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转世后真香了》 有苏氏 昆仑山瑶池雪云谷,一女子右手几乎掐断了吊藤,终于听见孩子的啼哭声,才霎时松口气,倒在石床上。 “眉儿,你看这女孩,与你一样是九尾。”一白发女子抱着孩子,十分感叹道,“我们有苏氏,又有一只天生九尾狐了。” 那位被称为眉儿的女子艰难坐起,虽然面色略显憔悴,可仍难遮掩其绝色。 她接过孩子,右手刚刚抬起就被孩子攥住。 小孩静静望着她,眼睛如黑葡萄般,忽然额头泛起金光,在眉间形成一个金色的印记。 “是九窍玲珑心!”白发女子激动起来,“听说天界几位先天仙体的圣人都求不得,没想到竟生在我们狐族后裔中。” “九窍玲珑心?”眉儿神情悲怆,“单是七窍已让我觉得痛不欲生,为何还要让我的孩儿如我一样,承受这世间苦楚。” 小孩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放开了眉儿的手,微米眼睛准备睡去。 白发女子见眉儿体力不支,将孩子抱过来,道:“那人虽是帝王,可毕竟出身人族,我原本还担心这孩子难以继承你的九尾,没想到竟还生了颗九窍玲珑心。只要加以教导,不出千年,说不定我们狐族能再出一位天狐上仙。” 狐族上一位天狐上仙,死在了万年前的洪荒乱战中,自那以后,上仙之位一直空闲,天庭为统率狐族,封青丘涂山氏为狐族首族。 万年来,青丘涂山氏以天子御令统领万狐。 白发女子是狐族有苏氏的族长阿珞,百年前收到涂山氏的命令,派苏眉去人间给一帝王造情劫,使此人为情自戕。 洪荒一日,人间一年,半月后苏眉怀着孩子回来,九尾仅剩八尾,应是用一尾救了帝王一命。 涂山氏为此勃然大怒,将有苏氏全族逐出青丘。 阿珞虽是族长,也与苏眉情如姐妹,对此事并未多加责怪,也百般照顾苏眉和她腹中孩子。 如今见这孩子不仅天生九尾,而且有三界唯一的九窍玲珑心,想来修成正果并非难事。 等着孩子位及天狐封为上仙,那有苏一族重回青丘也不是难事。 想及此处,阿珞望向孩子的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苏眉微微剥开襁褓,见小孩挥手朝她笑着,心中下定决心。 一掌将阿珞推开,随即右手捏诀,将自己的妖丹逼出,直接困住小孩儿。 “眉儿,你这是?!” 白发女子惊呼,想要阻止对方,却已被苏眉用法术困住。 “阿珞,我心有七窍,已尝遍世间苦楚,而我孩子有九窍,又会经历何种不堪?!阿姐,我情愿她开开心心的,哪怕浑浑噩噩,哪怕一无所成。” 说罢,苏眉双手结印,直接露出剩下的八条尾巴。 “眉儿!别做傻事!” 眉儿看向阿珞,第一次露出笑颜,让整个洞中明亮了不少。 她说:“阿珞,我好累,不等了。” 只见她毫不犹疑断下八尾,又将妖丹幻化为一条尾巴,九条尾巴化成符印直接朝小孩额头逼去。 她要用九尾阵封住九窍玲珑心。 九尾阵,以狐狸心头血为阵眼,可困百万之兽,千万之师。 又名,九尾献祭。 “眉儿!你疯了!”阿珞吼道,“九尾皆失,你会魂飞魄散的!” 只见苏眉的身影渐渐透明,在最后一刻她接住了孩子。 孩子额头的皮肤洁白光滑,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记。 她注视着孩子,挤出一抹笑,想起那人曾说过一句话。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刹那清醒,满目疮痍。 当时她觉得这话太悲凉,如今看,倒像是早就预知了这般结局。 仙力耗尽,苏眉轻轻将孩子放在石床上。 结界消失,阿珞跑到苏眉面前,眼睁睁看着对方身形俱灭。 “阿姐,就叫她晚晚吧。” “好……”,白衣女子抱起孩子,眼睁睁看着苏眉儿化为烟尘消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外面传来一狐狸声音:“族长,瑶池派人驱逐我们了!” “知道了。”阿珞抱紧孩子,下定决心不让苏晚晚牵扯尘世,她站起朝外走,“速撤离此地。” 一千年后,天界凌霄殿。 月老衣服破破烂烂,撑着开花的桃木一瘸一拐跑到殿内,哭诉道:“天帝,北辰帝君把臣的姻缘阁给砸了!” 说罢才看见与天帝对弈之人,月亮以为自己看错,睁大了眼睛。 “北……北辰帝君?!” 月老霎时像泄气的皮球,朝后一蹦三尺远,直接行礼准备告退。 三界皆知,北辰帝君苍冥作为天帝幺弟,先天仙体法术高强,但为人高傲不可一世,行为桀骜不驯,脾气阴晴不定。 是天界众仙官认为最难以相处的帝君,没有之一。 何况北辰帝君掌管北斗星宿,统领天界兵戈之事,杀气也重,往往各仙人都敬而远之,免得惹上无妄之灾。 月老十分识时务,他不过是个小小姻缘官,正面刚不过这位帝君,这次也只想背后告个小状而已。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这惹事的帝君就在凌霄殿啊,月老叹气,他还是别去招惹对方了。 谁知天帝发话,“月下仙人,请留步。” 留步?他还想留命呢,月老弯腰讪笑:“天帝,卑职还有些事处理。” “有事?修姻缘阁吗?” 月老噎住,他瞅瞅天帝,又望望北辰帝君。 既然天帝都听见了,那这位爷肯定也知道了,月老搓手呵呵笑着,十分狗腿抱着桃木:“我那姻缘阁多年没有维护,也该打理打理了,北辰帝君不过是让我把此事提上日程了,呵呵呵。” 谁知天帝装作没听见他的皆是,径直问坐在他对面的北辰帝君。 “苍冥,为何把月下仙人的姻缘阁拆了?” 北辰帝君瞟了月老一眼,“觉得荒谬就砸了。” 偏偏在‘荒谬’两字加重语气,月老咽了咽唾沫,挪着步子躲到天帝身后。 天帝倒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问:“是不是因为,我给你定下与青丘涂山氏的婚事?”天帝语重心长,“你与涂山九尾狐并未我强求,而是有天定姻缘,如若违逆,便是忤逆天道,有损天运,你就是再不情愿也得给我忍着。” 哗啦——,北辰帝君忽然掀了棋盘,动静之大,引来了凌霄殿的仙官偷偷打量。 “我乃先天仙体,与天同寿,统北斗星宿,掌三界死亡,屈屈一个青丘涂山氏,不过一兽族而已,也配成为我的帝后?!” 北辰天帝说的振振有词,言语间还颇为嫌弃。 就连月老也开始反思,甚至有些觉得,这根红线好像确实让帝君受了委屈。 可姻缘镜不会错啊,虽然画面一闪而过,他十分确定北辰帝君抱着的就是一只九尾白狐。 天上地下,知道的九尾狐狸,也就是青丘涂山氏的小女儿涂山婉了。 天帝看着散落满地的棋子,仍未有不虞之色,他抬头望着气头上的苍冥,道:“苍冥,三界众生平等,你何必自视高人一等。” “当初瑶池王母提亲,我不也拒了,何况一小小狐族。”苍冥不屑于顾,“吾乃北辰帝君,除了阿兄,三界中谁见了我不跪拜!” 月老附和点头,这倒是实话。 听说当时把王母气的不轻,要不是天帝推他出面说北辰帝君与瑶池并无机缘,按王母护短的脾气,怕要上天庭闹上一番。 至于这次,月老叹气,按照天帝对帝君疼惜的程度,应该也会不了了之。 谁知忽然听见天帝训斥。 “苍冥,我看你是狂妄自大到看不清自己了!” 天帝动怒,他站起背对苍冥道,“北辰帝君苍冥,为人嚣张跋扈忤逆天意,坠入人间十世作为惩罚,届时再与青丘涂山氏举办婚事。” 苍冥愕然:“我不去!” “不去?那就剥去帝君之位,收回北斗星宿统领之权。” 这惩罚太狠,苍冥不可置信看着天帝飘然离去。 “好啊,我去!但本帝君也要告诉你,就算是死,本帝君也绝不可能娶那狐狸!” 说罢,北辰帝君甩甩袖子,头也不回的朝地府走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流言传千里。 北辰帝君在凌霄殿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入正在王母座下修行的涂山婉耳中。 涂山婉向好友玄鸟吐槽:“嫌弃我是狐狸?!我还不乐意嫁他呢!” 玄鸟安慰:“北辰帝君脾气向来如此,也不算良配,你爹不是要面见天帝取消婚事吗?” “可我心中还是有气!他出身高贵,我就生来卑贱了吗!”涂山婉气的跺脚,半晌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让他尝尝被取笑的滋味。” “你有主意了?” 涂山婉挑眉:“他不是瞧不起我们狐族嘛,那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他拜倒在我狐族女子石榴裙下。” 玄鸟觉得不靠谱:“他可是天界帝君,就算转世为人,定力和心智也比常人坚毅,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狐族蛊惑。” “或许涂山氏不行,但有苏氏绝对可以。”涂山婉胸有成竹,“有苏氏的狐媚之术,可是专门惑乱帝王的。” 玄鸟奇怪:“我记得有苏氏不是被逐出青丘了吗?” “所以我以这个为条件,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就算可以,那你怎么找她们啊?” 玄鸟直中要害,有苏氏自从被逐出青丘,就一直在三界左躲右藏,已经近千年没有音讯了。 涂山婉也被这个问题难住,还没想到办法,就被王母喊了去。 王母知道有苏氏的藏身之地。 王母还说,有苏式也有只九尾狐。 这只九尾狐的母亲,就是当初魅惑帝王,导致人界生灵涂炭的苏眉。 青出于蓝,派这只九尾狐去,最好不过。 半月后,胡罗山一小山谷。 “天哪!伙房着火了!” “快跑!” 只见一群狐狸蜂拥而出,其中有条白狐,它倒也没跑,只是被推搡着挤出了洞口。 没有预料的爆炸声。 各狐狸松口气,纷纷化为人形。 这时,一女子蹁跹从空中落下,她原本就长得明丽,加上一袭红裙,更是美艳。 她微微抬高下巴,斜睥着众人:“你们知道,我和阿珞姑姑去了瑶池干什么了吗?” 洞口里亮了一下,一母狐呆住,吞了吞吐沫:“火。” “嚯?”那女子挑了挑眉,翘着小拇指对着发声那人,“行了,我知道你们嫉妒本姑娘貌美,才领下这么重要的任务。” 洞口火光渐大,那狐狸已经开始结巴:“真,真有情况。” “当然有情况,如果我一切顺利,你们就等着感谢我……”红衣女子见面前众人皆变为狐狸,有些愣住,“你们这是……” 砰——咣——轰——, 山崩地裂,尘土飞扬…… 一只赤狐从土中艰难刨出来,近半的皮毛已经被烧焦,它先是长嚎一声,尾巴都支棱起来,吼道: “苏晚晚!” 见丹彤大师姐发飙,各狐狸默契让出一条路。 石头背后,一只白色狐狸躲在草堆里,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埋在尾巴中,正瑟瑟发抖。 走近了,还能听见她小声嘟囔:“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赤狐龇牙咧嘴冲上前,拨开白狐尾巴,直接咬住对方后脖颈,腾云驾雾朝山顶奔去。 看见脚下白云,苏晚晚紧闭眼睛不断求饶:“丹彤师姐,我错了!呜呜呜……再也不敢了!” 丹彤还不解气,叼着苏晚晚从悬崖一跃而下。 “师姐,我是想做你最喜欢的白云糕,没看好火候才烧了伙房的。”苏晚晚瞄了一眼悬崖又闭上,流下汪汪的眼泪,“对不起!” “哼!别以为我会心软!” 虽是如此说,可丹彤还是放慢了速度,轻轻把白狐放在自己脊梁上。 到悬崖下,丹彤化为人形,看着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白狐,她叉腰踢踢对方的爪子。 “苏晚晚,给我站起来。” ※※※※※※※※※※※※※※※※※※※※ 小平湖开新文啦,坑品保证,欢迎收藏。 更新时间每天晚上9点,欢迎各位来捧场,鞠躬.jpg。 李代桃僵 苏晚晚先是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确实卧在地上,这才放心的立起前半个身子。 丹彤见苏晚晚怂搭搭的模样,摇头叹气:“苏晚晚,一个狐狸还恐高,给我们狐族留点脸好么。” 白狐后退了一步,这才点点头。 “给我变成人样。”丹彤不耐烦的挥手,发现自己半条手臂烧伤后,惊呼,“我去!” 变成人形的苏晚晚被这么一吓,唰地又变了回去,抱着前爪胆战心惊地打量丹彤。 只见丹彤变出铜镜,发现自己半张脸被烧毁后,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苏晚晚无措得围着丹彤转,最后终于提起胆子,小声问:“师姐,你……” “别烦我!”丹彤哭的撕心裂肺,“都是你,我的脸毁了!” 苏晚晚察觉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敢在说什么,乖巧趴在地上,默默陪着丹彤。 圆月高悬,好不容易见丹彤不再流泪,她凑到对方身旁,下巴搁在丹彤腿上,黑葡萄的眼睛咕噜噜看着师姐,模样楚楚可怜。 “你个惹祸精,知不知道坏了大事。”丹彤吸着鼻子,手指点了点苏晚晚额头,没了刚刚那么痛心疾首,“如果我能成功完成任务,我们有苏氏就能回青丘了,说不定在昆仑也占有一席之地。” 苏晚晚仰头蹭了蹭丹彤掌心,其实她心中觉得无所谓,自出生后就跟着族人流浪,她从未见过青丘,也不懂为何大家对回青丘那么执着。 丹彤捏住苏晚晚爪子,叹气:“现在好了,我毁容了,完不成任务,说不定阿珞姑姑还会受罚呢!” 听说阿珞姑姑会受罚,苏晚晚耳朵竖起来,“不行!” 阿珞姑姑对她最好,不能让阿珞姑姑受罚。 “那能怎么办?我这个样子,别说勾引他,说不定对方看我一眼都觉得嫌恶。” 得知师姐为长相苦恼,苏晚晚安慰:“没事儿,换毛后就好了。” “换毛?”丹彤噗嗤笑出声,“苏晚晚,洪荒界一天抵得上人间一年,我在这儿换好毛,人间都过去三百六十五年了!” 苏晚晚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于是小声道:“那,那就想别的法子嘛。” 说罢,她仰头偷偷打量师姐,发现对方眼神闪烁,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苏晚晚,变回人形我看看。” 出于本能,苏晚晚下意识拒绝:“不好。” “哎呦,还想跑!”丹彤一把抓住苏晚晚的尾巴,手指弹弹狐狸耳朵,“听话,不然薅你毛哦。” 苏晚晚只得照做,变为人形后整个趴在石头上,回头对着丹彤很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师姐……” 丹彤勾起苏晚晚下巴,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嗯,长得还行,就是不像狐狸。” 苏晚晚不知这是夸她还是骂她,笑容尬在脸上。 “我有个主意。”丹彤对苏晚晚道,神情颇认真,“反正我们完成任务就行,又没说必须要谁去完成。” 听到任务两字,苏晚晚连连摇头,“我不去!” 她还记得一年前,梅十方师兄领任务去人间,说要给谁一个姻缘劫,可回来后失魂落魄手不离酒,好像他才是去历劫的那个。 从那后,苏晚晚就对‘任务’有了阴影。 丹彤捏捏苏晚晚耳朵,恐吓道:“不去?不去的话,阿珞姑姑就要受罚。” 听到阿珞姑姑会受罚,苏晚晚立马改变主意,“那我去!” “行。”丹彤卸下一件心事,可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半晌闪过一个念头,她盯着苏晚晚,“晚晚,你是不是没修过狐媚之术啊。” 苏晚晚点头,“阿珞姑姑不让我学这个。” 丹彤扶额,她怎么能忘记这茬。 这可咋整? 她正苦恼着,苏晚晚还不依不饶拽着她衣服。 “师姐,什么任务啊,快告诉我吧,不能让姑姑受罚。” “晚晚,这样,”丹彤面对苏晚晚坐下,“以你的资质,狐媚之术,你怕是速成不了。所以,我给你编了个口诀,你记住就行。” 苏晚晚点头,从挎包里拿出纸笔,准备记下口诀。 “就是在人间找到这人。”丹彤把画像打开,“找到他后,一辈子就追着他,照顾他,保护他,最好能嫁给他。” 这算什么口诀? 苏晚晚抬头,看见画像后呆住,又怀疑地望向丹彤。 丹彤叉腰:“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苏晚晚很是为难:“师姐,我是母的啊。” 母的?这有什么关系? 丹彤歪头看了眼画像,这才发现,在瑶池的帝君人像竟变成了一位女将军。 看来那帝君已经转世,还是个女的。 尴尬的打了个嗝,丹彤弹弹画像,努力找补:“这不重要,外貌只是幻象,说不定下一世就是男的了。” 苏晚晚十分认真的建议:“师姐,我觉得这事得找师兄。” “师兄?你那师兄这会儿在奈何桥前守着呢。”丹彤吐槽,“作为魅狐还把心给赔进去,真丢脸。” 说罢,她复制一份女将军画像,举到苏晚晚面前,指着画说:“晚晚,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就是公的,不折不扣!” 苏晚晚努力睁大眼睛,盯了许久,见画上还是个女将军,她又揉揉眼,继续使劲儿盯,如此几次弄得眼睛都疼后,她十分沮丧道:“师姐,我瞅了许久,她就是与我一样,是个母的呢。” “那就到人间了再看,先去人界吧!”丹彤把画像叠好后塞到苏晚晚袖子里,眼见天色要亮,想着人间一年又要过去,忍不住催促,“晚了说不定阿珞姑姑就要受罚了。” 听到这儿,苏晚晚立马朝外跑。 “对了晚晚,人要去世的话,就会去奈何桥投胎,你可以继续找到他的转世!” “知道了!” 丹彤还是不放心,“你师兄就在奈何桥,可以找他!” “好!” 苏晚晚气喘吁吁从胡罗山跑到人界。 正是乱世,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女将军的府邸,听说人去了前线,苏晚晚又哼哧哼哧朝北边前线追去。 跑到一半,就听说女将军战死沙场了。 真是不幸。 苏晚晚心疼的吹了吹自己的爪子,为了赶路快些,她索性变回兽形,前掌已经被磨破,都渗血了。 人界的路上全是石头,一点儿都不好走。 得知女将军的死讯,她发愣了半天,甚至忘记躲开流箭,耳朵被擦伤,火辣辣的疼。 这才反应过来,得去找师兄了。 可苏晚晚不知如何去地府,好不容易在郊外找到一冻死的路人,她等了半天才等到黑白无常,跟着两位鬼官走到鬼门关。 这时,地府已经被北辰帝君闹翻了天。 “神荼!你给我出来!” 北辰帝君还是人界女将军的打扮,他将孟婆庄的孟婆全给捆起来,还踢翻了熬制汤药的大锅。 排队的鬼魂吓得四处逃窜,一时间地府鬼心惶惶。 北辰帝君走到三生石后,这才恢复了天界的样貌。 他心头本就有气,瞧见三生石上自己此生的记载,那个‘女’字格外扎眼。 几乎一瞬间,符诀就在右手形成,苍冥抬手就要毁了这破石头。 神荼鬼帝赶来的十分及时,他挡在三生石面前,笑的像个苦瓜:“苍冥,这石头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啊!” “那就把这记录抹去!” “好,好,”神荼从奈何桥下舀了一碗血水,直接朝三生石上一泼,字迹渐渐消失了,“这血河啊,聚集了天下晦戾之气,恰好能洗去三生石上的……” 神荼说到一半,回头看见被毁的孟婆庄,还有碎成渣渣的孟婆汤锅,他吞了吞吐沫,看向北辰帝君,“这是?” 苍冥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神荼,吓得神荼身后跟着的属官后退数步。 “士可杀不可辱!我这世间事,是谁定的?”苍冥眼中带着杀意,步步紧逼神荼,“是月老?还是司命?” 见苍冥手中兵印已成,神荼决定吃下孟婆庄的哑巴亏,举起双手,利落卖了幕后之人:“是天帝。” 听闻是兄长,苍冥收回兵印,有几分置气:“他不是日理万机吗,还有这等闲心插手我的事。” 见苍冥揭过这事,神荼长吁一口气。 北辰帝君虽然跋扈,可对其兄长——天界天帝,还是十分敬重,不敢忤逆的。 “不过接下来的九世,就是帝君选择了。”神荼嘿嘿笑着,“作为你的好兄弟,我特意去问了南斗的司命星君,他害怕你们北斗秋后算账,专门把你的命簿给锁起来了,并且再三保证绝不会动。” “算他识相。” “不过我听闻,你那话说的太伤人,得罪了瑶池和青丘。”神荼小声道,“他们找了有苏氏的狐狸,打算派去人间勾引你。” “想看我笑话?”苍冥冷哼,“未免太小看本帝君,你去告诉月老,他只要敢给我牵线,我下次砸的,就不止是姻缘阁了。” “行。”神荼叹气,“我说你怎么……唉,这就去奈何桥啊,要喝孟婆汤的!必须喝!” 受不了神荼唠叨,苍冥把仅剩的一碗汤饮尽,把碗一摔准备登奈何桥。 还没踏上去,忽然闻到一股不属于地府的味道。 看向奈何桥旁的一株柳树,他右手捏诀,朝柳树打去,一男子从树上落下。 几乎瞬间,他闪现到柳树前,直接掐住对方脖子。 “何方妖孽,竟潜入地府!” 苍冥手中使劲,那男子脸色憋得青紫,最后噗嗤变回原形。 “魅狐?有苏氏?!”苍冥眼神沉下来,“追本帝君到这儿来了吗?” 被捉住的狐狸正是苏晚晚师兄,梅十方。 此刻他被对方卡住脖子,说不出话,只能扑棱四肢表示不是。 苍冥见梅十方拼命挣扎,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手上力气增加几分,“笑话,你觉得本帝君会让你得逞?” 神荼发现奈何桥边又出事了,挽着袖子急忙赶来,却被苍冥结界挡住,他慌不迭地指着狐狸下面,因为紧张结结巴巴道:“苍冥,错,错了,这是……是公的!” 公的?苍冥扫视一眼,心头火更盛。 上一世,他可不就是个女将军! “那就是他……”苍冥没继续说下去,手上的劲儿加倍加重了。 眼看就要闹出狐命,梅十方也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神荼已经开始捏诀准备阻止苍冥。 忽然,听见中气十足的兽声。 “你是谁?!不准欺负我师兄!” 三人回头,只见一白狐狸扑上来,她身后有太多尾巴,毛茸茸的挤在一起,以至于一时数不清到底多少条。 “九尾白狐?!” 苍冥松手,不可置信看着那狐狸朝自己扑来,手臂紧接着一疼。 他看着手腕冒出的血珠,盛怒下一掌打过去:“牲畜!胆敢咬本帝君!” 苏晚晚被拍到柳树上后摔在地上,她瞧见师兄昏迷,跳在梅十方面前,对着苍冥龇牙咧嘴。 “不准欺负我族人!” 见苍冥抬手,她没头没脑的冲上去,凭借着蛮劲儿,把打算查看伤口的苍冥给撞到奈何桥下。 血河滚滚,人一落下就没了踪影。 “嗷呜!”苏晚晚化成人形,蹲在血河边,露出两个虎牙做发狠的模样,“欺负师兄,我咬死你!” 半晌,血河中传来苍冥声音,带着发狠和决绝。 “神荼,给我杀了这两畜生!” 小乞丐1 苏晚晚毫不在意苍冥的威胁,她抱起把狐形的梅十方,想输入灵力恢复对方意识,奈何自己灵力稀薄,把内丹逼得生疼都不见师兄醒。 “我来吧。”神荼见苏晚晚防备模样,笑道,“我要是想杀你们,早就动手了”他还指了指梅十方,“这狐狸躲在奈何桥前十几年了,我不也没捉他么。” 神荼法力高强,他见苏晚晚还犹豫,直接捏诀把灵力注入梅十方体内。 梅十方立刻变为人形,虽然脸色苍白,但神志完全清醒了。 苏晚晚高兴地拍手,扭头想要谢谢那位仙君,却发现刚刚那人站着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晚晚,你怎么在这儿。”梅十方还觉得嗓子塞着棉花,他揉着脖子望向苏晚晚,声音沙哑,“你来姑姑知道吗?” “我来找人的。”苏晚晚嘿嘿笑着,她从袖中拿出那张画像,指着上面的女将军,“师兄,你瞧见这人了吗?她转世了吗?” 看见画面上的人,梅十方顿时呆住,刚刚他可是看了全程,知道这女将军就是被苏晚晚推到血海的北辰帝君。 他吞了吞口水,语气有些僵硬:“晚晚,你……你找他干什么?” “我有一个任务。”苏晚晚叠好画像,没心没肺笑着,“要勾引她娶我。” “咳!咳咳……”梅十方觉得心口比脖子更疼,他靠在柳树上,有气无力,“什么?” “大师姐说是瑶池新下的任务,只要完成就能回青丘了。” “丹彤?她框你的吧!你都没修过狐媚之术,怎么可能让你来?!” 苏晚晚不敢说因为自己烧了伙房,连累丹彤师姐半张脸毁了,所以对方才不能来人间完成任务。 她支支吾吾道:“就是安排的我。” 看出梅十方还不信,她抱住梅十方撒娇:“好师兄,你就告诉晚晚,有没有看见这个女将军嘛?” 梅十方放弃深究,他叹气:“有。” “在哪儿!”苏晚晚霎时打起精神,本来还担心自己来的太晚,人都已经转世离开了。 只见梅十方指着血河,“被你踢进去了。” …… 苏晚晚看看血河,又扭头看看梅十方,语气有些卑微:“可是,我踢下去的,是个公的。” 梅十方扶额:“他本来就是公的。” “哦。” 苏晚晚明白了,这就是丹彤师姐说的,本质。 她站起来跑到血河边,伸脚想要踏进去,又觉得里面杀气太重,右脚又默默缩回来。 “晚晚,干嘛啊?!”梅十方以为苏晚晚要跳下去,急忙道,“回来!” “我要追上他。”苏晚晚扭头,皱巴着脸,“可是师兄,这血河太可怕了。” “谁说追上他就要跳下去啊!”梅十方朝苏晚晚伸手,“扶师兄起来,师兄带你去个地方。” 阎罗殿,一白狐和一紫狐悄咪咪扒开屋顶瓦片钻进去。 “师兄,这哪儿啊?” “能找那人转世的地方。”梅十方跳到房梁处,忽然看见桌案旁的神荼,下意识躲起来。 苏晚晚不解:“怎么了?” “神荼鬼帝,掌管鬼门关和桃止山,是这儿的老大。” 苏晚晚凑上去,认出神荼,激动道:“他就是救了师兄的仙君!” 说着九个尾巴兴奋挥舞起来,一下把梅十方从房梁给挤下去。 吧唧——。 魅狐精准落在桌案上,尾巴下意识挣扎,来来回回左左右右打到神荼的脸。 一共好几下。 神荼与桌上的魅狐对上视线,他深吸一口:“地府是你家吗?” 梅十方化为人形,从桌上出溜下来,搓手嘿嘿笑着:“不,是您家,您家。” 说罢,他转身朝外跑走。 苏晚晚见状,急忙跳下去,离开前转身,抱着两爪对神荼作揖,“多谢这位仙君救了我师兄,以后一定报答!” 看着毛茸茸的背影走远,神荼放下手中的笔,吐槽:“倒是比你师兄懂礼貌。” 说罢,准备继续誊写苍冥转世的信息。 刚刚拿起纸,就发现本子不见了。 想起刚刚从桌上爬下去的哪只魅狐,神荼咬牙,“梅十方!” 鬼门关前,梅十方从胸前套出一小册子,得意洋洋地朝苏晚晚展示。 苏晚晚叭叭拍着爪子,“师兄厉害!” 梅十方把东西丢给了苏晚晚:“自己看!” 苏晚晚跃起叼住册子,化成人形后翻阅起来,半晌后泄气道:“我不认识人间的字。” 梅十方呆住,他扭头看向苏晚晚:“不会吧,西姨都有教的,是你没认真学吧。” 苏晚晚摇头,“西姨每天只让我围着胡罗山跑圈,说我只要身体好就可以了。” 梅十方将信将疑,他接过册子扫了一遍,对苏晚晚读道:“无名氏,男,玉山县桂花村人,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唉?不对啊。” “怎么不对啊?” “他好歹是帝君转世,身世不该如此悲惨啊。”梅十方想了想,双手一拍,“哎呀,我忘了,他是从血河投的胎,能生为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晚晚听明白了:“师兄是说,因为我,所以他的日子才过得不好。” 见梅十方点头,苏晚晚心头涌上内疚。 当时她也没有多想,哪知道一撞就把人给推下去了。 “我这就去找他。” 苏晚晚想着,只要她早点找到那人,就能早点保护他,让他过上好日子。 “等等。”梅十方拉住苏晚晚,“咱们狐族,在人间有三个准则啊,你记住。” 苏晚晚从兜里拿出草纸和炭笔,点点头。 “第一,不能化作狐形。” “第二,遇见那些修仙的方士,绕道走。” “第三,不能使用法术。” “第四,……” 苏晚晚打断梅十方,“不是只有三个吗?” 梅十方噗嗤笑出声,捏捏苏晚晚脸颊,“第四,遇到危险来找师兄,知道了?” 苏晚晚一笔一划记下,点头:“记住了!” “行,去吧。” 苏晚晚离开鬼门关,本想化作狐形,可想起第一条守则,叹叹气放弃了。 等她徒步走到玉山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年。 她躲在一土地庙休息,忽然听见外面有孩童喧闹声,狐狸的直觉告诉她,无名氏应该就在里面。 想到这儿,她当即就跑出去。 “哈哈哈,小乞丐,没爹妈,吃剩饭,睡山窝。” 几个小孩围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们环成一个圈,随手从地上抓起土和石子朝男孩打去。 男孩穿的破破烂烂,也不反抗,捂着耳朵坐在地上,低头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苏晚晚歪头,她不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她要找的。 可也不能见人欺负小孩,她冲上去,把嬉闹的孩童赶走。 她蹲在小孩面前,小心翼翼打量对方。 小孩缩成一团,捂着耳朵的手微微发抖。 “我把他们赶走了。”苏晚晚伸手,戳戳男孩小腿,“小孩儿,没事儿了。” 小男孩还是埋头,不肯理她。 苏晚晚想了想,从挎布包中拿出一个糯米糕,这是她赶路买的,闻起来香喷喷的。 “呐,你看,有吃的!”苏晚晚故意吧唧嘴,“可香了呢!” 小男孩终于抬头,他盯着苏晚晚手中的糕点,咽了咽吐沫。 苏晚晚很是大气:“给你吃!” 小男孩看了看苏晚晚,眨了眨眼睛,这才伸手接过,狼吞虎咽。 苏晚晚笑容凝固住。 她看见小男孩手腕上,有狐狸牙印的胎记。 就是她找的那人。 没想到从小过得这么惨,竟天天被人欺负,苏晚晚越发觉得内疚。 小孩吃完糕点,小声道:“谢谢姐姐。” 说罢,就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准备跑。 苏晚晚下意识拉住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头:“没有名字。” 没名字?不对啊,她记得是有名字的,好像叫…… 什么来着。 苏晚晚双手一拍,她想起来了! 双手搭在小男孩手上,她很是认真道:“你有名字的。” 小孩歪头,眼睛带着些困惑。 “你叫,”苏晚晚一字一句,十分郑重道,“无名氏。” 苏晚晚见小孩还愣着,伸手擦干净对方脸上灰垢,再次嘱咐:“记住了吗?你有名字了,就叫无名氏。” 小孩点头,“记住了。” 从那日后,苏晚晚跟着小孩住在了村里。 每次见小孩唯唯诺诺的胆怯模样,她总会想起奈何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男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要不是小孩手腕上的牙印胎记,她每每都会觉得找错了人。 “小乞丐她娘!” 村头王大婶站在院外喊着,苏晚晚急忙放下手中晾晒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门前。 “王大婶好,”苏晚晚笑眯眯的,说着已经重复很多次的话,“小孩叫无名氏,不叫小乞丐。” “哎呦,村西的夫子说了,无名氏就是没有名字。”王大妈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苏晚晚,“小乞丐他娘,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苏晚晚继续认真道:“王大婶,我不是无名氏他娘。”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都来照顾他了,还不想认?” 苏晚晚叹气,她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就没人相信呢? 正想着,王大婶语重心长握住她的手,“哎呀,我看你一个人拉扯孩子,很辛苦吧?” 苏晚晚连连摆手:“拉扯?我可没打他。” “瞧我,忘记你是外乡人,拉扯就是照顾的意思。”王大婶呵呵笑着,作势打了打嘴,“一个女人啊,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啊。” 苏晚晚很诚恳:“不辛苦,挺容易的。” 见王大婶笑容凝固住,她眨眨眼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确实不觉得辛苦,就给小孩做做饭,洗洗衣服,比以前在胡罗山跑圈的日子轻松许多。 况且,她本来的任务就是来照顾小孩的。 “那个……我想起家里还煲着粥呢。”王大婶儿干笑着,神情带着些尴尬,“改天聊……改天聊……” 见王大婶踉踉跄跄的离开,苏晚晚觉得对方奇怪,却又想不明白,只好关上院门回去。 扭头看见小孩坐在围栏上,双腿一晃一晃的。 一个多月了,倒是有些散漫的模样了。 顿时升起一股成就感,她望着小孩嘿嘿笑着,“无名氏,中午想吃什么?” “都行。”小孩从围栏跳下,跑出去了。 “早些回来!” 苏晚晚感叹,这小孩比族内的那些狐狸好伺候多了。 以往每次轮到她做饭,师兄师姐都很是嫌弃,不是说咸了就是嚷嚷着淡了。 小孩就不,每次吃的可香了。 不挑嘴不挑穿,可不是容易照顾嘛! 不知王大婶在说什么。 苏晚晚摇摇头,继续晾衣服。 小乞丐2 又过了几日,王大婶拿来一笼包子,说是她邻居多做了三笼,所以送给苏晚晚尝尝。 “谢谢王大婶儿!” 苏晚晚闻到包子香味,肚子的馋虫被勾起,又想起自己做的硬邦邦馒头,感叹终于能改善一下伙食了。 虽说她快一千岁了,可惜生来愚钝,什么都不擅长。 符印记得不牢,法术也不精,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她才被阿珞姑姑禁止修习好多课。 单说开火做饭,其实她也想做好吃的,可每次的成品,能吃下去都感谢老天垂怜了。 晚上,苏晚晚摆上了自己做的馒头,还有王大婶送的包子,以及她煮的米粥。 见无名氏一直吃包子,心头有些失落,“无名氏,你怎么不吃馒头啊?” 无名氏拿包子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包子,拿起一个馒头,咔嚓咬了一口,低头喝了一口粥,咀嚼了半天才艰难地咽下去。 “有那么难吃吗?” 苏晚晚也拿了个,馒头外皮已经脆了,她咬了一口,因为太硬硌的牙疼,她啃了两次就全吐出来。 之前没吃过包子,还觉得馒头可以将就,现在实话实说,确实难吃。 苏晚晚放下馒头,长长叹了口气,“是难吃哦,无名氏,我们吃包子。” 无名氏摇摇头,他把馒头泡在粥里,搅软了后吸吸溜溜咬起来:“能吃就行。” 苏晚晚被小孩逗笑,她揉揉小孩头发:“喜欢吃包子吗?” 小孩点头。 “那我去学,好不好?” 小孩犹豫了下,继续点头。 就这样,苏晚晚去找王大婶,说想学做包子。 “好啊,是不是小乞丐喜欢吃,我带你去!”王大婶很是兴奋,拉着苏晚晚去了邻居家,还没进门就嚷嚷着,“大壮!大壮!你看谁来了?” 苏晚晚本想纠正小孩不叫‘小乞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王大婶指着正杀猪的男子,她的话像是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一句接着一句。 “这是大壮,做饭可好吃了,咱村哪家开宴就得请他,今年三十,婆娘五年前去世了,你看,家里也有院子,田地也……” 王大婶眉飞色舞的,就差把般配写在脸上。 苏晚晚不解,她来学做包子的,怎么王大婶介绍厨子比包子还多。 她打断王大婶:“王大婶,我来学做包子的。” “做包子啊!”那个叫大壮的男子上前,憨笑着,“你家娃子喜欢吃?” 听这个大壮没有称呼无名氏为小乞丐,苏晚晚对他的印象要好上几分。 “对。” “俺教你!”大壮笑呵呵放下刀,正反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算是擦过,眼看就要去挖面粉。 苏晚晚皱眉,“大壮哥,你要洗手吧。” “啊,哦,洗手,洗手。” 看大壮去打井水,苏晚晚顺便帮忙把面粉拿出来。 王大婶呵呵笑着,她跟在大壮身后,悄悄推推大壮:“你看,家里有个女人,是不是讲究些。” 大壮笑嘻嘻给王大婶个猪腿儿,“谢王大婶儿做媒。” “没事儿,你放心。他们娘俩孤儿寡母的,我看这事儿能成。” 王大婶乐呵呵抱着猪腿儿离开了。 苏晚晚学了快半个月,可味道总是不对,正愁着的时候,王大婶儿对她说:“我看啊,你也别费精力学了,直接让大壮给你们做不就好咯。” “不好吧?” 苏晚晚虽然动心,可觉得太麻烦别人。 “哎呀,大壮他愿意。”王婶儿笑道,“再说,两个人照顾孩子,总比一个人轻松,是不?” 苏晚晚被说动了,她眉眼弯弯道:“也对,那我给大壮哥说。” “别!这事怎么能娘们主动说啊。”王大婶拉住苏晚晚,“我去帮你说,明天给你信儿啊。” 为什么她不能说?不就是做包子吗? 苏晚晚本打算问的,可忽然看见无名氏的身影,匆匆和王大婶道别,她提着裙子慌忙追上去。 “无名氏!无名氏!” 小孩扭头看见她后就跑起来,苏晚晚追到家还没追上。 “无名氏?” 苏晚晚拍着门,她不知道小孩为什么生气,只能蹲在门口等人出来。 到了晚上,屋内还不见动静,苏晚晚把蒸好的包子掰开,朝屋内扇风,顿时香气扑鼻,她吞吞口水:“无名氏,你晚饭还没吃呢,要吃宵夜吗?” 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无名氏回答。 “不吃。” 不吃?苏晚晚看着包子咽口水,肚子叫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嗷呜一口解决半个。 她盘腿坐在地上很纳闷,边吃边问。 “无名氏,你为什么生气啊?” 许久听不见人回答,又两个包子下肚。 “无名氏,我师兄师姐都说我特别迟钝,手脚也比他们要笨,脑袋好像也不聪明。”苏晚晚很真诚,扒在门缝说,“无名氏,你不高兴了要和我说,我看不出来的。” 还不见动静儿,苏晚晚对着食指,说起在有苏氏的事情。 “无名氏,我没有骗你的。记得小时候,我切菜割到了手指,把土豆染红了才发现不对劲,看见伤口了才觉得疼,师姐笑我说,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是见了伤疤才知道疼。还有被西姨罚跑圈,第一次跑的时候不知道停下,只知道围着伤跑啊跑,最后昏了过去,还被西姨说我是个死脑筋,……” 咔嚓——,门终于开了。 苏晚晚坐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小孩,握住对方小手,很是开心。 “你肯出来啦!饿不饿?” 小孩点头。 苏晚晚把还剩的两个包子递给他,“吃吧,还热着呢!” 小孩看着包子,摇摇头:“我要吃馒头。” “馒头?”苏晚晚纳闷,可觉得小孩能吃就行,“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热。” 院子里,苏晚晚托腮,歪头看着小孩吃馒头,德育分狼吞虎咽的看着很香,勾的她忍不住拿了一个。 咬了一口,呃,一样的难吃。 她默默把馒头放下,忽然听见小孩说:“我不喜欢吃包子。” “啊?”苏晚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小孩抬头看着苏晚晚,“我再也不吃包子了。” 苏晚晚不解:“为什么啊?” 小孩低头:“不为什么。” “那,好吧。”苏晚晚叹气,明天还要给王婶儿说。 谁知第二天,王婶儿听到后先急了。 “我说小乞丐他娘,你不能耍我和大壮啊!” 苏晚晚听不懂,她就不要包子而已,还给大壮减少了负担,怎么能说耍呢? “王大婶,无名氏说他不喜欢吃包子了,我想着不能再麻烦你和大壮哥。” “哦,原来是那小乞丐啊。”王大婶叉腰,很是了然的模样,“他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不用管他。” 接受不了?吃包子有什么好接受的,苏晚晚懵了:“接受什么?” “接受你和大壮成亲啊。” 苏晚晚听到这句话,脑袋里如五雷轰顶,她何时说过要成亲?不对,那何时有人说过要娶她啊?! 这时,王大婶儿刚好瞧见小乞丐,她上前拉住小孩,苦口婆心道:“我说孩子,你总要为你娘想想吧,她一弱女子照顾你不容易,你要……” 苏晚晚反应过来,她上前把小孩护住,对王大婶道:“王大婶儿,我不能嫁给大壮的。” 王大婶顿时心口发火,她指着苏晚晚:“你这话什么意思?之前不是答应的好端端的?” “我没答应啊,是您说请他做包子的。”苏晚晚觉得委屈,“而且,而且我有任务,是要嫁给别人的。” “这么大了装什么啊?!”王大婶撒泼,“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要不是先勾引的大壮,大壮那么好的小伙子,能对你这寡妇起心思。”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苏晚晚涨红了脸,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呸!”小孩发怒了,“你血口喷人!” 苏晚晚呆呆看着小孩,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对方生气发怒。 “哎呦,你这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还懂得血口喷人!”王大婶儿叉腰,嚷嚷起来,“今天我就让大家都评评理,我们一码说一码,看看你们母子俩是什么德行!” 苏晚晚应付不了这场面,呆呆支棱在原地,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小孩拉着她朝山里跑。 渐渐听不见那些污言秽语,耳朵终于有了片刻清净。 跟着小孩走啊走,越过了两个山头,终于在一斜坡处停下,两人坐在山坡前,欣赏落日余晖的美景。 晚霞是橙色的,映着群山也像是披上了红纱。 苏晚晚感叹着美景,在洪荒大陆,她从不曾注意这些。 忽然,听见小孩问她。 “我知道你不是我娘。你到底是谁?” “我呀。”苏晚晚掰着指头,重复着丹彤师姐的口诀,“要追着你,照顾你,保护你。”最后一个指头伸的有些艰难,她不好意思道,“等你长大了,再嫁给你。” “嫁给我?”小孩歪头,上下打量苏晚晚,“说话算话?” 苏晚晚点头,这是任务,当然作数。 “那你就等我长大吧,我们一起生活。” “好!” 苏晚晚眉眼弯弯,觉得得到了保证,好像完成任务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她和小孩在丛林走了三天,吃山果充饥,喝清泉解渴,偶尔苏晚晚逮着了鸡,还能开开荤。 一日,两人准备下山,忽然听见一声虎吼。 老虎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狐狸天性怕猛兽,苏晚晚吓得差点变回原形逃之夭夭。 只是看着小孩,她稳住心神,心中默念要保护对方。 “无名氏,你先走!” 小孩摇头:“你走,我来打老虎!” 一个八岁的小孩能打什么老虎啊,苏晚晚催促小孩:“你先走,我等会儿去找你。” “不!” 可能意识到处境危险,小孩异常执拗,就是不肯离开。 “那就一起跑吧。”苏晚晚对小孩说,“听我号令啊,数到三了就闭着眼朝前冲哈。” 小孩点头。 “一……二……三,跑!” 苏晚晚和小孩一人朝南一人朝北跑起来。 老虎看了看小孩,吸了吸鼻子,果断跟着苏晚晚。 小孩跑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又转身朝苏晚晚的方向追去。 小乞丐3 苏晚晚很是狼狈的逃命,途中把鞋都跑掉了,地上的荆棘和碎石割破脚掌,疼的她几次想化成原形,可想起师兄的嘱咐,还是忍住了。 前面就是悬崖。 苏晚晚停下,扭头见老虎也追上来。 完了,没路了。 苏晚晚试图与这老虎讲道理,先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有苏氏的狐狸,请问虎兄何方人士啊?” 老虎歪歪脑袋,嘴角流出一滩口水,显然听不懂。 还是个灵识未开的老虎。 苏晚晚欲哭无泪。 “苏晚晚!” 听见有人叫自己,苏晚晚扭头,发现小孩从树林跑出来。 “你怎么……” 苏晚晚跺脚,本想阻拦对方,可见老虎转身扑向小孩,她想都没想就变回兽形,凭空一跃踩下老虎,又用尾巴箍紧对方脖子,张口咬住对方耳朵。 死死抱住老虎朝后拖,她只想着不能靠近小孩,一时忘记了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老虎挣扎着,终于脚底悬空,一白一黄双双落入悬崖。 真的完了,要摔死了。 苏晚晚看着天空白云,当即两眼一黑,歪头晕了过去。 悬崖上,小孩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晚晚变成狐狸,又决然地拖着老虎坠崖。 他走到悬崖边,大吼,“苏晚晚!你在哪儿?!” 许久听不见回音,小孩抱膝蹲下,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声音轻颤,不断重复喊着:“苏晚晚?” 许久还是没有回答,小孩意识到,苏晚晚死了。 那个给他做饭,给他洗衣,还说以后会嫁给他的苏晚晚死了。 小孩红了眼眶,他缓缓站起身。 片刻后,他十分冷静的抬脚,一步,两步。 毫无留恋的,坠崖。 鬼门关,地府。 面对神荼的嘲笑,北辰帝君苍冥再次面无表情的重申。 “我最后说一次,不是殉情。” 神荼笑出鹅叫,“鹅…好…鹅……不是…鹅…殉情……鹅鹅鹅” 苍冥扭头,眼中带着寒意,死死盯着神荼,压低声音。 “闭嘴!再多说一句,本帝君不介意把你变成鹅。” 见苍冥动了真格,神荼立马收起笑容,十分正经道:“是!帝君英明神武,绝不可能为一狐狸殉情!” 苍冥这才移开视线,他问:“我不是让你杀了那两狐狸,怎么没动手?” 等了半天不见神荼回答,苍冥抬眼,见神荼指指嘴巴,表示他正在闭嘴。 苍冥深吸一口,觉得自己忍耐到达了极限。 他抬手捏诀,还未符成,就被神荼拦住:“禀告北辰帝君公狐狸受了重伤母狐狸拿着画像发现把你推入了血海就追你而去赎罪了你也知道她是九尾狐我拦都拦不住。” 没有断句,一气呵成,神荼说完后扶着桌子大喘气。 扛不住,再不把这帝君送走,他就要被折磨死了。 想到这儿,他指着奈何桥做出有请的姿势,“北辰帝君,事不宜迟,早渡早归位,赶快下一世吧。” 苍冥却不慌不忙,他背手来回踱步,最后抬头问:“那苏晚晚,是不是有苏氏派来的?” 这不明知故问吗?神荼腹诽,但还是恭敬道:“是。” “太笨了,长得又不是绝色。”北辰帝君冷哼,有些嫌弃地撇嘴,“也不挑个好的,在他们眼中,本帝君就如此好糊弄吗?!” 不挑个好的?一时间,神荼都没听出来,帝君的意思,是嫌弃有苏氏的狐狸,还是期待有苏氏的狐狸。 算了,不想了。 他双手一拍:“反正这个苏晚晚是天生九尾狐,哦,不,她为了救你拉着老虎坠崖,现在应该是八尾了。” 苍冥冷哼一声:“我管她几个尾巴。” “那您可真的要在意。”神荼清清嗓子,心中的八卦之心活泛起来,他蹭蹭苍冥肩膀嘿嘿笑着,“我用两瓶上好的忘川水找月老换了个消息。” “什么?” 神荼嘚瑟起来,挑眉道:“你不是不在乎吗?” “两瓶忘川水是吧。”苍冥皮笑肉不笑,“你不是一直嫌弃阴兵散漫吗?我让破军来给你指点指点?” 神荼确认苍冥给破军下令了,这才勾住苍冥胳膊,嘿嘿笑着:“咱俩什么交情啊,可是在天尊座下一起修行过的同门之谊啊。” “虚情假意,”苍冥翻个白眼,言简意赅,“说!” “月老说,他在姻缘镜里瞧的真切,你怀里抱着的就是个九尾狐,本来他以为如今未婚的九尾母狐只有涂山琬,这才发现原来有苏氏也有一只。”神荼拍拍苍冥肩膀,“认命吧,月老的姻缘镜是绝不会出错的!那是天定的正缘,逃不过的。” 苍冥皱着眉,他垂眸想了片刻,抬眼对神荼道:“帮个忙?” 难得见苍冥如此客气,神荼心肝儿颤了颤,既有几分怵也不敢张口答应,犹犹豫豫道:“这…这要看,什么忙。” “没事儿,不帮也行。”苍冥抬手,作势弹去神荼衣服上的灰尘,“只是我若成为三界笑柄,等回北辰府后,带着天兵第一个算账的,就是你这地府。” 这胁迫的正大光明,神荼抖了抖,随即拍拍胸口,一幅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模样。 “什么忙啊?神荼万死不辞!” 苍冥缓缓道:“那个有苏氏的九尾狐,苏晚晚。只要她入地府,别让她离开。” “哦。”神荼好死不死地追问,“不杀了?” 听见苍冥拳头咔咔的响,神荼提高声音,“明白!只要她来,绝不会放她离开!” “行,”苍冥松了松手腕,大力拍拍神荼肩膀,“有劳。” 说罢,他朝奈何桥走去。 神荼赶紧跟上,离开前他瞄了眼桌底,那里正藏着一只魅狐。 还好他把鬼印放在上面,才使得苍冥无法感知这狐狸的气息。 不然,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路过三生石,苍冥停下,盯着上面的文字。 神荼一拍脑袋,他怎么忘了呢?急忙舀来血水,把上面的记录给泼没了。 看着空无一字的三生石,苍冥抬眼扫过神荼,也没说什么。 走到奈何桥前,面对三个身份。 猎户,书生,小贩。 苍冥皱眉嫌弃:“这什么啊?” 神荼赔笑:“按说帝君转世,非富即贵,但你身上还有血河的晦戾之气,得两世才化解。所以,就,呵呵。” “那本帝君就要非富即贵呢?” “那就生来痴呆,或者残疾,或者……” “行了行了,”苍冥厌恶的摆手,随手点了一个:“就这个吧。” “好。”神荼后退一步,“饮完孟婆汤,一路走好。” 苍冥动作倒是干脆,放下汤碗后,头也不回踏上奈何桥。 苏晚晚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瞧见老虎的尸体。 当即就害怕的逃走了,只是一路走的歪歪扭扭,总觉有些头重脚轻。 最后找到一清潭洗爪子时,才发现她好像少了一条尾巴。 “一、二……七、八?” “一、二、三……七、八。” 苏晚晚从天亮数到天黑,直到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倒影,这才接受事实。 只是不知道无名氏怎么样了。 想起答应过对方会找到他,她立马化为人形,转身朝山上跑去。 她满山的转圈圈,忘记树叶黄了多少次,又下了多少雪,终于有一天,在路边的石头上,看见歇息的梅十方。 “师兄!” 她上前一跳,直接趴在梅十方后背上,实在太激动了,竟然在这儿遇见了师兄! 梅十方长得秀美,此时也端着清贵公子的仪态,却被苏晚晚一个狼扑破坏个稀碎。 因为冲劲儿太大,他差点一头崴到土里,被勒的满脸通红,他不住拍着苏晚晚的胳膊,嚷嚷着让人赶紧放手。 “师兄,你来找我?” 苏晚晚跳下来,高兴地围着梅十方转圈圈。 “嗯。”梅十方整理好衣服,这才恢复笑眯眯的模样,“刚见你和一阿嬷聊天,说什么呢?” “不是聊天。”苏晚晚抿嘴,她两手不安的扭着,低头道,“我找不到无名氏了,问阿嬷有没有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七八岁?”梅十方无语,“苏晚晚,你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吗?” 苏晚晚很是无辜,眨巴着眼睛望着梅十方,摇摇头。 “二十五年了!”梅十方合上扇子,忍不住在苏晚晚额头打一下,“那人还可能是小孩嘛!” 苏晚晚揉着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没找到他,原来长大了。” 说罢,她转身准备再去问,却被梅十方用扇子勾住腰带。 “去哪儿?” 苏晚晚一脸懵懂,指着刚刚谈话的阿嬷:“我再去问问。” “省省力气吧。”梅十方叹气,“人已经转世了。” 转世了?苏晚晚呆住。 “他死了?” “对。” 苏晚晚有些失落,坐在石头上,眼眶也泛红了,“我没保护好他。” “唉,我说这个丹彤,派谁也不能派你啊,这不耽误事嘛?”梅十方摇摇头,拍拍苏晚晚肩膀,安慰道,“晚晚,跟师兄走,这一世,我教你。” 江南小城,城东才开了一间胭脂铺。 胭脂铺老板长得俊美,一个月后就把他家妹妹接来了,兄妹两人在郊外买了一间宅子定居。 这兄妹正是梅十方和苏晚晚。 梅十方对苏晚晚说:“晚晚,师兄告诉你,在人间,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个身份,不然就会被怀疑。” 苏晚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感叹道:“这宅子好大啊!” 梅十方挑眉:“那当然,师兄告诉你,在人界,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钱很重要吗?”苏晚晚好奇,她捡块石头变一下就是金子了,可容易了。 “当然重要!”梅十方察觉到不对劲,“你不会在人间用法术变钱了吧。” “没有没有,”苏晚晚摆手,她低头翻找自己的挎兜,“丹彤师姐说钱很重要,我离开洪荒界前,抱了好大一块石头变成了金子,这才出来的呢。” 说着,她从布兜里拿出一块金子,鸡蛋的大小,已经被敲的坑坑洼洼的了。 梅十方皱眉看着‘鸡蛋’,将信将疑:“你说的好大,是多大?” 苏晚晚想了想,看见院中的景石,兴奋指着:“和那个一样大。” 梅十方呆呆看着一人高的假山,倒吸一口冷气。 “晚晚,你怎么花的呢?” “买东西呀问问题呀,每次敲一点儿给他们。”苏晚晚笑眯眯的,“我很省的,一次只给指甲盖的大小。” 苏晚晚还比划着,一幅求表扬的模样。 梅十方气到扶额:“苏晚晚,你给的是黄金,不是铜铁!” 苏晚晚见梅十方生气,讪讪收回动作,小心翼翼问:“不对吗?” “苏晚晚,先别操心如何勾引人了。从今天起,我们从人如何生活学起。” 梅十方深吸一口气,他有些后悔多管闲事了,应该把丹彤那个死丫头薅过来的。 唉,这算什么事儿啊。 书生1 一个小雨淅沥的下午,苏晚晚又被梅十方带到胭脂铺。 听着雨声,她抱膝坐在窗沿下,侧头搭在手臂上,呆呆看着来往行人,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 几次歪头差点睡去,她望向梅十方,语气软糯:“师兄,我想睡觉。” 梅十方抖了抖算盘复位,头都没抬:“不想完成任务了?” 任务?! 对呀,苏晚晚打起精神,她从窗沿跳下,咚咚跑到梅十方面前,着急道:“师兄,我们赶紧去地府找无名氏的下落吧!” “地府?怕你有去无回。”梅十方合上账本,食指沾了点儿新做的胭脂,顺手朝苏晚晚脸颊抹去,见对方抬手擦花了脸,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师兄已经给你探好了路,不然为什么带你来这?”说着,他拿起手帕擦干净苏晚晚脸颊,语重心长地拍拍对方肩膀嘱咐,“晚晚,这次可别丢咱们狐狸脸皮了。” 原来这一世,北辰帝君托生成了一位书生,因为家境贫寒,一边教书一边考学。 “看见对面那书屋吗?”梅十方拉着苏晚晚走到窗台,朝斜对面努努嘴,“我观察过了,每月初十,他都会来还书借书,雷打不动。” 苏晚晚听罢,就直愣愣朝书屋跑去。 “晚晚,回来!”梅十方拉住苏晚晚胳膊,有些嫌弃,“那么急?赶去投胎呢!” “找他啊!”苏晚晚解释,“师姐说,要追着他缠着他的。” “师姐,师姐,就知道师姐!”梅十方气的跺脚,手指点了点苏晚晚额头,又吃味又无奈地吐槽,“上一世可听你师姐的,成功了吗?” 苏晚晚摇头。 “甚至还被人当做是他娘!” 说起这个,苏晚晚羞愧地低下头。 “这一世按我的法子。”梅十方把苏晚晚拽到角落,“我是魅狐,没人比我更拿手!” 苏晚晚乖巧点头,“好,我听师兄的。” 梅十方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教学。 “在人世间,每天与你擦肩而过的人有千千万,为何连一两个都记不住呢?” 苏晚晚挠头:“因为我记性不好?” 梅十方差点岔气,他伸出食指左右晃动,瞪了苏晚晚一眼。 “错!因为初遇不够特别,不能成为独一无二,所以没必要记住!” “特别?” “对,晚晚你记好了,一个美好的相遇基本能注定一段感情的走向。” 梅十方表情既做作又浮夸,引起不少人侧目。 苏晚晚抿嘴,不知为何,看着师兄这番模样,她心头有一丝丝的不安。 就感觉到,好像,似乎,更加迷茫了。 “晚晚,师兄已经给你计划好了。申时三刻,那人一定会从书屋出来,你只要同时进去,丢下我给你准备的香帕。” 说着,梅十方拿出一手帕晃了晃,上面的香味太浓,惹得苏晚晚连打几个喷嚏。 “等他捡起来还给你,这初遇不就特别了吗?” “是吗?”苏晚晚接过香帕,有些怀疑地望向师兄,“这就能记住我了?” 梅十方还未回答,就听见略带嫌弃的声音。 “啧啧嘴,是能,就是,太恶俗了。” 梅十方和苏晚晚不约而同望向说话那人。 那人拿着算盘路过,发现两人目光后嘿嘿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算账的先生,才招的,嘿嘿。” “恶俗?”梅十方挑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那你想一个?” “不敢不敢。”账房先生呵呵笑着,“虽然恶俗,但有效就行,二位忽略我,忽略我。” 说罢,他拿着算盘去后屋了。 苏晚晚低头看着手帕,上面绣着两个扁嘴鸭,不由得想起前天吃的烤鸭,忍不住流起口水。 正琢磨着是放甜酱还是辣酱的时候,被梅十方猛拍后背。 “唉!来了来了!”梅十方催促苏晚晚,“快去!” 苏晚晚慌里慌忙地跑到书店门口,也不知道哪位是转世的无名氏,便大咧咧站在门口打量。 直到瞧见一位男子背影,与奈何桥前被她踢下去那人十分相似,她正准备上前问,忽然想起师兄的嘱咐,于是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把手帕丢下。 故意放慢脚步,没走两步,身后果真响起一温润男声。 “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苏晚晚笑起来,激动朝男子方向转过去,利落地伸手准备接过手帕,可眼前一幕却让她呆住。 一书生,眉眼间能看得出无名氏的轮廓,长得清隽俊朗,手中正握着一手帕。 可惜,望向的是另一人。 那位姑娘接过手帕,害羞带怯的行礼,“谢谢这位公子。” 有人截胡?! 苏晚晚耐不住性子,哒哒哒地跑到女子面前,直接夺过手帕,低头打量起来。 是蓝色的,看来不是师兄给她的。 “对不起啊。”苏晚晚道歉,那女子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接过手帕后就走了,还差点把她撞倒。 苏晚晚扶住书架才站定,扭头看着刚刚丢手帕的地方,十分不解。 那她的手帕呢? 凭空消失了? 苏晚晚当即弯腰找起来。 围着那位书生转了好几圈,还是没发现手帕的踪迹。 不对啊,她就丢这儿了啊。 吸吸鼻子,还闻到手帕刺鼻的香味,应该就在附近。 “这位姑娘,你找什么?” 头顶传来刚刚那男声。 苏晚晚抬头,呆呆看着书生,“我,我手帕掉了。” “手帕?”书生勾起嘴角,“那姑娘去别处好好找,别只是围着我转。” 说罢,他就朝外走去。 “好……哎咦?!”苏晚晚半晌觉得不对,书生一走,这香味怎么有些淡了。 是书生!就在那书生身上! 苏晚晚兴奋起来,她小跑追出去,径直在街上拦住书生,一下抓住对方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书生慌忙抽手,脸颊微微泛红,说话也有些结巴:“姑娘这,这是作何?” 苏晚晚放下书生衣袖,按住对方肩膀,趴在对方胸前衣领处吸鼻子。 书生忍不住乐了:“姑娘属狗的不成?” 虽然被吐槽,可苏晚晚恍若不觉,继续蹲下,开始闻书生的腰带。 书生无奈:“姑娘,你的手帕,怎么会在……” “找到了!”苏晚晚从书生腰带中抽出手帕,高举着找到的东西,激动地在书生面前跳起来,神色颇为得意,“你看,我找到了!就在你身上!” 书生先是呆住,见苏晚晚兴奋的模样,不由自主勾起嘴角,他仰头看着差点就拿走的手帕,眉眼闪过一丝无奈,又觉得有些可惜,“真笨。” 苏晚晚听见了,举着手帕愣住:“啊?” “我说,下次姑娘可要收好自己的东西,别随便丢了。” 苏晚晚以为书生看出她故意丢手帕,讪讪放下手臂,面红耳赤道:“你都知道了?” 书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 苏晚晚垂头丧气回到胭脂铺,把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师兄听完后,当即就跳脚拍桌,十分不满地嚷嚷。 “苏晚晚!我让你去丢手帕,我说他给你,你就接着。我有说他不给你,你就硬要的吗?!” 梅十方跨步踩在椅子上,气的七窍生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苏晚晚被说的愈发惭愧,头都抵在桌子上,盯着地面不敢面对梅十方。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算盘声,伴随着一声长叹:“可惜啊。” 梅十方继续敲桌子,苦口婆心道:“苏晚晚,我和你仔细捋一捋,为什么他捡了你的手帕不给你?” 苏晚晚偷偷瞄着梅十方,弱弱的问:“他想偷偷拿走?” “错!……也对。”梅十方有些错乱,但很快整理好思路,“那他为什么要偷偷拿走?” 苏晚晚有了些底气,“他觉得好看?” “错!”梅十方‘哐’地拍桌,有些恨铁不成钢,“手帕代表人,他想借着手帕主动来找你,说不定早就发现了你在胭脂铺!” 苏晚晚眨眨眼,也直起了腰,不可置信地反问:“真的吗?” 身后又传来啪嗒啪嗒算盘声,伴随着一声长叹:“八九不离十啊。” 苏晚晚想了想,转身朝外走,但被梅十方拉住。 “干什么去?” 苏晚晚本就很懊恼,她看着书屋,双手握拳下定决心,“再丢一次。” 梅十方叹气,还没开口,就又听见身后啪嗒啪嗒算盘声,伴随着一声长叹:“晚了。” 听见这个‘晚了’,苏晚晚站在原地,眼眶霎时通红,看的出十分难过。 梅十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账房先生说:“你,后屋算去。不然我算你帐!” 账房夫子被梅十方周身的气势吓住,抱着账本和算盘一出溜就消失了。 “没关系。”梅十方叹气,拍拍她肩膀安慰,“师兄还有法子,别难过。” “真的?”苏晚晚看着梅十方,说话带着些鼻音,“师兄,我想好好完成任务。” 苏晚晚说的真心话,她不想阿珞姑姑因为她受罚。 “会的。”梅十方抱住苏晚晚,“有师兄给你保驾护航呢,就算有些许偏差,但结果差不离的哈。” 梅十方的第二个法子,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虽然有个不那么好的初遇,但若有个一眼万年的回眸,他也能喜欢上你。” 苏晚晚穿好层层叠叠的裙子,从屏风后走到梅十方面前,刚想说这衣裳太华丽,却发现对方正盯着她发呆。 “师兄?”苏晚晚伸手在梅十方眼前晃了晃,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夸张了,我觉得看着奇怪,要不换下来吧。” 梅十方急忙拽住苏晚晚:“换什么换,这可是我专门照着天上仙娥霓裳样式裁剪的。” 说着,他仔细打量苏晚晚的五官,轻轻唤道,“晚晚。” “嗯?” 苏晚晚已经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弄发饰。 “你长得不像狐狸。” 苏晚晚顿住,她扭头看向梅十方,心中有些自卑,“啊?不好看吗?” 梅十方噗嗤笑出声:“像狐狸就好看吗?” 苏晚晚点头:“你和丹彤师姐都很漂亮的。” 不像狐狸,其实是她很在意很在意的一点。 不止丹彤和梅十方,很早很早以前,西姨也说过。 那时她虽然小,可听得出话中的遗憾和忧虑。 身为狐狸,却不像狐狸。 她不想阿珞姑姑总是担心地望着她。 不想只有她是九尾。 不想被当成异类。 苏晚晚捏紧木梳,她想与师兄师姐们一样,只有一条尾巴,可以学许多许多的事情,能漫不经心的把事情做到最好。 偶尔,她会讨厌自己的笨拙和迟钝。 “我们家晚晚,是不一样的漂亮。”梅十方察觉苏晚晚情绪异常,却以为对方只是在意容貌,从苏晚晚手中拿过木梳,一边梳发一边感叹,“都说眉姑姑是三界绝色,我从你脸上,才算看到些许轮廓。” 苏晚晚听不懂:“什么意思啊?” “夸你以后会好看。” “以后?”苏晚晚呵呵笑起来,“那就是现在不好看吗?” “还笑呢。”梅十方蹲下整理好苏晚晚裙摆,然后站起来挽住对方胳膊,“好了,小美人儿,咱们走。” 书生2 月老祠外全是人,梅十方早在附近茶馆包了间厢房。 他对苏晚晚说:“晚晚,我先提醒你啊,不一定能遇见他啊,总之咱们有备无患。” 苏晚晚点头,她乖巧坐在窗前,足足望了一个时辰,还不见那人出现,倒是街上食物的香气不住朝鼻子里钻,馋得她不断的吞口水。 “师兄。”苏晚晚可怜巴巴望着梅十方。 “算了,估计不会来了。”梅十方叹气,“去吃吧。” 得到师兄首肯,苏晚晚一蹦一跳下去了。 吃了烧包,买了糖葫芦,发现还有米糕的,她一蹦一跳跑到摊贩前,伸出一个手掌比划着:“老板,包五块!” 几乎同时:“老板,一笼。” 老板动作为难:“二位客官,只剩一笼好的了,剩下的还要等。” 苏晚晚望向那人,嘴巴里的糖葫芦顿时没了滋味。 竟是那书生。 书生打量她许久,好似才认出来,眼中闪过笑意:“是你?!” 苏晚晚呵呵笑着,实则非常尴尬:“好巧。” “是啊,好巧。” 书生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但苏晚晚听不出来,她的目光正落在那一笼甜糕上。 书生笑道:“老板,给这位姑娘吧,我等下一笼就是。” “好嘞。” 苏晚晚接过老板递来的甜糕,她悄悄望了一眼书生,又飞快把视线移到茶馆处,不知是该陪对方等呢,还是先回去问师兄该怎么办。 书生看出苏晚晚踌躇,问道:“姑娘喜欢吃甜糕?” 苏晚晚点头,“嗯,甜的,好吃。” 又呆站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抱着甜糕行礼告辞:“那…那我先走了。” 书生有些诧异,但也点头笑着:“好。” 见苏晚晚慌里慌张的模样,甚至还打趣道:“姑娘小心,这次可别落下什么东西了。” 被对方揶揄,苏晚晚脸颊泛起红晕,几乎捏碎手中的甜糕,她摇摇头,“没。” 说罢,便急忙转身跑回茶楼,却发现茶室空无一人。 师兄也出去凑热闹了。 这下可好,没人教她该怎么做了。 苏晚晚失魂落魄地回到集市,不知不觉就走到月老祠。 月老祠前有一石拱桥,人们称为鹊桥,说七月初七在鹊桥上相会的男女,能得到月老的祝福。 苏晚晚走到拱桥上,看见有人放河灯,便驻足观看。 河灯飘于河水之上,像是熠熠星河,苏晚晚心情渐渐好转,有些可惜胡罗山的师兄师姐们看不到这番美景。 瞧了许久,苏晚晚转身准备离开。 不小心踩到石板青苔,脚底一滑,踉跄地撞入一人怀中。 “对不起!” 她仓皇抬头,看见那人后,脑中霎时空白。 还是那书生! 怎么……又遇到了? 苏晚晚抱着对方胳膊,呆呆望着那人。 “在下唐突了。”书生正扶着苏晚晚的腰,眉眼浅笑,“看来我与姑娘缘分不浅,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苏晚晚。” 苏晚晚松开书生,神色有几分赫然,她侧头望着河面,以此躲避对方的眼神。 她不敢与对方对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双黝黑的眸子能吸魂儿似得,稍不留意对视上,就让人心慌马乱,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晚晚?好名字。”书生见苏晚晚站稳,这才放开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李沧明。” 李沧明? 苏晚晚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介绍他的名字。 “李,李公子好。” 苏晚晚结结巴巴打着招呼,正准备就这么离开时,抬头却对上李沧明的视线。 李沧明浅笑:“苏姑娘好。” 苏晚晚双颊微红,她‘唰’的扭头盯向河面。 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微微侧头,用余光偷瞄着李沧明。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 眼若璨星,像是汇聚了千万光亮。 “李公子!” 身后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苏晚晚回头,看见一红衣女子朝他们跑来。 苏晚晚想起来,正是当初书屋李沧明还手帕的那位女子。 女子越过苏晚晚,直接忽视了她。 “李公子,我买了祈天灯。”女子示意身后女婢拿过天灯,她拿起毛笔沾墨,“听说把心愿写在上面可灵了,咱们一起放吧!” 说着,女子已经点燃了天灯,天灯受热撑开,她在一面写了两行字,而后把毛笔塞给李沧明,娇俏道:“我写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李公子,该你了。” 李沧明拿着笔,他望向苏晚晚,将笔放在苏晚晚手中,语气带着宠溺:“晚晚,你来写。” 见李沧明拒绝,女子这才正眼打量苏晚晚。 苏晚晚局促握着笔,几乎要把笔杆折断。 写字? 她都不认识人间的字,别说写了,就是读也不会啊。 “我……我不识字。” 李沧明愣住,女子哈哈笑起来:“李公子,你也是少年秀才,怎么会认识一个目不识丁的绣花枕头呢?” 饶是苏晚晚再迟钝,也听出女子语气中的嘲讽。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心中自卑更盛,低头将手中的笔塞给李沧明后,转身就跑了。 跑到一个偏僻角落,确定四处无人,她才缩在墙角,蹲下抱住膝盖。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 刚刚那女子的语气,让她想起在胡罗山并不开心的日子。 挖苦、嘲讽,甚至嫌弃的语气,她太熟悉不过了。 每次被族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就喜欢找到一个角落,全身缩成一团,这样才能让她感到稍稍安全。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九尾与其他族人不同,也知道自己并不受族人喜欢。 除了阿珞姑姑是真心对她好,其他长辈,包括教导法术的西姨,私底下对她都很冷淡。 至于同辈狐狸,只有丹彤和梅十方对她亲近,其他的总是刻意排挤她,时不时还会欺负为难她。 几百年了,从那些杂言碎语中,愚钝如她,也能猜出与自己身世有关。 好像因为她的母亲,有苏氏才被逐出青丘,才不得不在洪荒界四处流浪。 三百岁的时候,阿珞姑姑偶尔会提起她父母的事情,她却不断地找理由搪塞过去。 她一点儿都不想了解。 记得最后一次,她捂着耳朵大吼大叫打断了姑姑,从那以后,阿珞姑姑再也没有提起她的父母。 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从阿珞姑姑口中,听到对方亲口认定她母亲就是有苏氏的罪人。 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她不知道那些往事,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待在胡罗山。 她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一直都是阿珞姑姑保护她,她也想为阿珞姑姑做些事。 她不在乎能不能回青丘,可阿珞姑姑身为有苏氏族长,对方肯定在乎。 就这一点,她必须完成任务。 苏晚晚吸吸鼻子,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哎呦?哪家的小姑娘掉金豆豆了?” 身后传来一老者声音。 苏晚晚仰头望,看见一红衣老者坐在墙头,对方手上握着一个开花的木棍。 “没有。”苏晚晚擦干眼泪,“老爷爷,您看错了。” “怎么会呢?”那红衣老头跳下来,蹲在苏晚晚旁边,笑眯眯道,“我呀,能听见天下有情人的心声。你,难过了。” “我不识字。”苏晚晚点头承认。 “那可以学啊?”红衣老头安慰苏晚晚,“谁生下来就识字啊,那岂不是妖怪了。” 苏晚晚被逗笑,她偷偷告诉红衣老头:“其实,我也算妖怪,但我还是不识字,嘿嘿。” 苏晚晚说的没错,他们有苏氏被逐出青丘后,一直在洪荒界流浪,也去过妖界和魔界居住,有时会被人认作为妖族。 红衣老头故作害怕:“是吗?那你会吃了我?” “不,不……”苏晚晚连忙摆手,“我吃米,吃菜,吃糕点,不吃人的。” “那就好。” 红衣老头故意长吁一口气,顺手放下手中的桃木。 苏晚晚歪头打量红衣老头,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双手一拍:“老爷爷,你长得好像我家账房夫子啊!” “咳……咳咳……”红衣老头尬笑道,“是吗?。” “嗯嗯。”苏晚晚点头,继续低头揪着手指。 其实红衣老头就是偷偷溜下凡的月老,他见苏晚晚没有深究,这才松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认出来了。 还是正事儿要紧。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线,捏诀后悄悄系在苏晚晚脚腕上。 姻缘阁被帝君砸了,这根可是他刨了好久,才从一堆线头里面找到的帝君红线。 只是发现对象不是涂山狐狸,而是有苏狐狸。 而且两人以后蛮坎坷的。 唉,想那么多干嘛,月老捏着胡须。 他先把线绑上,剩下的,以后慢慢解决。 想到这,月老对苏晚晚笑道:“小白狐,我走啦?” “嗯,老爷爷再见。” 苏晚晚挥手,直到红衣老头直接消失,才想起对方刚刚称呼她为小白狐。 她好像只说自己是妖怪,没说是狐狸吧? 难道暴露身份了?! 苏晚晚跳起来,糟了,得去告诉师兄! 苏府凉亭,她终于找到喝得醉醺醺的梅十方,对方还露出了狐狸尾巴勾在房梁上。 “师兄!”苏晚晚在下面跳着,想把师兄拽下来,压低声音提醒,“你露出狐狸尾巴了!” “怕什么!”梅十方跃下,拿着自己的尾巴唰苏晚晚的脸,呵呵道,“又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就能露出原型? 苏晚晚默默记住,见梅十方化为人形后站都站不稳,急忙上前扶住,着急道:“师兄,有人发现我是狐狸了!怎么办呀?要不要逃走?” 书生3 “谁?”梅十方推开苏晚晚,一下倒在地上,又扒拉着凉亭柱子站起,他朝苏晚晚望去,眼珠子挤成斗鸡眼,还理直气壮地命令,“晚晚,你站好,别晃悠!” “我就站在原地呢。”苏晚晚委屈,只是见梅十方摇头晃脑的模样,上前把人按在石凳上,开始描述那老头模样,“一个老爷爷,穿着红衣服,拿着个木棍,木棍上还开着花呢!” “红衣服?难道是月老?”梅十方大手一挥,“不用怕,除非转世托生,不然这些神仙影响不了人界。” “真的?” “假不了!人界有伏羲族护着,而且运行自有纲常,”梅十方抬手指着天空,“那些天界的神仙,只能干看着,干涉不了。” “那就好。”苏晚晚松口气,也跟着坐下,又想起在月老祠的事情,顿时心情低落,拧着手指,垂头丧气地检讨,“师兄,可能,我被嫌弃了。唉,我又搞砸了。”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苏晚晚抬头望向梅十方,发现对方已经趴在石桌上呼呼睡着了。 次日,醒来的梅十方听苏晚晚说完后,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背手来回在凉亭徘徊,走路带的风都让苏晚晚浑身发冷。 “苏晚晚啊,苏晚晚,你这脑袋是木头吗?”梅十方终于停下,他咚咚咚拍着桌子,很是无语,“你哪怕什么都不说,把笔还给李沧明,都比这好。” 苏晚晚低头,默默听着数落。 “知道什么叫自揭其短吗?”梅十方见苏晚晚沉默,伸手点着对方额头,“就你这样的。” 苏晚晚揉揉脑袋:“那现在怎么办啊?” “凉拌!”梅十方打开扇子,叹气道,“先按兵不动,我找时间去瞧瞧李沧明的反应。” “哦。”苏晚晚见梅十方要离开,急忙上前抱住对方胳膊。 “什么事啊?”梅十方低头看苏晚晚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扛不住对方撒娇,“说,师兄都答应你。” 苏晚晚终于笑起来,“师兄,我想学认字。” “认字?”梅十方合上扇子,轻轻点了点苏晚晚的脑袋,“为了李沧明?” 苏晚晚点头,却又摇摇头。 她改变不了自己九尾狐的身份,选择不了自己的父母血亲,所以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候,她无从反驳只能承受。 虽然她不认字,可她能学。 实在是,不想再被人讥讽嘲笑了。 梅十方很快就给苏晚晚找了一位夫子,姓江,灰头发长胡子,看着十分慈祥。 拜过师后,两人就去了书房,不过碍于人间男女大防的规矩,江夫子与苏晚晚之间隔着一扇屏风,谁也看不见谁。 读了几天的三字经,苏晚晚终于忍不住开口:“江夫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李沧明’怎么写啊?” “李沧明?”夫子笑起来,“苏姑娘为什么想学这三个字?” “因为,因为,”苏晚晚紧紧捏着笔杆,连墨汁滴在写好的字帖上都没发觉,她歪头想了半天,“因为我想找到他,有了名字,我就可以写出来问别人了。” 说罢,她嘿嘿笑起来,如果学会李沧明的名字,那下一世,她就不用通过阴冷的往生路去奈何桥了,可以直接从地府文书中查阅对方下落。 晚上,苏晚晚抱着宣纸,上面是江夫子写的‘李沧明’,她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你,拿着木棍在地上反复临摹。 指着字帖一个字一个字念着。 “李、沧、明…” 原来是这么写的啊,苏晚晚好不容易能记住笔画,托腮傻笑着瞅着自己的作品,连笔越来越连贯,她是越看越满意。 “苏晚晚!” 传来师兄的声音,苏晚晚站起来,“师兄,我在这儿呢。” 自从七夕后,梅十方便十分繁忙,有时连着好几日都没有见人。 “晚晚,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梅十方施法变出一个小镜子,啪叽放在苏晚晚手心,“这是传像镜,师兄尽量按时和你联络哈。” 苏晚晚点头,还来不及问梅十方要去哪儿,就见对方直接消失了。 “这么着急啊?”苏晚晚仔细收好镜子,继续蹲下画‘李沧明’三个字。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 又听见师兄的声音,苏晚晚仰头,呆呆看着忽然站在她面前的梅十方。 梅十方眨眨眼,双手叉腰盯着地面,啧嘴摇头十分不解,纳闷问道:“大晚上的,你画那么多蚯蚓干嘛啊?求松土吗?” 蚯蚓?苏晚晚急忙拿出写着‘李沧明’的字帖,还没打开又听梅十方说。 “反正干啥不重要,总之晚晚啊,师兄告诉你,作为一只公魅狐,你师兄对男人心思拿捏的十分准确,毕生的绝学就一个——欲拒还迎。”梅十方语重心长拍拍苏晚晚肩膀,“晚晚记住,千万不要主动投怀送抱,那样他们不会珍惜的!” 苏晚晚似懂非懂,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刚想问什么叫欲拒还迎,还没开口,就见师兄又消失了。 低头看了看刚打开的字帖,又望望被师兄说是‘一地蚯蚓’的地面。 她描画的,难道一点儿都不像吗? 又到了夫子讲课的日子,苏晚晚很早就去了书房。 听见东边有人坐下,她笑嘻嘻打招呼:“江夫子,你来了!” 江夫子没有如往常般立刻回答,苏晚晚觉得奇怪,正准备起身去看看时,才听见对面传来一陌生男声。 “江夫子有事,以后的课,我来教姑娘。” 语调平和温润,像是初冬的暖阳一般,苏晚晚呆呆望着屏风上的花鸟图,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得坐回位置,“谢谢夫子。” 想起江夫子上次布置的抄写任务,她急忙把东西整理好后交给婢女。 其中,特意把临摹‘李沧明’的字帖放在了最上面,因为那是她写的最好的一张。 等了一会儿,苏晚晚咬着笔杆,忽然听见屏风对面的轻笑声。 “是不是我写的不好看?” 苏晚晚有些惭愧,虽然她觉得已经很好了,可师兄离开前,还说她在画蚯蚓。 “虽然笔法稚嫩,但能看的出用心。”夫子顿了顿,“第一张写的最好。” “是吧!”得到认可的苏晚晚很高兴,“我练习了好久呢。” 夫子语气明显也比刚刚开怀,他对苏晚晚道:“从今天起,我们学诗经。” “好!”苏晚晚脆生生应道,从女婢手中接过新书。 “翻到第十页。” 第十页?苏晚晚问:“不从第一页开始学吗?” “我想先教你这个。”夫子像是征求苏晚晚意见,“好吗?” “好呀。”苏晚晚翻到第十页,看到文字后顿时蔫儿了,除了‘女’和‘不见’两个字,其他的她都不认识。 “跟着我读,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照葫芦画瓢的念了几遍,苏晚晚问:“夫子,什么意思啊?” “就是一位漂亮的姑娘,约我等在城角旁见面,只是我没看见她,一时挠头徘徊心中紧张。” “哦,”苏晚晚点头,又读了几遍后追问,“他们是互相喜欢吗?” 屏风那边许久都没回话,苏晚晚下巴抵着书脊,自言自语道:“他们那么亲昵,应该是夫妻吧?” “晚晚。” 听夫子喊她,苏晚晚忘记对方看不见她,举手回应,“在呢!” “你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苏晚晚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但是,但是我有想嫁的人。” 她没说谎,她想早些嫁给李沧明,完成丹彤师姐的任务。 “想嫁的人,难道不是心悦之人?” 苏晚晚被这问题难住,她抓着头发,犹犹豫豫问道:“我不知道,夫子呢?” “…我?既要娶亲,自然是两情相悦。” 只有两情相悦,才能成亲吗? 与夫子的对话让苏晚晚困惑许久,好在师兄第二天就通过铜镜与她联络了,没想到丹彤师姐也在,于是她顺口说出这个疑问。 “晚晚,那是凡人的思想,你是有苏氏的狐狸,这些情情爱爱,就是完成任务而已。”丹彤蒙着面纱,但说的话振振有词,“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嫁给李沧明是你的任务,喜不喜欢,不重要!” “别听你师姐的,她水性杨花惯了,你可不能学!”梅十方夺过铜镜,对苏晚晚解释,“成亲嘛,两情相悦最好,但也不强求,天下那么多夫妻,也不是都一心一意啊。” “哦。”苏晚晚其实还不明白,可看梅十方身后的景色十分陌生,她问,“师兄,你在哪儿啊?我看这不是地府呀。” “前几天,我的手链感应到紫铃出现在天界了,我说怎么守在地府等那么多年不见人,原来她是天界的,等找到了我可……” 梅十方忽然拽着丹彤蹲下,苏晚晚也跟着屏气,不敢出声。 宝镜里映出一个巍峨的牌匾,上面刻着‘藏书阁’三个字。 真的是天界?! 等了一炷香,终于见师兄动了,苏晚晚长吁一口气。 也不知师兄师姐去干什么,搞得她也紧张的不行。 “我的妈,偷渡真是不方便。”梅十方语调降低,对苏晚晚道,“晚晚,不说了,我们得溜进去了。” “师兄,你不会有事吧?” 苏晚晚十分担心,对方偷偷摸摸的模样,让人觉得提心吊胆。 “没事儿,回见。” 看着宝镜重归平静,苏晚晚恋恋不舍地放下。 院中腊梅才开,洁白如雪,清香扑鼻。 想起夫子等会儿要来,苏晚晚一蹦一跳去找剪刀,准备剪几支送给夫子。 装好梅花后,已经错过与夫子会面的时间,她急忙跑去书房,见夫子背对着她,伫立在窗前。 身长玉立,苏晚晚觉得背影好似见过,可也没有多想。 她站在夫子身后,将手中的梅花递过去,笑咯咯道:“夫子,后院的梅花开了,我剪了一些送给你!” 夫子缓缓转身,苏晚晚脸上笑容一下僵住。 竟是李沧明! 书生4 苏晚晚愣在原地,右手紧紧攥着花束,呆呆看着李沧明朝她走来。 对方从他手中接过梅花束,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苏晚晚像是碰到火苗般,唰的抽回手。 慌张下视线与李沧明对上,又急忙移开四处张望,最后落在那束梅花上。 目光下移,发现李沧明的手十分好看,骨节分明而且白皙修长,与他手中的梅花枝相得益彰。 “好看。”李沧明握着梅花束,望着苏晚晚浅笑,眉目一片温柔,“谢谢晚晚。” “不,不用谢。”苏晚晚不敢与李沧明对视,她背手低头,只敢望着自己的裙摆,“李公子若是喜欢,我再去给你弄。” “不必。”李沧明把梅花搁在桌案上,“你摘的,我都喜欢。” 喜欢?苏晚晚忽略了前一句,只听见李沧明说他喜欢。 当下决定再去后院剪一些,说不定对方开心了,就愿意娶她为妻了。 想到这儿,便转身急匆匆地朝后院跑去。 谁知右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见身后人喊她:“晚晚。” 以为李沧明又有交代,她慌忙回头,身体顺势朝前冲了冲,一下撞入对方怀中。 想起师兄说过,人间讲究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不然女子就会被认为轻浮,并非良配。 苏晚晚不愿意让李沧明觉得她轻浮,便急忙后退,想要避开对方。 却不慎踩到裙摆,也没抓住门框稳住,整个人朝后倒去。 完了,苏晚晚闭眼。 本以为会摔个屁墩儿,可预料中的疼痛迟迟不来,她睁眼才发现李沧明摔在地上,而她正趴在对方身上。 抬头想要道谢,额头却碰到对方鼻尖,冰冰凉凉的撞到眉心处,惹得苏晚晚心口发热,说话也有些结巴。 “谢……谢谢。” 她从未如此仔细看过李沧明,一下盯的入了神儿。 很早就知道对方长得俊美,现在才发现,那双眸子格外深邃,忍不住就沉溺其中。 瞧见李沧明双颊染上红晕,像是薄涂了胭脂。 想到这儿,她直接伸手戳了戳。 又嗅了嗅手指,并没有胭脂的味道,倒是有些墨香。 苏晚晚看着指尖呵呵笑着,倒是没想到挺好闻的,忍不住再次伸手抹了抹对方的脸。 李沧明侧头躲开苏晚晚动作,声音带点儿沙哑:“晚晚,快起来。” 苏晚晚以为压着李沧明了,急忙从对方身上爬起,又扶着人站起来,见对方整理衣服,这才想起来问:“你有没有受伤啊?” “无碍。”李沧明摇头,脸色也恢复如初,他笑着打量苏晚晚,神色中带着几分打趣,“真是个冒失丫头。” 苏晚晚小声辩解:“我,我不是丫头。” 她知道在人界,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才被称作丫头。 她已经活了一千年,能嫁人了,才不是丫头呢。 苏晚晚望着李沧明呵呵笑着,李沧明虽然不知为何,却也被她逗笑。 他问:“何事如此开心?” 苏晚晚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道:“不能说的!” 师兄早就告诉了她,若是坦诚嫁人不过是桩任务,李沧明肯定不愿意娶她了。 她要完成任务,所以不能说。 自从知道夫子是李沧明后,隔断书房的屏风就形同虚设了。 一日,外面下着大雪,书房里,苏晚晚临摹着字帖,李沧明坐在她对面看书。 “笔不是这么拿的。” 苏晚晚仰头,不知何时,李沧明站到了她身后,对方俯下身子,几乎半搂着她。 苏晚晚拍了拍胸口,悄悄嘀咕,拜托心不要跳的那么快,都能捣蒜了。 李沧明听见苏晚晚的嘟囔,噗嗤笑出声,却也没追问,示意苏晚晚松笔,握住对方右手,耐心纠正动作。 “你看,这样拿笔,写字是不是轻松些?” 苏晚晚一撇一捺写下‘李沧明’,发现落笔真的比之前顺畅许多,开心的点头,“真的呢!” 她侧头望向李沧明,见对方正盯着她写的字发呆。 难道写错了? 苏晚晚低头看了看字,没有啊。 再说,她怎么可能把‘李沧明’写错,为了练好这三个字,她可是拿着木棍把后院的地面都划遍了。 于是她问:“李公子,怎么了?” “无事。”李沧明收回目光,慌张松开手,低头偷瞄苏晚晚,却又撞上对方眼神。 苏晚晚神色即极为无辜,又长得娇憨清纯,尤其一双杏眼如同朝露般晶莹剔透,单单望着就能勾人心魄,让人魂不守舍。 见对方刘海有些乱,李沧明不由自主抬手,碰到头发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不迭地收回动作。 “抱歉,我,我有些情不自禁。”李沧明慌忙起身,他有些无措,“苏姑娘,我先回去了。” “哦,好。” 苏晚晚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今天李沧明很奇怪,对方离开前连书都没收拾,直接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她扭头问婢女:“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 婢女看过一些话本,随口解释说:“就是忍不住做了什么事吧。” 这样啊?苏晚晚点头,“那,李公子做了什么?” 婢女摇头,刚刚背着他们整理书柜,她什么都没看见。 苏晚晚长长叹口气,她拿起桌案上的宣纸,上面还写着李沧明的名字。 真奇怪,为什么要跑呢? 苏晚晚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想问师兄,可宝镜迟迟没有动静儿。 而李沧明又快半个月没来,她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出门找李沧明,却不知对方住哪儿,最后只得作罢。 雪终于停了,却比下雪还要冷。 好几个晚上,苏晚晚都会把九只尾巴变出来,抱几个垫几个,以此取暖。 一日,她趴在书房桌案上,翻看着上次李沧明留下的书。 书里许多字她都不认识,也不解其意。 苏晚晚小心翼翼摸着封皮,觉得李沧明就像这书,她什么都看不明白。 就像这次,她都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才导致对方那么久都不出现。 甚至有些担心,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对方。 她为此苦恼了几天,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人时,听见小厮通报。 “李夫子来了。” 李沧明?他来了?! 苏晚晚放下笔,唰地站起,兴奋地朝外跑。 见人进入院子,她激动上前抱住对方,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是,是吗?” 苏晚晚放开李沧明,发现对方脸上又浮起红晕。 鼻尖浮动着腊梅的香气,她忽然觉得,李沧明的脸好像桃花酥,只不过是梅花味儿的。 好想咬一口。 苏晚晚确实这么做了。 她踮起脚,毫不犹豫勾住对方脖颈,张嘴咬住李沧明的脸颊。 软软的,可一点儿都不甜。 苏晚晚有些失望。 她放开李沧明,发现对方脸颊更红了,而且还有自己的牙齿印。 想起她曾经咬破过对方手腕儿,下意识道歉,“对,对不起。” “我…我……”脑袋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解释,“我情不自禁了,啊——!” 苏晚晚没想到李沧明抱起她转了好几圈,她惊呼一声后紧紧搂住对方肩膀。 她不仅怕高,还怕晕。 终于再次站在地上,苏晚晚觉得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李沧明笑着问:“晚晚,你阿兄何时回来?” 苏晚晚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啦?” “我已经准备好了聘礼,就等你家长辈手下。”李沧明捏捏苏晚晚脸颊,眼神宠溺,“我想抓紧把你娶回家。” 娶回家?苏晚晚反应过来,她拉住李沧明激动地跳起来。 “我能嫁给你啦?!” 李沧明反问:“那晚晚愿意吗?” “愿意!太愿意了!”苏晚晚紧紧攥住李沧明胳膊,生怕对方反悔,“什么时候呀?” “不着急。”李沧明刮刮苏晚晚鼻子,“等你兄长回来,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苏晚晚咯咯笑着,她终于要完成任务了! 只是直到来年春日,梅十方还没与她联系,苏晚晚等的着急,日日抱着宝镜碎碎念。 “师兄,你快出现啊。” “你要是再不出现,他后悔不娶我了怎么办?” “师兄,师兄……” …… 终于,在后院池塘第一朵荷花开的时候,宝境终于有了动静。 “晚晚?” 听见宝镜传来声音,原本打瞌睡的苏晚晚急忙睁眼,看见宝镜后第一句就问:“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才离开半天。”梅十方无奈。 苏晚晚摇头,她早就数过日子了,“你都走了一百八十九天了。” 梅十方恍然大悟,他拍拍自己额头,他忘记自己是在天界了。 “师兄,我的任务完成了。”苏晚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十方,“李公子他说要娶我啦!” “真的?!”梅十方双手抱拳,“晚晚,可以啊,恭喜恭喜。” “可他说要等你回来,那样才能三书六聘什么的。”苏晚晚很苦恼,“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一时半走不了。”梅十方想了想,“晚晚,他无非就是要个长辈见证,明天你找个老狐狸用幻术变成我的模样,反正凡人察觉不了,这不就行了?” “能行么?”苏晚晚觉得不妥,“可你不是说,不能在人间用法术吗?” “这,”梅十方一时语塞,但很快找补到理由,“非常时期无奈之举嘛,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 苏晚晚点头。 “那就听师兄的。” “好,”苏晚晚想起一事,笑嘻嘻问,“那我和他成亲后,是不是就能回胡罗山了。” “随你。”梅十方急匆匆道,“先这样,我这儿有事哈。” “师兄!” 苏晚晚见宝镜又重回平静,晃了几下都毫无动静,只得叹气放下。 不过还好,总算知道了解决办法。 想到不久就能回胡罗山,苏晚晚又高兴起来。 梅十方说的没错,凡人根本分辨不出幻术,六月十六,苏晚晚乘着喜轿,嫁到了李沧明家。 李沧明家在城郊,父母早逝,只有他一人。 是他的老师坐在高堂之位。 拜堂时,苏晚晚透过红盖头的缝隙,发现李沧明老师竟是最开始教她三字经的江夫子。 怪不得她李沧明会成为她的夫子,原来是这原因。 晚上,外面还摆着酒席,洞房中都听得见吆喝和喧闹声。 苏晚晚掀开红盖头,想着她也拜了天地,算是嫁给了李沧明,既然这样,那任务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干净利落的从窗户溜走了。 书生5 苏晚晚跑了快半个时辰,忽然宝镜又亮起来。 急忙从挎包拿出镜子,只是着急赶路,正累的气喘吁吁,又跑的满头大汗,手指滑腻捏不住镜子,于是找到个树杈放上去。 她擦着汗,头上的凤冠也有些歪:“师兄?” 梅十方见苏晚晚这番模样,有些懊恼。 “晚晚,我刚刚才意识到,你理解的任务可能、稍许、有些偏差。” “啊?” 苏晚晚不解,她的任务是嫁给李沧明,今天也与对方拜了天地,按说已经完成了呀。 梅十方艰难的解释:“这个,嫁给他是手段,但要的结果是让他爱上你,懂吗?” 苏晚晚摇头,她不明白。 嫁了就嫁了,什么爱不爱的,与目标和结果又有什么关系? 梅十方比划着:“就是,按照有苏氏执行任务的规矩,你得和他过完这一世,才算任务结束。不然你忽然消失,也太不负责任了。” “可丹彤师姐没说啊。”苏晚晚扶了扶自己的小凤冠,“她说要一辈子追着他,照顾他,保护他,最后嫁给他。” “对!重点,一辈子!”梅十方双手一拍,“那李沧明的一辈子,绝不可能结束在大喜之日。怎么说也是帝君转世,这么短命不是嘲讽天庭嘛!你赶紧回去吧。” “哦。”苏晚晚明白了,“那我这就回去。” 回到李沧明家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宾客已经散尽,苏晚晚站在门口,看着一院子的狼藉,奇怪为何听不见丝毫喧闹声。 “找到了!新娘子在那儿呢!” 听见有人呼喊,苏晚晚才回头,只是还没瞧见来人,就被人紧紧抱住。 她吸吸鼻子,闻出是李沧明的味道,便也不挣扎,安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抱着。 只是对方手劲儿太紧,勒得她有些疼。 过了一会儿,李沧明终于肯放开她,只是声音嘶哑,听得出十分担心她:“晚晚,你去哪儿了?” 苏晚晚仰头,瞧见对方眼眶布满血丝,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很久以后,她再回想时,才明白那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按照师兄教的借口,只不过因为撒谎有些底气不足:“我想家了。” “想家?”李沧明笑出声,整个人明显比之前松弛了些。 苏晚晚点头,继续复述师兄教她的理由:“我,我害怕。” “害怕?”李沧明哭笑不得,颇无奈地勾勾苏晚晚鼻子,“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苏晚晚眼神躲闪,心中因为骗了对方而愧疚,低声说:“我先回屋了。” 说罢,她跑回房间,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满屋的红绸发呆,手指碰到刚刚随手丢下的盖头。 抓起红盖头打量,认出上面绣着的是两只鸳鸯,想起最初她还把这认成扁嘴鸭,忍不住笑出来。 “很开心?” 苏晚晚见李沧明进屋,放下手中的盖头,笑呵呵望着对方,等人坐在自己对面,才点头道:“嗯!” 屋内只有红烛的噼啪声,苏晚晚看着李沧明,见对方的眼神变得炙热,忽然觉得十分忐忑。 她很害怕这种眼神的注视,就像饿狼望见了事物,其中的侵略性让她觉得危险。 “李公子,我……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苏晚晚起身,可随即就被李沧明拉住,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对方搂在怀里。 苏晚晚浑身僵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李沧明抱着苏晚晚,把头埋在她的脖颈深嗅着,声音也不复之前温润清朗,带着些喑哑。 他说:“晚晚,我们是夫妻了,叫我夫君。” 苏晚晚觉得痒,下意识想推开李沧明,“夫……夫君。” 听见苏晚晚的回应,李沧明迫不及待将人放倒在床上,顺势倾身压上。 他眼中闪动着火苗,压抑许久的欲望爆发,加上刚刚失而复得的狂喜,动作一时间失了分寸。 听到苏晚晚‘嘶’了一声,他才恢复些清明。 亲了亲对方嘴角,喘着气盯着苏晚晚,对方一身嫁衣,正懵懂地望着他。 没什么可求的了,李沧明手指划过苏晚晚脸颊,最后停在对方衣领处,似有若无的来回摩挲。 他爱苏晚晚,想立马拥有她,然后把人留在身边,再也不能离开他。 苏晚晚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沧明。 太陌生了。 不由得想起在梅山村想要吃掉她的那只老虎,她伸手紧紧抓住对方手腕,语气轻颤,像是求饶:“夫君,我害怕。” “别怕。”李沧明反手握住苏晚晚,安抚般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慢慢来。” 苏晚晚闭上眼睛,心中有些懊悔。 早知如此,就不回来了。 次日,日上三竿。 苏晚晚醒来发现屋内没人,心中有些失落。 刚一坐起,就觉得腰间酸楚,正打算继续埋头睡,却被婢女给拉住。 “夫人,你再睡下去,会遭人笑话的。” “为什么啊?”苏晚晚有些不情愿,却并没反抗,任由婢女给她穿衣。 女婢忽然跳起来:“哎呀,这……” 见婢女掩面偷笑,望着她欲言又止,苏晚晚忍不住拿起宝镜照了照。 脖子上有几处红痕。 想起昨夜事情,苏晚晚反应过来,应该是李沧明嘬的。 婢女打趣:“夫人不害羞?” “害羞?”苏晚晚反问,“需要害羞吗?” 婢女被问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李沧明进来了。 他一下就看见苏晚晚脖颈的红印,顿时有些难为情,找个借口让婢女出去,这才拉住苏晚晚,红着脸解释:“你皮肤娇嫩,昨天是我太过了,以后会注意的。” “没事儿的。”苏晚晚摇头,抬手戳了戳红痕,反而安慰李沧明,“就看着厉害,其实不疼。” 不疼?李沧明噗嗤笑出身,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本就长得清隽俊朗,这一笑平添了几分柔情,苏晚晚一时看入迷。 “别这样望着我,”李沧明凑到苏晚晚耳边,悄声道,“我自制力没那么好。” “啊?” 苏晚晚没明白,和自制力有什么关系? 李沧明颇为无奈,亲了亲苏晚晚嘴角,“起来吧,我的小丫头。” 吃饭时,苏晚晚瞧见是筷子,顿时愁眉苦脸望向婢女,直到接过勺子,这才乐呵呵地抱着碗挖饭。 李沧明见状,“晚晚,怎么不用筷子?” “我学不会。” 苏晚晚答得理直气壮。 关于使用筷子,她师兄教了他好久,可她还是学不会,最后不得不放弃。 师兄说了,反正是填饱肚子,方式不重要,不挨饿最重要。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用勺子。 “只要用心学,怎么会学不会。”李沧明放下餐具,起身坐到苏晚晚身旁,拿起她的筷子,“来,我教你。” 苏晚晚不情愿:“我能不能不学啊。” “不行。”李沧明态度很坚决,“过几日我要带你回老家,那里吃饭要使用公筷,你若不学,只能干看着饿肚子。” “那我不去,或者你给我夹。” 说罢,苏晚晚见李沧明表情变得严肃,她语气也不由得软起来,开始撒娇,“好不好嘛?” 李沧明倒也没顺着她,温柔又坚决的拿走她的勺子,把筷子塞到苏晚晚手中,很有耐心道:“很简单的,来。” 他包住苏晚晚的手:“你看,这三个手指轻轻拿住,这根手指垫在下面……” 说着,他夹了一块肉放在苏晚晚碗里。 “看,很容易吧,你试试。” 苏晚晚把肉扒到嘴里,这才别别扭扭地伸出筷子,可以说是用筷子托住一根青菜,借着平衡把菜挑出来。 只见青菜搭在筷子上晃晃悠悠,最终没能进入碗里,走到一半就吧嗒掉在桌子上。 “是夹,不是挑。”李沧明包住苏晚晚的手,“这样……” 如此几次后,苏晚晚碗前阵亡了一片菜肴。 “夫君……”苏晚晚咬着筷子,可怜兮兮望着李沧明,“太难了。” “没事儿,我们继续……”李沧明丝毫没有放弃,反而更加耐心,“晚晚,你要感受发力的地方,拇指要……” 几乎过了一个时辰,苏晚晚终于颤巍巍夹起一块豆腐,她兴奋道:“夫君,你看……” 还没说完,这块豆腐就被拦腰斩断,吧唧落在桌面上。 看着豆腐的尸体,苏晚晚很失落,她垂头丧气捏着筷子,“还不行。” “青菜你肯定夹得起来。”李沧明揉揉苏晚晚的脑袋,“试试?” 那就试试吧,苏晚晚深吸一口,僵着手朝那盘青菜伸过去。 原本不抱希望的,可手就像是打通了经脉,一下找到了发力点,顺顺利利夹住了两根,甚至稳稳当当的放在了碗里。 苏晚晚对着那两根青菜激动地拍手,好像完成了无比神圣的事情。 “你看,只要认真学,就一定可以的吧。” “嗯!” 苏晚晚点头,她比划着两根筷子,觉得有了些趣味。 她有些明白为何师兄从不排斥闭关修行了,因为学成的时候就会特别开心,好像完成了不得了的事情。 直到月上树梢,她还拿着筷子满院子跑,试图夹树上的昆虫,落在地上的花,还有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晚晚,还忙呢?” 苏晚晚转身,看见李沧明站在书房门口,正望着她笑。 书生6 “夫君!” 苏晚晚跑到李沧明面前,兴奋地把挎包打开:“你看!” 数十只萤火虫从中飞出来,像是无数星星升起。 她指着萤火虫蹦着,甚至伸手想要再捉住几只,笑嘻嘻道:“夫君,是不是很好看?” “不如人美。” 不如谁美? 苏晚晚转身看向李沧明,对方眸色幽深,神情如昨夜一般。 “夫君?” 她刚开口,就被李沧明拦腰抱起。 李沧明掂了掂苏晚晚,笑道:“我见你一晚上满院子跑,精力旺盛的很啊。” “我不累,还能跑呢。”苏晚晚以为李沧明在关心她,抬手勾住对方脖子,“夫君,放我下来好不好。” “不累?”李沧明抱着苏晚晚朝卧房走去,“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 苏晚晚似懂非懂,想问对方什么不够努力,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李沧明吻住。 李沧明喘着气,把人放在床上,摩挲着对方脸颊,低声道:“晚晚……” 苏晚晚不解:“嗯?” 李沧明吻了吻苏晚晚额头,语气迫切:“叫我名字。” 苏晚晚有些犹豫:“……李沧明?” 李沧明觉得太生疏,他贴在苏晚晚耳朵上,低声说:“叫我沧明。” 半天不见苏晚晚反应,他又亲了亲对方的唇,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晚晚,叫我沧明。” “…沧…明?” 李沧明内心的情绪喷泻而出,右手扣住对方后颈,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他发现在床笫间,‘沧明’两字,比‘夫君’更让神迷意乱。 红烛未尽,夜还漫长。 从夏入秋很快,在郊外红枫落了一地的那天,意想不到的一位故人来拜访了。 苏晚晚激动抱住丹彤师姐,久久不愿意放开。 “好啦!”丹彤拍着苏晚晚后背,有些无奈,“怪不好意思的。” 苏晚晚这才放手,仔细打量师姐,发现对方的脸竟光洁如初,毫无烫伤痕迹了。 她双手一拍,嘴巴笑地几乎咧到后脑勺:“师姐!你容貌恢复了!” “和你师兄去了天庭的藏书楼,听说东海的泉眼能治好烫伤,我呀,就抽空去他们泉眼池子洗了个澡。”丹彤嘿嘿笑着,握住苏晚晚的手朝脸上拍,“这叫因祸得福,你感受感受,是不是比以前更嫩滑更白皙了。” 苏晚晚真的揉了揉,半晌道:“师姐,我以前没捏过你的脸,对比不出来。” 丹彤翻个白眼,‘啪叽’甩开苏晚晚的手,“师姐告诉你,这时候,必须只能回答是!” “哦,”苏晚晚揉着手,嘿嘿笑着,“是。” “这还差不多。”丹彤眉眼浅笑,变出个面纱带上,扶了扶发髻解释道,“晚晚,我这是为你好。毕竟把,师姐这容貌天下绝色,要是你夫君因此变心就不好了。” 苏晚晚被丹彤的话逗笑,“才不会呢。” 丹彤挑眉:“那么肯定。” “嗯,若是他喜欢上了你,那就换你留下来陪他,我反而能歇歇了。” 苏晚晚大喇喇道,却不料丹彤听后原地咳起来,像是呛住了。 “师姐?”苏晚晚担心扶住对方,“你没事吧?” “我说……,你真的是,”丹彤深吸一口气,半天才想好一个形容词,“心胸宽广啊。” 两人笑闹着,李沧明听见动静从书屋出来。 看见李沧明,苏晚晚拉着丹彤向李沧明介绍:“夫君,这是我师……姐姐,我姐姐。” 差点脱口而出‘师姐’,还好丹彤狠狠踩了她后脚跟提醒。 丹彤朝李沧明行礼,笑道:“在下姓施,与晚晚从小长大。” 李沧明向丹彤回礼,示意苏晚晚好生招待,他去拿上好的茶叶迎客。 苏晚晚看着李沧明进了屋,这才拉丹彤坐在院中石凳上,好奇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听梅十方说你完成了任务,顺道来看看你。”丹彤指了指屋内忙碌的李沧明,朝苏晚晚挑眉,“怎么样,不赖吧?” 丹彤的意思是李沧明为人如何,毕竟是北辰帝君转世,不知三界多少人在看着。 可偏偏,苏晚晚以为师姐在问她,成亲怎么样。 “是不赖。”苏晚晚笑嘻嘻凑到丹彤面前,“师姐,成亲可以圆房,你知道圆房吗?” 丹彤干咳两声,不敢与苏晚晚对视,抬手隔断对方的视线:“你,你喜欢啊?” “开始不喜欢,后来……”苏晚晚呵呵笑起来,她按下丹彤挡脸的手臂,绘声绘色的描述,“师姐,我才知道原来洞房,是可以让人大脑发空的,挺舒服的,你也成亲嘛……” “晚晚!” 听见李沧明喊她,苏晚晚嘴巴这才停下,扭头见对方朝她挥手,便起身跑向李沧明。 “夫君?”苏晚晚笑嘻嘻的,不知对方喊他何事,“怎么啦?” 李沧明面色赫然,朝丹彤行礼致歉,这才拉着苏晚晚走到角落:“床笫之间的事,怎么能和外人说呢。” “外人?”苏晚晚歪头,“姐姐不是外人啊。” 李沧明有些无奈:“晚晚,你与我成亲后,除去彼此,其他人都是外人。” 是这样吗? 苏晚晚点头:“我知道了。” 李沧明这才牵着苏晚晚坐在丹彤对面,神色仍旧不好意思:“晚晚性子单纯,又直言直语,要是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不会,她一直这样,我们都习惯了。”丹彤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觉得尴尬,挤出一抹从容镇定的笑容,“就是劳烦妹夫教导了。” 李沧明握住苏晚晚的手,情真意切道:“我与晚晚是夫妻,本就该互相扶持,不麻烦。” 又说了两三句,丹彤就起身告辞。 苏晚晚上前抱住对方手臂,依依不舍道:“师姐。” “我不是说了吗,要去帮你师兄,顺路看你。”丹彤拉着苏晚晚走到院落外,背对着李沧明低声对苏晚晚说,“晚晚,我见这李沧明没有瑶池说的那般蛮横跋扈啊。总之,看见你过得好我可算放下心,就这辈子与他做一对寻常夫妻,眨眨眼就完成任务了。” 苏晚晚听说对方是去帮梅十方的,当下有些担心:“师兄怎么了啊?” “惹了点小麻烦。”丹彤拍拍苏晚晚手背,又将自己手腕上手串套在苏晚晚手中,“这是我在东海拾的琉璃,可障眼你的真身,千万记住每时每刻都要带着,不能取下啊。” 苏晚晚拨弄着琉璃珠,点点头应下,“好。” 她一直送丹彤离开村庄,才恋恋不舍回家。 过了半月,李沧明便收拾好行李,带着苏晚晚回老家过中秋。 两人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走到李沧明老家。 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 村口早有一堆人等着,一青年看见李沧明后,笑呵呵地上前,伸手要接过他们的行李。 “三堂兄,行李轻便,我自己就行,族长呢?”李沧明笑着婉拒,同时发现苏晚晚的局促,悄悄握住她的手安抚。 “我爹在堂里等你呢。”三堂兄笑起来很憨,他看见苏晚晚后,小声问道,“这就是你娶的媳妇?” “是。”李沧明点头,并向苏晚晚介绍说,“晚晚,这是三堂兄。” “三堂兄好。”苏晚晚匆匆行礼,然后急忙握住李沧明的手,低着头盯着地面,看的出十分紧张。 三人朝村堂走去。 “商户子女,其实我爹不怎么满意。”三堂兄叹口气,低声对李沧明道,“而且小堂妹也一直在闹,我先给你提个醒啊。” 李沧明谢过对方好意:“我知道了。” 苏晚晚跟着李沧明去了村堂,她站在中间被众人打量,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最后,索性躲在李沧明身后。 坐在高位的老爷爷倒是看着和善:“沧明,一路辛苦啊。” 语音未落,座下一妇人冷哼道:“怪不得不给族里来信儿就成亲了,原来是被个狐狸精迷了眼。” 苏晚晚惊住,对方怎么知道她是狐狸?! 师兄说过,被发现真身了就要逃,越远越好。 于是,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留下村堂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众人。 以及,因为‘狐狸精’一词,霎时黑脸的李沧明。 苏晚晚跑到村头,忽然被一少女拦住,对方捏住她手臂,嚷嚷着:“你就是沧明哥哥娶的女子?走!跟我来!” 那女子劲儿奇大,苏晚晚挣脱不得,被人拉到了田埂间。 那里站着三人,看穿着,应是修仙弟子。 “这几位可是华阳派的高人。”女子把苏晚晚拽到其中一人人身前,指着苏晚晚问,“你看,她是不是狐狸精!” 苏晚晚看见对方腰间的除妖剑,能驾驭灵剑想来修为不低,心中害怕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正想着要不要施法逃走算了,忽然被一个搂入怀中。 李沧明黑着脸看着那女子,“小堂妹,这是我的妻子,你为何信口雌黄污蔑她的清白。” “她就是狐狸精,要不然,为何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女子哭了起来,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沧明抬手遮住苏晚晚的脸,紧紧把人护在怀里,生怕她收到惊吓。 “苏晚晚,是我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李沧明瞪着那哭闹的女子,言语坚决毫无犹疑,“小堂妹,这是你的嫂嫂,是我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不!她就是狐狸精!”女子竟直接哭嚎起来,不依不饶指着苏晚晚,竟破口大骂起来 李沧明深吸一口气,眉眼中闪过厌恶,抬手捂住苏晚晚的耳朵,不想让对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这女子身上没有妖气。” 那修仙男子终于发话,众人把目光移向他。 “但是,很奇怪……” 修仙男子望着李沧明摇头,欲言又止。 书生7 “这位女子给了你的生辰。” 修仙男子指了指哭闹的小堂妹,将手上纸条递给李沧明,面色有几分愧疚。 “抱歉,我见这生辰八字怪异,便起了好奇心,刚刚算了一卦。”修仙男子顿了顿,继续道,“卦象显示,你此生夫妻缘分淡薄,该是伶仃终老的结局。” 李沧明接过纸条,上面确实是自己的生辰。 他愣住,下意识看向怀中的人。 伶仃终老?那晚晚呢? 若此人说的为真,那他与晚晚,是生离,还是死别? 苏晚晚仰头与李沧明对视,刚刚听了许久,她终于发觉,其实没人认出她是狐狸精。 只是听不懂这陌生男子的话,她双臂环抱着李沧明,声音软软糯糯:“夫君,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不已经是你的妻子吗?为何缘分还会淡薄呢?” 李沧明没有回答,他轻轻拍了拍苏晚晚后背,示意她原地等着,接着上前走到修仙男子身边,压低了声音,“既然老来孤苦伶仃,那我的妻子呢?” 修仙男子很含蓄:“你妻宫淡薄,本不该有妻子。” 说着,他望向苏晚晚,神情惋惜,“若强行求之,怕是会冲淡其他运势,也给命数平添坎坷。” 族长早已赶来,听见这话后忍不住上前追问:“请问高人,我堂孙本是什么运势?” “李公子的命格,文曲星主宫,廉贞星辅之,若无意外,应该是仕途通达高官厚禄,可如今……唉。” 修仙男子没有说完,他摇头长叹,为天下又失去一名贤官感到可惜。 族长听出言外之意,望向苏晚晚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有人开始指着苏晚晚窃窃私语。 李沧明察觉到苏晚晚被针对,他转身走到苏晚晚身边,毫不犹豫牵手握住对方。 而苏晚晚并不知发生何事,也没刻意去听两人对话,只是奇怪为何那么多人瞧着自己,且神色多为鄙夷。 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比在胡罗山经历的还要直白。 “夫君,”苏晚晚想要躲避,她望着李沧明,紧握对方的手,“我想回家了。” 李沧明点头,他先是环视众人,又侧身望向那男子,神色坚定:“江湖术士,岂能听你胡言乱语!” 说罢,他低头对苏晚晚笑道:“晚晚,我们回家。” 两人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一女子声音,听上去十分不服气,甚至有些抓狂,“江湖术士?!我师兄乃华阳派溪风!你去打听打听!他一卦千金难求,你别不识好歹!” 李沧明恍若不闻,拉着苏晚晚不疾不徐的离开。 两人走到村口,族长也追出来,好说歹说,最后搬出李沧明早逝的父母,这才劝动李沧明留下。 晚上吃饭时,苏晚晚躲在屋里不愿出去,她披着被子缩在床脚。 “晚晚,闹脾气了?”李沧明进屋,见裹成粽子的苏晚晚,噗嗤笑出声,倾身抱住苏晚晚,忍不住刮刮对方鼻头,“可都等你一个呢。” 苏晚晚闷闷地说:“我不去。” “怎么了?” “我…”苏晚晚犹豫,但还是说原因,“我不喜欢他们。” 李沧明被这个理由逗笑,他亲了亲对方耳朵:“我知道晚晚不喜欢他们,可是,不能不去见他们。” “不喜欢就不见。”苏晚晚吸吸鼻子,“为何要相看两厌呢。” “相看两眼?不错,会用成语了啊。” 一句夸赞后,李沧明见苏晚晚露出自得的神情,这才循循善诱道,“晚晚,我们是晚辈,必须要尊敬长辈,不然就是不孝,知道吗?” 苏晚晚捏紧被子,摇摇头,“不想去。” “唉,那就不去吧。”李沧明故作叹气,起身坐在床边,故意说,“大不了就说我治家不严,毫无家风,不过几句坏名声罢了。” 得知李沧明会被说闲话,苏晚晚急忙起身,但瞧见对方憋笑的神情,心知自己又被设计了。 她揪着被子不情不愿道:“我去就是了,再说,那些人都是你的长辈,不是我的。” “我们夫妻一体,我的也是你的,”李沧明捏捏苏晚晚脸颊,顺手拿起对方鞋子蹲在床边,“来,穿鞋。” 这一留,就到中秋节后。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苏晚晚一进屋就扑向软塌,不住地来回翻滚感叹,觉得浑身舒畅自在。 李沧明又好笑又无奈:“这么开心?” “嗯!”苏晚晚起身跑到李沧明面前,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笑嘻嘻道,“我喜欢这个家。” 李沧明就势勾住苏晚晚后背,弯腰横抱起她,径直朝内室走去,笑容中带着其他意味。 “我也喜欢这个家,方便。” 苏晚晚听见这话,霎时耳尖通红,她仰头看着李沧明,终于没忍住,飞快亲了下对方嘴角。 李沧明被这忽然的吻惊住,心中霎时升起千万欢喜,不由加快脚步。 天快黑了。 一晃三年过去,李沧明成为荐生,要离家赴京赶考。 初雪的那天,他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苏晚晚坐在李沧明的行李上,很是不舍地拽拽对方衣摆,“夫君,你要去多久啊?” “估计一年。”李沧明蹲下,望着苏晚晚笑,“我与邻里都打招呼了,你要遇见什么事,别怕麻烦他们。” 说到这儿,他又有些不放心,抓住苏晚晚双手,道:“晚晚,要不你收拾东西去江夫子家借住吧,那里孩子多,也热闹些。” 三年的夫妻,李沧明知道苏晚晚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或者说,苏晚晚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 “我哪儿也不去。”苏晚晚张臂抱住李沧明,埋头在对方脖颈里,语气固执又坚决,“我就在家等你。” “好。”李沧明轻拍苏晚晚后背,“那你乖乖的,等我给你带京城最好吃的桃酥。” “嗯!” 送走李沧明后,苏晚晚蹲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家,觉得很不习惯。 夜里几次冻醒,才想起可以把尾巴变出来包裹着取暖。 以往冷的话,伸手就能抱住李沧明,比她尾巴还暖和,而且不管睡没睡着,对方都会下意识的把她圈在怀里。 时间长了,她都忘记自己其实是只狐狸。 苏晚晚揪着尾巴,忽然很想念对方。 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 苏晚晚盯着屋顶,竟一夜没睡着。 两月时间过去,来到一年中最热闹的除夕节。 可苏晚晚觉得格外冷清,虽然她早早的买了红灯红绸装扮房间,该置办的年货也按李沧明的去年买的备好,连桌案上都摆放好两份碗筷。 她努力保持着李沧明在时的生活习惯。 她甚至给书房也点上了灯。 可即使如此,还是不如往年热闹。 没人抱着她赏雪,没人给她讲年兽的故事,也没有人陪她一起放炮竹。 苏晚晚抱膝坐在书房前,偶尔听见孩童嬉戏玩闹声,越发觉得孤单冷寂。 想了又想,她起身回书房读书。 李沧明说过,书中有千径路。 那么,如果她也都读过,是不是就算陪对方走过一程。 晚上,她做好了慢慢一桌菜,全是李沧明走前教她的,也都是她爱吃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胃口。 确切的说,自从李沧明走后就这样,她吃饭一直没有胃口。 正望着一桌菜肴发呆,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 “李家娘子?!” 苏晚晚对这个称呼已经很熟悉了,小跑着出去:“来啦!” 原来是江夫子的夫人,对方提着两个食盒,见苏晚晚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炭灰,捂嘴笑道:“哎呦,看来沧明说的没错,你一进伙房,就整的跟个花猫似得。” 苏晚晚不解,奇怪自己明明是狐狸,为何会被说像花猫? “今儿不是除夕吗,你又不去我们哪儿,我呀,就给你做了些菜。”师娘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伸手将苏晚晚脸上的灰擦干净,匆匆道别,“晚晚,师娘家里还有客,就先走啦。” “哎,好。” 苏晚晚送师娘离开院子,回屋后看着食盒,兴致缺缺地坐下。 院中传来巨响,哐当——。 苏晚晚朝外望去,发现院门被撞开了。 谁啊? 她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瞧见卧在雪堆里的两只狐狸。 一只赤狐,一只魅狐。 “师姐?!师兄?!” 苏晚晚见它们皮毛上全是血,当即一手一只的抱在怀里,急忙跑回屋,轻轻地把他们放到床上,又把炭火盆抬过来。 赤狐还好,只是魅狐浑身伤口,还不停的流血,苏晚晚被师兄伤势吓住,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倒柜找药箱。 丹彤化成人形,她强撑着起身,对抱着药盒的苏晚晚道:“快,给师兄输送灵气。” “啊?好!” 苏晚晚放下手中的药粉,咚咚咚跑到梅十方面前,捏诀渡送灵力。 虽然她灵力低微,但好歹止住了师兄的血。 “师姐?你们去哪儿了啊?”苏晚晚输出着灵力,直到内丹刺痛才罢手,见有些伤口还未愈合,她退而求其次拿来药粉,边给梅十方包扎边问,“师姐,师兄这伤怎么弄得?” “他被困在天庭藏书阁,还好我与一仙君有些旧情,好不容易带着他偷偷溜出来,他却非要去人界华阳山。”丹彤望着还是狐形的梅十方叹气,“结果可好,闯入禁地触发剑阵,连命都差点没了。” “我见他撑不到胡罗山,这才来这儿。” 丹彤感应到只有苏晚晚一人,有些纳闷,“李沧明呢?” “他赶考去了,要一年呢。”苏晚晚收好棉布和药粉,给梅十方盖好被子,示意丹彤放心,“只剩我一个人在家,你们就安心养伤吧。” “这么凑巧?不过太好了。” 丹彤松口气,来的路上,她已经编好了诓骗李沧明的借口。 “师姐,我们吃饭。”苏晚晚扶着丹彤坐在桌前,递给对方一双筷子,“吃了饭才能好好养伤。” 丹彤接过筷子,想起刚刚苏晚晚下意识就去拿药粉,忍不住感叹。 “晚晚,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像人了。” 书生8 “几天?”苏晚晚大口吃了块肉丸子,鼓着脸颊说,“我都成亲快四年了!” 丹彤这才反应过来,感叹着:“是哦,人界一年不过洪荒一天。” 说着,她见苏晚晚熟练地夹起一块鸡翅,顿时诧异,“稀奇,你竟会用筷子了?” 要知道在胡罗山,为了苏晚晚用筷子吃饭这事,她和梅十方轮番上阵教了好久,可以说威逼利诱用尽了法子,甚至让人连着饿了好几天肚子,可苏晚晚这丫头就是学不会。 “嗯。”苏晚晚咬了口鸡肉,拍拍胸脯很是自豪,“夫君教我的!” 原来是李沧明啊。 丹彤垂眸,她看出两人感情甚笃,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夫君还教我认字,画画,种菜,可有趣了。”苏晚晚眸子发光,她摇摇丹彤的手臂,手舞足蹈道,“师姐你知道吗,我在凡间过得几年日子,比在胡罗山一千年的时光,都要有趣多了。” 见苏晚晚有些乐不思蜀,丹彤忧心忡忡看着她,提醒道:“可是,晚晚,你终归是要回胡罗山的。” 苏晚晚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能放下吗?”丹彤握住苏晚晚的手,扭头望向还在昏迷的梅十方,心中有了几分担忧,“晚晚,实话告诉师姐,你是不是爱上李沧明了?” “爱?”苏晚晚吐出鸡骨头,歪头问,“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再也离不开他了,就像你师兄离不开那个紫铃一样。” 师兄那样? 苏晚晚想起浑身是血的梅十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师姐你别瞎想。” 她咬着筷子,解释道:“我是喜欢和夫君在一起,但绝不会像师兄一样,找不到人就要死要活的。你看这次,夫君不在,我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啊!只不过偶尔有些想他而已。” 听完苏晚晚的话,丹彤微微放下心,她苦笑着说:“晚晚,人心这玩意儿,最是易变,也最能伤人。人之一世,于我们不过须臾瞬间,你就当做游戏一场,别动心,也别动情。” 说着,她抬手整理苏晚晚的发髻,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怀,“晚晚,师姐有些后悔了,不该让你经历这些。” 苏晚晚其实听不明白,什么易变和伤人? 但她看的出师姐脸上的担忧,于是点头保证:“师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回胡罗山的。” 反正人间几十年不过洪荒界数月,数着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丹彤呆了几月,最后实在是梅十方的身体还不见好转,担心继续拖下去会伤及根本,初夏的时候,她抱着人回胡罗山去了,山里有仙果灵丹,或许有些用处。 丹彤一走,又剩苏晚晚一个人了。 她每日都去村口石桥,在石墩上坐等好几个时辰。 有时遇见在村口摘洗菜的大妈,也会搬个板凳帮忙,偶尔还能拿些青菜回去炒了吃。 时间长了,村口的婶婶有什么活动,也会主动来喊她。 都说秋雨连绵,一阵更比一阵凉。 这日依旧淅沥下着雨,苏晚晚打伞站在村口石桥上,偶尔低头踢踢小石头,从桥这头到那头,也能自娱自乐地挨过些时间。 “李家娘子,又在这儿等你男人?” 是东村的林大妈,苏晚晚见对方手中垒得白菜比人还高,急忙上前取下几个,帮忙来回运了几次,这才把菜都转移到靠墙立着的独轮车上。 林大妈连连感谢,最后挑了个圆圆的白菜塞到苏晚晚怀里:“李家娘子,这还下着雨呢,你呀,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着凉。” “好。”苏晚晚大大方方接下,脆生生应道,“林大妈也小心,下雨路滑着呢。” 林大妈推着车,笑呵呵应道:“好,知道了。” 等到傍晚,苏晚晚看太阳快要落下,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晚晚!” 下意识回头,竟看见李沧明站在桥上。 “夫君?”苏晚晚本以为是幻觉,可见对方朝她伸手,当即丢下手中白菜,喜笑颜开地朝对方飞奔去,“夫君!” 扑到李沧明怀里,她闻了闻,鼻尖涌入熟悉的独特墨香味。 当即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夫君,这次真的不是幻觉! “我回来了。”李沧明揉揉苏晚晚头发,很是宠溺,“想我了吗?” “想!”苏晚晚仰头看着对方,撒娇道,“夫君,你下次什么时候离开啊?能不能带上我呀?” 李沧明眼睛闪过一丝苦涩,不过苏晚晚并未发觉,或者说她看见了但是理解不了。 “不走了。”李沧明亲亲苏晚晚额头,盯着对方眸子,“晚晚,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真的?” 见李沧明点头,苏晚晚兴奋挽起对方胳膊,“那我们回家!” “好,回家。” 两人走了数十步,苏晚晚才想起被她落下的白菜,她急忙把伞塞给李沧明,匆匆折回去,抱起白菜后跑回对方身前。 发髻被雨水打湿,她却毫不在意,只见她将白菜举到李沧明眼前,杏眼弯弯像是求表扬般:“夫君,我们的晚餐!” 看着苏晚晚托着白菜的模样,李沧明终于弯起嘴角,捏捏对方脸颊:“不挑食了?挺好,学会勤俭持家了。” 说着,他一把将苏晚晚拽进怀里,半搂着人嘱咐:“别着凉了。” 若苏晚晚敏锐,会发现这是李沧明回来后第一次笑。 可惜她向来迟钝。 直到无意中发现,李沧明晚上会偷偷起夜,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才回来。 作为兽类,她鼻子向来灵敏,每次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发现三次后,她终于意识到,对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又一个晚上,听见李沧明唤她:“晚晚?” 她没答应。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就是关了内室的掩门声,听出来对方刻意放轻了脚步,害怕惊醒她。 听见人离开院子,苏晚晚掀开被子,化成原形后从窗户钻出去,一跃跳在树梢上,悄悄跟着李沧明。 她今天要瞧瞧,对方会瞒着她去干什么。 穿过一片葱郁的竹林,终于见李沧明停下,出乎苏晚晚的预料,竹林中竟还有一人。 是江夫子。 地上铺好了草席,江夫子见李沧明来,从身后拿出一坛酒,打开后递给李沧明。 苏晚吸吸鼻子,闻出就是李沧明回去时,身上带着的香味。 原来是酒啊! 真好闻,比她闻过的所有酒都要香。 苏晚晚见李沧明坐下,她也找到一个石头躲风,而且还能瞧见两人,虽然是背影。 听见江夫子笑呵呵道:“这酒还是我收你为徒时留下的,我当时就说,这小子以后前途无量定有所为。等你高中榜首入仕为官,老夫便带着这好酒去看你,也不算丢人。” 李沧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酒很好。” “沧明,你既然已拒绝摄政王,也不必多想。再说,如今朝政倾轧,远离朝堂未必是件坏事。来,与老夫饮完这几坛酒,也算是祝贺你高中榜首。” 江夫子的话已经带着些醉意,甚至还有酒坛相撞的声音。 “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苏晚晚竖起耳朵,她从未听过李沧明这番语气,充满了苦楚和绝望,让她听着都心疼。 “可是……”李沧明顿了顿,“我是真的爱慕晚晚,我只要她是我的妻子,只她一人足矣。” “我知道,”江夫子感叹:“只羡鸳鸯不羡仙,理解。” “我舍不了她,放不下她,就算重来一次……”李沧明长吸一口气,语气颇为坚定,“我还是选择晚晚。” 听见这话,江夫子吃吃笑出声,他望着李沧明。 “既然不后悔,为何还与我这老头喝酒?甚至专挑晚上,还特意避开家妻?” 苏晚晚朝前迈了一步,她也好奇这个问题。 许久,终于听见李沧明回答。 “因为憋屈。”李沧明叹气,“我也怕晚晚见我这模样担心。” 怕她担心?苏晚晚歪头,听不明白。 喝酒有什么好担心的? 村头林大妈说,她儿子每天都要喝两碗呢。 难道是害怕她不接受? 她还没想明白,又听见江夫子的声音:“别的也就罢了,最让我无语的是,你每次喝完还不敢回去,非要在风口吹散了酒气才走,这深秋露重的,也不怕生病!” 苏晚晚这才明白,为何每天李沧明回去后,浑身都是冰凉的。 已经快入冬了,苏晚晚有些心疼。 “晚晚鼻子可灵了,我怕她知道我喝酒后难受。”李沧明声音带着些苦涩,“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番模样,我想让她认为,她的夫君,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原来是这样,苏晚晚明白了。 当下她便决定,明日就告诉李沧明,她见他喝酒并不难受。 在胡罗山时,师兄每次酗酒吐得满屋狼藉,都是她和丹彤收拾的。 不就是酒嘛,喝了又不痛又不痒,顶多辣辣嗓子,没什么好难受的。 第二日,苏晚晚买了两坛老酒。 回家后发现李沧明不在,她直接打开一壶,吨吨吨的饮下三分之一。 罢了抹抹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喝,倒是胃挺难受的。 难道是喝得不多? 想到这儿,她又连饮几碗。 直到发现酒壶变成了重影,苏晚晚揉揉眼睛,又觉得脑袋有些晕,啪叽腿软坐在地上。 感觉天旋地转,她想要爬起来,却提不起劲,刚站起就又倒在地上。 终于看见李沧明回来,她挣扎着站起,扶着椅子竭力保持平衡,望着来人呵呵笑着,“夫君~” “晚晚?!”李沧明放下手中的腊肉,急忙抱住站不稳的苏晚晚,一下闻到浓郁的酒味,皱眉问,“你喝酒了?” “嗯!”苏晚晚点头,想把酒坛递给李沧明,却怎么也抓不到,只能拍拍对方胸脯,“你也喝!我们一起!” 李沧明拿过酒坛,发现已经没了一小半,当下着急:“晚晚!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我陪你呀!”苏晚晚张臂抱住李沧明,歪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浑身皮肤早就变成粉色,带着几分醉意撒娇,“夫君,晚上别出去喝酒了嘛,现在夜凉,你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李沧明听见这话,已经明白对方察觉了,他内疚地望着苏晚晚,感觉对方要滑下去,急忙伸手扣住腰。 见人已经完全醉了,他叹口气,无奈抱人去床上休息。 苏晚晚觉得浑身燥热,嚷嚷着要脱衣服,脱了两件又觉得冷,死死抱住李沧明不肯撒手。 隐约听见李沧明说去打水什么的,怀中的暖意霎时消失,她朝前伸手也没抓住。 完全睡着前,她绞尽脑汁想着,要不要把尾巴变出来抱着。 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 书生9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晚晚睡眼朦胧的坐起来,想起自己最后一个念头,下意识朝屁股摸去。 还好还好,她长吁一口气,没有尾巴。 看来没露馅。 “醒了?” 见李沧明推门进来,苏晚晚张开双臂,朝他嘿嘿笑着。 “把醒酒汤喝了。”李沧明坐在床边,见苏晚晚乖巧接过一饮而尽,这才正色道,“晚晚,答应我件事。” 苏晚晚喝完放下碗,利落点头:“好呀。” “从今天起,不管何时,你都不能沾酒了。”李沧明握住苏晚晚的手,语气格外慎重,“一滴都不行。” “可是,”苏晚晚为难,她低头戳着被子,“我想和你一起喝。” 李沧明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再沾酒了。” “啊?”苏晚晚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沧明抱住。 李沧明紧紧扣着苏晚晚的脖子,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几乎乞求般:“晚晚,答应我好不好?” 苏晚晚点了点头,半响想起对方看不见,这才开口:“好。” “乖。”李沧明的语气很奇怪,他亲了亲苏晚晚侧脸,低声道,“晚晚,我不想失去你。” “夫君,我不会走的,这一世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晚晚回搂住李沧明,安慰般轻拍对方后背,心道陪着李沧明一世就是她的任务,除非对方去世,不然她是不能离开的。 “好。” 听见李沧明的回答,苏晚晚觉得对方抱得更紧了,一时间觉得奇怪,“夫君?” “别动,我想抱着你。” 听出李沧明声音哽咽,苏晚晚有些纳闷。 好像,对方在哭。 什么事那么伤心? 她想问,却还是没开口。 又过了四五年的平静日子,村子里风言风语渐渐多了起来。 一日,苏家大妈拉住苏晚晚,面色忧虑道:“李家娘子,你该为你家香火操心操心了。” 苏晚晚没明白。 香火?那是天界的神仙才能享用的,她可不配。 “你们成亲十年了,膝下却没个一儿半女。”林大妈苦口婆心地向苏晚晚传授经验,“李秀才不愿意纳妾,你得替他张罗啊。” 纳妾? 苏晚晚歪头,还是不解。 林大妈几次旁敲侧击未果,半个月后终于忍不住挑明说开了。 苏晚晚这才明白,为何这几日那么多人找她夫君了,还知道自己‘妒妇’的名声,在十里八村都有名了。 听林大妈说男人最讨厌妒妇,更不会接受生不了孩子的妻子,‘七出’中就有无后这么一条的,按说她能被夫君直接休弃的。 苏晚晚不希望李沧明讨厌她,更不愿被休弃。 她忧心忡忡的回家,路上便已做好决定。 吃饭的时候,苏晚晚小心翼翼道:“夫君,你要不要纳妾啊。” 李沧明被呛住,半晌才抬头,不可思议望着苏晚晚:“什么?” “就,就我们没有孩子,他们说需要纳妾。”苏晚晚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李沧明小臂上,轻轻晃着,“夫君,要不咱们找一个妾呗?” 李沧明苦笑,“看来他们都找到你了啊。” 他本想拒绝的,可不知为何,看着有些急迫的苏晚晚,心中起了作弄的心思。 他问:“娘子觉得呢?” “我?”苏晚晚没想到会问自己,她歪头想了会儿,最后很大度的笑了笑,语气轻快,“我没关系的。” “没关系?”李沧明轻蹙眉头,他放下筷子,盯着苏晚晚,“勉强的?” “不是不是!”苏晚晚害怕李沧明误解自己,急忙申辩,“我是真心实意想给你纳妾的。” “真心实意?”李沧明心头凉了半截,他握住苏晚晚的手,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晚晚,你爱我吗?” 苏晚晚呆呆看着李沧明,半晌她低头:“我不……不敢。” 她见过师兄半死不活的模样。 前不久听师姐说,这次他还差点儿把命搭进去。 要是爱一个人要受那么多苦,她可不敢要。 李沧明没听见后面两个字,他指尖颤抖着,眼神一片茫然,仿佛第一次认识苏晚晚般。 “晚晚,你望着我。”他定了定心神,再次问,“你真的,不爱我?” 苏晚晚低头,不敢回答,也不敢与李沧明对视。 “也对,若是对我有心,怎么会把我推向她人。”李沧明终于放开苏晚晚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夫君?”苏晚晚伸手向拽住对方,却只握了一手的空气,顿时心头空落落的,也转身追上对方,“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苏晚晚停在门口,默默看着李沧明的背影,她知道对方现在很生气,可不知对方为何生气。 因为她不爱他吗? 可是,爱太可怕了,她修为没有师兄高,也没有师兄聪明。 连师兄都被折磨成了那番模样,她要是爱了,岂不下场更惨? 她素来胆小,真的不敢。 晚上,苏晚晚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还不见李沧明进来,于是跑去书房。 没想到对方已经和衣睡在软塌上,她站在软塌旁,十分委屈唤道:“夫君?你不与晚晚一起睡了?” 李沧明睁眼,看见苏晚晚后翻身背对着她,叹气道:“晚晚,你想清楚之前,我们还是分房睡吧。” 分房睡? 苏晚晚落寞地回到卧室,明明被子是今年新添的棉花,也不是寒冬时节,可她就是觉得冷。 翻来覆去半宿,她又光脚跑到书房,直接上榻抱住李沧明。 “夫君,我冷。” 她可怜兮兮的钻到李沧明怀里,可对方毫不所动,把被子留给她后,竟起来点灯看书。 烛光闪动,她盯着李沧明脸上的阴影,一时晃了神。 好像,对方已经三十二了。 可面容与年轻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清隽俊美,只不过多了些岁月的积淀,看着别有一番气质。 “看什么?” 苏晚晚对上李沧明视线,直愣愣回道:“夫君,你长得真好看。” 李沧明无奈:“天快亮了,赶紧闭眼休息。” 苏晚晚缩到被子里,闻着被子上的熟悉味道,终于安心闭上眼睛。 就这么过了几天,苏晚晚觉得好像也不错,只要半夜跑到书房去睡就好了。 李沧明倒是不会躲,只会起来看书。 可只要看见对方在身边,她就格外安心。 这日,苏晚晚特意做好午饭,等了许久还不见李沧明回来,忍不住出去找他。 走到田埂,见他与一女子有说有笑的,她下意识躲到草垛后。 躲起来后,又觉得心中不自在,而且,有点儿生气。 偷偷又瞄了一眼,见李沧明笑的和煦,想起对方好久没对她这么笑过,顿时更生气了。 可是,苏晚晚揪着草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离开吗?可是她舍不得。 晚上,苏晚晚如往常一样跑到书房钻进被子,只不过这次她紧紧抱住李沧明,不让对方起身。 犹豫了下,她伸手想要解开对方衣衫。 李沧明按住苏晚晚的动作,皱眉:“晚晚?” 苏晚晚眼眶温润,凑上前亲了亲李沧明嘴角,神色也很委屈:“夫君,我们圆房吧。” 李沧明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晚晚,有些事,是两情相悦才可以做的。” 苏晚晚不懂什么是两情相悦,但她知道之前他们圆过房,也知道李沧明喜欢这样,说不定之后就能再对她笑了。 而且,能成亲,不就是两情相悦吗? 想到这儿,她急忙道:“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李沧明愣住,他望着苏晚晚:“晚晚,你爱我吗?” 本来以为这次会有不同的答案,他眼中微微有了期盼,可见苏晚晚低头躲避,许久仍旧没有回答,李沧明终于心如死灰。 他废了些力气才挣脱苏晚晚,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直接离开房间。 不能继续留在书房,若是苏晚晚再煽风点火,他肯定就投降了。 他得冲个凉水澡冷静。 见书房空无一人,苏晚晚对着心口狠狠锤了两下。 不知道为什么,那儿有些疼。 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第二天苏晚晚坐在院子里,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的。 城里的账房先生来了,看见她这幅模样有些担心。 “你这是?” 苏晚晚看向账房先生,急病乱投医的把这两天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我说你们小两口就是庸人自扰。”账房先生放下账本,问苏晚晚,“我问你,看见李沧明和一陌生姑娘走在一起,你不高兴?” 苏晚晚点头。 “这几天李沧明不开心,你也觉得难受?” 苏晚晚点头。 “这不就得了。”账房先生总结,“你爱李沧明。” “才…才没有!”苏晚晚着急,她可不想和师兄一个下场。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嘴硬。”账房先生腹诽,心道难得有个口是心非的狐狸精。 明明刚刚施法,他瞧见两人之间的红线,颜色更浓了。 唉,就是两人闹别扭。 没啥大事儿。 想到这儿,他挥手:“账本放这儿,我回去了。” 苏晚晚点头,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看着就低落。 “我觉得,你不妨和他说清楚。”账房先生受不了苏晚晚这幅鬼样子,他支招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说清楚? 苏晚晚心中有了主意。 等李沧明回来,她叉腰拦住对方,很是生气:“昨天我见你与其他女子走在一起,我不高兴!” 李沧明茫然,虽然不知苏晚晚说的是谁,可是见对方吃味,心中又有些窃喜,故意装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见对方轻描淡写的模样,苏晚晚并没有感到好受。 见李沧明进入书房,她追上去,说起了师兄的事:“我阿兄以前爱过一个女孩,后来过得好惨,他这些年一直再找那女子,几乎都魔怔了。” 李沧明听到这儿,放下手中的书,转身静静望着苏晚晚。 “他守在女孩必经之地好多年,又去了自己不能去的地方,最后差点儿死在哪儿。”苏晚晚望向李沧明,很是认真,“夫君,你看,爱一个人多痛苦,要受好多委屈好多伤。而我又没有阿兄聪明,也没他厉害。” 说罢,苏晚晚低头揪着手指,言语带着乞求:“夫君,我能不能不爱你啊。” ※※※※※※※※※※※※※※※※※※※※ 感谢在2020-11-03 13:35:34~2020-11-04 20: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ilor ding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书生10 李沧明无奈了,闹了几日脾气才发现,苏晚晚原来并不明白什么是‘爱’。 这几日冷战的原因,竟根本就不存在。 他拉着苏晚晚坐下:“晚晚,你必须如实回答我每个问题。” 苏晚晚点头,很乖巧地望着对方:“好。” “你说不想见我与别的女子走在一起,为什么?” “因为,因为难受。”苏晚晚指着自己心口,“这儿疼,开始像针扎一样,后来你不理我,就变成刀子割了。” 李沧明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捉住对方的手指,紧紧握住,小心翼翼地确认:“那,你会不会和我分开?” 苏晚晚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同时一把抱住李沧明,亲昵蹭着对方的脸颊。 “不分开不分开,夫君,你别不理我了,好吗?” 李沧明耳尖泛红,他霎时觉得这几日闹得有些过了,心中升起内疚。 “好。”他轻拍着苏晚晚后背,“晚晚,抱歉,是我误解你了。” 晚上,苏晚晚见李沧明进屋,笑咯咯地迎上去。 很是积极地帮忙脱下外衣。 李沧明打趣:“这么迫不及待?” 苏晚晚抱着衣服,歪头不解:“什么?” “我是说。”李沧明取下苏晚晚发簪,悄声在对方耳边道,“是为夫迫不及待。” 苏晚晚有些明白了,她耳根泛红,却也顺从地搂住李沧明的脖子,任由对方抱起她。 十年的老夫老妻,很多事已经不避讳了。 又是五年光景过去,苏晚晚总会被几位夫人拉住,说她容貌与十五年前相差无几,问她该如何保养。 苏晚晚不知如何回答她们,难道说她容颜不变,是因为她不是人? 后来她变得不喜出门,常常缩在李沧明怀里,夫妻二人煮茶泼墨,倒也如同神仙眷侣。 只是有时瞧见对方鬓角的白发,心中难免涌上酸楚。 凡人不过数十年光景,总有逝去的那天,不管她多么不舍现在的光景,那一日也终会到来。 而且,她还要眼睁睁看着,李沧明渐渐老去。 一日,她躲在竹林无人处,拿出师兄给她留的宝镜。 胡罗山不过才过去几日,是丹彤拿起镜子的,她叹气说师兄虽然身体都养好了,可却嗜睡,日上三竿了还趴在床上。 苏晚晚东扯西扯一会儿,这才问有没有保持容貌的法子。 “延缓衰老?”丹彤觉得不对劲儿,“你问这个干嘛?难道是那李沧明的主意?” “不是的。”苏晚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第一次对师姐撒谎,“我在人间十五年容貌未改,有人问我保持的法子。” “真的?”丹彤眯眼,表示不信。 苏晚晚点头:“真的。” “那还真……”丹彤吊足了苏晚晚的胃口,才继续道,“没有。” 苏晚晚察觉自己被戏弄,有些气恼:“师姐你怎么这样啊。” “行了,过完这一世了赶紧回来,知道吗?” “哦。” 苏晚晚不情不愿地应道,把宝镜反扣切断了联系。 兴致缺缺的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被林大妈的媳妇拉住。 “我们当家的才从京城回来,你知道打听到了什么事吗?” 苏晚晚毫无兴趣,敷衍问:“什么呀。” “十年前,你家男人可高中榜首啊。”林家儿媳眉飞色舞道,“听说文采斐然,深受皇帝赏识,直接赐了文房四宝。” “不会吧?”苏晚晚奇怪,她记得当初李沧明说,那次科举对方毫无所获啊。 “真的,就连当时摄政王也看中他了,非要把郡主配给他,说平妻也可,但是,”林家媳妇略带惋惜,“被你家男人当场拒绝了,摄政王脸上挂不住,也没给你男人官职,所以才一直窝在这儿教书……哎咦,李家娘子,别跑啊!慢点儿!” 苏晚晚跑回去的时候,李沧明刚好炒完菜。 “晚晚,吃饭了!快来,有你喜欢的炒桂花鱼。” 苏晚晚还没进屋就闻着菜香,瞧见李沧明正脱下做菜的围兜,弯腰摆弄着碗筷。 她想起林家媳妇的话,顿时红了眼眶。 李沧明发现苏晚晚不对劲,上前抱住对方,低声问:“怎么了?受谁家委屈了?” 苏晚晚趴在对方肩膀上,“对不起。” 李沧明觉得奇怪:“怎么了?” 于是,苏晚晚又把林家媳妇的话重复一遍。 李沧明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擦去对方脸上泪痕:“晚晚,我已经不在意了。而且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嘛?” 苏晚晚摇头,她吸着鼻子,抽泣道:“可是,你说过,读书是为了光宗耀祖的啊。” “是,可那些虚名与你相比,一文不值。”李沧明把苏晚晚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对方额头,“晚晚,这辈子与你夫妻一场,我还没过够。” “我也没。” 苏晚晚回搂住李沧明,她很喜欢和李沧明待在一起,所以才问师姐有没有延年益寿的法子,这样就能陪在对方身边久点儿了。 “要是老天眷顾。”李沧明抬眼望向窗外翠绿的竹林,“我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那我去找你!” 苏晚晚几乎脱口而出,都没怎么思考。 她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讲了什么。 当即心中打鼓,担心这话会不会暴露身份。 她偷偷打量李沧明,见对方神色无异,这才松口气。 李沧明刮刮苏晚晚鼻子:“我们夫妻要是有此缘分,我就别无所求了。” 两人依偎一会儿,苏晚晚想着下次她得早点去地府,免得又发生上次那样的乌龙。 忽然,听见李沧明说:“晚晚,我会等你。” 等她?苏晚晚没听明白。 可还不等她细想,就被李沧明拉着去吃饭。 看见最爱的桂花鱼,之前所有的想法,都被她抛之脑后。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想起这句话。 才有些明白,话中的意思。 来年三月,朝堂忽然有旨,让李沧明入京面圣。 县令乐呵呵的说,陛下废了摄政王,从今以后,李沧明算是仕途开阔了。 就这样,李沧明带着苏晚晚踏上路途。 万万没想到,途中会遇见山匪。 两人被逼至悬崖处,苏晚晚一直被李沧明护在身后,她看着身后万丈悬崖,有些腿软。 李沧明挡住苏晚晚的眼睛,“晚晚,有我在。” 说罢,又上来了四五人,其中一人举刀冲向他们。 苏晚晚怕的缩紧脖子,半晌不见动静才敢睁眼,发现自己被李沧明护着,对方为了保护她,抬剑挡住那人攻击,却被另一人从侧边偷袭,一刀插入腹中。 苏晚晚见李沧明受伤,霎时崩溃:“夫君!” “晚晚,”李光卿朝后仰去,他想放开苏晚晚,却被对方抱住,两人双双坠入悬崖。 感觉到手掌温热,苏晚晚缓缓抬手,发现手中全是李沧明的血。 额头青筋暴起,她紧紧搂住李沧明,心中升起一股悲愤之情。 好似一下周身灵脉畅通,她嘶吼着化为原形。 背着李沧明回到悬崖上。 苏晚晚轻轻放下李沧明,转身面对着举刀的八人。 她吼道:“你们胆敢伤他!” 人听不懂狐狸的嘶吼,可都能感受到其中怒意,众人面面相觑,叫嚷着‘是妖’后惶然而逃。 “想走?!”苏晚晚换成人形,但并未收回自己的尾巴,她双目通红,捏诀施符将人引入幻象之中,悬浮在半空看着他们举刀自相残杀。 等全是尸体时,天已经黑了。 她握住李沧明的手,平躺在对方身旁,尾巴覆盖着两人,半步也不愿离开。 黑白无常一个时辰后才赶来,他俩翻开命簿,皆是一惊。 “这李沧明,还没到结束阳寿的时候啊?” 苏晚晚听见这话,上前拦住二人。 “无常大人,我夫君是不是还有救啊。” “有倒是有。”黑白无常收起手中的命簿,“可人已经没气了,还是等到子时月阴,强行剥离魂魄吧。” “两人大人,是什么办法?”苏晚晚眼眶通红,她拽住黑无常,“你告诉我,我一定要救夫君。” 黑无常甩开苏晚晚,“你一狐狸,还真的把自己当人了。” 倒是白无常觉得苏晚晚可怜,上前道:“小狐狸,他阳寿未尽,说明是替人死的。” “替人?”苏晚晚走到李沧明面前,想起最开始,那人是朝她举着刀的。 “我明白了。”苏晚晚扭头看向白无常,“是不是只要我死,他就能活?” 白无常点头,倒是黑无常冷哼一声:“狐狸最能玩弄人心,你白说这么多话干什么?” 说罢,黑无常对苏晚晚道:“让开,我们要收他魂魄了。” 苏晚晚仰头看着月色,结印挡住两位鬼差,随即抬手捏诀。 黑无常被苏晚晚的举止惊住:“你,你这是……” 只见李灿明腹部的刀被拔出,苏晚晚双臂展开,那刀直接穿过她的腹部。 一尾落地。 白光散去,苏晚晚再次变回狐形,她走到李沧明面前,渡入自己的灵力为对方疗伤。 黑无常拾起尾巴,望着苏晚晚摇头,“稀奇,难得见个痴情狐狸。” “我觉得,”白无常叹气,“她更像人。” “行礼,走吧。”黑无常把狐狸尾巴别再腰间,拍拍白无常的肩膀,“回去给鬼帝复命。” 苏晚晚把李沧明的伤口完全愈合,然后坐在一旁等对方醒来。 她盯着李沧明,抬手划过对方轮廓。 要记住这张脸,这样,下一世才能找到他。 天将明时,丹彤忽然出现。 “师姐?”苏晚晚不解,对方怎么来了。 丹彤瞧见苏晚晚仅剩的七条尾巴,气不打一处来,“你问我那问题,我就猜到会出事!” 说着她揪起苏晚晚的脖颈,捏住对方两个前爪,“跟我回胡罗山!” “不行!”苏晚晚着急,扑棱着后腿,“这一世还没完呢!” “没完?是不是等你尾巴全没了,才算结束?”丹彤毫不听苏晚晚解释,捏法施诀,“走!” “师姐……”苏晚晚想再商量商量,可对方完全不给她机会,眨眼就从人界到了胡罗山下的山谷中。 丹彤见手中的白狐狸挣扎,想着已经回到罗浮山便也放手了,见苏晚晚背对她坐在石头上,看样子是在生闷气。 “行了。”丹彤上前想要揉狐狸脑袋,却被躲过,她挑眉,直接捏住对方后勃颈,“走,看师兄去。” 听到去看梅十方,苏晚晚才算老实了。 转世 梅十方还是一幅昏昏沉沉的模样,苏晚晚围着师兄转了一圈,这才化为人形,着急看向丹彤:“师兄怎么了啊?” “被华阳派的剑阵所伤。”丹彤双手抱胸,眼中也是后悔,“我就不该答应他去闯禁地。” “那……,这……”苏晚晚心疼望着梅十方,又看看丹彤,提议道,“我们去找阿珞姑姑吧,她肯定有办法。” “阿珞姑姑在瑶池,我怎么好去打扰,再说,倒也不是没办法。”丹彤看着苏晚晚,欲言又止。 “快说啊,急死人了。” “我渡入灵力的时候,感受到有另一股灵力保护着他的内丹,但不是狐族的。”丹彤望向苏晚晚,“他是不是曾受过重伤,你知道是谁给他渡入灵力疗伤了吗?” 说着她朝梅十方努嘴,“呐,人醒的时候我问过,他说在奈何桥差点被北辰帝君打死,但是没看见是谁救的他。” 苏晚晚一下就想起她第一次去地府的场景。 她双手一拍,激动道,“是那位好心的仙君!我们去找他吧!” 地府。 神荼瞧见苏晚晚怀中的梅十方,有些无语。 “我说这么半个多月没见人,这是又去哪儿惹事了?” “仙君大人。”苏晚晚抱着魅狐行礼,“我师兄被华阳派禁地的剑阵伤了,您救救他吧。” 神荼晃着酒杯,不慌不忙,“华阳的禁地?真是胆大,就他那三脚猫的修为也敢闯?” “我师兄去是有原因的,他想找紫铃姑娘。” 苏晚晚说罢,就见刚饮酒的神荼‘噗’的喷出来,浇了她和梅十方一头。 梅十方晃晃脑袋,睁眼瞅了神荼一样,在苏晚晚怀里翻了个滚儿继续睡去。 “看来是严重啊。”神荼伸手点点梅十方脑袋,见对方依旧埋头苦睡,终于伸手对苏晚晚说,“我来抱抱。” 苏晚晚小心翼翼把梅十方递过去,请求道:“仙君大人,你救救我师兄,好不好?” “可以。”神荼答应的很爽快,“你师兄内丹受损,我用灵力滋养他一番就可。” “好啊!” 苏晚晚十分期待望着神荼,半晌见对方还不动作,微微蹙眉,神色也困惑了。 神荼手上顿了顿,“这个…需要些时间。” 时间?多久啊?苏晚晚歪头不解,顺便问出口。 神荼清清嗓子:“这样,晚晚,等我治好了你师兄,我亲自把他送回胡罗山,如何?” 苏晚晚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 “哎呦,我堂堂仙君又不会骗你!”神荼抱着梅十方站起,对苏晚晚笑呵呵道,“走,我送你离开。” 鬼门关,丹彤正焦急等着,她因为一些往事,很是排斥进入地府,等了好一会瞧见苏晚晚后急忙站起。 “师兄呢?” 苏晚晚指了指身后的人:“仙君大人说会医治好他。” 丹彤看向神荼,多留个心眼儿想要测对方修为,谁知反被神荼压制,灵力反噬导致嘴角溢出血。 “师姐?!”苏晚晚见丹彤受内伤,上前扶住对方,“你怎么了?没人打你啊?” 丹彤摇头不语,望向神荼的眼神有些戒备。 “可能鬼门关上的阳卷煞气过强,而这位姑娘辜负的人太多,被反噬了吧。” 神荼似笑非笑看着丹彤。 丹彤闭眼隐去情绪,深吸一口气后朝神荼行礼:“是我冒犯了,还请仙君不计前嫌医治师兄。” “那是自然,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 神荼勾勾怀中魅狐的下巴,转身离开。 苏晚晚目送神荼离开,又回头望了望丹彤,心中有了开溜的想法。 只是还没施法,就被对方扯住。 “想跑?” 被点破意图,苏晚晚有些不好意思,她抱住丹彤胳膊,撒娇道:“好师姐,就让我去看夫君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不好!”丹彤虽然才受内伤,可制服苏晚晚还是绰绰有余,她直接把人给绑起来,“还夫君?你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见苏晚晚还挣扎,她紧了紧绳子:“走!跟我回胡罗山!” 苏晚晚被丹彤困在胡罗山一个多月。 期间,就是不断学习法术、结印。 苏晚晚觉得烦的时候,丹彤就拿着剑追着她满山跑,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才停下。 “苏晚晚,你之所以会丢两个尾巴,就是太弱了。”丹彤喘着气,指着苏晚晚说,“从今以后,修炼方面,我绝不会心软了,你也别想能和以前一样混过去!” “我,我不学这些,我想回人间!” 苏晚晚着急,她算过日子了,如今已经过去四十天,也就是人间四十年。 七十古稀,她害怕再不回去,就见不到李沧明了。 “好啊!”丹彤把剑插入石头中,“苏晚晚,你只要能打过我,我就放你走!” “真的?”苏晚晚从石头后伸出一个脑袋。 “真的。” 苏晚晚站起来,哒哒跑到丹彤面前:“不许耍赖皮!” “你才是,”丹彤伸手点着苏晚晚额头,“别甩赖皮。” 深夜,丹彤被外面轰隆声惊醒。 她刚走出洞口,就见一灵剑朝她飞来,急忙侧身躲过,调出自己的灵剑站稳,这才发现闹出动静的竟是苏晚晚。 “师姐,我们交手吧!”苏晚晚激动地收回灵剑,握紧后直接朝丹彤刺去,“看招!” 丹彤举剑挡住,奇怪对方才学会凝气为剑,短短几日,怎么就能用的如此自如。 “我夫君说,只要用心,什么都能学会的。” 苏晚晚很是自豪,她躲过丹彤的剑招,使了一个定符困住丹彤,接着举剑结印。 符纹显现,丹彤才反应过来苏晚晚要做什么。 “晚晚,住手!”丹彤想要制止苏晚晚,却冲不破定符的结界,“你灵力支撑不了这个符咒!” 见苏晚晚不为所动,她终于松口:“晚晚,我让你去见他!” 听见应允,苏晚晚手中动作停下:“真的?” 丹彤点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晚晚被着符诀反噬。 “但是……”丹彤叹气,“我得陪你一起。” 人间京城繁华,苏晚晚却没了以前的好奇心,她站在最热闹的地方,手上拿着一幅画像,拽着一个人就问:“你认识我夫君吗?他叫李沧明,这么高,长这样,很好看吧……” 丹彤坐在石阶上,颇无奈的托腮望着苏晚晚。 一天了,对方不厌其烦的描述李沧明的模样,被拦住的无一例外都是摇头表示不知,可苏晚晚毫不气馁,拉住下一个继续问。 终于有一老爷爷停下,他打量苏晚晚手中的画一番,这才道:“这位姑娘,你找的李沧明,和我家老爷很像。” “真的?”苏晚晚激动起来,她着急道,“老人家,麻烦您快带我去见他!” “可是……这位姑娘。”那位老人家有些无奈,“我家老爷,已经去世十五年了。” 去世十五年? 苏晚晚放开老人的胳膊,手中的画‘啪’掉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老人家,又侧头看着喧闹的街道,一时间觉得茫然无措,不知该往何去,又该说些什么。 丹彤急忙站起扶住苏晚晚,见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心中也有些内疚。 见苏晚晚挪步准备走,丹彤着急:“晚晚,你去哪儿?!” “回江南,我们的家在那儿。” 丹彤想要制止苏晚晚,可又不忍心,最后想着李沧明既然已经去世,定不可能魂再生什么波澜,于是索性由着苏晚晚发泄,等对方情绪排解干净了,就能心甘情愿的随她回胡罗山。 此时,桃芷山外,有一位六旬老者坐在石阶上。 桃芷山渡妖灵,鬼门关过人魂。 这位老者,是桃芷山唯一的人魂。 他望着来来往往的妖灵,看见身影娇俏的就立刻站起来,端详后发现不是那人又怅然坐下。 一直反反复复,从未错过一人。 一鬼差奇怪,低声问另一鬼差,朝老者抬下巴:“这人谁啊?” “听说是一高官。” “在干嘛?” “等他早逝的妻子。” “在这儿多久了?” “半个月了,哦,不对。”鬼差指着老者,“他待在桃芷山外,应该是十几年了。” “天呐,倒是痴情啊,叫什么啊?” “不知道。” “咳咳,他叫李沧明。” 两位鬼差互相望了望,发现不是对方所言,扭头看向说话那人。 发现竟是神荼鬼帝,两人慌张跪下,“鬼帝!” “官儿不大,好奇心倒是挺重,去血河捞未渡完的亡灵吧,那里全是故事,够你们听上几天的。” 血河聚集天下戾气,多为厉鬼和怨魂聚集。 这差事极苦,可万万不敢违抗鬼帝,两位鬼差领了惩罚,便慌张朝血河跑去。 神荼抱着沉睡的魅狐,默默望向桃芷山外那人。 一炷香后,他原本打算转身离开,可又瞧了瞧怀中的狐狸,念叨真是冤家,折回踏出了桃芷山。 “等了十多年了,也该死心了。”神荼走到李沧明面前,“跟我进去吧。” 李沧明朝神荼行礼,神荼急忙侧身躲过,心想个乖乖,要是他受了这礼,等对方恢复苍冥的记忆,指不定怎么记恨他呢。 北辰帝君的礼,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李沧明呵呵笑着:“她是只狐狸,又素来贪玩,我再等等她。” 是狐狸? 神荼手指紧了紧,惹得魅狐嗷呜叫了一声。 苍冥,啊不,是李沧明,早已发现了苏晚晚是狐狸! 他动心的,一直在等的,是狐狸苏晚晚?! 稀奇!难得! 可怕! 选择身份 神荼震惊了,“我去,你竟知道她是狐狸,还如此……” 他鼓起勇气,才终于憋出那四字,“深情不渝?” “我们即为夫妻,自然情投意合。”李沧明倒是很坦然,“我对她一见钟情,又颇费了些心思娶到她,自从上次分别,我就日日担心,若是没我保护,她会不会被欺负。” 一见钟情?!神荼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瞧着一脸柔情的李沧明,脑中却是对方举刀追杀他的画面。 李沧明继续回忆着,眼中带笑,就像诉说一段很美好的故事般。 “我第一次见晚晚时,正是江南梅雨季节,在借阅的书屋前,抬眼就看见她托腮盯着屋檐发呆,这一幕霎时击在我的心上,我从此心生惦念。从那日起,我便固定在那日,每月初十必去书屋,其实是为了能再看见她。” 神荼的求生欲告诉他必须打断苍冥,可心中好死不死又涌起一股好奇心,生生的把求生欲给按下去了。 “见她故意丢下手帕,我偷偷藏了起来,想着以后能找个借口去找她,谁知她傻傻的当街拿走,让人觉得有趣又无奈。” “我不喜食甜,七夕节上为了能与她搭上话,竟幼稚到与她去抢最后一笼甜糕。可那傻丫头,拿了甜糕就溜,若不是我故意在石桥上等她,怕是此生就这么错过,连彼此姓名都不知道。” “你知道么,从江夫子口中听说她要找我,我激动地握不住笔,甚至第一次僭越请求代替夫子去教她,每每看着屏风上她的侧影,我都觉得心满意足。” “废了番周折,我终于娶她入门,我教她读书识字,烹茶赏画,虽然没有功名利禄,也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李沧明神情十分幸福,神荼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 “可是她是狐狸。” “我早就知道她是狐狸。”李沧明望向神荼,见对方讶异神色,噗嗤笑出声,“晚晚纯真懵懂宛如孩童,而且容颜从未改变。我并不愚钝,十五年间,从她的言谈举止中,自然能察觉一二。” 李沧明盈盈笑着,他虽然一直由此怀疑,可确定那日,还是因为苏晚晚饮了酒,昏昏沉沉时露出了尾巴和耳朵。 所以他要对方答应她,从今以后,滴酒不沾。 “那你还……”神荼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之人如此淡然,提着嗓子反问,“你能接受她是狐狸?” 李沧明点头:“我爱慕她。” 他没发现身边的男子脸色越来越白,反而因为有人倾听他诉说这些往事,而觉得欢喜。 算上逗留在桃芷山的十五年,加上人间的三十年,他有四十五年未与他人提起过自己的妻子了。 人世三十年,在京城,他不曾提与人提起过苏晚晚一个字。 即使他很想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养了许多狐狸,加上手段渐渐阴狠,做事也越发狡诈,被人戏称为‘千狐大人’。 其实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在京城别院竹林月下,他会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地对那些狐狸们讲着他与苏晚晚的事。 他总是以一个问题开始——你们认识苏晚晚吗?她也是只狐狸。 也总是以一个请求结束——若你们见到了苏晚晚,能不能告诉她,她的丈夫一直在等她,拜托各位了。 就这样,熬过三十年。 当初山崖之事乃摄政王谋划,为此他苦心孤诣布局多年,直到将摄政王及其爪牙连根拔起,这才报了当初山崖失妻之痛。 还记得那日,刚收到天子封他为侯的圣旨。 他泡了一杯清茶,拿着苏晚晚当初拉下的手绢,服下了鹤顶红。 做人寻不到她,那既然已经为她报了仇,那就化成鬼去找她。 得知地府前门为鬼门关,后院为桃芷山,鬼门关只收人魂,桃芷山才渡妖灵。 他又越过血河,幸好心智坚毅未被其中戾气化为厉鬼,他念叨着苏晚晚,浑身是伤的来到了桃芷山。 这一等,又是十五年过去。 他说完这些事,长长叹口气,他望向神荼:“这位大人,你说我家小狐狸,还会来吗?” 许久不见神荼回答,他笑道:“无碍的,她答应过与我生生世世,不会妄言的。” 听见这话,神荼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仿佛看见自己被苍冥大卸八块的场面。 不能在耽搁下去了,会出人命的。 说不定,这地府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儿,神荼拉住李沧明朝鬼桃芷山走,见对方不肯,右手捏诀,一掌把人给推了进去。 李沧明一下被推入桃芷山,脚底磕到石头,踉跄摔在地上,同时化成帝君的模样。 他缓缓起身,不可置信指着神荼。 继而扶了扶额头。 神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脸色也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最后,恢复了冷峻。 终于等对方接受完记忆,神荼伸手率先解释:“苍冥,刚刚那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咱们兄弟一场,彼此就……” 还未说完,就感觉到滂湃的一股灵力涌来。 “诛天剑!” 神荼见苍冥手握诛天,当即拔腿就跑。 苍冥在后面追着,还不断设下剑阵,咬牙切齿吼道:“神荼,你给本帝君站住!” 找死才站住呢,神荼翻个白眼,不惜使出风阵助力。 “好!我出剑了!” 见苍冥真的催动诛天,神荼立马急了,他把魅狐藏在袖口,调出鬼印抵挡诛天剑的剑气,不断地解释。 “苍冥,我真的不知道你对那九尾狐一见钟情!” “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不知道是你先喜欢上九尾狐的!哎呦,我的刘海!还真的下死手啊!” “我呸!你大爷的!我都说不知道你爱上那狐狸了!” 哐当——。 安静了。 神荼收回鬼印,还来不及心疼被砍成两截的上古桃树,就感觉到头顶传来的一股凉气。 他缓缓抬头,见苍冥已经收回了诛天,踩在被腰斩的桃树上,正背手冷眼盯着他。 见苍冥从桃树上下来,他急忙后退三步,双手挡于胸前示意对方千万要冷静,万事好商量。 苍冥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神荼心中哀嚎为何自己要受这无妄之灾,脸上却十分认真的点头,干脆利落认了怂。 苍冥冷哼,转身朝三生石放走去。 所过之处,鬼鬼躲避,原本熙熙攘攘的往生路,竟空无一鬼,霎时冷冷清清。 他走到三生石前,发现石头上空无一字,停下脚步。 双手微微握拳,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 神荼眼珠一转,上前邀功:“知道你嫌弃,早就用血河水洒过了。” “很好。” 苍冥两个字说的不咸不淡,一时倒让神荼有些不知所措。 神荼纳闷,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为什么他听不出肯定赞赏之意,反而觉得这话里有丝怨气和郁闷。 他搓手犹豫:“苍冥,那个……” 话没说完,见对方出手,他下意识接过苍冥丢给他的东西。 是把匕首。 “神荼,我这一世之所以耽溺于情爱,被那九尾狐迷了心窍,就是因为月老给我们栓上红线所致。” 苍冥视线从三生石上移开,扭头对神荼道:“当初盘古斧锻造诛天剑后还剩下一点儿,我用它做了个匕首。本帝君要你拿着这个,去把我和苏晚晚之间的红线割断。” 神荼点头答应,半晌觉得不对,拔出匕首对苍冥道:“割红线简单啊,直接把你这儿割断就行了。” “不行!”苍冥下意识制止神荼,瞧出对方困惑,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线,垂眸隐去眼中的留恋,“从我这儿割,断的是我的姻缘,本帝君要断的,是那九尾狐的姻缘。” “哦,敢情你的姻缘金贵,那九尾狐的就活该被断嘛。” 神荼忿忿不平,言语也带着吐槽。 苍冥强调:“是那狐狸先招惹本帝君的。” “是吗?刚刚谁承认,是先看上她的啊。”神荼耍着匕首,最后用刀柄戳戳苍冥心口,“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我……”苍冥词穷,抬手拍开神荼,竟有几分赌气道,“那是凡人李沧明,不是本帝君!” 难得发现苍冥语塞,神荼觉得新奇,呈口舌之快道:“得了吧,你就是白等了十几年,没瞧见人来,嘿呦,心里气不过,酸了。” 被戳中心思的苍冥吹眉瞪眼:“神荼,我堂堂北辰帝君,你要是再拿那狐狸揶揄我,别怪我动手!” “你还急眼了?”神荼见苍冥又调出诛天,立马双手抱拳弯腰,嘿嘿笑着合上匕首,动作干脆利落,“是,保证砍断九尾狐的红线,断了她的姻缘!” 见神荼服软听话,苍冥这才收起诛天,示意给他下一世的身份。 扫了一眼,毫不犹豫选择了其中一个。 竟是个女郡主! 神荼目瞪口呆,想起上次对方振振有词的模样,下意识摸了摸脸,望向苍冥:“帝君,这就是你说的士可杀不可辱?” “权宜之计。”苍冥指了指手上的红线,“在人间,凡是系着正缘红线的男女必成夫妻,我要躲开这命,只能如此。” “哦。” 神荼半晌又觉得不对,他拉住苍冥,问:“我说帝君,你就那么肯定那狐狸会来找你?你也太……” 被苍冥一记‘眼刀’扫过,神荼把“自恋”两字咽回去。 苍冥朝孟婆摊位走去,十分笃定:“以她的性子,她会去找我的。” “都等了十年还不死心啊?难道你们还约定了生生世世?” 神荼吐槽,见苍冥接碗的手抖了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了不得的话,顿时心中了然,也不再刺激对方,拍拍苍冥肩膀,“行吧,兄弟我祝你一路走好。” 苍冥很是干脆的饮尽孟婆汤,刚踏入奈何桥,就听见有人喊:“帝君留步!” 月老出马 神荼回头一看,竟是北斗瑶光殿的破军星君,也是苍冥手下一员猛将,极为擅长阵法。 苍冥倒不惊讶,垂眸问:“何事?” 破军星君嘿嘿笑着:“听说帝君被推入血河后运势坎坷,我与其他星君想到一个能抗住运术改命的法子。” 苍冥瞟了一眼神荼:“听说?从哪儿听的?” 神荼心头一颤,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仰头望天躲避苍冥目光,腿却已经哆嗦起来。 苍冥倒也懒得追究,冷哼一声:“有些人,嘴巴倒是挺快。” 神荼干笑着:“这不托帝君的福,能让破军星君来地府指导阴兵嘛,我们情投意合一醉方休,一不小心,二不留意,我就…就说……说漏了。” “在我下次回来之前,你最好别饮酒。”苍冥带着狠意威胁神荼,见对方忙不迭地点头,才将视线移到破军身上,“什么法子。” “我们七位星君可以介入您的命格。”破军很激动道,“是文曲星君想的法子,帝君上一世就是他主的命格,可不就金榜题名最后高官福禄了!” 苍冥这才了然,只是他觉得无所谓,如何历世他不在乎,只是不想与那九尾狐过多纠缠,日后成为三界笑柄而已。 “本帝君不在意凡尘之事,随你们如何安排。” 苍冥望向神荼,“只是,神荼,若是你没完成我交代的事,等我归位后,这鬼门关我动不了,但你那桃芷山,可能就会变成桃芷裂谷了。” 神荼挤出的笑容凝固,眼睁睁瞅着苍冥走完奈何桥,这才扭头望向破军星君。 见对方势在必得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帝君这世,是哪位星君主宫啊?” 破军星君很是得意:“我们都想保护帝君,最后抓阄决定,这次轮到巨门星君主宫了。” 巨门星君?神荼朝破军比个大拇指。 那可是三界有名的戏精啊。 而且听说有女装癖好,有次还去瑶池偷了仙娥的衣服,最后被苍冥暴揍一顿。 他不敢想象,这一世会是个什么情形。 神荼深吸一口气,随即扭头吩咐鬼差:“传我令,把地府里里外外全部加固,尤其是桃芷山!” 唉,希望下次苍冥回来,念在他们同在天尊坐下修行的交情,不要把地府砸个稀碎。 或许,神荼打量着匕首,心中有了主意。 能将功补过也不错? 话说苏晚晚回到江南,却发现她与李沧明生活的村庄,已经全部沉入湖底,除了湖面的涟漪,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听说三十年前洪灾,半个县城都已淹在湖泊之下。 湖边种着杏树,如今正值二月,两畔一派繁花丽色之景。 她望着湖面发呆,听师姐在身后说:“晚晚,我知道你伤心,可是,就像这消失的村子,世上已经没有李沧明了。” 消失了? 不,都在水下而已。 想到此处,苏晚晚抬手捏诀,将湖水从中间分为两股,露出一条缝隙。 “晚晚!” 丹彤察觉苏晚晚想要入水,直接调动灵剑破了符诀。 缝隙消失,湖水激荡生风,两畔的杏花被风刮着飘向湖面,沾水后慢慢沉入湖底,再也看不见。 “师姐,你看。”苏晚晚抓住丹彤手臂,指着一瓣杏花,声音些许颤抖,“它沉入水底了,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却不代表他消失了。” 丹彤皱眉,“什么意思?” “我们住的地方还在,家还在,夫君还……”苏晚晚顿住,但很快想起一件事,她双手一拍激动道,“对啊!人有转世的。师姐,我能找到夫君了!” 说罢,她就朝地府跑去。 “晚晚,我们说过,就这一世!”丹彤上前拦住苏晚晚,苦口婆心道,“你怎么陷进去了?你答应过我的,说不会与师兄一样的执着的!” “不会的,夫君对我很好。”苏晚晚心知丹彤不会答应她,便假装看见梅十方,诧异指着丹彤身后,“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兄?”丹彤回头,随即感到后脑勺一凉。 苏晚晚抱住昏迷的丹彤,把人轻轻放在树下,捏好结界确认安全后,这才朝地府赶去。 快进入鬼门关时,忽然被一位红衣老头拦住。 苏晚晚觉得这老头面熟,想了许久终于记起,当初在月老祠认出她是狐狸的,可不就是这位老人家。 当即心中升起防备,她打量着对方,“老人家,您找我?” 月老点头,他挥动手中桃木,一座凉亭凭空而现,他指着石凳笑眯眯道:“晚晚,坐。” “不了,我还有事儿呢。” 见苏晚晚转身就跑,月老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夫君在哪儿。” 苏晚晚停下,转身将信将疑看着老人,“真的?” “吾乃月下仙人,何必骗你。” 说罢,见苏晚晚朝他跑来,月老得意抚着胡须,走到凉亭处坐下。 “我夫君说,月下仙人定天下姻缘之事,那你既是仙人,一定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了?” 月老点头,他笑呵呵看着苏晚晚,上下打量一番后,心中感叹帝君眼光甚好,运气也独一无二。 宝玉未开,却难掩光华,已经有些美人坯子的模样了。 他原本窝在天庭喝闷酒,正愁着如何收拾破破烂烂的姻缘阁。 忽然姻缘镜白光一闪,让他无意瞧见历劫变成乞丐的帝君,还有被当做老妈子照顾他的苏晚晚。 他对着镜子瞅了又瞅,看了又看,总觉得苏晚晚眉眼很是熟悉,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苦思不得后,他抱着酒壶溜到司命哪儿,把人灌醉后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找到那本全是灰的册子。 苏晚晚,竟是苏眉和那人的孩子。 他亏欠这两人,担心苏晚晚步上其母后尘,当机立断在姻缘阁留了个假□□,偷偷进入凡界。 顺便还带走了姻缘阁最结实的红线,为的就是能加深苏晚晚和帝君之间的羁绊和情分。 他希望帝君真心喜欢上苏晚晚,希望两人有个圆满的结局。 希望这一次,不会有遗憾。 苏晚晚见月老一直笑而不语,当即着急,“月下仙人,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夫君已经转世。”月老示意苏晚晚莫急,他拿起桃木一点,空中出现一景,“呐,在这儿。” 苏晚晚从未见过这地方,皱眉问:“这是哪儿?” “南疆,一个蛮荒、瘴气弥漫的地方。”月老顿了顿,“你可愿与我同去?” 苏晚晚点头,毫不犹豫:“好,我们快去!” 见苏晚晚又跑起来,月老有些无奈,他上前用桃木搭住苏晚晚的胳膊,施法便到南疆的一处月老祠。 苏晚晚目瞪口呆,扭头望着月老,不可置信道:“我们,到……到了?” “像我们有供奉的神仙,在有香火牌位的地点是来去自如,不必千里跋涉。”月老随手拿起自己的贡品,闻了闻确定新鲜后递给苏晚晚,“渴了吧,吃个果子解渴。” 苏晚晚摸着果子,有些羡慕,“当神仙真好。” “好?等你看见我们被天帝训的狗血淋头,被某些嚣张跋扈的帝君欺负时,再说好不好吧。”月老自嘲,随即咬了口果子,盘腿坐在地上,“晚晚,你就把月老祠当自个儿的家,我会保护你的。” 瞅着月老祠,苏晚晚忽然好奇:“月老,在人间最厉害的神是谁啊?” 月老被呛住,他擦擦嘴,确定苏晚晚是无心之问,这才故作无所谓道:“人间最厉害的不是神,是女娲伏羲两族。” “哦。”苏晚晚点头,回头发现月老竟变成了青年人的模样,红衣化成了普通的布衣。 手中的果子掉地上,她揉揉眼睛再定睛一打量,最后深吸一口气,指着月老道肯定道:“账房先生!原来是你!” “嘿嘿,被发现了。”月老戴好帽子,弹了弹手上沾到的香灰,“晚晚,你我以后就待在这月老祠,我教你一些小道理,小法术……” “可我要找夫君呢!” 苏晚晚打断月老,捡起果子放回盘子上。 “你夫君现在连牙都还没长出来,你现在去,是想和上上世一样,给人当娘吗?” 苏晚晚霎时想起无名氏,还有当时发生的乌龙事,当即摇头。 她觉得,若是能选的话,还是等一等,给人当娘子吧。 “而且,这一世还有些小意外。”月老拿个鸡毛掸子跳到祭台上,看似给自己的牌位弹灰,实则不敢面对苏晚晚,“那北辰帝君,转世成了女子身。” “啊?”苏晚晚本来又拿起了一个果子,听见这个消息手中一松,果子再次落在地上,“女子身?” “是,那血河戾气只影响神仙本体命数,北辰帝君托生女子身,相当于借虚命格生,所以这一世能贵为郡主。” 月老说了半天,见苏晚晚依旧茫然,他跳下来,拍拍对方肩膀:“这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不是大事吗?苏晚晚心中纠结万分。 夫君转世成了女子,这还如何成亲啊。 过去半月,苏晚晚依旧闷闷不乐。 月老经过发现她愁眉苦脸的,上前问:“小狐狸,最近怎么怂搭搭的,有什么不开心?” 苏晚晚也不扭捏,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心。 “成亲?”月老来了兴致,抱着香炉坐在苏晚晚身旁,“你想与帝君成亲?” 苏晚晚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苏晚晚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成亲很开心,和夫君在一起很开心。” 月老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他咳了咳,再次确认:“就这?” 苏晚晚掰着手指,思考片刻后,郑重点头。 她觉得这已经足够了,没什么比在一起开心快乐更重要的了。 月老嘟囔:“看来李沧明对你挺好,什么都没让你操心啊。” 苏晚晚没听清,歪头问:“你说什么?” 月老清清嗓子:“小狐狸,你喜欢李沧明吗?” “当然啦,我夫君长得好看,什么都知道,还会教我识字,对了,”苏晚晚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冷,冬天抱着他可暖和了。” 月老听完苏晚晚的描述,总觉得哪儿有些奇怪,好不容易才想通关键点,于是追问:“晚晚,你是喜欢李沧明对你的好,而不是这个人,是吗?” 月老这次问的格外认真。 见苏晚晚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低头认真开始思索,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转世的帝君。 作为月老,他见过太多男女之间的恩怨。 比起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更残忍的事情,就是以为彼此相爱,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 前者清醒的痛苦,后者虚假的甜蜜。 前者往往还能放手释然,而后者熬到最后,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他现在无比慎重,他在等苏晚晚的答案。 这将决定,他要不要继续下去。 正缘 “我……”苏晚晚很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不,我喜欢我的夫君。” “可你说的,都是他为你做的事。”月老很是认真望着苏晚晚,“晚晚,你可为李沧明做过什么?” 苏晚晚低头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她什么都不会。 除了给李沧明惹麻烦,好像从未做过什么。 “晚晚,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会忍不住为他付出的。”月老指着月老祠前进进出出的男女,“纵观天下感情,无非我欠你你欠我,等到再也算不清帐的时候,就离不开彼此了。” 苏晚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行了,既然你有意,那我便教你两个法术。”月老捏诀,苏晚晚脚上绑着的红线顿时显形。 苏晚晚觉得奇怪,“这是?” “是你和帝君之间的红线。”月老见苏晚晚找系结,笑道,“晚晚,这红线心动而生,心死而落,没有解扣的。” 苏晚晚指着红线着急:“那它绊倒我怎么办?” “怎么会?这线在你脚上绑了数十年,可有影响你?” 苏晚晚想了想,她之前从不知道自己脚腕上还有这么个红线,于是摇头。 “呐,你看着。”月老双手结印,随即红绳朝一个方向延绵而去,“朝着红线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帝君转世了,所以啊,下次别傻乎乎的跑去地府,那神荼鬼帝是有名的笑面虎,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好相与。” 苏晚晚记下符印,一次就绘成符纹。 月老感叹对方凝诀画符的天分极高,不愧是那人的孩子。 他拿起桃木,挑起红线放在苏晚晚面前:“你看这红线颜色。” 苏晚晚想要去拿,却发现触及的都是空气。 “哈哈,红线乃万缕缘分生成,只有我才动得了这红线。”月老笑出声,“看见它的颜色了吗?” 苏晚晚点头,“红色。” “你们还未相遇,所以是原本的颜色。”月老拿着桃木一划,空中浮现出四条不同颜色的红线。 “呐,最浅的桃粉,代表情愫初生,品红,说明两情相悦,再就是大红,能够全心托付,最后是殷红,表示矢志不渝。”月老的桃木停在殷红色那根,略带感叹,“只是殷红难修,我如今也没见着几根,而且多数结局惨淡。” “为什么?”苏晚晚不解,“夫君说过矢志不渝,表示白头偕老恩爱不易,是好事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情深不寿,也可能执念过深。”月老放下桃木,看着四根红线消散,“总之啊,我见过的,大多都是以死求得一双人的夙愿。” 月老语气沉重,苏晚晚听出许多无奈,也跟着沉默。 直到身后传来一人笑语。 “我说,这大白天的,二位望着太阳感怀春秋,也太不应景了吧。” 苏晚晚回头,发现竟是神荼。 见对方抱着梅十方,她急忙迎上去,“仙君大人!我师兄如何了?” “贪睡,还眯着呢。” 神荼把魅狐放到苏晚晚怀里,这才笑眯眯望向月老。 月老翻个白眼,“神荼鬼帝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神荼鬼帝?苏晚晚奇怪,不敢相信面前这人就是鬼帝。 她见过五方鬼帝的画像,都是穿着黑白鬼服,而且带着面具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这位仙君身穿紫衣,姿容俊秀,丝毫看不出地府阴森之气。 “晚晚,教你两个词。”月老走到苏晚晚面前,抬手指着神荼,一本正经道,“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苏□□笑着,抱着师兄默默退了两步。 她已经看明白了,月老和这鬼帝好像有过节。 神荼毫不在意月老的挖苦,又笑眯眯望向苏晚晚:“晚晚,带你师兄去玩会儿,我与月下仙人有些误会要解开。” 见苏晚晚跑远,月老才放下手中香炉,斜睥着神荼,冷哼道:“误会?” “当初是我错了,这不来向仙人道歉了。”神荼俯身行礼,态度十分诚恳。 月老哼一声:“都几百年了,你这歉道的真及时。” 说罢,见神荼尬笑,也不如以往牙尖嘴利,顿时心中些许畅快,他很是傲娇地摆手:“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反正恶果你自己吃。” 神荼苦笑。 月老说的没错,如今他算是自食其果。 他苦修万年,六百年前才得封鬼帝,位于帝君之列。 因与苍冥交好,一次跟着对方去南斗拜访,刚好发现司命正观测星盘,而且算出他命中有一情劫,而且不是正缘。 一般神仙度化此劫,都是转世为人去凡界走一遭。 投胎前,他忽然好奇在人间自己会历经何事,而那位孽缘又是何人。 司命还未动笔,他只能带着酒去找月老。 将月老灌醉,在偌大的姻缘阁找了一夜,终于发现自己的红线。 竟是被贬出青丘的狐族,有苏氏。 而且还是一只公狐。 他动不了红线,于是起了其他心思。 按说神仙历劫必须使用本体,可他介意对方与他同性,于是去女娲族要了五彩土,捏造了个女子,分离了一魂一魄和部分神识在泥人身上,代替他去历劫。 月老最先发现异状,随即是司命。 但此事还牵连上古女娲族,所以两位星君默契压下此事,只是月老气不过,觉得被他用三坛酒诓骗,再也没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儿,神荼听月老问他:“你来这儿何事?”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人间景色。” 神荼没说真话,好在月老也没追究,冷哼一声后,背着手大摇大摆离开了。 深夜,神荼闪现到苏晚晚房间。 他掀起床帘,见苏晚晚抱着魅狐睡得正香,一时不忍心下手。 听月老说,苏晚晚和苍冥是正缘。 神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斩断正缘的后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没有后悔过,可是苍冥,会后悔吗? 没有了正缘加持,两个人的感情,必然多有波折,而且很难有结果。 “神荼,我这一世之所以耽溺于情爱,被那九尾狐迷了心窍,就是因为月老给我们栓上红线所致。” 苍冥的话再次在耳边想起,同时脑中还浮现了那张打架时阴蛰凶残的脸。 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或许,苍冥那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脾气,孤独终老才是对他,对三界最好的选择。 神荼终于下定决心,捏诀看见对方脚上的红线,当即拔出匕首。 就要砍断时,手腕被一桃木藤条给绑住,整个人霎时被拉开。 摔倒前,他朝床前丢了个隔绝结界,以免苏晚晚被惊醒。 “好啊,我就知道你心有不轨,原来是这心思!” 月老叉腰,气的头顶冒烟。 “是北辰帝君要求的,我是被逼无奈,”神荼把匕首上苍冥的印记露出来,把事儿全推到苍冥身上,“你以为我想啊,地府都快被他给打烂了!” 月老瞪眼:“那我姻缘阁已经被他拆了呢!” 神荼反驳:“你好歹还向天帝告状了啊!” 月老冷哼:“你也可以向酆都大帝告状啊!” “我……,你……”神荼语塞,他指着月老,“酆都大帝在闭关你不知道吗!” “闭关又不是归墟了,妨碍你告状吗?!” 神荼深吸一口气,示意脸红脖子粗的月老冷静,“我们跑题了。” “我觉得没有,你个臭小子,北辰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有没有主见!动不动底线!” “别得寸进尺,我可听说在凌霄殿,某人一看见北辰帝君就腿软了呢?!”神荼匕首指着苏晚晚脚腕红线,把话题扯回来,“这玩意是你系的吧,你觉得北辰帝君归位后会放过你?我是帮你好不好。” 听到北辰帝君,月老已经有些心慌,可还是梗着脖子道:“我这红线又不是司命的笔,他是写什么就发生什么。再说,要不是帝君动情思,怎么可能被拴住!” “你的意思是,都北辰帝君的问题了?” “你别诽谤,”月老挑眉,却不敢直视神荼,气势也弱了,“我可没说这话。” “得了,看出你没胆儿与北辰帝君对着干,我帮你。”神荼说罢拍拍月老胸口,转身朝苏晚晚走去。 眼看就要手起刀落,月老跺跺脚,最后还是扑上去制止。 “不行!” 他双手握着桃木,挡住神荼动作,看着颇有些舍生取义的意味。 神荼噗嗤笑出声,说出事实:“月下仙人,你打不过我。” “我知道,但那孩子……” 月老咽了咽吐沫,他扭头望向苏晚晚。 本想说两句软话求神荼高抬贵手,可又想起苏眉的遭遇,最终心思坚定,再回头时眼中已经有了决绝。 他毫不惧怕的盯着神荼,一字一句道,“我希望那孩子能幸福,你绝不会让你伤害她。” 神荼皱眉,不解月老此言何意。 “与她父母一样,她与北辰帝君是彼此的正缘,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月老见神荼不为所动,继续道,“鬼帝,这些年,你可后悔过?” 神荼蹙眉:“什么?” “应该后悔吧,不然,”月老看向苏晚晚抱着的魅狐,“为什么宁愿对方昏沉,也要留一具躯壳在身边。” 神荼静静望着月老,忽然噗嗤笑出声。 他说:“月老的话,我听不懂。” 说罢,他一掌推开月老,动作干脆利落,直接朝红线砍去。 女郡主1 几乎都要碰到红线时,神荼停住了,因为魅狐的尾巴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还翻身打了个盹,对他露出肚子。 神荼看着魅狐,最后收回匕首,显然放弃砍断红线了。 月老看出神荼死穴是那狐狸,他心中有了主意:“神荼鬼帝,你要是再妨碍晚晚,我就把所有一切,都告诉那只魅狐。” “好,这一世我不插手。”神荼应允,其实他也想看看,变成女子的北辰帝君,与苏晚晚还会变成什么关系。 反正有月老在,到时候被问为何没有斩断红线,把事情朝对方身上一推就行。 也本就是事实而已。 神荼走到床边抱起魅狐,转身望向月老,“北辰帝君可能还会派其他人来,你要求好结果,最好永远别离开这丫头。” 见神荼要离开,月老喊住对方。 “喂!” 神荼已经没了耐心:“何事?” “这魅狐魂魄不全,若再这般耗下去,怕会修为尽失,有性命之忧。” 神荼捋毛的动作停下,低头看着怀中狐狸,片刻后道:“我自有分寸。” 见神荼消失,月老望向还在酣睡的苏晚晚,小心翼翼上前给对方盖好被子,这才掩门悄悄离开。 一晃十六年过去,苏晚晚呆在月老祠,倒是听说许多趣事。 比如南疆王府的大郡主李茗出生时,天上的月亮变为赤色,府上巫师说月已蚀而赤者为兵,道郡主身负北斗命格,只是根据生辰八字算了许久,也不知谁为主宫。 比如李茗十二岁那年,带着一队侍女杀了攻打南疆的密陀国王,扛着国王人头、绑着王子雄赳赳的回来,让一直退兵的南疆将军面上无光,不得不将兵权交还南疆王府。 如今李茗十六岁了,听说其人心狠手辣,张扬狂妄,又有一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竟哄得南疆王将一部分兵权交与她。 兵将不服,认为屈屈女子如何领兵打仗,惹得李茗大怒,借由比武之名亲手杀了好几位将官,这才硬生生压下军中的不忿之声。 今年除夕夜,城中适龄男女都会来月老祠求取姻缘,这也是月老最忙的时候。 苏晚晚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拉拉月老袖子,指着四位男女,他们手腕的红线连成了个大圈,“月老,是不是系错了啊。” “人间情思最是纠结,这是一个他爱她,她爱他,他又爱她,她其实爱他的故事。” 苏晚晚跟着月老的桃木瞧着,视线来回在四位男女之间移动,眼睛都绕晕了。 月老拿桃木拍拍苏晚晚,略带感叹:“唉,要是都像你和帝君般初见就是正缘,我这个月老就清闲了。” 苏晚晚抓住月老桃木,望着台下磕头的四位男女,苦恼问道:“那到底,谁和谁是一对啊?” “唉,都成不了正果。” 说完,月老又奔向烧香的那些信男善女,苏晚晚跟在后面观察,觉得这里的线和蜘蛛网一样,千头万绪难以缕清。 瞧的久了,反而有些头晕。 最后她决定放弃观察,跑去看河灯。 走到石桥下,她抱膝坐在一石头上,看着盏盏河灯,忍不住回想起和李沧明放河灯的场景。 那时新婚燕尔,两人合放一盏河灯,她见李沧明写了一行字,忍不住问是何意。 李沧明搂着她,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思就是,我希望与你白头偕老,生死不离。” 苏晚晚当时似懂非懂,如今却明白了七八分。 正想着,忽然有人朝河中投石,见几盏河灯要被打翻,苏晚晚悄悄捏诀施法,稳住那些左右摇摆的河灯。 河灯上寄予了人的希望,她可不想有人因此伤心。 转身准备离开,听见身后有人喊,“喂!” 苏晚晚回头,看见石桥上站着一女子。 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挥着马鞭,正朝她挑眉,“对,就是你。” 苏晚晚纳闷,走到石桥上,奇怪道,“找我?” 女子扬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浑不羁,“小娘子长得俊俏,去王府当我的侍女如何?” 王府? 苏晚晚霎时明白眼前人是谁,笑起来,“你是李茗?” “对……”李茗有些犹豫了,她从未来过这月老祠,这人为何一幅认识她的模样,皱眉问道,“你是谁?” “我叫苏晚晚,是你的……” 苏晚晚语塞,看着李茗,那句‘妻子’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李茗则更纳闷了,她向来过目不忘,‘苏晚晚’这人,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我们见过吗?” 苏晚晚摇头,这一世她与李茗从未见面。 “那好,去王府当我侍女如何?” 苏晚晚歪头:“为什么?” “我一贴身侍女因为通敌才被打死,正缺人。” 李茗胡诌一个借口,其实刚刚在桥上她看见发呆的苏晚晚,顿时心生一念,就是想把人带回去。 她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答应,毕竟她提的要求太突兀了。 原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苏晚晚对她展颜一笑。 “好啊,我来照顾你。” 就这样,苏晚晚跟着李茗回了王府。 李茗的贴身侍女有四五个,专门负责衣服的,饭食的,饰品的,还有管理兵器的。 她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分配工作的奶妈也觉得头疼,最后还是李茗大手一挥,“晚晚,你照顾院子里的花草就好。” 院子里的花草?苏晚晚扭头看着天井和全是武具的院子。 瞅了半天,终于瞧见石缝里的小草和假山上的苔藓。 这就是花草? 李茗干咳一声:“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就这样,苏晚晚留在了王府。 李茗经常早出晚归,偶尔也率兵去骚扰边境小国,一两年的时间,见面的次数两个手掌都数的清。 苏晚晚偶尔会捏诀观察红线颜色。 都是纯纯正正的正色。 也对,同为女子,如何能结为夫妻呢。 最后她也断了这份心思,想着这一世把李茗照顾好就行。 月老匆匆来找过她,说天庭出了些意外,他必须先赶回去,让苏晚晚照顾好自己。 自此以后,院中花草一年比一年丰富,日子也过得清闲自在。 直到有一天,李茗回来,还没走到书房,就发了一通脾气。 甚至挥剑砍下了假山一角。 伺候的下人站在院内,都不解发生了何事。 一直照顾李茗的奶娘出来,环视众人,最后说:“晚晚,你进来。” 众人向苏晚晚投去同情的目光,可苏晚晚却不明白其中含义,只能跟着奶娘进去。 穿过回廊,走过天井,奶娘刚推开门,苏晚晚就闻到好大一股血腥味。 屋内,两名侍女鲜血淋漓地跪在地上。 苏晚晚从未见过这场面,一下呆住。 她缓缓抬头,望向坐在上位的李茗,对方正盯着她,右手把玩着匕首,指尖带血,像是潜伏在草丛中的蛇,让她一下坠入冰窖。 “晚晚,过来。”李茗朝苏晚晚伸手,“来我这儿。” 苏晚晚下意识朝对方走去。 等走到对方跟前,眼前闪过白光,紧接着感觉到脖颈冰凉,她微微低头,见李茗抽出刀刃抵在她脖子上,神情冷漠:“城军布防图丢了,是你拿的吗?” 布防图?苏晚晚摇头,她都不知这是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见李茗勾起嘴角,眼角泛出笑意。 “我信你。” 李茗放下匕首,拉着苏晚晚站在身后,而后毫不犹豫出手,干脆利落地刺入一人腹中。 奶娘握着刀柄,不可置信看着李茗。 “自从我掌兵开始,今天丢布防图,明日军情泄露,我就纳闷,为何我身边的细作总是除不干净。”李茗冷眼看着奶娘,“我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可就是没个尽头,惟一的原因,就是这个细作我从未动过。” 奶娘指着苏晚晚,脸上痛心疾首道:“郡主,这女子来历不明,是她啊。” 平白被污蔑,苏晚晚却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对李茗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手被一人握住,她看向李茗,忽然心安。 “奶娘,你推给任何一人,我可能都会相信,可独独晚晚不行。” 奶娘不可置信,不知李茗为何如此维护苏晚晚。 “我亲自把晚晚从月老祠带回来,两年时间,她从未进过我房间一步,更不知何为军事。”李茗站在奶娘前,眼神异常冰冷,说话也带着几分狠气,“把事情推到晚晚身上,是你的失策。涂涂!把人带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给我撬开她的嘴!” “是!”李茗的护卫上前,拖着奶娘和两位侍女走了。 屋内只剩下李茗和苏晚晚两人。 苏晚晚这才发现,李茗的衣服上还渗着血,顿时有些心疼,她上前抓住对方胳膊道:“郡主,你受伤了?” “无碍,小伤。”李茗伸手按住苏晚晚手背,“晚晚,以后我的衣食住行,就麻烦你了。” 苏晚晚这才明白,李茗是在拜托她。 “好!” 她很高兴,上一世一直是李沧明照顾她,这一世,她可以来照顾对方。 这算不算月老说的,为对方付出。 几个月过去,苏晚晚这贴身侍女当的还算不错。 当初李沧明赶考前担心苏晚晚一人吃不好,特意教她学烧菜,什么香煎茄片、炒桂花鱼、蒜子焖酣鱼、卤鸭翅等。 没想到这些都特别对李茗胃口,要知道对方挑食可是让整个王府都头疼的,可苏晚晚下厨后,就再也没了这个烦恼。 两人唯一争执的点,就是衣服。 女郡主2 李茗习武,衣服时常会破,破了就丢。 每次看着一箩筐的旧衣服被扔,节俭惯了的苏晚晚很心疼。 她试图给李茗讲道理:“郡主,一针一线都不容易,这衣服只是划了个口子,怎么就不要了呢。” 李茗看着兵书,态度很无所谓:“王府有钱,你心疼什么。” “与王府无关,一件衣服做出来可不容易了,要先种棉花,有收成了才能纺线,然后才能织成布做衣服,其中有太多人的血汗,我们不能糟践啊。” 这些道理都是李沧明告诉她的,她开始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衣服破了再变一个就好。 她是从夫君口中,才知人间一衣一物,都来之不易。 十五年耳濡目染下,她也养成了勤俭的性子。 李茗最后被念叨的烦了,不耐烦挥手,“行行行,不丢了。” 苏晚晚见李茗答应,兴高采烈地拿起针线修补,缝补好了收回衣柜。 只是几日之后,发现衣柜衣服越堆越多,而李茗身上穿的,还是新衣。 她忍不住找到李茗护卫涂涂,想要对方帮忙劝说,“涂涂姐,郡主的衣服……” 还没说完,就被涂涂打断:“晚晚妹子,好歹郡主统领三军将领,穿破衣服岂不惹人笑话。我说呀,这事郡主忍了很久,你也得改改,别那么小家子气。” 李茗忍她很久了? 苏晚晚有些低落,她缓步走到天井处,看着屋檐发呆。 有人朝她打招呼,笑着随口道:“晚晚姐,今年秋天比去年要冷呐。” 苏晚晚点头称是,如今才是初秋,她已经穿得和去年深秋一样厚了。 “哎呀,我娘说一年复一年,看似四季循环,其实每年都不同……”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晚晚忽然意识到,李茗并不是李沧明。 她不应该把李沧明的习惯强加在李茗身上。 是她错了。 想到这儿,苏晚晚转身回屋,把那一柜子补好的衣服清理干净了。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夏季。 这日,苏晚晚正在院中晒果干,忽然涂涂跑来抓住她,上气不接下气道:“晚晚,帮帮忙。” 原来李茗的一个情报据点被密陀国知道了,他们打算生擒李茗。 苏晚晚着急:“那赶紧告诉郡主啊!” “我们线人才传回来消息,郡主刚刚已经独自去了据点,我从小就跟在郡主左右,他们熟悉我的模样,只要我出现,肯定会打草惊蛇的。” “那怎么办?”苏晚晚也没了主意,着急道,“涂涂,你想想办法啊。” “我想了又想,只能你去。”涂涂拉住苏晚晚,“我们浑水摸鱼,而在那地方引起动乱,只有一种方式。” “好,那是什么地方?” 面对苏晚晚一双单纯目光,涂涂有些赫然,半晌才道:“……青楼。” “青楼?”苏晚晚不解,“是青色的楼?” 听完涂涂一番解释,苏晚晚总算明白,青楼乃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良家妇女是不能去的。 只是事关李茗安慰,她倒没有犹豫,点头道:“涂涂姐,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城中有名的烟花巷。 苏晚晚站在一热闹牌坊前,她深吸一口气,扭头朝身后两位壮汉点点头。 壮汉略带歉意弯弯腰,接着就拖着她朝其中一家青楼跑。 这是涂涂的主意,要演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 这样,才能浑水摸鱼。 进入青楼后,苏晚晚嚷嚷了两声,可是气势太弱,生生被两位壮汉的声音压下去。 因为太过使劲儿,她一下撞到柱子上,胳膊生疼,一下把眼泪逼出来了。 这下,果然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还有男人打扮,正左拥右抱的李茗。 苏晚晚瞧见李茗,正想着如何走到对方身边,恰好就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朝李茗摔去。 她顺手抓住李茗肩膀,嘴唇擦过多方耳尖,她轻声说:“快走,有密陀国的埋伏!” 说罢,就被人给扯开,两个壮汉拖拉着她朝里面院子里走。 苏晚晚作势挣脱,衣袖被挽起,胳膊上露出的红痕十分可怖,围观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看什么看,小心连你也打!” 壮汉言语威胁,加上李茗那边对上暗号,青楼里一下乱了起来。 苏晚晚回到王府,等到子时才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瞧见李茗跑来,心中霎时松口气。 看来是没事儿了。 李茗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她抓住苏晚晚胳膊,直接撸起袖口,发现手臂上毫无伤痕,这才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 她没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拍拍苏晚晚肩膀,“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儿。” 苏晚晚点头,目送对方离开,这才掩门睡去。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听说昨夜西城门有场恶战,郡主活捉了密陀国的将军,正压在大牢审问。 苏晚晚等到日落,才瞧见李茗回来。 对方站在天井处,夕阳笼在她的身上,有种沉沉日暮的沧桑感。 真奇怪,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龄。 苏晚晚走到李茗身后,对方回头发现是她,嘴角勾起,“来了。” 苏晚晚点头,见对方双眼布满血丝,身前衣襟还溅着血,看着十分可怖。 她陪在李茗身边几年,心知李茗定是亲手杀了那密陀国的将军。 她拿出手帕上前,把李茗的手擦拭干净,微微叹气,“郡主又动手了?” “是。……我知你不喜杀人,以往我沾了血,也是在外面收拾好了才回来,今日实在是太想你了,才匆匆回来。”李茗反手握住苏晚晚,她认真的解释,“晚晚,天下并非都是良善之人,我要守护这南疆百姓,我要保护你,拿起刀是我唯一的方式。” 苏晚晚看着李茗,不解为何杀人才是唯一的方式,神色并不赞同。 李茗仿佛看透她的困惑,搭手在苏晚晚肩膀上,“天下大多数人,只有见了血,才会长记性。你放心,我只杀仇人,不伤无辜。” 苏晚晚这才听明白,抿嘴点头。 她准备回去收拾屋子,却被李茗拉住。 见对方凑上来,苏晚晚呆住,感觉嘴角被人轻轻吻了吻。 这是?!苏晚晚惊住,慌不迭得后退几步,却被对方逼至立柱前,直接被圈住。 她睁着眼睛,感觉到李茗在自己的唇齿间留恋,忍不住想要推开对方,谁知被咬破了舌尖。 “晚晚,”她双手被李茗扣住,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喘着气,“乖,别动。” 苏晚晚手指轻颤,也不敢反抗,顺从的任由李茗动作。 终于,李茗停下了。 苏晚晚拢着衣领,以为终于结束,却被抱起来,径直朝内室走去。 听出李茗的呼吸很急促,而且迫不及待地就把她放在床上。 苏晚晚害怕极了,她抱着肩膀不知该如何应对,被李茗从身后抱住时,甚至想着要不变成原型逃走算了。 衣服脱了一半,屏风外传来涂涂声音,听得出十分犹豫。 “……郡主。” 李茗停下动作,看着怀中慌张的苏晚晚,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你最好说的是要事,讲!” “前线传来消息,密陀国联合另外两国,起兵了。” 边境起兵,确实是天大的事。 李茗沉默许久,又给苏晚晚穿好衣服,取下自己的发簪插入对方发间,眼中已经没了刚刚的欲望,看出完全恢复了沉静。 她说:“晚晚,等我回来。” 苏晚晚见李茗离开,长长吁口气。 她想不明白。 为何夫妻之间才能做得事,李茗竟然也想与她做。 明明她只是对方的侍女,而且,她们同为女子。 最后想起在青楼时对方左搂右抱的场景,她觉得对方的出格之举,不过是为了作弄她。 一个玩笑而已。 毕竟能把烟柳之地作为情报据点,应该见惯了这些床笫之事,甚至李茗早已驾轻就熟,不然为何信手沾来呢。 更何况,城中还有不少对方与花魁的轶事呢。 苏晚晚认定这就是一个玩笑,她决定把这事儿忘掉。 这场仗断断续续打了一年,苏晚晚也只见了两三次李茗,不过倒是经常收到对方从前线寄来的信件和特色玩意。 听府中的人说,南疆王这次打算将密陀灭国。 她也见过几次南疆王,是个看着很和善的老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口误,总是笑呵呵地称她为儿媳,她红着脸解释,甚至还扯扯李茗,可李茗恍然不觉,丝毫不辩解。 又是一年立冬,前线忽然传来南疆王身死的消息。 王府上下缟素,人人披麻戴孝,接着又收到郡主连夜攻克密陀国都,屠尽密陀皇族的消息。 老王爷棺椁入府的那天,苏晚晚看见扶棺的李茗。 昨日才收到的圣旨,老王爷膝下无子,天子将南疆王位传给了其弟,至于李茗,被指婚给了南疆将军之子,等三月守丧结束后就结亲。 她觉得李茗肯定会难过,守灵的时候跪在对方身边,悄悄握手安慰。 李茗朝她笑了笑。 可苏晚晚看见这笑,心中更是苦涩。 送南疆王入土后,苏晚晚好不容易才等李茗睡着,心知对方两天没有进食,她悄悄掩门准备去做些吃食,却看见新立的南疆王在天井站着。 苏晚晚行礼,纳闷对方为何而来。 “茗儿定不会答应与南疆将军府的婚事,希望苏姑娘能代为劝说。” 苏晚晚不解:“您是郡主的叔叔,她肯定会听您的话。” 南疆王摇头,苦笑道:“如今她能听进去的,只有苏姑娘的话。” “我一小小侍女,王爷高看我了。”苏晚晚婉拒,她心知李茗排斥这门婚事,也不想为难她。 “可若抗旨,南疆王府上下都会死。”南疆王几乎恳求,“听说姑娘心善,想必不愿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 整个王府的人,都会死吗? 苏晚晚犹豫了。 “姑娘的话,郡主定会听进去。”南疆王很诚恳,“因为在郡主心中,姑娘是最重要的人。” 苏晚晚噗嗤笑出声,她倒是没感觉到。 每天端茶倒水,这些活谁不是干,没有她也行。 有什么重要的。 “王爷高看我了。”她想了想,毕竟人命关天,最后还是松口:“我试试吧。” ※※※※※※※※※※※※※※※※※※※※ 感谢在2020-11-10 20:58:19~2020-11-11 20:4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喝鱼汤的喵酱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女郡主3 过了几日,苏晚晚见李茗心情稍微舒畅,特意下了厨,做了对方最喜欢吃的酥饼。 做好后端到院子,见李茗还在练剑,她便坐在竹榻上,等对方结束后起身:“郡主心情不错?” “嗯。” 李茗收剑,伸臂揽过苏晚晚抱住,埋头在对方脖颈处深吸一口,将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十分亲昵地示意苏晚晚喂她酥饼。 苏晚晚拿起一个递给李茗,指尖却被对方咬了一口。 瞅着手指上的牙印,她有些无奈,觉得对方比她还像动物,见人就咬。 “晚晚,”李茗抓住苏晚晚右手,朝牙印的地方吹了吹,“等给爹守完孝,我们就离开南疆,游历大江南北好不好?” “可你与南疆将军的公子还有婚事呢。” 苏晚晚说完,明显感觉到李茗不喜,回头想要望向对方,却被一把推开,只听李茗生气道:“什么意思,你也要当说客了?!” “我是为你好。”苏晚晚搜刮着上一世媒婆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郡主,你也该找个好人家托付下半生。” “好人家?苏晚晚!”李茗气的跺脚,“要嫁,也是你嫁给本郡主!” 听见这话,苏晚晚慌张摆手:“郡主,你我同为女子,千万别说这离经叛道的言论了。” “离经叛道?苏晚晚,人人都说我胡闹娇纵,嚣张跋扈,可独独对你,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你说我对你的感情是离经叛道!” 苏晚晚呆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什么感情? 她一直以为,李茗对她的那些亲昵举止,不过是因为感到新奇,一时玩闹罢了。 难道不是? 苏晚晚歪头看着李茗,有些疑惑。 她又仔细回想,从在月老祠遇见,一直到现在,对方好像从没说过喜欢她。 李沧明告诉过她,喜欢是藏不住的。 那李茗既从未开口提过,想必是不喜欢她。 既然不喜欢,那便没什么好纠结。 苏晚晚想通,也不再犹豫,反而定定对上李茗的视线。 她说:“郡主,别闹了。” 李茗深吸一口气,她握住苏晚晚的手,再次追问:“晚晚,若我离开南疆,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我…”苏晚晚本想答应,可想起南疆王说的抗旨下场,又摇摇头,“郡主,你以前告诉过晚晚,说行为做事不会伤及无辜。可是,如果你抗旨逃婚,会牵连整个南疆王府的。” “呵呵,好。”李茗冷笑,她放开苏晚晚,几乎咬牙切齿道,“我嫁!” 见李茗答应,苏晚晚高兴起来,“真的?” 对方眼神真挚毫不作伪,让李茗更是难受,她紧握双拳,指甲掐入掌心。 心如刀割般,她本以为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会直接拽着苏晚晚离开王府。 她也这么想的。 可最后,她只是垂眸转身回到屋中,咣当关门发泄愤怒。 苏晚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可她有些迟钝,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对方为何生气。 独自杵在院子里许久,直到涂涂出来劝她,这才离开。 出嫁那日,李茗依旧对苏晚晚冷着脸。 苏晚晚捧着胭脂,坐在李茗旁边,她看出对方不开心,可不知如何宽慰,想了半天,最后道:“郡主,你的夫君肯定会对你好的。” 前几日她还去月老祠许愿了,希望李茗的夫君,能像李沧明对她一样好。 李茗皮笑肉不笑:“我要他的好干什么。” 说罢她盯着苏晚晚,心中期盼对方再说点什么,最好能忽然转变态度求她不嫁。 可见苏晚晚拿起红盖头,眼中的微光全部熄灭了。 真的太嘲讽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些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场景,都是她李茗自作多情了。 她一把扯开苏晚晚手中的红盖头,最后问了一句:“苏晚晚,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不懂?懂什么。 见苏晚晚一如既往的呆愣,李茗竟呵呵笑出声,她最后盯着苏晚晚,言语间藏着一股怆然:“苏晚晚,如今我最恨的,就是你。” 恨她?! 苏晚晚呆住,她看着李茗自己盖上红盖头,看着对方坐上花轿,不知为何心中一揪一揪的疼。 大婚之夜,苏晚晚守在李茗身旁。 忽然外面传来异动,涂涂慌张进来,说是之前的据点有别国细作挑事儿。 李茗直接掀开盖头,顺手接过长剑,穿着嫁衣就要出门。 苏晚晚追出来,嘱咐李茗注意安全。 李茗冷着脸也没回她,径直上马离开。 过了一个时辰,苏晚晚在院中着急徘徊,却等到南疆将军的小公子。 小公子长得俊朗,可眼神中却带着杀意。 他上下打量一番苏晚晚,随即抬手。 接着就忽然冒出来许多人,将李茗带来的侍从都遣了出去。 苏晚晚站在凉亭下,她望着小公子,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逼近。 小公子身后跟着一位阿嬷,阿嬷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 “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心中还有他人。”小公子盯着苏晚晚,笑让人心颤,“苏姑娘,希望你识趣些,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说罢,他拔出腰间软剑,指着苏晚晚心口。 苏晚晚明白了,她抬头看着小公子,神色却没了刚刚的茫然,眼中甚至闪着光。 “你说李茗心中有我,是不是说,她喜欢我?” 小公子觉得苏晚晚在故意刺激他,冷哼:“不然呢?” “可她从未亲口说过喜欢我,我还以为…以为她并不在意我,只是作弄我。” “我与李茗青梅竹马,几次示好,她都视若无睹。攻打密陀时,她日日提你,见到喜欢的就匆忙寄给你,若不是你,我们早就成了夫妻。”小公子看着苏晚晚,脸上青筋狰狞,“据点之事是我苦心布局,她能否安然回来,取决于你。” 苏晚晚端起酒杯,望向小公子。 “小公子,郡主受不得委屈,又是刀子嘴豆腐心,时不时还喜欢作弄人。你…你一定…一定要对她好。” 小公子皱着眉望着苏晚晚,发现这女简直胡言乱语,李茗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 李茗是刀子嘴豆腐心吗?刀子嘴秤砣心还差不多。 什么还喜欢作弄人,去南疆军中问问,谁不知李茗最为严苛谨慎。 至于受不得委屈,更是无稽之谈。 谁能给李茗委屈!怕是还没让李茗委屈,自己先一命呜呼了。 苏晚晚饮尽杯中酒,仰头看着小公子,“还有,请你告诉郡主,不要恨我了,我……我后悔了。” 之前是她怯懦,以为同为女子就不能长相厮守。 她错了。 以后,不会了。 下一次,会长记性的。 不管对方时何模样,是男是女,都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因为,答应过夫君,约定了生生世世。 她要守诺。 忽然腹部绞痛,嗓子也涌上一股腥甜。 苏晚晚缓缓跪在地上,最后挣扎着平躺下,她望着天上月亮,觉得这毒酒太折磨人,还不如一刀来的干脆。 意识恍惚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吸力,下一刻就化为真身站在屋檐上。 瞧见凉亭内自己的尸体躯壳,苏晚晚忍不住想要跳下去,尾巴却被压住。 她扭头,瞧见一只赤狐正咬牙切齿瞪着她。 当即不好意思笑着,她打招呼:“……师姐好。” “苏晚晚,你可真行,我一不在,又没了一条尾巴。” 面对对方的数落,苏晚晚讨巧笑着,叶不打算辩解。 这时听见府外传来急促地马蹄声,她回头望去,瞧见一身嫁衣的李茗发疯般拼命朝后院跑。 想起刚刚小公子的话,她下意识捏诀查看红线。 红线已经变成殷红色,苏晚晚痴痴笑起来,打算跳下去找李茗,又被丹彤拦住。 “我找到师兄昏迷的原因了。”丹彤对苏晚晚说,“华阳禁地的剑阵留了师兄一缕魂魄,你得陪我去取,不然剑阵炼化完魂魄后,师兄就永远清醒不了!” 听闻事关师兄安危,苏晚晚认真想了想。 她看了看急匆匆的李茗,想着依照对方的脾气和功夫,没人能欺负她,而师兄那边,除了她和师姐,就没人帮忙了。 而且时间还长,等她解决了师兄的危机,再回来找李茗也来得及。 苏晚晚下定决心:“那快走吧,我们速战速决。” 两只狐狸,一赤一白,相继消失在夜色中。 今日,鬼门关前格外拥挤。 才从血河捞完亡灵的两位鬼差忙的脚不沾地,不住地登记信息。 一鬼差好奇:“怎么都是南疆将军府的?” 一鬼回答道:“唉,别说了,被才入门的儿媳屠了满门。” “全族被一女的杀了。”鬼差啧嘴,“牛掰啊,是对方太厉害还是你们太垃圾啊?” 又一鬼答:“这儿媳是南疆郡主李茗,谁敢动她。” 一鬼附和:“就是,而且杀红了眼,还调来了自己的护队。” 一鬼差奇怪:“为什么不反抗?你们不恨她?” “反抗?想死的更差吗?再说,都成鬼了能咋恨,借尸还魂吗?” “你做梦吧,”鬼差瞪了这鬼一言,把牌子给他,“进鬼门关后去第二条道。” 又过了十几个鬼,鬼差手都写麻了,他抖了抖手才又拿起笔:“名字。” “李茗。” “李…茗?!”鬼差忍不住抬头,打量几眼众鬼口中杀人如麻的魔头。 李茗冷冷对上他的视线,反而激得他率先躲避目光。 他翻找到李茗的册子,扫过一眼,睁目结舌道:“是自戕?” 抬头见李茗依旧一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你知不知道,自杀而死的话,是要在地府做事赎罪的。” “也好。”李茗拿过她的牌子,眼中难得泛起一丝柔情,“能陪她。” 说罢,她毫不犹豫转身,朝鬼门关走去,跨过鬼门关后,霎时变回了北辰帝君的模样。 一直打量她的鬼官双腿一软,慌忙吩咐鬼差快去给鬼帝报信儿。 神荼鬼帝,砸地府的冤家又回来了! 转世 苍冥低头,反复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还沾染着血。 南疆将军府的。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竟为了苏晚晚,亲手屠杀了数十人。 还记得自己信誓旦旦说过,只杀仇人,绝不伤无辜。 可是,死的是苏晚晚。 在看到尸体那一刻,他已经丧失了理智,更不在乎后果。 他只知道,血债血偿。 他还知道,心如死灰。 哪怕如今恢复北辰帝君的记忆,知道苏晚晚并没真正的死去,可心中翻滚的恨意和滔天的怒意也没有完全熄灭。 只不过,满腔的绝望愤然,全消失无踪了。 虽然那丝庆幸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清楚感受到了,这与以往不同的情绪。 他觉得那狐狸傻笨,这一世竟被骗的又枉死一次。 又不是如他一般,人世历劫如同游戏,不管命陨多少次都能走过奈何桥重来。 可那狐狸只有九条命,就敢这么挥霍。 苍冥深吸一口气,为苏晚晚感到不值,心中也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只是满脑子都是对方一颦一笑,还有犯傻和怯懦的模样。 这只笨狐狸,竟为他死了三次。 真是冤家,苍冥忍不住轻笑。 背手走到三生石前,刚好遇见神荼正抱着一桶血河水,看样子是打算泼在三生石上,他下意识阻拦:“等等!” 神荼动作愣住,抬头发现是苍冥,顿时觉得奇怪。 这句‘等等’,是舍不得吗? 他艰难维持着动作,征求对方的意见:“请问帝君,是抹去还是留着?” 苍冥看着三生石,片刻移开目光,“算了,泼吧。” 神荼应声而动。 只听‘唰’地一声,三生石顿时光滑洁白如纸。 看着毫无痕迹的三生石,苍冥心中有些失落,只是面上不露丝毫。 神荼见苍冥的沉默,心中有了主意。 他本来还苦恼着,怎么和苍冥解释苏晚晚红线未断之事。 原本是打算都推到月老身上的,可几天前天帝忽然去了姻缘殿,结果发现月老擅离职守,顿时大发雷霆。 眼看月老偷入凡间的事就要暴露了,可司命星君忽然抱着醉醺醺的月老拜见天帝,说月老因为姻缘阁被毁,心中苦闷与他在宿星宫对饮,一下睡了半个月。 神荼腹诽,这理由太不靠谱了,可天帝就是相信了。 甚至还调遣了不少仙官,重新建姻缘阁。 唉,那他这儿就难解释了。 北辰帝君虽然跋扈名声在外,可对天帝这个哥哥,向来言听计从。 他正愁着怎么找补理由,这看见跑的快断气的鬼官说苍冥回来了。 想起三生石还没解决,正打好了血河水,还没来得及泼,就遇见了这位冤家。 还被阻拦了!!! 想到这儿,神荼抹着下巴,偷偷打量苍冥。 或许没割断红线,反而歪打正着了? 于是抱了一丢丢的希望,他讨好地问苍冥:“怎么,看上那九尾狐了?” “没有,只是……”苍冥背手站在血河旁,他没说下去,反而深吸一口气,片刻后眼中重回冷静,才继续道:“你说的没错,人有七情六欲,不管是作为李沧明还是李茗,我确实喜欢她。” 神荼纳闷,这是啥意思? “只不过,吾乃北辰帝君,若是我的真身入世,或者早就知道她是狐狸,定不会为她所动。” 神荼呆了,这是什么借口,好无力。 还真身入世,就不叫转世投胎,叫借尸还魂。 撇嘴翻个白眼,神荼挤出一抹很敷衍的笑,表示对方贵为帝君,怎么解释都有道理。 “对了,红线之事,你怎么没处理?” 听见苍冥问话,神荼下意识打个冷颤。 完了,还是提起这一茬了。 他嘿嘿笑着:“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下次见面,我绝对给她个一刀两断!” 苍冥翻个白眼,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神荼抬手擦去额头冷汗,心道终于躲过一劫。 苍冥站在奈何桥旁的柳树下,望着血河许久,拒绝了孟婆递来的汤水。 他想,或许苏晚晚会来找他。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苍冥看着血河翻涌,想起愣头愣脑的狐狸朝他跑来的场面,忍不住偷笑。 那时怎么没觉得这狐狸好玩呢。 等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把苏晚晚变成真身,抱在怀里好好揉揉。 在他还是李茗时,十六岁月老祠初遇,她在桥上呆呆看着苏晚晚许久,见对方一动不动半个时辰,这才忍不住拿起石头惊扰对方。 想起苏晚晚教导李茗的道理,都是他作为李沧明时教给苏晚晚的,顿时心生欢喜,眉眼也柔和许多,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弯起。 神荼站在一旁,歪头观察着苍冥。 见对方一会而沉眉,一会儿浅笑,仿佛在演一出独角戏,或者说,回味一个美梦。 神荼朝前踏了一步,本想问些问题,可又觉得对方难得安生一回,便又收回脚。 他告诫自己,还是别自讨没趣,索性由着帝君思春去,免得牵连地府与南疆将军府落得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神荼抱着魅狐坐在旁边石头上。 清静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一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宁静。 “帝君!”破军星君跑来,很是奇怪的望着苍冥,“帝君这一世历劫完了?这么快?” 神荼噗嗤笑出声,他见苍冥脸色微变,挑眉对破军使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说帝君快,不就是表示对方死的早么。 为什么死的早,还不是殉情么。 为谁殉情,一只九尾狐啊。 这话真的是,十分精准的戳中死穴。 他对破军双手抱拳,表示对方是个好汉,以示敬佩。 毕竟,这次他都没敢提殉情这茬。 “神荼帝君,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破军丝毫没有领会到神荼传递的眼神,见对方无语摆手,这才转身面对苍冥。 他像是说书一样,夸张的手舞足蹈,甚至绘声绘色描述道:“帝君,今天鬼门关特别挤,我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一郡主杀了满门后殉情了,哎呦喂,她殉情对象也是个女的,给我整乐了,也就司命会写这么狗血的事了,哈哈哈……” 神荼轻咳几声,破军望着他,有些纳闷:“神荼,你嗓子不舒服?” 面对苍冥的眼刀,神荼摸摸鼻子尬笑,“没有,嗓子舒服,舒服的很。” 破军顺口问苍冥:“对了帝君,你上一世是什么啊?” 苍冥盯着破军星君,对方正饮孟婆汤解渴,不疾不徐道:“我就是那郡主。” 噗嗤——,破军星君喷水,吐了神荼一脸。 “我去!”无辜受牵连的神荼站起,抓着破军星君的袖口拼命抹脸。 破军星君呆呆看着苍冥,两人对视许久,还是破军星君先移开目光,他结结巴巴道:“一定是…是巨门星君,他说要给…给帝君一个精彩…精彩纷呈的一世。” 苍冥冷笑:“是够精彩啊。” 短短一世,他作为一女郡主,对同为女子的苏晚晚一见钟情,身边除了涂涂和苏晚晚全是细作,三天两头就有战事儿,最后嫁给了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却杀了他的心爱之人。 何止精彩纷呈,简直跌宕起伏,又狗血。 最重要的,李茗衣服格外多,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破了一点儿就换新的。 想必热爱女装的巨门星君十分满意。 想到这儿,苍冥眼中闪过杀气,脸色也黑沉黑沉的。 破军星君后退三步,不由自主开始打嗝,内心为巨门星君默哀。 苍冥终于移开视线:“传令巨门星君,在我归位前,就别离开天璇宫了,给我禁足!” “得令!”破军松口气,立马放下碗准备跑。 这时,神荼怀中魅狐忽然醒来,他跳在地上,朝着北方哀鸣。 破军星君纳闷望向神荼:“你这狐狸怎么了?” “应该是人世出了差错。”神荼准备抱起魅狐,却被咬了一口,他看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一下愣住。 “是晚晚,”苍冥意识到苏晚晚出事儿了,他扭头对破军道,“你先带着魅狐,去看出了何事,千万要保护好晚晚的安危。” “是!” 破军抱起魅狐,转眼就消失于地府,神荼想要追上,却被苍冥呵止。 “神荼!” 神荼顿住,他扭头看向苍冥,眼神带着淡淡的心伤,但很快又变成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敢问帝君,什么叫‘千万保护好晚晚’?” 苍冥躲开神荼眼神,他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神荼嗤笑,拍拍苍冥肩膀:“承认吧,动心又不丢脸,还是你的正缘。” 苍冥依旧没有回答,他舀了一碗孟婆汤,饮尽后朝奈何桥走去。 “不等破军星君回来吗?”神荼急忙追上,“你就不怕那个狐狸有什么意外?” “不过华阳派的剑阵而已,要是破军连这个都解决不了,我就解决他。”苍冥很是笃定,他走到奈何桥前停下,示意神荼把转世的信息告诉她。 神荼打个响指,五个身份皆数浮现。 苍冥扫过,皱眉道:“怎么都是女的?” “你不是不忌口了吗?”神荼很是无所谓,耸肩道,“再说,以女子之身转世,非富即贵,吃香的喝辣的,不正和你意吗。” 苍冥喉结动了动,他目光像刀一眼剜了神荼一眼,几乎抵着后槽牙,言语带着杀气。 “你找死吗?” 神荼被一激灵,急忙挥袖打散浮在空中的字,讨好笑着,“换!换换!!” 说着,他又调出几个身份,显然比之前的都要寒酸些。 见苍冥还板着脸,他忍不住解释:“我这不是以为你不在意了。” 苍冥随便选了一个,垂眸道:“可她在意。” “什么?”神荼没听清。 “没谁,你少多管闲事。”苍冥冷哼一声,朝奈何桥走去。 莫名被怼的神荼撇嘴,不过倒是发现苍冥选的是‘华阳派修仙废材’,顿时心中窃喜。 他与苍冥千万年前同在天尊座下修行,对方悟性和修为算得上天尊弟子中的佼佼者,加上是天帝亲弟,所以才养成了一番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嚣张跋扈的性子。 想到对方这一世是废材,他就好奇会发生何事。 不过看苍冥的反应,显然没有发现选了什么身份,对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是何身份。 神荼摸着下巴,回味起苍冥刚刚的话,扶额嘿嘿笑出声。 在意的不是身份,而是性别。 哈哈,有戏。 华阳派 人界,华阳山。 华阳山上有天下第一修仙派,华阳派。 华阳派素来不问世事,传说每千年就会有一人得道升仙。 其禁地莲池,在华阳山阴之顶。 据说当初有仙人再此落玉,生得莲花池,还有两位仙人对饮于此,特向华阳派托付一物,深藏于禁地之中,甚至亲自设下剑阵保护。 华阳派以此剑阵为雏形,渐渐融会贯通开创了其他剑阵,以此成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苏晚晚和丹彤现在躲在莲池边。 虽是深冬,可莲叶仍碧绿如翠,丹彤环顾四周,悄悄道:“唉,在人界确实漂亮,比起瑶池的莲花池,还是差远了。” 苏晚晚没去过瑶池,她现在操心的是,如何取出师兄的魂魄。 想到这儿,她望向丹彤道:“师姐,你怎么发现师兄魂魄在这里的啊?” 丹彤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以前做天庭乱七八糟的任务时,在华阳派有段不值一提的孽缘,本以为人已经死没了,谁知道还活着。” 说着,她瞪苏晚晚一眼,“说起来,还是怪你,要不是你把我打晕,我怎么可能落到他手里。” “谁啊?”苏晚晚奇怪。 “没谁,你一小孩儿别多问。”丹彤清了清嗓子,指着岸旁水榭,“走,去那儿。” 苏晚晚本想反驳,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可见丹彤火急火燎朝水榭跑,不得不紧随其后。 水榭处有结界,但丹彤很容易就破解了,看着像早知道符印般。 赤狐叼着白狐脖子进入水榭,这才纷纷化为人形。 丹彤拍拍苏晚晚肩膀:“晚晚,你就在这儿望风,我先下去。” 苏晚晚不情愿,拽住丹彤不让人走:“师姐,你大老远去南疆找我,就是让我给你望风的吗?事关师兄,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几番拉扯,丹彤终于让步。 “行,那你跟紧我。” 说罢,她走到水榭中间的棋盘处,从腰带中取出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一处。 霎时,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升起,交错形成一道符文。 丹彤捏诀,从数十颗棋子中取下一粒白子。 与此同时符文消失,棋子皆数散落在棋盘上,排列出之前的残局。 苏晚晚目瞪口呆看着丹彤,眼中钦佩之意溢出来。 “师姐,你还会下棋?好厉害!” 丹彤拨了拨头发,得意道:“那可不,你师姐我是有苏氏完成任务最多的狐狸,琴棋书画的水平不说登峰造极,那也是极为精通的。” 苏晚晚叭叭鼓掌,眼中带着星星,“师姐,等空闲了,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戏文都说,才子配佳人。 所谓佳人,应该就是师姐这个样子。 不仅姿容绝色,而且什么都会。 记得南疆时,那个什么楼的花魁就擅长琴棋书画,还会跳许多舞蹈,李茗经常找对方会面。 她虽然吃味,可自愧比不上那花魁,只能缩在角落生闷气。 师姐如果能教她,她也能成为花魁那样的女子。 想到这儿,苏晚晚忍不住再次道:“师姐,教教我嘛!” “你学这干嘛?”丹彤摆手,见屏风结界破开,也顾不得听苏晚晚回答,抓着对方的手就冲进去。 两人进入了一间密室,房间乃是八瓣莲花的形状,每瓣尽头嵌有一门,门形一模一样,但只有一扇是是通往禁地的,其他的都会直接引发剑阵。 “这是玉室,乃仙人的落玉所化,只有一个通道,是能安全进入禁地的。” 丹彤说罢,便来回打量房间,开始找当初她与梅十方误入的那个通道。 当初梅十方感知到莲池有紫玲的气息,拉着来闯,结果走错了门,稀里糊涂进入剑阵,对方护着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要不是那位孽缘提起,说禁地剑阵中多出了一缕魂魄,她都不曾意识到,梅十方昏昏沉沉的原因是这个。 看着八扇一模一样的门,忍不住闭眼回忆。 她必须从同样的门中,找到上一次闯入的那扇。 只有这样,才能进入同一剑阵中。 苏晚晚见丹彤神色严肃,也不好打扰,自己开始参观玉室。 房间每一面墙壁上都挂着画像,她被其中一幅吸引。 上面那男子手握剑柄,指着一团魔气,身后站着一双男女,皆默默注视着他。 那双男女中,男子一身白衣,看着雍容华贵,女子一身玄衣,用黑纱遮住了眼睛,看不出长相。 “握剑的那人,就是北辰帝君,苍冥。” 苏晚晚原本正看得出神,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住,当即一蹦三尺高,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略带无奈对丹彤道:“师姐,吓死了。” 丹彤笑嘻嘻勾住苏晚晚肩膀,歪头与对方一同瞧着画像,抖着腿略带感叹道:“还记得本姑娘上次去瑶池偷蟠桃,恰好遇见月老代表天庭拒绝瑶池提出的联姻。我当时呀,就抱着桃子躲在王母椅子下,一边啃一边听,啧啧啧,没想到知道一个惊天八卦。” 苏晚晚好奇,“什么啊?” “原来北辰帝君与天帝是同父异母!当时王母是这么说的,咳……咳,” 丹彤清了清嗓子,站在苏晚晚面前,一板一眼学着王母语调。 “哼,虽然北辰帝君先天仙体,可也流着巫族低贱血脉,就算他从不用这血脉之力,就能抹去这点吗?!别以为我瑶池多稀罕,要不是看天帝面子,我可舍不得把女儿托给这野种!” 苏晚晚呆住,她霎时很心疼苍冥。 被人称作是‘野种’,该有多难过啊。 她望着画,忍不住想若是李沧明被人指责,单是想想,眼眶就泛起泪光。 “唉,所以啊,我听一些仙人私下议论,说这北辰帝君为人高傲不可一世,行为桀骜不驯,脾气阴晴不定。”丹彤砸吧着嘴,望着画直摇头,“尤其是婚事上,那么在意身份血脉,甚至为拒绝青丘不惜入凡,本质上就是对自己血脉太自卑了。” 后一句苏晚晚并未听清,在她听到丹彤说李沧明为人高傲不可一世,行为桀骜不驯,脾气阴晴不定时,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丹彤纳闷:“笑什么?” “师姐,你说的肯定不是他,”苏晚晚很认真的解释,“我与夫君生活十五年,他性格温润平和,待人谦让有礼,脾气也非常好。” “十五年?呵……”丹彤双手抱胸,像是望着小白兔般扫视苏晚晚,“这北辰帝君在天庭已经掌权快万年了!呵,你才十五年,能了解个皮毛的皮毛的皮毛么。” 苏晚晚被怼,一时语塞,视线又移到画上。 不知为何,盯着画看的越久,越觉得画中之人与她夫君并不相同。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神情全然不同。 她从未在李沧明的脸上,看过如此决绝冷厉的表情。 正思索着,再次被丹彤打断。 “晚晚,我找到门了,快过来!” “来了!” 说罢,苏晚晚朝丹彤跑去,见对方正在捏诀,忍不住望了望旁边挂着的画。 是一女子的画像,女子穿着红衣蹁跹起舞,容貌倾国倾城,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门开了,走!”丹彤兴奋拍拍苏晚晚后背,拽着她朝前跑,“快走!” 进入门口前,苏晚晚终于瞄到右下角标注的小子。 苏眉。 应是画中女子的名字。 苏眉?好熟悉。 只是,总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苏晚晚和丹彤穿过幽长的通道,来到一处高台。 “晚晚,你在这儿等我。” 丹彤拦住苏晚晚,本来她只打算找个借口把人从南疆带走,来到华阳山后又半推半就把人带到这儿。 只是这里就是极限了,踏出高台就会进入剑阵,她不想让苏晚晚陷入险境。 苏晚晚心知自己法术低微,再跟着无异于添乱,点头道:“好,师姐一定要小心。” 丹彤示意苏晚晚放心,调出灵剑后跳出高台。 顷刻间,高台外电闪雷鸣。 轰隆声不绝于耳,苏晚晚发现每道闪电都是剑气所化,毫无章法的朝丹彤劈去。 丹彤东躲西藏,应对地还算从容。 随着丹彤靠近剑阵中心,闪电雷鸣越发频繁,苏晚晚见对方胳膊被刺伤,担心喊道:“师姐!” “我没事!”丹彤害怕苏晚晚冲动,高声嘱咐,“晚晚,你待在原地!别动!” 苏晚晚趴在高台,看着丹彤手臂和后背的血痕,眼眶通红湿润。 能做什么?她着急地搓手。 怎么才能帮师姐? “晚晚,要毁阵法,先找阵眼。” 忽然听见梅十方的声音,苏晚晚抬头,瞧见师兄半透明的魂魄浮在空中,正望着她笑。 “师兄!阵眼在哪儿啊?”苏晚晚跺脚,低头见丹彤又被刺伤,几乎要哭出来,“师兄,你告诉我好不好?” “所谓阵眼,就是每次催动阵法的第一道闪电。可惜啊,我找了许久几十年,都感知不到。” 师兄都无法感知?苏晚晚眼泪唰的流出来:“那怎么办啊?!丹彤师姐已经支撑不住了。” “可若是你,肯定没问题的。” “我?”苏晚晚不解,不自信地指着自己,见师兄点头,才擦干净眼泪问,“要怎么做啊?” “用……”梅十方没说完,就被一道闪电打中,直接消失在苏晚晚面前。 “师兄?师兄!” 苏晚晚喊了许久不见回应,忍不住扭头喊丹彤,“师姐!” 回头就发现丹彤浑身是血,对方举着剑仍在奋战,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若再不毁了阵法,怕师姐也会丧命于此。 师兄说她可以,那一定是可以的。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闭眼开始感知阵法。 ※※※※※※※※※※※※※※※※※※※※ 感谢在2020-11-13 21:00:08~2020-11-14 20: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ilor din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策反丹彤 第一道雷声,在东边? 不对。 苏晚晚微微仰头,感知剑阵灵气波动,察觉到雷声不过障耳之术。 关键在于闪电。 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消失,闪电也在脑中变成剑刃,她通过剑刃绘制一幅符诀图纹,隐约察觉到最开始的那道在北方。 她朝高台北边走去,估摸找到阵眼的区域,霎时睁眼盯着变幻的剑阵。 若是有人,就会发现苏晚晚眉间有一印记若隐若现,眼睛也变成了淡金色。 视线追逐着灵力变化,倒追其势,直到定在一点。 就是那儿! 心中算着下一次阵眼发动的时间,苏晚晚提前闯入剑阵,调动所有修为附在灵剑上,直接破了第一式的剑招。 砰——嘶——, 阵眼被毁,剑阵被破,雷声闪电霎时消失,四周重归平静。 丹彤撑着剑茫然环顾,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破解了剑阵。 仰头看见苏晚晚,她比个大拇指,高声称赞:“晚晚,厉害啊你!” 苏晚晚被夸的不好意思,挠头害羞,一不留神瞧见脚下。 下面是万丈深渊,黑不见底。 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她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大脑瞬间空白,下意识收回所有灵力,整个人坠落下去。 “晚晚!”丹彤着急奔来,可因为相离的距离太远,只能大声指导,“别害怕!凝神聚气,重新捻诀站稳。” 苏晚晚尝试几次都失败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一命呜呼的时候,被一人抱住。 是梅十方。 “师兄?”苏晚晚呆呆看着梅十方,还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两人飞至高台,她确定自己抱着的是证人,这才兴奋地跳下来,晃着对方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后怕地念叨,“师兄!太好了!你醒了!” 这时丹彤也赶来,她前后打量梅十方,又是捏肩又是锤背,“师兄,有没有不舒服啊?还晕不晕?!” 梅十方故意咳了几声,见苏晚晚和丹彤皆露出担心神色,这才哈哈笑起来,刮刮两人鼻子,“逗你们的,我现在没事儿了。” 丹彤气的翻白眼,抬腿对着梅十方屁股就是一踹,言语间还留有哭腔。 “死魅狐,我与晚晚拼死拼活,你就这么逗我们!” 她追着梅十方跑,毫不留情地又打又踹。 梅十方见丹彤这架势,心知惹恼了这位姑奶奶,只好一边躲一边求饶。 一炷香后,见丹彤还是不依不饶,他终于使出杀手锏,“丹彤,你的脸被划伤了。” 果然,丹彤停下了。 “不会吧?闯入剑阵的时候,我还专门护住脸了。” 丹彤将信将疑,但还是拿出镜子细细打量。 苏晚晚望着梅十方呵呵笑着,其实见师兄无恙,她心中已经安心不少,又见丹彤正纠结着容貌,顿时有了离开的心思。 毕竟,李茗还在南疆呢。 对方还生着气,她得赶紧回去道歉才好。 正打算溜走,却被梅十方拉住。 “去哪儿呀?”梅十方呵呵笑着,他眯眼嘿嘿笑着,抓紧苏晚晚手腕,“哪儿都不许去,跟我回胡罗山。” 苏晚晚皱着脸:“为什么啊?” “你任务已经完成了,还友情赠送了两世的照顾,又当妈又当仆人的,也该抽身了。”梅十方敲了敲苏晚晚额头,“我说苏晚晚,你不会照顾人上瘾了吧?” 丹彤也过来接茬:“师兄说的对,晚晚,我们回胡罗山!” 苏晚晚本想求师兄师姐通融,可还没开口就被丹彤打断,对方抓着她手腕,勾着她脖子,生怕她逃走般箍着她朝外走。 梅十方看着丹彤和苏晚晚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在地府虽然时梦时醒,可有些话听得清楚。 那位高高在上的北辰帝君,其实并不喜欢苏晚晚。 对方说,之所以对苏晚晚动情,不过是因为一具凡人躯壳而已。 都说天界的仙人无情绝情,更何况北辰帝君此次是因推拒青丘涂山氏的婚事,才被天帝罚入凡尘历世。 对青丘的狐狸尚且如此嫌恶,更别说被逐出青丘的有苏氏了。 他作为晚晚的师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陷进去。 想到这儿,梅十方暗下决心。 在帝君结束转世前,他绝不能让苏晚晚离开胡罗山。 梅十方感觉到脑袋有些刺痛,忍不住抬手按住额头,忽然听见身后响起陌生的声音。 “魂魄归位肯定难受,你别强撑了。” 梅十方转身,认出这位就是抱着他离开地府的破军星君。 弯腰行礼道谢,却被破军星君躲开。 “别,我可不受这礼。”破军星君朝丹彤方向颔首,“你快走吧,我得把剑阵修复了,不然八方不稳禁地被破,到时候受苦的就是天下百姓了。” “不都说禁地中是一宝物吗?”梅十方从破军星君的话中听出些不同寻常,“能累及天下百姓?难道是什么戾器?” 破军星君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挑眉道:“禁地中放着何物,这是天帝才明白的事,就连我们帝君都不知晓。但我敢肯定,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 梅十方皱眉:“你认识紫玲?” 破军星君点头,见梅十方路程迫不及待的神色,心中打起鼓,又立马劝道:“也就几面之缘,不过我敢肯定,如今三界已经没有她丝毫痕迹,你还是别折腾了。” 说罢,见梅十方还想追问,破军星君顿时觉得头疼,索性直接捏诀将人送出玉室。 他环顾空荡荡的高台,叹气开始修补阵法。 作为破军,就是天上忙,地下忙,好不容易来到人间,依旧忙。 还总是补篓子,擦屁股的那种。 那又能怎么办呢,帝君的命令,要是不从,他就变成篓子了。 破军星君哼着歌找到破碎的阵眼,整个人呆住。 阵眼符纹的创口光滑平整,可以想象动手的时候极为干脆利落,且毫不犹疑。 屈屈一个狐狸,有如此厉害的本事? 或者说,有如此强的感知? 难道,也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狐狸? 破军星君望着被毁的阵眼感叹,半晌思路就歪了。 他觉得,不愧是和帝君有纠葛的女子。 就算看着再呆呆傻傻,其实人不可相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对了,帝君。 破军星君敲敲自己的脑袋,懊恼自己走神那么长时间。 操那么多心干嘛,帝君的事才是正事。 这一世他作为帝君命格主宫,本想这能大展宏图。 可偏偏,帝君转世成了废材修仙弟子。 唉,任务总是这样,开头难,中间难,结束更难。 他得赶紧重启这剑阵,再好好想想,如何让帝君倍有面儿的度过这一世。 实在不行,就把文曲星君给拉上,从之前的几世来看,只有他主宫的李沧明那一世,帝君没有自戕。 话说另一边,苏晚晚被丹彤和梅十方左右钳制,想逃都没找到空隙,就这样被带回胡罗山。 缠了梅十方一个月,她终于反应过来,师兄这是下定决心不放她离开了。 于是,她又去找丹彤。 从小到大,丹彤和梅十方一直不同。 梅十方基本对她有求必应,看似事事纵容她,但只要他拿定主意之后,绝不会为她退让半步。 倒是丹彤看似严厉,平常对她管东管西,牙尖嘴利唠唠叨叨,但磨到最后,反而总是先心软的那个。 跑了半个胡罗山,还不见丹彤身影,正垂头丧气的朝回走,忽然被人泼了一身水。 “哈哈!蠢狐狸怎么跑这儿了?” 苏晚晚被水呛住,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走到练功的地方。 因她天资愚钝,阿珞姑姑又不许她修习狐媚之术,所以她从未来过这儿。 “对……对不起。” 苏晚晚道歉,转身准备走,却被一人拿皮鞭勾住脚,一下摔在地上。 “哈哈哈!” 听见四周的哄笑声,苏晚晚脸颊通红,她膝盖磕的很疼,咬牙颤巍巍站起来,低头准备离开时,又被一人绊倒。 浑身沾满草屑,手心也被石粒割破。 发现伤口流出了血,苏晚晚吸吸鼻子,她忽然很想李沧明。 要是对方在,就好了。 苏晚晚咬着嘴唇,呆呆趴在草地上,恍若不觉四周哄笑声。 以往也被如此戏弄欺负过,可那时从不觉得难过,每次都拍拍衣服站起来,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可现在,心中想起李沧明和李茗,就觉得好委屈。 他们从不会这么对她,也不会允许旁人这么对她。 忽然,刮起一阵狂风。 一灵剑飞驰而来,齐唰唰割断几人手上的皮鞭,接着就听见一人厉声道:“我不在,你们就这么欺负晚晚的!” 苏晚晚抬头,看见那一声红衣,眼中涌上酸涩。 是丹彤。 只见丹彤分化灵剑,一个捏诀,便把戏弄苏晚晚的人倒挂在树顶。 烈日正盛,露出原形的狐狸哭嚎着求饶。 “这时候知道怕了?晚了!”丹彤冷哼一声,弯腰扶起苏晚晚,斜睥着众人,“以后谁再欺负晚晚,就是与我丹彤过不去!” 回到房间后,苏晚晚找到药粉准备包扎伤口。 丹彤见状叹气,她上前拿走药粉,对着苏晚晚的掌心捏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笨!你是在人间呆的太久了吗?”丹彤语气很冲,却握着苏晚晚的手,眼中心疼,“晚晚,别忘了,你是只狐狸。” 苏晚晚瞅着掌心,皮肤已经光滑如初,低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为什么缠着梅十方,但你要明白,师兄都是为了你好。”丹彤苦口婆心劝着,她见苏晚晚神色憔悴,便故意开玩笑,拍着胸口一幅自豪的模样。 “瞧瞧师姐我!给那些落凡历劫的仙人化情劫多少次,我要是都如你这般动情当真,那整个胡罗山都住不下我的夫君们!” 苏晚晚被丹彤逗笑。 见苏晚晚终于松弛,丹彤伸手摘去对方头发上的草屑,长叹口气,“晚晚,你说那李沧明究竟有什么好?穷书生一个,无权无势的,值得你这么惦记。” “他对我好。” 这还是苏晚晚第一次回答她,丹彤听后手中动作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自从她入人界执行任务后,就鲜少留在胡罗山,苏晚晚又从未提过被欺负的事,她便一直以为对方过得很好。 仔细想想,她这个师妹从小很乖,不争不抢,干什么都喜欢躲在角落。 唯一出格的几次,都是因为那帝君的转世。 之前陪梅十方去天庭时,偶然听几位仙人议论,说这位北辰帝君的正缘就是九尾狐。 而恰巧晚晚就是九尾狐。 在人间,她也见过两人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或许,晚晚就是北辰帝君的正缘呢? 若晚晚有个天庭的帝君作为夫君,那在胡罗山,应该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想到此处,丹彤下定决心。 她对苏晚晚道:“晚晚,我带你去找他。” 听到丹彤应允,苏晚晚终于笑起来,她紧紧抱住丹彤:“太好了,谢谢师姐!” 丹彤轻拍着苏晚晚后背,有些无奈:“但我们说好,这次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掉尾巴了。” “好!”苏晚晚满口答应,对丹彤保证,“不掉尾巴!” 华阳派弟子1 两人走到人界入口,才发现这里早就被梅十方布下了符印。 看来师兄是早有准备,担心她们暗度陈仓。 “怪不得这两天没见着人。”丹彤双手抱胸,瞅着阵法翻白眼,“原来留了后手就跑了!” 丹彤捏诀试图冲破阵诀,尝试几次后终于放弃,对苏晚晚摇头,“不行,我修为比师兄低,破不了。” “那怎么办?”苏晚晚着急,“有没有别的进入人界的法子?” 丹彤来回踱步,把玩着头发,思索片刻后打个响指。 显然是有主意了。 “我记起来了!在阿珞姑姑的洞府!” 说罢,她抓起苏晚晚的手,直接朝阿珞姑姑洞府跑去。 没想到在洞府门口瞧见西姨出来,还好丹彤反应的快,拉着苏晚晚躲到石碑后,这才没打上照面。 西姨身后还跟着一人,苏晚晚认出是族内一位教导姑姑。 “丹彤实在是过分,竟把几只幼狐拴在树梢上,等我到的时候,各个都像晒干的肉脯,甚至还有晕过去的。西姨,族长如今不在胡罗山,你是不是该管管这事。” 听见教导姑姑告状,丹彤对着那人背影做个鬼脸。 西姨的音色一如往常的冷清,不疾不徐道:“不管苏晚晚身世如何,她都是那些幼狐的长辈,他们冲撞长辈在先,丹彤教训的并无道理。” “何必扯上苏晚晚,您就是维护丹彤,”那人有些阴阳怪气,“要是换了别人,您还会如此说吗?” 许久,才听到西姨回答:“好,我关丹彤禁闭。那下次天界有毁人姻缘,度化情劫的任务,你去?” “我……我…”那人语塞,最后讪讪道,“其实丹彤就是脾气急了些,也不至于关禁闭吧,您教训几句就是了。” “自从丹彤成年,天界所有的任务,几乎都是她去完成的。如今有苏氏能安然住在胡罗山,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力,而你非但不存感激之心,还在背后中伤她,可还有半分良心!” 苏晚晚见丹彤神色有些难过,伸手紧紧环搂住对方。 丹彤望向她,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可脸色,明显寂寥了。 外面的对话依然在继续。 “我不是担心再出现一个苏眉吗!”教导姑姑着急了,“要不是苏眉,我们也不会被逐出青丘。” 苏眉?苏晚晚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可就是想不起来。 “苏眉?你操好大的心!”听见西姨深吸一口气,“族长三令五申,苏眉当初是执行涂山氏的任务,谁知……” 西姨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语气带着些凌厉。 “总而言之,有苏氏虽被逐出青丘,可苏眉也魂飞魄散,这事就此为止,别再牵连他人了。” 听见西姨离开的脚步声,教导姑姑沉默片刻,而后站在洞府踹了踹石壁。 “切,说得多高大正义,什么不牵连他人,私底下还不是瞧不起苏眉的孩子。” 教导姑姑一边嘟囔一边走,听见人离开后,苏晚晚才望向丹彤,神色间十分担忧。 从刚刚开始,丹彤脸色就一直不好。 “师姐?”苏晚晚凑到丹彤面前,趴在对方手臂上安慰道,“别难过了。” “没事儿,师姐没难过。” 丹彤别开头,害怕苏晚晚看见她流泪后更担心,抬手悄悄把泪抹干净了,才拉着苏晚晚进入洞府。 “之前我有次执行任务,也是人界入口坏了,我记得姑姑让我捏诀跳入她洞府里的清潭,结果转眼就到了人界。” 阿珞姑姑的洞府会有士兵巡查。 两人躲躲藏藏,总算找到丹彤说的清潭。 “晚晚,这清潭连接着人界和妖界。”丹彤开始捏诀,望向苏晚晚,“跟着师姐结符印,千万别错了啊!” “好。” 苏晚晚跟着丹彤变换手势,还差最后一步时,忽然听见脚步声走近。 有人来了! 丹彤收诀,跳入清潭前还催促苏晚晚:“快跳!” 见丹彤消失在潭面上,苏晚晚顿时慌张,眼睛一闭也跳了进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个手印。 感觉坠入无底的悬崖,她有些害怕,喊着:“师姐?师姐,你在哪?” 还是听不见回答,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得睁眼。 一片漆黑。 苏晚晚颤巍巍伸手,发现能看见五指后松口气。 还好,她没瞎。 只是,这是哪? 为什么一直朝下坠,好似没有尽头? 还在纳闷,忽然听见“吼——”的一声,随即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 是妖! 苏晚晚心头一颤,她来到了妖界! 顿时紧张起来,捏诀稳定身形,又左右躲闪避开几波攻击。 好不容易踉跄落在地上,这才有敢望向那闹事的妖兽。 是一只蛇妖。 发现这妖还半蜕着鳞甲,苏晚晚有些奇怪。 蛇妖蜕皮到新生鳞甲这一阶段较为脆弱,本该小心躲在洞中才是,为何拖拉着旧皮也要出来闹事? 是受什么刺激了? 苏晚晚趴在石头后瞅了瞅,最后觉得还是先回人界找师姐要紧,定好方位后朝泾河走去。 泾河分离人妖两界,渡河后便能回到人界。 刚走两步,就被身后涌起的巨大气浪给打翻,她直接被卷起来,‘砰’的撞在旁边石壁上。 落在地上时还有些懵,苏晚晚缓缓回头,想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有几位修仙之人正围攻蛇妖。 他们穿着竹青色的衣服,样式十分统一,出手招式也十分相似。 苏晚晚去过华阳,认出皆是华阳子弟。 听师姐说华阳最是厌恶狐狸,想到这儿,她赶紧爬起来,准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不知那蛇妖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发威后释放的妖力,都精准无误的打向了她。 苏晚晚发觉那蛇妖的意图是想逼出她的内丹,以此来吸引修仙者的火力。 蛇妖的策略是对的,虽然苏晚晚是神兽,可在世人眼中,九尾狐就是妖孽。 苏晚晚自然不会让蛇妖得逞,只是逃亡时又上蹿下跳地躲避,模样着实狼狈,最后一次躲闪不及,小腿一下被击中割伤。 她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回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下裙摆已被血染红,苏晚晚这才疼得倒吸冷气。 望向那发疯的蛇妖,犹豫要不要调动灵剑与对方拼了。 又一拨妖力袭来,苏晚晚捏诀准备调动灵剑自保,可符诀还未成,忽然从上空飞来几把灵剑替她挡住攻击。 随即几位华阳山弟子紧随其后,像是人墙一样挡在她面前,还圈出一个安全区域。 苏晚晚看着中间那人,觉得背影格外熟悉。 “林江、邹杨,你们去帮公孙师兄克制蛇妖!其他人,与我在此布阵!” “是!” 其中两人御剑离开,剩下五人捏诀围着刚刚发话那人结印。 “洞印五门,转烛阳光,秽恶邪祟,束以金关!” 符印结成,数千金线追着蛇妖飞去,互相交错形成一张细密的网,直接从天而降缚住蛇妖。 亲眼看见蛇妖被斩杀,苏晚晚盯着几位修仙者,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她心知这波人若是察觉她的身份,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剑指向自己。 如今她腿受伤了,一时也跑不成,怎么办呢? 正苦恼着,忽然听见一人问她:“妖界险恶,姑娘为何一人?”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既是与她耳鬓厮磨的低语声,也是书房泼墨的吟诗声。 苏晚晚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说话那人。 是李沧明! 她伸手想要抓住对方,却看见对方腰间华阳的玉牌。 像是碰到火般,刺痛她‘唰’的缩回手。 他这一世是修仙者?还是最痛恨狐狸的华阳派弟子! 会接纳她吗?还能成亲吗? 这一世,能在一起吗? 脑袋中全是问题,苏晚晚目光游离,她右手无措地揪着裙子,左手则握成拳头,透露了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赵长明,谢了!”带头打蛇妖的那人赶过来,他双手叉腰,看见苏晚晚后诧异道,“妖界怎么会有人?还是位姑娘家?” 人?苏晚晚呆住。 他们没看出自己狐狸身份? 苏晚晚垂眸,视线无意落在手腕上,瞧见一串东海琉璃珠,这才恍然。 师姐说过,这东海琉璃可障眼她的真身。 怪不得。 赵长明蹲下查看苏晚晚腿上伤势,皱着眉望向公孙,像是征求意见般:“流血太多,伤势严重,得及时医治才行。” 苏晚晚的伤口几乎能看见骨头,可见是生生受下蛇妖的妖力攻击,没有丝毫防备。 见公孙蹲下查看,赵长明凑到公孙面前,低声道:“是普通人,不是巫族。” “行,那就治呗。”公孙清清嗓子,拍了拍赵长明的肩膀,抬头对其他人道,“姑娘一个人挺可怜的,我作为大师兄就做回主,带她一起回人界。也正好彰显我华阳派行侠仗义,扬善除恶。” 得到公孙的同意,赵长明才开始包扎苏晚晚的伤口。 他先是拿着竹镊子夹下伤口上的脏东西,为了转移苏晚晚的注意力,不断问着问题。 “敢问姑娘芳名?” “苏晚晚。” 赵长明心头一跳,动作也跟着顿了顿,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于是继续问:“家在何处?” “江南。”苏晚晚下意识答道,不过半晌才想起那个家被水淹了,于是又添了一句,“不过已经没了。” “父母呢?” “我没父母。” 赵长明拿着酒壶,听见这回答下意识望向苏晚晚,“抱歉,我……” “没事儿。”苏晚晚摇头,她从赵长明脸上瞧见内疚,张口安慰道,“我都习惯了。” 赵长明这才朝伤口倒酒消毒,只是见苏晚晚一动不动,诧异道:“不疼吗?” 按照他的经验,这么大的伤口,就算是修仙弟子,也早就疼地满地打滚儿了。 苏晚晚点头:“疼。” “疼了可以喊出来。”赵长明放下酒壶,对伤口撒上药粉,语气温柔,“不必忍着。” “我不喊,没事儿,我不怕疼的。” 苏晚晚抿紧嘴唇。 从小她就知道,受了伤得忍着。 小时候见别人摔倒哭闹会被长辈抱着哄,于是她故意磕绊在地上,脚掌还被石头划拉了好大一个口子。 她抱着脚在院中哭嚎许久,可来来往往许多人就是无人理会,最后她呆坐在板凳上,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也是这事,她才第一次意识到,族人并不喜欢她。 阿珞姑姑除外,可对方身为族长事务繁忙,总不能事事照看她。 所以,每次受委屈被排挤,实在受不住的话,她就躲在角落偷偷流泪,一个人悄悄难过。 再后来,又受伤的时候,她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她不拍疼,捱过去就好了。 就这样,渐渐地对疼感到麻木,除非看见血流和伤口,她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感的。 赵长明系好了绷带,他听见苏晚晚的回答,心中有些疼惜。 怎么会有人不怕疼,不过是知道无人关心,所以咬牙独自忍下罢了。 他收拾好东西,对苏晚晚伸手,“来,我背你。” 苏晚晚仰头看着赵长明,仿佛看见李沧明朝她伸手,让她过去。 下意识的,她握住了对方的手。 紧紧抱住赵长明的肩膀,苏晚晚埋头靠在对方脖颈处。 夫君,好久不见, 途径山高水长, 是否别来无恙? 华阳派弟子2 苏晚晚跟着赵长明一行,渡过泾河回到人界。 一路上都趴在赵长明后背上,虽然昏昏沉沉的,可心中却很安定。 她发现赵长明身上有种味道,与前几世都一样。 是一种很醇厚的香味,像是墨香,又像檀香,总之很特别。 得知她无家可归,赵长明带着她回到华阳派。 华阳派会收留一些流离失所的人,雇佣他们打扫房间、洗衣做饭或者清扫院落。 苏晚晚伤好后,被分到藏书阁里整理书籍。 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熟人。 变回原形的师姐! 那日她正在整理书册,忽然听见外面议论,说右护法来了。 她从库房出来,手中抱着一摞子书籍,瞧见那人怀中的灵宠后,霎时手劲儿一松,手中的书全散落在地上。 动静儿太大,引起右护法的注意。 右护法抱着丹彤走到苏晚晚面前,手指点点赤狐脑袋,望着苏晚晚似笑非笑:“认识?” 苏晚晚望着赤狐,见对方悄悄朝她摇头,到嘴边的话又吞进去,诚惶诚恐地站在原地。 这时,赵长明挡在她面前。 他朝右护法行礼:“师叔,晚晚她才来华阳,还不懂规矩,一时冲撞了护法,还请您多担待。” 见赵长明为苏晚晚说话,右护法觉得有趣,“你这小子向来懂得明哲保身,难得见你为人出头啊。” 说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苏晚晚,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姑娘没有灵根,肯定入不了我华阳,你要是有什么私心,我劝你早些断了心思。” 赵长明被说的面红耳赤,他只是下意识为苏晚晚解围,像是本能一样就站了出来,并无什么私心,却让右护法产生了误解。 只是对方脾气执拗,向来听不得解释,他只能行礼称是。 见右护法转身离开,赵长明松口气。 却不料对方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斜睥着他,说:“赵长明,虽然你的阵法无人能出其右,可你灵根低微,天资有限,修仙必无所成。我劝你早做打算,不然等到明年长老入门考核,可不像十年前那般,仅用阵法就能撑过去了。” “是。”赵长明行礼,“谢师叔指点。” 目送右护法离开,赵长明蹲下帮苏晚晚拾起书籍。 苏晚晚有些无措,虽然她听不懂右护法说的事情,可能察觉到对方对赵长明的不满。 想起李沧明因她不能科举,她心中祈祷,千万别再因为她,而耽误了大事才好。 苏晚晚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赵长明愣住,侧头望向对方,见苏晚晚惶恐模样,笑着摇头,“没有,你别多想。” 虽然这么说,可苏晚晚明显感觉到,赵长明离开时心事重重。 深夜,她正准备睡下,忽然听见门窗咚咚的声音。 打开窗户,一只赤狐跳进来,随即变成人形。 “师姐!” 苏晚晚不由自主抓住对方手臂,跳着转圈表达兴奋激动之情。 “我个乖乖,你没事就好!” 丹彤一脸庆幸,张臂抱住苏晚晚,长长吁了口气。 心头压着的石头终于消失。 进入人间后,她才发现苏晚晚没跟上,当时着急地朝回赶,却不凑巧遇见了那冤家,结果就被强行带回了华阳。 她一直很担心苏晚晚,如今见人安然无恙,这才算是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师姐,你没事吧?不是说华阳最讨厌狐狸吗,怎么你还待在那个右护法身边啊?” 苏晚晚追着丹彤,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我也不想啊,那人就是个异类,别管他。”丹彤跑到茶桌前,吨吨抱着茶壶豪饮,喝到见底了才放下,抹嘴道,“唉,师姐现在的日子,是生不如死。” “那就逃吧。”苏晚晚提议,“我给你打掩护。” “我倒是想,没用。” 丹彤叹气,捏诀后指着右手腕,蓝紫色的锁链逐渐显形。 “什么啊?”苏晚晚伸手,还没碰到就被丹彤拦住。 “小心受伤!这是缚灵锁。”丹彤抖抖手腕,很是无奈,“被绑上这个,我与他就有了契约关系,莫名其妙变成他的宠物了。” 苏晚晚点头,半刻后又觉得不对,当即问出来:“可是,师姐又不是妖,怎么会被困住啊?” 一般缚灵锁都是针对妖魔的,以他们上古灵兽的血脉,应该不起作用的才对。 “我也奇怪呢。哼!堂堂人界华阳派护法,从哪儿学的阴损之术,竟能困住我这千年灵兽!天皇老子都没这待遇,便宜他了。” 丹彤咬牙切齿,手指戳了戳手腕,好像能把那缚灵锁扣下来似得。 又喝了杯茶,她才想起来正事,笑吟吟望着苏晚晚:“对了,你应该见到赵长明了吧?” 苏晚晚点头,“我不小心去了妖界,是他救了我。” “哇塞,命中注定啊!”丹彤凑上前,见苏晚晚羞红了脸,忍不住打趣,“哎呦,还不好意思了呢。” “没有,就是,”苏晚晚想起白日右护法说的事,上前抓住丹彤的手臂,着急问,“师姐,那右护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说来话长。” 丹彤示意苏晚晚坐下,然后讲起她在华阳听到的消息。 原来赵长明也是孤儿,大雪之日被弃在山牌前。 机缘巧合下被回来长老收养,听说要是再晚一个时辰,可能就冻死了。 赵长明倒是聪明机敏,可惜灵根太废不能入门,每日就做些打水劈叉的活。 直到接触到阵法之术,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甚至在上一届的比试中,以一己之力挑下三位师兄,直接拔得头筹,从此名声大噪。 丹彤解释:“阵法不像剑术,消耗不了多少修为,所以赵长明算是剑走偏锋有了一席之地。” “那怎么能提高修为呢?” 苏晚晚记得右护法专门提起了这事。 “像我们在洪荒界,除了修炼外呢,吃些仙果,喝些仙琼,基本就能长些修为。”丹彤托着下巴,取下头上的银簪挑着灯芯,很是无所谓,“可惜这是凡界,他们提高修为的办法,就是双修。” “双修?”苏晚晚歪头,“什么意思?” “就是与同门结为夫妻,两人修炼同一功法,可以共享修为。” 丹彤说罢,发现苏晚晚笑容消失,就连眸色也黯淡了些,这才意识到不妥当。 她急忙丢下簪子,凑到苏晚晚面前,嘿嘿笑着安慰:“晚晚,你放心,那赵长明都三十多了,他要是有这个心思,早就娶妻了。” 苏晚晚将信将疑:“真的?” 丹彤点头,见把人哄好,可算松口气。 但很快,对方又提了一个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苏晚晚问:“师姐,我能加入华阳派吗?” 丹彤正喝着水,听见这话差点被呛住,随即斩钉截铁道:“绝无这种可能。” 入华阳派需要灵根,以此催动形成灵脉,才能提高修为增长法术,等这些修仙者强到一定地步,就能将灵脉打通。 届时北辰府能分配一两个登仙名额,那就可以直接位列仙班了。 只不过,这样的慧根,人界千年出一个就不错了。 而她与晚晚都是先天灵兽,出生之时周身灵脉便已打通,压根就没那什么灵根,太鸡肋。 因此,在华阳派的眼中,她们就是废物一个。 听丹彤解释完,苏晚晚奇怪:“师姐,你怎么对华阳派这么熟悉啊?” 其实,自从上次丹彤带她进入禁地,她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了。 只见丹彤摸摸鼻子,神色有些尴尬,“就,经历得多见识多呗。” 苏晚晚对这回答并不在意,只是忽然想起一事。 之前她们从西姨口中听到‘苏眉’名字,总是觉得熟悉,可当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直到回到华阳派,她才有了印象。 记得禁地玉室的那幅画,其中女子就叫苏眉。 “哎呦!” 丹彤忽然握着手腕哀嚎一声,苏晚晚慌张站起,“怎么了,师姐?” “那鬼人又使坏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丹彤变回赤狐模样,离开前嘱咐苏晚晚,“别担心我,在遇见就装作不认识我啊!” 苏晚晚点头,看对方消失在屋檐上,这才关上窗户。 她坐在床边,开始琢磨起赵长明的事。 听那右护法的意思,提高修为是赵长明迫在眉睫的事。 那要如何,才能在不加入华阳的情况下,与对方结为夫妻呢? 思来想去没个主意,苏晚晚叹气。 唉,好难。 她后仰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床头烛火闪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三个月过去,还是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倒是赵长明成了藏书阁的常客。 苏晚晚有时会做些点心拿给对方,一日,见桃花酥只被咬了一口,她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啊?” 以为是她做的不好吃,便拿起被咬过的那块尝了尝。 不对啊,味道没错啊。 赵长明放下手中的书,笑道:“谢谢晚晚,只是我不喜吃甜。” 不喜吃甜?! 怎么可能,当初李沧明还与她争同一笼甜糕呢! 还有李茗,每次回府都会买许多甜食。 怎么可能会不喜甜呢? 可能苏晚晚的神色过于震惊,倒是让赵长明有些不知所措。 他解释:“每个人味觉不同,有人喜甜,有人喜辣,而我口味清淡,不喜这些。” 苏晚晚回过神,微微点头:“哦,好,知道了。” 说罢,她顺手那收走那盘桃花酥,离开房间后,透过窗户悄悄望着赵长明。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失落。 她好像,不认识这人了。 甚至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她夫君的转世。 不然的话,为何他与李沧明和李茗的口味,相差如此大。 华阳派弟子3 深冬,华阳山到处银装素裹。 苏晚晚已经待在华阳派大半年了,在这期间,她发现赵长明没什么朋友,唯一可能有些交情的,就是上次妖界遇到的公孙师兄。 公孙师兄有一妹妹,听说前几年才拜入华阳派,是很少见的双灵根,而且资质上乘。 这日,他们三人在藏书阁院中切磋,苏晚晚想起赵长明喜欢她煮的归雪茶,便进屋去拿茶具。 再回到院子,发现只剩下公孙一人。 “赵大哥呢?”苏晚晚准备去找,却被公孙拦住。 公孙嬉笑着:“哎呦,别理他们。” 他们?苏晚晚心中有些不适,可公孙拦着她,只能坐下开始沏茶。 好在她听觉敏锐,很快就察觉到后院动静。 先是赵长明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奈。 “公孙姑娘,你冷静些。” “我如何冷静?”公孙姑娘语气歇斯底里,“赵大哥,我从小就喜欢你,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明白。你娶不娶我,今天我要一个准话!” 砰——, 苏晚晚摔碎了茶具,她慌张蹲下收拾,手指却被碎片边角割破。 她呆住,看血滴落在雪中洇出花的形状,。 因为过于在意赵长明的答案,没发现自己一直捏着碎片。 等了许久, 终于听见赵长明的回答。 “公孙姑娘,承蒙错爱,在下……抱歉。” 听见这个答案,苏晚晚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指都被碎片刺了进去。 只是她不觉得疼,拔出碎片后,低头继续收拾碎片。 “你拒绝了我?”公孙姑娘显然不可置信,半晌她提高了声音,“是不是因为那苏晚晚,当初你一路背着她回华阳,是不是那时动了心思?” 听到提起她,苏晚晚手中动作停下。 她也想知道答案。 拒绝公孙姑娘,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我对晚晚,”赵长明顿了顿,“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收拾好的碎片再次落地,苏晚晚看着手上划开的伤口,忽然觉得很疼。 比她中剑死去的时候,还疼。 比喝毒药死去的时候,还疼。 就连心口,也是一抽一抽的,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晚晚姑娘?”公孙见苏晚晚一直蹲着,想问发生了何事,只是还不等问出口,就见自家妹妹捂着脸哭着跑出来,“小妹?小妹!” 公孙慌忙追出去,不一会儿,赵长明也出来了。 他瞧见苏晚晚手上伤口,急忙上前查看,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晚晚望着赵长明,对方这是关心她吗? 所以,刚刚的话,是不是骗人的? 想到这儿,她反手抓住对方袖口,盯着赵长明,生怕错过对方一个表情。 她噙着泪,说话也带着鼻音。 “沧明,你不要我了吗?” 她一直记得,李沧明最喜欢她唤他沧明,而非夫君。 许久等不到赵长明的回答,苏晚晚心知得不到答案,终于放开对方。 她想睡一觉,想见李沧明。 站起来时还有些头晕,以为要摔倒时被赵长明扶住,苏晚晚置气般用力推开对方。 失魂落魄走回屋,关上房门后缓缓坐在地上,渐渐缩成一团。 听见赵长明收拾茶具的声音,她掩面抽泣起来。 她很久没哭了。 本来以为,这次也能克制住的。 可偏偏,好像什么都不听话了,眼泪不听话,嘴巴不听话,就连心也不听话。 “晚晚。” 听见赵长明在门外唤她,苏晚晚吸了吸鼻子。 “什么事?” “开门,你受伤了,我给你擦药。” “不用,你走!” 苏晚晚拒绝,却不料下一刻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 见苏晚晚神色诧异,赵长明浅笑解释:“华阳派弟子,多少会些穿墙术法。” 说罢,他发现苏晚晚躺在地上,又皱眉道:“地上凉,起来。” 苏晚晚呆住,她忽然意识到,赵长明与李沧明何处不同了。 李沧明从不会直接站在她对立面,就算觉得她不对,也会温柔地引导教导她。 而赵长明十分坦诚,做事也非常直接,只按自己的想法,从不在意她的态度。 就拿这事,若她这么说,李沧明定会坐在外面陪着她,说些有趣的事情,等她情绪平复了再进来。 赵长明,还是李沧明吗? 她忽然非常疑惑。 在赵长明抓住她的手后,苏晚晚慌忙甩开,整个人缩在角落,几乎脱口问道:“你是谁?” 赵长明看见苏晚晚脸上的泪痕,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作痛,他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几次被躲开后,叹气道:“晚晚,我是赵长明,你乖点儿,伤口不包扎会溃烂的。” 说着,他捏住苏晚晚手腕,见对方还挣脱,只能使了点儿劲儿,这才按住人。 苏晚晚忍着泪:“疼!” “我知道,一会儿就不疼了。”赵长明不为所动,他拿出药粉涂在苏晚晚伤口上,抬眼瞧见对方委屈的模样,噗嗤笑出声,“还真是个小丫头。” 语气带着些宠溺,只是两人都未发觉。 苏晚晚想起李沧明也曾这么叫过她,一时眼眶又红了起来。 赵长明握住苏晚晚指尖,见对方隐忍模样,忍不住开口:“晚晚,我说过,你要是觉得疼,可以吼出来,不必忍着。” 苏晚晚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地板,不想望赵长明。 “我也是孤儿,我明白你之所以拼命忍着,是因为没人会在乎,而不是真的不难受。” 赵长明伸手想要擦去苏晚晚脸上挂着的泪珠,却被对方侧头避开,右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发现对方躲避,他心中有些失落。 最后只能握住苏晚晚的手,半是保证半是承诺道,“晚晚,从今以后,你有我。” 苏晚晚呆住,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终于望向赵长明。 “是我把你从妖界背回人间,又从人间带到华阳山。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照看你一辈子。”赵长明既诚恳又认真,“晚晚,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是,我会把你当妹妹般关心,一辈子对你好。” 当妹妹一般关心?一辈子对她好? 那是不是,也能互相陪伴彼此一生? 苏晚晚觉得也不错。 于是晚上,在丹彤来看她的时候,她一五一十的将这事说出来,并打算放弃嫁给赵长明了。 丹彤正喝着茶,听见苏晚晚的决定后,差点全喷出来。 她抹着嘴吼道:“我去!都要照顾你一辈子了!这叫没有男女之情!他脑子有病吧?!” 说罢,想起刚刚苏晚晚也是附和赞同的神态,顿时觉得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盯着苏晚晚,一字一句的问:“苏晚晚,你别告诉我,你没有丝毫介意啊?” 苏晚晚摇头,“我不介意。” 啊?! 丹彤眼珠几乎瞪出来,她‘咚’的放下茶杯,脸上表情异彩纷呈。 这算什么? 前世夫妻此生终成兄妹?! 太不靠谱了! 苏晚晚却不觉得奇怪,就像之前师兄昏迷,她和丹彤也做好照顾对方下半生的打算。 但很明显,不管是她,还是丹彤,对梅十方都绝对没有什么想法的。 “那样不一,呸!”丹彤气的嘴瓢了,“那不一样,你喜欢梅十方的身体吗?” 苏晚晚小脸一红,低头道:“师姐,你瞎说什么呢?” “那就是不喜欢。那李沧明呢?”丹彤见苏晚晚不回答,嗤笑一声,“当初谁和我炫耀圆房之事的?!” “师姐!”苏晚晚急忙上去捂住对方的嘴,面红耳赤道,“别乱说。” “看,很清楚嘛!”丹彤扒开苏晚晚受伤的手,很是慎重地问苏晚晚,“告诉师姐实话,你对赵长明,有没有那种想法?” 苏晚晚不解,什么想法? 丹彤扶额:“圆房!” 苏晚晚呆住。 圆房?还没成亲呢,怎么能想那事! 想到这儿,她急忙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竟是这个回答,丹彤纳闷地打量苏晚晚,以她对苏晚晚的了解,这反应绝对没有撒谎。 那就奇了怪。 顿时有些心塞,她问:“那你一直追着他,为什么呀?” 苏晚晚很老实:“我答应了沧明,要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丹彤深吸一口气,定睛看着苏晚晚:“你喜欢李沧明?” 苏晚晚点头。 “那赵长明呢?” “应该……也喜欢吧。” 苏晚晚仔细想了想,她对李沧明更熟悉些,可是若说情感,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有时会怀疑,可目前为止,她仍然认为,赵长明就是李沧明,只不过是忘记了她而已。 “苏晚晚,喜欢一个人呢,分两个层面。”丹彤决定给苏晚晚上课,不能任由对方稀里糊涂下去了,“精神上没他不行,身体上非他不可,二者不能缺一!” 说罢,她拍拍桌子,对苏晚晚道:“再想想,你对李沧明和赵长明,有没有到这程度?” 苏晚晚仔细回想了下。 精神上,好像不管李沧明和赵长明,她都不喜对方与其他女子在一起。 李沧明说过,这中独占的心思,就叫喜欢。 至于身体,赵长明她不知道,同为女子的李茗被她躲了过去,只经历过李沧明,对方一直很迫切,而她好像就是顺从着,并不在意这事儿。 这么说的话,那就达不到师姐说的标准了。 想到这儿,她惭愧的低下头,“没有。” “你?!” 丹彤无语了,她还以为苏晚晚对那帝君多么深情不渝,感情全是因为信守承诺的好人品。 当初她冒着被梅十方修理的风险,把人偷偷从胡罗山带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嘚嘚嘚,”丹彤大手一挥,举着茶杯对苏晚晚敬道,“二位以后如何相处,兄妹也好,叔侄也罢,就算最后是祖孙,我也绝不插手了。晚晚呐,师姐年龄大了,受不了折腾了,你们两个自个儿搭戏吧,我实在是疲了。” 苏晚晚听出丹彤语气中的无奈,她晃了晃对方胳膊,笑道:“师姐,你想,其实这样也挺好。就算不是夫妻,他也会对我好,我们也能相守一辈子啊。” 丹彤望着苏晚晚苦笑,心道这孩子还是没开窍。 不过也好,以她的火眼金睛,看得出赵长明是喜欢晚晚而不自知的。 等对方反应过来,晚晚这个死脑筋又非要给人当妹妹,到时候也够那小子头疼了。 又是一出好戏啊,丹彤转着酒杯,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甚至打起主意,决定亲自下场掺和一脚。 这样看戏,才能痛快尽兴。 ※※※※※※※※※※※※※※※※※※※※ 作者君冒泡,感谢sailor ding的地雷,周六加更。 华阳派弟子4 春节将至,华阳派许多弟子都已归家,苏晚晚明显感觉到来藏书阁的人越发少了。 这日,她踩着木梯整理书册,忽然跑进来一人,看见她后招手道:“晚晚!” 苏晚晚望向来人,手中放书的动作一滞。 竟是丹彤。 不过,却是一身男装。 “师姐?”她急忙扶着梯子下来,跑到丹彤面前打量,“你怎么这幅打扮啊?” “哎呀,那老不死的闭关了,虽然他给我下咒不能离开华阳山,但华阳派内,我还是能横着走的。” 丹彤取下别在腰间的扇子,在指尖转了转道:“这是我专门偷得,前朝的檀香扇。” 说罢,她‘啪’的打开,望着苏晚晚挑眉,“怎么样?有没有玉树临风的模样?” “玉树临风?” 苏晚晚望着那张过于明艳的脸,抿嘴摇头。 没从苏晚晚那儿得到肯定,丹彤也不介意,反正她只是想逗下赵长明。 正巧,她呆了一会儿,就感知到赵长明的气息,应该已经进入了藏书阁的院子。 “晚晚!我给你带了些果子。” 听见赵长明的声音,丹彤挑眉,拿着扇子敲敲额头,心中有了主意。 见苏晚晚忙不迭地要跑出去,利落伸手拉住对方。 “师姐?” 苏晚晚不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丹彤逼到书架下,实在不明白对方此举何意,她歪头困扰的望着师姐。 丹彤‘唰’的打开扇子,清清嗓子:“晚晚,叫我施公子。” “施公子?”苏晚晚噗嗤笑出声,她心知以丹彤爱玩闹的性子,定是想到了什么鬼灵精怪的点子,“师姐,你在干什么呢?大冬天的别扇了,怪冷的。” “哎呀?”丹彤合上扇子,挑起苏晚晚的下巴,动作神情皆是十分轻浮,“晚晚,我喜欢你。” “好啦,我也喜欢你!”苏晚拍拍丹彤肩膀示意对方让开,可对方忽然偷偷挠她痒痒,顿时忍不住抱作一团,她被逗得咯咯笑,“别闹了。” 啪嗒——,门口传来异响。 苏晚晚和丹彤回头,只看见散落一地的果子。 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人。 “赵长明?” 苏晚晚推开丹彤,朝院中跑去。 除了银装素裹的景致,没有瞧见有人的身影。 丹彤偷笑上前,顺便弯腰拾了个山果,咬了一口满嘴清甜,她勾住苏晚晚胳膊,朝门口努嘴:“估计有事走了吧,修仙的不都这样吗,随叫随走。” “也对,他们很忙的。” 苏晚晚心中虽然失落,可觉得师姐说没错,她从屋里拿了个竹筐,蹲下拾捡地上的果子。 丹彤看似无意走到屋檐下,挡住了苏晚晚的视野。 她偷偷打量着雪地上的脚印,来时的间距规整,离开时步形散乱。 有意思,丹彤勾起嘴角,面露戏谑之色。 如此慌不择路跑走,还说对晚晚没有其他心思。 若是没有,真的是兄妹之情,那见她与晚晚推搡,该是上前呵止才对。 能踉跄而逃,只不过是不知以何种立场应对罢了。 她喀嚓咬了最后一口,随手把果核给丢出去。 哼,她可是千年的狐狸,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对苏晚晚可以,但对她没用! 当妹妹? 走着瞧呗,看最后谁是弟弟! 从那日后,丹彤便在藏书阁住下了。 偶尔帮忙收拾书柜,也不常按时吃饭,更多的时间,就是躲在屋檐下,随手拿本书盖住脸,呼呼大睡。 苏晚晚很心疼丹彤。 她能感应到,自从师姐被缚灵锁拴住,就像是没有笔的文人,丢失武器的将军,犹如困兽心气,快被消磨没了。 过了半个月,赵长明忽然赶来。 他拿着剑,衣服上还沾着血,默默站在院子里。 “赵大哥?” 苏晚晚瞧见人后,奇怪对方为何不进屋。 那天下着大雪,她撑伞走到对方面前:“外面太冷了,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赵长明避开苏晚晚动作,他抬眼看着对方,平缓地陈述:“我砍杀了一只妖兽。” 见赵长明躲避,苏晚晚讪讪放下手,也瞧见对方衣服上的血污,顿时担心道,“你受伤了?” “没有。”赵长明垂眸,脑中又想起半个月前的一幕,“只是心里难受。” 没受伤难受什么? 苏晚晚不明白,只是还不等她问,就听见师姐的声音。 “晚晚,这位是?” 苏晚晚转身,看见一身男装的丹彤走出来。 大雪天的摇着扇子,看着十分的…做作。 丹彤其实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赵长明躲躲藏藏的说话方式,这才忍不住出来。 她手握玉扇,走到苏晚晚身边,随意地指了指赵长明,笑道:“晚晚,介绍一下。” 介绍?苏晚晚纳闷望着丹彤,师姐不是认识赵长明吗? 正想着,就听赵长明道:“华阳派,赵长明,敢问阁下是?” “苏晚晚青梅竹马,施丹彤。” 说罢,丹彤很是熟稔地搂住苏晚晚。 苏晚晚望向丹彤,她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却不明白何处出了差错。 赵长明同样盯着丹彤,心中极为不悦,却也不能表露什么。 “对了!”丹彤拿扇子拍拍脑袋,看上去恍然大悟,“听我家晚晚说,之前是你救了她,我要谢谢你!” 说着,丹彤很认真地对赵长明鞠了个躬。 “你家晚晚?”赵长明提高了音调,望着丹彤冷笑,“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丹彤故作惊讶,她十分深情地看着苏晚晚,“我对晚晚早就倾心,晚晚也答应我,明天就随我离开华阳派,一起浪迹天涯海角。” 什么?!苏晚晚倒吸一口冷气,她直愣愣地看向丹彤,却被对方偷偷踩了一脚。 “是吗?”赵长明竟笑出来,他望向苏晚晚,“这位施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苏晚晚不知如何回答,她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 而且看师姐的意思,好像还不许她反驳。 两边为难,只能低头绞手,躲避对方的目光。 见苏晚晚沉默,赵长明以为这是默认,他朝后退了一步,自嘲笑着:“挺好。” “可不是嘛?”丹彤大喇喇地勾着苏晚晚脖子,对赵长明扬眉道,“听晚晚说你们亲如兄妹,等我们结亲那日,定会请大舅子前来喝上一杯。” 赵长明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看向苏晚晚,语气变得急切:“晚晚,你喜欢他吗?” “赵大哥,你听我说,我……” 说到一半,苏晚晚便感觉到师姐在揪自己的胳膊,只能把解释的话吞下去。 赵长明还欲说什么,山头忽然传来雷声。 “莲池召集令?”赵长明意识到禁地出了问题,他指了指丹彤,扭头对苏晚晚嘱咐,“晚晚,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先别跟他走!我有话对你说。” 说罢,便御剑离开了。 紧接着,华阳山到处都闪过剑气,皆是朝山顶赶去。 苏晚晚看着满天流星般的场景,有些担心,“不会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儿,好歹是华阳派,再怎么不入流也有天帝设下的剑阵抵着。”丹彤很是无所谓,她拉着苏晚晚进屋,倒了杯水润口。 “天帝?”苏晚晚好奇,“禁地是先帝设的?!” “确切的说,是现在天帝的爹!”丹彤抬手指了指天,“已经归墟的那位。” “那肯定很厉害了。”苏晚晚认为赵长明不会有事,这才稍微放心,只是又想起丹彤说要带她离开,当即就问是不是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丹彤放下茶杯,勾住苏晚晚手腕上的东海琉璃,“就算有这东西障眼真身,可你毕竟是狐狸,万一被发现身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你怎么留在这儿了?”苏晚晚不情愿,“我不想走。” “我?要不是那老不死的使诈,我早就溜之大吉了。”丹彤敲敲苏晚晚脑袋,“别以为那些修仙弟子都是好人,若是知道你是狐狸,比坏人可狠多了。” “那……”苏晚晚找不到借口,忽然想起赵长明的话,扯扯丹彤袖口请求,“师姐,我能再待几天,见到赵长明了再走吗?” “可以啊。”丹彤打了个哈欠,她趴在软塌上,“明年比试大会前,也就是华阳掌门出关的时候,在那之前我们离开就行。” 明年比试大会?苏晚晚算了下日子,不到半年的时间。 有点儿短啊,她托腮叹气。 可也只能如此了,实在不行就在山下买个院子,说不定还能与赵长明见面。 想起还有一沓书没收拾,苏晚晚抱起那叠书朝书架走去。 忽然觉得心头一疼,手中的书册散落在地,她疼的当即缩成一团。 是师兄出事了! 苏晚晚感应到梅十方的呼救。 同时,丹彤翻身蹦到苏晚晚面前,“晚晚,你也感应到了,是不是?!” 两人皆伸出右手,手心显现出狐族印记。 是魅狐的形状。 三界中魅狐不多,如今还有心气到处跑的,就梅十方一只而已。 “定是遇到了难处,不然不会刨心头血向同类求救。” 说罢,丹彤捏诀算梅十方的范围,发现人在禁地后,忍不住皱眉,“怎么又去了禁地?不行,我得去找他。” 说罢,丹彤起身朝外跑去。 苏晚晚也追上去,“师姐,等等我!” 两人走到一半,却发现师兄瞬间从禁地逃脱,又跑到后山了。 只是手心的印记消失,不能再凭踪迹找人,苏晚晚和丹彤找了一夜,终于在天色发白之际,从一草垛中寻到了气息奄奄的梅十方。 “真能折腾!才治好又变成这个鬼样子!” 丹彤嘴上数落着,可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她扶起梅十方,捏诀为对方渡去灵力。 偶尔传来华阳弟子零碎的脚步声,丹彤尝试凝诀后不得不收回灵力,泄气道:“不行,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不然我老是打断输送的灵力,对师兄的伤势恢复也不好。” “好。”苏晚晚扶住梅十方,“那我们去哪儿?” 正说着,山头忽然冒出一道光线,接着一道巨大的结界罩住了华阳山,随即又有许多剑光从禁地飞出。 “他们封印了整个华阳山。”丹彤推断:“看来没找到人,应该是要搜山了。” “是找师兄吗?那怎么办?躲起来吗?”苏晚晚有些着急,“师兄被逮住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 丹彤盯着结界,心知以她的修为,不是闯不出去,只是带着毫无意识的梅十方,很难没有动静。 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她下定决心,对苏晚晚道:“晚晚,我们回藏书阁。” 苏晚晚惊住:“藏书阁?那可是华阳派啊!我们带着师兄怎么进去?” “没事儿。”丹彤深吸一口气,她背起梅十方,“没人比我更熟华阳山,走。” 华阳派弟子5 丹彤果然找到一条隐蔽小路,两人快要走到山门,忽然听见脚步声,约莫十几人。 “我去,好高的修为。”丹彤感应到一股灵压,她估摸着能与对方勉强打个平手,可若护住重伤的梅十方,那就很难说了。 于是她对苏晚晚道:“晚晚,我带师兄从别处走,你帮忙拖住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就好。” 苏晚晚没有经验,着急问:“怎么拖啊?” “你在藏书阁帮忙,他们认识你应该不会怀疑。唉,实在不行,你就,”丹彤顿了顿,但还是说了出来,“你就说你认识赵长明,对了,别朝山上走,下山去!” “好。”苏晚晚记下,见丹彤与梅十方化为狐形离开,这才转身朝山下走。 果然走了两步,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姑娘,留步!” 苏晚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竟有数十人。 她这才想起,修仙之人大多步子轻,而且达到一定修为后,是听不见脚步的。 因为紧张,她拽着衣袖,结结巴巴问道:“找,找我?” 一人上前,抬剑指着苏晚晚:“这天色还未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剑刃冒着寒光,苏晚晚感受到杀气,一时有些腿软。 “我……我……” 她结结巴巴,反而忘记该说什么。 正手足无措时,听见有人高声道:“禀告溪风长老,她是藏书阁帮忙的小丫头,应与禁地被袭之事无关。” 苏晚晚顺着来声望向人群,见赵长明走出来,对方站到她身前,弯腰朝中间那男子行礼。 心中这才安定了些,她看着赵长明的背影,莫名感到踏实。 “既然是藏书阁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刚刚发话那男子还未放下剑,怀疑地打量苏晚晚,“也太凑巧了些。” “昨夜与我发生争执,她置气说今天要离开。”赵长明转身望向苏晚晚,“对吗?” 苏晚晚下意识点头。 昨天晚上,师姐确实说要带她走。 “晋冉,放下剑。” 之前咄咄逼人的男子听见这话迅速收剑,很是恭敬的退到一边。 苏晚晚看向说话那人,那人一袭白衣,头上发冠镶嵌着华阳派特有的玉石,应该就是赵长明口中的溪风长老。 溪风走到苏晚晚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姑娘看着眼熟,我们是否见过?” 苏晚晚呆住,见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急忙摇头。 这长老眼角有滴泪痣,长相又颇为脱俗,要是她认识这人,肯定不会忘记。 所以她确定,从未见过这溪风长老。 “姑娘再好好想想?”溪风视线落在苏晚晚手腕上的琉璃珠,心中已经了然,“大约一百多年前,在某个小村庄,姑娘被指认为狐狸精。” 被认为狐狸精? 苏晚晚想起来了,那时李沧明带着她回老家,她被对方堂妹拉到一修仙者身前,非要说她是狐狸精。 虽然现在她已经明白,这狐狸精与她认为的不同,可心中还是一惊,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 难道说,这溪风长老,就是当初那修仙人士?! 溪风瞧出苏晚晚认出了他,继续笑道:“我那时修为尚浅,不知天下多的是遮掩真身的宝物。” 这话引起一片哗然,苏晚晚明显感觉不适,忽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她想落荒而逃。 她手指轻颤,直到被一人拉住。 赵长明望向溪风,已没刚刚尊敬的神态,甚至嗤笑道:“长老说话好轻巧,三言两语间,就置一弱女子于千夫所指之地。” 溪风望着赵长明,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维护她。” “不是维护,是说真话。”赵长明振振有词,“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又何其多。还记得上次比试大会,长老也说过与我似曾相识,那是不是,我也是妖呢?” 面对赵长明的逼问,溪风没有理会他,反而问苏晚晚:“这一幕,你熟吗?” “我……” 苏晚晚不知如何回答,她忽然觉得很内疚,愧对如此维护她的赵长明,还有李沧明。 “那就与我去趟禁地如何,莲池倒影中皆为真身。”溪风望向苏晚晚,笑中藏刀,“你可敢?” 众人望向苏晚晚,就连赵长明也在等苏晚晚的回答。 苏晚晚望了望赵长明。 她想,若知道她是狐狸,对方还会如此护着她吗? 还是说,会如师姐所言那般,对她刀剑相向。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且还要给师姐争取时间,想到这儿,苏晚晚点头答应:“好,我跟你去。” 她记得莲池在山顶,等她到的时候,师姐应该已经带着师兄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华阳山顶,莲池禁地。 三步一人,十步一哨,比上次来的时候要森严许多。 水榭一半被毁,那棋盘也从中间被劈开,只剩下一半还挂在桌子上。 苏晚晚看着一地狼藉,好奇是谁干的。 难道是师兄? 但很快即打消这个念头,师兄上次还被境地剑阵困住,怎么可能忽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绝不会是师兄。 苏晚晚正想着,那溪风长老已经捏诀,莲池腾起无数水滴,在空中悬浮融合,最后凝聚成一人高的水镜。 溪风长老望向苏晚晚,淡淡道:“过来。” 苏晚晚看着水镜,踌躇不决。 赵长明上前拉住她,道:“我陪你去,别怕。” 两人站在水镜前,水镜光华毕显,而后映照出两人模样。 出乎意料,水镜中,赵长明一身战袍,苏晚晚认出,就是那位被她推入血河倒霉帝君的穿着。 而她,什么都没变,依旧是人形模样。 溪风长老皱眉,驱使水镜上前。 水镜瞬移至苏晚晚身前,仅有一尺的距离。 可镜中,苏晚晚还是苏晚晚。 “这?”溪风长老并不诧异赵长明的打扮,只是不可置信望向苏晚晚,“难道你是……” “溪风长老!”赵长明打断溪风,“这水镜中的真形,足以证明晚晚就是人,众目睽睽下,长老难道要颠倒黑白不成?” 溪风忽略赵长明,径直走到苏晚晚处,整个人不如之前淡然,反而有些急迫:“你的生辰八字是何时?” 忽然被问到生辰,苏晚晚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溪风着急了,态度也有些咄咄逼人,“生辰之时可定一生的命数,你母亲就如此忽视?” “我母亲生我那日便去了,照养我的姑姑说,秋风瑟瑟树叶落尽的那日,便是我的生辰。” “你母亲……去世了?”溪风踉跄一步,随即苦笑,“怪不得他们都没回来,你父亲可还好?” 苏晚晚终于抬头望向溪风,一字一句:“我没有父亲。” 一千多年了,她从未见过所谓父亲。 也不知对方是何模样。 若说小时候,她也会蹲在阿珞姑姑房间,想着父亲会不会来寻她回去。 盼了几百年,也明白了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也懂得了,她是有苏氏的狐狸。 只是有苏氏的狐狸。 溪风愣住,半晌抬手收回水镜,心道天意弄人。 或许那人根本不知道苏眉为他留下了血脉。 不然,以对方的脾性,是绝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不过幸好,让他侥幸碰上苏晚晚,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 他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这孩子,安然无忧的度过此生。 目前来看,这孩子是有几分惧怕他的。 溪风垂眸看着一池莲花,背对苏晚晚道:“你走吧。” 走?苏晚晚指了指自己,难道这就放过她了。 “谢溪风长老。”赵长明懂得见好就收,他弯腰行礼,而后拉着苏晚晚朝藏书阁走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只听见脚底的踏雪声。 终于走到藏书阁,赵长明停下,他扭头望着苏晚晚,问:“你那青梅竹马呢?” 青梅竹马? 苏晚晚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师姐。 “她去……”她刚一开口,就被赵长明打断。 “若他还在华阳,麻烦你转告他,华阳藏书阁不留外人,若我下次见他,定会送他离开。” 苏晚晚愣住,半晌才点头道好。 看来师姐和师兄最近不能离开藏书阁半步了。 免得被瞧见,就被人赶走。 苏晚晚准备进入院子,却又被赵长明拉住,她望向对方,有些不解。 “你,你与他…婚约……” 赵长明结结巴巴,苏晚晚终于不忍心继续骗对方,摇头道:“他这个人喜欢玩笑,这都是胡诌的,你别信。” “真的?”赵长明愣住,半晌才再次追问,“你们没有婚约?” “没有。”苏晚晚低头浅笑,忽然想起李沧明的话,不由自主说出口,“嫁人得两情相悦才可以,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定下呢。” “对,不能随便。”赵长明明显松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他对苏晚晚道,“华阳山这几天肯定忙,你别再乱跑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嗯。” 见苏晚晚答应,赵长明这才松口气,御剑朝禁地飞去。 苏晚晚回到藏书阁,刚进去就看见倒地的丹彤,对方手心中全是咳出的黑血。 “师姐!”她急忙上去扶住对方,着急道,“这是怎么了,连你也受伤了?!” 丹彤撑着手肘坐起来,看着梅十方叹气:“师兄灵脉逆转,我想要引他入定,却被反噬了。” “为什么会这样?”苏晚晚给丹彤倒茶,“师兄情况很危急吗?” 丹彤摇头,“我探查过了,没有伤到根本。” 半晌又觉得不对劲,她接过苏晚晚递来的茶杯,神色颇为不解,转着杯子道:“可是,这次灵力波动比上次闹得动静还大,可他连内伤都没有,只是伤到了外皮,不可能啊?!” 丹彤说的没错,而且若不是到了危急时刻,梅十方绝对不会取心头血求救的。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华阳派弟子6 那就是师兄确实受伤严重,而且在她们找到人前,已经被人治好了。 这就奇怪了。 他们师兄妹三人,认识的人中,没有道行如此高深的仙家。 更何况在那么短的时间,不仅把人救出禁地,还给师兄疗好了伤,从中也能窥见其修为深厚。 如此出类拔萃,绝不是他们这种水平能接触的。 会是哪位高人相助呢? 丹彤正苦思的时候,听苏晚晚说起禁地被毁,当即确定自己之前推测的都是真的。 确实有高人相助。 只是,她更担心苏晚晚的安危,拉着人上下打量,“你去了禁地?晚晚,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那水镜里没我的真身。”苏晚晚嘿嘿笑着坐在丹彤身边,“只是没想到,当初与夫君偶然遇见的一个修仙人士,如今竟成了华阳派的长老。” 丹彤这才松口气,她放下茶杯,拍拍苏晚晚肩膀,道:“知道师姐我为什么那么,那么,那么讨厌华阳派吗?” 苏晚晚摇头,她不知道,但能瞧出对方对华阳派的感情很复杂,所以一直也不敢问。 丹彤叹气说出原委:“他们修仙,大都比常人多活百年,若是不巧遇上,哪怕第一次能蒙混过去,等再遇见的时候,就铁定知道你不是人。要是我们再施展些法术,马上就会被扣上巫族的帽子,唉。” “巫族?”苏晚晚望向丹彤,“我看神史上说,几万年前巫祖之乱,他们已经被天庭杀绝了呀。” “你说的是先天巫祖一脉,他们华阳派恨的,是修习巫祖之术的。”丹彤见苏晚晚还是不懂,打了个比方,“就好比我们这些灵狐,与凡间那些专门勾魂摄魄的狐狸之间的区别。” 听丹彤这么比喻,苏晚晚明白了。 “师姐,那他们为什么恨巫族啊?” 她还记得,当初在妖族初遇赵长明,对方先是排除了她巫族的身份,才决定医治她的。 丹彤叹气,拿起茶壶续了杯水,饮尽后才道:“说来话长,我听说华阳派成立好像和伏羲族有些关系,当初巫祖之乱,天庭还没这么多仙家,危机之时,天帝求助洪荒界上古一脉,是伏羲族带领几大上古氏族出手平定的。” 这是一段相当久远的往事,久远到,神史上仅一句就带过了。 书中说,巫祖之乱,神之隐也。巫祖之灭,魔生仙起,上古终也。 听说,那场大战折戟了太多上古神祗,许多活下来的神明也多数隐退。 而战后,虽然已经没有了巫族,可魔却凭空出世,天庭为了压制魔界,不得不剔除先天仙脉的要求,三界之中广封仙家。 只要修成仙脉,人可成仙,灵兽可成仙。 甚至妖若投诚向善,也可成仙。 成仙之途,比以往容易了百万倍,而天庭的人,也忽然多了数百倍。 这就意味着,以血脉为尊的上古时代,以伏羲族统领的上古一脉,终结了。 洪荒界渐渐落寞,昆仑日渐式微,天庭地位在三界中,再无能与其制衡的势力。 苏晚晚听丹彤讲述着这些往事,也跟着感叹世事无常,只是毕竟年代久远,还是如同听故事般,并未有什么体会。 过了几日,梅十方终于恢复意识。 “师兄!”苏晚晚见梅十方要起来,急忙按住对方,“师兄,你割了心头血,还是躺着好的快。” 丹彤凑上来,见梅十方神色尚可,稍稍松口气。 她抬手戳了戳梅十方额头,恨对方不长记性:“你又去华阳禁地干什么啊?!” 梅十方看见苏晚晚后很诧异,还没开口就听见丹彤的质问,顿时心中明白,定是丹彤带晚晚出来的。 只是为了防止丹彤心软,当初他下的符诀,明明也能克住丹彤啊。 怎么会毫无作用呢? 想到这儿,他皱眉盯着丹彤:“你们怎么出来的?” 丹彤得意的拍拍胸口:“想不到吧,就不告诉你,哼!” 梅十方倒吸冷气,抬手指着丹彤,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胡闹。” “我胡闹?比得上你吗?你这回,可差点把命都搭上了。”丹彤双手抱胸,靠在床架上,抬脚踢踢梅十方,“去禁地干什么了?上次还没长教训?” “我找到了紫玲的东西。”梅十方手心向上,一条紫色的手链显形,看着高贵典雅,十分脱俗。 丹彤想要拿起来瞅瞅,却被梅十方收回去,她撇嘴哼道:“就这?谁稀罕看。” “它上面有紫玲的气息,只要一个追魂诀,我就能找到她了,转世为人也好,是妖魔也好,这次我都要找到人。” 梅十方神色坚毅,加上脸色苍白,倒显得十分决绝。 丹彤玩着发带,有一搭没一搭道:“那她要是转世成了牲畜呢?” 梅十方笑:“我不也是兽么,挺配的。” “那她要是高高在上的仙娥呢?” 梅十方眉眼弯弯:“怎么说我也有上古血脉,在天庭努努力,挣个一官半职,配她也绰绰有余吧。” “那她,她…”丹彤有些语塞,不由得看向苏晚晚,脑中闪过对方上一世的乌龙,顿时提高音量,“那如果和你一样,她其实是个公的呢?” 梅十方语塞,他看着丹彤,有些无语。 丹彤得意,心想终于怼住梅十方,希望能打消对方的念头。 可是还没高兴半刻,就听梅十方冷静道。 “也行,蓬莱仙山的烛翎仙君和昆仑的钦尧上仙不就是一对儿吗,无非是谁上谁下的问题,商量着来就行。” 苏晚晚一口水喷出来。 丹彤也开始打嗝。 两人不约而同对梅十方比个大拇指,皆落荒而逃离开屋子。 “师兄疯了吧!”丹彤叉腰站在院中嚷嚷,“还谁上谁下!我去,稀奇!” 苏晚晚揪着手指,犹豫道:“或许,师兄对那紫玲,是真爱吧。” “真爱?!我呸,这是执念!是妄念!” 丹彤踢了踢石凳,抬腿直接蹬在石桌上,气的是血脉倒流汗毛倒竖,不得不以手为扇,对着脸直扇风缓解热气。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赵长明的声音。 “晚晚?” 丹彤一惊,瞧见自己一身女装,急忙躲进屋,独留苏晚晚站在院子里。 赵长明倒也没有久留,只是带来了些吃食,还有几件新衣。 临走前,他对苏晚晚道:“晚晚,过几日我就要参加长老的选拔了,若是顺利,说不定能拜入其中一位长老门下修习。” 苏晚晚见赵长明神色期盼,双手握拳,给对方鼓劲儿:“那你加油!” 赵长明有些失落,他看着苏晚晚,脱口而出:“晚晚,我能抱你吗?” 苏晚晚呆住,不知为何对方会有这要求。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抱我…不对…就…” 赵长明有些赫然,显然也被自己的话惊住,他磕磕绊绊解释半天,还是没说明白,最后耳尖微红,转身跑走了。 见赵长明离开,苏晚晚抱着东西进入房间。 丹彤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拿起一只袖子在脸上蹭蹭,感叹道:“这布料可以啊,嘻嘻,晚晚,送给师姐如何?” 说了几声不见苏晚晚回应,丹彤扭头,瞧见对方正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又怎么了?”丹彤放下绸布,做到苏晚晚身旁。 苏晚晚把赵长明的话复述一遍,惹得丹彤乐不可支。 “师姐,你笑什么啊?” “你不觉得这赵长明,特别虚伪吗?” 虚伪?苏晚晚想了想,摇摇头。 她不觉得赵长明虚伪,只是觉得对方有些奇怪。 “口口声声把你当妹妹,却又对你有占有欲。”丹彤吐槽,“如今得寸进尺想要有进一步的亲密,做梦吧!抱着锅不让别人吃,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晚晚纳闷:“我是锅吗?” “师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丹彤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倒是听见床上一人幽幽道。 “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可有人偏偏什么都不愿放弃,未免太贪婪了。” “对!精准!” 丹彤双手一拍,侧身与躺在床上的梅十方隔空击掌。 “我不这么觉得,”苏晚晚不认可师姐师兄的看法,她想起赵长明对她说的话,“他这一世既入华阳,就该斩妖除魔,这是他的使命。” 丹彤与梅十方对视一眼,皆叹气摇头,可却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日,丹彤觉得藏书阁太闷,偷偷跑去外面转了一圈,一回来就扶着茶桌,笑的直不起腰。 梅十方已经能坐起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籍,无奈的看着丹彤:“什么事啊?这么乐呵。” “哈哈哈,赵长明他,” 说到一半,丹彤瞧见进来的苏晚晚,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刚听见师姐提起了赵长明,苏晚晚好奇追问:“他怎么了呀?” “就…挺厉害的,还通过了长老的测试。” 丹彤呵呵笑着,神色却有些忐忑。 “真的!”苏晚晚兴奋跳起来,“那我要去恭喜恭喜他。” “别!千万别!”丹彤拉住苏晚晚,这才实话实说,“他被无情长老收了。” 无情长老,人如其名,在他坐下修行,首要便是断绝七情六欲,不然就无法修行心法。 直白的说,华阳派双修之人不少,可没有一人是无情长老座下。 听说有对恩爱男女不信邪,不顾众人劝阻执拗拜入无情长老坐下,以此考验彼此感情。 可最后,两人生生被逼成一对怨偶,甚至成为不共戴天的仇家。 从此有了传言,无情长老教授的,就是断情绝欲的心法。 丹彤本来还担心苏晚晚难过,正想着安慰对方的说辞,可还没想好就被对方脸上的喜悦惊住。 苏晚晚乐呵呵道:“哎呀,只要拜入长老门下就很厉害了,我得去找他道喜!” 见苏晚晚一蹦一跳的出去,丹彤不可思议的望向梅十方。 “是这孩子心大,还是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 感谢在2020-11-20 20:51:35~2020-11-21 15:1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79174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华阳派弟子7 梅十方抖抖书籍,浅笑道:“以晚晚得过且过的性子,她只知道拜入长老门下很好,绝不会明白何为断情,更不知断情后果。” “怪不得。”丹彤恍然大悟,半晌感叹,“真羡慕她啊,什么都不懂。” “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不会意识到受伤的痛楚。”梅十方放下书籍,望着苏晚晚离开的方向,言语间颇为担忧。 “我不让晚晚离开胡罗山,就是害怕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什么是疼,什么是难过,什么是绝望。到那时候,万一她撑不住,我不会放过自己。” 丹彤明白梅十方的担心,见对方拧着眉头,上前安慰道:“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晚晚受委屈的。” 梅十方垂眸:“知道小疼,才能躲过大苦。你既然带她来到了人间,又与帝君再次遇上,如今我倒希望,她能过得不如意些。” 两人为苏晚晚打算着,却不知他们挂念的人,正无忧无虑去找她要道喜之人。 绝情殿外,苏晚晚看见赵长明,便挥手便朝对方跑去,笑嘻嘻道贺,“赵大哥,听说你拜入长老门下了,祝贺你!” 赵长明表情倒没多少惊喜,他扭头看着绝情殿门,“我没想拜入无情长老的门下,是他强行收走了我的玉牌。” 啊?苏晚晚呆住,这话要怎么接? 她问:“赵大哥,你不是一直想拜入长老门下修习吗?” 赵长明没有回答,他望着苏晚晚,眼中情绪万千,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两人站在殿门口,引起不少人侧目,赵长明拉着苏晚晚离开。 两人漫无目的在山径小路游走,苏晚晚说起她在书中看到的奇闻轶事,栩栩如生描绘着,说道尽兴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赵长明眉眼浅笑,一直注视着苏晚晚,时不时伸手扶住对方,以免苏晚晚踩到冰凌滑倒。 日落时,两人来到华阳山一处山峰,这里视野开阔,正是看夕阳的好地方。 赵长明拉着苏晚晚坐在一块长石上,说起一件事。 “绝情殿内有一画卷,可以进入心境,看见欲念本真,若达到空无一物的境界,便是有所大成。” 苏晚晚毫不犹豫:“那你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毕竟在她心中,对方一直非常厉害。 就像前几世的李沧明和李茗,各个都是人中龙凤的能力。 “不。”赵长明望向苏晚晚,手掌从肩膀滑至脖颈处,轻轻摩挲,指尖滑腻,他眸色霎时幽深,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晚晚,全都是你。” 苏晚晚愣住,笑容也僵在脸上。 都是她? 是什么意思? 这,又得怎么接? “晚晚,我坦诚,我从未把你当做妹妹,以后也不愿把你当做妹妹。”赵长明搂住苏晚晚的腰,微微倾身在对方耳边道,“晚晚,我喜欢你,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了。” 苏晚晚惊住,她呆呆看着赵长明。 不把她当妹妹了?那又该是什么? 赵长明想起当初在妖界,见苏晚晚踉跄逃跑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尤其瞧见她容貌,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按照华阳的规矩,他本可对其不闻不问,可下意识间,还是朝她走去,捏诀替她挡住妖气。 包扎伤口时见对方隐忍模样,心中霎时升起怜惜之情。 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赵长明,你完了。 竟然对一非修仙者动了情,此生修为怕是到此为止了。 思绪回笼,赵长明盯着苏晚晚的嘴唇,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渴望,上前亲了亲,下意识想要更近一步的探索。 苏晚晚被赵长明吓住,上半身僵直,不知如何回应。 她还在纠结,对方说的喜欢,到底是何种喜欢? 若不是兄妹,是不是能成为夫妻? 若不能,此举是不是逾矩了? “晚晚……” 听见赵长明低声唤她,声音喑哑让她霎时想起李沧明,下意识开口确认,“沧明?” 可能沧明与长明同音,也可能对方并未听清。 但赵长明以为自己得到了回应,激动下动作不知不觉激进,手劲儿越来越大,勒得苏晚晚有些喘不过气。 不消半刻,苏晚晚后知后觉,与自己亲热的,并不是李沧明。 只是推也推不开,慌张下,她狠下心,咬破对方舌尖。 “嘶——” 赵长明放开苏晚晚,舌尖尝到一股腥甜,抬头见对方惊慌失措逃跑的背影,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 不由得摇头苦笑,他如此冒犯,应该是吓着晚晚了。 苏晚晚跑回藏书阁,感觉脸颊发烫,直接从石头上挖起一手雪在脸上搓。 “晚晚?”丹彤发现苏晚晚不对劲,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师姐?!”苏晚晚吓了一跳,半晌才道,“赵大哥说,说不把我当妹妹了。” 丹彤对此毫不意外。 白日她溜出去,恰巧看见一出好戏。 收徒大会上,那赵长明拒绝无情长老,可无情长老直接把赵长明的玉佩封住,强行把人扣在了绝情殿。 那时她就猜到,赵长明应该是意识到对晚晚的感情了。 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对晚晚表露心迹。 毕竟按照她之前的观察,以赵长明那举棋不定的虚伪脾性,还有所谓正派弟子的作风,这事起码得拖几个月。 她走到苏晚晚面前,挑眉:“那你怎么想?” 苏晚晚认真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她不知道。 而且,她觉得,赵长明与李沧明太不一样了。 完全就像不同的两个人。 想到这儿,她问出自己的困惑:“师姐,你说,他是李沧明吗?” “是,却也不是。”丹彤拉着苏晚晚进屋坐下,沏好茶道,“确切的说,他们都是北辰帝君苍冥,却不是彼此。” “我不明白。” 丹彤解释:“他们都是北辰帝君转世,但是出身不同、性格不同,仅仅只是长相一模一样罢了。” “那,那赵大哥到底是不是我夫君啊?” 丹彤没有回答,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梅十方插嘴:“晚晚,看事要究其本质,虽然表现各有不同,但都是那帝君一人。” 苏晚晚听明白了。 就像前几日师兄说的,不管紫玲变成了什么,都是紫玲。 所以,不管李沧明变成了谁,都是她的夫君。 吃过午饭,一道钟声响彻整个华阳山。 丹彤从屋檐跳下,面露激动之色,直道已经数百年没有听过这声音了。 “这代表有人要退出师门,有好戏看了。”丹彤问苏晚晚,“走,去瞅瞅!” 苏晚晚望向梅十方,见对方朝她颔首,这才站起身对丹彤点头。 两人离开藏书阁,丹彤化作原型趴在苏晚晚肩膀上,在对方耳边指着方向。 路上遇到不少人,不过华阳派都知道,右护法收了一只赤狐作为灵宠,所以没人奇怪丹彤这狐狸身份。 走了一半,苏晚晚觉得这路熟悉,半晌才发觉就是去绝情殿的路线。 看来要退出师门的,是绝情殿的弟子。 不知为何,苏晚晚心中有些不安。 绝情殿外,一众弟子早已聚齐,陆陆续续还有赶来看热闹的其他殿的弟子。 一人浑身是血,跪在殿前的广场。 苏晚晚呆住,竟是赵长明。 一白衣老者站在高台前,看其发冠,应该就是无情长老。 无情长老冷淡望着赵长明,手持利剑,面无表情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真的,想好了?” 赵长明仰头,嗤笑道:“就算问我千遍万遍,我还是那个回答,我不入绝情殿,不修无情诀。” “你可知被废出师门是何后果!” “我知道。”赵长明低头,“我不后悔。” “好,枉我看走眼,竟以为你是个好苗子。”无情长老大笑,接着举起手中的剑。 苏晚晚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想要去阻拦,却被丹彤的尾巴勾住脚。 丹彤传音道:“疯了!你打不过那人的。” 苏晚晚着急:“可夫君有危险。” 丹彤捏诀定住苏晚晚,跃到旁边石墩上,安慰道:“晚晚,你放心,这只是废除灵根,不会伤及性命的。” 苏晚晚挣扎未果,只能眼睁睁看着。 只见无情长老举剑,却在赵长明额头停下。 “赵长明,你本就灵根低微,靠的是符诀之功才走到这位置,其中艰辛不必我说,真的说弃就弃了?” 言语之中无不惋惜,让不少围观之人跟着叹惋。 “是啊,我本就灵根低微,弃了只是可惜,却不遗憾。”赵长明毫无惧色看着剑尖,坦然道,“可若我修了无情诀,怕是下半生,都追悔莫及。” 无情长老不可思议:“你动心了?” “是。” 得到回答,无情长老终于不再犹豫,直接驱剑挑断赵长明的灵根。 见赵长明口吐鲜血倒地,苏晚晚霎时灵脉暴动,直接冲破了丹彤设下的禁锢,径直奔向赵长明。 “夫君?!”苏晚晚扶住赵长明,几乎哭出声,“你没事儿吧?” 赵长明看到苏晚晚十分讶异,可听见对方称他为夫君,心中又有些狂喜。 值得了,他告诉自己。 感觉到周身灵力渐渐消散,加上没有灵力护体,伤口愈来愈疼痛。 赵长明强撑着站起来,安慰苏晚晚自己无碍。 余光发现无情长老竟朝苏晚晚举剑,下意识间将苏晚晚搂入怀里,一个转身护住她。 剑光闪过,却被一人挡下。 无情长老不可思议看着来人,没想到竟会招来他。 毕竟溪风,是整个华阳派出名的,置之度外不理世事。 要不是上次禁地被毁,对方绝不会离开凌宵峰。 “够了。”溪风御风而来,挡在赵长明和苏晚晚面前,“无情,何必牵连无辜。” “他是个好苗子。”无情长老望着赵长明,眼中还带着不甘。 溪风叹气:“可他不愿,你也不必强人所难。” 说罢,溪风转身看着苏晚晚和赵长明。 视线落在两人互相搀扶的手上,面色微动,他望向赵长明,道:“赵长明,你既已无修为,便该退出华阳。” 退出华阳?! 众人惊诧,一时间,连交头接耳的议论都没有了。 华阳派成立万年,其中门规制度早已罗列分明。 逐出师门,还能作为华阳外门弟子效力。 可若是退出华阳,那便是完完全全被华阳舍弃了。 这处罚,未免太重了。 华阳派弟子8 原本沉默的左护法有些不舍,他上前道:“长明本就是孤儿,无亲无故,无家无乡。溪风长老,你让他离开华阳,他又能去往何处?” “并非是我逼他。”溪风浅笑,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将视线落在赵长明身上,“如何选择,在于他。” 左护法语塞,他伸手指了指溪风,见对方毫无改变主意的意思,便转身对赵长明道:“长明,当初是我师兄抱着你进入华阳,虽然他已经去世,但你我也算有些缘分,若你想要留下,老夫愿意再次开山收徒!” 听见这话,在场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左护法在华阳派内威信仅次于掌门。 而且,在一百年前,便已关门宣布不再招收弟子。 如今能如此破例,赵长明没理由不答应。 所有目光都落在赵长明身上。 不过众人眼中倒是没多少疑惑,毕竟能拜入左护法门下,傻子才不答应。 赵长明挣扎起身,他缓步走到左护法面前,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苏晚晚。 这丫头的表情,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笑了,笑容中有些无奈。 左护法笃定了他的选择,也不多话,道:“好,跟我去凌云殿。” 说罢他便转身,只是走了两步,还不见赵长明跟上,顿时心中疑惑,皱眉道:“还愣着?” 赵长明对左护法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道:“多谢左护法爱护,只是长明才疏德浅,愧不敢当。” 这算是婉拒了。 众人哗然,就连丹彤也骂了句白痴,只有溪风是一幅早料到会如此的表情。 左护法不可置信:“你……你要离开华阳?” 赵长明垂眸:“是。” 左护法不忍:“那你还能去哪儿?” “执一人之手,天作被地为铺,四海为家。”赵长明看向苏晚晚,对方眼神依旧懵懂。 赵长明心知,对方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决定。 可也只能如此了。 从他决意离开绝情殿开始,便没了回头路。 这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左护法依旧不忍,上前想要劝说,却被溪风给拦住。 只见溪风捏诀,取走赵长明腰间的玉牌。 “好了,你既然决定。”他摩挲着牌子,神色淡然看不透在想何事,“那就与我念咒,解除与华阳的关系。” 赵长明低头,见腰带上已空无一物,微微有些愣神。 溪风视线落在赵长明身上,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当然,你若现在后悔,我也不追究。” 赵长明咬唇,眼睛一闭,道:“好,我念咒。” 溪风下意识捏紧了玉牌,他盯着赵长明,一字一句:“弟子赵长明,即日起,舍道行,舍法术…” 赵长明双手握拳,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自称华阳弟子了。 “弟子…赵长明,即日起,舍道行,舍法术。” “舍修为,舍同门,舍戒律…” “舍修为,舍……舍同门,舍戒律。” 赵长明顿了顿,咬着牙念完这句话。 溪风依旧云淡风轻:“只持一身,断离华阳,誓毕。” 赵长明眼眶泛红:“只持一身,断离……华阳,誓毕。” “好,自此以后,你与华阳,再无干系了。”溪风勾起嘴角,将手中的玉牌丢在地上。 没有灵力保护的玉牌磕在地上,霎时碎成四五块。 赵长明双手颤抖,将其一块一块拾起,放在手帕后小心翼翼放入胸前收好。 缓缓起身,走到苏晚晚面前。 他牵起对方的手,略带哽咽,苦笑道:“晚晚,从今以后,要委屈你与我受苦了。” 苏晚晚摇头,她回握住赵长明,紧紧攥着对方手掌。 她不委屈,也不怕受苦。 她怕赵长明不要她,怕对方离开她。 场面陷入寂静,没人想到竟会有人真的愿意离开华阳。 而且还是一位,已经拜入长老门下的弟子。 溪风看着赵长明,脑海中闪现几多场景。 有维护妻子与自己辩驳的李沧明,还有在天道逼迫下,死死护住苏眉的那人。 眼中闪过一丝怆然,忍不住感叹这轮回作弄。 只不过,世事安得两全法,他能做的,就是满足苏晚晚的心愿,让赵长明毫无束缚的,此生与她长相厮守。 能得一世圆满,也算幸运了。 本以为赵长明多少会犹豫,如今看来,是他过于担心了。 想到这儿,他说:“我送你们离开。” 溪风抬手,带着李沧明和苏晚晚消失在绝情殿前。 丹彤看着忽然消失的三人,想起梅十方还留在藏书阁,跺脚朝回跑,准备让人赶紧离开。 谁知藏书阁已经空无一人,丹彤看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告辞、勿念’的水渍,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叉腰仰头嘶吼。 “苏晚晚,梅十方,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都不告而别,这账,她丹彤记下了! 溪风将苏晚晚两人传送至华阳山外。 赵长明虽然重伤,依旧注重礼数,弯腰行礼道:“多谢溪风长老。” 溪风勾起嘴角,虽然知道对方北辰帝君的身份,还是生生受下这拜礼。 随即,他望向苏晚晚,略带回忆道:“我见过你的母亲,她叫苏眉。” 苏晚晚愣住,苏眉? 就是禁地玉室那幅画上的女子。 竟是她的母亲?! 怪不得族人不喜欢她。 虽然不知道苏眉是她母亲,但她知道因为苏眉,有苏氏才被逐出了青丘。 溪风继续问道:“知道你为何叫晚晚吗?” 苏晚晚摇头。 “你父亲曾经说过,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刹那清醒,满目疮痍。” 苏晚晚跟着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两句话太沉重,实话实说:“我不喜欢这些话。” 溪风笑了,他欣赏苏晚晚的坦率,附和道:“我也不喜欢。” 半晌,他又看了看赵长明,扭头问苏晚晚:“与你母亲一样,是任务吗?” 万万没想到,溪风长老能知道任务这一说! 苏晚晚忍不住打量对方,可也没发现什么不同,这才摇头:“不是,我主动来的。” “那便好。”溪风颔首,意味深长望着苏晚晚,“莫要步上你母亲的后尘。” 她母亲的后尘? 苏晚晚不解,还想细问,却见溪风长老又消失了。 赵长明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问:“溪风长老说的什么啊?你们之前认识?” 苏晚晚摇头,其实对方说的遮遮掩掩的,她也不明白。 但是她更好奇一件事:“夫君,我们去哪儿?” “不是说了吗,四海为家。”赵长明与苏晚晚五指交握,眼中含笑,“浪迹天涯。” “好啊,好啊。”苏晚晚兴奋的拍手,“我想吃京城的桃花酥了。” “行。” “还有江南的烟雨糕!” “没问题。” “那再加上南疆的糯米饭!” “好,都依你。” 两人说笑着,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满心期待,就像离家游玩的小夫妻般。 时光荏苒,转眼九年过去。 他们在大漠沙丘听驼铃,也在云山之巅看落日。 闻过西岭漫山的花香,在东海碣石处也刻下了彼此的姓名。 就这样走走停停,踏遍山河风景。 赵长明擅长绘符布阵,渐渐在江湖有了名气,成为众人口中带着妻子游历四方的高人。 日子也越来越好,比如住宿,开始他们只能躲在废弃寺庙过夜,现在也能租下一间院落歇脚了。 因赵长明绘符驱灾的本事,苏晚晚跟在左右,这些年道听途说,甚至亲身经历许多奇闻轶事。 就这样,她也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有了赵长明几分处事不惊的脾性。 一日,两人正在湖边煮茶。 苏晚晚托腮,望着认真碾茶的赵长明,嘿嘿笑着。 赵长明虽然没有抬眸,可也察觉了夫人的视线,眉眼间溢出笑意:“看什么?” 苏晚晚毫不犹豫:“你长得好看。” 这话赵长明都听出茧了:“都快十年了,还没看够?” 赵长明将茶沫轻撒在茶盅中,这才抬头望向苏晚晚,顺手伸手握住对方,十指相扣后在脸上蹭了蹭。 苏晚晚摇头:“看不够。” 若说李沧明儒雅,那赵长明就是俊逸,还很洒脱。 她有时会想,或许那位北辰帝君,更像赵长明这番性子。 两人依偎着说笑,直到夕阳西下。 这时,有一艘扁舟靠岸,从中跳出来四五人,个个杀气腾腾地朝他们走来。 感觉到来者不善,赵长明捏了捏苏晚晚的手:“晚晚,我们走。” 苏晚晚点头,跟着对方朝回走。 “站住!” 听见有人喊他们,可赵长明毫不理会。 苏晚晚皱眉,她感觉到身后有灵力波动,当即暗自捏诀,想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定住几人。 可还没等她出手,就察觉到一丝不对。 原本在身后的那些人,竟忽然出现在了他们前方。 赵长明停下,他认出这是镜生花之术,是十大巫术之一。 他盯着为首那人:“你们是巫族人。” “是,在下巫族长老,何念生。” 为首那老者望着赵长明笑,他没有停下脚步,可永远与赵长明保持了两人远的距离。 就好像,在镜子里一样。 这是苏晚晚第一次见到巫族人,一时有些紧张。 赵长明察觉到她的不安,左手偷偷勾住她小手指。 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表示放心,为夫搞得定。 “赵某已被逐出华阳派,就算我们之间有些旧怨,你也该去华阳山才对。不知何长老找我,是有何贵干?” 赵长明微微侧身,挡住了苏晚晚可能被攻击的空隙。 “有一奇才,心悦之,求取之。” 那长老胡须,笑吟吟望着赵长明。 华阳派弟子9 听出着这老者想要拉拢他加入巫族,赵长明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道:“华阳弟子与巫族势不两立。” “对,可你也说了,你已被逐出华阳,那与华阳又有何关系呢?” 那长老说罢,挥手撤去巫术,只见那镜面消失,只有他一人站在赵长明前,其余人分散列在后面,呈包围之势。 他走到赵长明面前,浅笑着:“其实你我缘分不浅,不止在于此生此世。” 赵长明冷笑:“那又如何,再说,你们巫族违反天地道法,修天下煞气,就算我已不是华阳弟子,也绝不可能朝你们折腰!” 赵长明的语气难得如此冲,苏晚晚忍不住诧异。 她还从未见过对方这番模样,如此赤|裸裸的番羞辱他人。 那长老毫不介意,反而目露赞许,他继续抛出诱饵:“若我说,与我修习巫术,不受灵根限制,以你的天赋,不出数年,修为天下无人能敌。” “我早就断了修仙的心,要那么高的修为有何用。”赵长明嗤笑,说的话掷地有声,“你听清楚了,我赵长明此生,绝不会沾染巫术。” “为何?” “因为我有自己的坚守。我生于华阳,长于华阳,即便如今不再是华阳弟子,也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信仰。” 那长老哈哈大笑,他望向赵长明,也不再强迫:“老夫住在南海之滨,有朝一日若你改了主意,可去那儿找我,我扫榻以待。” 赵长明斩钉截铁:“那倒不必,我不会去的。” “哈哈哈,既然如此,老夫送你一礼物如何?” 说罢,那长老便双手结印,只见一朵火莲从他手心腾空而起,直接打向赵长明。 赵长明反应很快,丢出一符形成结界阻拦,发现结界为成就被火莲烧毁,下意识转身抱紧苏晚晚护住。 苏晚晚被赵长明搂在怀里,她感知道火莲快要打到对方后背,正打算调出灵剑硬碰硬时,忽然被一人拽到身后。 瞧见那人背影,苏晚晚激动了,挥手跳着嚷嚷:“师兄!你来啦!” 来人正是梅十方! 梅十方右手掌心向外,打出一印记,轻而易举灭了火莲。 他不慌不忙侧头,示意苏晚晚安静些,这才打量围绕着他们的几位巫族之人。 这五人巫术不低,而且为首老者能召出火莲,还是十二瓣的,应该有十二巫祝之一祝融族的血脉。 只是,他们不惜暴露行踪?所图为何? 梅十方目光落在赵长明身上,顿时明白。 他们的目的,是北辰帝君。 传言两万年前,先天帝与一巫祖女子有了情,由此生下了苍冥。 北辰帝君高居北辰府万年,一直使用的是天族的神力,可见其故意克制了体内巫祖血脉。 而这些巫族之人,应该是想借帝君转世之机,激活其巫族血脉。 原是如此。 梅十方轻笑,知道对手目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弹弹长袖上的浮灰,望着老者淡淡道:“巫族使者好算盘,只是不知天帝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你?”那长老听见‘天帝’一词,立马变脸,咬牙切齿瞪着梅十方,“我不过是让他认清自身而已!” “哦?”梅十方挑眉,似笑非笑,“这话需要我转达吗?听说天帝最近在姻缘阁逗留,可是闲的很。” “你!你是哪位仙君?!” 梅十方整理一番衣袖,这才望向那长老,很是认真:“我的仙职,巫祖不配知道。” 苏晚晚呆住,奇怪师兄何时在天庭领了仙职。 她怎么不知道? 只是还来不及问师兄,就见那老头低头又开始结火莲。 梅十方反应很快,使了云腾之术带着他们离开此地。 回到家后,苏晚晚抱住梅十方胳膊,很是兴奋:“师兄,你何时取得了仙职?恭喜恭喜!” 梅十方无奈:“我诓骗他们的,你还当真了。” 啊?苏晚晚愣住。 “师兄?”一直未曾发话的赵长明开口,他目光落在梅十方身上,神色有些困惑,“晚晚,这是你师兄?” “对!”苏晚晚点头,她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没发现赵长明语气有异。 “敢问您的名号是……”赵长明打量着梅十方,见对方眉头轻蹙,又笑这解释,“实不相瞒,您的修为与华阳长老之首溪风不相上下,我有些好奇。” 苏晚晚呆住,她这才发现自己漏了什么。 她要怎么解释师兄的来历啊? 而且她一直装作不会仙术,可师兄法术那么高,她会不会露馅了? 苏晚晚还在纠结,梅十方倒是十分从容:“我与晚晚一同长大,还有……” “还有施丹彤!”苏晚晚接嘴,师姐的身份可不能露馅儿了,那更解释不清了。 她拉住赵长明胳膊,笑嘻嘻地晃呀晃,想用撒娇蒙混过去:“夫君,我师兄不是坏人。” “我知道。”赵长明有些无奈,顺手握住苏晚晚的手,示意对方别闹,“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想问清楚,毕竟……” 说着,他再次望向梅十方,“这位看着不像凡人。” 梅十方自我介绍:“在下梅十方,苏晚晚是我照看长大的,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在妖界与你相遇。” 苏晚晚愣住。 明明误入妖界,是因为丹彤教她的手印,她漏了最后一个好么。 可仔细想想,师兄说的也有些道理。 要不是对方在山门设下拦截的符诀,她和师姐直接就去人界了。 也就不可能误入妖界了,更别说那么凑巧的遇见赵长明。 想到这儿,苏晚晚朝赵长明点头,表示师兄说得对。 梅十方继续道:“我来自洪荒界胡罗山,也算是仙族。” 苏晚晚抿了抿嘴。 明明师兄说的都对,可她总觉得那儿怪怪的。 “你来是,”赵长明顿了顿,“是要带晚晚走吗?” 从刚刚见面开始,赵长明就担心这事,尤其发现对方仙术超然,而他并不是此人的对手时,心中担忧更甚。 梅十方淡淡望向赵长明,试探道:“若我说是,你如何?” 还不待赵长明回答,就见苏晚晚跳脚:“师兄!我不回去!” 见是晚晚这丫头先耐不住性子,梅十方有些绷不住,他揉揉对方脑袋,很是无奈:“逗你的。” 不过也有几分欣慰。 晚晚不想回去,至少说明,在人间的几年,她是幸福的。 如此,他这做师兄的,便满足了。 晚上,梅十方躺在屋顶赏月,苏晚晚抱着两壶酒上去。 她拔开酒塞,递给梅十方:“师兄,给你!” 她记得师兄好酒,所以特意让赵长明去集市,重金买了上好的女儿红。 她记得师兄只喝这酒,好像与那位紫玲姑娘有关。 “女儿红?”梅十方瞟了眼,摇摇头:“我不会在喝了。” “啊?哦。” 苏晚晚把酒放在一旁,也跟着梅十方躺在屋檐上,她看了看空中弯月,又侧头打量起对方。 梅十方轻笑:“怎么了?难道才发现,我长得比你夫君好看?” “不是。”苏晚晚摇头,她收回视线,垫着手道,“师兄,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是吗?” “嗯。” 苏晚晚记得以前,梅十方喜欢数落她,喜欢开玩笑,喜欢热闹。 喝醉睡着,是他唯一安静的时候。 不过在胡罗山,她也见过梅十方安静的模样。 在那次出任务前,准确的说,在遇见紫玲姑娘前,师兄在阿珞姑姑和族人面前,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是,在她和师姐面前,师兄是个不知不扣的话痨,哪怕没人理他。 用师姐的话说,师兄怕鸟,所以才练就了自说自话,用废话赶走飞禽的本事。 所以,如今见师兄如此安静,她很不习惯。 “师兄,你说说话吧。”苏晚晚晃了晃梅十方的手臂,“你这样,好奇怪。” “晚晚,你…”梅十方顿了顿,才问,“你与赵长明,这一世过得如何?” “很好啊,他还教我剑术和符诀呢,对了!” 苏晚晚拍拍脑袋。 她怎么忘记了,有种能让人开心的办法。 想到这儿,她站起来,双手捏诀,指缝如星光满溢。 符纹出现,苏晚晚一掌拍散。 如烟花绽放般,可那微光并未消失,而是如同萤火般飞舞,渐渐围绕着他们,继而朝远方飘去。 静谧夜色,漫天萤火。 梅十方看着站在其中的苏晚晚,忽然觉得不那么孤独了。 伸手捉住一只,才发现并非是萤火虫,而是发着光的微小符文。 “好看吗?”苏晚晚咯咯笑着,“前年夏天,我们在草原骑马追月,经过一处忽然升起漫天的萤火虫,我特别喜欢这场景。回来后,他就开始绘符焚诀,试了几百次,最后终于琢磨出这个能以假乱真的符纹,在冬天也能看见萤火美景啦!” 听苏晚晚说着,梅十方也感受到几分幸福。 “在他面前我不敢使,我第一次使,可是为了师兄你!”苏晚晚望向梅十方,眼中带着几分期盼,小心翼翼道,“师兄,我每次看见这些萤火,就觉得很幸福。所以,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我没难过,不过是…清醒了。”梅十方伸手穿过那些微小的符纹,“不管如何相似,假的就是假的,不是真的。” 苏晚晚有些听不明白了。 梅十方起身,与苏晚晚一同站在屋檐上,只见他挥手,漫天萤火霎时消失。 “晚晚,你看,什么都没有了。” 苏晚晚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刚刚梅十方挥手时,她瞧见对方手腕上空空的。 师兄一直带着的手链,不见了。 听说这手链与紫玲的那串是一对,师兄十分珍视,听师姐吐槽过,说在华阳剑阵中,师兄首要保护的就是手链。 师兄把手链看的比命还重。 可是,怎么没有了呢? “咦?”苏晚晚抓住梅十方右手,反复打量,以为自己看错了,“师兄,手链呢?” 华阳派弟子10 面对苏晚晚的询问,梅十方垂眸,遮去眼中的情绪。 “物归原主了。” “啊?!”苏晚晚兴奋地抓住对方,“你找到紫玲了?太好了!” 苏晚晚连连道贺几次,可发现师兄并未有丝毫喜意,心想莫不是出了差错,又小心翼翼道:“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梅十方抽回手,自嘲笑着,“我难以想象,自己耗费数百年,竟追了一个虚梦幻影。” 苏晚晚似懂非懂:“紫玲她,她不在了?” 梅十方垂眸:“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啊?” 苏晚晚真的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从未存在过? “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在把心力耗费在这儿了。”听上去梅十方已经放下,他对苏晚晚说起丹彤的事,“我才去华阳见了丹彤,她过得并不自在,但前有因后有果,一切都是她的命数,我插手不得,而且她的脾性也该磨一磨了。” 最后,他道:“晚晚,我要回胡罗山了,你若有事儿,用铜镜与我联系就是。” “好。”苏晚晚见梅十方消失,这才抱着酒回到屋内。 赵长明已经收拾好了备给梅十方房间,见苏晚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苏晚晚放下酒,只是说师兄回了胡罗山,也没多提什么。 晚上,苏晚晚做了噩梦。 她看着无名氏、李沧明和李茗相继消失,只剩下赵长明一人,可是也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她跑啊跑,追啊追,最后伸手,什么都没摸到。 再次眼睁睁看着,赵长明消失。 “夫君!” 她猝然睁眼,看见一脸担心望着她的赵长明,心头这才稍稍安慰。 “晚晚,你梦魇了,别怕,有我……” 赵长明还未说完,就被苏晚晚紧紧抱住。 察觉到怀中之人处于极度惊吓中,赵长明轻拍对方后背,语气温柔:“怎么了?” 苏晚晚埋在赵长明脖颈中,哽咽着:“夫君,你别离开我。” “好,不离开你。”赵长明哄着苏晚晚,“咱们生生世世不分开。” 苏晚晚点头,可又想起梦中场景,后怕的问:“那,那你会忽然消失吗?” 她望这赵长明,双目通红,泪水在眼角打转。 “不会。”赵长明心疼,亲了亲苏晚晚额头,保证道,“晚晚,我会永远陪着你。” “真的?” “对。” 苏晚晚这才放下心,她歪头靠在赵长明肩膀上,忽然不想继续浪迹天涯了。 她想在山间河畔处,建一竹屋,种些花草。 就此与赵长明终老一世,安安稳稳的,过上只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江南有一河水,名为杏河。 据说很久以前,这里也是一郡县,有年发洪水淹了一半县城,洪水消退,反而打通了两条河道,形成一条自北向南的河流。 后来有一大官回乡,为纪念死去的发妻,在河岸两畔种满了杏树,据说是他故去的妻子最喜爱的花。 每年三四月份,两岸杏花相继绽放,花团锦簇落英缤纷十分好看,杏河也因此得名。 三个月前,杏河上游新盖了间竹屋,听说住下了一对夫妻。 男子是位方士,听说其符诀千金难求。 而他的娘子,见过的人都说长得极美,比画中的仙娥还要出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这二位,正是赵长明和苏晚晚。 苏晚晚最近有些苦恼。 在胡罗山时,她自觉容貌平平,不如丹彤艳丽,没有梅十方秀美,更比不上西姨女儿的清丽。 因为长得不像狐狸,她还有些自卑。 就算来到人间,她也不认为自己容貌多么出众。 可从半年前,能明显感觉到不同。 走在路上时,打量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眼神越发肆无忌惮。甚至有次被一官家子弟当街拦住,说要纳她为妾,恼的赵长明直接与那人打了一架。 为了避免麻烦,她开始带面纱出行。 可渐渐的,面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每次出门仍旧不断地被人搭讪。 七个月前在北漠,那里民风彪悍,她在街上忽然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各个想要扯下她的面纱,由此甚至刮伤了她的手背,让赵长明心疼不已。 苏晚晚也觉得委屈,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观赏的猴子一样。 赵长明有时笑言,说的话半真半假,说想把她藏起来。 渐渐的,她也真的觉得无趣,不想再出门。 与赵长明商量后,回到江南定居。 找到一个鲜有人迹的地方,赵长明搭了个竹屋,日子倒是过得自在。 这日,苏晚晚见太阳正好,便把藏书拿出来晒。 赵长明从书房出来,恰好看见苏晚晚正整理书册,于是上前帮忙。 “忙完了?” 苏晚晚放下书,朝赵长明跑去,栽入对方怀中。 赵长明稳稳搂住苏晚晚,顺势坐在石凳上,在对方肩膀上一嗅,笑道:“你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是吗?”苏晚晚闻闻自己的手腕,有些纳闷,“我怎么闻不到?” “是体香,你自然闻不出。” 赵长明勾勾苏晚晚鼻子,与苏晚晚对视,眼神涌上其他意味,手也悄悄移到对方腰带处。 “夫君,白天呢!” 苏晚晚察觉赵长明意图,急忙推开对方,站起来去收拾书。 “晚晚,我……” 赵长明有些懊恼,不知为何,近两年他的意志格外差些,有时单单望着苏晚晚,就能有了那些念头,克制都克制不住。 还没想好如何道歉,就见苏晚晚转身望着自己,半是苦恼半是郁闷。 “夫君,我长得和以前不一样吗?” “长得一样,就是,”赵长明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更勾人心魄了。” “我不明白。”苏晚晚摇摇头,很是纳闷,“我不喜欢这样,都不能和你一同出去了。” 赵长明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 一个月前,苏晚晚与他下山后,被一渔夫呆呆望着,那渔夫竟从天亮跟到天黑,眼看就要跟到家,赵长明劝说未果,最后不得不用符诀障眼,躲过此人。 从那以后,苏晚晚是不敢与他再出门了。 不过倒是顺了他的心,以前总担心媳妇被惦记,如今没这苦恼了。 深夜,赵长明给苏晚晚洗好脚,准备熄灯歇息时,又收到一封灵信。 苏晚晚趴在他的肩头,好奇道:“谁啊?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没谁。”赵长明没有查看,反而打散了灵信,他翻身面对着苏晚晚,捏捏对方脸颊,“我如今只想过我们的小日子。” 苏晚晚听明白了,了然道:“是华阳派的?” 赵长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都找你了,应该是有事吧?” 苏晚晚有些担心,毕竟丹彤还在那儿,所以她还是很在意华阳派的安危。 “华阳派有十大长老、两位护法坐镇,乱不了的。” 赵长明不愿多说,他盯着苏晚晚,指尖从对方嘴角一直滑到脖颈处,不断的来回流连。 苏晚晚皮肤白皙娇嫩,稍微重手就泛起一道浅红痕。 他看得心中燥热,呼吸也粗重了几分,最后终于忍不住倾身吻上去。 苏晚晚被亲的有些痒,忍不住笑出声,她拍了拍赵长明,想让对方别着急,结果这人反而咬住她锁骨。 察觉对方解开了她的衣带,苏晚晚知道再不问就来不及了,急忙按住对方的手,勾着赵长明的脖子,很认真反问:“夫君,如果华阳派真的乱了呢?” 赵长明无奈,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咬了咬对方耳尖,吹气道:“你夫君现在可顾不上华阳派了,我已经乱了。” “啊?” 苏晚晚不解,这是什么说法? 赵长明喘着粗气:“晚晚,大敌当前,你可别考验我。” 考验?苏晚晚更觉得不知所云。 她又没拦着对方不回去。 何来考验? 更何况,哪儿有敌人? 一夜过去,苏晚晚睁眼已是正午了。 她揉着腰,觉得赵长明才是日日在考验她。 也不知为何,不管李沧明还是赵长明,甚至李茗,好像都喜欢这事。 想起师姐的理论,苏晚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叹口气。 直到如今,她还是没有缕清楚,自己对夫君情感,是不是师姐口中的喜欢。 她确实很依赖赵长明,可是关于那事,她不清楚到底是一晌贪欢还是情不自禁。 苏晚晚想到这儿,放下木梳,决定先不纠结。 一世那么长,总有明白的时候。 她扶腰走到书房,一下就瞧见赵长明拧眉凝重的表情。 已经很久没看过对方这幅模样。 她想,定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午饭后,赵长明提起一事,说他最近要出趟远门。 原来有一千年狼妖作恶,公孙师兄带着人想要将其降服,可他们符诀不精无法困住妖兽,所以希望赵长明能去帮忙。 苏晚晚倒是没打算拦住对方,只是更担心赵长明的安危。 看出对方不打算带着她,她握住对方的手在脸上蹭着,撒娇道:“夫君,可你如今没有修为了,我陪你一起吧。” “虽然我没有修为,可是能帮他们修整符诀。”赵长明安慰般捏了捏苏晚晚脸颊,“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说着,他拿走对方腰间的手帕,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刮了刮苏晚晚鼻头,哄着:“好了,为夫速去速回,好不好?” 苏晚晚不情不愿地点头,目送对方离开竹屋。 自从赵长明离开后,她便很不不习惯。 日日躺在树枝上,看着杏花纷飞,觉得极其无聊。 晚上捏诀造个萤火观赏,可下意识喊出‘夫君’,几次无人回应时,也渐渐的兴致缺缺。 无人聊天,无事可做,放眼望去,只有满山落不尽的杏花。 再好的美景,看的多了,也觉得倦。 三日后,苏晚晚忽然心生慌乱,竟直接从树上摔下去。 她捂着心口,直觉赵长明出了事儿。 她得去找他! 华阳派弟子11 栗山有一狼妖作恶多年,华阳派为了降服此妖,前前后后耗费大半年的时间。 狼妖性子奸诈,华阳派几次围歼未果后,竟发现狼妖躲了起来,寻遍栗山都没有丝毫下落。 有人提议,可以请赵长明帮忙。 公孙有些犹豫,最后实在没办法,眼看无法按时完成任务,不得不写了几封信给赵长明送去。 本不抱有毫无希望,没想到赵长明竟直接来了。 他将赵长明的佩剑物归原主,两人配合依旧默契,很快就商议出困住狼妖的法子。 赵长明曾经自创一符诀,名为‘灵笼’。 只是他教了几日,仍旧无人学会。 眼看期限在即,公孙决定抽取五人借赵长明灵力捏诀。 这虽然不符合华阳派规,可确实目前唯一的办法。 终于到了这天,一切如计划般顺利推进。 只是符成时,那五人提前撤去灵力,直接将赵长明同狼妖一同困在了灵笼内。 赵长明本以为是那五人无意之举,扭头发现各个脸色淡定,像是早有准备般,顿时不解:“为何?!” 自己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会如此针对他。 “因为是我下了令。” 听见一女子笑声,赵长明望去,发现是公孙的妹妹。 “你?” 赵长明诧异,想着两人过去有些交情,应该只是一场不适宜的玩笑罢了。 他有些无奈的笑着:“公孙姑娘,你这么做,公孙师兄知道吗?” “他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装作不知道,谁清楚呢?”公孙姑娘拔出手中拿的剑,指着灵笼中的赵长明,眼中闪过恨意,“你难道不该关心,自己会命丧于此吗?” 赵长明察觉到不同寻常,下意识按住佩剑,心中也升起几分戒备,皱眉道:“我与公孙姑娘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你宁愿娶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也不愿与我双修!我出生名门哪点儿比不上那个苏晚晚!”公孙姑娘打断赵长明的话,举剑怒目,“这种耻辱,让我受了多少嘲笑!今日,你必会丧命狼妖爪下!” 见公孙姑娘言语激动,赵长明眼神冷冽,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我要见公孙…” 还未说完,忽然感觉身后异动,赵长明出于本能跳至另一侧,看着之前的位置被妖力打的坑,瞳孔微震。 无暇再与华阳派的人掰扯,他拔出剑专心应付狼妖。 狼妖逐渐暴躁,盯着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好似要把被困住的火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赵长明开始还能应付,可几个来回下来,渐渐落入下风。 尤其在他用完自己绘制好的符诀后,整个人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 他望向山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公孙,对方站在原地毫无所动,顿时心中升起的一点儿期盼全熄灭了。 本想喊对方的,可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嘴。 赵长明握紧佩剑,他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晚晚还在家等她回去,他不能死。 可是,他与狼妖之斗,犹如蜉蝣撼树之境。 他灵力全无,又没有了符诀支撑,别说被妖力说伤,有几次都被狼妖扑上来咬住,虽然能乘机挣扎逃脱,可很快,全身衣服都被血浸湿。 赵长明又一次的被妖力掀翻在地,他眼睁睁看着狼妖朝他走来,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扭头望向设阵的山头,看着曾经一起出任务的兄弟。 或许,他才是被蒙蔽的那个。 毕竟,他早已不是华阳弟子。 赵长明苦笑,他心知自己如今已被放弃。 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狼妖先是嚎叫着庆祝自己的胜利,而后朝他奔去,赵长明低头,竭力抬手放在手帕的位置。 他怕自己的血污,会脏了手帕。 他想着,在家等他的晚晚,不知可否安好。 他的身份,早就不是华阳派的赵长明,只是苏晚晚的夫君。 不该多管闲事的,赵长明闭上眼睛。 “夫君!” 听见苏晚晚喊他,赵长明以为是临死前的幻听。 直到发现狼妖哀嚎,他才敢睁眼。 看着眼前景象,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苏晚晚手握一灵剑,很轻易的抗住了狼妖攻击,而用反刺定住狼妖,最后挥剑横扫将狼妖打飞。 赵长明呆住,这是苏晚晚? 为何,会有修为? 还没缕清楚,嗓子涌上一股腥甜。 苏晚晚转身想要扶起赵长明,可刚扶住对方,就见人撇头吐出血块。 “夫君!”苏晚晚见对方伤势比她想象的重,一时乱了分寸,直接给对方渡入灵力。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重伤的赵长明霎时恢复。 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除了衣衫破烂,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华阳派众人目瞪口呆,公孙姑娘最先反应过来,她指着苏晚晚嚷嚷:“枯木回春之术,她就是巫族的人!” 赵长明下意识握剑,直接挡在苏晚晚身前,他眼中带着威胁,镇住了跟着附和的几人。 只是最后,也忍不住回头望向苏晚晚。 并非怀疑,只是困惑。 他问:“晚晚,你是不是瞒了我些事儿。” 苏晚晚迎上赵长明的目光,不安的握住灵剑,她知道对方最担心什么,道:“我不是巫族的人,其他的,我回去慢慢与你说。” “好。”赵长明点头,虽然心中疑虑,但还是道,“我信你。” 说罢,忽然感觉到身后强劲的妖风,赵长明与苏晚晚同时挥剑转身,直接与扑上来的狼妖对上。 苏晚晚一个符诀,就把狼妖给打回去。 她带着赵长明到灵笼一处角落,原本就觉得赵长明能被困住有蹊跷,所以一直余光观察华阳派几人动作。 果不其然,她瞧见那帮人乘他们对付狼妖之际,也朝他们设下剑阵。 担心赵长明的安危,苏晚晚凝符形成一道结界将人护住。 这时,听见有人惊慌失措道:“看,她会结界之术,还说不是巫族的人!” 苏晚晚望向那说话的姑娘,觉得对方甚是聒噪,伸手捏诀直接把人给定住,顺便下了一个哑术。 赵长明呆在结界中,看着接种而来的剑阵,发现所有剑气都伤不了他。 顿时心中不复之前苦味杂陈,反而释怀了。 他对苏晚晚道:“晚晚,按我说的做。” 没人比他更熟悉华阳派的阵法。 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如何破解华阳派的阵法。 他要苏晚晚安然无恙。 不管苏晚晚是何身份,妖也好,巫也好。 她是他的妻。 见苏晚晚轻巧躲过剑阵,一华阳弟子对公孙道:“赵长明在里面,华阳派的剑法和符诀,伤不了他们。” “那就激怒狼妖!河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不知是谁提议,但很快有人应和,他们将剑阵对向狼妖,很快就激的狼妖暴动。 嗷呜——,狼妖悲鸣。 苏晚晚听出其中含义,暗道不好。 这妖竟然要自毁妖丹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当即化为真身,欲要阻止对方。 可还是迟了一步,只见狼妖眸子血红,咳出一道妖丹,随即开始炼化。 华阳的人也意识到不妥,“糟了,要爆丹了,快走!” 苏晚晚意识到自己阻止不了,便转身朝赵长明跑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护住赵长明。 变回狐狸原形,成两人高大小,直接把人护在肚子中,挡下了狼妖自爆内丹时引发的汹涌妖力。 狼妖魂飞魄散,四周山林树木皆被拦腰折断。 她低头,发现自己护着的人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只是刚稍稍放心,随即觉得胸口一疼。 她意识到,自己的内丹,好像碎了。 应该听师兄的话多多修炼的,苏晚晚还没来得及懊恼,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晚晚!” 感觉到有人抱起了她。 应该是赵长明吧,也只有他能那么叫她。 唉,只是又辜负了师兄师姐的交代,不仅丢了一条命,还在人前露出了真身。 好困,苏晚晚自责着,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从此昏昏沉沉,偶尔能感觉到赵长明与她说话,但大多数时间都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心境。 应是内丹破碎,只有把她困在心境中,才不至于丧失灵识。 她听西姨说过,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反应。 心境中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漫无目的走来走去实在无聊,累了就会蹲着,用手指在地上写着字。 无名氏、李沧明、李茗、赵长明。 还有萤火,甜点和杏花。 她很想它们。 偶尔也能稍微恢复意识,可时间很短。 而且她发现,每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有时好像还听见打斗声,只是都能看见赵长明,所以她十分安心。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入了她的心境。 竟是师兄! “师兄!” 苏晚晚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对方也是灵识而已。 “幸好,灵识完好无损。”梅十方松口气,随即很无奈道,“苏晚晚,你可真行,直接用内丹硬抗啊,那有多少个也不够你造的!” 心知梅十方呵斥她是担心她,也明白自己这次闯了祸,苏晚晚乖乖低头认错。 “要不是赵长明找到我,你就这么睡下去吧!” “夫君?!”听见对方提起赵长明,苏晚晚眼睛亮起来,“他怎么样了?!” ※※※※※※※※※※※※※※※※※※※※ 感谢在2020-11-24 20:47:01~2020-11-25 21:1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怡晨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华阳派弟子12 梅十方想起满头白发的赵长明,想起当初在地府帝君所言,升起许多感叹:“或许之前是师兄错了,我以为他并不会对你托付真心,可感情二字,远本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苏晚晚跺脚,每次梅十方长篇大论的时候,她都听不懂。 “晚晚,你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吗?” 苏晚晚摇头,她一直被困在心境,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他修了巫术。” 苏晚晚惊住。 巫术?! 华阳派最为不耻,视为天敌的巫术! “你真身暴露后,便被华阳派一直追杀。两年后,他为了保护你,也期望巫术能救你,跑到南海之滨加入了巫族。” 苏晚晚心口有些疼,眼睛也觉得酸楚。 “晚晚,你昏睡了三十年,他如今已经七旬,见你还无苏醒迹象,以自身寿命为引,行溯源禁术,这才找到我。” 苏晚晚吸吸鼻子,有些哽咽:“那他岂不是,受了许多苦。” 梅十方不敢望苏晚晚,也不知如何回答对方。 想起在胡罗山,跪在他面前的赵长明,对方满身疤痕污垢,抱着毫发无损面容白净的苏晚晚,对比之下,一时也有些难过。 他没想过对方会做到这个地步。 苏晚晚从梅十方的反应中看出一二,心知赵长明定是过得不如意,她抱膝哭出声,“是我对不起他。” “晚晚,他想见你。” 听见这话,苏晚晚急忙起身,仰头看着梅十方,一边整理好裙摆一边道:“好啊,什么时候。” “应该是明日。”梅十方侧身避开苏晚晚视线,不敢面直面对方眼神,“不知何时,但肯定会来。” “什么时候都好,我等他。”苏晚晚笑起来,“我很想他。” 说完这话,还有些赫然。 见师兄灵识离开,苏晚晚就开始等。 等啊等,最后蜷缩在地面直接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脚步声,还在酣睡的苏晚晚微微睁眼。 她看见一身白衣,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那人走进,见苏晚晚呆愣模样,笑出声:“晚晚,不认识我了?” “夫君?” 来人正是赵长明。 可苏晚晚有些纳闷,毕竟师兄说对方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可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她记忆中的赵长明。 清隽俊逸,身长玉立。 年轻的赵长明。 “是我。”赵长明拉住苏晚晚的手,小心翼翼伸出右手,低眉浅笑,“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晚晚盯着赵长明手中,见对方缓缓打开,像是萤火虫般,无数星点从中露出,渐渐飘散,心境逐渐变亮了些。 那些微光在空荡荡的心境中漂浮,好像漫天的萤火,她拍着手感叹。 “真好看!” 说着,她伸手想要捉几只,却虚虚穿过。 顿时想起来,自己如今只是灵智而已。 “喜欢吗?” 面对赵长明的询问,苏晚晚下意识靠在对方肩膀上,点点头,“喜欢。”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她与师兄同为灵识尚且不能接触,可为何面对赵长明,宛如待在真人身边一般。 她仰头望向赵长明,微微抬手。 手指颤抖,终于碰到赵长明的下颌。 是真实触感。 她甚至能摸到扎手的胡须。 苏晚晚一惊,心头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夫君,你……” 还未问出口,就见赵长明挥手幻化出一株杏树。 那株杏树长大,发芽,开花。 “晚晚,你还记得这树吗?”赵长明拉着苏晚晚走到树下,“就是我们家门口的那颗。” 苏晚晚点头:“记得。” 不过这树高大了许多,想起师兄说人间已经过去三十载,她感叹道:“不过,比我离开时高了。” 赵长明一跃跳在树上,回头朝苏晚晚伸手,笑道:“晚晚,上来。” 一如多年前,在杏河旁隐居时那般。 日日黄昏,两人依偎在树枝上,看夕阳落下。 苏晚晚忍住泪,抓住赵长明的手,被一拉一搂,便与对方同坐在树枝上。 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十指,泪水从眼角滑落。 片刻后,听见对方问:“晚晚,想我吗?” 苏晚晚偏头拭泪,心知对方隐瞒这事,肯定是不希望她察觉。 于是,便如当初在杏河旁寻常日子般,她歪头乖巧地靠在对方肩膀上,低声回道:“想。” “我也想你。” 苏晚晚垂眸,瞧见自己手背上的泪滴。 不是她的。 可她不敢抬头,只能哽咽着问:“有多想?” “有一万零九百七十六天。” 苏晚晚终于直起身子,望向赵长明。 心有灵犀般,赵长明也侧头看着她,两人皆是眼眶通红。 他说:“晚晚,与梅师兄回胡罗山吧。” 苏晚晚感觉到对方在与她道别,摇头拒绝的干脆:“不。” 说罢,她紧紧握住赵长明的手腕,好像这样就不会分开一般。 她很固执的坚持:“我要陪着夫君。” “听话,晚晚,在人间,我,我护不住你。” “不要。”苏晚晚摇头,眼中的泪是再也压不住,“我不要你的保护,我能护住你,其实我已经修炼一千年了,我能保护你的。” “可是,晚晚,赵长明已经不在了。” 赵长明抬手拭去苏晚晚的泪珠,扯出一抹笑意,“晚晚乖,听为夫的话好不好?” “没关系的,你能转世的。我去找你,生生世世都去找你。”苏晚晚握住赵长明的手,泣不成声,“我们生生世世结为夫妻,好不好?好不好……” “晚晚,我们有很长时间,不在乎这一生一世的厮守。”赵长明劝苏晚晚,“对我来说,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赵长明说的很隐晦,可苏晚晚看上去并未听懂。 对方不答应,一直抓着他的手直摇头。 见苏晚晚哭的模样,赵长明不忍再说下去,轻拍对方后背安抚。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发梢开始泛白。 顿时明白禁术快要结束了,赵长明不想让苏晚晚看见他老去的模样,他说:“晚晚,闭眼。” 苏晚晚不肯,她害怕自己一闭眼赵长明就消失了,反而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对方。 赵长明无奈,只得伸手盖住对方眼睛。 同时俯身,在额头处落下一吻。 他说:“晚晚,如果难过的话,忘了我也无妨。” 苏晚晚听见‘忘了’两字,伸手想要捉住对方,却发现指间已无触感。 “夫君?” 她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赵长明,想要抱住对方,却扑了个空,直接从树上摔下。 “夫君!” 苏晚晚爬起来,仰头眼睁睁看着赵长明从眼前消失。 “夫君!别走!” 苏晚晚拍着杏树,撕心裂肺的恳求,可在也没有人回答她。 环顾整个心境,除了眼前的杏树,还有空中飘浮的萤火,再也没有其他了。 明明是她最喜欢的景色,可在赵长明消失的那一瞬间,都黯淡无光了。 一朵杏花落在苏晚晚手心,她盯着杏花,正要拾起时,心境闪出一道白光。 在回神时,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抬头环顾四周,熟悉的布置,就是杏河旁的竹屋。 梅十方听见动静,跑到床头,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醒了?”梅十方捏诀试探苏晚晚的内丹,发现已经修复的差不多,顿时松口气,“看来他做到了。” “我夫君呢?”苏晚晚紧紧抓住梅十方,不住追问,“师兄,我夫君呢?” “他去了华阳山。” 梅十方余音未落,就见苏晚晚作势要走,一把拉住对方道,“晚晚,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苏晚晚不愿相信,眼中噙着泪,脸色却笑呵呵道,“师兄,别骗我了,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晚晚,师兄没骗你。” 梅十方说罢,见苏晚晚的泪梭梭落下,心中也有些难受。 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苏晚晚看着梅十方,反而拉住对方的衣袖:“为什么啊?我怎么睡了一觉,人就死了呢?” “你内丹破碎,能让你修复的只有华阳莲池的莲心。他,他独身一人去了华阳山,丹彤给他做内应,这才取下了莲心。” 梅十方不忍说下去,也不敢再与苏晚晚对视,视线落在窗外的杏花枝上,“莲池莲心乃极阴之物,活人无法取走,所以……” 说到这儿,梅十方欲言又止,他见苏晚晚安静下来,已然知晓对方听明白了。 “晚晚,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师兄在呢。” 要是难受,就别忍着。 从今以后,有我在,我会照顾你。 这些话,赵长明也说过。 苏晚晚按着心口,那里一抽一抽的,疼痛难捱。 赵长明死了。 只要想到这儿,她就止不住的大喘气,右手死死拽着窗帘,咬着牙把哀嚎吞回去。 眼睛干干的,伤心欲绝之下,怎么都哭不出来。 见苏晚晚痛苦的模样,梅十方红了眼眶,把一柄长剑放在对方手上:“这是他的佩剑。赵长明说,这是他此生唯一干净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苏晚晚接过佩剑,瞧见剑柄上刻的‘长明’二字,情绪终于爆发,整个人缩成一团,锤着床嚎嚎大哭。 梅十方伸手想要安慰对方,却还是收回,他心知对方如今更希望一个人。 在院中等到深夜,终于见苏晚晚出来。 梅十方举杯,邀约道:“月色正好,共饮一杯如何?” 苏晚晚摇头,她答应过李沧明滴酒不沾。 与梅十方对坐,她垂眸看着白玉杯,声音清冽:“师兄,我大概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是吗?”梅十方晃着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嘲弄,“什么是喜欢?” “就是这里,”苏晚晚指着心口,望着梅十方道,“会疼。” 梅十方望着苏晚晚,若有所思。 苏晚晚陷入回忆:“与李沧明一世夫妻,我一直以为,人间情爱不过占有二字,又与李茗一世主仆,我也没看清她隐藏的感情,直到遇上赵长明,我才发现,所谓情思,不过彼此放不下。” 梅十方捏着酒杯,看上去面无表情,默默听苏晚晚说着。 “师兄,说来惭愧,一直以来,不管是李沧明还是李茗,我自认问心无愧,可如今回头看,还是亏欠他们许多。” 苏晚晚垂眸,遮掩住泪光。 李沧明和赵长明因她而死,而李茗,算时间应该也是在她丧命之后去世。 她还说要保护他们,这算什么呢。 梅十方放下酒杯,后仰躺在竹椅上,他看着天上半月,缓缓道:“晚晚,你知道为何神仙要来人世历劫吗?” 苏晚晚摇头。 “因为历劫七苦可参悟仙道。所谓七苦,就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梅十方扭头望着苏晚晚,眼中带着些许泪光,神色却极为冷淡,“其实还有一苦,是放不下。” “赵长明找我的时候,我本可把你留在胡罗山休养,可看着他,不知不觉就会想起过去的我,这才告诉她让你提早醒来的法子。” 听梅十方说起赵长明,苏晚晚望向梅十方,问:“夫君他,还有说过什么吗?” “他拜托我,等你苏醒后,带你回胡罗山。”梅十方举杯,偷瞄苏晚晚一眼,见对方握剑好似准备离开,噗嗤笑出声,连接摆手道,“放心吧,我不带你回去。” 说罢,见苏晚晚仍旧拿起剑朝外走,忍不住问:“晚晚,去哪儿?” 苏晚晚道:“地府。” 话音未落,忽然刮起风。 首-发:lamei4.com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