《骇档案(全3册)》 第一章 丑陋的头颅 第一章 丑陋的头颅 2006年7月13日凌晨,地点:白沙区王家湾。受害者姓名:华丽丽。性别:女。年龄:19岁。职业:超市员工。经法医鉴证,死者属于服毒自杀,脸形被改造成一张马脸。 2006年7月21日早上,地点:白沙区青龙桥下。受害者姓名:王乃杏。性别:女。年龄:20岁。职业:学生。经法医鉴证,死者属于触电自杀,脸形被改造成一张蛇脸。 2006年8月17日下午,地点:白沙区兴隆大院。受害者姓名:彭建莉。性别:女。年龄:34岁。职业:服装店员工。经法医鉴证,死者属于割腕自杀,脸形被改造成一张兔子脸。 我手里捏着这一份三年前的犯罪现场报告,想起三年前站在这三具尸体面前,内心不由得唏嘘了一把。报告相当诡异,可我又不能去怀疑当时的鉴证法医。如果死者真是自杀,那她们的脸部为什么会遭到如此既残忍又变态的改动?死者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死了,这案子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凶手为何要令死者自杀呢?为何要改造死者的脸呢?怎么看这都是一起连环凶杀案。 当年我在现场的时候看到过这三个女人的脸,即使到现在,那种呕吐感似乎还在。我判断凶手应该是一个整容师,因为在后来和一些整容机构接触之后,我才知道有些手艺高超的脸形师的的确确可以将人脸上的骨头和皮肉进行错位,整合成马脸、蛇脸、兔脸这样子的形象。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寒了一把,记得当时面对白沙区派出所所里的领导,我可是拍着胸脯说要把这变态凶手捉拿归案的。不想,犯罪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变态凶手,杀了这三个女人后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年来,我对这起连环凶杀案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凶手已经销声匿迹,我不由得佩服自己这大海捞针的勇气。 “笃笃笃”,同事舒男先敲了两下门,随后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几丝惊喜,急躁地说:“胡队,来了,那家伙回来了。” “什么家伙回来了?你一大早的鬼叫什么?”我有些生气,好好的思绪都给他打乱了。 舒男还是那股急躁的劲儿,说:“三年前的凶手,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家伙,他回来了。” 他的话可把我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知道,荔香市最大的城区白沙区又发生命案了,于是赶紧问:“这一次什么情况?” 舒男摇摇头说:“听说这一次比三年前诡异多了,白法医已经过去了,他们叫我来找你,问你要不要到现场看看。毕竟大伙都清楚,三年来这起案子一直拖着,都快成悬案了,这让你很自责。在你的世界里,好像还没有抓不到凶手的案子,这个案子太例外了,你心里肯定很想抓到凶手。” 舒男不愧跟了我五年,挺懂我的心思。想当年他刚刚从警察学院毕业出来跟我的时候,愣头愣脑的,哪里会像眼下考虑得这么周全。知道那家伙回来,我感到一丝兴奋,三年都没捞到他一丝影子,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他休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跑。 我赶紧叫舒男把车子开过来,然后驾车往命案现场开去。 死者位于白沙区利民公寓的一间房子里,从身体的起伏上看是个女人,年纪不详,姓名不详,相貌不详。刚刚赶到现场的时候,我确实被这女尸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舒男说得没错,这个案子里死者的状态比三年前诡异太多了。死者的头颅被凶手从脖子上切下来,已然不知扔到哪儿去了。套在女尸头部的是一颗被扒了皮的、血肉模糊的水牛牛头,牛头同样是被刀子从脖子处切下来的。凶手利用针线在女尸脖子和牛头颈部之间进行了一系列缝合,将血淋淋的牛头完全移植成了女尸的脑袋。 现场更是血水横流,四周充斥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我瞄了一眼这间房子,从环境上看,这是一间单间,卫生间、厨房、卧室全部在一个房间里,晾在窗外的衣服也只有女装,死者应该是一个单身独居女子。女子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很瘦,身上穿着一条鲜红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十厘米高的红色高跟鞋,加上其皮肤白皙细嫩,估计年纪不大。桌子上面堆满了考研书籍,看来死者是个大学生。可惜她死得太惨了,我吩咐大伙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把她的头颅找回来。 法医白安乐已经检查得差不多,看到我之后问了一句:“你来了,看来你挺感兴趣嘛!看上去三年前那个变态整形师再次回到这儿了,事情变得有趣了。” “有什么线索?”我看了白安乐一眼问道。 白安乐嘟嘟嘴,看上去很困惑,接着说道:“死者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凶手切走了脑袋,没有遭到性侵。至于把牛的脑袋缝在女尸的脖子上,你也看到了,手法很诡异,你说现在的犯罪分子怎么都那么别出心裁呢?我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干吗?和三年前差不多,凶手是一个相当细心的人,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你可以想象凶手杀人的时候是多么淡定,心理素质没得说,搞不好是有预谋的杀人。”他的话让我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他可以找到一些凶手忘掉处理的地方。 白安乐是在四年前我被派到白沙区刑侦大队任大队长的时候,上级特意分配给我的一个“助理法医”。这么多年来,除了三年前那件变脸疑案他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之外,今天是第二次。白安乐是一个比凶手细心几百倍的法医,想不到在这儿还是没能找出任何关于凶手的东西。我低声问道:“老白,你觉得有可能是那家伙回来了吗?” 白安乐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不知道,从目前来看,犯罪手法大同小异。以前的家伙先逼得死者自杀,再在死者的脸上直接整形,改成动物的脸。如今这个人,他既没有逼死者自杀,在令死者晕迷之后也没有直接在死者脸上动手,而是直接用动物的脑袋替代。从手法上看确实有点像同一个凶手,可是感觉又不太对。” 勘察过犯罪现场之后,我同样有这样的疑惑。如果说是三年前的那个凶手回来了,死者根本不应该是这种死状,难道凶手改胃口换了手法吗? 我想了想,问道:“你说凶手会不会有些变化呢?三年了,他总不能一如既往地用同一种杀人手法,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白安乐说:“很难讲,这种家伙如果不是在复仇,就是在艺术性犯罪,把杀人当作艺术来玩,这些都是他的作品。但是我感觉这不像是同一个人。三年前的那个案子不止你一个人惦记着,我也一直忘不了,那不但是你的人生污点,也是我的人生污点。他把死者的脸刻画成那种样子,你还记得吗?那三张脸,马脸、蛇脸、兔脸,栩栩如生,刀法精湛,看上去就好像人的身体上真的长着一张马脸、蛇脸、兔脸,仿佛与生俱来,不存在雕琢改造,是很精致、很完美的作品。凶手改造死者脸部的时候完全按照死者脸上的骨肉走向来动刀子,手法娴熟。他似乎想告诉我们一些东西,可惜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们发现了,跟着逃之夭夭,三年来从未出现过。直到今天,我还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你分析得很对,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我总感觉他回来了,他似乎需要向我们讲完他三年前没有讲完的故事。反正怎样都好,血案已经发生了,最好是同一个凶手,当然,我们得做好有第二个作案人的心理准备。你继续看看,我去问问情况。”白安乐的说法让我心里没底,对于我的内心而言,我很渴望是三年前那个家伙回来了。 来到楼下,舒男已经跟房东大妈聊了一阵子,看到我过来,房东大妈战战兢兢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什么,挥手让舒男一个人过来。 “什么情况?房东有留意到什么细节吗?”舒男让房东先回去才来到我身边,我问他,他撇撇嘴说:“难啊!这个房东吓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说她昨晚没在家,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了,死者的名字我打探清楚了,叫马慧颖。从房东拿来的身份证复印件上得知,这女孩今年二十二岁,不是荔香城的人,她来自云城的一个乡下。房东说她是个大学生,一直是独来独往,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最近好像还要考研。” “在哪所大学念书?” “荔香城艺术学院,很有名气的一所艺术院校。以前我考过,艺术没过线,只能跑去考警察学院了。”舒男说。 无论如何也算是清楚死者的身份了,听到这里,我问道:“这个女孩真的是独来独往吗?真的没有人找过她,或者她带其他人回来?” “房东说没有看到过,她还说马慧颖过节也不回家,过年的时候都是在她家吃饭,她是很懂事很听话的一个女孩子。她被杀害,房东显得挺难过,看来她挺喜欢这个女孩。” 舒男的话让我又愣了一次,在我的印象里面,独来独往的女孩应该属于安安静静、内向自闭这一类型吧!可是死者身上的鲜红裙子还有脚下那一双高跟鞋,怎么也无法让我相信马慧颖是多么安静和自卑内向,这应该是个性格活泼、交际能力很强的人啊!怎么会一直独来独往呢?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一个自卑自闭内向的孩子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可能很疯狂的,也许马慧颖是个孤芳自赏型的女孩。 我看了天空一眼,今天阴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大雨了。我皱皱眉头跟舒男说:“去附近的菜市场问问那些牛肉贩子,问问他们谁曾经买走一颗牛头,还有没有印象?买走这么完整的一颗牛头,屠户和肉贩估计都会感到奇怪吧!还有,加派人手在附近一带仔细找找,看看能不能把马慧颖的头找回来。当然,别忘记派人去荔香城艺术学院查一查马慧颖这个人和老师、同学间的关系。”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下午三点整,跑了一趟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舒男总算回来了。他喝了一口茶,兴奋地说:“胡队,这次咱们遇到一位极品了。”我不太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问:“怎么?都查到些什么了?” “你不知道,这个马慧颖啊,她就是一朵奇葩。这女孩在学校里面名气挺大的,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我估计连看门的保安大叔都能跟我聊她聊一两个小时。”舒男津津乐道,看来这一次去荔香城艺术学院调查死者马慧颖,他是收获不小。 不过,听完他的话,我心里又咯噔一下。马慧颖应该是一位很斯文安静的女孩,难道房东说了假话吗?还是我判断错误了? 舒男继续说:“胡队,马慧颖这个人呢,在学校里面高调出了名的,仗着自己有点姿色特别喜欢搞暧昧。校草、各系院的系草、院草,各年级稍微有点姿色有点钱的帅哥都是她的猎物。这女孩相当开放,和她的各大男友在操场、阳台、楼梯间、教室、宿舍里面都有过暧昧,曾有不少人看到过,她完全不介意。你说这个女孩是不是很奇葩?反正我去学校里面,压根没听别人说过她一句好话。年纪大一点儿的觉得她有伤风化,女生们嫉妒她,男生们觉得她恶心。最奇葩的是,她那些所谓的男友们,互相居然都成了朋友。走完这一趟,真是三观尽毁啊!” “不是吧?你说的这些事是真的?”马慧颖这个女孩确实把我吓到了,现在的女孩子真了不得,已经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过,这么说来,这么爱出风头的她被杀了也不算什么怪事。 舒男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可没有理由瞎编来骗你,这些都是我打听来的,这女孩真让人受不了。我说出她出事的消息之后,她那些同学相当麻木,感觉这根本不算一回事,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些人好像已经知道马慧颖被害了一样。要是我的同学被人杀了,我肯定很吃惊,可是马慧颖的同学真的震撼到我了,一个两个都说马慧颖被杀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马慧颖在学校里面确实不受待见。”我说,看来关于马慧颖这个女孩,有待挖掘的东西还有很多。 舒男又喝了一口茶,说:“当时我感到很意外,经过一番打听才从一个学生那里知道,学校里面早就有人放风说要杀马慧颖,这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这么说来,马慧颖的仇家早就预谋要杀害她了?知道是谁吗?” “那个同学没敢说清楚,他对马慧颖的事情好像很忌讳。我不想难为他,也就算了。可是当我离开的时候,他却跑来跟我说,想知道马慧颖的事情可以去他们学校的贴吧找线索。” “贴吧吗?”我愣了一下,赶紧把电脑移过来,打开网页寻找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贴吧。 舒男好像还没有看过,满脸好奇地走到我身后。打开贴吧之后,满屏幕都是“马慧颖被杀了,大快人心”、“马慧颖死了,死有余辜”、“马慧颖被杀,我太高兴了,今晚请客吃大餐”这类幸灾乐祸的语言,贴吧里的人似乎很高兴马慧颖被害。马慧颖到底是有多讨人厌呢?我心里琢磨着,一页一页地翻着贴吧。 我们在这些幸灾乐祸的话语里面找到了一条消息——“马慧颖的死,我知道内幕,我也知道凶手是谁,想知道答案的请跟帖”。顺着这一条信息往下看,跟帖的人都是一些充满好奇心的家伙,一个接着一个想知道答案、知道凶手,可惜发帖子的楼主可没有那么容易说出答案,到最后居然说三天之后公布答案。 我叫舒男把发帖人的ip地址记住,接着去翻贴吧以前的老帖子。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条悬赏杀死马慧颖的帖子让我吃了一惊,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人在贴吧邀请各路恶人整死马慧颖。把整个帖子看完,里面几个看上去跟马慧颖都很暧昧的男同学似乎约好了谁先让马慧颖死,马慧颖就只属于他。 看到这个疯狂的约定,我差点把鼠标给砸了。这个马慧颖到底是有多大的诱惑力?完全就是一个再世的校园苏妲己。 舒男冷笑道:“现在的学生真是无可救药了,胡队,你说凶手会不会是马慧颖男宠群里的某个人呢?” “把这些人都记下来,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地问清楚,不许有一个漏网之鱼。”我继续浏览了一下那个贴吧,里面充斥的死亡信息越来越浓重。那些对马慧颖嫉妒、羡慕、恨的人,还有她的各个男友,似乎都想她死。 但让我有些想不通的是,按照房东的说法,马慧颖住在利民公寓里的时候显得很懂事很安静,在学校里面怎么会活得这么夸张? 舒男开始去调查马慧颖那些复杂的关系,新同事小熊则刚好从云城回来。小熊今年刚刚毕业,属于大队的“菜鸟”,我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云城找马慧颖的父母和她的其他亲人。本以为他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谁知道他带着一脸的失望回来告诉我,他到了马慧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打听完才知道马慧颖根本没有一个亲人。她父母因为一场大火被活活烧死,亲戚们渐渐疏远她,村子里的人好像对她也不是很好,也许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好欺负,一些色胆包天的光棍汉还想过占有她。后来她上了大学,从此就再也没有回过村子。 这么说来,马慧颖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听小熊讲述马慧颖的事情,感觉这个女孩也挺不容易,可惜她坚强了那么久还是堕落了,成了金钱的奴隶,沉沦在荔香市的声色犬马里。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搞那么多的关系,无非是因为那些校草家里有点钱。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伤感,人活着的时候真的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于马慧颖而言,她所追求的也许根本没有错,她太渴望殷实富裕的生活了。 第二天,舒男把马慧颖的关系谱带到了我的面前。经过他的努力分析和查证,和马慧颖发生过关系的男生一共有八人,分别是荔香城艺术学院的校草许钦、美术系的系草吴维音、音乐系的系草路聪、设计系的系草马周、研究生学院的院草龙盛、07级雕塑班的莫里、大一新生陈豪如。这几个人都是富家子弟,背景很深,家长都是总裁级别,可以说全是“高富帅”。据说还有其他人,因为潜藏得很深,舒男还没有挖出来。这八个高富帅都混过学校的贴吧,那个“谁杀死马慧颖,马慧颖就属于谁”的约定是龙盛提出来的,其余七人都同意了。 当然,他们狡辩说,那个约定没有说要亲手杀死马慧颖,反正只要马慧颖死,什么手段都可以用。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都说因为自己太爱马慧颖,只想她属于自己一个人。可惜马慧颖只有一个,男生那么多,马慧颖迟迟没有做出选择,他们只能出此下策,就算和马慧颖共赴黄泉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她。 我问他们马慧颖哪里好,为什么这么令他们着迷,他们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感情的东西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吗?吴维音还说,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挺佩服这伙人,共享一个女友的时候居然还能和和气气。最终的调查结果令我失望,八个人都有杀死马慧颖的动机,却都没有做出实际行动,马慧颖死的那天晚上,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凶手不是他们的话,应该就是嫉妒和憎恨马慧颖的人。如果从这八个花花公子身边的女生查起,估计会变得很复杂。但为了让案子水落石出,多查几个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舒男说,凶手估计还得从马慧颖的男宠群里找,也许还有谁还没冒头,现在调查的八个人只是和马慧颖平日里表现得很高调的男友,他总感觉正是马慧颖这么复杂的关系导致了她的死。 另外,贴吧里那个声称知道凶手是谁的楼主,也就是荔香城艺术学院舞蹈系大二的学生钟立媛一直没有出现过,这个女生似乎是个关键人物。 我叫舒男继续调查马慧颖和她的八个高富帅男友,自己则去钟立媛家里走了一趟。钟立媛的家位于白沙区的商业地带,家境相当不错,爸妈好像都是大学教授。我的到来没有让她的父母感到太大的惊讶,毕竟舒男已经来过一次。钟立媛的爸妈说她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清楚这些谎话是为了保护钟立媛,问了几个关于她的问题,就匆匆下了钟家所住的大楼。到了楼下小花园,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着,抽了一根烟。没多久,一辆黑色宝马车缓缓开进花园里,果然不出我所料,钟立媛从宝马车里走下来快步上楼去了。 看着宝马车离开,我把烟头熄灭,这个钟立媛躲躲藏藏的,难不成真知道真相吗?我快步跟在钟立媛后面,到了钟立媛家门口,钟立媛正好拿着钥匙开门。我干咳一声说:“钟立媛同学,你这样逃避没有用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了,我们有那么不可信任吗?”看到我的出现,钟立媛立马呆住了,问清我的身份后,她把我带下楼来,估计是不想打搅她的爸妈。 “其实我也不清楚,你们不要来烦我了。”钟立媛显得很焦虑。 “那个帖子不是你发的吗?说是知道马慧颖的死因,还说三天后揭开凶手真面目。”我问道。钟立媛犹豫了一下说:“哎呀!那个帖子是用来骗分升级的,这是钓鱼,这叫噱头,不然没人气啊!” “是吗?我看可没有那么简单!无风不起浪,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我哪里肯那么容易放过她,从她紧张的表情来看,马慧颖的死她肯定知道不少东西。 钟立媛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好了,你去找朱老师吧!”她总算是舍得开口了,果然有惊喜,只是这个朱老师是哪个朱老师呢?我想多问几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他嫌疑最大,他很爱马慧颖吧!他还是个感情洁癖,不可能让马慧颖跟那么多的男生交往。对了,你们找到的那八个高富帅其实都是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他们根本没有胆子杀人。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别逼我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只是一不小心遇到而已,别的都是乱猜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得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跑进大楼里去。 我愣了愣,马慧颖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复杂,钟立媛为何知道她和朱老师的事情,我就先不管了,只是这个嫌疑犯朱老师是哪个朱老师呢?本来还想去找钟立媛问个清楚,想想钟立媛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还是算了。 离开钟家之后,我打车到了荔香城艺术学院,和保安处的大叔聊了几句。提到朱老师的时候,我才知道整个荔香城艺术学院就只有一个朱老师,名字叫朱宸,是音乐系里一个很有影响力的音乐老师,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副教授,还是音乐系的副主任。 朱老师非常有气质,被评为所有的男老师里最帅气、最阳光的老师,三个月前还在艺术大厅办了一场个人专场音乐会,深受广大师生欢迎。 了解了这个朱老师之后,我觉得马慧颖能跟他有一腿,确实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可当我问起这个朱宸住哪里的时候,保安大叔却跟我说,已经几天没有看到朱宸来上课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宸以前每天都会准时来学校,准时离开。看到我那么热衷朱宸的事,保安大叔还不忘八卦,问是不是跟马慧颖的死有关。见我点点头,大叔居然说:“马慧颖这个死丫头,根本配不上朱老师。”跟着又说了好多马慧颖的坏话,我只能打了一个太极推手,赶紧到学校教务处询问朱宸的住址。 朱宸这个人挺会享受的,他家住在白沙区金花湾广场对面,这一带的房价好像是整个白沙区最高的。金花湾广场是一个音乐喷泉广场,后面是荔香市音乐艺术中心,这一带的音乐氛围是挺不错的。据说这个朱宸还是音乐喷泉广场的音乐总监,一个月后准备在艺术中心举办个人演唱会。从他的档案里得知,他才二十四岁,是个年轻有为的男人。想想我二十四岁的时候,还是一个菜鸟刑侦员。 我到了朱宸的家,摁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开门,下楼跟物业管理员聊了几句才知道,朱宸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怎么回事呢?马慧颖一死,朱宸就失踪了,这是畏罪潜逃吗? 我一边往金花湾广场走,一边给舒男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查得如何,他说还是没有头绪。反倒是白安乐那边突然给我一个电话,说他把马慧颖的尸体解剖之后发现,马慧颖已经怀孕一个月左右了。 这事令我更加头疼,是因为怀孕遭到杀害,还是别的原因呢?想起三年前的三宗命案,那个杀人犯寻找目标的时候都是随机的,而马慧颖的死从目前来看根本是有预谋的。看来三年前那个变脸凶手没有回来,荔香市又来了一个新的变脸凶手。 晚上八点多,金花湾广场的音乐响起,喷泉涌起,西班牙斗牛曲轰隆隆地炸着我的耳朵。我朝人群涌动的金花湾音乐喷泉广场看了一眼,灯火辉煌,世人沉浸在一片欢乐里。疯狂的音乐、起伏的喷泉已经让他们忘掉了身边死亡的危机。 第二天一早,我刚刚上班,舒男便敲门进来,说他们找到了马慧颖的头颅,问我要不要去看看。这个案子很棘手,再不找出凶手,所里的领导和局里的领导都会找我麻烦。赶到停尸处,马慧颖的头颅已经被法医室的人带回来。看到白安乐忙忙碌碌地查看马慧颖的脑袋,我没敢打搅,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 舒男笑道:“那脑袋很恶心,都长蛆了,你没进去看真是英明得很,机智得很。” “有多恶心?这辈子见过的恶心东西还少吗?我告诉你,世界上再怎么恶心的东西也比不上人心。听你这话,你们确定找到的是马慧颖的脑袋吗?会不会是被哪个屠夫扔掉的猪头?”我怀疑地问道。 舒男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事得问白安乐,他们不是正在做dna鉴定吗?是不是马慧颖的脑袋我不清楚,总之的的确确是一颗人头而不是猪头。可惜脸部已经完全腐烂,五官也完全融化了,头发连着头皮都脱掉了,恶心得很,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这脑袋是在利民公寓前面的地下水沟里找到的,应该就是死者马慧颖丢失的脑袋。”舒男分析着,看来这一次没有错了,只可惜脑袋找回来有啥用呢?凶手还在潜逃。 我跟舒男提起朱宸,他立马显得有些惊讶,说他去荔香城艺术学院的时候,到处都看到朱宸的音乐会宣传照,于是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朱宸是学校里的明星老师,人气很旺,他还去找了找朱宸,打算要个签名照,谁知道没有找到人。 我提起钟立媛的话,说马慧颖跟朱宸有可能秘密进行着师生恋。舒男显得更吃惊,感觉这事不可能一样,傻傻地看着我。我说:“马慧颖能勾引八个高富帅,凭她的能力玩死朱宸也不是什么怪事。” 舒男明白我的意思,说他会去好好调查朱宸。我跟他说朱宸失踪了,他立马问我朱宸会不会是凶手,我只能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候,白安乐已经检查完毕走出来,看到我和舒男站在门口,撇嘴笑了笑:“事情很严重啊!” 听到他这句话,我和舒男都没有明白过来。 他沉声说:“这不是马慧颖的脑袋,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这话让我和舒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我说:“照这么说,被害者不止马慧颖一个人吗?凶手并不止杀死马慧颖一个吗?天啊!老白,你确定?” 案子升级到连环凶杀案,这可不是个好玩的事儿,局里肯定会给我加大压力。面对一层无形的压力,我感觉自己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白安乐表情很坚决。舒男问:“那么,另外一个被害人的尸体在哪儿?从脑袋的腐烂情况上看,死者估计比马慧颖更早被害。” “马上加派人手到利民公寓,一方面寻找这个脑袋的主人,另一方面注意利民公寓出入的人群,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最好调查一下马慧颖在利民公寓跟其他人的关系。”我觉得事情闹大了,一时汗流浃背,赶紧叫舒男去利民公寓再仔仔细细查一遍。 舒男走后,白安乐跟我说:“胡队,不瞒你说,我有种预感,凶手好像还会继续害人。你得加紧了,这一次咱们面对的是一个分外狡猾的家伙,作案手法既嚣张又细腻,很不容易对付。”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知道死者身份吗?” 白安乐摇摇头说:“暂时不清楚,整颗头颅都坏掉了,咱们还得需要一些时间还原这个女孩的真面目。” “行,有什么消息再和我说吧!”我心里一片惆怅,慢步离开停尸处。 现在看来,案子不能单从马慧颖这里入手了。 回到办公室,我刚刚坐下,小熊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刚刚接到报警,在白沙区梧桐林小区的一个地下室,有人发现一个赤身裸体、遍体鳞伤的不知名男子被关在那里。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梧桐林小区正靠着利民公寓,闹出这件事,我怎么能放过呢?于是赶紧打电话叫正赶赴利民公寓的舒男先过去瞧瞧。 我和小熊也开车赶过去,到了梧桐林小区。这是一个普通公寓区,居住在这儿的人大多是中低产阶级。在地下室发现被困者的人告诉我们,他家换了一批新家具,旧家具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打算放到地下室里。但当他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发现这个多年没有用过的地下室竟然被人撬开了大门。进入地下室之后,把灯一开,一个赤裸裸的男人身躯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嘴巴也堵着,浑身都是伤痕,似乎已经昏过去了。他不敢乱动,只能报警了。 舒男正带着同事们在地下室里实行救援,我正想冲进去,舒男突然跑出来,嘴里一直骂着:“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有到?” 看到我和小熊,他惊喜地叫道:“胡队,咱们这一次走狗屎运了。” “放屁,你才走狗屎运,里面什么情况?”我骂了一句。 “知道被关在地下室里的男人是谁吗?”舒男居然在我面前卖关子,真想给他一巴掌。 我身后的小熊问道:“是什么人?” “朱宸,荔香城艺术学院的明星教师朱宸。”舒男显得很激动。 朱宸怎么会在这里?好几天没有看到人,原来是被人绑起来了吗?他和马慧颖到底怎么回事? 救护车终于来了,舒男等人把朱宸抬出来送上救护车。期间我瞥了朱宸一眼,朱宸突然嚷了起来:“怪物,别过来!你这个怪物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错了,我知错了!”瞧他的样子,估计被绑着好几天了,这几天里连饭都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一口吧!我本来以为朱宸就是凶手,现在看来,他没有被害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那么凶手会是谁?谁跟他和马慧颖有仇呢?看来还得从马慧颖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友中找起。 看到我一脸的失望,舒男笑道:“胡队,放心吧!等他没什么大碍了,我把他带回所里让你审审,这家伙搞不好能带来什么线索。” “行,你安排吧!对了,别忘记搜索另外一具女尸。”我叮嘱着。 舒男点点头,带着人返回隔壁的利民公寓,我和小熊则钻进了那个地下室里。地下室里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回所里。 第二章 审讯室惊魂 第二章 审讯室惊魂 已经是深夜两点钟,朱宸还是不肯开口说话。第一次因为嫌疑人搞到这么晚,我已经有些困意。舒男直接说,还是回家睡觉好一些,明儿再来审问朱宸。 这个朱宸,被我们从梧桐林小区的地下室里救出来之后就送到了医院里。本以为他快要死了,谁知道医生告诉我们,他只是几天没有吃喝搞得身体有些脱水而已,身上也只有一些皮外伤,不会碍着性命。 我马上叫舒男把朱宸请回所里,已经发生两起命案,大伙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朱宸这个点谁也不愿意放过。可朱宸被带回来之后,整个人傻乎乎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面,问他话他也不回答,还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面对精神恍惚的朱宸,我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巴。审讯从下午三点开始,磨来磨去,吃了晚饭,现在连夜宵都吃了,朱宸还是哑巴一个。 就当我们打着哈欠要走的时候,朱宸居然说话了:“别走,别走,我害怕一个人。” “总算开口了,堂堂一个大学音乐副教授,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是个哑巴。”我骂了他一句。 朱宸神色慌张地看着我:“别走,我不想一个人。” “那你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说清楚就行了,不然我们可不奉陪了。”舒男不屑地说了一句。 小熊问道:“怎么?你到底害怕啥?一个大男人,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见过凶手?或者你就是凶手。”小熊这话吓得朱宸更加恐慌,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在审讯室的墙角里。 看到朱宸这副模样,我白了小熊一眼,走到朱宸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什么事,咱们聊聊呗!这里是派出所,谁也伤害不了你。” 朱宸却挥挥手让舒男和小熊出去,看来他挺要面子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回头看了一眼舒男和小熊,他俩点点头,伸着懒腰离开了审讯室。 朱宸站起来,重新回到审讯桌前面的椅子上坐着。我坐到他的对面,掏出口袋里的烟,递给他一根。他挥挥手没有接受,还说自己是教唱歌的,抽烟对嗓子不好。我可不理他这些毛病,把烟点燃就叼在嘴里。 朱宸愣愣地问道:“这事从何说起呢?” “说说你和马慧颖之间的关系吧!”我提点了一下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马慧颖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孩,她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学生……”我心里不由得鄙视他,马慧颖如果不特别与众不同,也不会跟那么多公子大少有那么复杂的关系。 朱宸把马慧颖由内到外赞美一遍后,才说起他和马慧颖之间的邂逅。马慧颖念书念到大四,一心想考研的她找到了朱宸,希望通过朱宸的关系考进本校读研。朱宸背后一直有一股关系撑着,也难怪他年纪轻轻职位那么高。 我不由得想知道这个马慧颖到底是看上了朱宸呢,还是真的想考研?马慧颖跟那么多公子哥有关系,得到的金钱肯定不少,瞧那些公子哥对她死心塌地的样子,她想嫁入豪门完全不成问题,为何要考研呢?想起她出租屋里的那些考研书,感觉又不假。 马慧颖在学校里泡帅哥、钓金龟出尽风头,朱宸早有耳闻,可是他一直没有太注意马慧颖。直到这一次马慧颖求上门,他才被马慧颖独特的气质所打动,于是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只要马慧颖一过线,学校优先录取。从那以后,马慧颖私下里经常来找朱宸,这也正中朱宸的下怀。朱宸本来还以为马慧颖不会再理他,但她却跑来找他课后培训,他乐得不行。年轻人血气方刚,遇到美女难以招架也算正常的事。 朱宸一向高傲,眼光挑剔,洁身自好的他遇到马慧颖后完全沦陷了。跟马慧颖接触一段时间后,他给马慧颖的承诺越来越多,马慧颖也没有辜负他,没多久便跟他有了床上关系。本以为这事成定局,谁知道后来马慧颖又对他若即若离,搞得他整天心神不宁。经过他的打探,学校里关于马慧颖的传闻他知道得越来越多,才发现那些流言并非虚言,自己并非马慧颖唯一的男人。从此,他对马慧颖爱恨交加,曾经多次想杀死马慧颖,可是每当马慧颖出现的时候,那种憎恨的念头立马被打消,这个女孩确实有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 至于是谁杀死了马慧颖,朱宸也不清楚,他记得马慧颖出事的前一天,他正想来利民公寓找马慧颖。马慧颖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和诸多男生有情侣关系,却从来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住址。我总算明白她为何能让那么多男友成为朋友,因为她每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选择的时间和地点都很谨慎,从不会在第二个男友面前暴露自己跟其他男友的关系。没有证据,一群男友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次,朱宸听说马慧颖跟某个男生在秘密约会,于是千方百计弄到马慧颖的住址,想来一个捉奸在床。可他还没有到利民公寓,就被人敲晕了,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 我问:“清不清楚那个正在和马慧颖秘密约会的男人是谁?这个消息可靠吗?” 朱宸斩钉截铁地说:“消息绝对可靠,只是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而已。” 我问:“消息哪儿来的?” 他说:“是利民公寓马慧颖的房东大妈跟我说的。” 原来朱宸一早就买通了房东大妈帮他盯着马慧颖,可他说了那么多,我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得到,他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只是凶手为何袭击他呢?这件事发生在马慧颖死前一天,也就是说,凶手是把他关起来之后才杀死马慧颖的。 我问朱宸心里有没有嫌疑人的名单,他摇摇头,说打晕他的人很特别,并且敢保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和遇到过的人。我问他为什么,他想了许久才说,那个人身上隐约透着一股异味,一股类似狐臭的味道,虽然不是很重,但靠近的时候就会嗅到,他以前没遇到过有这种狐臭味的人。 听到这里,叼在我嘴里的烟头已经自己掉在地上,我心里暗念一万个“不可能”:“你确定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们找出凶手就简单多了。” 朱宸说:“真的,我没有骗你,那人袭击我的时候,我还有意识。当时距离太近了,他身上确实有股令人受不了的怪味道,像是衣服好几年没有洗了。你说袭击我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乞丐?可回想起来,那股味道好像是体味,又不像是衣服的味道。” 看来他没有欺骗我的意思,我想了一会儿,说:“朱老师,这事你先别跟其他人说,知道吗?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朱宸点点头说:“我明白,这事我只跟你汇报。” “行,反正日后你自己小心一点,想到什么或者遇到什么马上联系我。”我撕下一张纸条,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上后交给朱宸。 “凶手发现我不在地下室,他还会找我麻烦吗?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真的很害怕他。”朱宸又开始不安了。 “别担心,他没有杀掉你算是仁慈了,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现在我送你回家吧!”我把一直瑟瑟发抖的朱宸带出派出所,送回了他在金花湾广场对面的家里。 朱宸虽然很不放心,可我总不能一整晚都守着他,安慰他几句后我就马上离开了。 到他家的楼下,我抽了一根烟。城市的灯火暗淡了许多,路上的车辆也少了许多,金花湾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拾荒者、乞丐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我走到一张长椅前坐下,抽着烟,心里一片惘然,但愿真相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舒男继续去利民公寓寻找第二具女尸,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大家都很着急,也没有看到有谁报案。 小熊盯着荔香城艺术学院那群公子哥,这伙富二代在马慧颖死后显得很消沉,有些直接躲在家里不出门。 我坐在办公桌前面,打开电脑,点开网页,正想去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贴吧逛逛,一个电话打进我的手机。电话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胡禹打来的,这家伙很小的时候就被姑妈领养带到另外一座城市去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我和我老婆曾凯纯结婚那天,他突然冒出来,差点把我老婆吓死了,还险些把他当成我。可以说,如果他没有出现,我根本不会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也不会想着还有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 “工作忙着呢,有事吗?你不是说你到东南亚发展去了吗?怎么有空给我电话呢?”我问着。 “忙啊!那不打搅你了,对了,我想回荔香市瞧瞧你们小夫妻俩,给个机会不?” 我冷冷地说:“别了吧!希望你不要再出现了。你这个扫把星,害得我们俩还不够惨吗?” “我挺想念你们,都三年没有见面了,不肯给个机会吗?” “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东南亚吗?” “我说我现在就在荔香市,你信吗?” “哼,受不了你,管你在哪里,你从小不学好,现在也是游手好闲,就算杀了人我也不会不信。” “喂,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怎么,最近办案把自己办傻了吗?” “行了行了,不说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挂了。”我摁掉了电话。说实在的,我对这个弟弟很无语,他从来没有踏踏实实做过一件事,整天就知道怎么玩,怎么寻开心,家里人都被他气死了。他四年前来投靠我,也差点把我和曾凯纯气死。后来他跑到东南亚去了,我们俩也落了个清静。现在他要回来,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回到工作上,我进入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贴吧,本想着找找关于马慧颖死亡的线索,没想到,整个屏幕居然全是朱宸于上午八点钟在自己房间里割腕自杀的信息。好多人开始挖掘朱宸跟马慧颖之间的关系,各种鄙视、揶揄、嘲讽。朱宸自杀了?这不是谣言吧!造谣吗?我拿起手机拨了朱宸的号码,手机关机了。打电话去问舒男,舒男也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小熊才跑进来说,朱宸自杀了,看来这荔香城艺术学院贴吧的消息还真灵通。我一面叫小熊先去朱宸的家看看,一面在贴吧里找到最先说朱宸自杀的人。小熊走后,不一会儿我便将最先散播朱宸自杀消息的人找到,竟然又是那个稍有些羞涩的钟立媛。 赶到朱宸家里,他的卧室里全是血腥味,白安乐正在处理现场和朱宸的尸体。看到小熊傻乎乎地站在一边,我走过去问他:“怎么样?事态看上去显得挺严重的。” “估计是精神压力太大,自尊心受损,承受不了各种压力才做出了这种选择。”小熊回答着,给了我一份朱宸写的遗书。 遗书上面确实写到朱宸自己忍受不了这样子的“惩罚”,在地下室里他就已经有轻生的念头。凶手的打击和羞辱,让他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被解救之后,校园里全在说他和马慧颖之间的肮脏事,加上贴吧里各种嘲讽和讥笑,一直有着极高自尊心的他哪里遭遇过这样铺天盖地的羞辱,最终他选择最简单最轻松的方法解决。看来这也只是一起很简单的自杀事件,朱宸这个家伙太不争气了。 白安乐给出的答案也差不多,朱宸属于自杀。不过,我心里很不理解的是,朱宸自杀的消息为什么钟立媛会那么早就知道?这个女生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到了楼下,我突然想起一件朱宸提过的事,立马给舒男打了一个电话,叫他再去查一查马慧颖的房东,看她到底是不是说了谎话,到底是不是看到马慧颖跟一个神秘男子“私通”。至于神秘男子是谁,也务必查清楚。将这件事吩咐好,我叫小熊开车送我到荔香城艺术学院,下车之后,我叫小熊先回去。这时候,艺术学院刚刚放学,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出出入入,我站在门岗处盯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才从诸多人头里找到钟立媛。 钟立媛人长得还挺靓丽,个头一米七,穿着一条鹅黄色裙子,挎着一只灰黄色的小包,手臂夹着几本书籍,正兴冲冲地往学校外走来。 大老远我喊了她一声,快步走过去,其余的学生纷纷看过来。我嘻嘻笑道:“别看了,别看了,有啥好看的?”走到钟立媛面前,她身边的一个女同学笑道:“哟!钟立媛同学,看不出啊!重口味大叔嘛!” “滚,滚,滚,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钟立媛推着她那几个同学。 “行,和大叔约会嘛!我们识趣,识趣。”她那几个同学嘴巴真欠,搞得我自己也忍不住脸红了。 钟立媛抿抿嘴,问我:“不是说好了吗?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 “打住,先说明一个问题,我可是有妇之夫。” “得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大叔吗?就算我是大叔控,也不会是控你这种大叔,那么远就扯开喉咙喊我名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钟立媛显得很生气。 我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唐突,立马道了个歉。 钟立媛说:“行了,请我吃午饭,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个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本来我也正饿着,再说我来找她也是为了案子,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确实有些深不可测。答应她之后,她说要吃自助餐,我的心立马滴血,富家女就是富家女。吃惯地摊面的我开始有些不适应了,只能盘算着要多少天不吃早饭才把这顿自助餐省回来。到了餐厅,选好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之后,钟立媛吃得津津有味,敢情把我给忘掉了。吃到一半,我赶紧提醒一句:“钟立媛同学,这一次我找你确实有些话想跟你聊聊,上一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朱老师和马慧颖之间的关系。” “行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清楚他和马慧颖之间的关系吗?还有就是怎么会知道他自杀。”钟立媛说。 “聪明,聪明的女孩我一向喜欢,那你打算跟我聊聊吗?”我笑问道。 “实话跟你说,那些都是我猜的。”钟立媛看着我说,生怕我不相信一样。 “猜的?不会吧!小妹妹你别逗叔叔了,这案子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你得帮帮忙啊!”我可是很认真,钟立媛要是再这么儿戏,我干脆叫她还我饭钱算了。 钟立媛呵呵笑起来:“难道你不相信我有预知的能力吗?其实我早就知道凶手不是朱老师了,至于凶手是谁我真的不知道,发出那个帖子无非想赚点人气而已。还有朱老师自杀的事,我真的是猜中的,谁知道他真的自杀了呢?大家都巴不得他死掉吧!跟马慧颖在一起的人都不得好死,大家都这么认为的。你想想吧!像朱宸这种人,从小家庭条件就好,爹不骂妈不打,顺境直线生长,哪里遇到过什么挫折呢?眼下闹出这种事,师生恋这种事是学校禁止的,再说了,他一直把自己当明星,闹出这种丑闻,他怎么能受得了?自尊心强,超级小气,热衷名利,承受力弱,心理素质差,这就是朱宸。” “嚯!你对他还挺了解的嘛!”钟立媛对于朱宸的点评,让我有些无法招架。 “那当然,他是我的音乐导师嘛!不过我真心瞧不起他,居然会喜欢马慧颖这种烂货,还为了她自杀。” “为了她自杀吗?” “除了外界的压力,他自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马慧颖死了,他得去陪伴她呀!那可是他三世修来的姻缘,如果不是这个马慧颖,估计他还不会这么快自杀。” 钟立媛对朱宸和马慧颖真了解啊!居然说出了朱宸自杀的真相,这点我还真没有想过。我说:“马慧颖在你们学校真的那么不堪和讨厌吗?” “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谁不讨厌呢?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巴结到几个小帅哥,根本不把大家放在眼里。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吗呢?朱宸已经死了。对了,你贵姓?” “姓胡。” “胡大神探吗?行,叫你胡神探吧!看你满脸的迷茫,我给你指条明路,以后别再烦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不信你去贴吧里问问,我在贴吧里预知是出了名的。你也看到我的‘马甲'’沙罗小女巫‘了,有时候我真的能猜中一些事情。” 这时候,舒男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房东交代了,马慧颖确实跟一个神秘男人有来往。这个男人是房东的一个侄子,名叫池明城,是个公司小白领。这男人是房东特意介绍给马慧颖认识的,所以马慧颖被害之后,她一直不敢提起自己侄子的事情。 舒男还说,已经找到了池明城,问是不是他杀死了马慧颖,他却一直骂马慧颖是贱人。舒男已经把池明城带回所里,希望我过去看看。 出了这个事,我只好跟钟立媛说让她自己一个人慢慢吃,以后也不会再来烦她。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她却在我身后大声喊道:“胡大傻瓜,朱宸是我表哥……” 听到这话,我迟疑了一下,表妹和表哥关系好,表哥说不定会告诉表妹自己的秘密,也许我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快步离开自助餐餐厅,拦了一辆出租车回所里。当我看到池明城这个人的时候,感觉他长得还算帅气,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戴着一副眼镜,样子也算斯文,有小白领的样子。只是他很颓废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嘴里正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 舒男告诉我,池明城来头不小,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之后三年之内连升三级,现在是个副总经理。他伯母,也就是利民公寓的房东,这个房东大妈觉得马慧颖人还不错,就介绍给他。第一次看到马慧颖的时候,池明城就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之后经常约马慧颖出去玩,有空的时候还会在马慧颖这里过夜。房东大妈本以为他们俩能成为小夫妻,谁知朱宸找到了房东,房东也因此知道了马慧颖跟朱宸的关系。朱宸请她看着马慧颖,她就开始有些讨厌马慧颖了。她跟池明城说起朱宸的事,池明城叫她把朱宸叫来,让朱宸成功捉奸。这么一来,气走朱宸,马慧颖从此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这个天真的小白领哪里知道,马慧颖不止朱宸这么一个男友。 结果朱宸那天没来,池明城当面质问马慧颖和朱宸的关系,这可犯了马慧颖的大忌,两人开始吵起来,至于后面如何,房东大妈就不知道了。 池明城的嫌疑很大,他容忍不了马慧颖还有第二个男人。池明城袭击朱宸,和马慧颖争吵的时候错手打死马慧颖的推理好像是可以成立的。不过,白安乐说马慧颖死前被人迷晕了,会是池明城干的吗?难不成这个小白领对着活人不敢下手,只能把马慧颖迷晕吗?舒男说在搜索池明城家里的时候确实找到了少许的氯胺酮,我没有记错的话,白安乐后来确实有在马慧颖的死亡报告上提到氯胺酮。 案子看上去证据确凿,可是池明城一直没说什么。审讯室里的池明城迷迷糊糊,嘴里一直不停地骂着马慧颖,可见他对马慧颖的恨意还是没有消除,尽管她已经死了。这个案子真的是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情杀案吗?可是死者并不止马慧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受害,虽然至今还没有找到这个女人的尸体,但是这两个受害者有联系吗?面对精神恍惚的池明城,舒男说去他家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可能是杀死马慧颖之后造成的精神创伤。 这种思想复杂的知识分子一向是这样,杀人的时候冲动,冷静下来之后知道自己杀了人,又无法接受。我跟舒男在审讯室外面聊了一会儿,里面的池明城居然开始呜呜痛哭起来。我走进审讯室,跟池明城说清楚自己的身份,看着泪流满面的他,轻声问了一句:“后悔了吗?” 池明城眯着眼睛看着我,接着不停地摇头。我说:“马慧颖不是你杀死的,对吗?我知道她是个很独特的女孩,没有人能杀死她,包括你,对吗?你陷入她的桃色陷阱里已然无法自拔,她的死让你很伤心吧!你这样子没意思吧,想到什么说什么呗!如果能把真凶找出来,也算是给马慧颖一个交代了。” “她死了,她死了……”池明城呢喃着。 “我知道她死了,而且死得很惨,你不想帮她报仇吗?”我说。 池明城又看了我几眼,哽咽着说:“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谁能帮帮我呢?”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很清醒,说吧,那天晚上是不是跟马慧颖吵架了?”我厉声问道。 池明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她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抢不走她,我信任她,她也要信任我。可是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呢?她为什么要跟那个朱老师在一起?我哪里不好,对她千依百顺还不够吗?那个朱老师算什么呢?真不明白她想什么。本来以为可以跟她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她就要毕业了,我也在公司里帮她找了一份工作,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她却背叛我,我好恨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不能老惦记着,何况她已经死了,你别乱想。跟我说说那天晚上怎么回事。”池明城既然已经开口,我得顺着他,引导他说出当晚的情形。 池明城抽泣着,看出来他很不甘心,犹豫了许久才说:“是,那天晚上我确实跟她吵起来了,本来就是她不对,她居然当作没有这回事。这个女人真的很欠揍,我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听,还说我接受不了干脆分手呗!盛怒之下,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她一巴掌。她瞪着我说我们结束了。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死皮赖脸也要跟她过。她居然跑到厨房拿着一把菜刀要砍我,我能怎么办?这个女人已经疯了,那天晚上我只能离开了。” “你离开了吗?大概是几点钟?”池明城离开了吗?也就是说杀人凶手不是他,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人盯着马慧颖? 池明城苦想了一下说:“大概一点钟,真的不骗你们,我当时心很累,还暗下决定不再理这个女人。” “那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呢?”我问。 池明城摇摇头说:“没有。”还叫我给他一根烟。 帮他点燃烟后,我继续说:“很巧啊!马慧颖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半,看来你前脚刚刚走,凶手后脚就找到了马慧颖。” 这话把池明城吓得浑身哆嗦,说:“我真没有看到什么人,利民公寓那时候安静得很。” “怎么证明你当晚离开了马慧颖的家呢?” “我是真的离开了,你不信算了。” “那你房间里的氯胺酮是干吗用的?” “因为马慧颖跟那个什么狗屁朱老师的事情,我经常心神不宁,经常失眠多梦,你说我用来干吗?” “好吧!奉劝一句,谨慎用药。” “谢谢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该说的都说了,马慧颖真不是我杀死的。她到底得罪了谁我根本管不着,我现在才发现自己被这个女人骗得好惨。她可不简单呢!背后的关系那么复杂。我知道那天晚上我确实在她家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可我真的离开了。”池明城一再坚持自己没有杀害马慧颖,可是我不能只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没有谁杀人之后会大声喊着自己杀人了,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走出审讯室,把舒男和小熊叫过来说:“池明城没有承认自己是真凶,看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你们两个继续给我盯着荔香城艺术学院,如果池明城没有说谎,估计真凶就在那所学院里。还有,咱们得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池明城是无辜的。” “看他的精神状态,估计自己杀了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话能信吗?”小熊问。 “你们先去调查吧!我继续跟池明城聊聊。”说完,我转身回到审讯室。池明城正在审讯室里呵呵傻笑,小熊说得没错,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有待评估。 坐下之后,正要问池明城话,他却突然扑向我:“杀人凶手,你就是杀人凶手,你跑不掉了。”因为没有来得及防范,我整个人被池明城这个疯子扑倒在地,他按住我,张口就往我脸上咬,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推开。被我推开之后,池明城哇哇大叫,抓起一张椅子就要向我砸来。我哪里还跟他客气,一个扫堂腿把他撂倒了。 我抓起放在审讯桌抽屉里的一把手铐,将池明城铐在桌子腿上,他这会儿正着魔一般疯狂嘶吼着。看着怪异的池明城,我直冒虚汗,才离开一下子,他居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被我铐住之后,他张着嘴巴,瞪着血丝满布的眼珠子看着我。他的样子极其狰狞恐怖,身体也不停地抽搐,就好像是一个发疯的病人。 我正想抓起电话叫医生过来看看,池明城却喊道:“没用了,没用了,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他突然间变得很绝望,整个人如同一团烂泥一样趴在了地上。 看到他安静下来,我放下电话,问道:“告诉我,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 池明城扑哧笑了一声,号叫着:“我活该,我活该啊!马慧颖死了,她多孤独啊!我得去找她了,我想陪陪她,她就算死了变成一个鬼,她也是属于我的,我不能让那个朱老师捷足先登。” “不对,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池明城,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人逼着你这么做的?”我刚刚问完,池明城突然很痛苦地叫了一声,紧跟着朝着我冷笑了一下,嘴里竟然渗出一丝血迹来。 我以为他要咬舌自尽,想过去阻止他,他却不停地摇着头。就在我的眼前,池明城的脸皮一块一块地剥落下来。在这一层皱巴巴的脸皮底下,慢慢地显露出一张小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又圆又小,鼻子完全塌陷下去,嘴巴变成了兔唇,腮帮上面全是一团又一团的茸毛。 我汗毛直竖,池明城的脸皮剥落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张兔子脸。他晃着脑袋惶恐地看着我,嘴里发出一阵阵令人心寒的笑声,让我不由得想起三年前死掉的那个女人——彭建莉。 “这是怎么了?池明城,你告诉我,凶手是谁?你这个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我跑过去一把将池明城提起来,他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嘴巴一直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喊着他,他突然拼了命地嚷道:“脑袋好疼,好像要爆炸了,脑袋真的很疼,脑袋里那颗炸弹要爆炸了。”面对语无伦次的池明城,我只能先放下他,去把医生叫来。可是我刚刚迈出审讯室的门,里面已经轰然一声响,血肉飞溅——池明城整个脑袋都被炸开了花! 我心里怒火燃烧,到底是谁控制了池明城?面对池明城的尸体,我咬咬牙关,真后悔之前没有问清楚。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没了,这算什么?是他自己玩的把戏吗?舒男给我看的池明城的档案中显示,他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迷,以前还擅自研制过枪支弹药,曾经因为私自制造爆炸品进过派出所,他没有去学军工科技太浪费了。 现在看来,池明城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帮忙,他跟朱宸一个熊样,都想追随已经死掉了的马慧颖,他们都很爱这个叫马慧颖的女孩。我不明白的是,池明城死前那一张被人改动的脸,是谁做的?三年前那个家伙真的回来了吗?这么精致的脸型改造,除了那个变脸杀人犯,只怕没有谁能做得到吧!可他为何要改造池明城的脸呢?难不成马慧颖的死跟他也有关系?作案手法明明不是一种风格。 我感到相当迷茫。池明城死在审讯室之后,领导们开始对我不信任了,给我加大了压力,还准备开会用别人代替我办理这个案子。我很不甘心,从三年前一直追查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线索,怎么能让别人来窃取我的劳动成果呢?在领导开会要踢开我之前,我必须得努力查下去,希望能提前一点找出凶手。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败,我誓死要洗掉这个大耻辱。想到池明城死在我面前,我的心理压力真的挺大,闭眼的时候,池明城死亡的一瞬间就会冒出来,搞得好像是我害死他一样。我在办公椅上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想着如何消除池明城带给我的阴影,舒男的电话来了。 “喂!胡队,你快点到东江大桥来,我们找到那具无头女尸了。”舒男总算是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好样的,我马上过去。”我挂掉电话,找了一辆车子往东江大桥赶去。东江大桥正好位于利民公寓前面,横跨荔香大河,是荔香城白沙区的第一长桥,希望这一次能寻获一些破案的新线索。 第三章 诡尸 第三章 诡尸 东江大桥桥底,舒男正在组织同事们打捞尸体。我四周看了一眼,桥底荒草丛生,到处都是垃圾堆,便走过去问了舒男一句:“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舒男说他们找到一个目击者,有人看到了凶手在这里丢弃一袋东西。舒男不过碰碰运气试着捞捞看,谁知道真找到了装着尸体的麻袋。沉尸江底,这一招倒也够狠。 小熊正跟那个目击者老汉做笔录,今天还真走运了。不一会儿,法医白安乐到了,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尸臭熏天,大伙都嚷着找口罩。白安乐显得很淡定,用剪刀剪开装着尸体的麻布袋,一具赤裸裸的无头女尸显露在大家的面前。看到尸体没有脑袋,我心想,这一次肯定找对了。 比较怪异的是,女尸从胸部到腹部好像被人开过刀,一条拉链般的缝纹令人感到惊悚。女尸肚腹鼓鼓的,像是有了身孕的孕妇。我吐了一口气,看了舒男一眼,他太阳穴的地方挂满了汗珠。白安乐对湿淋淋加腐臭味儿十足的女尸检查了一番,站起来跟我说:“外表看不出什么,我想剖开女尸的肚子看看。” “在这里吗?”我愣了一下,解剖尸体一般都是在所里的解剖室搞定,再说了,如果不是咱们所管理的白沙区是荔香市最大的区域,也不会设置刑侦科和法医科。这要是搁在以前,检验尸体的法医还得从局里请。眼看四周那么多的围观群众,他们虽然站得远远的,可在这里直接解剖女尸有点令人难以接受。白安乐用坚毅的眼神看着我,语气冷冰冰地说:“对,就是在这里。” “行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同意了。白安乐立马拿出工具箱开始切开女尸的肚腹。为了不令自己恶心,我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正好舒男也不愿意瞧见血淋淋的一幕,他也扭了过来,还笑道;“胡队,看不出来啊!你也受不了这种场面啊!你不是身经百战吗?” “你懂什么?这种事见多了才觉得恶心,以后你就明白了。只希望这一次解剖能有所帮助,咱们不能再让凶手作案了。”我最不喜欢别人调侃我,特别是舒男。 舒男白了我一眼:“放心,这一次肯定能将凶手抓捕归案。” “但愿如此吧!希望我没有多想。” “对了,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三年前那个家伙呢?” “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老喜欢把人的脸改成动物的样子?” “天晓得,搞不好是职业病。”舒男这个问题我也一直不明白。这时候,身后的白安乐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怪叫,我和舒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我们俩不约而同弯下腰,几乎要吐一个大肠痉挛、小肠抽筋。女尸的肚腹被白安乐切开之后,里面竟然不是五脏六腑,而是一堆大大小小被剥皮的死老鼠。死老鼠填满了女尸的肚子,难怪鼓得像个孕妇。这是凶手干的吗?怎么会如此变态?女孩生前到底得罪谁了,被搞得这么惨不忍睹? 白安乐一边翻查女尸肚子里的剥皮死老鼠,一边说着:“这些老鼠不是女孩吃进去的,而是凶手剖开女孩肚腹之后塞进去的,手法很诡异,似乎在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从尸体整体情况看,这个女孩估计死了六七天了,跟之前找到的那颗头颅很吻合,至于到底什么情况,我还得回去化验一下。”听到这番话,我和舒男赶紧离开,和白安乐没有什么好说的,留在那儿也无济于事。到了几十米外的一个草坡,我俩摘下口罩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舒男说:“你说杀死这个女孩的人跟杀死马慧颖的人是同一个人吗?这人不会是神经病吧!看他的作案手法,好像还很享受,真受不了这种变态。” “别抱怨了,多变态的家伙都有,估计今天一天是吃不下饭了。”我说着,不由得有些反胃。我们回到局里,三个小时之后,白安乐送来了一份报告。经过复原图像显示,女孩的身份已经出来了,她名叫夏天紫,东江大桥桥底找到的那具无头尸体也是她的,看来马慧颖是第二个受害者,她才是第一个受害者。我找来小熊叫他查一下夏天紫的资料,这个夏天紫居然也是荔香城艺术学院的学生,不过已经读到研究生了,是研究生学院院草龙盛的前女友。 经了解,这个夏天紫同样是个富二代,可惜长得个子矮了一点,相貌普通了一点。由于从小被娇生惯养,她脾气很坏,经常对人吼来吼去,她的同学没有一个不讨厌她的,可以说是继马慧颖之后第二个遭到全校唾弃的女孩。她的家族和龙盛的家族一直想联姻,所以长相一般的她跟帅得不行的龙盛勉勉强强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龙盛根本不喜欢她,她却对龙盛很痴心,一心想嫁给龙盛。 这样的话,案子就得从龙盛这里入手,于是我就叫舒男把龙盛带到所里来。听说夏天紫被杀害的消息后,龙盛面无表情,说确实知道夏天紫失踪好几天了,但她家里人一直没有报警,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跟夏天紫的关系如何?”我问。 “一般吧!说是情侣也不算,我们都是被逼的。”龙盛显得很苦恼。 “那你很喜欢马慧颖,对吗?” “人人都喜欢马慧颖,我当然不能例外,马慧颖比夏天紫好几百倍。” “人人都喜欢马慧颖吗?嘿嘿!行,你和夏天紫是什么时候分手的?最后一次见到夏天紫是什么时候?” “分手吗?从没提出过吧!我们俩都很要面子,即使知道感情破裂了,谁也不会肯先提出分手!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接触了,她也知道我喜欢马慧颖,还知道我跟马慧颖在一起了。以前她在马慧颖面前撒过泼,还打过马慧颖,曾经扬言要请人杀死马慧颖。这些事大家都清楚,我可不是瞎编。至于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我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 “你的意思是说,夏天紫很有可能是杀死马慧颖的凶手了?之前你干吗不说?想帮夏天紫逃罪吗?”我厉声问着。 龙盛沉默了,十根手指不停地搓来搓去,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清楚,问我没意义,夏天紫不是也被杀了吗?谁清楚她们是谁杀了谁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觉得夏天紫有可能会杀死马慧颖吗?”虽然夏天紫比马慧颖提前一天死亡,既然龙盛提到夏天紫曾经想过杀马慧颖,好歹我也得问清楚。 龙盛眨眨眼,想了想说:“有可能,夏天紫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婆子,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加上她老爸那么有钱,她平时就比一般人嚣张。现在她被我冷落一边,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大小姐,你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嘛!估计她是这么想的。唉!我这是惹了什么人呢?” “现在后悔了吗?你们这些花花公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眼下夏天紫和马慧颖都相继遇害,凶手作案的手段很有风格,能想出这种杀人方法的人艺术细胞估计很发达,搞不好是你们学校里的人,你没事帮忙留意留意,好吗?”我叮嘱着龙盛,看他一股软弱样,别说杀人了,叫他拿把刀估计都双腿哆嗦,再问下去也没意思。龙盛点点头,说有线索肯定会先找我。我心里也没有指望过他,赶紧叫舒男把他送走。 趁着小熊去夏天紫家询问情况还没有回来,我打开电脑找到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贴吧,点开贴吧网页,第一条帖子是:我知道是谁杀死了夏天紫,想知道答案火速留名跟帖。好戏下午五点钟公布,半小时后删帖。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爱上这个学校的贴吧了,知道发帖的人肯定是钟立媛所扮演的“沙罗小女巫”,立马注册一个名字叫“沙罗小强”的账号跟帖。在我对帖子提出质疑之后,钟立媛居然回复我了,说她有独家内幕,到时候会有视频献上。我问她可不可以先给我瞧瞧,她死活不肯,问她哪儿来的视频,她也不说。后来我干脆说自己就是杀死夏天紫的凶手,要是她不交代清楚,就去她家用相同的手法杀死她。 她却回复道:“胡大叔,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跑来逛贴吧,不嫌丢人?” 我回复了一句:“大叔就不能逛贴吧吗?我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逛贴吧!话说你居然认出我来了,小丫头有点本事。”钟立媛这个丫头确实挺聪明的,我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 钟立媛回复道:“嘁,小事情,都说我有预知能力了,你还不相信吗?” “好了,我相信你,那你把独家内幕发给我吧!我就不去你家打搅你了。” “想得倒美,晚上五点钟及时收看吧!混蛋,别来我家找我,我家不欢迎你。” “哟!看来我只能等待了,你就不怕我真的找上你啊!不过我不相信你有什么独家!小丫头就是喜欢忽悠人。” “你管不着,别人就爱让我忽悠了怎么着?管管你自己吧!再不找出凶手估计你会被你的领导骂死。” “屁,我经常挨骂,习惯了,你有没有想过帮帮忙?” “不是帮过你了吗?这么贪心小心遭雷劈。”我就这么跟“沙罗小女巫”一个劲地调侃,一直到下午五点钟,钟立媛突然消失,不再回复了。不一会儿,她果然上传了一个视频。视频有七分钟长,估计是她用手机拍的,她的手抖得厉害,视频也晃得很。视频是在黑夜里拍摄的,里面出现了两个女孩,我瞧着环境似乎是在荔香城艺术学院校园某一角落。俩女一开始吵了几句便扭打一团,下手一个比一个狠。由于视频拍摄的地点比较远,又是在晚上,俩女的脸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心知肚明,这两个女孩正是夏天紫和马慧颖。俩人充满火药味干了一架之后,夏天紫被打得很惨,扬言要杀掉马慧颖,马慧颖则叫着在她杀掉自己之前先会杀死她。之后马慧颖走了,视频也到此结束。 看完视频之后,后面跟帖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猜到底是马慧颖先杀死夏天紫还是夏天紫请人干掉了马慧颖。反正各种猜想都有,贴吧里一时间闹得很厉害,还有人说两个人都死有余辜。半个小时之后,钟立媛果真把这个视频删除了。 我感慨了一下,找到“沙罗小女巫”钟立媛问道:“这是你拍的吗?技术不错,嘿嘿!” “哟!胡大神探还不去吃饭吗?居然等着看热闹啊!不是说不相信吗?哎呀!你甭取笑我了,没错,这段视频就是本小姐亲手拍摄,很有感觉吧!奥斯卡最佳摄影呢!”钟立媛居然迅速回复了我,看来她也一直等待着我把视频看完。我回道:“少自恋了,老实交代,你真的亲眼看到她们打起来了吗?那你的意思是马慧颖杀死了夏天紫,对吗?” “干吗问我呢?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夏天紫是什么人啊!马慧颖是什么人啊!两个人都很犀利,从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上天安排她们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她们自相残杀。你还想不通吗?本姑奶奶提点提点你吧!夏天紫一直很喜欢龙盛大帅哥,可惜龙盛大帅哥一直喜欢马慧颖。夏天紫对马慧颖嫉妒羡慕恨,也不是一次两次找马慧颖麻烦了,还开了个高价叫马慧颖离开龙盛。可惜马慧颖跟夏天紫一样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从来不懂得屈服,夏天紫越嚣张,马慧颖就越粘着龙盛。俩人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估计夏天紫做梦都想着马慧颖死掉。这些人根本不懂珍惜生命,狗咬狗嘛!不信你去调查调查夏天紫的手机啊!她死前还跟马慧颖通过一个电话,嘿嘿!她好像要去找马慧颖麻烦。对了,给你个小贴士,夏天紫这个人很不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大叔,凭着你的嗅觉慢慢地找吧,搞不好手机就在她卧室里。” “你的意思是夏天紫去找马慧颖麻烦,反倒被马慧颖给杀死了?后面夏天紫请来的杀手也杀掉了马慧颖,对吗?”钟立媛分析得头头是道,对于马慧颖和夏天紫如此了解的她,这些想法说法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知道?好了,吃晚饭去咯!大叔走好,拜拜!”钟立媛说完就离开了。我愣在了当场,脑子里回想着马慧颖和夏天紫之间的决斗,案子真的跟钟立媛说的一样那么简单吗?这也是她猜测的吗?杀人手段这么狠毒凶残,这是一个女孩子做得出来的吗?也许钟立媛说得对,这两个女孩已经走到极端了。 坐了一阵子,我想着去吃晚饭,小熊急匆匆地赶回来,喝了一杯水后显得很气愤地说:“胡队,夏天紫的家人没说什么,我这趟算是白走了。” 我有些激动了:“搞什么?自己女儿死了一点也不关心吗?” 小熊说:“关心个屁啊!她爸妈都很嚣张,根本不配合我们,说要找全国的专家来破案,根本不把咱们看在眼里。有钱了不起吗?这帮王八蛋,关于夏天紫他们是闭口不谈,我挺无奈的,求了半天,夏天紫的老妈才让我到她卧室里转了一圈。嘿嘿!当时一肚子火,我顺手牵羊把夏天紫的手机摸回来了,希望能有些线索。” “哎呀!行啊!做得好,这种有钱人也不在乎一两个手机。不瞒你说,我正需要这个手机呢!想不到夏天紫会把手机放在家里,太好了。”我更加激动了,希望手机能跟钟立媛说的一样可以帮我们证明是马慧颖杀害了夏天紫。但我不明白的是,钟立媛怎么知道夏天紫死前跟马慧颖通过电话呢?然而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小熊却说:“手机没电了,好像坏掉了,咱们得找技术科的人帮帮忙。” “行,送到局里去吧!希望他们能快点搞定,我要知道夏天紫死之前跟谁通过电话,连内容是什么都要查清楚。”虽然没能第一时间查清这个手机,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手机上面。看着小熊还是有些气不平,我干脆请他吃了一顿晚饭。吃完晚饭之后小熊急着去找局里技术科的老廖,我则回家。第二天,我一边等着小熊带来好消息一边刷荔香城艺术学院的贴吧。贴吧里的人都围绕着夏天紫和马慧颖这一对冤家吵吵闹闹,闹得乌烟瘴气,我有些受不了。可惜一早上都没有看到钟立媛的账号“沙罗小女巫”出现,我心里不禁有些惆怅,总感觉还有很多问题要问问她。 中午的时候,舒男突然跑进来说:“找到了,找到了,他们找到马慧颖的脑袋了。” “在哪儿?”我问道。 “这地方你想都想不到,只能说我一辈子也想不到。”舒男感慨着。 我骂道:“得了,得了,别卖关子。” “马慧颖的头颅被凶手切掉之后扔在了房东大妈家的冰箱里,你说是不是很令人无语?”舒男的话让我惊愕不已,这算个什么事?我还以为舒男在逗我玩,便笑道:“怎么?这事没有掺假,对不对?” “骗你干吗?这还是房东大妈报的警,她现在已经往所里赶了,马慧颖的脑袋我已经叫人过去带回来了。这个凶手到底想干吗?你说会不会是池明城干的?”舒男疑惑地问。是啊!会不会是他呢?这个案子绕来绕去又绕到已经死去的池明城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我有点不敢相信。 “事实就是这样,由不得你不信啊!咱们现在去跟那房东大妈聊聊呗!”舒男看上去挺愉悦的,我却开心不起来,这事越来越诡异了。我们见到利民公寓的房东大妈后,她苦着脸喊着自己是冤枉的,说自己没有杀人,情绪极度不稳定。突然发现家里冰箱中放着一颗人头,这事谁遇到了都会发狂。我们都知道这案子与她无关,只是例行公事让她来所里录录口供。将大妈好生安抚一阵子,她才把情绪稳定下来,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发现马慧颖脑袋的整个过程说了出来。 房东大妈家的冰箱一直有毛病,有时候根本制造不出冷气,本来已经打算换掉了,但她老把时间花在搓麻将上所以就一直没换。也因为这样,这台老冰箱一直放在厨房里,这些天谁也没有动过它。今天她买了鲜肉回来煮,煮完还剩了一些,本想着看看冰箱还能不能用用,哪怕能再开一阵子都好。谁知道她刚伸手打开冰箱,马慧颖的脑袋便从冰箱里滚出来,吓得她腿都软了。 她不止一次地保证自己没有杀人,也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完又开始不停地哭泣。我问她凶手怎么会把马慧颖的脑袋放进她家的冰箱里,她说不知道;我又问凶手怎么进能得了她家的门,她说马慧颖一直有她家房门的钥匙。这个不假,我们在搜查马慧颖房间的时候也感到很奇怪,整个房子里竟然没有找到一把钥匙,原来是被凶手带走了。 如此说来,凶手能把马慧颖的头放到房东家的冰箱里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了,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马慧颖还是报复和马慧颖“私通”的池明城?房东大妈的嫌疑慢慢地被洗清,做好笔录后我叫人送她回家去。舒男从头到尾一直抱怨着这个大妈干吗不早点开一开冰箱,这样他们也不会那么费劲地去寻找马慧颖的脑袋了。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大妈家的冰箱坏掉了,我们才能发现夏天紫的尸体。 “有兴趣去瞧瞧马慧颖的真面目吗?”舒男吐槽了那个大妈一阵子后问我。 马慧颖这个女孩,我之前也只是从照片上见过。她模样还不错,瓜子脸,五官端正,长头发,眼睛里透着一股媚气,很勾人,有女王范。我还真想见见她真人的脸,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搞得整个校园沸沸扬扬还能让那么多帅哥臣服于她。 跟着舒男到了停尸处,白安乐比我们先来了,他正在给马慧颖的脑袋做检查,看到我们俩后呵呵笑道:“怎么样?那个房东有没有交代一些什么?” “能交代什么?这种妇女根本不会是凶手,瞧她那吓得一脸苍白的样子就看出来了,估计这一段时间她要晚晚做噩梦夜夜失眠了。”舒男回答着。 我则说道:“他说马慧颖是个大美女,打发了那个房东之后,咱们过来一睹芳容了。” “呵呵,那你们挺幸运的。那个冰箱好像一直没有关掉,马慧颖的脑袋就一直被冷藏着,相貌还能看得清楚。这个女孩吧,怎么说呢?如果还活着确实是个大美女,可惜了。”白安乐一边说着一边挪开身子,让站在他身后的我和舒男看清楚放在停尸床上的那颗脑袋。 亲眼看到马慧颖的脸庞,我汗了一把,凶手切掉她脑袋的时候还不忘用刀子给她画了张花猫脸,她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痕,整张脸就好像是一块一块的小格子拼起来的一样。我看了一眼舒男,问他:“怎么样?漂亮吗?” 舒男莞尔一笑:“还行,可惜天妒红颜,可惜啊可惜。” “有啥好可惜的?这种女人我最讨厌了,到处勾引人,总是把一些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无比。看到没,根本得不到好下场。凶手是有多讨厌这个女孩的脸啊?至于下那么多刀吗?”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看来凶手是个女人。”白安乐说完,舒男便拍案叫绝:“对啊!只有女人才会嫉妒另外一个女人的容颜嘛!难道是夏天紫吗?可马慧颖死之前夏天紫已经被杀了。” 白安乐淡淡地说:“马慧颖死前并没有遭到性侵,可想而知这个杀她的人不是女人就是性无能。面对这么漂亮的女孩,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能不动心吗?即使心里不愿意,身体也由不得自己吧!嘿嘿!我这也是猜测,同时也看得出凶手是一个心思极度细腻的人,竟然能坐怀不乱。要抓住这种胆大手艺高的凶手挺不容易的,胡队,你说呢?” “有道理,这种作案手法不像是一个毛躁的学生能做出来的,你说这跟三年前那个连环凶杀案有联系吗?我感觉凶手是个成熟老练的家伙,这么多天下来,你是怎么想的?当初你说不认为是这样子。”我最后问了一句。白安乐苦笑一声说:“面对这么有耐心的凶手,咱们得比他更有耐心。我现在还不敢判断,你们还得再查一查马慧颖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些还没有浮出水面的家伙。” “这事你们放心,我一直盯着呢。”舒男说。 “好了,大美人也看了,也就那样子,舒男,咱们回办公室去吧!”我有些乏味地叫道。舒男拍拍我的肩膀说:“有那么失望吗?” “老白,这里交给你了,有啥线索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啊!”我没有理会舒男的问题,叮嘱白安乐一句便往外面走去。回到办公室,小熊抓着夏天紫的手机和一叠纸正晃头晃脑地等着我和舒男,舒男已经忍不住叫道:“哟!小熊,怎么样?手机里有什么线索吗?”小熊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夏天紫果真是被马慧颖杀死的,这丫头实在是太狠毒了。”说完把手里的纸张递给我,我瞥了一眼,这是技术科交出来的手机资料,包括夏天紫最近的通话和短信。 果然,就在夏天紫被害的那一天,马慧颖给夏天紫打了一个电话。她叫夏天紫去东江大桥不远处的旧船坞等她,说她想把她和夏天紫、龙盛三人之间的事情一次性解决。想不到会是马慧颖先约的夏天紫,可惜夏天紫根本想不到马慧颖已经做好了杀死自己的准备,估计她还以为马慧颖会把龙盛让给她。马慧颖在电话里确实提到了钱的问题,似乎是想和夏天紫商量一下什么样的价格才值得她离开龙盛。本以为这是一场简简单单谈判的夏天紫还以为自己就要胜出了,谁知道等她跑到旧船坞找马慧颖的时候,埋伏在那里的马慧颖已经向她伸出了魔爪。 两个争执不休的女孩,夏天紫始终还是不如马慧颖狠毒。看完夏天紫的通话内容,我马上叫舒男开车去东江大桥附近的那座旧船坞。旧船坞是过去一些在沙罗河上养鱼的渔民修建的,这里建着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因为渔民改行搬走了,船坞同时也废掉了。 这一带基本没有什么人会来,如今已完全沦为了垃圾场。旧楼房一直被锁着,根本没有人会进去。我带着舒男和小熊来到的时候,旧船坞那间房子的大门被完全破坏。我们走进房子里,一股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就好像是迈进了地狱一般。四周瞧了一眼,舒男俯身叫道:“地板上有血迹,清洗得不是很干净,我打电话叫痕迹学专家过来瞧瞧。”他说完之后立马拨通局里的电话,告诉他们这里需要一个痕迹学专家。 这栋旧房子里不止地板上有血迹,就连墙壁上也能找出一些血印。小熊还在二楼找到了几个老鼠窝,堆满垃圾的二楼,满地的老鼠屎,恶臭连连,我在上面看了一眼便下来了。舒男很激动地说:“看来这就是马慧颖的杀人现场了,也难怪她会把夏天紫的尸体扔在东江大桥底下。” “不是扔过去吧!抛尸现场估计就在前面,夏天紫的尸体是被河水冲到了桥底下吧!她一个女孩子,杀了人之后又做了那么多事情,哪还有闲暇和体力背着尸体到前面去?”我说着。 “不管怎么样杀死夏天紫的凶手还是被咱们找到了。”舒男低声说。 “找到了又如何?凶手马慧颖也被杀害了。” “也是,杀死夏天紫的凶手找到了,杀死马慧颖的凶手呢?胡队,你说会不会是夏天紫知道马慧颖的主意,暗地里已经雇了杀手?” “笨蛋,夏天紫要是知道马慧颖的主意她还会跑来送死吗?”舒男被我这么一说,顿时显得很尴尬。局里的痕迹学家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果然找到了马慧颖和夏天紫两人留下来的诸多痕迹。看来马慧颖和夏天紫的的确确在这间破房子里共处过,现场也只有夏天紫一个人的血迹,这儿应该就是马慧颖杀死夏天紫的现场。 我走到旧房子外看着烟波渺渺的河面,河水在阳光下显得一闪一闪的。一道河风掠过,我脖子不由得缩了一下,有点寒意。马慧颖在杀死夏天紫之后的第二天也遭到杀害了,不排除夏天紫已经安排人手,告诉他如果发现自己没有回来就去杀掉马慧颖。但是从夏天紫跟马慧颖最后一次通话的内容来看,马慧颖完全骗过了夏天紫,夏天紫也完全相信了马慧颖。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杀死马慧颖的另有其人,而且跟夏天紫毫无关系。想到马慧颖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制造这样一起惨案,我真是有够唏嘘的。 在我望河长叹的时候,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胡大叔,找到凶手了吗?祝贺你,嘿嘿!以后不许来找我了,不过你也别想再找到我。家里人怕我出事,已经办理手续要将我送去国外了,只怪我知道的太多了,嘿嘿!我已经待在飞机上,心里突然想起你,就大发慈悲给你发条短信,嘿嘿!沙罗小女巫。” 看到这条短信,我会心一笑,这个丫头实在是令人又爱又恨。 “抓住了一个凶手,但还差一个没逮到,很可惜,没有人给本大叔指点迷津了。”我回复道,本以为钟立媛会再回复一条,谁知道她居然不理我了。我看着她的手机号码,给她做了一个备注。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钟立媛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呢?郁闷之际,白安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下就挂掉了。这是他的风格,一般来说,他这样子即说明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我赶紧给他回打一个,白安乐在电话里兴冲冲地叫道:“胡队,在哪儿呢?快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三年前那个王八蛋真出现了,嘿嘿!三年了,咱们等他等得好辛苦……” 第四章 死亡线索 第四章 死亡线索 我从国内某个著名警校毕业后开始做刑侦这一块儿的工作已经有七年之久,从一个不知名的小警探到现在的荔香市公安局白沙区刑侦大队大队长,我到过无数犯罪杀人现场。既见过静寂的死亡,也见过血淋淋的死亡,还见过形形色色的杀人手段和尸体。 枪杀、毒杀、虐杀、奸杀…… 无头尸、截肢、溶尸、焚尸,甚至已经发臭了长虫子的尸体…… 我到了白安乐说的地点,刚进入已经封锁起来的现场便看到一具女尸。女尸让我觉得有些恶心,这是我在犯罪现场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作为一名久经考验的刑侦人员,无论是什么样的犯罪现场我都会保持淡定。然而这个早晨,我想说我淡定了,但我内心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他妈的,太狠了”。 确实是太狠太残忍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杀人手法。女尸干干净净地躺着,没错,就是干干净净,她死去的时候特别体面。凶手可谓是给她留足了面子,死前没有被性侵犯,也没有遭受任何变态的虐待。看看这个女人,身材婀娜苗条,皮肤白皙,高挺的胸部,手指甲和脚趾甲上还涂着油光滑亮的甲油,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漂亮而迷人的女人。当然,我也不排除她是个已经到更年期了还贪图自己的美貌,天天幻想着自己十八岁的女人,为了留住自己的青春,故意把自己搞得时尚而魅力犹存。很可惜,这个女人“长”着一张狗脸。没错,这美丽的身体就“长”着一颗丑陋的头颅。 如果不是亲临现场,我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一个这样的人,一个长着狗脸的女人。好吧,我得重申一遍,死掉的这个女人,年龄不详,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和大多数尸体不一样的只有她那张狗脸。说真的,赶到犯罪现场看到了这样一具尸体之后,我的心顿时一阵阵地发寒。我真的想不明白,凶手和这个女人有什么血海深仇?杀个人至于把人家整张脸都毁了吗?毁了就毁了,至于改成某种动物的脸吗?我心里不仅对凶手产生了种种鄙视,我也知道,凶手处心积虑地杀掉这个女人,无非是在挑战我们公安局的威严,挑战我这个刑侦大队长的威严。每一个犯罪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掩盖真相让自己得以脱身,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想,这一次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凶手。 我开始感叹凶手那精湛的易容手段,好好的一张脸,也许还是一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在凶手那精湛易容手段的疯狂侵略下变得面目全非。漂亮的脸蛋变成了一张丑陋而瘆人的沙皮狗嘴脸,皱巴巴的脸庞,鼻子嘴巴连成一片。女人脸部的皮肤被整得粗糙,骨骼被手术刀进行各种错位,一张无可挑剔的沙皮狗嘴脸也就这样无可挑剔地长在了这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死了,死因我暂时不知道。但是面对这样的一具尸体,我浮想联翩,如果她没有死,她活生生地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会有多少人会畏惧她?会有多少人会因为她而每天晚上做噩梦?异类、外星人、怪物、僵尸、变种人……我想她身上的标签一定会一个比一个诡异。凶手这么杀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这个世界上的犯案手法千奇百怪,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星期前那一桩看似自杀实是凶杀的案件。 一个星期前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是有人死了。当时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死的人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血淌了一地,满屋子血腥味。死者让我浑身不安,我想象不出一个正值华年的女孩是如何做到割喉自杀的。 死者在被害后五天左右才被发现,被发现的原因是腐尸的臭味传到了隔壁家。女孩的父母因为出差不在,她一个人在家,因而死了也没有谁可以及时发现。女孩平时是出了名的乖乖女,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对人也很有礼貌。据说学习成绩还不错,在学校和老师同学的关系也超好,在家和爸妈关系也不错,没理由自杀吧? 我的“御用法医”白安乐给我的报告说女孩死在一个封闭空间,本来还以为她是因吸食氯胺酮这样的致幻药物才导致自己挥刀割喉的,但她体内五脏六腑很正常。她的死因是喉咙被割了八刀,伤及动脉流血过多。女孩自杀的可能性很大,自杀动机却找不到。 一把水果刀紧紧地握在女孩的手里,她粉嫩的脖子已经被割得皮开肉绽,她怎么能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肯定不是一刀就能解决的吧?她握刀的力度和手势,看上去的的确确是自己割开自己喉咙的。不过,于情于理我都不怎么相信这是一起自杀案件。 想到那个疑为自杀的女孩,我不由得微微一笑,割喉自杀,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可是,这个世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比如我眼前这个女人,整张脸就已经惨不忍睹了。这是一个棘手的案子,我不知道凶手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仅仅是他杀人的这一招,我就已经由衷地对他有些敬畏了。当然,不管凶手是谁,不管他有何狡猾而高明的手段,他最终都会被我归案。做刑侦那么多年了,我手上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我想,也许我开始有些骄傲自大了。 面对女尸,我心里也有些兴奋,这种变脸杀人手法和三年前那起变脸凶杀案如出一辙。 三年前的变态回来了吗? 女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我掏出一根烟点燃。我不是很喜欢抽烟,不过,偶尔点一根来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很有乐趣的。 白安乐正对女尸进行各种检查,我等着他的检查结果。我和他关系一直很好,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长得比我还帅,斯斯文文,不抽烟不喝酒,警局里对他倾心的姑娘可不少。不过他至今还是单身,他好像对谈对象结婚这类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 白安乐很有才华,做事也一丝不苟,这样的男人算是人间极品了吧?每次有案件的时候,他一到犯罪现场,整个人就会进入一个忘我的状态,整副心思都在现场和死者身上。这种时候,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被人问话,只会用自己明察秋毫的精神不停地挖掘犯罪现场的蛛丝马迹。不过,三年前的变脸凶杀案,他和我一样,铩羽而归。 习惯了白安乐之后,我这个话痨每一次看到他在犯罪现场就会噤声。我知道,白安乐总会给人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而这种意料之外的东西可以让我们迅速地破案。看着白安乐正戴着白色手套仔细地检查死者尸体,我不禁微微一笑,这一次这家伙会说什么呢? 他眼前可是一具与众不同的尸体,这具被人整容了的尸体看上去恐怖又恶心。凶手到底是想干吗?引人注意吗?杀个人也要这么费心思,该不该称呼凶手为变态人士?白安乐脸色很难看,他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我想起以前,他总是能很快地在犯罪现场找到对我们有利的证据和痕迹,而这一次——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三个小时了,刚刚买的一包烟都快被我点光了。我现在很急切,对任何案件我都有一种精神上的冲动,我渴望案件的真相在我这里慢慢地浮出水面,直到真相大白。 “胡黎,你有什么看法吗?”姗姗来迟的副队长柯小夏看过犯罪现场之后问了我一句。柯小夏,大龄女青年,谈恋爱、相亲就跟吃饭一样,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给嫁出去。她不替自己悲哀,我都要替她悲哀了。 柯小夏是我的新任副队长,她刚刚被提拔上来代替要调走的舒男,我和她的搭档算是刚刚开始。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柯小夏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物,现在我算是领教了,别人都称呼我“大队长”,她总是直呼我的名字。好吧!看在她长得还挺漂亮的份上,我原谅她了。不过,奇怪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一直嫁不出去呢? “凶手的手法很诡异,我目前还没有什么看法。我现在还得等老白的说法,你如果想要我说点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件案子很有趣。”我笑了笑说。 “很有趣吗?人都死了,你还说有趣,胡黎,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年头还管得了什么?开心就好了。一句话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呵呵,那我们尽快破案给死者一个公道吧!”柯小夏不再说什么了,我还以为她会跟我讲一堆大道理。一句玩笑话就能引得她说出一堆让人难以接受的大道理,这一向是她的风格。她就是那种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了沙子的人,难怪在警队里她有个绰号叫“小辣椒”。 “公道总会有的,对了,那么迟才来,你跑哪里去了?”我问道。 “要你管。”柯小夏干巴巴地回了我一句。 “嘿!我比你大一级,我怎么就管不了你呢?一个个都像你这样迟到,我们还办什么案子?犯罪现场早被毁掉了,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有些生气了。 “拜托,今天是星期六,我要休息的,我能来就已经不错了,大叔。”柯小夏说完,我彻底无语了。我苦笑一声,同时心里也打了个突。大叔吗?也对,今天是全队休息的日子,柯小夏理由很充足,我这个老糊涂。看到我不再说什么,她就有些亢奋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胡黎,胡大叔,凶手会不会是一个变态?” “是不是变态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凶手心思缜密。对了,不要叫我大叔,我看上去很老吗?你都二十好几了吧!咱们都差不多年纪。”我很反感柯小夏称呼我“大叔”,但柯小夏乐了,笑道:“哎呀,你生气了?我说你至于这么小气吗?我看别的地方那些大队长都是三四十岁的,都是要称呼叔的人,我叫你叔也不足为怪嘛!” 我说:“你这是嘲笑我吗?” 柯小夏说:“不,我是巴结你。” 我低下头,说:“有你这么巴结的吗?” 柯小夏说:“不这样,难道叫我让你潜规则吗?虽然我长得还不赖,不过,你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以身相许。”柯小夏说这话时笑嘻嘻的,这家伙脸皮真够厚的,跟舒男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我抬头瞪着她,她叫道:“怎么?你真看上我了吗?哎呀,胡黎同志,你可不能乱来,我们不适合的。”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我有些烦躁,刑侦大队怎么就录取上这种货色了? “行,行,看在你脸都红了的份上,我不说了。”柯小夏得意扬扬。 我真想给她一巴掌,便不再跟她说话。她转而去跟旁边的队友搭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天性如此,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我觉得我已经算是一个话痨了,但遇到了柯小夏之后,我才知道我每天说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大家都等着白安乐给答案,闲着也是闲着,柯小夏那么热情,队里的人都围着她聊天。我静静地在一边站着,心里很不安。对付那些有头无脑的对手,我可以简单直接地抓住他们,这次遇到这么一个高智商对手,想抓住他哪有那么简单?真是闹心。 看到尸体之后,我就知道这件案子很复杂,凶手不是变态,他应该是一个邪魅,一个妖精。加上白安乐到现在都没有回话,案情似乎显得更严重了。柯小夏侃侃而谈,队友们哈哈大笑,本来很沉寂的犯罪现场突然被他们这伙人的笑声给撕裂。我不知道他们聊什么聊得那么好笑,但是我也不想加入,整队人马要是个个都不正经,那就玩完了。不一会儿,有个队友笑着笑着说受不了回到我身边,看到我一脸严肃,他低声说:“副队讲的黄段子笑死人了,队长你不参与一下吗?” “黄段子?”我吓了一跳。队友还在笑,笑完才说:“对啊,想不到副队懂得那么多,哈哈,笑死了,她讲的黄段子笑料足又很经典。”这一次我真的生气了,就走到了柯小夏身边。她还在说,好像在说一只好色淫魔和一个女孩之间的什么故事,我一把拽住她,说:“柯小夏,你给我打住。” 柯小夏回头看到是我,拍手叫好:“胡黎,你也被我的故事吸引了吗?太好了。”我不由得火冒三丈,这里是犯罪现场,这里是受害者被杀害的地方,柯小夏居然在这里讲段子,我怎么能容忍她?刚刚还教训我对死者不敬,现在自己倒好,讲起黄段子来了。想到这些,我实在遏制不了自己的怒意,骂道:“你再说下去,我马上把你请走。”我发火了,大家都安静下来,柯小夏满脸的委屈,她低声说:“我不过是想大家开心开心嘛,你不是经常说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你一个女孩,讲这些就不知羞耻吗?”我骂道,我可从来不会说什么开心就好。 “胡黎,我怎么不知羞耻了?”柯小夏瞪着我,她还很有理咧! “你……你给我正经点好吗?” “你少跟我装模作样,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年纪也都一大把了,又不是儿童。” “你说,在这里聊那种东西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好了!不许再说了,谁再闲聊我毙了谁。”跟女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我不想争下去了。大队长跟副队长吵起来,最后爽的还是旁观者。对于柯小夏,我就想不通,刑侦大队怎么会招她这种人进来?飞扬跋扈、毫无纪律的家伙,去死吧!队友们都散开了,柯小夏狠狠地瞥了我一眼,说:“有意思吗?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更年期到了吧?” “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正想好好痛骂她一顿,白安乐却已经走出现场的封锁区,一面叫着我一面向我走来了。 “老白,找到了什么没有?”我忙迎上去。 “也没啥线索。”白安乐居然摇摇头。我的天!我都有些晕眩了,怎么可能一丝线索都没有?在他白安乐的眼皮底下还会出现落空的现象吗?我说:“死者这样子总不能是她自己整的吧?”白安乐低下头沉吟一会儿才说:“胡队,说真的,我找不到一丝丝能证明是他杀的线索。” 我震惊无比:“什么?你的意思是死者不是被害而是自杀?”这怎么可能?我虽然没有去接触死者,但看样子也能百分百确定是他杀吧?会有人去找整容医生把自己那漂亮的人脸整成一张丑陋无比的狗脸吗?而且接下来还自杀了?傻子都不会这么做吧? 白安乐继续说道:“死者死因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她身上还有不少安眠药的残粒。我试图寻找他杀的线索,很抱歉,我找不到。安眠药是她自己的,也是她自己吃的。我在尸体上找不到任何他人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伤口。”说到这里,离得远远的柯小夏搭了一句:“老白啊!你错了,死者脸上的不是伤口吗?”她倒是变得冷静了。 “对不起,我倒是忘了这一点。”白安乐咳嗽了一下,他看上去病怏怏的。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虚弱的样子。书生模样的他外表帅气而文静,只是身体很不好,而且这些年来似乎是一年比一年差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问他他也不说,甚至有时候他看上去跟将死之人差不多。当然,白安乐不找女朋友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这副病态的模样。不过,在警局里,大家也都习惯了白安乐这副病怏怏但同时又很有才华的样子。 柯小夏提出异议之后,白安乐继续解释说:“整容师技术很厉害,他对人体头颅的骨骼和肌肉理解很深。他先把死者整张脸上的骨骼进行错位,然后对各种肌肉进行打磨填补,最后便得到了一张极为丑陋的狗脸。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整容师不多,当然,你会说一般的整容师都可以做到,不过,我想不会有哪一位整容师比当下犯案的这位做得更加完美,让死者好像天生就是这副脸蛋。我已经很细心地去寻找了,还是找不到任何的痕迹。技术上一般的整容师比不上他,心理上也没有人比得上他,有胆量将一张人脸变成狗脸,这种事寻常人是做不来的。你也看出来了,这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那家伙真的回来了,荔香城难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屁,说得那么严重,凶手和死者有仇吗?”柯小夏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有吧!”白安乐笑了笑。 “深仇大恨吧!”我感慨了一句。 “按照我的推理,死者是一个特别想整容的女人。她找到了整容师,但她没想到整容师会把她整成这副嘴脸。她受不了自己这副样子,就吞下大量的安眠药,结果出现了幻觉。她就这样行走至此,最后死了。”白安乐这么推断着,听起来倒挺有道理。 “那她是自杀咯!”柯小夏有些无语地说。 “有人想害她,就用这种整容的手段让她去自杀,案件有那么简单吗?”我对白安乐的话实在不敢恭维。 白安乐说:“对,有人想她死,但是那个人不想亲自下手,他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整容医生。”我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想杀人的是那个整容医生。但是,找到那个整容医生又能怎么样?整容医生顶多算是故意伤人,不!如果死者是自愿整容,整容医生就算有心害人,那也只是有心而已。受害人的确因他而死,但他并没有直接杀掉受害人。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凶手果然不简单,他完全设计好了一切,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来将他归案,简直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间接杀人吗?那我们怎么办?”柯小夏转头来问我。 “找到那个整容医生。”我说。 “找到了又怎么样?他只是整容而已,又没有杀人,死者是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才丧命的啊。”柯小夏说完之后,我忍不住咆哮了一声。 “该死的!”我说,“把人家的脸整成这样,难道不该扇他两个耳光吗?”柯小夏或许觉得我这样子很傻,就笑道:“人家说他失手怎么办?” “失手不会做得这么别致,哈哈,胡队,我已经尽力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白安乐在尸体旁边待了那么久,得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吗?我看着白安乐,他一脸的疲惫。我知道他也想找到一丝他杀的证据,但很可惜,死者还是属于自杀。 “老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拍拍白安乐的肩膀。 “休息的事再说!我还要写份报告。”白安乐说着,靠近我耳边嘀咕道:“三年前的那个家伙应该回来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胡黎,没事的话我也走了。”柯小夏好像很想早点回去。 我问她:“嗬!这就溜掉吗?不留下来再斟酌斟酌吗?”其实柯小夏的性子跟我差不多,固执,坚韧,都是可以为了案件而不吃不喝的家伙。本来柯小夏调到我的队伍里,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歇一歇了,想不到她破案积极性那么差,和我听说的完全不一样。柯小夏白了我一眼说:“怎么?死者是自杀的,你很有兴趣吗?我可不感兴趣,对了,你想找那个整容医生吗?那就去找吧!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人家是有心杀人,但是死者是自杀的。你不是猪脑袋吧,这都不懂。人家把死者整成一副狗模样,搞不好是死者自己需要。”她不停地说,说得我的心里乱糟糟的。 这些话已经是在重复大家刚才的观点了,见我没说话,她有些不耐烦,就想走人。我拉住她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很复杂吗?这个世界满地都是破解不了的案件,你明明就知道凶手是谁,但没有证据,你抓了他,人家还会告你。我说大叔,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这事就这么过去吧!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一份简简单单的报告就过去了,你搞得那么复杂干什么?闲着没事干的话,回家奶孩子吧!”柯小夏说完甩开我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感到无比的失望,这个新上任的刑侦大队副队长接二连三地让我受罪,我真怕自己哪天一个没忍住就发狂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女人?而且还跑到我管理的刑侦大队里了。真头痛,我拍了拍脑袋。队友们正在清理现场,我在现场外面转了一圈,越发觉得这分明就是谋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第二天回到刑侦大队,柯小夏屁颠屁颠地跑到我办公室,笑呵呵地给我端上来一杯咖啡。看到我愁眉苦脸闷声不出,她说:“怎么?还为昨天那件事烦恼吗?” “关你的事吗?”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哎哟喂,你是大队长,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大队,你说关我的事吗?胡黎,我说你板着个脸给谁看呢?来,给爷笑一个。”柯小夏说完之后竟然以调戏之姿伸出右手的食指碰了我的下巴一下。她可真够没大没小的,我瞪着她:“你想干什么?”然后就拍开了她的手。柯小夏嘻嘻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我辛辛苦苦给你泡咖啡,你总得喝一口吧!”她说着把咖啡推到我面前,我看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冷笑了一声,说:“没有下毒吧?” “我靠,好心都当驴肝肺了,不喝算了,我喝。”柯小夏端起咖啡就咕嘟咕嘟全喝完了。 “你上辈子是头牛吧!喝起咖啡来还挺像。”我笑道。 “你见过牛喝咖啡吗?”柯小夏已经把整杯咖啡喝完了,她把空杯子摆在我面前,然后对我一笑。其实她笑起来蛮甜美的,仔细看的话能看见她左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柯小夏这个人有可爱之处,但是可恨之处更多一些。她沉默一会儿后总算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了,还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扔给了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说:“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她叫林点点,二十七岁,未婚,是福乐街一个服装店的老板娘,不折不扣的私营小老板。”听柯小夏这么说,我顿时精神无比。没想到那么快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我一直等的便是这个答案。死者脸孔被毁了,应该很难找到她的身份。我不知道白安乐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但是这个资料对我而言很重要,有了死者资料,我便可顺藤摸瓜了。看完了资料的大概,我对柯小夏说:“嘿!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昨天我喝多了,你没有发现吗?”柯小夏说。 “喝多了吗?呵呵,好吧!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问,我知道她是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对她有了一些好感。 “当然是要找出那个垃圾,然后铲除掉。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杀人,但是,我会告诉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柯小夏胸有成竹地说着,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怎么去找那个整容医生似的。她说完之后,见我没有回话,就继续说:“我最憎恨的便是这样的垃圾了,对了,胡黎,你没有放弃了吧?” 我摇摇头说:“我放弃什么?我挺感兴趣的,三年前就很感兴趣了。” “好了,那我们去把那个家伙揪出来吧!”柯小夏坚定地说。 “揪出来?”我愣住了。 “我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家伙。老白查清了死者的身份后,我去了一趟福乐街,我在林点点的店铺里找到了这个。”柯小夏说完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递给我,这是一张名片,一个名字叫作曲建海的整容医生的名片。我顿时对柯小夏有些小小的敬畏,这个女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做事倒也拼命。死者的资料白安乐交给她很久了吧!她居然不交给我而是自己一个人去查,我心里对她又爱又恨。想想,要是我拿到了死者资料,我也会查它一个晚上,直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止。 “还等什么呢?走,去找曲建海玩玩。”我站了起来,拿着名片就往外走,柯小夏跟着我出来,她说:“就我们俩吗?” 我说:“这种事我们俩就够了,你还想动用整个大队吗?” 柯小夏点点头说:“好吧!这个曲建海名气蛮大的,我听说他是韩国归来的,技术很不错。胡黎,你说我的下巴是不是不够尖,鼻子是不是不够挺?我双眼皮双得难看死了。抓他之前,我真想让他帮忙给我修一下。”我说:“你不怕他把你整成一个猪头吗?” 柯小夏说:“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干吗要害我?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钱。” 得到了线索,我整个人兴奋了很多。但我也实在想不通,把人脸整成狗脸有什么好玩的?这种人就好像白安乐说的一样,心理已经达到变态的地步了吧?曲建海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吗?我实在是迫切地期待与他见面。三年前的变脸凶杀案出现后,我们已经调查过荔香城里所有的整容师,可是没一个能对上号。上车之后,柯小夏还在不停地说整容的事情,说自己的五官哪里哪里不好,要能整成什么宋慧乔、金喜善啥的就最好了。我笑道:“唉!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我称赞一下你吗?大美女,你不要再叽里咕噜了,让人心很烦哪!” “谁稀罕你的称赞了?对了,胡黎,啥时候把嫂子带出来吃顿饭呢?”柯小夏话锋一转,我却沉默了,她还在追问:“怎么了?我听说您老人家的妻子是个大美女呢!怎么?舍不得带她出门,怕被我调戏吗?还是怕别的大帅哥横刀夺爱?” “柯小夏,你够了。”我骂了她一句,驾驶着车子一个转弯,然后开始加速,把柯小夏颠得哇哇大叫:“胡黎,你这是干吗呢?还让不让人活?” 我不再说什么。车子最后开进了一个叫福田小区的地方,曲建海的整容机构便是在这里。曲建海的这家整容机构名叫“爱美整容中心”,看上去规模还不小,来来去去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员工。我和柯小夏进去之前约好了假扮夫妻,也说好了是慕名而来。为了办案需要,为了不打草惊蛇,柯小夏的提议我接受了。跟这个“小辣椒”搭档,我憋屈是憋屈了点,不过她竟能想到这种办法,我倒因此发现她人是大大咧咧,心却很细腻。 一进门,柯小夏就拉着我的手叫苦连天:“哎呀,老公啊!我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眼袋又肿了,我是不是要丑死啦?我不想啊!老公,你这么有钱,你一定要帮帮我才行。我受不了啦,受不了啦!我的脸好惨好惨啊!” 她就跟神经病似的在整容中心的大厅里瞎叫,对于她这种刻意的叫声,我实在是无语到了极点。整个大厅的人,不管是员工还是顾客,眼睛都在盯着柯小夏这个拽着我的疯女人。我很不自然,简直快要被她逼疯了,她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我脑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就是想叫白安乐给柯小夏测测她脸皮的厚度。柯小夏一番折腾之后,便有员工上来搭腔。她把我老婆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像足了那些天生爱美、嫌弃自己容貌并想得到一副好相貌的家庭主妇。她在员工的带领下挑选着各种各样的套餐和配方,结果看完之后却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自己明明是个大美女,却还吵着说自己不够漂亮,那些员工都快被她烦死了。 我一开始还不能入戏,只是呆呆地被柯小夏扯着到处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柯小夏倒是完全入戏了,根本不管我是什么状态,看到一个整容套餐就回头问:“老公,这个怎么样?”然后又自己回答:“不好不好,我觉得太便宜了。”接着就骂那些员工,说他们定的价格太低太看不起人了。整容中心的员工被柯小夏折腾得敢怒不敢言,我却在偷笑,她这样不是明摆着来砸场子的吗?我虽然觉得好笑,但她这么高调,还是有些不妥的,她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整容中心的顾客了吧?我几番暗示她要收敛一点,但她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诋毁完别人的产品之后又吵着要见整容中心的负责人。 柯小夏撒起野来跟疯子似的,又闹又哭还一脸的小憋屈,我忍俊不禁,差点就穿帮了。不一会儿,整容中心的总负责人曲建海终于出现了。看到他之后,柯小夏收敛了许多,她嘟着嘴跟曲建海说:“我听说曲建海曲医生是这里最厉害最好最关心顾客的整容师,我就要他帮我看看我的脸哪里需要修改。但他们居然说曲医生很忙没时间理会我,你说,这是不是我理亏了?” 她在面对曲建海的时候竟然假装不认识他,而且还说自己要找的就是曲建海,还大力吹捧了他一番,不知这让站在她面前的曲建海作何感想。 只见曲建海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说:“小姐你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们都会帮你搞定的,你先安静下来不要吵,好不好?”听说有人闹事,曲建海本来应该很生气,但眼下,他紧绷着的脸却在转瞬间变得和蔼无比。柯小夏唏嘘一下说:“我要见曲医生了,人家曲医生肯定不像你们这样不懂得关心顾客,是吧?上次我的一个好姐妹就是在曲医生这里修了鼻子,曲医生技术太精湛了,我的好姐妹那个鼻子修好之后,漂亮极了。我告诉你们,我跟我老公今天就是慕曲建海曲医生的大名而来的。”她把曲建海捧得很高,美得曲建海满脸都是笑。 我见状赶紧帮腔:“老婆啊!人家不愿意让曲医生出来帮你修脸,那我们还是走吧!我就不信只有曲医生的技术最好。”柯小夏白了我一眼,然后笑道:“或许吧,你说得对,那我们走吧!”她说完拉着我的手就要走,曲建海这时总算是递出了名片,笑着说道:“我可没有你们夸的那么好!你们需要什么服务请随我来吧!” “啊!你就是曲医生啊!太好了!唉,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曲医生,见到你真好。”柯小夏看了曲建海递过来的名片后突然大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随即就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你们二位请随我来吧!”曲建海说着就往二楼走去,我和柯小夏赶紧跟上了他。上楼梯的时候,柯小夏在我腰间捏了一把,然后得意扬扬地冲着我笑。她下手可真重,捏得我腰间疼死了。我瞪着她,心里暗说:“我会报仇的。” 我们跟随曲建海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给我们倒了两杯水,然后笑道:“你们有什么需要请说吧!呵呵!我会让你们享受vip级待遇的。”此时,曲建海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柯小夏端坐在曲建海的面前笑道:“曲医生,你真是一表人才。嘻嘻,我的一个好姐妹曾经在你这儿做过整容手术呢!不知道曲医生你还记得她吗?”她说完之后,手里多了一张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林点点的照片。她把照片递到了曲建海的面前,曲建海看到照片整个人错愕不已。 “她是我的一个常客,怎么了?”曲建海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柯小夏冷冷地盯着曲建海:“常客吗?仅仅如此吗?” 曲建海站起来叫道:“你们不是来光顾我们生意的!” 看来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劲了,柯小夏也站了起来,继续盯着曲建海,冰冷的语气丝毫不改:“林点点死了,你干的吧?”她这么直接的语气可真令人受不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曲建海听到林点点已死,身子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战。柯小夏目光不离曲建海,厉声问道:“林点点死了,我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她死了关我什么事?你们算什么?”曲建海有些怒意。我嘿嘿一笑,是时候亮出身份了,于是就将我的证件递给曲建海看。曲建海看过之后瘫在了椅子上,嘴里念叨着:“不会啊,怎么就死了呢?她是个很坚强很勇敢的人,是谁杀了她?” “她是自杀而死的,你想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柯小夏毫不隐瞒地说。 曲建海有些不敢相信:“自杀?不会吧!” “林点点自杀之前曾经来找过你吧!她的脸被整成了一张狗脸,曲建海,你敢说这事与你无关?”在我说完之后,曲建海大叫:“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我已经看到了曲建海眼睛里那一丝畏惧,我知道我已经离凶手很近了,他会是凶手吗?可能,但看着又不像。 “林点点的尸体昨天早上被发现了,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四点钟。你敢说你最近几天没跟她来往吗?”柯小夏似乎已经认定了凶手便是曲建海。当然,没有证据就把他叫成凶手是不对的,可是除了“凶手”这两个字,已经没有别的词汇能够形容曲建海这个狡诈的混蛋了。 曲建海沉默了。 柯小夏骂道:“你不想说吗?难道要我帮你说吗?三天前,她在你这里动过一次手术,主刀的是一个叫曲建海的混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手术把她那漂亮的脸蛋整成了一张狗脸,但我从她手机里发现了,就在她死亡的那一晚,你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嘿嘿!时间刚刚好,我说曲医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曲建海低着头不停地傻笑,我骂道:“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死林点点,但是她的死却跟你有着莫大的关系。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两位别再说了,这事跟我毫无关系。我最近的确是帮林点点做了一次手术,但是手术成功之后我就没有再联系她了。你们说我打电话给她?笑话,我根本就没打过,你们想诬赖我吗?”曲建海这时开始反击,否认了他的罪行。但柯小夏哪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她拿出一张移动公司给的林点点手机的通话记录单子,把单子扔在曲建海的办公桌上骂道:“娘的,你还敢否认!你跟林点点通了一次电话,时间是三十四秒。我不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林点点接了这个电话,几个小时后就自杀了!” “根本就不是我打的,你们诬赖我,你们这些人想诬赖我吗?这个电话我可没打,我没打,电话不是我打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曲建海惊慌失措地摇摇头,不停地说电话不是他打的。 柯小夏叫道:“不是你会是谁?”曲建海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到底得罪谁了,这事跟我无关。”柯小夏突然揪起曲建海的衣领骂道:“王八蛋,你还敢否认!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林点点?”她真容易冲动,我见她这样赶紧扯住她说:“柯小夏,你干吗?” 柯小夏说:“我能干吗?这家伙要是不敢承认我就弄死他。” “真不是我,你们弄错了,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曲建海低声说着。 “不是你还有谁?你这个王八蛋,证据确凿,你还想否认吗?”柯小夏现在无比冲动,如果不是我制止着她,真不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柯小夏,你冷静点。”我使劲拦着她,这女人办起案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们不相信我吗?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曲建海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变小了,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好像是睡着了,整个人如同一头死猪一般躺在了办公椅上。我叫道:“曲建海!曲建海!你怎么了?”但曲建海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装死吗?”柯小夏说着就又要去抓他,但她的手刚碰到曲建海,曲建海就猛地打了个哆嗦,整个人也抽搐了一下。柯小夏被吓得赶紧缩手,然后看着我问:“胡黎,他怎么了?” 曲建海不对劲,我赶紧上前去查看。他就好像睡过去了一样,呼吸还有,但人却突然不清醒了。柯小夏郁闷无比,她问:“他是不是在装死?”我摇摇头,不置可否。柯小夏怒道:“靠,真以为我们拿他没有办法吗?”说完抄起一个烟灰缸就要去敲曲建海,哪知道曲建海一个抽搐之后突然抬起头,嘴巴一张就喷出了一大口白沫,全都喷到了柯小夏的身上。柯小夏吓得尖叫不已,一瞬间就退到几步之外骂道:“干吗?诈尸吗?” “嘿嘿,看来你胆子也不是很大嘛!”我走到了柯小夏面前递给她一包面巾纸。 “你还会带这个……”柯小夏接过我的纸巾,一边擦着身上被曲建海喷到的白沫一边说道。我没再说什么,拿起手机拨打120叫救护车。 曲建海怎么了?他看起来睡得很沉,胸前全是他吐出来的白沫,如同中了毒一般。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是畏罪自杀吗?林点点的脸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按照正常的逻辑,林点点是属于自杀,那他为何要这样弄死自己?如果他坚持自己无罪的话,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证据根本不够,就算真是他把林点点的脸整成狗脸的,顶多算是故意伤人。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会死吗?他跟林点点之间真的仅仅是医生和主顾的关系吗?案件似乎到此结束了,但又似乎变得更加蹊跷了。还有,这个曲建海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连环杀手的样子,他真是三年前那个变脸杀手吗? 第五章 妖孽 第五章 妖孽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因为曲建海的缘故,我觉得今天特别累。家里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叫了声:“老婆!”但没有人回答我,老婆不在家吗?她怎么了?我顿时感到一阵不安,赶紧冲到开关的位置把灯打开。看到老婆定定地坐在我对面时,我才松了一口气,不禁笑道:“老婆,你明明在家,干吗不开灯?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我把外套脱掉,走到老婆面前看着她。她的脸非常憔悴,我看着她腿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为半年前的一场车祸,老婆瘫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很可怜,车祸之后不仅走动不了,说话也显得有些困难。医生说她脑部受到重创,记忆变得模糊,跟智障儿童差不多。我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然后笑道:“老婆,肚子饿了吧?今天写报告写得晚了一点,我马上给你做饭吃。”我说完正想走进厨房,老婆却拉住了我,她转过脸来一直盯着我看。我愣住了,问道:“怎么了?” “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老婆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我环视左右,家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妹妹胡小艾三年前就死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除了眼睛之外已经完全腐烂。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无时无刻不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提醒着我帮她找出凶手。胡小艾可以说是妈妈送给我的意外惊喜,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前,居然已经怀上了妹妹。后来妈妈一直带着妹妹生活,但这事我并不知道。后来胡小艾找到我说妈妈患病去世了,死前叮嘱她来找我,让我照顾她,我这才知道她的存在。对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我感到很无奈,对她也一直没有上心,结果,她出事了。 那件事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我没能把她救回来。刚才老婆突然说小艾回来了,我浑身上下都涌出了寒意。在这个冷清的房子里,我不知道该怎样用我一个人的温暖去抗拒这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的冰凉。我和老婆结婚三年了,但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老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哪还敢想孩子的事情?小艾的事情更让我心寒至今,我想我这一辈子算是倒霉到家了。 我摸了摸老婆的脸说:“老婆,你说什么呢?小艾已经死很多年了。” 但老婆显得很恐慌:“妹妹真的回来了……相信我……妹妹回来了……” “老婆,你别这样。”我有些无话可说,老婆却浑身哆嗦地揪住我不放。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一脸害怕地看着我说:“妹妹回来了……相信我……她真的回来了。”说着说着,泪水就滑落在了她的脸颊。我接过照片,上面果然是妹妹。那年她才迈进大一,却不幸地遇到死神,被人无情杀害了。我不知道这照片老婆是从哪里得来的,但看着小艾一脸天真,我心酸不已,泪水也滚了出来。我很内疚,又很无奈。 “没事了,妹妹她已经走了。”我伸手擦干了老婆脸上的泪珠,然后将照片收进自己的裤兜。自从小艾出事之后,我就再也不想提起这件事了,老婆今天是怎么了?我看着她,她也定定地盯着我,最后我笑了笑说:“我还是去做晚饭吧!老婆,你先看会儿电视。”我说着就去打开了电视,把老婆推到了电视机前,然后便往厨房走去。 以前我忙的时候都是老婆帮着做饭菜,现在已经不像以前了,少了很多欢乐。我每天处理完工作之后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家做饭,照顾老婆的一切需要。今晚因为曲建海被送到医院以后一直在抢救,我耽误了很久的时间。做好饭菜之后,老婆吃了一碗饭便开始不停地流泪,我看着她说:“老婆,不要这样。”她呆呆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说:“我想……做饭……但是我……做不了……我讨厌我自己……”她试过做饭给我,可惜每一次都搞砸了。 “没事了,不哭了,好不好?你再不乖一点我可要丢下你不管了。”我一面说着一面给她夹菜,她哭得更厉害了,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要……丢下我……”我站起来拍拍她的脑袋说:“别傻了,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来,吃饭吧!”她这才止住哭泣重新还是吃饭。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但是想想,这又有什么呢?我吃完饭,洗完澡,本来打算上床睡觉了,柯小夏却在这时给我来了一个电话。 “还没有睡吗?”我问她,这丫头至于那么拼命吗? “大叔,你还没睡吧?我跟你说件事,林点点活过来了。”柯小夏在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又很奇怪。林点点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白安乐都已经证实了她死亡的结果,她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这不是搞笑吗?我骂道:“柯小夏,你逗我玩吧?”柯小夏用认真而诡异的调子说:“我没逗你,不信你自己来看看,林点点真的活过来了。她告诉我,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一个叫胡黎的人。”她说完之后哈哈地乐得不行,我却出了一身冷汗,说:“柯小夏,我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柯小夏说:“怎么?吓到你了吗?” “得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我不想再聊下去了。 “喂,胡黎,你还真就这么不懂风情啊?”她还想跟我扯。 “什么叫不懂风情?都那么晚了打个电话来吓人算是懂风情吗?” “真无趣,人家是想你了才给你打电话。再说,今天在那个什么整容中心里,你叫的我那一声’老婆‘,实在令我魂牵梦绕。要不你再叫一声吧,不然我今晚就要失眠了。”她竟然敢向我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我简直快气死了,这种人脸皮怎么就这么厚?我挂掉了电话,关于林点点的案情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可没时间跟她开玩笑。再说,她明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干吗还要搞暧昧?本来就不合拍,她这不是要我天天瞪着她过日子吗?我心里越想越气,却不想挂掉她的电话后,她还是不停地打过来,我只好把手机关机了。这丫头是不是疯了?难怪那么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心里暗暗想,等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第二天早上,柯小夏的电话又匆匆地来了。我本来不想接,但是心里烦躁,又想一次性把这个疯女人的事情解决,否则她就会像恶鬼缠身一样总跟我纠缠不清。我猜她一定是因为昨晚我挂了她电话而生气,所以今早就来找我麻烦。女人总是这么小气吗?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可要翻脸了。 “林点点活过来了。”当柯小夏跟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立刻气得七窍生烟,还来这个?我骂道:“柯小夏,你是不是欠揍?信不信我去了给你俩耳光?你干吗老缠着我不放?”柯小夏听到我骂她,便叫道:“你不相信我?好,不相信就算了。你个王八蛋还想打我?打女人算男人吗?”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我愣住了。 我到了队里,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看见柯小夏正板着脸听着队友的分析和见解。她看到我来了,瞪了我一眼然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会议室。我问队友:“怎么回事?”队里的小熊告诉我,林点点的尸体不见了。我如同遇到了晴天霹雳,这是在开玩笑吗?柯小夏要跟刑侦大队里的人合伙逗我玩吗?但我看大家的表情都很认真,又不像是假的。我问小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小熊挠挠头说:“听停尸处的保安大哥说,他就打了一会儿的盹,结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林点点的停尸处只剩下了停尸床。” 我问:“那林点点呢?” 小熊说:“至今下落不明,我们已经分派人手去附近找了,他们还没有消息。” “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很不明白。 “头儿,说真的,我听人说是林点点活过来自己走了。”小熊低声跟我说。 “谁传的谣言?”我扫视了大家一番,这又跟柯小夏有关吧? “其实那个保安大哥并没有睡着,他还说是他亲眼看到林点点的尸体从停尸处走出来的,走到外面就消失了。我们的人还在问那个保安大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他和林点点没有半点瓜葛,应该不至于编故事。”小熊说。 “那他到底有没有睡觉?说打盹又睡到了天亮,还见到死者的尸体走动,他不是喝多了就是在做梦。再说了,他怎么能让别人去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把尸体抬走?”我刚说完,身后就有个声音说:“林点点的尸体不是被抬走的,她的的确确是自己走出停尸处的。” “柯小夏,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我转过头,看到柯小夏正端着一杯茶靠在会议室门框上,优哉游哉地反驳着我的话。她呷了一口茶,咧嘴一笑说:“胡黎,我这怎么算是胡说八道了?你都没去过现场,怎么就知道你自己不是在胡说八道?我可是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停尸处看了,嘿嘿。看过现场之后我断定,保安根本就没有犯糊涂说假话,林点点的的确确是自己走出了停尸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停尸处满地都是她的脚印。” “不可能!”我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林点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还能在停尸处走动?然而柯小夏确实是这么说的,她会说谎吗?不会。我看着柯小夏,她也得意扬扬地看着我。 我问道:“那林点点的尸体走到哪里去了?”我怎么觉得这案情有点像丧尸片、鬼故事?我心里很不安,会议室里则是一片哗然。柯小夏说的这些不像是假话,但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都是无神论者。这时柯小夏笑道:“林点点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她摔倒在停尸处外面百合街的臭水沟里了。”大家自然又是一番议论,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柯小夏端着茶杯走进屋来,到我面前微微一笑说:“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对林点点的尸体动了手脚吧?哈哈,放心吧!我可没时间跟尸体过不去,她的尸体是我们的人刚刚找到的。” 柯小夏话音刚落,一个协警已经来到门口,他跟我们说林点点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我带着大家往外走,看见林点点的尸体正被扛进来。我转眼看着柯小夏,这个女人为什么每一次都比我早一步?我这个大队长的脸都快被丢尽了。林点点的尸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水沟的味道,大家忙捂鼻躲开。看来柯小夏说得没错,林点点确实活过来了,她走出了停尸处然后摔在了臭水沟里,这算是二度死亡吗?林点点的样子没有很大的改变,脸还是那么丑陋。柯小夏这时候笑道:“胡黎,你自己瞧瞧吧!我是胡说八道吗?” “队长,这事真诡异!”小熊走到我身边叹着气说。 “妖孽啊!我们这一次的对手真邪门。”柯小夏一脸坏笑,这个女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作为荔香市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她好像根本不想融入刑侦大队这个群体里。但她表面上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对待大家,暗地里又偷偷地努力调查真相。林点点的死亡,曲建海的昏迷,这两件事一定有着莫大的联系。当然最诡异的是林点点竟然死而复活,这真的让我难以接受。 林点点的尸体没有遭受什么损伤,看来并没有外人移动尸体。要真是有人故意移走尸体试图毁尸灭迹,我们哪儿还有机会把林点点找回来?按照柯小夏的说法,昨晚停尸处里只有林点点自己的脚印,想到这儿,我立刻向白安乐的办公室走去。白安乐正在处理一些化验仪器,看到我出现,他笑了笑说:“为了林点点的事吗?” “老白,这一次你失误了。”我说。 “你怀疑林点点没有彻底死亡对吗?你认为是二度死亡对吗?胡队长,说实话,这事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你是法医啊!久经沙场的法医,你怎么能弄不清楚呢?” “如果我跟你说,像我这样的老油条也被欺骗了,你会鄙视我吗?”白安乐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拿出纸巾擦了擦镜片后说。 我说:“你说我会不会鄙视你?” 白安乐呵呵一笑,冲我摊开了手掌,他手心里正躺着一粒白色的药片。我愣了一下说:“安眠药?”白安乐摇摇头:“这不是安眠药,至于是什么药我就不清楚了。我想,林点点会死而复生,出现二度死亡这样的现象,多半和它有关。” “啊!难道林点点自杀的时候吃的不是安眠药?”我惊讶不已。 “不,她吃的的确是安眠药,只是她吃的那些不全是安眠药。有别的药以假乱真、掩人耳目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白安乐说着,收起了那粒白色小药片。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意味着林点点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吗?不过以她吃安眠药的量而言,凶手完全不需要添加其他的药啊,为什么还要加入这枚不知名的药呢?我问道:“老白,化验结果怎么样?” “只能说很难。这种鱼目混珠的药片,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林点点没吃完的安眠药里找到两粒。这种药很难化验,第一粒在化验仪器里蒸发了,也没得到任何我需要的答案,所以现在手上这粒药已经是算是唯一了。现在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是绝对不敢再把它放进化验仪器里了,我不想连最后的一线希望都失去。”白安乐说得很严重,我的心都跟着急速跳动起来。凶手哪里来的这种药片?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让林点点吃下这种药?总不能只是为了让她二度死亡装神弄鬼吧?我看着白安乐说:“老白,对手很复杂,来路不明,这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了。你说凶手到底想干吗?” 白安乐摇摇头说:“我可不知道,我能帮你做的就是查清楚这粒奇怪药片的来源和作用。” “看你的了。”我拍了拍白安乐的胸膛说。走出白安乐办公室的时候,我看见柯小夏双手插着裤袋站在门外,好像已经等我很久了。看到我走出来,她眯着眼睛笑道:“昨晚睡得好吗?”我不理她,只顾埋头往会议室走去,她就跟在我后面叫道:“喂!干吗不理人?好像说句话你就会死一样。” 我转头看着她说:“你不要再烦我了,好吗?我昨晚被一个疯女人骚扰了,你说我会睡得好吗?”柯小夏叫道:“疯女人?胡黎,你怎么说话呢?我是诚心诚意地想你了。”见她还想胡扯下去,我伸手抓住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狠狠地说:“柯小夏,你再这样,小心我的拳头!”我在她面前挥了挥拳头才把她松开,她好像被我这个举动吓到了,不停地咳嗽,最后说:“胡黎,你能不这么恐怖、不这么暴力吗?” “行啊!那要看对谁了。”我丝毫没有感到抱歉。 “狗娘养的,哼!”柯小夏爆了一句粗口,绕过我走进了会议室。 “什么人嘛?”我轻声哼了一句,跟着柯小夏进了会议室。邹林邹局长正在会议室里组织大家开关于林点点案情的会议,见我走进来,局长就叫我去分析案情并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但面对大家的时候我竟哑口无言,我该说什么?林点点只是普通的自杀身亡,我要陈述些什么?说案子就此结束吗?我看着局长,他正不停地使眼色鼓励我,好像是在说,你不是很能吹牛吗?那你也吹吹林点点的案子吧!可是我挖空心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案子大家都清楚,林点点的死因是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安眠药是她自己的,怪就怪在她的脸在死前被人整成了一张狗脸。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死而复活,自己走出了停尸处。既然众人皆知,我还有什么必要做那烦琐的案件报告?这个案件和三年前一样吗?我感觉大同小异,却又说不清楚,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胡大队长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不过,我倒是想说几句。”柯小夏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一本正经地向在座的人说道。我瞥了柯小夏一眼,她说:“林点点并非是自杀而是他杀。按理说,她的确是想自杀的,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被整成一个丑八怪,这谁能承受得了?所以当她发现自己那漂亮的脸蛋被整成了一张沙皮狗狗脸后,她几乎要发疯了。她想自杀,她觉得没脸活下去,所以她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我想,安眠药应该是凶手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他知道林点点会因承受不住打击而自杀。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林点点吞食的安眠药里不全是安眠药,还混着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药片,这种药的外形和安眠药十分相似。我问过白法医,他说林点点吞食的安眠药分量还不至于要她的命,真正杀死她的是这种不知名的药片。所以她的死看上去是自杀,实际上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他杀。” 柯小夏说完之后,场下一片哗然。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柯小夏,为什么她知道的比我还多?她去找过白安乐了吗?这是蓄谋已久的他杀吗?我有些不屑,不屑于柯小夏的推论,但我没有能力去反驳,我也不会去反驳。可能我是嫉妒柯小夏吧,我在她面前竟显得如此绵软无力。 “陈述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啊!”我说了她一句便走下了讲台,她对着我的背影回了句:“我不大声点你听得到吗?” 我没有再回答她,她似乎就是在针对我。在座的人肯定也很意外吧,他们应该都在猜测我这个大队长是不是跟柯小夏这个副队长不和,而把林点点的死给忘记了吧?我苦笑不已,走到邹林局长身边低声问道:“这个女人挺犀利的,你从哪儿带来的?” “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还得叫我表舅呢。”局长笑呵呵地说道。 “表舅吗?”我瞪大眼睛看着局长。 “她挺能干的,胡队长,刚刚你也看到了吧?希望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 我心想:“我多照顾她?我还想让她多照顾照顾我,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呢!”表面上却跟局长说:“这没问题,柯小夏她很卖力,不过她这么冲动也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把她弄到你这儿来让你调教调教。”听局长说完这些,我总算明白柯小夏这个“小辣椒”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大队里了,原来是局长搞的鬼。我低着头想,真是孽缘啊!柯小夏需要被调教吗?她会任由别人调教吗?她这种人不去调教别人就万万岁了。 我对局长说:“那我先去忙点事,会议让柯小夏主持吧!”局长点点头。我跟他算是熟人,当年我刚刚进队的时候,他便是我的大队长;等我混上了大队长,他已经升到局长的位置了。说来说去,我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我走出会议室时,小熊正匆匆忙忙地从外往里走,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我赶紧问道:“怎么了?” “曲建海醒了。”他站到我面前说。 小熊这是正想来报告曲建海的状况吧?我听到曲建海醒了,心里不禁激动了起来。林点点的死跟曲建海的联系好像很深,要是能抓住他这条线,破案也许就指日可待了,况且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我问:“他有没有说什么?”小熊摇摇头说:“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变得很痴呆,不仅神志不清、行动不便,还变成了个哑巴。” “啊!怎么回事?医生有没有说怎么了?”我顿时感到乌云压顶,曲建海竟然落了如此下场,他到底怎么了?他是想在杀死林点点之后自杀吗?为什么?殉情吗?林点点一个人来荔香市做生意,创建的“红森林”服装店有模有样,生意还不错,更何况她人长得还漂亮,曲建海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加上林点点热衷于整容,女人嘛,眼光挑剔,无论怎样都觉得自己不够完美。或许她跟曲建海有过多次整容交易,所谓日久生情……好吧!我俗套了,也不一定就是这个原因。我问小熊的时候,他很无奈地看着我:“医生还没有找到原因,初步判断是一种突发性疾病把他弄成这样的。” “突发性疾病?”我快晕了。 “队长,我先去给副队报告了。”小熊说完就钻进了会议室。 我走到会议室外面的小草坪,坐在长椅上点了一根烟。我现在抽烟越来越严重了,自小艾被害、老婆出车祸以来,我就变成了一个烟鬼。抽烟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我这样的男人而言,除了烟酒,我还能依赖什么呢?吐着烟圈,我回忆着从看到林点点尸体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这个案子似乎已经被凶手做得天衣无缝,我不知道白安乐是否能把那药物化验出来,而且,化验出来了又怎么样?我的脑子有些沉重,案子越来越诡异了,林点点明明可以成功自杀,凶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加上一片药让她二度死亡呢?简直太诡异了,林点点死而复生之后又去了哪里?她还有自己的意识吗?曲建海是被凶手陷害的吗?或者他就是凶手呢?看曲建海现在这个熊样,他还能设计出这么完美的杀局吗?如果有第三者,那么凶手是第三个人吗?会是谁呢? “喂,给我一根烟。”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是柯小夏。 “女人抽什么烟?”我拒绝了她。 “我烦躁我不爽,我想抽烟,你给不给?”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地扯住了我的左耳,耳根传来阵阵疼痛,我挣开她的手站起来说:“疯婆子,你想干吗?” 柯小夏伸出一只手:“能干吗?拿根烟给我抽抽。” 我白了她一眼,掏出口袋里的烟给了她一根并帮她点上,她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不已。我说:“明明就不会抽,还非要浪费我一根烟,你什么意思?” 柯小夏咳嗽完之后并没有再吸夹在手指间的烟,而是红着眼睛盯着我:“胡黎,你就那么小气吗?不就是一根烟吗?” “我懒得跟你扯。”我说完就要走开。 她叫住我:“喂,不想知道凶手下一个想杀谁吗?” 我顿住了,她的话在我的心里不停地绕着。凶手下一个想杀谁?他是否还会杀人?我回头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凶手下一个杀谁?杀你吗?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行吗?”柯小夏扔掉手里的烟走到我的面前说:“胡黎断案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深藏不露,那么淡定从容吗?你不想知道是谁把林点点的脸弄成那个样子吗?你不想知道死而复活的林点点到底去做了什么吗?难道你相信曲建海就是凶手吗?不,你心里充满了疑惑。胡黎,其实你心里早就在等待凶手的再一次出现了。” 她说得对,我对林点点的死一直有另外的看法,林点点被谋杀这个观点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思路。凶手如此费尽心思地将事情安排得这么妥当,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林点点死得那么的高调,凶手肯定还有后招。曲建海和林点点的关系至今还模糊不清,凶手把他卷进来,或许是想嫁祸给他,又或许是因为他也在凶手的杀人名单里。林点点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曲建海就突发急症,这只是个巧合吗?我想没有那么简单吧?柯小夏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涌起一丝波澜了,她跟我想的一样,那就是凶手还会再杀人。 我冷笑着对柯小夏说:“你乱讲什么?” “我没有乱讲,如果你真以为这个案子就这么过去了,你就不是胡黎了。” “那你怎么知道凶手还会杀人?这或许就是自杀,林点点自杀,曲建海也想自杀。或许根本就没有凶手,搞不好还是林点点跟曲建海约好了的。” “得了吧,你不觉得你这个理由很牵强吗?林点点的脸又怎么说?我就好奇你一直在提防着什么?你就不能把心中的想法分享给别人听吗?” “没什么好说的。”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好,你喜欢单干是吧?那我也不找你了,真是自讨没趣。”柯小夏很生气。 “随便你,不要以为有个表舅当局长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别忘了我也曾跟你那个表舅出生入死。”我好像有些不满柯小夏和邹林局长之间的关系,局长让我调教恶劣的柯小夏,我心里全是抵触之意。 当听到我说出了她跟局长之间的表亲关系后,柯小夏嘟嘟嘴巴笑了,然后一个拳头递到我的面前:“胡黎,我真想一拳把你打成猪头。我靠的是个人能力,我实力很强的,你就别嫉妒我了。虽然你这种话很伤人,但我不会在意的,有你胡黎嫉妒,我爽得很。” “随便你。”我不想再聊下去了。 “其实,在停尸处那里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林点点死而复活后行走的脚印……”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停尸处还出现了一个数字。” “什么数字?”我知道她又有事情瞒着我,她好像又比我快了一步。 “'12’,这个数字写得遍地都是。”她说完之后,我立马就往停尸处跑,她在后面追着我叫道:“你这个队长也太大意了吧?那么久都不去停尸处看看。”她这是在讽刺我,我也知道自己疏忽了,我本来就该去停放林点点尸体的房间看看,可是一直被别的事情耽搁着就没去成。柯小夏跟我说停尸处的时候也只说了脚印的事情,我还以为不会有其他的东西。我还真是蠢,现在被她将了一军,心里着实很不爽。 停尸处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应该也拍过照片了。我站在停放林点点尸体的地方,心里满是“12”这个数字。“12”指的是什么?这个数字可以代表很多种东西吧?柯小夏慢悠悠地走进来,笑嘻嘻地说:“你一定是在想‘12’代表什么吧?” 我冷哼一声:“我可没时间想这种无趣的问题。” “‘12’是指十二个将要被杀死的人。”柯小夏冷漠地说。 “十二个将要被杀死的人?”我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凶手还要再杀人,而且不只是一个。 “你身为刑侦人员,一定很喜欢看推理小说吧?知道杀人预告这个东西吧?嘿嘿!当然,‘12’这个数字是谁留下的我不知道,不过按我的猜测,这应该是林点点自己写下来的。她好像知道凶手还要杀人,也知道他还要杀几个人,不过她似乎是被控制了,在写的时候有些慌张。她想告诉我们凶手还要杀人,最直接最快的办法就是写个数字,所以她写了一大堆的‘12’。” “是吗?那她干吗不告诉我们那些即将被害的人的名字?或者写凶手的名字也行,她都写了那么多数字了,写个名字应该不难。” “除了她时间紧迫来不及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虽然知道凶手要杀十二个人,但并不知道其余十一个人的名字,甚至那十一个人和凶手她全都不认识。为什么一下写那么多的‘12’?我猜她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因为如果只写一个‘12’,我们未必看得到,看到了也未必会重视。” “说得好,那你凭什么说‘12’代表十二个被害人?” “我知道你又怀疑我在瞎说,林点点死而复活后,在停尸处潦潦草草地写满了‘12’这个数字。我想很多人都看不明白‘12’是指什么,其实不难,因为林点点写的不仅仅是‘12’这个数字,后面还有一个‘人’字。因为现场很乱,她的字迹又潦草,不认真看是根本看不出‘人’字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在死而复活后潜意识里想帮那些没有被杀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让她这么做的。凶手肯定还会再杀人,而且跟杀害林点点一样,他不会亲自出手,说不定会和三年前的案子一样。” “好吧!那你有什么高见?去查林点点身边的朋友吗?” “不,这跟林点点身边的朋友好像没多大关系,凶手接下来杀的肯定不会是林点点身边的人。”柯小夏摇摇头,她不赞成去查林点点身边的人或许是有道理的,如果凶手会害林点点身边的人,林点点完全可以留下身边朋友的讯息。但她最后留下的只有“12”,只有一个数字,我们根本就无从下手,这回真犯难了。柯小夏缓缓地闭上眼睛,好像在深思着什么。我吐了一口气说:“接下来就只等凶手出现了吗?” “对,明知凶手还要杀人,我们却根本无法阻止,真是令人心里难受。”柯小夏说完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很困乏很不悦,她这是在心疼那些即将和死神见面的人吗?如果真如她所说,凶手还会出现,除了林点点之外还有十一个人等着被谋杀。这十一个人就在白沙区,除了凶手跟死去的林点点,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这十一个被害者的情况。 “或许不是这样的呢?”我试图帮柯小夏解惑,她好像已经深深地陷进自己的推论里无法自拔了,心里总是想着自己推论出来的十一个人即将被杀害,她应该是很难受的。作为一个刑侦人员,感觉对了之后就很难从自己的推论里走出来,说什么举一反三、一鼓作气,实在不容易。 “我想凶手早已经行动了,他就像一个无形的鬼魅,或许就在你我身边。”柯小夏说着说着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她那凌厉的眼神使我感到一阵寒意。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12”真的是指十二个凶手即将杀害的人吗? 第六章 疑神疑鬼 第六章 疑神疑鬼 我居住的小区里最近出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最近几个晚上,每次我推着老婆到小区下面的花园散步,都会听到一些关于“牛头马面”的怪谈。再过几天就是七月半了,不知这是不是邻居们为了配合七月半而故意搞出来的话题。他们说花园里出现了一个牛头鬼和马面鬼,这不是开玩笑吗?天底下哪儿来的牛头鬼和马面鬼?我还听那些阿姨和保安们说,牛头鬼和马面鬼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鬼鬼祟祟地在各大单元里出现过了。它们行迹诡异,曾有好几个保安都看到了,但他们都没胆量上前去问清楚,而且看到过的保安都辞职不干了。 人们说,牛头鬼和马面鬼是要来小区勾魂。勾谁的魂?谁也不知道。自从那几个看到牛头鬼和马面鬼的保安辞了职,这事就在小区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公告栏里甚至还贴出了告示,让人们夜深时关好门窗,最好不要在外随便乱走。我总觉得小区里的阿姨们都太迷信,以讹传讹,把故事传得越来越可怕。那些大婶宝妈们一见面就互相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最近有没有遇到不顺利的事?她们还说,牛头鬼和马面鬼到哪家拿东西就是要勾哪家人的魂;谁最近要是不顺利了,就是因为他或她的魂被牛头鬼和马面鬼勾走了。 七月半要到了,大家没事说说鬼话题也算是向传统文化致敬,但要说小区里出现牛头马面,我也实在无语了。牛头马面这玩意儿只会在电视机里出现,做人不能无知到这种地步。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每次搭电梯也好,在小区散步也好,一听到有人在说牛头马面,我都在偷笑。 七月半的前一个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样子,有人“笃笃笃”地敲响我家的门。我刚刚回家不久,正想做饭给老婆吃,这不速之客会是谁呢?自老婆出车祸以来,我一直都拒绝别人来访。我既不喜欢别人来我家折腾,也很少去别人家折腾。敲门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谁会来找我呢?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柯小夏,开门之后才发现不是柯小夏而是楼下的张小五,他慌慌张张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很疑惑地看着瘦骨嶙峋、浑身还瑟瑟发抖的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便问:“有事吗?” “胡队长,牛头马面上我家去了。”张小五神色不安地看着我,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的话让我觉得很是无聊:“怎么回事?” “胡队长,我知道你是公安,你快帮我将它们驱赶走,我不想死,我不想让它们勾我的魂。胡队长,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被牛头马面带走。”张小五说着说着突然流下了两道眼泪,还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看样子他是真看到什么牛头马面了。我扶起张小五,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我还是要去他家看一下。最近牛头马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倒要看看整天在我们小区里溜达的牛头马面到底是何方神圣?按照我的想法,这多半是一些无聊透顶的人在装神弄鬼,要不就是小偷这类的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扮成这种形象。 整个小区都知道荔香市白沙区刑侦大队大队长就住在这里,他们有事情一般都会过来找我帮忙。只不过,张小五这次是叫我帮忙去驱赶牛头马面,我有些啼笑皆非,我又不是道士。但他泪眼汪汪的样子也不像是乱说,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这样一来,抓牛头马面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吧!我跟着张小五下了楼,他家的门还敞开着。张小五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在一家跨国企业上班,他独自一人在这儿买了一套房子,几天前还带着女朋友出双入对,现在好像就他一个人在家。 我走进张小五的家,发现里面很乱,到处都脏兮兮的,这可不像是一个在跨国公司工作的上班族该有的风格。我感到有些讶异,但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人天生就不爱干净,我有什么办法? “鬼……好像就在……在卫生间那里。”张小五哆哆嗦嗦地说着。 “你确定是在卫生间吗?”我朝卫生间走过去。 卫生间的灯还亮着,里面摇曳着一个影子,猛地一看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在里面,靠近一些还听到里面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我转身看了张小五一眼,他正慌慌张张地看着我,随后拿起一个抱枕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眼睛盯着卫生间的门。难道牛头马面喜欢来人家的卫生间里淋浴?我这么想着,飞起一脚踢向了卫生间的门,只听哐当一声,门被我踢开了。卫生间里水声哗啦,淋浴的喷头还在不停地喷洒着水,那个影子是悬挂在里面的一块浴巾,根本就没有什么牛头马面。 我觉得自己被耍了,走进卫生间扫视了一番,发现里面弥漫着一股汽油味。怪了,这里最多的应该是沐浴露的香味,更甚者也会只是尿素味,怎么会有一股很浓的汽油味呢?这时我突然又发现洗漱缸上面竟然有血迹,没错,真的是血。我伸手摸了点放到鼻子下嗅嗅,是人血。我立马转身,张小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我身后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牛头马面,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话音刚落,张小五突然举起右手拿着的那一把一尺多长的水果刀,冲着我的脸划了下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将悬挂着的那块海蓝色浴巾一扯又一甩,浴巾正好蒙住了张小五和他手里的水果刀。张小五哇哇乱叫,我趁机奋力一脚将他踢出了卫生间。他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扑到他的前面,一边用浴巾缠住他,一边踢飞了他右手上的水果刀。 我将张小五制服之后就把他拖到了客厅的沙发那儿,然后给局里打了一个电话。我问张小五:“卫生间里是怎么回事?”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又问了一次,他仍然只是摇头,并不说话。我叹着气想,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居然要杀我。连着问了数次,张小五都不说话。他嘴巴可真严,这要是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我非把他揍个稀巴烂不可。 “你杀人了吗?”我在张小五的房间里走了一圈,也到处看了看。卫生间里确实有血迹,但我希望他没有杀人,否则不仅仅是他有大麻烦,我也会有大麻烦的。还好,我在他家里并没有发现尸体。但经过一番搜索,我发现张小五竟是个瘾君子。在客厅电视墙下面的桌子上,我找到了少量海洛因和几个针尖已经歪了的注射器。我将这些东西丢在张小五的面前,他像野兽一般嗷嗷地叫了起来,红通通的眼睛冷厉地盯着我。我对他说:“张小五,你竟是个瘾君子,真是想不到。” 张小五的眼睛转向我撒在地上的那些白粉和注射器,低声说道:“还给我,快还给我。” “你还是跟我回局里去吧!为什么想要杀我?”我从卫生间里把他用来攻击我的那把水果刀拿到了他的面前,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看到鬼了,我真的看到了,他们就在我的房间里,你怎么不相信?鬼要害人,鬼想杀死我,鬼想勾我的魂,胡队长,你放过我吧!我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不想死啊!”我觉得他这话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但也不知怎么了,他一边说一边哆嗦,跟得了癫痫似的。他脸上全是恐惧的神色,像一只临近死亡而心有不甘的兔子。 我见他这样就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没说,但身子却一阵阵地颤抖起来,显得越来越古怪,就好像是脱光了衣服坐在寒冷的极地上一般。他的身体慢慢地扭曲了,脖子上、手上和脸上也都青筋暴起。他不停地挣扎着,似乎极其痛苦,嘴里也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呻吟。 “张小五,你怎么了?”我慢慢地靠近了他。 张小五突然咆哮一声并站了起来,他怒视着我,冲着我一头撞了过来。然而他刚刚冲了半步,人就倒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不停地抽搐,狂吐白沫。我见状就赶紧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又松开了绑着他双手的绳索。直到我把张小五放到沙发上,他才显得平静了一点。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很少但也最害怕遇到这样的状况,因为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会不会突然就死了。 我想去倒杯水给张小五,虽然他是个瘾君子,还想要杀害我,但让我对他这副样子袖手旁观,我还是于心不忍。我端了一杯水正想递给他,他却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发疯一样不停地用头部去撞击沙发,然后挽起左手的袖子,右手的五指就在自己左手手臂的静脉血管处不停地抓挠起来。 我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张小五嗷嗷怪叫,就像被鬼附了身。他的右手跟左手臂好像有仇似的,右手在左手臂上不停地、狠狠地抓着。他的左手臂很快就红肿起来,接着脱了皮,血也逐渐渗了出来,抓到最后,肉跟骨头都慢慢地露出来了。他疯了吗?不停地在那里呵呵傻笑。我看他不仅疯,好像还失去了知觉,他整个左手都被血染得鲜红,难道不觉得痛吗? “王八蛋,搞什么名堂?”我再也忍受不了张小五的自残了,冲上前去一拳就把他打得晕了过去。我刚松了一口气,门口处就传来了柯小夏的声音:“胡黎,你在干什么?”说着,她就带着大队里的几个同事走了进来。 我问柯小夏:“怎么是你来了?” 柯小夏则看着血流不止的张小五问:“这人是你打伤的?胡黎,你到底想干吗?”她竟然以为是我把张小五打残的?我觉得很可笑,但也只是说:“把他送到医院去看看吧!这是个瘾君子,估计是吸毒过量产生了幻觉才想杀我。”柯小夏一脸不信地指着骨瘦如柴的张小五问:“他想杀你?”我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得赶回家给老婆做饭。我对她说:“现场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当我走到门外的时候,听到她在我背后嘿嘿笑道:“好说好说,胡黎,你住在这里吗?嘻嘻,改天我来串门咯!” 我没有理会她,她要是真敢来我家,我一定赏她一个大扫帚。我走到家门前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门是敞开着的,但我跟张小五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关上门了!而且我跟老婆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随便便开门。我看了看大门锁眼,难道是有人拿钥匙开的门吗?我内心冲出了一股难以压制的不安,赶紧走了进去,白炽灯照亮了整个家,本应该在客厅看电视等我做饭的老婆却不见了。 “老婆,老婆……”我发疯般地边嚷边找,老婆会去哪儿?厨房、客厅和卫生间都没有她的踪影,两间卧室里只剩下最后一间没找了。这间卧室以前是妹妹胡小艾住的,小艾死了以后,我就很少进去了。我打开房门,房间里黑漆漆的,阴沉沉的感觉扑面而来,我心头不禁涌出了一股寒意。 “老婆,你在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叫着她一边按下了门左边墙上灯的开关。灯管闪了好几下才亮,一个人影在灯光下不停地摇曳,我的心沉沉的,总觉得这个房间晦气很重。老婆果然躲在这里,她呆呆地坐在轮椅上,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看到她我心安不少,说道:“老婆,你怎么跑到小艾的房间里来了?” 老婆呢喃道:“妹妹回来了……妹妹她刚刚敲门……她说她回来住……”又是小艾吗?我走近了一点,才看到老婆怀里抱着的是小艾的遗像。看到黑白照里小艾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说:“老婆,我们出去吧!”我想拿走她怀里小艾的遗像,她却呜呜地哭起来,不许我拿走,还低泣道:“不行,妹妹说她要住这里,妹妹说她要搬回来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再去抢老婆怀里的遗像,而是把她推出了小艾的房间。老婆最近一直神志不清,我想我该带她去看看医生了。想到这儿,心里难抑的辛酸又不停地涌了出来,我很无奈,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等我们吃完晚饭,柯小夏又来电话了。 “凶手出现了,胡黎,你赶快到环城路康定花园三区一栋17号来,快点!”柯小夏急促地说着,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在她挂掉之前,我还能从手机里听到呜呜不止的警笛声。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九点整。凶手出现了?柯小夏不是逗我玩吧?她说的凶手是哪个案子的凶手?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了,林点点的案子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柯小夏说还有十一个人即将被凶手杀害,然而荔香市在这一个星期里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出现什么凶杀事件。林点点的案子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没有太多的疑点,局里已经在档案上写上她属于自杀了。这情况跟三年前的案子差不多,难道这个案子也要成为悬案吗?我把老婆抱到床上让她先睡,自己匆匆出了门。 我赶到柯小夏所说的康定花园的时候,这边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围观群众特别多,他们议论纷纷地说什么女明星死了,说女明星变成恶鬼了,女明星跳楼了……乱七八糟地说什么的都有。他们提到女明星之后,接着就是各种八卦,什么什么潜规则,什么什么被强奸,什么什么负债累累之类的。死的是个女明星?我有些好奇,刚想穿过人群到案发现场看看,柯小夏远远地便叫住我:“胡黎,在这边。” 现场已经被封锁,我瞅了几眼,好像是跳楼,女明星跳楼自杀?死者已经被布盖起来了,从身体的起伏来看,确实是个女的,至于是不是那女明星我就不知道了。白安乐还在勘察现场,柯小夏则在离现场十几米远的一个亭子那儿站着。我走到柯小夏身边问:“怎么?死的是什么人?” “著名流行乐女歌手贝暧。”柯小夏努着嘴说。 贝暧?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贝暧是荔香市本土原创女歌手,经常出现在各大电视台的节目里,老婆看电视的时候我也看到过她几次。贝暧属于长相纯美、歌声很萌的那种小歌手。据柯小夏说,贝暧早期是混迹网络搞原创音乐的,在网上拥有一众粉丝,后来签约到了荔香市最大的明星经纪公司——星光灿烂演艺公司。经过公司包装,贝暧人气急剧上升,成为了流行乐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贝暧是90后流行歌手,被她歌声吸引的不是中小学生就是大妈大婶这类的人了。我对这些流行乐啥的不是太关注,对贝暧仅算是耳熟。 “跳楼吗?自杀还是被害?”我问。 “应该被害吧!嘿嘿,你一定想不到。”柯小夏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想不到什么?难道跟林点点有关?同一个凶手?”我问。 “算你聪明,你猜猜,这次贝暧的脸被整成了什么?”柯小夏还给我出考题。 “脸被改了?”我顿了顿,果然贝暧的死和林点点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不过我不是小孩子,不想去猜测,便说:“到底怎么回事?别打哑谜,有意思吗?” “你这人真没劲。贝暧跟林点点差不多,林点点的脸被整成了一张狗脸,贝暧呢,被整成了一张羊脸。” “羊脸?” “对啊,尖尖的小小的羊脸。嘿,一个清纯甜美的女明星被整成这种丑态,凶手是个变态吧!”柯小夏笑着说,我却沉默了,这一点也不好笑,为什么会是羊脸呢? 第七章 被死亡 第七章 被死亡 现场一片混乱,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汽油味。我和柯小夏赶到的时候,刑侦大队的同志已经封锁了现场。外围群众越来越多,刺鼻的汽油味、烧焦的奇怪味道和黑滚滚的浓烟引来了很多人围观。死者属于自焚,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往身上浇了汽油,接着用打火机点燃了身体。火在汽油的帮助下加剧燃烧,两个人很快就被烧成了一坨。 接到报警后我和柯小夏匆匆来到现场,令我没想到的是,这起自焚事件竟然就出现在我家不远处。现场在我所住的小区前面,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平日里来往的人很多,两个人突然在街道中心引火自焚,路人们都被吓了一跳。有人惊叫有人感叹,有人恐惧有人亢奋,他们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两个人合抱在一块儿,一股股黑烟不断地从他们的尸体上升起。烈火烧焦了他们的身体,衣物也被烧成了一堆堆的灰烬,肉焦的味道更是令人恶心无比。柯小夏皱着眉,苦着脸捂住了鼻子和嘴,我揶揄她道:“柯小夏,你还会怕这些吗?” “滚你的,就知道笑别人。”她放下捂着鼻子嘴巴的手骂了我一句。 这时黑滚滚的浓烟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东西,那东西最后滚到了柯小夏脚边,她被吓得哇哇大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甚至还流下了眼泪。她退到我身边,紧紧地揪住了我的手臂,这丫头居然怕到这种程度。她的指甲很长,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她指甲的尖利,几乎要刺进我的肉里了。一阵剧痛从我手臂上传来,我赶紧甩开了她:“你干吗呢?” “没事!我没事!”柯小夏愣了一下,冒冒失失地对我笑了笑,然后就去看那个从烧焦尸体里滚出来的东西。那是一颗头颅,一颗没有被烧焦的头颅。它看上去狰狞又恐怖,眼睛睁得大大的,鼻孔很深,厚厚的嘴唇还被烧掉了半边,额头上太阳穴的位置则凸出来了两个小棱角。是人头吗?这时,柯小夏突然瞪大眼睛叫道:“牛脸!胡黎,你快看,是一张牛脸!” “狗脸、羊脸、牛脸,接下来是什么呢?凶手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只是个人嗜好吗?凶手患有严重的动物癖?”我脑子里不停地涌出各种疑问,很显然,这起自焚案件和林点点、贝暧还有三年前的案件很相似。柯小夏激动无比,这或许就是她想要的,她拧着我的衣角说:“第三个人了,胡黎,我说过吧?林点点留下的那个‘12’就是指十二个被害者。”她把三年前的三个女孩无视了,想想,这案子有那么简单吗?杀死马慧颖的凶手和这一系列命案的凶手会有关系吗? “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我低着头,贝暧的案子还没有一点头绪,这边又出现自焚,相隔的时间一天都不到,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是人吗? “我们等白安乐的调查出来再说吧!”柯小夏看到了刚好赶到现场的白安乐。 我笑了笑:“嘿嘿,无所谓了。”这时柯小夏又尖叫起来,我向她看去,原来是从烧焦的尸体里又滚出来一颗人头,这次是一张马脸,很精致的马脸。我都怀疑死者生前是天生的马脸了,因为这张被凶手整过后的脸跟真实马脸几乎无异。看到马脸之后,柯小夏抚了抚胸口,嘴里骂道:“娘的,吓死人了。胡黎,赶快把它们俩拿走。”她居然叫我拿走死者的头颅,想多了吧?我没管她,而是朝着正在检查死者尸体的白安乐走去。 “胡队长,你们这一次比我快了许多呢!”白安乐跟我打招呼。 “呵呵,这个时候,老白你还在午睡吧!”我笑着说。 “睡是睡不好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白安乐的视线落在被烧焦的尸体上面。 “好,那麻烦你了。”我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那个女歌手的死……” “她是跳楼自杀,至于脸的问题,我想跟林点点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人做的。这人手法很精致,技术也很精湛,脸上的骨头结构跟皮肤的凹凸起伏他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是个很厉害的整容师。林点点是吃了未知的药物而死,贝暧身上倒没有找到不明的药物,她死之前应该处于饥饿状态,我怀疑她是被凶手锁在自家房子里,最后被逼得实在忍无可忍才选择了跳楼自杀。老胡,说实话,我看三年前那家伙这次是真回来了,这系列的凶杀案和马慧颖那个案子完全不一样。三年前华丽丽她们同样被说成自杀而亡,你得警惕点了。”我以为白安乐只会说一两句,想不到他说了那么多。我点点头表达谢意,随后回到柯小夏身边,她瞪着我问:“和老白叽里咕噜地说什么?” “又一个自杀的呗!凶手根本就不会亲自动手杀人,他就是个疯子!”我骂道。柯小夏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说:“怎么?你很烦恼吗?贝暧死得很可怜,她家的锁根本打不开,不管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我们都是直接把门给拆了才进去的。她家里很干净,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洁癖的女歌手。她家里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电话线被剪断了,身上的手机也被拿走了电池,凶手还剪断了她家的电路。我跟她公司的人联系过,他们说贝暧已经连续三天没露面了,打她的手机打不通,到她家门外敲门也没人应,他们本来想报警,想不到就出事了。所以,凶手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让贝暧自杀。” “一个女生被囚禁了三天三夜,终于忍不住选择了跳楼,这手法可真毒。” “杀害林点点、贝暧和我们眼前这两个自焚的人是同一个人。” “你查过她们之间的关系吗?”我问。 “被我们猜中了,林点点知道受害者连她一起有十二个人,但并不清楚另外的受害者会是谁。她和贝暧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怀疑她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你想想,一个是服装店的小老板,一个是红极一时的女歌手,你能想出她们之间的联系吗?” 我很郁闷:“也对,那就奇怪了,林点点怎么知道凶手要杀害十二个人?” “目前自焚的牛头马面还查不到身份,但我想,还会有人被害的,直到第十二个人死亡。” “牛头马面?”我低下头去看从烧焦尸体那儿滚出来的两颗头颅,一张牛脸一张马脸,还真是牛头马面。我一笑,难道这段时间在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牛头鬼和马面鬼就是这两人吗?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原来是这两个被整容的人。不安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小区出现了牛头马面,也就是说凶手离我很近很近。我不由得想起张小五的事情,他想杀我,难道凶手是他吗?他把这两个人的脸整成了牛头马面,同时谋杀林点点跟贝暧。那他为什么想杀我,是因为知道我在查林点点的案子吗?再想想,他像是凶手吗?一个弱不禁风的瘾君子会是凶手吗?不过,这个推理也不是完全错误,张小五常年吸毒,吸毒过量即会产生各种幻觉导致心理变态,然后弄出这种变脸杀人的游戏。 想到这里,我对柯小夏说:“张小五怎么样了?” “跟曲建海一个模样,根本就问不了话,整天都在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怒意,嫌疑人一个接一个地出问题,不是病了就是傻了,凶手到底是谁?柯小夏见我神色恍惚,就笑着说:“你不要太紧张了,凶手总会露出马脚的,这种凶手很折腾人,你千万别泄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是这么说,我们总不能再让人被杀。” “得了吧,不让又能怎么办?瞎着急也没有用,胡黎,你心里肯定有不少的想法,不如说出来分享一下?”柯小夏真是一肚子坏水,我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赶紧抓住凶手。我就不相信凶手会无缘无故地杀害那么多人,而且还是用同一个手法。这些死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不然林点点怎么会留下‘12’这个数字?” 柯小夏说:“那你慢慢找吧!现场交给老白就是了,不如我请你喝咖啡吧!” “喝咖啡吗?哈哈,正合我意。”她这要求虽然突兀,倒也不是很过分,反正站在这里没有任何线索,还不如去喝点东西。别看我一脸严肃,但我并不算一个正儿八经的人,这要是以前的邹林局长,肯定会狠狠地痛批一顿,别说咖啡了,只怕连准时吃饭都困难。 艾玛咖啡馆,我和老婆没结婚之前常常来这里喝点咖啡,或者聊聊天看看书。咖啡馆位于小区后门的一个十字路口边,窗外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这里的环境还不错,风格朴素,轻音乐柔和地环绕在周围。坐下来后柯小夏笑道:“你很喜欢这里吗?”我不置可否,她就拿起桌上的单子拍我的头说:“你不是住在这附近吗?你肯定很喜欢这里,不然你干吗带我来这儿而不去其他地方?” “我……”我对柯小夏一直处于无语的状态,我怎么就糊里糊涂地上了她的贼船呢?跟她明明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就带着她来自己喜欢的咖啡馆了?我心里顿时飞过无数悔意。咖啡上来的时候,我说:“案件怎么看?”柯小夏眯着眼睛笑靥如花,如同小孩子一般拿着勺子舔了舔,嘟着嘴作思考状,想了很久后才说:“只谈风月不谈工作。” 我更无语:“搞什么?谈风月,谈什么风月?”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男朋友吗?”柯小夏一本正经地问。 我端着杯子,咖啡的热气在我面前腾腾上升,眼前的柯小夏也变得模糊不清。这女人二十好几了,脾气是臭了点,但长得那么漂亮,追求者肯定把她家的门槛都踩没了,她居然还是单身女青年,真是笑死人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说:“人品问题?” 啪!柯小夏把一勺子咖啡甩到了我的胸前,我抓狂地站起来想大骂,但介于此地人多,我不想坏了形象,最终还是忍住了,赶紧拿出纸巾擦掉了那些咖啡污垢。柯小夏一脸得意,摇头晃脑地看着我,嘴里咬着勺子。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劣?我擦干净后坐下来再没有看她一眼,只顾喝自己的咖啡,她笑道:“胡黎,跟你开玩笑而已,干吗那么小气?” 我漠然地说:“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我喜欢啊,不行吗?” “难怪没人要,难怪大家都叫你小辣椒。好了,小辣椒,以后我就叫你小辣椒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做人能不能别这么恶劣?你……”我说着说着就见她瞪着我,手里的勺子又舀满了咖啡,看样子又要泼我,我立刻把话打住了。她把咖啡送进嘴里后说:“不许叫我小辣椒,一次也不可以。” 我屈服了,说:“知道了,女王陛下。”柯小夏更得意了,笑道:“真乖。”然后拿出手机嘻嘻笑道:“给我两百块。”我问:“为什么?”她坏笑道:“刚刚那句女王陛下我已经录音。” “坑爹啊!”我忙伸手去抢柯小夏的手机,她把手机收掉,笑眯眯地说:“要是被队里的人知道我们的大队长叫我柯小夏女王陛下,我觉得……我觉得……”她故意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次,我恼羞成怒,只觉得她那张臭三八的脸实在令人讨厌。我掏出钱包,递给她两张一百和一张五十。 “二百五吗?靠,老娘还不要了。”柯小夏知道我在讽刺她,就把钱推回来。但我刚想拿,她就又收回去说:“嘿!不管了,留着结账用。”我真受不了,赶紧把咖啡喝完了,跟她来喝咖啡哪是什么享受,简直就是活受罪。这些天因为变脸凶杀案,我的脑子都快爆炸了,本想来喝喝咖啡,让自己放松放松,想不到遇到个小辣椒。我站起来准备离开,但柯小夏摇了摇头。我说我想去看看老白查到什么,她还是摇摇头,说她的咖啡还没喝完。我只好坐回原位,让她赶紧喝。柯小夏突然哼起了小调,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舀起一勺咖啡又倒下,倒下之后又舀起。 “你真无聊。”我叹了口气。 “对啊!我无聊很多年了,胡黎,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才无聊那么多年。” 我觉得她很可笑,就说:“因为我?你找不到男朋友,你无聊,这些都赖我?你怎么比癞皮狗还……”柯小夏却说:“我的偶像是你啊!从念警校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我的偶像了,我想超越你,我要打败你,然后我要你娶我,最后我天天欺负你。可是来到你身边之后,我才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胡黎,反而又呆又笨,实在令人失望。看来梦里的东西总是会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柯小夏的话让我足足愣了好几分钟,她到底什么来头?还把我当偶像?真是搞笑。我在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柯小夏”这个名字,但最后还是没想起这个人。柯小夏煽情地说了一通之后就痴痴地看着我,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羞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胡黎,干吗那么早结婚?”柯小夏突然问道。 “好了好了,你喝的是咖啡不是酒,别跟我装糊涂。我们去看看老白有啥结果吧!”我伸手打了柯小夏一下,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站起来跟着我走出咖啡馆,我们就一起朝自焚现场走去,这时她突然叫道:“我们刚刚是吃的霸王餐吗?” 我白了她一眼说:“我是会员,记账的。”她这才放心地把手里的二百五十块钱塞进口袋,然后说:“留着买衣服。”我说:“还是看看案件进展吧!” 我带着柯小夏回到现场,现场已经被清理一空,白安乐脱下白手套正要离开,我叫住他:“老白,等等。”白安乐扶了扶不知何时戴上的眼镜,他以前很少戴眼镜,甚至刚才都还没戴。我和柯小夏来到他面前,他说:“死者属于自杀,跟林点点、贝暧差不多,他们俩也是被迫害自杀而死。” “同一个凶手吗?”柯小夏愣愣地看着他。 “对!死者的身份还在调查中。”他说完之后抬头看了看小区里的建筑物:“估计是这里的居民,有可能是一对夫妇。”柯小夏听了他这话,叫了声“可恶”。 我说:“林点点、贝暧都是被凶手逼迫自杀而死,这个凶手够歹毒的。老白,你去看过曲建海跟张小五吗?”白安乐点点头说:“负责曲建海张小五他们俩的是卢主任,是个不错的人。我认识他,所以也去看过那两个人,胡队长,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道:“他们有疑点吗?” 白安乐说:“曲建海好像没什么问题,他是急性病。问题出在张小五身上,我在他用来吸毒的那些注射器的针尖上发现了奇怪的药物,好像和林点点……”不待他说完我便骂道:“我就知道这事跟张小五有关。” “走,我们去找张小五。”柯小夏拉着我往张小五住的军区医院的方向走去,我并不是冲动派,就回头看了一眼白安乐。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柯小夏已经拉着我上了车。看着我被她硬生生地扯到了车上,白安乐一边摇头一边苦笑。 “柯小夏,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火急火燎的?”到达医院的时候,我狠狠地斥责了柯小夏一句,而她只是傻傻地笑,这女人的脸皮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我们来到张小五的病房,张小五本来在睡觉,但一发现我跟柯小夏走了进来,他就吓得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大叫道:“鬼啊!牛头马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不要勾我的魂,不要啊!”他为了躲我们俩退到了墙角那儿,蜷缩成一团抱头痛哭着,嘴里的话也句句不离“牛头马面”和“勾魂索命”。 “傻了。”柯小夏无奈地看着我。 我过去一把揪住了张小五:“张小五,你告诉我,那天晚上谁进了你的房间?”张小五神色呆滞,傻乎乎地看着我,摇摇头之后便说:“牛头鬼和马面鬼啊!”我已经确定张小五是被人陷害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应该就是那对自焚夫妻,于是就问:“你认识他们吗?你到底有没有看到牛头马面?快告诉我。” 小区里所谓的牛头马面无非就是今天自焚的夫妻,如果张小五看真的到了他们俩,那么一定是凶手故意让他看到的。张小五这条线索一定不能断,因为我有预感,凶手已经盯上我了。张小五嘴里说的还是牛头马面的事情,他不停地发抖,尿都流出来了。我将他按在墙上,一句一句地问,但他就是不回答,到最后竟嚎啕大哭。我无奈得很,看来这张小五已经疯了,再问下去岂不是把要他逼死了?我松开了张小五,只希望医生能早日将他治好。 “他的手在写字。”柯小夏突然叫着跑了过来。 果然,张小五右手的中指似乎是在墙壁上写着什么。但柯小夏好像看不出来似的,急切地一把按住了张小五问道:“你写什么?你到底在写什么?”张小五摇摇头,嘴里突然喷出了一口白沫,我将柯小夏往后一拉,才让她没有被张小五吐出的白沫喷到。柯小夏很生气,抬脚就要去踢张小五,张小五脑袋一歪,昏过去了。 “该死的。”柯小夏恨得直顿足。 “放心吧!他还没有死。”我去探了探张小五的呼吸,他的呼吸很均匀,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扯着柯小夏往外走,到了门外才跟她说:“咱们俩分头去查吧!你去查贝暧这个女歌手,我去查自焚的夫妇。”柯小夏揉了揉眼睛,好像不大愿意,我说:“怎么?没信心吗?” “为什么你不去查贝暧?为什么让我去?”她抬头问我。 我说:“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柯小夏好像还是很不服气,想跟我顶嘴,不过最后她忍住了,只是笑道:“我是副队长,你是正队长,我听你的。” 离开医院之后,我开着车往家这边走,柯小夏则打车回刑侦大队调查贝暧的资料。我把车停在小区停车场之后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下午十七点十分。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出停车场往小区的f栋走去。我住在k栋,f栋则正好对着k栋。张小五右手比画着的东西,柯小夏没看明白,我却看明白了,他写的是:f,307。这应该就代表我们这个小区f栋公寓307号,因为张小五家对面正是f栋207号。如果张小五说的关于牛头马面的消息是真的,那么牛头马面一定就在f栋307里。 无奈之下自焚的夫妇,他们的脸被凶手整成了牛头马面,由于凶手技术太糙,整出来的模样特别吓人。但无论是死者的样子还是整形手法,都跟以前的案子完全不一样。他们夫妻俩被整成这副鬼模样,白天肯定不敢出来见人,只能等天黑的时候才敢偷偷地出来找东西吃。但不巧被人看到了,那些人就误以为夫妻俩是阴曹地府里冒出来的牛头马面。 我走到f栋307号的时候,发现这家的门锁着。我敲了敲门,刚好路过的一个阿姨就跟我说:“胡队长,别敲了,他们家好像没人在。”我问阿姨:“是吗?我想找他们问点事。”阿姨说:“这些天啊,他们家一直都很古怪,每到晚上就会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到了白天又什么都看不到,真搞不懂他们家在干什么。” 看来我找对了,我还想问些什么,但阿姨已经走回自己家去了。我无奈地看着307的这个门牌,这家的人既不是蝙蝠也不是吸血鬼,怎么总是白天看不到人,晚上很奇怪?这么看来,这家的小两口应该就是被整容后自焚的夫妻了,不,应该称他们为被毁容的夫妻俩。 我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四下无人,我总不能破门而入吧。在307门外蹲了一根烟的时间,我拿起手机给公寓负责人打电话,叫他们把307的钥匙送过来,如果不送过来我就直接叫职业开锁的人来了。 不到半小时,f栋的负责人就匆匆赶过来了。这个负责人认识我,但他并没有想到会是我打的电话,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胡队长,你是不是喝醉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家啊!” 我笑了笑:“你记得这房子的户主叫什么名字吗?” “叫农斌太。他出了什么事?最近治安好像很乱!牛头马面的事还没过去,中午的时候居然有人在小区前自焚,你们查清楚了?”负责人说了一大通,却还是不肯开门。我白了他一眼说:“如果我告诉你今天在小区前自焚的人就是农斌太夫妇,你会相信吗?” “胡队长你别吓唬我,农斌太夫妇俩可是刚搬进来不久!他们怎么会做出自焚这种事来?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负责人觉得我在开玩笑。 “那你开门吧!我证明给你看。”我说。 “真的要开门?万一……”他犹豫不决。 “万一什么?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这小区里谁不认识我?我胡黎的人品你还怀疑吗?赶紧把门开了。”负责人听到我这么说,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掏出钥匙打开了307的门。门一开,一股臭哄哄的汽油味就扑鼻而来,他猝不及防地被汽油味呛到了,咳嗽个不停。我捂住鼻子和嘴走了进去,里面乱七八糟的,看上去比张小五的家还脏。我郁闷不已,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这么不讲卫生?怎么也不至于把家里弄成老鼠窝一样吧?这地方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住人了,蜘蛛网都拉到沙发上去了。 “怎么回事?前几天还看到他们夫妇,怎么才几天时间就成这样了?”负责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没理会他的疑问,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除了满屋子汽油味,最吸引我的就是电视墙了。电视墙上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12”,我呆呆地看着那面墙。 负责人很好奇地问我:“胡队长,这家的人是不是疯了?” “不知道。”我的心思全在那几百个大大小小的“12”上了。 “胡队长,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中午自焚的就是农斌太夫妇?”负责人又问道。 “我不知道。”我的视线扫过了农斌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写在墙上的”12“是什么?这以前好像只是一片白墙,用”12“来做墙绘也太幼稚了。胡队长,看样子他们夫妇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住了。”负责人在一边说个不停,他的好奇心已经超过了我。我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因为我跟他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负责人跟着我在农斌太家里转了一圈,他好像还想提一些自己不理解的问题,但我一直没理他,他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多嘴了。农斌太家里除了客厅电视墙上画满了“12”和满屋的汽油味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既然凶手想让农斌太夫妇自杀,那么汽油一定是凶手自己留下来的。凶手先是改造了农斌太夫妇的脸,又把他们夫妇自杀所需要的汽油准备好了。凶手到底想干什么?接二连三地用同一种方法逼死者自杀,这玩得也太过火了,他就不怕露出什么破绽吗?或许凶手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吧,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我竟还没找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而且他也太会转移警方的注意力了,先是带出了曲建海,后是带出了张小五。 我隐隐感觉到凶手就在附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但我却不知道他是谁。“12”是农斌太留下来的提示吗?这跟林点点二度死亡时留下的线索一样,代表着凶手即将要杀害十二个人。农斌太和林点点好像都不知道这十二个人分别是谁,他们只知道会有十二个人被杀。 死者之间看似毫无关系,但我相信,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柯小夏说“12”代表即将被杀害的十二个人,真的会是这样吗?我回头看着电视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12”,这些数字是用红与绿两种颜色的笔写的,红红绿绿地交错在一起。我盯着老半天才发现,那些红色的“12”竟然组成了一个“死”字,红色的“死”就藏在绿色的“12”里。 这让我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而负责人已经吓得叫起来:“有个”死“字!我看出来了,红色的”死“!太不吉利了,谁会在家里写个”死“字?农斌太是不是有病?”他说得对,只有神经病才会在家里的电视墙上写下那么多的“12”,还排成一个“死”字。我转眼看着负责人,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个想法,或许这些是凶手留下来的?看来柯小夏的推理是正确的,果然会有十二个人被害。不算三年前的华丽丽她们,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个人死了。不过,农斌太夫妇的死法有点奇怪,虽然他们夫妻俩被整成了马脸和牛脸,但与之前的脸还是有些不一样,这次凶手似乎做得仓促了点,整形手法粗糙了不少。 我对负责人说:“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我得找人来把这间房子清查一遍,特别是电视墙,希望可以找到凶手留下来的痕迹。我并没有在农斌太家里发现红笔或绿笔之类的东西,很显然,笔都被凶手带走了。负责人见我没什么事了,也点头离开了。走到农斌太家门口时,我看见柯小夏靠着门槛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俩。 “柯小夏,你怎么来了?”我大吃一惊,这个女人竟然跟在我后面。 柯小夏说:“我就知道你能看清张小五中指比划的东西,不好意思,其实我也看清楚了,这世上观察力敏锐的人可不止胡黎你一个。起初我不知道f307是个什么东西,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想她一定很生气吧,因为我做的这些都是瞒着她的,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暴打我一顿。我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让你去查贝暧吗?” 柯小夏笑道:“查贝暧还不如查你,胡黎,你干吗瞒着我一个人去查?” “你管我那么多干吗?”我支开她自己查案子却被她发现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但我也有我的原则。柯小夏显得很不开心,怒视着我:“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开干吧!我一定要比你先找到凶手,哼。”她撒完气之后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刚刚接到小熊的电话,千禧广场那边死了一个人,脸被整成了猴子脸。” 柯小夏走了,我叹了口气,这女人真烦。千禧广场出现了命案吗?我怎么没收到消息?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手机没电了。我对负责人说:“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我跟你说实话吧,中午自焚的人正是农斌太夫妇,你得保护好现场。”说完之后,我也顾不上去想负责人心情怎样,就下了f栋跑向停车场。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千禧广场,总不能每次都落后于柯小夏。 第八章 连环杀 第八章 连环杀 来到荔香城公安局,会议室那边好像已经“开锅”了。只听会议室里沸沸扬扬一会儿,鸦雀无声一会儿,气氛很是诡异。我知道邹林局长正在训话,刚想进去旁听,小熊就灰溜溜地从会议室里钻出来了。他看到我之后撇撇嘴说:“局长发火了。”我吓了一跳,心里有些不敢相信。局长很少发火,他在局里是出了名的没脾气,这次竟然发火了?我侧耳细听,会议室现在就剩下一个人的声音了,那就是局长的声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局长的火气确实很大,几乎要把整个公安局都给炸掉了。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小熊。 小熊啐道:“还不是那些该死的媒体,他们给了市里领导们很大压力,领导有压力就会冲下面的人撒气。局长好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然他也不会骂我们无能了。” “无能?”我觉得这说法挺可笑,小熊似乎是看出了我还不知情,就钻进会议室拿出了一份市里办的晨报给我看。晨报头条竟然是对林点点、贝暧、农斌太这些人自杀的揭秘,结论说刑侦大队非常无能,还放话说凶手会继续杀人,目前市民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凶手即将连续杀害十二人,请广大市民多多提防”,看到这一句,我瞅了一眼小熊,小熊很生气地说:“也不知道他们的主编是不是脑残了,竟然安排这样的头条。林点点他们的死亡报道明明就是自杀,这篇文章却声称她们是被害的,还说凶手会继续杀人,直到杀完十二人为止。这不是骇人听闻吗?这不是让广大市民不安和不满吗?光说这些也还好了,他居然还敢公然诋毁我们。胡队长,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这个脑残主编就他妈是胡说八道。” 小熊越说越生气,我却沉默不语。我看完之后,发现文章大意确实跟小熊说的差不多。作者是一个叫路少康的人,现在的媒体喜欢哗众取宠,路少康写出来的这些真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吗?这点我不敢说。又或者这只是他的猜测?那他怎么会知道凶手要连续杀害十二个人呢? 我问小熊:“查过路少康没有?” “派人去了还没有回来,路少康是晨报的主编兼主笔。”小熊回答着。 “希望他别出事。”我感到有些不安,想亲自去晨报报社走一趟,小熊却说:“局长点到你好几次了,你还是去安慰安慰局长吧!他现在就像个只会骂人的疯子。” 我能理解晨报这篇文章背后的意义,出现这种文章,不管是市里的领导还是局里的领导,他们都承担不起随之而来的压力。晨报在荔香市的影响可是很大的,这篇文章一出,街谈巷议只怕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了。我低着头走进会议室,发言的已经不再是局长,而是柯小夏了。她正在那儿神采飞扬地分析案子,一边看着ppt屏幕上的案件资料,一边讲述着案情。但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太在意。局长看到我的时候就向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边,他的火气看上去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局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案子要快点破才行啊!死者虽然说是自杀,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自杀,而是计划已久的谋杀,不能再有人被害了。”我能理解局长的心情,但凶手已经缜密地设计、准备好了一切,他似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我们却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查。 如果说凶手真的要杀害十二个人,那杀戮还是会继续下去。我们根本就找不出关于这十二个人的任何线索,死者看上去一点联系也没有,死神却把他们的生命绑在了一起。面对这样的局长,我几乎没什么好说的。想要不再死人好像很难,要是往坏处想,十二个人可能都已经死了。林点点、贝暧、农斌太夫妇,还有死在千禧广场的申显意,已经五个人了,都是自杀,脸型也都被改造了。 局长看向我:“你有难题吗?”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低声说。 “努力吧!大家都看你的了,市里的领导很重视这个案子,如果办不好,大家都很难过。老胡你办案一向速战速决,这一次怎么卡住了?凶手到底是谁?你心里有底吗?”局长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摸清凶手的底细,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有计划犯罪的案子,破案难度一向很大,更何况这次的凶手好像还是故意摆我上台。以前破案的时候,我大多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凶手,这次可真遇上对手了。 这起案件让我觉得很棘手,从林点点的死开始,我们明明就知道凶手还会害人,却根本无法阻止。我没有回答局长的话,我真的还需要一点时间。柯小夏还在不停地督促大家破案,她还真努力。我对局长说:“能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局长没说什么,我就转身出了会议室。这种会议最讨厌了,就是做做样子,对案子的进展起不了任何作用。我觉得很头痛,破案这种事,不逼一逼自己真是不行。我走到白安乐的办公室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好像不在。我看着小熊给我的那份晨报,直觉告诉我,晨报主编路少康肯定有问题。他好像知道整个案子的发展,他还知道“12”这个数字,难道他知道凶手是谁?或者他就是凶手?将案子登在自己工作的报刊上向我们示威?这么想着,我就赶紧离开了白安乐的办公室,开车前往文华路的《荔香晨报》报社。 晨报报社在一个小区里,这个报刊的所有工作人员好像都住在这里。我想路少康应该也是住在这里吧,他毕竟是主编,平日工作很忙,不可能傻乎乎地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住。我开着车慢悠悠地驶进小区,却发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有很多人围在报刊大楼前,有人在叫,还有人在哭,更多的人是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当我发现其中竟然还有刑侦大队的人时,不禁愣住了,同时心下一惊:“难道路少康出事了?” 我把车停好之后马上往大楼里跑去,刑侦大队的人看到我之后纷纷让路。看样子确实出事了,他们居然没有把情况报到局里?我跟着一个队友来到了五楼的一个编辑室里,路少康正躺在一张椅子上,他死了,脸被整成老鼠的样子。 路少康的脸有些尖,耳朵挺大的,但他人很瘦,眼睛也很小,往两侧的脸颊上画上几根长须,那模样真就跟老鼠无异了。 “居然死了。”我脑子里顿时像炸开了一个炸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路少康是被谋杀的,他胸前有个伤口,血好像已经流干了。地上乱七八糟的,全是从办公桌上掉落下来的报纸,报纸盖住了满地血痕,血腥味在编辑室里久久不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道:“这次总不能还算自杀吧?” 他的脸好像并没有做过多大的整形,就简单地用黑笔画上了几根长须。现场一片狼藉,凶器也没有找到。队友小徐过来跟我汇报说,由于路少康的揭露,晨报面市之后,林点点等人的案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局长派他们几个来找路少康问清楚,没想到路少康所在编辑室的门一直打不开,等他们联系晨报的人撞开了编辑室的门,路少康已经死去多时了。 小徐的见解是,路少康是在昨晚被害的。他向晨报的编辑了解过,昨天路少康一直把自己关在这个编辑室里,并要求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主编室跑到编辑室,还不让别人靠近,他似乎在刻意躲着什么。难道是路少康跟凶手很熟?又或者路少康是为了躲开凶手?在一个密闭的编辑室里,是谁杀害了路少康?难道他也是自杀吗?我的思考变得毫无头绪,路少康已经是第六个人了,凶手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路少康的样子,他已经死去很久了。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刊登那篇稿件了,他这是想给剩下的人一个提示,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下了这样的稿件,而他自己正是那十二个人中的一个。 我走出编辑室叫人把今早的晨报拿过来,把路少康留下的那篇稿件又重新看了一遍,希望可以从中找出一点线索。路少康是媒体人,关于林点点和贝暧等人的死,他知道得比较早;他又是个聪明人,并且应该也认识林点点他们。当他发现林点点等人被害之后,他就预料到自己也会被杀死了,因此他才写下了这份骇人听闻的稿件,就是为了提醒还没有被害的那六个人,让他们小心凶手。 路少康认识凶手,这是我能肯定的。我本以为他会在文章里留下线索,但令人烦闷的是,我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从文章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引起我注意的还是“12”这个数字。这些死者都认识凶手吗?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盘旋着。如果死者认识凶手,那么他们干吗不留下凶手的名字而只留下“12”这个数字?我有些糊涂,甚至还想,既然路少康这篇文章已经登出来了,那剩下的还没有被杀害的六个人会看到这篇文章吗?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被杀害吗?他们会主动联系我们吗? 我一边想一边顺着报刊大楼的楼梯往下走,正好碰上了往上走的白安乐。 “老白,你来了。”我跟白安乐打了一声招呼。 “胡队长,你怎么那么快?”白安乐看到我之后显得挺吃惊的,看来局里接到路少康被害的消息是在我离开之后了。我笑了笑:“我是自己跑过来查路少康的,很可惜,他死了。这次跟林点点他们不一样,路少康好像是被人杀死的。”白安乐摸了摸脸颊,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样的话,案子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云里雾里的,胡队长你可要小心点了。” 我点点头说:“害死林点点的不知名药物化验出来了吗?贝暧家里有什么新发现吗?农斌太夫妇死之前有什么异常吗?千禧广场那个在喷泉池里溺死的申显意,有新发现吗?”我一口气把自己的问题全问了出来,白安乐是我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哪知白安乐竟然摇摇头说:“害死林点点的药还不敢化验,怕没了。贝暧的死在她的粉丝群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而且她的关系很复杂,查她这种事情不归我管,你得找柯小夏。农斌太夫妇的话,他们死于自焚,在他们家里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千禧广场溺死的申显意,他的死跟林点点有相似的地方,就是死前都吞食过那种类似安眠药的神秘药物。经过我的初步推断,这种药物有致幻作用,服用的人会产生很诡异的幻觉,申显意明显是产生幻觉后才摔进千禧广场的喷泉池里溺亡的。至于整形手法,农斌太夫妇的脸的确有点不太一样,他们的脸整得没那么精致,有些部位和刀法也根本不准确,凶手这次有失水准,真是奇怪了。很抱歉,我好像没找到对我们有利的东西。” “没关系了,尽力就好。”白安乐的分析和解释都很明确,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也无须去证明了。虽然他没有找到对我们有利的东西,我也不能为难他。 “路少康是被杀的吗?我很好奇,凶手制造了那么多起自杀事件,路少康怎么就能例外了?”白安乐对死在楼上的路少康很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虽然看样子是被害,但还得老白你自己去检查检查。”我说完就走下楼去。走出小区回到自己的车上,我刚想发动车子,柯小夏就突然出现在了车前,笑眯眯地向我招手,我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来。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吓死你。”柯小夏一边掏着挂在她腰间的粉红色皮包一边说,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给我看。我很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等看完她给的资料,我真是惊了。原来昨晚死的不止路少康一个,还有一个叫罗家然的人。 罗家然是个中学语文老师,在荔香市第十二中学任教。昨天晚上,他在第十二中学前的十字路口迎头撞上了一辆东风大卡车,头部以外的整个身体都被碾成了血浆肉糊。根据司机的口供和路口监视器拍下的画面,罗家然是自己跑出来寻死的。很显然,在路少康被害的同时,罗家然自杀了。 罗家然的脸被整成了一张鸡脸,凶手又杀了一个人。我心里冒出一股寒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麻木地杀掉一个又一个人?这已经是第七个人了。我看向柯小夏,柯小夏对着我笑道:“不要看我,我也想抓住这个该死的凶手。” “混蛋!”我狠狠地拍着车子的方向盘。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案子,起初看到林点点的尸体,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只要稍微查查林点点的人脉关系就可以查出凶手,想不到几个被害人之间竟没有半点关系,凶手这是无目的、无差别地杀人吗?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此精心策划的谋杀怎么可能会没有目的?那么凶手为什么要逼迫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自杀?晨报把这件案子闹大之后,我只觉得压力重重,特别闹心。凶手好像不是人,而是一只鬼魅一只妖孽。晨报刚发表了凶杀案的报道,路少康和罗家然就被害了,他作案还真会找时间。 “很烦吗?”柯小夏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一边撕开包装纸一边问我。 “我怎么觉得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你、老白、小熊,还有很多我身边的人,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是犯罪嫌疑人?”我刚说完,柯小夏就把撕下来的糖纸狠狠地贴到了我的脸上,又一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你居然怀疑我?我告诉你,我自己都烦死了。我要真是凶手,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你。”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你根本就不会整容这门手艺。”我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糖纸,揉成一团扔掉了。 柯小夏说:“我们的人已经把荔香市的各大整容机构都排查过了,只有曲建海有嫌疑,除他之外就没有哪个整容师认识死者了,而且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但曲建海估计也被凶手设计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他总不能还出来逼迫其他死者自杀吧。张小五也差不多,他也是凶手用来忽悠我们的棋子。要不凶手为什么不杀掉他们俩呢?还有那个撞死罗家然的司机,他现在跟曲建海、张小五一样变成了傻子,医生说他那样是惊吓过度。” “司机也出事了吗?”我问道。看来司机是被凶手控制了,他当时脑子里肯定是一片空白,要不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撞死了罗家然?那个十字路口我去过,是个很繁华的地方,平时人来人往,过往的车子不管大小都会减速行驶。按说,那种龟速是不可能出交通事故的,因此这根本就是一起设计好的谋杀。我想,林点点这些自杀者与凶手肯定有很大的渊源,凶手并不是无差别杀人,绝对不是。 “司机录完口供之后就出事了,跟曲建海、张小五差不多,你见过的,口吐白沫的那种。” “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道。撞死罗家然的司机变痴呆了,这件事局里都知道了,就剩下我一个被蒙在鼓里。柯小夏说:“你不是也在试图隐瞒什么吗?”我知道她说的是张小五中指比画的那件事,一时还真有些无语,只好笑着说:“好吧,打个平手!下次我们都不能这样了。” 柯小夏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你太忙了。罗家然出事之后,早上的研究会议本来是针对他那件案子的。谁知道我表舅来了,他应该是被他的领导骂了,就来拿我们发火。早上你好像并没有到场,没想到你都跑到这里来了。”我低下头,这个解释听上去虽然很完美,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柯小夏似乎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转头看着她,嘻嘻一笑说:“原来是我自己的错,下次我一定注意。” “请我吃午饭!”柯小夏简直太像吸血鬼了,又来蹭饭吃。 我看了看时间,都中午十一点多了。柯小夏正厚着脸皮等着我开饭,我总不能让她失望。虽然我对她很不爽,但心里却想挖掘她所掌握的线索。她曾扬言要打败我,而且好像总是比我快一步;她一定掌握着很多线索,也有很多秘密,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从讨厌变成好奇了。我发动车子离开了小区,按照柯小夏的指示去了她最爱的饭馆。 吃了午饭,我回到局里的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白安乐就来敲门了。 “老白,我还想去找你呢!”我把白安乐请进来。 “路少康的死我已经有初步的断定了。”白安乐摘下眼镜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说,我点点头:“看来有新发现了,不然你也不会亲自来找我。” “路少康的死跟林点点、贝暧等人的死是不同的,他是被人插了一刀。那一刀不歪不斜地正中他的心脏,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他死得很平静,应该早就料到自己会死了。凶手能在他面前刺他一刀,那么他一定认识凶手而且甘愿一死。这很奇怪,他和凶手之间的关系一定很有趣。”白安乐居然用了“有趣”这个词,果然不出我所料,路少康是认识凶手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胸口被人刺了一刀,现场却没有打斗的痕迹了。他把自己关在编辑室里,不让同事们进入,久候多时就是为了等待一死。他不是在躲凶手,而是在等凶手。 杀害林点点、贝暧等人的时候,凶手并没有直接出手,而轮到路少康时他就亲自出手了。白安乐说得不错,路少康和凶手之间必定有着更深一层的关系。 “昨天晚上,报社大楼里只有路少康一个人,整栋大楼只有他所在编辑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大家还以为他是熬夜赶什么稿子,谁想得到他已经被害了。我们的人去查过那个小区和报社大楼的监视器,还有人员出入登记表,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这个凶手真难缠,胡黎,你有什么观点吗?”柯小夏忽然走进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话。我白了她一眼,怎么她又比我早知道了?路少康命案的调查,我没有亲自带队,是柯小夏自己带人去的。这么一想,我还真是挺无能的。 “路少康和林点点这些人有关系吗?”我问。 “初步调查,他们之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柯小夏说完之后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绕着我走了一圈后才说:“胡黎,这一次你好像完蛋了。” “完蛋了?”我不理解。 “有个国内知名刑侦组要来了,他们会接手我们正在办的这个案子。”柯小夏说。 刑侦组吗?我看向白安乐,他点点头说:“我也收到消息了,上面的人嫌我们办案太慢,而且在办案过程中出现了多次同样的死亡。上面的人对这个案子很着急,他们不想再有人被害,就找来国内最好的刑侦组——‘獬豸调查组’接手此案。” “獬豸调查组?”这名字简直如雷贯耳,我听到之后震惊不已。我作为一名刑侦人员,对这个国内一流的刑侦组可以说是仰慕已久了。这调查组里有一个刑侦高手是我最崇拜的,他就是号称“国内刑侦第一人”的宋添丁。荔香市能请到獬豸调查组,这让我很意外,但心里更多的是抵触,因为在我心里,总认为这个案子是属于我的。我在国内虽然还没什么名气,但这些年来也已经在荔香市打出了名堂,我有自己的尊严,总不能让别人当成窝囊废。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獬豸调查组的到来让我感到焦虑不安。我狠狠地敲打着桌子,柯小夏则幸灾乐祸地说:“胡黎,你好像很生气。” 我内心瞬间变得黑暗起来,这个女人一直都想整死我吧?她一直想排挤我好让自己当队长吧?这次如果不把案子办好,我一定会身败名裂,而她就会越过我、欺压我。 “我没事。”我要镇定,一定要保持平静的心态。 “等獬豸调查组来了,一定会把你所有的光芒给压下去。胡黎同学,你有没有感觉到害怕呀?”柯小夏得意扬扬地说,她这是在故意奚落我吗? 一边的白安乐问:“小夏认识獬豸调查组的人?”柯小夏嘴角一翘笑道:“我还跟他们的组长宋添丁通过信呢。” “胡扯吧!”我冷笑道。 “我可没胡扯。獬豸调查组来了,凶手肯定会不打自招。獬豸调查组的组长宋添丁破案一向都是手到擒来,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呆呆地干等。”柯小夏说完了还白了我一眼,我真想臭骂她,但她一转身就走出我的办公室。我火气还没有灭,就见她又绕了回来,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框,诡笑着说道:“看来这个办公室要换人咯!”说完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她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怒火中烧。 “胡队长,她是故意气你的。不过,我确实听说獬豸调查组要来了,你还是小心点吧!我觉得胡队长你肯定不会输给那组人的,因为这件案子的凶手不是寻常人,他那么用心布置了这一切,即使是獬豸调查组的人查起来也会很困难。胡队长,你可不要被柯小夏这个丫头给吓坏了。”白安乐安慰道。 我对他笑笑,我并不怕柯小夏的无理取闹,也不怕獬豸调查组的人会抢走我的风头,我只是心里很纳闷罢了。案子从三年前开始,到林点点、贝暧等人的死亡再到如今路少康被害,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凶手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这种状况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凶手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死者之间互相并不熟悉,“12”这个数字成了死者之间唯一的联系。我越想越烦躁,也越发觉得案件根本无从入手。 “老白,我总觉得凶手就在我身边,我总被他带着绕来绕去,却不知道他在哪里。案子没有进展,我自己压力已经很大了,局里还不停地对我们施压。现在倒好,獬豸调查组的人来了,真够倒霉的,我真好奇凶手的心理,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跟我们捉迷藏。胡队长,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我跟你搭档那么多年了,什么困难没见过?”白安乐笑着说。也是,白安乐刚刚出来做法医的时候就遇到了我,当时我们俩都很青涩。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停地破案,荣誉接踵而来,回想当年也是挺艰辛的。 我叹了一口气:“老白,啥时候找个白夫人啊?”提到找女朋友,白安乐愣住了,然后慌慌张张地拍了拍脑袋:“女人的事情很麻烦,我还不想找,过段时间再说吧!” “你觉得柯小夏怎么样?”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柯小夏整天没事就来烦我,不如把她跟白安乐凑成一对,再说,能摆脱她的纠缠也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这真是两全其美,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柯小夏整天说找不到合适的,白安乐不就很好吗?人长得帅气,才华横溢,有车有房没脾气。我心里越想把白安乐跟柯小夏凑一对,就越感到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不过仔细想想,白安乐算得上金童,柯小夏能算玉女吗?很黄很暴力的玉女?想到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不由得乐了。 白安乐戴上眼镜看着门外,用带着点忧伤的语气说:“柯小夏不适合我吧!” “怎么不适合?”我问。 “我倒觉得她蛮喜欢你的。”白安乐有些怅然。 “柯小夏活泼可爱,你呆萌安静,这不是绝配、互补吗?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吧!找机会我得跟柯小夏好好介绍介绍你这个好男人。柯小夏会喜欢我?你别多心了。她没事就折腾我,你还是把她带回家吧!女人一恋爱会变成小绵羊,没准她恋爱之后……”我说到这里,白安乐的脸已经红了,他不想再听我说下去,就说:“我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就走了,我叫不住他,只能叹气。他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不过害羞就好,起码说明他对柯小夏还真有那么一点爱慕之情。他也确实该找个女朋友了,我都结婚那么久了,他总不能还这么单身下去。 红娘不好当,姻缘不好牵,我正入神地想着怎么跟柯小夏开口说这件事,她已经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冷冷地出声了:“你发什么呆?接到报警了,国富大厦出现命案,应该还是跟前几件有关。”听到有命案,我还以为她在耍我,马上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柯小夏,你是不是以为胡黎是个大笨蛋?” “我需要车,我需要你开车送我去国富大厦。”柯小夏一字一顿地强调。 “需要车的时候才想到我?”我反问,看来真的出现命案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叫小新带我去。”她甩给我一个狠眼色。 “我去还不行吗?”我说完拿了车钥匙就跟着她下楼直奔停车场。 上了车之后,柯小夏说:“胡黎,你一直觉得自己很蠢吗?”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说过自己蠢吗?”没想到她还在讥笑我,我心里很不满。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白安乐介绍给她,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就让她单身一辈子吧! “那你干吗问我是不是以为你是个笨蛋?”她看向我,我没再解释,我怕再解释就真成大笨蛋了,这女人明摆着在给我下套。我发动车子往白马街的国富大厦驶去。 死者死在了自家浴缸里,刀子割断了他左手腕上的动脉,形成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他并没有脱光衣服,想必临死时也是安然自若的。浴缸里的水没过了他的身体,血水相溶,血红血红的,看着恐怖无比。 让人心中不安的除了眼前这番恐怖景象,还有那股充斥着整个房子的血腥味。柯小夏不待见这种场面,就一直捂着鼻子躲在我身后。我看了看死者的尸体,用来割腕的刀子就丢在浴缸前面,死者应该也是自杀的。他的脸也被整过了,但形状很奇怪,跟林点点她们差不多,肯定又是那个凶手。我愤怒极了,凶手已经杀到第八个人了,十二个人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这让我感触良多,但最大的感触就是自己实在无能。 “队长,这张脸像是龙的脸。”看到我愣愣地站在尸体前,身后的同事小新说道。 “对,龙脸。”我眨了眨眼睛,这死者的脸确实是被整成了龙脸。 “又死了一个。”柯小夏很无奈地对我说。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斜了她一眼。按照她的想法,想找到凶手就只能等凶手再杀人,只要他继续杀人,总会留下什么破绽。可现在的情况是,凶手确实是在毫无忌惮地连续杀人,我们却还是一无所获。 我这么一说,柯小夏火了,推了我一把骂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自己没能力破案就拿我来撒气?胡黎,你也太无耻了。”她骂起人来真够大方,不管是谁,只要惹了她,她就会将对方骂到阴曹地府里去。 “哼!”我冷哼一声转身走出浴室。 “胡黎,你这算什么意思?”柯小夏不依不饶,追着我出来继续纠缠。 “我没有任何意思,对不起,柯大小姐,小生刚刚失礼了。”我赶紧解释。 她总算恢复了笑颜,得意地说:“破案也要看能力,没能力的人单靠骂人是不会有出息的。”我不再理她,跟她搭档一定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 经调查得知,死者名叫庞尧,在国富大厦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工作室里贴满了他的各种摄影作品,有风景有人物,大大小小,五彩缤纷。队里的很多人都被他的摄影作品吸引了,一个个站在这些作品前流连忘返。 我认为这个庞尧应该是个很疯狂的人,因为在他的作品里,唯美恬静的小风景只占一小部分,其他的都是猎奇重口的东西,如吸毒、妓女、暴力、怪魅、私房、恐惧、死亡、尸体、白骨、坟墓、棺材等。还有不少作品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想必都是他的私藏品。这些作品看上去诡异无比,把人的猎奇心理和偷窥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艺术这种东西,谁能解释得清?看着这些畸形的作品,我甚至都怀疑庞尧就是制造那一系列被迫自杀案件的罪魁祸首了。 “这个人挺变态的,不过我喜欢这种大胆、诡异的摄影风格。”柯小夏对摄影作品评头论足,我却只能笑笑。我不大爱拍照,拿个手机自拍都能把自己拍歪了。对庞尧的这些私藏品。我只是大略地看了一遍,这些东西看多了、看久了,头就有点晕。 “队长,他的笔记本电脑有线索!”正在检查电脑的小熊高兴地大叫起来。他这一叫,大家就都涌到了电脑桌前,他就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掀得很高给大家看。我穿过人群往电脑前挤,还没看到屏幕,就听到大伙儿发出了一阵惊叹,仿佛久旱逢甘霖。大家竟是这种反应,看来这一定是很重要的线索了。这时,柯小夏已经发疯般地叫起来:“狗娘养的,这回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我激动地挤到前面,视线触及屏幕那一刹那,我禁不住心花怒放,伸手一拍小熊的脑袋:“小子,好样的!” 庞尧的笔记本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一行字:宋庚想杀我。 第九章 嫌疑人 第九章 嫌疑人 小熊根据“宋庚”这个名字在荔香城共找到了四个同名同姓的人,我打算带着柯小夏一个一个地去询问调查。柯小夏白了我一眼:“你觉得找到这四个宋庚就能找到凶手了吗?” “不一定。”我笑着说。 “那咱们就不必去了,万一这个宋庚不是本地人呢?万一他来自外地,是跨省或者跨市作案怎么办?咱们去了也是浪费青春跟时间。” “查案这种事,没有万一这种说法。真要有万一,万一这个宋庚就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呢?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我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得了得了,反正本小姐闲着没事,跟你去瞧瞧就是。我倒要看看这个宋庚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别到时候打你的脸,你可别怪我笑话你。” “笑吧笑吧!你要是想嘲笑我,随你,就算你笑,咱们也得去走一趟。”我刚说完,柯小夏就把我手里关于“宋庚”的资料抢了过去,盯着资料看了几眼才说:“第一站,咱们就去锦华花园。” “锦华花园?”我愣了一下。 “走了。”柯小夏拉着我走出了办公室。 变脸凶杀案疑点重重,受害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如今,嫌犯“宋庚”露出水面,案件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这四个宋庚分别是一个女人,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高中生。利用排除法,首先去看的应该是住在光明公园附近的中年人宋庚。因为在这四个人里,中年人宋庚是连环杀人犯的嫌疑更大。锦华花园的这个宋庚是个女人,柯小夏选择去调查她简直是胡来。 到了锦华花园,我们找到了住在这里的女宋庚。她大约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就是个家庭主妇,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儿子。我们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又询问了一下她最近的行程与活动。这个宋庚除了买菜买生活用品啥的几乎不会出门,每天就是宅在家里玩电脑看孩子。我们排除了这个宋庚的嫌疑,随后就离开了锦华花园。上车后柯小夏对我说:“看到没?这个一点嫌疑也没有,白跑一趟。” “下一个。”我说。 “下一个去哪儿?”她思考着。 “去光明公园。” “偏不,咱们去养老院。”她笑道。 “柯小夏,你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 “咱们这是在查案,刻不容缓,你别捣乱。” “你既然知道刻不容缓,为啥还跟我废话?赶紧开车去养老院瞧瞧。”她说完伸手拍了我的后背一下,我只能开车朝着荔香城第一养老院驶去。到了养老院,我们跟养老院的领导交涉了一下,一个女护理带着我们进入了一个房间。宋庚就躺在床上,他不停地咳嗽,似乎病得很厉害。女护理看着我们俩问:“你们真的是找他吗?宋老先生已经两个月都没下床了。” “两个月没下床?”柯小夏笑着看向我。我努努嘴,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女护理说:“不好意思,这儿不许抽烟。” “我没点烟的意思。”我笑道。 女护理接着说:“其实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问过一次了。” “谁?”我警觉地问。 “他没告诉我们他的名字。他在养老院横冲直撞地找宋先生的时候被我遇到了,我就把他带过来看了宋先生一眼。他叹了一口气后离开了,似乎宋先生不是他要找的人。”女护理说。 “这人长什么样?”柯小夏问。 “长得有点凶,模样怪吓人的,眉宇之间有颗痣。他板着一张脸,说话也冷冰冰的。这人口音也不像是荔香城人,像是从外地来的,听上去应该是北方人。”女护理说完,我心里猛然冒出一句“糟了”,赶紧拉着柯小夏离开了养老院。 “想不到还有人想找宋庚,会是谁呢?除了我们之外,谁会没事找宋庚?”柯小夏疑惑地问道。 我说:“凶手宋庚不是要杀十二个人吗?也许他要杀的人已经发现了他,所以那些人想先下手为强。行了,咱们先别多想,这个迷局需要咱们慢慢去揭开。下一个宋庚在哪?”路少康已经把这件案子登报了,十二人中的幸存者肯定会看到报纸,他们会为了保命而先下手为强吗? “长岛中学。”柯小夏毫不含糊的回答。 “咱们不能去光明公园吗?”我无奈地问了一句。 “不行,先去长岛中学。”她坚持道。我没辙了,只能开着车来到长岛中学。跟宋庚的班主任接触过后,宋庚被他的班主任带到了我们面前。这个宋庚长得很瘦弱,个头还不到一米五,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知道我们是公安局的,他被吓得瑟瑟发抖,挺害怕的样子。 我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你别害怕。”宋庚点点头。我们刚想问点什么,他却先开口说道:“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个人把我拦在校门口,问我有没有杀过人。” “有人找过你?”柯小夏眉头一紧。 宋庚颤着声音解释个不停:“我怎么会杀人呢?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我真没有杀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学校里……”我松开他说:“你别紧张,我们并没有说你杀人。其实我们已经知道有个人来找过你了,我就是想问你,找你那个人长什么样?他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我这话,宋庚才放松不少,吐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那人脸上有颗痣,长相很凶,我还以为他要勒索我,还好不是。不过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走了,他还说……”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柯小夏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过段时间会有一男一女来找我,让我告诉他们,他们这是在做无用功。他说的一男一女,估计就是你们俩了。”宋庚说完抬头看了我和柯小夏一眼。 我呵呵笑起来,柯小夏瞪着我:“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俩要来?”我摇摇头。宋庚轻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能先走吗?”我摆摆手让他回教室去了。 柯小夏说:“好了,咱们去光明公园看看。只剩下最后一个宋庚了,如果这个宋庚还不是凶手,咱们真要白跑一趟了。” “三个宋庚都被排除了,这第四个宋庚是凶手的几率也不大。” “那你还要带着我来跑一趟,你真是闲得蛋疼。” “咱们还得先会会那个捷足先登的人,没准儿他已经到光明公园了。”我话音刚落,柯小夏就急忙扯着我往外走。 光明公园附近光明街道113号,这就是第四个宋庚的家。资料上显示,这个宋庚今年三十三岁,至今未婚,独居,在一家打印店上班。按常理来分析,他最有可能是那个行凶者。 113号是宋庚租住的房子,他在这儿已经住了四年了。我们来到宋庚的家门前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回应。这时房东刚好经过,他疑惑地看着我们。柯小夏把房东拉过来问道:“住这儿的人是叫宋庚吗?”房东看着我们俩问:“你们是谁?找宋庚做什么?” “派出所的。”柯小夏为了让事情顺利点,就掏出了证件。 “噢,好,这儿确实是宋庚住的地方,他没做什么坏事吧?”房东好像还挺担心宋庚的。柯小夏笑道:“他没做啥坏事,我们就是过来问问,他现在没在家吗?” “这个我可不清楚,他也许去上班了,他上班的地方就在光明公园门口那个喜洋洋打印店,要不你们去那儿问问他老板。不过我听说这小子今天休假,早上也没有见他出门。唉,算了,我还是去拿钥匙给你们开门吧。”房东说完就跑下楼去。 柯小夏看着我问:“咋样?我执行能力还可以吧?” “人家是怕宋庚真犯事连累到自己,要不怎么会那么积极。”我说。 “反正人家愿意和咱们合作,看来这个宋庚很可疑啊!希望咱们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点。”柯小夏说完,房东就拿着钥匙快步上楼来了。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就问房东,“在我们来之前,有别人来找过宋庚吗?” 房东摇摇头,开始找宋庚房门的钥匙。 “没有吗?”她不大相信。 “真没有,今天我就看到你们来找他。”房东说的时候已经找到了钥匙。 “眉心有颗痣,长相凶巴巴的人,你没见过吗?”柯小夏继续问。 房东还是摇头,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我看着柯小夏说:“也许他晚了一步。”房门嘎的一声被房东推开,我跟柯小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房东惨叫一声道:“哎哟!怎么死人了?我的生意呀!这房子以后还怎么租给人?这满地都是血,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啊?!” 我们赶紧冲进了房子里,果然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地上全是鲜血。我顶着令人晕眩的血腥味打量了一眼房间,发现宋庚坐在一张正对着门口的黑色靠背椅上。他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脸皮都快被剥掉了。 我看房东一直捂着嘴,快忍不住要吐了,就伸手推了他一下:“你要是害怕,就赶紧下楼去报警。”房东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柯小夏绕过血迹走到宋庚旁边,招手叫我过去,而她则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着宋庚。我没想到她竟一点儿也不害怕,之前还颤颤巍巍的。看来这次她是认真的,完全不是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风格了。我绕过去,看到宋庚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不少剔骨刀具。刀具摆放得有些凌乱,几把小刀上还沾着血迹。 柯小夏说:“这是一个未完成的作品。”这点我同意,凶手好像在杀人剥皮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件事使他放弃改造宋庚的脸,在中途就离开了。如果凶手没有走,宋庚的脸估计也会变成一张生肖脸。那凶手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我看着柯小夏,柯小夏说:“他会不会是被人发现了?” “反正不是突然拉肚子去上厕所了。” “这么说,凶手宋庚被杀了吗?” “凶手宋庚?” “就是那个比我们先来的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他知道我们会跟过来,也知道动手的时间不够,所以只能在做到一半的时候逃跑了。” “但房东没有看到这个人啊。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撒谎。” “他是没有撒谎,但他又不是看门狗,谁进来谁出去,他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吗?瞧他那样子,估计也不会站在门口去数那些进出来往的人。” “难道我猜对了,宋庚想杀害的人反而先杀了他吗?” “这个可能性很大。” “咱们得好好调查调查这个被人杀死的宋庚。”我刚说完,小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胡,查到了。住在光明公园的宋庚和那个摄影师庞尧是同乡,都来自一个叫青山镇的地方,他俩好像是发小。”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 “小熊说了啥?”柯小夏问。 “庞尧和宋庚从小就认识了。” “ok,这么说,宋庚就有杀死庞尧的动机了?” “咱们先去打印店看看。”我说着就带着她离开了宋庚的房间,这时局里的同事们也到了,他们迅速地接管了现场。白安乐看到我和柯小夏,就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看样子嫌犯被杀了,这事可蹊跷了。” “哎呀,你快去勘验现场吧!”柯小夏推了他一下。 白安乐叫道:“有空咱们一起聊聊这个案子。” “有空再说。”看着柯小夏把白安乐推进房间,我对她笑道:“你这么不喜欢老白?” “他忙他的,我们忙我们的,哪来那么多时间瞎扯淡?走,去打印店。”她说完就下楼了,我也紧随而去。 我们出了光明街,一路走到光明公园,喜洋洋打印店就在公园门口二百米开外的地方。我跟着柯小夏进了打印店,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当我们提到宋庚的时候,她说宋庚今早跟她辞工了。谈起宋庚的过往,老板娘把宋庚臭骂了一顿,说这人特别懒惰,做事粗心大意,经常得罪客人。但当柯小夏告诉她宋庚被杀的消息时,老板娘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表示自己对这件事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问她认不认识宋庚的朋友,她告诉我们,宋庚这个人性格古怪,总是独来独往,没见他有什么朋友。看来这个老板娘对宋庚知道的也不多,两人之间似乎也只老板和员工这层关系罢了。我和柯小夏走出打印店,她冷笑着说,“看来这个宋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说:“嫌疑越来越大,但我总感觉他不像是凶手。”我本来还觉得宋庚嫌疑最大,但现在想来,总觉得那个杀死宋庚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那到底是谁杀了宋庚?凶手接下来还要杀谁?既然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剩下的几个他肯定也不会放过,那么他的杀人规律是什么?十二生肖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可真像个艺术家。 柯小夏去买了两瓶汽水,递给我一瓶说:“渴不渴?喝点吧!都跑大半天了。” “也算是有不少收获。”我接过汽水后说。 “咱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那个眉间有痣的人,找到他,一切都能说清楚了。他总比我们早一步,也许他就是杀死宋庚的人,又或者他看到了凶手。” “这事我会吩咐小熊去做。” “咱们去看看老白有没有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柯小夏喝完汽水后把瓶子扔进了身边的一个垃圾桶里,我也赶紧把汽水喝完,跟着她回到了宋庚的出租房。宋庚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包裹起来带走,现场勘查似乎也做得差不多了。我们来到白安乐身边,他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聊天。见到我们,他赶紧介绍道:“这位就是獬豸调查组的宋神探。” 宋添丁?我和柯小夏都非常惊讶。这时那个高大的男人回头看向我们说:“你们好。”当看到他的脸时,我们更觉震惊,因为这个宋添丁眉间正好长着一颗黑痣,虎目剑眉,看上去不怒而威,气势凌人。 “你就是……就是……那个……那个人吗?”柯小夏愣愣地叫道。 宋添丁翘起嘴角发出一阵冷笑:“怎么了?” “怎么会是你?”我纳闷了。 “是我又怎么了?你们慢一拍,不服气吗?”他继续冷笑。 “你见到凶手了吗?”柯小夏问。 宋添丁嘿嘿笑着对白安乐说:“出现场验尸报告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一份,我先走了。”说完就朝楼下走去。 “你怎么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柯小夏追上去问,但宋添丁没有理会,信步下楼去了。 “獬豸调查组怎么会有这种人?”柯小夏很生气,满脸都是失望。她肯定也很崇拜宋添丁,可她没想到真实的宋添丁竟然如此冷漠。 我走到柯小夏身边:“别生气了,人家看不起我们是很正常的,咱们算什么?压根没法跟他们比呀!他们一来到荔香城就已经一声不响地开始查案了,消息比我们还快,你抱怨也没用。咱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 “有啥了不起的。”看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赶紧走到白安乐身边问:“老白,怎么样?找到什么新线索吗?” “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刀法很了得啊,你知道庖丁解牛吧?这人是叫宋庚吗?我感觉这个死者不是凶手,他应该也是凶手黑名单里的人,你看这杀人手法和之前几宗案子如出一辙。这种手法别人模仿不来,天上地下仅此一家。” 白安乐的话让我有些糊涂,这时柯小夏走过来问:“老白,到底啥意思?你行不行呀?” “我的意思是宋庚杀了宋庚。”白安乐说。 “宋庚杀了宋庚?”我愣了。 “是凶手宋庚杀了受害者宋庚,当然,此宋庚非彼宋庚。”他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查到的四个宋庚外,还有另外一个宋庚?”柯小夏惊叹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办案有时候就特别需要这种异想天开。”我笑道。 “庞尧和宋庚认识又是咋回事?”柯小夏问,“庞尧都点名说是宋庚想杀他了,他总不会是认识两个宋庚吧?现在死的宋庚正是他的发小,那怎么会又闹出一个宋庚呢?” 白安乐说:“也许真正的凶手并不叫宋庚,他只是借宋庚的名字杀了庞尧。再说了,笔记本上的名字,你确定就是庞尧留的?或许是凶手留下迷惑我们的呢?”这想法我有点儿赞同,我们都被庞尧笔记本上的名字绕进去了。 我想了想说:“这么说的话,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了,咱们得抓紧了。既然宋庚是那十二个人中的一个,那算下来已经有第九个受害者了,还有三个……” 柯小夏问:“你们说凶手为啥突然离开了?难道我们的追查被他发现了?按照他一贯的作案手法,宋庚肯定会被整成一张生肖脸。” 我淡然一笑:“也许是因为宋添丁。” “他真的看到凶手了?”柯小夏又问。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大愿意和我们交流。” “也是,咱们最后还得靠自己。”柯小夏看上去很失落,“他还是个名侦探呢!架子这么大,恶心死了。” “谁叫人家有本钱呢?”我无奈地说。宋添丁是我非常崇拜的侦探界明星,我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见他一面。尽管我幻想过无数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像今天这样尴尬。我也没想到局里会请来獬豸调查组,他们应该是真着急了,毕竟我们一直没有进展,而这么诡异的案子也确实符合獬豸调查组的口味。 宋添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蔼可亲,我心里郁闷不已,也许奇才、怪才总是显得别具一格吧。除了我,柯小夏也很失望,她知道獬豸调查组要来的时候还兴奋不已,结果今天遇到了冷酷的宋添丁,她这是一头撞墙上了。 我和柯小夏、白安乐告别之后就回到了家里,做完饭菜后才发现老婆在餐桌上多放了一副碗筷,还告诉我说家里来客人了,可是家里除了我和她,哪儿来的第三个人?看着憔悴的老婆,我知道她最近越来越恍惚了。要是把老婆送去精神病医院,我又不忍心。自那次旅行以来,自出车祸以来,老婆整个人都变得提心吊胆起来,情绪非常容易紧张。 吃完饭,她还要把“客人”送走,看着她开门送走“客人”之后,我就推着她来到了大厅:“老婆,刚刚谁来了?” “小艾,小艾她回来了。”她说。 “小艾死了,死很多年了,你别老惦记着她了,知道吗?” “不,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了。”老婆显得很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我弯腰搂着老婆,“老婆,你刚刚已经把小艾送走了,她回家去了,不会来找你了,你别担心她了,好吗?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谢谢你。” “谢什么?我是你老公嘛!我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伤害你,就算是小艾也不行。她要是来伤害你,我就替你赶走她。” “我困了,想睡觉。” “想睡觉了?可你还没洗澡呢。” “我好累,好困。” “好,咱们去休息。”我推着老婆进入卧室,把她抱到床上,她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看到她酣睡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真的越来越憔悴了,一直心事重重却一直不肯向我打开心扉。车祸对她的伤害真的那么大吗?一想到以后要把她送去精神病医院,我心里就刀刺般的疼。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杯柠檬水,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本以为是柯小夏打来骚扰我的,一看却发现是弟弟胡禹打来的,我接了电话:“胡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哥,最近还好吗?嫂子她最近还喜欢自言自语吗?”胡禹问。 “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好不好,你呢?你小子最近跑哪里去了?” “我啊!和几个朋友正在印尼谈生意呢!” “真的假的?你咋跑那地方去了?” “你别笑我,你老弟我最近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胡禹了。我认识几个做生意的朋友,最近跟着他们跑来印尼了。” “你真不是忽悠我?” “骗你我跟你姓,哈哈!不过咱们都一个姓。对了,哥,咱们多久没见面了?” “挺久了吧!怎么?” “过几天我打算回荔香城,到时候去见见你和嫂子,嫂子她真没有好一些吗?唉……都怪我,我真内疚真惭愧,要是那次车祸里截肢的人是我就好了。”胡禹用哀伤的声音说着,听得我一阵心酸。那次车祸里,开车的正是胡禹,本来他和老婆说好去城外郊游,我还亲自送他们出门。他们去的时候有说有笑,嬉嬉闹闹、开开心心的,还对郊游心驰神往,谁知半路就出了车祸。老婆从此就变得郁郁寡欢,胡禹也因此无比内疚,之前他还经常来找我们夫妻俩玩儿,之后就基本只在电话里聊聊了。这次他说要回荔香城,虽说我还是对那场车祸耿耿于怀,但听了他的话,我还是感到一阵开心,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见面了。 我淡淡地说:“回来吧!咱们一起去吃白龙湖砂锅鱼,你这馋猫多久没吃砂锅鱼了?” “哥,你还别说,我现在特别怀念白龙湖砂锅鱼。” “那你哪天回来?” “后天吧!后天成吗?” “当然成,你嫂子出车祸之后一直待在家里,正好趁这个机会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放我们鸽子。你以前总是以事务繁忙为借口推脱,这次我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你可不准再放鸽子了。” “知道了,我现在真后悔以前没能好好陪你们,如果我经常陪着你们,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没事了,哥,我现在有事,先挂了,等着我回去吧!拜拜!”他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我把手机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深深陷入了回忆里。结婚之后,我为了案子和升职,整天都在忙,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了,脑子里几乎都是案子、案子、案子。如果我没把自己弄得那么忙,如果我能抽出一些时间来陪陪老婆,也许事情就真的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想到这儿,我感到很愧疚,其实那场车祸也不能全怪胡禹。他虽然无所事事,但很爱我这个哥哥和他嫂子,他们发生车祸,责任主要还是在我。 第二天回到局里,柯小夏跑进我办公室:“大队长,真被老白给说中了。” “说中什么?”我怔了怔。 “凶手啊!凶手根本不是宋庚,宋庚确实是凶手黑名单里的人,你说奇不奇怪?被杀的人相互之间似乎都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庞尧和宋庚这两人。不过根据调查,庞尧和宋庚虽然来自一个镇,但来到荔香城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就变得很淡了。俩人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和接触,更别说经常聚一聚见一见了。” “谁告诉你的?”我问。 “我自己查出来的呗!”她很是得意。 “你自己查?你还会查案?” “喂,你这么小看我吗?我昨晚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调查他俩,这才找到的线索。” “噢,你怎么查的?” “找他们的身边人啊!庞尧的朋友基本都没见过宋庚,俩人的交友工具里也都没有对方的账号,就连手机上都没有对方的号码。所以我断定,这俩人之间的往来真的很少很少很少。”柯小夏说。 我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勤奋。” “我好歹是个副队长啊!可不像某些队长一下班就回家待着,啥也不做啥也不想,只等着自己的队员找到有用的线索,好拿去邀功。” “你这话里有话啊!”我白了她一眼。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你要是一厢情愿,我也没办法。” “你个小丫头,胡说啥?我身为队长,帮大家背黑锅的时候咋不见你歌颂歌颂?”我伸手在柯小夏脑袋上拍了一下,她捂着脑袋叫道:“别叫我小丫头!另外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局里似乎对咱们很不满意,因为咱们在这案子上一直没有突破。这口大黑锅,你打算怎么背啊?你在局里也算是神探级别的人物了,想不到竟被这个案子难倒了。” “议论和嘲笑上级,你觉得很好玩吗?”我苦笑着。 “好了,不说你了,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问。 “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等着看好戏吧!”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我和柯小夏看向门口,发现獬豸调查组组长、诡案专家宋添丁正叼着一根烟站在门口。 “你算哪根葱?”柯小夏骂道。 “这个案子我们接手了,你们这些废柴可以歇会儿了。”宋添丁说。 “怎么可能?真是笑话,你少来唬我们。”柯小夏说。 宋添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说:“看看吧!这是局里下的命令。”我拿过那张纸看了一眼,确实是局长亲自盖的章。我看了看柯小夏,她把纸抢过去看了几眼,立刻火冒三丈地朝门外冲出去:“我去找局长问清楚。”我伸手拉住她:“算了,别自找麻烦。”她瞪着宋添丁说:“凭什么呀?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我的人很快就会接手你们查到的所有资料,你们既然没能力破案,就老老实实地交给我们吧!你们仍然这么坚持,难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吗?你们若是不服气也可以自己去查,不过千万不要妨碍我们办案,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宋添丁语气冰冷,冷得令人心僵。 柯小夏气极:“放屁!你能拿我们怎么样?有啥了不起?” “除非你们不想再做这份工作了。”宋添丁笑道。 “不做就不做,本小姐还不稀罕呢!”看来柯小夏已经气到一定程度了,我赶紧伸手摁住她的肩膀说:“消消气吧!别让人看我们笑话。”她冷哼一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宋添丁低头看着我问:“你叫胡黎?” “你好。”我伸出了一只手,但宋添丁并没有和我握手,只是冷笑一声说:“我听过你的名字,三年前的城南汪家灭门案和两年前城北溶尸案,你成功地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足挂齿。”想不到宋添丁还知道我这种无名小卒,我心里一阵欣慰,甚至想,也许这个案子交给他来破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遇到这个案子就不行了?男人不能说不行,你不行了,跟阳痿有啥区别?一个大男人阳痿了,还算是男人吗?” 听到宋添丁挖苦我,柯小夏听不下去了,骂道:“像你这样高高在上,抢走别人辛苦所得还要挖苦别人就算男人了?我怎么感觉你猪狗不如?” 宋添丁仍然只是冷笑:“你们真有本事,怎么一直抓不到凶手?” “你……”柯小夏无言以对。 “给你们透个底,只要三天,我就能把这个喜欢给人家变脸的杀人恶魔找出来。”宋添丁自信满满地说。 “吹牛。”柯小夏嗤笑道。 宋添丁伸手摸了摸他那又宽又厚的下巴,把嘴里的烟蒂拿下来扔进了桌上的烟灰缸:“有句话叫‘骑驴看唱本’,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走着瞧?”柯小夏回道。 “聪明。”宋添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朝外走去。他一走出门,柯小夏就立马对他的背影做了一个击打的动作,这时他却突然回头告诉我们说:“再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已经找到下一个被害者了。”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柯小夏抬头看着我问:“他说什么?下一个被害者?”我没回答,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点了一根烟。宋添丁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他这不是明摆着来跟我炫耀的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还把我这种不入流的探案人员放在眼里了。 柯小夏呆呆地看着我:“瞧你这德行,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你还抽烟,嫌自己死得不够惨吗?人家才刚到荔香城,但人家都已经找到下一个被害者了,你说你咋什么都查不出来?” “算了吧!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为了办案。这案子放在咱们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现在好了,宋添丁说三天之内就能找出凶手,他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我们何必……”我说到这儿,就听柯小夏笑道:“看来还真被宋添丁猜对了。” “猜对什么?” “你不是男人。喂!胡黎,你上辈子是个太监吗?” “局长都盖章了,咱们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反正我们做我们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跟着这个案子很久了吧?你舍得让别人先把案子破了?虽说我刚来不久,但我都替你们不值,你咋这么轴呢?”柯小夏歇斯底里地说着。 我无语地把烟熄灭:“你要这么说,我就跟你说心里话吧!这案子我三年前就跟着了,办案的人就是这样,对一个案子很容易办出感情来。但宋添丁毕竟是我敬重和仰慕的人,这个案子我没本事破,交给他我很放心,我想局长也跟我一样放心。我心里确实不想放手,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冥顽不灵,你还没到三十岁吧?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不懂变通?” “我可没你那么喜欢胡来。” “哎呀,这么说,我这在是害你了?” “算了,不说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我不想再跟她纠缠了。 柯小夏被我的态度激得火气很大,听我这么一说,她冷哼一声就站起来朝外走去。她走了,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我从抽屉里拿出这个案子所有的死者资料,反复看了几遍,还是看不出这些死者的关联所在。除了庞尧和宋庚,其他人之间看上去没有任何瓜葛。凶手到底是怎么选择被害者的?这真的是无差别杀人吗?这系列的谋杀每一步都被凶手设计好了,一定是有预谋的,绝不是无差别杀人。凶手和这些被害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宋添丁又是怎么知道下一个被害者的呢?我想到宋庚的死亡现场,凶手做到一半就跑了,宋添丁比我们先到现场,难不成他真的看见了凶手?想到此处,我突然很不甘心。或许柯小夏说得对,我不能那么没自信。这个案子我一直跟着,现在这么轻易拱手让人,的确不是我的风格。 第十章 下一个被害者 第十章 下一个被害者 局长獬豸调查组请来之后,“生肖脸”凶杀案基本就不需要我参与了。我在办公室里翻看着这个案子的档案,一天很快就这么过去了。下了班,我来到停车场,刚钻进车里,柯小夏就突然出现在车前拦住了我的车。我开门让她上车:“怎么了?柯大小姐今儿没开车?” “少废话,送我回家。”她还真不会跟人客气。 “当我是车夫吗?”我没有发动车子,她伸手拍了我一下:“叫你开车就开车,废什么话?” “行,你厉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只好发动了车,柯小夏朝我卖了个萌说:“我算女人吗?没生孩子没结婚算什么女人?老实跟你说,本姑娘还是处女呢!” “晕,有哪个女孩会到处说自己是个处?” “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到处去说,我只告诉你一人。” “为什么?看上我了吗?老白怎么办?”我笑道。 “看上你?想得美,我喜欢的男人必须有担当,我可不喜欢你这种娘炮。” “娘炮?你少来刺激我了。”我苦笑。 柯小夏捂嘴笑道:“认识你那么久,我总算是看清楚你的为人了。其实吧!我跟小熊、老白他们聊过了,他们都很不服气,凭什么把案子交给宋添丁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只要你这个大队长说一声,我们几个一定跟着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咱们可不能组小局子,拉帮结派可不是好事。要是被局长知道,咱们都要被处分。再说了,咱们查这个案子那么久了,几乎毫无进展,宋添丁一来,立马找到了下一个被害者,獬豸调查组果然强啊!他们能破案,我们还瞎捣什么乱?” “咱们可不是瞎捣乱,有句话叫‘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听过吗?” 我摇摇头:“我是个文盲。” 柯小夏不耐烦了:“呸,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和你说话了,前面的路口,我要下车。”到了她指定的路口,我把车停下,她扭头对我说:“老胡,你会后悔的,后悔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说完就下了车。 我抿嘴一笑,调头回家。把车停到小区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我想起家里的蔬菜啥的已经吃光了,就到小区外的菜市场去买了点蔬菜和水果。回家途中,我突然感到后面有个人在跟着我。我心里立刻警觉起来,谁没事会跟踪我?我低着头放慢了脚步,想找个机会看看这人是谁。本来还以为会是柯小夏这丫头,但看身后那人的身形,完全不像个女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衣,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脸,看不清面貌。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特意跟保安聊了几句,趁机往后瞥了一眼,却发现这个跟着我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觉得自己疑心病有点重,只好朝a栋走去。进入电梯时,里面已经站了两个陌生的男人了。本来他们聊得正开心,见到我立马就安静下来,两个人都盯着我看。 我向他们俩点点头,问:“我好像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新搬到这个小区来的吗?”两个男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笑道:“我们来找朋友。” “朋友?几楼?”我看了一眼电梯楼数,“十一楼?跟我一层吗?” “摁错了,其实我是去十五楼。”说话的人伸手在另外一人身上打了一掌,“粗心大意,居然摁错了,你搞什么?早上没喝多吧?” “哦,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我话音刚落,十一楼就到了。我走出电梯,两人还向我点头致意。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走到家门口,我听见家里欢声笑语,老婆似乎在跟谁聊天。我开门进去,耳边传来胡禹的声音:“哥,你回来了。” “胡禹,你提前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感到很意外,胡禹跑上来一把抱住我说:“哥,瘦了不少,最近烦心事多?” “还行。”我笑了笑。 “买了不少好东西,来,我帮你提进厨房。”他说着就主动把我手里的蔬菜水果拿到厨房里去了。我走到老婆面前说:“老婆,弟弟来了,你好像挺高兴。”她微笑着点点头:“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看上去挺好的。”我回头看着厨房里的胡禹,他朝我叫道:“哥,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菜了。”我走进厨房说:“今晚就满足你的愿望。” “哥,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他一边帮我洗菜一边说。 “最近有个案子挺烦心,不过没啥了,案子已经交给别人了。明天咱们一起去吃砂锅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敢情好啊!一想到砂锅鱼,我立马滚回来了。” “真的?骗人吧!你要真想砂锅鱼,早就回来了。” “哥,你那个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吗?”他这么问了一句,他一向很少理会我办的案子,这次回来他倒也学会关心我了。我皱起眉头叹着气说:“凶手很变态,也很机智,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归案了。” “恭喜,恭喜。”胡禹不正经地笑道。 “喜从何来?” “恭喜你破大案。” “这事和我没关系,局里找了比我更厉害的人来查这个案子。” “比你更厉害的人?哥,我跟你说,在我眼里,说到查案,比你更厉害只怕还没出生呢。谁有本事能战胜我哥?你们局长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觉得你肯定能找到案子的症结所在,哥,你千万不能放弃,不能认输,我支持你。”胡禹拍拍我的肩膀。我毫无自信地摇摇头,他一向能说会道,油嘴滑舌,我也说不赢他,只好默默炒菜做饭。 吃完晚饭之后,胡禹没有留在我家过夜,他说他在外面订了一间房子,他也不想打搅我们。我知道他是不忍心对着没了双腿的嫂子,只好由他去了。不过,我们约好明天就去吃砂锅鱼。 帮老婆放水洗澡后,我把她抱到床上。等她睡着了,我来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案件的资料细细阅读。凶手似乎是按照“十二生肖”来整容的,如今鼠、牛、兔、龙、蛇、马、羊、猴、鸡和狗都已经出现,生肖里就只剩下虎和猪了。但凶手似乎又不是完全按照这个生肖来杀人的,比如死去的马慧颖是牛头,这就和牛头马面的农斌太夫妇重复了。还没有完成整形的死者宋庚,脸皮刚被削掉一半,他原本会被整成什么?虎脸还是猪脸?再来看死者的出生年份,他们的属相和被整成的生肖脸基本吻合。但宋庚例外,他是鼠年出生的,这样就和路少康重复了。 看来看去,我自己也凌乱了,脑子差点崩溃。凶手看似是按套路出牌的,但又经常打乱,令人摸不着头脑。十二点的时候,柯小夏打了个电话给我:“老胡,睡了吗?” “柯大小姐,你怎么又打电话来了?嫌电话费多吗?” “市话不费钱,我就想问问你,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后悔把案子交出去了。” “你怎么老在意这个事情?反正我把案子交出去了,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别老惦记了。对了,明天我请假,你跟局长说一声。” “你要请假?老胡,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逃避什么。我说柯小夏,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弟弟来找我,明天我带他出去走走。反正你要记得跟局长说一声,他现在也不信任我了,放我一天假估计没啥问题。” “算了,你自己都放弃了,看来只能靠本小姐单枪匹马杀它几百个来回。” “柯小夏,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管不着,那个什么臭宋添丁,他把本小姐惹恼了,别想有好日子过。”柯小夏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柯小夏哪里有半点女警作风,真不明白局里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不过,她那大大咧咧的个性确实也深受同事们喜欢,她喜欢调侃别人,别人也喜欢调侃她。想到此,我发现原来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第二天一早,胡禹打电话给我,说他白天没空,晚上才能一起去吃砂锅鱼。这么一来,我也不想欠柯小夏人情了,老老实实地上班去了。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早上,案子的资料真让我眼花缭乱。中午下班的时候,柯小夏来到我办公室门口说:“老胡,吃饭去不去?” “跟你去?”我愣了一下。 “怎么?怕我生吃了你吗?”她笑道。 “要不咱们把老白也叫上?” “你敢叫他信不信我揍你一顿?”她怒斥道。奇怪,她跟白安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女中豪杰。”我向柯小夏竖起大拇指,“好了,我不叫老白了,可是就咱们……” “婆婆妈妈什么?我请你吃行了吧?”她生怕我不去。 我嘿嘿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贪图小便宜,你请客,我当然要去。咱们去哪儿吃?富贵大酒店还是荔香大酒店?” “上酒店?想都别想,咱们就去局对面的云婶小饭馆。” “云婶小饭馆,不会吧?你没带钱吗?那边咱们都吃腻了,还不如吃局里的食堂呢。” “你到底去不去?” “去,干吗不去?你要是真请客,吃串牛杂我也觉得赚了。”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柯小夏带着我来到云婶小饭馆,拿起菜单叫道:“给我来一个爆炒腰花、爆炒肥肠、爆炒鸡杂……”听到她这么重口味,我抢过菜单说:“柯小夏,你这口味很有自己的风格嘛!要不要加几个鸡屁股?”她笑道:“你要是想吃,我可不会阻止你。” “看不出来你长得挺小清新,口味那么重。” 她催道:“得了,你到底想吃什么?赶紧点了,别让人等着。”我看了看菜单,点了个茶树菇炒肉和西红柿蛋汤。柯小夏等我点完,又叫了一个“爆炒猪尾巴”。我嘲笑她:“你胃口这么大?能吃得完吗?” “吃不完你帮我兜着。”她笑道。 “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吗?” “放心吧!我是出了名的大胃王,不会让你帮我擦屁股。我像是要人擦屁股的人吗?反倒是你,老要人帮你擦屁股。” “擦屁股,擦屁股,咱们这是在饭馆呢!” “嫌我不干净吗?那你还跟着我出来?” “你这擦屁股,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我望着她。 她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今天上午去做什么了吗?”我摇摇头,她接着说:“我去跟踪宋添丁了。”我惊讶极了:“你去跟踪宋添丁?你跟踪他干吗?”她笑道:“不跟踪他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咱们俩都这么被他看不起了,我倒要瞧瞧他能鼓捣出什么玩意儿来。”我点点头问:“那他上午去哪儿了?”柯小夏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他今天去了城西的一个废工厂,然后去了百合贸易商场,最后就回到局里了。一路上也没见他跟谁说话,不知道他想干啥。” “那你白跟着他折腾了一早上。”我笑了。 “放心,我总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话说宋添丁到底带了多少人来?肯定不是单干吧!獬豸调查组之所以那么厉害,正因为他们是个极为强大的团队。现在唯有宋添丁一个人冒头,其他成员却如同幽灵,这组人确实厉害。” “原来你想找到獬豸调查组的人,你这是跟谁较劲呢?” “跟你这个废柴队长还有我自己较劲。” “以后这种事,你别和我说了。”我说完了,菜也上来了。柯小夏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吃饭。”她拿起筷子连续夹了几块肥肠放到嘴里,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微微一笑,也端起碗筷吃饭。吃完午饭后,柯小夏接到一个电话,接着便和我告辞了。她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不得不说,宋添丁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我回到局里,在办公室里闲坐了一下午。下班之后,我就兴致勃勃地回家把老婆接了出来。她本来不愿意出门,我说要和胡禹一起去吃石锅鱼,她才勉强答应。老婆和胡禹关系一直很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车祸,他们俩也不会那么长时间不见面。老婆很喜欢胡禹,因为胡禹的性格跟她也差不多,又开朗又爱玩,还喜欢追求各种刺激。胡禹也喜欢这个嫂子,有什么活动,比如郊游或者旅行啥的都会叫上他嫂子。不得不说,有时候我确实是个足够闷骚的人。一开始,我心里还挺介意,但我也清楚自己没什么时间陪她,为了她开心也就没说什么。更何况如果不是胡禹帮我哄着她,她可能都要跟我离婚了。 我带着老婆来到吃石锅鱼的地方,找了一个靠湖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城市依旧喧闹。看着湖边的璀璨灯火,老婆问道:“胡禹没来吗?”我拿起手机给胡禹打电话,这小子怎么还没出现?他说了会提前到的。 胡禹电话没人接听,我有些纳闷,但还是安慰老婆:“放心,他会来的,他不是会放咱们鸽子的人。”以前只有我放他们俩鸽子的时候,胡禹却从来不会放我们俩鸽子。对胡禹而言,玩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兴趣,从来不知道好好工作的他,除了玩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过了十来分钟,胡禹回电话了。 “喂!你在哪儿?到底来不来?你耍我们呢?”我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哥,我这边有事。”胡禹委屈地说。 我问:“有事?什么事?” “一个朋友死了。”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就问:“你朋友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早上我还跟他一起玩来着,没想到……我也是刚刚接到他老婆的电话。哥,我得过去看看,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生前没少照顾我。这顿砂锅鱼,要不……要不下次吧?我朋友死了,他老婆需要人安慰安慰,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这男人突然就没了,她情绪肯定很不稳定……”胡禹解释着。 我干咳一声:“好了,原谅你一次,你去忙你的吧!”胡禹嘻嘻笑道:“哥,还是你最懂我。下次我一定会陪你们吃砂锅鱼,记得跟嫂子说一声,抱歉啊!真心抱歉!”我说:“行了,就这样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胡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荔香城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那么要好的朋友在这儿? 老婆看着我问:“胡禹怎么了?” “他说他不来了。”我老实回答。 “不来了,不来了,那我们……我们……回去吧!”老婆显得有些不安。 “不吃鱼了吗?要不吃点再回去吧!都出来了,不然回去还得再做一顿。”我劝说着。 老婆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她说:“不,我得回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我看着她,她好像很痛苦。也许是因为她很久没来过人多的地方了,周围吵吵闹闹,她应该很不适应吧。我不忍心看着她那么憔悴,就说:“好,我们回去就是了,回去我再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就站起来推着老婆的轮椅朝外走去。 到了停车的地方,我刚把老婆抱上车,却突然发现身后竟有人跟着我们。我对车里的老婆说:“老婆,我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会儿好吗?”老婆点点头说:“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害怕。”我看了看四周,人还不少,那么老婆应该是安全的。我找了一个服务员问了卫生间的位置,接着就朝卫生间走去。果不其然,真有人一直跟着我,等我进入卫生间之后,跟着我的人就不见了。我找了个位置上了个厕所,说来也怪,偌大的卫生间,居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等我上完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站到我身边说道:“兄弟,尿裤子上了。” 我低头一看,那人居然趁机伸出手,一把将我扳倒在地,然后把一根绳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拼命挣扎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只好挥手去抓这个男人。但男人很聪明,身体不停地晃动,我根本碰不到他半根毫毛。勒着我的绳子越来越紧,我开始有些晕眩了,这时耳边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你要偿还你所有的罪过,你必须要偿还,就算是下地狱,这罪过也不会消失。就算你这辈子死了,我下辈子也会缠着你;这辈子杀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像个精神病患者,可这又像是在复仇,谁会来找我复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此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喊道:“总算找着你了,快放开他。”见自己被人发现了,那要杀死我的人立马松开了我,朝着门口那两个人冲了过去。那两个人急忙掏枪,谁知道凶手更快,他飞起双腿一扫,那两个人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他扫倒了。等那两个人回过神来,凶手已经逃之夭夭了。他们俩追了出去,我则是缓缓地站了起来,努力呼吸着,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脖子上的红印,伸手摸了摸,又辣又疼。我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救我的那两个人回来了,他们站在了我身后,其中一个说:“他逃掉了。” “你们是?”我看到他们身上藏着枪,也认出他们正是在小区里跟我一起坐电梯的人。 “獬豸调查组李炜。”那人掏出一个证件给我看。 “獬豸调查组易剑南。”另外一个人同样拿出了证件。 “宋添丁叫你们跟着我?”我问。 李炜点点头:“还好我们跟着你,不然你恐怕已经出事了,宋组长果然料事如神。” “你们什么意思?”我问。 “宋组长所说的下一个被害者就是你,本来我们俩也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胡队长,这件事不简单,我觉得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得去见宋组长一面。”易剑南说。 “下一个被害者是我?”我惊呆了。 “你好自为之吧!我们俩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凶手这一次失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这家伙异常谨慎冷静,与那些疯子杀手完全不一样。”李炜说。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易剑南说完就和李炜离开了卫生间。我虽说惊魂未定,知道凶手想害我,但想起车里的老婆,我立刻快步朝外跑去。到了停车的位置一看,幸好老婆没出事,如果凶手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杀她,我真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婆朝我抱怨道:“你怎么去那么久?”我上了车说:“刚刚见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老婆点点头说:“那好,咱们回家吧!” 回到家里,我从冰箱里拿出肉和蔬菜给老婆做了晚饭。老婆回到了家里,情绪才稍微稳定一些,吃了饭就去看电视了。我则进厨房洗碗,洗到一半的时候,柯小夏又打来电话了。我本来不想接,但她跟追债似的不停地打过来,最后我只能接听了。 “大事不好了,这事你肯定想都想不到。”柯小夏在电话那头一惊一乍。 “我想不到什么?” “还记得宋添丁说的下一个被害者吗?我查到了,你知道是谁吗?” “呃,这个与我无关,你别参与这案子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什么与你无关啊!我打听到了,宋添丁所说的下一个被害者就是你,胡黎胡大神探。你想不到吧?凶手居然要杀你,这事可有趣了,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宋添丁搞错了。” “他没搞错,凶手确实想杀我。” “啊?你出事了?” “我没事。” “你怎么那么淡定?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保护你。” “我还需要你来保护吗?我现在在家,没事了,你别担心,该干吗干吗去吧!” “不会吧?还真被宋添丁猜中了?他怎么会知道?奇怪,这也太奇怪了。” “人家是专家,这就是我们和人家的差距,现在你知道獬豸调查组的厉害了吧?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出现,我只怕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这么说你见过凶手了?” “没看到脸,我也根本来不及看,他似乎受过特训,身手不凡。”我一边说一边暗自骂着自己,当时为何不看清楚点呢!不过那人身手竟那么快,我确实没想到。柯小夏揶揄道:“你还真没用,真想不通你以前是怎么办案的。” “想不通就别想了,不然脑子坏掉了。”我说。 柯小夏说:“行,反正你最近小心点吧!凶手可能还会去找你,不过我倒感觉这是个好机会,嘿嘿!”我问道:“喂,你在想什么?想拿我做诱饵吗?”她阴恻恻地笑道:“你先别管,我今晚努力想个方案出来,挂了,拜拜!”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我觉得十分可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出凶手杀我的理由,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在追查这个案子,这也太小儿科了。 第二天到了局里,我来到宋添丁的临时办公室。宋添丁正抽着烟,看到我进来,就请我坐下并给了我一根烟。我说不抽,他就收了回去。 “知道这个案子你为啥不能跟了吗?”他问。 “你觉得案子与我有关?” “八九不离十。”他一脸的认真。 我苦笑:“这事有点莫名其妙。”宋添丁说:“我觉得你应该认识凶手。”我说:“你别冤枉我,我要是认识凶手,早把他抓回来了。”他说:“凶手下一个要害的人是你,你知道我是怎么得知的吗?”我摇摇头,这一点我确实无法理解。宋添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我面前,我看了一眼,发现那照片上的人居然是我。这看上去是别人偷拍的,地点在红树林酒店门口,时间是半年前,那时候我正在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 我惊讶地看着这张照片,宋添丁笑道:“有印象吗?这是我从凶手那儿得到的。” 我更惊讶了:“你见过凶手了?” 宋添丁摇摇头,我说:“那你……”他接着说:“我在查宋庚的时候不是一直赶在你和柯小夏前面吗?光明公园那个宋庚被杀的时候,我正好赶到,可惜已经被凶手察觉,就逃跑了。我一路追踪他,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但当我闯进去的时候,他已经从地下通道逃了。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速度很快,身手也很灵活,我稍不留神,他立马就像泥鳅一般溜掉了。” “他戴了面具?”我问。 宋添丁说:“也许吧!” “既然你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那么这个案子……”我还没说完,宋添丁就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在逃跑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了,这张照片还是我从火堆里找到的。”我低头看着照片,上面确实有被烧的痕迹。 我心里一阵唏嘘,如果在调查宋庚的时候,柯小夏没有捣乱,我们第一个选择去光明公园,也许案子已经破了。想到这个,我心里不由得心头火起,对无理取闹毫无纪律的柯小夏一顿暗骂。 宋添丁把我手里的照片拿回去说:“本来我也只是猜测,想不到凶手还真的来找你麻烦了。胡黎,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是想到什么就坦白吧!这个案子已经死了很多人,决不能再有人死了,包括你在内。” “坦白?你要我坦白什么?听你的意思,我跟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干系了?老实说,被凶手盯上,我自己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才会让凶手想杀我,如果仅仅是因为我负责这个案子,这也说不过去吧。”我解释着。 “你不想说,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总有一天会说出来的。”宋添丁冷笑着,看样子他已经认为我确实跟案子有牵连了。可如果不是因为凶杀案,我根本就不知道凶手的存在,也不会知道那些受害者。宋添丁对我的怀疑使我异常气愤,反正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我站起来对他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胡黎,证据确凿的时候,我会亲自把你铐住。”他朝我叫道。 “希望你如愿。”我笑了一下大步走出了宋添丁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柯小夏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吹着口哨。看到我回来,她噌地一下站起来说:“看来你没啥大碍。” “你想我有啥大碍?”我问。 “你脖子那儿……”她的视线扫到了我的脖子,“凶手想勒死你?”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还有点儿疼。柯小夏努着嘴说:“被勒着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窒息的感觉,哎哟!哎哟!”她学得有模有样。 我白了她一眼说:“至于吗?”柯小夏回归正形,问道:“刚刚去哪了?去那个狗屁宋添丁那儿解释吗?” “我总得跟他说一声。” “他怀疑你?”她问。我没有回答,转身去倒了一杯茶。她追过来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换做是我,我也怀疑你。这个案子的凶手是有预谋、有目的性的,一共十二个人,你是其中之一,你说你逃得了吗?”我呵呵一笑,她见我一脸不屑,就走到我跟前,把我刚刚倒好的那杯茶抢过去喝了一口说:“我相信你。”我看着她问:“为啥?”柯小夏说:“你和那个狗屁宋添丁,让我两个选一个,我不选你的话岂不是禽兽不如?放心好了,我觉得你是被陷害了,咱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柯小夏说到这儿,小熊出现在了门口:“队长,出事了,青瓦街117号,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柯小夏把茶杯还给我,“剩下的留给你喝。” 我看了一眼茶杯,里面只剩下茶叶渣了。小熊继续说:“宋添丁已经过去了,你们俩要不要去看看?虽说这个案子不是你们的,但也不能便宜了宋添丁。” “所以你来通风报信?”柯小夏笑道。 “反正你们赶紧吧!我先走了。”小熊说完,转身离开了。柯小夏扯着我的衣角问:“去不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我还是有些犹豫,现在我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如果继续跟着这个案子,局长肯定饶不了我。柯小夏看出我的心思,就说:“你怎么那么笨,去现场非得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吗?咱们就在外面看看。再说了,要想知道什么,咱们不是还有老白吗?你这位御用法医总不会背叛你加入宋添丁那一组吧?” 我对白安乐倒是很有信心,只是这样真的好吗?柯小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拖起我就往外走。她把我拖进了她的车,就开车朝青瓦街驶去。 到了青瓦街,这边已经围满了人,小熊和几个同事正在封锁现场,白安乐带领的法医工作组也已经进去了,我和柯小夏下车之后就钻进了人群里。 青瓦街117号是个精品店,死者应该就是店主。远远看去,透明的玻璃窗上面还沾着血迹,血迹呈现喷洒状,可以看出凶手极其残忍。我和柯小夏挤在人群里朝现场望去,宋添丁正在精品店门口抽着烟,似乎在等白安乐的报告。柯小夏拉住一个围观的中年大妈问道:“大妈,你知道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死人了。”大妈说。 “谁死了?你们认识吗?”柯小夏问。 大妈说:“我们当然认识啊!都是街坊邻居。死的人是个女的,大约三十岁,长得挺漂亮的,好像还没结婚,她叫什么来着?”有人补充一句:“江丽蓉。”大妈继续说:“对,她叫江丽蓉,我们都叫她小蓉。她是个勤快的人,每天八点钟准时开店,但最近两天一直没有开门,大家还挺奇怪的。王大妈就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这个店的房东,没想到,门一开,吓死人。” “王大妈?”柯小夏说完,大妈就指着现场里正在接受小熊调查的一个大妈说:“就是那个王大妈,也是她报的警。听说小蓉死得很惨,都不像是人干得出来的事。” “不是人难道是鬼啊?”有人反驳。 “这可说不准,也许是吸血的僵尸。”那大妈说。大家议论纷纷,一下子热闹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 柯小夏拉着我离开人群说:“听到没?僵尸作案。” “你倒也挺会聊天。”我看着她说。 柯小夏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意见有时候还挺重要的。反正就随便问问,选咱们爱听的听。能把久经沧桑久历风雨的中国大妈吓坏了,那现场肯定是血腥、暴力、恶心至极。你觉得这个案子和我们追查的案子有关吗?” 我沉默了,这案子怎么愈演愈烈?我思绪都乱成一团了。 柯小夏推了我一掌:“你倒是说说啊!” “你要我说啥?我连现场都没看完整,我没发言权。” “你真无趣。” “老白出来了。”我朝犯罪现场看去,白安乐正提着工具箱从精品店里走出来,宋添丁拦下他跟他聊了一阵子。柯小夏在我耳边骂道:“我要是老白,我就故意告诉他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糊弄死他。” “老白一向严格谨慎,他不会这么干。” “所以说他呆板,一点也不好玩,跟他在一起准闷死。” “你又没试过。” “不用试就知道了,瞧他有板有眼的,还对宋添丁点头哈腰的,唉……” “别唉了,他过来了。”我说。这时白安乐已经跟宋添丁谈完,走出了现场。我和柯小夏靠过去,没等他上车,柯小夏已经把他拉进人群里了。看到我和柯小夏,白安乐非常惊讶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少废话,啥案子?”柯小夏问。 白安乐顿了顿,想了想,最后还是交代了:“女性,三十岁,脑袋被切走了,凶手把一颗完整的猪脑袋缝在了尸体颈部。你们还记得马慧颖吗?那手法一模一样。宋添丁他们还在寻找死者的头颅,不知道凶手把她的头扔哪儿了。”他说到这儿,我和柯小夏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凶手这又是闹哪样? 第十一章 美容师 第十一章 美容师 白安乐做验尸报告的时候多做了一份,他叫小熊把这份报告带给了我和柯小夏。我们看到了报告里的照片,果然这次的杀人手法和马慧颖事件差不多。 我回头看着柯小夏问:“你了解过马慧颖被杀案吗?”柯小夏说:“昨晚做过功课了,马慧颖跟江丽蓉这两个人好像并不认识。”我说:“但作案手法如出一辙,这案子和生肖脸案子似乎不大一样,你觉得会是同一个凶手做的吗?”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是模仿者。”我笑道:“这种变态杀人手法,谁会去模仿?”她说:“也许凶手知道我们在追查他,他就想换个方式掩人耳目,他不是也对你下手了吗?说明他也急了,想快点解决十二个人,早点完成他预设的杀人计划。” “生肖脸案子的杀手,沉着冷静,心思细腻,有一手整容的好绝活。马慧颖、江丽蓉这个案子的凶手,看上去比较笨拙,现场相对也比较凌乱,显得不那么细心,似乎更急躁一些。如果分析凶手的心理,前者似乎不觉得自己在杀人,而是杀鸡杀鸭,甚至是在玩,逼着死者自杀,充满想象力和艺术性;后者作案的时候则是很恐惧很慌乱,他似乎不愿意杀人,却又不得不杀人。” “照你这么说,凶手有两个人吗?”柯小夏狐疑地问。 我说:“这也不一定,反正我现在也没摸清凶手的套路。他看似有目的性,但也带着不少随意性,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想复仇还是发泄内心的邪恶?” “说得好。老胡,这么说你打算跟进这个案子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手,咱们可不能便宜那个臭宋添丁。”柯小夏看到我重拾信心,她也挺开心。我低头笑了笑,看着手里的验尸报告。那些照片,那具尸体,那颗猪头,它们都像是在嘲笑着我。案子越来越棘手了,凶手如同幽灵,整座城市的人都有可能是他猎杀的目标,那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会什么时候被害?这都是谜团。现在我被凶手选中了,我心里很清楚,他还会找上我的。根据他作案的手法推断他的性格,他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他是个坚韧的人,极具耐心。这种犯罪嫌疑人,极为可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我也不能作壁上观。当然,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得低调处理。 我对柯小夏说:“你别激动,咱们未必能赢獬豸调查组。” “什么话?只要是你肯出马,咱们稳赢。” “你哪来的自信?” “哪来的?天生的,你觉得宋添丁这种趾高气扬的人,他能有作为吗?” “对于宋添丁,我不做评论。现在又死了一个人,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我问。 柯小夏嘻嘻笑道:“放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嘿嘿!我已经找人打探过了,在荔香城整容界里,有一个人的手艺特别厉害。他能把人的脸整成各种形状,你想要多美,想要多丑,他都能做到。”我问:“真有这个人?你怎么不早说?”柯小夏说:“我也是刚打探到的,这人叫罗美华,不过已经退休多年了。”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退休了,也难怪咱们打探不到,你倒也厉害,他现在人在哪儿?” “在乡下,一个叫长野村的地方。”柯小夏说。我点点头,长野村这个地方我知道,四年前,那里发生过一起凶杀案,一个寡妇被抛尸河边。那时候我还算年轻,局长派我下去侦查这个案子,我在那里住了三天,最后还是把凶手找出来了。 “罗美华来自长野村吗?”我问。 “他不是长野村的,他是荔香城人,他老婆好像是长野村的。不过他老婆很早就离开他了,他膝下无子,一直是自己生活。他年轻时就已经是荔香城整形医院的首席医生了,后来退休了,才跑到下乡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明白了,咱们去一趟长野村。”我说。 “我好久没有下乡了,听说乡下环境不咋地。” “蚊子比较多,怕吗?” “我会怕蚊子吗?”柯小夏酷酷地说。 “不怕就好,咱们出发吧!”我朝外面走去,柯小夏跟出来问:“我要不要带瓶花露水?”我没理她,等上了车,她还在自己纠结花露水的问题。 我们驱车来到长野村,这个村子地处荔香城西部的大山里,依河而建。长野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由于这边风光不错,又是天然氧吧,不少城里人喜欢到这边来玩“农家乐”。村里的人之前一直以种地为主,现在村子变成了旅游胜地,不少人建起了农家乐饭庄,用山里的野味吸引游客。 我们进入村子,把车停在村子中间的篮球场。刚刚下车,便被一个人叫住了:“胡队长,你怎么来了?”我朝那人看去,喊我的人正是长野村的村长林正源,之前来这儿办案的时候,我就住在他们家。林正源这个人老实淳朴,是个挺好的大叔。 我走到林正源面前说:“好久没来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大家。”林正源的眼睛却盯在柯小夏身上,问道:“她是你老婆?你不是说你老婆坐轮椅吗?这个……嘿嘿!年轻人挺厉害啊!”柯小夏听出了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大叔,话不要乱说,我可不是他的什么新欢,我是他同事。” “同事?噢,原来是女警花,不好意思。”林正源赶紧道歉。 我对林正源说:“林村长,问你个事,你知道罗美华住哪儿吗?” “老罗吗?就在前面的竹林里,你们找他吗?”林正源说着伸手指了指村子后面的一片竹林。我笑道:“他没住村里啊!他之前帮过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他,他最近还好吗?”林正源摆摆手说:“他啊!脾气古怪,喜欢自己一个人,你们最好别去打扰他。前几天,三婶家的大黄狗跑到他家里,结果他说吵到他了,就一刀把狗砍死了。三婶找他讨说法,他扔给三婶三百块钱,别的什么也没说。老罗这个人啊,自从他老婆死后,整个人都变了……” 林正源说到这儿,柯小夏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咱们去瞧瞧。”我对林正源说:“林村长,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有什么我再找你。” “好,你们可得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我老林对胡队长绝对是能帮就帮。要不午饭到我家里来吃吧,我好久没跟你喝两杯了。” “喝酒就算了,吃饭倒还可以,不过这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得先去找老罗。”我说完就带着柯小夏朝村子后边的竹林走去。刚进竹林,柯小夏就笑道:“罗美华这么奇怪,你说咱们会不会落得个大黄狗的下场?” “大黄狗?”我忍不住笑出来。 “刚刚村长不是说了吗?罗美华这人性情残暴,很可能就是凶手。” “林村长说罗美华性情残暴了吗?” “连狗都杀,还不残暴吗?狗狗可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柯小夏说着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罗美华所住的地方了。竹林的中心地带有一栋两层高的青砖楼房,周围拦着一圈篱笆,院子里有块小菜地,菜地旁边则种着不少花花草草。这一带特别安静,罗美华选择这种地方过后半生,倒也挺有眼光。我和柯小夏来到房子门前,她对我说:“你去敲门。”我看了她一眼,她又催道:“快去,不过敲门时小声点,我怕他会砍死你。” “这算什么话?”我说了一句,就伸手去拍罗美华的大门,谁知连续拍了几下,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柯小夏问:“没人在家吗?他去哪儿了?进山了?”她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只能继续拍门。 柯小夏很郁闷地伸手拍着趴在她胳膊上的蚊子,这时她又发现左边的一个窗户是打开的,就说:“我到窗户那儿瞧瞧。”她说着跑了过去,我继续敲门,刚敲了几下就听柯小夏喊了一声“完了!” “什么完了?”我回头看着她。 柯小夏跑回来奋力撞门:“罗美华死了,快把门撞开!”听到她说罗美华死了,我赶紧跟她一起撞门。当我跟柯小夏冲进罗美华卧室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卧室里上吊身亡了。 我和柯小夏把罗美华抱了下来,从尸斑上来看,他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柯小夏摇摇头:“来晚了。”我说:“他怎么会自杀呢?”柯小夏继续摇头。我在罗美华的卧室找了找,结果找到了不少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看来罗美华的药就没停过。 柯小夏走过来问:“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通知村长叫人来处理尸体。” “白来一趟。我本以为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想不到猴子捞月一场空。我浑身上下被蚊子咬得都开花了,得保养多久才能恢复呀!”柯小夏叹着气说。我瞥了她一眼:“你还保养啊!女汉子一个,保养什么?”柯小夏尴尬地笑了笑:“前阵子还说人家小清新呢!”我正想回击她,却听到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我们看向窗外,只见一条人影飞快地翻出篱笆,朝竹林外面跑去了。 “追!”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立马冲了出去,柯小夏也跟在我身后。我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追了差不多半小时,那人才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时候,柯小夏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超过我,快步追上了前面那人。靠近那人的时候,她奋力一扑,那人就被她扑倒了,两个人纠缠在了一块儿。没想到柯小夏擒拿功夫还挺不错,三下两下就把那人给抓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那人喊着,听到他的声音,我赶紧叫柯小夏:“柯小夏,得了得了,放开他,是自己人。”我走上来看了看柯小夏钳制住的那个人,他正是救过我一命的李炜。我让柯小夏松开他,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想不到是你们俩。” 柯小夏看着我问:“他是谁?” “獬豸调查组李炜。”李炜向柯小夏解释道。她瞪着李炜问:“宋添丁派你来的?”李炜点点头。柯小夏说:“比我们早来了?”李炜又是点头。我笑道:“宋添丁每次都能走在我们前面,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李炜笑道:“那是必须的,我们宋组长料事如神。你们能想到的,他一样能想到,你们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不瞒你们说,我来到的时候,罗美华已经上吊自杀了。” “你没有扰乱现场吧?”柯小夏问。李炜笑道:“怎么会呢?”柯小夏一把摁住他说:“你小子不老实。如果你先来了,肯定不会让我们得到任何线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獬豸调查组的风格?你们不会便宜我们的。”李炜憋屈地说:“你们已经被排除出这个案子了,你们不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拜托你们……”他说到这儿,柯小夏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他哇哇大叫。 柯小夏严肃地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的话,本小姐对你不客气。”我见她乱来,就对她说:“柯小夏,你别欺负人家。”李炜喊道:“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放我走吧!”柯小夏不肯,说:“你鬼鬼祟祟的,见到我们就跑,肯定知道什么,快说出来。”她一边说手里一边使劲,李炜痛得直叫,看着我说:“胡队长,你的人……叫你的人……” 但我觉得柯小夏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李炜真没发现什么,那他也没必要鬼鬼祟祟地逃跑。我干咳一声说:“柯小夏这是私人行为,我劝不住她,李炜兄弟,不好意思了。”得到我的默许,柯小夏使的劲儿更大了。李炜疼得跪倒在地,还想反抗,柯小夏干脆把他摁在地上,让他啃了一嘴泥。 “有你们这么对待同事的吗?我回去要打报告……” “你到底说不说?”柯小夏才不怕他打报告,她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说还不行吗?你放开我。”李炜喊着。 柯小夏放松了一些,李炜伸手把嘴里的泥清干净才说:“罗美华自杀之前见了客人。” “客人?”我问。 “对,他上吊之前肯定见了人,至于是谁,我没有看到,因为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李炜说完,柯小夏将信将疑地问:“你都没见到,凭什么这么说?”李炜低声说:“我来到的时候,罗美华的茶几上放着两杯热茶,其中一杯只喝了一半,茶还有些温度……” “茶杯?我们怎么没看到?”柯小夏问。 “被我清理了,毕竟你们很快会来的。除了茶杯之外,屋子里也被人翻乱了,有些东西好像不见了。当然,被翻乱的地方也被我整理了。”李炜说完,柯小夏骂道:“你们獬豸调查组真他妈阴险,你还好意思打我们小报告,你们这么做跟我们俩有啥区别?”李炜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我问李炜:“你说屋子里丢了一些东西,啥东西?” “大概……大概……”李炜好像还不愿意说,柯小夏手里一使劲,他立马接着说道:“照片这类的吧!我能想到的就这个了。”听到这儿,我对柯小夏说:“好了,放开他吧!” 柯小夏松开李炜,李炜揉着自己的胳膊肩膀说:“这事咱们没完!”柯小夏瞪了他一眼,说:“快滚!滚回宋添丁身边去!”李炜冷哼一声朝竹林外走去。 柯小夏回头看着我问:“这事你怎么想?”我说:“如果不是抓到李炜,我还以为事情结束了,看来这事不简单。你还记得林点点她们吗?”柯小夏说:“自杀而死?”我想了想才说:“确切地说,应该是被人逼迫自杀而死。我觉得凶手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驱使人自杀的魔力。让这些人都自杀,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罗美华是受人胁迫才上吊自杀?”柯小夏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说:“不错,凶手跟罗美华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俩极有可能是认识的。罗美华自杀,除了他本身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凶手的逼迫肯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你说罗美华为什么会因为凶手自杀?是畏惧凶手?还是想保护凶手呢?” “我有个主意。”柯小夏说。 “咱们去找村长问问?”我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 “宾果。”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来到林正源家里,林正源正在做饭,他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做了一顿好吃的。一听说老罗上吊自杀,他赶紧放下手里的勺子对他老婆说:“美凤,你来顶一阵子。”等他老婆走进来帮他做菜后,他就跟着我们来到院子里面,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们俩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自杀了?” “我们也不清楚。林村长,我们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人来找过罗美华?就是罗美华搬到长野村之后,有谁来看过他吗?”柯小夏问。 林正源捂着脑袋想了许久才说:“没有,我印象里根本没人来找过老罗。他的老婆没了,孩子也没一个,而且就他这脾气,同事间的关系好像也很差,谁会来看他?说实话,要不是看在他老婆的面子上,我们早把他轰走了。不止三婶家的大黄狗,还有五叔的鸭子、十三婆婆家的牛……太多了,反正只要有牲口靠近他家,基本都会被他杀了,这人冷血得很。” “老罗居然是这种人。”柯小夏说。 “可不是嘛!这人脑子有问题,精神不正常,他本来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呢!据说就是因为被查出脑子有问题才提前退休。”林正源说。 我问:“真没有人找过他吗?还是你疏忽了?”林正源又想了想,还是摇头。这时,正在炒菜的美凤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在窗口对我们说了一句:“谁说没人找过他?一个星期前就有个男人找过老罗,这个男的鬼鬼祟祟的,估计也没人见过他。” “你见到了?”柯小夏问。 美凤摇摇头说:“那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大家都睡了。我也是听电泥鳅的老吴说的,他晚上在河边电泥鳅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么一个人上了老罗家。” “美凤,你什么时候跟卖鱼的老吴搞在一块儿了?”林正源不开心了。 “不就是茶余饭后随便聊聊嘛!”美凤解释道。 我对林正源说:“老吴是谁?咱们找他去。” “你不记得老吴了吗?”林正源笑道, “当初那个李寡妇的尸体就是他发现的,他还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了呢。要不是你,他估计都坐牢去了,谁还能知道杀死李寡妇的是咸鱼张那个老光棍?你们也好几年没见过了吧!走,咱们去他家看看。” 在林正源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老吴家里。老吴正在晒鱼,看到我们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说:“胡队长,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家里刚做好饭菜,要不一起吃点儿?”林正源说道:“胡队长是我的客人,美凤已经在做饭了,我们找你就想问你点事情。”老吴却不理会他,拉着我就朝屋子里走去。 屋里面确实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老吴的老婆孩子急忙搬了凳子过来。我们围在一桌,林正源显得有些不开心,直到老吴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才显得有些兴奋,端着酒喝了一口才说:“老吴,胡队长有话问你。” “我听美凤说,你见过一个陌生人去了老罗家,对吗?”我问老吴。 老吴想了想才说:“是有这么个事,是我好几天前在河边看到的。那人朝老罗家走过去了,我那时候还纳闷,老罗一个人住着,从来没人来看过他,怎么大半夜跑来了这么一个人?我还以为见鬼了。” “见鬼了?”柯小夏耸耸肩膀问。 “我没看到他的脸,但他的穿着很怪异。这大热天的,他从上到下一身黑,还披着个黑色外套,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黑色围巾。反正我觉得这人不正常,跟老罗一个路数,你们怎么想起问这事了?”老吴很好奇地看着我们。 “老罗自杀了,所以胡队长想问问,对了,我还得找人去看看。”林正源喝完一杯酒就离开了老吴家。罗美华的尸体确实需要处理,我也没拦着他。老吴听到罗美华自杀了,喝了一杯酒说:“这事可真奇怪,不过和那个黑衣人有关系吗?”我说:“不一定,那黑衣人现在估计也找不到了。”老吴说:“是啊!那黑衣人确实很奇怪,他那么晚了找老罗做啥?不过他们的世界我们是没法理解的,他们都秀逗了。” “听说老罗为人古怪……”柯小夏没说完,老吴打断道:“何止古怪啊?简直就是恐怖。这事我还没有跟谁提起过,本来我也不愿意说,既然胡队长来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倒是说说看。”柯小夏见老吴一再说客套话,有点儿不耐烦了。 老吴先跟我碰了个杯,喝完了酒才说道:“大约在半个月前吧,那天晚上我出去捞鱼,凌晨一点左右才从长野渡回来。为了早点回家,我就从老罗家附近的小路上走,这条路离家比较近。走到老罗家外面,我看到他家里还亮着灯,满心好奇的我打算去瞧瞧,就在他们家窗口那儿看了下,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你总不能又见鬼了吧?”柯小夏笑道。 老吴夹了一条鱼尾巴细嚼起来,说:“世界上哪来的鬼呀!我经常走夜路都没见过鬼,但我见过比鬼更可怕的东西。那天晚上,我在老罗窗边上看着,老罗啊,他竟然抱着一具尸体!他还把尸体给悬挂了起来。那具尸体我可认得,正是村里林三家的媳妇,因为患了绝症没治好,结果死了,前不久刚下葬的。” “老罗把尸体挖出来了?”柯小夏看上去有些害怕。我听到这儿,也不由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老吴继续说:“对啊!没想到老罗竟把刚下葬的人给挖出来了,还把尸体挂在自己家里。”柯小夏追问:“老罗对尸体做了什么?”老吴说:“老罗拿了一个工具箱出来,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刀具,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薄的厚的,都有。好家伙,他把刀具拿出来之后就开始雕刻那尸体的脸。等他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我站得腿累了,正好又尿急,就跑到路边撒了一泡尿。” 柯小夏打断他说:“撒尿这个就不要说了。” 老吴接着说:“我回来的时候,老罗不见了,你知道尸体成什么样了吗?一张漂漂亮亮的脸蛋居然被老罗雕成了一张狗脸,就跟村头乌石家那条土狗一个模样。” “原来如此。”我有些震惊地说,看来罗美华确实是个水准高超的整形师。 柯小夏问老吴:“那后面呢?”老吴说:“我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吓得不行,老罗消失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我也困了,只能回家了。第二天我还特意去老罗家瞧了瞧,尸体已经被他搬走了。这事我一直想跟林三说,但你们也知道,这种事不好说出口,我也只能忍着,一直没告诉他。” 柯小夏看着我问:“这件事和城里的案子有关系吗?” “不知道。”我很困扰,如果罗美华是生肖脸案子的凶手,长野村和荔香城离得那么远,他是怎么轻易杀人的呢?不过这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既然他是自己住,就算离开一两天,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不是凶手。 柯小夏喝了一口酒说:“咱们要不要把林三媳妇挖出来看看?”我挥挥手:“不必了,这事已经过去了,而且老罗也死了,挖出来又能怎样?只会让林三一家不高兴,对我们查案也没太大用,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奇怪的黑衣人。老吴,这之后你还见过那个黑衣人吗?比如这两天,你见过吗?” 老吴摇摇头:“这几天我没再出去捞鱼电鱼了,所以不太清楚。那个黑衣人走路时很安静,他似乎是故意躲着人,所以想见到他应该很难,我那一次也是误打误撞才碰见的。老罗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也说不清。” 柯小夏听完看着我,我喝了一口酒,此时,林正源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吴骂道:“村长,你嚷啥啊?有话慢慢说。” “老罗的尸体不见了。”林正源惊惶地说。 “什么?尸体不见了?”柯小夏站了起来。 林正源点点头说:“我带着人到老罗家,找遍了他家也没有见到尸体。胡队长,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我们没搞错,老罗的尸体真不见了?”我也站了起来。 林正源苦着脸说:“胡队长,我还能骗你吗?真不见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了,我和柯小夏从老吴家一路跑到了罗美华家,这边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正在议论纷纷。我们走进罗美华的卧室,他的尸体果然不见了,就连他上吊的绳索也被取走了。柯小夏瞪着我问:“难道是宋添丁吗?”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回到客厅坐下来思索着。柯小夏追过来问:“如果不是宋添丁的话,那就是和罗美华喝茶的人。我们太大意了,想不到他还没离开。他一定是等着我们走了才出来把罗美华的尸体带走的,他和罗美华到底什么关系?” 这时,林正源走进来对我说:“胡队长,你有啥吩咐尽管说。” “林村长,你能不能带上一些人在这附近找一找?看样子有人把罗美华的尸体带走了,带着一具尸体,他应该走不远。”我说完,林正源点点头,走出去找了一帮村民去寻找罗美华的尸体了。柯小夏挠着自己身上被蚊子叮得又红又肿的地方,满脸的哀愁。我站起来安慰她:“没事,咱们回去再好好调查罗美华。”她点了点头。 到了傍晚,村民们纷纷回来,林正源无奈地告诉我,他们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只好让他最近多注意一些,要是有什么新发现就打电话给我。他想留我们在这里过夜,但我们谢绝了,因为只有回到荔香城才能查到更多关于罗美华的信息。 回到荔香城,我先把柯小夏送回去才回到了自己家里。刚洗完澡,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发现胡禹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我觉得很疲惫,轻声问他:“你来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胡禹钻进来,朝正在看电视的老婆打了个招呼,回头跟我说:“已经开过追悼会了。怎么?你看上去很累,这是跑去哪儿了?” “去了一趟乡下。”我回答说。 “乡下?你去乡下做什么?查案吗?哪个村?什么案子?有空可以和我聊聊。”胡禹说,“本来我还想带你们去吃夜宵,看你这样子,肯定是不想出门了。” “我是真不想出门了,你嫂子也不方便,以前你们经常出去玩儿,现在……唉……” “都赖我。”他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后说:“哥,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玩儿。”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天我来到局里,柯小夏已经先到了,她把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昨晚找到的,全是关于罗美华的资料。”我问:“哪儿找来的?”她说:“当然是网上了,罗美华在网上有不少信息。他可是荔香城整形美容界的高人,网上对他的评论褒贬不一,还有他自己的一些言论,我都搜来了。”我笑道:“柯小夏,你办案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嘛!这点我特别佩服你。”她把资料推到我面前说:“先别夸我,你先看看。”我看着这沓厚厚的资料,问:“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儿?”她撇撇嘴:“我没看,我只负责找资料,哪儿有问题得等你看过后才知道。别啰嗦了,你赶紧抓紧时间看看。” “我把刚刚夸你的话收回来。”我有些闷闷不乐地说,她太令人无语了。 小熊这时候站在门口说:“胡队长,宋组长有事找你。” “知道了。”我回答了一声。柯小夏问小熊:“宋添丁找老胡做什么?”小熊摇摇头。我说:“还能为什么?你把李炜整得半死不活,宋添丁不找我才怪。”柯小夏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走出办公室了。 到了宋添丁的办公室,宋添丁和李炜正在里面抽着烟。办公室云雾缭绕,哪儿像是公安局重案组的办公室?简直就是吸烟区。看到我进来,李炜把我拉过去说:“宋组长,你要给我做主。”我对李炜说:“做主?李炜,你怎么小孩子一样?咱们之间至于这么认真吗?”李炜指着自己的胳膊说:“我胳膊还疼着呢!”宋添丁对李炜摆摆手,李炜捂着自己的胳膊离开了办公室。李炜走后,宋添丁走到我面前说:“我知道你想查案,但这件事,确实是你们做得不对,如果我向局长报告,你觉得你有好日子过吗?” “那你们呢?既然都是为了案子,为什么让李炜把犯罪现场破坏掉?如果不是柯小夏,我们就上当了。”我反驳道。 宋添丁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们的事,案子已经归我们了,你少来碍手碍脚。就凭你和凶手之间的联系,我都可以对你进行审讯了。” “等你有证据再来审讯我吧!再说了,你倒是说说,我跟凶手之间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关系,凶手为什么要杀你?” “有人想杀我,这有什么奇怪?我查案这么多年,惹过不少麻烦,得罪过的犯罪分子也不少,恨我的人大有人在,想我死的人也不少。”我说完,宋添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算了,瞧你这样子,你还真不甘心,那你们在罗美华身上查到什么了?” “无可奉告。”我坚定地说。 “听说罗美华的尸体不见了。”宋添丁说。他居然知道这件事,看来昨天李炜并没有比我们先离开长野村,他估计一直在盯着我和柯小夏。 见我不想回答,宋添丁就说:“你不是想查案子吗?我给你一条可靠的线索,怎么样?”我怀疑地看着他:“你有那么好心?”他呵呵笑道:“你也别把我看得那么小气。”我问:“什么线索?”他把嘴里的烟蒂拿下来随手一扔,凑到我耳边说:“罗美华曾经办过一期脸形师培训班,剩下的不需要我说什么了吧!”他的意思是,罗美华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厉害的弟子了?这时,他伸手在我胸口打了一拳:“我告诉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要再妨碍我们办案。” “可你已经告诉我了,要是我做不到呢?”我笑道。 宋添丁又点了一根烟,说:“胡黎,你是君子还是小人,这不用我说吧?我知道你能把事情分清楚。你想查案,无非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凶手拟为目标,当然,这个猜想建立在你是清白的基础上。” “呵呵,我先走了。”我不想跟他胡扯,总感觉他不怀好意。不过这次,他确实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了。假如罗美华真的办过一期脸形师培训班,那这个培训班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我回到办公室,柯小夏还在那儿,她正认真地研读手里关于罗美华的资料。我走到她跟前说:“罗美华办过一期脸形师培训班,资料里能找到吗?” “脸形师培训班?”柯小夏愣愣地看着我。 “对。” “确定不是整形班吗?” “难道罗美华办过整形班?” 柯小夏摇摇头:“没见到,你快帮忙一起看,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拿过她手里的一部分资料,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但在这十几厘米厚的资料里,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脸形师培训班的信息。资料里既没提到过这个培训班,也没说罗美华做过培训班老师。我把所有的资料看完后发现,除了整形技术备受赞誉之外,罗美华这一生其实还算平淡。网上对他的评论赞多过损,看来他的口碑还算可以。罗美华后来提前退休,具体原因不明,可能真的跟他的精神问题有关。 啃完所有的资料,我和柯小夏晕乎乎的,一个早上也就这么过去了。资料也算足够完整,但为何没有关于脸形师培训班的事情?难不成宋添丁在逗我玩?想到这儿,我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怒意。 第十二章 迷雾重重 第十二章 迷雾重重 下班回家后,我先把老婆照顾好,接着就躺着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九点半的时候,胡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哥,快来救我。”我怔了怔,急忙问:“胡禹,怎么了?你在哪儿?”胡禹惶叫着:“有人要杀我,你快来林湖森林公园。”他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掉了。我把手机放进口袋,快步下了楼,开车朝林湖森林公园赶去。 林湖森林公园是一座度假公园,位于荔香城青铜区北面的龟背山上,地理位置应该算是偏僻。公园里白天客人比较多,晚上就没那么热闹了。我来到林湖森林公园门口,把车停下后急忙买了一张票进了公园。我给胡禹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关机了,我只能在公园里一边走着一边找。公园面积庞大,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越往公园深处去,人就越来越少,偶尔才会遇到公园的工作人员。如果胡禹被人追杀,那应该在僻静的地带。我只好继续往公园深处跑去,边跑便喊着胡禹的名字。 我在公园里找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路过一条鹅卵石林荫道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路边的花丛里爬了出来。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胡禹。胡禹一见是我,立刻叫道:“哥,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我看到他一身的血,赶紧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没伤着哪里吧?谁在追杀你?怎么那么多血?” 胡禹吐了一口气,正想解释,林荫道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我把胡禹放到一边,朝那个人喊道:“你到底是谁?”那人一转身就朝左边的松树林跑去,我赶紧追上去,一路追到松林深处,还是把他给追丢了。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很担心胡禹,因为我知道,凶手之所以盯上胡禹,多半是因为我。我和胡禹是双胞胎,长相极其相似,凶手肯定是把胡禹当成我了,要不他怎么会来追杀胡禹?想到这些,我心里愧疚极了。 我回到胡禹身边,他问我:“哥,那人跑了吗?” 我点点头:“追丢了,让他跑了。” “他手里拿着刀,跑了也好,我刚才还担心你会被他伤到。”胡禹关切地看着我。 我指着他身上的血迹说:“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伤到哪里了?咱们去医院看看。”胡禹摇摇头:“没事,我自己能包扎好,就是一些皮外伤。”我问:“皮外伤怎么那么多血?”胡禹说:“也许我血比较多。反正你别担心了,我挺好的。”他说完还挥动了一下胳膊。 我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胡禹答道:“今天我和几个朋友到这边来玩儿,就在龟背山上野餐。吃饱之后,我去山里转了转,我朋友他们有事就先走了。我在山里迷了路,走了很久才走出来。谁知道半路遇到一个疯子,拿着刀就往我身上刺,他力气大,我斗不过他,只能逃跑了。我逃跑的时候,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只好打电话找人,也只想到哥哥你了。” “后来手机怎么关机了?”我问。 “没电了呗!”胡禹生怕我不信,就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给我看。我弯下身子把他扶起来说:“不管如何,咱们还是得去医院看看,你衣服都快成血衣了,还说自己没事。”胡禹把我推开,自己蹦跶了几下说:“哥,你瞧瞧,我真没事,放心吧。”我说:“看着是没事,检查之后就不知道了,你别蹦了,小心伤口被你蹦裂了。” 胡禹听了停了下来,笑道:“哥,你别担心,咱们现在就回去吧!”他说着朝公园外面走去,我就跟在他身后。到了林湖公园门口,正好有一辆的士过来了,胡禹招手拦下的士就要走。 我走过去说:“我送你去医院。”但他摆了摆手说:“哥,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我懂得照顾好自己的。”他这么说,我也无言以对,只好由他去了。他上车之后还不忘跟我说:“哥,替我跟嫂子问声好,今晚的事,你千万别告诉嫂子,免得她担心。” “知道了,你记得去医院查查。”我叮嘱完,他就示意司机开车了。我到公园的保安处找到了保安处的队长,把胡禹的事跟他们说了一下,保安处表示会注意搜查的,这样我才安心回家去了。如果公园里真有个伤人的疯子就糟了,我可不想还有第二个人变成胡禹这样,也希望公园保安处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天清晨,我刚起来把牙刷了,柯小夏的电话就来了:“老胡,快来林湖公园瞧瞧,这边死人了。” “啊?你确定是林湖公园?”我很奇怪地问。 柯小夏骂道:“我骗你做啥,宋添丁已经带人过去了,你快点滚出来。”她说完把电话挂了,我赶紧把脸擦干净,先告诉老婆早餐已经放在桌上了,才跑下楼去开车,驶向昨晚刚去过一次的林湖公园。 等我到了公园门口,柯小夏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我就一把将我从车里拉了出来,问道:“你属蜗牛的吗?” “才七点半,上班时间都没到。”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凶手可不会等你上班了再犯罪,快跟我来。”她说着就拉着我朝公园里跑去。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我发现公园保安处的队长正好在那儿,他看到我就赶紧向我挥了挥手。 我挣开柯小夏来到队长面前问:“怎么回事?”保安处队长苦着脸说:“昨晚你说的那些话,我们没当一回事,结果公园里面真死人了,唉!早知道我就派人去好好搜查了,那个疯子……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 “昨晚你来过?”柯小夏好奇地看着我。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没有回答柯小夏,队长叹着气说:“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我当过几年兵,又做过几年辅警,大案子小案子也算是经历了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凶手。那人如果不是疯子,肯定干不出这事来。” 我说:“你具体讲讲。” 队长先是左顾右看了一阵,才低声说:“你们那个宋组长让我别传出去,不过,既然是你问,我倒可以跟你说说,毕竟昨晚你提醒过我们。”柯小夏插了一句:“别啰嗦了,快说吧!”队长看了一眼柯小夏,我笑道:“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你别见怪。”队长干咳一声说:“死者是个女人,叫韩素,年纪大约三十来岁吧,是我们公园的常客。以前她来我们公园时都会带着她的先生和她那三岁大的孩子,昨天也不知怎么了,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记得她来的时候还跟我打过招呼。她脸上表情阴郁,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也没好意思问,想不到她被害了。她的脑袋被切掉了,我们都猜她的脑袋是被扔进了附近的东湖里,现在正找人打捞了。” 柯小夏说:“这有啥稀奇的?疯子杀人都这样。” 队长冷笑一声:“砍头不算什么,但凶手把一颗马脑袋缝在了尸体上,这算不算稀奇啊?凶手简直就是个大变态,要是被我抓到,我非得把他千刀万剐。” “马脑袋?”我苦笑了一声,这个凶手到底想玩什么? “千真万确,是我带头找到尸体的。那尸体相当诡异,也难怪那个宋组长不让我们说出去了。当然了,我们老板也叫我们闭嘴,怕影响公园营业,现在我们只能说韩素是跳湖自杀。”队长说完,柯小夏狠狠地说:“为了钱,你们是啥都敢说,啥都敢做。” “我说女警官,活在这个世界上,咱们还是现实点好。反正凶手迟早会归案,你们多多努力吧!现在我已经派人在公园里搜寻那个疯子了,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队长客气地说,看来他对我还挺有好感。我微微一笑:“要是有什么线索,你就通知那个宋组长吧!”队长呵呵一笑:“那个宋组长看着不大好说话呀。” “他好说的很,你别怕他。我现在去现场看看,你们先忙吧!”我跟队长告辞后就进了公园,柯小夏追上我问:“老胡,你傻了?干吗便宜宋添丁?” “这案子让你想到了什么?”我回头问她,她说:“马慧颖?江丽蓉?杀人手法差不多是一个路数。你是想说,凶手这么做是故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吗?一个人制造两种杀人模式,你说他得多无聊啊!” “说对了,他确实很无聊。每一个连环杀人犯都是无聊透顶的人,如果整天为了生活、家庭和生计奔波劳累,谁会有闲心去杀人?有空你就去查查马慧颖、江丽蓉和韩素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吧。” “林点点和贝暧她们呢?一起调查吗?”柯小夏问。 “不,分开调查,这里面也许会有什么隐情。” “好咧!”柯小夏答应着。宋添丁正好从公园里面走出来,一看到我和柯小夏,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快步走到我和柯小夏面前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胡黎,咱们可是有君子协定的,你太令人失望了。”柯小夏看着我问:“什么君子协定?”我朝宋添丁笑道:“宋组长,我和柯小夏今天正好放假,我们俩早计划好今天来林湖公园玩儿的,没想到出了命案。如果不是计划来这边玩儿,我们也不会知道这儿有命案。” “你的意思是你们误打误撞?”宋添丁有点不相信。 “对,就是误打误撞。”我坚定地说。 “这次就放过你。”宋添丁说完便走了。 柯小夏扯着我的衣角问:“老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和宋添丁之间有啥协议?”这女人有时候真八婆,我本来不想说什么,她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打死你”的样子,我只好把我和宋添丁之间的协议告诉了她。 知道是宋添丁把罗美华那个脸形师培训班的信息告诉我的,她显得很郁闷:“他有那么好心?该不会骗你的吧?”我说:“谁知道呢?咱们找了罗美华那么多资料,里面压根儿没有培训班的消息啊。” 柯小夏一脸窘态:“算了,管他呢,咱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时,白安乐从公园里走出来了,看到我和柯小夏,他挥手打招呼。柯小夏对白安乐没什么好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招手叫白安乐过来,他过来后说:“想不到你们俩还挺机灵,不愧是荔香城最优秀的刑侦专家,嗅觉不错,哪儿有人死就在哪儿出现。” “白安乐,你找死吗?这话什么意思呢?把我们当成狗了?”柯小夏负气地说。 白安乐笑道:“我就随便说说。” “老白,里面什么情况?”我问。 “和马慧颖、江丽蓉差不多,不用我说什么了吧?凶手真是粗中有细,杀起人来看着马马虎虎,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不过,和马慧颖、江丽蓉她们比起来,这次唯一不同的是……” “是什么?” “凶手的手法熟练了许多,缝针缝得越来越好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颗马脑袋从女尸上弄了下来。”白安乐说完,柯小夏说:“咱们回去吧!”我点点头,白安乐皱起眉头问:“你们不进去瞧瞧了吗?”我说:“算了,听你的口气,我们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白安乐呵呵一笑:“那好吧!祝你们顺利。”柯小夏于是就冲他挥挥手,跟他“拜拜”。 白安乐凑近我耳边忧心忡忡地问:“你们俩整天粘在一起,有没有擦出火花?”我瞪了他一眼:“滚!”他这才朝公园外走去。我和柯小夏随后也出来了,上了车,她说:“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查罗美华的培训班,我去查韩素。”我点点头,把她送到一个公交站的站牌下,看着她下了车,我才朝荔香城整形医院驶去。 但当我到了医院后才发现,医院里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愿意提起罗美华。我连着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自己不清楚。我折腾了一大早上,中午正嚼着面包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护士出现在我身后:“听说你要找我?”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很美,但我不认识她,就问:“谁说我找你?” “你不是想知道罗医生的事情吗?”女护士问。 “对,可是你……” “你好,我叫孙美琪。”女护士说着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我伸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和罗美华之间?” “我是他的前任助手。”孙美琪说。 “噢,关于罗美华,你都知道些什么?”我问。她突然显得不好意思,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房间说:“咱们去那儿聊聊吧。”我同意了,就跟着她进了那个房间。这房间好像是她的办公室,她请我坐下并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茶很香,味道很浓烈。在我喝茶的时候,孙美琪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又把窗帘也拉上了。 我很奇怪:“你这是做什么?”孙美琪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猛地感到不对劲儿,脑袋一阵晕眩,整个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小屋子里。屋子里满是浓浓的香水味,使人鼻子瘙痒异常,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时屋子的门被推开了,孙美琪从外面走进来,她手里拖着一张椅子,椅子划过地板,刺耳的声音让我觉得特别难受。 我叫道:“行了,你到底是谁?”难道孙美琪就是生肖脸案件的凶手,就是一直拼命猎杀我的人吗?孙美琪坐在了我面前,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妆容是很夸张的烟熏妆,看起来就像是夜店里的女人,与之前清纯的女护士形象相比,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她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火红的双唇不停地吐出白色的烟雾。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厉声问道。孙美琪伸手揉了揉眼睛说:“听说罗美华死了,对吗?”她的问题使我感到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又问一句:“听说罗美华死了,对吗?”难道她和罗美华之间有什么隐秘的关系?我点点头,她突然狂笑不已:“死得好,死得好!他怎么死的?”她看上去很癫狂,我知道自己不宜激怒她,就低声说:“上吊自杀。” 孙美琪似乎不敢相信:“上吊自杀?” 我点点头。 孙美琪把手里的烟摔在地上说:“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听她的口气,她似乎对罗美华很不满,或者说,她似乎和罗美华有仇。我想了想,说:“确切地说,罗美华是被人逼着上吊自杀的。”孙美琪变得安静下来,嘴里念叨着:“被人逼着自杀?被人逼着自杀?会是谁?难道是他?对了,应该是他,我就知道是他,呵呵……” 我听了这话,心中涌出一阵狂喜,忙问道:“你认识他?认识逼罗美华自杀的凶手?”孙美琪笑道:“何止认识?我们之间……”她突然停住,陷入了一段回忆里。我问道:“他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我声音很大,她的回忆画面应该是被我的声音击碎了,这让她非常恼怒:“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说着说着,孙美琪突然伸手在我的脸上摸了摸:“放心,我不会吃了你。你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他要是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他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这你管不着,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待着吧!我现在还没联系上他,不过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了。他可是找你好几年了,找得他好辛苦啊。” 孙美琪的话使我心惊胆战,她到底想做什么?看着她这神经质的样子,也许我真的在劫难逃了。孙美琪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我问道:“你要去哪里?”孙美琪没有回答。屋子的门又被关上,我挣扎着,但手脚都动弹不了,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屋子里昏暗无比,我又渴又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孙美琪拿着一把电锯走了进来,电锯正嘎嘎嘎地响着。 “你要做什么?”我奋力喊着,孙美琪冷笑道:“你看过《电锯惊魂》吗?”我摇摇头,她又说:“那你一定看过《德州电锯杀人狂》。”我还是摇头。她不开心了,顺手就把电锯关掉了。我还想说什么,她放下电锯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拖着一个箱子进来了。她坐到我面前说:“我想了想,觉得他不会见我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只好把你切了邮寄给他了。”她的话使我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他是谁?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孙美琪点了一根烟说:“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半句。” “能给我抽一口吗?”我很紧张,但我在努力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孙美琪掏出一根烟塞进我的嘴里并帮我点了:“你也快死了,怪可怜的。抽根烟也好,麻醉一下自己,等下我肢解你的时候,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猛吸了一口烟,她帮我拿开,我说:“我都快死了,你能说清楚吗?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孙美琪问:“你想聊天?”我点点头,孙美琪想了想说:“聊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聊她嘴里的“他”,似乎不可能,我灵机一动,说:“要不说说罗美华吧,他在长野村上吊自杀,我亲自到了现场。我听说罗美华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似乎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说你是他的助手,我怎么看着不像?” “罗美华?”提起罗美华,孙美琪显得特别愤怒。她把烟蒂捏在手里,火星烫着她的手心,她居然没有表现出半点疼痛的样子,看来她还真的挺恨罗美华的。 我轻声问道:“他没有把你怎么吧?难道他……”孙美琪低下头,忿忿地说:“十一年前,我还是个大男孩,才十七岁。我十五岁离家出走,当时身无分文,在街头过着流浪汉的生活。我想找一份工作,但几乎没有工厂想收留我,他们嫌我太脏了……呵呵……肮脏的世界,肮脏的社会,肮脏的人类,都他妈的去死吧!”她破口骂着,我却大跌眼镜,十一年前她居然是个大男孩?我抬头看着孙美琪,她瞥了我一眼:“怎么?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我没有质疑你的话,可是你……”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在社会上流浪了两年,十七岁的时候在一个餐馆做洗碗工。说真的,我人不笨,也很上进,我不想被看不起,我想出人头地。那一年我遇到了罗美华,他正好在我们餐馆喝酒。后来他喝多了,找厕所的时候跑到了厨房后边,就睡在那儿了,最后是我把他送回家的。第二天他来找我,说是很感激我,觉得我年纪轻轻做刷碗工太浪费了,他就叫我跟他混。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他准备办一个脸形师培训班,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就免费让我参加。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脏小孩,我哪里配当脸形师呢?正犹豫着,他又告诉我现在的人有多么多么爱美,做脸形师有多么多么挣钱。我那时候年轻、单纯,这就上了他的当。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我真是蠢死了。”孙美琪回忆着往事,白皙的脸蛋也挂上了沧桑。 我说:“看来罗美华的确是办过一期培训班了。” “这是个秘密培训班,一般人不会知道的。呵!什么狗屁培训班,全是罗美华的玩具罢了。你看到我了吗?这就是罗美华的杰作,他一向不把我当人看,他只把我当成他的作品。”孙美琪说完,我又把她打量一遍。人是真心美,想不到会是个人妖,如果不是她自己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我问:“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看你的样子,你自己也很不愿意吧!” “谁会愿意自己变成这副德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罗美华让我参加培训班并非是因为我好心送他回家,而是他看上了我的外表。当年的我,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秀秀气气,七分像男生三分像女生,说来也是个花美男。我加入培训班之后,罗美华一开始还会正儿八经地给我们上课,但到了后来,班里就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孙美琪说着,突然顿了一下。 “什么事情?”我问。 “同学们接二连三地失踪了,每隔几天就失踪一个。那时候我们很害怕,罗美华还叫我们不要担心,说他已经报警了。谁会想到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呢?我敢肯定,那些消失的同学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罗美华这人很聪明,据我所知,培训班里的成员基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而且姿色都不错。” “罗美华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看看我就知道了。” “变性??” “在参加培训班三个月之后,我被罗美华带回他家,还给我倒了一杯咖啡,当时我对他感恩戴德,哪会有防备之心?结果咖啡喝了,人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当年,自卑的我多次想要自杀,每次都被他阻止了。他说我是他的杰作,还要我当他的助手,帮他工作。我真是恨死他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还警告我,叫我保密,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就会被抓去坐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他,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在医院里做他的助手,在培训班里做他的助教。那些同学都以为我和其他失踪的同学一样,但他们根本不会想到班里的助教就是我。回想起来,这简直太可笑太荒唐了,我真是年少无知,笨得不行。”孙美琪说完,又开始自责不已。 我没想到孙美琪会有如此经历,罗美华的脸形师培训班居然是个骗局,我突然感到他比生肖脸案件的凶手还阴森恐怖。我看着低头唉声叹气的孙美琪说:“难道其他消失的同学也跟你一样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了吗?” “不知道,也许都变成女人了,也许都死了,反正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那个他,也是培训班里的吗?”虽说“他”是她的敏感词,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孙美琪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什么他?关于他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也别问了,聊了那么多,你也该上路了。”她站起来,弯腰拾起地上那把电锯。她把电锯打开,电锯呜呜地响了起来。我惊恐地看着她,她冷笑道:“是从头开始呢,还是从脚开始呢?”我看着不停转动的电锯,刺耳的响声让我忍不住瑟瑟发抖,我即将要四分五裂了吗?我看了看孙美琪,孙美琪脸上还挂着笑容,似乎对杀人没有任何恐惧之意。 “老胡,你在里面吗?”这时,门外响起了柯小夏的声音,我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刚想答应柯小夏,孙美琪就扔下手里的电锯将我的嘴巴捂住了,她冷冷地说:“别出声,出声我就弄死你。”她刚说完,轰的一声,屋子的门就被撞开了,一群同事冲了进来,带头的是柯小夏和宋添丁。 孙美琪被制服了,但她显得很平静。柯小夏走过来帮我解开绳索,我看着她,心里激动不已:“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柯小夏看了一眼宋添丁,宋添丁说:“我的人一直跟着你。” 我很惊讶,原以为宋添丁已经把跟着我的人撤掉了,没想到他还在秘密跟踪我。我虽然不满,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次如果不是宋添丁,只怕我真的就要死了。 我问宋添丁:“为什么现在才来?”如果他的人跟着我,那我被孙美琪带走的时候,他们就该阻拦了。宋添丁没说什么,柯小夏已经帮我解开所有的绳索了,她说:“你装什么糊涂?这不是很明显吗?一来是怀疑你和凶手有关系;二来希望通过你找到凶手呗!”她说完还瞪了宋添丁一眼,宋添丁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瞧瞧他那趾高气扬的屌样,恶心死了。”柯小夏骂道。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次谢谢你了,我本来是去调查罗美华的,没想到碰上了孙美琪。她也挺可怜的,回去了我得好好跟她谈谈。” “你还想跟她谈谈?怎么?看见人家长得漂亮,想入非非?”柯小夏说。 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如果她知道孙美琪以前是个男孩,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对她说:“孙美琪认识凶手,她知道是谁杀了那么多人,没准儿我能在她这儿找到线索。”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真的?”我点点头,她说:“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我很无语,柯小夏继续说:“她怎么会知道凶手是谁呢?”我说:“罗美华的确秘密地办过一个脸形师培训班,孙美琪就是这个班的学生。” “原来如此,那你试试看呗!我觉得宋添丁未必会让你接触孙美琪。”柯小夏的话点醒了我,我已经不能插手这个案子了,宋添丁也和我说清楚了。我们俩已经划清了界限,要想接触孙美琪,确实不容易。宋添丁好不容易“利用”我抓到孙美琪,他肯定不会放过孙美琪这个线索的。 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柯小夏伸手拍了拍我的脸蛋:“老胡,你这么萌萌哒,本小姐我帮你一回。”我问:“你能帮我?再说我哪里萌萌哒?困在这里那么久,我整个人都涣散了。”柯小夏摸摸我的头说:“呆萌呆萌的,晚上你到局里来吧!反正我能让你见着孙美琪。” “真的?”我将信将疑。 柯小夏肯定地说:“骗你我是龟孙子。” “我有点饿了,你身上有没有带钱?”我问。 “没有。”柯小夏把裤袋掏出来给我看,她还真的一毛钱也没带。 “我特地来救你,身上带着钱也没用啊!带走你的又不是劫财的绑匪。” “算了,我回家去。”我说完就走了出去,柯小夏追出来说:“晚上记得去局里。”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在一个同事的陪同下,我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我洗了个澡,泡了一碗面,吃完之后整个人恢复了精神,坐在客厅里陪着老婆看电视。老婆问我:“胡黎,最近怎么没有再见到胡禹了?”说到胡禹,也不知道这小子伤势如何,他这人居无定所,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说:“他很忙,最近好像跟别人一起做生意 。”老婆说:“做生意啊!他做哪一行啊?”我说:“这个我倒没问过他,他生意做得挺大,都做到印尼去了。反正他最近忙得很,没什么时间搭理我们俩。” “那我们不麻烦他了。”老婆低声说。 “没事,有空我就叫他来家里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要是他有空就好了。自从出车祸后,他好像一直避着我。胡黎,你帮我告诉他,我没有怪他,也没有怨他,你叫他别再躲躲藏藏的了。” 老婆心地善良,这个我也清楚,这种话我都不知道跟胡禹说过多少次了,但他自己走不出内心的阴影,能怪谁呢?坏的记忆需要时间来冲淡,胡禹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 我陪着老婆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剧,接着就去做晚饭,吃完晚饭又放水给老婆洗澡。把她安顿好后,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柯小夏打来的,看样子她已经到了局里了。我下楼开着车回局里,刚到门口,值班的同事就跟我说:“小夏叫你去审讯室找她。”我把车放好,来到审讯室,见柯小夏正在审讯室门口等我。她看到我,显得很恼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家里有事。”我解释。 “行了,我已经跟看管孙美琪的同事谈好了,你只能跟孙美琪待半个小时。” “啊?”我不知道柯小夏用了什么法子。 “啊什么啊?赶紧进去吧!要是宋添丁他们回来发现了,他又得对咱们俩大发雷霆了。”柯小夏推着我走进审讯室。孙美琪已经被带到审讯室里了,她看上去很憔悴很疲惫,看来宋添丁没少对她进行审讯。我坐到孙美琪的对面,柯小夏识相地走开了。孙美琪抬头看到是我,冷笑了一声:“没杀死你,真遗憾,或许我不该跟你闲聊。” “我们现在一样可以聊聊,继续聊聊。”我拿出一根烟递给她,“还你一个人情。” 孙美琪不客气地张嘴把烟含住,我帮她点燃了,她说:“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问。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明知故问,别把我当傻子。”孙美琪吸着烟,人看上去精神不少。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孙美琪优哉游哉地吸着烟,直到把烟吸完,她才把烟蒂放在桌子上说:“他一直对我很好,可惜他一直不懂我的心。我们一起加入罗美华的培训班,我因为瘦弱总是被人欺负,他总是帮我出头,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罗美华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害得我一直没法跟他说清楚,也不敢跟他说。在他眼里,我也许已经不存在了,就和那些失踪的同学一样。唉,他都感受不到我一直陪伴着他,他还为失踪的我掉过眼泪。他去问罗美华,问他把我怎么了,问他我去了哪里,但罗美华根本不会告诉他。他很勇敢很聪明,还是个天才,罗美华几乎把自己的技艺都传授给他了。” 我看着孙美琪,说到这个“他”,她显得神采奕奕,我问:“你爱上他了吗?” 孙美琪被我的问题震住了,她苦笑一声:“你说笑呢?” “别再欺骗自己了。”我说。 孙美琪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给他?” “我……”孙美琪这下无言以对了。我还想问什么,她突然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我不会再多说一句了。”她说着,嘴里突然涌出了鲜血,我喊道:“孙美琪,你搞什么?”说着连忙跑过去伸手抓住了她的下巴。柯小夏从外面跑进来问:“老胡,她怎么了?”我努力地撑开她的嘴巴,但血还是一口一口地从她嘴里呕了出来,我的手上全是她的血。我对柯小夏叫道:“去叫医生,她在咬自己的舌头!”柯小夏赶紧跑了出去。 孙美琪发出一阵惨笑,我骂道:“你这么折磨自己,何必呢?为了他,值得吗?” 孙美琪还是不停地傻笑,她似乎没有任何的疼痛感了。 “胡黎,你在做什么?”这时,獬豸调查组的人正好吃晚饭回来了,看到我跟孙美琪在一块儿,宋添丁大喝一声。他们也看到孙美琪满嘴是血了,就赶紧跑了过来。宋添丁一把拉开了我,将我推到了审讯室外面。 “我只是……”我想解释。 宋添丁摆摆手:“你别说了。” “我真的……” 宋添丁声音更大:“叫你别说了!” 李炜从审讯室里面走出来说:“孙美琪把舌头咬断了,现在昏了过去。” 宋添丁瞪着我:“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说完就带着李炜进入审讯室去查看孙美琪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蛋,这算什么事? 第十三章 猎凶 第十三章 猎凶 孙美琪最终被送去看护医院了,我被宋添丁安排在一个房间里。第二天早上,宋添丁带着局长来找我了,局长苦口婆心地劝导我不要再参与这个案子,为了能离开这个看似“禁闭室”的房间,我只好答应了,并和声和气地跟宋添丁道歉。宋添丁送走局长后,递给了我一根烟:“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你,反倒是你,一直为难我。” 我接过烟吸了一口,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个人除了语气嚣张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许是我和柯小夏对他的偏见太大了。我说:“这个案子,我不再参与就是了。”宋添丁说:“我相信你,只不过……”我知道他担心柯小夏,就说:“柯小夏那边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但愿她能听我好好解释。”宋添丁笑道:“不管如何,咱们都是为了案子,你现在被凶手选中,我们不让你参与案子,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 我说:“知道了。” 宋添丁问:“孙美琪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审问过她了吗?”我反问一句。 宋添丁脸上满是无奈:“她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拿她也没办法。”我看着宋添丁,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孙美琪也真能忍,看来她是死活要保守这个秘密了。我跟宋添丁说:“她跟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只说想我死。” “为什么?” “她不肯说,我比你更想知道她为什么想要我死。”我说。 宋添丁沉默了,我走出去,顺着走廊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柯小夏坐在里面,看到我之后问:“局长没有为难你吧?”我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你觉得局长会跟我说什么?”她立马学着局长雄浑霸气的声音说:“胡黎,你不许再参与这个案子了,你不能再妨碍宋组长了。你要是再胡作非为,我就把你调去乡下的派出所做户籍登记!”她学得有模有样,我呵呵笑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局长都站在宋添丁那边,我们想斗赢他们是越来越难了。”柯小夏感慨着。我说:“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为了破案,为了找到凶手,为了不再有人被杀害,咱们何必搞内讧呢?柯小夏,这一点你任性了,你还老煽动我去跟獬豸调查组的人斗。”她撇撇嘴:“你怕他们了?老胡,就因为这个事,你就?了?这才多大点事?孙美琪咬舌头跟你也没关系吧,又不是你让她咬的。反正就算她现在不咬,以后也会咬,谁能想到她会做这事,你说对吧?咱们一直跟着这个案子,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步,你现在居然要退出,你太令人失望了。” 我说:“不退出又能怎么办?何况我自己跟凶手还纠缠不清呢。” “反正我不会退。”柯小夏倔强地说。 “不退也得退,这是命令。” “死也不退。” “那明天你可以放假了。” “还威胁我?呵呵,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要是拿个棒棒糖来哄我,没准儿我还能答应你;跟我玩硬的,你也太看不起我柯小夏了。总之,关于罗美华的培训班我已经找到线索了,我管你会不会查下去?就算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一样能把凶手找出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你找到罗美华那个秘密培训班的线索了?”这点我比较感兴趣,柯小夏看我动了好奇心,就故意提高嗓门说:“是啊,孙美琪被抓之后,我提前去了她住的地方,正好赶在獬豸调查组前面,你肯定想不到我在她那儿找到了什么。”我问:“什么?”她冷笑道:“除非你答应继续查案,不然别想我告诉你。”我厉声说:“你反过来威胁我?” 她说:“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柯小夏,好呀!你出息了,不说算了。”我向柯小夏竖起了大拇指,她咧嘴笑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给本小姐倒杯茶。” 倒茶还不是小意思?我随手找了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喝完茶后说:“我找到了一张照片,老照片。”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没有过塑的照片,照片皱巴巴的,破损的地方还不少。她把照片递给我,我拿过来认真看了看。照片上一共十二个人,但我认识的只有罗美华,其余十一个全是瘦巴巴的年轻人,年纪也都是十七八岁左右。我仔细地看着,因为凶手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柯小夏说:“你就是用显微镜来看也找不到孙美琪,她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照片里面确实没有变成女人的孙美琪,因为他那时候还是个男孩子,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照片里的人分成两排站着,他是第一排左边倒数第三个人。孙美琪说得不错,他那时候确实算得上是花美男,娘里娘气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其余的男孩也都跟孙美琪差不多,红颜绿鬓的,想不到罗美华好这一口。 “上面的人,你调查过了?”我问。 柯小夏说:“从哪里调查?只有一张照片。” “你在哪找到的?床底?”我问。柯小夏说:“没有,我在孙美琪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如此贴身,可见这照片对她很重要。她似乎经常会拿出来看看,至少在睡觉之前会看上那么几眼,她自己又不在其中,你说她看什么呢?”我说:“你拿着照片去找小熊,他应该有办法。”柯小夏说:“头像识别吗?这个我想过了,你被宋添丁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找过小熊了。他昨晚弄了大半夜,但很遗憾,公安系统里面根本没有上面这群男孩的信息。” 我听完脱口而出:“流浪儿,没错,孙美琪说对了。” “你嘀咕什么?什么流浪儿?照片里的人吗?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他们是流浪儿了,罗美华怎么找了一群流浪儿开脸形师培训班?这事怪怪的。” “罗美华干的怪事多着呢!还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你没见到而已。”我说。 柯小夏问:“现在怎么办?拿着这照片去问罗美华身边的人吗?” “甭问了,这事孙美琪跟我提起过,这个培训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活下来的人似乎也不多,可能都死了一大半了。”我刚说完,柯小夏就打了个激灵:“你是说他们都死了?”我说:“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孙美琪也不清楚。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换了另外一种身份活着,这个秘密,只怕没有人愿意说出来。”柯小夏问:“秘密?什么秘密?”我就把孙美琪的身世告诉了她,她听完一阵唏嘘:“太意外了,想不到罗美华才是罪魁祸首,这种人渣,让他自杀算是上帝眷顾他了。” “所以说想让罗美华死的人肯定不少,包括凶手在内,还有孙美琪,也许还有其他人。” “只是这个和生肖脸的案件似乎关系不大,也只能说明凶手是这个班里的人,他深得罗美华的真传,应该是最具天赋的人,也是罗美华最器重的人。看着照片里的十一个人,你觉得会是谁呢?”柯小夏问。 我仔细看着手里的老照片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十一个男孩的脸几乎都是瓜子脸。脸型如此相似的十一个人,你要在其中挑选一个,还真挺难的。你看着一群稚气未脱的男孩,脸上充满天真纯净的笑容,你能看出来谁是内心邪恶的人吗?” 柯小夏显得很失落:“这么说,这条线索没一点儿用处了?” “那也不是,咱们慢慢找,也许还能找到些什么。” “那你答应继续跟这个案子了?”柯小夏突然变得很振奋,但我没有回答她。这时,小熊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敲了敲门:“老胡,我有事找你。”我叫他进来,他拿着一份资料摆在了我和柯小夏面前:“这东西我只告诉你们俩,你们千万别跟宋添丁说。”柯小夏靠过来问:“什么东西?”小熊说:“你给我的照片,我核对了一下,通过寻找相似度的脸型和头像,虽然说这十一个孩子里有十个孩子都找不出身世……” 柯小夏打断他:“这么说,还有一个?”她显得异常兴奋,两眼放光地看着小熊,眼里满是敬佩和崇拜。 小熊把手里的资料递到我跟前说:“这人名字叫宋庚。” “宋庚?”我和柯小夏忍不住叫出来。 “对,就叫宋庚,就是第一排左边第二个人。”小熊说完,我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照片看了一眼,宋庚就站在孙美琪身边,两人还勾着肩。柯小夏抬头问小熊:“你确定这个人叫宋庚?” 小熊说:“全部资料我都打印整理好了,你们看看吧!我先回去了,万一被宋添丁的人发现就不好了。不管如何,我全力支持你们俩。”他鼓励了我和柯小夏一番,然后迅速撤了。 我把小熊带来的资料翻开,柯小夏也凑过来,我们看到资料上真的写着“宋庚”。柯小夏说:“这个宋庚和死了的宋庚,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看着小熊交来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宋庚,三十六岁,未婚,南城市人,职业整形师,供职于南城潮美人整形会所。资料上还标明他和生肖脸凶杀案的死者们并无任何联系,小熊也够用心了。 柯小夏看到我发呆,问:“看出什么来了?” 我说:“他极有可能就是想杀我的人,孙美琪说的那个‘他’估计就是这个宋庚了。他能在罗美华这个恶魔的手下活下来,说明他本事不赖,至少罗美华看得起他,想培养他。你听长野村老吴说了吧,罗美华的技艺确实很高超,如果宋庚得到罗美华的真传,那林点点、贝暧、申显意、罗家然他们的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我觉得咱们得去潮美人会所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咱们得快马加鞭,不然又被宋添丁他们抢先一步了。”柯小夏急道。 我把资料锁起来,拿起车钥匙就带着柯小夏离开了办公室。南城市离荔香城大概两百多公里,驱车大概要三四个小时。潮美人会所是南城市城北区一个极为高档的整形会所,找到它非常容易。但跟会所的总经理聊了几句后,我们才发现宋庚在三个月前就辞职了。总经理看上去很舍不得宋庚,不停地夸宋庚手艺好,言语间带着不少的惋惜。聊到后面,总经理把宋庚的住所告诉了我们,但他也不确定宋庚是否已经搬走。我们按照总经理给的地址来到城北区华阳老街112号,这是一栋比较陈旧的出租房,看楼房的品相,估计建起来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想不到一个响当当的脸形师居然会住在如此廉价的出租房里。 我们找到房东,说明来意后,房东给了我们一把钥匙,还说前几天还看到宋庚回来过,不过是深夜时分。这么说来,宋庚还没有搬走了。我和柯小夏表情凝重,如果宋庚还在屋子里,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我可没有忘记那次带着老婆去吃石锅鱼的时候,他在厕所里轻易地就打倒了李炜他们。我叮嘱柯小夏小心一点,随后到了宋庚所住的房子,但令人意外的是,门居然没锁。 我瞥了一眼柯小夏说:“你去瞧瞧。” 柯小夏愣了一下,问:“凭什么?你可是个大男人,你先进去,我殿后。” “我是队长。”我严肃地说。 “队长怎么了?都到这时候了,还分你我。”柯小夏说完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接着就听到她惨叫一声。我立刻飞身夺门而入,但柯小夏完好无损地站在屋子中间,并没发生什么。这时,她指着屋子正对面的墙壁说:“你看看,宋庚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墙壁上全是放大的照片,林点点、贝暧、罗家然、申显意、王乃杏、路少康、华丽丽、彭建莉、宋庚、庞尧……全都是生肖脸案件那些被害者的照片,照片上是他们那被整过之后的脸蛋,一张连着一张贴在墙上,看来凶手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脸形师宋庚了。 我看着照片上那惨不忍睹的脸孔,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庚为什么要杀他们?手法还那么狠毒,逼着死者自杀。我看着柯小夏,她叹了口气说:“杀了人,还把照片贴在自己房子里,这种人太可怕了。老胡,你赶紧打电话给局里,叫他们联系南城公安局,咱们一起通缉追拿宋庚。” 柯小夏反倒命令起我来了,我涩涩地一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正想找小熊的号码,一条人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柯小夏叫了一声“小心”,但我的后脑勺已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血不断地从我头上涌出来,我倒在地上,疼痛感几乎使我窒息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朝我走来。 柯小夏喊道:“宋庚,你够了,快给我住手!” “你们都得死。”宋庚的声音很冷。 “看来你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儿了,你是故意把照片贴在墙上吸引我们吗?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吧!”柯小夏说完朝宋庚冲过去,和宋庚扭打成一团。我想爬起来帮忙,但剧痛让我的脑袋沉甸甸的,完全站不起来,像是一位中风了四肢瘫痪的老人。几分钟后,柯小夏一声惨叫,她也被宋庚击倒在地了。宋庚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慢慢地逼近了柯小夏。 “住手!快抓住他!”这时,宋添丁忽然出现在门口,獬豸调查组的人冲了进来。宋庚一个挪移闪进了卫生间里,只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攀爬的声音,宋添丁追进去的时候,宋庚已经翻身从卫生间的窗口跳出去了。宋添丁指挥着獬豸调查组的人去追捕宋庚,柯小夏奋力站起来朝宋添丁吼道:“快叫救护车!”宋添丁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对身边的李炜说:“打120 吧!”说完就随着其他人一起去追宋庚了。我随即失去了意识,最后被送进医院,急救之后,身体才慢慢地好转起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柯小夏就坐在我跟前,她朝我笑道:“还疼不疼?”我扭了扭脖子,感觉也还好,笑道:“多谢关心。” “宋庚还是逃掉了。”她很遗憾地说。 “咱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逃不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最终还是会伏法。”我安慰着她。她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在警队那么久,居然打不过一个杀人犯。”我说:“你别抱怨自己了,宋庚对自己特训过,打不过他很正常。” “还有那个臭屁宋添丁,我还以为他们獬豸调查组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一个个全是跟屁虫,就知道跟在别人身后抢功劳。我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强了,全是靠抢来的,一点干货也没有,有空我一定要找几个警讯传媒什么的揭露他们。” “你别愤青了,我一早就猜到宋添丁会派人尾随我们了。你可能还不大了解獬豸调查组,他们最大的能耐不是刑侦勘查,而是跟踪追捕。他们自称是‘隐形人’,像幽灵一般无所不知无孔不入。他们的嗅觉极为灵敏,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嗅到犯罪的气息,这组里的人每个都是很厉害的追踪能手。你就消消气吧!至少咱们总算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了。” “屁的追踪能手,现在宋庚就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跑了。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罢了。唉!你放心,咱们不靠别人,就自己来,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宋庚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比我们更熟悉那一带,而且他经过特训,战斗力满格,咱们想逮住他确实不容易。咱们现在就先不管吧!抓捕的事情还得靠局里。” “行了,总之你没事就好,重击之下,你可千万别脑残了。”柯小夏笑道。 “没事,常在湖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现在想想,宋庚按照十二生肖来杀人的话,只剩下虎和猪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算猪呢?还是算虎呢?反正还好宋庚没有再次得逞。” “你说宋庚集齐了十二张生肖脸,能召唤神龙吗?” “别逗了。” “我就是说说而已,虽然说已经知道凶手是宋庚了,咱们还得继续查查,这个案子蹊跷无比,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柯小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始自己脑补。我看她一脸郁闷,问她:“医生说我得在这儿躺几天?” “三四天左右吧!”柯小夏说。 “三四天算挺久了,希望宋添丁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把宋庚找出来。你也别太操心了,只要抓到宋庚,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你把手机给我,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说。柯小夏把手机扔到床上后就朝外面走去,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胡禹的电话,我说:“胡禹,我出事了,这几天你能去我家里照看一下你嫂子吗?” “出事了?哥,你还好吗?”胡禹显得很紧张。 “还好,抓犯人的时候被犯人打了一下,轻伤而已。医生说要观察我几天,我现在回不了家,你要是有空,就去我家里吧!行吗?” “哥,你太客气了,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让嫂子没饭吃没人陪,放心吧!我这几天把手边的活儿都放下,我会帮你悉心照料嫂子的。对了,你住院了,你在哪个医院啊?我得带嫂子去瞧瞧你。”胡禹问。我想了想,说:“别了,还是别让她担心吧!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差去了,就去几天,你叫她别担心。你也知道你嫂子精神不大稳定,别刺激她。” “好了,那就先这样,等你回来。”胡禹说完把电话挂了。柯小夏带着盒饭进来,看到我挂电话,平静地问:“打给谁啊?”我把手机交还给她,她把盒饭递到我面前说:“怎么?不肯说?打给你老婆吧!”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柯小夏说:“你老婆还好吗?她双腿不方便,你还能这么照顾她,她真有福气。”我拿过盒饭,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黄豆炖猪脚加菠菜叶,我笑道:“你给我带的这饭让我现在很有胃口。” 我拿起筷子吃饭,柯小夏坐在一边说:“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别人跟你聊你老婆。”我说:“中国有句古话,‘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照顾她是应该的,这是丈夫的责任。”柯小夏笑了:“就算是责任,那也得看人吧!有些人就没这种耐心,我想大多数男人都没这种耐心,生老病死,相伴一生,谈何容易?换做别的男人,老婆腿残疾了,估计早谈离婚的事儿了。” “在你眼里,社会有那么黑暗吗?”我问。 “这不是黑暗,这就是人性。你告诉我一句古话,那我也还你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你总该听说过吧!谁愿意带着一个累赘过日子?你和你老婆感情真不错,这点我特别羡慕。我要是找到像你这么老实的男人就好了,懂得为人着想,懂得理解人包容人,虽说无趣了点,至少过得温暖。”柯小夏居然对我赞美不已,我有点受宠若惊,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太虚了。她还声称崇拜我,想嫁给我,想想就很肉麻。我埋头吃着饭,柯小夏伸手在我小腿上打了一下:“你倒是回一句啊。”我说:“你都把我说得如此神圣了,我还能说什么?” “夸你一句尾巴就翘起来了,不跟你扯了,我回局里瞧瞧,看看宋添丁打算怎么部署。”柯小夏站起来,我没有拦她,由她离开。吃完饭后,我整个人也清醒不少,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宋庚的模样。他身材高大,行动敏捷,身上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他的脸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我根本不认识他,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也不会认识什么叫“宋庚”的人。宋庚为什么要杀我呢?这实在难以解释。我躺着睡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柯小夏吹着口哨进了病房。我被她吵醒了,就眯着眼睛问她:“你看上去很得意,怎么?捡到钱了?” “钱没有捡到,好消息倒有一个。”柯小夏坐在了我面前。 “好消息?”我不解。 柯小夏说:“宋添丁没有抓到宋庚,算不算好消息?局里和南城公安局联手追击宋庚,他却如同一阵风似的,吹过之后就没了,谁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你说他能去哪呢?” “这算什么好消息?宋庚杀人不眨眼,抓不到他,也不知道谁会被他伤害。” “如果按照十二生肖的说法,宋庚只剩下两个人要杀,老虎和笨猪猪。” “韩素、马慧颖、江丽蓉三人关系怎么说?” “这个……”柯小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我只知道宋添丁抓不到宋庚,我们就有机会了,你赶紧好起来,咱们不能让功劳全被宋添丁一个人占了。” “柯小夏,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狭隘呢?你到底是怎么混进警队来的?咱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打击罪犯,维持治安,这是咱们的本分。你倒好,非得把个人恩怨带进来。再说了,宋添丁不就是说话难听点吗?你至于这么跟他较劲吗?” “别对我说教了,你心里也想自己亲手抓了宋庚吧!他已经杀你两次了,也许还会有第三次,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查案子的人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宋庚不来杀我?为什么他不去杀宋添丁?为什么他非得选你呢?杀了你,他能有啥好处?他和你有仇吗?”柯小夏嘴巴如同机关枪,说得我脑袋都大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保持沉默。她继续说:“你也别装无辜,有些事,你好像不大愿意说出来,希望我没有信错你。” “闲话少说,说说正事吧!我去查罗美华的时候,你去查韩素她们,你有什么收获吗?”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听完我的问题,柯小夏伸手挠了挠耳朵:“跟你坦白了吧!这事我查到一半就忘了。”我说:“柯小夏,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这件事很重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咱们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这些事就算了吧!咱们现在也没别的想法,用心想想宋庚会逃去哪儿,怎样把他抓起来才更实际些。” “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做好。”我有些怒意,柯小夏耸耸肩:“我不就是忘记了吗?你千万别向我撒气,我现在就去查,查到什么再告诉你好不好?”说完就识相地离开了病房。到了晚饭时间,她没有再回来看我,我本来想叫护士帮忙带个饭,胡禹却找到医院来了,他还给我带来了鸡汤和肉包子。 胡禹能来看我,我特别高兴,吃着肉包子喝着鸡汤,心情大惬。吃饱了之后,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胡禹指着自己的嘴说:“问来的。”我说:“你问谁了?”胡禹说:“一个小美女,你的副队长,你同事那么多,随便抓几个都能问出来吧!” “好吧!本来不想让你来的,凯纯她还好吗?”我问。 胡禹说:“放心吧!嫂子好着呢!为了陪好她,让她开心,我带了不少我们之前去旅行的照片给她看,和她一起回忆。哥,说句实话,嫂子虽然说很开心,但是她心结还在。” “她怎么了?” “她老说妹妹回来了,我觉得她的脑子越来越不行了,医生不是建议你让她住院就医吗?你决定好没?”胡禹说。 我把装汤的罐子收拾好,说:“我也不是不想,只是我心里很害怕。医生说,如果做脑部手术,她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存活率,风险太大了。她吃的那些药,也根本没效果,越吃越严重,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坏,我现在都不大愿意让她接受药物治疗了。”胡禹伸出手握着我的手说:“哥,我特别理解你,只靠时间治疗,任其发展,过程比较久不说,就怕恶化。” “我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事,我现在除了把她照顾好,没敢想别的。送去医院,万一……就怕万一,这事我不能接受。” “嫂子她现在过得很苦啊!你能理解吗?天天一个人闷在家,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吃喝拉撒,这种废物一样的感觉简直痛不欲生。当然,有一点我很清楚,嫂子她很爱你,她喜欢你陪着她,也许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她也接受这样的命运,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她坚持不下去。” 胡禹的话让我颇为感动,老婆确实没做过轻生的事情,除了偶尔胡言乱语,平常还是挺乖巧的。我想,她应该也害怕离开我吧!就好像我害怕她会离开我一样。这些年,虽然我们俩一直过得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生活也很安静,但是我们的心是暖和的。 胡禹还想说什么,我笑道:“放心吧!总会好起来的,你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那你……”胡禹看着我说。 我说:“没事,我有人陪的。”我知道待会儿柯小夏肯定会跑来找我。胡禹犹豫着,他似乎还想跟我继续聊下去。此时,他手机响了,一阵一阵,断断续续,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嫂子打来的。”他接过电话,对面好像没有声音,像是恶作剧。胡禹回头看着我说:“哥,我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点点头,胡禹飞快地跑出去了。我有些高兴,老婆自从车祸失去双腿后,人一直不是很开朗,眼下却能跟胡禹瞎闹,看来她心情好了不少。 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柯小夏总算是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我笑着说。 “买了个夜宵给你,路边摊的煎饺,别嫌弃,多吃点。”柯小夏把一个纸碗放到我面前。她不是大小姐吗,生活怎么那么抠?我有点儿看不懂她了。我看着饺子,肚子咕咕直叫,饺子的香气已经刺激到我的肠胃了。我拿起筷子,夹着饺子翻过来看了看,柯小夏说:“没下毒,放心吃,给你买煎饺算是对你客气了,你可别指望我能给你带什么鸡汤。” “鸡汤?” “那人是你弟弟吗?” 我夹起一个饺子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柯小夏继续说:“想不到咱们的胡队长居然是双胞胎,你弟弟跟你长得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印出来的,你妈妈真有福气。” “模板?没有别的新鲜词了吗?”我冷笑道。“模板”什么的,自小到大,我都听过无数遍了。她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说:“别看了,快交功课。”她这才回过神来,说到“功课”,她显得很疲惫,打了个哈欠。我问:“难道你没有去查查?” 柯小夏嘿嘿笑道:“我也没说我不去查,只不过……只不过我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了。”谁会帮她?她似乎有个很强大的后盾,我想了想说:“小熊吗?” “别猜了,猜一个晚上你也猜不到。”柯小夏得意地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果?”我问。柯小夏张开手指算了算:“明天怎么样?明天中午给你带饭的时候。” “再信你一次。”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从小到大最害怕医院和医生了,特别讨厌闻药味……”她居然怕这个,我摆摆手,她就起身朝门外走去,连句“再见”也没说。 翌日六点半左右,我起来做锻炼,刚做了一半,柯小夏就急匆匆地跑进了我的病房:“你弟弟打电话给我说你家里出事了,叫我把你带过去。” “家里出事?出什么事?我家能出什么事?”我吓得脚都快软了。 “你弟弟急着……” “我弟弟怎么会有你电话?” “你个傻子,你不是拿我手机给他打过电话吗?”柯小夏有点儿恼火。 我一拍自己的脑袋,居然把这事忘记了。想到家里的事情,我连忙跟着柯小夏离开医院。柯小夏开着车把我带到了我家的小区,小区这边居然警笛连鸣,我回头看着她,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心里很不安,等她把车停好,我抢着推开车门下了车。下车之后才发现,我所住的那栋楼已经被同事们封锁起来了。我钻过封锁线冲进了大楼,刚想钻进电梯,宋添丁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之后就对身边的人喊道:“谁叫他来的?你们谁叫他来的?” “我!”柯小夏远远地回答一句。 “宋组长,我家里出事了。”我急着说。 “你应该在医院好好养伤,医生不是还要观察你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宋添丁骂道。我看着四周的同事说:“是不是我家出事了?我老婆呢?”宋添丁指着柯小夏说:“你过来把他带出去。”柯小夏走到我身边,她低声说:“老胡,要不咱们到外面去。” “柯小夏,告诉我,这跟我家里有没有关系?”我回头问柯小夏。 柯小夏低着头,我咬咬牙想冲进电梯,宋添丁一把将我拦住:“咱们说好了,你不能妨碍我们办案,你怎么屡说不改?咱们是有纪律的队伍,你别犯浑。”我焦躁不安,心乱如麻。随着电梯缓缓下落,电梯门打开,胡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我被宋添丁拦着,忍不住大声喊道:“哥,你总算来了!”他走到我跟前,我推开宋添丁问他:“家里怎么了?” “嫂子她死了,她被人杀了。”胡禹悲怆地说,我的身体如同被一阵雷电劈到,颤了一下,烂泥般瘫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第十四章 第十二张脸 第十四章 第十二张脸 看到瞒不住我了,宋添丁只能把我带回了家,老婆的尸体就在客厅中间安安静静地躺着。白安乐正在检查她,看到我之后,他脸色大变,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胡队,节哀顺变。”我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了老婆面前。虽然心如刀绞,但看到老婆的脸的时候,我还是打了个冷战。老婆的脸和林点点她们一样,没想到生肖脸中的“猪”竟然就是我老婆。 我泣不成声,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凶手针对我就好了,为什么连老婆也不放过?看着脸被整成猪脸的老婆,我忍不住趴在她身上大声痛哭。柯小夏走过来道歉说:“老胡,对不起。” 我只顾自己哭着,宋添丁走过来一把将我拉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你要是有种,你去把宋庚找出来。”我整个人哭得傻傻的,宋添丁还是破骂不断,柯小夏忍无可忍地拉住他说:“人家老婆死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宋添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没再说什么。我看向人群里,胡禹很悲伤地看着我,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叫道:“我叫你看着你嫂子,你去哪了?你说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答应我会看好你嫂子的,你为什么放下她不管?”胡禹显得很麻木,他任由我厮打,一声不吭地让我打骂,让我泄愤。柯小夏跑过来拉住精神快要崩溃的我说:“老胡,别折腾了,冷静下来,你又不是小孩子。”我看着她说:“柯小夏,你管不着,这事你管不着!” “放屁,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她显得很生气,松开我恼怒地朝着门外走去。我回头看着胡禹说:“你给我解释。”胡禹黯然道:“哥,我对不起你。”他跪在我面前说:“你打我骂我,嫂子也回不来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说,你去哪了?”胡禹低声说:“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半路遇到一个朋友,他带我去喝了两杯,然后我就……” “你喝酒了?你个小王八蛋,你竟然去喝酒了?”我更加愤怒。 “就喝了一点儿,其实我接到嫂子那个奇怪的电话,就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如果我马上回家,也许就不会这样。我真该死,哥,我该死。”他说完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握紧拳头,真没想到竟是我自己把老婆给害了。愤怒使我几乎失去理智,我一手将胡禹拉起来骂道:“你滚蛋,从我家里滚蛋!”胡禹仍然关切地看着我:“哥,你没事吧?”我骂道:“快滚蛋,我怕我忍不住杀掉你,你别再出现了!”他咬咬牙:“哥……”我又推了他一把,宋添丁看到这一幕,就跑过拉着胡禹往外走。 我木然地走到白安乐面前:“有什么线索?”白安乐脱下手套:“和以前一样,手法细腻,技术神奇,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这一次凶手没有逼凯纯先自杀。胡队,这个不用想太多了,肯定是宋庚那个家伙,他把你弄进医院,说不准就是为了对凯纯她……” “你什么都别说了,凯纯走了,你替我照顾她。”我说。白安乐点点头:“胡队,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伸手在白安乐胸口轻轻打了一下,表示对他很放心。嘱咐完之后,我转身朝门外走去。下了电梯,刚走出电梯门,宋添丁就把我拦住了:“你想干什么?” “你管不着。”我说。 “你不能走。”他不肯让我离开。我冷笑道:“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能走?”他说:“咱们聊两句。”我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电梯旁边的角落,看了我几眼后沉声说:“胡黎,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这事我本来想瞒着你,你最近状态不怎么好。你和宋庚之间,真没有什么话跟我说说吗?” 他这是想从我这里套出宋庚的消息吗?我觉得可笑极了,我根本不认识宋庚,他要杀我,我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因为我是这案子的负责人。 我苦笑着说:“宋组长,你要是真厉害,就自己去把宋庚抓回来。从你来到荔香城,从你知道凶手要杀我,你就一直在利用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说了无数遍了,我根本不认识宋庚,他要杀我,我也没办法。” “你老婆那张猪脸怎么解释?”宋添丁问,我沉默了。他继续说:“按照十二生肖来杀人,十二生肖里除了虎和猪,其余的都出现了。胡黎,你干刑侦那么多年了,难道你也觉得宋庚杀人是无差别杀人吗?虽说死者之间联系不多,但我敢肯定他这是在寻仇。”我盯着宋添丁看,他冷笑一声说:“你老婆是宋庚杀人计划中的十二生肖之一,就算你和宋庚没关系,你能肯定你老婆和宋庚没关系吗?” “我老婆她不会。”我肯定地说。 宋添丁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我调查过你老婆,她和你弟弟在三年前出过车祸,肇事者逃跑了。根据当时的调查,车祸好像并非偶然,你看过交通局的报告吗?肇事者的车是拦腰撞在你老婆的车子上的,这说明什么?肇事者想杀死他们,而且是有预谋的。”我低下头想着宋添丁的话,老婆当年出车祸的时候,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因为双腿不行了,老婆显得很抑郁,我当时根本没时间去看报告,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交通意外,胡禹也从来没有再提起过。等老婆出院之后,我一直照料她,除了自己的工作,我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哪有心思去调查车祸?听到宋添丁这么说,我惊讶极了,难道宋庚三年前就想着杀掉我老婆吗?我老婆和宋庚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和她结婚那么久了,也从来不知道她还认识一个叫宋庚的人啊。 宋添丁掏出烟点了一根,说:“该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你老婆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你放心吧!我以獬豸调查组的名义担保,我一定会抓住宋庚的。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等着抓到宋庚再慢慢寻找答案了。” 我抬头看着他:“那我可以走了?” 他挥挥手:“走吧!有什么事我还会找你聊的,你节哀顺变,千万别干傻事。你要是找到宋庚,跟我说一声,宋庚这人能力很强,只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没有再理会他,埋头朝大厅外走去。离开了小区,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冷起来,心里的牵挂和羁绊也消失不见了,这种失落感让我浑身都没力气了。大街上人来人往,但宋庚到底在哪里?他制造那么多命案是为了什么?杀了我老婆,是想引我出来吗?我脑子混乱极了。这么多年来,他就像个幽灵一样缠着我,如影随形。十二生肖脸,就差最后一张了,那最后一张脸还会出现吗?宋庚还会杀掉谁?谁会是“虎”?是我吗?如果我是“虎”,那宋庚一定还会来找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走到一个小酒馆面前,我忍不住走进去叫了几个小炒,点了一瓶好酒。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喝这么烈的酒了,似乎是和老婆结婚之后?酒很烈,也很冲,冲得我的脑袋一阵阵地剧痛。现在我失去了老婆,借酒浇愁,以毒攻毒,以痛镇痛,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喝着喝着就醉了,糊里糊涂地哭了起来。酒馆老板娘看到这样,就走过来问道:“先生,你还好吗?” 我看着老板娘说:“我老婆死了,你说我好吗?” 老板娘顿了顿说:“那你节哀顺变吧!” “你是怕我不给钱吗?”我伸手掏掏口袋,发现确实没带钱。 老板娘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哭得很伤心。”我告诉老板娘一个电话号码,说:“这是我同事的号码,你打电话叫她过来吧,她会结钱给你 。”老板娘愣了一下,我说:“快去吧!我忘记带手机和钱包了。”老板娘这才去打电话了。 两个小时之后,柯小夏开着车来接我了。上了车,柯小夏骂道:“宋庚还在逍遥法外,你跑来喝什么酒?我告诉你,你千万千万别吐在我车上,我最讨厌酒后随便乱吐的人,你给我忍着。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回家。”我说。 柯小夏呵呵笑道:“你家还能回去吗?要不回医院吧!你得让医生再观察观察,我真怕你因为这事产生什么后遗症。”我苦笑着说:“回医院?我喝成这样,医院里的人非把我赶出来不可。不管了,反正你得安顿我,等我醒了,我就去杀了宋庚,我不能让我老婆白白地死了。”我说完就睡过去了。 柯小夏最终把我安排在一个招待所里。我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睁开眼睛时,柯小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拍拍疼得不行的脑袋,起身去上了个厕所,看着镜子里面狼狈不堪的自己,我的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哭了一阵,我把衣服全部扒掉,洗了个冷水澡。 柯小夏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份饭,看到我呆呆地坐着,就问:“瞧你那傻样,还有胃口吗?”我摇摇头。 柯小夏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一边,拉着椅子来到我跟前,坐下之后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一时半会儿你也接受不了。有个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这么消沉,兴许告诉你你还能提起一点精神。”我抬起头望着她,她说:“今天下午四点的时候,宋庚打电话到局里来了。” “什么?”我站了起来。 “你别激动,等我说完,行吗?”她喝道。我握紧拳头重新坐下来,柯小夏继续说:“宋庚报警说南乡村有人被劫持了,接电话的是宋添丁,具体情况宋添丁没说清楚。反正报警的人自称是宋庚,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宋庚?宋庚已经杀了那个宋庚了,现在又来一个宋庚,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我说:“这个宋庚现在在哪儿?” 柯小夏说:“宋添丁带着獬豸调查组的人去了南乡村,那边确实有人被绑了。被绑的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叫宋亚萍。报警的宋庚,宋添丁他们没见到,据说那个宋奶奶已经消失三天了,村里的人早想报警了。后来小熊告诉我,这个宋奶奶和宋庚有着血缘关系,似乎是宋庚的亲奶奶。经过调查访问,村里的人说,宋庚很小的时候爸妈就死了,奶奶把他养到十一岁的时候,他走失了,村里人都以为他被拐了。三年前,宋庚回到南乡村,曾在南乡村住过三个月,后来就去了南城市工作。” “绕来绕去,原来这个宋庚也是荔香城人,之前怎么就疏忽了?他奶奶被人抓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居然寻求警方帮助,真是好笑。”我感到很无奈,这算什么事? 柯小夏说:“宋添丁他们正在全力搜索宋奶奶的消息,宋庚如今在哪儿,我们根本没法知道,如果找到宋奶奶,说不准能让他冒头。” “我们去哪里找?”我问。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宋庚离开宋奶奶之后,每年的除夕,宋奶奶家里都会迎来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戴着口罩,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很多村民都见过这个戴口罩的人,有人问过宋奶奶,但是宋奶奶没有说,根据村民的口述,这事宋奶奶好像也没跟宋庚说起过。宋奶奶为什么会和这个人有关系?宋添丁他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人,他怀疑劫走宋奶奶的人就是这个戴口罩的男人。” “难道是宋庚的仇家?会是谁呢?会是被害者里的人吗?戴着口罩,身份不明,他到底想做啥?按照十二生肖来说,如果只剩下老虎了,这头老虎会是谁?第十二张脸什么时候出现?”我不停地自问着,说实话,我现在内心极为渴望那个“虎”就是我。 柯小夏顿了顿说:“你怎么不在你老婆身上查查呢?或许,在你老婆这里能找到第十二张脸的线索,只要咱们找到第十二张脸的线索,或者找到宋奶奶,一定可以抓到宋庚。” 我愣了愣,说:“从我老婆身上查?我老婆已经好几年没怎么出门了,要查也得查几年前。而且我相信我老婆是清白的,她脾气那么好,怎么会惹上宋庚这种杀人犯?我就是有些想不通宋庚的杀人规律,他到底是按照什么来杀人的?马慧颖、韩素和江丽蓉又算什么?” “韩素和江丽蓉她们,这事我还在找人帮忙查。”柯小夏说。 我说:“你不是说很快就会有结果吗?” “我是这么说,只是最近又发生这些事情,所以得延迟一下。” “咱们要不要去一趟南乡村?”我问。 “去南乡村?”柯小夏不解地看着我。 “也许咱们能在那找到线索,你去过了吗?” 柯小夏摇摇头:“宋添丁已经带着人在那一带搜了一遍,咱们去只怕……再说现在也很晚了,从这去南乡村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 “也许有什么遗漏,也许……你到底去不去?你不是一直很积极吗?咱们走一趟,我现在就想活动起来,我一安静就会想到我老婆那张脸,我都快疯了。再不把宋庚找到,我会更加崩溃的。”我站起来把手伸到她面前说:“你要是不想去,就把车钥匙给我,借你车用一用。”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了一会儿说:“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我随着柯小夏离开招待所,上了车,见她还有些犹豫,我说:“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行了。”她说:“谁说我不想去?”说完就发动车子朝南乡村的方向驶去。我心情很紧张,希望这一趟能有所收获。白天和晚上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在晚上也许会查到白天查不到的东西。车到半路的时候,她对我说:“就算把宋庚抓到了,也没法弥补你的丧妻之痛吧?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觉得你……” “你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不把宋庚抓回来,我怎么对得起我老婆?柯小夏,你好歹是个大小姐,家里那么有钱,居然把我安排在招待所,服了。” “我家的钱又不是我的,我没把你放在绿化带就算不错了,我跟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呵呵,看来你心情好了不少,居然开起玩笑来了。” “我自愈能力还算可以吧?”我微微一笑。柯小夏看着前面不远处亮着几盏灯火的村子说:“前面的村子就是南乡村了,这么晚了,人家估计都睡了,咱们冒冒失失地进去,不怕被狗咬吗?” “柯小夏,原来你怕狗啊!”我说,她已经把车子停在了南乡村村头,瞪了我一眼说:“下面的路很难走,咱们步行过去吧!”她开门下车,我跟着下车,问:“难道你来过了?”柯小夏伸手撩撩头发说:“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不跟着宋添丁来?”那倒也是,她看着比我还想抓到宋庚。 我跟着柯小夏朝南乡村走去,到了宋亚萍家门口,她指着木板门说:“这就是宋奶奶家。”我抬头看了一眼,是个老房子。我们靠过去的时候,里面正有个人走出来,看到我们俩立马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柯小夏跑上去说:“黄村长,是我。” “噢噢,女公安,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黄村长显得很惊讶。 柯小夏说:“我没事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宋组长交代了,叫我没事就过来瞧瞧。”黄村长说,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停地上下扫视着我。我向黄村长点点头:“我是她同事。”黄村长这才放心一些,笑道:“公安同志,你好你好。”我和他握握手,问:“我们可以到宋奶奶家里看看吗?”黄村长看了一眼柯小夏,柯小夏点点头,他说:“行,你们进去吧!我得回去休息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声。”说完便走了。我看着黄村长的背影,柯小夏骂道:“别看了,黄村长人挺好的。” 我“嗯”了一声跟着柯小夏进了宋奶奶的屋子,屋子很简陋,土墙青瓦,里面的家具也极为简单。除了大厅,房子里还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这两间屋子靠得很近,显得空间很狭小。我在里面走了一圈,心里明白宋添丁已经让人把这里顺过一遍了,我无非就是想看看罢了,并没打算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柯小夏坐在客厅的一张长凳子上说:“老胡,你可别跟我说,咱们大老远跑到这里就为了看这个房子。”我问:“宋奶奶被劫走前有什么异常吗?” “好像没有,村民都说宋奶奶没有什么异常,她每天早起晨练,吃了早饭就到村公所和老人们聊聊天,聊天之后回家睡午觉,下午的时候去菜地忙一阵子,晚上吃了晚饭就休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得很简单。”柯小夏回答道。除了有个戴口罩的男人找宋奶奶,似乎这个宋奶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坐到柯小夏身边:“你觉得那个年三十来找宋奶奶的人会不会是宋庚?” “宋庚?他回来看他奶奶还用得着戴口罩吗?”柯小夏觉得我的话很可笑。 “也许呢。”我说。 宋庚戴着口罩回来,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他奶奶也一直在掩饰着什么,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柯小夏说:“宋庚个头高大,听村民说,那个找宋奶奶的神秘人个子并不高,而且很瘦。听这描述,我感觉不是宋庚。再说了,过了年三十,到正月初三、初四这样子,宋庚就会带礼物回来给他奶奶拜年,他脑子有病才会搞得这么复杂。”柯小夏的话让我的猜想彻底破灭,那到底会是谁呢?我和柯小夏沉默了一阵,门外钻进来一个身影,我叫道:“谁?” “是我,是我。”我和柯小夏看过去,居然是黄村长。 黄村长进了大厅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脸才说:“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心事,现在他主动来说,我立刻笑道:“黄村长,你说吧!我们听着。”黄村长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还是说了吧!这事也是宋组长他们走后我老婆跟我说的。因为我老婆这几天在城里帮我儿子照看孩子,宋组长他们走了之后她才回来,是她向我提起这事的。我老婆和六婆关系挺好,平时有空都会来看看六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送点给她,所以她平时对我老婆也挺好。我老婆三天前去了市里,就在她走之前,六婆把她叫到了家里。” “这个六婆是宋奶奶。”柯小夏悄声告诉我,我伸手打了她一下。黄村长继续说:“六婆告诉我老婆,她说她可能快死了,就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我老婆,还说让我老婆转交给她孙子宋庚。我老婆当时很震惊,觉得六婆这是在交代后事。” “宋奶奶看来已经知道自己将会被绑架了,难道她现在已经遇害了吗?”柯小夏看着我问。我没有回话,柯小夏问黄村长:“那你老婆她答应了?”黄村长说:“怎么可能答应呢?我老婆还以为六婆老糊涂了,回来还跟我说六婆变傻了。我也觉得奇怪,六婆怎么说自己要死了?这话说出来,我和我老婆都挺害怕的,觉得可能是她回光返照,毕竟她年纪也大了。” “看来和那个戴口罩的人有关。”柯小夏说。 黄村长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说六婆会不会已经死了?她是不是自己想不开才走了?我实在琢磨不透。今儿宋组长说宋庚这小子在外面杀了十多个人,叫我帮忙留意宋庚。这可把我吓坏了,宋庚这小子脾气一向挺好的,怎么就杀了那么多人?他每次回来看六婆都会来我家串门,叫我们多多照顾六婆。瞧他也算挺孝顺一小伙子,可惜爹妈死得早,自己一直在外面流浪,没想到成了杀人犯,你们真没认错人?” “黄村长,人不可貌相,宋庚真的杀了很多人,包括他老婆。”柯小夏说完看着我,我强颜笑了笑,黄村长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没事,柯小夏,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去好好教训你。”柯小夏吐吐舌头笑了起来。黄村长爱怜地看着我,似乎又不大相信地问:“你老婆真是宋庚这小子杀的?” “黄村长,死人的事能拿来开玩笑吗?这事咱们别提了,也才刚刚发生不久。”柯小夏对黄村长说。黄村长盯着我,我叹了一口气说:“黄村长,你要是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我们再待一会儿就离开。”黄村长顿了顿,问:“他为什么要杀你老婆?杀人终归是不好的。” “因为他在追查宋庚,宋庚报复他。我说黄村长,你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吧?”柯小夏忍不住骂道。黄村长咬咬牙说:“宋庚这小子真杀人了!王八羔子,咱们南乡村一向民风纯朴,别说杀人了,就是小偷小摸,咱们村也没出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南乡村的人一向引以为耻,想不到名声全被这小子败坏了。”他显得很愤怒,把我和柯小夏都吓住了。 “黄村长,你要是没什么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再一次说。 黄村长沉默了一会儿说:“本来看在宋奶奶的份上,我不想说什么,我也觉得宋庚不会杀人,想不到……呔……既然他成了杀人犯,我也不包庇他了,你们跟我来。”他说完朝屋子外面走去。我看了一眼柯小夏,柯小夏说:“快走,也许黄村长能帮咱们。”她追上黄村长,我也预感黄村长似乎知道什么,赶紧跟上去。黄村长带着我和柯小夏离开宋奶奶的屋子,朝着村子后面走去,出了村子,他带着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坡上。山坡前面是一片杉树林,他叫我们注意点跟着他,我们穿过杉树林,前面了出现一个水库。黄村长把手里的电筒关掉,指着水库大坝上一座亮着黄灯的屋子说:“那房子平时没有人住的,村里的人一向不怎么喜欢来这边,我曾经见过宋庚这小子在里面,现在灯亮着,也许这小子就躲在那儿。” “黄村长,你可别蒙我们。”柯小夏说,也许她觉得这太容易了,我们追了宋庚那么久,一直没捞到什么,没想到黄村长一句话就找到了宋庚,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我拉着柯小夏说:“咱们先过去瞧瞧。” 黄村长说:“那我先回去了,这事我不大想参与。”他把手电筒交给我,我说:“你怎么回去?”他说:“农村人,不怕黑,放心吧!”我拿过手电筒,他转身朝杉树林走去。柯小夏指着水库大坝上的房子说:“宋庚不会真在那吧?”我说:“是不是真的,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顺着前面的小路朝水库走去。 柯小夏跟上来说:“我觉得黄村长很可疑,他不会是宋庚的帮凶吧?要是宋庚把他收买了,这不是叫你去送死吗?”我笑道:“柯小夏,你想太多了。”柯小夏说:“行,咱们好歹是警务人员,连宋庚都对付不了,哪还有脸见人,等会儿小心点吧!” 我们说着说着,水库已经近在眼前了。这是一个小水库,看上去已经荒废许久了。我们绕着水库岸边,顺着小路朝大坝走去。大坝上有栋两层高的房子,估计是让守水库的人休息的地方。那房子的一楼亮着灯,的确像是有人住着。黄村长说水库这边基本没什么人过来,看来这儿很可能就是宋庚的藏身之所了。我们顺着大坝的石阶走了上去,柯小夏很不安,紧紧地跟着我。我心里也很不安,因为我们都清楚,宋庚受过特训,身手了得。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杀人狂,我们得拿出多大的勇气才行? 来到房门口,柯小夏突然低声说:“没锁门?”我一看,发现一楼的门确实没锁,门缝里透出了灯光。我把手里的电筒熄灭,二话不说就上去推开了那扇门。柯小夏跟着我进去,一阵药水味让我们的胃里直打滚。柯小夏捏着鼻子叫道:“好难闻。”我打量着屋子,屋子大约二十多平,前面有个卫生间,卫生间门口处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我喊道:“宋庚?”接着快步走过去,弯腰扶起了那人。但当那人的脸转过来的时候,我吓得赶紧松开了他:“第十二张脸……第十二张脸……” 柯小夏也走过来看了看那个人的脸,那张脸已然变成了一张老虎脸,看上去丑陋而狰狞。想不到又让宋庚犯罪了,我咬咬牙,心里难受不已,就对柯小夏说:“你到楼上看看。” 柯小夏点点头,顺着楼梯朝楼上走去。我伸手去探了一下那人的气息,发现那人居然还活着,我再次扶起他,摇了摇:“喂,你醒醒,你醒醒。”那人还是没有动弹。我看着他的虎脸,这张脸并不精致,手术似乎不怎么成功,上面有些裂痕还沾着血迹,跟之前的生肖脸不大一样。 我正沉思着,那人突然干咳一声,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低头对他叫道:“你还好吗?宋庚在哪里?他在哪里?”那人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我之后,突然咆哮起来,像头猛虎般扑向了我。 我吓得赶紧退开,他摔倒在地,嘴里呕出几口鲜血,接着就不再动弹了。我惊魂未定,远远地看着他。柯小夏从楼上跑下来:“楼上没人,刚刚怎么了?”我没说什么,柯小夏走到那个人面前,低头去查了一下:“他死了。” “可恶。”我一拳打在了墙上。 “看来又让宋庚逃跑了,十二张生肖脸全部出现了。”柯小夏带着遗憾的口气说。我有些不甘心,宋庚的变态杀人计划居然得逞了。 我低头看着死者:“他到底是谁?你打电话叫白安乐来吧!”柯小夏看着我,“真叫白安乐?如果把白安乐叫来,宋添丁也会跟来。”我说:第十二张脸已经出现了,宋庚也许就要收手不干了,咱们得齐心协力抓到他。”柯小夏明白我的意思,就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白安乐。我则在现场四周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死者似乎是死后才被送到这儿来的。回到柯小夏身边,我说:“咱们去黄村长那儿走一趟。” 柯小夏已经跟白安乐说完事情的经过,她收起手机后说:“黄村长?” 我说:“黄村长也许知道些什么,他不可能毫无目的地把我们叫到这儿来。” 柯小夏点头同意,我们俩顺着来的路艰难地回到南乡村,进入村子,柯小夏带着我来到黄村长家里。敲门之后,黄村长从里面走出来:“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黄村长,水库那边发生了命案,我们想过来跟你聊聊。”柯小夏说。 黄村长踉跄一下:“命案?” “宋庚杀了一个人,我想知道是不是村里的人,你能帮我们核实一下吗?”我说。黄村长显得很紧张,嘴里一直念叨:“杀人了,杀人了,这个小混蛋,连本村人都不放过吗?”他骂完之后,颤着身子掏出一根烟点燃。我说:“你老实说,你怎么会带我们去水库?你真在那见过宋庚吗?”黄村长说:“我骗你做什么,宋庚杀人了,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但他是杀人犯,我又不想见他,所以没跟你们一起过去罢了。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怀疑我串通宋庚?公安同志,你们请放心,我黄勇一向嫉恶如仇,保证不会瞎说。” “我感觉宋庚就藏在村里,他肯定没走远,黄村长,你能组织人找找看吗?顺便核实一下谁家有人失踪了。”我说完,黄村长显得很为难:“大半夜的找人?这事……“ “宋庚是个杀人狂,他已经杀死十几个人,如果你们不积极主动点,只怕受害的还是南乡村人,黄村长,麻烦你了。”柯小夏说。黄村长这才显得积极起来,他说:“有道理,我赶紧叫人去。”他说着把嘴里的烟吐掉,快步朝村子里跑去。 柯小夏问我:“你真的觉得宋庚藏在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至少有可能。死者有可能是刚刚才被搬运到水库那儿的,说明宋庚还没走远。破案嘛!总得做一些无用功,无用功做多了,自然有用。” “十二张生肖脸都出现了,他会收手吗?” “等见到宋庚,你问问他吧!他的杀人动机至今不明。”我说。 “这个狗日的,杀人跟玩儿一样。”柯小夏骂道。 我们在南乡村村头等了一阵,宋添丁带着白安乐等人匆匆赶到,我让黄村长把他们带到水库那边去。宋添丁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轻声笑了一下:“胡黎,你能在这儿我挺意外,不过有些事,你会更意外。”他说完就走了。柯小夏骂道:“他胡说八道什么?”我干笑道:“不知道,他总有点神神秘秘。”柯小夏说:“呸!神神秘秘?神神经经还差不多。” “咱们回去吧!”我钻进了柯小夏的车里。 “这就回去吗?”她问。 我说:“咱们这么兴师动众,宋庚八成早就跑了。他很聪明,如果围捕就能抓到他的话,咱们早就抓到他了。咱们跟他的较量没那么容易结束,回去等着老白的报告吧!至少得知道死者身份。”柯小夏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说:“宋添丁已经接手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回去就回去吧!”她说完才上了车。 我在柯小夏安排的招待所里坐了一整晚,想着案子,想着老婆,根本就睡不着。熬到了天亮,柯小夏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喊道:“老白的报告出来了,那个……那个被整成虎脸的男人居然……居然是杀人犯宋庚……“ “什么?你的意思是宋庚死了?第十二张脸是他自己?”我吓得站起来,不敢相信柯小夏的话。 第十五章 罪与罚 第十五章 罪与罚 回到局里,我来到法医室,白安乐正在做化验。看到我进来,他有点意外,拿着一份报告走到我面前说:“老胡,我不是让柯小夏跟你说了吗?杀死凯纯的凶手被杀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你赶紧从凯纯被害这件事里走出来吧!”他说完把报告递给了我。我拿过报告翻开认真地看着,经过他一个晚上的化验,证实南乡村水库被杀的”虎脸“男人确实是宋庚。 谁会杀掉宋庚呢?我回想着宋庚的脸,为他整形的人手法没他那么精湛,作案风格倒有点儿像农斌太夫妇那次的案子。当初我看到农斌太夫妇的脸,也曾想过案子里出现了两个凶手,后来想想,宋庚是个很聪明很狡猾的人,也许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 把报告看完,我跟白安乐说:“我想去看看宋庚。” 白安乐于是带着我来到停尸间,扯下裹尸布,宋庚那有些霸气的虎脸出现在我面前,这张虎脸就像电影特效师做出来的一样逼真。我仔细看着尸体,身形确实和宋庚一模一样,只有那张丑陋的虎脸令人心生畏惧,他真是宋庚吗?我的思绪混乱极了,想不到他会落到如此下场。到底是谁杀了他?我回头看着白安乐,白安乐叹着气说:“他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被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手法给杀了。老胡,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走出停尸房,白安乐跟出来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杀了凯纯,咱们不但没能把他绳之以法,反倒要帮他找出杀他的凶手。”我从兜里把烟掏出来,却发现烟没有了,我把烟盒捏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白安乐确实说中了我的心事,宋庚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追查了那么多年的凶手,眼看就要抓到他了,谁知他却突然被杀,现在还要帮他找到杀死他的凶手,命运也太捉弄人了。宋庚这是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埋葬掉吗?我对白安乐说:“不管如何,我还是要把杀宋庚的人找出来,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庚花那么多的心思杀那么多人,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眼下他也被杀了,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就只有那个杀他的凶手了。凶手和宋庚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宋庚?他和其他死者什么关系?咱们都得好好查一查。”白安乐说。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怎么做。”白安乐说:“你知道就好,凯纯的尸体我已经转交殡仪馆了,她的后事咱们赶紧办了吧。我请了道场的法师,打算后天送她一程,宋庚死了,她应该也能瞑目了。” “老白,谢谢你。”我感动地看着白安乐,这事其实我叫他帮忙办的,好心的白安乐答应了。 白安乐突然伸手把我搂住说:“这是我该做的,而现在你该做的就是把凶手找出来,让这个案子彻底结束,其他的事情你别多想了。” 我伸手拍拍他背脊:“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杀宋庚的人。”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咳咳!搞基吗?”柯小夏突然出现,”老胡,想不到你老婆刚走,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我早就看出来你们有一腿,看来还真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安乐松开我,”我们俩是清白的。” “柯小夏,你怎么来了?”我问。 柯小夏走到我跟前说:“老胡,我有事找你,听说你跟老白来这边,所以我过来了。哎呀!刚刚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白安乐对我说:“老胡,你先忙吧!我先回法医室了。”他说完转身离开了,路过柯小夏的时候还对她做了个鬼脸,柯小夏也不忘对他吐吐舌头。我对柯小夏说:“说吧!有什么事?”柯小夏干咳一声说:“宋奶奶回来了。” ”宋奶奶回来了?是宋庚的奶奶吗?怎么回来的?”我很惊讶,宋庚刚出事,宋亚萍就回家了,这么说,凶手是利用宋亚萍来要挟宋庚的吗?看来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戴口罩的男人。 柯小夏耸耸肩说:“宋添丁已经带人去南乡村了,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小熊说了下而已。” 我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自从她代替了被调走的舒男,这个新搭档一直表现得干劲十足,这点我挺喜欢。柯小夏说:“还能怎么样?咱们也得去南乡村看看宋奶奶,没准儿咱们还能问出点什么。” “只能如此了,就怕宋添丁他……”我有点犹豫。 “咱们等宋添丁走了再去找宋奶奶,上次咱们捡了个漏,这次也许还能再捡一次漏。”柯小夏坏笑着,她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越发有我的风范了。 我们驱车来到南乡村的时候,宋添丁他们正好返回荔香城,我们在一个服务区躲开了他们。到了南乡村,我们径直来到宋奶奶家里。黄村长正好也在,看到我们之后他很惊讶地说:“刚刚不是……”柯小夏问:“宋组长他们走了吗?”黄村长点头,柯小夏说:“我们俩刚好路过,听宋组长说了这事,就过来看看。” 她倒是会编借口,我在一边定定地站着,黄村长走到我跟前说:“宋庚他死有余辜,公安同志,你老婆的事,节哀顺变吧。”我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尴尬地笑了笑。黄村长带着我和柯小夏进了宋奶奶的房子,他说:“六婆她有点儿神志不清了,我看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神志不清?”柯小夏有些纳闷。 “知道宋庚被杀之后,六婆就傻了,你要是问她,她心情好的话就跟你搭两句话,心情不好就可能打人、咬人,你们小心点。”黄村长叮嘱道。 “宋组长他们有没有问到什么?”我回头问黄村长,黄村长说:“这个我不清楚,宋组长他们问话的时候,我没在场,他也不让其他人进去,是他自己一个人跟六婆接触的。”我看向柯小夏,她嘀咕道:“这个臭屁宋添丁到底搞什么?” 我们进屋后发现宋奶奶正呆呆地坐着,黄村长向她介绍我们。但宋奶奶一看到我们进来,却突然朝我扑了过来,嘴里吱吱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挥着拳头就要打我。黄村长抱住宋奶奶说:“六婆,你怎么打人哪?他们是城里来的公安同志,是来帮你寻找杀宋庚的凶手的。”但宋奶奶还是哇哇叫着,已然进入癫狂状态。柯小夏对她说:“宋奶奶,你没事吧?我们是来帮你的。”宋奶奶好像听不明白,仍旧对我们咆哮着。黄村长对我们说:“我看你们还是走吧!她都这样了,咱们不能再刺激她了。” 柯小夏看着我,我也感到很无奈,这宋奶奶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竟变得如此疯狂。我转身走出宋家,柯小夏追出来说:“看来宋庚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我说:“仅仅是因为宋庚吗?”柯小夏好奇地问:“难道不是吗?”我有些不甘心地说:“宋亚萍能和宋添丁聊,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聊呢?你瞧她那样子,怎么我觉得像是装出来的?唉!可能我真的不懂吧!自己的孙子成了连环杀人犯,最后还被别人杀了,这对谁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咱们回去吧!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回去看看宋添丁到底问到了什么吧。” 柯小夏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说:“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局里,我和柯小夏正想去找宋添丁问问,小熊却突然出现在我们跟前,跟我们一起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他还没说话,柯小夏先问了:“你查到了?”小熊点点头,我问:“查到什么了?”小熊说:“韩素、马慧颖、江丽蓉、农斌太和宋庚的关系。” 我愣了一下,问:“他们之间真有联系?” 小熊说:“表面上看着没有联系,其实都有的。”他说完就把夹在腋下的文件递给了我,说:“马慧颖是宋庚的一个远房表妹,宋家和马家似乎很久没有来往了,所以这层关系比较难找。农斌太夫妇曾经收留过宋庚一段时间,这事不容易查,我查了好久才查到的。至于江丽蓉和韩素,这两个比较奇怪,她们似乎不仅仅是女人。” “人妖?”柯小夏脱口而出。 小熊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她们和宋庚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挺亲密,但那是三年前,后来他们就没有往来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同时参加罗美华那个脸形师培训班的同学,但我也不太确定。”柯小夏笑道:“八九不离十了,那个孙美琪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看来江丽蓉和韩素都是罗美华的杰作,嘿嘿!这也难怪,同学一场,关系还不错,这么说……对了,林点点她们呢?” 小熊说:“林点点她们和宋庚没关系,胡队长的老婆和宋庚也没关系,林点点她们和胡队长的老婆之间也没关系,她们之间好像互不相识。和宋庚有关系的人只有韩素、江丽蓉这些被害状态比较特别的人。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凶手除了宋庚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但他是在猎杀宋庚,他一直逼着宋庚现身,然后再杀掉宋庚。你们说会是谁?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手法,像是美国英雄片里的法外英雄,从三年前生肖脸凶杀案第一个被害者出现算起,一直到现在,他似乎盯上宋庚很久了。” “小熊,你还挺会分析。”柯小夏不由得赞扬起小熊来,小熊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看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看法。我说:“你想的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们早就该猜到的,唉!现在宋庚死了,另外一个凶手也消失了。” “他没有消失。”一个冰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 宋添丁从走廊上进来,李炜跟在他身后,他进来后对小熊和柯小夏说:“我想和胡黎单独聊聊。”他身后的李炜于是伸手请小熊和柯小夏出去。柯小夏瞟了我一眼,我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先出去。柯小夏和小熊跟着李炜出去后,宋添丁就把门给关上了。 我笑道:“宋组长,何必呢?搞得跟什么似的。” 宋添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你知道谁杀了宋庚吗?” 我摇摇头:“你这个问题很奇怪,我要是知道谁杀了宋庚,我还待在这儿作甚?” “哼,胡黎,有些事情咱们摊开来说也许会更好,不然的话……” “你这算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拐弯抹角地想表达什么。 宋添丁咧嘴笑道:“你还在装傻?胡黎,你到底想把这个秘密隐藏到什么时候?自从宋庚对你下手,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嘿嘿!难道你不想知道宋亚萍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觉得好笑,宋添丁这大名鼎鼎的獬豸调查组组长,没想到这诬赖人的本事还真不赖。我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至于宋亚萍跟他说了什么,我当然想知道了。但看宋亚萍的状态,她又能跟宋添丁说什么呢? 我说:“宋组长,你这话里有话,我糊涂了,你能说明白点吗?一个大男人,说话没必要这么拖拖拉拉。”宋添丁伸手抠抠鼻子,冷笑一声:“这个事,我想我还是不说了,你迟早会明白,到时候你也许会亲自登门找我聊聊。” “宋亚萍跟你说了什么?”我再一次问。 宋添丁嘴角卷起一抹笑意:“她说是你杀了宋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胡话,但我看得出来,她把你当成了杀人凶手。”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难怪宋亚萍对我又打又咬,她真把我当成杀死宋庚的凶手了吗? 宋添丁笑道:“你老婆被杀了,你肯定很想让宋庚死。胡黎,这事就算咱们都不说穿,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说完就走了。这时柯小夏和小熊走进来了,柯小夏问:“他跟你说了什么?”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小熊说:“老胡,你别犯愣啊!他跟你说什么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事怎么可能?见他们俩都很好奇,我苦笑道:“宋添丁说,宋亚萍告诉他,是我杀了宋庚。” “你杀了宋庚?怎么可能?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啊!”柯小夏惊叫道。 我摇摇头,对宋添丁的这个说法还是不能接受。我站起来说:“我得回去了。”小熊对我说:“老胡,宋添丁欺人太甚了。”我说:“没事。”我朝外走去,后面的柯小夏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胡,你别想太多了,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我没有回答,一直往外走。离开单位回到冰冷的家里,看着幽静如同地狱的家,我心里涌起了一阵阵寒意。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胡禹的电话:“胡禹,你在哪儿?” “和朋友玩呢,怎么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嫂子的事?”胡禹问。 “你嫂子后天出殡,你和她关系一直不错,过来送送她吧!那天我对你太狠了,希望你别见怪。”我说。胡禹说:“哥,没事,嫂子的事全赖我,是我没有看护好她才让凶手得逞的,我很对不起你。哥,你能原谅我吗?” 我说:“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自己也别多想了。”胡禹显得有些激动,说:“哥,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这个罪人。嫂子的葬礼,我肯定会去,再不送她,我只怕罪过更大。”我说:“好,后天下午三点钟,蓝桥殡仪馆,你记得在哪儿吗?千万别错过了出殡的时间。”胡禹答应了,我也挂了电话。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老婆死后躺过的那块地板,脑海里不断涌出她的身影,又想起宋添丁的话,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第三天下午三点,我们在蓝桥殡仪馆给凯纯送行。我一直等着胡禹出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来,手机也打不通,难道又被他放鸽子了?直到葬礼结束,他也没出现。在整个葬礼的过程中,我一直觉得焦虑不安,柯小夏看见我这么紧张,就过来安慰我说:“老胡,你别难过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谁也不想的。” 我说:“我知道,我需要点时间治愈自己,我没事,你放心。” 柯小夏问:“怎么不见你弟弟?你没有通知他吗?” 我摇摇头说:“他没来。”柯小夏顿了顿说:“你这么焦心,是不是怀疑他?” 我看向柯小夏,柯小夏说:“好了,好了,这事咱们心照不宣。” 此时,小熊匆匆赶来了,他跑到我面前喘着气说:“老胡,宋添丁把你弟弟抓走了。”我怔了怔,他继续说:“他们已经把你弟弟带回局里了,宋添丁他们正在审问他。”柯小夏说:“看来宋添丁还是比我们早了一步。”我问小熊:“我弟弟有没有说什么?”小熊说:“他全认了,他说他杀了宋庚。” 回到局里,我想去找胡禹,李炜和易剑南他们却把我带到了宋添丁的办公室。宋添丁这个烟鬼又在抽烟,看到我进来,说:“你消息还挺灵通。”我对宋添丁说:“我弟弟真的招了?”宋添丁点点头:“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你弟弟就是那个劫走宋亚萍、杀害宋庚的人,我想他是想给他嫂子报仇,你觉得呢?另有隐情吗?” 我颓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脑子里轰轰直响。胡禹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为了给凯纯报仇吗?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杀死凯纯的人就是宋庚的呢?我对宋添丁说:“我想看看我弟弟。”站在一边的李炜说:“为了避嫌,你还不能见他。” 宋添丁倒很大方:“你去见见他也好,胡黎,你最好别玩什么小把戏,你弟弟毕竟是杀了人,他已经供认不讳了。根据他的交代,我们在他所住的地方找到了作案工具,工具上的血迹和宋庚的血正匹配。至于杀人动机,他不肯说,你这个哥哥也许能问明白。” “宋组长,你这是……他不能去见胡禹。”李炜反对道。宋添丁骂道:“带他去,胡队长是警务人员,他知道底线在哪儿。”李炜无言以对了,宋添丁又说:“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咱们也得离开荔香城了,没必要为难胡队长。”李炜这才带着我去审讯室里见胡禹。 我进入审讯室,看到胡禹正颓废地坐着,我对李炜说:“能让我们俩单独待会儿吗?”李炜本来不愿意,可能又想起宋添丁的话,最后还是离开了,审讯室里只剩下了我和胡禹。我坐在胡禹面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哥,你来了,嫂子的葬礼还顺利吗?” “很顺利,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来。”我说。 胡禹苦笑:“我来了,只是在殡仪馆门口被你的同事带走了。”看来宋添丁早有安排,我问:“为什么要认罪?”胡禹说:“人是我杀的,我当然认罪,哥,我给嫂子报仇了。” 我说:“你真是蠢蛋,你是信不过我吗?信不过我能将宋庚绳之于法吗?” 胡禹说:“哥,实话说了吧!我和宋庚三年前就认识了,我们俩互相追逐也有三年了,他一直在找我,而我也一直在找他。我就是怕他伤害嫂子,所以找了他三年。呵呵!这三年,我一边躲他一边找他,他也一边躲我一边找我,我们俩都想秘密地杀死对方,真可笑。他也挺能忍,心也够狠,要不然他不会得逞的。”我问:“你和宋庚怎么认识的?”胡禹说:“哥,我跟你聊聊吧!我也不想你一辈子纠结这事,我杀了那么多人,很快就能去陪嫂子了,想不到我和嫂子死了也能在一块玩儿,我不会让嫂子在下面没人照顾的,你放心吧!” 我说:“知道了,你嫂子会感激你的。” ”我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她,唉!哥,给我一根烟。”他说,我就给他点了一根烟,他吸着烟继续说:“这事发生在三年前,你可能都忘记了。嫂子她不是在网上中奖了吗?获得一个免费双人行的旅游大奖,她当时求着你跟她一起去,但你那时候正在办古龙坊黎家大院一家灭门惨案,所以没空去。嫂子她很想去参加这个免费旅行团,就找到了我。这个免费旅行团一共十三人,你肯定想不到,当时我们这个旅行团里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但这事我和嫂子都没有和你说过。” “自杀事件?”我好奇地插了一句。 “是的,去的时候十三人,回来的时候十二人。” “十二人?十二生肖?华丽丽、林点点、罗家然、路少康、庞尧……”我点名说着,胡禹打断我:“不错,就是这些人,加上我和嫂子,正好十二个人。宋庚把我们这些人杀死后弄成了十二生肖,呵呵!他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思想和行为都很古怪。” 我问:“那自杀事件是怎么回事?” 胡禹抽了几口烟说:“一个女人被我们旅行团里的人强暴了,她承受不住就跳湖自杀了。”我讶异地说:“你们团里还有这种人,这人是谁?打印店的宋庚?喜欢摄影的庞尧?”胡禹的面色突然变得狰狞:“都不是,说来你也不相信,作案者正是你的弟弟——我——胡禹。” “混账!胡禹,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忍不住骂道,如果不是在审讯室,我真的会对他大打出手的。 但胡禹又说:“那个女人你也认识。” 我问:“谁?” 他说:“孙璐璐。” 听他提起这个孙璐璐,我恍然大悟,说:“就是你中学暗恋的那个女同学吗?你还把她往家里带过几次吧?”我说着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个女孩长得清纯可爱,整个人羞答答的,像是待放的花骨朵儿,模样还有点儿像柯小夏,只是柯小夏没那么乖。 胡禹说:“没错,我去参加这个旅行团,完全没想到会遇到孙璐璐。自我中学辍学以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孙璐璐是独自一人参加旅行团的,她看上去很不开心。我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总是一副很忧伤的模样,看上去多愁善感的。我想照顾她,想走进她的心,想保护她、呵护她。呵呵,病怏怏的女人总是很得宠。那时她脸上愁云惨淡,使我仿佛回到了美好的中学时期,我再一次对她动心了。那次旅行我们玩得很愉快,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七天之后,我们就要各自回家了,最后一个晚上,我一时没忍住就对她做了那种事。当时旅行团的人几乎都看到了,但他们不敢怎么样。我觉得自己那时候彻底疯了,都快不认得自己了,我就当着整个旅行团成员的面占有了她。长那么大,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丧心病狂。哥,我现在很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第二天早上,孙璐璐就跳湖自杀了。我很害怕,但旅行团的人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谁都没跟警方说我和孙璐璐之间的事,最后孙璐璐被判定为自杀,自然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你嫂子知道这件事吗?”我问。 胡禹说:“她知道,我求她别告诉你。”想不到胡禹竟做出这种事,我心里又愤恨又无奈又痛心,想了一阵后才问:“那宋庚和孙璐璐之间?” 胡禹说:“他们是夫妻。” 我愣了:“夫妻?” 他说:“不错,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孙璐璐已经结婚了,如果我知道她已经嫁人了,我肯定干不出这种事。但谁想得到呢?她独自一人出来,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已婚女人。” 我说:“所以宋庚是为了给妻子报仇才要杀你吗?” 胡禹说:“孙璐璐死了,这对宋庚打击很大,他开始报复参加那次旅行的人。他不是脸形师吗?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搞出那么多名堂。你还记得我和嫂子出车祸的事吗?其实就是他做的手脚,也正是因为那次车祸,我才开始调查他、警惕他。当我发现他比我还丧心病狂的时候,我就决定杀掉他,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他会伤害嫂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应该早点跟我说,这样这件事也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我遗憾极了,如果他能早点招供,顶多是个强奸罪,哪会变成现在的连环杀人犯? 胡禹冷笑道:“哥,你别这么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回不去了。三年前,他制造的车祸没有杀死我和嫂子。之后他就开始逐个谋害参加旅行团的人了,我知道很快就轮到我和嫂子,所以我尽全力去找他,试图杀了他。老实说吧!三年前我就抓到过他,那时候他正想杀掉罗家然,但半路上被我截住了,我把他揍了一顿,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要是杀了他就好了。后来他逃跑了,嘿嘿!这家伙很能忍,一躲就是三年,我也找了他三年。三年之后,他回来了,接着执行自己的复仇计划。他变得聪明了,也把自己训练得一身肌肉。他很狡猾,这次我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了。为了把他逼出来,我杀了他身边的人;为了让他害怕,我还学习他的杀人手法,学习各种整容手法。但学来学去我只是个半吊子,做不到他那么完美,只能把动物的脑袋移接到尸体上。我只是想告诉宋庚,我比他更狠,让他收手。但宋庚这人很能忍,心也够毒,我做了那么多,他就是不肯出现。” “池明城呢?” “他是我一个好哥们。” “帮凶?” “差不多,他知道我的事,他想帮我。”胡禹淡淡地说。 “几个帮凶?” “呵呵,哥,你也知道我交友广、朋友多,哪像你整天公安局、犯罪现场、家三点一线,至于我有几个帮凶,我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 “但是宋庚不笨,他见到我,把我当成你了,所以我才会成为宋庚的猎物,对吗?”我总算弄清楚了,原来宋庚把我当成胡禹了,难怪他会对我穷追不舍,还痛下杀手,只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胡禹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胡禹说:“对,我也没想到是你亲办这个案子。我一直追他,还教训过他、打过他,他估计早就怀疑我不是一般人了。看到你是警察,也许他更加确定了。宋庚这人神出鬼没,知道他杀了嫂子,我就再也忍不住要杀他了,他让我失去嫂子,我就让他失去奶奶。” 我打断:“这么说,这三年来,每年除夕夜戴着口罩上宋亚萍家的人是你吗?” 胡禹点点头:“对,我想让宋亚萍把宋庚叫出来,但她不肯,宋庚也没有任何表示。我只好把宋亚萍带走了,宋庚这才肯出来和我见面,当然,他根本不会把他奶奶的命看在眼里。这种办法我早就用过了,不过,就算我杀了宋亚萍,宋庚也不会出现的。这一次他肯出现,并不是因为宋亚萍,而是因为我是他猎杀计划里的属相‘虎’,也是他最后一个目标、最后一张脸。他想利用这次机会杀了我,谁知道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把他设计了,然后杀了他,把他的脸整成了老虎的脸。” “胡禹,你太笨了。”我叹息着说。 胡禹笑道:“哥,你别这么说,俗话说,一步错步步错,我没法回头了。你打电话给我叫我参加嫂子的葬礼,我就知道你们发现我了,我本来想着给嫂子送行后就去向你自首,只可惜还是没能给嫂子送行。一切都是由我而起,现在也到我这里结束吧!哥,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该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我还想问什么,宋添丁带着李炜和易剑南进来了,他挥手让李炜和易剑南把我带出去。 到了外面,我对李炜说:“他想做什么?” 李炜说:“没事,宋组长就是想跟你弟弟聊聊,你们之间的对话我们已经录音了。” 我想回审讯室,李炜把我抓住了:“胡队长,你别闹了,你弟弟罪有应得,法律会制裁他,你也认了吧!他可是杀人犯,杀了好几个人的杀人犯呀。”我咬咬牙,他说的没错,即使我再怎么想帮胡禹,也没有办法了。 我心里空空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翻开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脑子不断地回想着胡禹的话,越想越难过。柯小夏来到我的办公室,说:“老胡,你没事吧?”我点了一根烟,柯小夏伸手把我的烟拿掉,说:“戒掉吧!”我瞪着她,她笑道:“你弟弟的事我都知道了,看来凶手的确是他了,作案动机、作案工具都出现了,他也供认了,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局。” “没事。”我轻声说了一句。 “同时失去两个亲人,一个妻子一个弟弟,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我觉得你应该放松一下自己。”柯小夏笑道。我站起来想到外面走走,柯小夏拦住我说:“局长叫我来跟你说一声,这个案子辛苦你了,他打算放你半个月的假,希望你快点从这个案子走出来,重新振作起来为警队出力。”我回头问柯小夏:“局长真这么说?”柯小夏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是我找他提的要求,我觉得你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你事儿真多。”我笑道。 “那也得看对谁了,对老白,我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柯小夏说。 “行了,那我就休个假吧!”我说完走出办公室。 我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心里一阵阵地剧痛,失落感不断地涌现,我只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我去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相册,看着老婆和胡禹去旅行时那开开心心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了。 三年前,老婆和胡禹参加的那个免费旅行团,去的是一个叫九龙泉的度假区。既然局长同意我休假了,我想了想,就上网订了一张九龙泉度假区的门票。这时,电脑突然”嘀!”地一声响,一封邮件发到我的邮箱里。我打开邮件,发现邮件署名竟是孙璐璐。我一惊,赶快把邮件内容看完,看完之后立刻关掉了电脑,跑向了看守所。 我来到看守所说要见胡禹,狱警本来不答应,正好小熊在这儿,他看到我说:“老胡,局长不是放你大假吗?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有事找我弟弟。”小熊说:“你弟弟的事,上面吩咐了,他们不想让你接触你弟弟,不过没什么,我帮你。”他说完走去和狱警聊了几句。结果狱警答应了,不过只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很感激小熊,小熊说:“那人是我同学,我苦心求他才答应的,你抓紧时间。”我点点头,就跟着狱警去找胡禹了。 胡禹听到我说孙璐璐还活着,显得很平静:“她还活着就好,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可是胡禹,你上当了!这个女人才是始作俑者!她和宋庚的婚姻已经破裂了,表面上和宋庚关系不错,其实她已经恨透了宋庚,她觉得宋庚和韩素、江丽蓉有染,因此耿耿于怀。获得那次免费旅行机会,她本打算出门散散心,她知道宋庚嫉妒心强,见到你之后她就开始勾引你,是她勾引你的,对吗?你别再骗我了,胡禹,你清醒点啊!是这个女人把你害了,她勾引你之后去跳湖自杀,这都是装出来的,这事她还暗地里托人告诉了宋庚,她想让宋庚找上你,然后借你的手杀掉宋庚。虽然她根本想不到会酿出这么多惨剧,不过看她的意思,她似乎更满意现在这样子。这个女人心更毒,她就是看你是个社会小混混,胆子比较大,脾气比较急,打架很厉害,才会选中你的。你和宋庚斗得你死我活,她却过着自己的幸福的日子,呵呵!胡禹,你好傻呀!”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哥,你回去吧!”胡禹叫我离开,我愣了,说:“我想让你明白而已,这个女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这种事,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我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说了又如何呢?孙璐璐会被判刑吗?不会,她也是受害者。我能减刑吗?不能,因为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你别跟我说,我把连环杀人犯宋庚杀掉了,我是大英雄,我能戴罪立功,法院会把我判轻点,这不现实。哥,该醒醒的是你,我已经杀人了,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事。你日后照顾好自己吧!知道吗?别让在天上的弟弟和老婆担心你。” 胡禹的话让我大受刺激,我还想说什么,但小熊跑了进来:“老胡,走了,走了。”我看了一眼小熊,小熊说:“局长亲自来了,我不能让他知道你在这问。” “哥,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或者出门散散心,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和时间了。”胡禹把我推到门边,小熊把我拉了出去。我回头看着胡禹,他已经转过身去,似乎是哭了,我只能跟着小熊从另外一个门离开看守所。 两天后,我自驾来到九龙度假区,来到三年前老婆和胡禹他们所在的营地。这是一个高坡,从高坡往远处看去,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九龙泉度假区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好美啊!”我身后传来柯小夏的声音。 “柯小夏,你怎么也来了?”我很意外。 “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吗?”柯小夏骄傲地说。我回头看着她,她笑道:“这地方,三年前我表姐来过一次,但她来了之后就没有回去了。”这话在我耳朵里转了又转,我觉得她话里有话,就问:“你表姐?” “她叫孙璐璐,其实也不能说是表姐,我们是双胞胎。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姑妈带走了,因为我姑妈没有子嗣,所以……”她说到这儿,我打断她:“孙璐璐?孙璐璐是你表姐?”柯小夏说:“确切地说,她是我姐姐。”我惊呆了,想起胡禹带回家的孙璐璐,她和柯小夏确实长得很相似。但我看胡禹三年前从度假区带回来的旅行团照片,里面的孙璐璐已经变了个样子啊。 柯小夏笑道:“你不相信吗?那是因为表姐她后来整容了,她恨我爸妈,她觉得应该把我送给姑妈而不是把她送出去,她讨厌长成那样子。” “也就是说,她因为整形结识了宋庚?”我问。 柯小夏没说什么,我盯着她的脸看,看了一阵子,她突然咧嘴笑笑,这笑容让我感到有些不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脱口问道:“你到底是柯小夏还是孙璐璐?” “你猜呢?”柯小夏调皮地笑笑。 我哪里猜得出,但想想,这些重要吗?不重要了。或许她不是柯小夏而是孙璐璐,或许是她策划了一切,是她布下三年的局,但真相最终会被死亡所掩埋。 我笑着说:“逗你玩的,对了,你怎么也跑来这儿了,局长也放你大假了?” “没有,特意请假来陪陪你,你说我是不是太善良了?”柯小夏微笑着。 我伸手抓抓后脑勺:“你这么好心,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报答?”柯小夏想了想,“以身相许吧!” “喂!纯洁点好不好,你说话注意点,别把这么美的地方污染了。”我白了她一眼。 “好,那咱们去钓鱼吧!今晚你做顿鱼给我吃,必须用你亲自钓到的鱼。”柯小夏指着高坡下面的一个湖泊,那边似乎有个钓鱼基地。 我显得有些尴尬:“这个有点难度。” “世上还有能把你难住的事吗?来吧!别客气。”柯小夏一把拉着我朝高坡下面走去。 我想我无法拒绝柯小夏,她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几个小秘密呢? 第一章 养阴会所 第一章 养阴会所 1 弃尸岛 我叫相守宫,icpo(国际刑警组织)特别案件处理中心东南亚区负责人之一。我面前躺着的这具腐尸如同一坨烂得流脓的死猪肉,他的名字叫大卫,好莱坞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据说曾在好莱坞著名导演昆汀的戏里演过某个小角色。但这对于不大爱看电影的我来说,毫无印象。尸体是在早上九点钟发现的,一个泰国农民出来打渔时无意间发现的这具尸体。我和我的同事利希美当时正好在曼谷任职,曼谷警察局告诉我们这个案件后,我要求一同前往发现尸体的地方。本以为泰国的警察们不会答应,毕竟他们对我们属于比较排斥的,如果我们把这个案子破了,他们面子上挂不住。也许因为死者是个美国游客,而且死状怪异,最后曼谷警察局的局长同意我们随行。 曼谷警察局刑侦科的阿坤负责我和利希美的向导,其实我们对曼谷一带并不陌生,阿坤这个向导无非是为了监视我俩。虽说我们来自icpo,在别人的国家,我们并不会像电影里面演的icpo那样,可以随意抓人、随便掏枪甚至高人一等。我和利希美主要扮演的是协助凶案调查的角色。 来到大卫的尸体面前,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我身边斯文柔弱的利希美已经忍不住弯腰呕吐。发现尸体的荒岛已经被封锁起来,一路过来,只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个曼谷警察带着警犬绕岛寻找线索。我们到的时候,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听说死了个好莱坞明星,曼谷警察们都慌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第二天上媒体头条的就不只是法制版,连娱乐版也会掺一脚。影星大卫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据说死了好几天,我很好奇曼谷的警察如何确定死者身份。 阿坤除了做我和利希美的向导,他还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提出我的疑问,他告诉我,死者身份是从死者身上的护照得出来的。我问阿坤:“法医有什么见解?”阿坤缄默不语,看样子他们不大愿意我们介入这个案子。我招手把利希美叫过来,利希美拿着一张纸巾正在擦自己涂得红艳无比的嘴唇,看来她呕得比较厉害。我叫她一声,她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顺手还把放在包包里面的一副墨镜戴上。她来到大卫身边,看都不看大卫一眼,扭头就问我:“怎么了?” “干活了!查一查他怎么死的。”我厉声说。 利希美撇撇嘴,很不情愿地摘下墨镜,屏息低身想去检查大卫的尸体,阿坤突然拦住她,用蹩脚的中文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不能接触尸体。” 我走过去把阿坤拉到一边,阿坤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笑道:“我们不参与,就随便看看。”阿坤脸色还是很难看,我递给他一根烟并帮他点燃,他抽了一口烟,紧张的神情舒缓不少。我回头看了一眼利希美,示意她抓紧时间。等阿坤把烟抽完,利希美已经利索地将尸体检查了一遍。我回到正脱掉手套的利希美身边,低声问她一句:“有发现吗?” “窒息性自慰死亡。”利希美简洁地回答。 阿坤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我一眼,说:“我送你们回曼谷。” 我低头看着大卫的尸体,尸体尽管已经腐烂不堪,脸基本已经分辨不出来,唯一奇怪的地方是死尸的肚脐眼儿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剜了出来。利希美嘀咕了一句:“我受不了,我得回去。”她跟着阿坤往荒岛外面走去。利希美来自韩国首尔,刚刚被调遣到我所在的特案组,组织把她分给我,让我做她的训练官,说老实话,我不大喜欢韩国人,无论男女,不过利希美说她曾在中国留过学,还是在我的家乡海城,她能说一口海城话,因此对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 我们就快乘船离开这座荒岛的时候,一个曼谷警察匆匆跑过来截住阿坤,他用泰语跟阿坤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我稍微听了几句,似乎是荒岛上又发现了尸体。阿坤听完那个曼谷警察的讲述,沉着脸走到我面前,说:“相守宫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不能陪你们回曼谷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回去。”他想把带我们来的船夫叫过来送我们走,我拦住他说:“阿坤警官,有事别瞒着我们,或许我能帮上忙。” “这个……”阿坤显得有些犹豫,利希美在一旁骂道:“喂,我说你们曼谷的警察怎么这么小气?我们又不碍事,带我们去瞧瞧呗!”我瞪了一眼利希美,利希美扭头朝船上走去,“相守宫,反正这次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她居然直呼我名讳,我感到有些无语,想说她几句,看到她刚刚吐得脸色苍白,心情也不大好,最后只能将她置之不理,拉着阿坤到另外一边,说:“阿坤,咱们十多年的交情,给个面子。” 阿坤看了我一眼,“好,你跟我来吧!但你不能碰任何东西。” 我点点头,阿坤这人还是很够义气的,初次来到曼谷办案的时候,阿坤还是一个巡街的小喽啰,如今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其实,这里面和我有着很大的关系。阿坤经常向我讨教一些办案的经验,他破的案子很多时候是我给他提供线索。像我这种出门在外的刑警,难免需要在他乡培养一些关系。因而我交游很广,有求必应,能帮就帮。朋友多,对于破案帮助很大,有时候我特别不理解那些独行侠。我行我素的个性,确实不大适合我。 我随着阿坤向荒岛走回去,顺着原路跟着之前那个曼谷警察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走了一段,我已经听到前面传来警犬的吠叫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听到有个曼谷警察喊道:“又发现一个死者,已经是第八个了。” “第八个”这个声音在我心里不停地回荡着,看来死掉的不止大卫一人,难道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吗?想到这个,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普通凶杀案根本无法提起我的兴趣,我更喜欢那些变态到极致的案子。显然,荒岛又出现几具尸体,让阿坤紧张得不行,他没有再理会我,而是跑去做检查追踪。我晃晃悠悠地来到尸体旁边,这些尸体死状各异,触目惊心,趴着的、躺着的、跪着的,挂在树梢上面,藏在石缝中间,浮在小溪流岸边。从腐烂程度来看,他们并非同一时间死亡被丢弃到这里。我遇到过无数的凶杀案,变态杀人犯我也接触过不少,这种看着华丽丽的尸体场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尸体们像是在做某种仪式,寂静而阴厉,诡异而恐怖。 我想近距离看看尸体,一个曼谷警察把我拦下,他用泰语告诉我:“不要亵渎这些死者。”我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甩来一句:“这儿是弃尸岛,小心被诅咒。”我愣了愣,泰国这种神秘国度,如果只是道听途说,人们对它总能有一丝恐惧,古曼童、佛牌、降头术、蛊毒等,无一不是令人感到惊悚的玩意儿,听到“诅咒”这个词,我心里难免生出一丝畏惧。记得五年前,我在泰国清迈协助警方处理一个“飞头降”杀人案件,那是我第一次见识“飞头降”的厉害,头颅和身体一分为二。最惊悚的还算“八头降”,八位法师,八个人头吐着血红色的舌头离开人体漫天飞舞,场面恐怖异常,而且这些人头和身体还能互换,神秘异常。我至今仍旧无法解释清楚这些事情的原因。 阿坤回到我身边,他摇着头说:“事情变得糟糕了许多。” “怎么了?”我问。 “一共发现了二十四具尸体,那个好莱坞明星大卫只是其中之一。”阿坤苦恼地说着,如果曼谷出现了一个连杀24人的杀人魔,这可不是小新闻。我想安慰他几句,阿坤低声喃喃地说:“希望不是凶杀。”我低头看了一眼尸体,不是凶杀吗?如果我没有看错,地上那些尸体和大卫差不多,肚脐眼儿都被什么东西给剜了出来,全身腐烂的尸体唯独小腹地带干干净净、鲜嫩异常,血红的肚脐眼儿特别显眼儿。明显是同一种杀人手法,可惜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尸体,无法仔细去观察,这会让我造成误判。 阿坤点了一根烟吧嗒吧嗒吸起来,我问他能不能让我靠近尸体,他却坚决阻止还说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们沉默了许久,一个曼谷警察带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树林,中年男人看到尸体之后立马念起咒语来。我看了阿坤一眼,想不到阿坤他们居然把当地的法师叫了进来。在曼谷,法师一般被称为阿赞,阿赞分白衣阿赞和黑衣阿赞两种,眼前这位显然是黑衣阿赞。我诧异之际,黑衣阿赞已经进入尸体群里面开始搭建祭坛做法。我回头看了一眼阿坤,阿坤双手合十,嘴巴里面念念有词,他挺害怕的。有个曼谷警察走到我身边,他用泰语跟我说:“等阿赞师父作完法,我们才能清理尸体。” 我感到有些可笑,想不到警察还得找法师帮忙,泰国这种迷信的国度,无奇不有,我也大大方方地接纳了。我问他:“弃尸岛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一直没有问出口,那个警察瞥了我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阿坤把我带出树林,他对我说:“在我们泰国某些地方,千百年来流传一种习俗,人死掉之后不是放到棺材里面埋掉或者火化,而是把尸体扔在湖面上的一些无人小岛之中,这种岛屿成为死者的安灵之地,一般人不得靠近。” 如此说来,弃尸岛和乱葬岗差不多,乱葬岗会把死者埋起来,修坟建碑,弃尸岛只是把尸体随地一扔罢了,任由尸体日晒雨淋。在国内,我们常言“入土为安”,想不到这边的人会把死者滞留阳间,听起来确实蛮吓人的。阿坤还告诉我,弃尸岛的存在一般是经过阿赞师父开过光的荒岛,不是随便一座荒岛都能弃尸,只有阿赞师父开过光的荒岛,人们才会把去世的亲人丢在岛上,因为只有这样亲人才能顺着阿赞师父的指引下去阴间。如果把尸体随便丢弃,这不仅愧对故人还会引来鬼魂报复。 我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按照阿坤的说法,他并不认为这座荒岛上的死者属于被杀而是死后家属弃尸于此。难怪阿坤和那些曼谷警察们会如此不安,弃尸岛一般不能乱入,我们接到报案来到这地方,已然亵渎死者,因此他们才会找来阿赞师父作法。 “这么说,排除他杀了吗?”我问阿坤。 阿坤说:“没有人会杀那么多人,已经找到24具尸体,可能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但这是安灵的弃尸岛,谁也说不清还有多少尸体。在我老家,我们那有座弃尸岛,上面足足有两千多条尸体和白骨。所以,咱们没有必要再待在这儿,再待下去,我们会遭到报复。” “是不是弃尸岛,咱们可以在附近询问调查。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弃尸岛只是一个幌子吧?大卫的尸体怎么解释呢?他可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尸体,他们看着也不像是本地人,我觉得你有必要让我检查一下尸体。”我提出自己的质疑。 阿坤呵呵一笑,说:“相守宫,别多管闲事。” “你认识我那么久了,你知道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多管闲事。我知道这么一会儿发现那么多尸体,你和你的老板都很怕,这个案子咱们不把它办好,这座弃尸岛将会源源不断地增加尸体的数目。与其说是你们当地安置死者的弃尸岛,还不如说这是凶手的藏尸场所。” “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我刚刚已经和局长通了电话。”阿坤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后跟我说。 “结案了?”我有点儿被吓到。 “结案了。明天的报纸会写着由于误报,警方误把弃尸岛当作凶杀现场……”阿坤谈到这里的时候,林子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和阿坤急忙朝林子里跑去,快到尸体发现地的时候,守在里面的曼谷警察狼狈地朝外面跑。他们看到我和阿坤,招手叫我们快点离开,林子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和阿坤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警察们已经带着警犬们疯狂地往外跑,一下子全部消失在林子里面。阿坤拔出手枪对我说:“相守宫,你走在我后面,注意点儿。”他朝前面走去,我按照他的意思跟在他后面。 我们看到前面突然冒出一团火光,一条尸体冒着烟火满地打滚。见到这种状况,阿坤浑身颤抖,嘴里面不停地念着咒语。我看到那条滚动的冒火尸体正是警方请来的黑衣阿赞,他怎么会引火烧身?我想去救他,可惜火势很大,不一会儿,他便沦为一堆闪烁着小火星的灰烬。阿坤拉住我说:“不要再靠近,咱们快走开。” 看着还在燃烧的灰烬,挂着树上的那具尸体“噗”的一声摔下来,尸体正好砸在黑衣阿赞的骨灰烬上,仅有的几根火苗被压灭。阿坤惨叫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去,像是着了魔似的。我冷笑一声,看着从树上掉下来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不堪,找了一根棍子把尸体翻过来,看着尸体小腹上面肚脐眼儿血洞,这里的尸体几乎都一样,肚脐眼儿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血洞。只剩下我自己,这是一个验尸的好机会,我急忙把所有的尸体都检查一遍。 走出荒岛丛林,停在荒岛外面的几艘警船已经开走了,只留下一条独木舟。利希美端坐在独木舟上面,看到我出来,她招手叫道:“嘿!我还以为你被尸体吃掉了。” 我快步走上独木舟,利希美把一根船桨扔到我跟前,“就等着你来撑船了。” “想不到曼谷的警察居然如此胆小。”我没有想到阿坤他们会害怕到这种程度,泰国虽说是个神鬼国度,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我有些无语了。利希美问我:“听阿坤说,岛上有诅咒,所有进岛的人都会死,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们没有告诉你?” “他们像是见鬼一样跑掉了,我根本来不及问。”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走?” “你都没出来,我走什么走?我们才是一伙。” “万一我出不来呢?” “你敢,我先一巴掌抽死你。” “利希美大小姐,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座弃尸岛再说吧!”我四周看了一眼,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谁能想到这儿会藏着一座弃尸岛?我鼓动着船桨将独木舟划离荒岛。 2 死亡会所 回到曼谷的酒店里面,利希美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第一时间便是去洗澡。我坐在自己房间的一张椅子上抽着烟看着电视,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荒岛中的尸体,这些怪异的尸体从何而来?凶手为何要剜掉尸体的肚脐眼儿呢?为何尸体浑身都腐烂了,小腹却鲜嫩如故?我脑子里面嗡嗡地响着,心里很烦躁,那名黑衣阿赞明摆着是活生生被烧死,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我想问这个案件的负责人阿坤,可惜他电话一直打不通,出了这么个事,阿坤他估计忙着给上面的领导做报告。过了一会儿,利希美来敲门,我开门让她进来,见到我愁眉苦脸,她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怎么?你想追这个案子?”我没有回答她,她进来后自行倒了一杯红酒喝了起来,“我跟咱们的老板汇报了,他不建议我们参与这个案子。” “你还真扫兴。”我冷冷地回了一句,按照我的习惯,我可不会那么快就把发生的案件往总部汇报,我很不喜欢别人来影响自己的判断。利希美坐到我的床上,她裹着一件浴袍就进来了,美人初出浴,看着倒也有几分性感。我坐在她对面,眼睛盯着墙上的电视看。 “你喜欢sm吗?”利希美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你那么重口味?” 利希美说:“那个好莱坞明星大卫死于窒息性自慰。嘿嘿!你看过他演的电影吗?” 我摇摇头,利希美笑道:“我有印象他好像演过这类的角色,反正挺变态,想不到戏里戏外他一个路数。嘿嘿!相守宫警官,你比我还清楚窒息性自慰死亡,回来的时候,你跟我说岛上还有其他尸体,他们……” “你想对了。”我低声打断她。 “什么想对了?” “其余的尸体,其他的23个死者,除了已经变成白骨的死者,我都检查过了,和大卫差不多,窒息性自慰死亡,所有人都是这么死的,他们的肚脐眼儿看着像是被剜掉了,其实更像是被某种东西给吸走了。”我淡淡地说着。利希美哈哈大笑:“你逗我玩吧?你觉得有什么东西能把人的肚脐眼儿吸出来呢?”我没有再回答她,因为我也不晓得什么东西喜欢吸食死尸的肚脐眼儿。利希美看到我不回答,她本来就觉得我这人足够闷,也没有再问什么,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自己玩了起来。 我和她搭档将近一个月,我们很少像现在这样子谈话,平时基本都是各忙各的事情。我扭头看电视,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的是阿坤,没等阿坤说什么,我急着问:“案子真结了?”阿坤在电话那头说:“结了,你可以看最新的新闻……”我有些怒了,“你们不能这么快结案,难道你们真的想那个荒岛成为一座弃尸岛吗?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谋杀……”阿坤打断说:“相守宫,这事你别理了。”阿坤挂掉了电话。我真的急了,当了那么多年差,已然患上破案强迫症,这个案子不能这么结束。我给阿坤打电话,阿坤关机了。我显得有些毛躁地拿出电视遥控器寻找最新的新闻,新闻里曼谷警察局的局长表态了,他表示很惭愧,对不起弃尸岛的诸位死者,他们不应该把弃尸岛作为犯罪地点。如此说来,这事不了了之。我看完这个无聊的新闻后躺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利希美瞪大双眼盯着我看:“别灰心,咱们总能把凶手找出来。” “你在安慰我吗?”想不到我居然被一个菜鸟女刑警安慰。 利希美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给我看,“过来瞧瞧,我找到了一些好东西。” 我懒洋洋地把椅子挪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电脑显示屏上面是大卫的一个私人博客,上面的相册收藏着无数张大卫自己sm自慰的照片,大卫这个人接近癫狂,锁喉、绳索、捆绑、针扎、滴蜡、皮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我把照片浏览一遍后,整个人的世界观接近崩溃,抬头看了一眼利希美,她美滋滋地看着我,我问:“你喜欢吗?”利希美冷哼一声说:“我叫你看这些不是让你问我这个问题。” “呵呵,我知道你是个超级黑客,你能黑大卫的私人博客找到这些东西算不错了,我可没有其他的形容词来赞美你。”我以为利希美想要我表扬一下她。 利希美脸上显得很郁闷,指着大卫的一张照片,照片里面大卫正搂着一个妖艳妩媚的女人,她说:“看到了吗?真正重口味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这话怎么说?” “你看不出来吗?” 我摇摇头,利希美指着照片那个女人笑道:“这货根本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是什么?”我接着问,问完觉得自己无比白痴,还好利希美没有在意,她又指着那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肩膀上一块莲花刺青说:“她应该是人妖会所的人。”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口袋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块银色的小牌子递到利希美面前,利希美看了一眼小银牌,“哪来的?”我说:“那个被烧死的黑衣阿赞,我在他的骨灰里找到的。”利希美把银牌接过去,盯着银牌上面的莲花文案看了几眼,再对比一下照片里面那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胳膊上的刺青,她感慨着:“一模一样呢!” “废话,不一模一样我拿出来做什么?当时在事发地点,我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所以偷偷拣出来。”我说。 “这是佛牌吗?”利希美把小银牌还给我,我拿着小银牌看了一眼,除了莲花纹,上面还写着“27”这个数字,这玩意儿不像是曼谷潘提市场上买卖的佛牌。利希美把笔记本电脑挪过去搜索莲花纹的信息。过了一阵儿,我问她:“找着什么没?”利希美摇摇头。我看着手里这块神秘的银牌,沉思了一会儿,利希美突然叫道:“找到了,你知道大卫为什么要到曼谷来吗?” 我说:“一个美国人来曼谷自然是为了旅游度假,要不然就是闲着没事干。” “错了。” “错了?” “他是为他而来的。”利希美又把电脑屏幕对着我,显示屏上面露出一张大卫和刚刚那个女人在马尔代夫度假的照片,我明白利希美的意思,“你是说大卫爱上了这个人妖吗?”利希美极其肯定地点点头:“不仅爱上了,他们还秘密结婚了。”利希美把她新找到的一个秘密相册翻出来给我看,相册里面正是大卫和那个人妖结婚度假的照片。我感到一阵胸闷,一个好莱坞明星居然跟一个人妖秘密结婚了。利希美叹了一口气,说:“看样子,他们还蛮恩爱。” 我一脸正经地看着利希美说:“能找到这个女孩的信息吗?” “女孩名字叫南娜,曼谷女孩。不对,应该这么说,南娜曾经是一个曼谷男孩,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曼谷女孩,23岁,他住在……住址没有找到,不过我找到了他的工作地方……”利希美说到这儿突然断了,我急问:“他在哪儿工作?” 利希美盯着我手里那块银牌看,“我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了,应该是手牌,养生会所里使用的手牌。” “我让你说南娜在哪工作,你扯这些做什么?”我生气地说。 “曼谷桑拿城莲花养生会所,你要是闲得蛋疼,你可以去瞧瞧。”利希美抱起我的笔记本电脑下床穿鞋朝门外走去,我叫住她,“你这算什么意思?”利希美回头对我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说好了吗?查案你去查,我负责协助你。再说了,养生会所这种地方,不适合我这种女人去,你自己去就得了,笔记本先借我用一下,我下载几个大卫参演的电影瞧瞧。”她说完出门关门,利索地走掉了。 曼谷桑拿城很多,我问了不少人才打听到“莲花养生会所”的所在地。这家会所虽说位于曼谷最繁华的桑拿城里面,但它的位置依然不是很明显。不仅位置不突出,知道的人也不多。一路来到这家会所的门口,整个过程使得我对这个会所充满了期待,如此神秘的一家养生会所,不见识一下,这趟真心白来了。站在莲花养生会所面前,这一带很偏僻,门可罗雀,人影极少,会所的大门也紧闭着。我想去敲门的时候,大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群神色慌张的女孩抬着一个流血的男人匆匆跑出来,有人喊报警,有人叫医生。此时,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声,我循声看去,几辆曼谷警车正朝这儿驶过来,寂静的小巷一下变得嘈杂不已。我站到一边,女孩们抬着流血的男人从我跟前跑过去,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那个流血的男人居然是阿坤。 我追上女孩们,救护车也来了,女孩们正把阿坤送上救护车。我站在一边看到阿坤躺在一张救护床上面,他的脸上、胸襟、脖子全都是血,血还在滴着,护送他的女孩一个个也被他连累得一身血红。警察们开始把女孩们带去问话,我看到救护车没有离开,特意靠近救护床,只听到救护床里面有个声音说:“吞枪自杀,没救了。” 这么说阿坤死了,死亡原因属于自杀吗?我顿了顿,救护车才慢慢悠悠地开出巷子。我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一个曼谷警察认出了我,他跑过来说:“相守宫先生,你怎么也在这儿?你难道和阿坤一起吗?”我摆摆手说:“我闲着无聊跑到这边来试试你们的泰式推拿,谁知道我刚到这里就遇到这事。我怎么会跟阿坤在一起?不过,他到底怎么了?听说他吞枪自杀……” “我也不知道阿坤怎么了?听女孩们描述,阿坤今晚很不开心,最近上头给他很大的压力,他不过是来这边放松放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享乐的时候,女技师帮他做到一半,他把帮他做推拿的女技师叫走了。到时间了,女技师回到房间的时候,阿坤他已经吞枪自杀,血溅一地,难看死了。” “你们赶紧去现场瞧瞧,最好把现场保护起来。”我对警察说。警察赶紧去布置,布置好了之后,他回到我身边,“说句不好听的话,阿坤迟早会没命,听说你也跟他们一起去了弃尸岛,我劝你还是快点儿离开泰国,要不然你也会跟着遭殃。” “我能进现场瞧瞧吗?”我没有理会他的妖言,只想进阿坤自杀的现场看一看。我不大相信阿坤会自杀。我没有听从警察的话,还是想进现场瞧瞧,警察显得不太高兴。我继续乞求:“就去看一眼。”他犹豫了一下说:“你和阿坤关系不错,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谢了。”我伸手右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五分。 进入莲花养生会所,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光在这儿站着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我跟着一名警察来到二楼的事发地点。进入房间,房里血腥味很浓,两个曼谷警察正在搜集现场。我刚刚跨进去,背后便传来一道香喷喷的味道,香水味特别浓重,房间里面的血腥味瞬间被盖过去。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红唇轻启:“各位,打搅一下,我想问一下,你们的调查还需要多久呢?” 她的声音很清凉,凉意透入骨髓,使人浑身酥酥的,房间里面的两个警察看到她后两眼冒光,现场也不收拾了,抢着来到她面前,“美娘,好久不见。” “你们的调查还需要多久?拜托你们快点儿结束吧!这么拖下去会影响我们做生意的。”那个艳美的娇娘从我身边蹭过去,来到了两个警察面前,举起纤细白皙的右手中指在两个警察眉心点了一下。两个警察顿时浑浑噩噩地往房子外面走去,接着下楼走了。看着两个像是被魔咒点中的曼谷警察下楼,我唏嘘一声,那个女人回头盯着我看,“初次见面,我叫美娘,你呢?看着不像是泰国人,中国人?也是警察吗?”她居然跟我说中文。我没有理会她而是走进阿坤的自杀现场,在现场转了转,血洒在墙壁上,呈开花的形状,像是一朵刚刚绽开的血色莲花。从血喷的形状看得出来,阿坤的的确确有可能是吞枪自杀,一枪爆头,血花四溅。 美娘呵呵笑道:“不要看了,阿坤他不是我们害死的,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自己居然杀死自己,我听说他去了弃尸岛,要知道,在泰国,弃尸岛不是随便能进出的,你一个陌生人要是进去了,就算出得来,弃尸岛的鬼魂也会追着你不放。” “你叫美娘吗?”我抬头问她。 “嗯!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吗?”美娘走到了我面前,那双勾魂的眼珠子一直在我身上打转。 “你们还做生意吗?”我问。 “当然。”美娘回答得很干脆。 “来个泰式按摩。”我说。 美娘嫣然一笑,“不查案子了?” 我摇摇头,美娘妩媚地笑道:“那你跟我来吧!” 我跟着美娘进到一个热气腾腾的屋子里面,屋子不大,里面放着一口大缸,缸里面盛着一缸冒着热气的清水。美娘把我带进来后说:“我们莲花养生会所和别的会所不大一样,你未必受得了。”我看着那一缸水说:“难不成你们想来个水上按摩吗?”美娘竖起右手中指摇了摇说:“不,按照我们的规矩,做按摩之前,客人必须先洗个澡,这个澡是我们会所特意为客人准备的,名字叫‘迷魂汤’。” “‘迷魂汤’?” “不错,很舒服,你要试试吗?”美娘已经走到那一缸清水面前,她把右手袖子卷起来伸手在水里面搅拌了几下,清水突然变得混浊,散发着一股白花清香。我不由得走到“迷魂汤”面前,美娘走过来意欲脱掉我的衣服,“今天客人满了,技师们都有自己的安排,你第一次来,现在就由美娘我来服侍你。” “我自己来。”我抓住美娘扯着我衣服的手,她的手很冰凉,触之如冰块。 美娘速速把手收回去,“初次来,难免会害羞,习惯就好了。我不打搅你了,泡十分钟就好了,千万不要太投入了,要不然会把魂儿丢了。”美娘说完施施然离开房子。 美娘走后,我对着那一大缸水,水开始冒泡,香气越来越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伸手把全身的衣服全部扒掉,“噌”的一下钻进了水缸里。美娘说得不错,这水确实有迷魂的效果,人进去之后,筋舒骨松,整个人飘飘然如同吸了几口大麻。泡十分钟之后,水面的泡泡突然变得频繁,我居然不想出浴,心里对这一缸水无限依恋。随着水泡不断地涌出来,咕噜咕噜,我突然感觉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水里好像突然伸出一双手,这双手柔软异常地抚摩着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事不对劲儿,想站起来,水里面突然发出一阵“咚咚”巨响,一条又一条小指般大小的白色小蛇随着巨响浮出水面。小蛇不断地涌出来,密密麻麻地占据整个水面,我吓得石化了。那些浮出来的白色小蛇又是一阵“哔哔”地响,它们细小的身体像是爆竹一般爆裂开来,又像是血管爆裂,小蛇爆裂后血水四溅,“迷魂汤”眨眼间变成一缸血水。 3 人妖皇后 美娘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从门外进来,她望着置身血色迷魂汤中不知所措的我,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回头看她,她身子曼妙,透明的白色睡衣使得她苗条的躯体若隐若现,我感到一阵羞赧,想从血水里走出来,却又不敢赤身裸体地出现在美娘面前。她缓缓地走到我跟前,语气柔和地说,“怎么样?这迷魂汤还可以吗?”说完她把右手张开,里面放着一枚类似豆蔻的东西,她把这枚东西丢到了水缸里面,我感到浑身一阵热辣辣,全身充血,瑟瑟发抖,那种感觉就像快要晕厥。美娘娇声一笑,伸手把水缸的阀门拧开。水缸的水渐渐退去,我赤条条地出现在美娘面前,由于羞涩,我捂着胯下叫道:“你怎么能随便进来?” “时间到了,我怕你太投入,跟我来吧!我们去做推拿按摩。”美娘说完,过来把我扶起来,我显得很尴尬,她冷如冰霜的肌肤触到我的时候,我不由得抖了一下,正想问清楚,或者找个借口避开她,我的手机这时候正好响起来,我站直身板说:“我能接个电话吗?” “随你,我去为你准备房间。”美娘对我报以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走到自己的衣服旁边,快速地拾起内裤穿上,拿起长裤把裤袋里面一直响着的手机拿出来,来电的是利希美,接电话后,她气急败坏地说,“相守宫,你死了没?” “活着呢!”我无趣地应了一句。 “赶紧离开莲花养生会所,最好马上离开。”利希美紧急地催着。 “怎么了?我在这儿好好的……”我还没说完,利希美呻吟一声说:“有人来酒店袭击了我,我感觉这个人来自莲花养生会所,这个案件和这个会所有着很大的关系,你最好别去那里。如果你去了,最好马上离开,因为……”她干咳几声,我问道:“你受伤了?” “和我们一起去弃尸岛的曼谷警察……那些警察全死掉了……老板叫我赶紧找到你,然后撤离……”手机信号变得弱起来,利希美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刚想回几句,电话已经挂了,难道利希美身边的危险还没有解除吗?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拿出手表看了一眼,居然已经十点钟了,我就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时间过得如此快吗?居然没有人来提醒我十分钟时间已经到了。我想把衣服穿好再离开这儿去找利希美,美娘从门外钻进来,“你电话打完了吗?咱们可以开始了。” “开始?”我愣了一下,心里更担心利希美的安危,哪还有心思做泰式按摩。 美娘已经走到我跟前,她伸手把我手里的衣服全部扔掉,紧接着把我拖到门外。美娘是个让人无法抵抗的女人,只要是她的指令,我似乎没有任何违抗的想法。美娘身上飘着阵阵清香,香气撩人,使得我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她走。 一个阴暗的房间,一个女孩点着一根蜡烛摆在按摩床的床头。我瞥了女孩一眼,女孩的脸孔越看越熟悉,如果我没有记错,她正是大卫的老婆南娜。人妖南娜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喊住她,美娘却把我推倒在按摩床上面,南娜已经离开房间。 “我想我得离开了。”我挣扎着起来。 美娘扣住我的双手,“警官,咱们还没有开始呢!你急什么?先把按摩做完再走吧!”她冰冷的双手游移到我的小腹,我想起弃尸岛上那些肚脐眼儿被挖走的尸体,身体一凛,朝美娘问道:“杀人者是你们,对吗?” 美娘把手收回去,“警官,你胡说什么呢?现在是休闲按摩时间不是查案时间。” 我冷笑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就不能放过我?” “我们没有杀人,那个警察自己开枪打死了自己。”美娘淡然一笑。 我呵呵一笑,“你是人妖吗?” 美娘没有回答。 “听说人妖只有40年的寿命……”我继续说。 “警官,你别说胡话了,给我安安静静地享受吧!”美娘轻声说着,她拍拍手,一堆女孩从门外走进来,一共八个,八个女孩,赤身裸体,每个人的肩头都文着莲花,她们一字儿站开。我看了一眼美娘,“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话音刚落,那些女孩已经扑到我身上,她们如同疯了一般在我身上不停地舔着,我感到一阵恶心,爆粗骂道:“肏,给老子滚开。”我想挥手推开这些如癫如狂的女孩,其中两个女孩牢牢摁着我的手和脚,也不知道是不是“迷魂汤”的缘故,我浑身上下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气。 “别挣扎了,你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要怪就怪你们发现我们会所的弃尸岛。”美娘冷冷地笑着。 “死人妖,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又慌又乱,那些人妖此时停下她们疯狂的行为,一个个呆滞地看着我,我怒吼着,她们似乎害怕了。美娘走到我跟前,她狞笑着伸手一把抓住我的下体,完全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时,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女孩冲了进来,她手里抓着一把弯刀,弯刀锐利,见人就砍,她比起之前的女孩更加疯狂,一边砍人一边用泰语骂道:“还我老公,还我老公……”我面前的几个女孩被砍伤,她们惨叫着滴着血逃离房间,走得慢的已经被砍伤砍死。我望着砍人的女孩,竟然是南娜。南娜挥刀砍死两个人妖女技师,吓跑了另外六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美娘、南娜,南娜拿着血淋淋的弯刀对着美娘骂着:“我帮你们杀人,你说会放过大卫,你这个臭婆娘,为什么要杀掉大卫?你竟然骗我说大卫不要我了,他回美国了。” “南娜,你个傻丫头,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你和大卫都是皇后的棋子,皇后要你做啥你就得做啥,哼!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获得幸福吗?你是个人妖,大卫不过是玩玩你而已,他该死,他就不该喜欢上莲花养生会所的姑娘。”美娘显得很镇定,语气不紧不慢。 “我要杀了你。”南娜挥着弯刀过来,一刀朝美娘的脖子砍过去。 我被这一幕吓坏了,可惜不能动弹,眼看着美娘就要身首异处,血花四溅。当南娜以为自己给大卫报仇的时候,美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微型手枪,枪声响,子弹飞。南娜瘫软在地上,子弹射穿了她的心口。南娜捂着流血的心口,那双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我彻底怔住了,不知所措。南娜张了张嘴,但她没说什么,眼睛缓缓闭上,死掉了。 美娘呜呜地叫了一声,两个人妖女技师钻进来把南娜的尸体拖了出去。 南娜的尸体被抬走,美娘回头看着我说,“真扫兴,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我想我还是走了。”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 “急什么?咱们的服务还没有结束。”美娘说完拍拍手,门外突然轰然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听到外面有人传话:“恭迎莲花皇后。”此时,一个庞然大物往房间进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叫着:“二十八个了,二十八个了……” “皇后,这是最后一个,希望你能满意。”美娘欠身恭迎着进入房间的大物。 我看向门口,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脑袋从门外探进来,脸蛋圆圆几乎看不到五官,像是一坨恶心的肉瘤,他的下巴留着一把白色的胡楂儿。我的心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整个人似乎都快呼吸不了了。随着男人脑袋的出现,一个肥大臃肿的身躯出现在我面前,臃肿的身体坐在一块装着轮子的平板上面,由一堆人妖女技师推动着。 这个女人估计有几百斤重,浑身肥肉,丑态如猪,大家对她恭恭敬敬,我心想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妖皇后 ”?人妖之王,人妖之后,人妖群体中的贵族,我从来只是听说而已,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人妖皇后”和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了,哪里有什么皇后气质、贵族气息?我忐忑不安的时候,人妖皇后已经来到我跟前,肉呼呼的脸突然蠕动起来,随着肥肉蠕动,两片香肠般的血红嘴唇从肥肉里面翻出来,随着红唇抖动,人妖皇后开始说话了,“我要饿死了,赶紧伺候我用餐。” 美娘对推着人妖皇后的那群女技师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 女技师们拿出一堆铁链绳索走到我身前,其中三个女技师开始对我进行抚摩,另外两个女技师则用绳索套住我的脖子。我开始变得兴奋起来,浑身又一次充血。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弃尸岛上的死者,包括大卫,估计他们都有着和我一样的经历。我心里暗骂着,这群人妖倒也聪明,他们只对外国游客下手。我身体越来越亢奋,像是吸食兴奋剂一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当然,比我更兴奋的当属人妖皇后,她整个人已经颤抖起来,随着她身上赘肉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阴冷的屋子突然变得火热起来,她的赘肉开始冒汗,一颗又一颗豆大汗珠从赘肉上面往下滴,几分钟后,她开始嗷嗷叫,恐怖异常。 人妖皇后越兴奋,那些忙碌着的女技师越卖力,特别是套着我脖子的女技师,她们把绳索越拉越紧,我快要窒息了。人妖皇后嗷嗷叫了一阵子,跟着把肉呼呼的脑袋伸到我的肚腹前,那两瓣血红厚实的嘴唇突然张开,一条又长又尖的红色舌头从她嘴巴里面伸出来。这根舌头突然绽开,像是一把扇子,舌头上面留着一道道白色的黏质液体,看着无比恶心。她的舌头开始在我的小腹舔起来,我的小腹受到刺激,居然不停地滚动起来。 “时间到了。”美娘在一边喊了一句。 女技师们突然停止手中的动作,人妖皇后惨叫一声,她扇子般的舌头突然卷回嘴巴里面。肥猪一般的人妖皇后突然蹦起来,她厚大的身体趴到我双腿之上,那两片恐怖的嘴唇突然吸住我的肚脐眼儿。我已然想象到肚脐眼儿被人妖皇后吸走的场面,慌乱之际,门前一声枪响,我面前的人妖皇后轰然一声翻身倒地,四脚朝天。枪声一来,女技师们吓得从偏门逃跑,门外传来利希美的声音:“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人妖皇后死了,利希美一枪打在她肥嘟嘟的臀部,我还以为这么肉墩墩的人妖,一颗子弹根本伤不着她筋骨,没想到一枪就毙命了。脆弱的人妖皇后死掉后,美娘火冒三丈,她瞪着我,冷笑着说:“我们的皇后死了,你们这一辈子都别想安宁。”她说完整理一下身上的睡衣飘然从偏门离开。 利希美冲进来,看到我躺在一张按摩床上面一丝不挂,她惨叫一声,顺手撩起一块毛巾扔给我,“想不到相守宫警官你如此风流不羁。” “非礼勿视。”我喊着,一边将毛巾盖到身上的重要部位。 利希美发现自己开枪打死的肥硕人妖皇后,“想不到你还是个重口味,佩服,佩服。” “凶手逃跑了。”我看着房间的偏门说,意思是让利希美去追,可她无动于衷,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后说:“就我自己来了,瞧你软趴趴的,我要是走了,你生命受到威胁怎么办?” “你想得倒也周到,呵呵!”我无语了。 “不然呢?曼谷警察局那帮胆小鬼根本不敢靠近这儿,不过局长答应要查封这家会所,估计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莲花养生会所了。”利希美说完指着死掉的人妖皇后问:“这玩意儿什么来头?”她刚刚问完,肥得流油的人妖皇后也不知道怎么会回事?她居然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突然间缩小,变得干瘪瘪的,最后留下一具皮包骨的尸体。 “采阳补阴,呵呵!一群人妖组成的杀戮团以养生会所的名义在这儿养皇后,这种事,曼谷警方肯定不会承认,他们没有包围这儿我也能理解。这算是咱们第一次联手破案,你胆子蛮大的,这次谢谢你了。”我没有想过利希美会来营救自己,她一个人独闯莲花养生会所确实令我刮目相看。利希美却不领情,“少跟我客气,你说的养皇后,这事我没听过,你有兴趣跟我说说吗?” “皇后都被你一枪毙掉了,还有啥好说的,你能把我弄下来吗?”我激动地说,泡了一缸“迷魂汤”,我整个人软软的,除了手可以挪动一下,其他部位都是一股麻麻的感觉,特别难受。利希美白了我一眼,“我去帮你把衣服找来。”她说完朝房子外面走去。 过了一阵,利希美才把我的衣服找回来,她把我的衣服重重地摔在我身上,我叫道:“我根本没法穿衣服。”利希美显得很无奈,最后还是帮我把衣服穿上,穿上衣服后,我的身体才有一些舒展度,可以下床稍微走几步。利希美搀着我离开莲花养生会所。来到外面,利希美拿着一个记事本递给我看,我问:“这是什么东西?” “死亡名单。”利希美说完把记事本递给我。 “在哪儿找的?”我拿过记事本看了一眼,上面一共二十八个名字,包括大卫,包括我的名字,除了名字还有死亡日期。上面有个日期,1995年12月4日,从字迹看去,似乎这些名单和死亡日期在1995年就写在上面了。1995年12月4日,那是我第一次来曼谷的时间。翻到记事本最后一页,上面用泰文写着一行字:“奉天行事,逝者逆生”。 “上面有什么不对劲吗?”利希美问我。 我摇摇头,“会所的人都跑光了,没有皇后,他们以后估计不会再害人。”说完想起美娘最后跟我说的话,心里面涌出一丝不安,日后还会见到美娘吗?想起她杀死南娜的情形,我想我还是不要再遇到这个诡异的人妖。 “你没发现吗?”利希美继续问。 我说:“发现什么?” “28个名字里面除了你之外,其余的都有死亡日期。” “这个有什么奇怪呢?或许人死了之后才会添加日期,我不是还活着吗?” “你确定死亡日期是后面添加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不通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上面,1995年,你那时候在曼谷做什么呢?”利希美问道。 我怔了怔,1995年12月4日,我只记得自己在曼谷,那时候我在曼谷做什么?我居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伸手敲了敲自己笨拙的脑袋对利希美说:“你想知道吗?” “中国有句古话,打破砂锅问到底。”利希美说完,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看到是辆空车,我招手把车拦下钻进车子里面。利希美想跟过来,我迅速地把门关上,利希美敲着车窗骂道:“相守宫,你搞什么?” “等我哪一天有空了,再给你解释。”我在车里对她喊了一句。她气得直跺脚,恨不能把车窗敲开。我对她做了个鬼脸,看到她气呼呼的样子,心中得意,招手叫司机开车。 曼谷郊外的一个小山坡,随着残缺的记忆,我来到一座坟墓面前。坟墓杂草丛生,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理。我找到墓碑,找来一根树枝把墓碑上面的青苔弄走,墓碑露出一行中文:“相守宫之墓,1995年12月4日”。 我打了个冷战,1995年12月4日的曼谷,我到底怎么了? 第二章 环形医院 第二章 环形医院 1 魕 菲律宾克拉克经济特区天使城某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身穿碎花短裙的女孩拎着一个淡蓝色手袋慢慢地行走着。时间将近深夜12点,女孩拐出小巷子朝后面的一条林荫过道快步走进去。由于过道两边种着树,女孩进到里面之后,监视器再没有捕捉到她的画面。时间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林荫过道出口的地方,一条浑身沾满鲜血的赤裸身躯缓缓地爬出来,并朝路边的监视器招手,不停地挥手,像是在求救。当她的脸转过来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五官似乎被人切掉了,看着极为恐怖。我挥手叫播放这段录像的菲律宾警察唐尼停下播放,利希美伸手在我背后推了一下,低声说:“相守宫,你先看完。” 我只好挥手让那个负责播放的警察唐尼继续,利希美比我先到这边,她应该已经把监视器拍下来的作案视频看过了。我盯着视频播放器,由于作案手法太过残忍,心里边难免有些不忍心继续往下看,我得缓口气再看。视频延续刚刚的播放,女孩不停地向监视器挥手,痛苦地求救着。半分钟之后,一条黑色身影出现在女孩身后,他戴着一个鬼神模样的面具,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弯刀。凶手走到女孩身前,朝监视器看了一眼,一手将女孩血肉模糊的脑袋摁在地上,弯刀伸到女孩脖子下面,只要稍微一用力,女孩立马会身首异处。到了这儿,负责接待我和利希美的克拉克警察局刑警雷蒙德伸手把视频关掉了,他转身看着我说:“相守宫先生,接下来我想你不必看了。” 我点点头,视频最终会如何,不需要想就能知道。雷蒙德把一份资料递给我,“这已经是第十二个女孩了,我们已经把案件定位为连环杀人事件,如果抓不到凶手,我想……”他哽咽了,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往下说。我拿过雷蒙德手里的资料翻开看了几眼,“这份资料我先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跟你联系。”利希美看到我要告辞,问道:“你没有看法?”我摇摇头,跟着朝警察局外面走去,利希美看着不大高兴,但她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出来。 克拉克警察局外面,雷蒙德追了出来,他对着我们喊道:“如果你们想去案发现场可以跟我联系,我愿意替两位效劳。” 回到酒店里面,利希美躺在我的床上抱怨着说:“相守宫,你个浑蛋,你说你还是男人吗?你把我一个人和一大堆行李丢在曼谷机场,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这辈子都饶不了你。”我呵呵笑道:“咱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吗?你别乱想了,不就是帮我带点儿行李吗?下次换我行了吧?利希美大小姐,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那你大方点儿告诉我你离开莲花养生会所之后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那当然,保密工作我最在行了。”利希美伸手在嘴巴边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干咳一声说:“我去见了一个老朋友。”剩下的我就不提了,利希美感觉自己上当了,骂了一句:“相守宫,你耍我吗?你个浑蛋。”她抓起床上的一个枕头朝我砸过来。我躲过枕头后说:“利希美,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这儿,快点儿过来帮忙分析这个案子。”利希美很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并在上面痴迷地浏览起来。她安安静静的,我也好把手里的案件资料细细看一遍。一共死了12个天使城女孩,年龄在11岁到14岁之间,杀人手法如出一辙,杀人地点位于天使城附近,林荫道、地下道、天桥等,都是一些隐秘地点,女孩们遭到残害之后都会从隐秘地点爬出来向监视器求救,最后被凶手以断头方式杀害,行为无比残忍。看完资料,我痛心无比,这种非人行为一向让我感到厌恶。经过对比研究,凶手每三天作案一次,极为疯狂,刚刚在克拉克警察局看的视频正好是昨晚刚刚拍到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在明后天把凶手找出来,死亡人数将会增加一名女孩。 我深思着,利希美突然叫起来,“克拉克警方似乎隐瞒了一点,这些女孩……女孩们……”我扭头看着大惊小怪的利希美,“你舌头被烫到了?说话利索点儿。” “你知道天使城这个地方吗?你以前来过这边吗?”利希美问我。我不明白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当然知道天使城是什么地方,娱乐场所呗!”利希美说:“被害人,那些女孩并非普通女孩,而是在天使城打工工作的童妓。” “童妓?”我问了一声,但我显得很平静,克拉克经济特区天使城,我并非第一次来,对这儿也算熟悉。据联合国调查,这里被誉为柬埔寨之后第二大的童妓场所,天使城是克拉克这座度假城最大的特色之一,无数外国游客喜欢到这里寻欢作乐。造成这一特色的原因还要从美军当年在这里建立空军基地说起,当年美军为了战争把这里建成他们最大的亚洲空军基地。这座美军空军基地建于1903年,三十年代主飞重型轰炸机,“二战”时期曾被日军占领,冷战时期基地处于最繁荣的时间段。1991年皮纳图博火山大爆发,这块繁华地段被火山灰淹没,美国空军撤走,后来菲律宾政府发动群众将这块地方重新挖掘和建设,1993年设立克拉克经济特区,成为菲律宾一座旅游、商业重镇。 克拉克空军基地旁边的“天使城”原是为服务于基地军人而自发形成的一个生活娱乐小镇。会所满街,酒吧林立,最繁荣的时候有五百多家酒吧。美国军队撤走之后,小镇的娱乐业却保留下来,经过不断发展,最终成为当地最为器重的特色产业,每年都会吸引无数的外国游客到来。作为世界上第二大的童妓集中区,天使城是美国失婚老头儿和青年的度假胜地,在中国其实没有什么名气。 我以前去过一次天使城观看菲妹表演比基尼舞蹈,感觉也还可以。利希美看到我沉浸在往事之中,拿起枕头又扔向我,我叫道:“你查到什么?咱们晚上去天使城转转。” 利希美把笔记本电脑递到我跟前,“这12名受害者均来自一个娱乐中心,她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联系,咱们得把其中的关系理清楚。” “什么娱乐中心?”我问道。 “天使娱乐中心。”利希美回答。 我低头去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面是天使娱乐中心的资料,这个娱乐中心属于一个叫朗格拉克的澳洲人,娱乐中心提供最齐全的童妓服务,包括比基尼舞会表演、脱衣舞表演等。我对这个会所印象不大,似乎这是一家最近才开张的娱乐中心。我想了想,看了一下时间,中午一点钟,我想我等不到晚上了。我说咱们得去作案现场走走,特别是昨晚刚刚发现的惨案。利希美点头同意了,我还以为她能陪着我去一趟,没想到她说她刚刚下飞机就赶往克拉克警察局和安排我们所住的酒店,她累得不行,现在只想休息一下。 她找到这么好的借口,我也不想为难她,独自一人离开酒店。 来到夏妮丝被害的那个林荫过道,林荫过道没有一个人,这一带无比偏僻,一路过来看到的均是残屋破房,应该属于旧楼区,很多人都搬走了。我在林荫过道里面走着,心想着凶手的作案经过,夜深人静,女孩独自归来,凶手藏在路边的树后,看到目标后立马下杀手,从女孩还能爬到监视器下面,可想而知,凶手心理得多变态,女孩遭受的虐待,那种过程如坠地狱。我不忍心再想下去,走出林荫过道,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拍下视频的监视器,这玩意儿感觉是最近才安装上去的。根据雷蒙德给的资料,我突然觉得凶手挺有意思,杀个人还亲自装个摄像头,他到底想诉说什么?复仇吗?我思考着,向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童妓复仇什么呢?我绕回林荫道里面,这个地方似乎已经被凶手做出选择了,那么受害者也是凶手选择的吗?我顺着过道往回走的时候,路边一棵大树上突然“咚”的一声掉下一个东西,这玩意儿就掉在我的脚跟前,吓得我急忙后退。 我低头看着,一个干瘪瘪的老头子喝得醉醺醺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打了一个饱嗝儿,整个人摇摇晃晃都快站不住了。我看着这个从路边树上掉下来的老酒鬼笑道:“大叔,你没事吧?” 老酒鬼咧嘴大笑:“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你说什么?” 老酒鬼说着一腔不着调的英文。“我说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看到他杀人了。”老酒鬼一个踉跄坐到路边,“可惜那些警官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觉得我喝多了,呵呵……可我昨晚真看到了。” “你看到凶手杀掉那个女孩?”我惊讶地问着。老酒鬼冷笑道:“何止见到了,我还知道他是谁,你们惹不起,惹不起他……” “是谁?”我沉声问,老头子的话虽说未必可信,但他说得未必会错,看他喝多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样子,没准凶手行凶的时候他就在这儿。老酒鬼呵呵地笑起来,摆摆手说:“我还是不说了,我会被它杀掉。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还想多活几年。” “它?”我更加不解。老酒鬼摇着头说,“你可以去老美留下的空军医院看看,我只能说这么多了,那个地方阴魂不散,你自己小心点儿,听说魕将军就藏在那儿,每到晚上十二点它就会出来杀死一个童女,哎呀!说漏嘴了,死了,死了,我要死了。”老酒鬼说着说着爬了起来,捂着嘴巴快步朝林荫过道外面跑去。他的话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魕将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顺着过道离开,到了外面的街上,找了一个公共电话给利希美打电话,利希美估计还在睡觉,她没有接电话。我只好叫了一辆车到天使城的“天使娱乐中心”。 进入娱乐中心,服务员看到我是个亚洲面孔,他挥手叫我离开。经过了解,他们似乎只做欧美人的生意。这点使我觉得可笑,哪有做生意赶客人这种道理。我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徘徊着,想方设法想溜进娱乐中心,可惜最终都被识破了。我只好找了个小酒吧喝点儿酒,天快黑的时候,我想离开酒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问我:“你来自中国吗?”她应该是个华裔女孩,听到汉语,我倍感亲切,微笑道:“对。” “为什么要进天使娱乐中心呢?”女孩问。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去看看。” “那个地方不喜欢东亚人,你进不去,最近娱乐中心发生了命案,他们更加紧张了,只招待vip客户,散客都不要了。”女孩低声说着。我说:“命案?什么命案?”女孩轻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说出去,我们的老板来自澳洲,他来天使城做生意,得罪不少本地同行。有人请魕将军来杀我们的老板,魕将军很厉害,三天就来一次。我们老板为了保命,他从大马请来一个鬼王,鬼王为了帮我们老板保命,将魕将军的目标转移,利用娱乐中心的女服务员作为老板的‘替身’误导魕将军。魕将军已经杀掉好几个替死鬼了,那些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她们被鬼王变成我们老板的替身……”女孩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谁,这个人应该是她很害怕的人,她畏畏缩缩地离开了。 我还想和女孩多交流一会儿,我甚至都没有问清楚她的名字,她就这么溜出去了。我感到遗憾,听女孩口气,她似乎在娱乐中心工作,我又不能进那个地方。为了再次见到女孩,我离开酒吧去给雷蒙德打电话。雷蒙德到的时候,我想让他带我进天使娱乐中心,他却拒绝了,“相守宫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雷蒙德警官,这个案子牵涉这家娱乐中心,你不知道吗?”我问。 雷蒙德笑道:“知道了又如何?咱们惹不起这些人,老老实实查案就好了。” “那好,我问你一个事,魕将军是什么东西?” 我的话使得雷蒙德表情震惊,他冷笑道:“想不到你查案查得这么快,听说你是个闲不住的人,看来还真是,魕将军这个事情,你也管不着。如果真是魕将军作案,咱们就是把大罗神仙请来也无济于事。” “真滑稽,你堂堂一位警察竟然会相信这种鬼话?” “这不是鬼话。总而言之,天使娱乐中心,我们不能查,我得回去了,有什么事你电话里面跟我说。”雷蒙德很不客气地走掉了。我感到一阵失落,“魕将军”这种东西真有那么恐怖吗?闻者丧胆,见者失色,真搞笑,我回忆起作案者的模样,一身黑衣裳,脸上戴着一个鬼神面具,那个鬼神面具,我似乎有点儿印象,面目狰狞的面具,像是一种古代驱逐鬼怪的傩面具。这种面具有个名字叫“魌”,在我国宋代高承所写的《魌头》中有记载:“宋朝《丧葬令》有方相、魌头之别,皆是其品所当用,而世以四目为方相,两目为魌头。”凶手所戴的面具正好双目,面具造型属于将军面孔,威风凛凛,霸气外露,辟邪镇魔,令人畏惧。如此说来,这个所谓的“魕将军”应该读为“魌将军”,反正我也凌乱了,在菲律宾这种地方,谁会戴着一个中国古老的面具来杀人呢? 带着疑问回到酒店,利希美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去她房门敲门,半天不见她应一声。到了大半夜,利希美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头栽进我房间,倒头就躺在床上。我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正想问她怎么了,她嚷着说,“我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我疑惑地问。 “神鬼医院……” “什么神鬼医院?”我严肃地问一句,利希美已经睡着了。 2 环形迷宫 克拉克美国空军医院在1991年火山大爆发后一直被废置,这座规模很大的空军医院一眼看去,荒草丛生,破烂不堪,这一带似乎很少有人出没。我跟着利希美来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是来克拉克的第二天晚上,利希美喝得太多了,从第一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半。她这个人能睡,睡着了,雷打不动。我们吃了晚餐之后才找车去克拉克空军医院。说老实话,大晚上跑到这种没有人气的荒废医院,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利希美倒不怕,大大咧咧地走着,我感觉她昨晚的酒气还在,平日里她可比谁都胆小怕事。 她所说的“神鬼医院”便是这座美军空军医院,医院这种地方本身就带着灵异气息。那场火山爆发震惊了世界,这所医院在劫难逃。火山大爆发的时候,医院几乎被火山灰淹没,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死在了这儿。因此,这所医院此后不断地传出亡灵事件,很多当地人都曾在这儿撞邪遇鬼。时间久了,这所医院便成了“神鬼医院”,没有人愿意靠近它。哪怕克拉克建立经济特区,也没有哪个老板敢买下这儿。 至于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怎么会跟这所医院有关,利希美告诉我,被传为凶手的不明物体“魕将军”就藏在这所医院里面。医院死人多,阴气盛行,特别适合魕将军居留。至于魕将军是个什么玩意儿,利希美也打听到了,魕将军是当地一个神鬼法师,火山还没有爆发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院里面接受治疗。后来火山爆发,他就死在这里了。听说魕将军生前修炼了一种奇怪的“永生”黑巫术,他曾说就算他的肉体没有了,他也一样能跟活人似的存在。当然,这种话没有人能理解。魕将军是个热爱神秘文化的人,他所学所知的东西均与鬼神有关,死后成灵这种事情深得人心。 医院里面经常闹鬼,很多人都觉得这和魕将军有关。至于魕将军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女孩,据说魕将军死后能被人操纵。如此说来,昨晚在酒吧,那个华裔女孩对我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话。有人把已经死了的魕将军请了出来,利用魕将军去对付生意很火的天使娱乐中心,而天使娱乐中心的老板朗格拉克知道有人请魕将军暗杀自己,因此他找来了马来西亚的巫师帮助自己对付魕将军。 马来西亚的巫师估计没啥本事,对付不了魕将军的他只能利用朗格拉克手下的童妓帮朗格拉克抵命。这种事听起来挺玄乎,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能由自己亲自来查清楚。我和利希美进入克拉克空军医院里面后,先是在门诊部转了几圈,接着到病房看了几眼,这里静悄悄的,人影都没有一个,窗外传来各种奇怪的鸟叫和虫鸣。 我和利希美小心翼翼地走着,医院里面的东西破烂不堪,蜘蛛网更是随处可见。由于闹鬼事件,医院里面的设备什么的基本都还在,估计因为大家觉得被鬼用过,因此都不敢私自拿走。我跟着利希美从住院处走出来,利希美指着一个指路标对我说:“要不去那儿看看?” 我看向路标,路标上面写着太平间的方向,“你不怕?” “怕什么?跟着你混,早料到了,我从来都不觉得进入特案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利希美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新加入特案组,她满脸的委屈,似乎很不情愿地加入特案组。被派来跟我之后,饱受我的冷落,她曾经多次想过调离。特案组这种组织,成立也有几十年了,一批批的人走了,一批批的人来了,这种不对外公开的组织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其实暗地里流传着各种诡异的传说与流言。 利希美被调到特案组的时候,估计也打听过我们这个似有似无的组织,特案组经历的各种离奇诡异案件,诸如印度洋魔鬼海域、越南丛林野人屠村、因纽特人大屠杀事件、北极圈神秘极光杀人、印加地区割头术事件……她肯定知道不少。她分给我的时候,知道我们要负责协助调查东南亚一带的离奇案件,她拿着一本介绍东南亚巫术的书找到我,问我上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那时候我觉得她有点儿可笑,因而对她置之不理,她倒好,没有投诉我,反而安安静静地跟着我往来于东南亚各国。利希美似乎已经开始融入这份奇特的工作,她带头朝太平间方向走去,我叫住她:“等……” “怎么,你害怕了吗?”利希美带着嘲意对我说。 “你身后有个人。”我指着利希美身后,就在去太平间的道路上,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缓缓地移动着。听到我的话,利希美立马扭头,看到那个女孩,她叫道:“你是谁?给我站住。”她的声音震慑到女孩,女孩站住了,她缓缓地把头转过来,她满脸是血,五官好像被人剃掉了。我想起那个视频,利希美已经冲了上去,小女孩突然凄凉地喊道:“不要……不要杀我……”刚刚说完,她就倒在了地上。听到这个声音,我想起了酒吧里遇到的华裔女孩,她怎么会在这儿呢?容不得多想,小女孩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个影子缓缓靠近女孩,他手里握着一把弯刀,脸上戴着“魌”面具,看来他要将女孩断头,我吼道:“别动,不要伤害那个孩子。” “嘭”的一声枪响,也不知道子弹从哪里飞过来,子弹打在了黑色身影后面的墙上,虽说没有打中黑色身影却把它吓住了,它一转身朝太平间跑去。利希美已经来到女孩面前,她抱起女孩对我号叫:“怎么办?怎么办?她就要死掉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后面突然涌出一群菲律宾警察,他们其中一批人追着那个黑色身影,指挥官雷蒙德带着另外一批人围住我们,看到我和利希美在这儿,雷蒙德火冒三丈,“我们差一点点就成功了,都怪你们,这次放它跑了,下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对着雷蒙德说完,利希美指着怀里的女孩说:“快叫救护车。” 雷蒙德回头看了一眼五官被剃掉的女孩,他朝对讲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医生冲进来把女孩带走了。利希美显得很生气,她抓着雷蒙德的衣领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是个诱饵。”雷蒙德淡淡地说。 “诱饵?你们把一个女孩拿来做诱饵?”利希美骂着。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是我们和天使娱乐中心商量之后唯一的办法。”雷蒙德解释着。我大概明白了,难怪他不让我进入天使娱乐中心,他一早就跟朗格拉克他们协商好了。朗格拉克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他愿意奉献诱饵协助警察局办案。对于他手下的童妓,估计还不如他的一条狗。我问雷蒙德:“雷蒙德警官,你要跟我说清楚,这不是唯一的一次诱饵?” “这不是唯一的一次,已经是第五个女孩诱饵了,为了抓住他,包括这一次,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雷蒙德冷冷地说:“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来这儿,五个女孩,我们追了他五次。前面四次,我们都追到了这儿,他躲起来了,我们派人去追缉,可惜……呵呵……” “你拿人的命来玩儿,你还好意思笑!”利希美怒骂着。 雷蒙德苦笑着说:“拿人的命来玩儿,你以为我愿意吗?四次追缉,我们一共二十一位警官有去无回,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们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是什么呢?” “魕将军?胡说八道,这无非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变态杀人犯……”利希美说着。 雷蒙德冷笑着说:“你们不是菲律宾公民,你们不会明白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魕将军已经被你们引出来了。”我问雷蒙德。 雷蒙德骂道:“老子今天掘地三尺也要把魕将军找出来。”他说完带着人追向太平间。利希美扭头看着我说:“相守宫,这事你管不管?” “雷蒙德的做法我们管不了,但是我能把凶手找出来。”我说完,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位法师走了进来,他对我说:“你们都不是魕将军的对手,别再白白送命了。”看得出来,这人就是天使娱乐中心的大老板朗格拉克。我没有理会他,带着利希美朝太平间方向走去。朗格拉克叫住我说:“相守宫警官,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人怎么能跟鬼魂斗呢?” 朗格拉克居然认识我,我停下来,利希美朝朗格拉克骂道:“为了自己的命,那么多人给你陪葬,你满意了吗?王八蛋,要是在我的国家,你已经死一千次了。” “美女警官,你别急,这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不会不闻不问,我身边这位高人今晚就会把魕将军给收拾掉。”朗格拉克说完带着他的法师先我们一步走进太平间。利希美怒不可遏,骂了一句:“人渣”。我对利希美笑道:“这种人,你别理他,不是有句话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那些替他抵命的女孩们不会白白死掉的。” “走,咱们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搞什么把戏。”利希美说完迈着大步向太平间走去。我跟在利希美后面,进入太平间,太平间属于地下二层,阴暗阴凉,一排排的停尸床,一张张白色的裹尸布,幽幽的氛围使人不寒而栗。我们走了一会儿,前面才出现一点儿火光。我们走向火光,火光是两根蜡烛,朗格拉克得意扬扬地站着,他的法师正在念咒作法。雷蒙德他们不知道哪里去了,看到我们过来,朗格拉克笑道:“对付鬼魂,一杆枪两颗子弹是不够的。”他说完,太平间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一排排放置的停尸床居然在震动,停尸床上面似乎摆着什么,看着像是尸体。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利希美抓着我的手问:“难不成这儿还留着尸体?” 咯吱咯吱,停尸床不停地抖动,停尸床上面用白布裹着的尸体突然发出一阵阵喘息,像是一头狂奔十几公里的老牛。尸体在喘气,我们听得瑟瑟发抖。朗格拉克喊着法师,“快去瞧瞧,快去瞧瞧怎么回事?”法师胆子也大,他快步朝一张停尸床跑过去。在停尸床边上,他嘴巴紧声念着咒语,伸手去扯裹尸布,结果尸体一声咆哮突然挺起身来一把抱住法师,两者倒在地上纠缠成为一团。 朗格拉克看到自己的法师完蛋了,吓得赶紧往外跑。利希美看着我,我拉着她退到蜡烛附近,我摘下蜡烛发现两根蜡烛前面有一个洞口,洞口里面还有一条阶梯,难道太平间下面还有一层吗?咯吱咯吱,太平间的停尸床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躺在上面的尸体突然站起来,它们像是电影里面的僵尸,站起来之后,它们挥手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裹尸布扯掉。它们痛苦地叫着,看到我和利希美后发疯地朝我们俩跑过来,等它们靠近的时候,火光照耀,我看到了它们的脸孔,居然是雷蒙德一伙人,他们如同中邪一般丧尸状扭动。 “雷蒙德警官他们怎么了?”利希美忍不住叫出来。 我拉着利希美钻进了那个洞,顺着石阶快步往下走。进入地洞之后,里面是一条延伸的过道,过道三米多高,两米多宽,通道滑亮,干干净净。我们顺着过道往里面走去。走了十几分钟,利希美叫道:“有血腥味。”她弯下身子,我把烛光递过去,果然,过道的地面上滴着血,血一路滴着往过道深处去。看来这条过道有人走过,仔细研究血迹,血迹有新有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利希美似乎也想到了,她说:“没准那个魕将军就躲在这儿。” “小心点儿吧!”我举起蜡烛带着利希美继续往前走,凶手杀人如麻,地道阴暗无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被袭击,我们俩估计会死得很惨。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别说遇到凶手了,就是一只老鼠、蟑螂也没遇到,反而是嗅到了一股肉香。利希美奇怪地问:“这儿怎么会有肉香味呢?这味道浓郁无比,东西肯定很美味的。” “你就知道馋,咱们在这儿转了那么久,氧气不足,你产生幻觉了。”我刚说完,利希美叫道:“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我问完也觉得不对了,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个石阶,我记得我们就是从这里往地道里面走去,怎么又走回来了呢?我看着那个石阶,望着石阶上面的洞口,上面就是太平间了,发疯的雷蒙德等人正在那儿等着我们吗?我把手里的蜡烛递给利希美后快步顺着石阶上去,上面果然是我们进来的太平间,只是雷蒙德等人不见了。我钻回地洞里面,利希美问我:“怎么样了?雷蒙德他们还在吗?” 我摇摇头,利希美说,“那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说:“不,咱们再走一遍。” 利希美骂道:“你疯了?” “这儿有古怪,我一定要查个清楚。”我把利希美手里的蜡烛拿过来,蜡烛快没了,我把她手机借过来,“你要是害怕,你先回去。” “行,我先跑了,你好自为之。”利希美太不讲义气了,我的意思是她完全可以陪我一起查案,她居然真的走了,“蹭蹭”几下就顺着石阶往太平间去了。 我拿着蜡烛往地洞里面走,走到蜡烛熄灭的时候,我的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只手。我把利希美的手机拿出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往地上一照。果然,我踩到了一只手,一只肉呼呼的手。我顺着手照过去,是个胖子警官,他好像晕倒了,在他身后还有几个警官,他们躺成一堆,我检查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死,均处于休克状态。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地洞里面走,走了一阵子,我又闻到了一阵肉香味,这里面似乎有个厨房,厨房里面有个手艺超级好的厨师正在烹饪。嗅着味道,我突然有点儿饿了,顺着肉香味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脚底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突然滑落,像是坐过山车,“嘭”的一声,几分钟后,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等我晃着手机光芒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好几个人,这几个人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胖子警官和他小伙伴。 “怎么又回来了?”我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前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警官,你跟我来吧!” 我愣了一下,把手机电筒朝前面打去,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出现在地洞前面。 “怎么是你?”我诧异地问。 小女孩已经转身往地洞里面走去。 我顿了顿,最后还是追了上去。 3 人体指南针 小女孩正是我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遇到的华裔女孩,她的出现让我有些匪夷所思,她怎么会在这儿呢?那个脸上五官被剃掉的女孩又是谁?难道我听错声音了吗?女孩沉默地走着,我沉默地跟着。女孩她看着好像湿淋淋的,她的裙子和头发都湿透了,像是一只落汤鸡。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中很多疑问却张不开嘴巴问一句。 在地道里面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这段路特别的长,我都快不耐烦了。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绊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一只肥胖的手突然抓着我的脚踝。我有些无语了,我们又回到了原地,那个胖子警察所在的地方。女孩回过头来看着满脸疑问的我,“这里是环形迷宫,无论你怎么走你都会回到原地,你想离开这儿,你得好好跟着我,知道吗?” 我点点头,但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克拉克空军医院下面有一个迷宫吗?大概是这个意思,竟然是迷宫,我感到有些恐惧,这么说,我走不出去了吗?要困死于此吗?我为利希美感到庆幸,她运气毕竟好。我愁眉苦脸地对女孩说:“你是谁?你怎么会在环形迷宫这里呢?” “我叫阿冰,我就住这儿。”女孩爽朗地回答。 我问:“你怎么湿湿的呢?” “我受到了惩罚,但我逃了出来,你来这儿做什么呢?查案吗?我带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因为他会杀掉你。”女孩说着,我隐约感觉到她认识凶手,顿时笑道:“没事,凶手杀死那么多人,我不能再让他杀人了,每个人都有安排自己这条命的权利,谁都无法去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你说你住在这儿,这儿不是没人住吗?”利希美突然“嘘”了一声,她叫我蹲下。我蹲下后,她也蹲下来,前面传来一阵肉香,我想凑着手机手电筒看清楚点儿,她却把我的手机收缴并关掉手机手电筒。此时,前面突然传来一堆脚步声,一大群人挥着油灯、蜡烛、火把似乎在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妇女喊着,“阿冰,你回来吧!妈妈不惩罚你了。”我扭头看着身前的阿冰低声问她:“那是你妈妈吗?”我没有想到地道下面居然住着人,听着脚步声,人数还不少。阿冰轻声说:“我回不去了,因为我不听话,悄悄往外跑,妈妈她罚我泡在水里,我忍受不了,又逃出去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那可是你妈妈,你忍心吗?” “忍心吗?我不懂,反正我回不去了。”阿冰说到这儿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散开了。我好想帮阿冰回答一下她妈妈,但她似乎没有这种想法,我也懒得管了。等地道里的人散去,阿冰站了起来,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射我的脸说:“你想抓到凶手吗?” “看样子很难。”我无奈地说,我现在属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想法抓魕将军呢?先搞清楚这座环形迷宫再说。阿冰似乎对这座迷宫很熟悉,刚刚那些人也可以在迷宫里面行动自如,看来这座迷宫还不至于把人困死,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安慰一些。我沉默了一下后问阿冰:“你能帮我吗?帮我把那个杀人犯抓出来,我知道他不是什么魕将军这类的妖魔鬼怪,你认识他,对吗?他就在这座地宫里面,对吗?” “他叫阿奇,不过他已经不和我们一起住了,他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他有个妹妹叫阿丽,半年前死掉了,我和他一起去找阿丽,我们最后只找到阿丽的尸体。”阿冰说着说着泪水汪汪,看样子她和那个叫阿丽的女孩关系还不错。我没有问阿丽是怎么死掉的,我知道这将会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阿冰带着我往前走,她告诉我,她们住在地宫里面已经有几十年了,在外面,她们被称为s族人,意思为susliks,她们从来不会跟外界往来,一直深居于地宫之中,这座迷宫是她们最大的保护屏障,没人能随便进出这儿。她们最早的一批人是在“二战”时期入住迷宫的。“二战”的时候,日军攻入克拉克,美军让出这个军事基地,日本人手段残忍,他们残害当地居民,一个美国军官为了保护s族人,他让s族人藏到了迷宫里面。久而久之,s族人为求安稳,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不再与外界接触。对于阿冰这个族群,这事确实令我惊讶,想不到这座空军医院下面竟然生活着这么一个族群。想到这儿,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火山爆发之后,这座医院传出那么多的鬼怪事件。 “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阿奇。”阿冰说完蹲下身子。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前面摆着一只断臂,断臂的方向指着右边的一堵墙,断臂已经腐烂了,臭气熏天。我捏着鼻子问阿冰,“这是什么?你真的能带我找到阿奇吗?” “阿奇为了给自己认路,他把人的手臂放在这儿。”阿冰说完走到断臂所指的那堵墙面前,她轻轻一按,墙壁自动打开,里面出现一条幽暗的隧道。阿冰走进了隧道,我跟进去问道:“阿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阿丽,他们杀死了阿丽。”阿冰怒狠狠地说。 “谁杀死阿丽?天使娱乐中心的人吗?那群女孩吗?”我问着,阿冰没有再说什么,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角落那儿,她又蹲下去。我过来一看,角落那儿摆着一条人腿,人腿指着右边的墙壁。阿冰利用同样的方法使得人腿所指向的墙壁打开。我跟着阿冰进入新的隧道,我完全没有想到这座迷宫还能这么玩儿,如果没有阿冰,我想我肯定会被困死在这儿,哪怕不被困死,也会像那些鲁莽追着阿奇进入这座迷宫的警察一样完全休克。 “那些人逼着阿丽去招待客人,他们真该死。”阿冰继续骂着。 “原来如此,阿奇在复仇,对吗?可是他为什么戴着魌头面具呢?”我问着,阿冰没有回答我。她指着前面说:“那边有人。”我看过去,就着微弱的光芒我看到前边躺着几个人,他们都穿着警察制服,我本以为又回到胖子警察那儿,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另外一批追进来的警察。阿冰叹了一口气说:“他们都中了阿奇的诡计,我没法救他们,对不起。”阿冰看来还蛮善良的,我低声说:“没关系,等我出去了再叫人来……” “不,你不能叫人来这儿。” “好,我知道了。”我听得出她所担心的东西,这儿是她的家园,一个神秘家园。 “你是中国人吗?”阿冰继续往前走。 “对,你呢?你怎么会说一口那么流利的汉语?”我很好奇这一点,阿冰笑道:“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中国人,她对我挺好的。你知道吗?我们在地下待久了就会想逃到外面去看看,有一次,我遇到了她,她是个游客,她发现我躺在路边,又冷又饿,她接纳了我,带着我一起旅行并教会我说汉语,她知道我的事情后想把我接到中国,我没有答应。” “哦,原来这样子。” “她很温柔也很善良,阿丽就没有我这么好运气了,她遇人不淑,交到了坏朋友,那几个女孩把她给带走了,带着她去做和她们一样的工作,就在天使娱乐中心那里,阿丽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她哪里肯呢?饱受凌辱的她最后杀死了自己。阿奇知道这个事情后,他很愤怒,带着我去给阿丽报仇,结果我们俩被揍了一顿,我还被他们抓走了,他们想要我给他们赚钱,我哪里肯,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忙,我想我应该跟阿丽一样……”阿冰说到这儿的时候说不下去了,她正偷偷地抹泪水,“救我的她们,她们也在天使娱乐中心做那种活儿,但她们是被逼的,她们知道这种痛苦,所以给我帮助,可惜……可惜阿奇他疯了……唉……我得阻止阿奇。” “阿奇把她们杀了?”我问道。 “那些人把我的恩人当作诱饵引阿奇出现,阿奇他……”阿冰说到这儿,她蹲了下去,地面上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对着左边的一堵墙,这个人头已经腐烂了,嘴巴里面衔着一枚菲律宾警徽,看样子是一位警官。阿冰往左边移动,她弄开了墙壁然后钻进去,我跟进去后,她“嘘”了一声,跟着晃了晃手机,我看到墙壁后面堆着一座人墙,他们一个堆在一个上面,表情惊讶夸张,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怪诞而恐怖,又像是搞行为艺术。阿冰上去查看了一下,说:“都死掉了,看来阿奇就在附近。” 我默默地数了数人墙,大概有十来个警察,他们能追到这儿来算不错了。阿冰继续往前走,我继续跟着,阿冰回头跟我说:“你们会怎么处置阿奇呢?” “你说呢?”我反问一句。 阿冰摇摇头,“我不知道。” “没事,你只要帮我找到魕将军阿奇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阿奇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阿丽的死我很遗憾,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如果放纵阿奇,那得死多少人呢?”我说完,阿冰把手机交给我,她指着地上的一根被切出来的手臂说:“阿奇就在前面,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顺着手臂指着的方向看去,前面是一条很深的地道,魕将军阿奇就在前面吗?阿冰转身往来的地道走去。 “你要走了?”我叫住她,她一边离去一边说:“我没法面对阿奇。” 我没有再说什么,为了抓捕凶手,只能豁出去了。快步朝断手指着的地道跑过去,为了让自己的胆子大一些,我喊道:“阿奇,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我的菲律宾语还算及格,喊了几声,跑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盏灯火和一个石室。石室里面有个人正在呜呜痛哭,他在不停地自责,“我杀了她,我居然杀了她……”我慢慢地靠过去,石室里面坐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他哭泣着,自怨自艾,看着很悲伤。我走进石室里面,他突然被惊动,手里抓着的一把弯刀朝我砍过来,我吓了一跳,转身躲开,看到他脸上魌头面具,我喊道:“阿奇,等一等,你杀掉我又能如何呢?阿丽她回不来了。” “谁告诉你的?”阿奇停止对我的攻击,“谁把你带来的?你怎么找到我?” 他看着很愤怒、很火爆,我伸手叫他冷静,“阿冰,阿冰她带我来的。” “呵呵,她在哪儿?你别骗我。” “她走了,阿奇。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害你妹妹的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你不要再滥杀无辜,跟我回去自首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阿奇,阿奇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穿着一件黑色衣服,戴着一张魌头面具。我的话使得阿奇沉默了一会,跟着阿奇爆发了,他像是一头猛虎般将我扑倒在地,我喊道:“阿奇,何必呢?我既然已经找到你了,别人很快也会来到这儿,你逃不掉的。”阿奇松开我,“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呵呵!”他伸手把脸上的魌头面具摘下来,他的脸很白,我不能相信的是他的脸上居然长着五个眼睛,额头一个眼睛,眼睛的部位,左边两个,右边两个,两两相连,我听说过长着双瞳孔的人,双瞳孔的人只有两个眼睛,阿奇却有五个眼睛,难不成他患上了异目症?五颗眼珠子一起转动着,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会这样子?” “可笑吗?”阿奇蹲在我面前,他五只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审视着我,五颗眼珠子来回上下转动着,“你是警察吗?你懂我的痛苦吗?我不是为了阿丽杀人,我是为自己杀人,我是个怪胎,怪胎杀人而已,这不是给阿丽复仇,这是为了活命。” “活命?”我爬起来靠着墙壁坐着。阿奇把手里的魌头面具戴上并笑着说:“没有人知道我的痛苦,哪怕是阿丽和阿冰,我从小到大都戴着这个面具,我阿妈说,这个面具可以使我恢复两个眼睛,只要我一直戴着,我的眼睛就能跟正常人一样。” “你妈妈她……” “她是个中国人,还是个女巫,也许因为她是女巫,我被诅咒了,我彻底被诅咒了,她造的孽,我来承受,我不甘心,你说这凭什么?凭什么呢?我的眼睛,一开始还没什么,自从阿丽出事之后,我的眼睛就不行了,视力开始变得模糊,路都看不清了,我就要变成一个瞎子了,那时候好想死掉算了。”阿奇痛苦地说着。 “所以你要杀人,要吃掉别人的眼睛……”我说着,阿奇哈哈大笑,“不,我不会吃掉她们的眼睛,我有那么恶心吗?”他说完摘下魌头面具,伸出一只手指把额头上面那只眼睛的黑珠子扔到地上,他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面拿出一颗眼珠子塞进了额头上那只空洞里面。眼珠子塞进空洞的眼睛内,看着毫无违和感。但是,死眼与活眼始终不同,死掉的眼睛终究还是见不到半点儿光明。阿奇的内心完全扭曲了,因为自己患上了异目症,所以才生出剥夺他人眼睛的邪念。 我看着,心里面涌出一阵阵寒意,阿奇突然跑到我跟前,他看着我的双眼,“你的眼睛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它是我的了。”说完伸手就要来抠我的双眼。 我吓得躲开,“你疯了。” 我往石室外面跑去,阿奇追出来,“有了你的眼睛,我就能恢复了,我要做个普通人,我不要做怪物。” 我不熟悉这座地宫,跑了没多久便被一具尸体给绊倒了。倒地之后刚刚想爬起来,阿奇已经追到我跟前,他伸手将我摁在地上,阴恻恻地笑着。我骂道:“滚开,从我身上滚开。” 阿奇哪里肯放过我,他在我鼻底下面轻轻一抹,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涌进我的鼻孔,我感到一阵晕眩,脑海里面频频出现胖子警察他们那种休克状态。我身体变得软软的,呼吸都快透不出气来,感觉也越来越弱,阿奇的手指已经摁在我的眼皮上面,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相守宫……”我耳边传来利希美的声音,“嘭”的一声枪声,我晕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克拉克的一家医院里面,看到我醒过来,利希美嘻嘻笑道:“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脑袋虽然有些疼,但我知道我还活着。利希美接着说:“克拉克警察局派去抓魕将军的警察都救回来了,那个怪物死掉了,这个案子归入绝密档案。对了,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克拉克空军医院遇到的那个女孩。”我点点头,利希美继续说:“她叫阿冰,天使娱乐中心的童妓,她被他们当作诱饵,可惜她最后……最后还是死掉了。” “她叫阿冰?”我愣了一下。 “这是她的照片,我从她身上找到的,很甜美的一个女孩,可惜了。”利希美说完从她的包包里面掏出一张彩色照片递给我。我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面的人确实是阿冰。我把照片盖住,“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还活着,你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你认识她?”利希美觉得我不对劲,问道。 我再看一遍照片和利希美一本正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似曾相识。” 利希美又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对同卵双胞胎。我仔细地看了几眼,伸手指着左边的小女孩说:“这是阿冰?” 利希美点点头。 “另外一个是?” “那是阿冰的双胞胎妹妹阿霜。” 看着照片内两个可人的小女孩,我释怀了,原来在地宫内为我带路的并非死掉的阿冰而是她妹妹阿霜。只是她为何要称自己为“阿冰”呢?算了,不管了,每个人都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又何必去深究?惹一身麻烦。 时间静止在2014年6月7日,因为曼谷郊外写着我名字墓碑,我翻查大量资料,结果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在我迷惘之际,一条神秘短信进入我的手机,“想要知道你的死亡真相,你跟着我的提示去菲律宾寻找‘夢’”。加上“环形迷宫”的案子,我向总部申请去一趟菲律宾,一面调查“环形迷宫”血案,一面寻找知道我死亡真相的“夢”。然而,我从曼谷来到菲律宾克拉克经济特区寻找答案,案子破了,却没有找到“夢”。 第三章 湄公龙迹 第三章 湄公龙迹 1 恶龙升天 一对美国夫妇坐着一艘小船缓缓地在湄公河上游走着,对于第一次到曼谷游玩的他们俩来说,这一次夜游即将会让他们铭记一辈子,因为半个小时之后,一团火球掀翻了小船,夫妻俩险些被烧死。湄公河里面吐出火球,这事鲜见,那天晚上,我和利希美正好在河岸上散步。一团巨大的火焰从河里冒出来,火焰气势庞大,扰得河面附近的夜游小舟一一惊倒。 河岸上的外国游客们,包括我和利希美均是目瞪口呆。曼谷人却显得很淡定,他们从容地朝火球跪拜,似乎在祈祷着什么。我后来问了一个曼谷警察,这个警察告诉我,火球是那伽喷出来的。至于那伽,它身形很长,如同蛇一般,在曼谷人心里,它是守卫湄公河的河神。据说,那伽曾是一条无恶不作祸害两岸百姓的恶龙,它经常从河里飞出来滋扰百姓,这事被佛祖知道了,佛祖最终将它给收服,那伽请求佛祖给它一个机会,佛祖让它遁入空门。 泰国有一个名为解夏节的节日,这个节日是为了庆祝佛祖闭关修行三个月后出关而设立。这一天,泰国人会聚集在河边为佛祖庆祝。那伽自然也会跑来凑凑热闹,它从河里面吐出一颗又一颗的火球表示对佛祖的祝贺。因此湄公河有了“龙吐火珠”的传说,这种现象在泰国并不多见,只有少数的渔民曾见过所谓的“龙吐火珠”。我没有想到自己能亲眼见到,那伽所吐出来的火球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火球冒出水面后,迅速飞入空中,燃烧一分钟左右便熄灭。听到我提起火球的时候,那个曼谷警察说我太幸运了,凡是见过火球的人一辈子都会走运。我倒不觉得自己能多走运,干我们这种工作的能有几个走运的呢?工作的时候,我总能听到谁谁谁在金三角卧底的时候被枪杀,谁谁谁在追捕刑事重犯的时候被捅死。 “照这么说,河里真的有龙吗?”我把我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利希美后,利希美满脸疑问。我只是苦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我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我听说过,我们国家东北不是曾经有人抓到过龙吗?还有,前段时间西南大旱,有一条河流干枯死掉了,结果河底出现了一条龙尸。对了,在美军档案里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越战时期,美军曾在湄公河里面抓到过一条龙,当时还有照片为证,我还看过这张照片。据说美军当时杀死了这条龙,后来有份参与抓捕龙的美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发生意外。他们都说这是龙的复仇,喂,相守宫,你到底清不清楚?”利希美喋喋不休。 我叹了一声说:“你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你亲眼瞧见了吗?” “那倒没有,可是我们亲眼看到了龙吐珠。”利希美还想狡辩。 “湄公河里真有龙,说不定咱们都被它给吃掉了,你以为龙都是好好先生吗?”我说完,利希美嘟着嘴说:“那你告诉我,湄公河里如果没有龙,那它为什么能吐出火球。” 这个我倒是无法解释了,这种问题有点儿无聊,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种说法,湄公河之所以能吐出火球,那是因为湄公河河里经常有尸体漂流,无论是人畜,他们的尸体沉在河底,时间久了,尸体腐烂发出一种奇怪的尸气,这种气味慢慢地从河里冒出来,气味离开河面后遇到空气,经过与空气摩擦,擦出火花,火花爆裂成为火球。比起什么龙吐珠什么的,这个更科学一点儿,虽说听上去也不怎么靠谱。我和利希美聊天的时候,总部来了一个电话,他们叫我和利希美去一个名为廊曼村的地方去一趟。 廊曼村位于曼谷北面,湄公河正好流经这个村子,村子不大,住着几百个人。这儿有些偏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坐落在河边。村子里的人大多以在湄公河上捕鱼为生,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渔船和捕鱼工具。我和利希美来到这儿的时候,阳光明媚,晒得我们俩汗流浃背。除了热,林子里面大如黄豆的蚊子扰得我们俩叫苦不已。廊曼村的村长接待了我们俩,喝了口茶水后,廊曼村村长跟我们说起案子的经过。 今天上午,廊曼村村口,廊曼村的青年们正准备坐船出去捕鱼,谁知道河水突然滚动起来。河浪滔天,轰轰咆哮,像是地震一般。村子里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害怕不已。河水如同开水般沸腾了十来分钟,一条形状如同龙一般的东西从河里冒出来,这个东西张着血盆大嘴把河上站在渔船中等待出去捕鱼的渔民给吞掉了。这一幕,村长想起来依然感到害怕,他握紧拳头,嘴巴里面破骂不断。至于那个吃人的怪物,它吃掉人之后飞入天空,最后消失在了云端。利希美听完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意思是让她淡定。我知道利希美对于这种事不大相信,但我又不能让她去质疑村长。村长说完之后老泪纵横,其实这事他已经跟当地的警察报告过一次了。为了说服我和利希美,村长带着我们俩来到村子的河岸码头,这边已经狼藉一片,大小渔船都被掀翻了,一些侥幸逃生的渔民正在修补自己的渔船。 “那是一条恶龙,我看得清清楚楚,龙神那伽,它要毁掉村子。”村长指着崩坏的码头激动地说:“那伽愤怒了,它不会放过我们,它一定会把我们全部杀掉才甘心。” 我和利希美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村长悲恸不已,似乎已经呆滞了。我跟村长说,我们想自己在现场勘查一下,他同意了。村长回去给死去的渔民主持葬礼,我和利希美则绕着码头走。利希美对我说:“你觉得这事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村长说得生动无比,犯罪现场也狼狈无比,看着又不像是人为。但是恶龙杀人的说法又太无厘头,我只能保持沉默。这个村子,沉寂无比,感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也许这儿还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告诉利希美,我打算在这儿住一晚上。利希美彻底愣住了,要知道这儿的蚊子凶残得很,她一个美人胚子只怕已经撑不住了。我们在码头上走着的时候,利希美不停地劝说我离开,改天再来看看。我没有理会她,她说得口干舌燥,我无动于衷,最终她答应留下来。 “这是一枚鳞片吗?”我在码头上面见到一粒鱼鳞状的鳞片,鳞片呈青铜色,拇指大小,像是一枚扇面小贝壳。利希美凑过来问:“龙鳞吗?难道真的有龙吗?村长没有骗人吗?”我干咳一声,仔细打量着这枚鳞片,鳞片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是鱼鳞还是蛇鳞,我把它收起来后说:“如果真有吃人的龙,你怕不怕?” “怕什么?我才不怕。”利希美冷哼一声说。 “不怕就好。”我说完回头朝村子走去。 回到村子里面,村长还在帮忙给死去的人办葬礼,我和利希美都没有打搅他,反倒是他看到我们俩就那么站着,一直没有离开,他客气地过来问了几句,知道我们要住一晚上,他笑呵呵地叫他女儿扎玲鹏招待我们俩。 扎玲鹏二十岁出头,个头很矮,皮肤黝黑,看着挺彪悍,但是举止特别温柔,她把我和利希美带回她家,接着给我们弄了一些糕点和茶水。坐下来后,利希美问她:“你结婚了吗?”扎玲鹏摇摇头,她显得有点儿害羞。利希美笑道:“还在读书吗?”扎玲鹏还是摇头,利希美问:“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呢?”扎玲鹏挠挠头说:“也没做什么,帮忙做做家务。” “那你有没有想过嫁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村里边没有心仪的小伙子吗?”利希美说到这儿,扎玲鹏眼睛湿了,“他被恶龙吃掉了。”也许她真的太伤心了,哽咽地说着,说完之后呜呜痛哭。利希美坐到她身边搂着她安慰她说:“想不到会这样子,对不起,我不该问这种问题,你别伤心了,节哀顺变吧!我想你喜欢的人也不愿意看到你哭花了的样子。” “我们就要结婚了。”扎玲鹏还是很悲伤。 “河里真的有恶龙吗?”我插嘴问了一句。扎玲鹏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话让我愣了一下。扎玲鹏接着说:“我没有亲眼所见,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说恶龙吃了人,我爸爸也这么说,我想这不是骗人的。我喜欢的人那天正好要出去打渔,我本来要陪他一起去,我们都说好了,可惜……”她哭得很厉害,完全说不下去了。利希美只能拥着她安慰她。我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这事越来越奇怪了。过了一阵,扎玲鹏情绪好转之后,她告诉我们一个村子里的传说。 廊曼村一直有传说说村子千百年来一直由湄公河河里的龙王那伽所保护,那伽给了他们在河上捕鱼的权利,他们才能生生不息,薪火相传。但是村子和那伽有一个约定,那伽每过十二年就会冬眠很长一段时间,冬眠醒来的时候,它的肚子会很饿,需要进食的它希望村子能够给它提供一个女人作为食物。如果村子的人做不到,它便会惩罚村子里的人。 扎玲鹏说,这一次村子真的把那伽惹恼了,因为今年正好是龙王那伽冬眠结束的日子。廊曼村每隔十二年都会进行河祭,除了会把大量的猪、羊扔进河里,还会把一个女人扔进去。这种河祭一直没有断过,十二年一次,这本是村里面的秘密,由于爱人被恶龙所害,扎玲鹏实在忍不住要说出来。今年,扎玲鹏的父亲跟村子里的人开会,他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龙王那伽。他显然是个无神论者,加上科学的进步,村子里的人也开明不少,他们经过商议,决定废除和那伽的契约,不再举行没有人性的河祭。村长打破传统,废除河祭,这件事深得人心。谁知道,这事才刚刚定下来,龙王那伽出现了,一共七个青年男子被那伽一口卷走,这里边包括扎玲鹏的未婚夫。 “我们一直认为这是传说,这不过是祖先过于迷信罢了,想不到……”扎玲鹏又开始哭了。 利希美看了我一眼,事情变成这样子,我还能说什么呢?村长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这点我看得出来,来廊曼村的时候,我还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村子。村长他好像读过大学,还是在泰国最好的大学朱拉隆宫大学念的。毕业之后,村长没有留在大城市而是回到廊曼村。落后的廊曼村正因为他担任村长,这里才拥有了第一所学校。村长还没有建学校之前,他开办过无数的启蒙班,给村里的人上课,讲文化说科学。村长在村子里的位置慢慢地代替了龙王那伽的位置。眼下,村长带头废除河祭,那伽愤怒了,它开始吃人,村子里面怨声载道,大家开始埋怨村长,甚至要让村长引咎辞职。 “我没有想到爸爸他也会出错,他肯定很悲伤,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出错,他很自负,他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爸爸他真可怜。”扎玲鹏继续说。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子。”利希美低声说。 “可能是因为妈妈的死,这件事对爸爸打击太大了。”扎玲鹏唏嘘着。我问道:“你别怪我多嘴,能说说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我说完,利希美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太没人情味了。为了查案,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扎玲鹏迟疑许久才缓缓地说:“这事我也不大清楚,爸爸他从来不会告诉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但是他不说,不代表我不会不知道,我从别人那里听到我妈妈死于十二年前……”利希美打断道:“十二年前吗?难道是河祭?” “是的,我妈妈死于河祭。”扎玲鹏斩钉截铁地说,看得出来她很愤怒,她的妈妈被献给了那伽吗?我低头看着扎玲鹏,扎玲鹏眼眶又开始湿润了,她告诉我们,村子里有个规矩,每过十二年,那伽冬眠期结束,村子便会献给那伽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则由村子里的人抽签决定,每户派出一个代表,抽中的人无论如何都得交出一个女人,之前被抽中的人家则不需要参与抽签。十二年前正好被扎玲鹏家抽中,那时候,廊曼村的村长正是扎玲鹏的爷爷。 村长家被抽中,扎玲鹏一家自然不敢怠慢。扎玲鹏的爷爷一共两个儿子,她爸爸属于小儿子,她的伯父很争气,娶了个胖女人,生了四个男孩,特别受宠。扎玲鹏的母亲那时候只有扎玲鹏一个女儿,说来也奇怪,自从生了扎玲鹏后,她母亲就再也没有怀上。由于没有生男孩,她母亲在家里地位很低。她爸爸虽说不忍心,但他却无法抵抗他父亲。 河祭前一天,扎玲鹏的爷爷把她爸爸叫过去:“一大一小,你自己选。” “能不能不选?” “不选,不选我这个村长还有何脸面在廊曼村生活?要不你来当这个村长。一边妻子一边女儿,我知道你很难选,但是你必须给我选。” 扎玲鹏的爸爸很无奈,晚上他根本睡不着,妻子跟他说:“你选不了,我来选,你照顾好咱们的女儿,知道吗?她以后肯定会很漂亮、很懂事,一定会嫁给一个有本事的丈夫,生一群乖巧可爱的宝宝。” “我可以选择离开这个鬼地方。”那天晚上,扎玲鹏的爸爸背着家人拉着她和她妈妈逃离廊曼村。谁想扎玲鹏的爷爷早已看穿这一切,他带着人把扎玲鹏一家三口逮了回去。 河祭那天,扎玲鹏的妈妈随着活猪、活羊一起被扔到河里。廊曼村获得了平安,扎玲鹏却失去了母亲。三年后,扎玲鹏的爷爷去世了,扎玲鹏的爸爸经过自己的努力成了新一任村长。也许,从妻子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爸爸就已经开始筹划废除河祭。河祭在廊曼村村民心里根深蒂固,扎玲鹏的爸爸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才破解村民这些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谁知道这一切都白做了。听完扎玲鹏这个故事,我和利希美彻底愣住了。 “村长确实很可怜。”利希美感慨着。 “这难道是个阴谋吗?”我心里嘀咕着,村长要废除河祭,村子里面会不会出现反对派呢?如果这一切是反对派制造的阴谋,我想我肯定有办法帮助村长。但是如果河里真有龙王的话,这事情也太奇幻诡异了。我有些惴惴不安,事情变得比想象中的复杂。看着利希美不停地安慰哭个不停的扎玲鹏,扎玲鹏一样很可怜,母亲死于河祭,未婚夫死于龙王,父亲变得神经兮兮、痴痴傻傻。办完葬礼,他父亲好像就不再担任廊曼村村长一职。 入夜的时候,村长喝得醉醺醺地闯进来,他嚷道:“尸体,好多尸体,河面上漂着好多尸体。”他说完之后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2 绿色浮尸 廊曼村码头已经挤满人群,村民们喧嚣地议论着什么,整个码头如同菜市场一般。我和利希美、扎玲鹏两人穿过人群来到码头前面。一个大叔看到扎玲鹏后问:“你父亲呢?”扎玲鹏说她父亲喝醉了,大叔直骂她爸爸太没用了,廊曼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她爸爸居然喝醉了。接下来,大叔把村民叫过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代理村长,由于村长喝多了,加上龙王那伽的事情,村民们对村长很失望,村民们把大叔拥为新的村长。知道我和利希美是警察,大叔带着我和利希美上了一只小船,进入船屋里面,一股腥臭的气味使得我想吐。我寻找臭气发出来的地方,一团绿光出现在我眼帘,绿光绕着一具尸体莹莹闪动,臭气便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利希美,你快过来瞧瞧。”我招手让我身后的利希美去检查尸体。利希美捏着鼻子来到尸体面前,看了看尸体,她不大愿意做尸检,尸体实在太臭了。我踢了一脚她,示意她无论如何都得给我瞧瞧。利希美无奈地去做尸检,我和大叔赶紧转出船屋。吸了几口河面上吹来的新鲜空气,我向大叔诉苦:“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臭的尸体,尸体哪儿来的?” “从龙王那伽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大叔一本正经地说,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才咧嘴笑道:“逗你的,这条尸体是从河面上漂过来的,我们村的村民修理码头的时候发现河面上漂来一道绿光,绿光在水面上流动,这使得他们很好奇,他们划船来到绿光面前,想不到绿光包着一条尸体,尸体臭烘烘的跟牛粪一样,还是我叫他们打捞上来的,要不然早流到下面去了。” 我朝河流上方看了一眼问:“以前有这种情况吗?水流把尸体冲下来。” “有,这种情况挺多的,不过和这次不一样,以前我们看到的都是牲畜的尸体,现在你也看到了,那团绿光缠着的尸体虽说面目已经看不清楚,但它绝对是一具人体,发霉、发臭的人体。我还得打电话给我们这儿的警察,这事可大可小。”大叔说完之后找来一个年轻的村民,他叫这个村民先去报警。我和大叔聊完之后,利希美捏着鼻子从船屋里面走出来,她看了我一眼,显得有些生气地说:“没有什么工具,加上尸体腐烂得厉害,我只能粗略地说说自己的看法,死者应该是一个欧美人,死于中毒,尸体被扔进河里,尸体的肚腹里面藏着一块类似夜光杯夜明珠的石头,这枚石头冰凉无比,像是一块碎冰。”她说完把右手张开,在她的手掌心,一枚透着绿光的石头闪闪动着。 “这是宝石吗?”我问。 “不知道,我要拿回去化验化验。”利希美说完,一旁的大叔惊讶地叫道:“这是安曼山的石头,这是安曼山的石头……”他发疯地叫着,所有人都被他的呼喊吸引过来,大叔这会儿如同疯掉一般,他一把将利希美手里的那块绿色石头抢过去,他挥动着石头跟村民们说:“安曼山的传说是真的,这是真的,你们还在等什么?”他说完,村民们骚动不已,他们争先恐后地上了自己的船,跟着逆流而上。我拦住大叔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大叔根本没有再跟我客气,他把我推倒之后带着自己的家人上船起航。 “他们都疯了吗?就因为一块小小的石头。”利希美无法理解村民们的做法。我看着码头,码头上的船已经被村民们开走了,他们朝着大河上游开去,一个个如同着了魔似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利希美,“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利希美说:“具体我分析不出来,那具尸体好像已经死很久了。” “多久?” “两到三年吧!”利希美说得有些犹豫。 “死了两三年吗?那为什么还没有彻底烂掉?”我不解地说。利希美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那块绿色小石头,这块石头防腐化吧!具体我还真不好说,也许我分析错了。好吧!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尸体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利希美。利希美显得有些尴尬地说,“我把绿色小石头拿出来后,尸体突然发出“滋滋滋”的怪声,跟着就融化了,尸水渗进船底,很快就没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利希美,利希美无辜地看着我说:“这是真的。” 码头变得安静起来,静谧得让人心里发毛。我和利希美想着回去,扎玲鹏拦下我们俩,她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会死掉的,全部都死掉。”这话说得我和利希美心惊肉跳。扎玲鹏接着告诉我们,在廊曼村还有另外一个传说,这是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这笔宝藏名为“龙王那伽宝藏”,这是那伽积存了上千年的财富,这笔财富被那伽安置在一座名为“安曼”的大山里面。有传闻说,谁要是获得那伽的宝藏,谁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泰国历史上的那莱王就是因为获得那伽宝藏才赢得象战赶走了缅甸人。利希美从尸体上找到的那枚绿色石头,这枚看起来甚是漂亮的绿钻正是当年指引那莱王寻获那伽宝藏的指路钻。只要追随绿色小石的方向,人们很快就会寻获藏于安曼山的那伽宝藏。 “神乎其神,相守宫,你怎么看?”利希美浑浑噩噩地跟我说了一句。我还没有回答,扎玲鹏已经开来一只船,她站在船头对我们说:“我得去阻止他们。”她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我看了一眼利希美,利希美已经上船去。我跟着她们,扎玲鹏开着船朝着河流上游行走。途中,扎玲鹏说,那伽宝藏根本不存在,这是一个巫师所编造的谎言罢了,寻找那伽宝藏的人最终财迷心窍,溺死于湄公河里面。至于那个巫师为何会编造这种谎言,扎玲鹏说这是龙王那伽托梦嘱托他的,那伽需要无数的灵魂供养它,巫师就是帮它寻找灵魂的人。想骗走拿走人的灵魂,其实并不难,美色、财富、权力,这些都足以令人忘记自己的灵魂。安曼山的财富就好像罂粟花令人痴迷,人们会因为它而遗弃自己的灵魂。 “绿色指路钻有毒的,触碰它的人会患上怪病。”扎玲鹏的话吓得利希美脸色惨白。我看了一眼利希美,利希美叹了一声,扎玲鹏说:“姐姐会没事的,你戴着手套,毒不会进入你的身体。”我问:“有那么恐怖吗?”扎玲鹏说:“这是我小时候爷爷告诉我的,他说安曼山的传说都是骗人的,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组织一帮人去找安曼山的宝藏,他们找了三百六十六个日夜,最终找到了绿色指路钻,他们因为这些绿色的钻石疯狂,结果八个人去寻找安曼山,只有我爷爷一个人回来。安曼山的宝藏到底在哪里?我爷爷说都是骗人的。” 我想说什么,利希美已经抢着说:“这个有点儿道理,大自然里面,很多石头本身就含有剧毒。比如非洲的马里毒石,外表鲜艳美丽,里面却含有毒气。” 扎玲鹏说:“总之,如果不把他们叫回来,万一他们找到了绿色小石头所在地,他们误以为这是那伽宝藏,这么一来,他们全部都会死掉。”她说完加快了船速,只可惜我们一路追着,那些被绿色小石弄得神魂颠倒的村民们已经不知去向。 我们在湄公河上面快速航驶,水花哗哗响着,河岸上的山林如果潜伏的魔鬼窥探着湄公河,夜色很沉,天黑得没有半点星火,空气变得闷热,我们感到窒息。继续行走二十几分钟的样子,河面上突然漂来一团绿光,利希美指着绿光叫道:“就是它了,绿得像是青柠。” 扎玲鹏开着船朝绿光过去,闪闪舞动的绿光里面,一具尸体浮在水面上。尸体很安详,随波逐流,远远看着如同一只闪着绿光的萤火虫。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尸体打捞上来,看到尸体的脸,扎玲鹏失声痛哭:“这是阿肯,我的小学同学,他竟然死掉了。” 阿肯正是诸多村民中的一个,他死掉的话,前往安曼山的村民恐怕也死了。利希美戴着手套把阿肯肚子里的那枚发着绿光的石头拿出来,石头如同绿豆大小,发出的光芒却能照耀半边天,神奇无比。我们感到有些失落的时候,河流上方又漂来一团绿光。我们朝着绿光看过去,绿光突然变得多起来,一颗,两颗,三颗……绿光一闪一闪地随着河水往下流动。 我们都呆住了,绿光已经遮住我们的眼睛,我们被这一片绿光所弄懵了。绿光流动得很快,它们从河流上端冒出来后很快流过我们的小船,绿光包裹着尸体,它像是一座绿色的棺材,流动在水面的棺材,棺材装着死者的尸体朝着死者家的方向流去。扎玲鹏已经哭成泪人,一条一条的尸体从河面上流过去,我同样看得很清楚,那些尸体正是廊曼村的村民。 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去寻找安曼山宝藏,结果变成了一具具绿光浮尸,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浮尸缓缓地漂着,我们已经来不及打捞,只能静静地看着浮尸朝下游流去。尸体伴着绿光慢慢地被黑夜吞没,扎玲鹏朝着天空咆哮了几声,她显得很愤怒,开着船加速朝湄公河上游去。我和利希美跟她一样,我们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条条的绿色尸体从河上面留下来,上面如同一个屠宰场,充满了恐怖与血腥。 过了半个小时这样子,我们总算看到村民们的船只,一共七艘船,这些船堆在一块停在岸边,其中三艘已经被摧毁,眼看就要沉入河底。我们把船停在一边,扎玲鹏带着我们上岸,看着破烂不堪的船只,扎玲鹏叹了一声说:“这儿似乎发生了争斗。”看来她说得对,为了安曼山的宝藏,村民们已经变得六亲不认,兄弟不和。我们在村民们的船只上转了转,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来一个活口也没有。利希美此时叫道:“你们过来瞧瞧,这边有脚印。” 我和扎玲鹏走到利希美身边,利希美前面出现了一排脚印,脚印纷乱,应该不止一个人的。扎玲鹏看了我和利希美一眼,“我要进山瞧瞧,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利希美已经带头追着脚印进入前面的小山林。扎玲鹏祈祷着说:“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我知道她担心什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相信自己。”我居然成了牧师的角色,心想真好笑。扎玲鹏跟上利希美,我走在后面。这边的小山林有些阴暗,林子里面响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树影婆娑,一些奇怪的动物跟着我们东蹦西蹦,扰得我们的心怦怦乱跳。 走了一段路,前边的利希美突然惨叫一声,我耳边传来扎玲鹏的声音:“没事没事,踩到棺材盖了。”踩到棺材盖可不是什么好事,利希美大叫晦气。我走到前面来,利希美的左脚果真踩进一个棺材里面,好像还拔不出来了,扎玲鹏正在帮她的忙。只见扎玲鹏抱着利希美的小腿如同拔萝卜一般使劲,她力气大,稍微用点力,腐烂的棺材发出咯吱一声,利希美的脚顺利从棺材盖里拔出来。 “咦,棺材里面有个外国人。”扎玲鹏朝着棺材里面说了一句。我过来看了一眼,破烂棺材里面果然装着一个美国人,这个美国人穿着一身迷彩服,身体还被一块美国国旗包裹着,他死得很奇怪,半边脸被什么东西给啃掉了,被啃掉的脸已经腐烂,上面爬着一堆恶心的虫子。扎玲鹏盯着尸体看了几眼说:“我认得他,他叫亨利,是个美国特种兵。” “美国特种兵?”我感到惊讶。 扎玲鹏接着说,在三年前,湄公河上发生一起离奇事件,一个美国摄影师在湄公河玩航拍的时候拍到了一张照片,一条白色如同巨龙的奇怪生物正在湄公河上游动,巨龙摆动着身体,看着庞大无比。这张照片吸引了不少美国探险家、科学家的眼光,因此他们组织一支探险勘察队打算顺着湄公河流域把这条巨龙给找出来。探险队经过廊曼村的时候,扎玲鹏她们家正好接待他们,扎玲鹏还告诉他们关于龙王那伽的故事,探险队的人对这些轶闻传说很感兴趣,他们还邀请扎玲鹏一起去冒险,可惜被扎玲鹏的爸爸拒绝了。 美国探险队里面,亨利身材高大,平时还喜欢玩飞刀,他发出的飞刀可以把一只飞翔着的小鸟刺死,这给扎玲鹏印象深刻。扎玲鹏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的探险队一共有二十一个人,他们执意要寻找白色巨龙,在廊曼村停留三天后逆流而上。 利希美弯腰把棺材里面的亨利挪动了一下,接着她把亨利身上的美国国旗扯开,亨利的身体只剩下一堆白骨,利希美拿出一根白骨研究了一会儿说:“死了两三年左右,身体已经化为白骨,他的脸怎么还好好的?”我看着亨利被啃掉的半边脸说:“这也叫好好的吗?” 利希美白了我一眼说:“一条尸体死了两三年,身体化为白骨,脸却没有腐烂,这不奇怪吗?哎哟!他脸上那些黏黏的液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她正在检查亨利的脸部,伸手去摸亨利的脸,那半边没腐化的脸上有一层看着像是唾液的东西。扎玲鹏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下那些液体递到鼻底,嗅了嗅后说,“这应该是蛇的唾液。” “蛇的唾液?”我感到意外。 “湄公河流域水蛇众多,特别是大水蟒,大水蟒能把一个人吞进去再吐出来。”扎玲鹏说完,利希美咽了咽口水说:“还能吐出来吗?” “吐出一堆白骨。”扎玲鹏说。 “别乱吓唬人。”我骂了一句。 看来三年前来寻找白色巨龙的美国探险队遇难了,特种兵亨利被埋在这儿,还有那具带着绿色小石的尸体,漂到码头的那一具,他应该也是探险队其中一员。这支探险队到底遇到了什么?我深思着,利希美走到我身边说:“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我问她。 “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们。”利希美显得神神秘秘的,有东西跟着我们,她没必要现在才说,难道那个东西已经靠近我们,或者就在附近吗?我朝四周看了一眼,树林里面静悄悄的,感觉什么也没有。利希美贴着我站着,她似乎很害怕。扎玲鹏走到我跟前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我摇摇头,利希美低声说:“对,就是这股味道,这股味道跟着我们很久了。” 她话音刚落,树林里面突然抖动了一下,几只黑影“唰唰唰”地从林子里面冒出来。我听到扎玲鹏喊道:“不好,是大蜥蜴,咱们快点儿跑。”她已经朝林子里面跑去,利希美跟着跑去,我跑在最后。藏在树林里面的三只巨大蜥蜴蹦了出来。我们逃跑,它们狂追不已。我回头瞥了一眼,哪怕是在电视机里面我也没有见过这么大个头的蜥蜴,这些蜥蜴一身灰黄色,皮肤糙得如同盔甲,脑袋如同长吻鳄,舌头比我的手臂还粗大,它们跑起来速度极快,我们根本没有跑出多远,它们就已经跑到我们前面把我们给拦截。 “这回死定了。”利希美退到我身边。 “淡定点儿。”我安慰着利希美,唯一好的地方是大蜥蜴没有攻击我们仨,它们还在转着眼珠子打量着我们。利希美低声跟我说:“你以前那么爱看《人与自然》这个节目,你有没有看到有啥办法能赶走它们?”我摇摇头,利希美满脸失望地说:“彻底完蛋了。” “你们听。”扎玲鹏侧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她叫了我们一声。 我们侧耳去听,“嗖”的一声响,眼前飞过一条又大又长的身影,三条巨大的蜥蜴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一样。 “你看到什么了吗?”我问利希美。 利希美摇摇头,扎玲鹏则轻声地说:“是那伽——龙王——那伽——” 3 巨龙迷窟 巨蜥被某种神秘怪物吞噬,我、利希美、扎玲鹏三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山林变得静寂,这种静寂使得我们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扎玲鹏提到龙王那伽,但我和利希美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一阵风,一个黑影,速度快如流星,转眼间就没了。如果三头巨蜥无法填饱怪物的肚腹,我们仨自然躲不过怪物回头。我们安静地观察着四周,怪物叼走巨蜥后再也没有踪影,反倒是林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笑声很爽朗,像是中了彩票一般。 一个笑声出现,又有另一个笑声,笑声覆盖了整个林子,笑声疯疯癫癫,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会那么滑稽好笑?我们朝传出笑声的林子看去。一群人大笑着从林子里面走出来,带头的是廊曼村代理村长,他手里拿着一枚绿色小石头一边走着一边狂笑,笑得他下巴都要掉了。 跟在大叔后面的是十几个村民,村民们同样笑得很厉害,他们手里也拿着一枚绿色石头,他们好像已经找到安曼山宝藏似的,一个个笑得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村民们在大叔的带领下,一路走一路笑,看到我们也没有理会,一个个朝着林子外面走去了。 扎玲鹏跑上来拦住大叔,大叔哈哈笑着推开她,无论扎玲鹏说什么,大叔和村民都没有理她。扎玲鹏显得很愤怒,村民们也许是怕她抢走宝藏。我和利希美跟在村民后面,村民们丧心病狂地笑着,利希美低声问我:“你说他们怎么了?像是吃错药了一样。”这事我不清楚,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观察着,当然,不管村民们为何而笑,他们没有死掉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扎玲鹏走到我旁边说:“他们好奇怪,好像都不认得我了。” “没事,他们能活着已经算不错了,你也看得出来,这儿危机重重,随时都会死掉。”我说着,这片山林,巨大的蜥蜴,吃蜥蜴的怪物,探险队队员的墓穴,只怕还有更恐怖的。村民已经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老老实实回家就对了。我希望扎玲鹏不要多想,因而不停地安慰她。一路跟着村民们来到河边,奇怪的是村民们没有回到船上,他们走到河边对着河面哈哈大笑。扎玲鹏看到村民们要往河里走去,她跑上去叫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村民们根本没有听扎玲鹏的话,把手里的绿色小石吞进肚子后一头扎入河里。村民们在河浪的冲击下挣扎了一会儿便沉入河底。扎玲鹏几乎要疯了,她没能来得及阻止这一切,捂着脸蹲在河边哭着骂道:“你们怎么了?你们都疯掉了吗?” 大叔带着村民们吞下绿色石头跳入湄公河,欢声笑语不见了,河岸上唯有阵阵河浪声。利希美感到害怕,她低声问我:“如果我们跟进去,会不会也疯掉?吞下绿色小石头跳入大河。”我摇摇头,我不懂这是为什么?绿色的石头真的能令人变得疯狂吗?扎玲鹏此时站了起来,在她对面的河面上,一道又一道的绿光从河里冒出来,绿色小石虽然只有绿豆那么大,但是光芒真的很亮,十几粒绿色小石堆在一起,整条河面都闪着绿光,湄公河在这一段变成了绿色,绿如芭蕉叶。绿光闪动着,伴随着绿光,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河里面冒出来,看着村民们的尸体被河水冲走,扎玲鹏泪水汪汪,追着尸体喊道:“你们回来,快给我回来。” 眼看扎玲鹏就要被河水带走,我赶紧跑上去抱住她说:“都死掉了,没救了。” 扎玲鹏回头看着我,最后投入我怀里痛哭。 利希美走到我们跟前,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撇撇嘴后说:“你还真懂得安慰人。” 我怀里的扎玲鹏听完利希美的话,一把推开我,然后大声跟我说:“我要报仇。”说完扭头朝幽暗的山林跑进去。我回头看着利希美,“你更懂得安慰人。”利希美无辜地看着我说:“这事千万不要怪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你抱人家抱得那么过瘾,人家现在去报仇了,你打算怎么办?回廊曼村还是去帮忙?” “你说呢?”我莞尔一笑。 “还用说吗?”利希美已经追着扎玲鹏的身影去了。 利希美胆子确实变大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她以前和羞答答、娇滴滴这种词搭配起来。进入山林里面,扎玲鹏跑得很快,为了给死去的村民报仇,她并不怕死。我和利希美一路跟着扎玲鹏,跑得我们俩气喘吁吁。进入一个山谷,扎玲鹏突然停了下来,我和利希美跟上来的时候发现扎玲鹏面前堆着一堆白骨,白骨很大,不像是人类的。利希美检查了一下白骨,她说:“还热乎,上面沾着血,看样子是刚刚那些蜥蜴……难不成那个东西就在附近吗?” 我们不由得四周查看一眼,还好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扎玲鹏继续往前跑,我们只能跟着,面对种种恐怖景象,我们的心七上八下的。在山谷的腹部,这儿闪着一片绿光,绿光把我们吸引过来。看到一粒粒绿色小石头生长在一棵一米五六高的怪树上面,我们大跌眼镜。利希美感慨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长在树上的石头……也难怪……难怪这些绿色小石头那么变态。” “根本不是石头,只是长得像石头罢了,这棵树好奇怪,你认识吗?”我回头问扎玲鹏。 扎玲鹏盯着挂满绿色小石头的怪树看了许久,我问她,她摇摇头表示不懂。利希美说:“这些绿色石头小果有毒吗?我要不要带几粒回去化验呢?” 我笑道:“你也刚刚看见村民们发疯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太多。”说完,扎玲鹏朝前面跑去,跑了几步,她站住并招手叫我们过去。我们走过去,扎玲鹏脚跟前竟然摆着无数的白骨和尸体,白骨和尸体零零散散地摆着,有些看着已经死好几年了。扎玲鹏和利希美弯腰去检查死者留下的遗物,白骨和尸体边上放着很多的旅行包。检查之后,扎玲鹏告诉我说,这些东西是三年前那支美国探险队的。我数了数,死在这里的尸体大概有二三十具,从身形体格看,应该全是欧美人。利希美这时候拿着一本日记本递给我,我看了一眼日记,上面用英文写着“追踪龙的足迹”。 我感到好笑,世上真有龙吗?扎玲鹏此时朝前面叫道:“你们快看,前面有座石窟。” 我和利希美还没有反应过来,扎玲鹏已经飞奔而去。利希美担心她的安危,快步追了过去。我翻了翻日记,日记填写得很满,几乎记录了探险之旅的每一天,中间的内容我兴趣不大,毕竟日记主人已经死掉,我对他的最后一天特感兴趣。我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日记只有几行字:“我们发现龙了,白色的巨龙,我们找到了巨龙的洞穴,这太伟大了。” 我把这些字看完,前面传来利希美的惨叫,我怕她们出事,合起日记本跑向洞窟。在洞窟里面,利希美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躺在地上呻吟不已。扎玲鹏已经不知去向。我过来的时候,利希美指着洞窟里面说:“扎玲鹏跑进去了,我摔了一跤。”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没事吧?”我说完伸手把利希美扶起来。 “奇怪,你说这个洞窟怎么一点儿也不黑呢?大晚上的,这里跟白天一样。”利希美疑惑地说。我看了一眼洞窟,洞窟的石头居然发着光,这倒是难见。利希美见我不回答她,她朝洞窟里面走去,我叫住她:“小心点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儿便是巨龙的巢穴。” “巨龙巢穴?”利希美不解地看着我。 “探险队的日记本说的。”我怕利希美不相信我,举起那本日记说。 利希美倒吸一口凉气,大步朝石窟内部走去。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这种疑惑使得我浑身不安。进入石窟后,利希美喊着扎玲鹏的名字,扎玲鹏一直没有回答。走了大概三百多米,利希美惊叹:“龙,真的有龙。”我冲到她前面,一副巨大的龙骨摆在石窟里面,龙骨大概有十五六米长,全是都是刺状的骨头,它的脑袋特别大,嘴巴大到能把好几个我连着吞进去,牙齿差不多有半米那么长。扎玲鹏站在龙骨边上,她回头看着我们俩傻傻地说:“龙神死掉了,真的死掉了,不敢想象,龙神那伽居然死了。”她已经蒙了。 “巨龙既然已经死掉了,为什么廊曼村还出现恶龙?”利希美问。 “或许不止一条。”我说完,心里面不由得一震,我这不是蛊惑人心吗?搞得自己都害怕了。扎玲鹏走到我们跟前说:“巨龙是被人杀死的。”她不说我也察觉出来了,巨龙尸骨上面缠着不少的绳索,除了绳索还有铁链、捕兽网,地上还丢着不少的麻醉药药瓶,墙壁上更是无数的弹孔、弹壳。有人在猎杀巨龙,石窟内被遗弃的麻醉药和枪支弹药均是英文,杀死巨龙的人应该是三年前那支美国探险队,他们想把巨龙带回去研究反而错手杀了巨龙。 看着巨龙白骨,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心拔凉拔凉的,利希美突然靠近我说:“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石窟的气氛确实变得诡异莫测,洞窟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听到有人喊道:“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说的是日本语,日本人找到了这儿吗?我拉着利希美、扎玲鹏躲进洞窟底部一个小石窟里面。我们藏起来后,一支日本探险队缓缓地从外面走进来,他们看到巨龙白骨之后,感慨不断,为首的日本人说:“想不到真有巨龙的骨头,太美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骨头。”其中一个日本人说,“虽说没有抓到活的,拿着这块龙骨回去,我们东京天皇冒险团照样能轰动世界,我们要告诉全世界,湄公河藏着巨龙的传说不是传说而是真的。” 这支日本探险队一共有十二人,他们伪装成游客的样子,看他们狼狈不堪的傻样,只怕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到这儿。日本人开始勘察检验龙骨,一个个兴奋不已,比发现一座巨大的宝藏还兴奋。关于湄公河巨龙的传说,对于世界上的生物学家和探险家来说,寻找巨龙这是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躲在小石窟里面,利希美悄声在我耳边说:“就这么便宜他们了吗?龙骨还是我们先发现的。” 扎玲鹏低声说:“不错,龙骨是属于我们泰国人的。” 我“嘘”了一声,利希美和扎玲鹏不再说话。我们安静下来,耳边传来一个叹息的声音,石窟里面除了我们仨和日本探险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生物,谁在叹息呢?叹息声越来越大,不止我们听到,日本人也听到了,其中一个日本人骂道:“谁在这儿?”我们憋住气不出声,可是叹息声还是没有消失,日本人怒了,大骂道:“胆小鬼,有种出来跟小爷爷我单挑。”他比画着空手道,似乎在吓唬着谁。叹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近,随着叹息声,一条又长又黑的身影如同一条蜈蚣般从石窟外面钻进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利希美险些喊出来,还好我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不止我们,日本人也被吓到了,石窟外面进来一个怪物,怪物庞然,足足高出正常人六七个头,肚子大如房子,它的身体很长,十二三米左右,没有脚,也没有尾巴,全身上下长着一种青铜色的鳞片,鳞片不大,密密麻麻地遍布它的身体。它的脑袋高高抬起,看不见它的眼睛、鼻子、耳朵在哪儿?唯有一张大嘴巴,嘴巴大得能吞进两三个人。 我被彻底震撼住,利希美和扎玲鹏也傻住了。这头怪物就是在廊曼村码头杀人的怪物吗?它还杀掉了追杀我们的巨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想着的时候,石窟里面已经是惨叫连连,枪炮对怪物一点作用也没有,日本人不管怎么逃,怪物都能迅速将他们吞下肚腹。怪物看着丑陋肥硕,但它特别灵活,十几个日本人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全被它吞掉。 我们躲在小石窟里面看得满头大汗,还好我们躲起来,要不然再多几条命也不够用。日本探险队的人全被怪物吃掉了,怪物吃饱之后不断发出几声叹息,摇摇晃晃地离开石窟。由于太好奇,我从小石窟爬出来,带着利希美、扎玲鹏两人跟着怪物离开石窟。到了石窟外面,叹息声越来越响亮,在那棵挂满绿色小石头的怪树面前,怪物停下了脚步。 怪物的肚腹发出“轰轰轰”的响声,它的肚子居然开了一个门,一条又一条的尸体从这个门里扔出来,这正是日本探险队队员的尸体,他们被扔在怪树旁边。十几条尸体扔出来后,怪物的肚腹“轰轰轰”地响着,门关上了。怪物又在叹息,叹息着,叹息着,它突然抖了抖,“轰轰轰”地飞上天,飘走了。 我们走到那堆日本探险家尸体边上,利希美惊叹地说:“全被杀死了。” “那个东西它到底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扎玲鹏。 扎玲鹏苦笑一声说:“我以为那是个传说,想不到是真的。” “传说?什么传说?”利希美问道。 “关于迦频族的传说,迦频族是一支很聪明的部落,他们认为自己是龙王那伽的后代,是龙王那伽繁衍了他们,他们把那伽视为祖先。迦频族的人一直以保护龙王为天职,这个族群里的人,精于机械木工,据说他们能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活物、活人。关于他们的传说,无非是茶余饭后的东西,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一个迦频族的人。”扎玲鹏说。 “这么说迦频族的人因为巨龙被探险队杀死,他们制造了一条机械巨龙吗?就刚刚那家伙,那家伙居然能飞上天……”我有些无语了,这完全是高科技。 “我不知道,我现在头好晕,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扎玲鹏说完的时候,利希美突然呵呵笑了一声,我问她有什么好笑的?她没有回答我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利希美笑完后,扎玲鹏突然也笑起来。两人笑着笑着居然要去摘怪树上面的绿色小石头,我知道大事不妙,拉着她们俩就往山谷外面跑去。 来到我们的小船上,利希美和扎玲鹏才稍微有些好转。我开船带着她们回廊曼村。回到村里,她们喝了村长精心泡制的茶水后才恢复过来。奇怪的是,说起巨龙石窟和绿色小石头的事情,利希美和扎玲鹏都不记得了。廊曼村码头,村民们的尸体发着绿色的光芒,他们一排排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村长说,这是造孽,龙王那伽在报复廊曼村,河祭的事情要补办。 我带着利希美回总部,写报告的时候,我把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写出来,结果总部派人根据我给的地址去湄公河大密林找巨龙石窟以及擅造机器的迦频族,结果连根毛也没找到。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讲缘分,包括查案。如果没有缘分,我又怎么会碰到那么多奇怪的事物呢?这种案子,有些人只怕一辈子也遇不上。 第四章 嗜血秘器 第四章 嗜血秘器 1 无头奇兵 在泰国,大象是这个国度的象征之一,就好像大熊猫被我国视为“国宝”一样,大象是泰国的国宝,他们还给大象设立一个节日“大象日”。大象总会出现在泰国人的日常生活里面,经过驯化的大象可以帮人驮运、开荒、筑路、伐木、表演等。在古代,大象还是战士们的坐骑,为军队立下不少军功。来泰国旅游,“骑象丛林游”这个项目受到不少外国游客的喜爱。苏曼和男友钱宁游完曼谷大皇宫后,她扯着钱宁去骑大象。苏曼来泰国后特别迷恋大象,看了一次大象表演,她就成了大象迷。眼看明天就要回中国,她不能放弃与大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说到骑大象,钱宁显得有些不开心,他不大喜欢大象,觉得泰国的大象有点儿脏兮兮的,而且大象在他眼里就是个丑八怪,骑到大象上面,难免一身鸡皮疙瘩。 女友苏曼不断地撒娇,不答应又显得自己小气,因此钱宁给旅行社打了一通电话,预约了明天早上的骑象丛林游。第二天一大早,苏曼兴致勃勃地拉着钱宁来到旅行社安排的曼谷考艾国家森林公园。骑象丛林游是一项热门旅游项目,一大清早,游客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到这儿等着旅行社的安排。苏曼和钱宁被安排在一头青象上面,这一趟将要穿越整个考艾森林公园。苏曼兴奋不已,钱宁则兢兢战战,坐在大象的背上,他有点儿头晕,说来也奇怪,他从来不晕车,这会儿却晕大象。钱宁拿出一瓶老早准备好的风油精在鼻底吸了吸,人才精神不少。一行十二头大象很快便出发了,驯象师吆喝着驱赶着大象朝森林公园深处去。 苏曼、钱宁所乘的青象,它的驯象师兼“司机”叫纳诺克,大象启程的时候,他回头看了苏曼、钱宁一眼后用泰语说:“你们来自哪儿呢?” 苏曼热情高涨,笑着回答说:“上海。” 纳诺克改用中国话说:“我以前也带过不少中国人,中国人骑大象很激动,他们很热情。”钱宁听了这话,脸上表情麻木,大象上路后颠簸无比,他都快吐了,一点儿热情也没有。苏曼笑嘻嘻地对纳诺克说:“想不到你还会说中国话。”纳诺克告诉她,做他这一行的需要接触不同国家的游客,他们下班的时候需要不停地给自己充电,汉语、日语、英语、韩语、德语、俄罗斯语、西班牙语等,他们都要学一些。纳诺克告诉苏曼,骑象丛林游是泰国旅游最好玩儿的项目之一,他接待过不少的回头客。苏曼这一次旅行绝对会终生难忘。钱宁可不会听信这种鬼话,心里暗骂这个驯象师嘴里口水也太多了。苏曼却满心期待,伸手抚摩着大象说:“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坐在陆地上最大的生物背上,我太开心了,钱宁,我爱你。”她转过脸来亲了钱宁一下。钱宁撇撇嘴笑了笑,为了这个香吻,接下来无论如何也要豁出去了。 考艾国家森林公园属于一座神秘之森,苏曼她们骑着大象进入森林后,异花怪树,奇石诡山,琳琅满目,这是一个花样百出五彩缤纷的世界,幸运的话还能看到一些色彩鲜艳的鸟类和小动物。对于苏曼而言,这一趟比坐高山缆车还精彩好玩儿。穿越原始森林,蹚过小河山溪,越过山谷盆地,苏曼无时不是一股兴奋劲儿,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嚷得天旋地转。钱宁却不行,晕乎乎地想睡觉,心情沉闷的他哪儿有心思去看看这座奇异的森林景观。 中午的时候,驯象师命令大象原地休息,大家纷纷去吃随身携带的午餐。吃了午餐之后,苏曼憧憬着接下来的旅程。不过,她的憧憬很快就幻灭了,阳光明媚的天空遽然飘来几朵乌云。乌云越滚越大,像是一块黑色天幕,转眼间把这一片天空给遮住。驯象师们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大象们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嗷嗷鸣叫。 滴答滴答,下雨了,豆大的雨珠一颗又一颗地打在苏曼的脸上,苏曼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钱宁撑起伞靠近她说:“苏曼,看来咱们得返程了。”他话刚刚说完,豆大的雨珠变得拇指这么大,乌云压顶,伸手便可捞到这一团团骤变万化的黑云。大雨成了线条,一根一根地渗入山林地表,雨水哗啦,暴风骤雨,大象们开始不安,嚎叫不已。驯象师们只好把大象牵入密林。苏曼和钱宁还有其他游客都纷纷跟着大象还有驯象师。 这一场雨来得很突然,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苏曼走到纳诺克身边问:“雨会停吗?”纳诺克摇摇头说:“还不知道,我们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气象报道说今天没有雨,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曼来的时候也查过当地的气象,确实没有下雨的报道,突然电闪雷鸣,暴雨不断,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钱宁靠过来问:“咱们还能继续吗?” 纳诺克看了一眼钱宁说:“天那么黑,雨那么大,一时半会儿咱们是没法继续了。这个得看老天爷能不能雨后放晴,告诉你们一件事,雨后骑象丛林游,这会是另一种心情、另一种滋味,很难得的。”听了这话,苏曼笑逐颜开,暗暗祈祷着乌云赶紧飘走,大雨赶紧止住。 雨一直下,乌云也没有飘走,电闪雷鸣,远处的山林在电光闪烁下如同一只只潜伏着的食人妖怪,一幕幕恐怖景象使得大家惨叫连连。游客们聚集在一起,驯象师们还在讨论接下来怎么办?苏曼靠着钱宁站着,一场雨把一天的好心情都淋湿了。雨水持续一个多小时,天空越来越暗,林子也变得越来越暗,明明中午时分却如同半夜,这诡异的景象使得大家心寒不已。更诡异的是12头大象嗷嗷鸣叫着,它们的声音撕裂了天空,山谷回音不断,令人毛骨悚然。 大象变得焦躁,叫累了之后,它们显得很不安分,几头大象挣脱缰绳朝深林跑去。驯象师们已然无法控制大象,大象逃离,这事使得大家更加不安。苏曼问纳诺克:“大象都怎么了?”纳诺克安抚着他那头同样焦躁不安的青象说:“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曼疑惑地说着,纳诺克的大象突然咆哮起来挣脱缰绳逃跑了,纳诺克嚷着、喊着去追大象。苏曼吓得躲进钱宁的怀里,“好可怕,钱宁,我好害怕。”钱宁紧紧地抱住苏曼,“没事,没事,下雨而已,别担心,有我在呢!”苏曼泪水已经流了出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到底是不是吃错药了,没事跑来骑什么大象?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别乱想了,乖乖的,我们会没事的,雨停了,我们就回去。”钱宁安慰着苏曼。这时候,旅客们都慌乱了,12头大象都逃跑了,12位驯象师追着大象去了。密林里面,只有一群无助的游客面面相觑。过了十几分钟,大象和驯象师都没有回来,有个人指着前面的山谷说:“你们听到什么了吗?”大家伙侧耳去听,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马蹄声,是马蹄声。”那个人叫着。苏曼和钱宁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嘚嘚,山谷里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大家似乎也听到了,一个看着一个,全是一副不明不白的傻样。苏曼靠紧钱宁问:“怎么会有马蹄声呢?”钱宁摇摇头说:“也许不是马蹄声。”他说完,有人喊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大家同时朝山谷看去,八匹马八个骑士如同一道闪电般越过山谷,他们举着银闪闪的长枪盾牌嗷嗷怪叫着往密林这边过来。 “这都是些什么?”有个美国佬用英文喊道。苏曼、钱宁睁眼看去,马和人越来越近,马是战马,披着铁甲钢盔,装饰得雄赳赳、气昂昂,人是骑士,身披银盔,手执红缨枪黄金盾,他们来势汹汹,密林里面的游客发出一阵阵惊叹,其中一个日本游客还说这是曼谷人特别设定的表演,这是森林骑士在向大家伙展示他们的才艺。在骑象丛林游这个项目里面,苏曼可没有“森林骑士”的印象,这一项根本不在骑象丛林游之中,难道这是意外惊喜吗?骑士和战马飞速而来,钱宁突然喊道:“他们居然……居然没有脑袋。”这话说得苏曼心里一紧,她抬头看着已经到跟前的骑士,骑士的脑袋不知道被谁给砍掉了,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一场表演,是一场杀戮。 暴雨不断,雷电不断,黑云已经压到地面上。无头骑士甩着长枪,长枪刺穿了游客们的心脏,一枪一个,百发百中。游客们带着惊惶的表情倒下,他们根本没来得及逃生,长枪已经把他们给撂倒了。 “苏曼,快跑,你快跑。”钱宁发现不对,他推着呆若木鸡的苏曼。 苏曼被钱宁推了一把,她才醒悟过来撒腿就跑,跑了一阵,发现钱宁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无头骑士的长枪已经刺穿钱宁的心口,钱宁跪在地上,大雨洗刷着他,他挥手示意苏曼跑快点儿,不要管他。苏曼饱含泪水,无头骑士朝她过来,她只能发狠朝前面的林子跑去。嘚啵嘚啵,骑士骑着战马追着她,她狼狈地跑着,已经顾不上前面有没有路。 17名“骑象丛林游”的游客失踪了,曼谷警察和公园的保安处、当地附近的居民开始进行大面积搜索。我和利希美同样是搜救队成员之一,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雨卷走了17名游客,这事显得很神秘。搜救队的人经过一小时的搜索,他们找到负责那趟旅行的大象和驯象师。12头大象遍体鳞伤、气喘吁吁,有的倒在山沟里面,有的被大树压着,它们显得很惶惑,尽管天已放晴,它们还是很不安。追着大象的12位驯象师则满脸无奈地陪在大象身边,由于通信设备坏掉了,他们只能等着外面的人来营救。驯象师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形,他们把游客扔在密林后追大象去了,游客们遇到了什么?去了哪里?他们谁也不清楚。说起大象的异常情况,他们更表示从来没有过,大象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失控?他们也解释不了。 17名游客,数目不小,这么多人不见了,偌大的森林公园,找寻他们也不容易。在游客们躲雨的地方,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那片林子,由于风大雨大,满目疮痍。游客们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脚印啥的。我只能用“不翼而飞”这个成语来形容。利希美跟在我身后,“老宫,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或许根本没有这17个人。” “我不清楚,林子这么大,谁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什么。”我说完,利希美笑道:“难道被火星人给抓走了吗?”我没有理会她,现场确实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在里面走了一圈便朝前面的山谷走去,山谷这边属于一片荒草地,显得很平坦,在山谷中间的地带属于一片崎岖的山岩地带,山岩后面则是一片茂盛的原始森林。我在山谷里面走着,雨过天晴,阳光照着这片土地,由于地势比较高,积水很快便蒸发。利希美在对讲机里面朝我喊道:“老宫,找到了,他们找到了一个幸存者。” 我心里涌出一丝波澜,“幸存者”的出现使得这件怪事有了眉目。但我心中的波澜不是来自这位幸存者而是在山谷里面我看到一片纷乱的马蹄印,马蹄印来来回回,深浅不一。山林之中,居然出现马蹄印,我眉头深锁,利希美催着我过去瞧瞧,我拿出手机把马蹄印拍下来。利希美在对讲机里面喊道:“你快点儿过来,幸存者是个中国女孩。”我只好跑着来到利希美这边。 我把马蹄印的事情告诉曼谷警方,希望他们能调查一下。利希美带着我进入一个搜救队营帐里面,幸存者慌慌张张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和一块面包,她还在发抖,牛奶和面包都没有动一口。利希美低声在我耳边说:“她好像很害怕。” “她说话了吗?”我问。利希美摇摇头,“衣服是我帮她换的,面包和牛奶是我给她的。应该是看到我长得像中国人,她才接受。找到她的那个曼谷警察被她咬伤了,她好像不大喜欢泰国人。”我走到幸存者面前,幸存者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告诉她的身份,听到我来自中国,她泪水哗哗直流,红着眼说:“钱宁他死掉了,钱宁他死掉了。”说完就不再说什么。我看了一眼利希美,利希美翻了翻失踪人员的资料,她告诉我,钱宁是幸存者的男友,陪她一起来旅行的。我拿过资料看了一眼,知道她们俩来自上海,是一家外贸公司的白领,两人已经订婚了,订完婚,公司给她们放了一个小短假,她们便来泰国旅游。我坐到苏曼面前说:“苏曼,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或许钱宁他还活着。” “活着吗?钱宁还活着吗?”苏曼激动了。 “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还有其他人,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我说完,苏曼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们被杀了,长枪刺穿了他们的心口,他们的心脏活生生地被长枪挑出来,真的,我没有骗人,我亲眼所见。”她的话把我和利希美吓得一愣一愣的。利希美低头跟我说:“她是不是精神有点儿问题?疯掉了吗?”苏曼看着有点儿神志不清,她所说的这些,我自然有所保留。利希美此时问她:“苏曼,你又怎么活下来了?” “跑,不停地跑,发疯地跑。”苏曼说着呆呆地盯着我们看,她的双眼似乎在说,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回头看了一眼利希美,利希美告诉我,搜救队是在密林前端一个山沟里面发现了苏曼。我低头看了一眼苏曼的双脚,她的双脚全是伤痕,有些伤疤还在滴血。我问苏曼,“谁杀了钱宁他们?你都看到了什么?” “战马还有骑士。”苏曼恍惚地说着。 “苏曼,你真看到了吗?”我再问一句,我得确认这件事。苏曼点点头说,“骑士都没有脑袋,他们手挥长枪,长枪刺穿了钱宁的心口……”她接着又呜呜哭起来。利希美坐到她身边搂着她,安慰她说:“别哭了,我们会帮你找到钱宁。”苏曼哭得更厉害了,似乎钱宁真的死掉了。听着苏曼的描述,现场应该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可是现场一滴血也没有发现。苏曼哭个不停,泣不成声。我只好走出营帐,搜救队的负责人马尼特看到我从营帐里面出来,拦下我问:“那个中国女孩说了什么?” 我把苏曼所说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马尼特,说完我还笑道:“无头骑士这种东西不是西洋玩意儿吗?你们泰国还有这玩意儿?” 马尼特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听完我的嘲笑,他干咳一声说:“曼谷确实流传着不少关于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传说。” 我心里一紧,曼谷还真有无头骑士这种东西存在吗? 2 曼谷往事 曼谷恰图恰周末市场可以说得上是东南亚最著名、最大的跳蚤市场,市场只有周末两天开放,开放时期热闹非常,车水马龙,摆地摊者无以计数,往来的淘宝者和凑热闹者比肩接踵。在这个周末市场,商品琳琅满目、包罗万象,泰丝、服饰、帽子、鞋子、首饰、工艺品、玩具、精油、香薰、泰式小包、各种泰式小吃、泰式按摩、人妖表演等令人眼花缭乱。在这儿,每到周末深夜,总会流传一个诡异离奇的传说。恰图恰市场只有周末两天开放,时间可谓紧迫万分。周日的晚上,由于周一还得工作上班,深夜十二点以后,小商贩们开始收摊,游客们也渐渐散去。 喧嚣和繁华瞬间变得寂静起来,人流渐渐变少的时候,市场会出现一个小摊子,小摊子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士兵的摊子上摆着一堆死状各异的虫子,有死蚂蚁、死蟑螂、死蜘蛛、死蚱蜢、死兜虫等,这些死虫子一把一把地摆在摊子上面。夜深人静,无论商贩还是游客,他们都离开了,唯独这个摊子还没有收,更古怪的是没人注意到士兵什么时候开的摊位。 摊主士兵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卖着死虫子。谁要是好奇上前询问,如果你不把虫子买走,士兵就会把他的脑袋摘下来放到你的手上。从此,士兵的脑袋就会跟随着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把他的脑袋扔掉,你只能抱着这颗脑袋活下去,如果你把士兵的脑袋扔掉,你和你最好的朋友将会死掉,脑袋还会飞离身体,永远找不回来。 这个传说就是马尼特所说的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传说。回到曼谷总部的时候,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来也奇怪,关于这个传说,竟然没有几个曼谷人听说过。我费尽心思才在恰图恰周末市场北边一个地摊老婆婆嘴里获得答案。我向老婆婆打听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事情,利希美正好在我身边,对于这个传说,利希美不以为然,“这只不过是一个哄小孩的鬼故事罢了。” 我不觉得事情会那么简单,老婆婆白了一眼利希美,用泰语说:“小女孩,今天恰好周日,今晚你敢不敢在这儿过夜?”她的意思是今晚也许会碰到无头兵基亚蒂苏克,她这话可没有把利希美吓住,利希美冷笑道:“敢又如何?”老婆婆咧嘴笑道:“你要是见到基亚蒂苏克,你千万千万不要搭理他,只要你无视他,他才不会害你。” “笑话。”利希美呵呵笑起来。我回头看着她说:“你真要留在这儿?” 利希美瞪着我说:“老娘留下来,你也得陪着。” “你这么不讲道理,我还能咋样?”我无语反驳,只能顺从。在我心里,我也想知道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秘密。自从听了苏曼的阐述,我越来越觉得无头兵和无头骑士之间有什么牵连。山谷之中出现马蹄印,经过曼谷警方的调查,他们说马蹄印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眼花。经过考察引据,留下马蹄印的马蹄铁从造型、大小、工艺上竟然来自一百多年前。无头骑士掳走游客,他们真的来自一百多年前吗?他们把游客带去哪里呢?这点使得我疑惑不已。苏曼说游客们已经被杀死,我们却找不到任何血迹和尸体。大家都说苏曼疯了,她在胡说八道,我却选择了相信她。 夜深了,老婆婆开始收摊,离开的时候她不忘叮嘱一句:“基亚蒂苏克是个可怜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你们要是有缘见到他,回头记得跟我说一声。”老婆婆跟着告诉我们她所住的地址。利希美无奈地摇着头,老婆婆走后,她问我:“你真觉得今晚基亚蒂苏克会出现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找个地方先坐着。她很懊恼地跟着我,也许她有点儿后悔了。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她没有。夜色越来越浓,小商贩们已经走得差不多,游客几乎都回去休息了。我和利希美愣愣地坐着,几个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眼神,也许他们觉得我们俩疯了。 “我们走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利希美忍不住了,也许是因为这边蚊子开始变多了。她站起来要走,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看来今晚一无所获。我们朝市场外面走去,转过一个角落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人影,利希美被吓到了,嘀咕着:“基亚蒂苏克……” 我走到那个人影面前,那人愣愣地坐着,身上穿着一件泰国军装,头上还戴着一顶绿色行军帽子,他个子很瘦,双手藏在袖子里面瑟瑟发抖。在他前面,摆着一块一米多长的黑布,黑布上面撒落着无数的死虫子,虫子黑兮兮地堆成一坨,有些还没死透的虫子,小腿还在抖着,挣扎着。利希美躲在我身后,我们都不敢太靠近,关于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传说充斥在我们的脑海里。那人一动不动,像是木偶。利希美扯了扯我的衣角,她想我陪着一起离开,速速离开。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头朝着那人问道:“你是基亚蒂苏克吗?” 那人嘴边发出一阵怪笑,笑声如同夜里的老枭,刺耳无比,我继续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那人没有回答,他继续笑着。利希美在我后面使劲地扯着我。我走到那人面前说:“如果你不说话,我就不客气了。”我来到他面前,他还是没动一下,话也没有说一句。利希美突然指着那人叫道:“血,他流血了。老宫,你快看他的脖子。” 我低头朝那人脖子看去,他的脖子确实在渗血,血顺着他白白的脖子往领子流去,看着恐怖异常。我对他说:“你没事吧?”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脖子,他的脑袋咕噜一声从脖子上掉下来,脑袋一路滚着滚到利希美脚边,利希美吓得一脚把脑袋踢开。我直起身子,利希美惊慌失措地来到我身边说:“完了,完了,我踢开基亚蒂苏克的脑袋,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岂不是要死了,脑袋也会不见了。老宫,就目前来说,咱们是搭档,你算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拍着利希美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死,赶紧打电话回去叫人来吧!”利希美听了我的话,整个人愣住了。我督促她说:“你就说恰图恰市场这边发生了凶案。”利希美这才浑浑噩噩地拨通总部的电话。同事们来了之后,我把现场交给他们。和利希美离开恰图恰市场,利希美显得有些困倦,我问她要不要回去睡一觉,她摇摇头,我说:“你是不是担惊受怕傻掉了?” 利希美生气地说:“你才傻掉了。” “总算是打起点儿精神来了。”我淡然一笑。 “接下来去哪儿?”利希美问。 “回去睡大觉。”我说完,大步而去。 “等我。”利希美可怜巴巴地追上来。今晚,基亚蒂苏克的传说绝对会令她无眠。 第二天早上,总部来电告诉我,死者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他名字叫泰维卡,四十一岁,住在曼谷空讪县,他在空讪县拥有一座巨大的农庄,他也是空讪县颇有名气的种植大王、水果大王。根据法医的报告,死者死于昨天晚上九点钟左右,死因是被人切掉脑袋,活生生地切掉,残忍无比。他们还调查到,泰维卡正是17考艾森林公园失踪游客之一,那次骑象丛林游,他正好跟苏曼她们一个团。泰维卡失踪于考艾森林公园,尸体却出现在恰图恰市场,这点令人费解。至于无头骑士的出现,这显然受了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影响,凶手为什么要把泰维卡伪装成无头兵基亚蒂苏克呢?他似乎在提醒我们什么。 我打电话叫上利希美,利希美带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还不停地打哈欠,“一晚没睡好,都赖你。” “赖基亚蒂苏克吧!你失眠这事跟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我笑道。 “现在去哪里?”利希美打着哈欠说。 “没事去走访一下。”我说完带着利希美来到那个地摊老婆婆家里。老婆婆正好在院子里面打扫卫生,她住的地方还挺大,我数了数,大概有七八间房子。这儿除了老婆婆和一条狗之外,没有任何活物。老婆婆告诉我们,她早就算好了,我们迟早会来找她。她说她的子孙们都搬到清迈去了,唯独她留下来。为了过日子,尽管年纪大,周末的时候她还是会去恰图恰市场做点小生意,卖点小玩意儿。老婆婆把我们请到客厅,她给我们倒了两杯茶,还对利希美说:“我这茶喝了好睡眠,小姑娘你可以多喝点。”利希美抓起茶杯一口闷了,喝完茶后,她顿时显得睡意十足,由于不是自己家,她只能忍着,十根手指互相搓来搓去让自己没有那么困。接下来,老婆婆问我们有没有见着基亚蒂苏克,我告知她恰图恰市场发生了凶案,死者被伪造成基亚蒂苏克。 老婆婆听完一声叹息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满脸皱纹,听说发生命案,脸上的皱纹更纠结了,她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老婆婆接着告诉我们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身世。 1752年,一直生活在下缅甸的孟族人励精图治,变得强大无比,他们崛起之后,兵强马壮的他们开始吞并周邻,开疆辟土。为了征服缅甸,孟族人挥军北上,在四月份,他们赢得阿瓦城战役,攻陷缅甸东吁王朝首都阿瓦城,俘获东吁朝末代缅王摩诃陀摩耶沙底波帝,缅甸宣告亡国。那时候,泰国属于大城王朝末期,孟族人生怕他们北上后,大城王朝会对他们发动进攻,因而攻陷阿瓦城后,他们的主力部队正式南返以防御大城王朝。 孟族军队撤走之后,只有一部分孟族人统治者阿瓦城。在阿瓦城西北部的冒瑞县,邑官之子雍籍牙为了复国,起初他联合西北四十六寨的人起兵抵抗孟族军队,他们一次次挫败孟族军队,保卫了冒瑞县。之后雍籍牙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1752年对被孟族人占领的阿瓦城进行反攻。1753年,雍籍牙率军收复首都阿瓦城。凭借自己的实力和良好信誉,雍籍牙建立了缅甸最后一个王朝——贡榜王朝。在雍籍牙苦心经营下,不到六年时间,缅甸实现了复国与统一,他们还征服了孟族人。野心勃勃的雍籍牙没有那么容易满足,他开始对觊觎已久的暹罗发起进攻。 1760年元月,雍籍牙率领贡榜王朝步兵、骑兵、葡萄牙雇佣兵、象兵一共六万人征伐暹罗,他们势如破竹、来势汹汹,暹罗军队溃败连连,最终暹罗首都大城被雍籍牙的军队所围困。围城期间,雍籍牙的军队每天都在进行攻城战,暹罗人负隅顽抗,一次次打退雍籍牙的攻城部队。数月之后,雍籍牙怒了,他亲自率领部队攻城,结果在攻城的时候,一颗炮弹打中了他,他被炸得人仰马翻。雍籍牙因为这颗炮弹身受重伤,缅甸大军群龙无首,只能回撤。而开炮打中雍籍牙的正是士兵基亚蒂苏克,他当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新兵蛋子。 基亚蒂苏克成了护城的英雄,但他很低调,雍籍牙撤军后,他躲了起来,城里再也没有他的踪影。 被炮火重伤的雍籍牙很快离世,雍籍牙的儿子,被誉为“白象王”的孟驳继位,为了给父亲报仇,他率军四处征战,加上其天生爱打仗,拥有着比他父王还厉害的军事才能,缅甸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久,孟驳便占领清迈、琅勃拉邦等地方,为了报仇,他利用蚕食、包抄战术将英勇抵抗的暹罗军队一一瓦解。1766年年初,孟驳用了五十八个营的步兵、三百艘战船、四百头战象、一千多骑兵共四万多人沿着他父王雍籍牙当初征战暹罗的征途直捣黄龙,包围暹罗首都大城。围城一年多,大城王朝军队已经弹尽粮绝,孟驳命人用大炮轰城。炮火满天飞,大城被夷为平地,暹罗宣告亡国。战后,孟驳不仅把暹罗的财物宝贝全部掳走,他还把数万暹罗男女拐走。孟驳没有忘记寻找炮轰自己父王的基亚蒂苏克,由于小人告密,孟驳成功抓到基亚蒂苏克。 孟驳折磨了基亚蒂苏克三个月,最后砍下基亚蒂苏克的脑袋。把基亚蒂苏克的脑袋焚烧成灰后,孟驳命人将基亚蒂苏克的尸体晾在暹罗人人看得见的地方暴晒。一个星期后,有人来报告孟驳,基亚蒂苏克的尸体不见了,孟驳命人去搜索,大家都说基亚蒂苏克这具无头尸是自己扯掉绑着悬挂它的绳索走掉了,谁也不知道它要去哪里? 随后缅甸和清朝爆发战争,孟驳需要军队支援,他把占领暹罗的军队召回缅甸。只有少部分缅甸军队驻守暹罗,暹罗人没有放过这次机会。达府太守郑信先统一暹罗的东南沿海地区,半年后,他开始反攻,不到两年时间,他成功收复首都大城,由于大城已经破败不堪,作为国王的他把都城京迁到吞武里,在泰国历史上,这段时期被称之为吞武里王朝。 吞武里王朝出现后,首都吞武里的市集里面出现了一个神秘士兵,士兵摆着摊,卖死虫子,谁要是问而不买,士兵就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放在他的手里,他要是把脑袋扔掉,他的脑袋就会被士兵切走。有人说,这是大城英雄基亚蒂苏克的丧魂,他被小人出卖,死后回来复仇。这事被众口相传,于是有了无头兵基亚蒂苏克的传说。 “传闻说基亚蒂苏克从脖子上摘下来的脑袋并非他自己的脑袋,几百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脑袋,找不到自己那颗已经被焚烧成灰的脑袋,他将阴魂不散窃人头颅。”老婆婆慢慢悠悠地说着,她更像是一位泰国历史老师,让我们恶补了一番泰国历史。关于吞武里王朝的第一任国王吞武里大帝郑信,我曾有耳闻,据说他是个广东人。有人说,泰国文化里面,佛教文化占五,印度教文化占三,本土文化占一,还有一部分来自中国,郑信属于这部分里极为重要的人物。 “基亚蒂苏克的传说和案子有关吗?”困倦的利希美问了我一句。 老婆婆似乎懂得更多,她笑道:“基亚蒂苏克的尸体并非他自己走失的,有人偷走了他的尸体。偷走他尸体的这个家族在一百多年前曾雄霸一方。” “哦,这事怪了。”利希美干笑一声。 “有传闻说,孟驳占领大城费力寻找基亚蒂苏克并非只是为了给父王报仇,他还为一样东西,一样可以起死回生、扭转乾坤的东西。这件东西在大城王朝战乱的时候,基亚蒂苏克趁乱从王宫里面偷走了。孟驳抓到基亚蒂苏克后,连续审问了他三个月,基亚蒂苏克一句话也没有透露。孟驳没有想到他把那样东西藏在体内,因此有人偷走了他的尸体。”老婆婆的话使得我兴趣盎然,我隐约感到这件事和最近发生的失踪案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联系。 “这么说来,有人从基亚蒂苏克身体里面拿走了那件神秘物品,得到这件神秘物品的人最后飞黄腾达了。如果这不是传闻而是真的,这件秘器到底是什么?获得这件秘器的人又是谁?”我问道。老婆婆却沉默了。利希美追问:“你到底清不清楚呢?这事已经闹出人命了。”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老婆婆叹气说,她突然冒出满脸的忧伤。 “帮帮忙了,老婆婆。”我央求着。 老婆婆看了我们俩一眼后挥手叫我们走,利希美还想闹,老婆婆已经说得够多了,我不想再麻烦她,只好拉着利希美离开。出了老婆婆家大门,老婆婆突然追出来说:“你们可以调查一下百年前的猜曼家族。”说完她咯吱一声把门关上。 3 圣器 猜曼家族在十九世纪的曼谷声威显赫,是曼谷当时最有实力的奴隶主之一,鼎盛时期,他们拥有几万名大小奴隶。二十世纪初期,因为曼谷王朝的皇帝拉玛五世颁布废奴令,奴隶制度逐渐在泰国消失,这个庞大的家族也随之消失。猜曼家族从此成为一个隐世神秘家族,曼谷再也没有关于这个家族的点点滴滴。我在调查猜曼家族的时候,收集到关于这个家族的信息也不多,这个家族没落后,关于它的东西更少了。我只是从一些零星的记载里面查到这个家族的人生性残暴、心肠歹毒,他们经营着无数的烟馆“妓院”赌场,除此之外,他们还做奴隶买卖,把不少泰国童男童女卖到国外做苦力。在那个阴暗的年代,这个家族被人称之为“恶魔家族”,他们拥有一套极为严格的管理制度,拥有一支极为凶残的部队。成为猜曼家族的奴隶,如果没有拉玛五世的废奴令,只怕永世见不到光明,因为不止奴隶自己,奴隶的子子孙孙都将是猜曼家族的财产。 为了控制奴隶,他们这个家族发明了“三日囚”、“蛇窟”、“火焰炉”、“血槽”等听着令人发憷的牢狱、酷刑,奴隶一旦犯错,他们立马被扔到这些严酷的牢狱之中,在这些恐怖牢狱里面,不少奴隶丢掉性命。猜曼家族还有一支名为“魇骑士”的恐怖军团,魇骑士被训练得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对付不听话的奴隶,他们从来不会手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折磨奴隶。由于猜曼家族财大势大,不少朝中官员都被他们买通了,他们横行霸道,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强势的拉玛五世登基后,为了让泰国从野蛮步入文明,这位与日本明治天皇齐名的朱拉隆功大帝起草了废奴令。奴隶们受到废奴令的照顾,全都变成自由民。 曼谷最大的奴隶主家族猜曼家族从此没落,由于他们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朝廷和百姓对他们进行无数次地打压。虎落平阳被犬欺,猜曼家族的人流落四方,一蹶不振,久而久之,这个家族彻底没了音信,谁也不曾记得曼谷有过那么一个恶魔家族。 泰维卡的尸体被发现后,一对美国夫妇的尸体被凶手丢在暹罗广场,他们的死体完全被肢解,法医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拼合起来。经过调查,夫妇俩三天前来到曼谷,他们是纽约一家外贸公司的负责人。这对夫妇同样是17个失踪游客里面的成员。我感觉游客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所以我就带着利希美来到负责游客们骑象丛林游的那家旅行社。 旅行社的老板介绍我们认识了当时负责这一次骑象丛林游的经理努娜。 努娜身材高挑,与传统泰国女人体态丰腴不同,她很瘦,身材超好,皮肤白皙,气质逼人,她除了在旅行社上班之外还是一家瑜伽馆的老师。我们聊天的时候,她总是面带笑容、语速平缓,跟她聊天让人特别舒适。提到失踪案,努娜整理了一下名单,我发现除了苏曼和钱宁之外,其他人均是由空讪县种植大王泰维卡出资参加这一次骑象丛林游。除了苏曼、钱宁外,另外十几人均是来自各国的外贸商,有日本人、韩国人,也有澳洲人、德国人,他们一行人似乎是来跟泰维卡谈生意的。 这些千里迢迢跑来和泰维卡谈生意的人在骑象丛林游的途中被一群骑士掳走了,能找到的除了苏曼,其他的只有泰维卡的尸体以及一对美国夫妇的尸体。利希美提醒我说:“要不查一查泰维卡?”努娜笑着说:“泰维卡已经是我们旅行社的老客户了,他经常带他的朋友们来参加骑象丛林游,他生意做得很大,朋友来自五湖四海,各种肤色都有。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消失了?我完全无法理解,我问过驯象师纳诺克,他说他们只顾着追大象,那时候风大雨大,他还以为游客们会老老实实地待着等他们回来。真是遗憾,我出来工作那么久,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故。”她谈到这个,神色有些慌张,一次性失踪那么多人,找到的只有一个幸存者和三具尸体,其余的人只怕难逃一死。对于负责这次骑象丛林游的人来说,无非是一场噩梦。旅行社已经给她和那些驯象师放假,案件没有水落石出,只怕他们一天也不得安宁。我们聊着的时候,一个皮肤黧黑的男人走进来,我认得他,他是驯象师纳诺克,他好像在跟努娜谈恋爱,一直等不到努娜,所以过来瞧瞧。 纳诺克看到是我和利希美在跟努娜聊天,他显得有些局促地说:“没有打搅你们吧?” 努娜走到他身边笑道:“没事,他们就是过来了解情况。” “之前不是录过口供写过资料了吗?”知道我们是为了调查案子找努娜,纳诺克显得有些反感。我瞥了一眼纳诺克,纳诺克眼神涣散,见着我看他,他低下头说:“这事搞不好跟泰维卡有关,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应该好好查查他。”他的话令我很意外。利希美笑着对纳诺克说:“你好像很了解泰维卡。” “我不过是听说而已,泰维卡带他的客人过来玩儿,我作为驯象师,耳朵又没有失聪,总能听到一些他们之间的谈话,泰维卡他表面上是个农场主,其实他在贩毒,是个十恶不赦的毒贩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纳诺克说完后拉着努娜匆匆离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利希美打了个响指说:“我马上去调查泰维卡。”她如同在黑暗之中遇到了光明。我倒觉得纳诺克这人很怪,但又说不出他怪在哪儿?或许是他态度有些冷漠,让我不大喜欢。 经过曼谷警方,我们总算是弄清楚泰维卡的身份,虽说他在空讪县做着自己的农场主,平时做着水果粮食进出口贸易,暗地里,他其实已经被曼谷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曼谷警方早已怀疑他利用水果粮食贸易来掩护自己贩毒。失踪的游客里面,他们其实也是在利用贸易商的身份掩饰自己的毒贩身份。泰维卡和他的这些国际毒贩朋友估计也没有想到会在森林公园里面遭遇绑架和杀害。没有足够的证据,曼谷警方对泰维卡一直处于秘密调查的状态中。 在核对泰维卡的资料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泰维卡竟然来自一百多年前的猜曼家族。据泰维卡身边的朋友爆料,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说自己是猜曼家族的后人。泰维卡这人财大气粗,好面子爱吹牛,谁也没有相信他的话。猜曼家族已经消失多年,这个神秘家族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泰维卡口口声声说自己来自猜曼家族,我反而觉得这不是假话。 为了印证这件事,我独自一人来到地摊老婆婆家里,谁知道老婆婆并不在家,开门迎接我的是她的儿子邦杰。邦杰五十来岁,留着一小撮胡子,样子看着挺憔悴的。知道我曾跟老婆婆聊过天,他把我带进家里。喝过茶后,邦杰告诉我他母亲三天前过世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太不幸了,我还有很多疑问要问问她老人家,没准她能帮忙破案。 我显得有些难过,邦杰说:“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没能在她身边照顾她,真该死。”他显得很自责,我轻声说:“我听她提起过,你们十年前就搬到清迈去了。” “对了,你找我母亲所为何事呢?”邦杰疑惑地看着我。 我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片刻,邦杰咄咄逼问,我只好如实回答:“我找老婆婆是因为她跟我提起过猜曼家族。” 说到猜曼家族,邦杰愕然站起来,我还以为他要赶我走,但他没有,他反问道:“猜曼家族怎么了?” “有个猜曼家族的人被杀了。”我没有具体说明白,主要是想看看邦杰有啥表示。邦杰重新坐下来,迟疑了一下,他说:“不瞒你说,我和我母亲都属于猜曼家族,关于这件事,我母亲天天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母亲说我们属于猜曼家族的身份一旦曝光就会有很多讨债人上门要债,这些讨债人甚至会杀死我们。身为猜曼家族的人,一点儿也不光荣,我们背着耻辱活着,我憎恨这个家族,所以我们搬离曼谷去了清迈。” 我没有想到邦杰会跟我说这事,老婆婆提起猜曼家族的时候同样小心翼翼。邦杰还真大方,我抬头看着他,他抓着就快要秃光的脑袋显得很难受。我还想说什么,邦杰抢先说:“你一定觉得猜曼家族消失了,其实没有消失,废奴令颁布后,家族成为王室重点打击对象,家族的人开始闹意见,知道拉玛五世要拿家族开刀,整个猜曼家族形同一盘散沙,分崩离析,四处逃生。据我母亲说,当时家族一共五兄弟,老大这一脉被拉玛五世抓走了,老二逃到缅甸,老三和老四逃到泰国南部隐姓埋名,老五在逃难的时候病死了。” “这么说,猜曼家族并没有消失。” “等人们把这个恶魔家族遗忘之后,老三、老四回到了曼谷,他们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这个肮脏的家族并没有放弃东山再起,他们一直在找寻一样东西。”邦杰平静地说着。 “可以扭转乾坤的秘器。”我记得老婆婆说过这事。 邦杰点点头,看来偷走基亚蒂苏克尸体的人正是猜曼家族的先辈,他们剖开基亚蒂苏克的尸体,掏走了藏在基亚蒂苏克体内的秘器。家族获得了神秘秘器,从此风生水起,变得强大无比。我问邦杰:“难不成在一百多年前,秘器丢了吗?” “你说得不错,如果不是秘器丢了,猜曼家族也不会没落。你说的秘器,我们称为圣器,这是猜曼家族的命根子,没有它,猜曼家族什么都不是。身为猜曼家族的人,我们一直在找寻这个圣器。当年圣器丢失后,五兄弟互相责怪、互相猜疑、互相残杀,至今如此。”邦杰有些痛心地说。 “你们呢?”我问。 “我们算是幸运的了,拉玛五世要拿家族开刀的时候,老大被四个弟弟推出去送死,我爷爷属于他的私生子,没人知道这事,因此他躲过一劫。老大死后,四个弟弟各走一方,没有结过婚的老五病死了,因此猜曼家族剩下三个派系……”邦杰说到这儿,我打断道:“你们也算一系。”邦杰苦笑着说,“我母亲算,我和我的后人不算,我们早就跟这个家族没关系了,尽管我们留着猜曼家族的血脉,这个家族的事我从不过问。” “你认识泰维卡吗?” “他应该是老三的后人,这人嘴巴大,爱炫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呵呵,他总是声称自己来自猜曼家族,这犯了家族的大忌。没有找到圣器之前,猜曼家族决不允许有人暴露自己的身份,家族没落后,家族里的人变得谨慎不少,他们害怕断子绝孙,害怕家族彻底完蛋。泰维卡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他一直不服从家族里的其他人,显得自己别具一格。” “泰维卡他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收到风声说家族的圣器已经被泰维卡找到,他正打算把圣器卖掉。”邦杰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看来是猜曼家族的圣器害了泰维卡的命,那些失踪的游客难道不是来贩毒而是来看泰维卡手里的家族圣器吗?我问邦杰知道家族的其他人在哪儿吗?谁最有嫌疑杀掉泰维卡?邦杰没有回答我,他只说自己不想沾上这个家族,他也不会出卖这个家族的人。邦杰已经帮我很多,我没有再强迫他,他不愿多说,我也只好告辞。 回到总部,利希美兴高采烈地拉着我进她的办公室,她打开电脑让我看显示屏上已经被打开的照片,说:“这些照片是我在泰维卡家里拍摄到的,这是他家的地下室。”我拖着鼠标翻着照片,泰维卡家的地下室还挺大,如同一个小停车场。翻照片翻到后面,照片里面出现一堆尸体,利希美拍着我的肩膀说:“意外吗?失踪的游客全被杀了,他们的尸体被丢在泰维卡家的地下室,一共十三具,包括苏曼的未婚夫钱宁。” 我凝视照片,照片里的尸体干瘪瘪的,完全看不清脸孔。利希美叹气说:“死状很诡异,血都被吸干了。” “血都被吸干了吗?”我讶然。 “对,十三具干尸把我们都吓坏了,更奇怪的是尸体上面毫无伤痕,你说他们的血是如何被吸干呢?”利希美问道。 我无法理解:“我想我得去看看尸体。” “看尸体之前,我想让你看个东西。”利希美说完朝外面走去。我跟着她来到证物室,她打开一个黑色檀木盒给我看,木盒内摆着一件小孩拳头大小的玉质器具,器具形如一个小酒杯子,白里透红,美感十足。利希美解释说:“这是我们在干尸堆中找到的。” “玉杯?还是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也猜不到。” “你倒是说呀!”我急了。 “这是一颗已经有上千年历史的佛顶骨舍利子。”利希美说完,我不由得把这颗佛顶骨舍利子跟猜曼家族的圣器联系在一起。佛顶骨舍利子属于佛教圣物,这是高僧涅槃成佛后留下的神物,传说这种舍利子拥有一股神秘力量。地摊老婆婆所说的可以起死回生、扭转乾坤的秘器难不成就是这颗佛顶骨舍利子吗?我仔细看着檀木盒里的佛顶骨舍利子,这东西晶莹剔透,如同雪玉冰翡,这不像是一颗舍利子,更别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我满脸疑惑,利希美沉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是经过不少人鉴定过的。这颗佛顶骨舍利子来历不明,不知道是来自印度还是泰国本土高僧涅槃后留下的,最可怕的是这颗舍利子以血为生。” “你是说这颗佛顶骨舍利子吸干了那些人的血?”我不敢想象。 “我亲眼所见。”利希美生怕我不相信,说得铿锵有力。 利希美去调查泰维卡的时候,亲自到了泰维卡家里,在泰维卡家里转了几圈,她便发现了泰维卡秘密修建的地下室。进入地下室后,她遇到干尸堆并在干尸堆里面找到了这颗来历不明的佛顶骨舍利子。回来之后,鉴证科的人做过一个实验,他们把佛顶骨舍利放在一个盛满鲜血的容器里面,三个小时之后,容器里面的血液还在,佛顶骨舍利子安然无恙。 我不由得挖苦利希美:“你不是说舍利子以血为生吗?”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利希美撇撇嘴说。 后来,总部请来一位佛门大师,他们希望大师把这枚舍利子带走。下午的时候,大师来了,他念念叨叨地告诉我们,舍利子带有怨念,需要放到寺庙里面静心供奉,他会派人每天在舍利子面前诵经,百年之后,舍利子中的怨气戾气必然会化为乌有。 我们就这么让大师把重要证物——猜曼家族圣器,一颗携带怨念的佛顶骨舍利子给带走了。关于泰维卡他们的死亡,关于无头魇骑士,关于猜曼家族,依然是一个谜。 第五章 死亡博物馆 第五章 死亡博物馆 1 窃骨贼 曼谷律实县荒郊公墓,公墓管理员大叔已经被人打晕绑了起来。公墓西边,几条人影不停地晃动着,提着铲子的,举着照明的,叼着烟的,搬着泥的,一共四人。四人年纪相仿,三十出头,他们正齐心合力地挖掘一口龙凤合葬墓穴。他们所挖的这座双人合葬墓外表刚被填上水泥,是一座新坟墓,挖掘起来还挺费劲儿,搞得四人满头大汗。 努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猩红的棺材总算露出一角。带头的萨克达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挥手叫其他人加把劲儿。泥土一铲一铲地挖出来,红棺材整个露了出来。四人跳下墓坑把棺材抬起来,他们气力倒不小,棺材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挪出墓穴。其中一人拿着起子把棺材钉全部弄掉,萨克达用力推开棺材盖,棺材里面躺着一对夫妇,年纪大概四十来岁。 “把尸体给我搬出来。”萨克达跟他身后提着灯火的大汉说。那个大汉把灯递给萨克达,他来到棺材边上。拿着铲子的人从一个黑色袋子中拿出一块黑布摆在地上。大汉把尸体抱出来放在黑布上面,两具尸体那么一摆,大汉朝尸体吐了一口唾沫,伸手把尸体身上穿的白色丧衣撕开脱掉。望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萨克达从腰间拿出一把尖刀,尖刀锐利,形同柳叶,吹毛断发。他跪在尸体面前伸手把灯递给大汉,大汉提着灯给他照明。另外两个人则拿着一张白色透明纸将现场围起来。一切就绪,萨克达开始舞动手里那把尖刀,尖刀锋利,切在尸体上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公墓显得很安静,萨克达谨慎小心、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工作着,身边的三人屏息凝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根又一根的白骨从尸体上剖出来,萨克达欣然将它们装进一个普通水桶大小的玻璃容器里面。对于萨克达而言,他喜欢这份工作,他热爱尸体和白骨,热爱这个美好的夜晚。把两具尸体都骨肉分离后,萨克达收起尖刀掏出一张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是一个成功的夜晚,他盖上玻璃容器的盖对提灯大汉说:“把尸体装回棺材,坟墓重新给我填起来,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我先回去了。” “别动,全都别动,你们这帮兔崽子,我盯你们好几个晚上了。”萨克达刚刚说完,公墓前面突然亮出一道光,两个高高瘦瘦的曼谷警察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三人愣愣地看着萨克达,等着萨克达的指示,萨克达却没有任何表示。两个曼谷警察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看到墓穴被挖,尸体被挪出棺材,萨克达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白骨的玻璃容器,他们俩义愤填膺地掏出手铐去铐萨克达他们。哪知道他们在掏手铐的那一刻,一条黑影从他们身后冒出来。黑影静悄悄地靠近两个曼谷警察,他手里捏着一把匕首,匕首快如闪电般刺入两个曼谷警察背脊。 两个曼谷警察痛苦倒地,黑影扑上他们俩如同疯狗一般将他们千刀万剐。黑影解决了警察,萨克达冷笑一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和利希美赶到现场的时候,曼谷和律实县的警察们已经把尸体挖出来,一对律实县中年夫妇的尸体和两个警察尸体笔直地摆着。中年夫妇的尸体内,白骨已然被掏之一空。两个追踪此案的曼谷警察遭到杀害,尸体被埋在夫妇俩的墓穴里面。两个曼谷警察调查此案已经有两个星期,为了破案,他们一直守着这块墓地,想不到与凶手狭路相逢,最终丢了性命。因为他们俩失踪了,曼谷警方的警犬找到了这儿,他们挖坑墓穴,最终获得四具尸体。 “好恶心。”看到尸体千疮百孔,利希美不忍去看而是走到一边站着。我盯着尸体看了差不多五分钟,一个曼谷警察走到我身边说:“中国朋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的同事死得真惨,凶手下手好快,一刀又一刀,你们的同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这个杀警的家伙太冷酷了,如同一条疯狗,杀人不眨眼。”我说完,那个警察呵呵一笑,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另外两具尸体,尸体被人解剖,骨头全被剜走,取骨手法精湛别致,骨头与皮肉之间,凶手了如指掌,他更像是一位开刀的医生。” “据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我问道。那个警察似乎不太愿意说,扭头走掉了。他不说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的的确确不是第一次出现的怪案子。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前,据警方的记录,律实县已经发生三起类似的案子,墓穴里的尸体被挖出来,尸体体内白骨被掏之一空,凶手手法精湛细腻,如同庖丁解牛般将尸体骨肉分离。能有这种技术的人,我们能想到的只有开刀医师,而且还是一位资深的开刀医师。骨头从尸体脱离出来后,凶手把骨头带走了,尸体则重新被装入棺材,重新被埋葬。 律实县的警察把这个案子命名为“窃骨事件”,凶手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都没法弄清楚。出现第一起窃骨案件后,曼谷派来两个警察追踪这个案子,这两个警察追了两个星期,最终在现场遇到行凶者,逮捕行凶者的时候,他们被行凶者杀害。观察现场后,我和利希美离开了公墓。坐在车上,利希美问我:“老宫,你有什么想法?”我脑子一片空白,利希美继续说:“你说凶手挖走死者的骨头要去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抱着脑袋说:“谁知道呢?我也想知道人的骨头到底有什么用途?煲汤吗?或者炼蛊,或者修习邪术,凶手那么好的解剖技艺居然用在窃骨这种活儿上,实在是浪费人才。” “我也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凶手肯定是拿死者的骨头去修炼什么奇怪的东西,泰国这种地方邪得很,什么降头啊、佛牌啊,太邪门了,我听说泰国有些佛牌是用人骨头磨成粉做出来的,你说凶手掏走死者的骨头会不会是拿去做佛牌?这种用白骨做出来的佛牌虽然邪气但是很灵验,你要是向它许愿,万试万灵。”利希美叽里呱啦地说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 我听她说完后问她:“你觉得凶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心理变态,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利希美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说得对,如果让我给凶手做心理画像,第一个标签我会选“心理变态”这一项,凶手完全沉迷于取人骨头的乐趣之中。利希美说,曼谷警方和律实县警方已经就这个案子调查了不少医生,大医院的手术医生,或者黑医院、小诊所里的医生,凡是能开刀做手术的医生,他们都摸一遍了,这个群体里面,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位可疑人物。这让人有点儿绝望,至少让我们断了线索。考虑再三,我决定不调查这个凶杀案而是去调查那两个被杀害的曼谷警察,我有点儿好奇他们俩是如何追到犯罪现场。 死掉的两个曼谷警察,其中一个叫斯里潘,他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据他们查案的笔记,找到凶手线索的人正是他。他本是曼谷警局极为器重的一个年轻警员,也是局长点名要重点培养的刑侦后备,想不到今年刚二十六岁便英勇牺牲了。我和利希美来到斯里潘的家里,接待我们俩的是斯里潘的妹妹皮查雅。皮查雅二十出头,目前就读一间女子警校,哥哥的死给她打击很大,整个人看上去像没了魂魄似的。 利希美来之前调查过这个家庭,他们兄妹俩三年前失去了父母,两人相依为命,感情很深。我先是安慰了皮查雅几句,皮查雅则拿出一堆他哥哥调查案子的笔记摆在我们面前,说:“这几本笔记我没有交给警局的人,特别是这一本,这本是我哥哥临死前还在做记录的笔记。”她在笔记堆中掏出一本封面呈粉红色的笔记递给我。 “你居然信任我。”我接过笔记本后,显得有些意外地说。皮查雅抬头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说:“我认识你。”这话令我更加意外,利希美瞥了我一眼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我无话可说,皮查雅微笑道:“你们别乱想,我只是在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见过你,那一次,我们学校组织我们这批学生去参观icpo曼谷总部。我在你们总部名人墙里面见过你的照片,那时候就有留意你了。” “名人墙吗?”我回头看了一眼利希美,这事我第一次听说。利希美嘻嘻笑道:“这是总部最近弄出来的,类似于每周一星,谁要是破了大案子,谁就能在墙上挂一星期让人瞻仰。” “好无聊。”我淡淡地吐出一句。 皮查雅偷瞄我一眼说:“你本人比照片上长得好看多了。” “我很少拍照。”我冷笑一声,说完低头去查看斯里潘的笔记本。利希美则跟皮查雅聊起来,“我觉得他照片和本人都差不多,差不多一样难看,小妹妹,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她这么当着我的面儿损我,太没心没肺了。还好皮查雅没有听信她的话,而是转移话题,“我哥哥在他的笔记本里经常提到一个地方,凶手好像经常会去这个地方。”显然,她已经看过斯里潘的笔记本。 利希美问她:“你哥哥经常提到的是什么地方?” “曼谷玉佛寺附近的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皮查雅说完,利希美一声感慨,扭头对我说:“老宫,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可惜没有去过。”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斯里潘的笔记本看着,看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即将要抓到他了,我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死亡即将结束,亡人即将获得安息。搏一搏了,希望这不是我自己的幻想,斯里潘,相信自己,你一向很准的。”这句话。看到斯里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慨,我心里虚汗直冒,在这个笔记里面,斯里潘确实多次提到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除了这个死体博物馆,他还提到自己多次跟踪凶手,凶手如同一只幽灵,从来没有露过真面容。他之所以认出凶手是因为他鼻子很灵,他的鼻子能嗅到常人嗅不出的气味。在第一次窃骨事件的现场,他嗅到一股药水味,这阵药水味很淡,一般人嗅不到。通过这股药水味,他在死体博物馆中幸运地嗅到同样的气味,这股气味来自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身高一米八二左右,大长腿,穿着一件黑色西装,脖子上围着一块黑色的围巾,围巾遮住了他下半边脸,加上他还戴着一个黑色帽子,脸上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其他部位基本看不到。 “他那双眼睛透着杀气,但凡他看你一眼,你便觉得自己身受重伤。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我怕他发现我的身份,我只能偷偷地跟着他。经过几天的跟踪,我摸清了他的规律,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有个团队,他们作案的时候很讲究时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人能摸得着他们的踪迹,除了我。”斯里潘的笔记本上写着这样一段话,我有点儿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知道这个窃骨团伙,他为啥不向上头报告呢?年轻气盛的他难道想做一回英雄吗?我合上斯里潘的笔记本,利希美凑过来问:“发现什么了吗?” “你自己看看吧!”我把笔记本丢给利希美,利希美嘟着嘴骂道:“小气鬼。”接着低头翻笔记。皮查雅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了一口,她跟着说:“我哥哥一直没有确定这事,这事让他很烦恼,他也向局里打报告,但是没有证据,局里没有对他进行支援。哥哥他从来不会出错,这次除了他的搭档,没人信任他……” “你呢?你相信你哥哥吗?”我问。 “哥哥他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这案子。”皮查雅显得有些难受,或许他哥哥跟她聊聊,案件就豁然开朗了,他哥哥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去抓凶手。皮查雅有些自责,斯里潘尽管追到了凶手的踪迹,没有证据,他自己也很没信心。我对皮查雅说:“放心吧!我们会查清楚这件事,凶手肯定会伏法,他们潜藏不了多久。” 等利希美看完笔记后,我们向皮查雅告辞。回到车里,利希美接到一通电话,她说了一个地点后,催着我赶紧过去。到了利希美所说的地点,她带着我走上一个荒草丛生的山坡,山坡前面已经站满人群。我们俩大步过去,穿过人群,几个律实县警察正在勘查现场。我们出示自己的证件,律实县的警察挥手叫我们进入现场。现场是一座新坟,坟墓已经被挖开,棺材也被砸烂了,死者的尸体被扔在墓穴里面,开膛破肚,骨头已经被人取走。 坟地外面站着不少附近的村民,死者的亲人哭天喊地。我蹲在死者面前,尸体被干净利落地剔走骨头。这一次有点儿奇怪,犯罪现场居然被糟蹋了。凶手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现场清理干净,让人没有办法发觉坟墓里面的尸体已经被窃骨。 “老宫,你过来瞧瞧。”利希美挥手叫我过去。我走到她身边,她从地上的草丛中捡起一张门票,我看了一眼,这张门票正是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的门票。利希美把这张门票交给现场搜查官后对我说:“这肯定是凶手落下的,这印证了斯里潘的笔记,难不成这件窃骨案与死体博物馆有关吗?” “死体博物馆的门票到底隐藏着什么呢?”我皱起眉头念着。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利希美伸手一拍我的肩头,我疼得往后倾斜,险些摔下山坡。 利希美说得对,我们是该去诗里拉吉医院的死体博物馆瞧瞧。 2 人形怪圈 这个世界上,以吓人闻名的博物馆并不少,收藏大量与连环杀手有关展品的洛杉矶死亡博物馆,走廊中总会游荡着精神病患者的美国圣约瑟夫精神病博物馆,摆满各种畸形儿的法国杜普伊伦特博物馆,展示无数寄生虫的日本目黑寄生虫学博物馆,还有墨西哥瓜纳华托干尸博物馆。能够逛这类博物馆的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在曼谷,诗里拉吉医院中的死体博物馆则是泰国诡异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家博物馆有七个展区,向世人展示着各类奇怪病状,解剖、先天性缺陷、毒理学、寄生虫学、病理学、法医学等,他们所展示的东西无一造假,全部都是实物展示,诸如车祸现场、杀人现场、畸形婴儿尸体、干尸、被子弹打穿的头颅骨、高空坠落、断臂残肢、五脏六腑、撞车、食人魔等,一幕幕都是让人看过之后噩梦连连。进入死体博物馆看展览需要四十泰铢买一张门票。我和利希美虽说已经在曼谷待过一阵子,这一次,我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家死体博物馆。 “展示的东西还挺形象,看着也不是很恐怖,少点儿新鲜感。”利希美一面走一面嘀咕着,她跟着我出生入死,遇到的怪事不少,对于这些尸体白骨什么的自然不会感到害怕。我提醒她我们来这儿不是来玩儿而是干正事。斯里潘当初为什么要来死体博物馆?他又是怎样遇到了凶手?我特别想知道凶手与死体博物馆之间的关系。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利希美一门心思还是在博物馆展品上面,看到这个哇哇哇,看到那个呼呼呼,完全像是一个小孩子。这种阴森恐怖的博物馆,人气还不少,来来往往有着不少的游客,这些游客被一幕幕残忍的场面吸引着,特别是食人魔展区这一块,经过导游介绍,他们一片哗然。 我一心想查案,心不在焉地走着,走马观花。如果不是利希美慢吞吞的,我只怕已经转完整个博物馆。利希美迟迟没有跟上我,我只好坐在一张专门给游客休息的椅子上等她。几分钟后,有人在背后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到是皮查雅,微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皮查雅打开一本笔记本给我瞧,笔记本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是一个“o”形图案,三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绕成一个o。皮查雅告诉我,这是他哥哥斯里潘的笔记,正是这个图案将斯里潘引来死体博物馆。可是我逛了那么久,印象里,这座博物馆好像没有这个图案。此时,利希美来到我们面前,见到皮查雅,她显得有些意外地问我:“你们约好了吗?” “碰巧遇到而已。”我回答。利希美看着皮查雅手中打开的笔记本,“这个图案我好像刚刚才看到,好像……” “在哪里?”我问完,利希美却记不起来了,她说她要去找找,跟着朝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走去。我和皮查雅跟在她身后,由于斯里潘画画功力一般,画得也不是很清晰,这个奇怪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我们自然也不大清楚。来到一个房门面前,利希美停下来,她盯着门口左边的门牌看了一眼,说:“明明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皮查雅轻声说了一句。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一模一样的图案,也许这个房间有什么秘密。”利希美说完伸手去开门,谁知道她还没有触碰到门把,这扇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一只修长而强有力的手臂伸出来,这只手迅速地抓住利希美。利希美“哇”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已经被那只手拖进房门里面。利希美被拖进去后,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开门,快开门。”我奋力撞门,门无动于衷,而我已经疼得咬牙。我让皮查雅去叫保卫,我不停地撞门,这扇门很牢固,无论我怎么努力,哪怕我粉身碎骨,这扇门依然屹立着。皮查雅带着保卫过来,利希美已经被拖进房间十多分钟。保卫拿出钥匙开门,门被打开后,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利希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后来经过博物馆负责人提示,我们在房间里面找到一个密道,密道通往博物馆外面。 博物馆负责人告诉我,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并不多,我叫人根据他给的名单去排查,结果没人有嫌疑。在这个房子里面坐着,皮查雅对我说:“我们只能坐着吗?”除了坐着,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求利希美别出什么意外。顿了顿,我让皮查雅把她哥哥斯里潘的笔记给我再看一下,那个奇怪的“o”,它到底有什么含义呢?我看得仔细,皮查雅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图案来自什么呢?” “衔尾蛇?难道是衔尾蛇?”让皮查雅这么一提醒,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衔尾蛇”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符号之一,一条蛇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圆。这个符号,神秘且具有魔力,在北欧神话里面,衔尾蛇名为乌洛波洛斯。它代表着宇宙的永恒,它头尾相衔,雌雄同体,这是一条盘绕全世界的神奇巨蛇,它嘴巴咬着尾巴的姿态被人认为象征着“无限”、“永生”、“睿智”、“世界”、“完全”等。古埃及人把衔尾蛇作为宇宙四神的统一。在印度神话里面,千蛇之神舍沙环绕着龟神俱利摩,它们一起支撑着背负整个世界的八头大象。而印度把衔尾蛇譬喻生死轮回,据说蛇咬尾巴是为了杀死自己,吞吃自己并令自己获得新生,也就是说蛇咬住自己尾巴杀死自己,这是生命的结束,同样也是生命的开始。 斯里潘所记录的这个“o”并非所谓的衔尾蛇、环形蛇,它是由三个赤身男人嘴巴咬着脚所形成的怪圈。上面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一个血红色,一个为银白色,一个煤黑色,三种颜色随着男人头咬脚的体态环绕着。皮查雅盯着这个奇怪的图案说:“这是一个奇怪的人形怪圈,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还是什么?” “据我所知,有一部分炼金术师会把衔尾蛇用来当作徽章标志,如果这是一个标志,一种信仰的话,看来这次的窃骨事件将会牵涉不少人。”我说完,皮查雅似乎察觉到什么,指着图案中间的地方说:“这儿好像写着什么,哥哥他用涂改液涂掉了。”我伸手摸了摸图案的中间部位,好像还真有涂改液的痕迹。皮查雅突然很振奋地说:“没事,你来我家吧!” “去你家?”我有点儿不明所以。 “我给你看我哥哥的笔记本电脑,那儿肯定还有关于这个图案的记录。”皮查雅说完朝博物馆外面走去。有线索,我自然不会放过。我跟着皮查雅来到她家里,皮查雅把斯里潘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后皮查雅显得很烦恼地说:“我试过无数次了,密码总是不对。”我们白高兴一场,皮查雅根本没有打开斯里潘笔记本的密码。这时候如果利希美在就好了,以她的技术肯定能找到斯里潘所设的密码。皮查雅说:“怎么办?我又不愿意把笔记本电脑交给警察局,哥哥他很细心谨慎,笔记本电脑总是不停地更换密码。” “你可以仔细想想,你哥哥都会用什么来作为密码,生日什么的。”我说完,皮查雅无奈地叹气说:“都试过了,一个都没中,要不你来试试,说不定你运气好一些。”她把斯里潘的笔记本电脑交到我手里,我对着电脑屏幕,皮查雅提醒我说:“我哥哥喜欢用数字做密码。” 我只好按照自己所想的输入几个数字,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皮查雅失望地看着我,我失落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如果找不到线索,利希美不知道会不会死掉,抓走她的人会杀掉她吗?凶手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又烦又闷的时候,总部打了个电话给我,他们告诉我律实县西北部一个山村里面又出现了一起窃骨事件。我告诉皮查雅实情,皮查雅关上电脑后说:“那个村子离这儿不远,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我在皮查雅的指引下来到案发现场,手法差不多,开馆起尸取骨,手法干净利落,这一次同样没有收拾现场,难道凶手时间变得紧迫了吗?没时间清理现场。我呆呆地蹲在棺材边上,抽了一根烟,有个曼谷警察突然说道:“又是这个图案。”这话使得我心一紧,把手里的烟蒂扔掉,我走到那个警察面前用泰语跟他说:“什么图案?”那个警察指着尸体左脚脚底说,“你看了就知道。”我蹲在尸体脚跟边上,拿起已经被剔骨、软绵绵的死者左脚,左脚的脚掌掌心的地方被人打下一个烙印,烙印呈环形,三个男人头脚交缠,显得诡异而神秘。 “就是它了,前面几宗案子,尸体都被打下烙印吗?”我问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点点头说:“对,我们一直调查这个图案,似乎没有什么突破口。在泰国,我们崇拜蛇,我们这儿只有环形蛇的图案,没有这种人形怪圈图案。” 我走出现场,皮查雅来到我面前问:“怎么?有没有发现什么?”我把脚底烙印的事情告诉她,她做出一副冥想的表情说:“这个人形怪圈符号肯定代表着什么?也许我哥哥他知道。”这话属于废话,就算她哥哥知道又有何用?他被凶手杀死了,笔记本电脑又开不了。 我把皮查雅送回家后,开车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天已经黑了,进门的时候,一条黑影从我跟前闪过,我扑过去,一股血腥味灌进我的两个大鼻孔里头。确定房间里面安全后,我伸手去开灯,灯一亮,房间地板上全是血迹,我喊了一声利希美的名字,屋子里面没有人回答。我走到沙发这边,一条尸体出现在我眼前,尸体是一只黑猫,黑猫肚子被剖开,死得很惨。我走到猫尸面前,检查了一下猫尸,它肚腹里面藏着一卷纸。我把这卷纸拿出来展开,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泰文,内容大概是如果不想她死的话,最好别管这个案子,如果我还穷追不舍,利希美很快就会死在我面前。居然威胁我,看来凶手已经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赶紧把这张纸扔掉。将屋子清扫干净,这个晚上,我一夜没睡好,利希美的死活已然掌握在我手里,我要是乖乖听话,利希美也许能活着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坐立不安,因为皮查雅给我来了一通电话,她在电话里面说,她哥哥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被她破解密码。在屋子里面徘徊了两个小时,我出门下楼开车来到皮查雅家里。皮查雅见到我后显得挺激动的,哭着说:“我哥哥他……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他怎么了?”我问道,皮查雅哭得已经不成人样,她指着斯里潘的笔记本说,“你自己去瞧瞧。”我走到斯里潘的笔记本面前,笔记本已经被皮查雅浏览过无数遍。她正在看的这篇文章,斯里潘描述的内容和我遇到的事情差不多,他跟我一样被威胁了。看来斯里潘追踪凶手的时候同时被凶杀追踪了,凶手威胁他说,如果他继续追查,他们将会杀掉他妹妹皮查雅。“为了妹妹一辈子平平安安,我得先把他们抓进大牢。”这是斯里潘的原话,他没有向凶手妥协,他追到了犯罪现场,结果没有斗赢狡猾歹毒的敌人。皮查雅还在哭哭啼啼,她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问她:“这里面有没有关于人形怪圈符号的东西。” “在另外一个文件夹里面,文件夹名字叫比萨。”皮查雅说完,我开始在笔记本里面寻找这个名为比萨的文件夹,如果我没有记错,“比萨”在泰国某个语种里属于恶魔的意思。找到比萨文件夹,我点开它,里面的确有有关于人形怪圈图案的解释,这个图案是斯里潘在监狱里面拜访一位前黑社会大佬知道的。图案由三个恶魔交缠而成,恶魔互相咬着形成一个圆圈,表示永恒的邪恶。这是泰国一个很古老的符号,普通人根本认不出它。那个黑社会大佬对它也是一知半解,据他所说,一些混帮会的泰国年轻仔,他们有时候会用到这个符号来做文身。 “这么说,这跟帮会有关吗?”尽管找到人形怪圈的解释,但是我还是一头雾水,问皮查雅一句。皮查雅说,“你看到最后。”我把文章翻到最后,最后斯里潘提到,那个黑社会大佬认识一位信奉人形怪圈的人,这个人就住在律实县。根据黑社会大佬的说法,信奉人形怪圈的这个人脾气很怪,据说他拥有一身神力,但他很少与外界往来。 “上面没有写那个人的名字,我们怎么找他呢?”我似乎已经感到自己离凶手越来越近了。皮查雅拿出斯里潘的一本笔记本递给我,说:“不需要我们查,我哥哥他已经找到了。” “贾卡蓬?”我看到斯里潘记录了这么一个名字,除了名字,上面还有贾卡蓬的资料。贾卡蓬,53岁,律实县高母村人,曾经因为故意伤人和诈骗罪坐了八年的牢。出狱后回到律实县,从此不再跟社会上的人往来。经过我亲自调查,贾卡蓬一直在乡下务农,与案子无关。斯里潘说贾卡蓬与案子无关,我瞟了一眼皮查雅说:“这人不对。” “我哥哥没有调查清楚而已。”皮查雅说完,她拿出另外一个本子递给我,我打开本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贾卡蓬,比萨符号信奉者,由于其能力非凡,在乡下拥有一批忠实信徒。我问皮查雅:“这是你哥哥记录的吗?” “不,这是我写的,我有个中三同学,她就住在高母村,她告诉我,高母村已经被贾卡蓬搞得乌烟瘴气,大家平时都不劳动了,整天只知道去听贾卡蓬布道。” “看来他把你哥哥给蒙骗过去了。” “贾卡蓬这个人鬼精得很,我想他和这次窃骨事件,还有杀我哥哥这件事肯定有莫大的联系,幕后主谋肯定是他,除了他之外,谁会偷窃别人的尸骨呢?”皮查雅说得铿锵有力。我合上她给我的本子,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去高母村调查贾卡蓬,毕竟贾卡蓬老奸巨猾,他能蒙得住斯里潘,自然也能蒙住我们。他真要是幕后主谋,事情不好办了,毕竟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想到这儿,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我打开短信,短信简短地写着:你不老实,那个女人已死。 3 白骨掠夺者 幽暗的地堡之中,利希美晃着剧痛连连的脑袋,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感觉到自己身处一间封闭的密室里面。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股腥臭味把她给刺激醒来。脑袋很疼,像是上百只长着尖牙的虫子肆扰着她的大脑皮层。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脑袋没有那么疼的时候才喊几声救命。啪!一道灯光打来,灯光刺眼,刺眼得她都快睁不开双眼了。密室变得明亮,周围变得清晰,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在她的眼前,白骨,白骨,全是白骨。白骨一根一根地摆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它们互相搭配着形成各种各样的摆设,星形、花形、鸟形、人形、畜生形、佛形、妖魔形……憨态可掬者、狰狞恐怖者、玲珑可爱者,使人目不暇接。 利希美被这一房子的白骨工艺品震撼住了,她见到过石雕、竹雕、木雕、骨雕,见过草编、绳编、灯饰、面塑等,房子里的白骨,经过衔接、拼错、镶嵌、粘贴、胶合、雕刻、堆积等工序形成了一个个精致造型。自己和满房子白骨在一起,她心里直发毛,心里在想,如果不是一个神经病,谁会有如此诡异的想象力?自己若是被一个疯子抓来,只怕危在旦夕。 她越想越害怕,一道凉风袭来,房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瘦长的身影从门缝里面钻进来。利希美抬头看着他,他身形高大,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整个外形看上去除了高大之外,剩下的全是神秘。这人走到利希美面前,他蹲下来把利希美扶起来。利希美推开他骂道:“神经病,快放我走,要不然……要不然……” “我叫萨克达,这间白骨房的主人,即将闻名世界的白骨工艺师。”男人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着。他声音很好听,如同一曲轻音乐,听着舒服,容易上瘾。利希美盯着他说:“废话少说,放我走。”萨克达竖起一根中指甩了甩,表示不同意,利希美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室,来吧!你是我的第一位观众,你也将会是我的第一位粉丝。”萨克达牵起利希美的右手朝外面走去。利希美居然没有抗拒,乖乖地让萨克达牵着往外面走。出了密室,外面是一个大殿,堆满白骨的大殿,这里的白骨工艺品比密室里的更多、更大、更吓人。白骨摆成各种恐怖形状、恐怖表情,整个大殿在这堆白骨渲染下显得阴森无比。 利希美胆战心惊,却又不敢造次,一路缓缓地跟着萨克达,听着萨克达讲述他这些作品背后的故事,四面佛、坤平将军、龙王那伽、鬼妻娜娜、湿婆神、象神迦尼萨、白猴神哈奴曼……萨克达完全没有理会利希美愿不愿意听,他投入地诉说着。 在一颗白骨雕成的螺蛳面前,他轻声说:“很久之前,泰国的一位王后怀孕了,分娩之时,她却生了一个白螺蛳,国王恼羞成怒,他把白螺蛳扔到一张竹筏上面,从此白螺蛳随着竹筏在河里漂流。竹筏一直漂,漂到一条巨龙那里,巨龙没有收留白螺蛳。可怜的白螺蛳继续过着漂流的生活,最后漂到了妖国,妖国中的一只老妖把白螺蛳捡起来抚养。不久之后,白螺蛳的壳破裂,一个漂亮的男孩从这儿诞生。男孩长大了,他从老妖口中得知自己的母后原来是个妖魔,他不相信,他想去求证,因此偷走老妖的宝物回到他出生的王国。这时候,国王举办招亲大典,公主扔花环选夫婿,结果花环套在了他头上,最后他和公主结成夫妻。” 萨克达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嘴巴里只是幽怨地叹着气,说:“男孩好可怜。” 利希美心想,“能不可怜吗?和自己的妹妹结为夫妻,这日子还能过吗?” 萨克达牵着利希美来到另外一个作品面前,这个作品是一朵荷花,荷花上面躺着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孩。利希美望着这朵荷花,萨克达说:“很久以前的泰国,那时候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拥有两个老婆。有一天,为了争宠,小老婆把大老婆给杀死了。大老婆死后牵挂着男人,她化身一条小鱼在男人每天路过的河里游着,试图提醒男人什么。小老婆通过巫师知道这事后,她想方设法弄死化身为鱼的大老婆。鱼最终死掉了,她的女儿把她的骨头扔在村头的岔路口,一年后,埋葬鱼骨头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树,这棵树能发出美妙的歌声。国王知道这件事后,他想把这棵树移植到王宫,可是谁也拔不出这棵树,除了鱼的女儿。最终鱼的女儿成功拔出这棵树,备受国王欣赏,她成了王后,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事让男人的小老婆嫉妒不已,趁王后回家探亲的时候,她把王后推入河里,王后被淹死了,小老婆就让自己的女儿穿着王后的衣服回到王宫冒充王后。可惜,国王不是傻子,他发现了这个诡计,他把假王后杀掉并把她的骨肉磨碎做成肉酱饼送给那个小老婆吃。” “真恶心。”利希美插了一句。 “你想知道王后怎么样了吗?”萨克达知道利希美对他的作品提起了兴趣,愉快地问。利希美平淡地说了一句,“王后不是被淹死了吗?” “不,王后死后转世成为一朵美丽的荷花,这朵美丽的荷花被一对老夫妻带回家里,荷花变成了一个勤劳勇敢的女孩,女孩成了老夫妻的养女,最后她遇到了国王,他们相爱了,相聚了,恍若隔世的爱情……”萨克达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忧伤无比,看着快要哭了。利希美忍不住嘲笑他:“想不到你还挺多愁善感。” 萨克达把他那黑色西装外套脱掉,帽子和围脖也摘了,有些疲惫地坐在一张白骨搭成的椅子上,拿着一只白骨雕成的酒杯倒了一杯红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说:“没人能懂我的孤独,从来没有人。” 利希美远远地看着萨克达,他长得还算俊俏,表情忧郁,眼神伤感,惹人爱怜,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亡人。”这几个字清脆地从萨克达牙缝里面吐出来,利希美打了个寒战。萨克达放下酒杯,缓缓地站起来,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带着锋芒的眼神直视利希美,利希美不敢接他的目光,低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萨克达突然捂着自己的腰部,脸上露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萨克达,你这个魔鬼,你去死吧!”利希美回头看去,一个老头子带着一帮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利希美莫名其妙之际,老头子他们已经把萨克达围了起来,火把围着萨克达,老头子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地骂着。萨克达没有还手之力,痛苦地坐回那张白骨椅子,说:“你们想杀我吗?”一个提灯大汉从大殿后面走出来,他走到了老头子身边,老头子赞许地看着提灯大汉说:“坦古努拉特,你立功了。” “你背叛了我,你在我的酒里下毒了吗?”萨克达愤怒地盯着提灯大汉坦古努拉特。 坦古努拉特破口大骂:“我受够了,受够了你,受够了这一切,你是个变态、是个疯子,你亵渎了我们的灵魂……”他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划过了他的脖子,他倒下了。萨克达手里多了几把柳叶刀,他这是要做濒死一战。 “萨克达,你死掉了,我们都不会怀念你,我们会掩埋你的一切,你认命吧!为你所做的一切赎罪。”老头子说完,萨克达怒道:“不,贾卡蓬,你杀不死我,永远杀不死。”老头子大手一挥,手里的火把甩到了萨克达身上,其余的人同样把火把扔在萨克达身上。萨克达手里没有力气了,柳叶刀掉在了地上,熊熊燃烧的火慢慢地淹没他,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任由火焰将其吞没。利希美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可恨又可惜。 利希美获救后,她很快回到我身边。 我感到些许安慰,那条关于她的死亡短信使得我忐忑了一整天。一见到我,她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她所遇到的事情,听她说完自己的亲身经历。坐在我身边的皮查雅感叹着说:“好险好险,想不到我哥哥被这种人害死了,希美姐姐真是命大,如果不是贾卡蓬他们及时赶到,后面不堪设想。” “萨克达为什么要带走你呢?”我问利希美。 “他缺少观众吧!”利希美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只是你一人?”我再问一句。 “老宫,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把我问蒙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单单就我一个?也许因为我长得漂亮?或者因为我是个女警官。”利希美较真儿了,看到她一股劲儿解释,我拍着她肩头呵呵笑道:“傻样,我跟你开开玩笑罢了,瞧你较真儿的劲儿,笑死人了。”利希美撇撇嘴,愤愤地坐到一边去。 萨克达已经被高母村的村民烧死,斯里潘的大仇已报,皮查雅感到高兴极了,她说以后肯定会做一个好警察,她会继承她哥哥的意志。吐露一阵心声后,皮查雅告辞了。我看着还在生气的利希美,哄着她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别当真呀!” “你去调查贾卡蓬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萨克达的身世?”利希美问。 我点点头,利希美叹气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嗯”了一声。萨克达被烧死后,他的白骨工作室被曼谷警方清理掉。至于那些惊悚恐怖的白骨工艺品会被搬运到哪儿,我无权过问。事后我去见了贾卡蓬,贾卡蓬本来已经被我和皮查雅认定为幕后黑手,之前,我和皮查雅去过一次高母村,可惜没找到他。那时候,他估计正带着高母村的村民举着火把闯入萨克达的白骨工作室。贾卡蓬虽说坐过牢,但他一直安分守己,皮查雅的同学说他蛊惑人心,原来他一直在组织村民对付萨克达。 萨克达是在律实县高母村出生的孩子,贾卡蓬他们从小看着他长大。 三十多年前,一个大肚婆独自一人忍饥挨饿风雨兼程来到高母村。大肚婆无依无靠,孩子又快生了,她倒在村头的一棵杧果树边上。贾卡蓬碰巧路过,他把大肚婆带回家里,刚刚跨入家门,大肚婆就生了,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 大肚婆说着一嘴大家听不懂的语言,谁也不清楚这个女人来自哪里,因为她生了小孩后,命没有保住。好心的贾卡蓬亲手埋葬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女人留下来的孩子,他只能收养起来,并给他取了“萨克达”这个名字。 萨克达出生之后,他和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他很恶毒、很暴力、很血腥,三岁大左右已经开始杀鸡鸭、杀老鼠青蛙,他会把这些动物的皮肉全部剥掉,玩弄这些动物的骨头。萨克达越长大越奇怪,十六岁那年,他把贾卡蓬邻居家的一头老水牛给杀死了,老水牛的皮肉被剥掉,只剩下一具骨架。这事吓得贾卡蓬的邻居几天没有睡好觉。贾卡蓬认识到萨克达与众不同,整个高母村被他搅得鸡飞狗跳,别说村里的鸡鸭猪牛,就是小孩见到他也会避之三分。贾卡蓬忍无可忍地把萨克达关了起来,足足被关了一个月,后来萨克达逃跑了。 逃出来后,萨克达把高母村亡者的坟墓全挖了,死者的白骨被他用来搭建一座房子。这事轰动了整个高母村,全村人来找贾卡蓬的麻烦,贾卡蓬去找萨克达的时候,萨克达已经逃到曼谷。贾卡蓬一路追到曼谷,一时激动的他捅了萨克达一刀,结果他被抓了,加上他在做卖假药的生意,法官给他判了刑。贾卡蓬坐牢后,萨克达接着失踪了。 直到律实县发生一起又一起窃骨事件,贾卡蓬认识到萨克达回来了,出狱后一直很安分的他将高母村的村民组织起来,想办法对付萨克达。按照贾卡蓬的说法,萨克达并非泰国人,他来自国外,具体是哪一国人,他也没弄明白。萨克达身上流着一股恐怖血脉,这种恐怖血脉使得他自幼便和其他人不同。贾卡蓬是高母村里唯一懂得神鬼的法师,他还是高母村的祭师,因而懂得不少奇异的法门,他的祖师来自一个叫曼加诺学派的神秘组织。这个曼加诺学派的标志、族徽正是人形怪圈“比萨符号”。这是泰国里面极为古老的符号之一,这个符号源自衔尾蛇,代表着人类的本能本性,代表着矛盾与轮回。 萨克达自幼生活在贾卡蓬身边,受贾卡蓬的影响,他偷偷地研究曼加诺这个神秘学派,野心勃勃的他与贾卡蓬甘心蜗于一个小山村不同,他想把这个学派发扬光大。曼加诺学派中有一门骨雕奇艺,修行这门技艺的人将会受天下人崇拜。身怀恐怖血脉,自幼性格冷僻的萨克达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他拉帮结派,最终组织了一间白骨工作室。在这个秘密的工作室里面,萨克达日夜修炼,午夜窃骨,白日修行,工作室从只有一根骨头慢慢地变成一座白骨博物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养父贾卡蓬带着村民匆匆赶到,一把火烧掉了萨克达所有的梦想。 “他心存邪念,我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那么狡猾、那么聪明,除了我,只怕没人能对付他,他现在就这么死掉了,我没有一丝悲伤。”这是贾卡蓬最后跟我说的话。 说白了,萨克达从小就有恋骨癖,这种扭曲的爱好如同病毒一般侵蚀着他,使得他身不由己,爱骨如命,更不惜渎尸窃骨杀人。然而,事情真就这么简单吗?利希美回来后的一个星期,她几乎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萨克达看着很忧伤很忧伤,他的双眼充满故事,你知道吗?他想让我阅读他的眼睛,阅读他的内心,可惜我没有做到。” 利希美似乎很同情萨克达,我不知道她是否过于善良,对于一个白骨掠夺者有什么好同情呢?后来,利希美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总 第六章 暗黑拳王 第六章 暗黑拳王 1 拔舌 曼谷,一座由天神毗湿奴创造的天使之城,在它西北部一栋紫金色大厦的地下三层,这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泰国人以及远道而来的各国游客。这个隐秘的地下室,它有个名字叫“柯叻拳场”,“柯叻”是泰国的一个地名,拥有“拳城”的美誉。“柯叻拳场”则是曼谷最为隐秘同时也是最为热闹的地下拳场。在泰国,泰拳被誉为“八条腿的运动”,它历史悠久,传承至今,已然名动世界。 打黑拳、赌拳,在泰国就如同斗犬、斗鸡一般风靡。柯叻拳场以黑拳著称,这儿举办的拳赛与普通拳赛不大一样,赛前均要签生死状,选手拼到你死我活为止。在这里,血腥、残忍、冷酷、激情、凶悍、号叫……选手们肆无忌惮,不择手段。按照柯叻拳场的老板帕朗所说的,柯叻拳场即是古泰拳最佳的演示场所。 古泰拳与现代泰拳不同,现代泰拳的拳赛相对比较文明,比如选手会戴上护罩、护腕、护膝什么的,一些危险动作也会被禁止使用。古泰拳则不同,凶猛暴力的古泰拳不会考虑那么多,不打则已,一打便全力以赴,以敌人死亡或者投降为结点。古泰拳在过去,跟西方的角斗士差不多,他们主要给王室进行表演,以鲜血与汗水来愉悦王室。 柯叻拳场之中,没人知道今晚是拳场历史上第几次进行的拳赛,但是他们来到这儿,除了赌拳之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一睹拳场第一拳霸杀玉狼的风采。 一年前,一个来自同样被誉为“拳城”——猜耶的年轻拳师,他个头不高、皮肤黧黑、头发蓬松、衣衫褴褛,形象狼狈的他突然冲到擂台上面,他要挑战当时名震一时的超级拳霸,已经连续二十四场不败的黑拳选手乃邦。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一切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拳师一招ko了乃邦。年轻拳师赢得了掌声和鲜花,当然,还有丰厚的奖金。不仅如此,他还获得拳场老板帕朗的青睐,帕朗亲自出马宴请年轻拳师。帕朗被年轻拳师身上那股犟气吸引,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年轻拳师培养成为柯叻拳场最强悍的拳手,并且给年轻拳师起了个“杀玉狼”的名字。他希望年轻拳师像一头来自草原上的狼,肆意驰骋,雄霸一方。 杀玉狼没有令帕朗失望,已经连续102场不败的他完全成为柯叻拳场的宠儿。无数赌徒来到柯叻拳场一掷千金,他们无非是为了看杀玉狼一败。各路拳师秣兵厉马来到这儿,他们无非是为了赐予杀玉狼一败。可惜,杀玉狼一直没有败下阵来,他一次次令观众、赌徒、拳师们失望,但他又一次次地激起观众、赌徒、拳师们的激起和欲望。 身份不明的杀玉狼很快成为柯叻拳场里的神,连拳场的老板帕朗都要畏之三分。拥有超强杀人技的杀玉狼慢慢地熟络拳场的路数,他的表演越来越娴熟,观众需要惨叫,他会使自己的对手惨叫连天;观众需要血腥,他会使得擂台血流成河;观众需要死亡,他会亲自把对手送入鬼门关。他的表演接近疯狂,在这疯狂的背后,人们更难理解的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一个年纪轻轻的拳师,看着乳臭未干,竟然能连斩102人,这102人里面,不乏已经成名的超强拳师。 杀玉狼名气越大,来挑战的人就越来越多,起初他不挑对手,只要有人来挑战,均会迎战。后面,他不再这么随意,挑战者需要是成名的拳师,拥趸万千的拳手。今晚,杀玉狼的对手正是曼谷赫赫有名的拳王级泰拳手坤意。坤意年少成名,一生从没有败仗,拿到的金腰带数不胜数,但他从来没有下过地下拳场,不屑地下黑拳的他因为杀玉狼崛起的名头而躁动不安。 杀玉狼春风得意,坤意最终向杀玉狼下了战书。这一场拳赛被誉为“曼谷之战”,谁都想看看坤意能否在柯叻拳场一展雄风,谁都想知道杀玉狼到底能不能战胜已然成“拳王”的坤意。杀玉狼为了一口饭而战,坤意则是为了荣誉。 两人老老实实地签下生死状,高手对决,生死存亡似乎已经置之身外。 曼谷之战,死亡之夜,柯叻拳场水泄不通,支持坤意的人喊着:“坤意,终结者。”支持杀玉狼的人则呼着,“杀死他,杀死他,干他,干掉他。”人声鼎沸,排山倒海,呼喊声都快把整栋大厦喊塌了。赌徒们熙熙攘攘吵着下注,观众则激情澎湃地摇头呐喊。时间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在擂台上,主持人一声喝令,终极之战,即将开始。坤意从擂台左边登场,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身上缠着藤纱,穿着一条宝蓝色战裤,脑门儿同样缠着一条蓝色头带。浑身肌肉的他如同一堵铜墙铁壁,脸上表情僵硬,如同寺庙里的金刚。征战擂台无数的他知道今晚的对手极为特别,一刻也不敢松懈。坤意出场后,场下一片雷鸣,支持者们已然在疯狂呼喊他的名字。 须臾,杀人无数、战无不胜的杀玉狼缓缓登场。他个头不大,皮肤很黑,长得均匀结实,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谄笑,这一战,对他来说,似乎轻而易举。 坤意和杀玉狼站到擂台中间,他们开始向场下的观众们敬礼,坤意象征性地挂起花圈跳起了舞,这是泰拳的拳舞,又叫“望功”,一来感谢场下的观众;二来拜谢天上的神灵和祖师爷,让神灵以及祖师爷保其胜利;三来给自己鼓鼓劲。杀玉狼则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佛,一尊面带微笑的石佛。人山人海,天旋地转,战歌滚滚,一阵铃声响起,裁判宣布生死战开始。地下拳没有那么多规矩,裁判宣布完毕后立马下场,擂台上孰赢孰输已然不关裁判的事情。擂台让拳手自由发挥,坤意和杀玉狼相对凝视。 “你来自拳城猜耶吗?”坤意瞥了杀玉狼一眼问道。 “废话少说。”杀玉狼冷冷地回答。 “下乡毛头小娃儿,口气忒大了。”坤意见杀玉狼目中无人,心中恼恨,说完发拳朝杀玉狼面门劈过去。杀玉狼冷笑一声,身体一挪,轻轻松松地躲开坤意重击。坤意自然也没有那么轻易放过杀玉狼,嗖嗖嗖,连环拳,一拳打出十几下,打得杀玉狼跳步急躲。坤意攻,杀玉狼守,一头强一头弱,看着没有那么精彩,场下顿时嘘声遍地。 嘘声一起,杀玉狼不得不认真起来,瞧着坤意一拳打过来,他居然用胸口接上这重重一拳。两人身体有所接触,杀玉狼挥拳回击,近距离搏击,两人很快缠在一块。肩顶、脚踢、抱摔、扫绊、臂撞、脚踹、压打、肘击、口咬、锁扣、膝顶……泰拳中的各种犀利招数不断地在两位拳师身上变化着。经过半小时的缠斗,两人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看得大家伙起哄连连,似乎这还不够。 “小子,没力气了吧?你的拳是你奶奶教的吗?没点力气,呵呵,来呀!继续。”坤意瞪着杀玉狼说着,杀玉狼已经气喘吁吁,这种时候,喷垃圾话自然不能少。杀玉狼怒起,一招“飞鸟投林”攻向坤意,紧接着两人又缠在一起,投摔、头触、地战、飞摔、反关节、跌扑、撩阴、锁喉、戳眼,一招比一招狠毒,从来没有经历过地下拳的坤意哪里想到杀玉狼如同饿虎饥狼,为了目的,什么招数都能用出来。吃了点儿小亏后,坤意放下面子、架子,招数变得阴险歹毒。你一招“战象交齿”,我一招“撒网捕鸟”,你一招“拆象脊”,我一招“斩葫芦”,两人来来往往,利用泰拳中的“母招”和“子招”互相攻守。 缠斗了大概半小时后,观众们觉得不够精彩,一个个嘘声又起,在他们心里,高手过招,一招分胜负,坤意和杀玉狼之间缠斗得有些过多,过程虽说血腥激烈,却又不乏平实,这些在之前,他们基本都看过了。当然,地下拳,与古代拳师斗艺差不多,古拳经有云:“不合则矣!一合即势如盘龙,连绵不绝,决胜方休。”坤意和杀玉狼都是实力派,激战起来,难免需要点儿时间,总得摸清楚对方的门路,再一决生死。 “拔舌头,拔舌头……”群众开始起哄,他们呼喊起杀玉狼最为经典的招式。听到观众们一一呼喊,杀玉狼瞬间来了劲儿,他冷冷地对坤意说:“老东西,你快玩儿完了。”说完拳风突然一变,转身鞭锤,低身破马,执腿狂摔,坤意被他这几招吓到,整个人被杀玉狼压制于地。坤意惊愕地看着杀玉狼,“你到底是什么人?”杀玉狼却抱着坤意,一拳一拳地打在坤意脸上。坤意险些晕厥,嘴巴里面念叨着:“这些已经失传的古泰拳招数,你从哪里学到的?难不成你……你……”说到这里,杀玉狼肘击坤意喉咙,坤意惨叫一声,说不出话来。 最激烈的一幕就要到来了,全场高潮迭起,一个个站起来朝着擂台上看,杀玉狼的粉丝们已经撕心裂肺地呼喊:“拔舌头,拔舌头……” 杀玉狼低头在坤意耳边说:“你知道的似乎有些多了。”坤意无助地瞪着杀玉狼,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心里面一直在呐喊着:“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回想起杀玉狼的招式:“仙妃坐坛”、“神猴掷妖”、“牡鹿耀角”、“天帝过海”、“鳄鱼戏尾”等,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招式,而且都是古泰拳里面接近失传的招式,除非是古代拳师附体,要不然谁能打出这些招数吗?惊愕和惶恐,坤意渐渐没有了知觉。 杀玉狼顺应观众,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把食物和拇指做成钳状深入坤意嘴巴里面,昏迷中的坤意突然惨叫醒来,他的舌头已经血淋淋地挂在杀玉狼右手二指之间。坤意再次晕厥,杀玉狼望着坤意的躯干冷笑着,说:“这次就饶你一命。” 场下已是哗然一片,大家过足了瘾,不停地欢呼着杀玉狼的名字。杀玉狼得意地绕着擂台走了一圈,他要告诉所有人,这个擂台只属于他,谁也无法抢走他的擂台。胜负已分,坤意的支持者们颓然离开,昏迷不醒的坤意也被抬走了。杀玉狼回到了更衣室里面,拳场老板帕朗忍不住跑来向杀玉狼祝贺,杀玉狼一言不发,只顾换衣服。赚钱赚得笑开颜的帕朗知道杀玉狼的脾气,祝贺几句后便离开更衣室。 更衣室外面,副手阿松问帕朗:“这小子真当自己是神了,老板你那么给他面子,他居然不理不睬。” “阿松,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能赚钱就得了,这一次,咱们算是赚足了。”帕朗笑眯眯地说着。阿松提醒道:“杀玉狼越来越嚣张,名声越来越大,咱们这个非法拳场已经被警察局的人盯上,我看……”帕朗白了阿松一眼说,“你的担忧我明白,嘿嘿!我们钱也赚了,至于杀玉狼,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老板,你的意思是?”阿松做了一个“杀头割喉”的手势。帕朗不置可否,而是大步朝外面走去。阿松似乎更加明白了,狡兔死,走狗烹,大呼老板英明,一路小跑跟着帕朗一同离开拳场。 杀玉狼洗了个澡,自理了身上的伤痕。他受伤后,一向喜欢自己自疗,从来不会用拳场为他准备好的疗伤师。疗伤完毕,穿上衣服,他总会走到更衣室隔壁的那个阴暗房子,这儿摆着他的战利品——舌头。这些舌头被一瓶瓶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着,这是他辛苦得来的战利品,每次面对这些战利品,他总能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了下来。他把坤意的舌头扔进一个还没有装任何舌头的福尔马林容器里面,这是他赛前准备好的,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输不了。 端详着容器中坤意的舌头,他像孩童一般开心,像是欣赏自己的玩具。 从柯叻拳场走出来后,杀玉狼开车朝自己所住的酒店去,一年多的时间,打了一百多场拳,遍体鳞伤的他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帕朗曾经给他一个团队,团队里面包括教练、助理、医疗师、体能师等,但他拒绝了。他性格孤僻,几乎没有朋友,帕朗曾在背后嘲笑他为“野人”。 回到酒店,他开车进到停车场,停好车,推开车门下去,一条黑影从他身后窜过去,黑影如同幽灵,快速而神秘。黑影从他跟前飘过去后,杀玉狼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面孔,他喉结发出一阵奇怪的响声,“噗”的一声倒在地上。 大名鼎鼎的地下拳王杀玉狼被人杀害于停车场,这件事没有流传出去,因为杀玉狼的老板帕朗花了不少钱把这个新闻给封锁了。我和利希美来到杀玉狼所住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这边已经被封锁,所有的车辆禁止出入。杀玉狼的尸体就躺在他车子的前面,他刚刚下车就被杀害了,凶手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我和利希美走过来,利希美帮助曼谷警局的法医查看了一下杀玉狼的尸体。 杀玉狼的尸体倒在血泊里面,漫天的腥臭味,令人不适。我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这个世界上,想要杀玉狼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凶手会是谁呢?有能力杀死杀玉狼的人并不多,瞬间令杀玉狼致命的人更少。不一会儿,利希美走到我身边说:“死者杀玉狼死于凌晨五点钟左右,死因为急性失血性休克导致死亡,凶器是一枚棺材钉子。” “棺材钉子?”我愣了一下。 “不错,一枚七厘米长的钉子,他们说,这是用来钉棺材盖用的。”利希美回答着我。 “一个超级黑拳拳王居然被一根棺材钉子刺死了吗?” “不错,凶手趁杀玉狼不注意迅速地将钉子钉入杀玉狼颈动脉,杀玉狼大量失血,最终死亡。除了这个,杀玉狼的舌头被拔除了,现场没有找到他这根舌头,估计被凶手带走了。” “拔舌?据说杀玉狼最喜欢拔掉对手的舌头。”我点点头说。 “这么说,这属于复仇吗?”利希美盯着我问。我摇摇头,报复只是其中一种,这是一起规划好的谋杀,感觉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报复。我对利希美说:“有空查查杀玉狼的身份和来历。” 利希美问:“监视器呢?” 我笑道:“凶手不笨,他选择在这儿杀掉杀玉狼,周围的环境肯定对他有利。” 利希美撇撇嘴,似乎也没有话能反驳我。 喜欢拔对手舌头的黑拳拳师杀玉狼被人杀害后,舌头被人摘除了,这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嘲笑。 2 哭泣的拳头 曼谷南部一个僻远小山村,关于这座山村,谁也说不出它叫什么名字,在地图上甚至没有标记。这个山村夹在几座大山之中,周围全是密林,密林中的巨木高大参天。如果不是为了破案,我和利希美肯定不愿意受这种苦头,一路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小路进入这座不被外界所熟悉的山村。这个村子是柯叻拳场老板帕朗告诉我们的,关于杀玉狼的身世,帕朗从初次见到杀玉狼便开始打听了。杀玉狼自称来自“拳城”猜耶,但他身手了得,一连百场不败。这使得帕朗对他很感兴趣,帕朗私下找了不少私家侦探调查杀玉狼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杀玉狼显得很神秘,关于自己的点点滴滴,几乎没人知道。他不交朋友,独来独往,一旦问起他的身世,他立马板起脸不说话。正因为如此,帕朗从他嘴巴里面问不出,所以找了人调查。像帕朗这种财阀,狡猾如狼,细心如狐,杀玉狼来历不明,这是一个安全隐患,他不得不小心。 杀玉狼被杀后,警方本来可以将帕朗列为犯罪嫌疑人,毕竟他是杀玉狼的老板,也许会因为金钱纠纷而杀人这类的。但是帕朗似乎并不知道杀玉狼被害,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死活不肯相信有人杀得了杀玉狼。他向我们坦白,杀玉狼在死亡擂台上越来越厉害,人也越来越嚣张,柯叻拳场因为他的名气已然不再是那座低调而神秘的地下拳场。帕朗一直担心,杀玉狼再杀戮下去,柯叻拳场会被警方扫掉。 在帕朗心里,他曾经多次出现杀掉杀玉狼的想法,但他没有付诸行动。如果帕朗真的杀掉杀玉狼,他肯定已经卷草跑路了。帕朗从容镇定地回答着我们的所有提问,他还主动帮忙调查杀玉狼的身世。根据杀玉狼派出去的私家侦探所打探到的线索,杀玉狼来自曼谷南部的一个无名村。无名村周围草木茂盛,毒虫猛兽很多,曾有私家侦探闯入而遭到毒蛇咬死。听说这些事后,帕朗只能让那些用生命去调查杀玉狼的私家侦探停止调查活动,也不再往下追究杀玉狼的身世。 我们根据帕朗提供的线索来到这座无名村,庆幸的是我们没有遇到私家侦探们所说的毒虫猛兽而是顺顺利利地来到无名村。无名村倚着一条山溪而建立,住户看着不多,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一群光着屁股的孩子正在溪中戏水。我和利希美,还有三个曼谷警察突然到访使得小孩子们哇哇叫着从溪中跳上来躲进家里。孩子们的惨叫引来正在林中作业的成年人,村民们举着各种各样的农作器具从四面八方冲出来。 我们被包围了,为了表示我们没有危险,我们举手跪在地上并用泰语不停地解释。一开始,村民们并没有听懂我们的解释,几个村民还想刺杀我们。一个白头发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打量着我们,之后用不流利的泰语磕磕巴巴地说:“你们既然是曼谷来的警察,你们凭什么来这儿?”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到这儿来,为的是杀玉狼。”我用泰语解释着。那个白头发老头子似乎不大会讲泰语,对于我的话似懂非懂,他用另外一种土著语言和其他村民开始商量起来。我身边的利希美低声说:“他们讲的是傣语,他们不是泰族人而是傣族人。” 我问她:“你能听懂傣话吗?” 利希美此时没有回答我反而跟白头发老头用傣语聊起天来。利希美流利的傣语使得我眼前一亮,心想着这丫头总算是派上用场了。经过和白头发老头沟通后,我们得以进村,村民们也放松对我们的戒备。 白头发老头名为蒙沙旺,他是无名村的村长和首领,这个傣村一直由他所管理。蒙沙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后,误会解除,他把我们请到他家。他家是一座高脚竹楼,楼上住人,楼下养畜生。蒙沙旺还算和蔼可亲,他告诉我们,这个村子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光顾了,我们算是稀有的客人。他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茶水黑如墨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泡出来的,我们都没敢喝。蒙沙旺给我们倒完茶后,我提醒利希美跟蒙沙旺说说杀玉狼的事情。利希美先是跟蒙沙旺聊聊村子里的状况,然后才提起杀玉狼被杀这件事。 对于杀玉狼,蒙沙旺什么印象也没有,他坚持村子里没有一个叫杀玉狼的青年。想起“杀玉狼”的名字是帕朗帮忙起的,我们只能拿着杀玉狼的照片给蒙沙旺看。蒙沙旺看着杀玉狼的照片,看着看着突然掉下泪水来。这可把我们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一刻钟,蒙沙旺摸着照片里的杀玉狼说:“这不是杀玉狼,这是洛杰。” “洛杰?杀玉狼的本名叫洛杰吗?”我勉强听得懂蒙沙旺那不清不楚的泰语。 蒙沙旺显得很悲伤,感觉死掉的洛杰就是他儿子似的,他哭着哭着,突然告辞了,他说他要把这件事告诉村里的人。蒙沙旺家的客厅里面剩下我们几个外人,利希美对我说:“这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吗?”一个曼谷警察说:“如果知道杀玉狼的身世,破案时间就快到了。” 另外一个曼谷警察说:“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你们没有发现这儿的人都怪怪的吗?” 利希美说:“怪?哪里怪呢?” 那个曼谷警察接着说:“这儿的人干瘦如同僵尸,感觉好几个月没饭吃一样,你们也许没有观察到,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个村子,饥饿无比,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皮包骨,根本就是没吃好的样子。” “那又如何?”利希美问了一句,穷乡僻壤里的村子,没有东西吃很正常。 那个曼谷警察摇摇头说:“这是个饿人村,你无法想象一个饥肠辘辘的人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事情。” 利希美还想反驳,我叫他们先不要吵,村子确实古怪,但还不至于使人害怕,至少村长蒙沙旺还算通情达理。过了一阵,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哭泣声,我们心里一警,纷纷朝屋子外面走去。屋子外边正好是村子的正中心地带,蒙沙旺带着村民们跪在这儿,一个个鬼哭狼嚎,不停地拜着天和地,似乎在进行什么古怪的仪式。我们被这一幕吓住了,只能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村民们在蒙沙旺的带领下又哭又闹,不停地跪拜,十几分钟后,村民们突然发狂了,像是得了狂犬病一般互相厮打起来。看到村民们打架,利希美和曼谷警察们都急了,想上前去阻止,我拦住他们说:“你们仔细看清楚,他们不是真的在打架而是斗拳。” 不错,村民们在蒙沙旺的带领下看着如同疯狗一般斗殴,其实不是在斗殴而是斗拳,像是在进行一种奇怪的拳舞,只是拳舞显得有些逼真,打斗起来,拳拳到肉,假戏真做,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村子的拳舞结束后,蒙沙旺走到我们面前,他跟利希美说了几句后便带着村民们朝山里走去。利希美回头告诉我们说,蒙沙旺叫我们离开,他们现在要到山里祭祖。 洛杰死了,村民们看着很悲伤,蒙沙旺也很悲伤,他们行为变得特别古怪,我们是留是走呢?曼谷那三个警察坚持要走,而我想一直等到蒙沙旺回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快结束。我、利希美、三个曼谷警察各持己见。眼看天就要黑了,村民们一直没有回来,三个曼谷警察先行告退。我和利希美留在村子里面,天黑的时候,村子没有灯,在大山的笼罩下,村子显得很黑暗、很恐怖。利希美躲在我身后,我们就坐在村子中间的地坪上面。或许老天也在照顾我们俩,天上露出无数的星星点点,使得山村的气氛没有那么诡异。 “想不到杀玉狼出生在这种地方,也难怪他那么拼命。”利希美感慨着,“闭塞、落后、无知、野蛮、饥饿、贫瘠、困难,我要是生长在这儿,我怕我会疯掉。” “没有谁能选择他出生的地方,杀玉狼生长在这种民风彪悍的村子,每一天都是为了生存而努力,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败。很多拳手输给他,无非是输给他这种特质,没有任何想法,只想着活下去。”我说完的时候,村子前面出现一个身影,这个身影慢慢地靠近我们俩。利希美远远地喊了一句:“谁?” 那人竟然用泰语说道:“别害怕,我是这里的人。”她是个女孩,披头散发,穿着一件淡蓝色碎布拼接成的短衫,还有一条黑色短裤,一双腿瘦如竹竿。她赤着脚走到我们俩面前,村子里的人都进山祭祖了,她居然没有去,而且还会说泰语,这令我们很意外。女孩坐在我们俩面前:“关于洛杰,我最了解不过了。” “你都了解些什么?能说说吗?”我笑着问她,她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很水灵,一眨一眨的如同天上的星星,如果认认真真地打扮一番,她绝对是个大美人儿。 “洛杰不是好人,他是个恶魔,他是我们村子的噩梦。”女孩的话使得我和利希美吃惊不已。我想继续问点儿什么,女孩已经接下去说,“洛杰之所以离开村子去了外边是因为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他杀了人,一共杀了七个人,他的父母,他的师父,他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这些人被他杀掉后,他把尸体扔到山里。村长他带着人进山,他是要去告诉洛杰所杀死的人,洛杰罪有应得,他没有好下场,以安慰死者在天之灵。” 女孩的话说得我和利希美一身鸡皮疙瘩,洛杰在没有变成杀玉狼之前居然已经杀人了。我收回对洛杰的所有怜悯对女孩说:“洛杰杀人后逃出村子吗?”女孩说,“洛杰彻底疯掉了,他被恶魔附身了,他不仅要杀死他的亲人,他还有杀掉村子里的人,他说,这是白牙所为,这不是他做的。洛杰杀掉自己所有的亲人后,村长带着村民们围住他,本来要对他处于死刑,谁知道被他逃跑了,从此之后,村子再也没有洛杰这个人。” “白牙?白牙是什么东西?”利希美疑惑地看着女孩问。 女孩摇摇头,她似乎也不懂杀人犯洛杰口中的“白牙”到底所指何物?想不到洛杰离开这个村子前竟然制造了一系列血案,手刃父母兄弟,这种事除非是疯子,正常人基本做不来。洛杰离开村子后,变得沉默寡言,初涉社会,不懂得如何养活自己的他来到柯叻拳场,他第一次认识到打拳也能赚钱,因此更名为“杀玉狼”征战死亡擂台。女孩看到我们沉默不语,她继续说:“刚刚村子里的人都在哭,你们一定以为他们因为洛杰的死亡哭泣,其实不是,这是欣慰,我们都感到欣慰,我们忍不住哭泣、忍不住舞拳,死去的人总算得以安息。洛杰这种人,死不足惜,你们也不必帮他找凶手。” “杀人偿命,谁杀掉了洛杰呢?尽管洛杰劣迹斑斑、杀人无数,但是我们对于他的死也不能置若罔闻,我们是正义的一方,罪犯者谁也别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利希美说完,女孩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执着,这种执着可能会害了你们俩。” “这话怎么说呢?”我瞄着女孩问。女孩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们有所不知,洛杰杀人逃跑后,村长派了人去杀洛杰……”我和利希美互相看了一眼,女孩还想说什么,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我们背后响起:“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蒙沙旺他们回来了。女孩识相地往村子前面跑去。我和利希美站起来,蒙沙旺很快来到我们面前,他跟利希美聊了几句,利希美按照我说的告诉蒙沙旺:“关于洛杰的死,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请教。” 蒙沙旺本来想发飙,但他克制住了,他把我和利希美请到了家里,知道我们难缠,不好打发,他就只好告诉我们关于洛杰的一些事情。洛杰自幼生于这个穷村子,村子自古好武,每一代的人都要习武健身,所以洛杰和很多孩子一样,自幼跟着村子中的拳师习武。洛杰天赋很高,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能打败自己的师父。不仅他的师父,村子中所有的成年拳师都被他一一打败,包括村长蒙沙旺自己。洛杰越来越强,追求也越来越高,为了满足他,败给他的蒙沙旺特赦他进入拳坛。 拳坛是村子的圣地,里面摆放着无数古人留下来的拳谱,这些拳谱一直封锁起来,村子里的人几乎没人能翻动。洛杰能进入拳坛看拳谱,整个人兴奋不已,在拳坛里面整整研究了三天三夜。出来之后,他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凶残无比。他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如果不是蒙沙旺及时发现,带着村民联合起来对付他,只怕村子里的人已经全被杀光。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和之前那个女孩说得差不多。 “练功走火入魔了吗?”利希美回头看着我说。 “你想太多了。”我说完,看了一眼蒙沙旺,本想着蒙沙旺能让我们去村子里的拳坛瞧瞧,回头想想,拳坛属于村子的圣地,我们这种外人自然无法进入。洛杰在拳坛里面遇到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是有一件事我得问清楚:“白牙到底是什么?” 利希美把我的问题转述给蒙沙旺后,蒙沙旺脸色大变,瞪着我说:“谁告诉你白牙的事情?” 我编造一个谎言:“这是洛杰死前留下的线索。” 蒙沙旺沉默了,我果然没有猜错,白牙确实是洛杰死亡的关键所在,按照女孩的说法,蒙沙旺曾经派出杀手到外面追杀洛杰,那么他派出的人会是谁呢?洛杰身手不凡,瞬间杀死他的人几乎不存在。虽说洛杰树敌诸多,想杀他的人也不少,来到这个村子后,我才发现,最想要洛杰死的还是生他、养他的这个村寨。 “这事我不想说太多。”蒙沙旺有些不耐烦。 “你把白牙的事情解释清楚,我们立马走人。”我算是豁出去了。 蒙沙旺看看我又看看利希美,说:“白牙?呵呵,白牙是一位古代拳师,他已经死几百年了,他和洛杰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这话,我彻底愣住了,几百年前的拳师白牙和几百年后的洛杰之间真没有任何联系吗?蒙沙旺看到我们将信将疑,他把古代拳师白牙的事迹告诉了我们。听完白牙的事情后,知道白牙和洛杰没什么关联,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离开。 摸黑来到村子口,一个女孩拦住我们去路,说:“你们自讨没趣,村长他很爱撒谎。” 看到是之前那个女孩,我和利希美都顿住。一会儿,我问女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干脆一起说了吧!我们就要离开了。”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俩,说:“我肚子好饿。”利希美从她的包包里面掏出一包曲奇饼干和一包巧克力递给女孩。女孩开心不已,一边拆包装吃起来一边说:“洛杰杀死他所有的亲人后,我看到他对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拳头哭泣。” “对着自己的拳头哭吗?”利希美惊声问道。 “对,他很懊恼,不停地唾骂他的拳头,他的拳头反而安慰他说,‘铁拳濡血,天下无敌,至亲之血,化外神功’。”女孩说完,我和利希美都傻住了。 我问:“拳头还会说话?”我心里感觉这个女孩就是个骗吃骗喝的。 “嘿嘿!你们没有听说过拳精吗?”女孩笑嘻嘻地说完,村子后边突然出现一阵哭叫声,有人大喊道:“起火了,村长家起火了,哎哟!村长被烧死了。”我们回头看去,蒙沙旺家里真起火了,大火熊熊地盖住了他家。村民忙着救火,有人以为是我和利希美放火烧了蒙沙旺家,他们正拿着武器找寻我们。 见到这一幕,女孩冷笑道:“这都是骗局。”说完拉着我们俩的手快步朝密林外面跑去。 3 死里逃生 说起被泰国历史学家誉为“断剑名将”的乃通里,我略有耳闻,曾经去过泰国东北部的程逸府出差,在程逸府府署广场上面曾与乃通里的铜像有一面之缘。乃通里出生于程逸府,自幼喜欢修习武术,沉迷武术,作为武痴的他为了提高自己的技艺,成年后四周拜访名师学艺,除此之外,还挑战各路泰拳高手。当年,独孤求败的他被世人誉为武术天才。 18世纪,他路过嗒府,正好当时的萱芒玛国举行擂台赛,嗒府第一拳王乃豪双拳无敌,挑战者无一能胜他。乃通里见着乃豪气焰嚣张,他跃上擂台挑战乃豪。乃豪看到乃通里人模鬼样,根本不把乃通里放在眼里,结果乃通里轻轻松松击败了他。乃通里击败嗒府拳王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吞武里大帝郑昭的耳里,郑昭把乃通里请到宫中,酒宴期间,郑昭命自己的禁军教头乃墨挑战乃通里,结果乃通里胜出。郑昭见到如此人才,心中大快,把乃通里赐封为“銮披猜”。 从此,乃通里追随吞武里大帝郑昭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收复被缅人占领的暹罗领土。乃通里不失为一名猛士,他是郑昭的先锋官,冲锋陷阵,浴血奋战,每一战,他几乎都是一马当先。遇到恶战,他总会战到最后,哪怕剑断马翻,受到他的鼓舞和感染,部下们一个个英勇无比。因而每与缅人大战,总能凯旋。乃通里帮助郑昭收复统一暹罗,郑昭成了泰国历史上最为知名的吞武里大帝,而乃通里的战功自然也不会被人遗忘,史学家把他命名为“断剑名将”,永留青史。除此之外,乃通里还有个“白牙”的绰号,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乃通里还没有被郑皇赏识之前,江湖上的人都称之为‘白牙’,白牙集百家之长,拳法精湛,几乎没有对手。”女孩带着我和利希美离开傣村之后告诉我们。利希美问她:“白牙乃通里和洛杰有何关系呢?”女孩嘟嘟嘴,扔掉手里的饼干包装盒说:“养拳精这事你肯定第一次听说,我们的族人拥有养拳精的传统,拳坛里面就放着不少拳精。所谓拳精,指的是历史上那些名气极大的拳师,他们死后被人炼成精魄,后人要是得到这些精魄并养活,拳功必然大有进步。这还是我从村长嘴巴里面偷听来的,我们村子的拳坛里面养着一个名为‘白牙’的拳精,这个拳精很厉害,村子里没人能驾驭它,所以它一直被封印在拳坛之中……” “这么说,洛杰遇到了白牙,他激活了白牙吗?”利希美愕然说道。 女孩拍了拍手,把粘在手上的饼干屑拍掉后说:“洛杰无意间遇到白牙,白牙控制了洛杰,洛杰被白牙迷惑,他杀死自己的亲人,血祭白牙,白牙得以重生,与洛杰合二为一。” “无稽之谈。”利希美冷笑一声。 我也觉得女孩的话不值一哂,这个所谓养拳精,无非就是跟供奉菩萨“土地”神这类的东西,有必要说得那么玄吗?不过,人有信仰,确实会变得强大。洛杰敬奉古代拳王白牙,以白牙为榜样,用心苦练,日益精进。所以,洛杰的拳法越来越厉害,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知道什么说什么,这种东西换作我,我也不相信,白牙真要那么厉害,他和洛杰也不会被杀死,这事奇怪了。”女孩似乎也一头雾水。我对于女孩所说的话当然不会全部相信,但是我不会去否认她的话,她生于傣村,又能说一口流利的泰语,鬼精灵一个,她的身份显得极为神秘。 我们回到曼谷城区,女孩说她无法回村子里面,村子里已经闹开了,村长估计被烧死了。她只能在外面流浪,将会成为第二个洛杰。看到她那么可怜,我给了她一点儿钱,先让她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再做打算。女孩这才大大方方地离开,还说找到住宿之地就会打电话告诉我们。女孩离开后,利希美盯着我问道:“你真相信这丫头的鬼话?” “我们除了选择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吗?再说了,洛杰变成杀玉狼之后,一百多场不败。据说,他在擂台上所用的招式大多都是已经失传的。不得不说,洛杰确实是一位天才。” “可惜天才也难逃鬼门关。” “先不说这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我回头问利希美。利希美摇摇头,我低声说,“蒙沙旺手臂上有个刺青,你应该没有看到,我却不小心看到了。”利希美懵然问:“什么刺青?”我本来不想告诉她,迟疑一会儿,还是说出来,“衔尾蛇。” “哦。”利希美表现得很平静。我咧嘴笑了笑:“事情变得越来越奇妙了,带我们出来的这个女孩,她至今都没有告诉我们她的名字,你说她会不会是蒙沙旺派来黏着我们的呢?”利希美摸了摸脑门儿,一脸倦态地说:“算了,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休息。”我没有来得及回应一声,她已经开门出去了。我知道她心里面忧虑什么,跟她尽管是新搭档,我还是不想她出任何的意外。我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帕朗突然打电话给我:“相守宫先生,我找到杀死杀玉狼的凶手了。”帕朗这个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帕朗这人阴险狡诈,杀玉狼被杀之后,他知道自己脱不了嫌疑,像他这种一心为钱的人,不会希望警察老缠着他不放。再说,帕朗能经营柯叻拳场,手段自然不比人少,黑白通吃,加上他的手下们个个都是精英,找个杀人凶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调查杀玉狼被杀案件的时候,他也秘密地调查起来。 帕朗在电话里面告诉我一个地址,他说虽然他把凶手找出来,怎么处置凶手这事还得交给警察来办。帕朗这人害怕与警察沾上关系,我能理解他。按照帕朗给的地址,我来到曼谷郊区一栋废弃的化肥厂,化肥厂不大,厂舍大多已经崩坏,凶手躲在这儿吗?我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帕朗这人不喜欢麻烦,他应该不会给我找麻烦。进入化肥厂,我走了几步,地上突然出现几根被吸过的烟头,其中一根还冒着烟。看来帕朗没有骗我,我拔出一把自卫的手枪,伺机而动。毕竟在来之前,我跟曼谷警方以及总部都通了电话,他们很快就过来。至于利希美,她实在太累了,我没有叫上她。我蹲守着,心里默念着一定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几只乌鸦嘎嘎地从天空中飞过去,墙角边的蚊子不停地肆扰我,我一边挠着一边守着,同事们一直没有出现,我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厂舍里面出现一声惨叫,我绷紧神经朝里面冲进去,越过几个已经崩塌的厂舍,我进入一个仓库,一个流着血的人趴在地上,他嘴巴叼着一根已经吸了半截的烟,眼神惊惶地望着我。在他身后,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到这个人的脸膛,我整个人都错乱了,忍不住喊道:“杀玉狼……不……洛杰……怎么会?你怎么会活着?”说完我举起手枪朝着杀玉狼,杀玉狼被我打断后看到我手里有枪,一个飞步从仓库的窗口跃了出去。我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仓库里面,我查看了一下地上那人,那人还有一口气,可惜舌头已经被拔掉,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的脖子好像还被重重地扭折了一下。我急促地问道:“你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已经杀掉他了吗?”那人喉咙里面发出“呜呜呜”的响声,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回答不上来。我急他也急,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沟通,何况他就快要死了。我朝四周看了几眼,杀玉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出来杀人?他是杀玉狼吗?我没有眼花吧?杀玉狼的鬼魂回来报仇吗?思绪瞬间变得乱糟糟。仓库外面传来警笛声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人,他已经断气了,但他在死前用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画出一个“衔尾蛇”的图案。 “又是这个图案,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我心情沉甸甸的,同事们很快接手现场。我把自己所见所闻如实报告,他们都瞪眼看着我。我知道他们肯定认为我老眼昏花,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死掉的杀玉狼复活了,他回来报仇。同事们打电话去殡仪馆确认了一下,果然,就在昨晚,杀玉狼的尸体被偷了。我隐隐感到不安,离开厂库回到酒店,本以为有个好觉,谁知道脑子如同一群小蜜蜂“嗡嗡嗡”转着,根本消停不下来。 第二天,我和利希美来到总部,根据同事的报告,杀玉狼在化肥厂杀的人名字叫作纳隆,这是一个已经被我们列入黑名单的职业杀手,同时也是一个泰拳高手,他的杀人手法悄无声息,职业素养和职业技能获得不少人的赞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一直是我们和曼谷警方比较头疼的目标之一。可想而知,在停车场轻而易举地杀死杀玉狼的人正是这位被人誉为“影子杀手”的纳隆。纳隆只怕死也不会想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杀玉狼突然活过来并找到他杀死他。事情已经变得明朗不少,杀玉狼在柯叻拳场名声大噪,有人请来职业杀手纳隆在地下停车场杀死杀玉狼。之后,纳隆打算功成身退,谁知道杀玉狼突然出现并杀掉他。我们无法解释的是杀玉狼为什么还活着?他的死亡,我们的法医已经证实了。 “总之,我们得找到杀玉狼,答案也只有他能告诉我们了。”我对利希美说。 利希美苦笑一声说:“或许杀玉狼根本没有死掉。” “这不可能,难道有替身。”我只能想到“替身”这个解释。 “克隆人吗?或许我们应该找柯叻拳场的老板帕朗再好好聊一聊。”利希美的话使得我豁然不少。离开总部往帕朗所住的地方去的时候,我们在半路遇到傣村跟着我们出来的那个女孩。女孩正在路边等着什么,我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向我招手,我把车停到她面前,她二话不说开门上车。进入车子里面,她哈了一口气,说:“总算找到你们了。” “你怎么了?你先找个地方住着,等我把案子办完再带你去找份工作。”我说完,利希美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啥时候这么热衷公益了?助人为乐这种事,我很少会错过。我没有理会利希美鄙夷的眼神,而是继续对女孩说:“你找我们有事吗?” “洛杰他死不了,他活过来了。”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辜地看着我们俩,生怕我们俩不相信一样。利希美听完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你到底是什么人?”看利希美的架势,她已经怀疑女孩有什么阴谋,就要将女孩铐起来似的。女孩显得很冷静,她笑着说道:“是我把他复活的。”她的话把我和利希美都说傻了。女孩接着说,“我本来不想这样子,如果蒙沙旺知道我复活洛杰,他肯定会骂死我,洛杰杀了人,不,杀人者不是洛杰,而是拳精白牙,白牙导致他丧失理智,他才会杀死自己的爸妈和亲人。” 我和利希美互相看了一眼,均想这个女孩是不是疯掉了?女孩看着脏兮兮的,眼神却很干净,她似乎感到我们不相信她,泪水滚滚流出来,说:“洛杰他很善良,他不想杀人,你们没有看到他对着拳头流泪的样子,他很无助、很可怜。可恶的白牙,是他害了洛杰。” 女孩说得真挚,利希美微微一笑说:“那你怎么把已经死掉的洛杰复活呢?又是洛杰,又是白牙,这个杀玉狼难道是双重人格吗?”女孩却没有告诉我们:“这是一个秘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洛杰他活过来了。”利希美无奈地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洛杰又杀人了,你相信吗?” “不,怎么可能?洛杰不会再杀人,他不会再杀人。”女孩激动不已。我沉声说,“你别不信,洛杰已经把杀掉他的凶手杀掉了,你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们吗?”我试图从这个神秘女孩身上找线索。女孩沉默,咬着双唇,她似乎不敢相信我们的话,不敢相信洛杰还会杀人。不一会儿,她狠狠地击打着车窗说:“肯定是白牙,杀人的是白牙,不是洛杰。”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把她整张脸浸泡起来。看到女孩很悲伤、很失落,利希美扭头看着我,意思接下来怎么办?我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女孩已经说道:“带我去找洛杰。”紧接着她说了一个地址。 她似乎在内心斗争了很久才把这个地址说出来。 我和利希美获得地址后显得兴奋不已,按照女孩所说的地址,我们来到华喃峰火车站,停好车子后,我们跟着女孩转进一条小巷子。在这条简陋的巷子转来转去,我们来到一栋看似烂尾楼的房子面前。女孩抿着嘴巴,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烂尾楼看着。我低头看了一眼楼房前面的路段,地上似乎留着不少血印。我用手肘撞了利希美一下,提醒她注意点儿。利希美掏出手机给总部拨了一记电话。 我们打算往楼里面走的时候,女孩拦在我们面前,说:“洛杰不会杀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们点点头,女孩才让开。我和利希美心中疑点很多,洛杰到底是死是活?他怎么能死而复生?他和女孩到底什么关系?他怎能死里逃生?只有亲自面对他,也许才能获得答案。 我破门而入,楼里灰尘很重,呛得我和利希美直咳嗽。第一层很空旷,没有任何活物,我们只能顺着破烂的楼梯往二楼走去。到了二楼,这里摆着无数的砖堆,同样灰尘很重。我们绕过砖堆后,利希美突然叫道:“尸体,有尸体。” 我快步来到利希美身边,在她脚尖前面,一具尸体僵硬地躺在那儿,尸体趴在地上,看不清他的面孔。我低腰把尸体转过来,利希美喊道:“洛杰?居然是他,他怎么又死掉了?” “奇怪了。”我伸手摸了摸尸体,尸体身上还没有出现尸斑,脖子的位置被人割了一道口子,鲜血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液热乎乎,看着像是刚刚死掉没多久。从刀子口的方向推理,死者好像是自己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洛杰自杀了吗?利希美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已然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一眼洛杰右手拿着的滴血匕首,伸手摸了摸洛杰的脸,他的脸皮有些脱落的样子。我用手指抠了抠,没有想到,我这么一抠,竟然在洛杰的脸上抠出一张人皮。 “他不是洛杰。”利希美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果然不是洛杰。 那么,这个披着洛杰脸皮的人是谁呢? “特德萨克。”利希美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利希美。 利希美说:“这人叫特德萨克,曾经是个拳师,后来成为洛杰的秘密私人助理,私下关系特别好。洛杰藏得很深,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被公开。我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到他们俩的关系。我居然把他给忽视了。洛杰被杀之后,他失踪了一段时间。” 我低头看着伪装成洛杰的特德萨克,他脸型俊俏,身材与年纪都跟洛杰差不多。我想,他这是在为洛杰报仇吧!他与洛杰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你居然不早说。”我无语地跟利希美说,她要是早点儿说,我也许也能猜出来了。 “发生那么多事情,我忘了!”利希美说完,楼房突然发出轰隆一声,整座大楼摇摇欲坠。 灰尘滚滚而落,我深知大楼要倒塌了,我拉着利希美想逃生,大楼已经开始往下塌陷。堆积在二楼的砖块随着楼面坍塌轰隆隆地往一楼倾落。随着整个楼面晃动,我和利希美已经站不住,朝着楼梯方向跑去。楼面一片一片地坍塌,眼看已经跑不到楼梯口那儿,我只能抱着利希美躲在一个柱子构成的墙脚。为了活命,我们俩紧紧地贴着这个墙脚蹲着。砖块随着楼面崩塌全部倒下去,洛杰的尸体同样滑落到楼下。利希美惶惑地搂着我,而我只能看着楼面塌陷,毫无办法。 轰隆一声巨响,楼面彻底塌陷,灰尘滚滚,我和利希美紧紧搂在一块,慢慢地没有了知觉。 我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洛杰伤痕累累的尸体边上,一睁眼,眼前出现一双双惊异的眼神。我们醒过来,同事们脸上全是意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一个医生低头对我们俩说,“你们被水泥钢筋一直压着,心跳本来已经停止了,是她救了你们。”他遥遥一指,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傣村出来的神秘女孩正朝着我们俩做笑脸,她笑得很甜,甜到你没法不 第七章 夺命佛 第七章 夺命佛 1 秘术 走进女孩的店,我心间惴惴。女孩和我说想要向我借钱开店做生意的时候,我本以为她会开一家服装店,或者咖啡馆、水果店、奶茶店什么的,我想是我想得太文艺了。女孩的店里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甚至不知道她从哪儿获得这些东西。畸形扭曲的羊角、白森森的牛头颅骨、面目狰狞的佛像、颜色各异的小棺材、已经成为干尸的蝙蝠、猫的骸骨、死亡的食鸟蛛,还有许许多多我说不出来的骸骨以及形形色色的盒子、牌子、饰品。 除此之外,货架上还陈列着两排瓶瓶罐罐,大大小小都有,陶制的、铁制的、玻璃的。靠近的时候,容器透着阵阵恶臭,不懂女孩在里边放了什么。那些透明玻璃的容器,里面则泡着半瓶紫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百合花的香味,不懂是啥?我被这个看似阴暗的店铺震慑住了,面对我僵硬的表情,女孩微笑着请我坐下,说:“你一定很好奇,我现在可以向你坦白,其实,我是一个小女巫。” “女巫?”我眯着眼盯着她,她经过修整已然不再是那个邋遢小女孩,穿着一件雪白色衬衫,底下则是一条黄绿色的短裙。她皮肤很白,看着像是藏在一片绿色叶子里面含苞待放的雪莲花。我盯着她看,她神采奕奕地望着我,自信又爽朗,气质凌人。她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压压惊。”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很甜,清冽可口。她接着说:“我是一个拥有魔力的女孩,自幼如此,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疯丫头。我和很多女孩都不一样,这是第一次离开村子,想要生存下去,我得拿出点儿本事。我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会,还好我对这些有些天赋。”她说完挥手指着店子里摆放的诡奇物品。 “你这是打算帮人求求神算算命吗?”我直言。 “我想让我亲手制作的这些小玩意儿给人带来福祉。”女孩扬唇一笑。算了,至少她走的路和洛杰不一样,洛杰沦为地下拳选手,杀人无数。她做这事,开这种店,尽管我不太喜欢,但是这类店在泰国这个诡异国度特别受欢迎,我只能祝福她。我沉默下来,女孩抬头问我:“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说出来,你不打算问了吗?”我随即想了想,确实还差一个问题,她向我借钱开店的时候,她答应了我,店铺一旦开张,她会告诉我她的名字。 “梵缇娅可,我的名字叫梵缇娅可。”女孩轻声说着,声音很脆,像是一只灵动夜莺发出来的妙音。我向她点点头说:“总算知道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告诉我。”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你是个好人,换作别人,只怕已经把我给卖了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在抽屉里面找寻什么。几分钟后,她拿出一只已经包装好的红色小盒子递给我,像个戒指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想打开,她不给。“你回去再看看,千万不要嫌弃,我是个穷女孩,这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只是我小小的心意罢了。” 听了梵缇娅可的话,我只能把小盒子塞进裤兜。她说:“对了,还有那位姐姐的。”她又弯下腰去寻找,找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方形盒子递给我,“替我谢谢她。”这个盒子比我的大多了,我有些嫉妒地说:“你对她还真好。”她只是点头笑笑。我只好把盒子收好,喝了一口水,我问她:“你真的能起死回生吗?”这个问题相当滑稽可笑,但我又不能不问她。听医生们和同事们说,他们把我和利希美从崩塌的大楼中挖掘出来后,我们都快断气了。她能救活我们俩,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梵缇娅可看着单纯可爱,她会是满肚子阴谋的人吗?听了我的问题,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是秘术。”“秘术?”我诧异地问。 “嗯,不可告人的秘术。”梵缇娅可似乎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我感到郁闷,话匣子都打开了,何必憋着不说呢?此时,店里来了两个胖女人,她们进门后便找店主。我不想打搅梵缇娅可做生意,只好带着她送我和利希美的礼物离开。梵缇娅可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知道我要离开,她叮嘱我,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遇到什么难题,随时可以来找她聊聊。 回到酒店,一开门,利希美正在我床上上网,我走过来,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她似乎在看美剧,一个侦凶破案剧。见到我回来,她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笑道:“别乱想。”利希美说:“我可没有乱想,那个女孩很漂亮,你到底是个男人,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孩,能不动心吗?人家找你借钱,随便开个口,数目可不小,你居然答应了,魂都被人给迷了。” “我是见到她着实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解释着。 利希美笑道:“得了吧!她虽说孤零零一个人,以她的能力,绝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又不是王室中童话里走出来的病怏怏的娇气公主。”她意见还真不少,我显得有些无语。利希美还想说什么,我把梵缇娅可送给她的礼物摆在她面前,说:“人家还给你送礼物了。” “哟,懂事,看来我得积点儿口德。”见到礼物,利希美那些烂话说到喉咙又咽了下去,抱着那个装礼物的盒子,忙着拆礼物去了。我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奇怪了,梵缇娅可送我的礼物居然不见了。我找了找,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利希美突然惨叫说:“切,我还以为她能送什么好东西给我,想不到是这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我走到利希美前面,低头看了一眼梵缇娅可送给利希美的礼物,那是一尊四面佛佛俑,佛俑呈金黄色,面目威严,庄严优雅,手持各种法器。四面佛是泰国相对独特的文化之一。所谓四面佛,它属于神,而不是佛,它是婆罗门教三大主神之一,名为婆罗贺摩。四面佛拥有四张脸孔,所谓慈、悲、喜、舍,也就是仁爱、悲悯、吉祥、施惠。泰国人在朝拜四面佛的时候,必须做到每一面都拜祭,要不然你许的任何愿望都会失败。梵缇娅可居然送了一尊四面佛佛像给利希美,这点着实让人想不到。利希美对四面佛可没有什么好感,听说有礼物,人还精神不已,见到礼物是一尊佛像,她整个人耷拉着,面对佛像嘀咕着:“想不到是你这玩意儿,那丫头她疯了吧?” “有礼物已经不错了,你就别嫌弃了,你看我,我都借钱给她了,她什么都没有给我。”我把梵缇娅可送的礼物弄丢了,只好拿这个来安慰不大开心的利希美。利希美嘟着嘴说:“算了,当作个玩笑。”她把四面佛佛像收回那个盒子然后抱起来下床朝门外走去。我没有拦下她,而是帮忙关电脑。关了电脑,我在房间寻找梵缇娅可送给我的那个类似戒指盒的盒子。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的房间,那个盒子到底丢哪儿了?找不到,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坐下来喝了一杯白开水,利希美推门进来说:“咱们有事做了。” 我掏出腕表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六点多了。看到我发愣,利希美骂道:“柯叻拳场的大老板帕朗被杀了,总部叫我们过去看看,他们觉得洛杰的案子还在继续。”我心里咯噔一下,帕朗这个人狡猾无比,身边保镖众多,这个世界上最会保护自己的人无非是帕朗这种有钱有势的人,连他都被杀了,我不由得心寒一阵。起身跟着利希美下楼,见着我恍恍惚惚的,利希美主动提出她开车。我上车后不忘在车里找一下那个盒子,可惜没有找到。利希美坐在驾驶座上问我:“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个女孩把你魂勾走了吗?她有那么好吗?你都一把年纪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去查案吧!那丫头别看她清纯可爱,她可邪了,不适合你的。” 她竟然误会我,我闭嘴不说话,憋死她。 案发现场已经被曼谷警方用黄线封锁起来,这是在帕朗的家里,别看帕朗腰缠万贯,他住的地方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普通贫民家差不多,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旧迹斑斑。帕朗这人低调,只怕没人能想得到他会住在贫民区。我和利希美进入现场,利希美不停地感慨着,帕朗这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心低调?我没有理会她的唠叨和感慨而是直接走到帕朗的尸体面前。屋子只有一具尸体,万幸的是帕朗被杀的时候,他的妻儿没有在家。帕朗死在他家的客厅中间,身体僵直,头南脚北,一只手还抓着茶几的腿儿。 帕朗头部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榔头,整张脸埋在血泊之中,法医说他死于脑颅损伤,凶器应该属于一把铁锤,现场没有找到,看来被凶手带走了。除此之外,帕朗的舌头被人割掉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割掉,一枚薄如纸的刀片在他的舌头中间一划而过,舌尖被带走,只留下帕朗一口污血。凶手很冷静,也很熟练,现在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哪怕一根毛,更别说指痕、脚印什么的。出了黄线,利希美对我说:“拔舌可是杀玉狼的最爱。” “杀玉狼已经被火化了,我们亲眼所见,他不可能再活过来,谁会杀掉帕朗?凶手在模仿杀玉狼吗?”我说完,利希美从手里的一堆照片中抽取一张递给我看,这是法医们现场拍摄的照片。利希美递给我的这张,内容是帕朗的左臂,他左臂上面有个刺青,刺青不大,但是很清晰,这是我们久违的比萨符号,三个赤身裸体的人,头交尾形成一个“0”。这个被曼谷青年刑警斯里潘命名为“比萨符号”的东西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我回头看着利希美,利希美一脸茫然地说:“想不到帕朗与这个符号息息相关,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除了帕朗之外,蒙沙旺手上也有这个图案,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这是他们的徽章和标记,敌暗我明,这事麻烦了。你接触过萨克达,你会想起什么吗?”我温和地说着,我深知利希美手腕上同样有着这么一个符号,但我不会轻易说破,因为她一直在掩藏,我想她总有一天会亲口告诉我。利希美摇摇头说:“我遇到萨克达的时候,这个疯子的一举一动都把我吓坏了,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在萨克达白骨工作室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根本没办法注意到对破案有用的东西。我不想强迫她,她比我还焦虑不安。我笑着说:“也许我猜错了,帕朗的死亡,估计和他们内部有关,我们得瞧瞧是谁来接管柯叻拳场。” 三天之后,一个让我永远也无法猜到的事情出现了。因为帕朗的死亡,我混进了柯叻拳场,我成为万千赌徒中的一个, 因为在这个晚上,柯叻拳场将会迎来它的新主人。我对这名新主人很感兴趣,能控制整个拳场的人除了帕朗之外,还能有谁呢?在泰国,打黑拳的人很多,玩地下拳场的老板也不少,男子黑拳、女子黑拳、少年黑拳、女子裸身黑拳等,这些都是禁不住的,管理者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柯叻拳场,这座极为隐秘的拳场,每个周末,赌拳者的盛宴便会在这儿展开,可以说这是曼谷最大的地下拳场,能经营这个地方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前任拳场老板帕朗,我看过他的资料,贩毒起家,做事果断,说一不二,狡猾无比,洗白自己毒贩子的身份后,他花钱打通黑白两道开了这家拳场。他很聪明,知道赌徒们喜欢什么,他把这家拳场经营为一家花式拳场,经常策划出一些令赌徒们彻底疯狂的活动,诸如“爆头之夜”、“饿汉血战”、“囚笼斗兽”等,鲜血和金钱充斥这个肮脏的地方。我对黑拳这一块不大了解,我只想知道帕朗死后,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帕朗这种身份的人,死亡多半是因为利益纠纷,再说杀死他的凶手太职业了,俨然是一件买凶杀人事件。我希望我没有判断错误。我坐在观众席里面,周边全是一群疯子,为了迎接新上任的老板,拳场举办了一场死亡拳赛,由拳场新晋拳师“猛虎”颂猜对阵老派拳王“恶鲨鱼”阿伦,尽管杀玉狼已经不在,这一场血战依然引人注目,在地下拳这一行,铁打的赌徒流水的拳师,拳师总有被杀死败下阵、死亡的时候,赌徒则不会因为输了点儿钱就不赌了。 “猛虎”颂猜在第三轮趁阿伦一时大意偷袭阿伦,阿伦被颂猜压着打。颂猜一顿狂揍,阿伦最后被打成猪头,吐血身亡。场下已然一片欢呼,我尽力使自己安静下来,面对死亡,我第一次感到恐惧,对于那些不畏生死的拳师,他们难道一点儿也不珍惜的生命吗?阿伦的尸体被拖走了,颂猜获得了鲜花和喝彩。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在一群美少女相拥下走向擂台,老者面目慈祥,拿过话筒后用泰语跟大家打招呼:“欢迎大家来到柯叻拳场观看拳场,我代表拳场全体人员表示感谢。” 我抬头看着这位老者,心中涌出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怎么会是他? “大家好,我就是新来的老板。我叫蒙沙旺。接下来的日子里,柯叻拳场将会在我的带领下给大家献上一场又一场的死亡表演。”老者声音雄浑壮气,整个拳场都安静下来,唯有他这极有厚度的嗓门儿不停地绕着。等他说完,拳场一片掌声。 我不安地站起来,耳边响起梵缇娅可带着我们逃离傣村那时候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这都是骗局。” 2 佛牌 从柯叻拳场走出来,天色已晚,华灯初上,这一带并没有那么繁华,过往的车辆也不多,街道上大多数都是夜间出来散步的平民百姓。夜风习习,比起白天热辣辣的太阳,人们更喜欢趁着夜色灯光晚风出来溜达溜达。赌徒们还在拳场里面为新上任的拳场老板蒙沙旺摇旗呐喊,我已经没有闲心待下去。走出来后,我顺着前面的大街走去,只有走到街口我才能拦到的士。由于拳场里还热闹着,赌徒们迟迟没有退场,街道上显得人迹寥寥。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着,脑子里很乱,一把大火烧掉蒙沙旺的房子,蒙沙旺却成了柯叻拳场的新老板,他和帕朗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咚咚咚,一个黑色的玻璃珠子从我前面滚出来,珠子跳跃着朝我滚过来,滚到我脚边的时候,珠子停了下来。我低头看了一眼珠子,咚咚咚,前面又跳出一粒珠子,黑色的珠子顽皮地跳动着,发出一阵阵响声。我抬起头顺着珠子的方向看去,前面一个阴暗角落里,梵缇娅可靠着墙壁,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一只脚撑地,一只脚往后踩在墙壁上,手里还玩着两枚黑色玻璃珠。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朝我招招手。我弯腰捡起她向我扔过来的黑色玻璃珠后大步朝她走去。 “你一定很奇怪。”我没有问她,梵缇娅可已经开声说话。 “确实很奇怪。”我应和着。梵缇娅可伸手扯了扯鸭舌帽,她把手里玩耍着的两粒玻璃珠扔进短裤的裤兜说:“蒙沙旺和帕朗之间,你想到什么呢?”我只能摇头,这件事让我痛苦不堪,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非要说有什么线索,我只能说蒙沙旺和帕朗身上均有比萨符号“衔尾蛇”状刺青。梵缇娅可笑道:“跟我来吧!”她朝巷子里面走去,我跟着她穿过巷子。巷子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这边开着不少的咖啡店、清吧、水吧、休闲吧、k歌厅。我跟着梵缇娅可进入一家咖啡馆,她给我点了一杯雀巢,自己则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坐下来后,她对我说:“蒙沙旺五年前才到我们村子,老村长在森林狩猎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时候的他好像就快死了。听人说,蒙沙旺那时身上一共有三十六道伤口。老村长心肠好,他把蒙沙旺带回村子并且用草药治好了他。所以说,蒙沙旺并非村子的人,他是个外来者,村里人对他很好奇,也愿意跟他交流。活下来的蒙沙旺倒也懂得报恩,他把外面的事物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被他所说的外界迷惑了。蒙沙旺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还在村子办学,洛杰和我就是在他的学校学会泰语,他知道外面的一切。”梵缇娅可说到这儿,她喝了一口咖啡。我皱着眉头,想不到蒙沙旺和那个无名村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我差点儿被他骗了。梵缇娅可看着我说:“后来老村长死掉了,已经获得人心的蒙沙旺顺利成为新任村长。呵呵,看着众望所归,其实不是这样子。洛杰的爸妈和师父早就看出蒙沙旺心怀鬼胎,不安好心,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打断:“什么秘密?”梵缇娅可接着说:“老村长是被蒙沙旺给毒死的。” “蒙沙旺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愣住了,梵缇娅可居然对这些所谓的秘密一清二楚。梵缇娅可莞尔一笑,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为了保住他的身份和秘密,他让洛杰进入圣地拳坛,结果洛杰遇到拳精白牙,白牙操控洛杰杀死自己的亲人。蒙沙旺这是在杀人灭口,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蒙沙旺不会放过洛杰,他们围住洛杰,抓住洛杰。但他们肯定想不到是我偷偷地把洛杰放走。”她说完,脸上愤懑不已。看她的样子,她似乎不会放过蒙沙旺。 我问她:“蒙沙旺与洛杰的死有关吗?” 梵缇娅可又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不知道。” “怎么会呢?你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帕朗呢?”我问道。梵缇娅可低下头,揉揉脸蛋,叹息一声:“蒙沙旺肯定有什么阴谋,他也许在复仇,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他不惜一把火烧掉自己家,他让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他死掉了。谁知道他已经离开村子,还成了柯叻拳场的主人。帕朗的死也许跟他有关,我想,他想要杀死的人可不止帕朗一个。” “不止帕朗一个吗?”梵缇娅可的话使我心弦紧绷。梵缇娅可坚定地说:“别看蒙沙旺一把年纪,他在我们村子里面学到了不少本事,杀人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说到这儿,利希美突然来电话,我本不打算接,想和梵缇娅可好好聊聊。电话一直响着,梵缇娅可也不好意思了,笑道:“接电话吧!你要是忙,就去忙吧!我也得回店子去了,我今晚约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经常梦到她死去的丈夫缠着她要和她生孩子,你说奇怪不奇怪?”她说起身走了。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赶紧去结账。结完账,梵缇娅可已经走出咖啡馆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去了。我给利希美回拨电话,利希美在电话里骂道:“相守宫,你个王八蛋,你死了没有?没有就快点滚过来,又有人被杀了。” 我把手机移得远一点儿,利希美发飙的声音老霸道了,她的脏话不堪入耳,只能远离。等利希美骂完,我才和和气气地问她命案所在地。曼谷,已然被一股死亡的气息所笼罩,路上的行人们也许没有察觉到,但我已经被这股死亡气息弄得快要窒息了。打车来到利希美所说的地方,这是一个高档会所,由于发生命案,会所已经被封锁起来。我拿出警员证顺利进入现场,利希美见到我之后,幽怨地望着我说:“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丫头黏在一起了?”她的口吻有点儿像我内人,我低头苦笑道:“没,我刚刚从柯叻拳场出来。” “真的?”利希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说:“啥时候骗过你?得了,你别问了,死者在哪里?” 利希美摆摆手说:“你来晚了,死者已经被运走。” “哦!那我还不如别来了。”我抱怨起来。利希美提起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一块血红色的牌子,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块泰国佛牌。利希美告诉我,死者名字叫亚松,他是柯叻拳场老板的副手。这人好色,喜欢在各大高级会所出没,帕朗被杀后,他不知收敛,所以着了凶手的道。至于血红色佛牌,亚松被杀后,凶手塞在他嘴巴,意义何在?没人知道。 我连着塑料袋拿起血红色佛牌,佛牌三根手指并拢着那么大小,椭圆形,背面没有任何图案,正面则是“衔尾蛇”的图案,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血色的佛牌,诡异的符号,看得我胆战心惊。利希美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看到这个图案,才申请把这玩意儿留下来给你瞧瞧。据我所知,曼谷潘提市场所销售的佛牌种类繁多、形式万千,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佛牌。这是一枚新式佛牌,你我都知道,制作一枚新佛牌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得道高人的帮忙。所以说,凶手把这枚新款佛牌塞进死者嘴巴,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利希美道出我的疑惑,佛牌属于泰国特有的文化之一,佛牌的制作并非随便,我也见过不少佛牌,泽度金、必打、人缘鸟、蝴蝶牌、药师佛、二哥丰、崇迪、拍前拉住、坤平、省卡寨等,“衔尾蛇”款式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随后的三天,我和利希美拿着这枚凶手留下的佛牌走访不少佛牌大师和白衣阿赞,他们都说第一次见到这种佛牌,根本摸不透这种佛牌的来历和寓意。最终,我们只能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自帕朗和亚松死后,死亡并没有终止。 帕朗的财务空勒在自己家的浴室被杀害,一根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子刺穿他的喉咙,他的舌头没有被割走,嘴巴里反而含着一枚“衔尾蛇”状血色佛牌。除了亚松和空勒,帕朗的秘密情妇尤格达塔的尸体被渔民在湄公河河岸发现,溺水死亡的她,嘴巴里同样含着一枚“衔尾蛇”佛牌。 佛牌杀人事件不断蔓延,死者均是帕朗身边的熟人,这件事矛头直指蒙沙旺。我曾多次想约蒙沙旺出来谈一谈,每次总是吃闭门羹。蒙沙旺这个人行踪隐秘,除了接任帕朗那天晚上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了。这是蒙沙旺酝酿多年的复仇计划。我心里坚信,蒙沙旺肯定不会那么快收手,斯里潘所记录的比萨符号和他必然有着很大的关系。 “解开蒙沙旺的身份,比萨符号的谜题就能破解了,对吗?”吃完饭的时候,利希美问了我一句。自从比萨符号出现之后,利希美似乎过得很难受,这个图案几乎与死亡画等号,图案一旦出现,总会有人死亡。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来自什么?蒙沙旺能否解释清楚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们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我们要先把蒙沙旺找出来。”我说。 利希美坚定地点点头,为了获得比萨符号的线索,她不会错过任何人。蒙沙旺的出现,对于破解这个符号太重要了。她说:“蒙沙旺既然已经离开曼谷多年,他到底藏在哪儿呢?曼谷变化那么多,物是人非,有人在帮他吗?” “一个恶魔的形成总少不了几只助纣为虐的小鬼,我最近查到一个人,他跟在帕朗身边已经七八年了。帕朗被杀之后,他的亲信几乎都被杀了,唯独他,他活了下来。”我一边吃着一边翻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夹。利希美伸手抢过我手里的文件夹看了一眼,说:“蒙克尔,帕朗的贴身保镖,他有嫌疑吗?”我只能说不知道。蒙克尔本来是柯叻拳场的一名黑拳选手,后来被帕朗看中成为帕朗的贴身保镖。据了解,蒙克尔还在打黑拳的时候,他创造了柯叻黑拳拳场连续八十八场不败的纪录,这个纪录直到杀玉狼出现才打破。蒙克尔绝对是一名极为恐怖的人物,他变成帕朗的保镖后,人收敛不少,逐渐地淡出赌徒们的视野。 “我们要拜访他吗?”利希美指着文件夹上面蒙克尔霸气的一寸照问我。答案是当然。吃完晚饭后,我开车载着利希美往蒙克尔家的方向去。在调查帕朗身边的人期间,我早就觉得蒙克尔有点儿不对头。在柯叻拳场调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谈起蒙克尔,蒙克尔最喜欢的招式便是用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刺穿对手的喉咙。看来打黑拳的人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癖好,或者自己喜欢的杀人方式。蒙克尔住的地方很偏僻,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在他家的周围几乎没有任何的住户,只有一片茂密的绿化带。我们驱车直入,顺着水泥路来到他家门口。 蒙克尔家里亮着灯,看样子他没有离开。根据资料显示,蒙克尔至今单身,没有老婆也没有儿女,也没有什么朋友,他独居于此,性格孤僻。我和利希美下车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全是高木林荫,寂静无比。我去敲门,利希美则走到窗边朝里面窥探。蒙克尔一直没有出现,我只能加大力度,大门被我拍得啪啪直响,屋内还是没人回应。我感到纳闷儿时,利希美已经从后门绕进去替给我开门,说:“一楼没有一个人。” “蒙克尔,你在家吗?”我朝楼上喊了一声,灯火明亮,屋中无人,我和利希美都感到不对劲儿。这时候,楼上突然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跟着是一阵又急又乱的脚步声。我和利希美抢着朝二楼跑上去。来到二楼,二楼的灯火突然熄灭,利希美大喊一声:“谁?”只听到玻璃被砸开的声音,一条黑影窜了出去。利希美快步追着黑影,一路追到窗边。我则去寻找开关。灯火重新明亮起来,利希美站在窗边破口大骂:“让他给跑了。” 我走过去,窗口已经被砸烂,地毯上掉着几块碎玻璃片。黑影从窗口一跃而去,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回头看着屋子,利希美遗憾地说了一声:“我们来晚了。” 蒙克尔死在我们的面前。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头低着,脸朝地,像是在拜神。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脖子上没有插着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子,舌头也没有被割走。遇到如此离奇的死亡,我赶紧给曼谷警察局和总部打电话。利希美在蒙克尔周围绕了一圈,屋子没有任何打斗迹象,一切完好无损,她冷笑道:“他这是甘愿受死吗?” “是呀!死亡竟然如此虔诚。”我叹着气说,死亡最终找到了蒙克尔,只是他的死亡让我无法理解,以他的能力,凶手哪里能近得了他的身,杀死他这样子的泰拳高手也得花点儿功夫吧!谁想到他死得如此安详,像是自己吞食安眠药自杀一样无声无息。 “快看看他的手掌心,好像垫着什么。”利希美敏锐地察觉到蒙克尔撑着地面的左手不对劲儿。我蹲下来挪开蒙克尔的左手,在他左手下面,一枚滴着血的雕刻着“衔尾蛇”模样的佛牌紧紧地被他摁在地上。利希美伸手抽出佛牌,望着佛牌上面三个赤裸环状的男子,“又是它,怎么又是它?” “刚刚逃跑的人难道是蒙沙旺?”我朝着已经被砸烂的窗口看去,这时候再去追凶已然来不及。利希美倒抽一口凉气,门外已经响起了警笛。同事们赶来了。看着同事们提着犯罪现场勘验的工具箱上来,我跟利希美说:“交给他们吧!但愿他们有所发现。” “毕竟凶手没有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他也许留下了来不及处理的线索。”利希美自我安慰着。 把现场和滴血的佛牌交给同事后,我搀扶着利希美往楼下走去。 回到所住的酒店,洗了个澡,疲软地躺在床上,手机“嘀嘀”地来了一条短信,梵缇娅可在短信里面说:“相守宫先生,我想我知道佛牌的秘密。” 3 头颅 夜深人静,街头上已然没什么人影,几只黑色的流浪猫踮着脚尖就着茫茫夜色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下着雨,地上湿漉漉的,我撑着一把浅蓝色雨伞踩着坑坑洼洼的积水走向梵缇娅可那间诡异的铺子。梵缇娅可对于我所调查的案子至关重要,她主动给我发短信,我显得很兴奋,至少我知道这一趟不会白去。她知道太多东西了,哪怕她神经兮兮,说话总有点颠三倒四。 天空阴沉,霹雳如同一条火链子接连天地,雷鸣轰轰,令人心悚。我加快脚步,来到梵缇娅可的铺子面前,铺子没有亮灯,门虚掩着。我在门外喊了一声梵缇娅可,一条纤瘦的身子从门里面蹦出来一把搂住我,说:“我好害怕。” 低头看到是梵缇娅可,我没有推开她而是捂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你没事吧?”梵缇娅可把头埋入我胸口,她似乎很惊慌。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亮灯的铺子,好像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你真好,还好你能来看我。”梵缇娅可语气里面多了几分欣慰。她松开我,我盯着她,她脸很苍白,面容憔悴,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我想问有关佛牌的事情,梵缇娅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滴下了泪珠,两颗圆溜溜莹莹闪动的泪珠从她苍白如纸的面膛滑落,她的声音细如蚊子,说:“我杀人了。” 这话如同一根针,这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耳膜,刺痛了我全身的神经。梵缇娅可回头指着她的店子,说:“尸体就在里面。”我有点儿不相信,但是梵缇娅可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我越过她快步冲进店铺,伸手拧开店铺里的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趴在我面前。尸体身形很瘦、白发苍苍,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衫。尸体还在抽动着,血液慢慢地染红了整片地毯。我认得这个身形,这是蒙沙旺。蒙沙旺被梵缇娅可杀死在她的店铺中。我惊恐万分,走过去把蒙沙旺扶起来,蒙沙旺气若游丝,双目恶狠狠地瞪着门外的梵缇娅可,嘴巴里面想说点儿什么,痛苦使得他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胸口插着一块玻璃,玻璃如同一把匕首,上面刻着一个文案,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形成一个“0”。我想做点儿急救措施,但蒙沙旺已经死掉了。 “他突然跑到我的店铺,我被他发现了,我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他不会放过我。他想杀死我,我这是自卫。”梵缇娅可楚楚可怜地说着,声音哽咽,令人心疼。我感觉很头疼,疑犯蒙沙旺死在梵缇娅可手里,这到底算什么?放下蒙沙旺的尸体,我打电话给总部。一边安慰着梵缇娅可一边等着总部来人,我多么想问问佛牌的事情,但是看到梵缇娅可担惊受怕的样子,我不忍心刺激她。总部的人接管现场后,我把梵缇娅可交给他们。 “你别担心,我会证明你是清白的。”总部的人要带走梵缇娅可的时候,梵缇娅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消失掉一样牢牢抓着我的手,我说完这句话,她才肯松手,并在我耳边说:“你真好,我都有点儿舍不得你了。”我耳根软,听了这话,心里波澜起伏。 回到酒店,我打开电脑,总部给我发了一个邮件,邮件里面写着帕朗和蒙沙旺两人的资料,在帕朗还是毒贩子的时候,蒙沙旺和他属于合伙人,后来黑吃黑,帕朗战胜蒙沙旺,蒙沙旺从此下落不明。帕朗则拿着两人的钱开了柯叻拳场,从一个毒贩子变成地下拳拳场的老板。蒙沙旺和帕朗两人关系微妙,合伙时期,他们总喜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帕朗和蒙沙旺的关系。蒙沙旺这次回来,无非是想夺取属于自己的财富。看完之后,案子总算有些眉目,杀害帕朗以及与帕朗有关的人,凶手应该就是在无名村千锤百炼、脱胎换骨后的蒙沙旺。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利希美,敲门半天,利希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以为她出去了,我打电话给她,她房门里面传来她电话铃声。 “利希美,你睡了吗?快开门,有事找你。”我奋力地敲击房门。 敲得我手都疼了,利希美的房门才“嘎”的一声打开。利希美睡眼惺忪,满脸倦态、无精打采地看着我。我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她手里抱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我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儿,她已经藏到背后去。 “你有事瞒着我,快说,你手里拿着什么?”我说完去拉她的手,“咚”的一声,在我的拉扯下,她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摔在了地上。我睁眼看去,心中一骇,圆溜溜、白森森的正是一颗孩童的头颅骨,头颅骨湿淋淋的好像刚刚被洗刷过了一般。我不解地看着利希美说:“你没事吧?”利希美没有理会我而是迅速弯腰捡起那颗小小的头颅骨跑进房间。我追进去,利希美已经躲进卫生间。她把卫生间的门关了,我只能站在外面吼道:“利希美,你哪里弄来的那玩意儿?你老实跟我交代,你到底怎么了?”利希美没有回答,卫生间里面传来一阵洗刷的声音。面对利希美这古怪的行为,我忍无可忍,喊了几声,利希美一句也不回答,我怒了,用力撞开卫生间那单薄的门,利希美一声惨叫,发了疯似的拿着自己的牙刷不停地刷手里抱着的那颗骷髅头。 “你先安静下来,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挥手让利希美情绪稳定下来,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吓到她,只能循循善诱,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利希美都没有任何回答,她似乎成了一个哑巴,话都不会说了,一心只顾用牙刷把手里那颗头颅刷干净。一旦我靠近她,她就会发出惨叫。僵持了许久,我只能退出卫生间。活了大半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种怪事,利希美显然魔怔了。我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利希美一直没有离开卫生间。我一直守着她到天亮,可能是我不大喜欢熬夜,天刚亮,我便打起盹儿来,打着打着。我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利希美已经不在卫生间里面,卫生间的洗漱台上面摆着三颗被刷得惨白惨白的头颅骨,头颅骨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着。 我拿起手机打利希美的电话,电话在房子中响起来,她没有带电话,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跑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我跑进去一看,浴缸的水已经被放满,里面泡着一堆头颅骨,这些头颅骨脏兮兮的,一缸的水都被污染了。浴缸前面,利希美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浴缸满出来的水不停地冲刷着她。 “利希美,利希美……”我扶起利希美,伸手拍着她的脸,她浑浑噩噩地醒来,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拔起我的牙刷去刷浴缸中那些头颅骨。利希美彻底疯掉了,我想阻止她,她咆哮起来,情绪很不稳定。这种时候,我不能惹恼她,只能任由她洗刷那些脏兮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头颅骨。我长呼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卧室,拿起手机给总部打了一个电话,说清楚情况后,总部说会派人来处理。我自己都没法搞定的事情,无法想象总部里还能有谁可以帮忙。几个小时后,利希美把所有的头颅骨都洗刷干净,她把这些头颅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看着这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头颅骨,她脸上露着极为满意的表情。 半小时后,总部派来的人到了,一个干瘦的小伙子,穿着一件黄色衬衫,黑色西裤,脚底大脚趾和小脚趾之间钳着一双红色的人字拖。他留着一头邋遢的长发,鼻底一字胡,下巴长着一个黑色大痦子。他进门之后先是瞥了我一眼,跟着客客气气地说:“你就是相警官吗?”我点点头,好奇地看着他,总部里的人个个都英姿飒爽,哪有他这贼眉鼠眼?他知道我怀疑他,笑嘻嘻地跟我说:“我不是国际刑警,我是你们请来的人,请问利希美小姐在哪儿呢?”原来是外聘的高人,我伸手指着卫生间。小伙子“嗯”了一声,“听说是中邪了?”这话我没法接,他只有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走进卫生间后,卫生间传来利希美一声惨叫。我冲进去的时候,小伙子正拿着利希美辛辛苦苦洗刷干净的头颅骨摔在墙上。头颅骨被摔碎,利希美痛苦不已,惨叫一声便晕过去了。小伙子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帮忙一起把利希美抬到外面去。 把利希美抬出来后,小伙子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腮帮子,脸上露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我轻声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死不了,不过这事有点儿麻烦,她可能会一睡不醒。”小伙子很难为情地说。 “一睡不醒?怎么可能?”我有点儿不敢相信。 “她最近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吧?或者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小伙子说完站起来开始在我房间里面翻箱倒柜,不懂他在寻找什么。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物,我和利希美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小伙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坐在一边,我转身告诉他这不是利希美的房间后,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骂道:“你怎么不早说呢?”紧接着叫我把他带到利希美的房间。 小伙子在利希美的房间全面搜刮了一遍,最终拿着一个方形盒子来到我的面前,我记得这个盒子,这是梵缇娅可送给利希美的礼物。小伙子把盒子里面的四面佛拿出来摆在我面前:“就是这玩意儿捣的鬼,谁给你们的?” “一个朋友。”我尴尬地回答,心想着梵缇娅可没有害我们的必要吧? “你这个朋友真不够朋友,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利希美小姐肯定死得很惨,这玩意儿我得带走了。”小伙子说完把那尊四面佛塞进一个黑色袋子。我觉得他有点儿危言耸听,正想反驳他,他提着嗓门儿说:“最近有人在炼佛牌,你知不知道?这人已经杀好几个人了,我想你也清楚,血淬佛牌,这招邪门得很,你们小心点儿。还有,利希美小姐从公墓那边挖回来的头颅骨记得拿回去埋了。”他这话使得我心中一震,总部能派他来,他自然有点儿本事,话说得离谱,但好像又有那么一回事。我担心利希美,问道:“她会怎么样?” “先一直睡着吧!等我想到办法再说,遇到这种事,急不来。你要真心想救她,或许可以去找找你那个所谓的朋友。”小伙子说完这番话便告辞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回到自己的房间,利希美睡得正香,一直刷着头颅骨,她也许是累坏了。我把她带回来的所有头颅骨全部收起来放进一个拉杆箱。带着这个装满头颅骨的拉杆箱,我来到了公墓,找了一个树荫地方,挖了一个坑,把所有的头颅骨重新埋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心情很差,梵缇娅可为什么要害利希美?她到底想做什么?曾听说泰国降头里面有一种情人降,这种降头会使得自己所爱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梵缇娅可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把利希美当作情敌了吗?泰国民间还有一种情人蛊毒,可以使得自己的情敌饱受万劫不复的痛苦。我把车开到梵缇娅可的小店,店子关着门,我伸手推了推门,门居然开了,一缕阳光随着打开的大门照射进去,屋内居然传来梵缇娅可的声音:“谁呀?” “你这是要做什么?”看到店铺已经被梵缇娅可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些诡异可怕的器具都被她收起来了,货架上变得干干净净,本来琳琅满目的店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有些不适应了。看到是我,梵缇娅可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杀死利希美?”梵缇娅可的行为让我感到奇怪,但我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算是兴师问罪。梵缇娅可没有回答我,我再问一遍,她还是没有回答我,看了我几眼,她又弯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走近柜台,看到她装满几箱子的东西,看来她要跑路了。我心中更加愤怒,瞪着她骂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说完,抑制不住心头怒火,我抓起箱子里的东西就往地上摔,一件又一件地摔着,直到手麻了、手酸了。 “我要走了。”梵缇娅可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走了?你想一走了之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个害人精,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法律会制裁你,你别想跑掉。”在一箱箱的器具中,我抓到一枚血红色“衔尾蛇”佛牌,我算是明白了,小伙子所说的炼制佛牌者,正是我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为了炼制一枚佛牌,以血淬牌,她一直在杀人,亚松、空勒、尤格达塔、蒙克尔、蒙沙旺……一切都是她。我显得更加愤怒,怒火已然将我整个人燃烧起来。 梵缇娅可流着泪蹲下来,她把我摔坏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箱子。她小心翼翼,心疼地把她那些宝贝,已经被我摔坏摔碎的宝贝捡起来放好。我的怒骂,我的愤怒,她只能流着泪面对。收拾好之后,她张嘴轻声说着:“我说我要走了。” “梵缇娅可,你不能一错再错,求求你,救救利希美。”突然想起小伙子所说的话,梵缇娅可也许可以救醒利希美,我的愤怒立马消失掉,我开始乞求,乞求她高抬贵手。 “相守宫,对不起,我要走了。”梵缇娅可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吗?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吗?你不会明白。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害人精吗?我好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得走,这是我的使命,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厉声喝道。 梵缇娅可只顾哭着,有些神志不清地说:“救不了,都救不了,包括我自己,没有人会珍惜我了。” “梵缇娅可,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是个缺爱的女孩,可你不能因为你缺爱而去伤害别人,梵缇娅可,你听到我说的话吗?”我想梵缇娅可回头是岸,但我说这话的时候,梵缇娅可嘴角突然涌出一丝血迹。 “相守宫,我真要走了,谢谢你曾珍惜我。”梵缇娅可破涕为笑,笑声一出,她嘴巴呕出一口黑血。她的表情变得很痛苦,整个人眼看就要趴下,我上前扶住她,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了?你吃了什么?”梵缇娅可缓缓地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她的身体变得冰凉、变得僵硬,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口口声声提到的“我要走了”会是以这种形式走。我低头看着她的脸,她还微笑着,甜美的笑容,惹人疼爱的笑容,看着人心酸。 嘀嘀,一条迟来的短信进入我的手机。 我掏出手机,梵缇娅可死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没有选择,死亡是我最后的救赎,而你将会踏着我的尸体找寻最终的黑暗。” 第八章 通阴教室 第八章 通阴教室 1 恶童子 曼谷莲县一间偏僻的中学正浸泡在柔和的晨曦之中,这间学校极为简陋,只有一栋掉色的教学楼和一栋看似危楼的教师宿舍楼。来这上学的基本都是走读生,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初二年级的学生尼鲁特提着书包兴致勃勃地走进404教室,同学们都没有到,今天,他成了全班第一。尼鲁特心里特别得意,他从来没有拿过第一,不管是考试还是其他项目。一向喜欢拖延的他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来得特别早,看着宽敞的教室,桌子、椅子井然有序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把书包放好之后,他学着老师的样子抬头挺胸地跨步走到讲台上,想着在讲台上当一回老师指点江山,谁想讲台上突然出现一条影子,神秘的影子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尼鲁特朝着地上的影子说,那是一条人影,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人形的影子,但这不是他自己的影子。影子静静地躺在讲台上面,像是一具尸体。教室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影子从何而来呢?尼鲁特尽管年纪不大,但他知道这事诡谲,吓坏了的他尖叫着跑出教室。 半个小时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到404教室,经过尼鲁特的指引,大家都知道讲台上有个人影。他们并没有害怕而是围在讲台这儿,对着影子指手画脚。影子静静地躺着,擦不掉,抹不走,已然和地板融为一体。同学们对着影子折腾了一番,影子没有任何动静,他们瞬间也没了兴趣,看书的看书,打闹的打闹。 上课铃响后,历史老师拿着课本缓缓地登上讲台,有点儿老花眼的他似乎没有发现讲台上有个人影。站到讲台后,他一如既往地打开教科书,然后叫学生们跟着自己翻书。课程进入一半,一个学生突然尖叫起来,随着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全班同学开始慌乱。老师看到这一幕,拍着讲桌骂道:“你们想造反吗?”学生们已经吓得躲成一团,几个惊吓过度的学生已经推门逃了出去。老师吃惊不已,同学们害怕地指着他身后的黑板,他转过身来,一条黑色的人影趴在黑板上面,黑影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跟黑板融为一体。 黑板虽黑,但是人影的形象极为显眼儿,人影似乎从地板上瞬间挪到了黑板上面。老师不以为然,指着人影骂道:“你算什么玩意儿?”黑板里的人影突然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老师抓起手里的黑板刷狠狠地砸在人影身上,黑板痛叫一声,砸他的老师突然翻身倒地,像是触电一般抽搐不已。 404教室死了一个老师,学生们都说老师是被一条奇怪的人影所杀死,校方却发通告说死者属于猝死。教室没有被清理,警察也没有出现,学生们还得回到教室里面上课。与以往不同的是,回到404上课的孩子减少一大半,不少害怕的学生都请假拒绝回校上课。坐在404教室里的学生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的眼睛还在不停地转动着,警惕四周,生怕那条奇怪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他们感到害怕,却又不敢违背家长和老师,只能冒死来上课。教室里面沉寂了许久,一个洪亮的女孩声音打破这个僵局:“一定是猜卡姆迪。” “猜卡姆迪回来了吗?”有个男生叫道。教室里面一片慌乱,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他们都认为猜卡姆迪回来找他们报仇。坐在第一排的班长基拉雷受不了大家的言论,站起来骂道:“你们别胡说八道,好吗?猜卡姆迪已经死了,那是意外,懂吗?不许你们在这妖言惑众,你们都给我闭上嘴巴。” “它就在你脚下。”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吓得基拉雷跳到椅子上。果然,那个奇怪的影子又出现了,影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班长基拉雷位置下面的地板上。全场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往后排坐去。基拉雷站在椅子上低头朝着影子骂道:“给我滚开。”他在椅子上跺着脚,椅子摇摇晃晃地发出杂乱的响声。那个影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忽然挪到前面的讲台上。基拉雷吐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走下来,吓得脸色苍白的他也躲到后排这儿。 这一节课是英文老师的,英文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年轻貌美,穿着时尚,吐着一口洋腔。知道教室里面死过人,但她并没有害怕,进入教室,看到同学们都坐在后排,她感到很意外,询问了几句,没有一个同学回答她,他们都伸手指着讲台。女老师好奇地望着讲台,讲台那儿,一条黑色的人影如同一条狗似地趴在上面。 “你们都有点儿大惊小怪了,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女老师怒斥着她的学生,学生们只能厚着脸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学生们那么听话,女老师显得很惬意,打开课本正打算讲课。学生们突然“哇”的一声又退到了后排,他们指着黑板小声地说着:“黑板……黑板……” 女老师回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影不知不觉地已经挪到了黑板上面。女老师被这一幕吓到了,胆子本来就不大的她拿起书本就朝黑板扔过去。黑板发出一声惨叫,女老师身子往后一倾,摔在了地板上。等同学们把医务处的人叫来,女老师已经断气了。 亲眼看到过两次死亡,学生们都害怕了,整个班级的人都请假了。学校领导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把藏着杀人影子的404教室封锁起来。这间恐怖教室重开是因为我的到来,梵缇娅可死了之后,我在她的背后找到了一个文身,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形成“0”的图案如同一个火焰环牢牢地刻在她白皙的背上。梵缇娅可显然跟萨克达、帕朗、蒙沙旺是一伙的。这让我始料不及,除了这个文身之外,我发现文身下边留有一个名字,一个泰文名字“苏帕猜”。 我叫人帮忙查了一下“苏帕猜”这个人,苏帕猜是一位名气很大的文身师,他居住在莲县,经营着一家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文身店。我只能这么想,除了梵缇娅可身上的文身外,萨克达他们身上的文身同样也是苏帕猜所刺。我要找到苏帕猜,他和“衔尾蛇”状的比萨符号肯定有着很大的联系。我驱车来到莲县,找到苏帕猜的刺青工作室,令人遗憾的是我找到的并非一家文身工作室而是一个水果店。经过店主了解,苏帕猜很早以前就结束自己的文身师生涯,至于他去了哪儿,周围的人都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苏帕猜的儿子在附近的一家中学念初二。我顺路来到这家学校,想通过苏帕猜儿子找到苏帕猜的我却在这所学校遇到一个奇怪的案子。 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影子杀人,这种事情难得一见。 在404教室转了一圈,教室已经结起一层蜘蛛网,站在讲台上,凝视着台下的一切,脑子慢慢地联想,想着前段时间在这发生的一切。学校因为这个事件很敏感,所以一直不敢叫警察。如果不是我硬要来瞧瞧,这间教室还封闭着。校方领导对“影子杀人”这个事半信半疑,我叫他们陪我过来,他们好像还挺害怕,没有一个老师敢陪着我一同来到这间透着浓浓的死亡气息的404教室。 我在教室里待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异样。在我想离开的时候,讲台那儿突然涌出一条人影,我顿时来了兴致,走到人影前面,这条人影一米四五左右,个头不大,不像是成年人的影子,他就好像班里的某个学生。我凝视着人影,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我坐在人影前面的一个课桌上,等了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瞥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影,之后对我说:“这间教室有鬼,学生们都不敢来上课了。” 经过了解,这个中年男人名字叫纳塔波恩,他头衔蛮多,是这所学校的体育老师、404班的班主任、学校训导处主任。我向他表示自己的身份,他颇为无奈地扫视着教室喃喃自语:“我想我得找个法师,我想我得找个法师……”我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头看着讲台上的人影,那条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挪到了黑板上面。 “还我学生,还给我同事的生命。”纳塔波恩老师似乎发疯了,他朝着黑板上的黑影咆哮着,像极了一头疯狗。我愣着的时候,他已经冲到讲台上面,他捶打着黑板,如癫如狂地在跟黑板上的影子决一死战,扭打成一团。如果不是影子有古怪,纳塔波恩这表现绝对可以送去精神病医院了。我从课桌上下来,正要去制止与黑板上的人影疯狂作战的纳塔波恩老师,纳塔波恩老师却软绵绵地从黑板上滑下来,口吐白沫,手脚抽动着,如同发羊角风。 “纳塔波恩老师,你还好吗?”我上前来查看,纳塔波恩已经完全静止,呼吸也没了。我抬头看着黑板,黑板突然传出来一个笑声,上面那条奇怪的人影消失不见了。我把纳塔波恩老师扶起来,跟着检查他的口腔,他的口气有点儿重,像是吃错了什么。我拿起手机给总部打了一个电话,关于纳塔波恩的死亡,或许要请专业的法医来检查才能知道死因。 走出404教室,教室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有学生,有老师。他们都好奇地看着我,他们肯定觉得我胆子特别大,我只是对他们报以一笑。校长这时候气呼呼地跑来,他把我拉到一边说:“我本不该重开404教室,纳塔波恩老师的死亡你需要负全责,这间教室必须得永久地封起来。相守宫警官,是你害死了纳塔波恩老师。”他气急败坏地说着,我无言以对。这明明是一场谋杀,教室里的影子明显有人操控,虽说不知道是谁,按照以往来说,这个影子出现的情况和时间出入不大,三个老师的死法基本一样,至于死于什么,我暂时不知道。我从人群里面走出去,校园外面已经响起了警笛。这一阵警笛提醒了我,我来这里不是办404教室谋杀案的。我找到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学生用泰语跟他说:“你认识一个叫猜卡姆迪的学生吗?” “猜卡姆迪?”学生挠着头,头皮屑都被挠彻底了,他都没有想起什么,反倒是他身边一个女学生说:“猜卡姆迪?他不就是两个星期前意外死掉的那个初二坏小子吗?” “初二坏小子?”我尽管找到了眉目,心里面还是显得有些吃惊。女学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不大想说出这个事情。我把警官证拿出来给她看,她才放松不少。尽管如此,她还是显得小心翼翼,她把我带到一个无人的校区,接着向我讲述猜卡姆迪的事情。 关于猜卡姆迪死亡这件事,除了404教室里的学生,似乎还没有谁清楚这事。恰好女孩的妹妹属于404教室中的一员,她和猜卡姆迪属于同班同学。晚上姐妹俩睡前聊天的时候,妹妹告诉姐姐关于猜卡姆迪死亡的真相。猜卡姆迪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坏学生,打架斗殴,欺男霸女不说,他经常带头整蛊老师,偷女老师的内衣内裤,把老鼠和蛇放进老师的宿舍,在老师的饮水机里面加料等,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是他干的,但是没有证据,谁也拿他没办法。作恶多端的猜卡姆迪屡屡得手,他在校园里面越加嚣张,声称没有人能制服得了他。 除了以上的行为外,猜卡姆迪似乎还有毒瘾,他在校外认识了一帮小混混,小混混的头目让他到校内发展成员和卖毒品。两个星期前,这事被他的班主任纳塔波恩发现。纳塔波恩亲自抓住了私自在校园里面卖毒品的猜卡姆迪。猜卡姆迪可不会那么轻易被纳塔波恩抓到,他咬了纳塔波恩一口,接着两人扭打起来。也许是因为猜卡姆迪之前吸了过量的毒品,他和纳塔波恩扭打了一会儿后便一动不动了。纳塔波恩松开他后,他已经没气了。这事被校方封锁了,关于猜卡姆迪的死亡,他们只说这是意外。404教室的学生却一致认为是班主任纳塔波恩亲手打死了猜卡姆迪。事情看似这么简单,女孩后面告诉我,猜卡姆迪死不甘心,生为恶人,死为恶鬼,头七之后,化为阴影藏在404教室,凡是沾上他的影子,谁都会倒大霉。 “他在找学校的老师复仇。”女孩肯定地说。 “他都已经死了。”我反驳她。她摇摇头,看了一眼四周,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她才缓缓地说:“我妹妹说,猜卡姆迪懂得法术,她曾见过猜卡姆迪指挥两只乌鸦去叼走英语老师的内裤。还有,猜卡姆迪这个人本身就很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住哪儿,来自哪里,他爸妈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有人曾亲口听他说,他来自一个巫医家族,他父亲是一位神秘的巫医,谁也别想在他身上讨到便宜。他整天跟人恶作剧,还扬言要杀光学校里的老师。我妹妹那个班的人都称他为来自地狱的恶童子。” “来自地狱的恶童子?”我觉得这个绰号有点儿可笑,猜卡姆迪真有那么难缠吗?如果他的话都没有错,他父亲苏帕猜应该不是寻常之辈,这使得我对苏帕猜一家更加感兴趣。我本来还想多问点儿东西,女孩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多,让我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要不然她将会大难临头。我答应了她,她才安心地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耍。 我回到404教室,同事们正在处理纳塔波恩的尸体,见到我之后,一个同事过来跟我说:“影子杀人,你觉得科学吗?” “你说呢?”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同事从兜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器,“所谓的杀人影子无非是从这玩意儿里面弄出来的,故弄玄虚罢了。” “纳塔波恩呢?”我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已经将纳塔波恩的尸体运出校门,急忙问了一句。同事收起微型投影仪,吐了一口气说:“死于中毒,应该是氰化钾这类的。” “另外两位被害的老师应该也属于同样的情况,这事我私下走访一下,嘿嘿!这座学校,似乎藏着不少秘密。”我说完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根烟,点了烟,吐着烟圈,环顾这座简陋的学校,校园里行色匆匆的学生和老师,死亡还会继续吗? 2 影子杀人术 警察们离开后,404教室再次被封锁起来。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面溜达着,几次想找校长谈话都被拒绝了。学校的一些领导老师都不待见我,我死缠烂打把他们惹急了,校保卫处的两个大叔把我架到了校外。我就在校门口一直等着,下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蜂拥而出。本来想在学校大门口拦校长的车,门口两个保安大叔四只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我的位置。我有些纳闷儿,最可惜的是,除了学生们,老师和校长一个都没有出来。我想闯进去,保安大叔把我推了出来。在大门口像是吃了大便一样游荡着,硬闯进不去,他们诸多借口,烦死人了。 此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出现在我身后,他扯了扯我的衣角问:“你是警官吗?”我回头看着小孩,他没有穿校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叫基拉雷,404班的班长。”少年向我伸手,他想跟我握握手。我识趣地跟他握握手,404教室发生命案之后,学生们都不敢来上课,一个个请假休息。能在校门口遇到404教室的学生,还是班长,我心头一阵激动。基拉雷似乎看穿了我的身份,我对他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答应了。我带着基拉雷来到一家小饭馆,基拉雷叫了几个他喜欢吃的小菜。上菜之后,基拉雷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像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东西一样。我在一边抽着烟,眯着眼盯着基拉雷看。基拉雷吃饱之后才开口说:“404教室死了老师,我们都很害怕,我以为自己不害怕,可是还是很害怕,说真的,我们都怕死。” “没事,谁都怕死,我也怕死。”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粒小花生放到嘴巴咀嚼着说。 “你不是警察吗?”基拉雷疑惑地望着我。我呵呵一笑:“警察也是人,是人都怕死。”说完我开始发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这话毁人三观,眼前不过是个少年。基拉雷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警察很失望:“这件事,看来没办法了。” “怎么了?我虽然怕死,但是死得其所,我便不怕了。”我说完,基拉雷再次用他那异样的目光审视我:“好,我说出来吧!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猜卡姆迪他不是个好学生,但他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坏,他很讲义气,也很照顾我们大家。他之所以与老师对抗,因为他发现了学校里面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话使得我的心很振奋,留守那么久,总算是找到线索了。基拉雷继续说:“猜卡姆迪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有个事,我必须得告诉你。猜卡姆迪死之前,他来找到我,他问我,基拉雷,我能相信你吗?猜卡姆迪从来都是一个小恶霸,对我一直也不客气,他突然跑来和我说话,我被他吓坏了。我告诉他,你可以相信我。猜卡姆迪接下来告诉我,他就要被杀死了。我以为他逗我玩,谁知道他真死了。学校里的人说他吸毒过量,我觉得不是,这是杀人灭口,好在猜卡姆迪懂得法术,他死后同自己的影子回来报仇,杀死那些可恶的老师。” “他把他所知晓的秘密告诉你了吗?”我一边仔细听着一边问道。 基拉雷点点头,他说:“学校后面有一个高坡,高坡那边有一个厕所,那个厕所下面有人在说话。” 我怔住了:“就这个秘密吗?” 基拉雷说:“高坡那边曾经是乱葬岗,那个厕所,我们从来不敢用,经常有人在那边见鬼。”我低头喝了一杯水,这算什么秘密?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重大线索,看来不过如此。基拉雷整个人显得很慌张,他感觉厕所有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我沉默不语,基拉雷急了,抓着我的手说:“学校有个奇怪的事情,班里的女生,每个月都有人失踪,失踪三天后,她们才会回来上课。” “也许她们请假了。”我提出异议。基拉雷并不这么认为,他说:“不对,她们重新回到教室后,整个人都变了,人没有之前那么活泼了,变得呆呆的,脸上毫无表情,木讷无比。最可怕的是,课间操的时候我发现她们的影子。” “影子怎么了?” “她们的影子不见了。”基拉雷像是说悬疑故事一般讲述。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额头已经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也不知道是他太紧张还是天气太热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了我一句:“你相信影子杀人吗?”我摇摇头,根本没有什么影子杀人,404教室里面出现的影子是人为的,死掉的三个老师是被人毒死的,他们迈入404教室上课之前已经中毒了。下午的时候,同事已经打电话给我说清楚了,毒死三个老师的是一根微乎其微的鱼刺,鱼刺蘸了乌头草毒刺入他们的脖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如鲠在喉吧!基拉雷遗憾地看着我说:“你会相信的。” 结账后,基拉雷自己回去了,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我千万不要把他私下见我的事情告诉别人。离开小饭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我顺着路往事发学校的方向走去。一间死了人不报警的学校,里面肯定藏着不少秘密。学校的大门被保安大叔严守,我要从正面进去已经完全不可能。绕到学校后面,发生命案后,校长加强了巡逻,几个夜巡者刚刚离去。 我翻墙进入校园内部,借着校园种植的花草树木隐藏自己的行踪,蛇行鼠步绕过教师宿舍楼,我朝基拉雷所说的校区后边高坡走去。这边显得很阴暗,一盏路灯也没有设置,基拉雷所说的那个诡异厕所就在高坡半腰的地方,两间小瓦屋,周围还缠着爬山虎这类的藤蔓。我来到厕所不远处的一棵绿荫后面,仔细打量着厕所,厕所看着没有什么异样。 调查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去调查一间臭烘烘的厕所。打算直接往厕所走去,厕所的门却被推开了。校长带着几个男老师从里边走出来,他们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被纳塔波恩这几个老师的死亡所影响。等校长他们离去,我赶紧蹿进那个厕所。厕所就两扇,连着校长却走出去五个人。我进来之后,厕所中摆着两个马桶,看不出有什么玄机。越是没有玄机,这儿越有疑问。基拉雷也许说得对,这就是学校的秘密,一个无法告人的秘密。 我蹲在马桶上面,这边很暗,又不能弄出点儿火光,蚊子又多,叮得我浑身瘙痒。想着白天再来打探打探,马桶下面有个声音问道:“你们怎么还没离开?”厕所果然会说话,我只能“嗯嗯”地叫了几声。那个马桶突然震动一下,马桶自己挪开了,一道白色微光从里面透出来,我看到了一条阶梯。 一个胖子从马桶底下裂开的缺口冒出一个头问:“还有事吗?” 藏起来的我瞬间飞身而出,一肘子将胖子击倒。我走下缺口中的阶梯并把昏倒的胖子拖进来,几分钟后,马桶自己合上了。 厕所下面是一条地道,地道亮着两排白炽灯,通体贴着白色瓷砖,看着透亮无比。我顺着地道小心翼翼地走着,除了胖子之外,我还没有遇到其他人。如果这里藏有秘密,肯定会有人把守。我摩拳擦掌,难免要有一场恶战。一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学校,学生也没几个人,厕所下面却装修得油光滑亮,实在难得。我缓缓走着,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乖乖听话,要不然你就跟它一样。” 一个女孩哭着哀求说,“不要……不要伤害我。” 我热血涌起,大步循声而去,来到一个白色大门前面,大门属于透明玻璃门,似乎是单向玻璃,我站在大门这里,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里面的人却没有察觉到我。在这个房间里,一个卷发男人赤裸着半身,身上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咒,他看上去年纪差不多五十岁左右,皮肤很白,如同乳猪,背面、手臂、大腿、胸口用红色笔迹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咒纹案,太极、八卦、佛像、莲花、人头、恶魔、妖鬼等。在这个诡异的男人面前,一张披着白色被单的双人床横着摆放,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赤身裸体地躺在上面,她的手脚都被绑起来,脸上充满了惊惶的表情。在床边,靠墙一点儿,一条花斑狗躺在一摊血水上面,狗头还在微弱地弹动,似乎刚刚被杀死。 “求求你,放过我。”女孩可怜巴巴地求着男人。我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女孩,正是今天跟我谈话的那个女孩。和我聊天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开朗,这才多久,居然落到这般境地。我心里涌出一股怒火,这间学校果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来,你只要乖乖地睡一觉就好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要是听话,三天后就可以回去上课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女孩面前。女孩吓得已经发不出声。男人在女孩的额头轻轻一点,女孩双眼一闭,好像晕过去了。男人开始念着奇怪的咒语,念完咒语,他回身拉过一个箱子,箱子已经被打开,箱子里摆放着各种奇怪的东西,画笔、针刺、手套、凡士林、文身机……这是一套刺青工具。男人拿起这些工具,他把女孩的背部翻转过来,拿着画笔在女孩背部画出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缠成一个“0”。看到这一幕,我已经按不住心中的怒意,一脚把门踢开。男人受到惊吓,骂了一句:“死胖子,你找死吗?”他还以为是自己人,看到我之后,他放下手中的工具问我:“你是谁?”我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步过去拿起床边的一块白色床单把床上女孩的身体遮掩住。那个男人显得很淡定,伸手在地上拿起一件五颜六色的外套套在身上说:“正义使者?” “苏帕猜,想不到你躲在这儿。”我冷笑着说。 “你认识我?”男人感到吃惊。 “猜卡姆迪是你儿子吧?他是你亲生的吗?”我问道。 苏帕猜脸上抽动了一下说:“这孩子不听话,处于叛逆期,他想当救世主,想救这些愚蠢的女孩,无知的他死有余辜。他想破坏我们宏伟的计划,我保不住他。”苏帕猜的话使得我心中疑惑不已,连苏帕猜都保不住自己那多管闲事的儿子,难道他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我一步步地紧逼着苏帕猜:“记得梵缇娅可吗?”苏帕猜的脸颊再次抽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他开始警惕起来,脸上的肉不停地抽动。我没有回答他。他干咳一声,伸手揉了揉脸颊,跳动的肉不再跳动,他变得有些自我陶醉:“梵缇娅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我很喜欢她,怎么了?你也喜欢上她了吗?她确实很独特,笑起来很别致……” “所以你在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打断他的话。苏帕猜伸手抓了抓头上卷如辫子的头发说:“我永生无法忘记她,我遇到无数的女孩,帮助无数女孩刺青文身,最爱的也是她。” “得了,少说废话,今晚我要把这个女孩带走。”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女孩说,女孩酣睡着,脸上已经没有那种惊惶的神色。 苏帕猜大笑一声说:“不可能。” 我已经走到苏帕猜面前,苏帕猜嬉皮笑脸地直立着。我讨厌他这种表情,一拳把他给击倒,他反而呵呵笑道:“今晚你会死在这儿。”他嘴里突然念叨起来,像是念咒,咒文叽里咕噜,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凝立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看来他在搬救兵。我卷起袖子,恶战即将来临。嘈杂声越来越近,俄顷,白色玻璃门被推开,一群十四五岁的女孩赤身裸体地走进来,她们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僵尸一般。我低头看了一眼苏帕猜,他嘴角在流血,我刚刚对他下手有点儿重。 苏帕猜冷笑道:“你要想出去,踏着她们稚嫩的尸体出去吧!” “浑蛋。”我一脚把苏帕猜踢开,他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笑声绕着地下室,令人头骨发麻。 我想过去控制他。他嘴巴发出咕噜一声,一道银色的光芒从他口中吐出来。光芒扎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传来一阵麻意。糟糕,想不到苏帕猜懂得吹箭术,我这是中了苏帕猜的毒箭了吗?迷迷糊糊间,我倒在地上,晕睡过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十几个赤身小女孩走进这个房间,她们木头一般站着,迟迟没有发动进攻。我看了一眼地上,奇怪了,她们居然没有影子。 “她们的影子都被我给剪掉了,我会赐予她们最厉害的影子。”他的咒语又来了,床边那条花斑狗,它底下的影子突然站起来,影子踮着脚步来到那群女孩边上,它钻进一个女孩的身后,成为女孩的影子,水乳交融,天衣无缝。 女孩活过来了,脸上变得狰狞,如同一条疯狗般朝我扑过来。我避开女孩,女孩疯子般朝我进攻。这下我有些为难了,女孩是无辜的,该死的是苏帕猜这个浑蛋,我不能伤害女孩,女孩却要吃掉我。苏帕猜得意地笑着,他似乎已经掌控了全局,一个女孩攻不下我,他吹了个口哨,一堆奇怪的乌黑色影子从床底下爬出来,它们一一钻到女孩身后成为女孩的影子。机器般的女孩遇到这些奇怪的影子,瞬间被激活了,张牙舞爪,嗷嗷怪叫,像是饥饿的野兽一般朝我奔袭。我被这疯狂的一切所震慑,苏帕猜竟然做到了,他隐藏多年,为的竟是如此疯狂的事情。想到404教室里那条影子,我喊道:“苏帕猜,那是你儿子的影子吗?” “什么?”苏帕猜似乎还没有听明白。 “杀死纳塔波恩老师的影子是猜卡姆迪的吧?是你儿子的影子杀死了那些老师。”我一边躲着女孩们疯狗般地攻击,一边朝苏帕猜喊着。苏帕猜看到我身陷危险,已然撑不了多久,得意地说:“你快死掉了,就算是我儿子的影子杀人又如何呢?猜卡姆迪自幼跟在我身边,我自己学到的东西,他那么聪明,耳濡目染,总能学到一丝半毫。” “他来了,来找你算账。”我说完,身子一矮,躲开几个女孩的攻击,退缩到一边的墙上,倚着墙壁,至少我不会背腹受敌。何况我现在得到了一个好帮手,这个帮手悄然而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就在床边,死寂地听着我和苏帕猜之间的谈话。 我被攻击的时候,那条影子飞舞起来,像是一个武士,更像是一把利剑,一把锋利的剪刀。我耳边传来“唰唰”的响声,这是影子飘过的声音,影子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它把女孩和她们身后不属于她们的影子给剪断了。 奇形怪状的影子被剪掉后躲回床底,女孩们没有了怪异的影子,木然而立。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这一切太及时了。猜卡姆迪的影子,荡漾在房间里面,女孩们获救了,我也获救了。 见势不妙的苏帕猜狼狈地夺门逃走了。 “恶童子”、“坏小孩”猜卡姆迪的影子追了出去。 父子之间的斗争还在持续,疲乏的我只能做个忠实的旁观者。 我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了一块草地上。我浑浑噩噩地看了一眼四周,我正好躺在那间诡异厕所的隔壁。看到我醒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向我。我眯眼看了看,他来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他是帮助利希美脱险的神秘小伙子。 “你醒了,太好了。”小伙子很高兴地说。 我拍着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小伙子笑着说:“你中了苏帕猜的迷药,幸好你命大,被我及时发现。” 我问:“苏帕猜呢?” 小伙子摇摇头。 我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伙子说道:“有个叫基拉雷的学生见到你独闯龙潭,他打电话报警了。” 听完我一愣,想必,基拉雷已经看穿一切。 3 疑犯追踪 逃离那个暗藏玄机的厕所后,我用尽最后一口气给总部拨了一个电话。由于在下面没有任何信号,我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外跑。女孩们最终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猜卡姆迪不会放过他的父亲。警察很快包围整个学校,校长和几个追随他的老师被带走了。刑讯室里面,校长和老师们都说自己是被逼的,但他们良心未泯,把这些年替苏帕猜所做的一切全部招供。苏帕猜利用校园里稚气未脱的女孩来修炼“影子杀人术”,这个解释看着简单了点儿、玄幻了点、敷衍了点,也不科学。校长和老师们又说不出其他的原因,局里也只能以此结案。厕所里受迫害的那些女孩,还有其他曾经被苏帕猜亵渎的女孩,她们的影子还是没有找回来,没有影子,她们显得很木讷,像个人偶。总部把这些着了魔的女孩交给那个帮助利希美脱险的小伙子。 小伙子赶尸一般将女孩们送上一辆橙黄色校园车。车即将开走的时候,小伙子调皮地来到我面前:“她还好吗?” 我说:“一点儿也不好,你还没有找到办法吗?” “放心,她会没事的。”小伙子笑得很阳光,在他身上,总是能量满满,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心里踏实不少。我问他:“女孩们会怎么样?”车里的女孩如同木偶一般站着,看着怪可怜的。 小伙子拍着胸脯爽朗地说:“包在我身上。”他转身要上车,我又问一句:“你好像还没有跟我说你的名字。” 他一拍脑袋,似乎也忘记这事了,“我叫夏泰拉坦拿古。”说完他钻上车随车离去。 他的名字好长,我都听不清楚,只听到后面“拿古”两字。拿古是个神秘男,总部很信任他,希望他能把这些被苏帕猜祸害的小女孩恢复。办完一切后,我走在静霭的校园里面,天还没亮,还有三个小时,坐在学校那个凹凸不平的篮球场上,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也没有一朵云,夜风柔柔地吹着。回想起被女孩们攻击的一幕幕,死神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盯着我,它就等着我倒下,等着我没了呼吸。对我来说,死神就是一个小偷,它会随时偷走我的生命与灵魂。 坐了十来分钟,一个女孩朝我走来,她醒过来了,人看着开朗不少,到我面前后,她说:“大叔,谢谢你,送给你。”女孩举起双手,手掌摊开,掌心握着一粒白色的珠子。珠子看着很普通,表面还挺粗糙的。 “你收好吧!我不会要你的东西。”我说完,女孩显得很生气,秀目瞪着我说:“这是我从苏帕猜身上抓下来的,也许对你有用。”这话我爱听,伸手拿过女孩掌心的白珠子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珠子没有任何破绽。看到我那么笨拙,女孩把白珠子抢了过去,双手使劲一摁白珠子,白珠子裂成两半,珠子空心,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草纸。女孩把草纸递给我说:“这是他们互相之间联络用的通行珠,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你怎会知道?”我被眼前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吓住了。 “我不是笨女孩,他们曾经把我妹妹带去过一次,我妹妹本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失踪三天后,她变得很呆,做事都是慢吞吞的,老是心不在焉,更可怕的是,我发现妹妹竟然没有影子。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肯说,而且一味地疏远我。我知道妹妹一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在今晚,他们选择了我。我不像妹妹那么容易被迷惑,他们想用麻醉药迷晕我,其实我早有防范,我一直清醒着,等着机会揭发他们。” “你很勇敢,但你想不到他们会如此恶毒。”我对她赞赏有加。她噘起嘴笑了笑:“我这么做,也是想找到治好妹妹的办法,为了我的妹妹,我死又何妨?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路清醒着的我听到了他们不少的秘密。” “哦!包括他们联络用的通行珠吗?”我特想知道女孩还听到了什么。女孩点点头,歇歇气后她说,“苏帕猜不是在修炼什么影子杀人术,他是在帮他们的头目,一个叫大佛陀的人收集108个幼女,这些幼女在进贡给大佛陀之前,苏帕猜需要对她们进行所谓的净身,至于净身是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或许就是剪掉我们的影子,在我们身上刺下奇怪的文身。” “大佛陀”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到,原来幕后黑手化名为“大佛陀”,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年纪多大?身形如何?什么身份?来自何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脑子里面出现各种各样关于“大佛陀”的问题。我沉思着,一声不吭,女孩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我只听到这么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欣慰地看着女孩,女孩脸上再次绽起一丝甜甜的笑容。我把女孩送到学校门口,她的父母已经久候多时。我送走女孩和她的家人后低头看着手心中紧握着的那张黄纸,这是我找到“大佛陀”的唯一线索。想着打开黄纸,学校里那栋静静屹立着的教学楼传来一声惨叫。我把黄纸藏进裤兜快步冲向教学楼,惨叫声来自四楼,我一口气爬上来,从401找到404,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杀人教室里亮着灯火,一个卷发的男人捂着自己的喉咙跪在讲台前面。我走进去的时候,卷发男人呜呜嚷着,脸颊上的肉急频率抽动着,一会儿,他捂着喉咙的手松了下来,随后他的身体也僵硬地躺下。苏帕猜死掉了,杀死他的不是猜卡姆迪的影子而是一根鱼刺,一根淬过毒液的鱼刺,鱼刺细微如发,肉眼几乎看不见。 在苏帕猜的嘴巴中,他咬着一块佛牌,佛牌很熟悉,刻着“衔尾蛇”形状的血色佛牌。佛牌杀人法,这是梵缇娅可的杀人方式,她还活着吗?鱼刺又代表什么?不是梵缇娅可吗?那又是谁呢?我心乱如麻。白色的灯光下,苏帕猜死状很惨,他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身,什么款式都有,乱糟糟的令人分不清东西南北。梵缇娅可的死亡提醒了我,我把苏帕猜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外套扯下来,一个又一个地去研究他身上的刺青。刺青样式很多,四面佛、般若、佛经、虎爪、三头象、神兽孔通、白鳝、猴子、莲花、符咒等,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在泰国,刺符文身历史悠久,已经有五六百年的历史。在亚育太也王朝时期,虽说国泰平安、风调雨顺,但是他们和邻国缅甸关系很不好,常年交战。那时候,泰国已经是一个重佛教的国度,王室和百姓都深信佛祖菩萨。战火不断,为了给泰国的军队带来好运,泰国的高僧们制造了无数的平安符、佛牌给将士和坐骑佩戴。 沙场上,泰国士兵们与敌人近身肉搏,平安符和佛牌因为战斗经常丢失,保佑自己的佛牌、平安符一旦丢失,士兵就没了信心,彷徨不已。为了解决这个事情,一位聪明的僧人想到刺符的办法,他把佛教符咒用针点着黑色墨水或者神水刺在士兵身上。这种方式无异于把佛的力量附在士兵的身上,获得佛祖赐予的能量,士兵们在沙场上英勇无比,杀敌无数。这种刺符法术受到军队的欢迎,流传至今,从军营到外界,大受欢迎。在刺符法术中,除了巴利文写出来的神秘咒语外,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神像图案。 泰国人所崇拜的猴神哈奴曼、虎神、象神、招财女神、双尾盐蛇都是大家所喜欢的图案。现在的刺符法术获得一些高僧的改良,除了保平安、消灾解难外,它还能帮人带来财运、桃花运、驱除小人等。我曾在办案的时候亲眼见过一位法师给人刺符,法师先是给需要刺的符开光诵经,再用神水加持符箓,法师把神灵请到受符者身上的时候,受符者突然休克,跟着像个疯子,神力大增,手舞足蹈,完全不受控制,这事来得突然,吓坏不少游客。刺符这门法术,禁忌颇多,苏帕猜把各种符号图案都往身上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也算是百无禁忌了。 我在他身上寻找了许久,最后在他左边臀部发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图案,图案没有形象,不像猴子也不像老虎而是像一张地图。这张地图很小,上面微雕着不少字样,肉眼看不清楚。 “苏帕猜,亵尸这条罪我先扛下来了。”我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用小刀将苏帕猜左臀上面这一块小地图给切下来。费了不少劲儿,切到这块皮肉后,我把它塞进裤袋。起身给苏帕猜鞠了一躬,我发现黑板上冒出一个影子,影子摇摇晃晃地像是喝醉了。 “猜卡姆迪,你来晚了。”我朝黑板上那条人影说道。 人影如同一根蜡烛上的火光,摇曳着,不知道它怎么了。我说完之后,那条人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黑板上。我揉了揉眼睛,看来是我自己眼花了。走出教室,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打电话给总部让他们来处理苏帕猜的尸体,明天一早,学校还得开学,我不想苏帕猜的尸体影响学生们的学习。 回到我所居住的酒店,利希美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床上,这个韩国来的女孩,希望她能坚持下来,梵缇娅可已经死了,但我没有放弃救她。找到“大佛陀”,一定可以救利希美。我知道短时间内利希美不会醒过来,因此我得好好钻研我的案子。把从通行珠里面获得的黄纸跟苏帕猜左臀的地图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拉过一盏台灯和一枚放大镜。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我把苏帕猜左臀的那块刻印着地图的皮展开,图案很小,握着放大镜查看,上面丝丝缕缕地画着不少线条,曲线、直线相互绕着一个佛陀图像,像是一座迷宫,线条缠绕着点,旁边刻着几个小字,这是巴利文,我一个都不认识。地图如同一张蜘蛛网,上面的巴利文不知道写的是地名还是人名,总之把我看得眼都花了。中间的“佛陀”图像代表什么呢?幕后主脑“大佛陀”吗?我思考着,揉揉涩楚的双眼,一个电话打进我的手机,电话里的同事告诉我,学校的校长和那些追随他的老师在羁押室里自杀了。 “自杀?”我不敢相信。 同事低声说:“他们趁我们不注意,用藏在身上的一根鱼刺刺穿了自己的喉咙,鱼刺有毒,毒性很猛,他们死得很快,我们毫无办法。”我挂掉电话,这个有点儿突然,那根鱼刺,是谁的把戏呢?鱼刺细小,一直藏在犯人身上,同事们找不到也正常。学校的校长和那些老师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吗?刚刚被抓到的时候,问他们什么,他们回答什么,诚心忏悔,努力回答着问题的他们,看着并不想死。难道是谋杀吗?鱼刺杀手,难道在局里吗?我的头好沉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烦恼。 瞧着书桌上苏帕猜左臀那块皮肉,我得找一位会巴利文的人来解读,因此把这块皮装进一个容器里面。拿出黄纸,这是我追击犯人的最后一个线索,如果真有通行珠这回事,这张纸价值可不小。摊开黄纸,黄纸上面居然什么也没有,当然,这种把戏怎么能难倒我呢。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黄纸,这有点儿像是谍战戏,苏帕猜他们也太精明了。黄纸上面涂着淀粉溶液,我找来碘酒涂在纸上,一行蓝色的泰文出现在黄纸上:挽叻县巴吞猜街金光酒吧。 曼谷挽叻县巴吞猜街,这地方我很熟,如果不是为了办案,打死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这条街又被称之为“黎明街”,这里集中着无数的基佬酒吧,街边随时可以见到打扮妖艳的各种男公关。除了基佬酒吧,色情按摩院和妓院在这儿也不少。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少游客喜欢来这边,主要也是为了欣赏人妖喜剧、艳舞、水池韵律泳、健体表演。走在这条大街上,虽说是大白天,我已经被好几个公关骚扰。按照黄纸上的提示,我的双眼一直盯着街道上的招牌看,除了各类男孩酒吧之外,“金光酒吧”四字一直没有出现,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这条街属于“l”字形,眼看就要走到头了,目的地依旧深藏。 为此,我只能在街边把一个正在奋力拉客的人妖请过来,人妖还以为来生意,听到我问路,脸上很不开心,想着离开,我递给他一沓钱,他笑逐颜开。我最终从人妖嘴巴里面找到金光酒吧的方向。金光酒吧位于巴吞猜街拐角处,它是一个地下酒吧,平时实行会员制,因此没有招牌,除非是本地人,不然很少有人知道巴吞猜街有这么一个酒吧。 站在酒吧入口,这是一个往下走的阶梯,走到底部,往前拐个弯,一个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光酒吧了。我走到大门面前,酒吧白天一般不开门,这种时候只能重拳敲门,因为这个门的门铃已经坏了,怎么摁都没动静。 在我的狂敲之下,一个瘦巴巴的泰国男人开门出来,他脸上一片紫一片红,像是刚刚被人揍了一顿。他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看不出我的身份后伸手想把门关上。我奋力撞门,男人和门一同被我撞开,男人鬼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这么粗野做什么?” 酒吧里面很黑暗,毕竟是地下室,光线很弱。我转了一圈,除了那个男人外,好像没有其他人。在酒吧最左边的角落里头隐藏着一条楼梯,楼梯通往上层,上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站在楼梯底下往上看了一眼,上面电光一闪,有人故意把灯关了。那个被我撞开的泰国男人气呼呼地跑过来骂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得罪我们,你会被杀死的。” “认识苏帕猜吗?”我一边掏出手枪盯着楼上一边问。 男人摇摇头。 我继续问:“帕朗?蒙沙旺?梵缇娅可?萨克达?你都认识吗?” 男人还是摇头,“我都不认识,我开酒吧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 这男人还真啰唆,我一个胳膊肘把他给打晕了,瞧他又红又紫的脸,估计就是个三流角色。我端着枪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上走,楼上寂静无比,我都快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走到楼上的时候,这里一片漆黑,我喊了一声:“快给我滚出来。”灯光“啪”的一声亮起来,一男一女手里都拿着一把长刀朝我劈过来。 “嘭嘭”两枪,男人和女人倒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两人,两人装扮古怪新奇,男的染着一头红发,脸上鼻钉、耳钉、耳环、鼻环一串串,女的胸部平平、面貌丑陋,看着也不是货真价实的女人。除了他们俩之外,前面开灯的地方,一张黑色皮椅摆在那儿,皮椅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看到我,脸上先是荡起一丝惊讶,跟着露出一股妖媚的笑容。我认得她,莲花养生会所的女老板美娘。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她,我朝她走过去,她的笑容更加妖媚。待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软绵绵地顺着椅子滑落在地。 她死了,雪白的脖子露着蚊子血般的红,一根银针般的鱼刺扎进了她的脖子,剧毒急剧地扩散她全身,直到她没有了呼吸。 第九章 移魂禁忌 第九章 移魂禁忌 1 寄魂村 船顺着湄南河而下,这艘船载着我们越过一栋栋高楼大厦,越过一条条如同彩虹般的桥梁。离开喧嚣的城市,船鸣呜呜响着,城市渐渐远去,迎接我们的是一些河边的小村。我们进入一片野林子,河湾变得曲折,河水变得急快,我们的征程变得坎坷。船上,除了驾船者之外,还有我和神秘人拿古,拿古的名字很长,我记不住,他是我遇到的曼谷人中名字最长的,我只好叫他拿古,他也不介意。拿古这人看着没心没肺,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他。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船里还躺着利希美,利希美一直在沉睡,像是被诅咒的睡美人,睡美人等着亲吻她的王子,可惜我找不到这个王子。 “这一次真的能救活她吗?”我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利希美问身边的拿古。我不知道梵缇娅可对利希美做了什么,我不希望我的这位韩国搭档会成为植物人,一辈子只能僵在床上。拿古拿出一个烟斗,这个烟斗上面雕着一条眼镜蛇,看着挺奇怪,他把烟斗叼在嘴边,使得他整个人看着去很老气。我的问题,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兄弟,相信我吧!” 我皱起眉头,拿古是总部的人,可我却很少见到他。对于他的东西,我知之甚少,问总部里的人,他们并不想对我透露太多。我一问再问,他们一再推辞。在苏帕猜的案子里面,我已然看出拿古的能力,那些被苏帕猜迫害的小女孩们据说已经找回自己的影子,她们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对于苏帕猜的回忆,她们似乎都忘记了。对于小女孩而言,不美好的东西,能遗忘最好了。我想这一定是拿古做了手脚。利希美为什么会成为睡美人,拿古没有告诉我,他只告诉我,想要救活利希美,我必须带着利希美跟他去一个地方。 日薄西山,晚霞遮住半边天空,整个世界变得金碧辉煌,河水、森林、远山还有我们都被血色残阳所染红。坐着船,看着哗哗而去的流水,我禁不住想起在廊曼村所遇到的一切。拿古神色自然,看上去怡然自得,对于这趟旅行,他信心满满。而我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担忧,心里总感这一趟绝对不会轻轻松松就这么度过去。拿古很少说话,叼着烟斗抽着烟,搞得整个船乌烟瘴气。夜色降临后,船停了,驾船者拿着食物进来和我们一起分享。吃完晚饭,小憩了一下,驾船者再次发动船。拿古瞧出我的忧虑,低声跟我说:“别紧张,就快到了,到了那个地方,你肯定会爱上的。” 我无话可说,希望他的话没有骗我。一直熬着也不是办法,我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拿古在我耳边说:“相守宫先生,欢迎你来到寄魂村。”“寄魂村”三个字出现在我耳边,我还以为自己做梦,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拿古,拿古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揉揉双眼,拿古已经拉着我来到船头,船头这儿,驾船者已经不知所踪,眼前只有一个碧波荡漾的湖泊。 拿古告诉我,驾船者在三个小时以前被他驱逐下船了。寄魂村是个隐秘的村子,外人是进不来的,除了拿古,几乎没人能知晓进入村子的航道。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寻找寄魂村而迷航,最终死于河底。我隐隐感到这个村子有些可怕,有点儿像是小时候念书读到的《桃花源记》,桃花源,听着是个很美妙的地方,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个地方也许并没有那么美好。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许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我们的船在碧蓝色的湖泊上面缓缓行走着,水面很清澈,我们像是行走在一张碧蓝色的透明纸上,天上的繁星倒映在湖面上,异常绚丽。湖水清澈见底,船底时不时还会游过一些颜色漂亮、造型奇怪的鱼儿,使人如同身临一座水族馆或者海洋馆。我被这些美丽所震慑,这个神秘的湖泊似乎没有尽头,我们像是已经来到海面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我看到前面漂着一个白色的物体,物体离我们越来越近。等我看清楚的时候,我傻眼了,那是一具赤裸着的尸体。 “怎么会有尸体?”我愕然问着拿古,拿古脸上露着一丝笑意,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太多。那具尸体已经漂到船头,我低头看一眼,是个少女,白色的胴体被蓝色的湖水所浸泡,幽幽地随波逐流,看着安详,却令人心悚。随之,我又看到前面漂出来几具白色的尸体,这个湖泊居然在吐着尸体,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湖底翻滚出来。湖泊像是一只食人魔,吃饱之后的食人魔实在咽不下,把这些吞到一半的尸体吐了出来。我被这一幕惊吓到,尸体已经有二十多具,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没有穿衣服,光溜溜地在湖面上漂泊。我仔细观察到,这些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他们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死得是那么的安静。我瞥了一眼拿古,拿古脸上毫无异状,湖面上漂着的尸体对他来说,习以为常了吗? 尸体一具又一具地从我们的小船周边漂过去,像是一只只漂流瓶,不知道他们将会漂到哪里?我趴在船舷上,低头看着漂过的诡异尸体,一具男尸从我眼底漂过的时候,他突然向我眨了眨眼。我揉揉双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看时,那具尸体已经随波远去了。拿古一只手按在我肩膀说:“别害怕,这都是他们的小把戏。”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拿古呵呵一笑,随后坐在船头,抽了一口烟他才详细地告诉我。原来这些尸体并非已经死亡,他们其实是在修行的村民。寄魂村的村民喜欢修习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漂在湖面上的尸体,无非是在与大自然进行最亲密的接触,这是修行者经常遇到的事情。脱光身子,安安静静地随波逐流,或者在深山野林里面徒步,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与自然肌肤相亲。我听完,暗暗叹了一声,这种东西听似科学,但也太吓人了。我回头看着那些尸体,尸体已经渐去渐远,他们也许还会漂回来。我心想着,这地方的人都是些什么怪人?这种修行的方式,我没法接受。 “寄魂村的人是这样子了,你总得习惯。”拿古笑着说。 我说:“我只想把利希美救活,其他的再说吧!”如果不是为了利希美,我肯定不会来这种鬼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拿古收起烟斗说:“如果移魂大师肯救她,她肯定能活下去。”听了这话,我愣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移魂大师如果不答应救人,利希美一辈子就这样子吗?”拿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真相就是这样子。” “这么说,你也不是百分百……”我没说完,拿古已经打断我:“我也没说百分百。” “那你还带我们来这个什么狗屁寄魂村?”我有些生气了。 拿古叹息着:“总得试试,这是唯一的办法,梵缇娅可对利希美警官做了这种事后,她死了,要不然,我们不需要来这儿。再说了,你以为我很愿意回来吗?” “回来?你是这里的人?”我更惊讶了,难怪他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拿古闭上双眼,一边享受着湖面吹来的清风一边说:“五年前我偷偷跑出去,按理说,跑出去的人就不该回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不能见死不救。”他这话说得诚恳,我之前对他的偏见瞬间没了。抬头看着拿古,拿古皱着眉毛,眼神凝望,看着有不少无法说出来的故事。 寄魂村是个神秘的村落,几乎与世隔绝,没人找得到这个地方。按理说,这里的规矩是极为严格的,不可以进进出出,拿古肯定要承受不少东西。我揣测着,拿古带着我和利希美回来,搞不好要冒着生命危险。想到这里,心里对拿古难免有些歉意。其实,我倒是很好奇,拿古这位来自寄魂村的哥们儿,他怎么会跟icpo曼谷总部搞到一块?这个地方很神秘,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这里的人古里古怪。听了拿古这一番话,为了救人,尽管试试吧!这一趟,只有走到底了。 “如果没法救活利希美,我也不会怪你。”我说这话,其实是想让拿古放轻松点儿。拿古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哈哈一笑:“别担心,我有办法说通移魂大师,再说了,这一次回来,我还有自己的任务。” 我点点头,尽管不懂得拿古嘴里所说的“移魂大师”是个什么人,但我已然完全听信于他。拿古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对我来说,知道和不知道都一样。我们说着聊着,拿古指着前面一片白皑皑的浓雾说:“那儿便是寄魂村了。”我眺望着,前面哪里有什么村落,唯有一片白雾封锁湖面。拿古调整船只朝着白雾过去,我心情紧绷,这片迷雾内会有什么呢?我无从知晓。 船慢慢地被白雾吸进去,雾水透着一股清冽的香气,香气沁人心脾,使得人慢慢放松起来,心头的恐惧感瞬间消灭。 “这种感觉真好。”置身一片茫茫迷雾里面,我心里居然冒出这种想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厚厚的白雾变得轻薄,眼前慢慢地能看到一些东西,东西从模糊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一座座楼房出现在眼帘的时候,我心里明白,寄魂村到了。 寄魂村,顾名思义,寄放灵魂的村落,这是一座水上乡村,由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堆积在一起,船与船之间用铁链锁着,它们牢牢地联系在一块。大船小船,高低错落,豪华的、简陋的,款式诸多。拿古告诉我,寄魂村里一艘船代表一户人家,别看村子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世界基本的衣食住行,这里一样可以找寻得到。酒馆、饭店、游乐场、学校、幼儿园、商店等,应有尽有,只是在船上罢了。住在这儿的人,他们都是修行爱好者,他们拥有强大的上古神力,但他们很友好,不像外面的人,互相嫉妒,互相算计,尔虞我诈,钩心斗角。我们的船缓缓靠岸,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码头边上,见到我们的船,她向我们挥手。我好奇地盯着她看,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长发飘飘,亭亭玉立,像是一位仙子。 拿古伸手在我脑袋上打了一拳说:“别看了,那是我的小情人。” “哦,冒犯了。”我不好意思地朝拿古笑笑,想不到拿古这家伙已经名草有主。船靠岸的时候,码头上的女孩扑入拿古的怀里,“我就知道你今晚回来。”拿古抚摩着女孩的秀发,在她脸上亲吻一下说:“看来你的预知能力进步了。”女孩被他一亲一夸,整个人飘飘然,把脑袋埋在他胸部,恨不能将整个脑袋伸进他的胸腔里面。亲密了一阵,女孩才发现我,她打量着我,拿古把我介绍给她认识,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砂楚”,一个很柔美的名字。 “你居然把外人带进来?”砂楚知道我是外面的人,显得有些不安。拿古告诉她我是他的同事,她才安静下来。拿古叫我去把利希美背下船。看到还有一个女孩,长相也不错,砂楚不乐意了,瞪着拿古看。我急忙解释道:“砂楚,你别紧张,这个女孩是我妻子。” 听我的话,砂楚脸上才开始有点儿笑容。拿古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跟着砂楚绕进寄魂村,村子虽说由大大小小的船只组成,但船只之间间隔并不一样,有的船连在一块,有些船和附近的船足足有好几米甚至十几二十米远,它们之间除了牢靠的铁链外,还有木板搭成的桥,桥就是船与船之间的通道。我们在这些通道上走了十来分钟,最后来到一艘又低又矮的小船上,这应该是砂楚的家。砂楚的船并不大,如果按面积来算,我估计了一下,大概三四十平方米左右。 船里面没有任何人,船内被砂楚装饰得很漂亮,五彩斑斓的丝巾彩旗,还有各种用贝壳弄成的装饰品、装饰画,看着美妙无比。小船表面上看着破烂不堪,船内却别有洞天,住在这儿,绝对很温馨。我心里面不由得有些羡慕拿古,拿古居然有这么一个居家的小情人。我把利希美放到砂楚那张粉红色小床上,砂楚问拿古:“她怎么了?” “这个明早再说,村子怎么样了?”拿古的语气似乎不大关心利希美的死活而是关心村子。我站在一边愣住了。砂楚告诉拿古,“村子的局势已经缓和不少,村长说,情况会不会恶化,还得再等等看。”拿古听完,眉头深锁,听这话,感觉村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故。砂楚还想说什么,拿古叫她先去泡茶。砂楚倒也听话,乖巧地钻进船后边那间小小的厨房。拿古叫我坐在一张藤椅上面,他坐在我对面,“砂楚会照顾好你们,你需要什么就跟她说,甭跟她客气,当作自己人就好了。” “你呢?”我不明白拿古的话。 “我需要出去一下,我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这一次回来,我得去看看我的小伙伴们。”拿古说完站起来,他竟然不跟砂楚打声招呼就跑出船外。“太不负责了。”我心里暗骂一句。砂楚端着两杯泡好的热茶出来,发现拿古不见了,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尴尬地对着她说:“拿古说他有事先出去一会儿。” “他就那样,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跟我商量,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人。”砂楚把一杯热茶送到我手里,嘴上不停地抱怨拿古。 “他脾气挺古怪,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我拿着砂楚给的茶说,茶很热,我想等它凉一点儿再喝。 “你和他是同事,你们都是做什么的?”砂楚问。 “我们是警察。”我回答的时候脸上有些犹豫,拿古虽说来自总部,但他和我们一样属于刑警吗?砂楚显得有些不解地问:“警察是做什么的?算了,你们的事我懒得问,等一下他又觉得我八卦,你喝茶吧!这可是我精心泡制的。” 我心中莞尔,低头看着茶杯,茶杯透着热气,热气带着香气,香气和白雾中的香气差不多,馥郁凌人,使人迷醉。我把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地呷了一口,清香一鼓作气冲进我的肠胃,整个人如同被一股春风所打透,这种感觉太爽了,爽到我自己已经不知道置身何处。忍不住多喝几口,眼前的砂楚微笑着看着我,她的脸蛋渐渐地变得模糊,我的脑袋变得沉重,这茶里似乎放了迷药,我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2 移魂大师 一股“地震”般的震动把我惊醒,小船变得摇摇晃晃,像是要坍塌的危楼。我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砂楚就坐在我边上,她屈着双膝,双手搭在膝盖上,头则搭在手背上,她双眼瞪得老大,眼睛还莹莹闪动着几颗泪光。她好像哭了,因为小船要倒塌了吗?惶恐的我坐在她面前,她低泣着说:“我们也许都会死在这儿。”这话使得我彷徨,拿古似乎还没有回来。 船开始震动,悬挂在床顶的贝壳小饰品已经开始坠落,一道道弧线残落,尘埃漫天。我问砂楚这是怎么回事?砂楚可怜吧唧地说,一头从湖底涌出来的怪物,它要吞噬这个村子。我听不懂她的话,她也没有说得太清楚。我只感觉到,船就要沉了,摇摇晃晃地我们完全站不起来。船外是一片骚乱声、哭喊着、号叫着,我们的心都乱了。 这场震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拿古匆匆回来。他的肩膀被割开一道口子,血液不停地往外流,胸襟已然一片血色。砂楚慌忙去把医药箱找来,拿古坐在一张凳子上让砂楚帮忙包扎止血。我问拿古怎么了?拿古愤愤地说,村子总算是保住了,我们却死了三十一个人。我不知道寄魂村遇到了什么,但看得出来,拿古很愤怒,他们刚刚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难道真的跟砂楚说得一样吗?湖底冒出一头巨兽,巨兽试图破坏寄魂村,寄魂村的人为了捍卫家园和巨兽一决生死。等包扎好之后,拿古找来一瓶酒咕嘟咕嘟地喝起来,砂楚呆呆地看着他问:“还会回来的,对吗?” “管不着了,来一个杀一个,直到我们所有人死亡。寄魂村,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谁,谁也别想把村子占为己有。”拿古愤懑地说着。我知道他很气愤,但我又不知道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寄魂村明明是一个外界人寻找不到的地方,谁会来侵犯这儿呢?自己内部的战斗吗?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利希美,或许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拿古一边喝着酒一边安慰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砂楚,砂楚慢慢地变得平静,她开始收拾已经被震荡破坏的小船。拿古穿起一件灰色的短褂,他总算想起和我之间的约定,向我招招手:“相守宫先生,不好意思,把你给惊吓到了。” “没事,我做警察那么久,什么事情都见过。”我也算是一个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男人,所以,寄魂村所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除了惊讶并没有什么。拿古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我跟着他出去。离开小船,外面的世界和我来的时候已然变了一个样,那些船、那些房子,它们大部分都已经坍塌,湖面上漂着木板、家具、厨具、动物的尸体、人的尸体……村民们三五成群地修葺着自己的船、自己的家园。完全看得出来,这个村子刚刚经历一场战争,拿古没有告诉我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去问。我跟着拿古顺着一条木板小道往村子深处走去,村民们都在沉默中,他们一声不吭,默默地修理着自己的家园。拿古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之间也没有招呼。这种沉默使得我很不自然,村民们如同行尸走肉、如同机器,这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走到村子最末端,这儿停着一只小船,拿古上了船,我跟着上去,他递给我一根船桨,自己拿着一根开始划船。我无法理解这种沉默,但我知道拿古已经安排好一切,我挥着船桨跟着他划动小船。小船渐渐地离开寄魂村,漂在湖面上,黎明赶走了黑夜,阳光普照在湖面上,湖光灿烂,湖水清澈,阳光利剑一般直透湖底,水里的鱼儿和藻草显得生机勃勃。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我们身后的寄魂村又被一层白雾所笼罩,回头已经看不见了,我们似乎在逃离这个刚刚被战火洗礼的村子。 “移魂大师逃走了,我得把他找回来。”拿古坚毅地说。 “逃走了?”我心中一骇,这么说,谁来拯救利希美?移魂大师为何要逃走?他到底是谁?拿古的心情显得很复杂,顿了顿,他说:“如果移魂大师出手,我们肯定不会这么狼狈,狗娘养的家伙,这些人还会回来,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 “他们到底是谁?”我问道。拿古却沉默了,他没有说,但我已经猜得出来,寄魂村这个神秘水上村庄遇到了外敌,外敌很强劲,村民们快撑不下去了。移魂大师显然是村子里最厉害的人物,村子面临困难和战争的时候,这个最厉害的人却选择逃离。拿古带着全村人的寄望去寻找移魂大师,一来帮助寄魂村抵御外敌,二来帮我救活沉睡不起的利希美。 茫茫湖水,一望无垠,我们去哪里寻找移魂大师?我显得有些沉闷,拿古坐在船头,停下手中的划桨,小船就这么慢慢地飘荡着,像是之前所遇到那些修行中漂流的“尸体”。拿古知道我成了丈二和尚,脑中一片迷雾。他接着慢慢讲述关于寄魂村的故事,寄魂村在一千多年前就存在了,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这是一个修行者的天堂,在这儿,几乎人人都懂得巫术神力,他们藏于这个秘密村落,无欲无求,每天都在修行,爬山潜水,闭关静坐,村民之间相安无事。 移魂大师名字叫托萨莱,他是砂楚的父亲。在寄魂村,他年纪最长,能力最强,村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向他寻求答案。托萨莱从来不会令人失望,这次,村子遇到危难,他却选择逃跑,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问了一句。 拿古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也许在逃避着什么。” “我们能找到他吗?”我问完,拿古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不确定。移魂大师,能力无穷,他要是躲起来,只怕也不容易找到。拿古反而告诉我关于利希美的事情。梵缇娅可是个巫女,她懂得邪术,她把四面佛佛像赠予利希美并非是想答谢利希美,而是想要了她的命。梵缇娅可在四面佛佛像上下了神秘的咒语,利希美在咒语的促使下行为变得古怪异常,这有点儿像是催眠,那尊四面佛便是梵缇娅可的催眠指令。如果不是拿古及时出现把梵缇娅可的四面佛佛像处理了,利希美会被自己杀死。我心中庆幸不已,我把梵缇娅可送给自己的礼物弄丢了,要不然,只怕我也难逃死劫。 拿古说,梵缇娅可这种秘术名为“寄魂珀”,她把利希美的魂魄控制在一块琥珀里面,让灵魂寄生于一枚血色琥珀之中,这样子就能操纵人的行为。这枚血色琥珀正好藏在那尊四面佛佛像肚腹之中。这种邪术厉害无比,除了梵缇娅可自己,一般人根本没法解除,想避免死亡,只能让中招者沉睡。如果找到移魂大师托萨莱,托萨莱可以运用他的神力将利希美的魂魄从“寄魂珀”摄取出来,利希美便会活过来。 “梵缇娅可真是个恶毒的女子。”我心中暗骂着。 拿古冷笑一声说:“也许她很无奈,她死得也很无奈。” “你那么懂她吗?说起寄魂珀,这不会是寄魂村里的玩意儿吧?”我无法想象梵缇娅可和寄魂村有任何的联系。拿古犹豫了一下说:“寄魂珀确实属于寄魂村的秘术,这种东西一般不会外传,梵缇娅可这个人,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她身份很神秘,一时半会儿我也弄不清楚,托萨莱大师要是在的话,这件事就比较好解释了,我得向他亲自求证。” “求证什么?”看来这个地方拥有的秘密还真不少。我问完,拿古重新握着划桨,“现在还不好说,见到托萨莱大师,自然会有答案。”我只能傻笑,他说的这些如同天方夜谭,世间真有那么奇妙的法术吗?如果这一切都是骗局呢?拿古向我撒谎了呢?什么寄魂什么移魂,这些都太过于儿戏了,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有点儿天方夜谭。但我又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我得慢慢等待,等待谎言被拆穿,骗局被打破。我看着拿古说:“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地漂着,托萨莱会去哪儿?你肯定知道,就算你不知道,难道砂楚不知道吗?” “砂楚?她能知道什么?”拿古的话使得我很意外,砂楚是托萨莱的女儿,托萨莱难道没有和砂楚联系吗?这样子的父亲也太冷漠无情了。 我说:“砂楚至少知道托萨莱的下落。” “不,她不知道,她是托萨莱大师的私生女,托萨莱大师不怎么喜欢她,哪怕她长得玲珑可爱,依旧得不到大师的欢心。托萨莱大师离开,她肯定不会知道任何线索。因为就算是平时,托萨莱也不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不愿意见到她。” “难怪她会自己独自住在一个小船里面。”我淡然地说着。 “那是她母亲的船,她母亲十几年前就死掉了,死因我就不说了,反正砂楚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死掉后,独自一人过着,托萨莱从来不会正眼瞧她一下,哪怕她拥有移魂大师的血脉。”拿古说得悲怆,我心里面不由得同情起砂楚,砂楚命运多舛,太不容易了。 我问拿古:“所以你们从小认识,她很依赖你,对吗?” “不算依赖吧!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便是了。”拿古对于他和砂楚之间的感情没有过多的描述,我没有追问下去,这种私人的东西,别人主动说最好了,自己去窥探,太没意思了。拿古这时候从裤兜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珠子,我认得这颗珠子,这是一枚通行珠,犯罪组织成员之间联络用的通行珠。 拿古看着我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他说完把通行珠放进湖里,通行珠闪烁着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它在湖面上打转着,水花四溅,转了一阵“嗖”地一下朝前面漂去。我没有想到通行珠还有这种功能,拿古是想用通行珠带着我们找到托萨莱,只是他怎么会拥有通行珠呢?难不成他和苏帕猜、蒙沙旺等人是一伙的吗?我心里久久无法平静,利希美没有被救活之前,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拿古如果跟苏帕猜他们是一伙的,我还得调查一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白色的通行珠闪着光芒,它像是我们的引航灯,我和拿古奋力摇着船桨追着这颗灵气的珠子。这个湖泊,到底存在于地理图像上吗?根据我的记忆,湄南河一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湖泊,几乎看不到尽头,这不是一片海域吗?但是看着又不像。阳光明媚,鱼虾晃动在船边,我们追着珠子来到一片更加明亮的湖面,通行珠没有让我们失望,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一座荒岛孤零零地安插在碧绿的湖面上。小岛光秃秃的,上面没有任何生气。我们的船慢慢靠拢,上岸后,拿古开始在地上找寻着什么。 荒岛不大,上面不是石头就是砂砾,根本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地方。岛屿光秃秃的,找到一个制高点,整个岛屿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我敢确定,这岛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古坐在岛屿前面的沙滩上,他情绪很低落,我走到他身边说,“咱们继续找……” “无法继续了。”拿古显得有气无力。 “怎么了?”我轻声问了一句。 “我已经找到了。”拿古的话说出来之后,我浑身鸡皮疙瘩,这个岛上就我和他两个人,托萨莱毛都没有看到一根,他怎么会已经找到托萨莱呢?难不成托萨莱不是人吗?我看着岛屿四周平如镜面的湖泊,一个活物也没有,哪怕是一只飞行的鸟。拿古站起来,他走到一堆沙子面前,沙子高高堆起,看着像是一座坟墓。我不觉得这堆沙子有何奇怪,拿古却跪在沙子面前掩面流泪。 我感到奇怪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鸟叫,一群黑色的鸟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它们嘴里叼着沙子、石头从我身边掠过,飞过那堆沙子的时候,它们齐齐张嘴,沙子、石头掉在沙堆上面。完成这个动作后,黑鸟们绕着沙堆转了几圈,跟着飞走了。鸟儿走掉后,我看到沙滩上爬出来一群巴掌大的螃蟹,螃蟹举起一双钳子托着小石子,它们缓缓地朝沙堆爬了过来,到了沙堆面前,它们把托着的小石子堆砌在沙堆上面。 “这是怎么了?”我问拿古。 “嘘,这是托萨莱的葬礼。”拿古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我变得安静,螃蟹们纷纷离开,黑鸟们再次回来。同样的事情,黑鸟和螃蟹们在我眼前来回三次,接着,我再也看不到黑鸟和螃蟹的影子。 “我们白来了。”跪在沙堆面前的拿古显得很悲伤。 “难道这是托萨莱的墓穴吗?”我不敢肯定地问。 拿古点点头,“托萨莱没有逃离村子,他只是在寻找自己的坟墓。”他告诉我,在寄魂村,没人能永生,这里的人临死的时候总能预知自己的死亡,一旦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们就会坐着小船离开村子,寻找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墓穴。 “你会不会搞错了?”我感到不安,如果托萨莱死掉了,寄魂村怎么办?利希美怎么办? 拿古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错,黑鸟和螃蟹能证明这一切,托萨莱他最终找到自己寄魂的岛屿,这片湖泊,这群黑鸟,这堆螃蟹,可以做证。” “一切都玩完了。”我怅然叫着,心中如同堵塞了一般,种种难受挥之不去,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移魂大师身上,结果却令人失望无比。 “我们回去吧!村里需要我们。”拿古朝沙堆里的托萨莱拜了三拜才站起来回到小船上。我低头看了一眼沙堆,真有那么神吗?传说中的移魂大师托萨莱死掉了吗?我又不能把沙堆刨开验证,只能跟着神秘兮兮的拿古朝寄魂村方向回去。 3 命劫 “你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回寄魂村的途中,我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说来也奇怪,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手机居然还能收到信号。我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短信者名为“answer”,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给他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希望他能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苦苦追寻事情的整个真相,而他或许是我的救命稻草。他给我发第一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好在曼谷处理“人妖皇后”的案件。在那个案子后,我遇到自己的坟墓,1995年12月4日,我死在了曼谷,我被人掩埋在曼谷的郊外。事后我收到他给我发的短信,他告诉我,如果想找到自己死亡的真相,我得去一趟菲律宾找一个叫“夢”的人。正好菲律宾克拉克经济区发生离奇案件,我向总部提交申请,去了一趟菲律宾,协助破案的同时秘密寻找“夢”。 事与愿违,我根据短信的提示,秘密地找到了“夢”的住址,然而“夢”已经不在了。我感觉自己被耍了一般,这个号码从此再也没有发短信给我。此刻,我再次收到这人发来的短信,心里面百感交集。也许是真相,也许是恶作剧,我暂时做不出任何判断。answer到底是谁?他为何要帮我?他知道我在寄魂村吗?除了我和拿古,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寄魂村。一系列离奇案件,它与“大佛陀”又有何联系?真相真的越来越近吗?我六神无主,手里不知不觉地已经停下划桨。 拿古看到我这样子,笑道:“你怎么了?别担心,利希美警官会没事的。”他以为我在担心利希美的安危,我又不能让他知道短信的事情,呵呵一笑,抓起划桨努力划船。拿古叹息一声说:“托萨莱死掉了,移魂术无人知晓,但是我们不能绝望,我还有一个比较冒险的办法。砂楚她是托萨莱的女儿,身上流着托萨莱的血脉,她或许能帮忙破解利希美小姐身上的寄魂珀。” “但愿吧!”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陈述,我想利希美没事,但是麻烦不断,谁会想到此行来得那么的不是时候。拿古尽管说出第二方案,但听他的语气,他并不确定。我能理解他,砂楚和托萨莱关系很复杂,她几乎没有跟托萨莱接触过,她又如何能救利希美呢?我们闲聊的时候,裹着寄魂村的那片白雾出现在眼前,穿过白雾,我们回到寄魂村。寄魂村在大家的努力下已然恢复了原貌,一个安安静静的水上小村庄在明媚的阳光下朝气蓬勃。我和拿古回到砂楚的小船上,砂楚没有说太多话而是给我们倒茶。这儿的茶,说实在的,我不大敢喝,喝一口,睡一觉,这时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喝完茶,拿古居然没睡着,他又出去了。我知道他要去告诉村民,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移魂大师托萨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墓穴,他不会再回来。 小船内,我和砂楚沉默了许久,看到我没有喝茶,她微笑说:“怎么不喝呢?怕烫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很渴。”她似乎看到我心中的忧虑,“你是怕喝了会睡着吗?你别担心,这种茶和之前的不一样,上次见你太累了,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我端起茶杯,砂楚说得是真的吗?我品尝了一口热茶,茶很香,一口下肚,全身经脉都被打通了一样。 “问你个事。”砂楚迟疑了一会儿说。 “嗯,说吧!知无不言。”我爽快地答应。 “我知道你和拿古去找托萨莱,你们找到了吗?”砂楚语气很平和,但我已然看出她内心的波澜。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告诉她她父亲死亡了吗?砂楚继续说:“没关系,你说吧!看你们回来时的表情,我知道你们没有找到托萨莱。你跟我说说,托萨莱怎么了?” “他死了。”我想我没有必要去欺骗她。砂楚听到托萨莱的死讯,整个人颤动了一下,抿着嘴唇低着头说:“我早就猜到了,也预知到了,要不然他不会离开这儿,眼睁睁看着寄魂村覆灭。拿古跟你提起过吗?我和托萨莱之间的关系。” “你节哀顺变。”我点点头,搜肠刮肚,也只有“节哀顺变”四字能用。砂楚呵呵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悲伤,这是托萨莱的宿命,也是寄魂村所有人的宿命,人终究会死掉,死亡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神圣的事情,我们都懂得如何去宽恕死亡。”尽管她这么说,我从她的语气里面依然听到她一丝淡淡的悲凉。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点着头。砂楚是个可怜的人,托萨莱似乎没有很好地关心她,小小年纪,母亲也没了,她已经足够坚强。 “砂楚,这件事就这样了吧!千万别想太多。”我还得说一句安慰她的话,不然显得我有点儿冷漠。砂楚咧嘴笑了笑,她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太复杂了,对于这么一个不体贴、不关心、不呵护自己的父亲,或许父亲的死亡将会是她最完美的解脱。 我们又陷入沉默的尴尬里面,过了十来分钟,砂楚幽幽地说:“拿古告诉你了吗?托萨莱为什么要疏远他的私生女?” 我摇摇头,这事有点儿八卦了,拿古没说,我也没问。 砂楚笑道:“因为我哥哥。” “你哥哥?你还有一个哥哥吗?”我错愕地问。砂楚咂咂嘴说:“我这个哥哥比我年纪大多了,大我差不多二十岁呢!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你知道吗?我妈妈就是被他给杀死的。我哥哥是个暴君,他亲手杀死了我妈妈……”说到这里,砂楚声音哽咽了,这是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吗?同父异母的哥哥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种残忍,骇人听闻。我心里细细想着砂楚口中所陈述的暴君哥哥,砂楚继续说:“哥哥杀死我妈妈后,托萨莱找到了他,托萨莱想杀死他的,但是在寄魂村,不允许有父亲杀死儿子的这种事情,我们都是友爱的人,互相残杀不是我们所提倡的。我哥哥正好抓住了我们所有人这个弱点,他恶狠狠地告诉托萨莱,如果他敢跟我走得太近,我很快就会死掉,就好像我妈妈一样。” “你哥哥还是人吗?”我愤然说着。 “他是野兽,一头暴戾的野兽,他憎恨托萨莱的背叛,杀人事件发生后,托萨莱无动于衷,村里的人也没人敢说话。从此,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我不会死在哥哥手里,托萨莱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不管我的酸甜苦辣,也不管我的喜怒哀乐。他或许很绝情,但我能理解他,他很无奈,他害怕我死掉,他一辈子也想不到,保护我的方式只有远离我。托萨莱自从那件事后也变了,变得阴郁,他经常离开村子,有时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砂楚掏心掏肺地说着,这些事情似乎在她心里压抑了很久。砂楚生在这里,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遭遇,她无法去诉说,也没有人会听她的诉说。我的出现,面对我这么一个陌生人,砂楚变得大胆不少,恨不能把心中藏了十几年的东西和盘托出。 听了砂楚的故事,我心中戚戚然,看来我和拿古一样,误会了托萨莱,他不是一位不尽责的父亲,他实在很无奈,他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我低声问她:“那你哥哥呢?他是铁石心肠吗?那么多年过去了……” “托萨莱答应哥哥不再管我,哥哥也答应托萨莱,杀了我母亲的他就离开寄魂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还活着吗?或者死掉了,我并不知道,有时候我想去外面找找他,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砂楚显得很心酸,声音显得很悲伤,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一个个疤痕,在此刻被自己狠心揭开,这也许很疼,但是不揭开,成了脓包、成了毒瘤会更疼。 我问道:“托萨莱完全可以无视你哥哥,难道他害怕你哥哥吗?” “嗯,我哥哥是个天才,天赋异禀,他十几岁就把托萨莱所有东西给学到了,不仅托萨莱,寄魂村里所有人的绝活,没有一样不被他学会。他很强大,同时又很残暴,寄魂村的人都害怕他。托萨莱早就想赶走他了,觉得他不配做一名修行者,他只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小混混。我母亲被杀后,托萨莱借此机会把他给赶走了。” “原来如此,也难怪托萨莱会服软,我想你哥哥他肯定没有死,托萨莱每年都要离开寄魂村去外面,我想他一定是去寻找你哥哥。”我以自己常用的推理思考一番后说。 “你说得对,我哥哥他没有死掉,我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你知道吗?我怀疑他回来了,回来告诉寄魂村的所有人,他们不应该赶走他,抛弃他。”砂楚这话意味深长,我想起尽早村子所遇到的战争,难道是他哥哥发动的吗?对于一个暴君来说,伤害过他的人或者地方,这些都不应该存在。拿古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敌人不是深湖里的怪物而是离开寄魂村多年的暴君。 我们聊着聊着,夕阳西下,天色暗淡,朦胧的夜色即将席卷这个孤零零漂泊在湖面上的村庄。拿古回来了,回到小船里面,找个地方坐下,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已经布置好一切,我想他们不会轻易发起攻击。”他看着心情好转不少,砂楚脸上也有了一丝悦色,她说她要给我们做晚餐了。 拿古却拉着她的手说:“先不急,我们还有一个事情得解决。” “她吗?”砂楚回头指着躺在她床上的利希美。 “拿古,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一本正经地问拿古,如果让砂楚去救利希美很冒险,我希望拿古可以再考虑一下。拿古瞟了我一眼,“我不会让利希美警官一直沉睡下去。”我嗓门儿突然变大,“可托萨莱已经死掉了。”听了这话,拿古瞥了一眼砂楚,砂楚细声对拿古说:“托萨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拿古深吸一口气说:“砂楚,这次靠你了。”砂楚显得很意外,“这不是开玩笑,怎么能靠我呢?我不行,完全不行。” “你是托萨莱的女儿,你不能说自己不行,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只有一周的时间。”拿古说完,砂楚愣住了。我替砂楚抱怨:“拿古,你这不是在逼她吗?”拿古冷哼一声说:“我没有逼她,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恶劣,一周之内,利希美没有醒过来,她将会成为一具腐尸。” “什么?”我吃惊了。拿古告诉我,控制利希美魂魄的“寄魂珀”被他放在总部那儿,他忘记带在身上了,如果利希美离开寄魂珀的守护,死得更快,而不再是一睡不醒。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抬头看了一眼焦虑不安的砂楚,只希望继承托萨莱血脉的她能挽救利希美。砂楚搓着手,她很紧张,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像久经沙场的拿古那么胸有成竹,她缓缓地走到利希美面前,看了许久,咬咬牙,回头跟我们说,“这是要搏一搏了吗?” “除此之外,别无办法。”拿古说得很冷酷。 “可是在移魂禁忌里面,我根本没法帮助利希美……”砂楚颤着声音说完,拿古已经单膝跪在她面前,他托起一枚精美的婚戒,“如果你不嫌弃我,嫁给我,好吗?”这一幕把我给镇住了,这是闹哪样?跳跃得也太快了,我们明明在讨论如何挽救利希美的性命,拿古居然向砂楚求婚。我无语了,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点儿也不儿戏,如果没有这件事,拿古根本没有勇气向砂楚求婚。在寄魂村的移魂禁忌中,处子之身的女孩是没法继承这门绝活,也就是说,砂楚如果是处子之身,一切都白搭。目睹托萨莱的沙堆坟墓后,拿古已然在策划这一切,想起自己没有把“寄魂珀”带来这事后,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砂楚最终答应了拿古“蓄谋已久”的求婚,我知道,如果砂楚救活利希美,我一定会告诉她,她很伟大。但是有一点我很害怕,我害怕这件事会伤害到砂楚。 拿古和砂楚完成了婚礼,这是一起简单的婚礼,而我成了他们的证婚人。婚礼结束的第三天,我们把利希美交付给砂楚,尔后,我和拿古乘着一只小船离开了寄魂村。在船上,我和拿古都很安静,安安静静地漂在蓝色的湖泊上。 “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点儿残忍。”船离开蓝色湖泊,回到湄南河航道里,我忍不住打破僵局,新婚宴尔,拿古却要带着我离开寄魂村,他像是被征集的士兵,傲然奔赴沙场。他跟我说,与其等着敌人来侵犯,不如先去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 “砂楚能理解我。”拿古淡淡地回复我。 “救利希美这件事,真的不会为难砂楚吗?也许会伤害到她,你舍得吗?”我觉得拿古在这件事上面冲动了点儿,我不是傻子,我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砂楚虽然是托萨莱的女儿,但她不是托萨莱,她怎么能轻易救活利希美?寄魂村的禁术,禁忌颇多,稍一不慎,害人害己。我心里很担心砂楚,她和拿古的选择很勇敢,我好怕这份勇敢会带来绝望。 “任何事情都有利弊,我们没必要去考虑太多,凡事尽全力就好。”拿古像是说教,但我很清楚,他表面波澜不惊,心里肯定很担心砂楚,他只是不会表现出来让我看到。他很爱砂楚,我不是看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使得他忧心忡忡,试图颠覆寄魂村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敌暗我明,这场战争,真心不好打。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想过你们的敌人会是砂楚的哥哥吗?” “如果是他就好办了。”拿古冷笑着。 “难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吗?”我问道。 拿古说:“一个名为‘邪牌’的组织。” “‘邪牌’组织?”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这是一个既黑暗又庞大的犯罪团伙吗?我揉揉脑袋,脑海里好像又有点儿印象,总部的档案或许有这个组织的记录。拿古从怀里拿出一块人皮,他把人皮甩给了我。我摊开人皮,人皮上面刺着一个图案,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形成“衔尾蛇”形状。看着这个图案,我蒙住了。拿古带着一丝不屑的口吻说:“我们拥有同一个敌人。” 这话使得我心寒,“邪牌”组织会是怎样一个组织呢?我居然听都没听说过,一直追寻幕后黑手的我,一次次遇到斯里潘所记录的比萨符号,眼下,我总算是摸清这个符号的来历,这是“邪牌”组织的标志。可想而知,“邪牌”组织如同幽灵一般潜伏在“天使之城”曼谷。 我们回到曼谷之后,又该如何寻找这个组织呢?身上刺着比萨符号的人,我所认识的,除了利希美,几乎都死了。我更担心的是利希美与“邪牌”组织之间的关系,她到底是谁?值得我们这么豁出去救她吗? 第十章 邪牌组织 第十章 邪牌组织 1 异凶 湄南河岸边的是隆路、沙吞路属于曼谷的金融中心,这里集中着曼谷大大小小的银行,包括声名显赫的盘古银行总部。这一带属于曼谷最昂贵的地段,银行、金融公司、餐厅、专卖店、百货大楼占据了这条街道。在是隆路中段的帕逢街是我比较常来的一个地方,这儿有一家中餐厅,味道很吸引我。从我所住的查隆功路开车来到这儿并不算太远,停好车,走进餐厅,邀请我的人已经坐在预约好的包厢。包厢很简约,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湄南河风景。那个邀请我来的人穿着正式、戴着墨镜、脸色僵硬,似乎没有任何表情。我坐在他的前面,他没有动一下。我苦笑道:“你就是answer?” “什么answer?”那人嘴唇动了一下,声音显得有些秽浊。我忘记“answer”是我给他取的名字,他当然不知道,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曼谷人吗?叫什么名字?”我的问题很简单,他却显得小心谨慎,我进来之后,他还观察了一下我的后面,生怕我带着一帮人来抓他似的。我收到他约我见面的短信后,一直想见见他的我可不会做任何布防。见到我单刀赴会,他的表情才放松不少,努努嘴说:“你可以叫我夢,我是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了如指掌。”他的话使我浑身不自然。他的话,换作任何人听了都不会舒服,天底下,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这事太可怕了。 “哦,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我舔了舔舌头说,遇到这种事,我一般不急,我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之前,听信“answer”的短信,我去了一趟菲律宾,结果没有找到夢,这会儿夢找上门来,是敌是友?我还得摸清楚。夢脸上突然出现一道灿烂的笑容:“不急,我们先吃饭,我为你点了不少好吃的。”桌子上确实已经点了菜,上面全是我爱吃的东西。我以前常来这家餐厅,常吃的菜都在上面,他对我还真了解。我拿起筷子想吃东西,夢又笑道:“为了扮演你自己,逼着自己吃这些中国菜,你也不容易。” “你胡说什么?”我放下筷子,夢的话使得我有些不开心。 “你不是真正的相守宫。”夢的话越来越离谱。我让自己安静下来,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犯浑,夢越想刺激我,我得越淡定。我再次拿起筷子吃了一块红烧肉说:“那你说,我是谁呢?” 夢低头苦笑:“看来你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忘记了。” “你能和我说说吗?”我假装失忆的样子,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下。 夢伸手剔剔牙,“你是大佛陀的弟子,你是他的哼哈二将,你来自‘邪牌’组织,你的名字叫苏蒂,你不是相守宫。”他咄咄逼人的样子着实可爱,他的话搞得我一头雾水,苏蒂是谁?是我吗?我来自邪牌组织吗?这些与我无关的东西,让我听起来哭笑不得。我不动声色,夢继续告诉我:1995年12月1日,手握邪牌组织重要资料的苏蒂逃离了组织,他带着这些犯罪资料去找一名叫“相守宫”的国际刑警。在曼谷的郊外,月黑风高,寒风凛冽,苏蒂和相守宫如约见面。苏蒂想洗心革面,脱离万恶的邪牌组织,所以找到了相守宫,相守宫则是曼谷负责打击邪牌组织的重要人物之一。两人一照面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俩长得很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从小都不认识,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苏蒂和相守宫长得很像吗?”我似乎被他带入剧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非常像,简直一模一样,可惜一个来自中国,一个来自曼谷。”夢说到这儿的时候举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我继续吃我的红烧肉,“继续说下去。” 夢冷笑一声说:“你不是不感兴趣吗?你瞧瞧你,你说你到底是刑警相守宫还是嫌犯苏蒂?” “你告诉我他们后来怎么了?”我不想去回答夢的问题,我只想知道故事的前后,邪牌组织明显没有被彻底清理,相守宫和苏蒂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也许这就是那个墓穴的答案。这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却如同局外人一般听着。不管故事是真还是假,我心里多少已经起了怀疑。根据夢的说法,苏蒂带着犯罪集团的犯罪资料找到相守宫,他们进行交接的时候,大佛陀派来的杀手包围了他们俩。他们为了保护资料与杀手们进行一场血战。结果,杀手们全被杀死,相守宫中弹身亡,姗姗来迟的国际刑警封锁了战场,为了逃避邪牌组织的追杀,为了保护自己,苏蒂和相守宫调换了身份,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喝了一种自酿的失忆药水,只有失忆的人才能通过层层考验成为另外一个人。 “精彩。”我不由得拍起手来,“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你怎么不发布到网上呢?” “苏蒂,从此之后,你把相守宫埋在了地下,你成了相守宫,你听懂我的意思吗?通过你手里的资料,曼谷警方和icpo联合对邪牌组织进行清扫,邪牌组织遭到大面积打击,从此潜入地下活动。也正因为这样子,大佛陀一直没有找你麻烦,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刑警工作。还有一点,大佛陀他应该还没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在他心里,苏蒂已经死了。” “你知道那么多,你不会是大佛陀派来的吧?”我凝视着夢,夢躲开我的眼神说,“你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这些回忆对你来说,大多数是不好的。大佛陀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是他身边的人,肮脏的事情肯定做了不少。邪牌组织,贩毒、杀人、赌博、妓院、军火、收保护费等,他们全都做,这伙人以大佛陀为首,没有一个好人,他们与普通的犯罪团伙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人懂得邪术妖法,他们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没人能敢反抗他们。” 我被他的话深深触动,如果这都是真话,相守宫的坟墓可以解释清楚了,而我真名叫苏蒂,邪牌组织的重要人物之一,我无恶不作,杀人无数,这种事要是被总部知道,我必死无疑。我笑着对夢说:“你告诉我这些是何居心?” “你被自己催眠了,我想唤醒你而已。”夢又喝了一口酒,“还有,如今邪牌组织卷土重来,你早已经在他们的复仇名单之中,不过有意思的是新上任的大佛陀似乎察觉出来了,你不是当年率队清扫他们的刑警相守宫而是背叛了他们的苏蒂。” “那又如何?”我不屑地说。 “大佛陀这人眦睚必报,你会死得很惨。”夢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笑容像一页薄薄的刀片,笑容闪过,使人有痛感。我笑道:“你还说不是他派来的?”夢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湄南河,“我和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告诉那么多,我是不想你死,你死了,梵缇娅可她也白死了……”他后面的声音很小,我没听清楚,再问他一句,他却不说话了。我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了几口,回想着他的话问:“你刚刚提到梵缇娅可吗?” 夢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拿起酒杯,他把血状的红酒哗啦啦地洒在餐桌上,“‘邪牌’组织已经不是邪牌组织,他们更名为‘白衣赞’,他们这一次回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还有,他们变得强大了不少,整个曼谷,几乎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里面,包括你们icpo总部。” “我得小心自己人?”我想起了利希美,她手腕上的比萨符号,我印象很深。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酒也喝了,人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我得走了。”夢挪开椅子,伸手扶了扶他高挺鼻梁上的墨镜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我心绪变得复杂,这种时候听到夢的这些话,有些亢奋又有些不安,亢奋的是,我可以直接面对大佛陀了,不安的是,我怎么对抗大佛陀以及他身后的那些黑暗势力。而我最郁闷的是,我到底是相守宫还是苏蒂?离开这家餐厅,我驱车来到曼谷郊外,靠着记忆,我走到了那座坟墓面前。 1995年12月4日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伸手摁着脑袋,搜索着整个脑子,没有记忆,关于那一晚,任何记忆都没有。这事显得有些诡异,也许是对手的诡计。想到这个,我轻松不少,回到车子里,拿古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叫我去曼谷唐人街找他。 我和拿古从寄魂村回来后,刚刚靠岸,拿古便跟我分离,他要去做什么,我管不住。和他分开后没多久,我便接到了夢的短信,他约我见面。我当时没有想太多,赴约后,夢居然对我说了这些东西。心情完全被夢给扰乱,我没法相信一个陌生人。我本以为拿古不会再联系我,他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邪牌组织的头领,然后干掉他,而不是为了跟我花天酒地。我按照拿古给我地址找到他,他在一间中国古玩店正在寻找着什么。我进入古玩店,一股血腥味使得我有些晕眩,久违了的血腥味,我咳了一声,拿古在一个古玩架子后面跟我说:“你帮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邪牌’组织的信息?” 这里会有邪牌组织的信息吗?古玩店没有开灯,店里显得有些阴暗,一排排看上去古老的货架中摆着奇形怪状的古董,青铜器、玉雕、金银器、瓷器、陶器、佛像、首饰等,造型各异,中国风、日韩系、泰国本地货、西洋货都有,古代器具,近代器具,当代高仿,形式也不大一样。除此之外,古玩店的老板,一个皮肤黝黑、个子很矮的老头子,他趴在柜台上,手垂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已经掉在地上,在他的背后,一只白色的羊角插在他背部,血流得他一身都是。我朝拿古问了一句:“这人你杀的吗?”我是个警察,杀人这种事,自然不能放过。 拿古回了一句不是他。我走到死者面前,仔细打探了一下,拿古朝我喊道:“别磨蹭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掉了,或许是内讧,你快帮我找找线索。”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呢?”我带着怀疑的语气问拿古。拿古不耐烦了,他从后排货架边上走出来,“你真不帮忙吗?”我呵呵笑道:“找什么呢?”说完朝一个货架走去。拿古朝我挥挥手,“有疑问的东西都得仔细瞧瞧。”他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的小球,这玩意儿属于‘邪牌’组织的通行珠,难不成他就是靠这玩意儿找到这儿吗?按照夢的说法,邪牌组织在曼谷无孔不入,这儿显然和之前的“金光酒吧”、“莲花养生会所”、“柯叻拳场”一样,都是他们组织里成员接头集会地点。我伸手去翻动货架上的古玩,我对古玩这个行当不大熟悉,找寻了一会儿,拿古对我说:“你觉得除了通行珠,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找到他们吗?” “我们可以让总部的人去查,‘邪牌’组织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再怎么严密和隐藏,总部总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我说着,这是我的计划之一,在相守宫墓穴面前,我已经打算好回总部调出当年的档案,‘邪牌’组织真有那么恶劣的话,总部档案室里肯定有不少关于这个组织的资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总不能傻乎乎地在这儿乱搜一番。 拿古走到我身边,“回总部吗?你别想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总部根本没有关于‘邪牌’组织的资料,任何关于这个组织的资料都被删除了,有人在我们回来之前动了手脚,对于‘邪牌’组织,我们根本掌握不到他们的任何情况。”拿古的话让我很受伤,锐气受损,心有不甘,我相信拿古没有骗我,他一心想找‘邪牌’组织,肯定第一时间回总部寻找。夢的话再次被验证,‘邪牌’组织已经渗透icpo。 “总部有内奸,这个内奸会是谁呢?”我无聊地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我们总不能去查内部的人,我们也没有这个权力。”拿古显得很无奈。看来我们只能在这个阴暗的古玩店寻找线索。我一面找寻着一面思考着,想起砂楚的话,我问拿古:“你觉得大佛陀会是谁呢?据我所知,大佛陀是很厉害的人,他能操控人心。” “我才不会管他是谁,只要想破坏寄魂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拿古严肃地说着。我咳了咳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砂楚的哥哥?砂楚不是有个哥哥吗?他杀死了砂楚的母亲,托萨莱和他有个约定,他离开寄魂村,托萨莱才不去跟砂楚相认。你想想,砂楚的哥哥血气方刚,被赶出寄魂村,他一定很不甘心,这一次,只怕他已经酝酿很多年了。” “砂楚的哥哥?怎么会呢?村子的人都以为他死掉了。”拿古不大认可我的说法,但是我知道砂楚拥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她能预见尚未发生的事情。我尴尬地笑笑说:“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不过以砂楚她哥哥的能力,弄出一个‘邪牌’组织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都是砂楚告诉你的吗?”拿古慢慢地靠近我,一边找东西一边说。 “听她说她哥哥是个天才,寄魂村所有的绝学,他只要见过一次就能学会,过目不忘,实在厉害。天才很强大,但天才并不完美,她哥哥是个暴君,对吗?自幼性格有缺陷。话说你和她哥哥熟吗?”我说完的时候,拿古已经来到我身边,他盯着我问:“什么都没有找到吗?” 我点点头:“完全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这些老古董,能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你都没有仔细找。”拿古有些埋怨地说。 “刚刚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你和砂楚的哥哥熟吗?”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拿古却没有回答,我看着他,他目露凶光,“你还是别知道了。”他举起右手朝我脖子拍过来。他动作很快,快如闪电,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只怕已经死在拿古手里。他扑空之后显得很愤怒,“相守宫先生,你逃不掉的。不,我应该称你为苏蒂先生。” 我盯着拿古的右手,他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根细小如丝的鱼刺,淬了毒液的鱼刺。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自己机灵。鱼刺杀手现身了,幸亏夢的话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面,‘邪牌’组织的人控制了曼谷,我已经无法相信身边任何人,包括拿古。在我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不对头,古玩店的老板并非被一只羊角刺死而是被一枚鱼刺扎进了喉咙,他是中毒死的。显然,这是拿古的手笔,古玩店不是邪牌组织的联络站而是拿古为我设置好的坟墓。 “苏蒂先生?什么苏蒂先生?”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别装了。”拿古快步朝我走过来,瞧他的样子,今天势必把我给杀了。 “你胡说什么?”我不解地问。 “你隐藏得好深,如果不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还真被你给骗了。”拿古的话让我心乱乱的。我从怀里摸出一把微型手枪,拿古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带枪,这把枪,我从来没有离过身。等拿古靠近我的时候,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我的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 我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子弹使得他很痛苦,看到他倒在地上,我过来摁住他,他却发疯般吼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他右手动作很快,快到我来不及阻止,带毒的鱼刺刺入了他自己的喉咙,他抽搐几下便死掉了。 古玩店外响起一阵警笛声,我看了一眼拿古的尸体,这个变化来得太快了。我撬开拿古左手五指,夺取握在他手心的那枚通行珠后失魂落魄地从古玩店后门逃离。 2 局中局 我逃出古玩店,落魄地穿过几条街道,一辆摩托车拦在我的面前。骑车的人把戴在头上的头盔摘下来,竟然是夢。我二话不说跳上夢的车,夢也没说话,重新把头盔戴上发动摩托车载着我朝人流冲过去。摩托车呜呜的鸣叫使得我心情很糟糕,拿古居然要杀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拿古死掉了,砂楚怎么办?利希美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拿古难道被‘邪牌’组织控制了吗?或者他就是邪牌组织安插在总部的奸细。夢似乎已经知道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把我载到湄南河河边。下车之后,迎着河面吹来的阵阵清风,他低声问我:“你还活着,活着的感觉还行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梵缇娅可和你什么关系?” 夢掏出一包烟,他点燃一根,抽了几口,“我是谁不重要,我和梵缇娅可之间的关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你大可放心,我和大佛陀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或者说,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他最后这话,我听拿古说过,想起拿古就是鱼刺杀手,我心寒不已,夢难道跟大佛陀有仇吗?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大佛陀难道是他的杀父仇人。 夢把烟蒂捏掉,“我现在该称呼你为苏蒂先生还是相守宫先生呢?”称呼重要吗?我冷笑一声,“随你。”对我而言,我是苏蒂还是相守宫一点儿也不重要了,我杀掉拿古,这祸闯大了。夢走到我跟前笑道:“你想知道拿古为什么要杀掉你吗?”我点点头,这事有些莫名其妙,拿古与我离开寄魂村的时候,他与我并肩作战,我们立下血誓,誓要把邪牌组织给清除。 夢继续说:“拿古与大佛陀达成协议,他要是杀掉你,‘邪牌’组织就不会再侵犯寄魂村。” “就那么简单吗?难道拿古不是他们组织里的人?”我摊开手掌,看着手心握着的那颗白色通行珠,拿古如果不是邪牌的人,他手里怎么会有‘邪牌’的通行珠。夢哼哼笑起来,“自从大佛陀发现你的身份后,他就派人找上你了,你知道比萨符号吗?”我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三大裸男形成的“衔尾蛇”符号。夢说:“这是‘邪牌’组织的符号,不,‘邪牌’组织现在改名了——白衣赞,这是他们现在的名字,我跟你说过的。经过那么多年的潜伏,白衣赞比以前强大不少,他们的领导人大佛陀已经易主了,所以‘邪牌’变成白衣赞。” “白衣赞?”我愣了一下,夢说过一次,我没怎么注意,关于邪牌的内幕,夢似乎懂得太多了。夢笑道:“你那位搭档,那个韩国姑娘,她正是大佛陀派去杀你的杀手。可惜她舍不得杀掉你,你死不掉,所以梵缇娅可出现了,更可惜的是梵缇娅可也舍不得杀掉你。” “看来我还真命大。”听完夢的话,我心情更糟糕了。 夢微笑着说:“白衣赞卷土重来的时候,大佛陀就盯上你了,盯上你这个在多年前险些让‘邪牌’组织全军覆没的刑警。他们在调查你的时候发现了你的秘密,真正的相守宫已经死了,而你正是背叛邪牌的苏蒂。所以,他们让利希美潜入icpo,让她成为你的搭档,奇怪了,你也许真的命大,利希美居然没有杀掉你。大佛陀觉得利希美已经背叛,他让梵缇娅可出手,梵缇娅可本来可以杀掉你,她送了你一个小礼物,这个小礼物很致命,你要是接触到,必死无疑。” “她把送我的礼物收了回去吗?”我感到吃惊,如果梵缇娅可想杀我,随时都可以,难怪她送我的礼物不见了,我还以为弄丢了,看来她在我被杀之前后悔了。我身边潜藏着如此多的危机,听了夢的话,汗珠自觉地从额头冒出,如果不是她们有悔意,我只怕已经沦陷地狱。夢又抽起一根烟,我向他讨了一根,抽了一口烟,我问他:“你真不是白衣赞的人?” “我不是。”夢很肯定地回答。 “你确定吗?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解地问。夢傻笑了一声,“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你要是死掉了,这事就没得玩儿了。白衣赞兵强马壮,你单枪匹马,大佛陀随时可以玩儿死你,你知道他为啥一直留着你吗?” “我是他最爱的弟子,他想慢慢玩儿死我。可你不是说,‘邪牌’组织易主了吗?新上任的大佛陀,他跟我之间……”我还没有说完,夢已经抢先说:“他和你之间仇恨更大。”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震,这个所谓的大佛陀到底是谁呢?他和苏蒂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吗?我盯着夢问:“我觉得我没啥本事能帮到你,你又何必对我那么上心?”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心中纳闷儿,看着波光粼粼的湄南河,心中的疑团更加紧密了。一阵警笛声出现,夢朝我笑了笑,“你杀了人,他们便要来抓你,黑白两道都想你死,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辆曼谷警察局的警车已经朝我们开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总部和曼谷警察局显然已经被白衣赞安插了内奸,我要是被带回去,岂不是等着被大佛陀剥皮抽筋。夢看出我的忧虑,他上了摩托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走一步是一步,被同事们抓回去杀掉还不如跟着夢瞎闯。我上了夢的摩托车,冲出警察们的包围,我们顺着湄南河河岸一路开去。绕过几条大街,我们进入一个昏暗潮湿的小巷子里面。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门口面前停下,夢摘下头盔说:“就这儿了。”我下了车,夢把我带进这个破烂的房子,里面很阴暗,光线差不说还充斥着一股霉气。我咳嗽几声,正想说什么,前面出现一个伟岸的身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暗影里走出来,看到我和夢,那个男人冷笑一声:“你们总算来了,之前我一直担心,担心你们会死掉。” “放心,这小子命大得很。”夢像是嘲笑一般说了一句。我呵呵一笑,想认真看清楚来者,由于光线实在太暗,无法看清他的面孔,尽管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那人比我高一个个头,听口气四十来岁,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衣衫革履,像是某个公司的管理层。夢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给你介绍一下,他叫星顿,我的上司,你的境遇,他或许能帮你。”听到“上司”二字,我愣住了,夢难道是某个公司的人吗?什么公司呢?星顿又是什么人?我的疑惑没有得到他们的解释。 星顿朝我说:“时间紧迫,你如今已经被黑白两道通缉,我们能做的只有把大佛陀引出来杀掉他。” “杀掉大佛陀?你和他有仇吗?”我没有想到星顿会那么想大佛陀死掉,看来夢说得对,我们都想大佛陀死掉。星顿没有向我解释太多,我只能问:“凭什么要相信你们?”经历拿古的反戈一击,我心里几乎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昏迷不醒的利希美。星顿冷笑一声,他身边的夢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你一定知道什么叫孤掌难鸣,如果我们不合作,大佛陀与他的白衣赞将会吞噬整个曼谷,甚至整个泰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警察吗?”我察觉出了什么,问了一句。夢和星顿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星顿说:“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拖你的后腿儿,而且我们与白衣赞势不两立,八年前,我们就跟他们杠上了。大佛陀这人过于狡猾,我们至今都没有摸到他的小尾巴。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想他很快就会原形毕露,到时候抓获他易如反掌。” “你们一句话也没说清楚,我无法相信你们。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我得走了。”我得告辞了,星顿和夢想和我合作,他们却毫无诚意,至少他们得告诉我他们的真实身份。我没法相信他们,只能离开。我要走,夢和星顿显得很遗憾,却又没有拦下我。 走出这个破房子,我只听到后面的夢轻轻地说:“相守宫,你会后悔的。”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既然惹上白衣赞这股邪恶力量,死亡对我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到底该往哪儿去呢?在一个简陋的旅馆住下来,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还买了一个白色口罩和一顶灰色鸭舌帽子。在旅馆里面休息了一个下午,夜幕降临,我起身叫了一份外卖。吃饱喝足之后,我把从拿古手里获得的那枚通行珠拿出来,打开通行珠,通行珠藏着一张小纸条,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事成之后,柯叻拳场,大集结”。 这是写给拿古的通行令,柯叻拳场,那个地下杀戮室,我完全能想象得到那儿所充斥的恐惧。事情很明了了,柯叻拳场已经被白衣赞用作集结的地方,这个充满血腥暴力的地方,一直属于白衣赞这个组织,白衣赞成员帕朗与蒙沙旺为了争夺拳场的管理而互相戕害。可想而知,这个地方对于白衣赞来说,战略地位是多么的重要。如果没有猜错,白衣赞的大头目,那个恶贯满盈的大佛陀便在拳场之中。我显得有些激动,找到大佛陀的藏身之所,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哪怕是夢和星顿,他们也对大佛陀毫无办法。 但我显得很害怕,如果贸然而去,只怕会被白衣赞的人五马分尸。 此时,一通电话进入我的手机,来电的是利希美。 我想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利希美在电话里面说:“老宫,你在哪儿?我回到曼谷了。”听到她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不停地问我地址,我却没法告知。 想了想,我问:“就你一个人吗?” 利希美说,“没有,砂楚跟我在一起。” 听到“砂楚”的名字,我心里更紧张了,我杀死了她丈夫拿古,要是被她知道,她非得杀掉我不可。我把电话挂了,砂楚已经救活利希美,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我知道,我与她们之间不会再是朋友。将手机关机,我上了一辆的士。我的目的地很明确——柯叻拳场。 柯叻拳场四周显得很安静,没有任何一条人影。这吊诡的气氛使得我心动加速,下车之后,我没有进入拳场而是站在拳场对面一个候车牌边上。我好想知道大佛陀到底是谁?但又没有勇气进入拳场。在候车牌边上犹豫着,一阵警笛声灌入我耳朵,十几辆曼谷警局的车子匆匆而来,他们手执重新武器冲进了拳场。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看到曼谷警察们扫荡柯叻拳场,白衣赞的大小头目排着队被警察们抓获,心里难免一阵欣喜。这是我给大佛陀的致命一击,我希望他被抓住,但我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他或许逃掉了。想到这个,我心里寒意不断,毕竟曼谷警察局有大佛陀安插的内奸。白衣赞属于幽灵组织,几乎没有人能摸清楚他们的行踪,这一次,他们自信地集结,谁能想到警察们冲了进来,一场恶战,邪不胜正,最终被警察们破坏了他们的集结。 我幻想着拳场里所发生的一切,警察们疯狂抓捕这些邪恶分子,脑子不由得有些沉重。看到有个警察朝我跑来,我缩了缩脖子,伸手把鸭舌帽压低,转身朝后面的一条小巷子跑去。 在小巷子里跑了一阵,拐个弯,走出巷子口,两条苗条的身影挡住我的去路。我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利希美的声音已经钻进我耳朵,“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是你报的警吗?”我被吓得靠着墙,利希美和砂楚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我尴尬地笑笑,“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利希美卷起袖子,她把手腕上那个刺青亮给我瞧,“我接到‘白衣赞’集结的通知了,我想你一定会在这儿,所以就过来了,没想到警察把这儿包围了。” “你果然跟大佛陀有一腿,呵呵!利希美,我算是瞎了狗眼。我居然相信了你,这一切都是你演的吧?你们费尽心思设计一个个局来套我,我还真是荣幸。”我干笑着:“你来抓我吗?抓我去向大佛陀邀功。” “我要是想杀你,早就杀掉你了。”利希美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呵呵,那你总不会帮我。”我苦笑,想不到自己落到这番地步,身陷危险却无人相帮。利希美伸手在脸上揉了揉,“大佛陀派我来杀你的时候,我确实想杀掉你,可惜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不叫相守宫,你是我们组织的元老级人物,而你背叛了我们组织,我对这个很感兴趣,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所以我没有对你下手。” “看来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呢?”我不知道利希美想做什么,她是敌是友?利希美叹了一声,“你救了我一命,我再糊涂也不会害你,我虽然是个恶人,但我不会杀害自己的恩人。”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倒有些感动了。 砂楚突然说:“相守宫先生,拿古的事情我知道了。”我顿了一下,她竟然知道了,不过也不奇怪,利希美属于icpo的人,拿古被我杀死的消息已然传遍整个icpo,总部已经向我下发通缉令,我想很多人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杀死了拿古。 我声音显得有些酸楚,“砂楚,对不起。” “没事,这是拿古他自找的,面对你,我又能怎么样呢?”砂楚突然流泪,声音哽噎的她已经把头扭过一边,然后背对着我。我对她的表现感到疑惑,她不是该恨我吗?甚至要杀了我给丈夫拿古报仇。她居然没有这么做,我内疚地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种地步,砂楚,拿古的死,我很对不起,这件事结束后,如果我没有死,我任你处置。” “算了。”砂楚冷淡地回了我一句,“我还是回去吧!这儿真不适合我。” 砂楚走掉了,泪流满面,看着很悲伤,身影落寞不堪,她一定很伤心,新婚宴尔,丈夫就这么没了。我内心同样很酸,对于砂楚,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我已经没有什么脸面面对她。利希美朝我说:“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拿古自己做错了,他不该和大佛陀沆瀣一气的。” “这事你也知道?”利希美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拿古在古玩店杀我这件事,除了我和夢之外,没有人知道了吧!总部和曼谷警方他们一定不会认为是拿古先要杀我,要不然他们不会满大街通缉我。利希美冷笑一声说:“老宫,我虽然不会杀掉你,但我还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白衣赞新上任的头目大佛陀。” …… 3 大佛陀 曼谷考山路夜市,酒吧林立,歌声震天,路边水果摊上各色水果琳琅满目,各路街头艺人在街边尽力卖弄着自己的绝技。这条路被誉为背包客的天堂,但我很少来这边。夜市之中,水果摊、泰式炒饭、泰式工艺品等使人眼花缭乱。很多人热衷于来这里的酒吧玩耍,不过大多都是一些外国游客。除了酒吧之外,泰式马杀鸡在这儿也大受欢迎。我和利希美坐在一辆三轮车里,利希美显得忧心忡忡,我不懂她心里边思考着什么,但我知道自己这一趟九死一生。大佛陀一心想找我报仇,我也总不能躲着,仔细想清楚后,我决定去见见大佛陀,关于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情仇,今晚我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到了。”利希美突然说了一句。车子停下来,利希美下车了,我跟着下车。她伸出右手,在她右手里面握着一枚白色通行珠,很显然,她和大佛陀已经约好了。在我们眼前,这是一个喧哗热闹的酒吧,酒吧已经完全被红男绿女们所霸占。利希美拉着我进入酒吧,来到吧台,她点了两杯鸡尾酒。我有些郁闷,问她:“我们怎么喝起酒来了?”暴风雨即将来临,利希美竟然如此放松,不过,这事确实跟她没有太大关系。她朝我笑笑说:“喝杯酒,好糊涂,呵呵!我不大愿意把你带来这儿,但我不能违背大佛陀,我是他养大的,他调教了我一生,我无法亲手杀死你,但我要把你带给他。你们之间是生是死?自己解决吧!” “白衣赞都很喜欢藏在酒吧里面吗?”我听了她的话,感受到她的冷漠,心底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白衣赞”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潜藏得很深,成员几乎与平民没啥区别。我的问题,她无视了,她把一杯“渐入佳境”递到我面前,“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喝酒,干杯吧!相守宫,我祝福你。”她这话说得有些幸灾乐祸,我低头拿起那杯酒,做人总不能太小气,跟利希美碰了一杯,喝完酒,我说:“或许我早该想到了,在萨克达死掉的那起案子,我就想到了,我总是不愿意去面对。” “其实你并不笨嘛!” “不,我很笨。无孔不入的白衣赞,我又如何是你们的对手呢?” “只怪你太多事了吧!你不该与白衣赞犯下的案子有任何牵连。” “可能是天注定吧!天注定我会遇到你们这些十恶不赦的人,天注定我会被你们识破,天注定我会栽在你手里。”我无奈地叹着气说。 利希美微微一笑。 我问:“有件事我不能理解,你们不惜派魇骑士杀了泰维卡那帮人,那块佛顶骨舍利子真有那么灵验?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你想多了,那只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古董舍利子,有个美国佬许下重金要得到它罢了。” “噢,原来是黑吃黑。”我明白过来,咧嘴一笑说。 “关于拿古的死,你需要说点什么吗?”利希美抿抿嘴说,“拿古死了,砂楚很伤心。”“他也许是被大佛陀利用了。”我简单地回答。 “砂楚陪着我离开寄魂村,在船上,她告诉我一件事,她说,你长得好像她的哥哥,但是你给她的感觉又不对,如果你是她哥哥多好。”利希美声音显得很忧伤。 “是呀!那她就可以为她母亲报仇了。”我不懂利希美为什么要扯到这个话题,但我能想象得到砂楚跟她说了什么。砂楚的哥哥是个暴徒,是个浑身戾气的暴君,她会原谅这么一个哥哥吗?利希美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相守宫,你知道吗?我还是喜欢叫你相守宫,“苏蒂”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陌生,我甚至不想记起来。” “随便你。”我已经是瓮中之鳖,难逃大佛陀的手掌心,利希美突然变得如此伤感,我也能理解她。自从她与我共事以来,我们确实遇到不少事情,有些事情,看似惊魂,其实却足够一辈子铭记。 喝完酒后,利希美把我带出了酒吧,原来酒吧不是大佛陀所在的地方,利希美把我带到这里来,无非是想跟我喝一杯鸡尾酒。我跟着她离开考山路,之后上了一辆黑色的厢型车,这辆车子带着我们俩一路绕着,也不知道过了几个路口,我们出了曼谷城。 在一条河边,我们匆匆下车,一艘汽艇停在码头。利希美把我送上汽艇,“相守宫,我们告别吧!”我站在汽艇上,利希美就站在码头,我们四目相对,她显得很愧疚,脸上隐约有些泪痕。 我叹了一口气,朝她挥挥手说:“我不会有事,对吗?” 码头上的利希美朝我摇摇头,她很绝望地看着我,她觉得自己亲手把我给葬送了。 汽艇开动,我转过身子,我没法再看利希美,我不是个文艺的人,写不出什么美妙的诀别诗,我只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汽艇顺着河流一直开着,陪着我的只有四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汉子,他们脸色僵硬,对我不理不睬,只求顺顺利利把我送到大佛陀面前。 汽艇大概开了三个小时才靠岸,尽管雾色朦胧,我依然看得出汽艇靠在一个小岛码头。我被四个白衬衫汉子扔在码头。他们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轻轻地叮嘱一句或者恶骂一句。他们送我上岛后,转身开着汽艇离开了。我孤零零地站在码头上,白色的雾笼罩着整个小岛,岛上时不时传来鸟兽噪声。我如同置身在被迷雾环绕的寄魂村,心里忐忑不已。 在码头上站了十几分钟,我竟然听到了马蹄声,马蹄声嘚啵嘚啵朝我而来。 我循声望去,茂密的树林之中,七匹穿着银色盔甲的战马驮着七个穿上藤甲的骑士跑出来。我瞪眼看着骑士们,骑士缩着脑袋,脖子边上挂着一个头盔,头盔甩在藤甲上,发出“咚咚叮叮”的响声。 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猜曼家族的魇骑士吗?”思考着,骑士已经来到我跟前。我想打个招呼,其中两个骑士已经伸手把我给提起来。 我被骑士挟持着往幽暗的林子跑去,穿梭于密林,心里头恐惧感爆棚,我开始有点儿后悔了,我或许不该来这儿。白衣赞这个组织实力太强,大佛陀这人竟然还能控制猜曼家族的魇骑士,除了魇骑士,“噬影客”苏帕猜、“白骨掠夺者”萨克达、蒙沙旺、帕朗、杀玉狼、人妖皇后、魕将军、梵缇娅可都被他控制得像木偶一样。想到这些,内心涌出的怵意翻江倒海般使我比死还难受。 一个墓陵出现在我面前,骑士把我扔在地上。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七个看似无头的骑士骑着他们的战马离开了。 我抬头看着墓陵,墓陵门口开着,里面涌出一道火光。这座墓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形看上去如同一座佛塔,涂着一层白色的漆,如同清莱那座极受世人喜欢的白庙。 林中不停地传来奇怪的鸟叫声,我耸耸肩,既来之,则安之。做了一个深呼吸,我迈开步伐往墓陵的大门走过去。 进入墓陵,与外界的黑暗相比,这里堆架着无数的火把。火光把墓穴里面照得辉煌无比,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墓穴,如同一座大厅,除了中间摆着一具金色的棺材外,没有其他的人和物。我将墓穴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觉得没有什么威胁,心里不由得安静下来。慢步走到那口金色棺椁面前,棺椁的盖子居然是一块透明玻璃。 透过玻璃,尸体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安详地躺在棺材中,老者雍容华贵,绝非等闲。我看了几眼死者,脑海里不断地搜寻这个老者的身影,很可惜,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听夢说过,邪牌组织已经更换领袖,新领袖上位,可想而知,老的首领已经驾鹤西去。如果我没有猜错,躺在棺材里面的老头正是前任“大佛陀”。 “苏蒂,你总算来了。”一个阴幽的声音从墓室内部响起来,一道白色的闸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子从里面走出来。我眯着眼睛盯着这个人,这个人慢慢地朝我走来,身形消瘦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褂,在他的脖子和手臂上挂着不少的骨雕玩意儿。他的脸很尖,长满红斑,眼睛很小,酒糟鼻,嘴巴很扁,整个人看着有点儿消化不良。赤着脚走路的他,左脚上面还拴着一串铃铛,铃铛随着他提起步伐发出风铃一般的妙音。 “你就是大佛陀?”我永远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大人物,掌控“白衣赞”这么一个大型犯罪集团的首领大佛陀居然长得如此孱弱。那人没有回答我,他走到金棺椁后端,躬身朝里面的死者拜了拜,跟着抬起头鹰隼一般盯着我看,“你好,我叫阿杜拿素。”他的声音软绵绵的,有力无气的样子让人瞧着可怜。 “阿杜拿素?”我凝视着瘦汉子。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阿杜拿素微微一笑,“你甚至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重要吗?今晚站在你面前的不管是苏蒂还是相守宫,你都不会放过他。”我说完,阿杜拿素拍拍手说:“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你们俩,我父亲怎么会死掉呢?是你们俩害死了我父亲。”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对我来说,关于他父亲的死亡,我毫无印象。 阿杜拿素绕过金色棺椁来到我跟前说“你就是死一万次,我父亲也活不过来。”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搞那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复活你父亲吗?”我按照自己的揣测说着。 阿杜拿素却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壮大白衣赞,为了复仇。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还很小,你很亲切,我总是跟在你屁股后叫你苏蒂叔叔。当我知道你害死我父亲,我好伤心、好绝望。那时候的邪牌组织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支离破碎,有句话叫树倒猢狲散,都快完蛋了。” “这种组织根本不该存在,不是吗?”我厉声说,已经成为“死人”的我自然不能输了气势。阿杜拿素努努嘴,咽了咽口水,“直到我知道你还活着,我才认识自己的使命,我要复仇。令我绝望的你使我获得了希望,让我获得了新生。知道当年死掉的是相守宫而不是叛徒苏蒂,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本来已经堕落颓废的我如同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遇到一只能带来光明的萤火虫。我知道,我有事情做了,我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我重整旗鼓,将散落各地的邪牌组织成员召集回来。我重新组织了一个比邪牌组织更黑暗、更强大的白衣赞。为了杀掉你,打击你,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他很有干劲儿地说着,歇斯底里,撕心裂肺,说完咳嗽不已,他得有多恨我。 “重整旗鼓?你真是搞笑,你那么想杀掉我,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吧!我要是死掉了,你还跟谁玩儿呢?”我沉默之后大声说道,我总算读懂了他的内心,他已经完全被仇恨所蒙蔽。 “逆我者死。”阿杜拿素瞪着我说。 我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见到传说中的“大佛陀”阿杜拿素,听了他那么多话,原本满怀恐惧的我突然变得轻松无比,死亡似乎成了一件小事情。对于这些恩怨,我一点儿记忆也没有,阿杜拿素的话让我有种解脱的感觉。 阿杜拿素干咳一声,他的双眼转移到棺材里面,说:“老糊涂,你瞧见了吗?你最信任的人来看你了。”他的话有些讽刺,我满不在乎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子而是一个有理想的疯子。我的沉默使得他有些急躁,他回头瞪着我说:“一个从寄魂村来的落拓青年,身怀秘技的他自以为天下无敌,四处挑衅的他被我可怜的老父亲遇到。但他肯定想不到会在三招之内输给了我父亲。从此,青年成为我父亲的崇拜者,他拜我父亲为师,成为我父亲的左膀右臂。他本可以帮助我父亲完成组织所计划的宏图大业,谁知道他临阵脱逃,背叛了组织和我父亲,这家伙名字叫苏蒂。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你总是抱着我,哄着我玩儿,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你就算是死,你也会死在我父亲的手里。” “苏蒂?呵呵……我不是苏蒂,我是相守宫,你别胡说了。”我不想被他洗脑,在我心里,我只知道自己名为相守宫,来自中国,我是个打击罪恶的国际刑警。 阿杜拿素干笑着说:“你逃避不了,永远也逃避不了,你背叛了最信任你的人,带着组织的罪证逃跑了,父亲找到了你,谁知道那个叫相守宫的人替你死了,我父亲完全被你给骗过去了。你躲在icpo里面,你以为你能躲一辈子吗?你太天真了。” “何必那么多废话,你想我死,现在就可以动手。”我怒喝一声。 “不,你错了。”阿杜拿素淡然一笑。 “错了?” “我不会杀掉你,至少现在不会。”阿杜拿素刚刚还一副恨不得扒我皮的样子,眼下突然变得慈眉善目,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我苦笑:“看来我遇到对手了。” “对手,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阿杜拿素还挺自大。 “呵呵,那你费尽心思把我弄到这儿,就为了跟我说说话吗?”我啼笑皆非,真要是这样子,阿杜拿素也太无聊了。 “不,还有一件事。”阿杜拿素冷笑着。 “什么事?”我问。 “苏蒂之所以背叛我父亲,你会天真地认为他洗心革面了吗?坏人做久了,他想做个好人吗?你错了,他哪会是什么好货色?坏事做多了,习以为常,好人难当哪!”阿杜拿素居然卖关子。 我狠声说:“那他为了什么呢?” “他杀死我父亲后从我父亲身上拿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据说这件物品能控制世界上的十大神秘组织。”阿杜拿素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我愣住了,难不成这就是苏蒂和前任大佛陀所谓的宏图大业吗?这有点儿扯了,十大神秘组织,我在脑子里搜了搜,牛血社、哥伦布骑士团、比尔德堡团、克瑞普提亚社、骷髅会、贝迪鲍利、共济会、罗马俱乐部、芬尼亚兄弟会、光照派,想着这些,心里觉得无比可笑。阿杜拿素脸上却很自信,看着一点儿也不假。如果我是苏蒂,我拿走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能混成一小刑警吗?早他妈成新世界的创世神了。我想说几句话打击一下他,门外却传来一阵枪声,枪声很猛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蒂叔叔,时间不多了,这个局,咱们慢慢玩儿。”阿杜拿素察觉到不对头,他很绅士、很有礼貌地向我鞠了一躬,跟着转身朝他走出来的那个白色闸门快步走去。 我杵在墓室之中,看着金色棺椁里面的死者,阿杜拿素说的东西真的存在吗?沉思着,墓室不知不觉站满了人,他们围着我和金棺材愣愣地站着。利希美从人群里走出来,“老宫,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她已经扑到我怀里低声啜泣。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利希美,万万没想到,利希美居然带着总部的人来搭救我,她的心看来已经动摇了。 “喂,相守宫。”人群里面传来夢的声音。 我朝着夢叫我的方向看去,夢和他的上司星顿都在。我松开利希美大步走到夢面前,夢和星顿举起挂在脖子上的证件齐声跟我说:“你好,我们来自icpo中的‘v’部门,专门负责调查研究世界各国的神秘组织和秘密犯罪机构。” 在icpo特案组那么久,“v”部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们俩的证件看,上面确实写得一清二楚。 “我们已经跟踪邪牌组织很多年了。”星顿沉声说着。 “梵缇娅可是我们的人,自幼潜伏在这个邪恶组织……”夢显得很伤感,“梵缇娅可她有些……有些可惜了……” 想起梵缇娅可,心里边不知道为何会涌出一丝酸意。 总部的同事对小岛进行地毯式搜索,阿杜拿素和白衣赞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包括猜曼家族的魇骑士。星顿和夢显得很不甘心,张嘴就是骂骂咧咧。我和利希美坐在离开孤岛的汽艇上,回头望着那座隐秘小岛,利希美问我:“对你来说,没有抓到大佛陀,这将是一个噩梦吗?”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回答着,心里却很不安,阿杜拿素似乎已经算到这一步,下一步他可不会那么不小心,“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他的话一直在我心里激荡,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插在我胸口,使我窒息。 一周后,特案组总部给我下了一个调令。 三天后,我来到icpo麾下的东京特案组总部。 当天下午,我收到阿杜拿素给我发的一封电邮:“欢迎来到东京。” 我知道,我与“大佛陀”阿杜拿素之间的生死较量才刚刚揭幕。 请看《骇档案:曼谷之魂》下一部 第一章 奇怪的她 第一章 奇怪的她 舞女绿绮玲珑曼妙的身子板从舞台上跌落之时,整个东方舞厅一片哗然,像是一锅刚刚烧开的热汤,顿时沸沸扬扬,美妙的爵士乐戛然而止。舞台下,绿绮的身体抽动了几下,嘴巴呕出一小口黑血,血黑如铁,诡异无比。不一会儿,绿绮便不省人事。舞厅里玩得正开心的客人好奇地纷纷围过来,绿绮嘴巴里呕出来的黑血染黑了她的胸脯,并发出阵阵腥臭,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十几个客人忍不住寻找某个阴暗的角落哗啦啦地呕吐。舞厅的经理周摩西拨开人群走到死者绿绮面前,他蹲下身子伸手在绿绮鼻孔前面探了探后脸色一沉,嗟了一声,招手对正冲进来维持现场慌乱秩序的几个男侍者叫道:“人已经断气了,快去叫大老板来,另外打电话通知警察局刑侦科的人。” 东方大饭店的老板谢天赐进入舞厅的时候,玩得正高兴的客人已经被周摩西派人清出舞厅。舞女绿绮死了,大家心里忐忑不已,谁也不想惹一身骚,一个个灰溜溜地来到舞厅外面,稍有心机的人已经找机会离开了。大老板谢天赐出现后,周摩西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报告事情的经过。 “从舞台上摔下来?活生生给摔死了?”谢天赐一面说着一面看着舞厅中间的舞台。舞台一米多高,跌下来会死吗?东方大饭店开业三年,从上海各大中外饭店里面一路杀出来,好不容易挤上上海滩饭店行业头名,眼下却出现舞女死亡事件,明天上海滩各大报刊的头条可想而知,他皱起眉头问:“不像是跌死,警察局的人还没有通知到吗?” “通知了,只是还没有人过来。”周摩西有些不高兴地说,“这帮兔崽子,平日里到咱们这里白吃白喝倒也痛快,出了命案,他们反倒不痛快了。” “别说了,找人去催催。”谢天赐瞪了他一眼。周摩西缩缩脑袋不再吭声,他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位大老板,自己好不容易混上这座小舞厅的经理,让大老板脸色难看,一不小心把自己撤掉,岂不是糟糕透了。得到指示,他急忙跑到舞厅外面去催警局的人。 谢天赐缓缓地走近舞台,站定凝神看。尸体扭曲着,脸色苍白,死状恐怖,眼角、鼻孔、嘴角涌着一丝血迹,绽开的瞳孔直勾勾地瞪着舞厅上面阑珊的灯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他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黑血的腥味使得他有些难受。 周摩西返回舞厅,看谢天赐陷入思考之中,便低声说:“会不会有人想陷害咱们呢?或者是绿绮惹恼了什么人才惨遭杀身之祸……”他说这话时有些没底气。谢天赐白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又多话了,赶紧伸出右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 “渴死我了,渴死我了,娘的,这天气要热死人吗?给我水,快给我水。”一个又瘦又小的年轻女孩推开站在舞厅门口的两个男侍者冲进舞厅。她如同一只无头苍蝇,疯了一般在舞厅里面转来转去,翻箱倒柜地找水。路过谢天赐和周摩西两人时,恰好看到他们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红酒。女孩不顾左右,拿起红酒咕咚咕咚灌下几口。谢天赐和周摩西顿时目瞪口呆,正欲怒斥,女孩仰起头惨叫:“呛死我了。”说完嘴巴一张,含在嘴巴里的红酒被喷出来,站在她面前的谢天赐正好迎上,顿时满脸红酒,老板的形象全无,完全沦为一只落汤鸡。谢天赐怒了,一把抓住女孩的胸襟骂道:“你眼睛瞎了吗?你到底是什么人?胡闹什么?” 啪!女孩手里的红酒瓶掉在地上,她伸手抓着谢天赐紧揪着她胸襟的手叫道:“松开,松开,我都快要渴死了。”说完舌头半吐,脖子一歪,双眼翻白,浑身发抖,吓得谢天赐赶紧将手收回。女孩身子一瘫趴在地上喃喃自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渴死了。” “姐,水来了,水来了。”舞厅门外又钻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拿着一壶水跑到女孩面前,伸手把水壶递上。女孩瞬间从地上坐起来接过,咕嘟咕嘟牛饮起来。为了喝水,她已经顾不上自己那狼狈相,也顾不上身边围观的人。喝完之后,她舒了一口气,喊道:“老娘我总算是活过来了。”接着拍拍给她递水的年轻小伙子胸膛说:“小小君,你是姐的救命恩人哪!” “哪里哪里,姐,你可别忘了正事。”小小君发现女孩前面的“落汤鸡”谢天赐怒视着他们俩,场面如此尴尬,不得不提醒一下自己口中的“姐”。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酒水吐在谢天赐脸上,伸出汗淋淋的手臂想着去帮他擦掉。谢天赐一把推开她,怒道:“谁能告诉我这个疯女人是谁?”他身边畏畏缩缩的周摩西已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天赐发怒,这是大饭店所有人最害怕的事情。周摩西暗想,这事自己办不好,恐怕要丢饭碗。为了缓和气氛,周摩西指着女孩骂道:“你这个疯婆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饭店的大老板,你瞎搅和什么?来人啊,快把他们俩赶出去。”男侍者们让女孩和小伙子冒冒失失地闯进舞厅,一早就想把他们俩撵出去,这下全部跑进来将二人架起。小小君着急地喊道:“放开我们,放开我们,我们是警局派来的。”此时,女孩已经挣脱男侍者蹿到绿绮的尸体前。她如同一条野狗,竟然趴在绿绮身上不停地用鼻子往尸体的脸上嗅。谢天赐见多识广,哪里见过这种不畏死尸的野蛮女人,惊诧得连脸上的酒渍也忘记了。 “她在搞什么?”周摩西愣愣地看着挺胸收腹站在一边的小小君问。此时,女孩不只是嗅嗅而已,还伸出手指头蘸着绿绮脸上的血开始往嘴巴里送,一副极为满足的样子。看到这一幕,谢天赐和周摩西两人胃里翻滚,险些呕吐。小小君在一旁解释道:“我姐是上海滩法医研究所最好的女法医,你们见识也太短了!瞧瞧吧!我姐正在验尸呢!” “你们俩真的是警局派来的人?这不是瞎胡闹吗?”周摩西心存疑惑,大声问道。小小君从身上摸出两张上海警局开的证件递给周摩西。周摩西接过之后看了一眼便交给谢天赐。谢天赐看了一眼,冷笑道:“首席女法医?初级检验员?真是搞笑。”新成立的法医研究所他倒是听说过,但他没听过研究所里有女人,什么首席女法医,只怕是个骗人的神婆。他刚把证件还给小小君,眼前的女人忽地发羊痫风般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双手互相不停地搓动着,嘴里自问自答起来。 “你叫绿绮,对吗?” “是的,是的,我叫绿绮。” “你是东方大舞厅的舞女,对吗?” “对,我从舞厅开业那一天起就在这里工作了。” “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对不对?” “冤枉啊!冤枉啊!我不是,我不是,我虽然是个舞女,但我不是妓女。” “哟呵,有点味道了,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你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绿绮,你骗不了我,你肯定知道谁是凶手,你不想告诉别人,那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女人喃喃自语,一边还装模作样地侧着耳朵听。 女孩自问自答,如癫如狂。谢天赐这下真怒了,堂堂一个饭店大老板,居然听信眼前两个白痴,他指着喃喃自语的女孩对小小君叫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小小君无奈地摇摇头,尴尬得没有半点自信地说:“我姐她……她……在和……和尸体聊天……这样有助于找到凶手。”最后一句说得很利索,说完低下头,看来他也看不大懂他“姐”在弄什么。 “来人,替我把这个疯婆娘拉出去。”谢天赐忍无可忍,一挥手,男侍者们一拥而上,拉着女人和小小君两人往舞厅外面拖去。女人似乎很不情愿,含着泪珠对着绿绮的尸体招手叫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我要让杀死你的人碎尸万段,你要相信我。” “神经病。”谢天赐看着女人被拖走,骂了一句,骂完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酒渍,再看了一眼周摩西,“以后像这种疯女人不要随便放进店里来,知道吗?这儿可不是什么花街柳巷。” 周摩西点点头。这会儿,警察局刑侦科的钟二筒钟队长带着一队人跑进来,他嚷道:“死者在哪里?”周摩西上去一把拦住钟二筒,破口就骂:“他娘的,你们这是闹哪样?报案都快仨小时了,就算是散步,也该到了,你们这是哪门子意思?” “事儿多,事儿多,你也知道这上海滩也就我们一家警察局,大事小事多着呢,死者在哪里?”钟二筒笑嘻嘻地说着。周摩西冷哼一声说:“平时有好吃好玩的叫上你们,你们可没说自己事儿多。现在出了事,你们倒是认真不起来了?”钟二筒只能傻笑着。旁边的谢天赐看不下去了,走到钟二筒跟前,钟二筒转脸恭敬地笑道:“谢老板,你这也太背了,改天得去寺庙里拜拜菩萨啦!” “把尸体处理了吧!办案的时候利索点,早点把凶手找出来,还我们饭店一个清白,别让外人胡说八道。”谢天赐没有理会钟二筒的话,而是厉声叮嘱,说完便往舞厅外面走去。钟二筒急忙点点头,拍着胸脯说没有任何问题,一定会早日结案。谢天赐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钟二筒:“刚刚那个撒疯的女人是你们叫来的?”钟二筒想了想,顿了顿,他身边的一个手下轻声提醒他:“队长,你不记得了吗?局里前不久调来的那个神经兮兮的女法医,她刚刚来过了。”钟二筒这才明白,朝谢天赐笑着说:“那个女人是有点不正常,不过她确实是局里新调来的女法医,怎么?她没有得罪你谢大老板吧?唉,这疯女人没啥本事,就知道装疯卖傻,多担待,多见谅哪!” “也不知道你们警局怎么办事的,竟然找这种神经病来做法医,这案子只怕没着落了,回去告诉你们王局长把她开了。”谢天赐说完跨步走出舞厅,扬长而去。钟二筒挠挠头,不大明白地看着周摩西,周摩西指着绿绮的尸体说:“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也走了。 钟二筒盯着绿绮的尸体看了几眼,绿绮长得算是漂亮。瓜子脸,秀目柳眉,气质迷人,年纪轻轻便死了,难免让他有点怜惜。他又扫了一眼舞厅,客人已经被清走,厅内一片颓势。当了那么多年的差,见过太多尸体,遇过太多死亡,他暗暗叹息一声招手叫手下过来搬运绿绮的尸体。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突然闯入,他将下手搬运尸体的人推开说:“等一等。”钟二筒看清来者,一脸不屑地说:“苏画龄,怎么又是你?局里不是安排你调查‘逆十字’的案件吗?跑到我这儿来做啥?”来者正是他的同事,局里近年来崛起的办案新秀。苏画龄年轻能干,办案手段玄妙高明,加上他相貌出众,风度翩翩,一向拥有极高的人气。钟二筒身为队长,业务上却被苏画龄压制着,他是嫉妒又憎恨,从来都不愿意与苏画龄办同一桩谋杀案。苏画龄办案一向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在局里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类型,他突然冒出来,让钟二筒极不高兴。苏画龄自然也不把官衔比自己大的钟二筒放在眼里,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刀。 “苏画龄,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案子是我的,你千万别乱来。”钟二筒有点儿紧张地说。他最怕苏画龄出现在他的办案现场。苏画龄总能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把案发现场搞得一塌糊涂。苏画龄没有说话而是拿着剪刀将绿绮的胸襟剪开,往两边一扒,两个俊秀挺拔的乳房露了出来,钟二筒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其他人也是目不转睛。 “原来如此。”苏画龄自顾自地说。他当然不是为了个人私欲窥探绿绮高挺丰腴的迷人胸部,他比较在意的是绿绮两个乳房上面的凤凰刺青。那是一只身上缠着红色火焰的凤凰鸟,凤凰回首低鸣飞翔于绿绮两个乳房之间,脚下踩着三个拇指大小的骷髅,骷髅染血,看上去诡异骇人。 钟二筒这时才发现绿绮胸部的刺青,他惊愕地说:“这不是火凤凰吗?难不成……”他话还没说完,苏画龄将手里剪刀一挥,剪刀唰地刺进绿绮的喉咙,黑血四溅,观看的众人忍不住退后一步。苏画龄手里的剪刀越插越深,剪刀在他手里慢慢铰动,最后铰出一个血淋淋的缺口。苏画龄伸进手指在绿绮喉咙中抠了抠,一枚血色的石头被他抠了出来。钟二筒看得浑身发抖,望着苏画龄指间那枚血色石头,颤声说:“血菩萨……血菩萨出现了。” 不错,苏画龄指间那枚石头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玉雕菩萨,菩萨染血,宝相狰狞,看上去无比诡异。苏画龄将“血菩萨”收于掌心,脸上露出一副诡谲的笑。钟二筒凑过来说:“杀人菩萨,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苏画龄站起来,不置可否,大步离去。 “臭小子,拽什么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心服口服。”钟二筒恼怒不已,瞪着苏画龄离去的背影暗暗地说。 谢天赐回到谢公馆的时候,进门便撞上正要出门的谢家二公子谢天成,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谢天赐忍不住骂道:“怎么?又往外跑,又去赌钱,小心输到你命都没了。”他心里知道谢天成一出门便会去回力球场赌球赌钱。 谢天成与谢天赐虽说是亲兄弟,但两人完全不同路子。谢天成喜欢赌钱,喜欢玩女人,喜欢玩回力球,典型的富家花花公子,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变不上进,全靠自己的哥哥资助。谢天赐明白,回力球场的老板大门牙和谢天成一向称兄道弟,整天忽悠谢天成去玩球,无非是为了宰杀谢天成这只肥羊。作为哥哥,谢天赐也说过弟弟无数回,没一回管用,日子久了也懒得管。庆幸的是谢天成没有染上鸦片,吃喝玩乐,也由着他去了。 看到大哥挡住自己去路,谢天成指着大厅里面苦恼地说:“又来了,我真的受够了,说话真够难听,你自己去看看,去听听,这家里我哪里还待得下去?大哥,我先闪了,不然,我一双耳朵迟早被骂聋。”说完绕过谢天赐往外跑去。看到谢天成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往外跑的样子,谢天赐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叫道:“天成,我有事和你说。”谢天成刹住脚步,他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但一向很听大哥的话,回头问道:“啥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后天小妹从法国回来,我没空,你替我去接一下。” “小妹要回来了吗?太好了,哎哟!我这是多久没有见到这小妮子了?你别说我还真想她,也不知道她变成啥样子。”谢天成憧憬着。 “咱们的妹妹肯定越来越漂亮,你记得去接她啊!”谢天赐再三叮嘱。 “行了,我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茅房也得去码头等她。”谢天成刚说完,大厅里面传来骂声:“谢天成,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有种,这次跑了就再也不要回来。”谢天成一溜烟跑掉了。谢天赐摇摇头,此时一个身穿紫色旗袍的年轻女人抓着一根鸡毛掸子气汹汹地跑出来,见到谢天赐站在门口,赶紧将鸡毛掸子收到背后,恼怒的脸色也变得祥和许多,娇声软语地问候道:“大哥回来了,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对了,我好想问问你,你们小两口老是这么闹,一点也不辛苦吗?”谢天赐伸手把女人背后的鸡毛掸子拿过来。女人顿时泪眼汪汪,满脸委屈地说道:“大哥,我没法活了,你得给我做主,谢天成这个王八蛋又去百乐门找他那老相好了,你叫我还怎么过日子呢?”谢天赐问道:“哪个老相好?谁告诉你的?”女人哭着说:“他那么多老相好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隔壁的张太太告诉我的。” “张太太不是贤妻良母吗?她怎么会去百乐门这种地方?”谢天赐继续问。他这么为难她,她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说:“那是人家张先生告诉她的。”看她哭得伤心,谢天赐一把搂着她的肩膀走进屋子里说:“语馨,天成这个人啥样子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就告诫你们,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一定得想清楚再成亲,你们俩偏不听。好了,好了,不哭了,有啥好哭的,改天我帮你教训教训天成。” “光教训还不行,你得揍他一顿,玉不琢不成器,他这人不打不成材。”女人也够狠的。 “行,咱们一言为定。”谢天赐这么安慰,女人也算是释怀了,笑逐颜开地说要去看看厨房晚饭准备好没,说罢走开了。 谢天赐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鸡毛掸子放一边,正想眯着眼睛打个盹,老爷子谢圭章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谢天赐坐在沙发上打盹,他喝道:“天赐,今儿怎么把你累成这样了?”谢天赐看到是自己老爹,呵呵一笑,饭店出了命案,家里弟弟小两口又闹得天翻地覆,他哪能不累呢?但谢圭章已经全权把家族的大小事务交给他,他也不好跟父亲说什么,于是笑道:“我可没有您那么清闲,瞧您乐的,今天交上什么好运气了吗?跟人家走棋子,赢了几把?” “好运气没有,棋子也不走了,倒是交到一个有趣的小友。”谢圭章坐到谢天赐跟前,“我活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有趣的小姑娘,哈哈!今儿我上了一趟番菜馆,这女孩想吃一碗鸭肉粉,但她不想要鸭肉,只想在粉里放海鸭蛋。我就说,没有鸭肉还叫鸭肉粉吗?她还偏偏不要,非得放海鸭蛋。后来她说我长得和善,请我也吃一碗,我们后来一直聊天。我慢慢地发现,这个女孩不是一般人,听说她老跟死尸待在一起,还能和死人聊天,你说一个女孩子,老跟死人在一起,这也……”说到这,他发现谢天赐居然睡着了。谢圭章干咳一声,无趣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仙乐斯舞厅在一片激荡的爵士乐渲染下热闹十分,喜欢过夜生活的绅士名媛抛下白天各种负担压力开始在这灯红酒绿中发泄自己最后一丝精力。午夜十二点,灵妖语如期而来,这个装扮妖娆、风情万种的女人几乎每晚十二点都会出现在这里。今晚的她,穿着一件红色长裙,头发经过细心梳理打扮,洋气十足,脸上抹着淡淡的妆粉,浑身散发着香奈儿5号的气息,用dc口红涂得红光滑亮的双唇叼着一根香烟,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像是一尾红色金鱼吐着泡泡。寻到一个空位,她要了一杯酒。给她拿酒的人叫信哥,把酒放好之后,信哥低声跟她说:“灵妖语,你来了,不知道今晚有啥活儿交给在下?” 灵妖语冷艳地瞥他一眼,伸出蒜白的手指将嘴巴上的烟蒂熄灭,轻轻呷了一口酒说:“戴维斯、季自成、方同海、宾久利这四个人你认不认识?是不是这里的常客?”信哥嘿嘿一笑说:“你稍等一下。”说完兴冲冲地走向人群。灵妖语又掏出一根烟,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坐在灵妖语身边:“美人,今晚没有人陪吗?瞧你长得这么漂亮,快让大爷我陪陪你疼疼你。”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灵妖语身上一览无余,得意扬扬地笑着。 “滚。”灵妖语嘴巴里哼了一个字。 “哟!这么不给面子。”胖子不开心了,伸手就要去搂抱。灵妖语冷笑一声,拿起酒杯往胖子脸上一泼,跟着一巴掌甩过去,胖子被打得晕头转向。胖子被打,他的几个同伙冲过来,灵妖语站了起来,看着这些人冷笑道:“不想死就给我滚。”男人们面面相觑,还好仙乐斯的经理已经看到这一幕,飞快地跑过来将那群男人叫开。灵妖语坐下,又叫了一杯酒。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苏画龄看在眼里,他端着一杯酒走到灵妖语对面,坐下说:“小姐,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吧?”灵妖语冷笑道:“你想找死吗?” 苏画龄喝了一口酒说:“先别把我整死了,问你个事,听说过血菩萨吗?也就是所谓的杀人菩萨。”灵妖语眉头一皱:“听不懂你说什么,给我滚一边去。”苏画龄站起来:“看来你很无趣,嗨!我还以为我们能聊一聊杀人菩萨。” “你找碴儿是不是?”灵妖语一巴掌打向苏画龄。 苏画龄伸手拿住灵妖语打过来的右手手腕,盯着她丰满的胸部说:“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你的胸部吗?” “浑蛋。”灵妖语说完朝苏画龄胯下一脚踢过去。 苏画龄纵身躲开。“喂!我是为你好,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小心血菩萨。”说完他放下喝光了的酒杯潇洒地离开舞厅。灵妖语莫名其妙地坐下来,收拾好心情,信哥跑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完点点头,跟着偷偷地塞了一把钱给他。信哥得意地走开。灵妖语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一双明眸打量着在场吃喝玩乐的男女,然后走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洋鬼子面前。洋鬼子看到这么漂亮妩媚的女人出现在面前,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说:“小姐,有何贵干?” “和我聊聊。”洋鬼子还没有答应,灵妖语已经拉着他往自己刚才坐的位子走去。 坐下之后,灵妖语开门见山:“你认识绿绮吗?东方舞厅的绿绮。”谈及绿绮,洋鬼子摇摇头,一脸无奈,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别跟我提这个小婊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找她了。” “那你可以滚了。”听洋鬼子说完,灵妖语摆手叫他走开。洋鬼子显得莫名其妙,灵妖语沉着脸,表情阴森,他也只能无奈地走开。 灵妖语再站起来钻进人群,这一次她带出来一个四十来岁两鬓斑白的男人。男人本以为有啥好事,灵妖语提起绿绮,他立马翻脸,骂道:“这女人骗了我不少钱,老子一直想找她算账,你他娘的到底是谁?跟这女人啥关系?她欠我的钱,你来偿还吗?” “粗俗,不像是你,你走吧!走吧!”灵妖语摆摆手,有些厌烦。男人还想纠缠下去,灵妖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险些被震裂,吓得他直缩脖子,赶紧站起来走开。灵妖语点了一根烟,眼睛在前面那些人群中不停地游弋,会是谁呢?突然,她看到一个表情颓废的中年男人正在厕所边上抽烟,起身过去跟那男人搭讪。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说:“嘿!老宾,要不要找女人?” “别烦我。”男人苦着一张脸,摆摆手示意灵妖语走开。 “这就对了。”灵妖语转身离开,脸上露出妖媚的笑容。回到位子上将手里的烟吸完,转身拿起手袋离开仙乐斯。谁知道刚走出几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喂!美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灵妖语回头一看,叫她的人正是东方大舞厅的经理周摩西。她冷蔑地笑道:“臭男人,你想勾引老娘吗?你还不是老娘想要的菜,滚一边去。”说罢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小蛮腰一摆,屁股一扭,昂首挺胸跨步而去。 宾久利喝得酩酊大醉,坐黄包车到四川路自己家楼下,给了车夫钱,他找了个角落大吐一番。吐完之后,他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栋旧公寓,嘴巴不停地责骂自己:“不争气,不争气啊!死掉算了,阎王爷啊!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个苦闷又孤独的世界。”他说着醉话,抖着腿一步一步地往旧公寓的顶层走去。他是个工人,靠每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过日子,也只能住这种破烂的地方。为了节省租金,他租下顶楼一个亭子间,房子不大,勉强能住下自己。上楼后,他在身上摸索钥匙,也不知道放到了哪个地方,找了半天无果。他开始骂骂咧咧,人显得暴躁无比,嘴里说着:“爹欺负我娘欺负我,天欺负我地欺负我,你一把小小的钥匙也来欺负我,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他伸出右脚不停地踢门。 “宾久利,你总算是回来了。”躲在屋子边角阴暗处的灵妖语走了出来。 “谁?是人是鬼?”宾久利歪着脖子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灵妖语,眯着眼睛仔细看清楚对方,“原来是你,我已经说了,我不找女人。再说了,我也没钱找女人,你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呢?你跟踪我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认识绿绮吗?她死掉了。”灵妖语掷地有声地说。 哐当一声,宾久利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嘴里嘟哝着:“怎么……怎么死的?”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算什么回事?他再一次打量灵妖语,这个女人打扮妖媚,她到底是谁? 灵妖语淡淡地说:“老实说,她是被毒死的,你知道一种叫‘愚葱’的毒草吗?” 宾久利摇摇头,想了想,喊道:“肯定是季自成,肯定是他杀了绿绮。”说完泪水涟涟,“季自成一直想要绿绮嫁给他,他是个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一定是他做的。” 灵妖语呵呵一笑说:“你确定是他而不是你杀了绿绮吗?” 宾久利不断地摇着脑袋,颤巍巍地说:“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我和她吵架了,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 “笑死,你以为仅凭你一张嘴说了就算吗?是你杀死了绿绮。绿绮就要嫁给季自成了,你怨恨她,你恨她选择有钱的富家公子季自成而不是选择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工仔。被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你能怎么办?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你毒死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宾久利都快被灵妖语逼疯了。 “你们家在云南乡下有一个药铺,愚葱正好产自云南边陲,你说你不知道愚葱这种毒草,谁信呢?” “我……我……是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把愚葱卖给谁了。”灵妖语处心积虑也不过是为了套话。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血腥味。”宾久利最后还是招了。灵妖语知道自己没有白来,又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绿绮死得冤,小心她回来找你。”宾久利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呆呆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回来的,她不爱我,她一点也不爱我。”灵妖语哈哈大笑起来,骂道:“你真是个傻子,也许绿绮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她心里一直有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她身上戴着好几个男人送给她的爱心饰品,手镯、项链、戒指,无一不是值钱的玩意。你也送过她一只草编戒指吧!在里面算是最不值钱的。不起眼不值钱,但是它被绿绮戴在无名指上面。”灵妖语说完,宾久利已经泣不成声。 灵妖语伸手挠挠自己的发髻,冷冰冰地说:“明天酒醒了好好想想,凶手到底是谁?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嗒嗒嗒地踩着楼梯下去了。 走到楼下,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加上一片惊呼,灵妖语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知道宾久利跳楼自杀了,低声说道:“王八蛋,你以为你死了,绿绮就会原谅你吗?” “绿绮会原谅他的。”阴暗处,苏画龄划了一根火柴,火光一现,把叼在嘴边的刀牌香烟点燃,他吸了一口,扔掉没有燃尽的火柴梗,走向灵妖语。绿绮与宾久利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似乎早已打探清楚,这是一对苦命鸳鸯,一对爱到骨髓却因为物质而无法在一起的情侣。 “又是你。”灵妖语脸上略有讶异。 “血菩萨,听说过吗?”苏画龄问道。 灵妖语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如月酒楼老板娘官梅被发现死于家中,死者死于中毒,胸口绣着火凤凰,喉间卡着一枚血玉菩萨。半个月前,知名交际花柳如霜死于黄浦江江上的一艘船里,死法如上。接着便是死于东方大舞厅的舞女绿绮。死亡还会延续,这是一个名为‘杀人菩萨’的诅咒,你听说过吗?” 灵妖语呵呵一笑:“关我屁事。” “这三起案子,你都在谋杀现场出现过。”苏画龄肯定地说。调查血菩萨杀人案的时候,灵妖语确实让他印象深刻,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想方设法盯着灵妖语的一举一动。 “没有这回事。”灵妖语喝道。 “那你想听听关于‘杀人菩萨’的那个传说吗?”苏画龄纠缠不休。 灵妖语跨步离去,苏画龄追上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与血菩萨、杀人菩萨有……”他话还没有说完,灵妖语突然止步,他来不及躲避,被灵妖语一拳给打晕了。 次日,东方大饭店的大堂挤满上海滩各大报刊的记者,饭店的“大管家”财叔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记者。总经理办公室里,大老板谢天赐沉着脸定定地坐着,一手不停地玩弄指间的钢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大大小小十几份报纸,头条清一色写着绿绮死的新闻,有些更无耻地以“舞女受总经理青睐,疑因不屈被害”、“桃色纠纷:总经理和舞女之间的丑闻”等等为题目。谢天赐是怒不可言,面对苍蝇一般的记者,他脑袋都快炸开了,还好有管家财叔挡着,自己才能躲进这里静一静。饭店出现血案,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加上警局那帮饭桶对案情没有取得半点进展,他很是犯愁。他越想越生气,一把将桌子上的报纸揉成团扔到垃圾桶,还是不解气。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戴金丝圆框眼镜、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皮肤很白,相貌端庄,个头魁梧,手指很长,双手捧着一本侦探小说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谢天赐发泄完,说:“苏画龄,绿绮被杀害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你听说过杀人菩萨吗?”苏画龄回了一声。 “杀人菩萨?什么玩意儿?菩萨也杀人?”谢天赐问道。 “这件悬案发生在前朝的一个小镇,小镇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嫌犯竟是一名云游和尚。这名云游和尚无名字,人家都叫他菩萨,当时正好寄宿于死者家中。在众口指认下,和尚被衙门给抓了起来。开始和尚并不认罪,但他挨不住严刑拷打,最后招认了。招认后第八天,被关在监狱中的和尚不见了,活生生的那么一个人,不翼而飞。监牢里留下一行血书:‘世人唾弃我,我必以十倍相还,凤凰泣血,菩萨断喉。’”苏画龄娓娓道来。 谢天赐倒抽一口凉气说:“和尚被冤枉了?” “其实,整个镇子的人都清楚是谁杀了人,凶手财大势大,全镇的人掩藏了真凶而是拿一个外来和尚做替死鬼。一个外来和尚,无名无姓无籍贯,死了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然后呢?” “第十天,有人在镇子外面发现和尚的尸体。镇子上的人打算处理和尚尸体时,尸体消失不见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又留下一行字:‘菩萨本慈悲,奈何人心毒,菩萨杀人夜,幽雨肝肠断。’当晚,下起了雨,每家每户都难以入眠,杀戮也从这一晚上开始。先是真凶,后是衙门的人,再是指证者,无论男女老少,死了一个又一个,复仇的和尚被称为‘血菩萨’、‘杀人菩萨’。死者死时,胸口凤凰泣血,喉咙卡着一枚血菩萨。阴雨持续了七天,死亡也持续了七天。碰巧一位得道高人路过此镇,他发现镇子气氛不对,因此留下,经过调查发现,原来被冤枉的和尚修了一种名为‘菩萨血诫’的邪术,死后返魂,报仇雪恨,同时以镇民的死灵来修行。这位得道高人不忍心镇民受害,他在和尚杀人的夜晚以灵符将其给封印了。”苏画龄说完嘿嘿笑了几声。 谢天赐听完一头雾水:“这事玄乎,与绿绮的死有关系?” “三个月前,这则故事被《知新报》刊登出来。坊间传闻,杀人菩萨被人放了出来,如今正在上海滩寻找当年冤枉他的仇人。没多久,如月酒楼的老板娘官梅死了,被害方式与杀人菩萨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苏画龄淡淡地说。 “你调查过了?”谢天赐问。 苏画龄笑道:“我问过《知新报》的编辑,写这则故事的人是个老者,名叫蔡赣,已经八十七岁高龄,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驾鹤西归。他是个孤寡老人,没有后人,性格孤僻,没什么人喜欢他。” “那么,有人借血菩萨杀人吗?” “事情很蹊跷,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不排除真有血菩萨行凶。” “为什么是绿绮?” “不知道。血菩萨杀人的方式,看着让人好奇,做起来太难了。凶手精心布置,绞尽脑汁来做这件事,为了什么呢?好想知道。这人,要么是个极具犯罪天赋的杀手,要么是个疯子。” “嗯,不管如何,你务必替我查清楚,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不管是谁想栽赃陷害我,我绝不会轻饶。”谢天赐说完狠狠地捶打面前的桌子。 “知道了,这可是一件极为有趣的案子。”苏画龄把手里的书放下,站起来伸伸懒腰,这才往外面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财叔出现在谢天赐面前:“都打发掉了,这帮浑蛋全是为了钱。” “这些臭苍蝇,见缝就钻,咱们也奈何不了他们。”谢天赐怒道。 “是的!咱们还是先别惹他们,下午我再去警局问问钟队长,看看案子查得如何。” “免了吧!靠他实在靠不住,这案子咱们还得自己来查一查。” “这样子的话,要是被钟队长他们知道我们私自调查,难免被说闲话,要是和他们闹翻了,不大好,再说了,我们也不擅长……” “废话少说,我已经叫周摩西把绿绮的资料送来,我发现这个绿绮是个非常不检点的女人。这种女人死有余辜,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种女人来做舞女。还有,苏画龄也开始行动了,他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不过他去调查的同时,咱们也别闲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来找麻烦。” “舞女嘛!差不多都这样了。” “谁说的,谁说舞女就要这么恬不知耻?”谢天赐厉声说,财叔不敢发话。谢天赐从一堆文案里面抽出绿绮的资料摆到财叔面前:“英国人戴维斯、搞电影发财的那个季家二公子季自成、搞垃圾回收的方同海,还有个在机械厂工作的宾久利,这几个人你帮我重点调查调查,至于其他几个和这个女人有关的男人我就不说了,你也一律查查。”财叔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谢天赐怒视着他说:“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钟二筒他能奈我何?”财叔知道谢天赐的脾气,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找人去调查。 财叔一走,周摩西得意地钻进来。 “怎么了?”谢天赐问道。 “昨晚我去了仙乐斯,你知道我看到啥吗?”周摩西故作神秘。 “有话快说,没见我正在忙吗?”谢天赐不耐烦。 “我看到那个疯婆女法医了,她同白天完全不一样,穿着打扮像个妖女,神色表情冷漠无情,和那个神神道道的女人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你说奇不奇怪?”周摩西说得眉飞色舞。可惜谢天赐根本没听进去,心不在焉地挥手叫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不像傻子?”周摩西有些冤枉,知道谢天赐不相信自己,说道:“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谢天赐指着门叫道:“出去。”周摩西只好滚蛋。 司法部法医研究所的一间化验室里面,艾心蓬头垢脸地趴在办公桌上睡大觉。法医研究所是她的养父、同济大学的教授林几先生还有警察局的副局长全建业一起合作建立的。上海刚刚开展法医学,警察局那边根本不会与他们合作,只会冷嘲热讽,因此有什么案子一般都不会通知这边。这也造成法医研究所里的人整天闲着没事做,只有把已经被研究几百次的死尸又一遍一遍地研究。警察局和司法部其实都不大看好法医研究所,林几教授和全建业两人自然不好受,艾心自己也想着搞几个大案子,壮大法医研究所的声威,可惜警察局经常撇下他们不管,大多时候都是靠她自己去争取。在艾心睡熟的时候,小小君已经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后,他轻轻地挠了挠她的背脊,她便发疯般坐起来叫道:“谁?谁?找死吗?” “姐,是我。”小小君从艾心身后蹿出来。 “我说了,早上的时候不要打搅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艾心打了一个哈欠说。 “姐,我说你怎么老这样子?你看看你的眼睛,黑两大圈了。话说你好奇怪,晚上不好好睡觉吗?怎么老在早上的时候偷睡呢?”小小君感慨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一个早上,艾心都是在睡眠中度过。艾心又打了个哈欠说:“困死我了,失眠不可以吗?行了,行了,别扰我清梦,有事启奏没事退朝。”她摆摆手又趴了下去。 “我化验过绿绮的血,你说得对,她是中毒死的,一种毒草汁,类似乌头草这类的。”小小君给艾心报告绿绮的案情。艾心软绵绵地说:“知道了,我全知道了,你让我睡一会儿行吗?”说完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小小君很无奈,拿着报告退出化验室。出了门,法医研究所的所长全建业一把将小小君逮住,问道:“艾心还在睡觉吗?”小小君点点头。全建业笑道:“这个傻丫头,为了查案她也太操劳了,我给她带来参汤,你记得给她。”说完把手里的罐子递给小小君。小小君看着参汤,一脸羡慕地说:“所长,你真偏心,我为了绿绮的案子也在没日没夜地化验检验,你咋不给我来点补一补?” “你小子身强体壮的,再补下去就要变妖怪了,回去工作吧!记得把参汤交给艾心。”全建业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小小君的额头便走开。小小君嘟嘟嘴,打开参汤罐子的盖子,用鼻子嗅了嗅,心想,所长不给我补一补,我偏试试,反正姐不会怪我。他喝了一勺子,味道还不错,口感也还可以。他又喝了几勺才笑眯眯地把参汤拿到化验室放在艾心的桌子上。 艾心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抬起头,揉揉眼,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压着一封信,信封没有一个字,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叫了几声小小君,没人回答。她懒洋洋地拆开信笺,信内是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艾心宝贝,仰慕你已久,可否到永福楼番菜馆一聚?明天下午三点钟,我会捧着红玫瑰等候你的出现。” “有病。”艾心生气地说了一句,翻过卡片的另一面,上面却用红色笔写着“血菩萨”三个字,见到这三个字,她怔了怔,慢慢地将卡片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上海滩码头,夕阳西斜,谢天成抽出一根烟,这已经是第五根了。站在他身后的龙语馨看他又要抽烟,说道:“别抽了,浑身烟味,也不知道有啥好抽的。”龙语馨一说话,谢天成更来劲了,反驳道:“不喜欢吗?不喜欢你跟着来做什么?好好待在家里得了。”龙语馨非要跟着他出门,让他已经生气了,她还这么多嘴,他实在无法忍了,点燃了香烟,吧唧吧唧特意抽出声音来。龙语馨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还被骂,说道:“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你是我丈夫,我不信我还真管不了你了吗?”谢天成知道龙语馨又以为自己出来是为了找女人,他解释过无数次,说这次是来接小妹谢祺祥的,可她不信。说来说去,龙语馨直接怀疑他和某个洋婆子有染,谢天成被气得啼笑皆非。 谢天成冷哼一声说:“反正等一下见到小妹,你非得给我回家不可。” 龙语馨说:“要真是祺祥,我回家就回家,如果让我发现你和哪一个狐狸精鬼混,小心我扒了你的皮。”谢天成这时候把手里的烟扔掉,朝着海上一条正在缓缓靠岸的法国游轮叫道:“看吧!看吧!小妹的船。”龙语馨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就继续演戏吧! 不一会儿,游轮靠岸,客人们纷纷下船,谢天成满脸兴奋地朝着人群搜索小妹的身影。看到他猴急的样子,龙语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是这条船吗?”谢天成说:“当然了,我已经确认过了。”说完,下船的人群里显现一个清新的身影,白裙子,白衣裳,白色遮阳帽,一个黑色皮箱子,谢天成这时已经忍不住喊道:“小妹,小妹,你总算靠岸了,二哥我都快没耐心了。”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个白色身影。白色身影也显得很兴奋,推搡着谢天成说:“二哥,身后好多人呢!”谢天成这才放开谢祺祥,憨憨地笑道:“二哥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大哥呢?说好来迎接我的。”看不到谢天赐,谢祺祥有些闷闷不乐。 “你大哥是个忙人,别不开心,回去让他向你赔罪好不好?”谢天成伸手捏了捏谢祺祥不开心的小脸蛋。龙语馨也走过来,看到兄妹俩那么亲密,她莞尔一笑:“先回家吧!这里那么多人也不害臊。”看到二嫂,谢祺祥急忙问候,龙语馨做做样子回应了一下。没有逮住谢天成鬼混的证据,她显得有些失算。此时,谢天成把妹妹手里的行李一把夺过来递给龙语馨:“愿赌服输,你可以打车回家了,晚饭记得吩咐王妈做得丰盛一些。”说完拉着谢祺祥就钻进人潮里面,龙语馨气得急冒烟。摆脱龙语馨,上了自己家的车,谢天成激动不已。 谢祺祥拉住谢天成问道:“你们俩关系还在恶化吗?” “她脾气还是那样子臭,我能咋办?只怪当初瞎了眼,你说我怎么把她给娶了?”谢天成抱怨着。 “行了,行了,好歹也成亲了,对人家好点呗!毕竟龙家和咱家也是世交,她自幼生活在咱家,能成为咱家的人,她也不容易。” “你还是那么心地善良,来,让二哥仔细瞧瞧。”谢天成说完抱着谢祺祥的脸蛋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女大十八变,才去巴黎一年,越长越漂亮。我可以说,我小妹是全上海滩最漂亮的女人。”谢祺祥脸红无比,推开谢天成说:“好了,别寻我开心,我现在毕业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招呼我这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妹呢?” 谢天成伸出手指挠挠太阳穴,想了想,才说:“去德兴馆吃你最爱吃的糟钵头?” “行,吃完糟钵头,我还要去塘沽路吃德大西菜店的葡国鸡。” “好咧!你二哥我照单全收,除了葡国鸡还要一起吃德大店最好吃的里脊牛排。”兄妹俩阔别重逢,有说有笑。谢天成开着车往德兴馆方向驶去。 第二章 死亡舞会 第二章 死亡舞会 东方大饭店总经理办公室里,谢天赐叼着一只烟斗吧唧吧唧地抽着,烟雾将他团团围住。他手里拿着亡者绿绮的资料,已经看过无数遍,总感觉凶手就藏在这堆资料中,到底是谁呢?警察局那边依旧没有半点消息,苏画龄一去不复还,也不知道他查“杀人菩萨”查得如何了。财叔那边也不知道查得怎样。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这起死亡事件让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头,仇杀?情杀?还是另有目的呢?外面的报刊不停地胡说八道,饭店声誉遭到极大的损失。他从接管饭店以来,凭借一己之力好不容易把饭店的业务提升,还把几家洋人饭店搞垮了,也算是小有成绩,现在店里闹出命案,只怕要便宜隔壁街冯氏兄弟的维纳斯饭店了。 “大忙人,喝杯茶吧!醒醒脑子。”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端着一杯茶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抬头看了一眼,轻声说:“昙舞,你来了。”声音冷漠,说完又低头去看绿绮的资料。昙舞缓缓走过来,把一杯狮峰龙井茶放在他桌子上,看了他几眼,他始终没有再抬头看她一下。昙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有些尴尬地问:“在看什么呢?”他干咳一声,意思是不要打搅他。 过了许久,他始终没有和她搭话。昙舞有些苦闷,温声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怕我吃了你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哪里差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泪珠已经在眼角打滚,她乃大家闺秀,是不应该在这里掉眼泪,可见谢天赐对自己如此冷淡,不免悲由心生,气不打一处来。谢天赐还是没有理会她,她更来气了,念念叨叨:“为了你,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为什么老是放不下她?那个斯琴,她已经死了,你难道一辈子都要惦记着她吗?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陪她去死?”她气急之下,口无遮拦。 谢天赐突然拍案而起,指着门口对她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烦死了。” “走就走,哼!”昙舞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说,“记得喝我亲手为你泡的茶,别太劳累。” 昙舞走到门口,擦着脸上的泪痕,恰好遇到财叔。财叔看到这情景,赶忙过来安慰她:“昙舞小姐,天赐他最近遇到了烦心事,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千万莫怪。” 昙舞点点头,低声说:“是绿绮的事情吗?” 财叔说:“你都知道了?” 昙舞说:“报纸上都是这事儿。” 财叔说:“所以天赐他心情很糟糕,这段时间,也请小姐你多多理解他。” 昙舞说:“我知道了,那么不打搅你们了。”看得出财叔有事要找谢天赐。送走昙舞,财叔拿着一份资料走进办公室。看到财叔,谢天赐冷冷地说:“啥情况?” “你把昙舞小姐气哭了吗?”财叔反而关心这个。谢天赐没有回答。财叔说:“你不应该这么对待昙舞小姐,她好歹对你一往情深,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人,你也不想想她在等谁。这些年来,她帮你忙前顾后,尽管你没说明什么,只怕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你的人了……”财叔还在苦口婆心地说,谢天赐打断他:“财叔,你别在饭店里面干活了,去街头菜市场卖菜吧!你比那些大婶还啰唆还长舌。”财叔愣了一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子上说:“我帮你调查过了,那几个男人和绿绮都有过往。洋鬼子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绿绮了;方同海是绿绮的债主,绿绮一直躲着他;季自成嘛,他与绿绮有了婚约,是绿绮的未婚夫。”说到这里,谢天赐皱皱眉头说:“这年头,富家公子娶红舞女也不是什么怪事,那个宾久利呢?” 财叔想了想说:“这个嫌疑最大,他和绿绮都来自云南边陲,是老乡,青梅竹马,绿绮死后不久,他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为什么?”谢天赐有些不理解。 “殉情呗!你想想吧!这俩人两小无猜,绿绮要嫁给季自成,他怀恨在心,毒死了绿绮,再自杀殉情。”财叔解释着自己的看法。谢天赐不停地摇头,说道:“不是这样子,肯定不是这样子,还有其他地方不对。”他心里想起苏画龄所说的“血菩萨”。 财叔说:“哪里不对呢?我觉得这个合情合理,我还想和你商量商量,要不要把绿绮和宾久利之间的关系告诉记者,这么一来也好保全咱们的清誉。”谢天赐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也未必不好,尽管只是猜测,但宾久利和绿绮是实打实的关系,他说:“这事你去安排。对了,你还得帮我查一个叫红莲的舞女。”红莲是绿绮的闺密,按理说,她与绿绮关系最密切。 财叔疑问:“你还觉得宾久利和绿绮的事不妥吗?” 谢天赐说:“我重新看过绿绮的资料,她和红莲关系最好,绿绮死后,红莲似乎没有再回舞厅上班。”说到这儿,财叔已经明白了,拿着资料离开办公室。 法医研究所化验室里,艾心端坐在椅子上傲慢地嗑着瓜子。全建业和小小君一干人坐在她对面正等着她的报告。艾心只顾嗑瓜子,瓜子壳满地都是,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全建业急了,说道:“艾心,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警察局王局长不停地催我,问咱们法医研究所有没有能帮忙的。我觉得这是咱们立功的机会,你想想看,快点给个说法。” 艾心一双黑色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嘴巴还是在不停地嗑瓜子。小小君也急了,说道:“姐,你再这么嗑下去,法医研究所就要被撤掉了,我可不想人家说咱们只会嗑瓜子。”全建业和小小君磨磨叽叽说了一堆,什么法医研究所扬名立万,什么要保住法医研究所,这种话艾心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一直不被外界看好的法医研究所没少受冷嘲热讽,艾心都习惯了。国内的现代法医学刚刚开展,欲速则不达,她才不会那么心急。等全建业和小小君说得口干舌燥,她才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撒在地上说:“现在轮到我说了吗?” “说,说,说说看。”全建业一时激动都结巴了。 “对于绿绮的案子,我无可奉告。”艾心怕他们听不清楚,一字一顿地吐出来。 “调皮,淘气!艾心,你不能这么老玩我。”全建业笑嘻嘻地说。 “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报告不是已经交给警察局了吗?绿绮是被毒死的,毒源是来自云南边陲一种名叫‘愚葱’的毒草。凶手是谁,问我们法医做什么?警察局那些刑侦人员是吃白饭的吗?”艾心有些怄气的意思。 全建业赶紧过来安慰她:“艾心,别闹了,那些人不是吃白饭,他们不过是想看咱们笑话罢了,好了好了,我不勉强你,警局的人喜欢笑咱们就让他们笑吧!”在他的安慰下,艾心也解气一些,轻声说:“大叔,你走吧走吧!我还准备眯一会儿。”她推着全建业,全建业无奈地离开艾心的办公室。小小君无语地看着艾心,艾心对他说:“你也走吧!”小小君笑道:“姐,你怎么老睡觉?一个女人睡太多容易变胖。” 艾心冷笑一声说:“你姐我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名媛闺秀,需要在意自己的外表吗?”说来也是,她已经邋遢惯了,经常蓬头乱发,几乎不整理打扮自己。 小小君说:“那你老睡觉,你担心过研究所的未来吗?” 艾心咧嘴一笑,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样子对小小君说:“行了,你不过是个初级检验员,你瞎操什么心?” “不和你说了,跟你说话累死了。”小小君懒得跟艾心怄气,气呼呼地走了。 艾心一头趴在桌子上,看着桌子上的瓜子,捡起其中最肥厚的一粒,笑道:“就是你了。”把那粒瓜子嗑掉,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永福楼番菜馆,苏画龄手捧一把红玫瑰乖乖地坐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红玫瑰就快凋零,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她会来的,“血菩萨”三个字对他,或者对她来说,太魂牵梦萦了。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烟都抽没了,他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于是站起来,想离开。门外闯进一个邋遢的身影,他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邋遢的身影快步移身到他面前,问道:“你是谁?” 苏画龄怔了怔,老实回答:“苏画龄。” “苏画龄?没听说过,我也不认识你,我来是想告诉你,死了那条心吧!” “你这女人,花样还挺多,坐下吧!我请你吃饭。”苏画龄坐回去。 艾心没有坐下而是愤愤地说:“我没空理你,日后不要再来烦我。” “血菩萨,血菩萨,我想东方大饭店还会有人被害,你和血菩萨到底有何关系?”苏画龄问。 艾心轻蔑地一笑,“毫无关系。” “嚯,灵妖语,你……”苏画龄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是灵妖语。”艾心说完转身离去。 苏画龄哭笑不得,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红玫瑰,玫瑰妖艳美丽清香怡人却带着刺,想起艾心气恼的表情,他莞尔一笑,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东方大舞厅死了人,经过财叔的公关,舞厅与绿绮的死撇得一干二净,很快又热闹起来,人来如潮。谢天赐把舞厅的生意交给周摩西打理,周摩西脑子机灵得很,总能想出各种各样奇怪的花招招揽客人,诸如经常举办一些主题舞会啥的。最近舞女绿绮死亡一事已经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周摩西脑子一动,打算以绿绮的死为噱头在绿绮头七这一晚举办一场“死亡舞会”。这个死亡舞会吸引了上海滩无数好奇和喜欢刺激的绅士名媛。 对于周摩西这个做法,谢天赐起初有些犹豫,办“死亡舞会”的消息推出后反应热烈,他又觉得办这么场舞会对于饭店也不算坏事。周摩西得到老板的同意之后,决定倾尽其力,大办一场。舞会从下午四点半开始,客人们穿着妖魔鬼怪的服装纷纷进场。晚上七点多,夜色降临,舞会正式开启,全舞厅的灯光瞬间熄灭那一刻,客人们的惊叫声响彻云霄,骇人的音乐使得舞厅氛围格外凝重,惊悚诡异的舞蹈同时在舞台上演。没多久,客人们纷纷将全身心投入到“死亡舞会”当中,享受其中的惊心与刺激。 为了监督“死亡舞会”,谢天赐九点钟时来到现场。他是个多心的人,害怕出乱子。在周摩西的陪同之下,谢天赐步入舞厅。舞厅氛围搞得极好,没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电光而是换成了一根根红色的蜡烛,烛火闪闪,气氛诡异,台上的舞女戴着面具跳舞,配着古典爵士乐,客人们一下子全部被这新鲜感所吸引,玩得都快疯掉了,舞厅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尖叫。死亡舞会,效果十足。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随便看看。”谢天赐把周摩西支开。 周摩西知道谢天赐有了玩的兴致,不好打扰只有走开。说真话,谢天赐喜欢这种阴暗感,他太喜欢了,自己的内心似乎已经被这样一种阴郁的感觉霸占着。晃动的烛光下,影影绰绰的客人们晃来晃去摇摆着离奇的舞姿,像是一只只藏于夜色中狂欢着的妖魅。 他款款走到舞台前,找了一个角落,喝了一杯酒。不得不说,周摩西这次做得太对自己口味。他端着酒杯,一个人忧郁地跳起舞来。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感觉就好像一匹奔驰于大草原的独狼,只有自己才能读懂自己的桀骜不驯。 俄顷,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慢慢地向他靠近。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笑,他一把将其拦住,两人快步旋转,挥动着四肢和腰臀,在众人面前狂舞不已。看到他们跳得如此出色,大家纷纷让出地方,两人极为投入,几乎没有当别人存在,忘我而跳,直到筋疲力尽,直到烛光熄灭。排山倒海的掌声呼啸而来,谢天赐松开怀里抱着的女人默默地走到一边,喝了一杯酒。女人跟着他的脚步,也要了一杯酒,喝了之后对他说:“我们俩算是天作之合吗?” “还差点火候。”谢天赐笑道。 “难道还有其他女人比我更适合你?”女人一只手已经搭在谢天赐的胸口上。 “当然有,还不止一个。”谢天赐呵呵一笑。女人把手拿开,嗔道:“你真不解风情。”谢天赐说:“花似玉,话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跳舞了吧!你不在你的仙乐斯,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女人说:“好奇呗!你们舞厅太会搞噱头,我能不被吸引吗?” 谢天赐低头笑道:“行了吧!把你吸引过来,仙乐斯的大老板今晚找不到人肯定要找我麻烦。” 女人说:“放心,你这么没趣,我打算走了。” 谢天赐不解地看着她,她笑道:“能和你谢天赐跳一支舞,是上海滩多少女人的心愿,我算是捡到宝了,已经如此幸运,那我也该撤了。”谢天赐露出一种不舍的表情,女人还是离开了。 谢天赐又喝了一杯酒,花似玉这个女人虽说比他心中所爱慕的那个女人差点,跳得一身汗,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他放下酒杯想回家休息,走到门口,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女人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怎么是你?”谢天赐低头看到是之前那个女法医,“周摩西,你搞什么鬼?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事找你。”看到谢天赐很厌烦,艾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谢天赐厉声道:“别烦我,我没空搭理你。”说罢拿开艾心的手。艾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泪光在眼角一闪一闪的。谢天赐无语了,说道:“别装可怜,说吧!你有什么事?”他多少有些心软了。艾心脸上露出笑容,踮着脚尖把嘴巴凑到他耳根边轻声说:“今晚的舞会上有人将会被杀。” 谢天赐被她的话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一把推开她,骂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地方,你可不要乱来,你这个疯婆子,你要诅咒我的舞厅吗?” “对,就是诅咒,这是‘血菩萨’的诅咒,除非你把舞厅关了,不然还会死人。”艾心撇着嘴说。 “血菩萨?”谢天赐愣住了,除了从苏画龄口中得知“血菩萨”一二,他实在不明白“血菩萨”与自己的饭店有何关系。 “凤凰泣血,菩萨断喉,你真不知道吗?”艾心问道。 “莫名其妙,周摩西,你个王八蛋在哪儿?还不快来把这个疯婆子赶走。”谢天赐又喊了起来,也不知道周摩西跑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时刻,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艾心这时候一把抱住谢天赐的腿苦求着:“求求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一定要找到杀绿绮的凶手。” “杀绿绮的凶手?”谢天赐对这个还算感兴趣,艾心一直抓着他的大腿,搞得他很不舒服,“疯婆子,你是想我揍你吗?快给我滚开,你个垃圾。” 艾心死活不放手,谢天赐又是扯又是踢,把他最无赖最流氓的手段都用上,艾心还像胶水一般黏着他不放,直到他被气疯,一巴掌打在艾心的脸上。艾心立马松开谢天赐的腿,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嘴巴里面念叨:“你居然打女人,你堂堂一个饭店大老板居然连一个小女人也打,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畜生都不如。” “你还撒泼了。”谢天赐彻底无语,但动手打了她,还打哭了,尽管是她无理在先,自己也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呆呆看着哭泣的她。艾心还在低声骂着他,糗着他。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快十点半了,想了想,说:“好了,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凶手已经杀人了,你帮我把死者找出来吧!”艾心不再抽泣,而是破涕为笑,指着昏暗的舞厅对谢天赐说。谢天赐望着舞厅里的人群,听到她说有人已经被杀,心里暗想这女人太逗了,但难免有些悚意。他说:“你打算怎么找出死者?”这话说得半认真半调侃。艾心指着舞厅说:“你放我进去。”谢天赐看着艾心,艾心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脸上一面干净一面沾着污渍。舞厅里娱乐的都是衣衫华丽衣着鲜亮的绅士名媛,这么看来,艾心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自己打了人,还能怎么办?他刚点头答应,艾心已经冲进舞厅内。没等谢天赐进去,她尖声喊道:“麻烦开一下灯,麻烦开一下灯,我要找人。”她喊得很大声,震耳欲聋,大家都吓傻了,看着她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来。灯光师同样感到莫名其妙,谁也不想理会艾心。好在谢天赐这时候走进来,他招手示意开灯。 灯火一闪,“死亡舞会”结束。大家议论纷纷,都不知发生何事。谢天赐走到艾心前低声说:“你要是敢玩弄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知道了,但是我们先把死者找到再说。”艾心钻进人群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看着有点滑稽的艾心,谢天赐揉着疲惫不堪的脸。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假如艾心骗了他,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呢?他没有移动半步,因为他坚信自己的舞厅不会再有死人,再说已经死了一个舞女,难道再死一个吗?这么一来生意还怎么做? 艾心则不一样,窜到这边又窜到那边,像是一只觅食的小老鼠,鬼鬼祟祟,模样极其可笑。看到艾心那认真的傻样,谢天赐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如果没有死者,他心底涌出一丝怎么整死艾心的念头。 “找到了。”艾心清脆的声音使得谢天赐触电一般扒开人群走到她身后。艾心站在一个身穿蓝灰色西装男人背后,男人软泥般趴在酒桌上,似乎是喝醉了,她指着男人说:“就是他。” “不过是个喝醉的客人。”谢天赐起始还自我安慰,接着隐约感到事情不妙,说完跑出去想找周摩西,可是没见到人。他只能把门口的几个男侍者叫进来,让他们将客人请出去。他做事一向严谨,总不能再犯之前的错误,让那么多人知道死亡事件。尽管谢天赐还有些不相信艾心,他不得不以防万一。 舞厅回归沉寂,谢天赐走到艾心面前。艾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个“喝醉了”的客人,眼神在那人身上搜寻着什么。谢天赐说:“希望你没有搞错。”艾心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那个客人,客人瞬间像是一摊软泥般从座位上滑到地板上。 谢天赐吓得脸色苍白,不敢相信地问:“怎么回事?” 艾心已经趴在死者身上,鼻子不停地在嗅,像一条狗,恶心的是还打开尸体的嘴巴嗅他的口气。谢天赐不忍目睹扭过头去。尸体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了骨头骨架一样,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没有答案,觉得见鬼了。 艾心忽然浑身发抖,一只手摁住死者的胸口,开启装神弄鬼模式自问自答:“你叫章明慈,你来自轮船招商局,对吗?” “对,对,你竟然认识我,你到底是谁?”艾心模仿着男声回答自己的问题,让在一边目睹的谢天赐啼笑皆非。 “谁杀了你?告诉我,谁杀了你?” “血菩萨来了。” “血菩萨到底是谁?” “菩萨断肠,暗夜逐仇。” “……” 艾心疯言疯语,一刻停不下来。谢天赐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艾心抓起来带出舞厅,再一把将艾心摁在舞厅外的墙壁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知道这里会死人?是不是你策划的?你是主谋,对不对?你就是血菩萨,对不对?你不是主谋的话怎么知道有人行凶?你疯疯癫癫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疯女人,你都快把我整疯了。”他抓狂无比,心烦意乱。艾心不停地摇头,表示这事和自己没关系,谢天赐怎么会相信呢?这一切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他的内心无法相信艾心是清白的。他还想继续拷问,然艾心浑身发抖,鼻子还流血了,见此可怜状,他松开她掏出手帕递过去:“你流鼻血了。” 艾心却使尽全力推开他,抽风似的嚷道:“我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说完疯了一般跑下楼去。 谢天赐直接愣在当场。 苏画龄冷笑一声从一隅走出来,谢天赐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再看他穿着一身恶鬼的装扮,想必早已潜入“死亡舞会”。苏画龄走到谢天赐面前,说:“我以为我能阻止,看来我太天真了。”说完走进舞厅,来到尸体前伸手拿起章明慈左手看了一眼手背,有两道血痕,且还在滴血。谢天赐低头看了一眼,血痕的形状呈逆十字,这使得他有点惊讶:“这不是那个连环杀手的标志吗?” “不错,逆十字杀手,我追查他快两年了。”苏画龄有点落寞地说。 “这个连环杀手不是有一段时间没作案了吗?”谢天赐问。 苏画龄冷笑道:“逆十字杀手,作案手法诡异,擅长各种暗杀、毒杀,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之时会在死者左手手背刻上逆十字图案,这是一个很有特色与个性的杀手。两年来,银行家崔思久、报人陶究苏、青帮堂主杜老五、大学教授马文典等一干人,足足三十七人,均离奇死于他手下。章明慈死得悄无声息,身软如泥,毫无外伤,如同猝死,十足的逆十字风格。” “我听你说过,逆十字杀手杀人从不会当场下手,而是提前杀人,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个章明慈想必早就被逆十字杀手给盯上了,吃下逆十字杀手为他准备的毒药。这个杀手不简单呢,只是这跟血菩萨有何关系?”谢天赐不解地说。 苏画龄长叹一声:“老谢,逆十字杀手与血菩萨有何关系,我会查一查。看你这么倒霉,屋漏偏逢连阴雨,只怕你要有血光之灾呀!近来出行,小心点吧!” “你何时鼓捣算命这玩意?”谢天赐觉得好笑,但他认为苏画龄说得很有道理,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死亡既然已经开始,只怕就不会那么快结束。 “我是为你好,算了,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苏画龄说完转身而去。 望着苏画龄扬长而去的背影,谢天赐深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血案不断,麻烦不止,他也只能靠苏画龄这位老朋友了。 百乐门门口,电影大亨季世林的儿子季自成搂着一个穿绣花旗袍的女人趔趄着走出来,女人嘴里唠唠叨叨,埋怨不断,只怪季自成喝得太多了。出来后,他还不忘扶着女人当街吐了一番。吐完之后,他找到季家的车子,指着车子叫女人扶他过去。来到车子前,他掏出钥匙毛躁地将车门打开,发现车内居然坐着一个装扮妖媚、浓妆艳丽的漂亮女人。他冲车内女人呵呵一笑,扶着他的女人来气了,骂道:“原来已经有了一只小狐狸,你个浑蛋,死一边去吧!老娘也不是没人要。”她把季自成推在车子上,气愤地跑了。季自成招手想叫回,车里淡定坐着的灵妖语笑道:“怎么?舍不得她?我比不上她吗?那女人长得不咋样,季公子口味真重。” 季自成瞄着灵妖语,觉得这女人称得上国色天香,这是遇仙女了。他这下更乐了,兴致勃勃地钻进车内。上车之后,又是一番呕吐,灵妖语笑道:“喝了不少吧?” 季自成乐呵呵地说:“哪里哪里?我还能再来两瓶。” “行,咱们回家再喝。”灵妖语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 载着季自成来到一条幽黑小巷子,灵妖语把车停下。下车后打开后车门,坐进去。季自成左看右看,四周黑漆漆一片,立马笑道:“小骚货,这么猴急,不过,我得先撒泡尿,再把事儿给办了。”他刚想转身下车,灵妖语一把拉回:“别急,咱们先办事。”季自成笑得更猥琐了,捏了一下灵妖语的脸蛋说:“傻瓜,等我撒了尿,回来一定会让你快活。” “我先让你快活一把!”灵妖语掏出一把小刀,锋利无比,看着寒心。灵妖语话音未落,小刀已插进了季自成的左大腿,疼得他哇哇大叫,憋着的尿也哗啦流出…… 灵妖语目露凶光,季自成哆嗦着说:“姐姐,你这是劫财还是劫色?” 灵妖语笑道:“你说呢?”手里使了一下劲,小刀又进去一点,血水染红了季自成的大腿,他吓得哭了,连声哀求。将季自成折磨了一番后,灵妖语问道:“认识绿绮吗?” 季自成急忙点头,灵妖语继续问:“她死了,是你干的吗?” 季自成急忙摇头,灵妖语问:“你不是她未婚夫吗?” 季自成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我们不过是……不过是逢场作戏。”灵妖语又拧了一下小刀,季自成惨叫道:“行,行,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灵妖语这才将刀子取出。 季自成说:“她死掉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确实在一起,她好像很不开心。我第一次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再三逼问,她才跟我说她就要死了,说什么红莲业火,熊熊其身,凤凰泣血,菩萨断喉,像是在念咒语,吓死我了。我那时候还不相信她会死,之后看到报纸说她被杀,我才想起来她那天那么诡异是有原因的。” “啥原因?” “中邪了呗!她肯定是鬼上身了,说真的,这个小女人还不错,会哄人,也会体贴人,我为了娶她还跟家里闹翻了,谁知道她鬼上身,就连我也差点……”季自成没有说完,灵妖语已一拳将其打晕。走出季自成的车子,看着茫茫夜色,心想,绿绮死之前到底遇着什么事情呢?她与“血菩萨”有关联吗?为何她会说出关于“血菩萨”的诅咒? 艾心刚想躺下来睡一会儿,化验室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吵得她脑袋发胀,她想站起来骂人,这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小小君跑进来一脸无辜地说:“姐,我没有拦住他。”看到是谢天赐闯入,艾心挥挥手叫小小君先出去。谢天赐走到艾心面前,他气色不大好,本想当着艾心的面发飙,但看到艾心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心头怒气突然没了,咽了咽口水说:“我也懒得和你废话,长话短说,我舞厅里的尸体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他彻夜未眠,心想着总不能老靠苏画龄,既然知道凶手的绰号,为何不亲自去查探真相呢? “为什么要问我?”艾心知道谢天赐是为了这事来找她,她困得要死,根本不想解释,趴在桌子上就快要睡着了。谢天赐看她回答得没点力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艾心顿时回魂,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死者叫章明慈,三十二岁,男性,死状全身松软如同烂泥巴,死因是因为被注射了一种叫‘软骨香’的药品,这种药品属于禁药,一般人找不到的,也许黑市上能买到。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在你的舞厅里面,小妹我不知道。噢,其实他也并不是当场死亡,有人趁你们玩得正高兴把他给搬到舞厅,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将近十二个小时。”谢天赐听完之后并不是很满意,顿了顿,眼看艾心又要趴下,急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舞厅会有人死亡?” 艾心伸伸懒腰说:“我说你好烦啊!我为什么知道关你什么事?如果我说我是猜的,你会相信吗?”谢天赐知道她在敷衍,但又能怎么样?盯着艾心,想再问什么,艾心却突然拉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两支发簪,一支银色,一支翡翠色,然后同时插在乱糟糟的头发上问谢天赐:“好不好看?” “丑死了。”谢天赐看都不看一眼说道。 艾心把翡翠色的拿掉,又问:“这样子好看吗?” “你这丑八怪的模样,戴什么都不好看。”谢天赐气坏了。 艾心把银色的摘下来戴上翡翠色的,又问:“这样子应该还不错。” “你存心要气死我吗?”谢天赐怒道。 “你不觉得可爱啊!看来咱们俩不是一路人。”艾心收起发簪趴在桌子上又睡过去。谢天赐怒不可遏,想再一次叫醒艾心。小小君走进来挡住他说:“谢老板,你别生气,我姐就是这样子,她白天总得好好睡上一觉。”谢天赐咬着牙,黑着脸,小小君又说:“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你弟弟。”谢天赐这才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跟着小小君来到研究所外面。 在法医研究所门口等着的谢天成看到谢天赐出来,招手喊道:“大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谢天赐一言难尽,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谢天成说:“小妹回来那么久了,你居然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提起谢祺祥,谢天赐总算想起来了,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家都忘记回去,弟弟妹妹总算是按捺不住了。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最后答应晚上回去吃饭,谢天成也没有再说什么。 午夜时分,街道上开始变得冷清起来,闷热的天气令人变得莫名烦躁。一条黑暗的小巷子内,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和几个男人正靠着墙壁站着。他们嘴里抽着大烟,一个个欲仙欲死,好不快活。抽完大烟,几个男人围着女人尽情调戏,你摸我抓,女人笑嘻嘻地推挡着。几人玩得正欢心,一个影子慢慢靠近他们,影子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个男人发觉,骂了一句:“谁?快给老子滚出来,扫了老子的兴,不想活了吗?”缓缓而出的灵妖语现身,跨着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嗒嗒嗒走近他们。她今晚穿着一件短袖低领大红色旗袍,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画着浓妆,美不可言。 见到如此妖娆动人的灵妖语,男人们声音变得和气不少,其中一个温声笑道:“哟!原来是个美人儿,这下可好了,咱们兄弟人多,女人只有一个,还担心不够分。”他说完,那伙人无一不哈哈大笑。灵妖语表情冷淡,走到几个人面前,僵着的脸朝女人看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落魄的女人,然后满意地笑了笑。那几个流氓相貌的男人笑嘻嘻地上来把灵妖语围起来,她不为所动,而是对那女人说:“你叫红莲?”女人不解地看着灵妖语,心想自己根本没有见过她,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女人知道事情不对,立马教唆身边的几个男人说:“包爷,你们几个怎么了?平时对老娘毛手毛脚一个个急得像个猴子,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一个个怎么都傻了?” 几个男人被那女人一说,脸上挂不住,一个个饿虎扑食般往灵妖语身上扑来,色心一起,一拥而上,哪知灵妖语一个裙底莲花开,一招连环踢便将这几个大汉踢倒在地。连环脚,脚脚击中要害,疼得这些男人哇哇大哭,根本直不起身板来。女人看到灵妖语是个厉害角色,转身就跑。 灵妖语哪里给她逃跑的机会,看她拐进一条黑巷子里,拔腿追上去。进入巷子,女人才发现是一条死巷,无路可走,最后被灵妖语逼进一个角落。灵妖语挡住女人去路,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舒缓了一下心情。女人突然笑了几声,说道:“给我来一根。”灵妖语把整包烟都扔给她,女人哆嗦着掏出一根点燃。灵妖语没说话,两人吸着烟,最终女人发话了:“你怎么认识的我?” “你认识东方舞厅的绿绮吗?”灵妖语问。 女人点点头,灵妖语冷笑道:“看来你就是红莲,总算是找到你了。” “绿绮?”红莲算是明白过来,“关于绿绮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都没问你什么,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总之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红莲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说辞。灵妖语呵呵一笑,伸手把红莲脸上的乱发拨开,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说:“你也算风光过,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一个有机会嫁入豪门的舞女沦落成街头女,你甘心吗?”红莲冷哼一声说:“为了保命,我再怎么样都可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离开上海。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怎么会这么关心绿绮?” “瞧你这话,看来你知道不少东西,早点找到你就好了。至于我和绿绮什么关系,你有空去问问绿绮吧!”灵妖语说完,红莲瞪大眼睛叫道:“绿绮不是死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灵妖语一面笑一面将托着红莲下巴的手移到后脑勺,一把将她的脑袋摁在地上。红莲挣扎着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灵妖语把嘴上的香烟拿下来对着红莲的眼珠子晃了晃说:“怎么样?眼睛不打算要了吗?” “不能说,我真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更惨。”红莲吓得脸色惨白,泪水汪汪往外流。灵妖语也不再废话,将烟头直戳在红莲的脸蛋上,红莲惨叫。灵妖语把烟又放到嘴里吸了几口,说道:“蘸着美人血的烟,味道真不错。” 红莲喉咙变得沙哑,说道:“你到底是谁?” 灵妖语再次将火红的烟头移到红莲面前,红莲低声说:“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灵妖语冷冷地说:“你还想要这张漂亮小脸蛋的话,最好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红莲沉默了一会儿,吐了一口气说道:“行,我说了还不行吗?你确实没有说错,我是绿绮最好的朋友,也亲眼见到有人给绿绮下毒,本来想提醒绿绮的,但我被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绿绮毒发身亡,一切都晚了。我真心对不起绿绮,我本来可以救她一命。”她说到这里,泪眼婆娑,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告诉我凶手是谁。”灵妖语不大喜欢哭泣的女人。 “是个男人,个子不高,额头上长着一颗肉瘤,肉瘤形状奇怪无比,有点像是一尊菩萨,我记得他好像是……”红莲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冷箭倏忽飞来,一箭穿喉,红莲当场死亡。灵妖语回头看冷箭飞来的方向,一个深色的影子一闪即逝。灵妖语把手里的烟蒂捏灭,看着红莲死去的惨状,恨得咬牙切齿。 第三章 替罪羊之死 第三章 替罪羊之死 理发店简陋而阴暗,理发店师傅老祥的死状极惨,胸口被凶手用剃刀割了不下百刀,血红一片,如同傍晚天边一团热烈如焰的火烧云。丈夫死了,老祥的女人哭得眼睛肿如鸡蛋,她或许不是因为死者而伤心,而是因为凶手而伤心。杀死老祥的人正是他的女儿花花,花花从出生开始就不正常了,是个低能儿。今早上,花花抢走父亲的剃刀突然向父亲发起攻击,孱弱多病的老人很快倒在血泊之中。花花觉得血花很好玩,很美丽,因此一刀一刀又一刀,她像是一位工匠,运用自己手中的剃刀,雕刻一朵朵绚烂的美丽血花。 死者的十根手指被截掉了,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断指的存在。钟二筒正在审问受惊的凶手花花,指头去哪儿了?花花显得很害怕,呜呜哭着,嚷嚷着啥也不说。钟二筒长得有点丑,嗓门沙哑如鬼叫,或许吓到了花花。苏画龄走过去,钟二筒冷言道:“这案子与你无关吧?” “说不准。”苏画龄笑了笑说。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钟二筒有些郁闷地说。 苏画龄只是笑笑,他温声对担惊受怕的花花说:“花花,你告诉哥哥,爹爹的指头去哪儿了?” 花花看了一眼苏画龄,过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吃了,吃到肚子里去了。” “吃手指头?”一旁的钟二筒愕然叫道。 苏画龄苦笑一声,世界上太多悲剧了,他伸手摸了摸花花的脑袋:“谁教你的呢?” “菩萨。”花花笑嘻嘻地说。 “菩萨?”苏画龄抬头看了一眼钟二筒,钟二筒把脸扭到一边,表示不清楚。 “我要吃手指,我要吃小手指。”花花突然暴跳起来。她疯性大发,一把抱住钟二筒将其扳倒在地,钟二筒惨叫一声,他右手中指已经被花花狠狠地咬住。花花用力过猛,钟二筒的中指流血不止,疼得他惨叫连连。一旁看着的人赶紧上前拉扯二人。苏画龄站起来,他深思着,眼前一幕,似乎没有发生。钟二筒在手下的帮助下脱险,但中指指头已经被咬断,疼得他急忙去就医。花花津津有味地咂摸着嘴,一边笑着。 苏画龄对身边一个同事说:“铐起来带回去。”同事这才给花花上手铐并带着离开。 花花的母亲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想留下花花。 苏画龄拉了一把母亲说,“花花杀人了,你没必要这样子。” “老祥他该死。”花花的母亲突然说了一句。 花花已经被带走。 苏画龄低头对花花母亲说:“老祥他怎么了?” “老祥他不是人,是个禽兽,他从来就不会对花花好,花花之所以这样子都怪他,如果他能小心呵护,花花怎么会疯掉呢?老祥死了也好,花花不杀他,我也会杀掉他。”母亲恶狠狠地说。苏画龄心寒无比,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他似乎已经明白这个家庭的悲剧。他安慰了花花母亲几句后问:“花花说是菩萨教她吃指头,你知道菩萨吗?” “菩萨?难道是……是那个额头上长肉瘤的人吗?”花花母亲突然想起来。 “额头上长肉瘤的人?” “对,那个人很奇怪,额头上长着一个肉瘤,肉瘤的样子像一个菩萨,所以花花常叫他菩萨。那个人就住隔壁,花花她经常跑到他那边玩耍……”花花母亲还没有说完,苏画龄转身走出理发店推开隔壁家的大门。这个房子更加诡异阴暗,屋内凉幽幽的,根本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苏画龄喊了一声,屋内没有人,唯有几个简单的家具。他转身走进卧室,卧室内摆着一张红漆床,床上挂着血红色的蚊帐。他看了一眼,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他叫了一声,那人没回答。他慢步走过去,拉开红色蚊帐,一股尸臭扑鼻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死人,尸体已经发臭,看样子死去多时。这是一具女尸,看模样还算年轻,比较奇怪的是,死者十根手指被斩掉了八根。他想了想,找来一根棍子将盖在尸体胸口的一块白布掀掉,果然不出所料,尸体胸部绣着一只火凤凰踩着三颗骷髅头。他已然嗅到凶手的气息,那个额头上长着菩萨肉瘤的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凶手想必是同情花花,教会了花花残忍的“杀爹”手法。想想老祥的死法以及花花的说法,这个额头上长菩萨肉瘤的人未免也太变态了点。 苏画龄找人来守住现场,然而,额头上长肉瘤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晚宴很丰盛,气氛也很融洽,谢天赐却没有半点胃口,喝了两口白酒,酒入咽喉,酒味有点淡。坐在他身边的昙舞不停地给他夹菜劝他多吃点,他更郁闷了。谢圭章看到谢天赐如此,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天赐啊!饭店的事别带回家里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谢圭章这么说,谢天赐心情还是不能好转,两起命案连着出现,这么整下去,饭店迟早要关门。 谢天赐没有任何表示。谢天成笑道:“大哥,愁啥呢?不就是死了人嘛!我们都看报了,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别担心了。你看你忙得连家都忘记了,我越来越觉得你需要找个女人。”说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妻子龙语馨。龙语馨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昙舞说:“昙舞小姐就不错,大哥你啥时候娶人家过门呢?”听到这个问题,谢天赐将端着的饭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氛围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昙舞脸红着说:“你们别胡说八道了,我和天赐之间还没有那么快。” 谢圭章这时说道:“快什么?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天赐他应该好好珍惜才对,斯琴都死掉将近十年,为了个鬼,搞得自己人模鬼样,不值得。”这话说得谢天赐有些厌烦,他看着谢圭章说:“老爹,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谢圭章喝了一口酒,说道:“行,不说你了。” “爹,吃饭的时候你有必要戴着帽子吗?”谢祺祥指着谢圭章头上那顶褐色呢子礼帽说。谢圭章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脑门上的礼帽。他一向喜欢戴帽子,其他人早已习惯。谢祺祥突然这么问,大家纷纷望过去,使得谢圭章尴尬不已。 “老爹他习惯了,我们说说小妹吧!”龙语馨机智地把话题转到她身边的谢祺祥身上。 “说我?有啥好说的?”谢祺祥纳闷地说。 “祺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寻找自己的爱情了吧?”昙舞微笑着说。 “不行,小妹你千万不要嫁那么早,这么早就嫁人,谁来陪我玩?”谢天成老大不同意。提到嫁人,谢祺祥脸色通红,看着一桌子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龙语馨接着说:“祺祥你在巴黎没有认识什么帅哥美男吗?我还以为你会带个满口叽里呱啦的洋女婿给老爹。”这话可把刚咽下饭菜的谢圭章惊得险些喷出来,他干咳一声说:“老爹虽然不大爱管你们,但是这个洋女婿,要慎重,要慎重。” 谢天成则瞪着龙语馨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龙语馨回应:“不就是聊聊家常嘛!我说错了什么?你怎么老对我有意见?” 谢天成说:“我没有对你有意见,可是你说话怎么……”他没说完,龙语馨就机关枪一样还击,说得谢天成没有任何的还口余地。她一边指责谢天成,一边还找谢圭章、谢天赐等人帮架,气得谢天成直接放下碗筷上楼去了。龙语馨也很不开心,放下碗筷回房哭去了。小两口走了,谢天赐对身边的昙舞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也知道他们俩。”昙舞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谢祺祥问:“二哥和语馨两人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变成这样子?” “他们俩的事情没有人说得清楚,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毕业回来有什么打算?”谢天赐反过来问谢祺祥,“对了,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跟大哥开口。” “行了吧!我不想依靠家里,我想自己去闯一闯。”谢祺祥倒也有些骨气。 “年轻人去闯一闯是挺好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子……”谢圭章对这个小女儿好像不大放心。 谢祺祥说道:“老爹,别担心我,我在国外还不是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当初送我走的时候,你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她这么说,谢圭章也没意见了。 昙舞说:“祺祥,听说你学的洋装设计,改天咱们一起去法租界看看呗!”谢祺祥点点头,笑道:“有昙舞姐这么个大美人陪着我,我肯定乐意啊!只怪某些人眼睛瞎了。”说时故意盯着谢天赐,谢天赐打了个哈欠说道:“女人的事我不管了,我吃饱了。”说完站起转身也上楼了。 谢祺祥对昙舞说:“我哥他怎么还是这样子?” 昙舞酸酸地说:“估计还念着斯琴吧!” 谢祺祥说:“那你这样子不值得啊!” 昙舞笑道:“再等等看吧!” 谢祺祥说:“你都等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开窍,委屈你了。”话题全在自己身上,昙舞感到不好意思,喝了一口酒后说:“咱们还是说说衣服吧!不如现在就去长乐街逛逛?”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有去长乐街买衣服了。”谢祺祥乐得合不拢嘴,拉着昙舞往外走。饭桌上只剩谢圭章一个人,他无奈地摇摇头,叹着气道:“老了就是老了,老被当空气。”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肚子开始闹起来,午饭吃点什么呢?艾心似乎也没有想到。她起身运动了几下,正要出去找吃的,全建业带着小小君进来,说:“艾心,你总算是睡醒了。”看到全建业满头大汗,艾心莞尔一笑:“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狼狈?” 全建业回答道:“警局那边催着我们提供线索破案,我在警局与研究所之间跑来跑去能不狼狈吗?你这丫头又不听话,我这是两边不讨好,惹得一身骚。” 艾心问:“啥事情嘛?” 小小君说:“你还记得警察局叫我们化验的那起四川路焚尸案吗?”艾心闭着眼想了想,好像记不清什么事来了。全建业有些郁闷地说:“这个案子你该不会没完成吧?”艾心一拍手说:“记起来了,化验单已经做好了。”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化验单交给全建业。 全建业翻了翻,笑逐颜开道:“做得好。” 艾心说:“这个案子不是焚尸案而是纵火案,6具尸体我都解剖化验过了,死者口腔、咽喉、食道内有烟灰、炭末附着。活人在被烧过程中,由于具有呼吸能力,呼吸时便会将火焰中的烟灰、炭末吸入呼吸道内。因此,在死者口、鼻、咽喉、气管和支气管沟,可见到有烟灰、炭末附着。” 小小君感慨道:“原来如此,这样子法官就好判刑了。” 全建业说:“法官怎么判那是他们的事,咱们完成咱们的就好了,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我还饿着肚子呢。”艾心听了赶紧拉着全建业说要去吃饭,全建业本来还想亲自去一趟警察局把验尸结果送过去,艾心这么缠着只能把这事交给另外一个研究人员。 来到一家小饭馆,艾心点了几个价格昂贵的菜,全建业心疼不已。小小君看不过去,说道:“姐,你这样子太不厚道了。”艾心瞪他一眼说:“你们没份吃吗?”小小君闭嘴。全建业笑道:“这点钱我还是有的。”艾心眯着眼睛笑道:“我知道大叔你有钱,当年混上警察局副局长这个肥差后,你肯定有不少积蓄。”全建业听了苦着脸说:“警局要是肥差,我就不会跑来和你老爹合资搞法医研究所了,虽说也清贫,但至少不会遇到那么多危险。” 小小君嘲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警局有那么恐怖吗?” 全建业说:“总而言之,官场的的确确不适合我,好了,不提这个了,说说案子呗!” “吃饭的时候说案子,你恶心不恶心啊?”艾心伸出一根筷子敲了全建业手臂一下。 “姐,刚刚那个焚尸案还有其他解释吗?”小小君问。 “听说过张举烧猪这个事儿吗?”艾心反问。小小君摇摇头,艾心接着说:“在很久以前,某个县上,一个女人把自己的老公杀死之后,为了掩饰罪行,她把房子烧掉了,然后告诉大家自己的老公是被火烧死的。这事儿谁也不清楚,女人的话大家也相信了,还觉得她很可怜。但是县令张举觉得其中有蹊跷,他认为女人在编造谎言。为了证实自己是对的,他想了一个办法,叫官差找了两头肥猪,一头宰了,一头留着,然后扔进火堆里面做烧猪试验。试验结束后,张举发现活活烧死的那头猪口腔里面藏有烟灰和炭末,而被杀死的那头猪并没有。张举跟着去检验女人老公的尸体,尸体口腔里面确未发现炭末和烟灰。经过他的再三审问,最后女人还是招了。这算是很典型的焚尸和烧死的例子。” “艾心你还真聪明,不愧是林教授的女儿。”全建业赞道。 “由于火焰、灼热金属等的高温作用而引起的人体损伤,称为烧伤;因烧灼而死亡的,称为烧死。在现实生活中,烧死多发生在火灾事故中,纵火自杀或他杀的现象比较少见,但在杀人案件中,有时会遇到焚尸灭迹伪造现场的情形。所以检验烧死尸体是我们最常见的项目之一了,焚尸案和纵火案判刑也不一样,我们的作用还算挺大的。” “也是,如果一个人不小心因为事故烧死了人,然后说他杀人焚尸,这有点说不过去。”小小君表示同意。三个人聊着,饭菜也慢慢上来,饥饿难忍的艾心已经忍不住开动起来。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全建业干咳一声说:“艾心啊!还有件事我想问问。”艾心一边吃饭一边说:“说吧!”全建业说道:“东方大饭店舞女绿绮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艾心漫不经心地说:“王局长又催你了吗?”全建业说:“是啊!谢天赐给王局长很大的压力。”艾心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放心吧!案子很快水落石出,来,吃鸡肉。”说完夹了一块鸡肉给全建业。 全建业有些不大放心,但他还能怎么办?再不吃点东西,艾心和小小君两人可就要一扫而光了。想到这里,全建业也加入狼吞虎咽的行列。 站在东方大饭店大门前面,昂头看着这座葡萄牙风格的八层建筑,龙尔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一楼属于各类各地风味,京菜、川菜、淮扬菜、徽菜等等;二楼乃是西餐厅,有英式西餐、法式西餐等,还有各种咖啡馆、休闲馆、茶艺馆;三楼是东方大舞厅,还有其他娱乐场所;四楼是一个小展厅,可供人开小型展会;五楼到七楼则是客人们的住所;八楼属于办公的地方。龙尔东走上大饭店的阶梯,润滑厚重的青岛崂山出品的大理石使得他心旷神怡。 进入大饭店,正在忙活的财叔看到了他一头充满艺术气息的长发,先是一愣,后紧凑上前笑道:“龙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呢?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天赐说一声?”龙尔东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我想给天赐一个惊喜,他在楼上吗?”财叔笑道:“去吧去吧!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面无聊着呢!”龙尔东把行李交给财叔之后便钻进电梯,随着电梯升起,不久便来到八楼,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到谢天赐所在的办公室,推门进去,谢天赐正在伏案看着什么文件,手里的雪茄都快烧到指头了。龙尔东大叫一声,惊得谢天赐触电般从座位上跳起来。看到龙尔东捧腹大笑的样子,谢天赐把手里的雪茄烟扔向他,骂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个坏小子,回来就想把我给吓死吗?”说完过去和龙尔东拥抱一下。 “啥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龙尔东笑道。 “你不知道饭店最近有多糟糕。”谢天赐松开龙尔东,打量着他,“还是那么帅气,飘逸的长发,一撮小胡子,艺术家就是艺术家。” “落魄死了,哪里算什么艺术家?” “喂!别谦虚,你看看,那些从东京艺术学校回来的哪一个不混出点名堂,你肯定不例外,啥时候办画展?千万记得叫上我。”谢天赐给龙尔东倒了一杯茶。 “我现在都没有着落了,哪里想那么多。”龙尔东端着茶不停地转悠,“一点也没变,看样子,你也差不多,一成不变。” “说什么呢?” “你和昙舞之间啊!你们还是老样子吧!她人不错,你怎么老不上心?” “这个甭管,你怎么会没有着落了呢?回家去看看老爹吧!住家里挺好的。” “以前是因为年轻,住在你们家是没有办法,谁叫我父母死得早。现在不一样了,老住在你家,我还算是龙尔东吗?我也得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不然的话,那些流言蜚语我可受不起。”龙尔东把话说得很认真。谢天赐笑道:“傲气,行了吧!就算不回家里住,也得去看看老爹他们吧!还有你妹妹,她和天成天天吵天天闹,你想想办法。” “呔!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不愿意,我记得你也不同意,可他们俩年轻啊!男欢女爱,干柴烈火,谁管得着呢?现在变成这样子,他们自找的,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你都不管我也懒得管了。”龙尔东说完喝了一口茶,回味着,“这茶不错,君山银针吗?” 谢天赐说:“这哪里是君山银针,这是云南的老普洱。” 龙尔东呵呵笑道:“你瞧我这记性,去了日本两年把你喜欢喝什么茶都给忘了。” 谢天赐问:“在日本待了两年,很辛苦吧?过得还好吗?” 龙尔东说:“凑合着过吧!我现在不是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吗?” “你确定完好无缺吗?”谢天赐说完抓了一下龙尔东的大腿,“还是处?” “无聊不无聊?别逗我了,我可是老实人。” “听说日本的女人不错啊!你就没有看上的吗?什么花子洋子,那你这两年可算苦了。”谢天赐讥笑道。龙尔东捂嘴笑起来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呢?你那根老枪快十年没有打过子弹了吧?只怕都不能用了,说到头来,你过得比我苦多了。”龙尔东反唇相讥。谢天赐他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晚上回家一起吃个饭,对了,你打算把自己安置在哪儿?”龙尔东想了想说:“我这些年卖画赚了点钱,回来之前托一个朋友在四川路桥北一带盘了一栋小房子当是自己的画室,今后就先住桥北那边。”听到龙尔东井井有条地为自己做好打算,谢天赐也不好说什么,对于这个幼年玩伴,他心底多少还是希望对方能回家里住。自从龙尔东父母双亡后,他们兄妹俩一直由谢家照顾,大家天天在一起玩,感情始终是割不断。 凌晨,上海码头猜枚声不断,码头工人忙活了一天后难得的酒局在这个闷热的夏日显得格外嘈杂。一个工棚里面,好酒之人都跑去隔壁蹭酒,不善饮酒的绿树吃完晚饭便躺在床上,一边抽着劣质的烟丝一边摇着扇子给自己散热。 绿树将要进入梦乡时,工棚的门被一脚踢开。他惊醒,张嘴骂道:“谁呀?给不给人休息?”抬头一瞧,一个衣衫华丽的女人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从床上翻下来,咽了咽口水,说道:“你找谁?” 来者正是灵妖语,她最喜欢在朦胧的夜色里寻找猎物。工棚外面的汉子们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她进来的时候根本没人发觉。她看着绿树,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冷如冰:“谁是叶绿树?”绿树打量着女人,拿起床边的一壶水喝了几口,然后说:“他去喝酒了,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灵妖语听他说完转身出去。工棚内的绿树机灵地从工棚后面爬出去,跑到马路边,夜风习习,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沿着码头快步走着。他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找自己,但百分百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所以他必须得跑掉。走了大概一刻钟,绿树停下来歇息一阵,看看后面,没有人跟来,自己松了一口气。他迎着吹来阵阵腥风的海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想着继续往前走,这时一只纤细的玉手已经按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认识什么叶绿树。”绿树伸手推开灵妖语的手,想着逃走。灵妖语一个飞脚将他踢趴下。她下脚重,绿树疼得直叫。灵妖语把他拉起来,笑道:“你敢耍老娘,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说完把他一路拖到前边的沙滩上。绿树叫苦:“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灵妖语问:“认识绿绮吗?东方大舞厅的舞女绿绮。”绿树赶紧摇头。 灵妖语面色变得僵硬,重申一次:“不要让我再问你一遍。” 绿树哭着说:“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红旗子绿旗子。”灵妖语很不满,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奋力往绿树嘴巴里塞,绿树惨叫,苦不堪言。 “姑奶奶,饶命啊!”绿树求饶,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狠辣?灵妖语停止喂他沙子,他继续说:“我认识绿绮,你想我怎么样啊?”说完伸手把自己嘴巴里大大小小的沙粒扒出来。灵妖语问:“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绿树摇摇头,灵妖语又抓起一把沙子塞进他的嘴巴。绿树本想反抗但又被压住,自己一个大男人,力气还没这个女人大,他感到自己真活该。他挣扎了一下,叫道:“我说,全说。” “事不过三,你要是再玩我,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鱼。”灵妖语口气冰冷,绿树吓得浑身颤抖,再次将嘴里的沙子掏出来,老老实实地说:“我是叶绿绮的大哥叶绿树。” 灵妖语发出一声冷笑说:“手足相残,好玩。” 绿树继续说:“绿绮是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没有这种妹妹,不杀掉她我对不起我们的爹娘。四年前,她和宾久利两人从家里面私逃出来,四年后,我好不容易打探到他们羁留上海,本想着把她接回家。谁知我完全错了,绿绮已经不再是那个清纯可爱的绿绮,她完全变了,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穿着暴露,整天出现在舞厅里卖笑卖肉,我暗地里跟着她,发现她太不知羞耻了,和多个男人也有染。上海滩真是个大染缸,五颜六色,笑死人了,呵呵,呵呵……” “你因此杀了绿绮吗?”灵妖语满不在乎地问。 “我哪能接受这个妹妹,我相信家里也没人能接受她,她能选的路只有以死报答爹娘,我已经明确告诉她了,不会给她活路。她和我大吵一架,叫我别管她。那天我很气愤,找到宾久利,从他那里拿到‘愚葱’,然后放在绿绮的茶杯里,我还亲手把茶递给她并亲眼看到她死在舞台上。”绿树麻木不仁地说着。 灵妖语无动于衷,她早料到了,从红莲死前没有说完的话里面就已经猜到凶手会是绿绮最亲近的人,因为红莲对其印象模糊,好像记得又好像记不得,这种人只怕不是一面之缘,而是有点熟悉,红莲与绿绮是闺密,她自然知道绿绮有个哥哥,甚至见过多次。 灵妖语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绿绮的哥哥绿树,知道他藏在码头,便立马过来找他。听完绿树的话,灵妖语脑子充满各种疑问,诸如绿树是如何知道绿绮和宾久利逃到了上海呢?他又是怎么来的上海呢?绿树看到灵妖语沉思着,又说:“我想过自首的,我真的想过,我明天就去,明天就去警察局。”他怀疑灵妖语是警察局的人,但看灵妖语的装扮又不大像。 “好,明天你要是不去警察局自首,你就等着被我扔海里喂鱼。”灵妖语突然间想起什么,警告绿树一句便消失在茫茫的海岸线上。 绿树等灵妖语走后立马冲到海边用又咸又腥的海水漱口,吞沙子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不知道灵妖语这个神秘女人为什么对自己如此。难道她是绿绮的朋友吗?想着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叶绿树,你做得不错,想活下去,明天下午记得去自首。”绿树浑身一震,害怕极了,头也不敢回,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灵妖语走在马路上,苏画龄从一棵梧桐树后蹿出来,“喂,你该不会真以为叶绿树就是凶手吧?” “阴魂不散。”灵妖语骂了一句。 “你别欺骗自己了,叶绿树不过是只替罪羊。”苏画龄信心十足地说。 灵妖语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认识一位额头上长菩萨瘤的男人吗?”苏画龄轻声问道。 “菩萨瘤?”灵妖语怔了怔,她倒忘记查看叶绿树的额头了,他留有一头长发,刘海完全遮住额头,他是额头长菩萨瘤的男人吗?想到这,她莫名烦躁,朝着苏画龄吼道:“你别老跟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你再跟下去,指不定我会杀了你。” “谁说我跟着你?我只是想找凶手罢了。”苏画龄笑道。 “你觉得我是杀人者吗?” “不,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在寻找血菩萨,我想如果我们俩齐心合力,双剑合璧,血菩萨一定插翅难飞。”苏画龄笑眯眯地说。 “妄想。” “虽说不知道你为何要找血菩萨,但我肯定你与血菩萨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你见到那额头上长菩萨瘤的男人,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想见见他。”苏画龄叽里咕噜地说,灵妖语反而冷笑一声绕过他大步离去。苏画龄低头苦笑,他总感觉这个女人不一般,好想知道这个女人苦苦追寻真相,追求答案,到底为了什么? 113总会所,上海滩最大的富豪俱乐部,过半的上海有钱人都喜欢到这里玩,女人、赌博、烟酒、鸦片,爱玩什么玩什么。会所规格极高,只有上海滩一流的富豪们才有资格进入。无论白天晚上,会所总是热闹非凡。给大画家龙尔东接风洗尘一事,谢天赐不能怠慢,因此他选了中午的时间带龙尔东来到这里。开始龙尔东以为谢天赐带他来找女人,一脸地不情愿,谢天赐告诉他会所最新推出一款“土耳其蒸浴”,想和他一起来体验体验。 谢天赐属于上海滩一流的饭店大亨,家世强大,是113会所的贵宾,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他带着龙尔东进入土耳其蒸浴浴室,龙尔东显得有些扭捏,谢天赐不由得笑他:“你都30岁了,害什么羞呢?”说完自己先进入浴缸。龙尔东还是有些不自然,说道:“你们有钱人的玩意,我还真玩不来。”谢天赐笑道:“怎么?小时候咱们俩还不是一个盆里洗澡,都不知道你脑子想什么?” “行了,绝对服从你,好了吧?”龙尔东说完也进入浴缸。 “真舒服。”谢天赐享受着这新款土耳其蒸浴,忍不住感慨一下。龙尔东则浑身不舒服,热腾腾的蒸汽像是猫爪似的抓着他,搞得他扭来扭去,可把谢天赐乐死了。龙尔东把毛巾扔向谢天赐的脸,跟着说:“你整天板着一张脸,难得有机会这么放松吧?” “我什么时候板着一张脸?”谢天赐不服气地说。 龙尔东说:“难道你是聋子吗?很早便有人给你取了个‘锅底脸’的绰号,说你不近人情,冷血无情,还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的你确实可怕,一味地只想搞好饭店,自己累死也要带着一帮人跟着累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真心佩服你。现在你还是这样子吗?看你那么会玩,估计没有那么严重了吧?我听说有一次,因为餐厅中的某张桌子沾了一丁点灰尘,你直接把布置桌子的小姑娘骂哭了。” 谢天赐甩甩手说:“那都是过去了,陈芝麻烂谷子有啥好说的。他们爱说我什么就什么吧!我也没打算做个好人,要是做成了好人,他们早喝西北风去了,饭店行业刚刚兴起,英国佬、法国佬、日本人、美国人都在激烈竞争,我没有点血性,东方大饭店能有今天吗?”他得意扬扬地和龙尔东谈起自己的往事。想起这些事来,他依旧一腔热血,当年上海整个饭店行业全是洋人在做,他老爹谢圭章是当时上海最成功的银行家之一,发现没有中国人做饭店行业,毅然决然退出银行界,几乎花了自己所有积蓄建立东方大饭店,意图打造一个属于本土的饭店王国。当年根本没有人看好谢圭章,都说根本竞争不过洋人,而且洋人也从中作梗,刚开始也是举步维艰。 谢天赐30岁的时候,谢圭章退位让贤,将酒店一手交给他。当时的他年轻热血,接手饭店后立马和上海滩最好的饭店——英国佬罗伯特的格林饭店大干一“架”,打着“民族牌”利用本土优势成功地击垮对方,一时之间意气风发,成为当年上海滩最红的富豪之一。之后,谢天赐马不停蹄,利用“低消费”理念跟各大饭店打“价格战”,把自己的价格压到最低,这么一来,信誉起来了,门庭若市。想起这些事,他脸上难免会有些得意的气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此时有人敲了敲门。 “谁?我说过了,这不需要女人搓澡。”谢天赐骂骂咧咧,站起来去开门。门一开,一个服务生举着一条毛巾捂着脸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他看了几眼,没认出,刚要发火,服务生低声说:“是我,艾心。”他吓了一跳,低头看服务生,果真是那个印象中的邋遢女人艾心,她居然扮成男人混进113总会所。谢天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说些什么,看到艾心指着自己的下半身,他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裤子。谢天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艾心会厚颜无耻地进入男浴室,甩手把门关上,恼羞成怒地冲门外嚷道:“你实在是胆大包天,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来告诉你,绿绮的案子,凶手会自首。”艾心在门外轻声说着。 “什么?你说什么?自首了吗?”他听得不大清楚,然而门外却没有声音了。打开门,艾心已经不知所去。龙尔东不明白,问道:“怎么了?”他呵呵一笑说:“没什么,没什么。”龙尔东说:“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谢天赐坐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着艾心那个女扮男装的打扮,又忍不住偷笑,想完了又很气愤,一拳打在墙上,嘴巴里骂道:“已经快十年没有女人看过老子身子了,这个疯婆子……这个疯婆子……唉!算便宜她了。” “你说什么?”龙尔东看到谢天赐举止奇怪,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事了,自己无聊而已。”谢天赐说完躺回自己的位置。龙尔东看到他眯着眼睛舒服地躺进浴池,看来也没什么问题,没有再多问。 “是我杀死绿绮的,是我杀了绿绮。”天气越来越炎热,绿树大汗淋漓,在上海警察局门口发疯地喊着。警卫很快将其控制,他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杀死舞女绿绮,警卫立刻向负责这个案子的钟二筒报告。 钟二筒出来后盯着绿树看了几眼,绿树慌张地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说:“我的供词,全招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是我杀死了绿绮。”钟二筒拿过信封撕开,刚看了一行字,自首的绿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像是鬼上身,吓得扶着他的两个警卫赶紧松手。绿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几回,整个身体立马变得僵硬无比。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吓得钟二筒等人捂着心脏退出好几步之外。等绿树彻底死了,钟二筒等人才敢靠前。 “看来凶手就是他,案子可以结了。”钟二筒看完信后把一个警察叫过来说,“去告诉东方大饭店的谢天赐说案子结了,别忘记跟他们要点辛苦费。”警察点点头走了。 钟二筒又回头看了一眼绿树的尸体,虽然心有疑虑,但上头催得紧,谢天赐又送来好处,眼下先结案要紧。 谢天赐陪龙尔东泡完蒸浴后回到了大饭店,他一颗心其实还是系在饭店上,若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肯定不会特意拿出时间去奉陪。办公室里面,屁股还没有坐热,财叔已经敲开了他的门。看到财叔满面春风,他问道:“有喜事儿吗?” “结案了,结案了。”财叔激动不已,“刚刚警察局的人来说,杀死绿绮的凶手去自首了,经过钟二筒的确认,凶手确认无误,而且还是绿绮的亲哥哥。” “亲哥哥自首?那凶手现在怎么样了?”谢天赐忆起在113总会所遇到的艾心,还有她说的话。 “听说畏罪自杀了,就在警察局门口。”财叔如实回答。 “畏罪自杀他还自首什么?绿绮、宾久利,还有绿绮的哥哥,对了,那个舞女红莲有消息吗?”谢天赐一边思考一边问。财叔答道:“红莲好像也死了,被人用箭射杀。”谢天赐一拍大腿叫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财叔诺诺道:“最近你心思都在龙少爷身上。” 谢天赐摁住怒火,低声说:“这事情真怪,弓箭射杀,你确定吗?” 财叔说:“是的,我还亲自去了一趟现场,箭直接射穿了红莲的脖子,当场死亡。” 谢天赐唏嘘不已,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财叔又说:“听那个警察说,绿绮是乡下女子,她哥哥不能接受她做舞女,觉得她对不起爹娘,因此痛下杀手。乡下人嘛!思想观念不一样。” “绿绮的事情算是结束了,章明慈呢?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那个逆十字杀手一点消息也没有吗?”谢天赐感到很无奈,最近噩耗连连,这到底是怎么了?他隐隐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逆十字杀手神出鬼没,难觅踪迹,他还会行凶吗? 财叔说:“放心吧!总会有转机的。这次咱们总算是清白了一回,那些报纸记者也不敢再乱说了。” “还是找不到周摩西吗?”谢天赐想起这个事马上开口问。自从“死亡舞会”那晚之后,周摩西就再没出现过,也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音讯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已经好几天了,谢天赐隐隐感到不妙,按理说周摩西这么机智的人,不会玩失踪的。面对谢天赐的问话,财叔显得有些局促,想好了之后才回答:“还是没有找到,我已经发动不少人去找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他的失踪和章明慈的死有关吗?他就是凶手吗?”谢天赐更加不安了,周摩西是逆十字杀手吗?或者周摩西已经被逆十字杀手杀死了? “这个我不清楚了,周摩西会是这类人吗?他没有这种胆子吧!”财叔提出自己的看法。周摩西出身贫贱,得到谢天赐提拔做舞厅经理,已经是三生有幸,一心只想把舞厅经营好的他会杀人吗? “好了,财叔,你先去忙,我自己静一静,再想想。”谢天赐打发财叔出去。总感觉事情很奇怪,自己又说不出来。这时,一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办公室。到了门口,人影探了一下脑袋,看到谢天赐趴在桌子上思考什么,她嘻嘻一笑钻了进来。 “又是你?”谢天赐抬头看到艾心傻乎乎地对着自己笑,惊诧地叫道。这个女人怎么像只苍蝇一样到处自由飞?自己的警卫怎么如此疏忽?还是这个女人有什么神奇之处?她会穿墙走壁?他看着艾心,艾心也看着他,他觉得很讨厌,便说:“你又想说什么?” “在113会所的时候我已经想跟你说了。” 提到113会所,谢天赐更加羞愤,厉声说:“有话快说,说完马上出去。” “绿绮的哥哥虽然是凶手,但他不过是只替死鬼,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浮出水面,我觉得你的处境很危险。”艾心一字一字小心翼翼地说着。 谢天赐瞪她:“你这是诅咒我吗?我想起来了,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就没有好日子,你整天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还能自由出入我的饭店,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说的都是事实,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案件都是针对你。我去113会所就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谁知道你没有穿裤子,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艾心说到不穿裤子时,谢天赐忍不住了,怒道:“出去,你给我出去,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艾心还想说什么。 “我什么我?我没有什么和你说的了,你出去吧!别逼我动粗。”谢天赐说着已经离开椅子走出来一把抓住艾心的胳膊往外拖。 艾心叫道:“你抓得我很疼,快放手!” 谢天赐说:“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这个疯婆子。”艾心已经疼得眼泪汪汪,看到她流泪,谢天赐松开手,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老爱哭,真心烦死人,不免尴尬地看着她。艾心低头抹泪,嘴里嗫嚅着:“我自己有脚,自己会走。”说完可怜巴巴地往外走去。 “神经病。”谢天赐看着艾心愈来愈远的背影,骂了一句。 “她说得不错。”苏画龄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 谢天赐斥道:“苏画龄,你小子总算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掉了。” 苏画龄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抠着自己左手中指的手指甲说:“叶绿树杀死绿绮还有一个原因,有人给了他钱。叶绿树的父母病得很严重,需要很多钱治病,他找到绿绮,但她却不闻不问,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让叶绿树很生气,有人利用了这点,所以拿到钱后,叶绿树从宾久利处拿到‘愚葱’毒死绿绮。” “‘愚葱’是什么玩意儿?” “边陲产物,类似乌头草,毒性很强,中毒者会产生幻觉,脑袋昏沉,猝然而死,毫无知觉。”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但是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我刚刚所说这些其实是凶手布下的一个局,叶绿树根本不是真凶,只是一个替罪羊。凤凰泣血,菩萨断喉,凶手可没有那么简单哪!血菩萨呀血菩萨,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苏画龄凝眉低声说道。 “这个血菩萨到底是什么东西?”谢天赐问。 “疑点是红莲的死,可见真正的凶手很不简单,谢老板,我想你日后得多加小心多加提防了。”苏画龄抬头看了一眼谢天赐说。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毫无问题,我需要点时间。”苏画龄站起来,自信满满地说,“谢老板,你还得做好心理准备,或许这个人一直潜伏在你周围。” “你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不确定,等我确定了再来找你。”苏画龄说完往外走去,作为谢天赐的好朋友,他自然不会让谢天赐一直担惊受怕下去。 第四章 血画之谜 第四章 血画之谜 东方大饭店四楼展厅。在龙尔东的建议下,谢天赐决定举办一次大型绘画展览,一来可以借画展维护饭店的名声,二来可以推介留洋归来的大画家龙尔东。为这次画展,他找来上海的报纸和广告商,大力鼓吹宣传,画展命名为“上海滩年度画展”。为了保证画展能成功举办,他还重金请来不少国内外著名画家。在距离画展还有三天时,谢天赐将布置工作交给了财叔。 财叔专门组织人服务于画展,赵四、李武、石二、程小林四人是搬运工和布置员。四人忙活了一天才把所有参加画展的绘画作品搬运到酒店的临时仓库,为了赶时间,财叔让他们加班,晚上再将绘画作品搬至展厅。 当晚,赵四提前先来了,他进入放置绘画作品的仓库,看到其他人还没到,就点了一根烟坐等。十分钟左右,仓库里面传来叮叮叮的响声,他觉得奇怪,站起来,顺着声音走去。声音还在继续,仓库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连老鼠也不见一只。进入最深处,赵四叫了一声:“谁在这儿?”看不到任何人,叮叮叮的响声从四周涌过来,赵四不由得心里有些害怕,大声叫道:“李武?石二?程小林?快给老子滚出来,再吓老子,小心把你们给剁了。”没有人回应他。他本以为是石二他们的恶作剧,谁知叮叮叮的响声还是没有停止,像是有谁在敲击着什么,类似打铁的响声。 “喂!别闹了,快滚出来,老子可不怕你们吓唬。”赵四喊着,声音很大,算是给自己壮胆。他环顾四周,除了一排排被包裹起来的绘画作品和仓库顶的灯火,并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他继续往里面走去,此时,叮叮叮的响声消失了,显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幅油画作品,画面是黄浦江,江边上站着一个漂亮女人,女人身着白色旗袍撑一把油纸伞,满脸幽怨的表情;在她的脚跟边上,一只懒洋洋的白绒猫睡眼惺忪地趴着。赵四盯着这幅画,心想画作运过来时全都经过打包,这幅却没有,是谁打开的?走到油画跟前,他低头细细看,突然耳边又响起叮叮叮的响声,吓得他哆嗦一下叫道:“谁在这儿?” 还是没有人回答。赵四感到纳闷,又朝油画看了一眼,这一看彻底被惊吓到,油画上的女人在对他咧嘴笑。赵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继续看油画,女人没再笑,但是一双哀怨的眼睛突然流出两道血色泪痕,顺着女人白皙的脸蛋往下流。赵四更是心慌不已,耳边的叮叮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涩,瞬间一条人影出现,只听咔嚓一声,赵四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石二和李武两人来到仓库时,赵四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两人点着烟,抽到一半,程小林才匆匆赶来:“兄弟们,不好意思,最近拉肚子,来晚了点。” 石二问:“见到赵四没?” 程小林答道:“赵四不是早来了吗?” 李武说:“没见到他,你和他不是住对门吗?” 程小林说:“是对门,他也找我来着,但我拉肚子,他只好说自己先走了,怎么了?他人呢?”石二说,“这就奇怪了,既然来了,咋不见人呢?”李武随意说道:“看来偷懒去了。”石二嘟囔道:“他不来,咱们怎么干活?”程小林想到什么似的说:“没准跑老王那儿去了。”石二问:“老王?开赌场的老王吗?”程小林笑道:“肯定是,他来那么早,我们没来,说不定先去赌几把,没事,等他输光了自然会回来,再说他就那么点钱,两三把他准输光了。” “看来这活儿得咱们几个先来了。”李武说完弯腰拿起一幅已经包裹好的画作。 石二叫道:“小心点,这些画值钱得很,弄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咦,那边怎么有个画没包装好?谁漏下的?烦死人了。”程小林看到了那幅画着黄浦江和女人的油画。石二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甭管了,先把这些弄上去再说。”说完也拿起一幅画作,程小林只好跟着拿起画作同他们一起走向展厅。忙活了大半晚上,赵四还是没有出现,累死累活的三人又开始抱怨起来,石二说:“算钱的时候一定记得把赵四那份工钱分了,咱们不能做这白工。” “那不是废话吗?赵四没来,咱们自然得分了他的钱。”李武说。 “剩下四个了,忙完了,老子得回去好好睡一觉。”程小林看着仓库里剩下的三幅包装好和那幅没有包装的油画,人精神不少。三人接着将那三幅画作搬至展厅放好,石二对程小林说:“剩下最后一张了,小林,你下去拿吧!” “我下去吗?”程小林有些犹豫,“那个画也是要展出吗?” “啰唆什么?就这么点距离,我和武哥先抽口烟。”石二说完掏出烟来。程小林低下头,还能说啥呢?自己年纪最小,又不抽烟,他老老实实地往楼下走去。 进入仓库,看着那幅女人油画像,程小林骂道:“你就是多余的,想累死老子不成?”看着油画上的女人,越看越生气。女人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唉!也不怪你,谁叫他们都把我当小弟。”说完伸手在油画上面抠了抠,“这画怎么还没干?”他把粘在手上的颜料放到鼻子嗅了嗅,嘟起嘴巴说,“真难闻,洋人的东西真他妈不是好东西。”骂完之后顺手拿起朝展厅走去。 程小林回到展厅,发现石二和李武不见了,他知道石二和李武肯定回家睡大觉了。他显得更加生气,随手把手里的画扔在地上,转身想走开,似乎感到有啥不对劲,盯着画像里女人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女人似乎笑了一下。他感到一阵寒意,想骂几句,女人的眼睛突然流出血色的泪珠,顺着脸蛋滑落。程小林感到奇怪,走上前,伸手去摸了摸从瞳孔里流出来的泪珠。刚触到,指尖传来一股灼热感,像是一把大火在燃烧,他看着手指,红红的,疼得下意识放到嘴巴里面吸了几口。 这一吸不得了,手指上的肉居然被吸掉,发现肉被吸在自己嘴巴里,他慌张地拿出来,手指只剩下一截骨头。他惨叫一声,用另外一只手去抠喉咙,喉咙呕出血来,越呕越多,根本止不住,直到他倒在地上。 翌日,谢天赐跟着财叔来到展厅,发现展厅还没有布置好,那些画还摆在地上,转身问道:“财叔,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能弄好吗?我还提前叫尔东过来看看,如此看来,全搞砸了。”财叔有些纳闷地说:“我交代好了,不知赵四他们在搞什么。” 谢天赐说:“你去把他们找来。”财叔点头离开展厅。谢天赐在展厅转了一圈,走到那幅被拆开的画像面前,停了一下。看着画作上那个哀怨的女人,越看越纳闷,低头想仔细看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吓得他险些跌倒。他镇定下来,吐了口气,回头看到是艾心,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来了?” 艾心撇撇嘴,她身后的小小君说:“哪里有死人,我姐姐就出现在哪里。” “口气真不小,别胡说八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谢天赐骂道。 “你真那么讨厌我?”艾心看着谢天赐说。 “疯女人。”谢天赐又骂道。 “你怎么骂人呢?”小小君冲到谢天赐面前,谢天赐冷笑不语。艾心走过来问:“你们准备办画展吗?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特别喜欢画画,水平也不差呢!怎么都不挂起来呢?”谢天赐嘲笑道:“你这种乡巴佬也懂绘画?”艾心说:“有啥不懂呢?我还学过西洋画呢!”她走到那幅没有包装的油画前,“这个怎么被拆开了?笔触挺细腻,法国新古典主义?威尼斯画派?巴洛克艺术?咦,这画里的女人是谁?看着很伤感呢!用画传情,妙哉妙哉!这个作品叫啥名字呢?”她伸手去翻油画,看到后面写着一行字“黄浦江畔的贵妇人,作画者潘白墨”。 她问谢天赐:“潘白墨是谁?” “你别乱动。”谢天赐走到艾心身边,伸手拍掉她脏兮兮的手,“你都快把这幅画弄脏了。” 艾心嘟着嘴:“我问你潘白墨是谁?” “潘白墨?潘白墨?我怎么知道他是谁?能参加我这个画展的人全都是名重一时的大画师,这个潘白墨肯定是个绘画高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谢天赐不耐烦地说。 “这是一幅会杀人的画像。”艾心嗫嚅着。 “什么?神经兮兮。”谢天赐怒道。 小小君说:“我姐说,这是一幅凶画。” “放屁,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遇到你们真是倒大霉了。”谢天赐挥手赶着艾心和小小君离开。艾心冲谢天赐继续说:“你有血光之灾。” “来人,帮我把他俩轰出去。”看到展厅外面有几个伙计路过,谢天赐喊道。几个人看向谢天赐,财叔此时从人群里钻出来,急匆匆地跑到面前:“少爷,出事了。”谢天赐问:“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财叔看了一眼艾心和小小君,犹豫了一下说,“赵四他们失踪了,昨晚一晚上没回家,他们的家人找到这儿来了。” 谢天赐问:“他们不回家关我们什么事?他们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别什么都赖我头上。” 财叔说:“看门的小五说,昨天晚上赵四、石二、李武、程小林四人都来了,后面只看到石二和李武离开,赵四和程小林并未离开,他们似乎还在饭店里。” 谢天赐说:“那还不快去找找。” 财叔急忙带着伙计去找,谢天赐倒抽了一口凉气。艾心和小小君转身意图离开,谢天赐叫道:“站住。”他俩乖乖站定。谢天赐问:“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小君摆手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谢天赐走到艾心面前:“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艾心支支吾吾:“也许……我只是说也许……他们可能已经死掉了。”谢天赐沉默了一下,回头看着展厅里那幅油画,问道:“和它有关?”艾心低声说:“我不知道。”谢天赐伸手挠后脑勺:“没什么事,你们走吧!以后别在我跟前胡说八道。”俩人点点头。这时,财叔带着人跑回来:“死了,死了。” 谢天赐问:“什么死了?” 财叔惊慌地说:“赵四……他死了。” “带我去看看。”谢天赐走过艾心身边,“你也跟着来瞧瞧。” 一行人朝大饭店后边的仓库走去。为了保密,财叔已经叫人看着现场,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赵四的尸体就在仓库后边的茅房,里面臭烘烘的,尸体被塞在茅坑里,手和脚都被折断了,脖子也歪了,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像是见了鬼,灵魂出窍一般。几个伙计正在用绳索试图把尸体拉上来,看到谢天赐走来,均停了下来。小小君捏着鼻子对艾心说:“这儿好臭,咱们还是走吧!”艾心没有说话,她走到里面,低头朝死掉的赵四看了几眼。谢天赐想进去,但茅房太臭了,他哪里受得了这般,捂着鼻子站到一边,只远远地朝艾心叫道:“你不是女法医吗?瞧出什么来没?” 艾心没有回答而是招手叫人把尸体拖上来。接着她往仓库跑去,谢天赐他们跟在身后。她在仓库里转了一阵,走到赵四被害的地方,蹲下来像是在找什么。谢天赐也跟着蹲下,问:“发现了什么?”艾心伸手摸了摸地板上的颜料,红色的,捏着软软黏黏的还没干。她问谢天赐:“那些画不是都包装好了吗?”谢天赐抬头看向财叔,财叔说:“对,都包装好了。” “既然包装好了,怎么会有颜料在这儿呢?看来我猜对了。”艾心说。 “猜对什么?”谢天赐问。 “那幅画,潘白墨的油画,它昨晚就放在这儿。”艾心说。 谢天赐看向财叔:“财叔,你怎么解释?”财叔说:“我明明检查过,所有参加展览的画都包装起来了,而且原画我也都看过,都是干了的。”谢天赐问:“这一次参展的名单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潘白墨的画家?”财叔想了想答道:“这个我得去查一查。”说完离开了仓库。谢天赐回头对艾心说:“这次参加展览的大小画家有近两百多号人,财叔记不住也正常。” “这儿是犯罪现场,赵四是死后才被转移到茅厕。”艾心说着,突然浑身发抖。谢天赐问道:“你怎么了?冷吗?”小小君对谢天赐说:“我姐没事,放心。”艾心冷笑一声说:“昨晚赵四第一个来到仓库里面搬画,他发现这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感到很好奇,走过来看,也许被画里的女人迷住了。在他欣赏画的时候,凶手从他身后出现并迅速地扭断他的脖子,接着把尸体拖走。” “凶手会是谁?”听完艾心的分析,谢天赐急不可待地问。 艾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像是一个幽灵,我想除了赵四,其他三人也遇害了。”听了这话,谢天赐赶紧朝一个伙计叫道:“快去找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伙计应了一声朝外面跑出去。另外一个伙计捂着鼻子进入仓库:“老板,赵四的尸体拖上来了。”艾心站起来朝茅厕方向跑去。谢天赐和小小君随后跟着。 赵四的尸体看着很扭曲,浑身散发着恶臭。谢天赐和小小君都不愿靠近。艾心伸手去触碰尸体,他们俩更是把头扭到一边。艾心把尸体摆弄一番后回到谢天赐和小小君身边。小小君问:“姐,你难道鼻塞?这么臭,你看上去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艾心没有理会小小君的话,她看向谢天赐说:“死者四肢和脖子被折断,凶手力气很大,应该是练家子,动作干练,没有给死者挣扎的余地,有可能是职业杀手。”谢天赐问:“职业杀手?你能确定我没有听错吗?”他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逆十字杀手,但又看了一眼赵四左手手背,并没有逆十字图案。 艾心轻声说:“极大可能。” 谢天赐忍俊不禁:“我说你这个疯婆子,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职业杀手来杀死赵四,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赵四不过是个普通的人,他在饭店就是个打杂的,职业杀手会杀他吗?谁又会那么傻帽,花钱请杀手来杀一个打杂的伙计呢?” “明知故问。”艾心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谢天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艾心答:“这事明摆着冲你来的。”谢天赐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我说你老诅咒我死掉,你真那么想我死掉吗?”艾心觉得谢天赐油盐不进,拉着小小君朝仓库里头走去。 小小君急喊道:“姐,你还没洗手呢!”艾心哪里管他,拖着他就往外走。财叔这时候跑进来,走到谢天赐面前:“少爷,参加画展的名单里面没有潘白墨这个人,奇怪了,他的画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儿呢?”谢天赐眉头一皱,顿了顿说:“潘白墨?这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财叔,你找人去打听打听这个人,如果找到他,把他带来见我。” 财叔说:“好。对了,小六子刚刚说他们找到了小林的尸体。” “在哪儿?”谢天赐心弦紧绷。 “三楼走廊尽头那个厕所。”财叔如实回答。谢天赐朝仓库里面走去,出了仓库,朝饭店三楼上去,那个厕所,如果他没有记错,已经大半年没有使用过了。那儿确实是一个藏尸的好地方,至少不会那么快被人发现。他来到程小林尸体所在的三楼厕所,这儿已经站满了伙计,大家面面相觑,看到谢天赐上来,纷纷让路。他走进厕所,艾心和小小君已经在里面检查尸体。谢天赐没有打搅艾心,站在一边看程小林的尸体。尸体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红色痕迹,瞳孔扩大,表情恐惧,满嘴是血,胸前全是血迹,他坐在尿槽里,右手摁着自己的肚子,手的五根手指只剩下四根,其中一根像是被什么锐器切掉了。艾心突然站起来走到水龙头前,拧开洗手,一边的小小君叹了一口气说:“姐,你总算肯洗手了。” 谢天赐走到艾心身边,问:“小林怎么死的?” “被人从后面勒着脖子,窒息而死。死亡过程中,死者脸部同时遭到重拳击打,特别是嘴巴部分,凶手的拳头几乎把他嘴巴里的牙齿都打掉了,而且逼他把牙齿下咽。死者死掉之后,右手无名指被割掉了,死亡时间是昨晚凌晨左右,这儿乱糟糟的,死者有过反抗,案发地点应该就在这儿,死者应该是被凶手生拉硬拽带过来的。”艾心把自己勘察到的结果告诉谢天赐。 “为什么他的死亡表情和赵四的一样?难道他们看到了同样可怕的东西?”谢天赐问。艾心低着头,手已经洗干净,关掉水龙头,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继续说:“死前产生了幻觉。” “什么幻觉?”谢天赐不明白。 “死亡幻觉,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所产生的幻觉。”艾心说完,谢天赐苦笑道:“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艾心瞪着他,说:“你没有死过,你不会明白的。”说完带着小小君往外走去。谢天赐朝着她背后说了一句:“难道你死过?” 艾心回答:“我比死过的人更了解地狱。”说完,已和小小君离开厕所朝外面走去。 谢天赐走出厕所,将财叔叫过来吩咐道:“你去把警察局的人找来收拾现场,花点钱叫他们保密。把死者家属打点好,尽力安慰他们,不要让他们捣乱。画展就要开始了,我不想让人知道这儿发生了命案。这个画展咱们投入那么多钱,总不能搞砸了。” “这个我知道。”财叔点点头。 “赵四和程小林死掉了,石二和李武呢?守门说他们昨晚回去了,但没有回家,那去了哪里?难不成他们杀了赵四和程小林之后畏罪潜逃了?你用最快的时间给我把他们俩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天赐厉声说。 “明白。”财叔应后去安排人。谢天赐转身再回到厕所,看着程小林的尸体,嘴巴里念叨着:“到底谁在给我添麻烦?谁跟我过不去?他奶奶的,有种直接冲我来。”这一次,他很愤怒,血菩萨与逆十字杀手还没有解决,又来了一幅杀人的凶画。 夜深沉,灵妖语从百乐门舞厅走出来,今晚她喝得多了些,脸蛋通红,走路来回摇晃。离开舞厅后,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子,她也许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盯上她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地痞流氓,二人一路尾随着。她在狭窄的巷子走了一段,肚腹突然疼痛,弯腰用手支撑着墙低头呕吐,吐了一阵,咳嗽了几声才舒服些。那二人已来到她跟前,一前一后拦住她的去路。站在前面的流氓说:“小妞,姿色不错,陪大爷我玩玩?”伸手就去摸灵妖语的肩膀。她冷笑一声:“问你一个问题。” “问题?”站在前面的流氓把手缩回去,“你说要问我们问题?” 后面那个流氓哈哈大笑起来:“小妞,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哈哈!有啥问题咱们慢慢说,现在先陪大爷我玩玩吧!”说着向前去抱灵妖语。灵妖语飞起一脚,那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趴在地上,下巴发出阵阵疼痛。他捂着下巴叫道:“好狠的女人,你找死吗?熊哥,帮我宰了她。”前面的流氓说:“真没用,看我的。”说着挥拳过去。灵妖语又踢出一脚,对方同样倒在地上。那流氓求饶道:“姑奶奶,咱们有眼不识泰山,饶命,饶命啊!” 灵妖语站直了:“我说了,就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问吧!问吧!多问几个都没关系。”二人急着说,生怕灵妖语对他们怎么样。灵妖语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吸了几口,惬意不已:“你们认识潘白墨吗?”俩人互看一眼,齐声说:“不知道,不认识,我们不认识啊!” 灵妖语弯身赏了他们一耳光:“还不老实,想死吗?” “我说,我说就是了,我们认识。”其中一人抢答道。灵妖语问:“他住哪儿?”后面的那个流氓说:“熊哥,这次我来说,你闭嘴先。”叫“熊哥”的流氓只好低头闭嘴。“说真的,我们不认识什么叫潘白墨的人,但认识一个叫潘丹青的人,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是干啥的,估计这人就是你要找的。” “潘丹青?他住哪里?”灵妖语问。那人回答:“胡家巷子209号,你要是想找他就快点过去,只怕去晚了,这人没了。”灵妖语听完,挥挥手,“你们滚蛋。”俩人迅速爬起朝巷子外面跑去。 灵妖语从巷子的另外一头走出来,来到街上,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跟车夫说明地址,没多久便到了潘丹青所在的胡家巷子。灵妖语下车付了一枚大洋,跟着进入巷子,挨家挨户地找着。来到209号,她停住了脚,将房子打量了一眼,说:“就这儿了。”上前敲门,门却没有关紧,她感到奇怪,推门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灵妖语缓步穿过院子,靠近楼房正门时,伸手拧开大门,潜身进去,一只黑猫从大厅喵的一声窜出,她吓得躲开,黑猫嘶声朝外跑去。 房子空无一人,楼上楼下,灵妖语找了一遍。她端详着房子,墙壁四周全都是字画,有国画有洋画,各式各样,花鸟虫鱼,男男女女,山山水水,什么都有。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朝门外走去。此时,院子里出现一个身影,灵妖语躲到一边。那身影慢慢靠近正门,然后快速进去,学着猫叫“喵”了一声。叫完之后,大厅的地板突然发出一阵咕咕的响声,地板被推开一块,一个小脑袋从里面冒出来。 看到小脑袋,那人很欣喜,快步走上前说:“你们都还好吗?”小脑袋点点头,那人挥手说:“快下去。”小脑袋立马回到地板下面去。那人把地板盖上,快步朝大门走去。不一会儿,他带领一群黑衣人闯进来,黑衣人的领头者问他:“你要是敢骗我们你就死定了,我问你一句,他们在哪儿?” 那人指着地板说:“全在下边,一个不落。” 领头者一挥手,手下上前把地板掀开,里面传来哇哇的哭声。将黑衣人带进来的那人对领头者说:“人帮你们找到了,赏金呢?”唰一声,领头者手里的刀闪过那人的脖子,血光四溅,那人应声倒下。领头者对其他黑衣人说:“全部带出来,就地杀掉,之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等一等。”灵妖语从躲藏的角落里走出来。 “还有一个,是个女人,嘿!还挺漂亮的,大哥,咱们走运了。”看到灵妖语,其中一个黑衣人起了色心。领头者骂道:“想什么呢?干完这一单,外面大把女人等着我们,杀掉她。”黑衣人听了这话,拿刀朝灵妖语砍过去。灵妖语身子一闪一摆,当啷一声,刀被打掉。黑衣人赤手再上,脸却被灵妖语踢了一脚,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围攻上来,灵妖语三两下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领头者看到手下全被打倒,怒不可言,挥刀过来,直取灵妖语要害。灵妖语跟他走了几个回合,最后一掌将他手里的刀打掉并擒拿住,问道:“谁派你来的?”他闭口不答话。灵妖语加重力道,他惨叫几声,灵妖语又问:“谁叫你们来的?”他回头瞪灵妖语,死活不开口。灵妖语捞起他的右手,咔嚓一声将其中指掰断,他惨叫不已。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个个爬起来朝外面跑去;但没跑出几步,不知哪里飞来的利箭将他们全部射杀。 猜想到是杀死红莲的弓箭手出现,灵妖语急忙松开手,躲到一边。领头者爬起来,随之胸口被一支箭射穿。那人倒下,灵妖语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分钟后,外面安静下来,她走出去,来到被掀开的地板边缘,地下室传来阵阵哭声,她喊道:“没事了,你们快出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孩子走出来,看到灵妖语和地上那些尸体,她满脸惊讶。灵妖语指着黑衣人问:“你认识他们吗?”女人摇摇头。灵妖语说:“你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你吗?”女人低声说:“这可能和丹青有关系。”灵妖语又问:“潘丹青吗?他人呢?”女人摇摇头,答:“他说他最近有什么劫难,将我们藏于下面就不知去向了。说好今天回来接我们,可不知他去哪里了。”灵妖语指着第一个进来的男人问:“他又是谁?” 女人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说:“他是丹青的学生卢文斋。” “他把你们出卖了。”灵妖语说。 “我们还以为他靠得住……”女人呜呜哭了出来,孩子也跟着哭。灵妖语拿出一沓钱塞到女人手里:“尽快离开上海。”女人拿过钱抱着小孩走了。 灵妖语走到领头者尸体前,撕开他面罩,再扒开衣服,仔细看了几眼才转身离开潘家。 出了潘家,一条白色身影拦住她的去路:“看来你心地不赖,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画龄,又是你,你这个无赖到底想做什么?”灵妖语有些郁闷。 苏画龄笑道:“上次在海堤马路上,我不是说了吗?” “我与血菩萨一点关系也没有。”灵妖语认真地说。 苏画龄问:“那你为何那么热衷东方大饭店的案子?‘血菩萨’也好,‘逆十字杀手’也好,这次的凶画,你似乎也很上心。” “无可奉告。” “算了,我迟早能查出来,你走吧!”苏画龄这次倒也大方,让开路子给灵妖语。灵妖语愣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大步离去。看着她的倩影,苏画龄抿唇一笑。 东方大饭店举办的“年度画展”照常进行。凶画杀人之事,财叔前后处理得很干净,画展也吸引了无数的名流绅士。谢天赐把客人们都招呼好后,带着龙尔东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喝茶。龙尔东喝了一口茶后,说:“天赐,这次真心谢谢你,画展比我想象的热闹,据说很多人喜欢我的作品,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你好好作画,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画作独具一格,定能名扬天下。我虽然对西洋画一窍不通,但看你的作品和别人的比较,不得不佩服,你很有想法和创意,这叫什么?鹤立鸡群,呵呵!我这次可没有白花冤枉钱,你小子也没有白去一趟东洋。刚刚听说有好几个大老板想找你买画,这是个很好的开头啊!” “都是托你的福,改日我请你吃一顿。” “亲手做的?” 龙尔东点点头,谢天赐呵呵笑道:“我突然忆起你之前的手艺,在外留学多年,没生疏吧?” “画展之后,你到我的住处,我亲自给你下厨。” “好,到时候我把天成、祺祥、语馨都叫上,咱们几个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没有问题,咱们打小一块长大。之后,聚少离多。我回来了,是该聚聚了。”龙尔东笑道。谢天赐喝了一口茶,财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急道:“少爷,展厅出事了。” “什么?”谢天赐放下茶杯。 财叔说:“你快去瞧瞧。” 龙尔东说:“天赐,咱们去看看吧!”他站起来陪着谢天赐一起下楼去。 进入展厅,厅内闹哄哄的,大家都围在一幅油画前议论纷纷。谢天赐和龙尔东走过人群,来到面前,看到那幅油画,谢天赐低声对身边的财叔说:“我不是叫你不要把它拿出来吗?它怎么会挂在这儿?”大家议论的正是那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这幅画引起命案之后,谢天赐让财叔将它封藏,想不到这幅画竟被摆了出来。财叔也很纳闷,一时半会儿不知做何解释。眼前的画中,那幽怨的女人,那双充满怨气的眼睛正在滴血,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看着极其恐怖。 大家因为这幅滴血油画惊慌时,又有不少人啧啧称奇,其中一个富商好奇心强,走到画面前,说:“这血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伸手去摸那滴下来的血,还放到嘴巴里舔了舔,大家哗然,觉得这个富商胆子真不小。 富商舔完之后嘶声尖叫道:“是真的……血。”话刚说完,他猛然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满脸惊惶的他舌头伸得直直的,眼睛瞪着大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有人想去扶他却都被大力推开。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身体不停地抽搐,最后倒在地上。大家再次哗然。谢天赐被吓到,推身边的财叔,催促道:“去看看怎么了?” 财叔颤巍巍地走上前,弯腰朝富商鼻底一探,回头朝谢天赐说:“死掉了。” 画展出现命案,谢天赐始料不及,无奈之下只能将所有来宾请到楼下宴客大厅。警局派来的人快速封锁现场。钟二筒看死者死法诡异,急忙叫人去法医研究所请人过来检验尸体。他走到谢天赐跟前:“谢大少爷,最近你们饭店事儿可不少,你遇到煞神了?” 谢天赐说:“钟队长,你是吃干饭的吗?这个案子你给我好好处理。” 钟二筒说:“你别说,你们饭店凶案连连,我压力可不小,这回死的可是‘瑞丰年’粮行董大老板的侄子,我也得给董大老板一个交代。” 谢天赐说:“你专心查案,董老板那边我会给他交代清楚。” 钟二筒笑道:“谢大少爷你要是这么说,老钟我必定会全力缉拿凶手,这事蹊跷得很,听说死者是碰了那幅画……” “荒谬,画怎么能杀人?钟队长你身为上海滩的执法者,可别危言耸听。”站在一边的龙尔东打断钟二筒的话。钟二筒看了一眼龙尔东,琢磨了一番后才说:“你是龙少爷?哎哟!你要是不说话,老钟我都快把你忘记了,听说龙少爷去日本留学,啥时候回来的呀?去过了日本,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龙尔东厉声答道:“你还是抓紧办这个案子吧!其他的事别管了。” 钟二筒嘻嘻笑道:“晓得,晓得。”他走到那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面前,盯着看了许久,回头问谢天赐:“听说这画流眼泪,还是血泪,我咋没看到?”说来也奇怪,刚刚还流泪的画居然完好如初,血泪已经蒸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谢天赐走过去,看着画,画如新出,血泪之痕已经消失了。龙尔东也惊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画展全让它给毁了。”他很气愤,想将画作毁掉,钟二筒拦住他:“龙少爷,你别把证物给破坏了,咱们还得靠它找真凶呢!”龙尔东看向谢天赐,他脸色惨白地问龙尔东:“你认识一个叫潘白墨的西洋画家吗?” “潘白墨?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尔东摇摇头说,“我刚回来,对上海画坛不是很了解。” 钟二筒接着说道:“潘白墨?咱们上海出名的画师我认识不少,这个人第一次听说,估计是个没啥名气的新人,我得好好查一查他。”谢天赐问:“那你认识的画师中有没有姓潘的,特别是画西洋画的?”钟二筒挠了挠脑袋,磕磕巴巴说不出什么。龙尔东问:“你到底懂不懂?”钟二筒干咳一声说:“要说姓潘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名气一般,我记得有个叫潘丹青的。” “潘丹青?”谢天赐语气加重。 钟二筒说:“对!这家伙是个疯子,上过几次报纸,因为怀才不遇,打过同行,烧过同行的画室,还跑到各大画展里闹,十足一个疯子。我想,这次画展肯定不会邀请他,他怀恨在心,设法造出这一宗谋杀血案。这人很极端,我们抓过他几次了,哎呀!这个人,我倒也记得起来了,好像还是一个哑巴。”他边想边说,对潘丹青的印象也越来越清晰。谢天赐和龙尔东两人听了一愣。龙尔东对钟二筒说:“那你还不叫人去查查这个潘丹青。”钟二筒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人下楼。 龙尔东对谢天赐说:“天赐,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谢天赐说:“你这是什么话?” 龙尔东又说:“如果不是我要你组织这一次画展,就没有这事,听说前些时候还死了两个伙计,还有两个伙计一直没有找到。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这是谁在捣乱?我总觉得这次画展咱们办得不是时候,反倒被人利用这次时机影响了饭店的信誉与名声。”他显得很内疚,谢天赐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别说这种话,该来的总会来,这起事件过于诡异,咱们还得细查,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跟我谢天赐过不去,必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这儿死人了?”艾心匆匆赶来,小小君提着一个箱子跟在她身后。艾心的突然出现,让谢天赐顿时感到一阵胸闷,他问艾心:“你们法医研究所没人了吗?”艾心指着自己说:“我不是人吗?”谢天赐无奈道:“我说其他人。”小小君插话道:“法医研究所刚刚成立不久,所以就我们俩,其他都是兼职,兼职的法医,都有正事。”谢天赐无语了。龙尔东低头看着艾心,穿着普通,形容邋遢,不由得笑道:“法医研究所这么穷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对谢天赐说:“像她这样子居然还能进出饭店,不怕影响生意吗?”谢天赐无奈地说:“这女人上辈子只怕是只地沟老鼠,谁知道她从哪里进来的?好了,尔东,你别说他们了。”龙尔东干笑一声:“希望早日抓到凶手。” 艾心和小小君进入被封锁的展厅,站在那幅油画前。看着油画,艾心痴痴出神。谢天赐见她没有检查尸体,怒了,骂道:“你不是见过这画吗?还看什么?有啥好看?”艾心回头问谢天赐:“听说这幅画流泪了。”谢天赐问:“谁说的?”艾心指着楼下:“楼下的人都在议论这个。”谢天赐催道:“你别管这个,快检验尸体。”艾心撇撇嘴,蹲下开始检验。她伸手在尸体的头部摸了摸,捏了捏,又查看死者的五官,还一边问:“这人叫啥名字?”小小君急着回答:“我认识他,他是粮行董大老板的侄子董方云。” “董方云,年纪约莫三十岁,身高一米七三,死亡时间大概在三个小时前,死亡地点东方大饭店展厅,死亡原因不详。”艾心站起来后说。 “死因不详?”谢天赐感到好笑。龙尔东也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吃的?我们明明看到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大家有目共睹,你居然说死因不详?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还法医研究所呢。”小小君被他们说得心慌,靠近艾心低声说:“姐,你随便想个死因忽悠忽悠他们俩。”艾心没有接纳意见,她提高嗓门说:“死因不详就是死因不详,我没胡说,你们说他自己掐死自己,那么他就是自己掐死自己吧!话说自己真的能掐死自己吗?”最后一个问题是朝龙尔东说的。龙尔东伸手做掐脖子状,谢天赐笑道:“尔东,你别逗了,谁能把自己掐死啊!”龙尔东显得有些惭愧,盯着艾心说:“小妮子还挺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艾心。”艾心如实回答。 “艾心,好!嘿嘿!我记住你了,你是第一个把我难住的女孩。”龙尔东笑道。 艾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小小君手里的箱子开始在尸体上做尸表检查。她一丝不苟地取样检查,先是毛皮后是血液,谢天赐看到后不耐烦地走过来问:“你打算怎么办?”艾心低声说:“还能怎么办?等我消息呗!我得回去好好化验。死者像是中毒而死,可他身上又找不到什么中毒迹象,奇怪了。”她抬头朝墙壁上那幅《黄浦江畔的贵妇人》看去:“她真的哭了吗?”她站起来在画面上摸了摸,然后用一根棉花棒在女人眼睛部分抹了抹。眼睛上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她把棉棒收起来。谢天赐关心地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谢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多多担待。”艾心说完把所有的取样放进箱子然后关上,递给小小君。谢天赐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着急了,想说什么,艾心却指着画说:“我能把它带回去吗?”龙尔东插话道:“这是画展的作品,你不能带走。” “这幅画杀了人,对它感兴趣的人肯定不少,也许能卖个大价钱,咱们这次画展搞不好因祸得福,可以大赚一笔。”谢天赐居然这么说,艾心对他显得很失望:“你眼里只有钱了吗?没有人命吗?这幅画如果还挂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杀人,你难道还想有人死掉吗?”诡异的洋画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董方云,这事谢天赐也亲眼所见,艾心这番话把他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翻了。他看着龙尔东,似乎在征求意见,龙尔东说:“这幅画按理来说不属于我们,它属于它的原画者,我们现在还没有和原画者联系上,把它交给你们,它就不会杀人了吗?” “没有找到潘白墨吗?”艾心问。谢天赐摇摇头,艾心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如果还留着它的话,接下来要是再发生什么命案,千万别说我没有劝过你们。”谢天赐还在犹豫,他看着那幅画,刚开始还挺喜欢,现在看来,却充满了厌恶感,甩甩手,说:“拿走吧!潘白墨那边我会处理,你们调查完了再送回来。” “小小君,把画拆下来吧!”艾心对小小君说。小小君赶紧放下手里的箱子跑去拆画。龙尔东不理解谢天赐的做法,说:“天赐,你这是不尊重原画者。”小小君已经把画拆下来。谢天赐对龙尔东说:“这画只是带去调查,我不大相信这幅画能杀人,把它留下来,我又觉得它是一幅不祥之画,会给人带来灾难,我不想再有人因为这幅画而死。”他跟龙尔东解释完后对艾心说:“你带走它,真会没事吗?” “放心,我能处理它,它邪恶,我比它邪恶一万倍。”艾心莞尔一笑,这一笑使得谢天赐满心忧虑,但心里想着如果画还会杀人,随便它去哪里杀人,只要不在饭店就好,整个人不由得平和许多。他觉得已经死了三个人,趁早处理掉也好,最好这幅画消失掉,不要再回到饭店里。艾心和小小君把画带走之后,龙尔东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对谢天赐说:“这样子真的好吗?这个女孩什么来头?以前我可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法医研究所。” 谢天赐低头笑道:“她什么来头?她是个疯女人,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 “疯女人?”龙尔东显得纳闷不已。 “咱们下去把宾客们都安抚好吧!董方云死在这儿,咱们得跟他们好好交代一下。”谢天赐说完朝楼下走去,龙尔东回头看了一眼董方云的尸体,叹了口气跟着下楼。 小小君把画作《黄浦江畔的贵妇人》往旁边随手一扔,说:“姐,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一幅凶画,为什么还要带回来?咱们碰了这画会不会都死掉?”艾心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问小小君:“你觉得这幅画能杀人吗?”小小君看着画里的女人说:“你瞧瞧里面这个女人,她那怨毒的眼神都快把我杀死了,姐,咱们还是还回去算了。” 艾心说:“你知道它为什么能杀人吗?” 小小君回答:“我咋知道呢?凶画嘛!说不定里面有鬼,聊斋故事里面就有这种例子!女鬼藏在画里面,女妖藏在墙里面,总之你叫我把它带回来我总觉得不妥。” 艾心笑道:“你怕了吗?” 小小君显得很紧张:“你说我能不怕吗?它都杀三个人了。”艾心笑得合不上嘴:“你说它杀了三个人?它怎么杀的?世界上哪里来的鬼怪!全是人心作祟,你别怕了,画里面没有鬼,杀人的也不是它。”小小君问:“那是什么?”艾心打开箱子把在尸体上取来的样本进行化验。小小君过来帮忙,两人各做一半。艾心感到很奇怪,嘴里念着:“一点问题也没有吗?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没有问题?”小小君说:“姐,你说什么呢?董方云死了,他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吧!还那么年轻,你是不是弄错了?”艾心放下手里的工具,仰首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声:“他还真是自然死亡。” “突然暴毙?”小小君不敢相信。 “只能这么解释了。”艾心虽然不相信,但化验结果毫无问题。小小君说:“但是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董方云碰了画里流出来的血后突然掐死自己,怎么会是自然死亡?”艾心找来一把椅子坐在画前,她看着画,痴痴入神。小小君走过来,问:“你说它还会流泪吗?”艾心摇摇头:“不知道,我倒想看看它到底怎么个流泪法。再说了,它流出来的血泪好像很快就会消失掉,自行蒸发,你说血泪到底是一种什么液体呢?”小小君懵懵地看着画,这种问题他哪里能回答得了。 傍晚的时候,画展提早结束,宴会也提早结束。展厅被封锁了,送走了所有宾客,龙尔东也回去了。谢天赐独自一人走到展厅前,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画,他有点儿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大饭店的生意一直做得不错,想破坏他们生意的人不少,只是用“杀人”这一招,确实太令人意外。董方云的尸体已经被转移,杀人的诡画也被疯婆子艾心带走了,展厅显得异常静谧。谢天赐站了一会儿,身后出现一个身影,他喊了一声:“谁?” “是我。”财叔快步走上前。谢天赐转身看他:“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财叔说:“人老了,脚步轻,吓到少爷你,实在对不住。”谢天赐问:“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呢?”财叔颤着声音说:“听钟二筒派人来说,他们找到了石二和李武的尸体。”谢天赐说:“看来真死掉了,这事与那幅流血的画有关吗?” 财叔叹着气答:“这事来得很突然,先是绿绮、红莲,现在又是赵四他们,来者不善哪!” “石二和李武他们的尸体在哪儿?”谢天赐问。 “码头那边。我想凶手把他们俩杀掉之后试图抛尸入海,结果海潮把尸体冲上了岸,有人在海边钓鱼时发现了。”财叔回答。 “你去吩咐小驹备车,我得去码头看看。”谢天赐说完,财叔快步下楼。谢天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把勃朗宁手枪塞进外套离开办公室。 司机小驹已经把车停在东方大饭店门口,谢天赐上车后开车去码头。 第五章 魅语者 第五章 魅语者 码头抛尸地点有些偏僻,车子开不进去。小驹只好让老板下车步行过去。码头边发现了尸体,凑热闹的人不少,大家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谢天赐一脸凝重地走近发现尸体的地方。钟二筒大老远地便看到他:“谢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谢天赐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码头边,朝海里看了一眼,地面离海有四五米高。他回头看向钟二筒:“石二和李武呢?”钟二筒说:“搬走了。”谢天赐问:“什么情况?”钟二筒如实答道:“石二和李武死了快两天了,如果不是海水泡着早烂臭了。海水把尸体冲到岸上,跑来海边钓鱼的几个小孩子偶然发现后回去告知大人,大人报警,我们便过来了。根据艾小姐对尸体的检验,死者是被勒死的,死得很惨。” 谢天赐问:“多惨?” 钟二筒干笑道:“满脸都是恐惧,我不知道他们俩看到了什么,像是见鬼似的。” “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谢天赐问。 钟二筒摇摇头:“艾小姐这人脾气古怪,她估计不会告诉我们太多。” 谢天赐点点头:“她确实很古怪。”说完,他看到人群那边站着一个女人,长得和艾心一模一样,但又不像是艾心,这人穿着艳丽,脸上涂脂抹粉,相比之下高贵无比。谢天赐朝女人走去,女人看到他过来,转身走开。他跑上前叫道:“等一等,你给我站住。” 女人冷笑,问:“谢老板,有何贵干?” 谢天赐走上来低头看着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女人迈开步子继续向前。 谢天赐追上来:“我说疯婆子,刚刚我和钟二筒还说你古怪来着,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女人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谢天赐感到好奇,继续跟着,“你倒是回一句。”女人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回答你?”谢天赐上前拦住她,细细打量:“你装傻吗?我说艾心大法医,你少跟我装傻。” “艾心大法医?我想你认错人了。”女人冷笑。 谢天赐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是有一套,服了。别装傻了,要不我请你吃……吃夜宵怎么样?”女人高傲地说:“不用了,跟你不熟。”谢天赐说:“我们还不算熟吗?见过好几次了。”女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艾心,我叫灵妖语,你别跟着了。”她说完朝前面的马路走去。谢天赐被她搞得一头雾水,看着灵妖语的背影,他抓了抓头发,自语道:“真的很像,难道真是我搞错了?”女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小驹跑过来说:“少爷,你没事吧?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好玩,有趣,小驹,咱们回去吧!”谢天赐笑了一声转身朝码头外面走去。 灵妖语从码头那边顺着马路走出来,走到一辆黄包车旁,急忙上车,然后指着前面刚刚离开的黄包车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车夫点头表示明白,拉着车子跟上。前面的黄包车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巷子,最后在一个门前停下,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然后进门。灵妖语下车给车夫钱后跟着前面那个男人进门。门内有个小院子,她正想朝院子后边的房子走去,一条人影从她身后跳出,手里抓着的棍子朝她脑袋打去。灵妖语感到后面一阵凉风,急忙将身子一挪,躲开了棍子,她飞起一脚将袭击者踢开。那人被踢倒在地,嘴巴里发出呜呜的惨叫。灵妖语走上前,伸手将男人提起来:“潘丹青?”男人摇摇头,灵妖语又将他摁在地上,问:“你叫潘丹青?” 男人又是摇头,灵妖语给了他一记耳光,又问:“你是不是叫潘丹青?”男人没回答,灵妖语又是一记耳光,打得他嘴巴流血。男人瞪着灵妖语,嘴巴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灵妖语勾起嘴角一笑:“是你没错了,别否认了,我已经把你老婆儿子送走了,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的画拿到东方大饭店去展览?”男人嘟嘟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灵妖语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脑袋上:“如果你不说,我先杀了你,再去把你的老婆孩子杀掉。”男人伸手拍拍地板表示求饶。灵妖语把脚挪开:“你肯说了吗?”男人点点头,然后张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灵妖语疑问:“你叫我饶了你们?”男人点点头,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灵妖语说:“原来你就是潘丹青,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说你不知道谁想杀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你?或者找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潘丹青挥手表示没有。 灵妖语怒了,骂道:“你不说就会死。” 潘丹青想了想,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灵妖语笑道:“你是说有人专门找你定制这幅画吗?那个找你的人,你没有看清他的脸,所以不认识他是谁,这个我相信你。那人很狡猾,确实不会让你看到他的脸。”潘丹青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灵妖语点点头,挥挥手说:“你走吧!马上离开上海,不然你很快会被杀死。”潘丹青急忙爬起来朝院子外面跑去。 灵妖语掏出一根烟,刚把烟含在嘴巴上,谢天赐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熟视无睹,把烟从嘴巴拿出来扔掉朝院子外面走去,站在门口边上的谢天赐拦下她:“等一等,我说你怎么奇奇怪怪的,看来我小看你了。” “你跟踪我?”灵妖语冷笑着。 谢天赐说:“你这么奇怪,我跟踪你也很正常,话说你到底是不是艾心?” 灵妖语厉声说:“我不是艾心,你认错人了。” 谢天赐问:“那你和艾心什么关系?” 灵妖语答道:“没有关系。” 谢天赐急忙道:“不可能,没有关系怎么会长得那么像?你是她姐姐还是妹妹?” 灵妖语答道:“无可奉告。” 谢天赐换了话题:“刚刚你和那人的对话我听到了一半,他是谁?为什么说话那么奇怪?你能听懂他说什么?他似乎不是说人话。” “他的确不是说人话。”灵妖语回答。谢天赐愣了一下,“难道是鬼话?”灵妖语冰冷地说:“他这种人叫魅语者。”谢天赐郁闷了:“啥是魅语者?”灵妖语不想回答,谢天赐伸手拦住,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说:“这种人天生就是哑巴,所谓魅语就是哑巴之间的语言,哑巴说不出一字一句但却能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能形成他们之间的语言体系,这就是哑巴的语言。当然,真正能掌握这种语言的哑巴不多,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语言,如果不是……”她没再说下去。谢天赐感到新奇,笑道:“你又不是哑巴,你怎么会知道呢?” 灵妖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哑巴?” 谢天赐说:“你不是跟我在对话吗?” 灵妖语苦笑道:“你不会明白的。” 谢天赐问:“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灵妖语厉色道:“与你无关。” “我总觉得你就是艾心。你刚刚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叫我谢老板吗?说明咱们还是认识的。”谢天赐死活要让灵妖语承认自己就是艾心。灵妖语觉得好笑:“你谢天赐大老板,上海滩谁不认识。东方大饭店的名字妇孺皆知,我认识你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没时间跟你瞎扯,你让我走。”她伸手想撇开谢天赐的手,谢天赐却执意撑着门框,不放她出去。灵妖语怒了,踢了一脚,谢天赐被踢倒在地,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胯下骂道:“你这女人,居然敢对我动手。”待他将勃朗宁手枪拿出来时,灵妖语已经走进小巷,他追出来,人已不知去向。 谢天赐极为生气,挥拳朝院子的大门打去。 潘丹青逃出来钻进后边的一条小巷子,仓皇的他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在巷子里乱窜。跑了差不多半刻钟,一个白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潘丹青瞪着来者,白色身影已纵身来到他跟前:“潘丹青?魅语者,呵呵,总算逮住你了。” 潘丹青脸上有些惊讶,他想绕过拦路者,但无果。 “我叫苏画龄,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苏画龄笑道。 潘丹青摇摇头。 苏画龄略显失望:“说吧!谁是你的主人?” 潘丹青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谓魅语者无非就是一群哑巴杀手,专门受雇于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吧!你的雇主是谁?借凶画杀人,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绝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对你这种魅语者甚是了解呢!古门村,想必你就是来自这个杀手村吧!听说这个村寨里的人全是哑巴,为了糊口,你们秘密训练,把自己训练成杀人如麻的恶魔,并且制定了一套哑巴之间的暗语。雇主们称你们为魅语者,我们警局的人叫你们哑巴杀手,你根本不是什么画师,名字也不叫潘丹青,你……”苏画龄正说着,潘丹青朝天咆哮一声,苏画龄吓了一跳,还以为潘丹青要袭击自己,没想,潘丹青咆哮完之后倒地,溘然死去。 “喂,怎么就死了呢?”苏画龄感到有些遗憾,他还以为自己能收获什么线索,眼下,哑巴杀手潘丹青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拿起“魅语者”潘丹青的左手,看到手背,那个诡异的逆十字图案烙印一般刻在上面。 “你就是逆十字杀手吗?”苏画龄放下潘丹青的左手,低头看了一眼,潘丹青这种训练有素的杀手,想必一早便有准备,口中只怕已含着毒药。将“魅语者”潘丹青与连续作案的逆十字杀手联系在一起,苏画龄真心无法说服自己。 翌日,福州路达源巷巷尾一栋简陋而幽暗的房间内,沙宝生死在一张残缺不堪的藤椅上,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有些臭味。沙宝生现年64岁,在前朝当过官,后来进入洋行做买办,积累一定资本后一手创办了好几个工厂,是上海滩著名的实业家之一。由于死者身份特殊,消息一经传出,陋屋之外便站满了人。苏画龄到达现场,钟二筒不停地抱怨,也不知是谁泄露消息,引来那么多“报纸闲人”的围观,他压力有点大。苏画龄习惯了钟二筒的抱怨,他没有理会而是在陋屋内查看一番。房间里除了沙宝生的尸体,还有十几只死老鼠,老鼠肥硕,应该是啃食了沙宝生的尸体导致死亡。令苏画龄意外的是沙宝生的家人竟一个也没有来现场,血案轰动,沙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回头想想,沙宝生堂堂一个商业枭雄,晚年却沦落在这间小屋独居,想必与家人关系一般。之前,曾有传闻,沙宝生的三个儿子架空了他在沙家的权力,不仅如此,那三个儿子还把他给赶出家门。这件事情热闹过一阵子,但是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呢? “你还别说,这沙老头还真可怜,辛苦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他那几个儿子忙着争家产,谁也顾不上他,如果我是他,宁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凡地过一辈子。”钟二筒说。 苏画龄笑道:“世事难料,他又怎么能想到自己生了三个不孝子呢?” “苏画龄,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呢?沙宝生自己独居,年纪又那么大,难不成是病死的吗?旧疾复发,病发身亡,看他那死相倒也死得安详。”钟二筒说完,苏画龄摇摇头,钟二筒继续说:“仇杀?沙宝生生意做那么大,多少会有仇家,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的仇家趁他只剩一口气时杀死了他。” 苏画龄还是没有表示,钟二筒摸着脑门说:“难不成是他那三个儿子干的?为了争家产,不惜杀掉沙宝生,这也有道理,难怪那三个儿子在他死后一个屁也见不着。” “你想多了。”苏画龄说完走到沙宝生跟前。尸体伤痕累累,却非致命伤,想必是老鼠所啃;他的脸庞变得肿大,眼睛、鼻孔、嘴角都有血迹。苏画龄伸手将沙宝生胸前的衣衫扯开,一只血红色凤凰跃然而现,栩栩如生的火凤凰脚踏三颗骷髅遨游云纹之中。见到这个图案,钟二筒失声叫道:“血菩萨?怎么会?他不是只喜欢杀女人吗?怎么连老头也不放过?”苏画龄淡淡一笑,让同事给他一把匕首,用匕首割开沙宝生的喉咙,死者的喉咙本就有些肿胀,一刀下去,淤血飞溅,染红死者的胸口。割开后,苏画龄伸出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在死者喉咙内抠了抠,果真抠出一枚血玉菩萨。血玉菩萨带着血,看着鬼气森森的。他将其塞进钟二筒的手里,说:“钟队长,事情越来越玄妙了,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查查哪一位玉雕师擅长雕刻菩萨,而且造诣极高,雕工怕有二三十年了。” “嘿,你倒给我派任务来了,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钟二筒怔了一下叫道。 苏画龄已经走出陋屋。如今他只对三件事感兴趣,一个血菩萨,一个逆十字杀手,还有就是灵妖语。血菩萨再次作案,这对他来说,无疑离破案更加接近。血菩萨多次作案,必然会留下一丝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线索。苏画龄将几次出现的血玉菩萨在心中对比了一下,血玉菩萨不常见,雕工一丝不苟,一尊尊惟妙惟肖。血玉难寻,能造出这么多血玉菩萨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并报案的人?”苏画龄朝人群里喊了一句。一个戴着褐色呢子礼帽的老先生缓缓走出来,看到这位老先生,苏画龄有点惊讶,上前说道:“谢伯伯,怎么会是你?”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正是谢圭章。谢圭章面容失色,眼神呆滞,他说与沙宝生是多年的好友,沙宝生被三个儿子赶出家门后,很是同情,一有空闲,都会跑来找沙宝生下棋喝酒聊天。这些天他有点忙,因此没能来找沙宝生,今天过来时,沙宝生已经死去。谢圭章诉说时,不停地自责,感觉像是自己亲手杀死沙宝生似的。苏画龄安慰谢圭章说:“人死不能复生,谢伯伯,节哀顺变吧!” “老沙他一世英名,想不到最终如此狼狈收场,唉!最讨嫌的是他那三个儿子,老沙离家之后,他们仨都没有来看老沙一眼,这真是造孽呀!”谢圭章悲痛地说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画龄低声说。 “老沙尽管落魄如此,但为人心宽,我想他绝不服软,绝不会自尽,肯定是谁将他杀害了。小苏,你可得把凶手捉拿归案。”谢圭章激动地说。 苏画龄眉头紧锁,问:“谢伯伯难道有什么眉目吗?不知能否提点一二?” “我能有什么眉目,说来说去还不是为钱。沙家有一个金库,钥匙被老沙藏起来了。最近沙家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日子拮据,老沙的三个儿子肯定打起金库的主意。他们仨与老沙关系又不好,明着说,老沙肯定不会交出钥匙,因此只能暗着来了。”谢圭章说得有些缥缈,多半也是听沙宝生之前提起,但对案子确实有些帮助,也许正是因为金库的钥匙,沙宝生才惨遭杀害。当然,这只能当作个猜想,沙宝生的死与血菩萨关系更深一些,而苏画龄明白,以血菩萨的手段,他绝不会为财杀人。仅仅为了点钱,杀人何必那么招摇呢?苏画龄对谢圭章说:“我会亲自去一趟沙家调查清楚。” “不是那三个反骨仔,还能有谁呢?你应该把他们仨全抓了,再来个千刀万剐,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气。”谢圭章气愤不已,已经有点不分青红皂白了。 苏画龄只能傻笑着,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谢伯伯,你老人家见多识广,你有认识的玉雕师吗?” “玉雕师?你找玉雕师做什么?”谢圭章疑惑地说。 “就是问问,最近我有点倒霉,喝水塞牙缝,出门掉水坑,吃饭拉肚子,我想找个玉雕师傅帮我弄个坠子,最好是能增运添财的菩萨啥的。我听人说,用血玉雕菩萨,最灵验了。”苏画龄不紧不慢地说。 “血玉?那玩意可邪门了,你别听人瞎说。至于玉雕师傅,我倒是没有认识的,帮你打听打听吧!看看谁会弄玉雕菩萨。”谢圭章一边想着一边说。 “好,等你好消息。”苏画龄笑道。 谢圭章说:“案子你可好好办,我不希望老沙死不瞑目。” “行,我马上去沙家走一趟。”苏画龄淡然一笑,越过人潮,大步流星地走了。 血画杀人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谢天赐来到发生凶画杀人的阴森展厅。想着石二和李武的死,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内心更感到异常疲惫。回到办公室,财叔给他泡了一壶茶:“少爷,你喝点,解解闷解解困。”谢天赐坐在椅子上叹着气说:“凶案不断出现,明显是针对我们饭店,董方云死在咱们这儿,各大报纸都会出现咱们饭店的名字,这事拦也拦不住。凶手已经不满足于杀死普通的人,他这是要我身败名裂,要东方大饭店完蛋。” 财叔自责说:“这事是我没有办好,事发突然,来看画展的记者贵宾都目睹董方云的死,咱们肯花钱,他们却不肯收,还能怎么办?” 谢天赐端起茶喝了一口:“呵呵,上海滩的记者们居然不贪钱了。对了,还是没有找到周摩西吗?这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财叔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去了他家一趟,家人说也好些天没见他了。” “他该不会也死掉了吧?”谢天赐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个不晓得,我总觉得他很奇怪,他不见了之后,赵四、程小林、石二、李武就死掉了,跟着董方云也遇害了,好像董方云也不是被害……”财叔说到这儿,谢天赐有点不明白,疑惑地看着财叔,财叔说:“晚饭时间,那个疯疯癫癫的女法医把画送回来了,她告诉我说董方云不是被害死的,他属于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那个疯婆子到底懂不懂?怎么可能是自然死亡?”谢天赐惊讶万分。财叔说:“她是这么说的。”谢天赐还是无法理解,表面上对艾心爱理不理,心里对她的判断还是首肯的,这谜团是越滚越大。说到董方云属于自然死亡,众目睽睽之下,谁肯信呢?如果把这话说给董大老板听,只怕董大老板得跟自己翻脸。 谢天赐沉思一会儿后问:“那幅画呢?” 财叔回答:“卖掉了。” “卖掉了?”谢天赐大吃一惊。 财叔解释说:“说来也奇怪,画送回来的时候,有个叫年之贵的外地商人刚好在我们餐厅吃饭,他看到那幅画,不知为何,居然十分喜欢,坚持恳求我要买走,他开的价钱很高。我想,那既然是一幅凶画,留在饭店里也是个祸害,所以自作主张把画卖给了年之贵。”谢天赐感到有些遗憾,也许那幅画还能留下不少线索。他问财叔:“那个年之贵是个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财叔说:“他从南京来的,跑服装生意,生意应该做得相当好,花钱很大方,买画的时候掏的都是现钱。他对那幅画评价甚高,看得出应该是个行家,除了服装生意估计也倒卖古玩字画。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幅画害死那么多人,咱们趁早处理掉也是好事,怎么说也赚到一笔不少的钱。”谢天赐对于财叔的做法虽然不同意,但是听到这儿,心里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画已经被年之贵买走了。两人正聊着,一个伙计跑上来说:“老板,财叔,有个女人想见你们。”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女人找我们?”谢天赐疑惑不已。财叔对伙计说:“你去叫她上来。”谢天赐看着财叔问:“会是谁呢?”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一点多。 财叔说:“等她上来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还有谁会找我们。” 灵妖语大步走进谢天赐的办公室。看到是灵妖语,财叔感到讶异,低头斜眼看谢天赐。谢天赐已站起来走到灵妖语面前,“你还敢来?”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灵妖语却显得很平静:“我是来看画的。”谢天赐骂道:“你神经病啊!现在这个时候来看画。” 灵妖语问财叔:“那幅画呢?” 财叔沉声道:“什么画?” 灵妖语说:“凶画。” 财叔直接道:“卖掉了。” 灵妖语脸上涌出一丝波澜:“卖掉了?卖给谁了?” 财叔说:“一个叫年之贵的人。”灵妖语还想说什么,彻底被无视的谢天赐忍不住骂道:“没画看了,你走吧!”灵妖语瞪着谢天赐,愤愤道:“你们赶紧去找年之贵吧!他可能已经死掉了。”她的话将二人吓出一身冷汗,谢天赐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根本没有这回事。”灵妖语说:“咱们要是早点找到年之贵,说不定还能见到凶手。”谢天赐和财叔感到惊讶,谢天赐将信将疑地说:“你不会骗我吧?” “老娘会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灵妖语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财叔看着灵妖语的背影问谢天赐:“艾心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想不到……” 谢天赐打断说:“她根本不是那个病恹恹的艾心。” 财叔问:“那她是谁?” 谢天赐叹气说:“鬼才知道她是谁。” “年之贵怎么办?”财叔问。 谢天赐把茶杯里面的茶喝完说:“反正睡也睡不着,你马上给我去打听这个年之贵住哪里。” “好。”财叔朝外面走去。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财叔回来说:“找到了,他住在百家小巷34号,听说是他一个亲戚家。” 谢天赐站起来说:“好,咱们去见见他。” 财叔同谢天赐下楼,司机小驹已经等候多时。他们来到百家小巷,找到年之贵的住所,还没有敲门,有个人哭着跑出来,谢天赐将他拦住,问:“怎么回事?” 那人叫道:“死人了。”他哭着,像是要去报警。谢天赐松开那人,那人快步朝巷子外面跑去。谢天赐看向财叔,猜疑道:“该不会被那个疯婆子说对了吧?”财叔已从门缝钻进去,过了一会儿,财叔出来招手叫谢天赐进去:“真被她说准了。”谢天赐跟着财叔进去。一个卧室内,一群人正围着死在床上的年之贵议论着,哭丧着。谢天赐看着床上已经死掉的年之贵,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留着两撇胡子,面容清瘦,个子不高。他死得很安静,像是在床上睡着了。 谢天赐问道:“谁知道他怎么死的?” 大家均是摇头。 谢天赐问:“他买了一幅画,那幅画在哪里?”大家均摇头,都说不知道。此时,有个老婆婆从外面走进来:“画吗?今晚他回来的时候就抱着一幅画,还说自己捡到便宜了,当时他还高高兴兴,还没多久就死掉了,那幅画也不见了,这造的什么孽呀?”谢天赐看了一眼财叔,示意财叔先跟他出去。到了外面,他对财叔说:“那画的确是一幅不祥之画,还好你把它卖掉了,要不然死的极有可能是你和我。”财叔说:“年之贵死后,你说谁把画拿走了?”谢天赐无奈地说:“甭管了,只要这幅画不再出现,谁拿走都无所谓。” “画不见了,还有人会被杀死。除非你死了,要不然风继续吹,雨继续下,人继续死。”灵妖语突然出现在巷子对面。 “你胡说什么?”谢天赐看到灵妖语,怒火中烧,他握拳朝对面的灵妖语冲过去。 “血画杀人,无非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那个人计谋得逞,必然会毁尸灭迹。血画成了线索,对那个人太不利了,谁拿到血画谁倒霉。”灵妖语说完转身就跑,谢天赐追了一段路,前面忽地出现三个巷口,不知灵妖语已朝哪一个巷子走去。 第六章 六指诡案 第六章 六指诡案 东方发白,晨光熹微,周摩西踉踉跄跄地从东方大饭店大门走进来。他浑身都是鲜红的血印,令人触目惊心。眼神呆滞的他直奔电梯,进入电梯,吓得里面等上楼的人全都跑了出来。顺着电梯来到顶楼,周摩西摇摇晃晃地走到边沿,如同一具僵尸,面色惨白,身体机械。在楼顶边沿地带站了一会儿,他闭上双目,身子一晃朝楼下坠去,宛如一只从树上熟透后掉落的梨子。 周摩西坠楼,楼下一片哗然。 一晚都没有睡好的谢天赐刚到饭店门口,周摩西从顶层掉下来正好落在他车子前面。司机小驹急刹车,险些撞到坠死的周摩西,他摸把头上的汗珠回头看看谢天赐说:“少爷,出事了。”谢天赐知道有人从饭店顶部坠落,他表情严峻,外面已经乱套了,唯有推开车门走出去,安抚一下人群。周摩西跳楼引来无数人围观,现场一片喧哗。谢天赐走到车子前头,低头看周摩西的尸体,他还穿着失踪前的西装革履,衣服上全是血手印,一个接着一个拍打在周摩西的衣服上,诡异无比,鲜艳无比。 小驹跑过来问:“少爷,怎么办?” 谢天赐说:“去叫钟二筒过来处理。”小驹转身上车,开车朝警局方向驶去。 财叔带着一群伙计从饭店里出来,看到周摩西跳楼身亡,很纳闷地对谢天赐说:“少爷,周摩西他怎么回来了?他怎么……怎么就跳下来了呢?我根本不知道这事,这到底怎么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谢天赐没有回答,低头看周摩西身上的血手印。这个手印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它有六根指头,六根指头血淋淋的,如同六条血色小蛇一般狂舞着。 钟二筒带着警局的人过来处理周摩西的尸体。谢天赐把现场交给钟二筒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着茶,吸着烟,愁眉苦脸。财叔站在旁边,不一会儿,钟二筒走上来,对谢天赐说:“谢大少爷,你们饭店最近多灾多难,该不会是……”谢天赐问:“是什么?”钟二筒说:“不会是撞邪了吧?哪天你得去庙里拜拜菩萨,要不然找个法师过来看看,我总觉得呀!饭店里面有邪气。我听说上海滩最近来了几个道行高深的窃阴师。窃阴师的功夫源于茅山术,他们修炼窃阴法,什么妖魔鬼怪都拿他们没办法。你花点钱,找他们来驱驱邪。” 谢天赐绷着脸道:“邪气?哪儿来的邪气?” 钟二筒说:“不瞒你说,老钟我年轻时候学过点风水茅山法,你的饭店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邪气作祟,真的很难解释清楚。”谢天赐的脸色表现得更为沉重,他对钟二筒说:“我不管你什么茅山法,之前的案子,你找到线索了吗?”钟二筒说:“这事急不得,何况咱们还得小心着来,万一真是惊动鬼神,我也保不住你呀!” 财叔厉声说道:“钟二筒,别妖言惑众了。” “你们不信就算了,周摩西的死,我会好好调查清楚的。告辞了。”钟二筒说完转身离开。 财叔对谢天赐说:“少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谢天赐叹气说:“听他这口气,是不打算认真查这个案子,到头来咱们还得靠自己。周摩西突然自杀,他到底怎么了?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他就算死也得跑到东方大饭店来,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谁在背后捣鬼?这些东西你都给我去查清楚,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去花钱请几个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尽管他把一切都寄托于老朋友苏画龄,但多个人好办事,闲着也是闲着,反正饭店凶案不断,日子是好不了的。 财叔说:“好,这事,我马上去处理。” “年之贵那件事怎么样了?”谢天赐问。财叔本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低声说:“我刚刚问过钟二筒,他说年之贵属于自然死亡,没有人害他。”谢天赐愣了一下问:“画呢?还是没有找到吗?”财叔说:“是的,那幅画不翼而飞。”谢天赐甩甩手,不想再问什么了,财叔这才离开。 财叔走后没多久,苏画龄摇头晃脑地走进来。谢天赐问他:“你那边怎么样?” “没啥进展。”苏画龄懒洋洋地坐下。 “别掖着藏着,你到底查到什么了?我能否帮得上忙?”谢天赐急不可耐。 “有人想掩饰这一切。‘死亡舞会’那晚,周摩西正好去上厕所,结果被人打晕装包带走了。这事恰巧被我碰着,我一路跟着,那些人把周摩西扔在一个臭烘烘的猪圈里。我本来想救他一命,谁知被人发现了。我只能跑了,折返的时候,周摩西已经不知所踪。还有,年之贵不是自然死亡,我偷偷检查过他的尸体,死于氰化钾,是被人毒死的。钟二筒他好像欺骗了你,你自己注意点吧。” “处心积虑,精心布置,呵呵!到底是谁跟我过不去?血菩萨?逆十字杀手?” “死的人太可惜了,他们无非是凶手的工具罢了。老谢,这个人只怕在很早之前就有所准备,死亡是他的武器,他这是要以最短的时间击垮你。”苏画龄笑着说。 “可恨。”谢天赐狠狠地敲打桌子。 “六指血手印这个,艾心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苏画龄说,“找机会,我帮你摸清她的底。” 谢天赐挥挥手,倦然说道:“行,你继续查,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凶手。”苏画龄伸手摸摸下巴,有些为难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苏画龄回到警局,钟二筒苦着脸跑来跟他说:“苏画龄,你走运了。” “走运?”苏画龄不明所以。 “你跟我来。”钟二筒朝停尸处走去,苏画龄老老实实地跟上这个二愣子队长。进入停尸处,钟二筒将苏画龄引到周摩西的尸体边上。钟二筒掀开裹尸布说:“你自己瞧瞧吧!”苏画龄盯着尸体的胸口,周摩西所穿的那件印满血手印的西装已被拿去化验,因此他现在是赤身裸体。在周摩西的胸口,一只红艳的凤凰展翅高飞,一双利爪钩着三颗骷髅头,看到这一幕,苏画龄后退半步,轻语道:“原来是血菩萨。”他伸手去摸了摸周摩西的喉咙,确实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钟二筒递给他一把刀子:“如果我们没有猜错,周摩西的喉咙肯定塞着一枚血玉菩萨。” 苏画龄用刀子切开周摩西的喉咙,确实如钟二筒所言。钟二筒骂道:“妈的,越来越邪门了,你说谁没事鼓捣这些个玩意?死亡人数不停地增加,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再有人死亡。” “玉雕师的事,你调查得怎么样?”苏画龄问道。 钟二筒一脸茫然:“我去拜访了几个玉雕师,他们从来没有用血玉来创作,说起血玉,他们还说血玉乃是不祥之物,不好雕琢,一般的玉雕师不会用此玉雕菩萨,那有点犯戒律的意思。如果说非得跟血玉有关系的玉雕老师傅,我倒是打探到一位,只是他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老师傅?叫啥名字?”苏画龄问。 钟二筒摸着脑门想了想,说:“霍师甦,古稀之龄,在玉雕圈子,名头不算大。听人说,他做玉雕多半不走寻常路子,与传统古典相反,雕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稀奇古怪,不怎么受人待见。这个人嘛!无亲戚朋友,无儿无女也无妻,属于无根之人,平时脾气又古怪,喜欢与人斗殴打架,拌嘴吵架,像是一个疯子,死了好像都没人知道,尸体被扔黄浦江里了。这种人,调查起来真心不容易。” 苏画龄纳闷地说:“奇人多怪。” “对了,霍师甦这个人热衷雕琢阴曹地府类的东西,什么阎王爷、什么牛头马面啥的,阴森怪气,灵气逼人,反正他的东西多半与地府诸仙有关,你说他这个人奇不奇怪?” 苏画龄把从周摩西喉咙中掏出来的那枚血玉菩萨递到钟二筒面前,说:“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瞧瞧这尊菩萨的模样,佛门菩萨万万千,呔!我怎会如此大意?” “咦,地藏王菩萨,我说呢!这血玉菩萨,看着也不像是观音,总之难以捉摸,原来竟是地藏王菩萨。这地藏王是地府里的老大哥,难不成这个杀人的血菩萨是霍师甦?”钟二筒恍然大悟,眼睛盯着苏画龄手上的血玉菩萨。那尊菩萨头戴毗卢冠,看似一位身披袈裟的普通出家僧人,一手持锡杖,一手持着莲花宝珠,与寻常见到的头戴宝冠、身穿天衣、缠饰璎珞的“天人相”菩萨迥异。如果不是钟二筒的一番话,苏画龄确实认不出僧人相的地藏王菩萨,何况是鲜血淋漓的菩萨玉雕。苏画龄沉默了,钟二筒问道:“如果说霍师甦是血菩萨,可他都死了,难不成变成鬼了。” “变成鬼?呵呵。”苏画龄不置可否。 “菩萨玉雕,一向以观音弥勒为主,若是这地藏王,只怕也唯有热衷雕琢阴曹诸仙的霍师甦,何况还是以血玉雕琢。霍师甦别出心裁,匠心独运,与众不同……” “别啰唆了,你去打探打探霍师甦生前有没有徒弟?” “徒弟?好像没有。”钟二筒迟疑了一下说。 “先好好打探了再回答我,我总觉得这件事与霍师甦有关系,或许他将成为我们追查血菩萨的突破口。调查他,刻不容缓,你快去吧!”苏画龄厉色说道,说完拿着那尊血玉地藏王走出停尸处。钟二筒白了一眼苏画龄,心中骂道:“啥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了?见鬼了。” 午夜十二点,灵妖语准时出现在百乐门舞厅,找到座位,点了一杯红酒,坐着欣赏舞女们欢快的舞蹈,喝着能陶冶心情的法国红酒,这实在是太美好了。她刚将酒杯里的红酒喝完,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来到她跟前:“宝贝,叫什么名字呢?” 灵妖语抬头看他,“你妈叫什么名字?你妈叫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道:“我妈?我妈的名字叫婊子,难道你名字也叫婊子吗?”灵妖语一把将他的脖子抓住:“老娘我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别烦我,要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男人估计是喝多了,傻笑着说道:“妞儿,你倒是厉害啊!老子喜欢得很,来,亲亲。”他想亲灵妖语,反被灵妖语一手摁在桌子上,把桌子上摆着的一瓶红酒拧开,全部倒在男人头上。男人显得狼狈不已,挥着手叫灵妖语放开他。灵妖语狠狠地摁着他的脑袋,问:“清醒了吗?” “清醒了,清醒了。”男人号叫着。 “滚。”灵妖语松手,男人趔趄着朝舞厅厕所跑去。灵妖语拍拍身上的衣服,到前台把账结了,大摇大摆地朝大门走去。舞厅里的人无一不对她抱以奇怪的目光。她不在乎这些,出了百乐门,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去白渡桥。” 灵妖语在白渡桥附近下车,朝一条无人的小巷子走去。走到巷子中段,她突然停下来靠在一侧墙上,掏出一根红线牌香烟,刚点着,一个黑影飘然来到她跟前。灵妖语看也没有看,冷冷地说:“你还真敢跟来。”那人笑道:“有什么不敢呢?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夜路不好走哪!”灵妖语笑道:“瞧你色眯眯的样子,只怕毒害了不少好女孩吧?”那人哈哈大笑,“好女孩?小爷我色胆包天,但我从来不会对良家妇女下手,整晚都在百乐门里鬼混的女人,哪里算什么好女孩?老子就是吃准你们这一点,如果自己不是骚货,为何孤身走夜路呢?” 灵妖语说:“你倒也有点良心,嘿嘿!” 那人走到灵妖语跟前,说:“废话少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地跟我走,另外一个我不说你也明白。” “我选第二个,除非骚得不行的妓女,要不然谁会乖乖地跟你走?你要是真有本事,过来吧!”灵妖语张开双手,摆出姿态。那人显得无比亢奋:“小妞,让你瞧瞧大爷我的厉害。”他朝灵妖语扑过来。灵妖语一动未动,定定地站着。等那人抱住自己纤细的腰时,她双手收回来以重肘击打那人的背部。那人嗷的一声趴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后背苦叫:“力气这么大,敢情是个庄稼婆子。”灵妖语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踩在那人背部,俯身问:“认识周摩西吗?” 那人摇摇头,“谁是周摩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灵妖语右手掐着那人的喉咙,“再不说,我拧断你的脖子。” 那人抬头瞥看灵妖语,问道:“你和周摩西什么关系?你到底是周摩西什么人?” 灵妖语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少废话。” 那人哭着说:“姑奶奶,我真不清楚,你饶了我吧!” 灵妖语提醒道:“昨晚有人看到你和周摩西一起喝酒。” 那人知道瞒不住了,丧气地说:“唉!我是跟他喝了酒。” 灵妖语说:“你在他酒里下毒了。” 那人感到很惊讶,愣愣地望着灵妖语,“你……你……怎么知道?” 灵妖语又问:“谁让你干的?” “我不能说。”那人说完,灵妖语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那人摇摇头:“不能说。”灵妖语掏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血流出来,灵妖语骂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人捂着脸道:“我不认识那个人,我真不认识,他给了我三百大洋,我觉得值当,所以就把他给我的药下到周摩西的酒了。”灵妖语问:“那个药你还有吗?”那人摇摇头,“没有了,全下在周摩西的酒里了。”灵妖语说:“你真不认识那人?” 那人坚定回答:“我这种瘪三怎么会认识他那种有钱人?何况他根本没有亲自跟我见面,我们之间隔着一块四季屏风,我只知道这个人很有钱而且身边一群帮手,敢情像是青帮的人。” “他为什么要害周摩西?” “不懂,我真不懂,我只负责下药。” “你是怎么找到周摩西的呢?他最近失踪了一段时间。”灵妖语问。 那人说:“是那个雇主告诉我的,我和周摩西是发小,他突然消失了,我也在找他。后来遇到那该死的雇主,他告诉我周摩西在一个猪圈里。”灵妖语算是明白过来,她松开那人。那人想站起来,灵妖语把匕首贴着他大腿,他惊道:“姑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把知道的全说了。” 灵妖语冷厉地说:“想做太监了吗?” 那人听完跪倒在地,“姑奶奶,你别啊!千万别……” 灵妖语说:“那你可得把你这子孙根看好了。”那人明白过来,颤着声音说:“晓得,晓得,我再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再也不会尾随那些出来鬼混的女人,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 灵妖语嘿嘿笑着,“我知道你有个外号叫包打听。既然你消息那么灵通,有空你帮我查查把药交给你的这个人。”那人显得有些犹豫,灵妖语从身上拿出一把钱扔在他面前,“狗老大,你这人除了好色还贪财,这点钱够你花一阵子了,这事你做不做?”那人看着一地的钱,想拿又害怕,看着灵妖语,心里寻思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怎么会对自己反复无常,时而拳脚相加,时而给自己钱,想了想,低声说:“那伙人看着并不好惹,一不小心引来杀身之祸,你说我……” 灵妖语说:“你要是查出来,我再多付你三倍的钱。” “好,这事包我身上。”听了灵妖语的话,见钱眼开的他脱口答应。 灵妖语在地上画了一个“逆十字”的图案,然后说道:“还有,你记得留意这些人的身上有没有这个刺青。你别担心,钱,我不会少了你的,只要你找到线索,我还会再给你加钱。” “知道,知道,小弟我立马去办这个事。”狗老大爬了起来。 “走吧!长点记性,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了。”灵妖语叮嘱着,狗老大叫她放心,转身朝巷子外面走去。灵妖语看着狗老大的身影,心里嘀咕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有钱杀人,我有钱找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血菩萨?逆十字?行凶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东方大饭店和谢天赐?”她沉思着,一条人影从后边蹿出来,她冷冷地哼出一句:“谁?”苏画龄笑眯眯地从阴暗处走出来,轻快地走到灵妖语面前:“咱们又见面了,嘿嘿。”他客气地说着,还做了一个鬼脸。灵妖语纹丝不动,苏画龄收起鬼脸的表情,自从被谢天赐派出来查案,他几乎每天都跟在灵妖语屁股后面,像是一只影子,悄无声息,他对灵妖语这个女人太着迷了。 “你是不是谢天赐的人?”灵妖语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画龄不置可否。灵妖语魅惑地笑着,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苏画龄笑道:“灵妖语,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包括你的老朋友谢天赐吗?”灵妖语问。 苏画龄捂嘴笑道:“那当然,灵妖语,艾心,艾心,灵妖语,你一人扮演两个角色,说到底你是真的精神分裂还是演戏呢?我还真想好好了解。”他追踪灵妖语有一段时间了,为了摸清灵妖语的底细,他可没少下血本。他花重金请来自己的大学老同学马德忠,绰号“花狗”,马德忠是上海花边新闻刊物《流火》的记者,暗地里还是一名私家侦探。马德忠没日没夜地跟着灵妖语,她的一切秘密都被他彻底掌握。 灵妖语,本名艾心,著名法学教授林几的养女,性格刁钻古怪,白天穿着法医服潜藏于法医研究所装疯卖傻笨拙地干着法医的活儿;晚上却一身艳装,高贵冷艳,秘密追查发生于上海滩的各种离奇诡异的凶杀案。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让苏画龄感到意外呢?从马德忠那里得到这些信息后,他对灵妖语更痴迷了。他想不透灵妖语一人扮演两个角色到底为哪样。个人爱好还是另有目的呢?比起血菩萨、逆十字杀手案,他更想揭开灵妖语脸上那层看不见的面具。 今夜,苏画龄有备而来,他把马德忠拍到的照片递给灵妖语。看到自己的照片,艾心的法医照,灵妖语的妖艳照,两人出入各种地方的照片,还有换装照片。灵妖语看到这些照片,难免有些心虚,嘴角一翘:“哼,你别多管闲事。” “不,我会亲自调查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画龄一本正经地说。 “你把心思花在我身上,还不如看好你的老朋友谢天赐。” “血菩萨杀人,逆十字杀人,这都是策划好的局,想破这个局,难如登天。把你好好调查一下,或许还能找到这个杀局的突破口。”苏画龄微笑道。 “你太天真了。” “很难说你与这个杀局没有关系,每次案发现场,我都看到你的身姿。别以为你藏于人群之中,我就看不到了,我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你呢。”苏画龄伸手指着自己的双眼说。 “我想我要令你失望了。”灵妖语苦笑。 “其实我可以把你铐回去严刑拷问。”苏画龄得意地说。 “你不怕我会杀掉你吗?”灵妖语恶狠狠地说。 “杀我,你未必杀得了,再说了,你也未必舍得杀掉我,哈哈!”苏画龄知道触怒了灵妖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边笑着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手中的照片仙女散花般撒开。苏画龄突然出现,拆穿灵妖语的身份,让她惴惴不安,她握紧拳头道:“我应该杀了他。”她心里想着,懊恼着。然而,苏画龄已经消失在巷子深处。 东方大饭店舞厅化妆间,几个舞女嘻嘻笑笑正在卸妆。舞女妙瑛突感到肚子有些疼,捂着肚子一脸苦态。舞女利诗看到此状,叫她去厕所。妙瑛捂着肚子朝化妆间内的厕所跑去。她一副憋不住的样子逗得化妆间其他的舞女们掩口而笑。大家调侃着,突然厕所里传来妙瑛一声惨叫。舞女们止住笑声,利诗朝厕所方向喊道:“妙瑛,你怎么了?”妙瑛从里面六神无主地走出来,红唇颤抖着说:“厕所有鬼。”这话吓得舞女们面面相觑。利诗哪里相信世上有鬼,她朝妙瑛走过去:“哪里有鬼?带我去瞧瞧,本小姐我倒要看看鬼长啥样?” 妙瑛摇摇头,死活不肯进厕所。利诗大着胆子朝里面走去,她喊了一声:“有人吗?”没人回应,她再往里走,眼前一片血手印,吓得她目瞪口呆地叫道:“大家快来瞧瞧。”外面的舞女们听了这话纷纷朝厕所拥进来,看到整个厕所全是血淋淋的手掌印,利诗说:“快去找财叔。”一个舞女快步朝化妆间外面跑去。 财叔很快带着几个伙计进来,看到那么多血手印,他也感到惊讶,吩咐一个伙计去通知老板。财叔在厕所里转了一圈,利诗想跟他说什么,他摆摆手叫伙计们把舞女赶出去。 此时,一个伙计跑进来低声在财叔耳边说:“财叔,展厅那边也有手印。” 财叔一愣,转身离开化妆间朝展厅大步而去。厅里的画已经被卸掉,整个厅子空空荡荡,本来已经上锁的门不知让谁给撬开了。财叔进去一看,天花板以及四面墙全是一个个血手印,横的竖的斜的正的倒的,每个都差不多大小,每个手印都是六根手指。这可把财叔吓坏了,周摩西死的时候,身上也是这种手印。他愣愣地看着,谢天赐出现在他身后:“财叔,你快去查查到底是谁干的。” “是赵四他们……一定是赵四他们……”财叔惊恐地说。 “赵四?”谢天赐不解,赵四明明已经死掉了。财叔说:“赵四他们回来报仇,回来报仇了,这是鬼做的,是赵四他们的鬼魂回来了。”说着说着浑身颤抖起来。谢天赐从来没有见过财叔如此害怕,他过去扶住财叔:“财叔,你别说了。”财叔回头紧张地看着谢天赐说:“咱们得去请窃阴法师来做法,少爷,等不及了,这事我立马去办。”他像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谢天赐说:“财叔,你老糊涂了吗?你镇定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财叔还是很惶恐:“少爷,你不知道,这是赵四他们的阴魂在作怪,我不能让他们害你,我不能让他们阴魂不散。” 谢天赐疑惑地说:“财叔,你别犯傻了。” 财叔显得淡定不少,温声温语地说:“少爷,我老实跟你说吧!人大多数都是五根手指,你瞧瞧这些血手印,六根手指,你也许不太清楚,赵四、程小林、石二、李武他们四人的右手和常人不同,都比常人多了一根手指。” “他们四个的右手掌都有六根手指?”谢天赐显然一惊,这也太凑巧了,难不成真是鬼魂作祟吗?他看着大厅里的血手印,一只只血淋淋地印着,心内不由生出一丝骇意。 财叔继续说:“咱们饭店里面,除了他们四个,其余都是十根手指。当初招进来,也因他们相互认识,而且做杂工还算勤恳,才全部留下的。少爷,你想想,这世界上十一根手指的人真不多,除了赵四他们还有谁会在咱们饭店弄这些血手印?”谢天赐听得心惊肉跳,他这辈子确实没有见过双手有十一根手指的人。财叔继续说:“咱们饭店一向严密,凶手如果是外面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印下那么多手印,而且……而且我检查过了,手印上面的的确确是血而不是颜料。” “血?人血?”谢天赐愕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赵四他们阴魂不散。少爷,咱们不能等了,钟二筒他根本不会全力查这个案子。眼下只能靠窃阴法师了,钟二筒不是说上海滩最近来了个窃阴法师,我打听过了,法师名叫殷至刚,听说能耐挺大。我明天就去把他请过来,谁也不知道赵四他们怎么死的,但他们的阴魂绝不能留在人间作祟。” “窃阴师殷至刚,就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白头老道?这人我听说过,靠谱吗?”谢天赐问。 财叔说:“绝对靠谱,前阵子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他有个女儿被厉鬼缠身,总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经常模仿男人的声音说话,语气阴森森,还打伤不少人,杀害不少牲畜。我朋友带她到处求医,只可惜没有半点用处,最后给窃阴法师殷至刚遇上,殷至刚烧了一道符给她喝下去,结果没出三天便恢复正常了。殷至刚告诉我朋友,日后看着点他女儿,说是他女儿忌讳水,千万不能让她靠近江河湖泊这种流动性的水域。”他说得跟真的一样,眉飞色舞,谢天赐听完之后说:“好,财叔,你去把这个窃阴师叫来饭店瞧瞧。” “我明天就去拜访他。”财叔说。 “这些血手印留着吧!把门锁起来,不要让人靠近这儿。”谢天赐朝展厅看了一眼说。他刚把话说完,一个伙计急急火火地跑过来说:“老板,客房出事了。”财叔问:“怎么了?”伙计说:“你们跟我去瞧瞧。”他带着谢天赐和财叔朝五楼走去。五楼六楼属于客房,这会儿,走廊里已经站满人,他们都是饭店的房客,看到老板谢天赐上来,纷纷说要退房。伙计低声对谢天赐说:“老板,房门上出现了血手印,客人们都害怕极了。”谢天赐走到一间客房前,房门上确实有一个手印,血淋淋的六根指头令人毛骨悚然。谢天赐问财叔:“到底怎么回事?”财叔说:“刚刚我还巡视了一遍,门没有问题,难不成……难不成……”他又想到了赵四四人,谢天赐明白他的想法。只是他心里边始终认为这是人为的,便对伙计说,“找人查一查,看看谁比较可疑,特别是手掌。”伙计跑下楼去。一个客人走上前,担心道:“谢老板,听说你们这儿死人了,现在闹出这种血手印,你叫我们怎么安心入住呢?一早听说你们饭店有鬼,看来这是真的。”站在走廊的客人们纷纷嚷着:“我们要退房,我们不住了。” “少爷,这可怎么办?众怒难平。”财叔可怜地看着谢天赐。 谢天赐对客人说:“放心,这事我们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我们本来休息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人没有,血手印倒有一个,你说这不是见鬼了吗?”那个客人说着,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谢天赐问:“有人敲门?你们开门之后看不到人?你们是听到敲门声立马开的门吗?” 客人不悦地答道:“当然,要不然呢?” 谢天赐问:“你们同时听到的吗?” 客人说:“当然,我们同时听到的。”谢天赐看着走廊,整条走廊左右房间算起来一共是38个房间,一间一间地去敲门而不被发现,时间足够吗?难不成是鬼吗?赵四他们的阴魂吗?谢天赐来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门板上面的血手印,的确是血液。大家看到谢天赐没有回复,又吵起来,谢天赐无奈地对财叔说:“把钱退给他们。”财叔愣了一下,谢天赐说:“去吧!没事。”财叔这才带着客人下楼去办理退房手续。 客人们都散开后,谢天赐以最快的速度把每个房门敲上一巴掌,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如果客人听到敲门声就起身开门,时间应该不长。客人又说同时听到敲门声,这更奇怪了。他实验过,确实做不到,心中迷惑不已。他失落地站在走廊上,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那个人先把手印印在所有的门上,然后只敲一家门就能做到了,他应该带着一个扩音器,或者每隔几个门敲一下。这个时间段,客人们刚好上床睡觉,入睡前,人的听觉总会敏锐一些,容易听到周围的动静。”谢天赐回头看去,艾心缩着脖子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看着他。他走到艾心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出事。”艾心低着头羞赧地说。 “你担心我?呵呵!”谢天赐觉得奇怪无比,艾心总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艾心说:“我觉得制造这些凶案和手印的人就在饭店之中,你仔细去找找吧!你这儿肯定还有一个手生六指的人。”谢天赐果断地说:“不可能。”艾心说:“你应该做一次全面排查。”谢天赐苦笑:“没用的,除了赵四、程小林、石二、李武之外,没人有六根手指。” “难怪你会输,你太顽固了。”艾心说,“你为何不试试呢?试试就知道了。” “我不用你教,我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去把窃阴师殷至刚请来驱鬼吗?奉劝一句,你没必要花这种冤枉钱,窃阴师根本就是江湖神棍。”艾心说完,谢天赐盯着她的脸看,看着看着,他问:“你有没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艾心摇摇头,谢天赐说:“那就奇怪了,世界上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看起来病恹恹的,那个女人凶神恶煞一般不好伺候,呵呵!看来我也见鬼了。”他哪里知晓,艾心其实与灵妖语同为一人。 “凶巴巴的女人?”艾心疑惑地问。 “看来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也别给你添麻烦了,我这里的事,不需要你管,这么晚了你跑来,难道就为了跟我说刚刚那些话?” “我在这里很久了,你们没有发现而已。” “为什么?” “很快就会有人死掉,我等着验尸吧!”艾心的话使得谢天赐心里生出一阵寒意,他总觉得艾心老是带来灾难,她说的话总是隐藏杀机。每每她出现,厄运不断,他心里面难免起涟漪。艾心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和邋遢,他瞧几眼,曾在心中对她有过无数的嫌弃,觉得她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乞丐。想起那个高贵冷艳的灵妖语,他心里又涌出无数的疑问。艾心没有再说什么,她朝电梯走去。谢天赐叫住她:“今晚真的会有人死掉吗?”艾心还没有回答,楼上已经传来一声惨叫。 谢天赐快步上楼,六楼同属客房,因为一声惨叫,走廊站满了人。大家都朝着中间那个房间看去,谢天赐走近那个房间,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对谢天赐说:“客人半个小时之前叫我拿一瓶酒,我端着红酒上来,敲了几次门,一直没有开门。我担心房里出了事,所以自己拿钥匙开门,想不到……”谢天赐看了一眼客房,女房客躺在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血浸湿了地毯。死人了吗?真被艾心说中了吗?他打了个冷战,挥手叫女服务员去打电话叫警察。艾心出现在谢天赐身后,不等他发话,她已经钻进客房并伸手在女客脖子上摸了摸,“她还活着。”话音刚落,女房客突然呕出一口血,身体抽搐起来,跟着变得僵硬无比,表情也变得扭曲。谢天赐顺手把门关上,不给外面的房客看到。他走到艾心身边问:“她怎么样了?” 艾心很遗憾地说:“死掉了。” “怎么死的?”谢天赐问。 艾心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检查了一下女尸,答道:“被刀子刺中心脏,失血过多而死。” 谢天赐问:“然后呢?” 艾心说:“我觉得凶手还在饭店,你要想抓住凶手必须得听我的,赶紧排查所有的人。” 谢天赐摇摇头说:“不可能,我们这里不会有六根手指的人。” 艾心问:“客人呢?” 谢天赐答:“排查客人,这个做不到。” 艾心说:“先从内部查。” 谢天赐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一根筋呢?我说了,无法排查。” “我……算了,唉!从地面的血迹看,凶手有备而来,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单独出行,摁响门铃之后,女人开门,他把刀刺入女人心口,快准狠,女人倒下,凶手关门,女人爬到这儿,最后动不了了,看她趴着伸手的姿势,似乎想拿点什么东西。”艾心分析着,她顺着女人之前的手势看去,那边是一个箱子。她走到箱子旁边,伸手提了一下,箱子有点沉。谢天赐走过来,“这是客人的东西,你无权打开。”他把箱子抢过去,箱子没有上锁,被他一蹭掉在地上,箱子弹开一条缝隙,一股恶臭从里面冒出来,谢天赐被熏得咳嗽不已。“这箱子装的什么玩意儿?” 艾心轻声说:“是尸臭。” 谢天赐捂住嘴巴:“尸臭?”艾心走过去将箱子打开,一只腐烂的手从箱子里面掉出来,手掌正好落在谢天赐脚跟前,吓得他急忙往后退。艾心把箱子又打开一些,跟着又是一只腐烂的脚掌掉出来。看到谢天赐快要吐了,艾心只好合起箱子,让藏在箱子里的尸体没有再掉出来。 谢天赐瞪大眼睛说:“这个女人怎么会带着这种箱子出门?”艾心看着从箱子掉出来的那只手和脚说:“虽然腐烂了,但看得出是女孩子的手脚,年纪应该不大,十来岁的小女孩,真可惜了。” 谢天赐说:“都烂掉了,你还能看出来?” 艾心说:“你不信可以自己过来瞧瞧,我刚刚看到小女孩的脑袋了,五官基本烂掉了,头发也随着头皮脱掉了。” “你……你……你别说了,越说越恶心,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谢天赐说完,钟二筒已经带着人进来,嗅到满屋子的尸臭,也捂着嘴巴鼻子叫道:“搞什么鬼?怎么那么臭?”他身后的人也纷纷捂着嘴巴鼻子。艾心走到谢天赐面前说:“小女孩死好几天了,我走了。” “艾心大法医,你也在啊!怎么?有什么情况吗?”艾心路过钟二筒时,钟二筒问了一句。艾心说:“你自己可以看看。”说完就走了。 钟二筒看着谢天赐,说:“谢大少爷,你们饭店事儿可真不少,没隔几天就死人,这事发生得有些频繁了。” “你快把这儿处理了吧!”谢天赐看到艾心走了,他挺起胸膛走到钟二筒面前,“查查这个死掉的女人,她很可能就是一个杀人犯,还有箱子里那个已经死掉好几天的小女孩,查查她的来历。你这个队长千万别怕麻烦,改天我给你送点厚礼。”说到厚礼,钟二筒两眼放光,答道:“多谢谢大少爷的好意,看来本队长得加把劲了,早日把这案子给破了。” “拜托你们了。”谢天赐说完走出房间。 第二天一早,财叔把窃阴法师殷至刚请到了饭店。由于命案不断,报纸头版上了好几次,东方大饭店生意变得极差,加上血手印的事情,客人们几乎都退房了。整个饭店一夜之间变得冷冷清清,唯有几个老顾客还留在店里。财叔把殷至刚带到谢天赐面前。殷至刚穿着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背着一个黄色布袋,里面放着八卦、符箓、铃铛等降魔法器。看着殷至刚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谢天赐客气地说:“这次靠你了。”殷至刚一声不吭。谢天赐问财叔:“他是哑巴?”财叔说:“没有,道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刚说完,殷至刚疯了一般冲出谢天赐的办公室朝外面跑去。谢天赐和财叔追出来,殷至刚已经不见踪影。 谢天赐问财叔:“他不会是害怕了吧?” 财叔淡定地说:“不会,不会,道长随我上来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咱们饭店有邪气,他说会帮我们彻底地解决。” 谢天赐问:“那他刚刚是……” 财叔说:“道长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咱们没必要介入,再说了,赵四他们的阴魂一直在饭店里面,迟早会谋害咱们,道长来了,他会帮我们收服赵四他们,我们没必要打扰他。” “好,对了,财叔,我问你个事,咱们饭店除了赵四他们四个真没有其他人长着十一根手指?”谢天赐问,他老想起艾心昨晚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财叔回答得斩钉截铁,“绝对没有,咱们饭店的员工招聘都是我和人事部的胖丁一起经手,员工身上有几根汗毛我都清楚,除了赵四他们四个,真没别人。我不是,你不是,还有胖丁,他更没可能了,他只有一个胳膊,哪来的十一根手指?最近怪事不断,除了赵四他们阴魂回来作怪,我想不到其他的缘由。” “明白。”谢天赐听完,心里面依旧不安,难道凶手藏在客人里面吗?现在客人都没几个了,凶案还会发生吗?他总感觉还会有人死亡,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殷至刚发疯般离开谢天赐办公室后,下楼去了,先是疯疯癫癫地在六楼走廊逛了一圈,跟着又下五楼。他念着咒语,耍着桃木剑,蹦蹦跳跳,像个猴子一间一间房子搜查着。来到最后一间房子,他想着推门而入,房内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他心里一惊,收起桃木剑低头从门缝往里面看。房中,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不停地捅着睡在床上的一名中年妇女,血花四溅,场面极其残忍,女人被刺死之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门外。殷至刚看到这一幕,吓得直哆嗦。他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门,顺着走廊朝楼梯口走。走到楼梯,他突然间多长了几条腿似的快速顺着楼梯朝楼下跑去。 谢天赐和财叔正在一楼大门口处坐等殷至刚凯旋。殷至刚发疯一般跑下来,财叔感到奇怪,上前想拦住他,无奈他嘶吼着:“这鬼不抓了,不抓了,这要人命哪!”说完一溜烟似的跑出饭店大门。财叔回头看谢天赐,谢天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看到了?神棍一个。” “难道连窃阴法师都制服不了赵四他们的阴魂吗?要不咱们再请高人?”财叔过来献策。 “财叔,别鬼迷心窍了。”谢天赐失落地说,“我看这个殷至刚正如那疯婆子所说,不过是个骗棍罢了。” “少爷,话不能这么说,赵四他们天生六指,骨骼怪异,变成厉鬼之后难以降服,这很正常。咱们再去找几位高人,窃阴法师殷至刚道行不够,咱们就多找几个,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财叔絮絮叨叨地说着。 谢天赐低着头,他觉得这有点儿戏,可谁又知道殷至刚在饭店看到了什么呢?什么东西把他这位大名鼎鼎的窃阴法师吓得逃之夭夭?活生生的一个人被吓跑了,饭店里如果没有点不干净的东西还真说不过去。要是有鬼,这也有悖常理,更说不过去了。他心里很不安,思绪一团糟。数日之间,一个风靡一时的大饭店变成一座冷宫,他实在没法接受。站在饭店前门大厅,整个饭店遽然变得阴冷起来,寒意逼人,如入地狱,使人不由得打个寒战。 一具尸体高高悬挂于中央公园最中间的一棵梧桐树上。死者大概二十多岁,高高瘦瘦的,穿着灰色的西装,油头粉脸,头发梳得锃亮,不像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他死得极惨,全身上下扎满了绣花针,特别是他那张白皙的脸蛋,密密麻麻全是针,长针短针,一根根如同稻草般长在他脸上。除了脸,四肢与身体同样刺着针。被针刺着的他脖子上悬着一根绳子,绳子高挂于枝干。遥遥一看,还以为一只刺猬爬到了梧桐树上。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钟二筒只能让人把尸体弄下来并将现场封锁,不让外人靠近。苏画龄打着哈欠走进案发现场。听说死者被上千根针刺死,他睡意全无,舒展着手臂走到钟二筒身边。 “一年多过去了,夺命的织女复活了。”钟二筒嘀咕了一句。 苏画龄低头看了一眼被扎成刺猬的尸体:“夺命织女,死灰复燃,最近倒血霉了。” “是啊!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钟二筒仰望天空,眼前不由得浮现一年前的“织女杀人事件”。一年前,张家巷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大学生毛有丙被发现死于家中,尸体插满了针。凶手把死者扎得如同刺猬。这件案子可谓玄之又玄。毛有丙死后第三天,他的同学余天海死于学生宿舍,死法与毛有丙差不多,死后被凶手扎满绣花针,都成毛毛球了。钟二筒与苏画龄参与了这起案子,但是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当时苏画龄推断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但是始终没有抓到凶手。这件案子被渲染为“织女杀人事件”。苏画龄本以为凶手还会行凶,不想夺人命的“织女”杀死毛有丙、余天海两人后销声匿迹了,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 时间过去一年,杀人的织女又犯案了,眼前的案子,与之前的如出一辙。钟二筒问苏画龄:“你今儿怎么起那么早?夺命织女这个案子与你无关了吧?你只管追查你的血菩萨就好了,有必要掺和这个案子吗?” “别忘了,一年前,织女杀人案件,是我与你一起经办的。”苏画龄义正辞严,当年没有抓到“夺命织女”,他至今耿耿于怀。这一次,夺命织女再犯案,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钟二筒笑道:“你这人做事总是大包大揽,难不成你有三头六臂?我说你该歇歇了,别当我这个队长不存在,我一发力,明天就把这个夺命织女带到你面前来。” “得了吧,别吹嘘了,死者的身份弄明白了吗?”苏画龄言归正传。 钟二筒犹豫了一下说:“死者名叫林茂三,在一家美国银行工作。昨晚他与几个同事出来吃夜宵,好像喝高了,结果被他那些同事丢在这儿。” “呵呵,这林茂三人缘真不咋的。”苏画龄嘲笑道。 “他那些同事无非就是想整蛊一下林茂三,谁想今早顺路过来瞧瞧,结果发现林茂三挂在树上成了刺猬。”钟二筒指着案发现场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说,想必那几个年轻人就是林茂三的同事。 苏画龄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问:“查一查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啥关系。” “这个我问清楚了,他们仨是同学,关系还不错,经常在一起学习,他们有个叫什么‘春天读书会’的团体,我觉得他们仨关系很铁,你说这个夺命织女与他们仨什么关系呢?”钟二筒已然做过一番调查。 “情杀?仇杀?为钱杀人?你觉得凶手为的是哪一个?”苏画龄问道。 钟二筒呵呵笑道:“我哪知道?” “他们仨有犯过什么事吗?”苏画龄问。 钟二筒说:“我打听过了,都是乖宝宝,斯斯文文的书生仔,能干出什么坏事呢?我们之前不是都查过了吗?毛有丙、余天海一向口碑不错,林茂三人缘是差,但也算老实人。” “行,对了,我想要那个什么‘春天读书会’的名单。”苏画龄说。 “这个我晚点给你。” 苏画龄想起血菩萨的事情,问道:“霍师甦的事查得如何了?” “这个我查过了,霍师甦没有徒弟。这人穷困潦倒,雕琢的东西既诡异又不值钱,谁愿意跟他挨饿呢?徒弟没有,情人倒有一个。二十年前,霍师甦似乎爱慕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他走得也近,经常住在他家。只不过,没人见过这个女人长啥样,因为这个女人总是夜里来找霍师甦。” “神秘女郎?会是谁呢?”苏画龄挠挠疼痛的脑袋说。 “我正在查,霍师甦与这个女人在一起时间挺长,据说有两三年。如果找到这个女人,或许对案子有不小的帮助。”钟二筒一本正经地说。 苏画龄点点头,脑子里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什么东西,他转身朝外边走去。 钟二筒喊道:“夺命织女这个案子,你不查了吗?” 苏画龄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急。 钟二筒低头看了一眼浑身扎满绣花针的林茂三,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第七章 杀人者胖丁 第七章 杀人者胖丁 绿绮死了之后,死亡气息充斥着整栋东方大饭店。真凶迟迟没有归案,死神困扰着谢天赐。死亡降临,名誉扫地,东方大饭店一时间陷入门可罗雀的境地。自从死掉一个女房客,大小管理人员开会,建议饭店停止运营,等风头过后再营业。谢天赐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否定,讨论无果只得散会。会议结束后,财叔走过来说:“今早死掉的女人叫薛南娜,是我们的老顾客。她是个商人,每个月都要来一趟上海,每次都会入住咱们饭店,对我们是绝对信赖。这样的老顾客都遭到杀害,其他老顾客也害怕了,纷纷退房,如今饭店一个顾客也没有了。” 谢天赐皱着眉头,“外面的报纸把我们饭店渲染得很夸张,说什么闹鬼,冤魂索命,放他妈的狗屁,财叔,这些记者拿了我们的钱没?” 财叔说:“根本来不及,有些记者也不知何故,根本不收咱给的红包,像是故意陷我们于众矢之的。” “有这种事?到底是谁这么干?你加派人手去查一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跟我过不去。”谢天赐怒道。 财叔说:“少爷,还有一个事,关于那个箱子藏尸的女人。” 谢天赐问:“她怎么了?” 财叔说:“钟二筒已经调查清楚了,这女人名叫胡如萍,松江人,五天前杀掉了亲妹妹,为了掩人耳目,将尸体肢解藏进箱子并打算拿到黄浦江抛尸。阴差阳错,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住到咱们饭店来了,偏偏还是这种时候,这事怪吓人。” 谢天赐问:“杀了自己的妹妹?她真厉害,呵呵!” 财叔说:“据说是失手杀人,具体情况不清楚,她死在咱们饭店,松江那边的亲属找我们要说法,不过我已经打点了。” “好,财叔,你说说,我需要把饭店关掉吗?”谢天赐忧虑地问财叔。财叔想了想说:“如果不关门,还会有人因赵四他们的阴魂而死。如果关门,其他饭店得占大便宜,特别是冯氏兄弟的维纳斯饭店,他们一向喜欢跟我们竞争,却都是略逊一筹,这一次他们将是最大的赢家。” 谢天赐叹气说:“也对,你说会不会是冯氏兄弟搞鬼呢?听说最近我们的客人都跑那边去了。”财叔说:“可不是嘛!难不成是他们兄弟派人杀掉赵四他们招来冤魂厉鬼?这些人太邪恶了,少爷,你放心,我会再找几个高人,听说最近又来了几个窃阴师,道行深,要价也不搞。” “算了,人比钱重要,为了不再有死亡,我想还是把饭店停了,免得又有人受害,凶手是冲我来的,何必让别人替我挡枪挡刀。”谢天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说。 “饭店不能关。”门外传来艾心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谢天赐睨了艾心一眼。艾心带着小小君走进来,走到谢天赐面前,说:“我刚刚从女死者房里过来。”谢天赐问:“那你有什么发现没?”艾心说:“女死者胸口被凶手刺了不下三十刀,血肉横飞,骨肉模糊,手段极其残忍。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凶器。” 谢天赐问:“凶器怎么了?” 小小君帮艾心回答:“凶器和之前杀死的胡如萍的水果刀一模一样。” 谢天赐愣住了,“那把刀不是给钟二筒拿走了吗?” 财叔说:“水果刀不会是同一把吧?话说这种刀我们饭店很多。” 艾心答道:“不,这是同一把刀,我记得刀柄底部有个锈斑,半月形,我想这个不是每把水果刀都会有的。”财叔看向谢天赐,谢天赐对他说:“你去问问钟二筒。”财叔转身离去。艾心对谢天赐说,“饭店关了,这就让凶手达到目的了,他制造那么多事情无非就是想你们关门大吉。” 谢天赐问:“不把饭店关了,还有人会死。” 艾心说:“不会有人再死掉了。” 谢天赐问:“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艾心低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装得很无辜,模样迷人可爱。 谢天赐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艾心回答:“如果把饭店关了,凶手就得逞了。如果饭店还开着,他肯定还会再杀人,这么一来,咱们可以想个法子设计他。” “设计他?谈何容易?我们连凶手是谁都不清楚,搞不好会是赵四……” “等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艾心抬头问谢天赐。谢天赐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大愿意相信是赵四他们的鬼魂作怪,但凶手如同幽灵,杀人无痕,不是鬼魂会是啥?艾心说:“我说了,凶手经过长期安排策划,只要你不关掉饭店,凶手肯定不会死心。” 谢天赐说:“听意思,你一口咬定凶手就是饭店里的人吗?” 艾心努努嘴说:“按照目前来看,可能性非常大,而且你们一定有什么疏忽。” 谢天赐有些恍惚了,问:“什么疏忽?” “你们这儿肯定还有一个右手六指的员工。”艾心坚定地说。 “不可能。”谢天赐固执己见。 “给你。”艾心递给谢天赐一张纸条,并羞涩地看了他一眼。谢天赐拿过纸条,问:“什么玩意?”艾心没有回答而是对小小君说:“小小君,咱们走吧!”说完拉着小小君风一样跑掉了。 谢天赐感到奇怪,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挤出一抹笑容,“这丫头想法还真大胆。” 没多久,财叔匆匆回来。谢天赐问:“钟二筒那边怎么样?” 财叔说:“这个钟二筒拿了咱们这么多钱,办事居然这么马虎。那把凶器,杀死胡如萍的那把水果刀,他弄丢了。我问他在哪儿弄丢的,他说不知道,可能是在饭店。少爷,你说他这办的什么事?”谢天赐低头沉默了一阵,财叔继续说:“你说,杀死胡如萍和薛南娜的凶器真的一样吗?同一把吗?”谢天赐点点头,“财叔,你帮我找几个人。”跟着在财叔耳边嘀咕了几句。 晚上八点钟左右,东方大饭店来了三个女人,搔首弄姿,她们来到前台问有没有客房住。服务员说有,她们订了三间。服务员赶紧叫人将行李送到五楼。等女人一走,一个伙计凑过来说:“听口音像是外地人。”前台说:“如果不是外地人,谁愿意住咱们饭店?饭店闹鬼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唉!这生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咱们迟早要被扫地出门。” 伙计说:“也对,她们要是知道咱们这儿有命案,肯定吓跑了,饭店现在也只能招呼招呼那些不知真相的外地商贩了。” 前台又说:“死那么多人,确实很邪门,我已经准备辞工了,维纳斯那边忙得不行,他们最近正在招人。” 伙计愣了:“辞工?” 前台低声说:“死了那么多人,你还不怕吗?没准下一个就是你和我,听说你和赵四赌钱的时候赢了他不少钱。” 伙计嘿嘿笑道:“赵四不是一直勾引你吗?你一直没有搭理他,他对你肯定不会死心,做鬼了也会找你。” “去死,别说了,反正有机会咱们就走。”前台愤愤地说。 此时,财叔正好下楼来,伙计看到,急忙溜到一边。 夜越来越深,一条人影出现在五楼,他像幽灵一般游荡着。见着四周无人,走向自己已经确定好的客房。客房里住着一个女人,他蹑手蹑脚地利用一根铁丝将锁头打开,将自己的右手在门上面轻轻地按了一下,一只血淋淋的手印顿时留下。他侧身进门,手里紧握着一把银闪闪的水果刀。房间里的女人听到有动静,叫了一声:“谁?”被发现之后,他没有逃走而是直接冲进房里。进去之后,他愣住了,女人不止一个,也不知何时三个女人聚在这个房里。看到他手里拿着水果刀,三个女人冷笑着,其中一个说:“看来你就是凶手,你到底是谁?” 由于他戴着恶鬼面具,没人看得到他的脸。他显得很震惊,但没有说话而是扬起手里的利刃朝女人们刺过去。三个女人立马散开,扯掉头发并将藏好的手枪掏出来。他看到三个女人均是男扮女装,其中一个竟然是谢天赐,模样虽说有些滑稽,但对方拿着枪,他迅速收住攻势朝门外逃逸。 “给我追。”谢天赐喊着,其他两个男人拿枪追出去。 谢天赐朝地上开了一枪,之后,外面埋伏好的人立马冲出来堵住各个出口。凶手一路逃逸。他身手不错,几个拦截者都被打倒了。他先是窜上六楼,跟着进入一个房间,大家追进去时,凶手已经消失了。经过一番查找,在房间的壁橱发现另外一个房间,凶手已从那里逃逸,他们只拿到凶手脱掉的衣服,并无其他收获。 他们将衣服拿给谢天赐看,谢天赐吩咐财叔:“财叔,看到了吗?不是赵四他们的鬼魂作怪害人,而是有人存心跟我们过不去。你赶紧去楼下守住各路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饭店,我要做一次内部员工大排查。” “少爷,你这是……”财叔不明白地望着谢天赐。 谢天赐说:“他现在脱掉了杀人犯的皮,估计已经混进我们的员工里面。他逃不出去,只能混出去,嘿嘿!”财叔听完,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带着几个人下楼去。谢天赐转身对一个伙计说:“你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们开个集体会议,清洁工及修理工也叫过来,一个不能少,叫他们去展厅那儿等着。”伙计应了一声跑下楼去。谢天赐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午夜十二点。和凶手照面之后,他心里面踏实不少。 约十分钟后,除了值白班的人,其他员工都被带到四楼展厅。大家不知何事,议论纷纷,吵吵闹闹。谢天赐出现后,大家才安静下来。谢天赐叫人事部的胖丁清点人数。胖丁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回来报告说:“除了财叔、张强、小毛、大壮、小狮子、傻猫他们几个在楼下值班,其余的人都在这儿了,老板,你这么召集大家,是出什么事了?” 谢天赐没有回答,走到大家面前,厉色道:“都把你们的右手给我伸出来。”大家一阵疑惑,胖丁急忙喊道:“愣什么?老板叫你们把右手伸出来,你们瞎吵吵什么?”胖丁这么一说,无论男女都将右手抬起。谢天赐叫他们排成三排,他一个一个地去查看,一共三十七个员工,仔细地把他们的右手看完,他脸上愁意更浓,这么多人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右手多一根手指。他显得很困惑,凶手明明就在饭店,眼下没有顾客,如果不是内部员工,没有其他解释了。难道有人把凶手带进来并藏起来吗?他看到员工们都不耐烦,只好宣布解散。 过了一会儿,财叔走上来,问谢天赐:“少爷,有什么发现吗?” 谢天赐摇摇头,财叔和张强他们几个更不可能了,他之前已经看过他们的手。这么一来,事情变得复杂了,他狠狠地打了自己胸口一拳,本来胸有成竹,想不到最终一场空。 灵妖语在东方大饭店对面的一根电线杆下站着,站了差不多半小时。街头开始变得冷清,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只能一根又一根地抽烟。一包烟抽完,一个胖子鬼鬼祟祟地从饭店大门走出来,顺着前面的街道离开。 灵妖语跟上去,走了一段,那人似乎发现了她,走得更急更快。灵妖语反而不紧不慢地跟着。在一个黑暗巷子口,那人钻了进去。灵妖语站在巷子口,看到巷子内黑暗又潮湿,她顿了顿,突然一个声音问:“你这么个大美女,大半夜跟着我什么意思呢?”黑暗处冒出一点火星,那人正在抽烟。 灵妖语笑道:“有谁能想到东方大饭店里看着老实沉默寡言的人事部主任会是杀人凶手呢?”里面的人说:“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凶手?”灵妖语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去杀人,而我等着杀你,你说呢?”那人问:“谁派你来的?谢天赐?不可能,他根本没有发现我。” 灵妖语说:“他是没有发现,也没想到只有一只胳膊的人事部主任原来一直在装好人。” “我需要装什么?你一个女人能奈我何?”那人问。 灵妖语说:“你根本没有断臂,你的右手完好无缺地藏在身体里面,嘿嘿!明明有手臂却又假装残疾,这种生活肯定很煎熬吧?到底是谁派你潜藏在东方大饭店?我查了你的履历,饭店刚刚成立时你就在了,看来这个计划你们策划了很久嘛?” 胖子把烟头拿掉,走了出来,说:“你这个女人事儿真多,嫌命长吗?”正是东方大饭店的人事部主任胖丁。灵妖语盯着他右臂处轻飘飘的空袖子说:“第五个六根手指的人,既然照面了,结局唯有你死我活。” 胖丁把藏在内衣里的右手伸出来,并掏出一把水果刀。他冷冷地盯着灵妖语看。“你不就是那个女法医吗?想不到晚上,竟会是这副鬼模样,你既然都知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挥刀扑过来,灵妖语躲开后说:“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你亲自去跟谢天赐说清楚。”胖丁哈哈大笑:“你觉得可能吗?” 灵妖语躲闪着胖丁的刀锋,说:“非得要人督促一下吗?” “去死吧!臭婊子。”胖丁加快动作,灵妖语闪避,说:“你杀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凭你自己肯定做不来,唉!我真想知道谁给你撑腰。”说完逼近胖丁,接着就踢了一脚。胖丁摔倒在地,疼得咬牙,稍后爬起来又扑向灵妖语。灵妖语看准时机,往他肚子上又是一脚,胖丁被踢到黑暗巷子中间。灵妖语追过去,嗖嗖嗖,几支利箭从天上飞来,直射灵妖语。她感到背后冷风不断,赶紧跳开,利箭射在她脚边的石缝里,她转头寻找弓箭手,街道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影。再回头看深巷处,胖丁已不见人影,她啐了一口,怒道:“他妈的,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她转出来,看着街道,此时,嗖嗖嗖又是几支利箭射过来,她翻身躲开,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目标,她躲回巷子内,眼睛盯着四周看,飞箭没有再出现,这才走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趣,有趣。”灵妖语走后,藏在一边观战的苏画龄嘴里轻哼着。 回到家里,谢天赐显得很疲惫,妹妹谢祺祥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慰道:“哥,我看报纸了,饭店出了那么多事,你还好吗?” 谢天赐说:“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谢祺祥问:“凶手还是抓不到吗?” 谢天赐捂着脑袋说:“别提了,本来今晚能抓住,想不到还是被他溜走了。”说完喝了一口茶,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谢祺祥从巴黎归来后,如此乖巧,他欣慰不已。 “二哥和二嫂又吵架了。”谢祺祥有些烦躁地说。 “这两口子一天不闹活不下去了,这次为了什么?”谢天赐问。 谢祺祥摇摇头说:“你还是去问问二嫂吧!她在房间哭得很伤心。”谢天赐站起来,总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内忧外患”,饭店的生意还没有处理好,家里又闹开了。他上楼,来到龙语馨的房间,此刻她正趴在床上伤心地哭着。以为是谢天成回来了,她骂着:“你还有脸回来?你的心怎么会如此恶毒?有本事杀掉我吧!杀掉我,你的阴谋就得逞了。”她失声痛哭着,谢天赐愣愣地问:“阴谋?什么阴谋?”龙语馨抬起头看到不是谢天成,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话也说不出半句。 谢天赐走到她跟前,问:“你有什么隐瞒我吗?” 龙语馨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抽泣着说:“没有,我没有。” 谢天赐问:“你和天成到底怎么了?他打你了吗?”他看到龙语馨脸上有一道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血还流着。龙语馨坐在床上捂着脸说:“大哥,我们没事,你不用担心。” “没事?他都打你了还没事?告诉我,我给你主持公道,这小子反了。”谢天赐显得很气愤。龙语馨更不敢说话了,只是低着头。谢天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你跟我讲讲到底怎么了?天成他又跑哪里去了?”龙语馨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能说,我真不能说,说了我该怎么办?”听她这口气,谢天赐心里变得疑惑,总感觉事情不对劲,要是以前龙语馨早发火砸东西了,眼下她只有哭,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他说:“你别怕,是不是天成威胁你?” 龙语馨摇摇头说:“大哥,你饶了天成吧!”说完跪在了谢天赐面前。 谢天赐听了一惊,赶紧扶起她,问:“这到底怎么了?” 龙语馨憋不住了,快语道:“这一切都是天成捣的鬼,他……他疯了,大哥,你饶了他吧!求你放过他。”谢天赐一头雾水,龙语馨的话说得很奇怪,他问道:“天成他怎么了?” 龙语馨哭着说:“我听到他和他朋友的谈话,咱们饭店出了命案,原来都是天成一手策划的。他还想谋害你,大哥,天成他一时冲动,他肯定是一时冲动,他头脑发昏,你千万别怪罪他。” 谢天赐胸口一震,缓缓地说:“居然是天成?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天成他怎么会?” “他嫉妒你,大哥,谢家的产业一直由你把持,天成他坐不住了。你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他呢,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毫无作为的富家少爷,自甘堕落,吃喝嫖赌,他哪样不行呢?拿着你给的钱去花花世界还不知足,还想霸占整个谢家的财产。他想搞垮你,他想入主饭店……大哥,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怪他,他一时糊涂了。”龙语馨哭得很惨,语无伦次,又跪了下来。 谢天赐这次没有扶起她,而是问道:“天成他真这么想?” 龙语馨说:“我全听到了,被发现后,我劝了他很久,他不听还打了我,还警告我要是敢跟你说,他会杀掉我。大哥,我不能让他一路走到黑,他这么下去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了。”谢天赐的心隐隐作痛,想不到弟弟会这么想,他有点儿无法承受,凶案不断,这事要是被查到,谢天成这辈子都要完蛋了。想到这儿,他额头冒出一丝冷汗。 龙语馨继续解释:“晚饭后,我看到天成鬼鬼祟祟出门。我还以为他勾搭上哪家的小姐所以才想跟踪他,没想到这么跟下去却发现他密谋这事。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说,心里难受,我说了,心里更难受,我很担心他,真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他现在去哪儿了?”谢天赐问。 “我不知道,我哪能知道他去哪儿?估计去他那些狐朋狗友家了。他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暗地里驯养了一批人帮他做事,好像是什么古门村的哑巴杀手,叫什么魅语者的,还有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大哥,你赶紧去找他,好好跟他谈谈,已经死那么多人了,不能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龙语馨突然这么关心起谢天成,谢天赐心里安慰不少。自从结婚后,俩人总是小打小闹不断,但是心里还是很替对方担心的。 谢天成的诡计被龙语馨识破,他没有杀掉她,说明他对她还有一份情。如果饭店的凶杀案真是谢天成所策划,谢天赐为难了。真要处置谢天成,他能怎么样呢?谢天赐把龙语馨安慰好之后下楼去。谢祺祥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谢天赐下来,问:“哥,怎么?二嫂她还好吗?” “没事,你知道你二哥这么晚了会去什么地方?”谢天赐问。 “怎么了?”谢祺祥关切地说。 “我得去把这个兔崽子抓回来。”谢天赐怒道。 谢祺祥问:“二哥他怎么了?”谢天赐气呼呼地出门。他先是去赌场然后去百乐门和仙乐斯,这些烟花是非之地竟然没有谢天成身影,问了几个老友,都说没有见到谢天成。 谢天赐游魂一样在街上走着,走了一段路,他发觉有人跟踪。察觉之后,心里显得有些不安,饭店出了那么多事,如果全是谢天成一手策划,他应该已经酝酿很多年了,最终矛头还是会指向自己。如果弟弟想杀自己,这会多么令人寒心。在家里,他已经告诫龙语馨不得张扬出去。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也需要找谢天成去验证,说到底,他不愿和谢天成手足相残。跟踪自己的人越来越近,他假装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清楚那人的脸,他叫道:“疯婆娘,原来是你跟着我。” 灵妖语已经走到谢天赐跟前。自谢天赐仙乐斯出来之后,她就一直跟着他。她本想去仙乐斯喝酒娱乐,看到谢天赐深夜造访,她很吃惊,后来便一路跟着。谢天赐问她:“你什么意思?”灵妖语干咳一声说:“怎么?找你弟弟吗?” 谢天赐问:“你知道我想干吗?” 灵妖语笑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弟弟在哪里。” “他在哪儿?”谢天赐没有想到灵妖语认识谢天成。 灵妖语挤出一抹笑容,说:“你跟我来。”说完转身朝一条小路走去。 谢天赐看着那条幽幽小路,没有移动,心中思绪涌动,灵妖语和艾心长得还真像,但她和艾心不一样。艾心虽说看似邋遢,但斯斯文文乖巧可爱。灵妖语总给人一种妖魅的邪感,一颦一笑总带着几分邪气,她锐利的眼神总会令人不安。谢天赐没有跟去,灵妖语回头骂道:“你一个大男人,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死就死吧!”经灵妖语这么一顿骂,谢天赐只好跟进去。他把藏在衣服里的手枪握在手里,再缩进袖子内,一旦发现不对劲,至少能保护自己。自从遇到灵妖语,他对这个古怪的女人总是再三提防,眼下灵妖语说知道谢天成在哪儿,他心里更加怀疑。顺着幽静的小路走去,过了几个巷子,前面传来几声犬吠。灵妖语突然停住,等谢天赐跟上来,她问:“你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谢天赐问:“什么凶手?” 灵妖语笑道:“明知故问。” 谢天赐求证道:“杀死赵四他们的凶手?” 灵妖语颔首道:“不错。” 谢天赐盯着她说:“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谁?” 灵妖语抿唇一笑,说道:“有空你去查查人事部的胖丁。” “胖丁?不可能,他只有一只手,他做不到,何况那只手还是为了救我……”谢天赐脑海回忆起一些事情,东方大饭店开业不久,生意一直很不错,他主张“民族企业,实业救国”引来不少人的欢迎和支持。中国人自己的大饭店出现之后,外国饭店有了竞争压力,他们请了一帮刀斧手对付谢天赐。一次,谢天赐被刀斧手袭击,胖丁为了护住他,右臂被严重砍伤,救治的时候医生说需要截肢,胖丁也点头接受。谢天赐根本无法想象胖丁会是“血手印凶杀案”的六指凶手。灵妖语笑道:“你觉得他只有一只手吗?” 谢天赐说:“你这个疯婆子,这事不需要你参与,你胡说什么?” 灵妖语低声幽幽地说:“如果我告诉你,胖丁的右手没有被截掉,你会怎么想呢?” 谢天赐怎么会听信这番胡话,转话题问:“这事先不提,我弟弟在哪儿?” “前面那个房子就是你弟弟经常出入的地方。”灵妖语指着巷子尽头的一栋三层高的房子说。谢天赐看向房楼,灵妖语说:“你弟弟谢天成五年前花了一笔钱买下的,他每隔一周就会来这儿待着。你说他这是金屋藏娇呢?还是藏着什么秘密?”谢天赐没有说话,快步朝房子走去,灵妖语快步跟上。来到房子门口,屋内“砰”的一声枪响,惊得趴在门口的黑猫喵的一声飞身逃走。听到枪声,谢天赐迅速把门撞开冲了进去。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担心谢天成的安危。进入房子里,一楼没人,他快步朝二楼跑去。到二楼,迎面便是一个大客厅,客厅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人好像受了枪伤,身体动弹着,嘴里发出阵阵痛叫声。 “天成?”谢天赐叫了一声,走过去,扶起地上的人,看到那人的面孔,“胖丁,怎么是你?” “老板,你怎么来了?”胖丁脸上表情痛苦无比,惊讶地看着谢天赐。等灵妖语走上来时,他表情显得更扭曲了,瞪着灵妖语说:“呵呵,你怎么也来了?”灵妖语看着胖丁,胸口遭受一枪,血汩汩流淌着,看样子活不成了,她冷笑道:“我本来想亲自送你下地狱,现在看来不需要我动手了。”谢天赐看向灵妖语,胖丁抓着谢天赐的手臂说:“是二少爷……”谢天赐回头问胖丁:“二少爷呢?”胖丁说:“二少爷他想杀人灭口,逃跑了。” 谢天赐问:“难不成你和二少爷是一伙的?” 胖丁想说“是”,嘴巴一张开,话没有说出来,血倒是呕出来一口,他咳嗽着,似乎说不出话了。谢天赐急了,问道:“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胖丁叹了一口气。“他想把自己放到你的位置上,不想只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废人,他嫉妒你,他……”他咳了咳,又说不出话来了。 谢天赐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 胖丁嘴巴嚅动着,喉咙发出咕咕的响声,一口血喷出来。他没有撑下去,断气了。谢天赐抓着胖丁,用力摇着,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清楚明了的解释。 灵妖语走过来说:“他死掉了,你别晃了。”谢天赐放下胖丁,跟着去找他的右手,是空空的袖子,又去衣服里找,这下果然找到了胖丁那六根指头的右手。他有些沮丧,胖丁跟着他很多年,他那么信任他,想不到他一直对自己有所欺瞒。胖丁的右手,六根指头,指甲缝还沾着血迹,不用想也猜得出来,他就是“血手印”的制造者。灵妖语的话涌在谢天赐的心头,他站起来对灵妖语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灵妖语笑道:“放心,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谢天赐在大厅转了一圈,又进入卧室看了看,结果在其中的一间卧室找到很多关于自己的图片信息与各种资料,还有各种枪支弹药、匕首刀具以及毒药。他完全想不到谢天成会那么狠心,表面上是个废物少爷,其实心怀叵测。转身回到大厅,灵妖语坐在沙发上抽烟。他一脸嫌弃地看着灵妖语说:“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胖丁与我弟弟的事。” 灵妖语吐着烟圈,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凶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谢天赐走到她跟前,问:“你想说什么?” 灵妖语说:“还用问吗?谢天成阴谋败露,要结束这一切,他总不能让人知道他就是幕后黑手,他想用死掉的胖丁来做自己的替死鬼,死人永远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对了,问你个问题。” “说。” “你打算怎么处理谢天成?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吗?还是草草了结此事饶弟弟一命?”灵妖语微微一笑问。谢天成心乱如麻,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眼下谢天成也不知道逃去哪里,他好想亲自问问谢天成,为什么要这么做? 灵妖语笑道:“你要是不想你弟弟死掉,胖丁完全可以拿来做替罪羊。我现在帮你去把钟二筒钟队长叫来,你指定胖丁就是真凶,案子破了,饭店生意总会好起来。”她说完朝楼下走去。 谢天赐没有阻止她。 没多久,钟二筒果真带着人进来,他们搜索了整栋楼,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那些照片报纸,谢天赐已经私下处理掉了。看着胖丁的尸体,钟二筒对谢天赐说:“谢大少爷,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一早就知道问题出在你们饭店,看来真被我猜中了,凶手果然是你们饭店的人。哎呀!胖丁这小子原来是个假独臂人,咱们实在太小看他了,这事他得布置多久?这小子活该死在这儿,话说是谁打死他呢?”面对钟二筒的问题,谢天赐早已经有所准备,他拿出自己的手枪递给钟二筒,“我发现了他。他发现我,想杀我,我自卫,失手杀了他。” “那他该死,杀了那么多人,他到下面肯定被小鬼们折磨,至少得脱好几层皮。谢大少爷,你杀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我全力支持你。不过杀人这事,你还得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交代一下。” “这个我明白。”谢天赐点头回答。 “明白就好。你们几个给我把胖丁的尸体抬走。”钟二筒满意得很,笑嘻嘻地去招呼自己的手下搬挪尸体。谢天赐回头看了一眼胖丁的尸体,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哀伤。 谢天赐下楼来,走出谢天成购置的房子。 来到外面,他哈了一口气。夜很深,巷内一个人影也没有。钟二筒他们很快把胖丁的尸体运出来,还叫人把房子封锁起来。钟二筒上警车之后,向谢天赐招手,说:“这么晚了,笔录明天再做,谢大老板,你明天能来局里一趟吗?”谢天赐点点头,钟二筒吆喝一声,警车顺着狭小的巷子飞快地离去。谢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又胀又沉,心绪乱如麻。灵妖语从对面的巷子走出来向他招手,谢天赐走过去,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想了想,事情太简单了。或许你弟弟不是什么幕后黑手,他现在可能已经死掉了。他无非是那个人的一枚棋子,他曝光了,成了废棋。你说那个人会把他怎么样呢?” 谢天赐瞪着眼前这个妖娆的女人,心想:“一时一个说法,这个疯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一把将灵妖语抓住,问:“你到底是谁?”灵妖语咧嘴轻声笑起来,一双妖媚的眸子紧紧地勾着谢天赐双眼。 谢天赐叹了一口气,松开她,“你走吧!” “真相即将被谎言所掩盖……”说完,灵妖语消失于朦胧夜色之中。 第八章 逆十字俱乐部 第八章 逆十字俱乐部 一栋小洋楼内,灯火晦涩,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紧紧地缠在一起。女人时不时发出娇笑,这销魂的笑声勾得身边的男人欲火焚身,恨不得一口将女人吃进肚子。晨光从窗外透射进来,碎金的光色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人如同蛇一般交缠,忘我地把周围的一切忽视。两人缠绵得不可开交时,一条人影悄然降临。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张软绵绵的卧床,手里拿着锐利的尖刀,如同午夜中潜伏的幽灵。床上的男女忘我地行欢作乐,完全没有发现来者。 唰!尖刀刺进女人的背部,鲜血四射。女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男人的身上。血很快地将整张卧床染红,男人吓得推开趴在身上的女人,伸手去摸放置于床底的短枪。然而,来者更快,男人快要拿到短枪时,他的尖刀刺穿了他的手背。 男人惨痛地叫着,为了与自己包养的情人及时行乐,他将家里的人全都支开了。眼下,没人能来搭救他。他有点心慌,捂着流血的手瞪着来者,问:“你是谁?”他根本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来者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床上那男人。照片上还有一行红色的字:同光金铺老板张良栋。来者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床上的男人,确认无误后他将照片收回。面对目露凶光的来者,张良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笑着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堕天使派你来的?你是哑巴吗?你是不是逆十字俱乐部的人?你们这些混球,要杀要剐,来吧!”说完这番话,来者手中的尖刀流星般飞向他的喉部。 尖刀刺喉,张良栋抽搐几下便死掉了。来者纵身跳到床上,伸手拔出插在张良栋喉咙的尖刀,在张良栋的左手手背上划出一个逆十字图案,完成之后,又用干净的床单将尖刀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办完事,他慢慢悠悠地离开小洋楼。 张良栋被发现死亡时,已是下午。被张良栋支走的张家用人回来时发现了尸体。钟二筒与苏画龄两人抽着烟摇着头打量着张良栋的卧室。抽完烟后,钟二筒说:“不愧是职业杀手,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杀人的时候,一刀致命,人才呀!适逢乱世,才选择去当杀手吧!我要是他,干脆上战场去,到沙场杀人总比玩刺杀痛快。” “你听说过魅语者吗?”苏画龄掐掉烟头问钟二筒。 “魅语者?”钟二筒摇摇头。 “传说有一个叫‘古门村’的村寨,这个村子里的人皆以杀人为生,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杀手村。这儿的男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进行秘密训练,他们擅长各种暗杀技巧,不少上海滩的有钱人喜欢雇用他们。为了做杀手,为了赚钱养家,同时也为了得到雇主的信赖,他们在做杀手之前会将自己毒哑。‘哑巴杀手魅语者,半夜叫人魂不起’,这是外人对他们的评价。”苏画龄没少做功课。之前,灵妖语说潘丹青是什么魅语者,他总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想才发现确实不对头,原来魅语者并非说着奇怪语言的哑巴而是古门村训练出来的职业杀手。 钟二筒将信将疑:“还有这种村寨?无法无天了。” “魅语者杀人不留痕迹。我接触过一个,他不仅杀人不留情,而且还很擅长伪装。”苏画龄想起了伪装为“画师”的潘丹青,“想要抓这种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么说来,杀死张老板的人,这个所谓的逆十字杀手,他是从古门村出来的?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抓不住他呢?咱们直接去古门村。”钟二筒问。 苏画龄呵呵一笑说:“古人云,放长线钓大鱼。一个小小的杀手,抓住了,没用的,杀手为了保密,会在你抓住他之前自杀。对我来说,我更想知道,幕后操纵者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死于逆十字杀手手里的人,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若说雇凶的人有好几个,但又不像,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件案件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头绪太多。” 钟二筒听完,比较认同苏画龄的说法,逆十字杀手杀了那么不相干的人,杀人杀得干净,看着像是疯狗般随意杀人,仔细想想,死者之间好像又有点什么联系。明明有诸多线索,但就是找不到关键在哪儿。这时,钟二筒的一个手下拿着一本笔记走到他面前,说:“队长,这是从书房找到的笔记,你瞧瞧。”钟二筒拿过笔记看了一眼,笔记本是张良栋平时写的日记,但是上面只写了三页,每一页只有一句话,而且还是相同的一句话。 钟二筒将笔记递给苏画龄,然后念叨:“逆十字俱乐部,到底在哪儿?”这句话正是笔记上写的内容。苏画龄翻了翻笔记本,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钟二筒继续说:“这或许是线索。张良栋难道在查逆十字俱乐部,因此遭来横祸?只是逆十字俱乐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这与逆十字杀手有关吗?”苏画龄说:“钟队长,麻烦你去把张良栋的身份彻底调查清楚,还有他的日常行为都要调查清楚,我似乎体会到了什么。” “你体会到了什么?”钟二筒眯着眼问道。 苏画龄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的封面,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然后还给钟二筒,下楼去了。对于苏画龄来说,他还得去确认一件事情。 谢天成的尸体被发现时,谢天赐还在想着如何处理犯下滔天大罪的谢天成。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伤害自己的亲弟弟,他打算用死掉的胖丁做掩护,然后将谢天成送到国外。然而,计划好了,变化来了,谢天成的死讯传来了。 谢天成死于荒郊野外,尸体被扔在一堆干草垛上。尸体遭日晒雨淋,都长蛆了。尸体被发现后,附近村子的人都跑来凑热闹。凶杀现场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得乱七八糟,勘察现场的钟二筒、苏画龄略显无奈。谢家的人,谢天赐、谢祺祥、龙语馨,还有龙尔东全来了。谢天赐面无表情,谢祺祥与龙语馨哭成泪人,龙尔东则不停地安慰他俩。处理好谢天成的尸体,苏画龄走到谢天赐身边说:“对不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怎么死的?”谢天赐冷淡地问了一句。 “有人偷袭了他,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凶手正面死者,死者毫无防备,我想死者应该认识凶手,属于熟人作案。你说,谁会把死者约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谢天赐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苏画龄伸伸懒腰说:“对了,你听说过逆十字俱乐部吗?” “没有,也没听天成有提起过,怎么,天成的死与逆十字杀手有关吗?”谢天赐有点儿紧张,说话声音在颤抖。苏画龄努努嘴说:“不确定吧!死者的左手手背确实有一道伤痕,只不过不是逆十字图案,倒好像是逆十字的一半……”谢天赐立马打断说:“就是说凶手是逆十字杀手,他在刻画自己杀人的标志性图案时出了状况吗?” “也许吧!但也不能确定那个伤痕与逆十字有关,毕竟是一个未完成的图案,也有可能是凶手不小心划到死者的左手手背。” “总之一定要查一查这个逆十字俱乐部。”尽管谢天成行为恶劣,死有余辜,但谢天赐实在不甘心,就算处死谢天成,也轮不到其他人。他突然想起灵妖语的话,东方大饭店所发生的一系列血案,除了谢天成,兴许还有隐藏更深的幕后黑手。会是谁呢?谁能控制谢天成呢?他查过谢天成的账,没有负债,也查过谢天成玩过的女人,都只是玩玩而已。不为钱,不为情,到底是什么将谢天成蛊惑了呢?而且已经沦陷那么多年,谁有这个本事呢?所谓的逆十字俱乐部,又是什么鬼地方?谢天赐越是往下想,脑袋越是疼痛。 苏画龄嘻嘻一笑,表示不用谢天赐提醒,他也会将逆十字俱乐部追查到底。这时,他看到在一边痛哭的谢祺祥,对谢天赐说:“我能和你妹妹聊聊吗?” 谢天赐一怔,说道:“我妹妹与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敢保证。” 苏画龄笑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案子。” 谢天赐惊道:“你看上我妹妹了?” 苏画龄哈哈大笑,摆手说:“没有这回事。” 谢天赐叹息着说:“没有就好,我妹妹眼光可高了。你这德行,我想她不大喜欢。”话虽这么说,还是招手叫谢祺祥过来。苏画龄带着她走到人少的一块空地。谢祺祥有点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没必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你认识林茂三吗?”苏画龄的问题让谢祺祥有些意外,她以为苏画龄是为了二哥谢天成的死找她问话。她低头想了想,苏画龄追问:“还有毛有丙、余天海两人。” “林茂三、毛有丙、余天海,我都认识,他们是我的同学。毛有丙、余天海一年前不是被杀了吗?听说还没有找到凶手。林茂三他好像也死了吧!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唉,想不到他们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你问我这些是为了查案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的。”苏画龄在调查“织女杀人事件”时,钟二筒将“春天读书会”的名单交给他。名单上面赫然写着谢祺祥的名字。这次遇见谢祺祥,他无非就是想碰碰运气,了解一下“春天读书会”。谢祺祥倒也如实作答,苏画龄听了宛然笑道:“你和他们仨关系怎么样?” “很普通。”谢祺祥简洁地回答了一句。 “普通?‘春天读书会’一共二十八人,人数不算多,互相之间关系不好的话,有点说不过去吧?”苏画龄笑了笑说。谢祺祥微微一笑说:“其实我不算正式会员。我接触这个读书会,主要是因为我的好朋友丹妙娟,她与余天海是恋人。余天海是读书会的负责人之一,为了壮大读书会,他怂恿丹妙娟劝我入会。丹妙娟聒噪得很,天天在我耳边劝说,我不得已才加入‘春天读书会’。入会不久,余天海、毛有丙就被杀了,丹妙娟也失踪了,读书会也解散了。说起来,我只参加过三期的读书会活动,除了丹妙娟,其他人都不熟络。” “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还有个问题,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他们仨之间的关系如何呢?”苏画龄再问一句。 谢祺祥显得有些为难:“我不是说了吗?我与他们不是太熟,接触不多,也不好说什么。真要让我说,我也只是对余天海稍微了解一点,毕竟他是我朋友的男友。余天海这个人很斯文,特别喜欢古代文学,唐诗宋词,可以倒背如流,丹妙娟最喜欢的就是他出口成章这一点。” “好,算是打搅你了。”谢祺祥既然与林茂三他们不熟,只怕也说不出什么,苏画龄也懒得问下去,客气地说了一句。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先回我哥哥那边去了。”谢祺祥同样客气。苏画龄点点头,谢祺祥转身向谢天赐走去。 灵妖语在舞厅里喝了好几杯酒,喝得头晕晕的。今晚她心情不大好,特别想醉一场,睡一觉。信哥走到跟前递给她一封信。她拆开看了一下内容,然后将信撕碎。信哥看她表情凝重,笑道:“灵妖语小姐,你没事吧?瞧你不是很开心呢!” “你管不着。”灵妖语站起来推开信哥,递给他一把钱结账,然后大步离去。她走出舞厅,看了一眼前面停滞待客的黄包车,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车夫正向她招手。灵妖语走上前说:“狗老大派你来的?”车夫点点头,灵妖语上车。 车夫拉着灵妖语来到一间饭馆门前说:“狗老大就在里边,你慢走。”灵妖语扔给车夫一块大洋,然后下车。饭馆里面没多少人,狗老大独自一人喝着闷酒,见灵妖语出现,急忙起来迎接:“姐,你来了。” 灵妖语醉眼蒙眬,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她说:“找我什么事?” “嘿,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记曾经叮嘱我去调查的事了吗?承你厚爱,借你福气,你让我办的事,都办好了。”狗老大扬扬得意地说。灵妖语眯眼想了想,酒喝多了,头沉沉的,有些东西都快记不起来了。狗老大恭敬地给她倒了一杯酒说:“让我给周摩西下毒的人,有个绰号,还挺洋气,叫什么‘堕天使’。” “堕天使?”灵妖语不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下去。” “这个堕天使是男是女,长啥样子,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我打探清楚了,这家伙的手底下养着一帮厉害角色,全是刀口上舔血的人。”狗老大说到这,灵妖语无趣地打断他:“这还用得着你说吗?”狗老大顿了顿,笑道:“堕天使组织了一个名为逆十字的俱乐部,与俱乐部往来的人,大多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如粮食工会的会长周本富,大同服装的马老板,《冬日新报》总编辑吴才智,还有码头船帮的大老板柯四海等等。” “你说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狗汉奸,你确定他们都是逆十字俱乐部的成员吗?”灵妖语整个人清醒起来,因为狗老大所念到的这些名字,清一色的亲日派,也就是大家口诛笔伐的汉奸走狗。如果狗老大没有说错,这家逆十字俱乐部应该藏着不少猫腻。俱乐部的领袖竟然是指使逆十字杀手到处杀人的堕天使,事情就更加明朗了。狗老大见灵妖语怀疑自己,他拍着胸脯说:“这些事,我都打听清楚了,绝无欺瞒,也无造假。” “好,狗老大,看来你本事不小,我没看错你,该给你的钱明天找人送给你。”灵妖语大方地说。狗老大嘻嘻笑道:“比较可惜的是我没能查出这个堕天使的真身。不瞒你说,这个堕天使狡猾得很,据说他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是俱乐部中的上层人物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我费尽心思,想尽办法,依旧没有见到堕天使的真面目。” “既然知道这么多,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他们的巢穴了。”灵妖语说完,狗老大站起来在她耳边轻声地将俱乐部的巢穴地址告诉她。她听完后淡淡一笑。狗老大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将堕天使的真实身份找出来交给你。”他踌躇满志,似乎已经准备好方案。灵妖语见他信心十足,笑道:“你要是能找出堕天使的真身,我再给你加钱。”对付狗老大这种下三流的人,唯有金钱与美色。听说加钱,狗老大乐开了花,端起酒壶就给灵妖语倒满酒。 灵妖语却没有再喝的意思,她站起来说:“我得走了。” “这个……你慢走。”狗老大见灵妖语长得漂亮,本想留下她陪自己多喝几杯,但他吃过亏,因此不敢乱来。 灵妖语走出饭馆,抬头望着暗淡的天空,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已经调查到逆十字俱乐部的地址,但她的心情却一点也美丽不起来。 苏画龄大摇大摆地走进凶杀现场,钟二筒已经派人将死者包裹起来。这一次,死的是一名窃阴师。所谓窃阴师,对苏画龄来说无非是一群装模作样的道士,他们自称为“三清上人,窃阴贯阳道”,说是茅山道法的旁系,修的是神秘莫测的窃阴法。骗子总能给自己想出各样式的名堂,这是苏画龄对窃阴师的理解。因是上海滩最近涌现的一帮伪道士,他们替人办法事时特别卖力,因此深受一些人喜欢。 被杀的这位窃阴法师,名叫赵玄天,道号“玄天子”,年纪四十来岁,个子偏瘦,肤色黧黑。他在替一户徐姓人家办丧事时呕血猝死。徐家的人见赵玄天死法离奇,因此报了案。 钟二筒来得早,赵玄天的尸体,已检查清楚。苏画龄到时,尸体已被清理走,他有些闷闷不乐。 “你求我一声,我便告诉你死者的情况。”钟二筒故意卖关子。 苏画龄呵呵一笑,知道钟二筒这是故意刁难自己。他故作献媚状,将身子倚在钟二筒胸口眨着媚眼娇声娇气地说:“二筒叔叔,快告诉我死者的情况嘛!快点,快点。”这话让钟二筒听得头皮发麻,他将苏画龄推开骂道:“平时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好了,我老实跟你说就是了。”苏画龄恢复原形严肃道:“多谢钟大队长。”钟二筒叱道:“少来了,我告诉你,这次凶杀事件与血菩萨有着极大的关系。” “血菩萨?”苏画龄怔了怔,血菩萨有一阵子没有作案了。 “不错,凤凰泣血,菩萨断喉。赵玄天的死状与绿绮、沙宝生差不多,胸口画着火凤凰,喉间塞着血玉地藏王,死法离奇,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赵玄天是外地人,他与绿绮、沙宝生他们好像面都没见过。这该死的血菩萨,你说他是为了什么而杀人?” “你去问问血菩萨呗!”苏画龄说完,长舒一口气,他和钟二筒一样不明白血菩萨的杀人缘由。钟二筒问:“难道说这不是人为的而是传说中那位被人冤枉的云游和尚苦行僧……” “别迷信了,那只不过是一则小故事罢了。钟队长,我听说你最近找了几个窃阴师回家看风水,你该不会也被他们骗了吧!我跟你说,这伙人就是一个诈骗团体,邪恶组织。别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他们真有那么厉害,赵玄天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苏画龄,老子喜欢做什么用得着你管吗?你给我好好查案子,别整天只顾着查探别人的私房事。”钟二筒生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你好。” “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调查什么。我说你没事去调查艾心法医做什么?她和血菩萨有关系?和逆十字杀手有关系?还是和夺命织女有关系?你说你把心思都放哪儿去了?你小子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也好,一个吊儿郎当马马虎虎的颟顸警探,一个邋邋遢遢装神弄鬼的神婆法医,你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钟二筒早就察觉了苏画龄跟踪调查灵妖语的事情。面对钟二筒的质问,苏画龄没有回答,他一向喜欢沉默是金。钟二筒见他不回答,埋怨道:“说来也奇怪,听说艾心这个女人离开法医研究所了。” 苏画龄只是微微一笑,这个世上,只怕也只有他清楚艾心与灵妖语之间的秘密。他当面拆穿她的身份,看样子她这是要抽身离开法医研究所了。他想了想,对钟二筒说:“我敬爱的大队长,你还不是一个鸟样,没事打探人家离开法医研究所做什么?别把心思老放在那个艾心身上,回来好好查案子吧!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赵玄天彻底地查一遍。”他反唇相讥,钟二筒怒不可言,指着苏画龄说:“你小子又来命令我,你……” “还有,查查逆十字俱乐部,我怀疑这个俱乐部与日本人有关。”苏画龄重点提醒道。在看到张良栋的笔记封面上写着“救国诗社”四个字后,他特意回去翻看了一遍被逆十字杀手所杀的受害者资料。看完后,他的思路清晰了不少,除了张良栋,其他人不是某些爱国救亡组织的负责人就是宣称过抵制日本、排斥东洋。这些受害者之间唯一的联系即是他们对日本人都不大感兴趣,而且极为讨厌日本人,同时属于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钟二筒愕然说道:“怎么跟日本人扯上关系了?这事不好办呢。” “大队长,为了案子,这事还得辛苦你走一趟。”苏画龄笑道。 钟二筒摇摇头说:“别指望我了。” “你别小看自己,你的老同学,念军校时经常欺负你的那个邓日波,人称‘老刀’的邓日波,你应该还记得吧?嘿嘿!我听说他最近在替秘密机关蓝衣社办事。蓝衣社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也不大喜欢日本人,你找邓日波查一查逆十字俱乐部,或许有线索。” 提起过往之事,钟二筒满脸迷惘。蓝衣社是由一帮黄埔军校出来的青年组织起来的社团。这帮青年联合起来,宣称救党救国,抵御外敌,近年来势头不小,声势浩大的他们已然与国民党政学系、中央俱乐部并驾齐驱。钟二筒的老同学邓日波的确在替蓝衣社办事,但他不怎么喜欢邓日波这种人,说要调查逆十字俱乐部,真心不知如何向邓日波开口。苏画龄见他在回顾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你怕什么?老邓这个人是阴险狡诈了点,但对你没有恶意。如果有他帮忙,我们肯定能将逆十字俱乐部挖个底朝天,哪怕他们有日本人撑腰。” “我想想吧!”钟二筒犹豫不决。 “行,我等你的好消息。”苏画龄捂嘴笑道。他听说过不少邓日波与钟二筒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邓日波,钟二筒早已追随大潮加入人见人敬畏的蓝衣社,而不是到淞沪警察厅任职。让钟二筒立马做决定去见邓日波,这可有点为难他了。毕竟,他对邓日波是有心理阴影的。 谢天赐三天都没有进一粒米,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家也不回,天天颓废地待在办公室。他无法理解谢天成的行为,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一向和睦,连口角都没有。这道坎,无论是谁来安慰,他都难以跨过去。尽管饭店最近的生意有所好转,但他还是提不起神。财叔其实挺心疼他的,关于饭店的事务,财叔自己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喝完最后一瓶酒,谢天赐把酒瓶子扔到一边,想着躺在椅子上睡一觉。这时,昙舞提着一篮子饭菜走进来。见到是她,谢天赐疯子一般骂道:“滚出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不敢面对你,不敢看你,不敢与你说话。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你为何要留下?你这个蠢女人,你别装了,快给我走吧!我实在不想伤你的心。” 他撒酒疯,能扔的扔,能砸的砸,骂人的话也是不经脑子。谢天赐如此劣行,昙舞却毫不在乎,她平静地将饭菜放在办公桌上。谢天赐哈哈大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想和我结婚,你别想了,永远也不要想。我不爱你,永远不会爱你。你有本事别赖着不走。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见到你,永远不想见到你。” 这些话,他似乎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后如同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谢天赐!”昙舞突然大喊一声。 谢天赐呵呵笑道:“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昙舞说完转身徐徐而去。 “傻婆娘,呵呵,傻婆娘。”看着昙舞离去的背影,谢天赐傻笑不已。 这一幕,站在门外的财叔全看在眼里,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安慰道:“少爷。” “财叔,别说了,我和昙舞完了。”谢天赐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有些话说出来也许很伤人,但不说出来,很伤自己不说,甚至更伤别人。” “我不是为了昙舞小姐的事找你。”财叔和蔼地说。 “怎么了?”谢天赐问。 财叔说:“东川株式会社的会长东川能又来电话了,说如果你不答应把饭店交给他们管理,他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恐怖。” “不管他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谢天赐冷笑道。 “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财叔提醒道。 谢天赐点点头。门外走进一个邋遢的身影,财叔识相地走开了。谢天赐冷然对着大步走向自己的艾心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告别。”艾心低着头轻声说。 “告别?什么告别?”谢天赐不明白地问。 “我不做法医了,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艾心吞吞吐吐地说。 “不见面最好,反正每次见到你,总是没有好事情。”谢天赐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告辞吧!”艾心朝谢天赐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谢天赐有点莫名其妙,他实在弄不懂艾心这是啥意思,但他也懒得去猜。 苏画龄拿着“春天读书会”成员的黑白集体照和尸体照片仔细比对,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中的丹妙娟活泼可爱,笑靥生花,十分讨人喜欢。被杀死的丹妙娟却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看着却像是迟暮的老婆婆。他有点搞不懂这一年的时间,丹妙娟怎么会从一个青春洋溢的女青年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婆? 一年前,毛有丙、余天海被杀了,还被凶手用绣花针扎成刺猬。苏画龄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丹妙娟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她。那时,他本以为丹妙娟能给自己提供帮助。没想到,一年过去,他见到了杳然无踪的丹妙娟。此时,她已经死了,死时同样被绣花针扎成刺猬。一年前突然失踪,丹妙娟固然被怀疑为“夺命织女”,现在看来,她显然只是猎物。丹妙娟沦为了刺猬,一身的绣花针把她扎得严严实实,这已经是第四只刺猬了。苏画龄又看了一眼读书会成员的合照,只怕夺命织女的下一个目标仍在其中。 “钟队长,查过其他人了吗?”苏画龄收起照片问旁边忙着询问报案人的钟二筒。 钟二筒说:“大部分会员已经离开上海去往各地,查起来比较困难。” “有人回到过上海吗?” “不清楚,一年前,毛有丙和余天海被害后,读书会的成员人心惶惶,能跑的都跑了,谁都害怕惹祸上身。对了,谢家大小姐不也是会员之一吗?你问过她了吗?” “问过了,她根本不知情。”苏画龄如实回答。 钟二筒突然想到什么,说:“有个叫招振强的男学生,你还记得吗?” “招振强?好像记得。”苏画龄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一年前,他的确见过看上去如同一只病鸡的招振强。此人也是春天读书会的成员。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招振强沉默寡言,半边脸还被烧伤了,留有很大一块疤痕。他性格有点自卑,似乎也不大喜欢与人交往。听说他能加入读书会,还是跪着求余天海答应的。读书会的成员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人,背地里没少欺负他,还给他取了个“野猪皮”的愚蠢绰号。当年,为了查案,苏画龄询问过招振强,对方支支吾吾,交代的情况没带来任何帮助。钟二筒重新提起这个人,苏画龄挺意外,于是问道:“那个招振强,他怎么了?” “这小子看着不起眼,本事还挺大。你看《华娱周刊》了吗?有一篇专访专门写他。他现在可是上海滩炙手可热的电影编剧,这一年来,他写了三部电影,部部大卖,深受那些电影公司老板的热捧。”钟二筒没事倒也喜欢看些八卦刊物。 “人不可貌相。”苏画龄感慨道。 “看到这篇文章,我翻看了一下织女杀人事件的记录。我们当初给读书会成员录口供时忽略了一个细节。成员孟泽在口供里提到一件事,说的是招振强的一个怪癖。” “怪癖?”苏画龄遽然问道。 “不错,孟泽与招振强曾经同住一个宿舍,他说招振强喜欢在半夜三更起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绣花。”钟二筒细细地回忆着。 “招振强竟然有午夜绣花的怪癖?为何不早说?”苏画龄责怪道。 “当年我与你急着去寻找失踪的丹妙娟,孟泽的这份口供忘记看了。”钟二筒说。 苏画龄摸着下巴说:“看来这个招振强嫌疑最大。” “嫌疑是大,但说他是杀人凶手也不合理。他既然杀了毛有丙和余天海,我们又没抓到他,他应该逃走才对,为什么留在上海滩做编剧呢?沉寂了一年,现在大红大紫,总不能出手杀了林茂三和丹妙娟自毁前程。” “他在哪个电影公司做编剧?”苏画龄问。 “光华明星公司。” “好,我这就去拜访他。每个人的阴暗面,也只有自己知道,表面的光鲜总会让人的双眼蒙蔽。招振强,这小子只怕没那么简单。”苏画龄说完单枪匹马往光华明星公司而去。 等他来到光华明星公司,公司的人告诉他,招振强为了宣传自己编剧的电影《粉红羔羊》,刚刚与导演、主演们一同坐火车去了南京。 苏画龄有点失望,离开光华明星公司,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想起自己正在办的几个案子,心中泛起一丝凉意。忍不住哼起一句诗歌:人生如蜉蝣,繁华似春梦。众生,卑微如尘埃,令人怜惜。 灵妖语来到狗老大所说的地址,然而只是一栋空房子。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物品。她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恼怒不已,心想是不是被狗老大给骗了。她在屋内检查了一遍,发现地板上有不少划痕,墙壁上同样也留有不少痕迹,墙边还有一些水渍。看样子俱乐部被转移走了。她伸手揉了揉脸,思忖着,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小心!”一条人影飞身扑向她,将她抱住滚到了墙角。嗖嗖嗖,三支利箭从门外射进来,射穿了灵妖语所站位置的地板。她心中一骇,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一看是苏画龄,忍不住骂道:“奶奶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苏画龄反问一句。 灵妖语怒道:“你是不是跟踪我?你这个跟踪狂,信不信我宰了你喂狗?” “别说了,先活命吧!”苏画龄说完,嗖嗖嗖,几支利箭又飞射进来,险些射中他们。灵妖语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很清楚,这是俱乐部的主人堕天使留下的箭客,对方似乎察觉到她会来这儿。摸不清箭客的所在位置,灵妖语有些为难,箭客不停地发箭,这对她来说极为不利,一不小心就会被射中。 “你身法好,学兔子蹦蹦跳,我来找箭客的位置。”苏画龄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枪对匍匐于地的灵妖语说。 灵妖语伸手要枪:“你来学兔子蹦蹦跳,我来杀箭客。” “大姐,生死攸关,你跟我争什么?箭客都快夺走你的命了。”苏画龄调侃道。 灵妖语骂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你怎么能让我一个女人去当诱饵?” “枪是我的,你爱跳不跳,我对你的枪法不信任,再说了,我身法可没有你那么灵活,万一……” “万一个屁,快把枪给我,你别幼稚了,好不好?”灵妖语破口大骂,苏画龄想还嘴,嗖的一声,一支箭飒然从他胯下穿过去,差点让他断子绝孙。他气极,将手枪扔给灵妖语说:“你要是不能一枪毙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身子一纵冲到屋子中间学着兔子跳来跳去吸引箭客的注意力。灵妖语飞身拿住苏画龄丢过来的手枪,瞅准时机,朝着箭客射箭的方向嘭嘭嘭开了几枪。灵妖语拿枪的那一刻,箭客看准突然冒头的苏画龄,连射出五支箭。还好苏画龄身手敏捷,五支长箭均是擦身而过。然则,灵妖语也不错,看准飞箭的方向找准箭客的位置,子弹如同流星般飞出,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窸窣几下,箭客负伤逃离了。灵妖语回头看了一眼苏画龄,苏画龄嬉皮笑脸地盯着她说:“枪法不错。” “你也不错。”灵妖语将手枪扔还给苏画龄。 苏画龄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山人自有妙计,以你的智商,我说的话,你也不见得明白。”灵妖语揶揄苏画龄。 “算了,总之,逆十字俱乐部算是彻底隐藏起来了,咱们再想找到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苏画龄苦恼地说,为了查出俱乐部的地址,他苦口婆心说服队长钟二筒去见邓日波。邓日波倒也没令他失望,没多久便托人给他带来俱乐部所在地址。但没有想到的是,赶到这里时,俱乐部已经被挪走,一根毛也没有留下。 灵妖语冷笑道:“只怕堕天使的消息比我们更灵通。不过,只要他还在,俱乐部就还在,不怕找不到他们。” “听你这话,我信心倍增。你有没有兴趣联手呢?咱们联手一起查这个俱乐部。就好像刚刚一起退敌,配合起来倒也默契。”苏画龄向灵妖语发出邀请。 灵妖语哈哈大笑道:“我需要和你联手吗?除非我瞎了眼。” “你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坏?才这么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苏画龄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好了,想找出堕天使,打垮逆十字俱乐部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有他们的一份秘密情报,你要是听了,一定会很感兴趣。” “什么狗屁情报?哪里捡来的?”灵妖语问道。 “堕天使带着成员正在策划进行一项名为‘樱吹雪行动’的暗杀计划,他们想要暗杀的名单,我已经拿到手了。”苏画龄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这正是邓日波派人交给他的。他特别理解邓日波的做法。蓝衣社和他们一样,都在追查以堕天使为首的逆十字俱乐部,这份“樱吹雪行动”的名单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取的。本来邓日波不想交给苏画龄,但是钟二筒的出现使得他改变主意,他想利用苏画龄这帮警察厅的人处理堕天使与他那逆十字暗杀组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借刀杀人更好玩更令人自满的事情了。虽说苏画龄知道邓日波心里的想法,但也非常乐意去当这把“尖刀”。有了“樱吹雪行动”的名单,他就可以反客为主将堕天使一伙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说完后,手指一抖,捏于指间的名单飘落于地。他知道灵妖语迫于自尊,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所以才故意将名单在她面前扔掉。扔掉之后,苏画龄冷哼一声,潇洒地往外走去。 “有病。”看着苏画龄远去的身影,灵妖语骂了一句。她过去捡起地上的名单,摊开看了一眼,“谢天赐”三字赫然在列,这个名字如同一根针刺在她手上,指尖一颤,名单再次落地。 第九章 瓮人尸 第九章 瓮人尸 暖洋洋的晨曦肆意挥洒在这座看似繁华的城市,为了糊口,老百姓陆续起来,沉寂一晚上的街道慢慢地变得热闹。繁忙的南京路忽然走出来一个怪物,把大家给吓坏了。怪物没有脑袋,罩于一个陶瓮之中,只露赤裸四肢在外,四肢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锐器扎穿,不停地渗出鲜血。藏在瓮里的怪物徐徐走在大街上,一路走,一路滴血,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蜗牛。 一大清早见到这种异物,早起忙活的人无不驻足观望,远远地议论着,没有一人敢靠近。 走了差不多两百米,怪物停了下来,在原地开始旋转。从左往右转动着的瓮怪宛如一只陀螺,越转越快。观望的人啧啧称奇,瓮怪转了几分钟,轰然一声,黑色的陶瓮爆炸了,吓得围观的人四下散开。黑瓮爆裂,一条赤溜溜的身体倒在地上。大家惊慌失措,不敢上前,见人久久没有动一下,一个早起捡粪的老头撑起胆子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怪人,伸手摸了摸,身体冰冷如雪,僵硬如铁,他急忙收手,仓皇地朝着四边围观的人喊了一句:“死人了!” 苏画龄本想好好睡个懒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电话铃声,铃声响,准没好事。钟二筒在电话里告诉他,南京路有人死了。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马上就到。说来也奇怪,平时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钟二筒队长居然亲自给他打电话,感觉如同在做梦。他起身洗了一把脸,选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与一条黑色长裤,整理好便出门打黄包车去南京路。 死者死得离奇,大家都说死者中邪了。邪术这种东西,苏画龄自然当作一个笑话。听说死者藏在黑陶瓮里走路,走着走着就死掉了,这点令他很好奇。在尸体四周确实也散落着无数的黑陶碎片,最诡异的还是死者的尸体。尸体一丝不挂,四肢被割开十几道小口,还留有淤血。尸体的胸口被人用丹砂画了一道符,这道符有点鬼画符的意思,完全看不懂。 “死者为男性,名字叫田晖珃,三十六岁,皇冠帽子店的老板,据说已经失踪三天了。”钟二筒跟苏画龄交代了一句。苏画龄蹲在死者身边,眼睛盯着胸口那道符。钟二筒蹲说:“死得如此离奇,估计是被人灌迷魂汤了。” “这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苏画龄伸手在田晖珃喉部摁了摁,似乎有什么硬物堵着。钟二筒也伸手在死者喉部摁了摁:“好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苏画龄指着胸口的血色符号说:“这道符画得潦草,但我认得其中的两个字。”钟二筒疑惑地看向苏画龄,他手指放在血符的中间地带,“地藏,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地藏’二字。” 钟二筒顺着苏画龄指的地方看,好像也能看出“地藏”二字。他对苏画龄投来刮目相看的眼神:“这么说,这件案子与血菩萨有联系。” “有没有关系,割开死者的喉咙便知。”苏画龄稳稳地说。钟二筒叫手下拿来刀子,递给苏画龄说:“你来。”苏画龄接过,手起刀落,死者的喉咙被他开了一刀。苏画龄伸出二指在喉咙内掏了掏,果真没有猜错,死者喉部确实堵着硬物。苏画龄面露笑容,稍用力将东西掏出,那是一枚玉雕菩萨,血淋淋的菩萨露着一副慈祥的宝相,让人看着怪可怕的。钟二筒盯着血玉菩萨,嘴里骂道:“他奶奶的,又是这个混球。你说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把玉雕的菩萨塞进死者的喉咙,这是要做啥?” “除了血菩萨,谁知道呢?”苏画龄对“血菩萨”这位连环杀手有点捉摸不透,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又是如何选择自己杀戮的目标呢?从火凤凰图案到把人塞进黑瓮,这有些匪夷所思。钟二筒忧心忡忡地说:“血菩萨已经杀了不少人,眼下又死了一个,局里的领导只怕不会再给我们太多的时间。苏画龄,你得想个法子逮了这血菩萨。” “住在你家里帮你看风水的那位窃阴师还在吗?”苏画龄问了一句。 钟二筒摸着脑袋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最近他痴迷窃阴之道,以看风水的名义将一位窃阴师留在家中做客。苏画龄突然这么问,心里不由得发虚,因为他明白苏画龄不喜这些。 “我想见见他。”苏画龄笑道。 “咦,你不是不信这个吗?”钟二筒不解地说。 “少啰唆,快带我去见见他。”苏画龄认真地说。钟二筒知道他不是胡闹,将案发现场交给副队长后带他离开。 来到钟二筒家院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一件灰色长褂手持一把银色的长剑腾挪闪动着,像是某位江湖大侠练习晨功。不用问,苏画龄便猜得出这正是豢养在钟二筒家的窃阴法师,他也不客气,大步上前说:“我叫苏画龄,钟队长的手下,不知道阁下贵姓?”白头老道眯着眼运着剑,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顾修炼自己的功夫。苏画龄恼怒不已,钟二筒拉着他说:“你别急,等大师练完了功,咱们再问。” “真能演。”苏画龄骂了一句跟着钟二筒进屋。钟夫人端了桂花糕与茶水来招呼苏画龄。喝着茶,钟二筒问:“第一次来我家吧?”苏画龄点头,他与钟二筒关系不温不火,之前从未来过。钟二筒笑道:“你小子看着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也有那么一点本事。虽说我看你不爽,但是,私是私,公是公,我总不能一直把你看扁。” “你倒是真性情,我欣赏你这点。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窃阴师不能信。你好歹也是一大队长,千万别让这些骗子给忽悠了。”苏画龄提醒道,他知道钟二筒最近想跟那些窃阴师学什么窃阴法窃阴功。钟二筒呵呵笑道:“我的私事你就别管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窃阴师说修了窃阴法,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滋阴壮阳,包治百病,这都是屁话,除了呆瓜,谁会信呢?你瞧瞧外面那老头,把自己整得跟庙里的老神仙似的,要我说就是心里有毛病,做个普通人多好。”苏画龄念叨着。钟二筒哪能听得下去,走出大堂去招呼白发老道。一刻钟后便带着老道进来。老道装模作样地坐在苏画龄身边说:“在下殷至刚,听钟队长说,你找我有事。” “我只是想问问你,在你们窃阴师这一脉,有没有关于‘地藏’二字的符箓?”苏画龄受不了殷至刚的做派,他想早点把自己的问题问完,然后走人。 “地藏?呵呵,看来你们就快查出来了。”殷至刚的话让苏画龄一愣。 钟二筒这时候说:“我把案子说给殷大师听了,大师似乎知道点什么。” 苏画龄抿嘴一笑,“要是大师能帮助我们破案,这再好不过了。” “帮你破案可以,不过你们得付钱给我,不多不少,一千块大洋。”殷至刚脸皮厚得不行,竖起一根手指对苏画龄说。 苏画龄尴尬,哈哈笑道:“大师果真性情中人。你要是能提供线索,区区一千块大洋,根本不是问题。你要是骗了我们,我保证你下辈子将会在监牢里度过。”钟二筒瞪了一眼苏画龄,苏画龄低声跟钟二筒说:“这点钱,你先从局里申请,万事由我担着。”钟二筒啼笑皆非,不再说什么。殷至刚冷哼一声说:“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骗你们。你们所追查的血菩萨,与我有一面之缘,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件案子难不成与窃阴师有关?”苏画龄心里嘀咕着,种种奇怪现象表明,血菩萨杀人确实与常人不同,如果与诡异的窃阴师联系在一起,这倒也说得通。 “殷大师,你继续说。”钟二筒在一旁催促道。殷至刚故意放慢嗓门,无非是没有见到大洋,见钱眼开的他怎会轻易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呢?钟二筒催促他,他想了想,吊人胃口地说:“你们见到的地藏字样的符箓,在我们这一派里叫作‘地藏颂灵符’。至于啥用途,我不方便说,我们毕竟是有规矩的人。不瞒你们说,血菩萨的确是我们这一门的人,只是他走火入魔了。他这个人诡计多端,想找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到底是谁?”苏画龄问道。 “凤凰泣血,菩萨断喉,这是窃阴功的秘诀而非那个什么云游和尚的传说。修炼窃阴功的人达到一定层次后,需要食人血,夺人魂,用别人的血与魂来提升自己的修行。菩萨灌喉,凤凰缠身,以血玉菩萨拘禁他人之魂来养身护体。完成这个层次之后,修行者会进入另外一个层次,那便是亡魂入瓮,腐水沐身。修行者用禁咒灵符将死者的魂封印在瓮,然后瓮装腐尸,尸体化为腐水,再用腐水沐浴。”殷至刚慢慢悠悠地说着,苏画龄、钟二筒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殷至刚继续说:“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至于谁是血菩萨,你们把一千个大洋拿来,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答案。” “瞧你这话说得,这不都是《唐传奇》里的故事吗?谁会信呢?”苏画龄不以为然。 “你会相信的。”殷至刚冷笑着。 苏画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窃阴师的把戏还真不少。对了,我有个问题问问你,你认识一位额头上长着肉瘤的窃阴师吗?” “嘿嘿,你想套我的话。”殷至刚发现了苏画龄的小聪明。 “你……”苏画龄有些生气了。 殷至刚嘿嘿笑道:“苏画龄,血菩萨这个案子,看来你也查得七七八八了。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修习窃阴功的至高境界便是脑生菩萨。古书有云,仙留额头,羽化成神。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把钱拿到我面前来,我会老老实实地把下半段说完。” “知情不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画龄怒道,殷至刚的说法尽管诡谲,但他没法不相信。殷至刚在他面前太淡定了,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孤傲表情。别的不说,只怕殷至刚真的知道“血菩萨”是谁。只是殷至刚见钱眼开的傲慢态度,令他极为不爽。 “你们把我抓起来也没用,不见钱,我是不会说的。”殷至刚毫不畏惧地说。 苏画龄冷笑道:“听你的说法,没准你就是凶手。” “我是不是血菩萨,你们心知肚明。”殷至刚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看他稳如泰山的样子,苏画龄急不可待,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苏画龄将钟二筒拉过来说:“你觉得怎么样?靠得住吗?要不你回局里申请一千块大洋。”钟二筒有点犹豫。殷至刚摸着自己一头的白发说:“若想破案,还得靠我,要不然还会死人。血菩萨已经疯了,他若不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他是在刺激苏画龄、钟二筒二人。苏画龄火冒三丈,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偏偏卡在了钱眼上。 殷至刚说得头头是道,苏画龄已然相信他知道真凶。钟二筒还在犹豫,殷至刚继续笑道:“再赏你们一个线索,静安寺路138号有个楚家荒宅,你们去那儿,或许能……”说到这,也不知为何,他嘴角突然流出一丝血迹。 “殷大师,你的嘴巴流血了。”钟二筒惊惶地指着殷至刚的嘴角叫道。殷至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然后呕吐,一口黑血喷出来。苏画龄和钟二筒不知所措。殷至刚惨叫一声站起来,想说什么,嘴巴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殷至刚捂着心口瞪着二人,身子晃了晃,然后倒下了。钟二筒一探殷至刚的鼻息,没有气了。苏画龄走过去端起殷至刚的茶杯看了一眼,说:“难道茶里有毒吗?我刚刚也喝了,怎么没事?”说完喝了一口殷至刚喝过的茶。 “苏画龄,你别乱来。”钟二筒急了。 苏画龄摆摆手说:“放心,茶里没毒,看情况,早就有人向殷至刚下毒手了,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殷至刚知道那么多事情,可惜了。他的卧室在哪儿?带我去瞧瞧。我想他一定跟血菩萨见过面了。” 两人来到殷至刚的房间,苏画龄转了一圈,然后叫钟二筒把殷至刚的包袱拿过来。殷至刚死了,苏画龄毫无忌讳地将包袱打开,里面装着不少道门法器,铃铛、铜钹、黄符、五色纸等等。除此之外,只剩下殷至刚的两套道袍。苏画龄有点急了,甩了甩包袱,结果掉出一张旧照片。 照片斑驳,上面的人物模糊不清。照片里一共三人,两男一女。苏画龄眯眼看了许久都没有辨认出,反倒是钟二筒眼神犀利,指着照片内的两个男人说:“左边那个是殷大师,右边那个不就是……不就是赵玄天吗?” “赵玄天?”苏画龄想起前不久死掉的窃阴师赵玄天,“他们怎么会混在一块?” “千真万确,确实是赵玄天,他鼻头有颗痣,你不记得了吗?”钟二筒肯定地说。 苏画龄想了想说:“这么说,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呢?年纪还挺老的。” “照片拍摄时间蛮久了,你说赵玄天会不会是殷至刚的孩子?那个女人则是殷至刚的老婆。”钟二筒问。苏画龄摇摇头说:“看着不像,赵玄天被血菩萨杀了,殷至刚如果是他的父亲,肯定会想着给他报仇,那么殷至刚就不会惦记着我们的大洋。” “你说得也有道理,照片上三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家子。”钟二筒盯着照片说。照片内,女人端正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穿着一件鹅黄色旗袍,五官模糊,看不出年纪。但她手里拄着一根蟠龙拐杖,年纪估计不小了。殷至刚、赵玄天规规矩矩鹌鹑般站在女人身后,他们俩表情严肃,丝毫不敢马虎,看着更像是师傅带着两个徒弟。 “你先处理殷至刚的尸体再去查查赵玄天与照片内这个女人的关系。我去殷至刚所说的那个楚家荒宅瞧瞧。”苏画龄沉默了一下说。两人分好工,各办各的事情。 接到谢祺祥电话时,谢天赐难过无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饭店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弟弟的事情也没有查清楚,家里又出了事。父亲谢圭章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卧床不起。由于无法接受谢天成的死,谢天赐有一阵子没回家了。他让小驹开车载他回公馆,来到父亲的床前。谢圭章刚好睡着,他不便打搅,默默地在床边坐下来。 谢祺祥与龙语馨在一旁悉心照顾着,他向她们了解父亲的状况。一向早起的谢圭章,今早有点反常,午饭时刻,还没下楼。龙语馨有点担心,因此去谢圭章的房间探望,这才发现他跌倒在床下。谢祺祥想去找医生,谢圭章却没有同意。谢祺祥着急了,只能打电话找谢天赐求助。 “公公他或许是接受不了天成的死,知道天成被害后,老人家看上去很难过,嘴巴里一直念叨说要去抓凶手。人海茫茫,杀死天成的人,在何方呢?”龙语馨难过地说。谢天成的阴谋,她是清楚的,但她失去了丈夫,难免有些接受不了。谢天成的死,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谢圭章,毕竟他不知道谢天成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这些天,谢圭章、谢祺祥无形地给了谢天赐不少压力,让谢天赐尽快找到凶手。谢天赐也因此躲在饭店,不敢回家。父亲的心情,谢天赐能理解,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圭章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杀死天成的凶手找出来。” “哥,老爸他不吃药,也不看医生,这样子是扛不了多久的,等他醒了,你一定要劝劝他。”谢祺祥对谢天赐说。谢天赐点点头,“这段日子你们好好照顾他……”话没说完,床上的谢圭章突然动弹一下,嚷道:“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惊慌失措的他想起来又起不来,嚷着,挣扎着,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这一幕把谢天赐三人吓坏了,他们赶紧上前安慰。谢圭章情绪慢慢稳定,忽又如同疯子般抱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的脑子要爆开了,你们别想吃了我的脑浆。吃了我的脑浆能长命百岁,谁也不准吃。” “怎么回事?”谢天赐见到谢圭章这副模样,回头问谢祺祥。 谢祺祥难过地说:“他一直嚷着不能吃他的脑浆,还说喝了他的脑浆能长命百岁,唉,老爸他只怕是疯掉了。我叫了医生来,他根本不让医生靠近他。老爸讳疾忌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哥,想想办法救救爸爸。”说完她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一边的龙语馨看不过去,眼睛也红了。 谢天赐坐在床上,他伸手想去摸谢圭章的脑袋。谢圭章戴着一顶白色毡帽,谁也没法让他脱下。见谢圭章脑袋疼,他想去帮忙揉揉,谁想刚刚碰到帽檐,谢圭章张口咬了谢天赐手腕一口,“不许碰我,你们这些妖孽,想吃我的脑浆,没门,没门。” “我是天赐,你看清楚了吗?我不是什么妖孽,我是你的儿子。”谢天赐哀声说道。谢圭章似乎不认识他了,他心里又悲又愤。谢圭章冷笑道:“儿子,儿子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说完嘻嘻笑着拿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谢天赐无奈地站起来往外走去,谢祺祥、龙语馨跟着出来,谢天赐叮嘱道:“你们好好想办法让老爸见医生,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老爸后半辈子都这副模样。”谢祺祥、龙语馨频频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走出家门口,谢祺祥追了出来说:“哥,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昙舞姐。”谢祺祥已然听说谢天赐与昙舞之间的事情。 谢天赐摇摇头说:“我和她已无瓜葛,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没有娶她过门是我不好,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和她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不,我不是说这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昙舞姐不见了。我和她本来约好去看电影,结果她没有出现,我去她家找她,同样找不到。你也知道,昙舞姐她不是一个会爽约的人,她做事一向规规矩矩,有头有尾,既然答应了我,就算来不了,也会电话里跟我说一声。可是昙舞姐人失踪了,电话也没有一个。她杳无音讯,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了?”谢祺祥担忧地说。 谢天赐凝眉答道:“她坚强得很,不会因为我而做傻事。” “坚强只是外表,你拒绝了她,她真的很受伤。但她的为人你我都清楚,她一向心宽,自然不会为了你而寻短见。只是家里最近坏事不断,我真的……”谢祺祥忧虑得都快说不清楚了。谢天赐叹了一口气,他了解昙舞,尽管不爱她,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而寻死,但是她怎么失踪了呢?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幕幕血案,他手心不由得沁出了汗。 “我这就去派人寻找昙舞,你别太担心,在家看好老爸,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谢天赐安慰了几句。谢祺祥点头说好,他才上车回饭店。 灵妖语显得有些孤独,从法医研究所辞职后,她成了夜间的幽灵。世上再没有“艾心”这个人,只剩下一副空壳的灵妖语。她有点舍不得全建业,舍不得小小君,但她必须离开。想起自己混入法医研究所的目的,至今还有些可笑。她孤独地喝着酒,能让她稍微有些安慰的是耳边轰鸣的音乐,眼前优雅的舞姿,还有手里迷魂的红酒。扮演“艾心”这个角色,她有点疲惫,眼下没有“艾心”这个人了,她一身轻松。她觉得自己有点糊涂,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思考着,回想着,烦着,一条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昙舞?天赐的老情人,呵呵。”灵妖语看着人群中的昙舞冷哼了一句。昙舞此时正喝着闷酒,看上去闷闷不乐,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每一杯都是满满的。喝得脸红红的昙舞还在嚷着要酒,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长发男子,在昙舞耳边嘀咕了几句。昙舞听完笑了笑,然后跟随长发男子走了。 灵妖语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她有点好奇,那个长发身姿似乎在哪儿见过,因为没有看到脸,所以不好推测。出了舞厅的大门,长发男子把昙舞送上一辆汽车。灵妖语以为长发男子会带着昙舞离开,没想到他没有上车。汽车载着昙舞走了,长发男子突然转身,灵妖语吃惊地转向一边,心里忖道:“竟然是他。” 此刻,一帮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舞厅内走出来,他们围住长发男人。长发男人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说完之后,那帮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两人守在长发男人身边。灵妖语在一旁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既惊讶又惊喜。长发男人带着两个手下上了三辆黄包车。 灵妖语叫了一辆黄包车跟着。 他们来到了四川北路一栋洋楼面前,下车后,长发男人带手下翻墙爬了进去。灵妖语也纵身跟上。三个男人进了洋楼,灵妖语只得在外守着。俄顷,里面传来几声枪响,三条人影飞身跑出来翻墙离开。 “下手真快。”灵妖语走出来。她没有想到这些人下手那么快。她冲进洋楼。洋楼大厅死了两个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仆人。走上二楼,过道躺着一具小孩的尸体,大概七八岁。走廊尽头是一间卧室,卧室的门敞开着。灵妖语快步走过去,进门一看,地上躺着一具男尸,床上躺着一具穿着西洋睡衣的女尸。她走近男尸,男尸手里抓着一把手枪,可惜子弹一发都没有打出来。她端详着那男人,四十来岁,穿着一件白色浴袍和赭色拖鞋,头发还湿湿的,看来刚洗了澡。男人肋下中了两枪,血汩汩流着。 灵妖语环顾四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思索着,一只手抓住她的右脚,她低头看了一眼,男人居然还没死。她想到了什么,蹲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何要杀你?” “我叫常绍云,我是风华剧社的负责人,麻烦你去告诉唐香玉,叫她小心点。”常绍云说完嘴巴吐了一口血。灵妖语伸手拍拍他的脸颊,一动不动,死掉了。 灵妖语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是自己运气太好了,瞎猫碰到死老鼠。逆十字俱乐部“樱吹雪行动”的名单上,风华剧社的“常绍云”与“唐香玉”排在第十二与第十三位。这么一来,灵妖语精神抖擞,心间的阴霾全没了。是时候了,是时候去揭穿逆十字俱乐部“堕天使”的真实面目了。 楚家的宅子废置有三年了。三年前楚家发生了一起命案。楚家的大公子楚轶男为了与父亲争女人,亲手砍死自己的生父和父亲的三个小老婆。之后,楚轶男自杀了。一天之内,五条人命,算得上是惨绝人寰。那年,苏画龄青涩得很,但他对这个案子很熟悉。楚宅出了人命案,随后又发生几次闹鬼事件,住在宅子中的二公子楚铁男、三公子楚秩男都怕了,相继带着自己的家眷离开。闹鬼凶宅,名堂响亮,无人敢来居住,楚家大杂院也就这么荒置下来。 苏画龄推开楚家蛛网成堆的大铁门,吱呀一声,阴风阵阵,使得他打了个寒战。荒凉的宅邸,野草比人还高,凉飕飕的气息让他的心紧紧地绷着。 顺着没有长草的回廊走向内院,苏画龄心情很糟糕。宅院内除了野草还是野草,破窗烂门内还是野草,残留的物品早被清之一空。查看了好几个厢房,到处是野草、灰尘、蛛网、朽木,丝毫没有半点人气。这让苏画龄心生去意,他感觉殷至刚这个江湖混子骗了自己。来到后院,院内摆着十几口大水缸。水缸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周围长满了毫无生机的野花野草。他走向水缸。楚家以前是做豆酱的,这些水缸,估计是用来装豆酱的。水缸又高又大,不容易搬动,所以没人打它们的主意。走到水缸前,一股臭臭的味道传出,以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这股味道太熟悉了,是尸体的腐臭味。 循着尸臭,他伸手将一块盖在水缸上的木板移开,臭味熏天,险些将身经百战的他熏晕。他捏起鼻子,仔细看了一眼水缸内部。一具腐烂的男尸蜷缩着躺在缸内,腐烂的臭水漫过了他的胸口,看样子已经死去很久。他叹了一口气,除了这个水缸,前面还有十三个水缸,他走到第二个水缸边上,迅速移开木板。这一只水缸内没有尸体而是装着一只黑色陶瓮。 看到陶瓮,苏画龄思路清晰了不少。诚然,死于南京路的田晖珃就是被黑瓮装着。他伸手将瓮口的盖子推开,一股恶臭冲出来,水缸周围的花草都要枯萎了。苏画龄干咳几声,伸长身子探头看了一眼底部,随着发出的阵阵尸臭,他看到一堆白骨,恐怖至极。苏画龄骂了一句“该死”。他走到第三个水缸,拿开盖子,同样是一个黑瓮,与第二个不同。黑瓮多了四个孔,多了四肢,死者被装进黑瓮,手和脚伸出孔,留在瓮外。这一幕,与田晖珃差不多。 接下来,第四个到第十三个水缸都被苏画龄给掀开了,这些水缸内均摆着一个黑瓮,情形同第三个相同,死者被装进去,手和脚露在孔外。死人与黑瓮合二为一成为了瓮人。这些死者与田晖珃不一样的地方是由于他们死得比较久,肉已经腐烂,尸体流出的汁液挤压在水缸底部。这些糜烂的肉汁散发着阵阵恶臭,令人倒胃。 来到第十四个水缸,盖子被推掉了,里面什么也没有。苏画龄脑子里开始想起田晖珃,他已经猜出几分。田晖珃被凶手抓到楚家大院,然后杀掉制作成为瓮人。但凶手想不到的是,田晖珃没有死透。等凶手离开,田晖珃醒了过来,他跑出了楚宅。但田晖珃怎么跑到南京路去的?他想不明白。可惜的是田晖珃小看了凶手,凶手早已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为了万无一失,凶手早已给他服下毒药。最终毒性发作,难逃一死。 “亡魂入瓮,腐水沐身”,苏画龄记起殷至刚说的话,一阵阴风吹来,他哆嗦了一下。抬头望着这一片水缸,缸内摆着的一个个瓮人,何其惊悚?他感到很无奈,朝着死者们鞠了一躬,“各位大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抓住血菩萨,不会让你们死不瞑目,你们安息吧!”尸臭随风四散,这股臭味笼罩着整座宅邸,苏画龄说完后,即刻离开。 离开楚家大宅,苏画龄找了一个能打电话的地方给局里禀报在楚家大院的新发现。没多久,警局的人来了,荒置了三年的楚家大宅院再次热闹起来。 没有昙舞的下落,谢天赐备感内疚,假如他没有发酒疯,没有对昙舞说那番话,或许她就不会消失。他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找,还是没有她的踪迹。家中的父亲卧床不起,又不肯见医生。诸事不顺,谢天赐焦虑得染上了鸦片。他在办公室抽了几口,精神稍稍放松一些,这时一个长发翩翩的高大男人缓缓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尔东,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呢!”看到龙尔东到来,谢天赐欣然笑道。 龙尔东走到了他面前,谢天赐脸色大变,眼睛盯着龙尔东右手拿着的手枪说:“尔东,你这是做什么?” “谢天赐,该你死了。”龙尔东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谢天赐心口,咬牙切齿地说。 第十章 凶影 第十章 凶影 谢天赐惶然不已,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凝住了。龙尔东肃然走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预谋很久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面对冷冰冰的龙尔东,对谢天赐来说,这是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他觉得这是玩笑,这是龙尔东的恶作剧,他尴尬地笑笑,轻声说:“别闹了,我可没有心情跟你玩这个。”龙尔东用冰冷彻骨的口吻说:“这不是瞎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从我和我妹妹进入你们谢家开始,你与我之间必有一死。” “怎么会?你这样子,我都有些认不得你了。”谢天赐有些心惊,觉得龙尔东说的话有些奇怪,他成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完全不懂龙尔东所指为何。比起那个热情洋溢、谈吐文雅的龙尔东,眼前的龙尔东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这些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谢天赐有点跟不上。龙尔东恶狠狠地说:“你别假惺惺了,和你们这一家恶心的人一起生活,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白天,我得嬉皮笑脸地迎合你们;晚上,我孑然垂泪,悲痛莫名。如果不是你们,我和我妹妹过得该有多幸福,多甜蜜。你们这群伪善的人,明明犯了错,还想装菩萨。” “我不懂你说什么?”谢天赐无辜地望着义愤填膺的龙尔东说。 龙尔东冷笑道:“我见到你们就觉得恶心,至于这是为什么,下地狱去问谢圭章这个老畜生吧!”他举起手里的枪,眼看就要扣动扳机。门外传来灵妖语的声音:“龙尔东,想不到你就是逆十字俱乐部的老板‘堕天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龙尔东听到女人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灵妖语,他笑道:“哼,你也来了。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揪着我不放,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呢!”灵妖语缓步走来,一点惧色都没有。 谢天赐听完他们的对话,瞪着龙尔东说:“你是堕天使?那么……那么是你杀了天成?”龙尔东卷起嘴唇一笑,并没有回答谢天赐的话。灵妖语说道:“东方大饭店接二连三的血案全是你策划的吧?章明慈的死,赵四他们的死,还有杀人血画。如果我没有猜错,胖丁是你的手下吧?他帮你监视东方大饭店,你与他里应外合,制造了一系列的惨案,目的是为了破坏饭店生意,然后取而代之。” “你愿意说是我,那我就全兜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兜不住呢?”龙尔东冷笑道。 谢天赐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我们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痛心无比,任他怎么想,都无法想象杀人无数的“堕天使”会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龙尔东。 龙尔东干笑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子?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谢家对我们龙家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别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霸占东方大饭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遮遮掩掩?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在替日本人办事吧?东川株式会社的会长东川能是你的朋友吧?留学东洋的你,老早就加入日本人的暗杀组织逆十字俱乐部,并且成为这个暗杀组织上海站的头目。你一直在帮日本人清理抗日分子,暗杀、毒杀、离间,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你为了夺走东方大饭店,联手长东川能,朝自己的好兄弟开枪,在饭店内制造一系列血案,那些冤魂迟早会将你们拖下阴曹地府。我真心想不通日本人都给你灌输了什么?龙尔东,停止杀戮吧!你的逆十字俱乐部暴露了,‘樱吹雪行动’很快就会玩完,你也逃不掉,束手就擒吧!”灵妖语说完,谢天赐明白过来,也彻底傻了,指着龙尔东怒骂道:“真要这么说,我们谢家竟养了一狗汉奸。” “狗汉奸?呵呵,说得可真轻巧,日本人能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我凭什么不给他们卖命?逆十字精神,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接替我。”龙尔东毫无气馁的样子,他手指扣动扳机,嘭地一枪打向谢天赐。他不想啰唆了,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他今天算是多话了。作为一名出色的杀手,行动比嘴上说说更实际。谢天赐反应灵敏,卧倒于地,但他没有躲过子弹,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胛骨。龙尔东冲上去打算补一枪,灵妖语身姿更快,抢在龙尔东之前踢飞他手里的枪。“龙尔东,守在楼下的警察很快会到,别做无谓的挣扎。”灵妖语来时就发现苏画龄在饭店进行秘密部署。知道谢天赐在逆十字俱乐部“樱吹雪行动”的名单里,苏画龄早早安排一队人马守着饭店。灵妖语上楼来时,特意留了一张纸条给苏画龄的人。这个时候,苏画龄的人应该正往楼上赶。 “你这是找死。”龙尔东掏出一把匕首刺向灵妖语。灵妖语轻巧躲开。此时,嘭的一声枪响,倒地的谢天赐手里举着一把枪,枪口冒着烟正对着龙尔东。龙尔东的手臂被子弹划伤,他呻吟了一声,狠狠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说完夺门而去。 灵妖语想追出去,谢天赐喊道:“别追了。”说完人晕了过去。 灵妖语走过去,看了一眼谢天赐,她苦笑一声,捡起地上龙尔东丢下的枪。拿枪对着谢天赐的脑门,她有些纠结,怎么办呢?此时,财叔带人闯进来,灵妖语收起枪对财叔说:“带他去看医生吧!”说完她往外面走去。财叔本想拦住她,但看到谢天赐晕倒在地,更担心他的安危,带人过去查看昏迷不醒的谢天赐。等财叔回过神来,灵妖语已不知去向。 与写了《粉红羔羊》、《离魂夜》、《怨棺》三部大电影的文学编剧招振强约好时间、地点之后,苏画龄暂时将血菩萨的案子放置一边,他打算去会会这位当红编剧。招振强刚刚从南京回来,听说苏画龄找过他,回到住所便给苏画龄打电话。对于最近发生的织女杀人案,他比苏画龄还紧张。他们俩相约于一家西餐厅,招振强这人格调还挺高,反倒是没吃过西餐的苏画龄有点不适应。吃着牛排,喝着红酒,招振强问苏画龄:“你来找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怀疑林茂三、丹妙娟的死与我有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招振强口齿伶俐了不少。苏画龄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总是缩着脖子,说话磕磕巴巴,像是个傻子。望着招振强极其丑陋的脸庞,苏画龄没有任何胃口,只顾喝酒,没有去动刀叉。听了招振强这话,苏画龄笑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一年时间过去,凶手再次杀人。我原本以为这件案子会成为悬案,但这次是个好机会,我不想再错失抓住凶手的机会。‘春天读书会’的人,能躲的都躲起来了,你说我不找你,我能找谁呢?” “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是读书会的三大元老,他们关系很铁,感情很不错。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为什么会被杀死?死的时候还被弄成刺猬,我真心不清楚。”招振强说。 苏画龄说:“我听说,你有个怪癖,喜欢半夜绣花,对不对?” “这是孟泽说的吧?我就知道他会出卖我,这个兔崽子一向看不起我。我承认,我当时是喜欢绣花,绣花这事我得罪谁了呢?我犯法了吗?谁说男孩子不能绣花呢?”招振强倒没有任何羞耻感。 “你别激动,我只想问问你,除了你之外,读书会的人,还有谁喜欢绣花呢?读书会一共八个女孩子,她们之中,有人喜欢绣花吗?”苏画龄和气地问。 招振强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他摇摇头说:“我不清楚,那群婊子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一下。”苏画龄感到无奈,招振强似乎知道得不多。苏画龄喝了一口酒说:“要不你再想想,凶手为何会杀死他们?凶手会不会是读书会的人?他们与哪一位成员有过节?” 招振强还是摇头,把关于读书会的事情撇得一干二净。苏画龄盯着他看了一眼,招振强闪烁其词,露出一丝不安,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苏画龄想了想说:“一年前,毛有丙、余天海死了,一年后,林茂三、丹妙娟死了,四人都被凶手用绣花针扎成刺猬,凶手像是在发泄什么。从这种泄愤中看得出凶手特别憎恨这四个人。若说这四个人伤害过谁,欺负过谁,那人就是你吧?其貌不扬的你一心想加入风靡一时的春天读书会,结果被余天海拒绝了。你是因为下跪才进的会吧?” “你说得对,我是备受欺凌,我是恨他们,但我可没有杀人的念头。” “这件凶杀案发生之后,读书会的人都跑光了,唯独你与林茂三留在上海,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害怕这个诡异的杀人凶手。一年之后,林茂三死了,失踪的丹妙娟也死了,为何你能独善其身呢?”苏画龄说出自己的疑点,这一点确实很困扰他。招振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我知道凶手不会来找我。”这话说出,他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道:“我做人一向很低调,只怕连凶手都不知道我这号人的存在。” “招振强,我觉得你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跟我说。你这个臭小子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趁我心情好,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要不然,下一次咱们见面恐怕就要换到警察厅的牢房了。” “好了,你别逼我。”招振强面露愠色,拍桌喊道。苏画龄严峻地说:“我逼你什么?你这臭小子,你别想糊弄我,如今你前程似锦,千万别走错路了。” 招振强撇着嘴,手紧紧地抓着刀叉,这一刻,只怕他也没有食欲了。苏画龄这是攻心策略,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一边晃着酒杯一边等着招振强招供。气氛变得肃穆,安静持续了两三分钟,招振强撑不下去了,开口道:“一年前,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保证,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说看,你都看到什么?”苏画龄粲然笑道。 “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他们表面上斯文大方,其实都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畜生。他们组织春天读书会根本不是为了让大家一起读书交流,而是为了他们的私欲。他们招摇撞骗,利用读书会吸引那些热爱读书的女孩,然后再把女孩给强……给玷污了。什么狗屁春天读书会?明明就是一个春梦读书会。这件事他们做得很干净,被玷污的女孩屈于他们的淫威,同时顾及着自己的名节贞操,她们也不敢张扬。或许,余天海他们正是吃准女孩不敢声张这一点,偷偷地把女孩约出去,一次两次三次,谁也不知道,谁也管不着。”招振强说出这件事,苏画龄惊讶不已,他确实想不到一个读书会会如此低俗恶心,看来余天海三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招振强说出来之后,整个人畅快不少,这件事似乎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说出来了,也就把刺给拔掉了。 苏画龄问道:“一年前你为何不说?” 招振强叹气道:“我胆子小,在你们面前,我话都说不了,根本没法说清楚。” “那倒是,余天海他们仨打着读书会的旗号欺辱女孩这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苏画龄问道。一年前的招振强的确胆小怕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与眼前的招振强形同两人,也不知道招振强这一年的时间遭遇了什么。 招振强喝了一口酒说:“有一次,余天海、毛有丙和林茂三捉弄了我,害我在女孩子面前丢脸。我心有不甘,一路跟着他们仨,想找个机会袭击他们,揍他们一顿。明着不敢与他们仨对抗,暗着我还是有那个胆量。我从中午一直跟到晚上,没有找到任何机会,本来想回家了。这时却看到余天海他们胁迫一个女孩进入小树林,他们在小树林里把女孩给玷污了。” “看清楚女孩是谁吗?是不是读书会的人?”苏画龄问道。 招振强伸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因为是晚上,我看得不太清楚。女孩蛮年轻的,我记得她一直喊着要回家,叫他们别碰她。余天海他们仨办完事便走了,把女孩扔在小树林。我犹豫再三,最后靠近看了一眼,女孩披头散发,上衣裤子全被扒光了,浑身都是伤痕与血迹。” 苏画龄问:“你没想过救人吗?” 招振强嗫嚅着说:“我想过救她,只是她好像没有呼吸了,我只能跑了。” “一群王八蛋,死有余辜。”苏画龄骂了一句。 招振强说:“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说老实话,我至今都很后悔没有搭救她。第二天我回到小树林,女孩不见了。我跑去诘问余天海,余天海叫我别多管闲事,还联合林茂三把我打了一顿。我后来才知道,余天海他们仨不是第一次糟蹋女孩子。两个星期后,毛有丙与余天海先后被杀死,林茂三、丹妙娟吓得躲了起来。读书会解散了,人也跑光了。” 苏画龄摸了摸自己有点酸的脖子说:“这么说,这是女孩的复仇吗?” 招振强说:“我不知道,反正这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苏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能抓住凶手。” 苏画龄咧嘴笑了笑,抓凶手这种事,他不需要招振强一个外人来提醒。 经历了一个惊魂的早上,谢天赐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他急着出院。财叔拗不过,只能任之随之。谢天赐回到饭店,让小驹开车载他去龙尔东的住所。然而龙尔东已经逃之夭夭。他将整件事的过程告诉财叔,财叔感慨万分,却又说不出其中的缘由。财叔在谢家待了那么久,可以说是看着他们几个长大,他都猜不透,谢天赐更纳闷了。谢天赐打电话给苏画龄,接电话的人说他出门了。谢天赐正郁郁不乐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谢祺祥在电话那边告诉他,二嫂龙语馨居然要毒死谢圭章,幸好被她及时发现。 谢天赐赶回家,他差点忽略龙语馨这条线索。龙语馨是龙尔东的亲妹妹,他不可能不顾妹妹的安危。龙尔东为了妹妹,只怕会做出些什么来,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再见龙尔东。 回到家中,谢天赐叫财叔请来一帮打手加强对谢公馆的守护。龙语馨因想给沉疴不起的谢圭章下毒,被谢祺祥关在房间里。谢天赐回来后,问清楚了情况。原来龙语馨这是与龙尔东商量好了,龙尔东去杀谢天赐,而她则对付谢圭章、谢祺祥。龙氏兄妹在谢家生活那么多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憎恨谢家呢?谢天赐为了这事烦透了心。他上楼去见龙语馨。龙语馨被谢祺祥五花大绑捆着,嘴巴也塞着抹布,见到谢天赐出现,她像是见鬼一般扭动着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谢天赐拿过一张椅子坐在龙语馨面前说:“你肯定以为你哥哥已经把我杀死了。”说完他拿走龙语馨嘴巴上的抹布。 龙语馨冷笑道:“想不到大哥还会失手,真是便宜你们了。” “天成之所以会死,都是拜你们所赐。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你与你哥哥迷惑了天成的心,这才让他跟我作对。天成他可真是蠢极了,居然听信你们的话。我不知道谢家怎么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们兄妹俩吃里扒外,天理难容。特别是你大哥,他居然帮日本人办事,还杀了那么多同胞,我说你们兄妹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平时老爸都怎么教你们的?”谢天赐激昂地说,想起龙氏兄妹在谢家的日子,说出这番绝情的话,他内心也不好受。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是这一次,老天爷跟他玩大了。龙语馨低着头说:“你真不懂吗?还是装好人?” 谢天赐说:“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成了这副模样?手足相残,这不是令世人取笑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也是,这种丑事,谢圭章怎么会跟你们说呢?你好好想想吧,当年我和我哥哥是怎么来到你们家的?”龙语馨谩然说道。 谢天赐回忆着,印象已经模糊了,当年他们都太小了。他只记得父亲突然告诉他们,今后会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陪他们。谢天赐想得脑袋都炸开了,他说:“与老爸有关吗?”龙语馨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她说:“这些事如果不是哥哥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说完潸然泪下。 “我爸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谢天赐问道,如果父亲真做错了什么,为何不告诉他?看到龙语馨流泪,他更难过了。龙语馨说:“我们龙家本来也算是大户人家,我的父亲龙纲,本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银行家,风头正盛的他却在一夜之间被人骗走所有积蓄。父亲忍受不了自己的失败,自缢了。母亲看到父亲自缢,也投井自尽了。我们的生活本来会很好的,都怪那个骗子。那个该死的骗子,笑里藏刀的王八蛋,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骗子是指我的父亲吗?”谢天赐淡淡地说了一句。 “除了他还会是谁?二十六年前,他假装与我父亲是好朋友好兄弟,背地里却捅了我父亲一刀。他联合帮会的人骗走我父亲所有的钱。我的父母全是被他害死的。他还假惺惺地把我们兄妹俩带回谢家,也是,他这是要我们看着他成功,看着他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让我们屈尊于他。”龙语馨愤愤地说着。谢天赐尽管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多少也能了解龙氏兄妹对谢家怨恨的源头。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他当时也才几岁大小,具体如何,他很难去查究。父亲病了,疯了;财叔对这个好像也不清楚。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龙氏兄妹那么恨谢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谢天赐没有想到,原来龙尔东一直记得这件事,随着年纪的增长,怨恨也越深,杀意越来越重,心灵越来越扭曲。龙尔东从何时开始策划这一切?受够了寄人篱下生活的他联合妹妹龙语馨一步一步地走上复仇之路。 谢天赐有点同情龙氏兄妹,但是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亲如兄妹,他心里对这个真相有点无法接受。他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真不能放下吗?我们的生活那么融洽,何必要刀枪相见拳脚相加?我不知道老爸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龙家的事,如果真的有,我替他给你们道歉。你们俩赶紧回头吧!别执迷不悟。” “融洽?那都是你自以为是罢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谢天成这种烂痞子吗?如果不是为了哥哥的计划,我会嫁给谢天成吗?这些年,我忍受着谢天成,我都快疯了。”龙语馨流着泪说,“当初哥哥找到谢天成的时候,他提出一个条件,说要娶我。我和哥哥一样,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们谢家任何一个人。为了哥哥,我委曲求全下嫁谢天成,我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却早早成为你们谢家的媳妇。你知道吗?我时常想着在饭菜里下毒,毒死你们这一帮浑蛋。只怪哥哥太贪心,他想夺走谢家的一切,让你们失去一切。” 谢天赐被龙语馨的话震惊到了,但又能怎样呢?他身子打了一个冷战,世事难料,幸好自己命大,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来还得感谢及时出现的灵妖语。龙语馨哭着,计划泡汤了,她感到很痛苦吧?谢天赐低头看着龙语馨,正想说些什么,谢祺祥从门外走进来说:“大哥,你别听她胡说,她这是在扰乱你的心智。” “我没有胡说,这都是我哥哥跟我说的。”龙语馨反驳道。 谢祺祥骂道:“没有胡说才怪,你哥哥都成日本人了,你哥哥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吗?当初老爸就不该把他送去日本念书。他去了日本几年吗?呵呵,其实也就一年吧?其余的时间他一直待在上海,他活得像是一只鬼,一只见不得天日的鬼。” “你才胡说,我哥哥才不是日本人。”龙语馨骂道。 “大哥,你别管她了,反正她在我们手里,龙尔东一定会回来找她,到时候抓住龙尔东,对付这种人,你千万不可手软。”谢祺祥愤然说道。谢天赐心很乱,孰是孰非呢?谢祺祥变得如此愤愤不平,他感到一丝意外。龙语馨还想破骂,谢祺祥拿抹布堵住她的嘴巴说:“一派胡言,我老爸才不是那种人,你们兄妹俩恩将仇报,死无葬身之地。” “祺祥,她毕竟是你二嫂……”谢天赐想叫谢祺祥对龙语馨不要那么严苛。 谢祺祥说道:“不,她不是,从她想下毒杀死老爸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了。我们谢家养活了他们俩,给他们吃给他们穿,还送他们去念书,他们不识好歹,以怨报德,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俩。”她的话让谢天赐怔了怔,若说谁最爱这个家,非属谢祺祥不可,她很眷恋这个家,也很爱这个家的人。当初去巴黎留学,要离开这个家,眼睛哭得肿得鸡蛋似的。她常说,家和万事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家支离破碎。谢天赐特别能理解谢祺祥,她只是无法接受,在他眼里,一直清楚这个妹妹心底对龙尔东的爱慕,爱之深,责之切。 谢天赐伸手摸了摸谢祺祥的后脑勺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大哥,你要相信老爸,他不是那种人。当年的事,老爸曾和我说过一二,他这辈子没有害过什么人,叫我一定要相信他。当初是龙纲不听老爸的话,非得相信那个英国人菲利普,龙纲把所有的积蓄交给菲利普,他想利用菲利普的关系与才华建一座新的银行。老爸说菲利普信不过,但龙纲太贪心,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话。最后菲利普把所有的钱卷走了,逃回了大不列颠。龙纲自杀了,龙夫人也死了,龙家的人跑光了。老爸知道这个事后立马赶去龙家,龙家只剩下5岁大的龙尔东和小他3岁的龙语馨。他们兄妹俩两天没吃东西了。龙语馨当时还饿晕了,老爸同情他们兄妹俩,抱一个,背一个,将他们带回家里。”谢祺祥像是在还原真相,讲起这个故事,她显得很严肃,没有半点马虎。谢天赐听完,心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向龙语馨,龙语馨无法说话,只是拼了命地摇头否认这些话。谢天赐问谢祺祥:“这真是老爸说的吗?” 谢祺祥立誓说:“骗你我被雷劈死。你也知道,家里我最小,娘亲生完我之后便去世了,老爸觉得亏欠娘亲,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小时候,他常给我讲睡前故事,一开始他讲故事,后来开始讲自己的心事。他是看我年纪小,才肯对我开口吧!老爸对我说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些只怕老爸自己都忘记了。” 谢祺祥的话确实没有假,母亲生完她之后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当时,父亲是既当爹又当妈,几乎天天带着谢祺祥。谢天赐想着这些,事实如何,重要吗?他低声说:“这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谢祺祥冷哼一声说:“大哥,你心肠太软了,你那股征战商场的劲呢?” “算了,我累了,让我先休息休息吧!”谢天赐不想去理论了,他走出房门。 谢祺祥追出来说:“你不去看看老爸吗?” 谢天赐没有回答而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天气很闷热,苏画龄擦着汗在《流火》杂志楼下孤零零地站了半天,老同学马德忠一直没有出现,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明业火。等一下马德忠来的时候,他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守时的浑蛋。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苏画龄吁了一口气,躲在屋檐底下,明明已经说好了,马德忠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被杀人灭口了吗?他看了一眼怀表,马德忠这才打着一把伞匆匆赶到。 “你这混球,我还以为你死了。”苏画龄对马德忠狠狠骂了一句。马德忠嘿嘿一笑,带路往前走。“到前面的小茶馆再说。”苏画龄无语,钻进伞下跟着马德忠去前边不远处的红茗茶楼。坐下来喝了一杯茶,苏画龄大为光火地说:“下次你再这样,我准饶不了你。” 马德忠不好意思地说:“谈正事吧!我为了帮你查这件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得了,委屈得像个姑娘,为了你这个杂志,平时我可没少给你爆料。”苏画龄说完,马德忠嘻嘻笑着拿出一沓资料照片摆在茶桌上说:“这可是惊天大发现。” “别卖关子了。”苏画龄不耐烦地说。 马德忠喝了一口茶,说:“你让我调查的这个女人,她本名叫栗毓荷,苏南松山人氏。她长得与林几教授的养女林艾心十分相似,所以她绑架了林艾心,冒用了林艾心的法医身份。你瞧瞧,两人完全一个模样,难怪连林教授也分辨不出来。”他把两张照片递过去,苏画龄看了一眼照片,马德忠提点他说:“左边那张是林艾心,右边那张是栗毓荷,像吧?如果不是我调查过,根本分不清她们俩。” 看完照片,苏画龄说:“难怪这个女人把自己搞得那么奇怪,装神弄鬼,还说自己能跟尸体说话,原来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懂法医的事儿。栗毓荷?灵妖语?我看你这次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马德忠说:“灵妖语是她给自己取的外号罢了。” 苏画龄问道:“既然你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了,那你知道她搞出那么多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吗?” 马德忠递给苏画龄一份资料说:“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或许对你有帮助。”苏画龄看着厚厚的一份资料,扉页写着“瘟尸奇案”四字,他饶有兴趣地翻了翻资料说:“好,我回去慢慢研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马德忠伸手搓了搓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栗毓荷装扮的艾心已经从法医研究所离开了。真正的艾心被她放回了林家,回家之后,真的艾心躲在家里,没有再出来见人。” “怎么回事?”苏画龄问。 “我去打探过了,林艾心的脸被人刮花了。”马德忠说完。 苏画龄骂了一句:“好狠的女人,她这种女人肯定不愿意世界上存在另外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觉得这是灵妖语,也就是栗毓荷下的毒手吗?”马德忠愕然问道。 苏画龄伸手拍了拍马德忠的肩头说:“这个女人狠着呢,她要是知道你秘密调查她,没准把你阉了。” “你奶奶的,那你还让我去跟踪调查她。”马德忠不满地说。 苏画龄冁然笑道:“辛苦你了,我的老同学,回头请你吃烧酒。” “惹上你准没好事,得了,你也别客气,没什么事我得走了。”马德忠扫兴地说。苏画龄挥挥手,向马德忠说拜拜。马德忠叹口气,站起来转身而去。 苏画龄拿起“瘟尸奇案”的资料去跟茶楼老板结账。结完账,外面的雨也停了,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局里。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来正想好好地研究马德忠交给他的“瘟尸奇案”资料,钟二筒钻进来说:“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不在,既然回来了,那就出去一趟吧!” “你这话说得我有点糊涂了,什么叫你回来了,那就出去一趟?”苏画龄放下手中的资料说。 钟二筒答道:“那个当红编剧,写出什么《粉红羔羊》的招振强,死了。你赶紧去看一下,别把案子耽误了。听报案人的说法,这事没准与夺命织女有关。” “你呢?”苏画龄疏懒地问了一句。 钟二筒说:“你不是叫我去调查赵玄天和殷至刚吗?这件事我还在查呢!总不能让我两头跑吧?”苏画龄问:“有新发现吗?”钟二筒摇摇头,但他又很得意地说:“快了。”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钟二筒干劲十足,苏画龄不能落了下风,他把“瘟尸奇案”的资料藏进抽屉后离开去招振强的案发现场。 看到招振强的尸体,苏画龄想起招振强说过的那句话,“凶手不会杀他”。这话说得有点滑稽,招振强过于自信了。招振强的死法与林茂三他们并无异处,浑身扎满绣花针,密密麻麻地刺着招振强全身的皮肉。夺命织女没有让招振强独活,这点只怕招振强自己都摸不透。 招振强死时也比较倒霉,死在家中浴室内,赤身裸体的他身上全是绣花针。本来长得丑陋的他加上一脸的绣花针,看上去更难看了。苏画龄叫人拿裹尸布把招振强的尸体盖上,他在屋内走了一圈,茶几上摆着的两杯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碰了碰茶水,还有温度。招振强死之前还在招呼客人吗?他在茶几四周看了一圈,地上散落着根金色的女人头发,沙发上也有。招振强在招呼一位女客人吗?招振强如今大红大紫,巴结他的女人自然不少,会是谁呢?这个女人即是凶手吗?苏画龄找人询问发现死者的经过。 发现招振强尸体的人是这栋房子的房东先生。他说楼里窜进来一个小偷,小偷偷盗未遂,被他一路追上楼来。小偷狡猾,哧溜一下没影子了。为了抓住小偷,他带着人开始搜索整栋楼房。打开招振强家房门时,房东嗅到了血腥味,也因此发现了招振强的尸体。 “你不知道招振强在家吗?”苏画龄问房东。 房东说:“我敲门了,没人回应。再说了,招振强他白天很少在家,晚上也很少回来。” “有女人找过他吗?金发的女人。”苏画龄继续问。 房东摇摇头说:“怎么可能有女人找他呢?他长得那么丑,哪怕再爱钱的女人也不会来找他吧?他这个人都是独自一个人往来,从没见过他带女人回来。”说完,围观人群中有个邻居突然说了一句,“不对,昨晚好像有个女人来找老招,只是老招没有在家。” “什么女人?”苏画龄警觉地问道。 那个邻居抓着一头乱发说:“我看得不是太清楚,高高瘦瘦的,还挺漂亮,穿着一件条纹裙子。我告诉她老招不在家,她就走了。”得不到有用的线索,苏画龄只能转回屋内。经过勘察,招振强房中的钱财仍在,屋内整整齐齐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书桌上摆着的一张照片倒是挺吸引他,那是一张合照,春天读书会的合照。合照上面空了一个洞,其中一个人的头像被单独剪了出来。看着照片上被剪出来的那个洞,他的思绪仿佛明朗了不少。 夺命织女杀死招振强之后,将他扎成刺猬便离开了。苏画龄他们正忙着勘察现场,门外有个人喊了一声,“什么?招振强被杀了?” 苏画龄循声望去,那人他正好认识,他走上前问道:“程经理,咱们又见面了。”门外的人正是光华电影明星公司的总经理程丰。苏画龄之前去公司找招振强的时候,接待他的正是程丰。程丰好像在找招振强,发现招振强被害,他很讶异。苏画龄向程丰说明招振强被害的情况,程丰呆若木鸡,眼下招振强人气很高,算是公司编剧部的顶梁柱,年纪轻轻便死了,难免让人遗憾。 苏画龄推了一下程丰问:“程经理,招振强平时有没有什么朋友?” 程丰摇摇头说:“招振强一心放在电影编剧上,很少交朋友,加上性格孤僻,不大招人喜欢。平日里,他一向只跟我合作,有什么事也是只向我汇报。若说平时有什么绯闻,我想想。”他进入覃思之中,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最近他与我们公司的新晋女星花似玉来往比较多。招振强被杀了,花似玉或许知道点什么。” 苏画龄明白过来,他问清楚花似玉所在地址,便坐黄包车赶过去了。 花似玉原本是一个舞女,后来程丰发掘了她,请她去做电影明星。最近她正在跟着《环肥燕瘦》剧组拍摄电影。《环肥燕瘦》是招振强的新作,花似玉还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因此与编剧招振强时常见面,她不停地向招振强请教如何演好电影这类的事情。如果说,最近与招振强走得最近的人,除了花似玉只怕没有他人了。苏画龄匆匆来到电影拍摄地,正好导演叫停拍摄让大家休息片刻。苏画龄曾在百乐门舞厅见过几次花似玉,巡视了一眼忙碌的剧组人群,他看到花似玉摇着一把折扇正在一辆汽车边上乘凉。 “花似玉,还记得我吗?”苏画龄走过去叫了声。花似玉一脸邈然,好像认识苏画龄,又好像不认识。剧组的人看到苏画龄骚扰花似玉,过来驱赶。苏画龄道出自己的身份,剧组的人才老实地走到一边去。花似玉听说苏画龄的身份,笑道:“原来是警察,我一不杀人,二不犯法,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真难为你了。” “招振强死了。”苏画龄说出招振强死掉的消息。花似玉花容失色,手中轻佻地摇动着的折扇掉落地面。苏画龄弯腰捡起来说:“我可没有吓唬你。” “他……怎么死的?”花似玉轻声问了一句。 苏画龄如实说道:“被人杀了。” “谁会那么狠心?”花似玉说完眼角泪珠打滚,招振强的死对她触动还挺大的。苏画龄微笑着说:“听说过织女杀人事件吗?”花似玉点点头。 苏画龄说:“他正是被夺命织女所杀。” 花似玉低着头幽幽哭泣着说:“他真笨,太笨了,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 “他知道什么?”苏画龄好像没有听得很清楚。 “招振强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他比大多数男人都靠得住。说句老实话,其实我一直在追求他。”花似玉说出这番话,苏画龄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他盯着花似玉看了一眼,花似玉雍容华贵,没有沉鱼之姿色,也有落雁之相貌。她竟然喜欢上相貌不佳的招振强,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苏画龄赞叹道:“招振强这人确实不错。” “我出身风尘,见过太多坏男人了。招振强不一样,别的男人对我趋之若鹜,他却一再拒绝我。我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能占有他的心。都怪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征服不了一个小小的电影编剧呢?”花似玉幽怨地说着,嘴里不停地骂着。 苏画龄愣愣地问:“那个女人?什么女人?招振强还有别的女人吗?”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招振强他真的很爱那个女人,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晚上睡觉说梦话都离不开那个女人。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这辈子就只认这么一个女人,只爱这么一个女人。唉!读书人就是迂腐,死心眼,想不开。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劝了他好久都没能劝住他。”花似玉说着哭出声了,她对招振强的感情还真不假。苏画龄听完只能傻笑,呆呆地看着花似玉擦着眼泪哭泣。花似玉哭完,在自己的手袋里掏出一张拇指大小的照片,这张小照片像是从某个大照片上面剪下来的,上面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头像。她把照片递给苏画龄说:“我上招振强家的时候偷偷把它拿走了,他肯定还在找它。没有这张头像,他肯定活不下去。” 苏画龄伸手接住小照片,看了一眼照片内的女孩头像,他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浑身一颤,忍不住晃了两晃。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头像正是从春天读书会集体照上截下来的。盯着照片再看几眼,苏画龄觉得招振强把自己骗得彻彻底底。 龙尔东没能枪杀谢天赐,有些生气,行刺中,偏偏遇到了灵妖语。还好他机灵,对东方大饭店极为熟悉的他轻轻松松地躲过层层包围逃了出来。回到逆十字俱乐部的秘密据点,懊悔不已的他唯有喝酒解愁。喝了几杯酒,他拿出药箱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刚包扎好,一个背着弓箭的男人走进来跟他说了一句悄悄话。 “语馨失手了吗?那她怎么样了?”龙尔东听到龙语馨失手被抓,整个人都不好了。龙语馨说要亲自去毒死谢圭章与谢祺祥,他断然拒绝。但龙语馨一心想给父母报仇,执意亲力亲为,他根本劝不住。自信无比的龙语馨被谢祺祥识破,这对他的整个计划属于毁灭式的打击。龙尔东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完后他冷静下来。箭客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听完了说:“为了抓我,谢天赐肯定在谢公馆设下十面埋伏,我此时去救语馨无非是送死。好,我跟谢天赐软泡硬磨,看看谁更有耐心。想要抓住我,你们只能靠语馨,我想你们不会亏待她的。”做好了计划,他问箭客“樱吹雪行动”进行得如何,箭客下跪请罪,看样子行动计划并不完美。 龙尔东愤怒地将酒杯酒瓶摔掉,大声吼骂道:“肯定是出了内奸,你赶紧去排查所有人,找出内奸,格杀勿论。”箭客这才起身出门。 龙语馨被抓的第四天深夜,龙尔东忍不住了,因为谢公馆彻底乱套了。谢祺祥几次动手要杀龙语馨,正与谢天赐闹得不可开交。如果没有谢天赐阻止,龙语馨只怕小命不保。龙尔东虽然绝情绝义,但他只有一个妹妹。这个晚上,他决定偷袭谢公馆。几天没有龙尔东的动静,谢公馆的防卫松懈了不少。 在谢公馆门外,背着弓箭的箭客与龙尔东低语了几句。 龙尔东点点头说:“那就按照你说的,你带一部分人去引开谢天赐与他的护卫,我带其他人闯进去救语馨。”箭客带着几个人离开。龙尔东则带着剩下的人来到谢公馆的后门。潜伏了几分钟,谢公馆传来一声枪响,龙尔东知道,他的手下开始吸引谢天赐的火力。枪声不断,越来越响,越来越乱,惨叫声同样响彻云霄。等这一阵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龙尔东明白,谢天赐和他的人全去追箭客了。 “咱们走。”龙尔东得意不已,他觉得谢天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挥手带着杀手们撬开谢公馆的后门。杀手们鱼贯而入,龙尔东留在最后。等他进去的时候,事情不妙了,自己带来的杀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你们怎么了?快给我起来。”龙尔东骂道,还踢了一脚跟前的杀手。 杀手们还是没有动弹一下,龙尔东急了,把枪对着黢黑的院子说:“到底是谁干的?” “龙尔东,你这个王八蛋。”黑夜里,有人骂了龙尔东一句。 “谁?”龙尔东警惕地问道。 “我不会让你落入谢天赐手里,他心肠太好,没准会放了你们。我不一样,我比西方的撒旦还要恶十倍。你们崇尚逆十字精神,逆十字代表撒旦,代表险恶,代表魔鬼,实在愚蠢极了。你既然是逆十字架,那我将是逆十字架上纠缠着的翼蛇,我将缠着你下地狱。”一个声音慢慢地靠近龙尔东,这个声音阴森怪异,使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龙尔东向周遭开了两枪:“到底是人是鬼?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沉睡吧!愚蠢的人。”龙尔东耳根边响起这个阴沉的声音,一条黑色的身影从他后边跃出来。龙尔东想转身开枪射击,脖子却传来蚊子叮咬般的疼痛,一股酸麻的感觉传遍全身。随之,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四肢完全无法动弹。 黑影走到龙尔东跟前,龙尔东惊愕地说:“怎么会是你?” 黑影取走龙尔东手中的枪,伸手推倒龙尔东,然后冲他两条大腿开了几枪。 龙尔东大腿中枪,血流不止,手部僵硬如铁,无法触及伤口,疼得他惨叫不绝。 黑影扔掉手枪,低身抓住龙尔东的右手拖着他从谢公馆后门溜了出去。 第十一章 窃阴师 第十一章 窃阴师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苏画龄抱着最心爱的绣花金蟾枕头坐在床头发傻。他脑子里装着无数的问题,最困扰的当是灵妖语,他有点搞不清,这个神秘的女孩到底想做啥?关于最近发生的织女杀人案,这些事到底要不要告诉谢天赐?他有阵子没有去找老朋友了,有点担心又有点害怕。他觉得自己有点无法面对谢天赐。人们总是热衷于真相,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内心却又不够强大。他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案件渐渐有了眉目,应该很开心才对,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苏画龄扔开枕头去开门,钟二筒嬉皮笑脸地站在门外:“我请你去吃夜宵。” “真的假的?”苏画龄受宠若惊,在他眼里,钟二筒一向抠门。 钟二筒把夹在胳肢窝下的资料递给苏画龄,说:“顺道研究研究案情。” “明天不行吗?”苏画龄假装刚刚睡醒,连打哈欠,看起来没睡够。钟二筒表示刻不容缓:“不行。”苏画龄只好回去穿衣服。两人来到大街上。深夜时分,街上没有几个人。他们俩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夜宵摊子,夜宵摊卖的是粥类。夜色清凉,喝口热粥,还算享受。可惜苏画龄不喜欢喝粥,但他又不能拒绝钟二筒,也无法多做选择。钟二筒要了一锅泥鳅鳝丝粥,苏画龄听到名字都快吐了。钟二筒笑他说:“这粥滋补,等你老了,会明白的。” 苏画龄无奈地摇头,把钟二筒带来的案件资料打开,看了一眼,说:“血菩萨的事情你查得差不多了嘛!”根据资料,玉雕师霍师甦当年的情人名字叫莫瑶红,更巧的是殷至刚包袱里那张旧照片上拄着蟠龙拐杖的女人名字也叫莫瑶红。莫瑶红是一名窃阴师,殷至刚是她的师兄,赵玄天则是她的养子。这些关系搞清楚了,苏画龄问钟二筒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钟二筒悦然笑道:“这可苦了,我是一个一个窃阴师去打听,问了三十二个窃阴师,最后才找到知情者。那位知情的窃阴师叫柳沙,曾在莫瑶红门下修行了三年。” “你还真有毅力,队里太需要你这样的队长了。”苏画龄说完,老板送粥来,他急忙给钟二筒盛上一碗。钟二筒乐呵呵地说:“别笑我了,最近我跟着你一起查案子,越查越上瘾,血菩萨、逆十字杀手、夺命织女、血手印,嘿嘿!越说我是越兴奋,咱们得赶紧将这些案件全部都拿下。”苏画龄继续看着资料,钟二筒则不停地喝着粥。一刻钟过去,苏画龄玩弄着汤勺说:“逆十字杀手组织已经被我们找到了,操控这个暗杀组织的人正是龙尔东。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将他逮捕归案。制造血手印凶杀案的胖丁死了,案子也结了。夺命织女,我已经猜到她的身份。这个血菩萨到底是谁?看来咱们还得去谢公馆拜访一下。”资料上显示,莫瑶红曾与谢圭章有过一段比较密切的关系。这一点不管是真还是假,对他来说,真心算得上是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他希望这只小小的萤火虫能指引他找到黑夜的出路。 “我听人说,谢圭章病得很厉害,好像快西归了。”钟二筒突然说了一句。 苏画龄收起资料说:“不管如何,咱们得趁谢圭章还活着,问问他关于莫瑶红的事情。他与莫瑶红曾是生意上的伙伴,这世上,只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莫瑶红了。” “怎么?你怀疑血菩萨是莫瑶红吗?”钟二筒问道。 苏画龄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你也调查过了,莫瑶红接近霍师甦,为的正是学习玉雕之术。殷至刚不是说了吗?修行窃阴功的人,需要请血玉菩萨拘走死者的魂魄。莫瑶红成为霍师甦的情人,无非是为了修行窃阴功而偷学霍师甦那诡异的玉雕手法。” “莫瑶红兵行险招,只怕她是豁出去了。窃阴师这一脉,最邪门的便属于莫瑶红,她与寻常窃阴师不同,普通窃阴师无非是行骗罢了。她中毒太深,对窃阴功深信不疑。总而言之,一切都归于她的幻想罢了。”钟二筒已经清楚,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奇威力的窃阴功,这都是唬人的。经过这一趟调查,他也算是彻底从窃阴法这个泥潭抽身出来。 苏画龄说:“可想而知,因为窃阴功,莫瑶红完全沦为一个疯子。” “赵玄天、殷至刚来到上海,他们的目标正是为了寻找走火入魔的莫瑶红。他们也许是想解救她,可惜她连自己的师兄和养子都害死了。”钟二筒说。 “这么说来,一切都明朗了,就剩跟谢圭章求证了。谢圭章应该知道莫瑶红的下落,如果他们都是念旧情的人,莫瑶红来到上海滩,她不可能不去寻找谢圭章,而谢圭章也不可能不见她。” “谢圭章极有可能把莫瑶红给藏起来了。”钟二筒猜测道。 苏画龄说:“如果真是这样子,谢圭章这是明摆着要偏袒她,也难怪赵玄天和殷至刚没有从谢圭章口中找到她的下落。她与谢圭章的关系,赵玄天和殷至刚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俩肯定找过谢圭章。” “这下可难办了,谢圭章没病时都不肯说出莫瑶红的下落。现在他傻掉了,咱们这回拣着一个大麻烦。”钟二筒郁闷地说。苏画龄拿起汤勺喝了一口粥,粥里尽管放了不少姜片,仍然有一股腥味。他感到有点恶心,低头把嘴巴里的粥吐出来。 钟二筒陡然站起来说:“苏画龄,你有没有听到枪响声?”他侧耳聆听着,幽凉的空气似乎传递着一声一声枪炮之响。 苏画龄吐完后站起来听了一阵,说:“好像是西北方向。” “去瞧瞧。”钟二筒说完去跟老板结账。苏画龄已经朝西北方向跑去。 两人循着枪声一路狂奔,最后来到谢公馆门口。然而,枪战已经结束了。谢天赐耷拉着脑袋带着一帮伙计从外面走回来,他们似乎没有追到逆十字俱乐部的人。苏画龄迎上去问谢天赐:“怎么了?”谢天赐见到苏画龄,意外地说:“你们怎么来了?” 苏画龄指着耳朵说:“听到枪声了。” 谢天赐唉声叹气地说:“逆十字俱乐部的人偷袭了这儿。” “这群浑蛋胆子可真不小。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端了他们的巢穴,这不过是些漏网之鱼,成不了气候。明天我回去申请加派人手将这些以卖国为荣的浑蛋一网打尽。”苏画龄安慰着谢天赐。谢天赐没有什么心情,他本以为今晚能与龙尔东正面交锋,不想,龙尔东根本没有出现,来偷袭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他有点遗憾,好几天了,真的想与龙尔东当面好好聊一聊。对他来说,已经失去的太多了,不想再失去两人之间的友谊。财叔从公馆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少爷,不好了,龙语馨与小姐都不见了。” “遭了,中了龙尔东的调虎离山之计。”谢天赐愣住了。 财叔着急地说:“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小姐和龙语馨根本不在家里。少爷,你得想想办法,小姐要是落入龙尔东这个逆贼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谢天赐狠狠地一拍大腿说:“留守的人呢?他们干什么吃的?连家都看不住。” 财叔慌张地说:“只怕我们都中计了,刚刚不知怎么回事?全都晕倒了。” “估计龙尔东用了迷烟。”苏画龄插了一句。 谢天赐怒道:“他可真狡猾,这下完了。龙语馨在我们手里还有胜算,现在全完了。” “谢大少爷,你别急,我这就回去调派人手追查谢家小姐的下落。”钟二筒说完匆匆离去。苏画龄伸手搭在谢天赐肩头说:“稳住情绪,别自乱阵脚,龙尔东抓走了谢小姐,我想他不会那么快杀掉她,毕竟他的目标最终还是你。” 谢天赐听了这话,心情缓和不少,回头问财叔:“老爷怎么样了?” 财叔说:“老爷他睡着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吵到他老人家。” 谢天赐说:“好,你赶紧回去照顾老爷。”财叔领命转身走回公馆。提到谢圭章,苏画龄问谢天赐:“谢伯伯身体还好吗?”谢天赐有些难过地说:“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病了就病了,关键是他不见医生。” “不见医生,这个是难办了点。好好劝劝他呗!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听说过莫瑶红这个人吗?”苏画龄问道。谢天赐摸着脑门想了想说:“你是说红姨吗?” 苏画龄惊喜地说:“不错。” 谢天赐接着说:“红姨怎么了?她好像很多年没来我家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小时候记得她每次到我们家,都会带一盒点心给我们几个。” “这个红姨和谢伯伯关系不错嘛!”苏画龄旁敲侧击。 “听说是不错,不少人误以为红姨是我老爸包养的情妇,其实他们只是生意伙伴。”谢天赐认真地回答。苏画龄明白了,莞尔笑道:“关于这个红姨,有机会我还得见见谢伯伯,我有些话想问问他。”谢天赐问:“红姨到底怎么了?”苏画龄知道谢天赐烦心事多,没有把自己怀疑莫瑶红即是血菩萨的事情告诉他而是笑道:“没事,我帮一个朋友问问罢了。” “苏画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谢天赐知道苏画龄有意隐瞒些什么。 苏画龄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算了,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了。” “咱们还是想办法把谢小姐救回来吧!”苏画龄扯开话题。谢天赐点点头,然后一起走回谢公馆出谋划策,准备营救被掳走的谢祺祥。 黄浦江畔停着一艘废弃的铁皮船,舱内亮着一盏灯火。龙语馨与龙尔东双双被捆着躺在船底板上。他们惊恐地看着对方,嘴巴被破布堵着,无法说话的他们只能用眼神告诉对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过了一会儿,铁船摇动,一条人影走了进来。人影来到龙氏兄妹面前说:“你们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今晚我不把你们整得生不如死,我这张老脸能往哪儿搁?”龙氏兄妹惊惶地看着眼前之人,无法说话,只能怒视。那人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里装着成千上万的绣花针,一根一根如同牛毛,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好好享受吧!明天早上,等大家从河里将你们捞起,他们一定很惊讶。这是多么充满艺术气息的作品,我已经等不及了。”那人说完拔出两根绣花针扎在龙尔东大腿上,龙尔东痛得青筋暴露。扎针的人哈哈狂笑,她拿起两根绣花针来到龙语馨面前,愤怒地说:“你这个臭婊子,谢家亏待你了吗?还嫌弃谢家,你自己又算什么货色?”说完将绣花针扎在龙语馨的胸部,龙语馨疼得眼泪直流。扎针的人看到针去血出更加兴奋了,回身抱着装绣花针的盒子,一根一根拿出来,一根一根插在龙氏兄妹身上。龙氏兄妹动不能动,说不能说,一根根针扎在身上,痛楚使得他们俩泪流满面。没过多久,经不起这番折腾的龙语馨昏了过去。 扎针人骂道:“装死?哼,我把你给扎醒。”说完在龙语馨身上不停地扎。疼痛再袭,龙语馨醒了过来,没多久又昏过去。醒了昏,昏了醒,疼痛折磨得她不成人样。 “咦,断气了吗?”龙语馨不再动弹,扎针人伸手探了一下龙语馨的呼吸说。 龙语馨死掉了,扎针人感到没趣,拿着绣花针挪身来到龙尔东旁边。妹妹死了,他怒不可言,挣扎着想反抗,绳子却牢牢地捆住了他。他瞪着扎针人,眼睛布满血丝。扎针人面带微笑说:“你这金鱼眼可真难看,挖掉算了,你想做瞎子吗?瞎子的世界还挺好玩的。”说完她把手里的五根绣花针齐齐扎入龙尔东一双虎目之中,疼得龙尔东脸上表情扭曲无比。 扎针人笑道:“我想听听你疼痛的叫声,你叫几声给我听听。”说完将龙尔东嘴里的布拿走,龙尔东疼得喊道:“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快把我杀了。” “你有病,我杀你做什么?”扎针人把破布重新堵上。龙尔东拼命地扭动着脑袋,脑袋磕在船底板上,后脑勺全是血。他嘴巴也不停地蠕动,鲜血从破布渗出来。扎针人嘻嘻笑着,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地笑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止,针一根接着一根地扎在龙尔东身上,脸部、脖子、四肢、胸口、腹部、脚底,一处不落。 龙尔东没多久便成了一只刺猬,一只全身都在流血的刺猬。扎针人很快用完盒子内的绣花针,龙尔东也断气了。她很满足地望着自己的最新作品,对她来说,眼前这对兄妹将是最好的作品。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说道:“等一下就把你们扔到河里,明天你们将漂流去哪儿呢?你们将会遇到什么呢?我好好奇。”说完将龙语馨的尸体拖出船舱扔到河里。 看着随波逐流的针扎死尸,扎针人欣喜若狂:“拜拜了,我的好嫂子。” “谢祺祥,你玩够了吧?现在轮到我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河边传来。谢祺祥冷笑一声说:“你又是哪位?”一个冷艳的身影从河岸纵身跳上破船。谢祺祥打量着来者,但她毫无惧意,翘着嘴巴笑道:“虽说我不认识你,但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我们拥有同样的气质。” “同样的气质?什么气质?” “杀人不眨眼的气质。” “别胡说,我与你可不一样,你这个小疯子,你还真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你吗?” “我没有胡说,我觉得我们就是一类人,拥有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想法,都不被人所接受,甚至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我们都疯了,不是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正常人吗?”谢祺祥阴冷地笑着。 “呵呵,随你怎么说。”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谢祺祥磔磔笑道。 “处置?我还得谢谢你呢!谢谢你帮我杀了龙尔东。” 谢祺祥笑道:“怎么了?他欠你钱了?还是占你便宜了?” “算了,懒得跟你说。”来者快步走到谢祺祥面前。她出手很快,手中的匕首骤然刺入谢祺祥起伏着的肚腹。一刀两刀三刀,连续三下,血涌而出。谢祺祥没有痛叫而是一把狠狠地抱住来者魅惑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杀了我,这些日子,我过得好累。” 来者抽出插进谢祺祥肚腹的匕首,伸出舌头将匕首上的血舔干净。 谢祺祥彻底沉睡了,她松开抱住来者的双手,松软的身体滑落在甲板上。对她来说,她将进入一个梦,一个永远无法被唤醒的梦。 蓝衣社的邓日波配合钟二筒的人捣毁了逆十字俱乐部的巢穴,俱乐部的杀手们四下奔逃。“堕天使”龙尔东带着残余势力躲在乍浦路一栋洋楼内。没多久,一路追踪杀人箭客的邓日波查到了这个秘密据点。蓝衣社的人与钟二筒的人包围了这栋房子,一番苦战,俱乐部的残余全部被歼灭。清理尸体时,邓日波相当不开心,俱乐部的大头目“堕天使”龙尔东并不在其中。邓日波根本想不到此时的龙尔东已经被谢祺祥扎成刺猬。他本想带回龙尔东的尸体去邀功,没有找到尸体,只能带着蓝衣社的人悻悻地离开。 钟二筒很快接管现场。苏画龄从谢公馆家出来之后,也来到乍浦路。扫视着现场,他走到那位死亡箭客跟前,低头看了一眼,箭客死时还在拉弓搭箭,悲壮不已。他踢了箭客一脚。办案时险些死在箭客的箭下,想起那惊魂一幕,他忍不住再踢一脚。 “苏画龄,你过来瞧瞧,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钟二筒招手道。苏画龄大步走过去,钟二筒扼腕叹息:“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成了这死相。”屋子里摆着一具女尸,赤裸着身子,身上绑着荆棘,遍体鳞伤地泡在一摊血水之中。最可恶的是女尸脸皮被剥了下来,就放在尸体左边。苏画龄看了一眼,很快便认出死者是昙舞,骂了一句:“该死的。” “我瞧出来了,这不是昙舞小姐吗?她怎么落入龙尔东这畜生手里?看她的样子,死之前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帮魅语者真是没人性。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唉!焚琴煮鹤,暴殄天物。”钟二筒喋喋不休地骂着。苏画龄伸手抚了抚脸说:“找人去叫谢天赐来吧!他最近在找昙舞的下落。”钟二筒立马吩咐手下去办。 苏画龄问钟二筒说:“龙尔东真不在这儿吗?” 钟二筒说:“真不在,邓日波跟我说了,逆十字俱乐部的余孽都在,除了龙尔东。你说龙尔东带人偷袭谢公馆,拐走了谢祺祥,救走了龙语馨,他没回这儿会去哪儿呢?” “算他命大。”苏画龄轻声骂了一句。 钟二筒撇撇嘴说:“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让龙尔东给逃了。他这次一败涂地,逆十字俱乐部没了,‘樱吹雪行动’也结束了。我们想抓住他,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苏画龄伸出右手在昙舞的尸体上点了点说:“龙尔东不会甘心的。对了,你说谢天赐抓住龙语馨的时候,龙尔东完全可以拿昙舞去换人,他为什么要杀死昙舞呢?” 钟二筒笑道:“嘿,敢情昙舞老早就被他杀了。” “不对,从尸体尸斑显示,她死得不是很久。也就是说,龙语馨东窗事发被谢祺祥逮住的时候,昙舞其实还活着。这个昙舞不是谢天赐的女人吗?龙尔东完全可以拿她去要挟谢天赐,他把昙舞抓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他为何会改变主意?”苏画龄疑惑地说。 “我看你是想太多了。”钟二筒说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几口,“这事你先别管了,你把心思用到血菩萨身上。我向你保证,挖地三尺,我也把龙尔东找出来。” “龙尔东逃不掉的,他不会轻易放过谢天赐,他肯定会自投罗网。”苏画龄已经与谢天赐部署了一切。在谢公馆,谢天赐把谢家与龙家的恩怨说给他听,他彻底明白了龙尔东那颗复仇的心,为此,更加有把握抓住龙尔东。他与谢天赐商量好后,做了密切的部署安排,就等着龙尔东上门了。但是他们做得再多也无用,龙尔东已沉尸黄浦江。 苏画龄向钟二筒讨了一根烟,抽了几口,谢天赐神情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昙舞的尸体,他自责不已,跪在昙舞的尸体面前,呜呜痛哭,不停地责骂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昙舞的死亡,只怕早被安排在龙尔东的计划中。你也别难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苏画龄伸手摸摸谢天赐的头安慰着。谢天赐愤怒地握拳咬牙说:“龙尔东,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浑蛋,抓住你,我叫你生不如死。” 苏画龄说:“你这样子跟堕入魔道的龙尔东有何区别?” 谢天赐呆呆地看着苏画龄,搭上他的肩头说:“一定要找到龙尔东,他疯掉了,我怕他会伤害我妹妹,你们一定要杀了龙尔东,救出我妹妹。”苏画龄见他神色紧张,拉着他往外走,“关于你妹妹,我有件事跟你聊聊。” 他们俩来到外面,苏画龄把烟蒂吐掉说:“虽说你是个大忙人,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听说过织女杀人事件吗?”谢天赐吹着街道习习的清风,情绪已没有刚刚那么高亢,他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说:“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二,怎么了?这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苏画龄没有再隐瞒什么,低声说:“我怀疑你妹妹就是凶手。” 谢天赐错愕地说:“怎么可能?我妹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用绣花针杀人的夺命织女?我妹妹她品性纯净,心地善良,不会杀人。” “事实上,她就是夺命织女,你不需要回避这个事情。”苏画龄俨然说道。谢天赐呆住了,抬头看了一眼苏画龄严肃的表情,他知道这件事并非儿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根点燃,抽了几口,问道:“你查清楚了吗?”苏画龄从衣兜掏出一张小照片,是之前爱慕招振强的新晋女星花似玉交给他的。谢天赐拿过照片看了一眼:“这的确是我妹妹。” 苏画龄说:“这张照片是招振强从春天读书会集体照上剪截下来的。” “招振强?” “招振强是个电影编剧,他很喜欢你妹妹,大学时一直暗恋她。你妹妹是读书会的成员,为了你妹妹,招振强忍着千百番耻辱加入。入会后,他可以与你妹妹近距离相处,这是一件令他很开心的事情。但他却发现了读书会见不得光的秘密,读书会的创立者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三人借着读书会的名义诱骗女同学跟他们发生关系。”苏画龄口干舌燥地说着。 谢天赐不解:“这跟我妹妹有何关系?” “你妹妹通过她的好朋友丹妙娟加入读书会,她成为余天海他们仨的猎物。不瞒你说,余天海的恋人丹妙娟一直在帮他们仨物色女人。他们早就看上你妹妹了。你妹妹性格比较烈,他们拿捏不住,所以借丹妙娟把她邀出去。余天海他们仨这一次玩过分了,强行把你妹妹玷污了,而这一切全被懦弱的招振强看在眼里。”苏画龄说到这的时候,谢天赐冒了一头汗,汗水不停地流下来,他握拳,不相信地说,“你胡说,我妹妹怎么会……怎么会呢?” “我没有胡说,这都是事实。我还以为你知道了这件事,看来你妹妹和你父亲隐瞒了你。”苏画龄说。 谢天赐问:“我父亲?” 苏画龄接着说:“你父亲谢圭章当然知道整件事情,是他把你妹妹送去医院的,也是他拦下所有关于你妹妹不良的讯息。你不记得了吗?一年前,你妹妹突然生了一场病,住院时,你父亲禁止任何人去探望她。”谢天赐回忆着,确实有这样一件事情。苏画龄笑道:“你妹妹养好伤,开启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妹妹很喜欢制作衣裳。她喜欢西洋的服装设计,平日里没事都会拿着绣花针绣花,或者制作衣服。我去你家找你玩的时候,曾见过两次她在绣花,那时还答应给我做一件衣服。我想发生那件事后,她也忘记了这件事。” 谢天赐听完,脸是僵硬的,他在内心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番话,但是好难。 苏画龄继续说:“你妹妹很聪明,故意把杀人方式弄得复杂,让我们查这件案子时无从下手。一年前,她相继杀死毛有丙与余天海,夺命织女离奇的杀人手法一时间占据各大报刊的头条。知道原委的林茂三、丹妙娟吓得躲了起来。你妹妹在追杀他们俩的时候被你父亲拦住了。说到这,我想你应该明白一年前你父亲为什么会把她送去巴黎了吧?” “我父亲不想妹妹再杀人吗?他不想我妹妹越陷越深……”谢天赐喃喃自语。 “不错,你父亲不忍心你妹妹变成魔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送走,让她远离这片伤心之地。你父亲用心良苦,可惜你妹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一年后,从巴黎回来,她查到了林茂三、丹妙娟的近况,秘密布置,连下杀手,重启织女杀人事件。” 谢天赐越听越累,越想越苦,黯然站着,泪水已经滚出眼眶。谢祺祥看起来乖巧可人,温婉大方,她的内心却如此痛苦,做哥哥的居然没法去体会,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苏画龄继续说:“对了,还有招振强,他目睹了你妹妹被玷污的全过程,但他放弃了你妹妹自顾逃跑。所以招振强也遭你妹妹的毒手。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你妹妹是凶手了,但没有报案,我问过他几次,他都没有说,我想他是在维护着你妹妹。” “既然他没说,你又怎么知道呢?就凭一张小小的头像肆意猜测吗?”谢天赐怫然不悦。 苏画龄努嘴一笑说:“招振强写了一个电影,一个名字叫阿祥的女孩遭人玷污后复仇的电影。这个电影名字叫《粉红羔羊》,最近还在播映,有空你去瞧瞧吧!秘密藏于心中,这是一件无比难受的事情,为了解决这种难受,人会想方设法地把秘密守住,或找信得过的人倾诉,或写于日记。招振强则通过编剧把心中的这个不能说的秘密用电影彻底释放出来。” 谢天赐怔住了,心里默默地记下苏画龄所说的电影。 “招振强深爱着你妹妹,死之前都觉得你妹妹不会对他下手,甚至幻想着和你妹妹在一起。你妹妹回来后,杀了林茂三、丹妙娟,我想他一定去找过并劝说过你妹妹。她杀人成瘾,比起玷污她的余天海三人,她更恨见死不救的招振强。”苏画龄推测道。 谢天赐抬手擦了擦泪水,冷笑一声说:“那又如何?那些人全都该死,这事要是让我知道,我也会让他们沉尸大海。” 苏画龄微笑道:“愤怒使人失去理智,你先管管自己的情绪吧!” “这么说来,你会逮捕我妹妹吗?”谢天赐问。 苏画龄说:“你最好劝她自首。” “呵呵,我妹妹现在在龙尔东手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苏画龄,你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应该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你知道吗?”谢天赐憔然骂道。 苏画龄正色道:“比起掌控整个逆十字暗杀组织的堕天使龙尔东,我想你妹妹更可怕一些。夺命织女遇到堕天使,你觉得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呢?以你妹妹阴暗的内在,只怕龙尔东想杀掉她,可没有那么容易。当然,这是我的猜想罢了。” 谢天赐沉默了。 苏画龄话锋一转,嘻嘻笑道:“别那么沉重,或许这并非真相。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有空帮我问问你父亲,他到底知不知道窃阴师莫瑶红的下落?” “红姨?” “不错,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莫瑶红极有可能是连环杀人犯‘血菩萨’,只是她狡猾得很,还有高人帮助,所以我们一直查不到她的下落。”苏画龄说完,谢天赐伸手捂着脸揉了揉说:“有时间再说吧!我现在只想从龙尔东手里救出我妹妹。” “那是自然,我也会尽全力去营救你妹妹,只是,这两件事,咱们完全可以同时进行嘛!”苏画龄贪心地说。 “看看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昙舞的遗体,你们看好点,明天我再派人来给昙舞办后事。”谢天赐很不开心,语气疲软,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他看上去瞬间老了好几岁。苏画龄没再说什么,他内心轻松了不少,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其实,谢天赐没有回家,他也没有回饭店而是去了一家影院。花了一笔钱让电影院播放最近很火爆的一部电影《粉红羔羊》。仔细观看这个电影,谢天赐脑海里总是泛动着苏画龄对他说的话,这些话诱导着他进入电影剧情。看着电影,想着妹妹,他默默垂泪,暗地里不停地骂着:“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欺骗我?你们早点告诉我,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子。”回头想想,就算他知道了一切,那又如何呢?还不是要杀死那些学生。看到电影结束,他开始有点理解自己的妹妹,她算是坚强了,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换作别的女孩,估计不是轻生便是默不作声增长犯案者那颗肆无忌惮的黑心。电影女主角阿祥最终完成了复仇,当她杀死一个个欺凌她的“畜生”,电影院内的观众一片叫好。 谢天赐感到很欣慰,他不停地给电影里那位坚忍的女孩喝彩。然而,电影就是电影,现实中,人们只会叫嚣着把杀人犯处死。假如妹妹“夺命织女”的身份被公布于众,世人绝不会为她喝彩而是推波助澜将死刑降于她身上。想到此,谢天赐不免有些悲凉,离开影院,他拦了一辆黄包车来到113会所,心力交瘁的他这一刻只想好好地泡一个澡。 或许是太累了,泡着澡,他竟然睡着了。如果不是侍者来叫醒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睡到什么时候。离开113会所,外边已经天黑了。他给大饭店打了个电话,财叔在电话里边说一切安好,只是龙尔东一直没有现形。谢天赐还以为龙尔东会找上门来,他有点失望,抬头仰视斑斓的星空,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星光俨然成列,妙不可言。看了一眼,吸着凉凉的空气,他嘀咕了一句:“星星如我,我如星星,真好笑。” 回到谢公馆,吃了几口饭,他躺在床上,脑子翻转着白天苏画龄的话,这些话如同一根根绣花针扎在他的脑袋上,脑内涔涔发痛,哪里能进入梦乡呢? 半夜时分,门外走过一条人影,人影一晃而过,吓得谢天赐翻身起床。他推开一丝门缝,只见走廊外面游荡着一个人。那人拄着一根银色手杖正摸索着下楼去。谢天赐认得银色的手杖,这是谢圭章生日时他送的礼物。那个人蹒跚挪动,缓缓下楼去。 谢天赐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的父亲谢圭章。父亲居然起床了,他既惊喜又害怕,转身穿衣服开门追下楼去。谢圭章悄无声息地离开谢公馆,走到大街上,拦下一辆黄包车离开。 谢天赐感到很奇怪,也拦下一辆黄包车紧紧跟着。谢圭章在楚家荒宅处停了下来,楚宅闹鬼之事妇孺皆知,最近又出现大量弃尸、瓮人,闹得人心惶惶。车夫把谢圭章放下,拉着车子被鬼追一般跑掉。谢圭章拄着手杖推开楚宅的大门,侧身走了进去。谢天赐跟在后边。谢天赐见到楚宅,心中一怵,报纸提起楚宅的往事,他刚好看了这一版,犹有余悸。父亲突临楚宅,这让谢天赐想不明白。他尾随父亲进去。 楚宅静幽幽的,荒草丛生,如果不是就着星光月色,根本看不出哪儿是哪儿。由于苏画龄发现了楚宅中的瓮人,警察局的人进进出出,使得楚宅败坏的痕迹更加显著。谢圭章的身影在前边缓缓移动,他像是要去后院。谢天赐没有记错的话,楚宅后院正是瓮人所在之地。 “难道老爸与血菩萨有关吗?他怎么会来这儿?苏画龄说他与莫瑶红关系很好,莫瑶红难不成真是血菩萨吗?老爸这是在包庇血菩萨吗?”谢天赐一面跟着一面想着。谢圭章行动缓慢,他不能跟得太紧。他心里百感交集,努力回忆自己对莫瑶红的印象。对于莫瑶红,他想不起多少来,只记得一件事,莫瑶红很喜欢带糕点给他们吃。 谢天赐尾随来到后院,然而,谢圭章不见了。他怔然四顾,摆在后院的十几口大水缸以及尸体已经被搬走。院子空空如也,谢天赐站在院子中间,左右是两条回廊,前边是一座环形的后门。想了想,他大步走到那个后门,后门长满了草,他探身看了一眼,外边是一条臭烘烘的窄巷子,长满了荒草,根本无法通行。谢天赐叹一口气,想转身回去,巷子内却传来一声干咳。他狠了狠心,伸手扒着荒草钻进窄巷,艰难地往前面走去。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前边出现了一盏灯火。他抬头看去,那盏灯火下边是一堵红色的门。他加快步伐走过去,如果不走进巷子钻进荒草丛,根本没法见到这堵朱红色的门。他略感到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返回去。他推了一下大门,戛然而开,门内传来两声咳嗽。谢天赐清楚,父亲就在门内。他走进去,一道长廊通向一个房间。谢圭章走在前边,已把长廊边上的蜡烛点燃。他如此轻车熟路,看来不是第一次来这边。谢天赐满怀好奇地顺着长廊走进去,大约一百来步,到了房间门口。 在门口停留片刻,里面传来一声痛叫,是谢圭章发出来的。谢天赐暗叫不好,他跨步进门。谢圭章此时喊道:“我头好痛,头好痛,莫瑶红,你这个臭婆娘,你骗了我,你把我给骗了。什么狗屁窃阴功?什么狗屁窃阴法?全都没用,你把我给害死了。”谢天赐进来后,看到谢圭章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打滚。 “老爸,你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谢天赐惶急地跑到谢圭章面前,心疼地望着父亲。谢圭章捂着脑门目眦欲裂,张着嘴巴想呼喊谢天赐,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圭章说不了话,只能紧紧地揪着谢天赐的裤腿,揪着扯着似乎在求救。谢天赐无法理解,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站着。谢圭章的手臂渐渐没了力气。谢天赐问道:“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谢圭章身子抖了抖,嘴角渗出一丝黑血,整个人变得僵硬无比。 “爸!”随着谢天赐一声凄惨的叫喊,谢圭章死掉了。 谢天赐悲痛万分,巡视着整座房子,这像是一座道堂,四周点着无数的烛火,正前方挂着三幅仙人画像。画像上有个横幅,写着“窃阴仙道,法力无边”等字样。画像前面摆着祭品,插着烛火与香支。鬼气森森的道堂使得谢天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低头问谢圭章:“爸,原来你一直在修行窃阴法吗?”他伸手摸了摸父亲干瘦的脸颊,真冰冷,这股冰冷深深地刺穿他的心扉。 一股莫名的怒意燃烧全身,一个又一个亲人离开,这让他大为光火。他怒道:“这到底是谁的错?老天爷,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他发疯一般将祭台、祭品、仙人画像全部推翻。这时,他看到三幅仙人画像后面摆着一副红色的棺材。 “什么鬼?”谢天赐大步走上前,棺材没有盖盖子,里边躺着一具干瘪瘪的女尸。女尸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寿衣,看着阴森森的。谢天赐看向女尸的脸,这张脸有些苍老苍白,凭着模糊的记忆,他想起来了,女人正是苏画龄苦苦寻找的窃阴师莫瑶红。 谢天赐的身子打了个冷战,莫瑶红怎么会在这儿?她怎么死了?他伸手拍打着棺材,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他眼睛盯着莫瑶红高高耸起的胸脯。奇怪了,女尸干瘦干瘦的,胸部却臃肿不堪。他走过去伸手撕开莫瑶红胸前的衣服。他被吓了一跳,莫瑶红居然长了三个乳房。莫瑶红除了与普通女人一样的两个乳房外,中间还有一个。只是这第三个长相有点怪异,他盯着看了几眼,对了,像是个婴儿的脑袋。确切地说,这是一颗长得如同婴儿模样的瘤状物。 “婴形乳?”谢天赐瑟瑟发抖,莫瑶红胸间的那个乳房拳头大小,凹凸有致,如同一张婴儿的嘴脸,嗷嗷待哺的嘴脸看着让人心惊。突然,乳房睁开双眼,嘴巴发出阵阵坏笑。他用双手捂着双眼,从指缝中看去,莫瑶红胸口的三个乳房毫无异状。他觉得自己在吓自己,开始出现幻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重新将衣襟遮盖住莫瑶红的胸口。 他回到道堂,看着死去的谢圭章说:“我不知道你这些年与莫瑶红都干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你已经死了,我也不追究了。你为自己的所为也得到了应有惩罚。”他将视线转移到谢圭章脑袋上的那顶黑色礼帽:“最近一年老戴着帽子,怎么劝你你也不脱,到底在这顶帽子下面隐藏了什么?”说完伸手摘下,谢圭章头发散乱,在他右额角凸出一块肉瘤状的东西。谢天赐拨开乱发一瞧,居然是一块菩萨模样的东西。看到这个,谢天赐彻底惊呆了,“怎么会这个样子?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菩萨怪异地生于谢圭章右边额头,与他融为一体。谢天赐盯着那尊肉菩萨,慈眉善目,双手蜷在胸口,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谢天赐汗流浃背,这一系列的发现让他有惊又怕。他将帽子重新给谢圭章戴上,站起来舒了一口气,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打翻一只五味瓶,啥滋味都有。 他在道堂伫立了一会儿,发现门边摆着一个书架,径直走过去,书架上摆放着二十多本关于窃阴师的手抄本线装书。 “真是乱来。”谢天赐拿起那些书看了几眼,觉得书中所写均是无稽之谈。翻着翻着,他从书堆里捡到了一本日记,是谢圭章写的。他拿起来翻看几眼,日记还没有写完,零零落落地只写了七八页纸。他把日记收起,这是对他唯一有用的东西。他回到谢圭章身边,说:“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亵渎我们老谢家,你所犯下的罪状,下辈子好好偿还吧!”说完他对着谢圭章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尽完孝心,谢天赐拿起烛火将书架的书点燃,他将要烧掉这个房子,封藏这里的所有秘密。火焰熊熊烧起来,屋子很快陷入一片大火之中。谢天赐扔掉手里的蜡烛退出房外,顺着来时的长廊快步跑出去。出了朱红色的门,一个妖娆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天赐抬头一看,竟然是灵妖语,他骂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你怎么处理这一切。看来你还不算笨,一把火烧掉这座道堂,苏画龄再厉害,也无法从一堆灰烬中找到血菩萨的痕迹。你想瞒天过海,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苏画龄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得多。”灵妖语爽朗地说着。 谢天赐冷冷地说:“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我也是刚刚知道。”灵妖语哑然失笑。 谢天赐虎视灵妖语说:“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杀了你。” 灵妖语笑道:“一把火解决不了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去跟苏画龄说清楚吧!苏画龄能理解你,只要你向他坦白。你也了解他这个人,你要是不说清楚,他会因为血菩萨这件事纠缠你一辈子的。据我所知,他已经查到谢圭章的头上了。” 谢天赐沉着声音说:“我该怎么做,不需要你管。” “我没有管你的意思,你们谢家的人,真心没一个好东西。对了,我跟着你来这儿,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灵妖语嫣然一笑。 谢天赐冷冰冰地问道:“什么事?” “龙尔东死了,你再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回来杀你。”灵妖语说完,谢天赐抬头怔道:“什么?龙尔东他死了?怎么回事?我妹妹呢?他把我妹妹怎么了?” “你着急什么?有空去问问苏画龄吧!我想他正等着你呢!”灵妖语说完转身钻进窄巷内的荒草丛离开。谢天赐愣住了,暗念菩萨保佑,保佑妹妹平安无事。 谢天赐从楚宅出来没有去找苏画龄而是回到谢公馆,将自己关在卧房,看父亲写的日记,看完唏嘘不已。日记是谢圭章卧床不起之前写的,一共写了六天的内容,全是在回忆他自己的过去。之后,他病倒了,没能再去道堂,日记也中断了。 谢天赐捏着这本薄薄的日记本,他能体会到父亲谢圭章那种日薄西山的悲凉感。谢天赐在书桌前坐到了天亮。鸡啼声响,才回过神来,拿起日记本出门去找苏画龄。 苏画龄刚起床漱口,谢天赐敲响了他的家门。苏画龄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开门,见到谢天赐,他说:“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来了?” “我妹妹还好吗?”谢天赐问起谢祺祥。苏画龄咳嗽了一声,引着谢天赐来到客厅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我们还在找她。” 谢天赐担心地说:“难不成被杀害了吗?” “没有,我说过了,你妹妹厉害着呢!你一辈子都想不到,杀死龙尔东兄妹的人会是你妹妹谢祺祥。这一局,夺命织女完胜堕天使。”苏画龄惬然笑道。 谢天赐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苏画龄放下毛巾说:“昨天有人在黄浦江上发现两具浮尸,我们派人打捞起来,太令人意外了,两具浮尸正是龙氏兄妹。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死得太惨了,全身扎满绣花针,整得跟两只豪猪似的。” 谢天赐忐忑不安地问:“这么说,凶手是我妹妹了?” 苏画龄说:“八九不离十,只是你妹妹杀了龙氏兄妹后,好像藏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想找我是为了打听我妹妹的下落。”谢天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苏画龄嘻嘻笑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妹妹人也杀了,仇也报了,你还想护着她吗?天赐,把你妹妹交给我吧!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在身,你觉得她能过得好吗?”谢天赐低头想了想,苏画龄的话说得没有错,自从知道妹妹是杀人犯,他就没有再见过她,他多么想好好了解这个嗜血的妹妹。 谢天赐无奈地说:“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苏画龄叹口气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把她交给我不是害她而是帮她。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游荡,总会回家找你。你应该明白我的话,你要是放纵你妹妹,你就不怕她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以杀人为乐吗?”苏画龄的话说得有些严重,谢天赐抓了抓有点痒的头发,显得很烦躁,然后把父亲谢圭章留下的日记递给苏画龄说:“关于血菩萨的案子,我想你还是别跟下去了。”苏画龄一愣,拿过日记看了一眼,知道日记与血菩萨的案子有关,他兴奋不已,翻开日记仔细阅读。谢圭章在日记中详细地记载他如何遇上窃阴师莫瑶红,如何与莫瑶红勾结在一块,如何盗取窃阴功的秘籍,如何骗取玉雕师霍师甦的技艺,读着读着,苏画龄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谢天赐说:“你老爸呢?” “我想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谢天赐低声说。 “死了?”苏画龄惊讶地问。 谢天赐点点头。 “真没想到,谢伯伯如此成功的人竟然痴迷窃阴法这门骗人的神功,那个莫瑶红把他给祸害惨了。造化弄人,悲喜无常。天赐,你的意思我能理解,我会与钟队长他们好好聊聊,尽力把这个案子封存起来。”苏画龄能懂谢天赐的心思。谢天赐能把这本日记递给自己,肯定是顶着千斤的压力,毕竟作恶杀人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谢天赐无非是想让他了结此案,不再追究下去,更不要让世人知道谢圭章的所作所为。苏画龄深深懂得道家文化中所说的“知其白,守其黑”的道理,他与谢天赐毕竟是多年的朋友,谢圭章误入歧途,无非是听信莫瑶红这个妖婆子的蛊惑。 谢天赐带着诚意来了结“血菩萨”这个案子,苏画龄自然不能辜负这份诚意。如果他藏着日记本,血菩萨这件案子要查出真相,只怕需要费不少精力,还会落下“元凶已死,查之徒然”的笑柄。苏画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说:“天赐,节哀顺变吧!” 谢天赐颔首说:“我妹妹的事,希望你能多用点心。” “这个不需你多言,我叫钟二筒加派人手了。”苏画龄笑道。 “那就好。”谢天赐说。 “她会回到你身边的,别担心了。”苏画龄劝慰着。 “但愿如此,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谢天赐站起来。苏画龄点点头,谢天赐拖着疲软无力的身躯朝门外走去。苏画龄视线随着谢天赐离去,握紧谢圭章的日记本,嘴边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 第十二章 阿鼻地狱之刑 第十二章 阿鼻地狱之刑 谢祺祥的尸体被发现这一天,已是谢天赐将日记本交给苏画龄后的第三天。这三天的时间,苏画龄除了加派人手去追踪谢祺祥的下落,还帮谢天赐把“血菩萨”的档案彻底封存起来。发现谢祺祥尸体的是一个渔夫,他沿江打鱼,路过一个荒废的渡口看到一艘破船。他好奇地钻进这艘破船,因此发现了死于船上的谢祺祥。 破船所在的渡口离市区很远,周边也没有农户村庄。听当地人的说法,这个渡口被废弃五六年了。谢祺祥的尸体已经发臭了,苏画龄是从她身上的穿着以及那只装着绣花针的盒子确定了她的身份。钟二筒匆匆赶来,看到尸体,问苏画龄:“真的假的?”他仍抱有怀疑,死尸面部腐烂,难辨音容。他觉得死者并非“夺命织女”谢祺祥。 苏画龄望着河面上的水浪说:“谢祺祥被人刺了三刀,腹部血流不止而死,从尸表上看,已死好几天了。谢祺祥杀死龙氏兄妹,自己同样遭到杀害,到底是谁呢?谁会杀死她?” “你确定死者就是谢家小姐谢祺祥吗?”钟二筒还在绕着这个问题发愣。苏画龄觉得跟他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只能转身走到船的另一端。想起沦为浮尸的龙氏兄妹,苏画龄对着河面说:“我明白了,谢祺祥在这儿杀死了龙氏兄妹,然后将尸体抛入河中。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会是谁呢?谁会想到杀死谢祺祥?”他念叨着,思绪乱如麻。钟二筒走过来问:“凶器好像被扔到河里去了,作案者不慌不急,想必是老手。” “老手?也是,他一路跟着谢祺祥到这么偏远的渡口,只怕早就对谢祺祥萌生杀意。”苏画龄推断说。钟二筒打了个哈欠说:“不管了,谢祺祥杀了那么多人,她死有余辜。” “你堂堂一个大队长,居然说出这种话,你不怕被人拿来……”苏画龄说完,钟二筒哈哈大笑:“除了你,谁会给我小鞋穿?”苏画龄无语地笑了笑。钟二筒说:“对了,血菩萨那个案子,我找到一个老郎中,我觉得他的话还蛮有意思。” 苏画龄问:“他说了什么话?” 钟二筒说:“那个老郎中说额头上长出菩萨这种事是客观存在的,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画龄抓了抓脖子说:“脑袋上长出一尊菩萨,这还不奇怪?那个老郎中心得有多大呀?” 钟二筒不温不火地说:“你别急,听我说完。老郎中说谢圭章是死于毒瘤,这种毒瘤又叫人形瘤。你也知道,毒瘤这种东西,大小、形状各异。有些毒瘤天生长得畸形,比如有长得像婴儿的婴儿瘤,要说长成菩萨模样,那也未尝不可。老郎中说,他家里有本叫《胚山百草纪》的书,书中的的确确记载着菩萨瘤之事。这个菩萨瘤属于致命毒瘤,无药可救。菩萨瘤从出现到死亡,最初的时候长得跟小指头那么大小,形状像莲花苞,随着时间慢慢成形,等它的形状越来越像菩萨,样貌也越来越明显清晰,说明这个人离死不远了。原来谢圭章患有绝症,他都快死了,修什么窃阴功呢?我想他死到临头都不晓得自己是因病而死的。”他嘲笑着谢圭章。 脑袋上生出一枚肉菩萨,对于谢圭章来说,这是修行得到的成果。他曾在日记中说:“额头的菩萨真是美妙,它越来越清晰可爱了。每个晚上,我都会亲自焚香祭之。窃阴法门所载,仙留额首,神功即成。菩萨亲自降临我的额头,佑我修功。我于楚氏鬼宅以黑瓮蒸尸,不久便可尸液沐身,离大功告成之日不远也。”苏画龄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估计钟二筒也会这么觉得。谢圭章把毒瘤误以为是自己修行的成果,一步两步越陷越深,从用血玉地藏断喉杀人到将人炼成“瓮人”以获腐尸水浴身,却不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谢圭章之愚昧令钟二筒发自内心地嘲笑之,苏画龄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爱之处。” “摊上莫瑶红这种女人,谢圭章也够倒霉的。他们俩联手害死那么多人,这么多人白搭了性命,真是不值。幸亏真相大白,要不然,我还真以为有什么冤魂作怪。” “你是说《新知报》上的那篇文章吗?什么鬼怪冤魂?巧合罢了。”苏画龄笑道。 他们俩聊着聊着,船下有人闹道:“苏画龄,你快来见我,你不是说我妹妹会没事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滚出来,你这个骗子。” 钟二筒白了一眼苏画龄说:“谢天赐怕是要疯掉了。你的大麻烦来了,平时叫你好好说话,看吧!这一次,你把牛吹得太大了,你不应该骗他说他妹妹不会有事。”苏画龄没有理会钟二筒的挖苦,而是走下船。谢天赐跑到苏画龄跟前抓着他问:“你说我妹妹不会死,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她?” “天赐,你别激动,谁杀了你妹妹,我们不是正在调查吗?”苏画龄安抚着谢天赐。 谢天赐哪能静得下来。他气得脸通红,恨不得揍苏画龄一顿。听说妹妹的死讯,他是带着一肚子火气来到这儿,妹妹虽说杀了人,虽说死有余辜,但他还是很悲戚。苏画龄伸手抱住激动的谢天赐说:“你先去看看你妹妹的尸体吧!我基本猜到凶手是谁了。”谢天赐听说“凶手”二字,才镇定一些:“谁?我非杀了他不可。” 苏画龄松开谢天赐说:“还记得招振强吗?” 谢天赐喘着粗气点点头。 苏画龄说:“招振强暗恋你妹妹,单相思的他将春天读书会集体照内你妹妹的头像剪了下来。也就是我给你看的那个小照片,你不记得了吗?你知道这张小照片是我从哪里得来的吗?”谢天赐摇摇头,但他记得很清楚。苏画龄继续说:“一个对招振强爱慕已久的女人,她从招振强家里把这张照片偷偷拿走了。她嫉妒你妹妹,我想她也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你妹妹杀死招振强,她那么喜欢招振强,应该会给招振强报仇的。” “这个女人是谁?”谢天赐着急地问道。 苏画龄摇摇头说:“很抱歉,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能告诉你。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找到杀死你妹妹的真凶。”谢天赐纳闷不已,苏画龄这番话,他听得刺耳,但又不好反驳。苏画龄回头看了一眼那艘停泊于渡口的破船说:“去看看你妹妹吧!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了。”谢天赐咬咬牙,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说什么,在小驹的陪同下上船去看谢祺祥的遗体。苏画龄给了船上的钟二筒一个眼色,让他看着谢天赐。尔后,苏画龄返回上海城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见花似玉一面。 苏画龄在心中盘算了很久,唯一有杀死谢祺祥动机的人,除了花似玉,别无他人。花似玉那么爱招振强,虽说被拒绝了,但他曾把她带回家,说明这个男人并非彻底地拒绝花似玉。花似玉很有姿色,风韵十足,很难说会有哪个男人会讨厌她。招振强不敢与花似玉在一起,无非是太自卑了。自惭形秽的他没有信心去征服花似玉,并不是他不想。对于招振强这类人来说,爱情只会活在幻想之中,他宁愿对遥不可及的谢祺祥死心塌地也不敢与近在眼前的花似玉你侬我侬。 苏画龄先到光华电影明星公司,见到程丰。程丰跟他说,自从听说招振强死掉之后,花似玉很多天没有来公司上班,招振强的遗作《环肥燕瘦》因为她罢演了,现在还耽搁着,程丰正考虑换女主演。苏画龄问程丰知不知道花似玉在哪儿。程丰尽管很生气,但还是很诚恳地让苏画龄去百乐门找找。花似玉失去了招振强,整个人变得无比颓废,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她这些天都窝在百乐门舞厅,喝酒撒疯,无拘无束地释放她那些负面情绪。 苏画龄来到百乐门舞厅,扫一眼整个舞厅,从人群中没有发现花似玉的身影。问了其他人,大家都不知道花似玉去了哪儿。苏画龄没有见到花似玉,唯有守株待兔。他点了一杯酒坐着欣赏舞蹈,享受着音乐的陶冶。人群中出现一抹大红色,这抹大红色如同一片火烧云,火烧云燃烧着整座舞厅,最后飘到了苏画龄跟前。穿着大红裙子,打扮妖艳的灵妖语坐下后,苏画龄无趣地给她倒了一杯酒:“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想不到苏画龄苏警官也喜欢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灵妖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苏画龄笑道:“我是来办正事的。” “正事?什么正事?你的那些案子不是都有着落了吗?逆十字杀手组织被你们捣毁了,‘堕天使’龙尔东与他的手下胖丁下地狱了,血菩萨也死了,谢天成、谢祺祥都死了。不知道最近又发生什么大案子?让你如此费心。”灵妖语跷起二郎腿,一双妙目盯着苏画龄问。 苏画龄说:“你对我的工作似乎很了解,可惜你错了。有一点你没有明白,这个世界上,阴暗的地方太多,丑陋的人同样太多了,案子是办不完的。说说你吧!明明是个小偷,摇身一变成了法医研究所的法医,你胆子也忒大了。若说你有什么目的,我还真想不通。难道说你装扮成为艾心,仅仅是为了引起谢天赐的主意,让他喜欢上你吗?” “你胡说什么呢?”灵妖语脸色有些尴尬。 苏画龄喝了一口酒笑道:“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装了,我对你了如指掌。”灵妖语呵呵笑起来,“真的吗?那你说说呗!”苏画龄喜欢灵妖语这种自以为是,他笑道:“你根本不叫艾心,也不叫灵妖语,你原名栗毓荷,苏南人士,十六岁的时候流落到上海,十七岁拜入闸北天保弄‘千手观音’粉菊花门下,成为一个只会坑蒙拐骗偷的拆白党。你这人圆滑狡诈,深得粉菊花的疼爱,在她一众弟子中地位还算挺高的。成年之后,你另辟蹊径,别人偷钱偷情,你偷身份,经常装成其他人辗转各大场合、舞会蹭吃蹭喝,骗钱劫财。如果我没有说错,有空帮我问候问候‘千手观音’粉菊花这老太婆。” 灵妖语抿唇一笑,她没想到苏画龄竟然会调查自己,有点不甘心,咬牙盯着苏画龄说:“你别太得意,这些只是一点皮毛罢了。” “你偷取法医艾心的身份,是因为你和她长得很像呢,还是为了某些目的?让我来猜猜,我觉得是你情窦初开,喜欢上谢天赐了吧?谢天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如此君子,自然讨得不少女子的喜欢。你对他一见钟情,结果他却不认识你。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你化身为法医艾心。”苏画龄说完,灵妖语问道:“你要这么说,我怎么会知道谢天赐身边发生凶杀案呢?” “以你混迹江湖那么多年还活着的本事,东方大饭店会出命案这件事只怕你早就有所耳闻了。何况在此之前,你一直在秘密调查血菩萨杀人事件。虽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追查血菩萨,但我知道你这小妞特别喜欢查案,成为法医艾心之后,过足了查案瘾,你好像爱上了这份成天与死尸打交道的职业。你得偿所愿,接触到谢天赐,然而谢天赐却不大喜欢你,尽管你花样很多,始终引不起他对你的兴趣。所以你拼了命地帮谢天赐查案,白天扮演循规蹈矩的艾心,晚上则变成作风犀利蛮横恣睢的灵妖语。也正因如此,我们经常碰面。” “什么经常碰面,明明是你跟踪我,你这个恶心的跟踪狂。”灵妖语骂了一句。 苏画龄笑道:“跟踪你,无非是为了查案。我第一次看到你,便觉得你与常人不同。那时候我就在想,跟着你,或许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抬举我了。我做这么多事情,无非是玩玩而已,你何必想那么多呢?” “不想多一点可能性,我还怎么查案呢?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我现在向你求证吧!咱们好好聊一聊。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谢天赐了?”苏画龄言辞犀利,就等着灵妖语接招了。灵妖语喝了一口酒,低着头有些腼腆地说:“这点你没有猜错。” 苏画龄赫然笑道:“真不知道你喜欢谢天赐哪里?我比他好多了,有机会咱们处处呗!我还挺欣赏你的。” “滚一边去,你还能好好聊天吗?”灵妖语骂道。 “得了吧!你喜欢当你的怨女,那你就当吧!你那么用心,那么努力,谢天赐始终不懂你的心意,加上他身边有个温柔体贴的昙舞,最后你把自己都给折腾累了吧!你从法医研究所辞职了,做回自由自在的灵妖语,不,应该是做回了栗毓荷。你瞧瞧,我多懂你的心呢?” “放屁,你一点也不懂我,这些东西都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测。我是喜欢谢天赐,也曾为他迷失过自己,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跟他在一起。”灵妖语说完冷笑几声。苏画龄咬着嘴唇说:“傻姑娘,别逞强了,你对谢天赐的爱是偏执的,注定得不到幸福。为了不伤你的心,咱们聊点别的呗!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追踪血菩萨吗?”灵妖语抬头瞥一眼,伸手给苏画龄倒了一杯酒说:“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苏画龄笑了笑,今晚他与灵妖语聊得有点过火了,品了一口酒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灵妖语站起身坐到苏画龄左边轻声说:“苏画龄,对于我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呢?”苏画龄挠了挠眉毛,故作神秘地说:“你觉得呢?”灵妖语伸手轻轻地掐着他的脖子说:“你真不想说说吗?”他知道灵妖语这是在开玩笑,灵妖语越来劲,他越得意,笑道:“能下次再说吗?”灵妖语手腕使出一股劲:“没有下次了。”尽管脖子被灵妖语掐得有点痛,他依旧嬉皮笑脸地说:“你舍不得杀我的,这句话,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 “你这人还真讨厌。”灵妖语抽回她蒜白的手,“下次的话,也许真没机会了。” 苏画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你身上有太多秘密了,看来我还得再深挖深挖。你也别心急,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就算你躲起来,我也会想尽办法找到你。”灵妖语听了这话,只是笑笑,然后端着酒杯回到舞池。苏画龄打了一个饱嗝,不大擅长喝酒的他今晚喝了不少,遥遥看着舞池中花枝招展扭摆起舞的灵妖语。这个女人,实在令人猜不透。 “不好了,有人割腕自杀了。”一个肥胖的女人从厕所那边跑出来喊了一声。苏画龄急忙站起来朝厕所方向跑过去,侍者们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也没有阻拦。 苏画龄根据发现者指引的方向来到死者自杀的地方。死者死于第一间厕所,手腕被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涌如泉,厕所的地板成了一片汪洋血海。按照发现者的说法,她本想急着上厕所,可各间厕所都有人,心急的她催了下第一间厕所内的人,但没人应答。她觉得奇怪,去开门,没有打开。她只能站在门外等候,一会儿,门底下流出一摊血,可把她给吓坏了。她去叫来侍应,侍应叫门,无人回答,撞开门,结果发现厕所里的女孩已经死去多时。 苏画龄将尸体检查了一遍,对他来说,死者的死,有点难以接受。所死之人,正是他意欲寻找的花似玉。花似玉自杀了,畏罪自杀吗?花似玉的脸红扑扑的,显然喝高了。一个人喝了太多的酒,总能想起过去种种不堪的画面,情绪难免会低落,胡思乱想之下伤害自己,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花似玉割开手腕的器具正是一块破碎的玻璃酒瓶,流血量那么大,她死去有一段时间了。苏画龄想不通的是花似玉在厕所内割腕自杀,动静应该不小,怎么没人发现呢?加上花似玉面色潮红,瞳孔放大,眼帘下垂,唇舌四肢僵硬,看着更像是中毒身亡。 “伪装,不错,一定是伪装,有人毒杀了花似玉并把她伪装成为割腕自杀的状况。嫁祸,对了,凶手想嫁祸花似玉。是谁呢?看来花似玉没有因为招振强的死杀害谢祺祥而是另有他人,还有谁想谢祺祥去死呢?春天读书会的人?光华电影明星公司的总经理程丰?还是谁?”苏画龄想得脑子都要爆了,伸手拍打着厕所的门,焦虑不安的他最终朝着死掉的花似玉吼了一声说:“不好了,不好了,我猜错了,完全猜错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往往是最恨你的人,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人。希望不是这样子,希望不是。”他絮絮叨叨地走出厕所走回舞厅,眼睛不停地游弋于舞池中的人群,灵妖语不知何时离开了。 一个侍应跑来问苏画龄:“我们该怎么办呢?花姐的尸体总不能放着不管。” “赶紧去报案吧!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苏画龄说完大步朝外面走去。 出来之后,苏画龄有点慌乱,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上了一辆车说道:“去东方大饭店。”车夫拉着他来到大饭店,给了车钱,急匆匆跑进去。财叔正好在前台,见到苏画龄风风火火地赶来,问道:“苏先生,怎么了?杀死我们小姐的凶手抓到了吗?”苏画龄说道:“先别管这个,你们大少爷呢?” “他今天没有来饭店,在家给小姐筹备葬礼。小姐死了那么久,暴尸荒野,实在太惨了,少爷想让小姐早些入土为安,不想小姐死后还遭日晒雨淋之苦。”财叔温吞地说道。 “也就是说,他在家里。”苏画龄问。 财叔笑道:“办葬礼,自然在家,不然呢?” 苏画龄急促地说:“赶紧给家里打电话。” 财叔不解,苏画龄说:“快点呀!不然来不及了。”见苏画龄很着急,财叔急忙给公馆拨电话。电话接通后,苏画龄接过问道:“大少爷在家吗?”那边有个慌乱的声音说:“大少爷出门去了。” “他去哪儿了?”苏画龄问道。电话那头的人说:“好像去纸扎街了,我也不清楚。”苏画龄怔了一下,电话那头换了另外一个人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来找大少爷,那人说知道是谁杀死了小姐,那人只想单独与少爷会面……”听到这,苏画龄叫了一声“糟糕”,扔下电话大步走出大饭店。茫茫人海,烈日灼身,到底去哪里寻找谢天赐呢?他不停地搓着手指,手指都被搓红了,差点掉皮。不安的他在心中默念着:“希望是我想错了,一定是我想多了。天赐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谢天赐来到约好的地点。一通神秘来电让他血脉贲张,只要知道是谁杀害了谢祺祥,他绝不手软。失去太多东西的他再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东西再让他有所牵挂。等了一会儿,一个身姿玲珑、步履曼妙的女人朝他走过来。看清楚女人的颜面,他讶异地说:“怎么会是你?你真的知道是谁杀了我妹妹吗?”灵妖语走到了谢天赐面前,冷眼看着谢天赐:“怎么不相信我吗?”谢天赐苦笑不已,这有点胡闹,灵妖语神秘兮兮,他想不通她在搞什么,于是厉色说:“如果你是想看我笑话,我觉得你太无趣了。” “不,我会告诉你是谁杀了你妹妹。”灵妖语阴魅地说。 谢天赐将信将疑地说:“说吧!是谁?” “是我。”灵妖语凑到谢天赐耳边轻声说,她的声音如同一根软刺扎在谢天赐的耳蜗。 谢天赐身子一颤,后退了两步:“怎么可能?我妹妹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灵妖语冷哼一声,她挺直腰板站到谢天赐面前,脸就快贴到他的脸上了。谢天赐失落地说:“别逗我了。” “我可没有那种心情。”灵妖语说完,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唰的一声扎进谢天赐的胸口。谢天赐呆住,低头看着流血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胸襟,疼痛麻木了他的身体。 “想不到……”谢天赐诚惶诚恐地瞪着灵妖语,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死在灵妖语手里。灵妖语冰冷地望着他,手里的匕首慢慢转动,剧痛使得他有些昏眩。他咽了咽口水说:“为什么?” 灵妖语语气幽怨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出自佛教经典《璎珞经》上的话。谢天赐低沉地笑着,他听不懂这句话,弟弟妹妹死了,父亲也死了,谢家就剩他了。好好的一家人,因为险恶的世道,搞得鸡飞蛋打,悲痛之情不停地涌现,他竭尽剩下的力气喊了一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灵妖语咯咯地笑着,她将插进谢天赐胸口的匕首拔出来。“你们谢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谢圭章修炼邪术,害人不浅,谢天成醉心名利,草菅人命,谢祺祥杀戮成性,不知悔改,龙氏兄妹投敌卖国,戕害同胞。你呢?出淤泥而不染吗?没有,我本想饶你一命,可我真的做不到,在此之前,我有太多机会要杀掉你,可惜我都错过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谢天赐仔细地看着灵妖语的脸庞,这张脸,他之前确实没有见过,既然没有见过,没有遇到过,哪儿来的恩怨呢?灵妖语把沾血的匕首扔到一边,没有回答谢天赐的话。谢天赐流血不止,呼吸衰竭,身体支撑不住了。他跪了下来,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不能那么快死掉,他得弄明白这到底为了什么。灵妖语面色冰冷,语气苍凉,仿佛与自己有血海深仇。他干咳一声说:“你杀了我,却不肯说明白,何必要这番折磨我?” “自己好好想想吧!”灵妖语说了一句,迈开步伐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谢天赐趴在地上,气若浮丝,眯着眼睛看着灵妖语遥遥离去的身影,眼眶滚满了泪水。谁能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灵妖语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其实她的心是痛的。第一次见到谢天赐,是在一个华丽的舞会上,当时她装扮成一名交际花。身为拆白党的她盯上了谢天赐。她端着酒主动勾引谢天赐,他们互相谈论了一会儿。她有点欣赏他,结果心软了,放弃了心中的邪念。之后,她多次想接触谢天赐,结果都没有成功。由于她知道“血菩萨”谢圭章与舞女绿绮暗地里一直有暧昧,还知道谢圭章要在东方大饭店杀死绿绮,让她成为他修炼窃阴功的铺路石。碰巧她遇到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法医艾心,她劫走了艾心,装扮成为艾心。为了内心那一份薄弱的纯情,她完全失去了自我,但她再努力,谢天赐始终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锁在内心的复仇恶魔耐不住寂寞。她下了个决定,她要放弃自己最后这一丁点纯真,让自己彻底黑化。 眼角滑下来一颗泪珠,这算是给她内心那份纯真最后的交代。爱与恨,向来不分家,但她从不后悔。走了一段很长的路,踽踽独行,形只影单,漫无目的。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拦住了她的去路。苏画龄不停地在找谢天赐,他找到了谢天赐的司机小驹,小驹告诉他谢天赐所去之处。小驹开车载谢天赐过来后,就回去了。 苏画龄疯狂地在这一带搜索谢天赐的身影,结果碰到了灵妖语。 “他人呢?”苏画龄抓住灵妖语的胳膊大声地问。 “死了。”灵妖语弱弱地回了一句。 苏画龄目眦欲裂:“你干的好事?” 灵妖语没有回答,干巴巴地站着。苏画龄怆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简单,都怪我没有尽早想通,我怎么那么笨?我本该猜到了你的心思。栗毓荷,你处心积虑,一心复仇,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放不下?”灵妖语还是没有说话。苏画龄拿起手铐将她铐了起来,唏嘘着说:“或许我来晚了,但你也别想蒙混过关。” “苏画龄,我认了。”灵妖语老老实实地让苏画龄上手铐,“但是,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我之前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追踪血菩萨,但现在全明白了。你的母亲,苏南松山县人卓秋萍当年正是死于血菩萨之手。我没有记错的话,窃阴师莫瑶红刚好是松山县人。当时她刚刚接触窃阴师,已经开始偷偷地修炼窃阴法。你的母亲卓秋萍很不幸,她成为莫瑶红修炼的牺牲品。那个案件,我翻阅过了,也派人去查过了。卓秋萍的死法,凤凰泣血,菩萨断喉,与绿绮、沙宝生他们无异。莫瑶红在松山县害死不少人,她害怕事情败露,所以逃到了上海。你长大之后,流落到上海,无意之间,听说了血菩萨杀人的事情。你开始着手调查母亲被杀之事,知道血菩萨是真正的凶手后你追踪着血菩萨不放,希望能报母亲被杀之仇。”苏画龄利落地说完。 灵妖语干笑着说:“这么久的案子,你也挖得出来,算你本事大。” “除了这个案子之外,还有一个案子与你有关,你肯定还记得松山县鲜为人知的‘瘟尸奇案’。”苏画龄说完,灵妖语笑着说:“你竟然能查到这个案子,我还真小看你了。” 所谓“瘟尸奇案”说的是发生于清朝末年松山县北街镇的一件无头公案。 清朝末年,正值除夕,苏南松山县北街镇年味十足,一声声爆竹划破这个寒风凛冽的寒冬。北街街头,四个小孩和一头小猪正追逐嬉戏,四个小孩,三男一女,男孩七八岁大小,女孩四岁左右,他们衣衫华丽,像是来自京都的官宦子弟。四个小孩挥着树枝追着一头黑色小花猪满大街跑,爽朗的笑声和小花猪的嗷嗷惨叫响彻云霄。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乱发一脸白斑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包草药慌慌张张地经过,由于他行走仓皇,经过北街街头的时候与小花猪撞在了一起,小花猪把他给绊倒了,他疼痛呻吟。小花猪受惊钻进了一条潮湿小巷子。四个小孩看到小花猪逃了气恼不已,他们围在倒地男人四周。 “臭乞丐,死穷鬼,还我们的小猪。”小孩们喊着,挥着拳头便殴打倒地的男人,把心中的气愤和不满发泄在男人身上。小孩们拳打脚踢,倒地男人毫无招架之势,病恹恹的他只是不停地呻吟。过了一阵,一个小女孩叫道:“他呕血了。”孩子们停下动作,眼睛盯着被他们殴打的男人。男人还真呕出血了,血是黑色的,一口一口地从他嘴缝淌出来,看着怪吓人。除了吐血,男人还翻着白眼怪模怪样地望着四个小孩,嘴里断断续续地说:“救命……救我……救我的……我的……” 男人没有把话说完,闭上了双眼,血也没有再冒出来。其中一个小男孩望着一丝不动的男人说:“他死掉了吗?” “我们把他打死了吗?”另外一个小男孩说,语气里充满了惊恐。 “大事不好了,我得去找爹爹。”其中一个小男孩哭着跑开了。小女孩则走到倒地男人跟前,试探了一下呼吸,说:“没有气了。” “那就是死了。”剩下的两个小男孩异口同声地说。 除夕夜被这起死亡事件所打乱,县衙的人把男人的尸体带走了,四个小孩子也被带入监狱。这个晚上,县令大人彻夜审问此案,师爷却告诉他此案不好办。县令大人问之何故?师爷告诉他,死者乃是本县人栗文正,而且患有瘟疫,如果不早点处理,瘟尸作祟,松山县不得安宁。况且,那四个小孩乃是来自上海的大户人家。 当晚,凡与男尸有过接触的衙役身上均患霉斑而亡。死亡蔓延,流言四起,县令大人只得命人将男尸一把火给烧了。至于入狱的四个小孩,在瘟尸害人的期间,人间蒸发了。 十年之后,时至民国,松山县又出现了一起“瘟尸奇案”。当年主审“瘟尸案”的县令和师爷两家一共十八口人均患上霉斑而死。松山县民间谣称:“十年生死心惶惶,六月奇冤问阎王。遥忆公堂是非案,莫过瘟尸追人魂。” 苏画龄把“瘟尸奇案”复述了一遍给灵妖语听,这事勾起她悲伤的过往,她愠怒地看着苏画龄:“换作是你,你能怎么样?” “四个小孩,谢天赐、谢天成、龙尔东、龙语馨,他们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而死者,也就是你的父亲栗文正,我看过卷宗了,他当时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灵妖语打断苏画龄说:“哪怕只有一口气,我父亲始终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因为这个,打死我父亲的四个小孩是无辜的吗?我父亲活该吗?亏你还是个当差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 “话不能这么说,四个小孩的恶行是应该得到惩罚,但不至于杀死他们。” “胡说八道。” “行了,多说无益,谢家的人都死了,你也满意了。”苏画龄心也累了,本来想让灵妖语心服口服的他觉得灵妖语已经顽固不化了。灵妖语轻声说:“谢圭章当年与莫瑶红这个老巫婆偷情。两人双修窃阴功,身在上海的他时常抽空到松山县找莫瑶红。为了掩护自己的偷情行为,他带上谢天赐他们几个小孩。这或许是天意吧!我父亲栗文正死后,杀死我父亲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母亲卓秋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衙门闹事,她只求我父亲一个清白。莫瑶红为了封住我母亲的嘴巴,顺便帮助自己修行,杀害了我母亲,在我母亲胸口绣上火凤凰,喉间塞进血菩萨,拘我母亲的魂来帮她修行。这个蠢女人,你说她多该死呢?” “所以你杀死了她?”苏画龄问。 灵妖语说:“不错。” “莫瑶红被你秘密杀死后,谢圭章与莫瑶红修炼窃阴功多年,眼见就快成了,莫瑶红却死了。他并不甘心,悲伤之余,独自修行。为助修行,他得继续以血玉地藏杀人,甚至为了得到最后沐身的腐尸水,他得杀掉一定数量的人。之前有莫瑶红在暗地里操办一切,他基本没有杀过人。莫瑶红死了,为了隐藏自己,他在裁缝老祥家隔壁租赁了一个房子。其实,谢圭章并非大恶之人,他见到裁缝铺老板老祥欺凌花花,他教花花杀死了她那禽兽不如的父亲。不擅害人的他一开始只能从认识的人下手,所以他设局杀害了自己饭店的舞女绿绮,杀死独居的棋友沙宝生等人。赵玄天与殷至刚相继来到上海,他们无非是想来阻止莫瑶红,让她停止杀人与修行。他们俩找到谢圭章,谢圭章怕他们坏事,所以把苦苦寻找莫瑶红的赵玄天、殷至刚也杀了。”苏画龄推断说,“殷至刚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跟前,是他告诉我楚宅的地址。他被杀之前必然见过谢圭章,但他绝想不到谢圭章悄悄给他下了毒。” “不错。”灵妖语怅然笑道。 “看来你杀了不少人,昙舞呢?死在你手里吗?”苏画龄不知为何会道出这一句。按理说,龙尔东抓走昙舞无非是为了要挟谢天赐,他不可能会杀死昙舞,尤其是在自己妹妹已暴露的情况下。如果灵妖语追踪龙尔东的时候查到逆十字俱乐部的秘密据点,她或许见过昙舞。 灵妖语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个傻女人,她说她不想连累谢天赐,让我把她杀掉。” 苏画龄脸色凝重,看来自己猜对了,他缓缓说道:“你完全有能力救走她的,不是吗?” 灵妖语沉默了。她在百乐门舞厅亲眼看到龙尔东带走昙舞,知道谢天赐在找昙舞,她暗地里追踪过逆十字俱乐部的人。她偷偷潜入逆十字俱乐部的秘密据点,确实也见到昙舞。昙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那时确实想过救她。但是,她潜入的事情被巡守发现了。带着只剩下半条命的昙舞,根本无法突破重围。 苏画龄眼神冷冷地落在灵妖语身上,“你这是嫉妒她,所以杀了她。” 灵妖语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谢天成、谢祺祥的死,你也逃不脱关系,对吗?”苏画龄凄然说道。 灵妖语说:“谢家的人都该死,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谢天成与龙氏兄妹翻脸,龙语馨威胁他要把他所做的一切告诉谢天赐。他急了,又不敢正面对抗谢天赐,所以躲了起来。他帮龙氏兄妹做了那么多坏事,知道谢天赐不会轻饶他,躲得了一时是一时。那时,龙尔东担心谢天成反咬自己,他派胖丁去杀谢天成。谢天成早有防备,杀死了胖丁。谢天成想过跟谢天赐坦白自首的,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约他出来,说我能帮他,他真的相信了我。得到他的信任,杀死他轻而易举,我本想嫁祸给逆十字杀手,结果俱乐部的魅语者追到了现场,我只能先走一步。” “你杀了谢天成,心里有愧,无法面对自己钟情的谢天赐。所以你离开了法医研究所,放弃了艾心的身份。”苏画龄接着灵妖语的话说,“这段时间,你肯定过得很苦吧?” 灵妖语真情流露,实在没法骗过苏画龄,她倔强地笑道:“我一向恩怨分明。” “说来说去,你对谢天赐多少有一些感情,你怎么下得了手呢?”苏画龄莫名问道。 灵妖语阴声笑道:“因为我疯了吧!”爱让她迷失,爱又让她清醒,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是不甘心,不甘心失去他。”苏画龄一语击中要害。 灵妖语情绪顿时激动了:“胡说,我怎么会不甘心呢?你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番话似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苏画龄看了一眼灵妖语:“不管如何,你既然杀了人,下辈子投个好胎,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吧!”说完将灵妖语押回警局。随后,苏画龄带着十几个同事去搜寻谢天赐的尸体。他们找到了谢天赐的尸体,正准备处理,钟二筒满头大汗,大步跑到苏画龄身边说:“小苏,案子变得有些诡异了。” “怎么了?”苏画龄疑惑地问。 “我查到栗文正与卓秋萍的女儿栗毓荷在他们夫妇被害之后,没多久便病死了。”钟二筒抹着豆大的汗珠说着。苏画龄满脸狐疑,钟二筒怕他不信,把手中的资料递给苏画龄说:“这事千真万确,我真没有骗你。这是松山县北街镇的调查记录,当时这一家的案子特轰动,那儿的人对这个案子印象特别深,都被写进县志了。” 苏画龄拿过资料翻看着,字里行间,句句确凿,看得他紧张无比,额头冒出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钟二筒摸着后脑勺问:“苏画龄,栗毓荷那么小就死了。灵妖语不是栗毓荷的话,她到底是谁呢?” “谁知道呢?”苏画龄把手中的资料收起来,哭笑不得地回了钟二筒一句。 尾声 尾声 那是一个聒噪闷热的夏夜,谢圭章满脸焦虑地在房外徘徊着,踱来踱去的他搓着拳头等着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他看了一眼怀表,两个时辰过去了,他都有些等不及了。一声婴儿哭,他额头上紧紧皱着的眉毛总算舒展开来。稳婆端着一盆污水笑眯眯地走出来对谢圭章说:“快进去瞧瞧吧!是个千金。” 谢圭章满意地点点头,兴致勃勃地钻进房中,走到床边,他缩着脖子说了一句:“听说是个千金。”床上坐着筋疲力尽的莫瑶红,她抱着一个嘤嘤哭闹的新生婴儿。谢圭章进来后,莫瑶红狠狠地将手中的女婴递给谢圭章:“趁天还没亮,拿去扔了。” “这……”莫瑶红的话吓住了谢圭章,浑身一个激灵。 “犹豫什么?这小东西会影响我们,你别傻了。”莫瑶红骂了一句。 “可是……”谢圭章接过女婴,女婴被他抱着,哭声停了。他看了一眼新生的女儿,脸蛋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莫瑶红怒斥:“可是什么?你敢不听我的话。” “我这就去。”虽说有些不舍,但谢圭章不敢违抗,抱着女儿转身走出房间。就着月色,他七绕八绕来到一座荷塘边上。迎风而立,对着茫茫的夜色,凉凉的月光,起伏的荷花,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心一狠,手一摔,裹在襁褓中的初生女儿被他扔进了荷塘。 第二天清晨,晨曦浓郁,温暖地沐浴着这片青翠的荷塘。采莲人栗文正带着妻子卓秋萍划着采莲小舟缓缓地穿梭于层层莲花间寻找那高耸硕大透着阵阵莲香的莲蓬。在夫妻俩采摘莲蓬时,妻子卓秋萍发现前边的荷花丛飘荡着一个襁褓,她招手让丈夫把小舟划过去。她捞起水上漂着的襁褓,发现是一个女娃娃,卓秋萍将湿淋淋的襁褓丢掉,抱着女婴,对丈夫说了一句:“还有体热。”栗文正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住女婴:“看着像是刚出生的孩子,谁那么狠心呢?” “小孩挺可爱的,我们抚养她吧!”卓秋萍欣然笑道,怀中的婴儿嘤哼了一声,像是表示同意。卓秋萍坐好掀起上衣给女婴哺乳。 栗文正见到弃婴可怜,心生爱怜:“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叫她莲笙,你觉得如何?” “嗯,家里有个小毓荷,这儿有个小莲笙,咱们家的小日子只怕要越过越热闹了。”卓秋萍幸福深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 首-发:po18bl.vip (woo1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