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的美?错过的爱》 第 1 章 在江南,细雨总是挥之不去的符号,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雨中开始,又在雨中落幕。南方人其实并不和北方人所想的一样,过于细腻,归于敏感,所有的想法都放在自己的心里。对于爱情,南方人一样会去执着,会去坚守。其实在他们的世界里,更多了一份对于爱情的温柔与细密。 从学校毕业到今天,当年的往事似乎已经远去,但是一份淡淡的回忆却永远会浮上心头。一路走过的日子,有快乐、有幸福、有无奈,其实有的时候看不到未来,却依旧为了爱情而执着。只是想告诉自己,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有爱情,也有希望,也有未来。 南方人喜欢放风筝,看着风筝在天上飞翔,就像是爱情在风里追逐,但是放过风筝的人永远知道,拉的越紧,它只能飞的更远,如果有一天想亲手触碰它,那么只有等到它不再飞翔的时刻。 我的家乡在江南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有山有水,台风吹不到,洪水淹不着,说起来还挺宜居的,也许正是这样的地方才会养成像这种乖巧、灵动的性格,从小不会为了生计而犯愁,江浙的富裕也让我们这些独生子女更显得娇惯了。不过,其实我们这些80前后的人,对于生活并不如90后般自我,在大事小事上还都是循规蹈矩的一代。 从小到大的学业非常的顺利,最好的小学、初中,直到进入最好的高中。我们的高中在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坐车要一个多小时。 每到夏天初来的时候,杨梅树总会结出许多的果实,我们总会偷偷的爬上树去采摘,虽然并没有市场上的好吃,却别有一番风味。因为我们都是住校生,因此脱离了父母的关照,生活虽然清苦,却显得更加的有滋有味。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高三是最痛苦的,而我觉得是最充实的,每天有着一定的小小目标,当睡在床上想起当天的课业时,会觉得有一种不枉今天的感觉。高三时,我不经常回家,虽然每个周末都有专门的班车可以把我们从学校载回城里。也正因为这样,到了周末,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一整排的寝室就安静了许多,直到有一次,所有的寝室都空了,只剩下我和这位杭州人。 也许从大城市来的人,见识都会广一些,对于感情也会有不同的接受能力。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对男人又了新的认识。因为校园荒草丛生,蚊子特别多,所以每个人都在床上挂了蚊帐,而到了晚上,寝室又没有灯,所以我就习惯在文章中打着手电看书。而那一晚,不知什么原因,他钻进了我蚊帐。和小时候的打闹一样,不知说到了什么,于是我们开始伸手突袭对方的某个部位,摸来躲去,似乎一点都不避讳,其实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对于看这个文字的人来说,都希望能够发生什么,但是当时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依偎着睡着了。不过在我的心里,对于男人却有了一种懵懵懂懂的感觉,这个感觉一直伴随着我到今天。 之所以说起高三时的金”这位杭州人,那是因为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和这个城市有了不解的情缘,有了一个开始的故事。 高考的时候,父母总想让我在周边的城市读书,而我却想到北方的城市,一来可以离家远一点,至少少些人管,二来也可以享受不同的城市的感觉。不过最终还是没拗过家人,填报了杭州的学校,不过学校依了他们,专业可就要自己选了。因为从小就喜欢,所以就填了新闻。经过托人找关系,加上分数也不差,最后进了杭州这所现在已是全国知名的学校。 许多人都羡慕学新闻的,文科本来就比较空,新闻无学的理论更是让老师也好、学生也好都没有了那根紧张的弦,于是在外系人的眼中,活跃在学校各种社团、闲逛在校园各个角落的,就是我们新闻系的人了,美其名曰社会实践。 说说杭州这座城市,在中国这么多的省会中,她也许是最浪漫的,西湖边的鸟语花香让人置身于此,无不会陶醉其中,于是爱情故事也仿佛是和西湖所共生的。其实在我们这所学校,恋爱的氛围也特别的浓厚,女生多、男生少,于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校园里也是很正常的事了。不过,我的故事,和女生无关,或者说她们只是其中的配角。 这一年学校组织了一次英语演讲比赛,虽说是全校性的比赛,但这需要大量时间去准备、尤其是需要死记硬背的活动,高年级的师兄师姐往往逼而不及,而作为刚刚进入学校,希望引起老师和同学注目的新生,却乐此不疲,于是,这等好事自然而然的交到了我们新生的手中。初来乍到的我也因为一时兴起而报名参加了,经过这样那样的考试与测试,还真进入了系里的大名单,接下来,就是要从中选出5位进入最后的决赛。 记得当时来自系里不同专业的20多人来到了一个大教室参加考试,没想到我还居然考了一个第一名,当然我不是唯一的第一,和我同样分数的,还有一个杭州人。其实对于他,第一次相识并没有好印象。他和所有的大城市的人一样,都有一种优越感,总觉得我们这些来自外地的人,和他们相比差了一截,这种自负感有的时候让别人窒息、难以接受。 记得当时主考的师姐在介绍考试的成绩时,说到了我的排名是第一,而且着重强调了这完全是我自己考出来的,并没有看过别人的卷子,而在说到他的第一时,则强调了这个分数多少含有些水分。也许正是这样,让他非常的不服气,在听到我的名字时,就坐在我身后的他不屑的说了句,那个谁谁谁,是谁。一听就是昂着头说的。 我身边的同学则看不起去了,转过身说:“唉,你不是想认识吗,就是他。”说完指指身边的我。 “哦。” “臭屁什么啊,杭州人怎么了,抄也抄不过你。”我的同学替我打报不平。 “没什么。”其实初来杭州的我还是有一点怯怯的,在后来我的一位师姐形容我当初好比是来自于小城市的郊区的感觉,好像对于这个城市还是有些害怕。 最终的参加决赛的名单下来了,有我,有他,还有其他的3位同学,代表我们系参加学校的决赛。 第二天公布名单后,我们五个人在师姐的召唤下聚在了一起,大家自我介绍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刘欣。而从那一刻起,他也认识了我。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我是你们隔壁班的,我叫刘欣”。 “我知道了,考试并列第一名”自知他当时的傲慢,我也故意这么一说。 “那你也不错啊,能和我一样的也不多”。没想到今天了他还挺牛。 “哦,那我太荣幸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我心里暗想,“杭州人有什么了不起”。 就这样,我们的第一次正式接触结束。 有时会去想为什么选择学新闻,如今真的在新闻单位里混了,总会告诉那些想学新闻的人还是绕路走为好,不过,当时对于我来说,毕竟进了自己喜欢的一个专业。说回知识竞赛吧,其实虽然说起刘欣比较自负,但是在他的骨子里还是非常能够为别人着想的,也许杭州人的优越总会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也许因为后来我真的接受了他,也就不会去在乎再多的东西的。 第一次小会之后,师姐说起不如大家去聚一聚。其实在当时,对于师姐一级的人,还是有些崇拜的,毕竟大一年或几年,就好像大了很多。而且初来乍到的,对于一切仿佛还是很陌生,相近不如从命,于是就大家伙的去了学校后边的一家小店。 当时杭州并没有现在的这等规模,后门的文x路还在施工,不过这样倒是有一点好的,那就是小店横七竖八的到处可以开,也不贵。 “晚上吃什么。”师姐问。 “随便吧,不是有杭州人吗,地主”似乎还是因为他的不屑,我的气还没消。 “你们来自五湖四海,我怎么知道你们要吃什么,点好了你们吃了高兴了,点的不好不怪我不成。”欣也毫不客气。 “你们有完没完,吃个饭,要是这样大家不要吃了”师姐看不下去了,拿过了点菜本。说实话,在这样的时候往往也只有一个厉害的人物才能摆平,后来的许多事情也证明如此。 “师姐,您点不就行了。”欣说道。 “油嘴滑舌。”我愤愤的,也许两个男人相遇,最初总是在相互看不顺眼的情况下开始的。 其实这顿饭吃的,也并不是不开心,毕竟大家都没有什么过结,而且年轻人相交是非常容易的,所以大家吃的杯盏交错,还是非常的融洽。 第 2 章 当时没有什么手机,连qq都没有,只有传呼,所以接触和联系也不是特别的容易,只有在开会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平时也没什么联系。 吃饭的过程中,大家也有了相互之了解。欣毕业于杭州周边县市的一所中学,不过高考并不是很顺利,所以考进了我们系的另一个相对冷门的专业,不过也是四年制。但住的寝室在五楼,而我们的寝室在二楼。 时间也就是一天天的过去,相知并没有相熟,因为总觉得他似乎有一点自负,因此也没有什么刻意的接近,也许在他的眼里,我也没有特别的魅力,所以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公事般的交集着。 准备比赛的日子枯燥而乏味,我们带队的师姐倒是一个劲的和我们说,对于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最好是参加一下这些活动,可以在系里露露脸。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露脸究竟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总之,当人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总希望去赢得别人的关注吧,而且像我这样在中学就不甘寂寞的,更是喜欢参加这类可以傲视凡人的活动了。 欣也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我一直没有问他,问了照他那脾气也不会承认,一定会说“本来我就优秀”呗。 早上背、晚上背,没完没了的背。 说说我自己的寝室,因为新闻系本来男生就少,而且还分了几个不同的专业,所以我们这些纯学新闻的男生加起来就不到十个,只有一个寝室是完完整整的属于我们的,幸好我就住在这个寝室。 本人自幼聪明伶俐(见笑),早了一年上学,因此在寝室里,我是最小的。和所有的男生寝室一样,从大哥、二哥一直排到我,就是小弟了。有的时候寝室的老大会开玩笑的问我,“叫你小弟弟,总好像不好听,要不,你改叫八哥吧,这样所有人都是哥了”。 咳,这八哥还真不如不叫的好听,加上从小我就习惯了作最小的,于是,我就成了寝室里的小弟了。也许这小弟还真有好处,我的七个室友对我还是非常照顾的。 欣和我不是一个专业,自然不在一个寝室,而且还不在一层,我在二楼,他在五楼。加上所有的课程并不一致,因此我们两个寝室从来也不来往,从大一开始一直到离校。 欣在他们寝室排行第几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总之不大也不小,我们两唯一相似的,是我们都睡下铺,都靠窗,别的也没有什么相同的。 (也许越了解一个人,你就会和他走的越近。) 那时候,学新闻的对于参加社会活动都挺积极的,而且学校还有一份专门由我们系主办的报纸。我们还有一个报社,虽然小,但是好歹就有了一个固定的活动场所,因此我们经常会在那里准备比赛。 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相识了,对于一起参加比赛的其他的同学,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好像还有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还有一个江苏的。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书,渐渐的,大家聊的话题也就多了,也就慢慢的相识。我和欣没有太多的交流,一来我又不鸟他,二来也没什么单独的机会,加上我们都不住一个寝室,自然回去的时候也不会一路走,因此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关系了。 我和欣第一次单独交流还是在一个晚上,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同学包括师姐都走了,我和欣留到了最后。我们的学校对于学生夜里归不归宿不作要求,于是到了大三大四的,寝室里已经是人烟甚少,但是在大一,大家都非常珍惜集体生活,而且很多没有住过校的,非常享受集体生活,尤其是在晚上可以高谈阔论,任何一个遇见的美女。加上我们的系里本来女人又多,而且学新闻的女人,哪个没个性,哪个不风骚,所以一关了灯,就不要太那个了。 对了,当时在杭州的高校,最流行的就是听万峰老师的《伊甸园》,这主持就和说相声似的,关于这个的故事,我们以后还会说起,因此,听听万峰老师骂人,聊聊系里女人的风骚,成了每天最重要的夜生活。 还是说我和欣的事,因为11点就熄灯,熄了灯不方便,何况还会错过寝室的夜谈,所以我们赶在11点之前就往回走。我和欣锁了门,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你们寝室晚上都干吗呢”我想想这一路上要是不说话也挺无聊的,于是问他。 “还能干吗,听万峰的《伊甸园》。”欣说。 “哈哈,原来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我很有感慨。 “也未必,也有不一样的男人。”欣淡淡的说。 “这句话有点意思,什么是不一样,难道不听万峰的节目。”对于欣的这句话,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点别样的感觉,不过他这种自认不凡的人,说出这样的句子,我觉得正常。 “当然,你看像我的这样出色的男人就不多。”欣的这句话更让我印证了对他“不一样”的理解,也就是过于自负。不过后来想来,这其实也是他对于自己失言的一种掩饰。 “就你,除了与生俱来的杭州人的优越感,我看不出什么。”有点相熟了,我也就不怕他不高兴了,不过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一点过头。 “怎么了,你不是有跑到杭州来读书吗,如果不好来干什么。”欣好像有点不服气了。 “杭州怎么了,杭州是全国人民的杭州,再说了,我是来这个学校,又不是来杭州。”说到这,我也不服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我代表杭州人民欢迎你。”欣好像感觉到了我的不开心。 “我没说你说的不对,只是你太牛了。”我还是说了我对他的不满。 “其实没有啦,也许是你们对于我们这些杭州人有这样的想法,唉,看来要夹着尾巴做人。”欣有点无奈。 “哈哈,你倒夹给我看看,是夹前面,还是后面啊。”看起来已经赢了一阵,我有点得意忘形。 欣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在他看来,我们还没有熟识到可以拿对方的某个部位开玩笑的地步。 我也觉得有些唐突,于是两人都无话了。这里要说说北方人和南方人的脾气,北方人的故事里没有这么多的敏感和猜疑,好就可以什么话都说,不好则干脆不予开口,刚刚认识就可以一口一句哥们,一口一个粗话,南方人则不一样,有的时候话到嘴边,还要掂量掂量到底是不是应该说这句话。 两个人都无语,终于还是欣开口了。“其实我挺自卑的。” 没想到欣这么一个在我眼中挺自负的人,会说出这样的一句。后来想来有话说的对,“自负的源头就是自卑”。 看我有点楞住了,欣说到“在高中,其实我的成绩挺好的,尤其喜欢英语,可是高考的时候,没有考好。” 我这么一听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是默默的看着路灯下的影子由短变长,由长变短。 这时我注意的去看了看欣,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去看他。欣长的很白,五官还挺好的,说起体型,和我一样瘦瘦的。 话说到这里,我对他有了一点新的认识,在我眼中,他不再是那个看着就觉得自负的杭州小市民了,反而有了一种怜惜的感觉。也许越了解一个人,你就会和他走的越近。 我想不起该怎么去劝他,只是一个劲的和他说“过的开心就好了。” “相比之下,我可能算幸福了,虽然生活在一个小城市,但是从小父母的关爱,加上一路还都比较顺利,所以也没有会有你这样的难处的。”的确,这也是我的真话的。 “有的时候,找个谈的来的朋友也是很难的。”欣说。 “是啊,不要说谈的来,说说话都不容易。”这一点我也有同感,其实从小我并没有太多的朋友,因为比别人早上学,因此大一岁的孩子不太和我玩,而我又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呼朋唤友的人,所以朋友都不多。 一路走去,话也不多,也许我们当时也只是为了消遣路上的无趣,加上实在惦记万峰的节目,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对话了。不过,在于我的心里,却有了一点点的感动。 从小到大,作为我们这一代独生子女,都是一个人长大的,没有别人可以去倾诉自己的感情。高中的时候许多事情又不懂,也无法让别人停下高考的准备来听你说这些,于是当我一个人来到杭州,来到远离家乡的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听到有人会和你说这些有些私密的事情,还真有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只是有一点点的好感,别的也没了。当时,我并没有去想两个人会发生些什么,因为在那时,就如飞出了笼子的鸟,还没看够天空的摸样,怎么会去想落脚的地方,甚至连女人都没时间去想。所以这一路也许他的有心,也变为我的无意咯。 第 3 章 回到了寝室,万峰老师已经在节目中开始骂人了。 小小的收音机当时是我们生活中最亲密的依赖,无论是音乐、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伴随着我们。只需去轻轻的聆听,也许某句话就会说到了你的心里。 不过听万峰的节目,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寝室里一定要把收音机开到最大,然后所有的人一起听。不仅仅听,边听边骂,边骂边笑。 “这女的是猪啊,这种男人都要,死去算了。” “唉,这个女人爽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啊。” 在许多的时候,万峰成了我们年轻人的启蒙老师,从他的节目中,我们也了解了什么是男男女女的事,什么是“负心人”,谁是“王八蛋”。 到了最疯狂的时候,楼下小卖部的老板买了一台大功率的收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这一下,仿佛把所有人在寝室偷听的这种隐而不言的事情都放大了,所以自此之后,听《伊甸园》就成了公开的秘密,没听过万峰老师的节目,就等于没在杭州上过大学。 我和欣还是这么公事般的相处着,那次谈话让我和他亲近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到知心的地步,只是觉得彼此不再陌生了。 我们寝室还是一如既往,也没有人去追女孩子,也没有人去外边鬼混,还像高中时候一般,上课下课、起床拉尿。只不过上课的时光大多都是消耗在聊天和磕睡上了,也是,谁叫大一上的都是些无聊的课程。 我们系从来都没有进入过演讲比赛的总决赛,也许是因为学新闻的人本来就散漫,这种要靠死记硬背来完成的任务,是不适合我们的。不过这一次我们似乎很给面子,居然冲进了总决赛。毕竟这是我们来到一个新的环境获得的第一个成绩,不管大还是小,都是一次突破了。 带队的师姐非常开心,笑的合不拢嘴了,看看我们准备的都挺认真的,于是她决定在今天请我们一起去吃饭,这一次我才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对我和欣影响深远的人。她长的说不上漂亮,但是还有一点气质,加上个子还比较高,因此在我们心中的形象也就高大了不少。 其实当时低年级的男生,对于高年级的师姐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好像自家姐姐的感觉,还有一点点的威严。其实我从小更希望的是有一个姐姐,也许这也满足了我的一点点小小的愿望。 在饭桌上,师姐表扬了我和欣,我们也成了这一次成功的功臣。 “你们俩要好好的互相帮助啊,我们的总决赛就靠你们了。”师姐这么说。 “来,我们干一杯。”欣举起酒杯对着我。其实经过那晚,我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当初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来临吧。 吃完了饭,大家各自做各自的去了。我和欣在文x路上走着,看着路边的灯火,看着路边的摊贩,看着路边的男女。西溪河脏脏的,河上正在施工,所有人都躲着。 “今天周末了,你不回去啊。”我问欣。 “不回去了,回去又没什么事作,不就是吃吃睡睡。”欣看了看我,说。 “在学校也没什么事作,有的时候还真想回家。”也许离家这么远,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起。 “你不是挺方便的,几个小时就到了,怎么想家了。”欣看出了我的心事。 “回去挺麻烦的,还不如在学校,还有同学陪。” “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啊。”欣问我。 “寝室里的这些人都没什么正经的作,几个远一点的都去找老乡了,我们几个省内的就在那里无聊。”的确,刚开学不到两个月,似乎都还没有进入自己的状态。 “对了,打牌,这些人已经记了不少的本子了。”我突然想起来。 “打什么啊。”欣好奇的问。 “双扣呗,还有什么。”说起这个双扣,可能是江浙人的最爱了,无时无处只要有牌,就可以开工。 “也挺无聊的。” “是啊,不过他们倒挺开心,我看都快打起来了。”或许当时可以解决我们周末无聊的,也只有这一项活动了。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突然他问了我一句话,让我措手不及。“你不找女朋友。” “女朋友,干吗,烦死了,也没这个兴趣。”我当时确实没有这个念头,原因只是自由的大学生活才开始,谁想找一个人又把自己拉回到父母管理的时代的。 “你呢,不找一个。”我反问他。 “我啊,没兴趣。”欣说完,快步的往前走了。 “没兴趣。”留下我一个人还在想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等等。”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学校后门已经关闭了。因为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查夜的保安都已经回去了,因此许多的同学开始翻门而入。门卫好像和我们有一个默契,哪怕铁门弄的再响,他也不出来干涉,想必一定是太了解我们了,相互不为难。 不过我从小没有爬过铁门,而且这门确实也有一点高,我看看欣。 欣的体型说明他也不是善于爬门的料,于是他看看我。这时他说了一句经典的话“这种爬门的事,档次太低了,我们还是走前门。” 一句走前门让我释然了许多,是啊,要是在门上下不来,太丢人,不过要是走前门,可不是这么容易走的。我们学校虽说不大,可这一走也要十分钟,而且我们的寝室在最后一幢,也就是后门的旁边,这可是很大的工程。 “走吧”这时欣作了又一次出乎我意料的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就这么几步路,你还打的。”我不可思议。 “我看你都不想走着回去。”他居然把理由说在了我这边。 “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上车吧。”不由分说,他把我拉上了车。 “师傅,x大的前门。”听到他这么和师傅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真不知道这师傅会怎么想。 “好叻,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这个点,在这里等你们的,每天好说都有几个这样的生意。”咳,原来连司机都知道我们学校的这点破事。 车很快到了前门,我们下了车,欣付了钱。我也没想什么,反正付的又不是我的钱。不过这个杭州男人倒是挺会享受日子的。 “想什么呢,走吧。是不是要谢谢我啊。”欣一定要赚回来点。 “哦,也是,要不然我们还没走到呢。”我想想的确。 在门口登记了身份证,我们走进了学校。 第一次在这么晚的夜里看我们的学校,行政楼打上了灯光,是当时最流行的绿色,不过在我看来,好像是聊斋中的鬼楼,而且灯光都是往上照的,有点灵异。 中间的大草坪上安静了许多,不过听说这个时候千万别走入其中,说不准就有一对野鸳鸯被惊扰,谁叫我们学校女生多呢。 “你在想什么呢。”欣看着我一副在思考的样子。 “我在看有没有什么野鸳鸯之类的。”我探着头往里看。 “我们俩不就是野鸳鸯吗。”这个比喻确实吓到了我,和一女的有这个也就算了,他还是个男人。我诧异的看了看他。 “看什么。”说完他很得意的摇着头,留着我在原地呆呆的站着。 “等等我,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似乎对于周边的这些灯光有些恐惧,于是叫住他。 “你啊,你到西湖边看看,都是这样的灯,怕什么。”欣好像有点鄙视。 “是啊,你们大城市人见多识广,我们小城市来的,都没见过的。”我好像有些不高兴了,不就是个杭州人吗,摆什么。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很快到了寝室,我回我的宿舍,他回他的宿舍,各不相干了。 回到寝室,还以为所有的人都睡了,要是睡了,按照这些人的脾气,一定要问出我的动向来,“是不是去勾搭女孩子了”“小弟,别让女人给拐跑了”。我正一路想着该怎么去和他们解释。 一推开门,我的天哪,这一群穿着短裤的男人正在桌上大战呢,因为已经熄了灯,三个人打着手电,四个人在大战,缺的就是一个我。牌是抡的震天响。这样也好,至少没人管我了。我走过去拿起他们的记录本,密密麻麻的记了好多页。“你别乱动,别弄丢了,我要把这个收藏起来,放到毕业后珍藏的。”老大对着我喊道。 我立马把这个宝贝放了回去,心想这么晚了,别的寝室都睡了,于是走出门往外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周围的寝室都在开打,唉,这什么样的学校啊。 我关上了门,这时,老二说话了,“小晖,你到哪里去了。” “我啊,去打游戏了。”我没想到他们在打牌过程中还记得问我这一事儿。 第 4 章 “你可别乱跑啊,你是我们寝室的室花啊,万一坏在谁的手里,怎么办。”他们看我最小,于是都叫我室花,拿这个欺负人。 “滚”。我忿忿。 “来,给我揉揉肩。”在我上铺的是来自四川的,因为远,所以我也特别照顾他,既然他都说了,于是我也就过去给他柔起了肩膀的。 “你们打了多久啊。” “这帮人,从吃完晚饭就开始了,五点多,到现在。”四川的飞哥好像有点埋怨似的。 “说我们,是谁输了还不肯停。”老大气不过。“过来过来,小晖啊,来给我也柔一个。可别独占啊,小晖可是我们大家的人。” “我成了什么啊,你们这些人,我去洗脸啦。”我转身出了门。 这一夜不知道打到几点,反正基本每天都会这样,在寝室中充斥了打牌的叫声、万峰的骂人声,直到鼾声一点点的响起。 我想欣的寝室也是如此吧。 (就像一个谜,至今我也无法解释。) 寝室里一如既往的嘈杂,双扣扣的是白天连夜晚,因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也不行。 而我们的决赛又临近了,似乎系里看到了我们身上的希望,于是一个劲的鼓励我们好好加油。 原本安静的报社,因为近几天要出报,所以人也是多了不少。 教室里看书的人不多,也不闹,但我们这种问答式的背书方式显然不适合。而且吓到了谈情说爱的男女也过意不去。 于是我们就到了欣的寝室,说是我们,其实就是我。 他们寝室和我们寝室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仿佛这些人的心态一入校就是大二,做的也是大二的学生才做的事,那就是谈恋爱。 寝室八个人,除了欣,一个都不剩。这也好,清净。 我们俩就一问一答的背着无聊的百科试题,其实这些题目到底有什么用处、到底会不会被挑中,谁都不知道。只不过,觉得已经有了这个机会,就认真的试试。 有了事作,就充实了许多,一个晚上也就很快过去了。 寝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对于我这个第一次出现在寝室的外人,每一个人都觉好奇,而欣也一个一个的介绍。 寝室里的老大是台州人,普通话说的不好,明显有当地的口音,不过人倒是不错,像是海边城市见过大世面的。 此外还有绍兴的、宁波的,当然还有外省的。 男生间本来就很容易自来熟,加上我属于让人疼爱的那种,自然是别人一看就喜欢了。 其实我的性格喜欢新鲜,或许是白羊座的缘故,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总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大家一坐下来就开始聊天,聊专业的不同,聊我们家乡好吃的特产。 时间一晃就到熄灯了,如同别的寝室,万峰的抑扬顿挫又开始在寝室里发散。 似乎到了该回寝室的时间了,我也和他们告别,就回了寝室。 从这以后,我会经常到他们寝室,背背书、聊聊天,没多久,就和他们寝室所有人打得热乎。而欣似乎也很愿意我去他们寝室,于是有的时候,我就买了中饭在他们寝室吃。 很久没在自己寝室吃饭了,寝室里的人也似乎有点不高兴。 “你现在都混到哪里去了,中午吃饭都不回来。”我们寝室的老大有一天问起了这个事。 “我到楼下去吃了。”我如实告诉他们。 “是不是有什么相好的了,如果有,要告诉三哥啊,我帮你把把关。”我们寝室的老三总是喜欢时不时的强调他的三哥地位,生怕让别人给抢走了。 我推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当时的确不习惯一个男人与我如此的亲近。 “来,让我宠爱一下。”老三还想过来揩油,我赶紧抽身逃开。 寝室里就是这样,大家彼此开玩笑,毫无顾忌,其实也不会顾忌到什么,因为大家什么都不会细想。 寝室的老二是我的同乡,对我一直不错,总是在各个方面关心着我,“你别让别人骗了,骗了别回家来哭。” 我看看他,知道他是对我好,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想他们把事情想的过了。 这一天是我们入校的100天,为了纪念这个有意义的日子,于是我们寝室的八个男人在后门饭店聚餐。 南方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太喜欢主动喝酒,不过一喝起来,这气势也不差,尤其是八个大男人在一起。 我的酒量不差,虽然寝室的这些大哥都很照顾我,不会主动来灌我的酒,但是我的脾气也是挺男人的,他们不找我喝,我就找他们喝,而且一旦喝开了,也就刹不住车了。 不知道当晚究竟喝了多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我带回了寝室,总之开喝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随后发生的,改变了所有一切的这个晚上。 我喝酒喝多了,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呼呼大睡,也不是口若悬河,而是哭。 据说看过我喝醉酒的人回忆,我一旦哭起来,可是好像在我身上经历了比窦娥还冤的事儿,看的别人是心疼不已,仿佛他们做了什么错事。 而我其实在真喝醉的时候,不自觉的总会想起那些最伤心的事情,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当天,我喝多了,因为喝的是米酒,甜甜的,一口下去很有回味,不过没过几个来回,就已经差不多了。 被他们拖回了寝室,我就开始呕吐,上铺的三哥跑着去拿来了脸盆,心疼我的二哥也不敢做别的事情,只是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吐也就罢了,没想到的是,吐了一会,我就开始哭,这一下,把寝室的人吓得。或许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有喝醉酒哭的这样伤心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哭也罢了,谁都知道我是喝酒喝多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连我第二天都觉得“为什么会这样”的事。 我让我们寝室的人去把欣喊上来。 至今我无法回忆当时的情况,也无法去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做。 只是一种喝醉时的无意识。其实当时对我好的,在我心中占有位置的,并不是欣,而是我们寝室的这帮兄弟。 不过当时我执意要让室友把欣喊上来。 老大下楼叫来了欣,我想他也是很诧异,为什么我会去喊他来。 他默默的坐在我的床头,看着我难受的吐、吐完了哭。 这一切我已经无法回忆,因为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知道要让欣来到我的身边,只是认为我有话要对他说。也许有的人会认为当时我对他有了意思,实际上,真的没有。 就像是一个谜,至今我也无法解释。 欣在床边看着我,接过三哥递过的毛巾,帮我简单的擦了擦,其实也是模式式的擦了擦。 过了一会儿,看我好了点,就下楼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我又作了一个惊动大家的出乎意外的事。 我让他们把已经下楼的欣再叫上来。 我能够想象下楼叫人的老大惊诧的表情,如果换成是我,也会认为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不过老大还是去了,也许是对于我这个小弟的疼爱吧。 欣第二次上来了,这一次他坐了很久,一直到深夜。 而我就在毫无意识的时候,反复的向他说一句话,“为什么你看不起我。” 这句话让他很意外,后来他也问过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我在后来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也反复的思考,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想想大概是因为从小我都是在家人和同学的照顾中长大的,不会有人对我有所忽视,于是在我的意识中,我是受到别人的尊重的。 而到了大学,这些似乎都变了,尤其遇到了这么一个杭州人,更是把自己看的和天一样,所以内心自然有些失落。 同时因为自己又太想让别人能够了解自己,加上欣在之前有点掏心掏肺的和我说他的往事,于是这种情感一下子都爆发了。 当晚就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欣早已下楼了,而我一睁开眼就已经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亲爱的,你昨晚是干什么了。”三哥总是这么恶心的称呼我。 “昨天,发生什么了。”大概所有喝醉了酒的人都不记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吧。 “昨天,你可是惊天动地了。”老大瞪了我一样。 “我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怎么了。”的确,我真的不记得在我身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只是记得我们一起去喝酒,喝到一半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也没什么,你让我去叫了两次欣,让他上来,人家也觉得很奇怪。”老大也没继续追究。 “叫欣,,叫他干吗。”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老大没好气的说。 在我还在反复回忆的时候,他们出去自习了。 我也下了床,带着本书,屁颠屁颠的和二哥去图书馆。 第 5 章 二哥一直都很关心我,今天似乎不太搭理我,因为酒才醒,所以我也有点失魂落魄,也没和他说什么。 到了图书馆,他还是这样,我非常奇怪,“二哥,你今天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就打算不再理你了。”对我很好的二哥说了这句话,让我很诧异。 “怎么了啊。”我觉得好无辜。 “什么怎么,昨晚你喝多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照顾你,谁知道你还要让我们去把一个外寝室的人叫来,好像就他对你好。”二哥似乎非常生气。 “哦,昨天真的我都已经不知道怎么了,你生气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的。”关键时刻,只有使用自己小孩子耍乖的本领。 二哥看着我,也没说什么,其实我知道他已经原谅了我。这就是做小弟的好处。 我不知道欣怎么想,第二天也没去找他。 过了一天,在报社看书的时候,我遇见了他,向他道了谢。 欣没说什么,只是说当天晚上我们寝室的人对我很关心,让我别忘了感谢他们。 我没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什么变化,其实打我心里也没希望有什么样变化。因为对于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我还处于一片迷茫之中。 (上次和欣的事情发生之后,与欣似乎走的更近) 四季在杭州总是一目了然。夏天的荷花才刚刚开过,秋天的丹桂就已经开始飘香了。 每到这个时节,杭州人便成群的开始往郊外跑,品品龙井、赏赏丹桂,无不惬意。许多外地人也趁此机会来到杭州,一同欣赏这难得的景致。 我们这些外地来杭州读书的,也会时常凑在一起,到西湖边走走、到玉皇山逛逛,总之在杭州的生活悠闲而快乐。 寝室的室友都很珍惜这大一相聚的时光,因为彼此都知道,到了大二、大三,恋爱的恋爱,看书的看书的,再也不会有大家伙一同出门的这种心情了。 所以我们的大学四年,大队人马出动最多的日子也就在大一了。 而我因为忙于准备这次比赛,也偶尔会缺席他们的出游。 每一次这些人都流露出了不满,我知道有我在,一定会让他们有一种作长辈的感觉,也可以是不是拿我开开玩笑。 不过这种感觉是甜蜜、亲切的。 自从上次和欣的事情发生之后,与欣似乎走的更近了,虽然有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公式化,但是在我的心里,觉得他亲近了许多。而日后,他告诉我,在他心中,我也亲近了许多。 于是我们会经常两个人走在校园,看着搭肩而过的那些哥们,看着搂着腰亲昵的相互依偎的情侣,说着我们俩才会去倾听和关注的话题。一路温暖。 “其实我从小有一个梦想,是当明星。”欣一旦打开了话匣,也就开始无话不说。 “你太肤浅了,当明星,我从小就想当科学家、总理。”我突然觉得他说的这个梦想与他平时的清高有些格格不入。于是拿话顶他。 “看不出了,还真说的出口,发育了没你。”他抢白了我。不过也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梦想的确有些拿不出手。 “我小时候还学过游泳,身材很好呢。”欣立刻向我解释。 看了看他,我不信。“看不出来。” “后来要不是我摔断了手臂,说不定已经成为全国冠军了。”欣似乎有点无奈。 “哦,说不定以后会出一个名记呢。”我只能如此的安慰。 “你才名妓呢。”欣听出了其中的歧义。 (没有改变的,是我们追寻梦想的脚步。) “哈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梦想,不过经过了许多,才会发现梦想总在不停的发生着改变,不过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们追寻梦想的那个脚步。”我不知道从哪里说出了这句话。 “看不出,挺有哲理的,哪位名人说的啊。”欣睁大了眼睛,好像很吃惊。 “有一个叫xx晖的名人说过的。”我看他这么看着我,马上就得意许多了。 “去,不要脸。”欣拍了我一下。 “哈哈,以后你有什么心理问题就找我好了,保管让你有所收益。”我立马顺着杆子向上爬。 “要是你当心理医生,估计全世界也没几个正常的了。”欣调侃着说。 “那你还对我说。”我知道他的这种话并不会对外人说,于是顶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了。”欣突然转过身,看着我,对我说。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我楞在了那里,我不知道自己作过了了什么,让他这么快把我当成了朋友,而且还是最好的。其实我打心里也没有期望他能够把我当什么最好的朋友。 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外地,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能够有人接受我,说出这样掏心掏肺的话,确实也有点感动。 而且这种征服别人的感觉,更是让我有点小小的得意了。 “在那天你叫我上去的晚上,我就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了。也就是你喝醉的那天。”欣告诉我这中间的缘由。 看来那一次无心的举动真的改变了许多的事情,平白无故的得到了一个朋友,呵呵,偷着乐。 我看着他,感动中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就这么,我们在路灯下站了许久。因为已经很晚了,路上也没有什么人,也不会为我们的举动而吃惊。 “走吧。”欣对我说,于是我们走向了寝室。 一路上默默的,我只是在想这其中的原因,并品味着这突然的幸福。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过我想当时我们都没有往更远的路上去想,至少我如此,因为我还没有想过两个男人在一起究竟还能作什么。 (相反也许是第一次同床,这小床对我们来说居然还不觉得小。) 快要决赛了,这几天看书看的是天昏地暗的,现在想想这么一个活动,谁重视啊,不过当时还真来劲。 最近好长的时间,我都在欣的寝室看书,因为那里安静。 也许是习惯了我的外出,加上双扣依然是我们寝室的主要活动,所以我们寝室的兄弟对于我行踪也不怎么感兴趣了,有的时候我回去晚一点,他们也都没有了什么异议。 这一天,在欣的寝室和他们的同学们聊天,一聊就到了很晚。 也许对于我这个外专业的,他们都有一种新鲜感,加上我还能胡扯,所以聊上就没法停下来。 “你要不就睡在我们这里好了,反正你和欣这么熟了,就睡他床上。”老三看看很晚了,又舍不得离开,于是提了这个建议。 我愣了一会儿,一来这个主意在当时火热朝天的情况下,不免也是个主意。二来确实是突然转换到这里,有些反应迟钝。 “为什么要和欣睡啊,和你睡不行啊。”我回过神来。 “他的不是下铺吗,我的上铺,要是我们睡了,你掉下来怎么办。”老三倒有自己的一个道理。 “你睡外边不就行了。”我反过来问老三。 “不行,我掉下来,万一把下面人砸了,怎么办。”老三还真说的出。 “我掉下来不会砸人啊。” “好了好了,你就睡这儿吧,看来他们都舍不得你。”这时,欣插上了话。我的感觉在这一过程中,他似乎在一直考虑着什么。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想什么,反正不就是个睡觉,哪里不一样,而且高三时又不是没和男人睡过。 不过没有洗漱用品,只能将就着上床。 学校的床很小,只能睡一个人。有的同学开玩笑的说,这是学校故意的,不让你睡两个人,省的一男一女不作好事。也有的说,这是学校给我们创造条件,你看两个人要不就不睡,要睡就叠在一块睡。 我们俩倒没有叠在一块睡,相反也许是第一次同床,这小床对我们来说居然还不觉得小,反而因为各自的退让,还有了一个空隙。 不过江南的秋天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炎热,到了晚间,还有点凉意。 很快,冷空气就顺着我们之间的空隙猛的钻了来。 我下意识的按住了被子,欣没有动静。 因为欣怕我掉下去,所以睡在了外边。 也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尽地主之宜,不过他也不敢往里挤,怕让我觉得寄人篱下的味道。 所以我想还是我主动些,于是往里挤了一点。“进来点,别掉下去了。” “没事。”欣说完,往里挤了一点。 我朝着墙侧着身,从小就是这么个睡法,这样舒服。 欣朝着外边,也侧着。 原本想让我和他们聊天的这些人突然间都没了话,过了不久,就响起了鼾声。 我不敢转身,因为一转身,就会有冷空气钻进来,我觉得这是我们彼此最好的状态,要是一动,也许就会出现别的问题。也许欣也是这么想的。也许这也是我们当时交往最好的状态,也是我们当时共同的想法。 就这样,他侧着身,背对着我。我侧着身,背对着他。 我们没说一句话,谁都不愿打破这个沉寂,觉得在这个时候,这个沉寂很安心。 第 6 章 其实后来想来,我当时也并不想转身,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我的,对于男人的身体并没有后来这么强烈,就仿佛是处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的状态。 (寝室就是这样,不闹就不开心,一开心就要有人活受罪。) 第二天天亮的早,其实应该是我醒的早,和别人挤一张床毕竟不太习惯。 过了一会儿,好像欣也醒了。他问我睡的好不好。 “还好,你不会打呼的。”我认为这个是很满意的。 “那是。”他也觉得很高兴。 当这拨人都醒了,于是我们起来了。 “看看,是不是还是处男。”老三这个缺德的人一睁开眼就没好话。 “去死,让我睡在这里,又不和我聊天。”我觉得昨晚睡不好都怪这个男人。 “呵呵,太困了,就忘了。你要谢我,要不怎么会和我们的欣睡呢。”老三还真皮厚。 “你以为我稀罕的。”不服输的我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说的不对。 “你以为我们欣稀罕和你睡啊,我还想他的*留给我的。”老三和我顶上了。 “你们当我是什么了。”欣气愤的上来对我们说。 “哈哈,你们好像是在后宫争宠啊。”老大笑着说。 “好了,你们都是流氓,我回去洗脸了。”说完我上楼了。 推开自己寝室的房门,这些人还在睡。对了,今天没课。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的床边,想补一个觉。 上铺我们寝室的老三发现了我,伸出头来,“亲爱的,你昨天睡哪里去了,去找什么野女人了,来,三哥看看,是不是让别的人□□了。” 我才想骂他,结果老大发话了。“都知道夜不归宿了,昨天睡哪里去了,也不和我们说一下。” “噢,我昨天在楼下的欣的寝室看书看很晚了,就睡在那里了。”我赶忙作解释。 “我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这么多人为你担心。”老大向对弟弟一样怪起了我。 “我知道了,让您担心了。”我走过去摇摇老大的胳膊,每次如果做了什么坏事,我都会采用同样的手段,因为我知道他们都疼我,都让着我,谁叫我最小。 “我们是怕你让人家糟蹋了,你可是我们的室花啊。”老大一原谅了我,就没了正经。 狂笑中,所有的人都醒了,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我昨晚到底都干什么了。 唉,寝室就是这样,不闹就不开心,一开心就要有人活受罪的。 (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时间仿佛过的特别快,转眼冬天就到了。 入冬的杭州特别的冷,许多北方人及其不适应。不仅是房间里没有暖气,而且这充满潮湿感的严寒,似乎会将冰冷的感觉钻进你的骨子里。 我们总算等来了决赛,学校要搞的隆重一点,于是把比赛的地点搬到了电视台,还专门请来了主持人,还要录像、播出。 这可把我们系里的领导给完全调动了起来,是啊,如果我们可以一飞冲天,拿来个冠军,这可是系里的光荣,更是领导的光荣。 于是,鼓励、许诺,成了他们给予我们的战前总动员。 不过,我们倒是抱着一种熬过了拉倒的心态,是啊,这一百天谁熬的住。 我们五个人只能上三个,经过领导的再三衡量和考虑,我、刘欣还有一位女生作为代表参加了总决赛。 比赛没什么好说,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名,虽然没有拿到冠军,但是总算是最好的成绩了。 系里领导特别的高兴,一个劲的夸奖我们,还鼓励我和刘欣多多参加系里的活动,到系里的学生会去工作。 带队的师姐也很开心,作为系里的学生干部,这也成为了她的一个战绩,也正因为这件事,她*了。 我和刘欣也很高兴,毕竟一来结束了一个任务,同时还得到了夸赞。 师姐提出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玩,以作为庆祝。 这一个晚上,我们又到了后门,在小店里大家共同庆祝。 师姐端起了酒杯,逐个的敬酒。 当敬到我和刘欣的时候,她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我和刘欣对望了一眼,会心的一笑。不过笑过之后,我又多了一份惆怅。 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有理由,如果说准备比赛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好理由,那么今天这个理由结束了。以后呢,不清楚也不明确。 刘欣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来来,先把今天的酒喝好,明天的事再说了。” 我看看他,想想也是。端起了酒杯,三人碰了碰,仰头而尽。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师姐喝完酒,似乎对于这个问题还有兴趣似的。 “我觉得你们俩,在骨子里都有点自负,都挺牛的。”师姐说出的理由怪怪的。 “刘欣好理解,也看的出来,你看他臭屁的样子。”师姐拧了拧他的脸,对于这种年纪比我们大的女人,让她吃豆腐我们这些师弟的也没办法。 “小晖其实也挺自负的,虽然看上去好像是城市郊区来的,不过,过几年你在杭州混熟了,比刘欣还牛。”不知道师姐从哪里看出来,我笑笑,不置可否。 刘欣听了倒很得意,“还是师姐有眼光。” “去,师姐,你就帮着他。”我气不过。 “唉唉,这还是说你们好啊,自己听听,自负。”在一边好久没说话的小美说话了,哦,忘了介绍,她也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一员。长的在我们这美女如云的系里应该说是中等,不过这性格倒是蛮像男生的。 “管他呢,反正师姐说的都是好听的。”刘欣的嘴可真甜。 “谢谢啊,你们好好发展发展,说不定。”师姐还在说我和刘欣的事。我很纳闷,连自己都没去想过,反而让她说的好像有什么。 不过师姐说什么,我们也不敢反驳,想必是酒喝多了。 (总觉得这一次两个人睡在一起,不如上一次这么自然。) 大冬天,饭店外的马路上已经都没什么人了,偶尔一两个,还是裹紧了衣服,匆匆而过。 我们坐在暖暖的玻璃窗里,一伙人谈笑甚欢,让我觉得很温暖。 快到了寝室熄灯的时间,我们就结束了当天的夜宵,大家伙相约明天大早起来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哄而散。 小美和师姐回女生寝室去了,几个男生因为穿的比较少,跑着回寝室,剩下我和刘欣走在路上。 尽管天真的很冷,但是我们都不愿加快脚步,生怕今天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聚,走的快了,在一起的时间就短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什么喜欢或是别的感觉,只是认为有这样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朋友很难得。 我和刘欣慢慢的走,一直到寝室楼下,看着早已熄灯的寝室,想想过去的这些天一起走来的路。 这时刘欣对我说,“住我们寝室吧,明天一大早可以一块儿起床。” 我想了想,答应了。其实自己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跟着刘欣走进了寝室,寝室里的同学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成功,纷纷向我们表示祝贺,然后就开始划算我们的奖金用来请客的事情。 这些人就是这样,钱还没有拿到手,就已经指望着吃饭的大事了。 聊了一会天,大家便都睡了。 天很冷,所有的人都裹着。 我脱了外套,穿着南方人口中的“棉毛衫”钻进了刘欣的被子,突然一阵冷气钻入了身体,不经打了一个寒颤。 过了一会儿,被子暖了点,这时刘欣从洗手间回来了,也钻进了被子。 冰冷的腿不经意擦上了我脚,我往回缩了缩。 “有点冷。过一会儿就好。”刘欣好像有点歉意。 “啊呀,真幸福,要是有一个人陪我睡就好了。”寝室的老三看着我们。 我望去,只见被子外只露了一双眼睛,大概是怕冷的吧,这个样子非常可爱。 “你来啊,要不小晖你陪他睡。”刘欣也看见了他的样子,于是嘲笑起来。 “算了,算了,一个大男人,我才不稀罕。”于是老三转过了身子。 他一转身,我和刘欣倒惬意了,是啊,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本来就挺尴尬的,还有一个大男人在盯着你俩人看,那什么样感觉。 这时刘欣紧了一紧被子,对我说,“别冻着。” 我点点头。 大冬天的,两个人再也不可能像天热时背靠背的睡了,于是我脸朝着墙,而他的脸朝着我的背。 过了很久,身上是暖和了,不过手好像还有点凉。我觉得不可思议,应该是手先暖才对,看了看,原来手还一直都放在被子外边,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觉得冷。 是啊,总觉得这一次两个人睡在一起,不如上一次这么自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刘欣也是,因为他的手也没有暖。 刘欣把手搭在了我的腰间,突然我打了个寒颤。“你的手好冷。” “呵呵,你帮我暖暖就不冷了。”刘欣有点无赖。 完 “天哪,我不冷啊,你当我是什么,小火炉啊。”我刚想骂他,突然想起来,这已经入夜了,我这一喊,不知道会喊醒多少个人。于是我轻轻的对他说。 渐渐的,我们的手都暖和了。 刘欣把手一直搭在我的腰间,没有挪动。 “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刘欣在我耳边轻轻的问。 “是啊,师姐都说了。”我回应了他。 “有你在,我觉得很温暖。”刘欣对我说。 “是暖和吧,有我。”虽然是玩笑话,但我心里真的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 (好久,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空气让我们无法呼吸。) 这时,刘欣把手慢慢的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没有去想什么,只是觉得很暖和,也就随他了。 刘欣慢慢的把手往上向我的脸庞摸去,我只是觉得很舒服,让我想起了在高三时和我的那个同学的第一次接触,尽管当时我们连手都没有相碰过。 刘欣从身后把我抱紧,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姿势,很安全,很温暖。 “你的身材真好。”刘欣轻轻的说。 我有些得意,于是把被子紧了紧,这样他离我可以更近。 刘欣的手在我脸庞停了许久,然后又慢慢的回到了我的腰腹之间。 “冷不冷。”刘欣问我。 “不冷。”我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如果是白天,一定可以看见我脸红,不过在夜晚,只有自己才知道。 刘欣的手放了好久,偶尔会动一动,不过让我感觉,总好像有一种想做什么又不敢做的感觉。过了许久,刘欣的摸索起来。 当时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我什么话都没说。 在睡裤的裤边停了一会儿,刘欣把手轻轻贴了上去。 我依旧没说什么,也不敢动。我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给他一个什么反应,我知道这个时候做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对我们两的关系有很大影响。 刘欣的手放在我的睡裤边上许久,似乎想拉起裤边,又犹豫着。似乎想让手拿出来,又犹豫了。 就这样,好久,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空气让我们无法呼吸。 我背对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许是一种冲动与克制相结合的尴尬吧。 过了一会儿,刘欣还是没动。 “你想的话,就放进去好了。”我轻轻的说,似乎只想让我自己听到。 可是刘欣也听到了,得到了我的允许,刘欣好像轻轻的吐了口气。 慢慢的,刘欣把手伸了进去,然后用手紧紧的抓起。 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我的身子微微颤动一下。 我感觉到了他的轻松,因为他在我的脖子后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没做别的,他就是轻轻的抚摸着,我也忘了当时我的反应,只是觉得温暖。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让别人的手放在我最在意的一个地方,不过没有陌生感觉。 “升旗了。”刘欣发出了那个之后的第一个声音。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 当时我也没有想过以同样的手段去反摸回来,只是觉得整个人处于迷蒙的状态。 不过在我心里倒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欠了我一次。 这一夜就这样,我和我的温暖,他和他的得意,同枕而眠。 年少的初心,是那般纯洁,那般明静,愿少年心永不竭。 第 8 章 职工中心的宿舍大楼里人声鼎沸,为期三个月的岗前集中终于结束的时候,兴奋的人们喊着,闹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边互相道别着。人流从小小楼门口涌出来又分成几个不同的流向,朝早己等候的汽车奔去。 脸上挂满了笑意的安欣,与一同从楼里走出的几个人互相说笑着。虽然只是短短三个月的学习时间,但由于他为人谦和,在代表职工中心与其他单位的篮球比赛中又有上乘表现,使他很快成了这里的名人。大楼里的女孩子们更是没话找话的想和他接近。一时间,竟成了教工眼中的模范,女孩们心中的偶像。但安欣却严格把持着自己,始终对女同学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做得彬彬有礼,不像有的男女在这短短三个月的集中中就绯闻不断。 哎,安欣,回头多和我们联系啊! 小安子,看什么不是在等什么花妹吧 安哥,记着给我打电话。 安欣边走,边和身边走过的人不停的摆手,握手,互相道别。 告别了分手的学友,终于来到了自己要乘坐的车上。站在车门口搜寻着车内的座位时,听到有人在招呼他:哎,到这来坐。他寻声看去,见一个男孩正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向他示意。 是他安欣心中一乐。 这个男孩安欣是认识的,虽然培训学习时他们不在一个班,互相之间也不过见面时点个头,但春节演出时,男孩优雅的演出风格和纯美的嗓音,曾博得全场热烈的掌声,安欣那时候把手都拍疼了。 来,把东西放行李架上。男孩热情地接过安欣的行李替他放好。 安欣连忙点头致谢,坐下来向对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安欣,谢谢你。 知道,你是中心的篮球健将嘛!对方握着他的手笑着。 朱玉,开玩笑开玩笑。安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认识我呀这下对方吃惊了。 啊,是啊,中心的歌星嘛,哪个不知哟,呵呵。安欣忽然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哟,那我们是老相识了朱玉调皮的眨了眨他那清澈的大眼睛。 嗨!嗨!嗨!干嘛呢这刚一见面就互相吹捧上了又是健将又是歌星的。后排座上忽然有人插话。 安欣和朱玉急忙松开还握在一起的手,回头一看是长得壮壮实实的孙涛。哈!你这家伙也在车上 多谢二位,还认得我这平民百姓。 你真谦虚,哪个不知你铁嘴孙涛啊。 哪里哪里,我和你们比,那是土地爷傍菩萨那可差着级别呢。 又开始胡说了。 你不信那天我亲眼看到的,你小玉儿从食堂出来,一幅目不斜视的酷样,楞让几个从你身边走过的女生看你看的走到了树上,不信你们去看看,那树上的疤还在呢! 瞎说,我怎么没听说,又在编故事。朱玉笑出了声。 咱安欣也不含糊。孙涛用下巴指了指安欣。 你那天在篮球场上的亮相表演,好家伙,让场下那些女士们差点没把嗓子喊破。你那外衣,要不是哥几个给你看着,怕这会呀,早成了女生们包里的珍品喽。哈哈!孙涛大笑起来。 去你的。安欣推了孙涛一把。这入世谈判怎么没让你去就凭你这嘴,怎么也不用谈这么多年,还不早拿下了。 孙涛站了起来:我说的你们不信是不是你们看上来的人怎么说啊! 车门处又有人上来了,是阎小莉、尹佳几个女生。人还没有站稳就嚷上了:安欣,你走怎么也不喊我们一声害得我们爬四楼上找你。还有你朱玉,也早早的就坐这儿了,你们真不怎么样。 车上坐的人有的悄悄地笑了起来。孙涛更得意了:看看,怎么样咱说什么了啊!这叫人帅被人记刚才我说你们还不信,怎么样被人盯着呢吧。哎,女士们,你们没有去找我吧孙涛伸长了脖子打趣道。 尹佳说:我可是想找你来着,收拾行李把我们给累够戗。 孙涛做个鬼脸:好嘛,瞧咱这命,差点让抓了劳工。 众人轰笑起来。 汽车把大家拉到了一处占地不小的洁净的院落后停了下来,有人招呼车上的人下来进入到了高大办公楼里的会议室,人们三三两两的嘁嘁喳喳议论着。 朱玉拉着安欣坐在一处,安欣闷坐了一会,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朱玉,却发现朱玉那清澈的大眼睛也在注视着自己,安欣的脸上莫名其妙的感到有点发烧,好像自己的什么事情让朱玉给发现了似的咧了下嘴,挤出来点尴尬的笑。 朱玉,我还不知道咱俩谁大呢安欣在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十八了,你呢朱玉还在不眨眼的看着安欣微笑。 那我可是你的哥哥了,我十九了。安欣想放松一下自己不自然的神态。 见面就想当哥。你是怎么来这单位的 我是接父亲的班来的,你呢 我也是,还正在上高二,被我老爸发配到这里来了。 会议室里走进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其中的一个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好!欢迎你们来报到。来人开始发言。 我是咱们单位的劳资科长,我姓田,我代表单位欢迎大家的到来!场内响起了掌声。你们从今天起,就是一名工人了,就是我们单位的一员了。不再是学生,也不再是军人,要记住,是工人了 又是一个长篇报告。 安欣一开始还在用心听着,听着听着脑子就开了小差了。 工人,我是工人了,不再是读书的学生了。 读书,我还能读书吗可我愿意读书呀! 学校、课堂、老师、同学、操场、作业离我远去了。 你接班去吧,去上班吧,上大学出来不也得上班吗那是父母的苦劝。 走了,上火车离开家乡了,告别学校了,同学们还在摆手再见。 安欣的眼睛有点湿润。 哗!突然响起的掌声,让安欣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欣,安欣。朱玉用胳臂碰了碰安欣,你干嘛呢 啊怎么了安欣急忙问。 朱玉不解地看着安欣惊奇的问:你眼睛怎么了会都散了,快先走吧。 散了呀,那我分到哪里了安欣急忙问。 你开的什么会呀你,想什么了我真服你了。咱俩分到四车间了。朱玉一边推着安欣往外走一边疑惑的看着安欣。 嗨!是孙涛在喊。哥们有缘啊,我也分到四车间了。 这是去哪儿安欣向孙涛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扭头还接着问朱玉。 你可真是的,跟着我走吧。朱玉拉着安欣上了来时的车。 不好意思啊,玉儿,你看那什么,我刚才没注意听。谢谢你了。 噢!谢谢我朱玉调皮的歪着头看着表情尴尬的安欣,和他开起了玩笑。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你说吧,怎样谢都行。安欣诚恳地表态。 好,这可是你说的。今天忙就免了,改天你得补上。记着啊,你欠我的了。朱玉开心地逗安欣。 一言为定。安欣从不愿意失信。 一言为定。朱玉笑了。 两人击了下手掌,又用力握了一下。 汽车继续开行着,在一幢单身宿舍模样的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老式的四层楼房,铝合金窗框上的保护纸还没有扯尽,一看就是刚刚换上不久。楼体青灰色的外表让人感到有点暮气沉沉。楼前一排高大的杨树,刚刚吐出了绿芽的树枝轻轻晃动着,楼对面由于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一眼望过去能看到远处火车站候车大厅顶上的大钟。楼前的这条路也不宽,沿街有不少的小商店、小饭店,还有几家网吧,单位的医院也在这条路上。城市道路改造以后汽车都不走这里了,所以显得比较安静。 单身楼的管理员边喊着名字边核对,分发着宿舍的钥匙。在交了10圆的押金后安欣领到了301室的钥匙。朱玉领到的是305室。 哎,安欣,你和朱玉住几楼阎小莉在那边问。 我们住三楼,我在你们呢 我们女生都住在一楼了,我住在 阎大小姐,搞清楚喽,是女工,不是女生。孙涛又在调侃。 讨厌,就你聪明。阎小莉白了孙涛一眼。 能不能调调房间朱玉在一边悄声问管理员。 不可以,这都是提前定好的,编制都在那里,怎么能随便调呢。管理员不通融。 朱玉失望地转身上楼。也不知和谁住一个房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朱玉听说安欣和孙涛还有一起来的徐志刚分到了301后,心中有些难过,怕和不认识的人住一起难以相处。 安欣也不知说点什么好,倒是孙涛在劝朱玉:小玉儿,不要急,先住下,回头再想办法,你也可以到我们房间来玩啊,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嘛,离得又很近。 安欣一听也赶紧劝道:就是,咱不是挨着呢,你可以天天过来呀。 朱玉看着他摇了摇头,一幅遗憾的表情。 第 9 章 宿舍内的陈设让他们兴奋不已。房间内布置的很舒适,三张单人床上卧具一应俱全,被罩、床单、枕套、枕巾都是淡淡的蓝色,连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在白色中透出了浅浅的蓝,整个房间显得整洁宁静。 孙涛高兴的嗷嗷叫着在床上打滚,徐志刚兴奋地躺在上边说还有刚晒过的味道,安欣乐得看看这看看那的。 终于安顿下了。孙涛提议出外边去撮一小顿,两人都同意,说休息休息叫上朱玉一起走。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他们的晚饭安排。 安欣和朱玉的父亲来单位了。两位父亲是想用他们的老面子给孩子们的今后铺铺路,虽然他们一辈子也是个普通工人,虽然他们的儿子反对他们这么做,但他们还是执意要按他们的意思去办。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位父亲在酒店内摆了一桌宴席,请来了他们能请动的单位里的有头脸的人物。把他们一个个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希望以后多多照顾。安欣和朱玉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知如何应付,只是机械地听着父亲的介绍,不停的敬酒、陪酒,站起、坐下。 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安欣对酒水有一种天然的中和能力,他按照父亲的指示一个一个的为领导斟酒、敬酒。 席间,安欣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一束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悄悄地寻找,发现是坐在他对面的朱玉。平日俊朗的朱玉,此时似乎已被酒精击垮,整个人斜依在椅子上,脸红的像特意上的色,目光迷离,似睁似闭,却始终不离自己左右。安欣试着躲闪着,却又不由的被那令他面红耳赤的目光牵回。 他记不清宴席是怎样结束的。酒精的作用让回到宿舍的安欣一时难以入睡。 清清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柔柔地撒在屋内,映照在淡蓝色的墙上,一派宁静的气氛。 安欣已记不起酒席上人们说了些什么,只有朱玉那迷离的目光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动,让他心神不宁。 静静的月夜里,夜风把远处候车大厅上悠悠的钟声的送了过来。 由于是第一天去车间报到上班,担心误了车,所以早晨的时间让他们感到很紧张。几个人在楼前的小吃店匆匆的吃过早餐,急急忙忙地来到站台上,坐上了通勤车。 车上的人不少,几节车厢基本上都坐满了。 朱玉在车上显得很兴奋,一会儿看看车内的人,一会儿又看看窗外的景。坐火车去上班,让他想起来就高兴。 安欣却是一副犯困的模样,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好像是在补昨晚欠下的觉。 昨天晚上,安欣恍恍惚惚始终没有睡塌实,似乎大脑就没有休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根本没有睡着。起床到现在了,仍觉得迷迷糊糊。 朱玉看见安欣靠在那里打瞌睡,悄悄地附在安欣的耳边问:安欣,在做美梦呢 安欣正在迷糊着,忽然觉得耳边热乎乎的,有种痒痒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不想睁开眼睛,笑了一下说:没有,我没有做梦。 朱玉仍在安欣的耳边轻声问:我以为你在做白日梦呢。怎么,昨晚没睡好 安欣索性不睁眼:啊,昨晚是没有睡好。 为什么想家了 不,在想一个人。安欣抿着嘴笑着。 哎,告诉我想谁呢,想得你都睡不着朱玉好奇的问。 想一个色迷迷的家伙。 色迷迷的那是谁 就是昨天在酒席上老用色迷迷的眼光看我的那个人。 噢!你才是色迷迷的呢。朱玉反应过来后,顺手狠掐了安欣的腿一下。 安欣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一边捂着腿揉着,一边不住地笑。 我会让你睡不着你谎话都不会说。朱玉还在挠安欣的痒。 你一定偷偷练过摄魂大法,把我的魂给勾走了,所以我不会睡了。安欣躲闪着朱玉,笑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我摄魂大法哈!我还会吸星大法呢,来,你试试。 哎哟哟,别,别,你别挠我了。安欣快滑到椅子下去了。 朱玉看到旁边的人在看他们,赶忙住了手,把安欣扶起来坐好。安欣还不住气的哧哧笑。朱玉把脸往下一拉:严肃点,不许笑。 安欣使劲咽了几下才忍住。 朱玉仍用严肃的面孔拿腔捏调的问:安欣,请你回答,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睡觉,你不知道班前4小时必须充分休息吗话音刚落,朱玉自己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安欣悄悄的说:真的,看不出来啊,你昨天喝了那么点酒,眼神怎么和平常不一样了,闪着那样的光。 朱玉奇怪:什么光激光 要是激光我早成灰了。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的眼光影响了你,让你晚上没睡好觉不可能啊,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我看两眼 信不信由你。 那这样以后我可不敢看你了,一看你你就失眠。 要不我说你有摄魂大法嘛。 朱玉还想往下问,那边孙涛已在吆喝他们下车,只好暂时忍下不问。 好大的站场啊。一行人下车后四下观望感叹着。 从站台看出去,一列列的火车停在泛着青光的钢轨上,线路上的列车穿梭往返不停地在运动。一些线路的列车旁还能看到有人在一会车上一会车下车下的用小锤子敲击着,远处的信号灯指引着列车呼啸而过。整个站场上汽笛声、指挥作业的广播声、机车动力声、检车锤敲击声,组成了一幅雄浑的交响组乐。 哈哈!都来了,上楼来,上楼来。身后的楼窗里探出颗花白头发的头来向他们说话。 来,来,来这间会议室。 安欣和朱玉都认出了这个人,他是昨天晚上宴席上的客人之一,是这个车间的梅主任,50多岁的年纪,发福的身体衬托着笑容可掬的面容。他和父亲是一茬子人,也快要到退休的时候了。 梅主任拍了拍安欣和朱玉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 一同分到这个车间的有12个人,车间的办事员送来了12套工作服,梅主任让大家先换上,说这样更像个工人。哦,不错,这就好了。他坐在那里,抽着烟看着大家都换上了工装。 小玉儿,你看哥哥穿上这身怎么样孙涛比画了个姿势让朱玉看。 好,像傻狗熊。朱玉哈哈大笑。 你小子从不说你哥我一句好话。呵呵,主任,厕所在哪里孙涛溜了出去。 朱玉,你看我像不像工人叔叔安欣换好工装招手叫朱玉。 不像,你像工人叔叔家里调皮的孩子。朱玉乐得看着安欣。 好啦!大家换完衣服都坐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这位是咱们车间的技师,姓洪,啊。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理论水平高。今后,大家要跟着洪技师在车间集中学习一个月,要练基本技能,要学习作业知识。下面呢,就请洪技师给大家讲话。梅主任把他身边的人介绍给了大家,带头热烈地鼓掌。 洪技师是五短的身材,但却显得精壮有力,只是严肃的脸上长了一个红红的鼻子,像一个红透了的辣椒挂在那里,十分抢眼。他显然意识到人们在注视他,咳了一声,开始了训话: 作为一名运输工人,整天工作在铁道线上,在火车旁边和这些钢铁打交道,首要的是做到什么 下面坐的人鸦雀无声。 安全!知道吗是安全!他用手在空中点了一下,像是在使劲。 上厕所的孙涛回来了,刚溜进去坐下,洪技师的眼睛就紧紧地盯上了他。干什么去了我去厕所了。懂纪律吗进入作业现场,必须整队出发,列队归来,不准单独行动,这是保证人身绝对安全的基础,知道吗 洪技师声色俱厉的训斥着,人们大气不敢出,梅主任仍在那里抽着烟,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们抬头看看这块横幅,那个刚进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涛。孙涛站起身来怯怯地回答。 你大声地把上面的字读给大家听。洪技师命令着。 智者,以教训制止流血;愚者,以流血吸取教训。 好,我希望大家记住这句话,要做智者,不要做愚者。为了让大家对铁路安全有个清醒的认识,我这里给大家准备了两部电视片,看过之后,每个人都写出体会和保证。他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周,声音放低了些:你们谁会操作放录象 朱玉看看左右都没人吭声,犹豫地举了下手。 好,你来给大伙放,把纸发下去。 梅主任和洪技师都走了。 噗!孙涛长出口气,作势瘫坐在椅子上,我怎么这么倒霉 众人哄笑起来,又急忙掩口。 清清的月光柔柔地撒进屋内,映在床铺和墙壁上,泛着淡蓝色的光。安欣他们三人各自躺在床上懒懒的,谁都不说话,第一天上班让他们感触太深了。 那一脸严肃的凶巴巴的洪技师,动不动就板起脸训人,一想起要跟着他学习一个月,不由的让人发憷。针对他那红红的惹眼的鼻子,孙涛暗地里给他送了个绰号红椒。 第 10 章 进入作业现场时,那数十条密如蛛网的线路让他们看的眼晕,指挥作业的广播声他们似懂非懂,来往穿梭的列车让他们心惊肉跳。更让他们心跳的是红椒告诉他们短短一个月必须熟悉十多项基本技能,还要记会多种作业知识。天啊,这可不是学校,不会大不了补考,可要是在这里补考,影响的不只是脸面,更关系着能不能拿到奖金。 整整一个下午的基本技能训练,把他们累惨了。那可都是钢铁呀,拆下来,装上去,既要有速度,还不能失误,一点懒也偷不成。红椒不停的在喊:要快,像你们这么慢,列车怎么能正点 太累了,现在几个人都躺在床上,让疲乏的身体得以休息。天都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却连灯都懒得起来开。 哒、哒有人敲门。 谁 你们都睡了 是朱玉呀,没睡呢,等下啊。徐志刚,你在门口,你起来开一下嘛。 徐志刚哼哼着不太情愿的起来开了门。 哟!你们真节电呀,怎么都躺下了朱玉看见屋内的情景奇怪的问。 玉儿你顺手把灯给开了吧,不然我们今天就要黑着过了。 安欣起身给朱玉让出床边,朱玉坐下问怎么你也放倒了 还好,只是懒得动。你累不累 谁说我不累,我是看你们这屋内黑着灯,不知你们干嘛呢,我就来看看。嘿嘿,又麻烦人家志刚给开门。 也是,这破门一关就碰上,来个人就得起来开。朱玉你也不是外人,我看啊,干脆给你配把钥匙得了,你也方便,我也省事。徐志刚挨门近,常扮演开门迎客的角色,想乘机解脱自己。 哎,我说也是,小玉儿你是咱们301的在编人员嘛。明天,明天就去配把钥匙,没事帮我们打壶水什么的也方便。孙涛也顺应着。徐志刚因常得为别人开门的事后悔的想和他换床位。 那明天我陪你去,你就是这屋的一员了。安欣拍了拍朱玉。 别,丢了东西我可负不了责。朱玉不好意思,因为这两天就他来得多。 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呀。再说有什么值钱的这不,志刚家里来信催钱呢,不行你给他划拉点来孙涛坐起来嚷嚷。 是吗志刚。 唉!不提这事,提起就心烦。徐志刚不愿意别人议论这事。 好好,咱说点别的。孙涛这大半天尽顾躺着休息,没人和他说话憋得难受,这一有人说兴趣又来了。你们说我今天侦察到些什么情况就咱们车间的 那谁知道,你直说啊。 惨喽!哥几个,这真叫一个掺啊。知道不,咱们车间连咱这新来的一共256个人,只有一名女呀,还已过不惑之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咱是侦察兵出身嘛,到哪里不得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就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哎你们说,咱哥几个找对象的客观环境是不是太恶劣了点 呵呵,那你就打光棍呗。 不行不行,我们家哥俩,我哥已生了个丫头。这历史的重任非我担不可呀! 安欣和朱玉对视了一眼,哈哈地笑起来。 我看呀,我还得动员点社会关系帮我解决,这里还有我几个战友,我得让他们帮帮忙。嘿嘿,我不能和你们比,你们年龄小,人又帅,不着急。是不是,志刚。 啊,你先找吧。 嗬!你小子别看嘴上不说,心里想什么咱还能不知道,你家人不是也在催你吗 行了行了,你说点别的好不好,不要总说我家的事。 别的好,我说个谜语你们猜。孙涛坏笑起来。 朱玉觉得有点累了,斜靠在了安欣的被子上,安欣顺手把他的腿从床边搬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躺着吧。朱玉挤了挤眼笑笑。孙涛快说。 啊,是这个。男人腿长打一食品名称。 食品那是火腿安欣问。 不是。 是热狗徐志刚问。 哪儿和哪儿呀,不对。 众人瞎猜一阵,不得要领。孙涛得意的笑着。 朱玉忽然说:我猜出来了,是蛋糕。 为什么徐志刚问。他说的对不对 哈!对了。男人腿长嘛,蛋不就高了。孙涛比画了一下。众人都笑起来。 孙涛说:小玉儿,你这小小孩儿可是高压锅焖饭早熟啊。 安欣笑着用手在朱玉的关键部位点了一下。朱玉躺着,脸正好在安欣身子的黑影里,安欣看见朱玉那美丽的大眼睛似睁非睁的在对他笑,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跳,好熟悉的目光,如同那晚宴席上的一样,迷离朦胧的让他心跳脸红,赶忙把脸转了过去。孙涛,你从哪弄来的这谜语 哈!告诉你们吧,是车帮上,车帮上多着呢。我再说一个你们猜猜看啊。五个女人洗澡,十个男人偷看打一成语。 这回谁也不动脑筋了,催他快说谜底。 五光十色呀。 众人领悟后又是一番大笑。 基本技能的练习进行好几天了,红椒技师依然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动作稍有不规范,马上就是严厉的呵斥:干嘛你们玩呢这样的速度能保证列车正点你们谁愿意坐晚点的列车啊重来! 暗地里孙涛几个恨他恨的牙痒痒,说红椒技师的脸就像是肉店里挂着的猪头,一点笑容都没有。恨不得把他手里用来给他们计时的秒表弄坏才解气。议论归议论,什么时候见了,孙涛比谁招呼的都快,洪师傅长洪师傅短的一会儿一会儿地递烟。红椒技师是烟照抽,人照训。他有他自己的道理:我现在要是放松了你们,那是害你们,将来你们就明白了。我是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朱玉从报到的那天起红椒技师就对他另眼相看,一来是他人机灵,二来是他干活肯动脑子。红椒技师说:干这行的,反应慢的不能干,到时候什么情况都可能有,反应不过来怎么能开得走火车 安欣几天练过来,也颇得红椒技师的赏识,到底是身大力不亏,一样的活,在安欣的手里就比别人利索。车上都是铁家伙,偷不了半点懒。 朱玉在练完自己的项目后,总爱看安欣练习,开始安欣还逗朱玉:小玉儿,是不是替洪师傅监督我呀后来他发觉,朱玉只是爱在一旁静静地看他,坐在那里用一只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夕阳斜斜地照过来的时候,朱玉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剪影,长长的睫毛映在鼻梁上,没有擦去的汗珠闪着晶莹的光泽。逢这时候,安欣总是莫名的心慌,他想看朱玉那清澈美丽的大眼睛,可真怕和他对视,坚持不住的时候,安欣总是说:去,去,别在那摄魂啊。嘿嘿!你要是把头再低点,把衣服都脱了,那就是个'思想者'。 下午一开工,红椒技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布置学习双人合作的新技能练习。他把安欣和朱玉安排为一对儿,其余的自由结合。依他的心理,是想给安欣和朱玉吃点偏饭,为将来各级举行技能大赛打点基础。孙涛嫉妒地说,你们好好干吧,把哥哥们都扔在后边吧。这下满意了吧,啊!你俩这回可是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了(郑何氏)。 开练前,红椒技师找来一名老一点的职工同他一道亲自给大家做了示范,告戒大家双人作业,关键是配合要默契,动作要协调,所以必须多练。 安欣和朱玉在车下钻进钻出,把配件拆下、装上,装上又拆下,百十来斤重的配件,要在车下狭小的空间内按时间按标准要求更换完毕,他们体验到了什么叫功夫。干到后来,钻进钻出就变成了爬进爬出了,累得一个个话都不想说。 晚上,安欣在洗漱间洗完,路过305房间时,伸手推了下房门,门开着,安欣进去一看,朱玉还在床上躺着没动。 玉儿,怎么了累坏了安欣把灯打开,看着躺在那里的朱玉。 朱玉见安欣进来身子抬了抬:嗯,真是累够戗。 噢!我还以为你小玉儿是不知疲倦的人呢,呵呵。怎么累得也不洗洗了这还行,快起来洗过再睡。 哎呀,我累得不想动了。算了吧。 不行不行,必须得洗,尤其得好好烫烫脚,连这都不懂 安欣,那你给我烫烫脚吧。朱玉坐起来嘻笑着。 看把你美的,想你的好事吧。 哎呀,安欣,助人为乐嘛。再说你不是还欠我个情没还吗你忘了朱玉撒娇一样的坏笑着说。 你这家伙还记着呢。算你恨,我这是自找的。 安欣想起了那次在汽车上对朱玉有过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兑现,现在让这个鬼家伙又提起来了。 他给朱玉兑好了水,把毛巾弄湿了让朱玉擦了脸,又让朱玉脱袜子烫脚。 第 11 章 朱玉高兴地坐在床边享受着服务,眼看着安欣的窘样自己却一个劲儿的乐。安欣躲闪着朱玉嬉笑的目光,不与朱玉的目光过于接触,在对面床上低着头。 朱玉还不放过:安欣,你总盯着我的脚看什么好看呀 一句话说得安欣脸涨得通红:臭美呀你,好看我看像猪蹄嘛。 像猪蹄那你啃啃香不香朱玉从水里抬起脚往安欣脸前比画。 你再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安欣顺手抓住朱玉的一只脚挠起脚心来,朱玉痒的不住的笑。 门忽然被推开,孙涛伸进头来说:什么事这么高兴,老远就听见你们在笑。 安欣和朱玉这才重又坐好,招呼孙涛也坐下说没什么事,逗着玩呢。 孙涛问朱玉:你们屋没人 都上夜班去了。 哇,拐子跳高腿(忒)好啦!相当于单间呀,高干待遇。孙涛眼红的说。 朱玉这两天见孙涛就让他给讲笑话:孙涛,今天有什么讲的没有 哈哈,小玉儿听故事有瘾。我还是给你出个谜语猜吧。中午吃饭时候人太多,你那时候问我我哪能说,现在正扫黄打非呢,咱不能当众胡说,你说是吧。 行了,这没人抓你,快说吧。 好,就说一个啊,哼,保管你猜不到。男人的内裤打一食品。 三角饼朱玉问。 没道理。孙涛否定。 包子安欣问。 不对。孙涛又否定。 二人猜了一阵猜不出,催孙涛快揭底。 孙涛乐的:哈哈,怎么样,把小玉儿也难住了吧。小安子,告诉你吧,是果丹皮,就是裹蛋皮。孙涛用手比画了一下。哈哈朱玉笑得差点把盆蹬翻。 女人的内裤呢孙涛继续问。 我们猜不出,你就直说吧。 不动脑筋。是果冻啦。就是裹洞的意思。 下流,真黄。应该让扫黄的把你扫走。朱玉笑着说孙涛。 开心而已,开心而已。 哎,你战友给你联系的女朋友呢怎么样了 给说了一个,一半天就见面。 恭喜你了。 喜什么,这是没出息。我也没办法。家中老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催让快点解决。前天来信又问呢,说不然就在家里给找一个,那哪儿行。孙涛解释着。 我们不也就是关心你才问嘛,再说你岁数也到了,又不是干违法的事。对了,我看徐志刚昨天收到信后话又少了,怎么回事你知道不安欣问孙涛。 嗨,还不是家里催钱。你说这刚上班,上哪弄钱去 哦。安欣和朱玉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睡去吧,哥们,睡着什么也不想了。 是什么也不想了吗安欣躺在床上听着室内轻轻地鼾声。睡不着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想啊。 双人合作技能练过几天来,安欣和朱玉也找到了点感觉。肯动脑筋又不怕吃苦受累,渐渐地掌握了些要领,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你快我慢就是我快你慢。红椒技师对几个还没有入门的又狠训了几句,说赶不上进度就不让结束。 其实孙涛单人的基本技能练习也还说得过去,只是合练项目还不行,让红椒技师训了几次,面子上实在是下不来,他说自己在部队训练也没挨过这么多的骂,说什么也要挽回点影响。 中间休息时,他就和他的合作者吴天振发牢骚:都是你个大头鬼闹的,不然怎么能总挨训,比不上安欣他们,也不至于到落后面,这下好,成话把儿了。 吴天振也不爱听这样的话:就是你手太慢嘛,怎么总赖我 我赖你,你说我手慢,单项的我怎么就不慢 前天你刚输过的,又不承认。还不服气 服告诉你,我从来是背着手撒尿不服(扶)你。 你小子是三斤重的鸭子二斤半重的嘴,来,比一把。 输了怎么办 今天中午大伙的饭钱。 好。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能经得住呛火。红椒技师给他们卡着秒表,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开干。 一阵钢铁的撞击声过后,好啦!完毕! 一看表,孙涛比吴天振只快了一秒。吴天振说是让石头绊了他一下,不然他不会比孙涛慢,非要再来一次。孙涛是见好就收,说先吃了中午的饭再说。朱玉在边说孙涛是成心懵饭吃。 下午的时候,单位财务科到车间发工资,徐志刚说要赶紧给家寄点,孙涛说要去战友家办事,下班后就分开走了。 来到单位第一次发工资,朱玉非叫上安欣到外面逛逛,说有了钱了,敢出去了。 两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着,一会进商场,一会进书店,网吧里呆了会儿,又在夜市上转了转。 安欣,你饿不饿 我早看见你在瞅饭店呢。我以为小玉儿中午吃吴天振的饭吃多了呢。安欣笑着。 没有没有,我哪那样没出息,再说又没什么好吃的。 那你想吃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是吗也不好让你太破费了,嗯就去吃肯德基吧。 玉儿,后面的两个字可不要连着说哟。安欣笑着。 啊,你这家伙也坏着呢。朱玉也笑着在安欣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安欣呵呵笑着跑开。 店里的环境还不错,人不算太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些薯条、鸡腿、热狗和可乐。 安欣坐在朱玉的对面,手里端着那杯可乐,静静地看着朱玉啃那只鸡腿。朱玉快啃完时,抬眼看见安欣没吃也没喝只是盯着自己看,你怎么不吃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比花还好看。你没听说秀色可餐 那你以后就不用吃饭了,饿了就看看我,多省钱。我说你边看边吃好吗,我一人吃怪不好意思的。朱玉说着喝了口可乐又吃起来。 哎,玉儿,我看这点东西可能不够你吃,要不要再给你来点'男人腿长'吃吃安欣嘻笑着问朱玉。 你这人,和别人在一起你总是文质彬彬,怎么总和我犯坏 是吗谁让你是我弟弟的。安欣呵呵的笑着。 我可没答应啊。 真的,玉儿,就当我的弟弟吧。 朱玉停下吃看着安欣,把安欣盯的脸红红的不知该看哪里。 安欣,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那天睡不着觉为什么说是因为我的眼睛还说我有什么摄魂大法,编的什么故事 我不说。 好啊,你不和我说实话,还想当我哥 你真想知道 想啊。 嗯,朱玉,你的眼睛很美,美的让人着迷。安欣不知从哪来的胆子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甚至耳朵都感觉到在发烧。 朱玉楞了一下:安欣,说什么呢。 安欣鼓起勇气:不,是真的。 我啊你你看平时灵牙利齿的朱玉忽然不知怎么回答,脸上也布上了红晕。 啊,你看你,吃得脸上都是,快擦擦。安欣见朱玉直直地看着自己,忙故做轻松地岔开话题。 朱玉也就坡下驴地说:在哪儿,我看不到,哥给我擦了吧。 你叫我哥了以后可不许变啊。 呵呵,那就由我了。 回宿舍的路上,行人已不多,两人兴致很高,朱玉一手搭在安欣的肩上轻轻搂着,一手拿着根小树枝晃悠着,嘴里在轻轻地哼唱: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太多的勇气。 想说忘记你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只有伫立在风中,想你躺在床上的安欣,想着朱玉的眼睛,回味着他的歌声,在柔柔月光的抚慰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这几天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好,徐志刚终于给家里寄去了钱,虽然数量不多,但总算有个交代。孙涛最精神,战友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已经见过一面,彼此印象都不错,表示愿意谈一谈,乐得孙涛回宿舍又是打水又是扫地的,主动性大大提高,让徐志刚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厉害。安欣和朱玉的合练项目在速度和质量要求上都有了明显的提高,远远地甩开了其他人,红椒技师破天荒地表扬了他们一回。用孙涛的话说,看见安欣和朱玉的进步,红椒技师的鼻子都笑红了。 其实安欣心里比别人还多一层喜悦,能和朱玉朝夕相处是他最大的欣慰。虽然这份喜悦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虽然这个喜悦是无法与他人交流也无法与他人分享的。但他脸上却也荡漾起了灿烂的笑,他甚至觉得干起活来都比原先轻松了许多。 孙涛看着安欣的笑模样,憋不住想问:小安子,这两天乐呵呵的,是不是拣了个大钱包呀 安欣笑笑没说话,愉快的时候他不会去计较别人。 朱玉却在旁边接腔说:他这是让别人传染的,有的人不是有了女朋友了,天天都乐得合不上嘴吗 啊呀,小玉儿,我可没招你呀,怎么攻击哥哥我呢 我是实话实说嘛。 第 12 章 好你个玉儿呀,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能欺负哥哥我了。你是喜新厌旧啊!咱俩可是从一个班出来的呀,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旧好了呀,你个没良心的家伙呀!孙涛作势干嚎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孙涛,你想把狼召来是怎么着成什么样子!简直是泼妇。你吃饱了撑得难受不是 就听你一人嚎了。告诉你,你那个项目50秒内拿不下来,今天中午你就别吃饭。 妈呀!红椒技师不是回了车间楼里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孙涛扭头看到那因为气愤而显得更亮的红红的鼻子,大气不敢出地钻到车下去练功了,其他人也悄悄地走开,不敢再说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涛这两天就是这样,上午挨训的事到中午孙涛就忘得差不多了,他端着个碗一边吃一边向人们发布他侦察来的消息:们,最新消息,下午咱们不练习了,要改当装卸工了。 怎么回事 车间要建个材料库,现在还缺点沙子,梅主任告诉'红椒'技师说,下午来个车,让咱们去河滩上装车沙子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在男厕所这边听女厕所那边说的有人对孙涛的消息表示怀疑。 不会不会,哪儿能呢,我这可是听梅主任说的。 午饭过后,果然不再让练习了,红椒技师给每个人发了一把锹,让跟车去装沙子。 安欣悄悄地拿了两副手套,递给了朱玉一副让他戴上,朱玉冲安欣挤了挤眼,一同上了车。 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地向远方流淌着,眼下正是枯水时节,大部分河床都裸露着,暴光了坑凹不平的狰狞的面目,长长的河道被窄窄的河流一分为二。河床上不知被什么人星罗棋布似地插了许多树枝、竹竿,还有的地方摆了些大石头。 原来以为装点沙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这时一看才知道不那么简单。好一些的地方已被别人圈为自己的取沙地,树枝、竹竿、大石头都是领地的标志,而且还有人看守着或正在装运。 红椒技师只好领着大家在河道里寻来找去,好不容易在一处靠近河水的地方找到了些沙子,虽然位置不理想,但这里还有点沙子可挖,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里吧。红椒技师指挥着汽车倒过来停好,嘱咐大家小心装车,不要伤人。他自己又找新的沙地去了。 初春时节,气候还很干燥,风顺着长长的河道吹过来,把装车扬起的沙子吹了起来,十几个人只能挤在上风头装车,又拥挤,又不出活。 唉!都说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看来不假,你看这十几条光棍,累的话都不爱说了,要是有女士在,肯定不会是这样啊。孙涛累得拄着锹擦着汗。 是呀,也不知道班组里的师傅们睁眼闭眼的都是老爷们,看着累不累。有人附和着。 嘿!当兵时军营里是一色和尚,这到好,来这里还是和尚一堆。 不吧,咱车间不是还有一位女性吗可惜的是她能做你孙涛的阿姨啦! 怎么你小看那位阿姨告诉你,想当年她可是在全局技术比武中拿过第一的,至今还是纪录保持者呢。你们说,全局几十万人,老爷们有多少,楞让一个女的给夺了第一。现在你小子看人家不显眼了操!这叫人不可貌象。 孙涛啊,你晚生了二十年可真可惜了,不然这么个女子你还不得猛追。 去你个蛋吧,拿我开什么心。 哈哈人们哄笑起来。 孙涛,再给大伙讲个故事吧,乐和乐和。 算了吧,这一会儿工夫,我已经吃了不少沙子了。我还是给大家出个谜语猜吧。哎,小玉儿呢,你听好啊,你这家伙总能猜出我说的。 听着呢。 男人光p股坐在石头上打一成语。 你怎么一出谜语就尽是的朱玉笑着问孙涛。 乐和嘛,快猜。 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半天孙涛全给否了。孙涛你别卖关子了,直说得了。 孙涛得意地看着期盼答案的人们,呵呵笑着一字一顿地说:以卵击石。怎么样 哟!啊!哈哈! 别笑,要是女人光身子呢孙涛越说越上劲。 也打一成语也坐在石头上人们问着。 对。孙涛晃着脑袋。 那是以什么击石呢 蠢呀!真蠢!孙涛好不得意,因(阴)小失(石)大嘛! 嗷!十几个人怪笑起来。 红椒没有再发现比这里更好的地点,怏怏地转了回来,他站在车踏板上看了看沙子已经装得不少,叫大家住手,准备开车回去。 司机上去发动着了车,油门轰得震天响,车却不往前走。原来,靠近河水的滩地太软,装满沙子的汽车,轮子已深陷下去,马达轰鸣,车轮却只在原地打转,越转陷得越深。 司机和红椒技师商量把车上的沙子卸掉把车先开出来,红椒技师坚决不同意。说费了半天劲装上去的,怎么能再卸下来。他亲自跑到了河坝边的公路上拦了两辆卡车来,想把车拖出去。钢绳挂上后试了几次都不行,司机说是空车拉不动重车。 红椒技师急得脑门爬上了密密的汗珠。 远处的山尖似乎已支撑不住劳累了一天的太阳,那圆圆的夕阳正一点点地往山后闪去准备休息了,夜幕正缓缓地拉开。人们心急火燎。 再来试一次。来,大家动手,把这些石头扔到车轮下。司机师傅,您几个再辛苦一次。 三辆汽车一齐使劲,陷入的汽车还是没能出来。 救助的汽车也离去了。人们望着红椒技师等着他拿主意。 看着已渐渐拉上的夜幕,红椒技师叹了口气和司机商量:司机师傅,你看这天就要黑下来了,就是卸车也来不及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留下人在这里守着车,明天我再想办法把车弄出来怎么样语气明显的软了下来。 事情已到了这步,司机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同意。 谁愿意留下来看车红椒技师开始找人。 怎么都不愿意红椒技师看没人应声,情急之下声音更大了。 洪师傅,我留下吧。安欣不愿意看他为难,站出来答应着,我来看车吧,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好,安欣,你在这守着,我们一回去就给你把饭送来。红椒技师见安欣答应留下看车,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洪师傅,这河滩里一个人在也太恐怖了,我留下和安欣一块儿做个伴儿吧。朱玉一看安欣申请要留下来,也和红椒技师请求着。 也好,好,好。两个人在有个伴儿。你们放心,明天天一亮,我就会有办法的。红椒技师拍了拍朱玉的肩膀,朱玉转头朝安欣笑着。 红椒技师领着人离去了。 孙涛和徐志刚转回来时,一个人手里拿着盒饭,另一个人怀里抱着两件棉大衣。盒饭是红椒技师亲自买的米饭和辣子鸡丁、鱼香肉丝,棉大衣是梅主任让拿来的,说晚上御寒用。孙涛拿出了一小瓶二锅头,徐志刚递上了一包花生米,说这是他俩给买的,晚上冷时抿两口。孙涛和徐志刚看着他俩吃完了饭告辞走了。 河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驾驶室里朱玉冲着天空中皎美的月亮,大声喊着。 见景生情。呵呵,是不是天冷也出诗人啊。安欣看着歪在座位上的朱玉笑着捅了捅他。 别动。朱玉躲了一下,你看这夜色多好,啊,天上有月亮和星星,地上有淙淙的流水,身边有安欣帅哥。哎,这是不是一种享受朱玉摇头晃脑地念叨着。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呀。 哥,这酒味还挺好闻的啊。安欣刚才和孙涛对饮了几口,朱玉闻出了安欣的酒气。 好闻吗好闻你就多闻闻。安欣看着歪坐着的朱玉微笑着对他说。 那你把嘴伸过来。朱玉眯起了眼睛坏坏地笑着。 说什么呢。安欣忽然觉得心跳。他确实喜欢这个调皮的弟弟,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念头的,似乎是从一见到朱玉的那时起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又不是猪,怎么把嘴伸过去。安欣一边回答,一边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他躲闪着朱玉眯眼笑着的目光。 哎呀,我有点冷。朱玉坐起来可怜兮兮地对安欣说:让我靠在你身上暖和暖和吧。 朱玉把披着的大衣脱下盖在身上,自己躺进了安欣的怀里,背靠着安欣的胸膛,呵呵,这下暖和多了。 朱玉把头靠在了安欣的肩上,很舒服地躺着。头发蹭着安欣的脸颊和下巴,安欣把朱玉往紧的搂了搂:玉儿,你看今天的月亮多美。 嗯,你再喝点小酒吧,来个举杯邀明月嘛。朱玉躺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哥,你说我们现在和这首诗写的是不是很像 不怎么像。我们哪来那么多的什么愁。玉儿,你还喜欢古人的诗啊,没想到。能再来两句吗 两句没问题啊。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哟!曹操的《短歌行》你也会安欣有点惊喜,他平常很喜欢读古诗文,却不知道朱玉也熟知这许多。 唉!朱玉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是无枝可依呀。 第 13 章 夜风从不太严实的车门处钻入驾驶室里的时候,带着朱玉的轻声叹息深深地钻入了安欣的耳里。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呀,你现在不是靠在哥哥这枝上吗 安欣把怀里的朱玉使劲的搂了搂。 啊!怀里的朱玉忽然轻轻一声。 怎么了玉儿 有点喘不过气儿来。朱玉在安欣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安欣,黑黑的眸子亮亮地照着安欣。 安欣憨笑着:又来了,摄魂大法,摄魂大法。你不要看我,转过头去。 什么摄魂大法,又来这一套。朱玉噘嘴嘟囔。 玉儿,我也给你念一首词吧。你听吗安欣对着朱玉的头顶说。 听啊,快点。朱玉又把身子往舒服的挪了挪。 你听好啊。安欣清了清嗓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晴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哎呀!哥,你了不得呀,我都不知道你朗诵的这么好,专业水准的。朱玉起身边拍手边大惊小怪地叫着。 安欣把朱玉又搂回自己的怀中,躺好,你嚷什么。玉儿,你说天上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安欣的思绪在跳动。 哈哈!哥是不是想天上的嫦娥呢 去,乱说。我想人家干嘛。你不觉得苏东坡的词很有些道理吗 噢你讲讲。 就是说还是常人的生活好。也就是说,天上就是天上,人间就是人间,必须按各自的规矩办,不正常的东西是没有幸福的,也被他人不理解和不容,不然他为什么说欲乘风归去,又怕高处不胜寒呢。 你在说什么呢老苏的词是这意思吗朱玉听得一头雾水。 安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我是说。安欣在整理着思路,你比如说,生在这个社会当中,有好多事情是不能按自己的好恶去取舍的。他觉得还是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可一时又不知道怎样讲。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的也有对的,比如你我都想上学,就身不由己的被安排了上班了,这是不由你我来取舍。也有不对的地方,按自己意思办的也多了,古代就有,你没听说过有七仙女的天仙配,还有女郎织女,还有宝莲灯的故事。朱玉在反驳着。 可你看他们的结局多惨,有的被拆散,有的被天河隔断,有的被压在山下,不然苏东坡怎么会说此事古难全呢。安欣显得有些激动。 你这是歪理邪说。朱玉驳斥他。 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中的故事很感人,里面的一首送别词给我的影响很深,我背给你听。安欣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何事云轻散问今番,果然真到海枯石烂!离别寻常随处有,偏我魂消无算,已过了几回肠断。只道今生长厮守,盼银塘不隔秋河汉。谁又想,境更换! 明朝送别长亭畔,忍牵衣道声珍重,此心更乱。门外天涯何处是,但只见江湖浩漫,也难浣愁肠一半。若滤梦魂飞不到,试宵宵彼此将名唤。墨和泪,与君玩。 安欣刚轻轻地背颂完,朱玉就喊起来,安欣,你中毒了,你中古人的毒了。你想那么多干嘛这么长的东西你也去记它怨不得你平常难得一笑,中毒太深的过。什么常规不常规,古人哼!古人就是弱。你听听□□怎么说,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怎么样这叫气魄和胆识,这就是今天的人和古人的差别。告诉你吧,只要努力去做,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安欣吃惊地看着朱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在他的印象里朱玉是一个非常单纯可爱的大男孩,却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多的思想。 安欣看朱玉有点急了的样子,忙说:好了好了,我们不争了,也不感叹了,是哥中毒了行吧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啊!哥搂着你,你睡吧。 你呀!那你也睡吧。 好,我也睡。这车就是有人想偷也开不走。没事的。咱睡。 学习就要结束了,因为要检验学习效果,不合格的可能还要延迟下班组,所以这几天谁也不敢懈怠,回到宿舍里大家也在自觉的学习。安欣和朱玉被通知要参加单位今年的青工技能比武,红椒技师不断地给他俩加码,希望能出好成绩。 晚饭后,朱玉又来到301室同他们几个人一同加练。说练习,其实是一人一本手册默背上面的技术要求和各种数据,红椒技师说,记不住这些要求和数据就不能对列车状态是否正常做出判断,那样是绝对不允许的。 朱玉和安欣,孙涛和徐志刚,两人一对,一人默背,一人看手册核对。枯燥的术语和数据让他们心烦。背了一阵,孙涛叹道:这不是逼着老头上树嘛。这么背真受罪,要是跟前儿有辆车,记起来就容易多了。 就是,这么着背,想起后边的又忘了前面的。你俩给想想办法呀。徐志刚也背得头晕脑涨,冲在另一张床上的朱玉和安欣说。 想办法办法嘛到是有一个,就是怕你不愿意。朱玉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看着孙涛。 哎呀,我的少爷,你只要有办法让我记得住,那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孙涛可怜巴巴地说。 唉!我也是看你难受啊。朱玉走到孙涛的床边,拍着孙涛的肩膀。 你小子,贾家闺女嫁给贾家儿子假(贾)门假(贾)式(氏),你从没对我使过什么好心眼。快说,什么办法孙涛警惕地看着笑嘻嘻的朱玉,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你看,哪能呢!朱玉假装委屈地说:要不算了,好心不得好报。 别呀,嘿嘿!哥哥和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孙涛陪起了笑脸。 好吧,谁让我这人心软呢。来,你起来弯下腰,手扶着床头。孙涛依言摆好姿势。 你看,这是不是一辆车朱玉拍着孙涛的后背对徐志刚说。 啊!我成了车了孙涛大叫起来。 不信我来说给你听。朱玉拿了根筷子,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在孙涛头上敲打着,这是钩头。安欣和徐志刚笑起来,不错,是。 这是钩颈。朱玉又点了点孙涛的脖子。这是冲击座。朱玉指着孙涛的肩膀说。 哈哈像,是这么回事。安欣和徐志刚也明白过来。 徐志刚也凑过去指着孙涛的耳朵说:这是钩耳。指着鼻子说:这是钩舌销。 去,去!我成什么东西了啊!小子们。孙涛想爬起来,却让徐志刚和朱玉摁住了,徐志刚说:你不觉得这样好记点 那到是好记了点,可这 可什么可你比我们更容易记住。朱玉抢白孙涛。 好好,你们接着说吧。快点啊。孙涛又弯下腰摆好姿势。 朱玉和徐志刚两人在孙涛身上指指点点一路说下去,朱玉忽然问:那制动缸活塞应该哪里表示呢 这里呀。徐志刚坏笑着把手伸到孙涛的□□处指了一下,这不是活塞 呵呵哈哈那是不是还得量一下行程长短孙涛,配合一下吧。朱玉自己说完笑得直不起腰来。安欣在一边笑的流眼泪,孙涛却愤愤地说:你们就糟蹋你哥我吧,还不快往下进行。 啪啪的拍门声响起,徐志刚对开门已形成条件反射,拉开了屋门后,门外站着阎小莉和尹佳。 哟!你们这是阎小莉一眼看见孙涛滑稽的样子,不知该不该进。 啊呀!孙涛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她们,尴尬地连忙从床上下来,两位光临寒舍,怎么不提前照会一声,我们也好净水洒街黄土铺路,怎么也得让我们列队欢迎啊。 安欣也站起身来,把人往屋里让,朱玉赶紧把椅子搬到屋中央摆好,请坐吧。 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安欣招呼两人坐下后问。 我们才听说,你和朱玉那天在河滩里守了一宿,这不,过来看看你们。 是,也没什么,这不都挺好的。 那么野的河滩呀,你们怎么熬过来的不害怕 没什么害怕的呀,那的景色还不错呢,是吧朱玉 听说那里晚上还有狼呢尹佳关切地看着朱玉。 哈哈,有狼有狼,我听他们俩说了,不过那狼看不上他俩就走了。孙涛坏笑起来看着尹佳抢着回答。 什么叫看不上他俩尹佳还在问。 哦,那是色狼嘛,当然看不上他俩了。孙涛说着忍不住地笑。 别理孙涛,他那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阎小莉告戒尹佳。孙涛,你比人家他俩都大,还又当过兵,你怎么没有留下来 这个唉极好调侃的孙涛被问的不知怎么回答。 不是的,阎小莉,孙涛他有事,不能留在那里。安欣不愿意让孙涛难堪忙替他解释。 他怎么不能在那里,他有病阎小莉仍然不依不饶。 不是,是他正在和他的女朋友约会。 戚!那有什么了没出息。 你我不和你说了。孙涛觉得有点理屈词穷。你今天来,不是来出我的洋相的吧 第 14 章 那到不是。我来还有一件事,也算是受人之托吧。阎小莉把头转向安欣,有个人让我问问安欣,嗯就是你有没有谈女朋友毕竟还是个姑娘家,阎小莉说得有点吃力。 我安欣感到有点意外,是问我 嗯,是啊! 我还没有。安欣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直接了当的谈这样的话题很不适应。 哎,是谁让你问呀孙涛在一旁听得来了精神,身子不由的向前探去,眼睛直看着阎小莉。 去,有你什么事阎小莉翻了孙涛一眼,又对着安欣说噢,没有啊,那就行了。 怎么了说得我莫名其妙。安欣搞不清阎小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说说嘛。谁看上我们小安子了这可是我们301室的大事,我们大家都得把把关。孙涛依然积极发言。 就是,说说看。徐志刚也在敲边鼓。 只有朱玉坐在那里一声没吭,眼睛看着窗外,似乎这里的事情真与他无关。 面对着几个人的追问,阎小莉也不好不说,但却明显是敷衍:也没有什么,说了你们也不认识。是一个站台的服务员让我问的,她知道我和你们认识,所以让我来了。就这样。 嘿!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家住哪里家庭情况多大岁数你什么也没说呀。噢,你就这么说媒呀孙涛向阎小莉提了一串问题。 谁说我是说媒来了我只是问问嘛。就你事多。 我事多也没你这么传话的呀。 好了好了,安欣,我们该走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吧。阎小莉不愿意再和孙涛纠缠下去,三十六计走为上。 那,我们走了啊。尹佳看着朱玉站了起来。 怎么这就走啊还没说完呢。孙涛站起来疑惑地问着。 阎小莉和其他人摆了摆手:回见。告辞走了。 门刚关上,孙涛又嗷嗷地叫起来:们啊,这公平吗啊这是什么世道啊!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我们找个媳妇多不容易呀,可人家坐屋里就有人找上来了。这让我多么伤心哟!小安子,你要交桃花运了。赶明儿,哥哥我给你侦察侦察,看看能不能配得上我们的帅哥,这个关我可得把好。 你瞎热闹什么呀,胡说一气。安欣见孙涛当了真,急忙分辨。 我可没瞎闹,我这眼睛可不是白长的。小玉儿,你也要小心点,呵呵。 朱玉从阎小莉说明来意后,就一言不发地坐着,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听见孙涛说他,白了一眼:我小心什么 孙涛还没看清朱玉的脸色,仍然在逗着:你小子没看见尹佳从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你,是不是志刚 噢,好像是。徐志刚回忆着。 你们真没劲。朱玉起身摔门而去。 屋里几个人都楞了。 小玉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孙涛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都是你胡说的,惹他不高兴。徐志刚埋怨孙涛。 我没怎么他呀!孙涛感到冤枉。 咦!奇怪了,他这是怎么了孙涛一脸的茫然。 月光轻柔地撒进屋内,照着无眠的安欣。淡淡的槐花香味顺着窗缝挤了进来,沁人心脾。随风而来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安欣那敏感的神经。 安欣隐约感觉出来今天朱玉心情的突然变化和自己有关系,从朱玉的眼神中他读出了不满和怨愤,这眼神是在阎小莉说了那番话后出现的。 朱玉的眼神让安欣忐忑不安。他拉起被子,把头钻了进去。 最后几天的技能练习几乎成了超能训练。人们在红椒技师的督促和呵斥下一遍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孙涛偷悄悄说这是天降大任与斯人,要先野蛮其体魄。 单位的技术比武马上要开始,红椒技师抓紧这点时间要他们出成绩。 下午,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红椒技师却仍然对安欣和朱玉合练的项目不满意,看着他们从车下钻进钻出的忙碌,他的脸上却像是挂了霜,平时对他俩的和蔼也都收了起来,告诉你俩,你们今天给我留下加班练,再熟悉顺序,再压缩时间。 听到红椒技师下达的命令,安欣和朱玉无奈地对视一眼。 洪师傅,那没有了通勤车,我俩怎么回呀朱玉向正准备离去的红椒技师问着。 怎么回自己打车回。要是拿了名次,车费我报销,要是没拿到,那你就自费吧。 红椒技师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得几十块钱呀!朱玉惊讶地叫道。 真他妈黑呀!哥们,练吧。日本人吃高粱没法儿。孙涛同情地看着安欣和朱玉。 孙涛,你走吧,不要都留这,你不还要约会嘛,走吧。安欣劝走了孙涛。 练到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收拾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车间大楼,安欣把自己倒在了长椅子上休息起来。朱玉放好了工具走过来拍着安欣说:安欣,我和澡堂杨师傅说好了,他给咱们把池子里的水重换了,走吧,去泡泡消消乏吧,快起来。 安欣抬了抬疲乏的上身,懒懒地冲朱玉咧了咧嘴:你还不累 不是你说的嘛,越累越要洗,特别要泡泡脚,连这都不懂呵呵这回呀咱要泡全身,快走吧。朱玉神气活现地学着安欣讲话的腔调。 你这家伙,来,扶哥起来。安欣伸着手臂让朱玉来拉他。 起来走吧,懒骨头。朱玉笑着伸手拉起了安欣。 不大的澡堂里水汽弥漫,热气四溢。两个人泡在池子里享受着热水对身体的抚慰,静静的澡堂里只有水汽冒出时的吱吱声。 玉儿,你唱个歌吧,好久没有听你好好唱了。安欣转过头看着朱玉。 朱玉把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只露出头枕在池子边,微闭着双眼。听到安欣说话,他睁开眼看了看安欣说:唱什么,唱你也听不懂。 你唱什么我听不懂要唱外语歌曲欢迎欢迎。 去,中国的你都听不明白,还听外国的。 唱一个吧,玉儿,随便唱一个,啊,让哥哥听听嘛。安欣央求着。 朱玉看了安欣一眼,把头仰起来,望着水汽遮挡着的看不清的天花板,轻轻地唱了起来。安欣静静地听着从朱玉内心深处传出的声音,细细品味着。 朱玉唱得那么投入: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这首歌以前安欣也听到过,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打动他的情怀。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恐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安欣忽然发现朱玉在注视着自己,猛然间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惶恐,心慌意乱中他闭上眼睛钻入了水里。 嗨!你怎么钻在水里听呢朱玉唱着唱着,发现安欣把头钻到水里去了,奇怪地用脚踢着他问道。 安欣从水里伸出头来,使劲摇着头上的水又抹了把脸,睁开眼睛看着朱玉由衷地赞叹: 玉儿,你的歌唱得真好,一点不比张信哲差。真是屈才了,有机会你应该朝那方面发展发展。 朱玉一听安欣说这个,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别拿小弟我开心了,我就知道你听不懂。还朝那方面发展发展,朝哪方面出来吧,劳您大驾给我搓搓背行吗边说着边爬出了浴池。 甘愿为您效劳。呵呵。安欣嬉笑着为自己解围,怎样搓啊兄弟,您这么坐着不好搓啊!安欣双手扳着朱玉的肩膀低头问。 我今天很累,我爬下你看行吗朱玉说着回头看着安欣问。 行啊,请卧吧。嘻嘻。安欣从浴池中捧起水来冲了冲池子边让朱玉爬下来。 朱玉笑了笑,俯身爬下,两臂盘起来垫在头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安欣给他搓背。 朱玉绸缎般光滑的皮肤经热水浸泡后显出诱人的肉红色,浴室中难以散尽的水汽在他身上凝结成一个一个的小水珠,像一颗颗镶嵌在绸缎上的珍珠。轮廓分明的身材一览无余地陈设在安欣眼前,玉体横陈安欣脑海中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能有自己喜爱的人的灿烂笑容天天相伴,这是安欣最大的快乐。这几天那张灿烂的笑脸下掩饰不住地流露着只有安欣自己才能读懂的疑问和不满,因为他已经越来越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朱玉的让自己难以抵挡的诱惑,他时时告戒自己不能产生那些他认为是惭愧的念头。 但似乎那让他感到惭愧的念头并不因为他的遏制而消退,而顽固地潜滋暗长着。 浴室中静悄悄的,只有从浴池中发出的热气在发出轻微的声响。这种感觉让安欣那原始的情绪急剧上升,他感到自己的胸腔有一种无法压制的烈火在燃烧着,迅速扩散着,令他难堪地是,他的下腹处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第 15 章 哎哟!被捏痛了的朱玉不由地叫了一声,腿也抽动着。 像是走在迷途上被人从背后猛击了一掌,朱玉的一声哎哟使安欣大惊失色,他忙不迭地把手从朱玉的腿上抽回,惊恐地用毛巾遮住让他羞臊的□□,一迈腿跳入了浴池中,蹲下身子,一动不敢动,一边拼命地吸气,一边狠收小腹,急欲把发涨的感觉消散。 听到安欣跳入水中的声音,朱玉探询地问道:安欣,你怎么了 哦……我……哎呀急切之间安欣语无伦次。 哪里不舒服我看看。朱玉下到浴池里关切地看着安欣。 别动我,别动!安欣挡开了朱玉伸过来扶他的手。这时候可不能动我啊,你再一动我就完了。安欣在池子里面朝着墙壁头也不敢回。 你到底怎么了啊朱玉见安欣不让动真有点急了,伸过头来看,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没,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扭了下腰,嘿嘿,现在好了,没什么事了。不善于说谎的安欣编出了瞎话。 不要紧吧怪吓人的。朱玉扶着安欣的肩膀问。 没事没事,热水泡一会就好了。只是不能给你再搓澡了。安欣抵御着朱玉躯体的诱惑,仍然不敢回头。 那好吧,我们冲冲快点走吧。 你先冲,我再泡一下就来。 飞飞扬扬的雪花把教室外的世界装扮的如同童话仙境,一派银装素裹。 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刚刚下了晚自习的安欣不由地将两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借着雪地反射的亮光,安欣快步跑向自己的寝室。 这两天学校的供暖系统出了故障,学生宿舍没有了暖气。已经是第三天了,同寝室的人离家近一点的都回了家,只留下安欣和另外一名同学因学校离家太远所以不得不仍住在这寒冷的学校里。 毫无热气的寝室中,冰凉刺骨。屋外的寒风从门逢和窗逢处拼命往屋内钻。学校虽然给各个寝室的窗户处临时都钉上了塑料布挡风,但人们一回到寝室,还是马上就钻到被窝里,就这样也觉得抵御不住寒冷的侵袭。已经是高二了,学业紧张的让他们快要窒息,一章接一章,一个单元又一个单元,即便在被窝里,也得再复习。同学们打趣说知道了什么叫寒窗苦。 安欣同学在上铺喊他。 嗯。安欣答应着,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会带走热量。 你冷不冷同学的牙齿好像在打颤。 冷。安欣还是一个字。 我冷得顶不住了。同学带着哭腔地说。 我也是,没办法呀。安欣咬着牙回答。 安欣,让我上你的被窝里咱一块暖暖吧同学征求安欣的意见。 哦,行吗 两人总比一人暖和吧。 那你下来吧。 好。给你我的被子,把它也搭上。同学说着,把被子扔了下来,紧跟着人也飞快地爬了下来。 安欣的被子被掀开的时候,随着一阵冷风同学也钻了进来,两臂紧紧地抱住了安欣,啊,我的天,冷死了。 同学的双腿紧紧地缠住安欣的双腿,传递着体温借以抵御刺骨的寒冷。安欣,你身上真暖和。这下好多了,怪不得人说铺得厚,盖得厚,不如肉靠肉。有道理呀。嘿嘿 一种从未有过的肌肤相亲所带来的愉悦在安欣体内蔓延着,紧贴他两腿间的同学的腿细腻光滑,这种感觉让他既兴奋又尴尬,安欣转过身去,把后背朝向了同学。 哎哟,安欣,还不好意思呀同学,以为安欣是不好意思与自己正面相拥。 哪里,后背不是更暖和嘛。安欣辩解道。 寒冷的冬天同学紧搂着安欣沉沉睡去。 几天后,学校供暖故障排除,同学又回到了他的上铺,同寝室的人也陆续又回来了,生活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紧张忙碌。这几天的同床而眠,给安欣留下了抹不掉的记忆和说不出的感受,以至于让他经常回忆起那寒冷的冬天,回忆起与同学的相拥而眠。 好冷的天啊,如同冰窖样的寝室好多的作业呀!做习题真烦人被子好凉好凉,同学呢噢,下来了快钻进来吧,外面太冷了喜欢你抱着我的感觉什么你说我是流氓你不要掐我呀,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啊安欣从惊叫中猛然醒来,朱玉正在床边用手捏着他的两个鼻孔,见他睁开了眼,松了手笑嘻嘻地看着他。 安欣的胸脯还在急剧地起伏着:憋死我了,你个坏东西。 嘿嘿,做什么梦呢,大呼小叫的朱玉躲过安欣的一拳歪着头问安欣。 没,没做什么梦。你听见什么了安欣惊恐地瞪着眼,莫非自己说梦话了 你说了呀。你说:哦,亲爱的!朱玉还没说完自己先哈哈地笑起来。 去,没点正经。听朱玉说的自己好像没有泄露什么心事。安欣松了口气,给了朱玉一拳。做梦我刚才是做梦啊不是真的。这些天一场一场的篮球赛让他倒下就着了。 安欣,这午觉你睡得也太长了吧,该起了,你瞧你出的这汗,快擦擦。朱玉把毛巾递给了安欣。 安欣这才觉得自己头上汗珠滚滚,梦里的情景让他惊魂难定,口上却支吾着:这汗,还不是让你给憋的,再憋会儿我就过去了。你等等,我去洗把脸。 快点啊,还要买衣服,还要去师傅家里,咱不能太晚喽。朱玉的声音追出了门外。 难耐的夏季终于过去了。整个夏天,他们是在师傅的严格督导和孜孜不倦的教导下走过来的。在红椒技师那里学习结束后,朱玉偷偷地找了梅主任,把他和安欣分到了一个班里,孙涛真的和他们有缘,竟然又分到了一个班,同来的12个人平均分到了四个班里,徐志刚分到了另外一个班与他们分开了。 那天,签定师徒合同时,场面又严肃又庄重,会议室里的桌子布置的像两国谈判似的,12个师傅在一边,12个徒弟在另一边,两端头上一头是梅主任,一头是红椒技师。进来之前,徒弟们在外面先按红椒技师点名的顺序排好了队,这样和里面的师傅就对应了。安欣和朱玉并肩站着,目光探询着桌子对面的人。 梅主任一改平日温和的模样,板起了脸,很严肃地讲话,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师徒了,师傅要像个师傅的样子,徒弟要懂徒弟的规矩。教的,要诲人不倦,学的,要学而不厌。是骡子是马,出徒时候见。 红椒技师一对一对的介绍师徒,双方握手,在合同书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巧得是安欣和朱玉的师傅俩人是师兄弟,朱玉的师傅是师兄,安欣的师傅是师弟,师兄30刚过的年纪,师弟26岁,俩人同住一幢楼里。这一来,安欣和朱玉在学徒期间没少去他们的师傅家,当然也没少蹭饭吃。他们的师傅也很喜欢这对师徒,待他们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开始去时,按习惯安欣和朱玉都对师傅的妻子称作师娘,但两位师娘说什么也不让,说这样把她们都叫得老了,非让徒弟叫他们嫂子,直到现在,安欣和朱玉对她们也只能称嫂子。那两位嫂夫人做点什么变花样的菜总也忘不了让把他们叫来一同吃,半年的时间让他们和师傅家相处的如同一家人。 从春到夏,酷暑骄阳,点点汗水终于没白费,六个月的学习期满时,安欣和朱玉以优异的成绩向师傅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出徒的时候,俩人盛情答谢了他们的师傅,就在那天,安欣师傅告诉他们俩,单位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群众文化活动,车间梅主任已经决定让安欣参加篮球赛,朱玉参加演唱比赛。后来朱玉的建议被梅主任采纳,增加了一个安欣的诗朗诵,朱玉主动提出给安欣伴奏,这些天来,两人和其他参加篮球比赛的人员一起被梅主任从生产班组中临时抽了出来,专门进行排练准备,给他们定的目标是篮球要夺单位第一,演出必须拿名次。 几乎把所能找到的商店都转遍后,朱玉终于挑到了满意的服装。安欣跟着朱玉转来转去,见他好些都看不上眼,也不知道朱玉究竟要买什么样的,玉儿,咱们又不是参加全国比赛,干嘛这么挑剔。朱玉却不以为然,安欣,这你还不明白咱们要演就要演出个样子。俗话说,没有好人干,还有好人看呢。再说了,这可是你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不认真的话,既对不起观众,更对不起咱自己,你呀,就听我的吧。 到了安欣师傅家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朱玉的师傅李永强一家三口也都在。菜肴早已备好,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满一桌,大家在桌子旁围坐下来,两位嫂夫人忙着给大家斟上了酒,给两家孩子也倒了杯饮料,安欣的师傅张华端起了酒杯环视了一周,目光停在了安欣身上,笑眯眯的说:来,我们大家先干一杯。 第 16 章 祝酒词,祝酒词呢朱玉的师傅李永强手里端着酒杯问着。 张华依旧笑眯眯的,哦,那就祝安欣和朱玉明天的演出比赛成功。干杯! 干杯!李永强带头一仰脖干了个底朝天。一扭头看到朱玉在那里呲牙裂嘴的不往下咽,赶紧替徒弟解围,朱玉你不能喝就分开喝,不要勉强。小安子,你得干喽。看着安欣把杯里的酒喝下去,李永强才满意的笑了。 看看,是不是偏心眼啊,你的徒弟就让分开喝,我们小安就让干喽,你太不公平了吧张华的妻子在一旁抱打不平。 嫂子,不是的,朱玉他不能喝酒,再说他明天还要唱哥比赛,这你也知道的。安欣一看自己的师娘在替自己鸣不平,赶忙做着解释。 哈哈,你就不要挑理了,我替我徒弟再补上一杯,这行了吧李永强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又喝了下去。大家都吃,吃呀。 小安呀,你知道今天你师傅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吗李永强吃了口菜看着安欣说。 为什么我师傅高兴呗。呵呵。 新鲜!他可不是高兴呗。你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吗几杯酒一下肚,李永强兴致勃勃。 李师傅,我这几天没有在班上,不太清楚,你告诉我吧。 想知道吗想知道你再喝一杯酒我就告诉你。 好,我就知道小安是好样的。李永强看安欣喝下酒后得意的说:好安欣呀,你这两天可让你师傅得意坏了,整天乐得呀,见谁和谁笑。这几场篮球打下来,谁不知道咱车间有个好前锋你没听见场外人们的呐喊哈哈!有的人问,那个个高高的长的挺俊的小伙子是谁呀有认识你的就说,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安欣,今年新来的,是张华的徒弟,那边坐的那个人就是他师傅。哈哈,你师傅心里这个美呀,美的他有了你这么个长脸的徒弟,这不,一定要你来陪他喝点酒,外带着眼气眼气我。 师傅,要是明天我唱歌给你得了奖,你不是也就高兴了,你也可以请我呀。朱玉歪头看着自己的师傅嘻笑着。 好呀,我就等你了,你也给师傅长长脸,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我一定大宴宾客。哈哈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孩子拉着朱玉要听歌,酒后的李永强越发兴致勃勃,他对明天自己徒弟的演出给予很大希望,大声地对朱玉说:唱,唱。说这是演出前的彩排和把关,张华把音响打开调好,和李永强坐在了中间的大沙发上,他们的妻子收拾完了沏好了茶水也坐在两边的沙发上,安欣给张华和李永强点燃了香烟,自己搬了把折叠椅挨着师傅坐下,大家围坐下静静地听着。 朱玉拿起了话筒,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笑意,他微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师傅,又把目光投在朱玉脸上,安欣,你好好听啊,明天就你和我在一起,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鼓劲。 安欣从朱玉眼睛里感觉到了传递过来的炽热,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闪,而是大胆地与朱玉对视着:我会的,你一定能行。 音乐响起的时候,朱玉轻轻地唱起他为演出精心准备的歌曲:拨开天空的乌云,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我想你,身不由己,每个念头有新的梦境 安欣专心地听着朱玉声情并茂的歌声,有如饮着甘冽的美酒,微醺微醉。 陪我走走吧。从师傅家告别出来的时候,朱玉对安欣笑着说。 嗬!雅兴不小啊。安欣看着朱玉,一边打趣,一边很乐意地与仍兴致高涨的朱玉走在路上,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像在身后的随从。 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在月下散步了,安欣和朱玉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着。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相伴的星星轻轻地眨着眼睛,晚风轻柔地不时地拂过他们的脸颊。 安欣。又是那难以逃避摄魂眼神。 笑什么安欣奇怪着,心情这么好啊 呵呵,明天我们一定能给他们个惊喜的。朱玉憧憬在明日的演出中,一脸的兴奋。 朱玉仰望着月亮,乌黑的眼珠反映着淡淡星光。 我一定让师傅也大宴宾客。朱玉信心十足。 回到宿舍里已是晚上10点多钟了。 孙涛正抱着本书在用功,多日不见的徐志刚居然也在宿舍内,正在翻弄自己的床铺,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一见两人回来了,孙涛扔下手里的书喊道:哎,你们碰到'红椒'技师没有 没有啊。他来咱这儿了安欣把拿在手上的衣服放下后奇怪的问。 刚走啊他,也就几分钟。等你们等了大概得有一个多小时,是吧志刚 嗯,在这时间是不短。徐志刚头也没抬,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我们从左面路口回来的,没有碰到他。他来有事朱玉纳闷的问。 得。□□放屁跑两岔去了。我看他好像是找你,可是我问他他又不肯说。不过,你们俩这两天都没有上班,肯定不会是生产上有什么事情。孙涛拿不准是什么事,猜测着。 你说他来找谁找我朱玉想不出红椒技师找他的原因,心里不免有点打鼓。 会不会是孙涛还在拧着眉毛思索,对,一定是这事了。 什么事快说出来听听。朱玉和安欣催孙涛快说。 其实这事我听人议论过,不过当时没当回事,要看今天这样子,倒像是真的似的。 究竟什么事嘛,你快说呀! 这事是冲着小玉儿来的。 冲着我朱玉不解的回头看着安欣。 你们还记得半个多月前,梅主任的千金到咱们车间的事吗 记得,记得。 就是那回。人家一去车间的时候,正赶上你们组吃完饭出来,一伙子大老爷们都跟色狼似的盯着人家看个没完。嘴里还说点不着调的话调笑人家。要不是'红椒'出来制止,还不知道说出点什么来呢。孙涛想起那天的情景来还想笑。 可我没有说什么呀,为什么找我算帐朱玉仍感纳闷。 对呀,就因为你什么都没说,才让人家梅千金注意上了你。先声明啊,我不在现场,我也说听别人说的,连别的班都在议论呢。你听说了吗,志刚 哦,我好像也听说了,不过我没太留心。徐志刚敷衍着。 你小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真没听说啊玉儿,我可听说千金小姐回家就和他老子提要求了,一直问他老子你是谁,还要介绍她和你认识。这不,今天'红椒'一准是来办这事来了。孙涛很为自己的推测得意,从床上溜下来,手指着朱玉,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打住,打住。明天我和安欣还都有事,又是比赛,又是演出的,拜托了,你省省,说点别的吧。朱玉一听这些,腻味的皱起了眉,不想破坏今天的和心情。 好好,不说这个。反正'红椒'找你的时候你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嘿嘿。哦,对了,我差点给忘喽,这里还有安欣你的一封信呢,你看看。孙涛从衣架上取下衣服,把信从口袋里掏出递给了安欣,是谁来的,还是北京呢。 安欣接过信来,仔细地看了看地址,撕开信封取出信来,先看了看落款:噢,是同学来的。 今年高考去的,是我高中的同学。 啧,啧。大学生哦,咱这辈子是别想了。孙涛感叹着。 朱玉在一旁看着安欣,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嘀嘀嘀,一阵呼机声响,把几个人惊的东张西望,奇怪地互相看着。 徐志刚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了呼机,看了看又放回了裤兜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尴尬,脸红到了脖梗,口里嗫嚅着:安欣,朱玉,我明天是夜班,本来想下午去为你们捧场喝彩。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我明天不能去了。祝你们成功。孙涛,我晚上不回来了,不用等我了。说到最后,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就里,不敢贸然说一句话,眼看着徐志刚穿上衣服低头出门走了,孙涛像刚醒过来,哎!你去哪里楼道里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朱玉好奇地问:徐志刚什么时候有了呼机了谁呼他呢 安欣摇摇头。 孙涛使劲地想着:奇怪呀。安欣,你有没有注意徐志刚近来常不回咱这里住了他干什么去了呢 明月高照,淡蓝色的墙壁和卧具映在月光下更显得宁静,柔柔的月光把室内装饰的淡雅,静谧。夜风拂过,一些干枯的树叶从窗前摇摇摆摆地飘落。 安欣头枕着手臂,两眼大睁着,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红椒技师的来意被孙涛解释后,安欣说不上自己是愁是喜是忧是乐怎么也品不出来。同学的来信又把他那稍稍冷淡了的上学梦重新刺激了起来。夜色中,安欣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 17 章 球场内,东面的篮板下有几个人在练习,西面的篮板下原来在练习的四车间篮球队已经停了下来,一伙人正围坐在梅主任的和红椒技师的周围,朱玉给他们一人手里递上了一杯水。 梅主任手夹着烟卷静静地坐着,偶尔吸上一口,然后再把吐出的烟轻轻吹散。花白头发下那张平日温和的脸上此时更是堆满了笑容,更像是位慈祥的父亲在欣赏着连胜数场后的孩子们商讨制敌的方略。 好了,大家停停。都说了半天了,看看主任有什么指示。说话的是四车间篮球队的队长,队员们都喊他李队,在场上是位称职的进攻型后卫。 听到队长的话,队员们都安静下来,注视着他们的梅主任。 呵呵还没有开口,梅主任先笑出了声,打得好呀,伙计们,我先得谢谢你们了。 队员们热情地鼓掌。 大家可能都知道了吧梅主任笑咪咪地看着围坐在他周围的队员们,摸了摸自己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干咳了一声说:今年底我就要退休了,到岁数喽!可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十分盼望大家这次比赛能了却我的这个愿望,让我高高兴兴地告老还乡。说到这里的时候,梅主任的声调有点变了,情绪也稍稍激动起来,他顿了顿,看着红椒技师说:洪技师,你来和大伙说吧。 红椒技师看着梅主任,默默地点头应着。大家看出来了,梅主任有些激动,我来替他把话说下去。李队呀,你们今年是第几次和八车间争冠亚军了 今年是第八次和他们决赛了。李队回答。 啊!红椒技师长嘘口气,八年了,同志们。八年的话,日本鬼子都让打跑了。可我们当了七年的亚军了,大家也憋了一肚子的气。他们说我们是他们的手下败将,我们咽不下这口气,梅主任更咽不下这口气。梅主任就要退休了,他想在退休前看着我们战胜八车间,夺得冠军。这就是梅主任一个未了的心愿。大家能不能让梅主任了却这个愿望 能!队员们让红椒技师一番话调动的情绪激昂。 梅主任摁灭手里的烟站了起来,拍着身边的安欣说:天助我老梅呀!给我送来了小安。 安欣不好意思地笑着,朱玉得意地捏着安欣的手看着他笑。 梅主任忽然提高了嗓音,人也精神百倍,今年,我们一定要赢,也一定能赢。啊,前面的球大家打得很好,场场是大比分获胜,他们也毛了。哈哈。 主任,我给你探听来点消息,他们的主力小郭前两天闹痢疾,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我们是兵强马壮,再说我们又添了安欣,你放心吧,我们一定能赢他们的,给您夺个冠军。 球打到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安欣的实力,马上也附和着:你放心吧主任,我们一定能打好。 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梅主任今天已在家中设宴,要为大家庆功、贺喜,梅主任还要亲自为大家下厨做菜,大家不要让梅主任失望哟。红椒技师还在给亢奋的队员们上作料。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坐着的队员已一个个站了起来。李队带头表态:梅主任,您放心,今天我们一定能赢。我们分析了,他们的体力不如我们好,我们已经制定了战术,就是多打快攻,让小安和李建彬都跑起来,拖垮他们。主任,您就听好吧。 好,就按你们商量的去办,今天下午4点,大家都先去俱乐部给朱玉和安欣的演出壮壮声势,然后我们移师球场,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梅主任的大手在空中有力地劈下。 下午4点,俱乐部内座无虚席,文艺演出准时开始。单位的头头脑脑都来了,各车间的观众加啦啦队把剧场塞得满满的,呐喊声欢呼声彼伏此起。 四车间的人都集中在梅主任周围,孙涛早早就坐在那里,眼巴巴等着看朱玉和安欣表演节目。张华和李永强都带着自己的妻子来了,手里举着演出单,焦急地数着已演的节目。 台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异彩纷呈。 款款而来的主持人,如莺歌燕语:下面请大家欣赏配乐诗朗诵《风流歌》节选,朗诵者,四车间职工安欣,器乐伴奏,四车间职工朱玉。 大幕开启,场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人群中孙涛的大嗓门尤其响亮:好啊。 好! 流光溢彩的舞台上,在灯光的映衬下,安欣和朱玉格外显得精神。安欣上身穿一件洁白的丝绸衬衫,下摆松松地系在裤腰里,配一条合体的牛仔裤更显身材的修长,衬衫的扣子只扣了三粒,敞开的领口处,松松地挽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朱玉的上身和安欣的正好相反,一件淡蓝色的丝绸衬衫,配了一条洁白的丝巾。远远看去,两人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恰如玉树临风,淡雅而潇洒。两人兴奋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更显得清秀俊朗。 这样的打扮是朱玉拉着安欣转了好多地方后才挑选出来的,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还和安欣开玩笑说这是情侣衫。当时他俩在商场试衣时,连售货员都啧啧称奇,连声赞叹,说也只有他们才配这样的穿戴。 安欣于台下黑鸦鸦的人群中看到了向他挥舞胳膊的孙涛,还看到了轻摇手臂的尹佳和阎小莉,还有自己的师傅们。他优雅地向观众鞠躬致意,送上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朱玉双臂起落,优美的旋律如行云流水般从指尖滑出。安欣手持麦克风,随音乐抑扬顿挫地朗诵着:风流哟风流,什么是风流,我心中的情丝像三春的绿柳。风流哟风流,谁不爱风流,我思索的果实像仲秋的石榴 台上朗诵的认真,台下倾听的专注。 当最后一个音符飘散时,剧场内掌声四起,四车间的人在孙涛的带领下,起立鼓掌,安欣再三谢幕,才使大幕徐徐合上。 安欣。玉儿。两人在后台紧紧拥抱着,跳跃着,祝贺自己演出成功,周围的人也过来与他们握手致贺。 玉儿,就看你的啦,加油。你一定能成功。 嗯!朱玉使劲地点着头。 朱玉的独唱安排在了后面,一曲《爱就一个字》再次赢得满场喝彩,多次谢幕观众仍鼓掌不停。主持人又邀朱玉加唱了一首《涛声依旧》才勉强谢幕回去。李永强乐得手都拍疼了,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妻子说:回去咱也设宴,请客。 后台处,安欣和朱玉激动地又一次拥抱在一起,玉儿,太好了,今天你唱得真是太好了。 嘿嘿呵呵哥,我还行吧 行,当然行! 两人忘情地笑在一处。 篮球的决赛果然如四车间人设计的那样,让八车间的人大跌眼镜。四车间队员受安欣和朱玉演出成功的鼓舞,士气高昂,比分一路领先。快攻屡屡得手,对手被拖得精疲力尽。看台上孙涛带领着啦啦队,砰!砰!地敲击着空塑料瓶子,不停地呐喊助威,欢呼声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比赛向四车间有利的方向发展着。下半场出现的情况让梅主任和四车间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安欣跃起投篮时,对方防守队员在安欣身下移动,肩膀碰到了空中的安欣,使他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下,随着裁判的哨声,全场一片惊呼。 朱玉惊叫一声蹿入场内,着急地去扶地下的安欣,安欣咧咧嘴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揉着自己的髋骨。李队和朱玉一边一个扶着安欣,着急地问:怎么样安欣,要紧吗 安欣咬咬牙,甩了甩发痛的腿,勉强笑着:不碍事,接着来。 你行吗朱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安欣坚定地点着头,慢慢推开扶他的李队和朱玉,行,来吧。 安欣,挺住。 安欣,加油。 看台上孙涛和啦啦队大声为安欣鼓劲。场地边的梅主任如坐针毡。 剩下来的时间里,八车间的人不知是由于理亏还是什么原因,军心涣散,没有了斗志。 安欣和他的队友们越打越勇,终场时以大比分获胜。梅主任笑逐颜开,从单位领导手中接过冠军奖杯时,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走,小伙子们,到我家,喝酒,庆功! 鞭敲金蹬响,高奏凯歌还。 月明星稀,灯火灿烂。一路走来的安欣和朱玉觉得今夜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篮球胜了,梅主任在和大家喝酒庆贺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安欣发挥出色,大家轮番敬酒,被兴奋的情绪左右着的安欣一杯杯饮下如鲸吞大海。 演出成功了,诗歌朗诵和独唱双双获奖,大家借花献佛,让不胜酒力的朱玉难推难挡。 哥,今天要不是你替我喝了那么多的酒,我可丢人丢大了。谢谢你哟。朱玉搂着安欣的肩膀大口呼着酒气说着。 看你,咱俩谁和谁呀。呵呵。安欣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不太利索,玉儿,哥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嗯,你喝了不少。你可真是海量啊,我第一次见你喝这么多的酒。呵呵,走路有点像跳舞。 呵呵朱玉依在安欣的身上且走且乐。 安欣。身后有人在喊。 第 18 章 正在上楼梯的安欣停下脚步,谁呀哦,是尹佳呀,有事吗 尹佳轻轻地摇了摇头,关切的目光在朱玉的背影上探询着。没,没什么事。朱玉没事吧 安欣笑呵呵地说:他他没事,可能是有点困了。 噢,没事呀。我走了。说完也没等安欣回答一转身走了。 安欣把嘴凑在朱玉的耳边问:玉儿,你睡着了 朱玉扑哧笑出声来,睡着了还能走路 那你怎么不和人家尹佳说话 啊呀!你的话非在这里问吗回屋再说好不好 呵呵安欣没再说什么,扶着朱玉上楼进了屋。 屋内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朱玉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拉着安欣躺在自己的身边,呵呵地笑着。 两人就这样懒懒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半天,朱玉张了张嘴呼地长长吐了口气,一股浓烈的酒气迅速在屋内弥漫开来。 安欣探身打开灯,看着身边的朱玉笑着用手轻轻刮了下朱玉的鼻子,看你这样 咦,谁的纸条安欣拿起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纸条看了一遍,得,孙涛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呀朱玉奇怪的问。 他战友的父亲去世了,把他叫走帮忙去了。徐志刚又是夜班,唉,玉儿呀,这下没人和咱分享喜悦喽。 朱玉把安欣又摁了下来,一手搂在安欣的胸上,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动着安欣的脖颈,别动,再躺会。他们不在就不在吧,就咱们两人在更好。 你说你,喝那么多的酒干嘛,多受罪。看,嘴唇都干了,我给你倒点水喝。安欣笑着起身把衣服脱掉扔在对面孙涛的床上,又倒了杯水,端到了朱玉跟前。 哥,我实在不想动了,你喂我喝点吧。朱玉躺在那里撒娇似的说。 小懒鬼,不能喝酒硬逞能。安欣拿来个汤匙,伸进杯里舀了点水,又用自己的唇试了试,一只手托起朱玉的头来,慢慢地把水喂给朱玉。 朱玉闭着眼,美美地喝了十几口水,好了,谢谢哥。 少来,就是嘴甜。 呵呵,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嘴是甜的呀 朱玉眯着眼睛看着安欣坏坏地笑着,平日俊秀的脸庞因酒精的作用而布满红晕,更增添了喜色。安欣无端地感到有些心慌,被问的心里怦怦直跳,忙掩饰着自己慌乱的心情,去,你个小坏蛋。我说,今天可是真累了,要不你也回去早点睡吧。 我不,我哪也不去,让我一个人回去太冷清。我就在这吧,啊行吗 呵呵,那你就在吧。反正也有地方。你在孙涛床上睡吧 嘿嘿,我嫌他们脏,我就睡你床上。 安欣没奈何,说道:随你,随你。 哥,关掉灯吧,怪刺眼的。朱玉轻轻地说。 月光如水,清清地撒进屋内。 玉儿,起来洗洗睡吧安欣在床边轻轻地拍拍朱玉的脸。 啊,我起不来了,浑身没劲,要不你给我擦擦脸吧呵呵行吗 你个小懒鬼,整个一个剥削阶级。总想让人伺候。 啊呀,我不是你弟弟嘛,又不是别人。 安欣把水倒好,端到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朱玉说:你就这样躺着呀我成你丫鬟啦。 安欣用毛巾在朱玉的脸上轻轻的擦过,又把朱玉的手指一个一个的仔细擦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握着朱玉的手时,安欣觉得自己有点心神不宁。 哎,对了哥,快让我看看你今天摔到哪了重不重朱玉忽然探起身子,一手抓着安欣的胳膊,一手在安欣身上摸索着,摔着哪了呀,快让我看看嘛。 没事,玉儿,是这边先着的地,已经没事了。 不行不行,我得看看,你摔得那么厉害,可吓坏我了,快让我看看,是哪儿朱玉扯着安欣一定要看。 哎呀,真的没事,真的没事了!不信你看安欣只好依着他,让不放心的朱玉检查。 是这吗还是这朱玉把安欣拨转过去,轻轻地摸着擦伤处问。 安欣呆呆地站立着。朱玉那光滑的手在自己身上摸过的时候,有一种让他颤栗的感觉,肌肤的饥饿感似乎在强化着这种颤栗。酒精混合着沸腾的热血一起冲向自己的头部,刹那间让安欣浑身燥热,呼吸急促。 哥,还疼吗?朱玉柔声的问。 安欣摇摇头,努力压制渐粗的呼吸,玉儿,睡吧。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哥! 嗯。 你在哪个床上睡呀 我……我在孙涛的床上,你在我的床上吧。 哥,我不知怎么了,浑身发热一点劲也没有,你帮我把衣服脱了吧 安欣慢慢地坐在床边,颤抖着去解朱玉的衣扣,手指难以控制的发抖着,呼吸也越来越重。 月光下,朱玉那被青春的热血滋养的壮硕身体如一座直挺挺的雕像般展现在安欣的眼前,安欣的目光停留在朱玉的身体上,四目相对时,朱玉那平日深情的大眼睛中正放射着一种如电击般直冲自己的心脏的东西,令安欣呼吸急促,浑身难受,不舒服。 他艰难地把目光从朱玉的眼神中抽回,用发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为朱玉脱去衣服,而目光却再次锁定在一个点上。那个像小山丘一般的地方,犹如精灵般还在轻轻地跃动着,那柔顺的体毛静静躺着,匍匐着。 安欣使劲地咽了下口水,想平息一下自己,身子却越发抖得厉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互相摩擦的声音。 哥,你冷吗恍惚中,安欣听到朱玉干涩的声音,朱玉把手放在安欣的身上抚摩着,哥,抱抱我,我也冷。 安欣俯下身,伸出双臂把朱玉揽在自己怀中。朱玉那滚烫的脸颊紧紧地贴在安欣的胸膛上,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小婴儿。朱玉手慢慢地放在了安欣腰上。 安欣浑身一颤,托起了朱玉的脸,四目相望,如火如炬。安欣难抑心绪,一低头把滚烫的双唇贴上了朱玉的眼睛、鼻子、脸颊、嘴唇,疯狂地亲吻着,他分明听到了朱玉那急促的呼吸,感觉自己的被朱玉抱的紧紧的,令他窒息。 万籁俱寂。偶而从远处飘来轻柔的钟声。月亮把一朵云彩拉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哐当、哐当火车在山区的线路上不紧不慢的行驶着,钻出了山洞又跨上了大桥,车厢内也跟着忽明忽暗。 自从高速公路修通之后,乘坐火车的人渐渐少了下来,大部分分流到了公路客运上。虽说汽车票价要高出火车票价不少,但时间上省了不少,两下相比,人们出门选择乘坐火车的还是少了。 略显空荡的车厢内,总共也就有20多人还分散的坐着。单调的声响让人感到昏昏欲睡,十分沉闷。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安欣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手在茶几上支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任由泪水不停地流下,这个姿势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了。 此刻的安欣心乱如麻。 清晨时分,安欣从睡梦中醒来,眼前的景象惊得他目瞪口呆,自己和朱玉的衣服、裤子、内裤都胡乱扔在了对面孙涛的床上和旁边的桌子上,自己和朱玉都是赤身。安欣惊的大气不敢出,脸发烧,心狂跳,蹑手蹑脚轻轻下了地。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朱玉,急匆匆穿上衣裤,夺门而逃。 初升的阳光斜照在晨练的人们脸上,个个显得精神焕发。安欣从单身楼里冲出,如脱缰野马毫无目的的一路狂奔而去,直到把自己折磨的大汗淋漓、浑身无力时,才在路旁的一张石椅上坐下,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说不清心里是羞是惭是悔是恨是怕是忧他头昏脑涨,心乱如麻,眼泪扑簌簌地流着。 他痛苦地谴责自己:你是人吗安欣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你的弟弟是你最要好的知己呀,你不是一直把他当作最亲爱的弟弟看待的吗你不是非常爱你的弟弟而不愿意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吗你不是时常提醒自己不可办荒唐事的吗你不是一向很欣赏自己能自律的吗你不是还告戒自己只可欣赏不可越雷池半步的吗你这不是害己更害人吗安欣啊,他比你还小啊!你这不是混蛋吗 啊! 安欣死命揪着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引的周围过往的人诧异地看着痛苦不堪的他,一位热心的老大妈低头问他:孩子,哪儿不舒服头疼要紧吗 太阳升高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流匆匆忙忙地集中在路面上又在各个路口分散开去。安欣漫无目的机械地随着路上的人流挪动着脚步,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不知道该上哪里,失魂落魄。 朱玉醒了没有他干什么呢他会怎么看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见朱玉我怎么和他说我算个什么玩意呀!唉! 第 19 章 安欣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此刻的他六神无主,羞悔交加。他怕面对朱玉那清澈的大眼睛,他怕面对朱玉时的尴尬,他怕因此而失去自己的好兄弟,他更怕由此而带来的一切后果,况且这后果他不敢预料也难以预料。 他甚至觉得大街上的人们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一个个目光是那样的犀利,仿佛看穿了他那不洁的灵魂,让安欣犹如芒刺在背。 微风吹来的时候,树上的一些已枯黄的叶子悄悄离开树枝随风飘下,慢慢地飘落在树跟周围。安欣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些叶子,叶子能安然地飘落在地面,而现在自己该到哪里呢单身宿舍能回吗 不敢!师傅家里能去吗说什么 已在外面转了大半日了,仍然是精神恍惚,心情慌乱,难以平息。无助的安欣此时想起了慈祥的母亲,想起了故乡的家,想起了那些曾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他很快到单位办妥了休假手续,踏上了回家的路。 家乡是大山脚下的一个村庄。走在熟悉的小道上,闻着熟悉的大山的气味,看到了熟悉的院落,到这时,安欣的心里才感到了一丝的安稳。 母亲看到夜色中走来的儿子时,又惊喜,又意外。是欣啊,呀!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是回来过节的母亲拉着许久没有见面的儿子欣喜的端详着,欣,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舒服呢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母亲的问话把本来已躺下的父亲也吵了起来,是小欣回来了休的什么假父亲干了一辈子铁路,知道儿子回来一定得休假才行。 妈,爸,我没事,什么也不想吃,就是有点累。哦,爸,我批的是探亲假,休息几天。安欣躲闪着母亲那不安的目光。 妈,我累了,想睡觉,我不吃饭了,我去睡了啊。安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房间里走去。 哎呀,欣,你等等,我给你拿上被子。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山里的夜晚很静,夜凉如水,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安欣躺在被窝里,心事飘忽。玉儿,你在干什么呢有没有为找不到我着急你睡了吗 安欣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钟了,一般在这个时候单身宿舍是睡不了的,看电视的,打牌的,聊天的,外出还未归的,长期的倒班人们习惯了熬夜,往往要到很晚了才就寝。 安欣太累了,一天的奔波更加上未进什么食物,他心神疲惫,躺在家里的那种安全感让他很快放松下来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是天已大亮,屋外静悄悄的,偶尔有传来几声鸡鸣鸟叫。 安欣觉得口里干涩涩的,翻身坐起来却感到浑身酸疼,肚子里呱呱直叫,赶忙穿好衣服出了屋子,打水洗漱后到厨房里找了点吃的,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这才看到在碗边有父亲给他留的张纸条,说是和母亲一起上山摘苹果去了,让他在家里歇着。 饭后安欣锁好院门,漫无目的的走了出来,他望着曾经是那样熟悉的村落,想起了儿时在这里的嬉戏玩耍,想起了无忧的童年。 自打上中学以后,安欣在家时间变得很少了,家乡许多变化令他惊奇。山里的路这几年变化最大,原来的土路已改建成了水泥路面,只因在这山上有一座不知始建于何时的寺庙,吸引来了不少的游客和香客,县里把它作为一项旅游开发的项目,投资对山路进行了改建和修缮,逢双休日城里的人也经常到这里来瞧瞧。今天恰好是周六,路上也能碰到一些擦身而过的车辆和步行观景的游人。 时值仲秋,放眼望去,梯田层层,黄了玉米,红了高粱,圆圆的苹果,长长的谷穗,淙淙的小河。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浓浓淡淡,深深浅浅,人在其中,若隐若现,组成了一幅秀美的山水长卷。轻风拂面,送来了田野特有的清香。 许是田野的恬静调节着安欣的情绪,走在这没有滚滚车流和噪杂喧嚣的乡间路上,安欣略感轻松一些。 路旁的地里,一位年轻的父亲正在给幼小的儿子讲述着:这叫谷子,咱吃的小米呀就是这里的籽,儿子,你看这谷穗像什么像小猫的尾巴。小儿子歪着头看着爸爸手里的谷穗说。对呀。好儿子,真聪明。可是猫哪有这么大的尾巴啊!那就是大猫呗。母亲把摘来的一束野花递到儿子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看到安欣走过来,孩子的父亲主动打了个招呼,请安欣为他们一家人合个影。 安欣接过相机端了起来,取景框内,孩子居中右手高举着那束野花,左手扶着沉甸甸的谷穗,母亲蹲在旁搂着儿子的腰幸福地笑着,父亲站在背后扶着孩子和妻子的肩膀,周围是金灿灿的庄稼,好一幅合家欢。安欣手指摁下快门的瞬间,却看到朱玉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 咔嚓一响的同时,安欣急忙挪开相机瞪圆了眼睛再看,哪里有什么朱玉,只听见孩子甜甜的声音:谢谢叔叔。 安欣艰难地咧嘴挤出来点笑容。 这座寺庙也不知始建于哪朝哪代,坐落在浓阴环绕的半山腰,长长的百十个台阶上顽强地长着些青苔。安欣也不知寺里供的是什么神仙,只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没少到这里来玩耍。 光线昏暗的大殿里几个香客正在虔诚的上香叩拜。安欣站在那里,看着装扮一新的神像,他忽然想起一句词:神目如电!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不求神拜佛的他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低头默默祷告。再睁开眼时,已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寺外通往山上的路上要经过一个石崖,石崖上有一条窄窄的石缝,这是上山的必经之路,陡险异常,当地人把它叫做一线天。 安欣费劲地往上爬着,难行处只好手脚并用,或抓荆条固手,或抠石缝攀登,不时停下来喘两口气。 登到山顶上,豁然开朗,景象为之一变,群山环绕,古木参天,远处对面山坡上的椿树叶子红的如晚霞般映红大山。 安欣双手握拢,冲着大山大喊一声:啊! 寂静的山谷中回声四起,远处一群山鸡惊得咯咯叫着飞逃而去。 面对群山,安欣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呐喊着:玉儿,我对不起你呀!他失声痛哭。 国庆节那天下午,安欣的几名同学到家里来找他,许久没有见面的同学欢喜异常,又搂又抱,又说又笑,相约第二天一起到早已向往的西安一游。 秋高气爽,游人如织。 秦始皇陵前,安欣和他的同学们挤在秦始皇的塑像旁摆着各种姿势与中国的这位始皇帝亲密接触,合影留念。 秦始皇陵南傍骊山,北临渭水,占地十分庞大。站在这高高的陵墓顶上,同学们个个欢呼雀跃,选择着不同的角度拍照。身处其中,安欣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看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首诗在安欣的心里滚来滚去。朱玉曾经和他说过,他的第一爱好是旅游,他说将来有条件了,要游遍名山大川。此情此景不由的又让安欣思念起了远在异乡的朱玉。 回家来几天了,眼前总是晃动着朱玉的身影,日思夜想的都是朱玉,想他的一举一动,想他的一言一行。看不见朱玉那深情的大眼睛,听不到朱玉的谈笑声,让安欣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悔恨的心情稍稍平息后,思念和眷恋滚滚而来。离开的日子,安欣真切地感觉到了朱玉在他心中是那样的不可替代不可或缺,那样的让他食无味,寝难安,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自己深深地爱上了朱玉。 嗨,安欣!走了,走了。到华清池看杨贵妃去喽。 同学们一溜烟地又从陵顶上跑了下去,将欢声笑语和小贩们的叫卖声扔在了身后。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大唐天启年间,唐玄宗演绎的爱情悲剧在这古老的土地上,留下了处处令人驻足的历史记录,让无数后来人为之感慨。大家请往这边来,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华清池。 同学几个拖着安欣悄悄地混在了一个旅行团的后边,仔细地听着导游小姐的讲解,欣赏着这秀丽的华清池。 安欣,你看见这池子没有啊!想当年杨贵妃可就是在这里转悠的啊。一同学捅了捅发呆的安欣。 是啊。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李隆基杨贵妃不简单呀。另一同学感慨。 看,这里就是白居易说的那个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地方了。一同学指着地中央的一个状如芙蓉的池子说。 同学们一个个指指点点,看这儿观那儿,发着思古之幽。安欣被动的站在后面,看着美丽的景致,眼前不停地晃动着朱玉的身影。 第 20 章 庭院里有一块竖立着的奇石,上面刻着华清胜地四个大字,石旁秋水微波。安欣静静地站在它的旁边,水中倒映着的柳树轻轻地晃动着修长的枝条,鱼儿悠闲自在的在树影里游戏着,追逐着,天上的白云映在池水中,像不停变换模样的美丽图画,安欣不觉看的出了神。 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安欣的肩膀上,安欣回头看了看是他那位在北京上大学的同学,应酬似的勉强地笑了笑。 你有心事。同学的眼睛洞彻到安欣的心里。 没,没什么。安欣遮掩着。 一路上我就看你闷闷不乐的,是工作不顺心吗 不,工作还不错。 是不是想上学了同学拉着他跟上了行走的人群。 想有什么用啊,都过去了。安欣抬起头望着天上流动的白云。我的心事有谁知啊 其实你可以复习参加明年高考的,按往届生报名。再说你的学习原本是很好的,要是不去上班,你也许现在也在哪一所大学里读书了。 要是不去上班是呀,要是不去上班我能认识朱玉吗还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窗外风声飒飒,床前月光幽幽,树影随风摇曳,斑驳可爱。抬头向窗外望去,今晚月亮好圆啊! 一天的时间安欣和同学们马不停蹄地游览了气势宏大的秦始陵,号称天下八大奇迹之一的兵马俑,端庄秀丽的华清池,骊山的烽火台等等。这些景区在上中学的时候那是朝思暮想的地方,这次游来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与兴致。安欣明白,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朱玉。 喔喔!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安欣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细心的母亲发觉儿子这次回来总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样子,悄悄地询问安欣有什么难事。安欣总是支支唔唔的顾左右而言他,生怕母亲为他多操心。父亲问他是不是单位里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开心,他也打岔说什么事也没有,连忙阻止要去单位问个明白的父亲,告诉他就是想回来休息一下。父亲母亲将信将疑。 安欣,你知道这月亮为什么有时候圆,有时候弯吗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 安欣和朱玉漫步在月光下,朱玉如孩子般的问安欣。 为什么安欣反问着朱玉。 我奶奶和我说呀,月儿弯弯像镰刀,告诉人们要勤劳。月儿圆圆像银盘,告诉人们要团圆。你说是不是 呵呵,是吗 月光下,朱玉仰着脸仔细地端详着月亮,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美丽的月亮啊,给安欣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月亮圆圆要团圆,可我们俩呢,唉!能团圆吗 今天在华清池,导游讲起了白居易的《长恨歌》里对李隆基和杨玉环爱情的赞叹: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暇时,春从春游夜专夜。那是何等的恩爱。 安欣曾经在上学时认真地学过这首诗,当时只是觉得诗写得美,写得耐读。但远没有什么更深的感觉。更没有今天这样在他们当年活动的地方的这种感受,他为李隆基作为一个皇上能有这样的爱情而由衷赞叹。 是啊,千古传唱的是男女间忠贞不渝的爱情,安欣,是男女间的,你知道吗安欣再次被这个问题惊醒,我和朱玉这是什么完全是错的呀!真是糊涂啊!根本是不可行的呀!他喜欢你吗安欣可以肯定的回答,朱玉喜欢自己。你喜欢朱玉吗安欣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喜欢朱玉。或者直接了当地说,是爱朱玉。 安欣呀,你这不是爱朱玉,根本是在害朱玉。你要真爱他,就必须和他拉开距离,把感情控制在朋友的范围里,不能再近了! 日暮时分,提着沉重行李的安欣回到了单身宿舍,忐忑不安地推开了301的房门。 哎哟!好家伙,你可回来啦。这什么呀这么沉。屋里的孙涛从床上蹦起来,接过了安欣手中的东西。 安欣原本最担心一进门就和朱玉撞个满怀,现在看见屋内只有孙涛一个人,不由地稍稍松了一口气:回来了,这两天没什么事吧 嗨,一如既往,没事。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探家了呢也不打个招呼。好家伙,那天让我们好找,朱玉都急得差点上电视台报社发寻人启事去了呢。 呵呵,也没什么,忽然有点想家,就请假回家了,走的急了点,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再说,再说你那天也不在。安欣脱去外衣,拿上脸盆往外走,徐志刚呢 谁知道,这些天也不怎么见他回来,班嘛到是还上着。 路过305房间时,安欣不由地朝虚掩着的门看过去,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洗漱完回到屋里时,安欣见孙涛正从自己的行李中翻水果吃,忙说:快都拿出来吧,是我妈让带给大伙吃的。你看这是自己家树上的石榴,这是脆枣,这是新品种的苹果,你尝尝,还有这个。也没什么稀罕的,不过你放心,这可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安欣说着把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掏了出来。 嗯,嗯。好吃,真不错。孙涛高兴地尝尝这个,咬咬那个。 孙涛,怎么不见朱玉他干嘛去了安欣终于忍不住,迟迟疑疑地问。 他呀,现在可学会什么享受了,这些天,没事就拿着你们演出时候得的那个什么随身听,一个人上楼顶上去听,说那才能听出味来。一坐就是大半天。哈哈,不过哪天也得过来看几遍,总问你回来了没有,你等等,我去叫他,可能又在楼顶上呢。孙涛手里抓了几颗枣跑了出去。 安欣控制不住地又怦怦心跳起来,他不知道朱玉见他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他整整床铺,又照照镜子,坐不是站不是。楼道里传来了咚咚的跑步声,安欣赶忙稳定一下自己的心情。 嘭!门被重重地推到一边,朱玉出现在门口,还是那样的健康俊朗,那双熟悉的大眼睛里依稀有一丝羞涩,更多的是兴奋和喜悦。 嘿嘿,你回来了。朱玉没等安欣说话,一步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安欣。 安欣尴尬万分,两只手不知搁哪好,努力保持着镇静,没有去响应朱玉的热烈的拥抱,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回来了。 哈哈,这傻小子在楼顶上没看见你回来,天都黑乎乎的了,还在那美的听什么音乐呢,哈哈。后边进来的孙涛哈哈地乐着。 安欣轻轻地推了推朱玉,玉儿,那有吃的呢。 朱玉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呵呵笑着松开了搂着安欣的手,拉着安欣坐在了床边。 安欣笑着站起身来,我给你们洗点枣吃吧,这枣听说还出口呢。 安欣,家里都好吧朱玉甜甜地笑着,眼睛跟着安欣转来转去。 都好,你也好吧 我好着呢,呵呵,你在家里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事,和几个同学聚了聚。哦,你看,我把上学时候的书都带来了,玉儿,你没事的时候也看看学学吧。安欣从行李包中往外拿着书,放在了桌子上。 好家伙,这么多呀!这都是你上学时候的书孙涛惊奇地翻看着一本本的书。 安欣,你拿这么多书来干嘛不上班了要准备重上高中啊朱玉奇怪地看着安欣。 也不是,就是想看看,要不闲了的时候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安欣掩饰着。 哎,你坐了大半天的车了,还没吃晚饭呢吧怎么样咱们一块出去吃点朱玉兴致勃勃地看着安欣和孙涛。 孙涛咧嘴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那什么,按说应该和你们一起去,啊去庆贺一下你们获奖,可是可是,我今晚真有点事,她让我去她家商量点事。真不好意思,这样行不行,今天就你俩先去,改天我约上徐志刚,咱哥四个一同坐坐,你们看行不 孙涛陪着笑脸看着安欣和朱玉,生怕他们说自己重色轻友。朱玉大度地笑着:去吧,去办你的正经事吧。晚上回来吗 回来回来,我可从没夜不归宿啊。孙涛忙着回答,又看着安欣说:小安子,那我去了啊,你看这天好像要下雨了,别一会真下起来喽。嘿嘿,我走了啊,小玉儿,回见。 屋里又剩下了朱玉和安欣,安欣面朝着窗外,手上的一本书被他翻得哗哗响,心乱的不知道怎样好,他隐约觉得朱玉那火辣辣的目光直射着他,烤得他后背要出汗。他怕这静默,怕这静默下掩盖着的激情。 窗外的天空黑洞洞的,透过窗口能看到远处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耀。 玉儿,你饿了吧安欣不知和朱玉说点什么好,只想快点走出这紧张的让他窒息的小屋。 嗯,我饿了,你饿不朱玉在安欣身旁侧脸望着他,眼神是那样的热切。安欣低着头把桌子上的书摆来摆去,眼看着桌面,那,咱出去吃点饭 嗯,走吧。 单身楼的门口,两人遇到了刚从外面进来的阎小莉,嗨,干嘛去安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可有事要找你说呢。 我们出去吃点饭。我今天刚回来,有什么事吗安欣停下来答应着。 那你先吃去吧,回头再说。外边可要下雨了啊。阎小莉一边说着一边人已拐进了楼道。 第 21 章 黑沉沉的天空中,不见月亮,也不见星星。挟带着湿气的秋风迎面吹来,路边的树枝不停地摇来晃去,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急急地赶着路,只有各处的霓虹灯依然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华。 安欣与朱玉各怀心事走的不紧不慢,显得与街景是那样的不协调。 玉儿,我们去哪儿吃点东西安欣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夜空,征询朱玉的意见。 你说哪儿就哪儿,我跟着你。朱玉难以抑制的欣喜让那美丽的大眼睛暴露无余。 你看这儿怎么样安欣指着路边一个的店面。 进去看看。朱玉推门进去,还行,挺干净的,人也不多,就这吧 服务员迎上来把两人让到了临街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递上菜单让他们点了饭菜,朱玉说今天等于是补自己的庆功宴,特意又要了点酒水。 长条型的饭桌把安欣和朱玉分在了两边。朱玉拧开瓶盖满满地给安欣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小点,笑着端起了酒杯看着有点局促不安的安欣说:哥,端杯呀,来,为我们的成功干杯! 安欣揣揣不安,听着朱玉又叫着以前听来十分舒畅的一声哥,不禁又有点脸热心跳,玉儿,你少抿一点就行了。 没事,你看,我就倒了不多点嘛。朱玉依言轻轻地抿了一口咽下,来呀,哥,吃菜。 啊,吃,吃。 安欣夹着菜吃着,避开朱玉深情的目光低头思索着如何和朱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虽说在家里的时候想了许多遍,可是现在仍让他难以直言。从朱玉眼波里传递过来的信息他完全能读懂,因此他更觉得应该借今天这个机会和场合把事情说明白,不能任由朱玉和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感情滋生蔓延。 可怎么和朱玉说呢,他感觉自己真是非常笨,越急越想不起来怎么开口。 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聪明的朱玉也看出了今天的安欣与以往不同。 哦,不,没什么事,就是坐车坐的有点累。话一出口安欣就在心里骂自己,虚伪,说假话!明明有心事被人看出来了,还不敢直说。 嗯,坐车是累人,每天上班坐那个车都嫌麻烦呢,别说你坐大半天了。哥,给我说说,这两天在家里都干什么了 也没有干什么,帮家里干点活,见了见同学,哦,还去了趟西安。 哇!我也应该和你去转转,我早就想去那儿了。朱玉羡慕地说。 嘿嘿!安欣尴尬地笑了笑,快吃菜吧。安欣心里在想,你呀,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哟! 哥,走这么几天,有没有想我朱玉眼睛盯着安欣,脸上挂着羞涩的红晕。 想想啦呀。咳!咳!安欣假装喝酒呛了嗓子把头扭向一边干咳着,躲开了朱玉的视线。 你看你,慢点喝嘛。给你,快擦擦。朱玉把几张纸巾递给安欣,安欣接过来低头擦了擦眼角嘴角。 哥,其实其实我也很想你,天天都在想你。朱玉火辣辣的目光烧烤着安欣。 玉儿,你听我说。安欣急急地打断朱玉的话头,他不敢再顺着朱玉的话说下去了,咬了咬牙,玉儿,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我对不起你。安欣内疚地不敢和朱玉对视。 呵呵,你说什么呢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没那么想啊。朱玉大胆地直视着安欣。 不不不,玉儿,你听我说,那天确实是我不对,我年龄比你大,我得负责任。我们我们,我们不应该那样的。 哈哈。看着安欣着急的样子,朱玉反到乐了,什么是对的我喜欢那样,就这样啦。来,哥,再喝一口。 不,玉儿,你先放下,听我说完。我们可能不同于常人,异类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法生存的,是会让社会唾弃的,也会被他人厌恶和攻击,更会被他们耻笑。所以所以我们我们不能不同于常人,应该应该与异性相爱才对。那天那天我喝多了酒,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些天来,我天天都在责骂自己,我这样是把你往邪路上领,我太混了。玉儿,你骂我吧,恨我吧,我都认了。但是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啊! 哥,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你是说着玩的吧朱玉惶恐地看着安欣。 不,我说的都是都是心里话。玉儿,请你请你原谅我那天的冲动。 这么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朱玉痛苦地望着安欣。 是。 不,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是,我没有没有喜欢过你。我和你只是同性的同事,你我之间不应该用喜欢这个词,更不能更不能爱。安欣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的意思就是说,让我们就像这路两边的雕像,只能默默的相望,永远也不能走到一起 安欣把头扭向窗外。 你让我等这么多天,就等来这样的一个结果。朱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 窗外的风声大了起来,大雨点子啪啪地打在了玻璃上,雨下起来了。 朱玉把头抵在桌面的胳膊上,一动不动。少倾,有几声轻微的哽咽声飘出,只见朱玉的双肩在不住地抖动,越来越厉害。朱玉猛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好!安欣,我卑鄙,我下贱。你好好走你的路吧。他起身拉开店门冲入雨中。 玉儿,玉儿!朱玉!安欣顾不得店内其他人投来的狐疑目光,赶忙买单付款追了出去。 风飒飒,雨潇潇。朱玉,玉儿!安欣声嘶力竭的喊声,被雨夜无情地吞噬了。路上哪里还有朱玉的身影。 失魂落魄的安欣如落汤鸡般返回了单身楼,在风雨中寻觅了好几条街也未见到朱玉,他只能寄希望于朱玉已经回到了单身楼。 李师傅,李师傅! 你这是怎么了单身楼管理员打开了小窗子,惊奇地看着浑身水淋淋的安欣瞪大了眼睛。 李师傅,你看到朱玉回来了没有安欣焦急地问着。 朱玉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没见他回来呀。 安欣一听心中更加焦急。安欣呀,朱玉今天要是有什么好歹,看你上哪里买后悔药去。一扭身推开楼门又冲入了风雨中。 风还在呼呼地刮,雨还在哗哗地下,路灯在风雨中不安地摇来晃去,疾驶的汽车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麻木的安欣在风雨中蹒跚而行,任雨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自己脸上身上,泪水和着雨水顺脸而下,湿透了的衣裤紧裹在身上,经风一吹,一种彻骨的凉。 远远望见单身楼的305房间似乎亮起了灯,安欣揉揉眼,抹了把脸,玉儿回去了安欣心头一喜,撒腿往回跑。 一口气跑到305的门前,安欣定住了喘,看着地下那湿碌碌的一片水渍,犹豫地敲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出的是朱玉的声音,听来略显疲惫。 玉儿,你回来了听清是朱玉的声音,安欣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啪!屋内灯熄灭了。 玉儿,玉儿,你没事吧安欣对着门缝轻声地说着,恐怕惊动了楼内的其他人。 屋内寂静无声,没有反应。安欣轻叹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 孙涛还没回来,徐志刚也不在,安欣脱掉湿透了的衣裤,倒在了床上。紧张的情绪一放松,困倦的他再也支持不住,很快便入睡了。 窗外风雨依然。 快起,快起。 睡梦中的安欣被孙涛喊醒过来,翻身坐起,已是清晨六点多钟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安欣看着正穿衣服的孙涛问。 哦,我回来就很晚了,想等雨停了再回吧,结果你看到现在也没停。 淋雨了吧。 两人拿上脸盆毛巾去洗漱,路过305时,孙涛顺手敲了敲门,小玉儿,该起了啊。呵呵,这家伙呀,哪次都得叫他,从没见他叫过一会咱们。 洗完返回来,见305室还没有动静,孙涛又敲敲门,嗨,还不起,该走了。 收拾好东西要上班走了,孙涛安欣奇怪地看着305室的门,咦还没起安欣不免有点心慌,上前敲门,玉儿,玉儿。朱玉,朱玉!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怎么了,他已经走了孙涛问安欣。 不知道。 我看看。孙涛说着把手中的雨伞交给安欣,双手扒住门框,一个引体向上,头伸过了上面的玻璃,哎,他在呢。朱玉,朱玉!边喊边用脚踢着门咚咚响,见朱玉在床上困难的动了一下又不动了,孙涛跳下地,快,拿钥匙来 哪有钥匙安欣乱了方寸。 朱玉不是给过你吗,你放在了抽屉里了不是。 哦,哦。安欣慌张地跑回去拿来了钥匙。 把门打开,孙涛和安欣急步跨入屋内,床上的朱玉满面通红,伸手一摸额头热得烫手,安欣抱住朱玉,急得不知怎么好,玉儿,玉儿,你怎么了 第 22 章 哎呀,你不要晃他。你不看他烧得这么厉害你掉什么泪嘛。来,小玉儿,你先喝点水。 孙涛拿起杯倒好了水,一手扶起朱玉,一手把杯递在朱玉口边,来,你张嘴,慢点喝,你看你,我的天,你身上可真烫。 看着朱玉把水喝下,孙涛把杯递给安欣放下,见朱玉挣扎着要起来,忙问:小玉儿,你要干什么 我我想去厕所。朱玉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便 小便。 那还去什么厕所,烧得这么厉害,在屋里就得了。小安子,拿盆来。 安欣端着盆准备着,朱玉却在扭动着,别,别,我还是去厕所吧,我的衣服呢 去什么去,那是你的衣服,全湿了。你俩干嘛去了穿着衣服游泳去了怎么都是一身湿衣服就这样了还去厕所,你老实点吧你。孙涛制止着朱玉。 玉儿,你就听孙涛的吧,别去了,啊!安欣急得也劝朱玉别出去了。他好像觉得朱玉的发烧是他造成的,生怕再出现什么闪失。 我不行,我尿不出来。朱玉无力地靠在孙涛的身上。 小安子,把暖壶拿来,快。孙涛命令着安欣。 安欣也不知道孙涛要暖壶干什么,忙递了过去。孙涛把身子侧了侧,腾出一只手,让安欣端好了盆,自己拿壶慢慢地往盆里倒水,边倒边说:小玉儿,你听啊,你听。 在水声的诱惑下,朱玉总算小便了出来。安欣放下盆,孙涛翻出几件朱玉的衣服递过去,快,给他穿上。 干什么安欣问。 干什么去医院。还能总在这躺着。 孙涛和安欣七手八脚地给朱玉穿上衣裤,朱玉嚷嚷着不想去,安欣一哈腰把朱玉背了起来,孙涛撑着雨伞在后面跟着一溜小跑。 医院的急诊大夫给朱玉做了检查,说没什么大事,属于上感,扁桃体发炎,输点液就会好起来。 两人把朱玉挪到病房里,护士兑好了药液过来给朱玉扎上,朱玉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安子,咱俩得有个人去车间请个假,不能俩人都留在这啊。孙涛把安欣拉在一边悄悄地说。 你去吧,我在这守着,他这样子,也不能没人在啊。车快开了,你去说一声吧。孙涛点点头,迈步进了雨中。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气温却下降了不少。 一天中,安欣就呆呆的守在朱玉的床前,看护士给他注射,看他按时服药。半上午的时候,徐志刚下了夜班跑到了医院来,他是听孙涛告诉他的,来了后非要替安欣守着朱玉,安欣说他上了一宿夜班太累,好说歹说劝走了他。 下午的时候朱玉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但人就像虚脱了似的依旧昏睡,一天中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安欣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仿佛朱玉闹病他是罪魁祸首,一言不敢多说,其间只是问朱玉要不要喝水,朱玉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也未曾开过口。安欣心中惨然,暗自长吁短叹。 孙涛再次来到病房的时候已是下班之后了。朱玉的师傅李永强和安欣的师傅张华也都一同来到病房,随后进来的还有尹佳,她是刚才碰到孙涛才知道朱玉病了也赶过来的。 不大的病房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李永强着急地摸着朱玉的额头,口里不住地询问着。张华和朱玉打过了招呼就和安欣在一旁小声说起话来。孙涛和尹佳在床边看着朱玉。 药液输完的时候,护士进来拔针头,看到病房里这么多的人就劝大家都出去,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 李永强问徒弟:朱玉,你想吃点什么你瞧你这脸色多难看,想吃什么我叫你嫂子做了给你送来。 朱玉坐起来感激地对师傅说:不用了师傅,别太麻烦了。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我这会别的也不想吃,就想喝点小米粥。 我正好熬了点,等我给你拿来吧。尹佳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别,在哪儿呢你告诉我就行了,我去拿。安欣你也回去吧,你在了一天了,也够累的,今天晚上我和小玉儿就伴。孙涛拦住尹佳劝着安欣。 不用了孙涛,我这会好多了,不如我回单身楼去算了,晚上也不用药,再说在这里我也睡不惯。李师傅,张师傅,你们也都回吧,还有尹佳,谢谢你啊。朱玉说着从床上下来穿上了鞋。 外面很冷,你行不行李永强不放心。 就是,小心再着凉,还是我给你拿来吧。尹佳也劝阻朱玉回去。 没事,真的没事,我哪儿那么弱,再说也没多远。 孙涛见朱玉脚步还有些软软的,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朱玉还了孙涛一个微笑。 安欣默默地走在了人群的后面,一时间他觉得和朱玉隔得好远好远,一阵秋风吹来,安欣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上了一宿夜班的人们困乏地在闭眼休息,有的在利用这班后的闲暇时间起劲地甩着扑克,大呼小叫地热闹着。朱玉笑着站在别人的背后指手划脚地指挥着出牌,人群里不时传出哄笑声。 车厢的另一端,安欣和孙涛在坐在一起正说着话。 离元旦也没有几天了,我这不是正在抓紧准备。唉!结婚得累死个人。孙涛感叹着。 呵呵,累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给自己准备办喜事你还喊累呀阳光斜斜地找进车厢里,安欣把头依在靠背上,眯着发困的眼睛笑着和孙涛调侃着。 要不是家里催得紧,我才不这么急着结什么婚呢。 哟哟哟,还卖乖呀前两天是谁在那里翻着日历说什么度日如年呢啊 不是不是,小安子你不懂,这真到要结婚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美呗。 孙涛咧了咧嘴讪笑着看着窗外,轻轻地摇摇头,那天,我们去领结婚证,办事的那个人,手里举着大印问我,你愿意和她结为夫妻吗又问她说,你愿意和他结为夫妻吗那会儿,我看着他,她看着我,我在想,这一摁下去,我和她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就要绑在一起生活了,心里还真有点乱。 安欣坐起来,感兴趣地盯着孙涛听他讲。 人家见我们不啃声,就说,是不是还没有考虑好啊我赶紧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愿意,她呢,也跟着表态说愿意。那人把手里的大章咚地一声摁了下去,然后说着恭喜的话。小安子,你说我那时候怎么一丝兴奋的心情也没有呢 安欣听着茫然地看着孙涛,和一个人成为一家人,绑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安欣侧头看了看车厢那头的朱玉。 就这么着,我把我自己和她给绑在一起了。呵呵,人啊,不都是这么回事嘛。那就准备着办喜事吧。昨天我看好了一套家具,今天你们帮我去把它买回来,再帮我收拾收拾我那新房,小玉儿我也和他说了,等会儿一块去。 嗯,没问题,有事你尽管说。哎,你没和徐志刚说一声啊 说了,他说他今天真有事。那小子,卖豆腐的搭个戏台,买卖不大,架子不小。我也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干什么,反正就看见他把呼机又换成手机了。真是啊,拐子p眼邪门! 我也不知道,反正见他的时候也不多,冷不丁回来一次,也就呆一小会儿,要不就是睡觉。他不去没关系吧,用不用再叫几个人 不用,就咱几个就行了。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 火车靠站停稳的时候,人们鱼贯从车内走了出来,孙涛发现又有了新情况,伸手抻了抻安欣的衣袖,悄悄奴嘴向安欣示意。 安欣顺着孙涛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站台上,梅婷穿着一件白色的绒毛大衣,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靴子,手上戴着一副红色的手套,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般站在那里。她正在向刚走下车来的朱玉打招呼,人也迎了上去。 追得好紧啊!孙涛悄悄地嘟囔着,看来小玉儿十有八九又去不成了。 两人走过梅婷身边时,朱玉正推脱着梅婷挽他的手,解释说要给孙涛去办点事。梅婷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大声地抗争着说她也可以一块去帮帮忙。孙涛连声劝着谢绝了,并且告诉朱玉也不必和他们一同去了,反正也是家具店的人给送货,让他还是安心地去陪梅婷吧。 朱玉仍坚持着要去,梅婷却高兴地挽着朱玉硬把他拉走了。 安欣木然地看着离去的朱玉一言未发,虽然朱玉在转身而去的时候扫过他的那束目光如利刃般割得他生疼,但他仍强迫自己稳稳地站着,看上去如同陌生人。 走,走,咱走吧。唉!可怜了尹佳了。孙涛拉了拉安欣,看着远去了的那两人,轻叹了口气。 安欣默默地跟着孙涛出了站。 小安子,这梅婷追小玉儿追得真紧呀。上下夜班不来找的时候没几次。唉!尹佳本来是很喜欢朱玉的,可是没有人家梅婷那泼辣劲儿,这不,眼看着朱玉从自己身旁走了,只能落个偷偷落泪。唉!要说论条件长相吧,小玉儿和梅婷到是也挺般配的,也是不错的一对,可我还是替尹佳抱不平,眼看着小玉儿这肥水流了外人田,嘿嘿,你说我这是不是看闲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 呵呵。安欣也跟着轻轻地笑了几声。 第 23 章 哎,小安子,人家阎小莉给你说的那个站台服务员你怎么就死活不肯见一面呢我可是真给你侦察过,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啊,有模有样的,你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呀是不是也等着人家上门来追你呀我操。你们这些帅哥呀,都是那一张纸画个驴头好大的脸面。 孙涛话锋一转,又指向了安欣。 安欣好像被问了个卒不及防,那随着朱玉的身影而飘远了的思绪还没有能收回来,胡乱地啊啊了两声。 孙涛以为安欣是自己刚才说的那种观点呢,不由地拍了拍安欣的肩膀说:真牛啊!哈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妈的,我们就不行喽,得紧跑着追人家。孙涛自嘲地笑了起来。 一阵寒风吹来,安欣把身上的羽绒服又往紧裹了裹,把领子也往起拉了拉,孙涛,好像不怎么见玉儿去约梅婷是吧 要不说你们牛呢,我也是只见梅婷来找小玉儿,她总来,他可不就不去了呗。孙涛边走边说着。 那就是朱玉根本没有爱上梅婷,他一定是碍于梅主任的面子才这样的。安欣心里飞快地给朱玉下着结论,却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 说真的,小安子,你真不打算和人家见见面谈谈你也不给人阎小莉点面子啊孙涛又把这个话头提了起来。 你没见我天天学习,哪里有时间嘛。安欣推脱着。 你说你也是的,班都上了,你还学那玩意干嘛天天把自己忙得除了听课就是复习,也不知道你想干啥。 嗨,闲着不也是闲着。 对对,驴打肚皮闲着也是闲着。 去你的。安欣推了孙涛一把,孙涛躲闪着哈哈大笑。 夜幕下,雪花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无声无息地飞扬着,商场门前摆放着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身上都落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花,各商家起劲地放着各种音乐,招徕着过往的人们,临街的玻璃门窗上喷绘的各种圣诞图案竭力地营造着节日的气氛,各种彩灯照来,一派喜庆的样子。 安欣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想要买的东西。 一家音像超市的门前,一个装扮成圣诞老人摸样的人正在向过往的小朋友手里递着一些玩具什么的,引得一小些孩子拉着大人驻足观望。 那位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见安欣也在看着他乐,幽默地举起手来向安欣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引得大人孩子都笑了起来,安欣笑着走进了音像超市。 超市里琳琅满目,各种光盘、磁带、录象带让安欣看得眼花缭乱。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朱玉的生日。安欣记得有一次和朱玉开玩笑,问朱玉是哪个神的转世灵童,为什么会生在圣诞节朱玉哈哈笑着回答说圣诞节出生的能是谁呀还不跪地忏悔 那是个炎热的夏夜,朱玉拉着安欣在中心广场上转啊转啊,那天的夜空非常清朗,星星像钻石般缀满了天幕,一轮明月高悬头顶。忽然,一颗流星急速划过,朱玉嘿!了一声,马上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安欣笑眯眯地看着朱玉,等他睁开了眼,安欣问道:玉儿,许了个什么愿朱玉调皮地挤了挤眼睛:不能说呀,说了不灵了。安欣笑呵呵地点着朱玉的鼻子尖说:圣诞节出生的人是不能说谎的啊。朱玉一听便附在安欣耳边悄悄地说:我祝你一生平安。安欣感动地使劲握着朱玉的手。 一转眼圣诞节到了。 从那时到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人间少了份热络,多了份矜持。少了点随意,多了些刻板。少了亲密,多了距离。后来的朱玉去301室比从前大为减少,只是有孙涛在场的时候去看一眼也就走了,与安欣即便擦肩而过也很少主动开口讲话。不明就里的孙涛还说朱玉是重色轻友,有了女朋友就不要这些老朋友了。朱玉却从来没有解释过,每逢孙涛说起,也只是呵呵一笑。安欣的心里却痛了好长时间,一开始他怎么也不习惯朱玉的那种漠然,后来看到梅婷频频地来找朱玉,终于做通了自己的工作: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雪越下越大了,大团大团的雪花从天空中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放眼望去,到处银装素裹。 安欣在超市里认真地挑选了几盘磁带,又让售货员包装成礼品盒的样子,盒外贴上了生日快乐的装饰图案,显得非常精美。售货员边包扎边说:是今天的生日啊,不错啊,圣诞节。是送给女朋友的吧安欣楞了一下,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过东西走出了门。 路过一处烧烤店时,安欣进去买了一大把羊肉串,用塑料纸包好后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揣到了怀里。他知道朱玉特别爱吃羊肉串,夏日的夜里,朱玉经常和他坐在路边的夜市吃羊肉串喝啤酒,欣赏着夜景。他比朱玉啤酒喝得多,朱玉比他羊肉串吃得多。 305室门前,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轻轻地敲了敲门。朱玉开门的时候,安欣看到梅婷也在屋内,朱玉的床上还放着一个塑料充气的圣诞老人。 朱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欣:“有事”没有往里让的意思,但也没有遮挡的意思。 安欣把手中的礼品递上,又从怀中取出了带着自己体温的羊肉串,轻轻地说了声:“玉儿,祝你生日快乐!” 朱玉呆呆地站在那里,安欣看到在朱玉眨眼的一瞬间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他赶忙把东西塞入朱玉手中转身而去。 元旦,孙涛的婚礼如期举行。 大餐厅布置的喜气洋洋,典礼台上,龙凤呈祥的大红背景衬托着一对新人。孙涛雪白的衬衣外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口处系一条鲜红的领带。新娘子一袭雪白的婚纱显得妩媚动人。 司仪在高声的喊道:“一拜高堂!”因为孙涛的父母都在外地而且身体都不好,没能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就委托孙涛50多岁的师傅师母做高堂大人了。孙涛夫妇在司仪的指挥下,转身向师傅师母90度鞠躬,师傅师母双手递上了祝福的红包。 “二拜宾朋!”司仪朗声又喊。 孙涛夫妇转身向厅内所有的来宾深鞠一躬。 “夫妻对拜!” 孙涛夫妇面对面互鞠一躬。 婚礼在人们的祝愿声中进行着,餐厅内到处都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碰杯声劝酒声彼伏此起。 安欣、朱玉、徐志刚今天都来了,几天来他们忙忙碌碌地为孙涛的的婚事跑前跑后,今天他们和阎小莉、尹佳、吴天振等都一起忙活着,接待,递烟,让茶,安排座位,忙得不亦乐乎。 单位的人来了不少,孙涛夫妇挨桌敬着酒。大厅内人声鼎沸,喇叭里播放着婚礼进行曲。 “朱玉,再过几年给你办喜事,一定要比这办得更好。到时候哥哥们都来帮你啊。”徐志刚和朱玉在厅边的一个沙发上在开着玩笑。 “去你的吧,你大你先出嫁。”朱玉笑着还击。 “什么你说让我出嫁你这坏小子。”徐志刚揪住了朱玉的一只耳朵,朱玉一疼倒在了徐志刚怀里,呵呵直笑着让住手。 徐志刚索性在朱玉身上挠起了痒,把个朱玉挠的喘着粗气直喊饶。 大厅的另一边,安欣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一股酸酸的滋味涌了上来,他觉得朱玉倒在别人的身上让他那样的不舒服,他恨恨地看着徐志刚,恨他为什么还不住手,恨朱玉为什么不推开他。 那边的朱玉干脆靠在徐志刚的身上两人嬉笑攀谈了起来。 安欣不愿再看下去了,看不下去是因为自己心里难以平抑的酸楚。他起身走出了大厅。 阳光暖洋洋的照着,安欣站在廊柱下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会。忽然大厅内传出了让他心动异常的熟悉的歌声,“是玉儿在唱。”安欣侧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曾经是那么熟悉那么迷恋的歌声。“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我想你,身不由己……”,朱玉的歌声还是那样的美妙,今天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首歌太熟悉了,勾起了他对难忘经历的怀念了和眷恋。安欣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他不知道是谁安排朱玉唱这首歌的,但绝不会是朱玉自己要唱的。安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见朱玉唱歌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一种温暖的感觉。安欣就那样站在那里悄悄地感受着那飘动的每一个音符。 “安欣,安欣!”有人在高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哎!”安欣边答应边伸脖子四处看。 “嗨,你在这呢。走吧,就等你了,赶紧进去。”徐志刚跑过来催安欣快回去。 安欣这才注意到婚宴已散,人们正陆陆续续从大厅里走出,忙和徐志刚一同回到厅里,刚才还是熙熙攘攘的厅里现在已所剩无几,余下的人们同新郎新娘一起分坐了两桌,徐志刚拉着安欣坐了下来。 第 24 章 “我真诚地感谢各位朋友给我的大力帮助,我们在这给大家鞠一个躬,谢谢大家了。”孙涛拉着妻子站起身来给在坐的诸位深深地鞠躬致谢。 “来来来,喝个交杯酒。”吴天振把酒杯递给了小两口。 “喝喝!”大伙高声起哄。 孙涛和妻子端起了酒杯,胳臂套了起来,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喝下了交杯酒。 “好啊!好啊!再喝一个。”人们还在起哄。 “饶了我吧,我给大伙再鞠个躬。来我给大伙斟上,请大家喝喜酒了。”面红耳赤的孙涛给大家鞠躬作揖。 喜庆的气氛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因为在坐来的都是些挚友,所以大家都放得开,酒水在不知不觉中一瓶瓶的下去了。 安欣已喝进去了不少的酒,徐志刚在他旁边不停地邀着一起喝。 桌子另一面坐着的朱玉让安欣怎么也不能安心地喝酒,他看到朱玉已经喝了好几小杯下去,脸已明显泛红,目光已显醉意。一旁坐着的吴天振和朱玉较劲,拉着朱玉一定要换大杯喝。这一侧的安欣急了:“吴天振,你搞什么搞你不知道玉儿不能喝酒,和他较什么劲,要喝我陪你。” “哈哈,小安,来来来,换大杯,咱俩来它几杯。”吴天振一看安欣接了过去,也不示弱。 “安欣,我为什么要用你替我喝你以为我不行是不是今天就你不和我喝。怎么了 来,我和你用大杯喝。”朱玉不领安欣的情,直冲着安欣叫上了板。 安欣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本没想到朱玉会这样,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还是不和我喝”朱玉见安欣没有回应,顿生恼意,嗓门也高了起来。 安欣吃惊地看着满面通红目光中充满怨恨的朱玉,站起身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柔声地解释道:“玉儿,你不能喝这么多,你已经喝太多了。要不,我把这杯干喽,你就别喝了。” 安欣清楚地记得自从那个难忘的雨天后,两人再也没有在一起吃过一次饭,更别说是喝酒了。其间有几次张华和李永强叫他们去家里坐坐,不是安欣借故推脱就是朱玉说有什么事躲开。与朱玉在一起时欢欣喜悦的日子都已成了美好的回忆。 “不行,安欣,换个大杯,我今天就是要和你喝!”朱玉红红的眼睛刺得安欣是那样的疼。 朱玉换了个茶杯样的大杯,满满地给自己倒上,一手端起,一手指着安欣,“你也倒上,快!” 一时间桌面上的空气像凝固了的一样,谁都知道朱玉的脾气很倔,不知该怎样劝他。 “朱玉,别别,别这样,你不能喝这么多。让我来吧。”吴天振不安地站起来,事情好像是从他那里开始的,他劝朱玉坐下,不要赌气。 阎小莉也忙说:“不行,这么多酒喝下去非喝坏不可。不行不行。” 尹佳有点惊慌地看着失态的朱玉,轻轻揪了揪他的衣袖,“坐下说嘛。” 孙涛也过来劝:“小玉儿,你听我一句,咱喝个高兴就行了,好吗” 情绪激动的朱玉根本不买账,见这么多人都反对他喝酒,不由地瞪圆了眼睛,“怎么了我就想喝杯酒你们都不让孙涛,你怎么知道我喝了这杯酒就不高兴了嗯” “你坐下,你坐下行不”孙涛拉着朱玉的胳臂想让他安静下来。 “走开!”朱玉一甩手挣脱了孙涛。 “朱玉,这样吧,把你的酒倒给我点,安欣你也倒上半杯,那半杯倒给孙涛,咱哥几个一起碰一杯,怎样”徐志刚也坐不住了,想打破僵局。 “徐志刚,他们不让我喝,你也不让我喝你也看不起我”朱玉恼火地看着徐志刚。 “我……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徐志刚被激了起来,“我喝给你看,你不能说我不够意思吧。”徐志刚一仰脖,一杯酒倒了进去,旁边的人紧劝紧拉。 “玉儿,你不要这样,今天是孙涛大喜的日子,回头你什么时候想喝你就什么时候叫我。来吧,咱们碰个杯,今天我把这杯酒干完,你就别喝了。”安欣只感到一种难以控制的悲伤在胸中蔓延,吞噬着自己,他不顾别人的劝阻,把满满一杯酒全部送入口中。 “哼哼!哈哈!”朱玉在鼻腔中痛苦地笑着,“都是这样讲。安欣,谢谢你肯和我喝这杯酒。”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咽起酒来。 “玉儿!”安欣痛苦地喊着。 “朱玉!”孙涛惊叫着。 “不要!别呀!” 徐志刚已醉伏在桌子上。 朱玉一手挡着他人,一手端着杯往口里倒着,忽然胸腹急剧收缩,他急忙扭过已挂满泪珠的脸,“哇!”一声,全吐了出来。 幽暗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半下午的时候是单身楼里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之一。这个时候上夜班的和下夜班的吃过午饭后都在睡觉,甚至能听得见从某个屋子里传出的打鼾声。 安欣蹑手蹑脚地送走了找上门来的站台服务员刘娴,在楼梯处客气地挥挥手告了别,转身往自己宿舍悄悄走去。那动作像是怕惊醒楼中熟睡的工友,那神情倒像是如释重负。 刘娴就是阎小莉多次向安欣提起过的那位钟情于他的站台服务员,她不愿意只在远处欣赏她暗恋的白马王子,在多次询问未果的情况下,不再甘心等待,让阎小莉把她领到了安欣面前。 那天,安欣正在宿舍内看书复习,“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学习,出现在门口的两名女士让他感到有些惊慌。阎小莉把刘娴拉进了屋内,介绍他俩认识后就起身离去,空空的宿舍里只留下了安欣和刘娴。 平日和女孩话语就不甚多的安欣,此刻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寂静的屋子里更让安欣觉得尴尬异常。刘娴红着脸在那里干坐着也不知从哪里说起好。桌子上闹钟的滴答声一声声敲击着他们慌乱的心情,安欣觉得今天的暖气似乎格外的热,热得让他都要开始出汗了。 越是着急,安欣越是想不起来话题。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两人竟然就那样呆呆地坐了一个多小时,总共也没说了三句话,等到刘娴说时候不早了要走了的时候,安欣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 送刘娴出去的时候,在楼道里迎面碰上了朱玉,他那异样的目光扫过来时,安欣无法面对,只能低头匆匆而过,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那以后,刘娴真的像孙涛说的那样找上门来了,隔三差五的总到单身楼来,热情依旧。 虽然她来时安欣仍旧是看书学习,但刘娴总要坚持约请从不和她出门的安欣出去哪怕只是走走。今天,刘娴又是买好了影票来找安欣却又被安欣婉言谢绝了。 每当刘娴来单身楼的时候,安欣总产生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不安。这种紧张和不安,源自于他发现自己对刘娴这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姑娘无论如何爱不起来,更没有什么激情。他也曾试着调动自己去爱刘娴,却假的连自己都不相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他为此烦躁不安,刘娴来的次数越多,安欣的这种紧张感愈烈,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病入膏肓。 好不容易编了些不能与她同去看电影的理由才把刘娴送走,回到宿舍里安欣重新坐在桌前拿起了书本却很难再看进去。 孙涛结婚已快一个月了,没有了孙涛的301室冷清了许多。这段时间朱玉几乎没有来过301室,徐志刚依旧很少回来,多数时候301室中只有安欣一人,这到正好给想学习的安欣创造了方便条件,他抓住这些时间,把自己埋在了书里,以此来消磨班后的时间。 “砰!砰!”屋门被人重重地拍了两下,把呆坐在桌前的安欣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去开门,来人已“哐”的一声把门推了开来。安欣一看,门口站着的是怒容满面的阎小莉。 “安欣,你安得什么心”怒气冲冲的阎小莉以高八度的嗓门大声责问着有点不知就里的安欣。 “你在说什么呢我又怎么了”安欣刚站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就差点被阎小莉的当头一棒打懵过去。 “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还来问我”阎小莉见安欣反问自己,不由地又提高了嗓门。 “哎呀,阎小莉,你进来再说好不好这楼里又不光住我一个人。”安欣一看阎小莉的架势,知道三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再这样吵下去非把一楼人都吵醒不可,着急地把阎小莉扯进了屋内,急急推回门去,“说吧,什么事” “你还在问我我问你,刘娴呢”一看安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阎小莉气得脸都白了,她这个急脾气的人可真急了。 “她走了,刚走一会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欣一看阎小莉一再责问自己,不禁也有点急。 “你知道她去哪了” “回家了呀。” “亏你还知道她有个家。我问你,她家住在哪条街她家的门朝哪边开她家里都有谁哼!你好大的架子,我告诉你,她现在正在我宿舍里哭呢。” “啊哭现在为什么”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第 25 章 “我怎么知道啊,我送她走时还好好的啊。”安欣生怕阎小莉有什么误解,那他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和她去看电影你为什么就不能去一次她家你为什么不和她出去逛次街什么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主动那么一次半次的啊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不就是个普通的烂工人吗你不就是除了身上穿的再什么也没有的单身汉吗你牛什么啊你!你说说,眼看就要过年了,人家就想让你去一次自己家,满足一下她这点小小的愿望很难吗你一推再推就是不去,你打得什么鬼主意,啊”阎小莉真气急了,一番话像连珠炮一样轰向了安欣。 “阎小莉,你声音小点好不好,我又不耳聋,干嘛这样大喊大叫的。”好像深埋在心中的无名火被激发了起来,,安欣忍不住向阎小莉瞪了过去。 “我,你说我在大喊大叫好好好,那你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阎小莉气哼哼地坐在了床边,一副不达目的不收兵的样子。 安欣慢慢坐在桌前,两眼漠然地看着着窗外,一时无话可说。他的心被阎小莉的话搅得很乱很乱,他理不清思绪,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阎小莉提出的问题,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 他使劲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拼凑着自己对刘娴那零碎的印象,努力地想象着一个让阎小莉和自己都满意的答案。 凭心而论,刘娴是个不错的女孩,她温柔,懂事,也体贴人,安欣对此有切身的感受。 每次刘娴来找他的时候,都不忘从自己家里带上一些可口的饭菜,说是单身的人经常吃外边的饭,把人都吃的没胃口了。遇到安欣在看书复习,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端详着她心爱的人,在不经意间,悄悄地递上杯水。还有些什么呢安欣苦苦地思索,想来想去,出现的都是那躲也躲不开,绕也绕不过的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让他着迷的大眼睛,时而在欢快地看着他,时而在忧郁地注视着他,时而却又是怨恨地盯着他。安欣明白,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是他无法躲避又难以忘却的朱玉。唉!安欣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呀,叹什么气嘛。”旁边的阎小莉久等不见安欣开口却听到了一声叹息,不禁又有点急了。 “哦,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先喝杯水吧。”慌乱中,安欣以倒水为自己遮掩。 “哎呀,喝什么水,我又不想听你长篇大论。”阎小莉着急地催促着安欣。 “你看,我……天天……除了上班,就是去听课、复习,其实……其实……我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她。”安欣心中好生着急好生懊恼,“我这是怎么了想说的话偏是不能说,不想说的话却不得不编着说,这些虚假的话害人又害己,朱玉不就是个例证吗我怎么又开始说假话了” “我就不信,你除了上班就整天都趴在这桌子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出来”阎小莉对安欣的解释不以为然。 “没有没有,我真的是在忙学习,你又不是没看见。” “安欣,我告诉你,刘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你别不知好歹,你要再这么着,有你后悔的一天。”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阎小莉,安欣感到好累好累,他觉得这累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来自心里。 徐志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无精打采的他和安欣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默默地洗漱完上床躺着去了。 安欣仍在桌前继续看着他的书。 “铃!”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安欣吃了一惊,也把假寐中的徐志刚惊醒过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瞟了一眼桌前的安欣,急切地摁下接通,“喂!你在哪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过年也不回来了以后呢”言语间越来越暧昧。 安欣知趣地避了出去。 冷冷的月光撇进屋内,睡梦中的安欣被一阵啜泣声惊醒过来,吃惊的他赶忙打开台灯,只见徐志刚侧卧在床上,胸脯急剧起伏,眼角处滚落着泪水,泣声不绝。安欣急忙起身下床,轻轻地推着徐志刚,“醒醒,志刚,醒醒。” 徐志刚睁开睡眼,呆呆地望着站在自己床前的安欣,眼眶中泪水盈盈。 “志刚,做恶梦了”安欣关切地低下身子问。 “嗯,啊!” “哦,呵呵,吓我一跳。” “对不起啊。” “没事,接着睡吧。” 安欣重又上床钻进了被窝里,一时却难以入睡,那边又传来了徐志刚带着颤音的吁气声。 冷冷的月光,静静的房间,无眠的两人静静的躺着。 家家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路上行人稀少,商场大都打烊。年三十的下午,人们已经猫在屋里忙活起了年夜饭,享受起了年节的气氛。一些性急的孩子已在楼前楼后追逐着放起了爆竹,家家户户贴的对联,远远望去红的耀眼。 年末时,单位给职工发了不少的东西,今天效益不错,发放的东西比哪年都多,许多人家嚷嚷着说冰箱太小了,一些食品不是急着吃掉就是转手快送人。前两天老家来人看望孙涛这新婚的小两口,带来了父母的祝愿和红包,让他们在方便的时候回趟家乡看看父老乡亲。 几天了,孙涛和媳妇一在家中就忙着加工食品,做了不少的半成品的菜肴。 今天下夜班时,孙涛约请了安欣和朱玉,又通知了徐志刚让他们一同来自己家□□度来单位后的第一个除夕。本来是他们的师傅一定要他们去过节的,说几个单身怪冷清寂寞的,可架不住孙涛死缠硬磨,楞是把哥几个给夺了过来。这时候,小两口正为请客忙活着呢。 最先来到的是安欣,下午睡醒后,洗漱完毕他就来了。孙涛惊喜地看着安欣捧着的一大束鲜花,笑得合不拢嘴:“小安子啊,你花那么多钱买这干嘛。嘿嘿,哎!我说,你快出来呀,小安子来了。”他高兴的都忘了接过安欣手中的花束,只顾喊他的妻子快来迎客人。 “愿嫂子永远像鲜花一样美丽。”安欣双手捧着那束鲜花恭恭敬敬地献了过去。 “呀!太谢谢了。这花真好。”孙涛的妻子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高兴地从安欣的手中接过了鲜花。“快进来,坐,坐呀!” “小安子,小玉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徐志刚又不在”孙涛沏上茶水端了过来,陪安欣坐下问着。 “玉儿有人在和他说事,我就先过来了。徐志刚我下班回去时候他在,睡起来就不见了。哎,嫂子在忙什么呢,用不用我帮帮,有什么我能干的” “不用不用,都差不多了,你快坐着吧。”孙涛的妻子听见安欣在大声的问,忙高声回答着。 “嗬!好茶呀!味道不错嘛。”安欣喝了口茶赞叹道。 “嘿嘿,那是,从老丈人那拿来的西湖龙井,贵着呢。”孙涛乐呵呵地看着安欣品茶,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叮咚!”门铃一响,孙涛跳起来去开门,来的是徐志刚,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喊上了: “嫂子,小弟给你拜年了!” 眉开眼笑的孙涛把徐志刚让进屋内坐下,孙涛的妻子也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徐志刚,亲手斟上了一杯茶水。 “嫂子,早就听说你歌唱得好,今天呀,我们就不看什么春节晚会了,就听嫂子你给大家唱歌了。你看,我给你找来这么多的光盘。”徐志刚从带来的手袋中倒出了一大堆光盘。 “谁说我唱得好了我可不行啊。”孙涛的妻子嘴上不承认,可脸上早就笑开了花。 “哎哎哎,夫人,咱先把该弄的弄完好不好要不你坐着,我先去弄”徐志刚一看妻子只顾迷恋地看着光盘,忍不住提醒她该弄菜去了。 “去,我看看嘛,就耽误你什么了呵呵,你们坐着啊。” “孙涛,好福气呀,嫂夫人这么年轻就下得了厨房了。” “那是,她要没有这两下,咱还不找呢。”孙涛看了眼已经进了厨房的妻子,不无得意地夸耀着。 “哈,刚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啊。也不知道谁那会儿天天喊苦,说得紧追啊。哈哈……”徐志刚又和孙涛斗上了嘴。 孙涛嘿嘿地笑着,“你们将来也没问题,都错不了的。你看,小安子的刘娴大美人一个,小玉儿的梅婷,啊,叫什么,对,风姿卓越。你徐老弟也是人中龙凤,也绝对错不了的。对了,你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林妹妹呢” “你这小子,几天没见,还跟嫂子学了不少的词说你就说你吧,扯我干什么我可没你那么大的福气。” “好好,不说你了。这小玉儿怎么还不来呢你也没见他”孙涛惦记地看了看窗外已暗下来的天色,又不放心地问了问徐志刚。 “我不是从单身楼来的,不知道他在不在那儿。” “叮咚!”门铃欢快地响起。 第 26 章 “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孙涛起来到门口去迎客,安欣和徐志刚也向门口张望,却听见了孙涛有点意外的声音:“哟,是你啊,来来,小梅,欢迎欢迎,请进来吧,朱玉呢在后边” “是小梅”安欣和徐志刚对视了一眼。 “不了,孙涛,他不在这儿”门口处又传来梅婷的声音。 “你是说朱玉我们也在等他呢怎么你们没有在一起要不你就在这等他吧,他早晚会来的。”孙涛侧身往里让着梅婷。 “他没来啊那我就不进去了,不打搅了,我还得赶回家去呢,我走了啊。”梅婷说完摆摆手下楼而去。 “哎,你等等,楼道里黑,我送你下去。”孙涛追到屋外,跑着去送梅婷。 孙涛向着远处的人影又挥了挥手,转身往楼里走去,黑影里突然钻出个人来,孙涛急忙往后跳开,低声喝问:“谁什么人” “哈哈,看把你吓的,还是军人出身呢。”走出黑影的朱玉呵呵地笑着拍着孙涛的肩膀。 “是你个小东西呀,捣什么乱啊你。哎,梅婷刚走,你没看见”孙涛机敏地压低了嗓音问道。 “见了,烦人。走,上楼去。”朱玉拉起孙涛就走。 “哎,你们俩这是玩的什么猫腻呀”孙涛边跟着走边不解的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走你的吧,咱过咱的年去。”朱玉不接孙涛的茬,硬拉着孙涛上了楼。 孙涛的妻子有一手很不错的厨艺,可口的菜肴让哥几个赞不绝口,把个孙涛美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弟兄们,本来今天是让你们带上自己的女朋友一起来的,咱们也热闹热闹,可你们谁也不领,这让你嫂子她多寂寞呀,不够意思啊。”孙涛今天很高兴,哥几个一上来都先祝他们两口子蜜月开心,他还真听着顺耳,一高兴,酒就喝了不少。还忘不了“喝酒喝酒”地招呼别人。 一看几个人的表现,孙涛的妻子赶紧叫停,忙把酒水换成了茶水,说是每个人都应该清醒着过这个年。 徐志刚今天喝得很欢,已微微有些醉意。他把孙涛为调节气氛而播放的轻音乐停了下来,拿着一沓光盘让孙涛的妻子挑,说一定要听听嫂夫人唱歌,安欣和朱玉也都嚷嚷着让他们来个夫妻对唱。 孙涛忙把他妻子推到前面,乐得让她在弟兄们面前露两手,亲自给自己的妻子挑了首《祝你平安》,说大过年的,就当是他们夫妻送给大家的吉利话。 一曲歌罢,哥几个连声喊好,非让孙涛也来,唱个男女声对唱什么的,孙涛急得直往后退,他说:“弟兄们,为了让你们和我的四邻八舍都能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个年,你们就不要让我施放噪音吧,一定要我唱,你们还不如听驴叫呢。” 人们被他逗的乐不可支,孙涛来到朱玉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朱玉替他和自己的妻子唱一首。朱玉开始说什么也不干,后来怕伤了嫂子的面子,只好与她合唱了一首孙涛给他们挑出来的《糊涂的爱》。 一曲不行,又唱了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 人们开心地说着笑着好不热闹。 孙涛一手拉住安欣,一手拉起朱玉,嘿嘿地乐着:“兄弟,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你们真应该领着你们的女朋友来的,你看,要来了该多热闹。小玉儿,你干脆搬到301我的那张床上吧,这样你和小安子也好有个伴,那个志刚又不经常回宿舍,啊,你说呢” 安欣心里咯噔了一下,朱玉笑着打岔,“你还没和嫂子唱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被一种忧伤的旋律影响得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见徐志刚一人坐在那里,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和字幕,沙哑的嗓音,带着那么一丝悲凉,唱的是那么投入:“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一个人的情绪能影响到在场的人们。刚才还在欢蹦乱跳的他们,看着徐志刚,悄悄地坐了下来。 他大概唱的是哈林的专集,这首歌一完,放出的又是《熟悉》,徐志刚沉浸在那伤感的旋律中,又接着唱了下去:“你走过的楼梯,你送我的毛衣,都很安静的陪着我。在这里想你,我的寂寞因为你,不药而愈……” 歌声中,安欣似乎感到从旁边传来的热辣辣的目光,扭头时,恰与那边朱玉的目光对接,两人眼光激烈地碰撞几下,安欣躲了开去。那伤感的歌曲让他坐不下去,他起身去了阳台上,身后孙涛跟了出来。 “你说,徐志刚这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孙涛悄悄地问安欣。 “好像是,他平时也难得一见,今天怎么变的这么伤感呢不知道他有了什么事。”安欣的心情也不知是受了那些歌的影响,还是受了徐志刚的影响,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就是,要不咱问问他,劝一劝”孙涛也拿不定主意。 “问他也不会说的。”安欣仰着头看着那天上稀疏的星星。 “唉!你看这大过年的!改天一定好好劝劝他啊。” 屋里徐志刚继续着他的歌:“你孤独守着夜里的灯,你的泪到底谁会心疼。生活的烦闷感情的悔恨,是否留下心中的伤痕……” “放炮吧,放炮吧,快零点了。”孙涛的妻子实在不愿意在这欢快的时刻去忍受那些沉闷的歌曲和□□,大声喊着让他们快点去放炮。 “就是,该放炮了,走走走。”孙涛进屋拉起朱玉,又拉起了徐志刚,安欣抱上所有的爆竹,孙涛的妻子在后面跟上,众人一起来到了阳台上,“快快,你看人家都放开了。”孙涛的妻子催着他们快点放起来。 这时候,整个山城爆竹已响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们不由地加快了心跳,感受着这浓浓的节日气氛,安欣、朱玉、孙涛、徐志刚一人一串鞭炮,伸出了阳台外,噼啪炸响着,几个人兴奋地高声地呼着喊着。安欣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愿明天一切都好起来吧! 正月里,人们异常活跃,中国传统的走亲访友是不可免的,你来我往,仿佛一年的话都要集中到过年的时候来倾诉,一年的情谊也要靠过年来传递,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班里的工友们这些天来轮流做东,今天是张三,明天又是李四,后面排队等着的人还有许多。要不是车间里三令五申严禁班前饮酒,恐怕人们天天都得泡在酒桌上了。 安欣这几天一直在忙着这不得不应酬的宴请。有人请你你不去,那可是大大的失礼,请你的人会觉得很没面子。尤其他们这些青年小子,更是马虎不的,忙得连刘娴来找他去趟自己家的事安欣都推辞了。 窗外黑糊糊的一片,远处候车大厅上的钟表夜色里看得分外清晰,指针在安详地挪动着它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安欣一人坐在桌前,看着外面夜空那弯弯的残月出神,一杯杯地茶水喝下去,依然感到口渴的厉害,他觉得这是这些天大量饮酒的过。 楼道里咚咚的脚步声径直响到了门口,安欣正准备起身开门的时候,徐志刚已推门进来了,脸上是掩不住的慌乱和紧张,他一把拉住安欣,慌张地说:“安欣,快跟我走,快点!” 安欣一看徐志刚的样子,不禁也有点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等我穿上衣服。” 徐志刚从衣钩上摘下衣服递给安欣,“快走,我打的车还在楼下等着呢。” “到底怎么了”安欣急忙换下拖鞋,边走边穿衣服。 “朱玉喝酒喝多了,我劝不住,又怕他出什么事,你赶紧去把他弄回来。”徐志刚边往下走边和安欣简单叙述着。 一听是朱玉有事,安欣急得问:“在哪儿喝呢,快走。” 两人出门上了车,一溜烟疾驶而去。 这样的地方安欣从来没有来过。这是一家舞厅,里面的音乐像炸弹一样,震得安欣的耳朵像吃了满嘴花椒一样麻,让他不由地退了几步。徐志刚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让他快往里挤。 安欣吃惊地看着眼前那一群疯狂地使劲扭动着自己躯干和四肢的人,这景象,安欣怎么看怎么像是群魔乱舞。 学生出身的安欣,从小就是本分学生,见到的都是井井有条的人和事,从来没见过这么无序的场面,不由地埋怨徐志刚:“你们怎么来这种地方。” 徐志刚却只顾拉着安欣往前挤,头也不回地说:“回去再说吧。” 音乐换过,激烈的音乐后是舒缓的慢曲,人们开始缓慢地舞动。安欣终于看到了朱玉,他在一张桌子的后面,圈型的椅子里朱玉说坐不是坐,说躺不像躺的歪在里面,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妖冶的女人在起腻。朱玉一只手里叉着个高脚杯,杯里的酒在色灯的映照下,红的像血一样瘮人,不屑的眼神里满是狂放不羁。安欣吃惊地看着往昔熟悉的朱玉,不知他现在是怎么了。 第 27 章 徐志刚和服务生小声嘀咕了几句,快步来到朱玉身边,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走了那两个女人,低头对朱玉说着什么,只见朱玉回过头来,紧紧地盯着站在一旁两眼冒火的安欣,朱玉眼中也如喷火,四目相对,似能听见金属交鸣之声。 “咳!”徐志刚在那边干咳了一声,眼睛焦急地看着安欣,嘴却努向朱玉。 安欣像是才想起到这里的目的,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来到朱玉身旁,伸手把朱玉手中的酒杯轻轻拿下,一仰头,把那红红的液体全倒入了自己口中,“咚”地一声,把酒杯撂在桌子上,伸手拉起朱玉的胳臂,“跟我走。”如同在下命令。 “凭什么”朱玉一张口,露出了醉酒的痕迹,不听指挥的舌头,好不容易才打了弯。 “走!”安欣低低在嗓子里吼着,胳臂叉在朱玉的腋下把他驾了起来,朱玉两腿发软,几乎靠在了安欣身上。“啊!你这是”安欣吃了一惊,这才看出来朱玉真是醉得厉害了,正准备低身背朱玉走,徐志刚在另一边托起了朱玉的另一只胳膊,悄声说道:“安欣,不能背,太招眼。快走。” 两人就这样驾着朱玉出了舞厅,驾着朱玉上了车,驾着朱玉回到了单身楼,朱玉此时早已沉沉睡去。 安欣把朱玉放在自己的床上,为他退去鞋袜,拉过被子轻轻给朱玉盖上,他回想着朱玉刚才在舞厅里的样子,心像被一只大手在狠劲地捏着,鼻子酸得厉害,却迁怒于徐志刚,两眼盯着,“说吧,怎么回事” 像是刚刚跑完了马拉松,徐志刚软软地靠在被子上,听到安欣问自己,才缓缓地抬起了身子,却又支在了桌子上,两只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答非所问:“安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吗” 安欣不知道徐志刚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有点摸不清头脑,只好机械地点点头:“我信。” “噢,那就好。”徐志刚满意地看着安欣,“能听我说说我的事吗” 徐志刚的语气让安欣感到会有一个伤感的故事,一时间他想起了作为室友的徐志刚,那许多的难解之迷,再看徐志刚那期盼的目光,让他难以拒绝,“我听,你说吧。” “那还是去年春天时候的事了。”徐志刚又把头扭向了窗外,仿佛深邃的夜空里储存着他那难忘的记忆。 “那时候,你们也知道,家里父亲病了,病得很重,家里其他人频频来信催要钱,父亲看病急需大量的钱啊,他才刚50多岁,不想就那样倒下,家里不能没有他。可我刚刚上班几天的新工人,哪有那么多的钱给家里寄啊!”回忆中的徐志刚透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在安欣迷惑的目光注视下,从衣兜里掏出来一盒香烟,慢慢抽出来一支,在安欣略感惊讶的目光中笨拙地点燃,嘿嘿干笑两声,“不要笑话我,无聊时学的。”他吸进了一口烟,却只在口腔里浅浅地转了个圈就又吐了出来,烟雾和着它的味道一同在房间中飘洒开来。 “那时候,我真是无路可走,无计可想,除了上班,我天天在外面瞎转悠,恨不得一低头就能拣个大钱包什么的。看到银行门口出出进进的人,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从他们的手里把钱拿走。” “啊!你……”。安欣吃惊地看着被烟雾遮挡着的徐志刚,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样。 “噢,你放心,我也只是着急瞎想的。”徐志刚知道安欣对他起疑了,就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家歌舞厅的招聘启事,我觉得我自己还符合条件,就硬着头皮进去报了名,没想到还真的被录取了。我工作勤奋,不怕吃苦,积极干活,又有眼色,很快受到大家的欢迎。后来,我不得不把我还有另一份工作的事告诉我的领班的时候,她十分同情我,凡是我不能按时去的时候,她总替我打掩护。到了月底发薪水时,我终于拿到了除了工资外的又一份收入,我又可以给家里寄更多的钱去了。直到有一天,她出现在舞厅里,我的生活才真正起了变化。”说到这里,徐志刚停了下来,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又递给了安欣,安欣接在手中看着,相片上的女人清秀中透着妩媚,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她来的那天,是我做的服务生,我见她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闷酒,既不点歌,也不跳舞,喝完了就又要,我看出来她有心事,怕她一个单身女人喝多了惹麻烦,就好心地偷偷劝她换点别的饮料喝,她却让我坐在那里陪她一会儿。 我不能,因为服务生是不让坐下来陪客的。她却挥手叫来了领班,甩过去张大票子,把我留了下来。她坐在那里,也不说,也不问,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她一直什么也没有说,临走,给了我二百元,我推着不要,她却硬让我收下,看着我装在口袋里才走。 其他人知道后,都说我交了好运了。我当时也说不上来到底这好还是不好,心里只是觉得没有底。后来,她来得次数越来越多,只要是我做服务生,她一准来。来了就一定让我陪她坐着,走时还是不忘给我小费。我心想,这也不错,我也没怎么太费事,还额外挣到了钱。舞厅的老板也高兴,因为她出手大方消费高,所以她一来,老板就让我去好好陪她,有时老板也额外奖励我。 我乐得很呐。这样的收入和遭遇让好多同伴羡慕。发展到后来,偶尔有一次没来或是来得晚,我就莫名其妙的心慌,着急,人也无精打采的,我不知道这是让钱闹的,还是让她人闹的。” 手里的香烟已快燃完,徐志刚猛吸了两口,却又呛了嗓子,扔掉了烟头直干咳。安欣忙给他倒了杯水,又给自己也倒上,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朱玉,重又轻轻地坐了下来,继续听徐志刚讲他的故事,不知不觉间,先头的怒气已消了下去。 “有一天,她又来了,静静地看着我,轻声对我说,让我出去陪她走走,我恐惧地拒绝她,预感到她会要干什么。她难过地掉下了眼泪,开始从钱包里往外拿钱,一张一张地往我面前放,我哪里见过那么多的钱,慌得我赶忙捂住她的手,答应陪她出去,她才高兴地笑起来,把那些钱都装在我的口袋里,一把拉起我就走。出了门,坐上车,就把我拉到了她的家。 在那里,我和她做了男女在一起时所能做的所有的事,就这样,我为了钱,把我的第一次给了她,她把她的事情也告诉了我。原来她有丈夫,是个做大生意的,长期在南方,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孤单单地守着那么大的房子,她丈夫虽然经常不断地给她汇钱来,但她却寂寞的要命,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我,并开始接近我,她这样做,只是我长得像她的丈夫。 我讨厌这样的事,虽然她能给我带来我急需的钱。事后我却很后悔,曾经一个人偷偷地哭过,可我又抵御不住那钱的诱惑,我太需要它了,我要给父亲治病。” 徐志刚又停了下来,回忆往事有时是痛苦的。安欣同情地注视着这个本是同室的而今天看来又似乎有点陌生的人。 “后来,她给我买了呼机,再后来又给我买了手机,全是为了找我方便。一次次的接触中,我渐渐地发觉,我不再只是爱她的钱,也开始爱她这个人了,我干脆不再回来住,除了上班就想去找她,我们疯狂地做着。有钱花,有自己喜爱的女人陪着,我幸福的连班都不想去上了。她却不忘提醒我,说一个真正的男人不能靠女人活着,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情做。她是那样的美丽、温柔、可爱,那样的体贴人。” 回忆中的徐志刚又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中,安欣看到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 “突然有一天,她给我来电话,说她的丈夫回来了,是准备接她走的,而且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她哭着说让我忘掉她吧,她说她很对不起我。就这样她走了,就像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一样又突然地消失了。没有了她的日子里,我才感觉我是那样的思念她,思念和她在一起时的日日夜夜,思念和她在一起时的一切一切。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安欣,你懂吗人这一辈子,能有一次刻骨铭心的爱就足够了。假如有一天,你有了这种让你刻骨铭心的爱,你千万不要让她跑掉,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徐志刚沉浸在他的回忆里,眼中泪花滚动。安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过了会,才又轻声问到:“后来呢” 完 “没有后来了,她走了,可能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再见她一面了。我打听过了,她们家的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你说她还能回来吗那以后,我开始喝闷酒,在舞厅里和那些看不清的人们狂跳,不让自己闲下来,靠这样来打发我难捱的每一天。” “那朱玉怎么也去了”安欣仍不明白朱玉怎么也跑到那样的地方去了。 “有一天,朱玉问我,天天在外面干什么呢我就告诉了他我是在舞厅里打工,他就非要跟着我去看看,唉!谁知他也有一肚子的苦水哇。”徐志刚看了眼朱玉轻叹道。 “哦他怎么了”安欣警惕地看着徐志刚,心一下了提了起来。 “你知道他和梅婷的事吗”徐志刚反问安欣。 “知道,梅婷不是经常来找他吗” “咳,那你还是不知道啊。咱们都是哥们,我干脆都告诉你吧,你也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咱这哥几个呀,现在就你和孙涛算是不错的了。” 徐志刚喝了口水,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前些天刚过了情人节,就在情人节那天,梅婷来找朱玉,打扮的格外漂亮,她还给朱玉带来了玫瑰花,让朱玉陪她出去吃了顿饭。朱玉告我说,那时候他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就把自己灌了不少的酒。返回宿舍后,果然,一看没有他人在,兴奋的梅婷硬把朱玉的衣服一件件地扒掉。” 说到这里,徐志刚又停下来喝了口水,借机稳定了下自己,却把个安欣听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事到了临头,朱玉却毫无反应。安欣啊,他阳痿!梅婷哭着骂朱玉,说他无能,走了,再也没来找他。这不,朱玉就让我领他到舞厅那里去消磨去了。 唉!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会安欣,安欣!你说他是吗” “他不是,谁说他是了”安欣像是急红了眼,冲口而出,急切地要维护朱玉的名声。 “朱玉无能哈!胡说!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安欣心中着急却又无法再往细说。 徐志刚当然不知道安欣此刻的心情,只是符合地点了点头:“我看也是他喝多酒的过 唉!他又不能喝,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这怎么跟梅婷解释呢” 安欣心里真是乱极了,徐志刚的故事,朱玉的意外,搅和的他翻了一晚上的烙饼。躺在床上,却像是躺在了针毡上,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熟睡中的朱玉,以往的一切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在脑海中翻滚,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单调枯燥的工作日复一日地继续着。安欣的复习已到了关键的时刻,前些时单位张榜公布的报考大连铁道学院函授班的人名中,安欣高居榜首。 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入学考试的时候了,考期一天天地临近,心情也一天天的紧张起来。虽说这是在职学习,并且每年只有两个月的面授期,但对于安欣来讲,毕竟也是第一次参加高考,而考试不仅仅检验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对他的自信心和能力也是一种挑战。 考期与全局青工技术比武的时间重合了。本来今年的青工技术比武单位是要安欣和朱玉去参加的,因为在去年的计时赛中,他俩的合作项目是本单位的第一名。由于安欣今年要参加高考,所以领导特意为朱玉另配上了吴天振,俩人也已在一起磨合了有一个多月了。 安欣的考试要在省会所在地集中进行,教育科的老师们把他们应考的十几人提前一个月集中了起来,一是便于集中辅导学习,二是让大家提前感受一下气氛。临出发前,安欣专门去和朱玉他们道别,祝愿他们能夺得好名次,朱玉也客气地祝他能圆大学梦。 时间一晃就过,待到全部考完,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安欣想单位了,想那里的人,一个月谁也没见着,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朱玉他们比赛的怎么样了,回来了没有,赶紧打个电话吧。 电话接通后,他找来了孙涛,向他询问单位的情况,张三好吗李四好吗的挨个问了个遍,末了时,孙涛告诉他朱玉出院回来了。一句话让安欣差点惊叫起来,忙问朱玉出什么事了。 孙涛说本来当时想告诉他的,一来怕影响他考试,二来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联系,所以一直没和他说。 安欣在电话里催着问孙涛到底怎么了,孙涛轻描淡写地说,朱玉他们是在一个海滨城市里进行的比武,比武的成绩很不错,拿了个全局第二名,赛后大家一起去海里游泳玩耍,朱玉不幸被漂来的一只海蛰给抱了一下,中毒住了院,前天才出院接回到单位,朱玉的师傅、班里的工友、车间干部和孙涛两口子都去看过了,现在基本上稳定下来没什么事了,但还需要休养休养。 海蛰海蛰怎么偏去找玉儿中毒住了院有什么后遗症没有为什么还得休养 放下电话后,安欣再也安不下心来,想不到一个月没见,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前些天只顾紧张地备考,神经绷得紧紧的,顾不得想什么其他的东西,现在考完了,松弛下来的大脑立刻把朱玉从记忆库中调了出来,安欣不得不承认他已很难改造自己,很难忘掉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朱玉了。 一同考完的人都还在轻松地欣赏着这座著名古城的美丽景色,放松休闲游览,安欣却提前踏上了归途。这里的一切对他已毫无吸引力,丝毫也留不住他思念的脚步。他在头脑中一遍一遍地想着徐志刚曾和他说过的话:假如有一天,你要遇上让你刻骨铭心的爱,你千万不要让他跑掉,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 我爱朱玉吗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又在心里一遍遍地肯定地回答自己,爱!我爱朱玉!我不能失去我的朱玉,我不能再骗自己啦! 回到单身楼后,他没有直接去朱玉的305室,而是把自己住的301室仔细地收拾了一番,又从柜子里把那次获奖得的随身听,装好了电池又放入了磁带,把那条端端正正放在柜子里的纯白色的丝巾拿了出了,仔细地看了看也拿在手中。那是他和朱玉合作节目时的纪念,本来他戴的是淡蓝色的丝巾,朱玉戴的是纯白色的丝巾,演出后在后台时朱玉就和他换了过来,说要做个留念。 今天再次看见这条丝巾,安欣感慨万千。他希望用此来证明自己对朱玉那深深的爱。 拿出了朱玉存在他这里的钥匙,安欣来到了305室的门前,平息了一下不安的心景,把钥匙伸进锁眼,轻轻拧动,推开房门,床上,朱玉半靠在那里,下半身盖着毛巾被,□□的上身依靠在床头上,手里正拿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一见进来的是安欣,一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丝巾往身下掖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轻轻走近他床前的安欣。 两人就那么呆呆地你看着我,我望着你,目不转睛,少倾,朱玉的双唇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想说什么却一点也说不出来。 “玉儿!”安欣轻轻地叫了一声,潸然泪下。 “哥!”朱玉已泣不成声,紧紧地和安欣抱在一起,任泪水肆意流淌。 “哥,我好想好想你呀,我怕死呀,我怕我死了再见不到你。”朱玉俯在安欣的怀里不住地抽泣。 “你胡说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也想你,你知道吗”安欣捧起朱玉的脸,用手擦去朱玉脸上的泪,自己却泪眼模糊。 朱玉猛地抱住安欣,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唇印在了安欣的唇上,安欣回应着朱玉的热吻,把朱玉搂得紧紧的,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一样,他们疯狂地亲吻在了一起。 平静下来后,朱玉静静地靠在安欣的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欣,“哥,你真的爱我吗” 安欣笑了,没有说话,却从旁边拿起了自己带来的那条白丝巾,把它系在了朱玉的脖子上,又拿起了那个随身听,把耳塞一个塞进了朱玉的耳孔,另一个塞进了自己的耳孔,一摁放音键,歌声轻柔地飘了出来:“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我想你身不由已……” 朱玉甜甜地笑着,满足地缩在安欣的怀里,安静地像一只温顺的猫。 “玉儿,搬到301住吧。”安欣低头用唇在朱玉的脸上轻轻地滑动着。 “嗯,好的。”朱玉答应着。 “来,让哥抱你过去。”安欣一用劲托起了朱玉。 “哥,放下让我走吧,楼道里还有人呢。”朱玉的脸上升上了幸福的红晕。 “不管他,我愿意。咦,这儿怎么高起来了呵呵……” “哥!你……” 哈哈哈……安欣托着朱玉走出305室,走进了301室。 《爱就一个字》继续在两人的耳孔里回荡着:“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承诺一辈子,守住了坚持,付出永远不会太迟。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恐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让时光飞逝,搜索你的影子,让你幸福我愿意事……” 第 29 章 文案:孟子衿是在运动会上遇见了体育生学长顾成君,一场误会的动荡,一次亲密的接触,他们渐渐互相坦诚。每个人都有深藏的痛苦,所以可以相互拥抱慰藉。霸道、愤怒、温柔、不安,爱情里复杂的情绪在他们之间铺陈。伴随着毕业,面临着选择,现实的窘境究竟会让他们的爱情何处何从 上午八点,我和江寒流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主持人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幕,各个学院的代表队陆陆续续从台下走过。 已经是四月了,阳光不算热烈,时而拂面的风让人觉得清爽。江寒流坐在我身边,呆呆地望着走过的代表队,目光凝滞。 昨天没有睡好吗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好。我问道。 江寒流打了个哈欠,用双手揉了揉眼睛,说:还行吧,稍微有点困。 他侧脸的轮廓看起来非常硬朗,就像我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模样。还记得去年九月份入学的时候,刚一进宿舍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收拾东西,他看我进来了便对我微笑示意,那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后来慢慢接触,他果然成为了我上大学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我们每天几乎形影不离,上课下课吃饭都在一起。 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不对他动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始终只能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看待。 不过也好,毕竟他是直男,如果我动心了,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煎熬吧。 看样子他昨天晚上是没有休息好的,可能是因为今天比赛很紧张吧,我在心里默默祝愿他今天获得一个好成绩,毕竟为了这次比赛他准备了很久。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阳光变得越来越强烈,可能是因为学校靠海的原因,所以总觉得阳光落在皮肤上格外灼热,虽然现在还并不是盛夏。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和江寒流一起去了餐厅。打好饭后,我们找了就近的位置面对面坐下,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从江寒流的身后走过,然后在我的左前方坐下。 因为是邻桌,所以我和他距离很近。看到他正脸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心里微微一震。 那恰好是我最最喜欢的男孩子的模样,短发,眼睛并不算很大,但是却格外有神,硬挺的鼻梁,健康的肤色,他的喉结看起来格外性感。 突然,他微微抬眉,我匆忙移开了视线,怕他看见。 坐在我旁边的应该是他的朋友,他们两个人聊着今天上午运动会的事情,能够听得出来,他们俩都是裁判,可是他们还都是学生模样,这让我有些费解。 这顿饭吃得很艰难,因为我心里突然混乱起来。我一度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希望能够多看他一眼。我明白的,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 可是我不能做些什么,尽管喜欢,也只能保持沉默。 我故意吃得很慢,试图和他待的时间久一点。 江寒流问我中午是否回宿舍,他想回去眯一小会儿,我点了点头。 身旁的那两个人吃得很快,之后没有任何停留,便端起餐盘离开了。 我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能不能再看见他,可是转而一想,既然他是裁判,那在操场上一定可以找到他,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些期待。 虽然我明白我和他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仅仅是多见一面,多看一眼,就已经足够让我欢喜很久,毕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因为看到一个陌生人而感到这么兴奋了。 陪寒流回宿舍的路上,他说:你小子刚才干嘛老盯着我旁边那个人看,你认识他 我突然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脸立刻就红了。之后尴尬一笑说:我觉得他很像我一个小学同学,当然只是像,肯定不是。 寒流的表情上闪过一丝迟疑,然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宿舍,我们发现舍友都没有回来,只有我和寒流两个人。 寒流笑着说:真好,可以睡个安稳的午觉了。 我说:好,你好好睡,下午你跑1500米我在终点给你加油。 他脱掉了鞋子,然后躺在了床上,说:那你准备好水,跑完应该会很渴。 那是肯定的了,放心吧,你就只管跑就行了,我就是你最可靠的后勤保障。我笑着回答道。 中午的阳光透过宿舍的米色窗帘照进来,洒落在靠窗的桌子上。我在上铺,看到寒流已经睡着了,他睡觉的样子总让人心中觉得很安稳。可是我脑海中关于那个男生的印象却迟迟挥之不去。 而我的心里,涌动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我怀揣着那一份汹涌,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想的都是那个男生的模样,这个午觉,睡得并不踏实。 看了一下手表,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从床上爬下去,想着叫醒寒流。大抵是寒流也睡得差不多了,我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他问。 时间差不多了,起床吧。我说。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然后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形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坚持,只是从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保持了这样的习惯。旁人看起来可能觉得很累,但于他而言,却已是家常便饭般自然了吧。 收拾好后,我们一同走出了宿舍,来到了操场上。因为接近比赛开始的时间,操场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我努力搜寻那个男生的身影,可是却没有看到。我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快到寒流比赛的时间了,他提前去检录,而我拿着水,走下了看台,准备去终点等着他,虽然为时尚早,但是我觉得那个男生可能距离我较远,所以我才没有看到,现在我正好可以去操场上走走看看,没准还会碰到他。 正当我往终点走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那个我渴望见到的身影。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但是能从背后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可能是因为阳光太强,他戴了一顶帽子,可是在我看来却更加性感迷人。 我突然不敢靠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我是来给寒流加油的啊,我又不是来看他的。想到这里,我理直气壮地继续往前走,然后在操场一旁的草坪上站定。 他在和另一个裁判商量些什么,帽檐下是他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对他更喜欢了些。 广播里宣布1500米预赛即将开始,我心情突然紧张起来,看着起跑线处正在热身的寒流,我心里默默为他鼓劲。 终于,远处一声枪响,我看到寒流从起跑线冲了出去,接下来,一圈、两圈、三圈,寒流的实力还是有目共睹的,本来还脑补了一场他体力将尽我在一旁呐喊加油的戏,结果发现根本不需要。 最后寒流以压倒性优势获得了小组预赛第一名,冲过终点线的时候,他对我一笑,那个笑容,竟然给了我一种错觉,我为什么没有喜欢上他,完全不应该啊,可是,爱情就是这样,连自己可能也捉摸不透。 我递给了寒流一瓶水,寒流拿过去喝掉了半瓶,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说:尴尬了,没给你准备毛巾。 他笑了笑,掀起衣服擦干了额头和脸上的汗水,我看到了他坚实的腹肌。跑的还行吧,明天上午决赛,应该没太大问题。他笑着说。 我笑着点了点头,余光却瞥到站在一旁的那个男生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听到了我和寒流的谈话。 我和寒流一起往观众席走,我问道:为什么有些裁判看起来这么年轻啊,不像是老师。 寒流说:我有个兄弟就是体育学院的,他们学院有不少学生在这次运动会当裁判。 听完寒流的话,我便明白了,看来,那个男生应该和我一样,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要比我大一些,所以并不能确定他现在读几年级。 回去后,我坐在看台上,远远地望着那个男生,因为他和我在操场的两端,所以几乎看不太清楚,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足以令我感到快乐。 我想起刚才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不自觉地便心跳加速,我真的很想认识他,可是,我连拍他一张照片的勇气都没有。 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会有结果的,倒不如安安静静地一个人过好一个人的生活,可是,我仍旧心有不甘。 整个下午的比赛,我也没有认真看,满脑子都是他。翻看qq空间,看到学校表白墙疯狂发表说说,几乎都是寻人的消息和祝贺的消息,全部都是关于运动会。我试图从寻人的照片里看到他的身影,可是,我又不想看到,我不想莫名其妙就多一个竞争对手,虽然,我也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也没有看到关于他的照片,一方面在庆幸,另一方面也有些失落,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了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放白天的场景,他的背影,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认真和专注,都令我心驰神往。 第二天早晨仍旧是六点半起床,比赛仍在继续,我知道运动会结束后,可能在这偌大的校园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今天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我鼓起勇气,希望可以拍到一张他的照片。就算最后没办法认识他,至少还可以留着念想,万一他今年六月就毕业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失落。 第 30 章 一千五百米的决赛开始了,我站在终点线为寒流捏了一把汗,这场比赛和预赛完全不一样,看样子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寒流在第二圈的时候速度有所减缓,我实在有些担心。他跑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大喊:寒流加油!寒流加油!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到,毕竟是在高度专注的情况下,而那个男生却转头瞥了我一眼,那一刻,我的脸红了。 好在,最后半圈的时候,寒流加速超过了其他人,最后第一个冲过了线。我走到他面前递了一瓶水,他没有接,反而是一下子抱住了我。这应该是在分享他的喜悦吧,尽管他胳膊和脸上的汗水蹭到了我,尽管我平时有洁癖,可是此刻我却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真棒,第一名,太好了。我说。 寒流放开了我,接过了水,说:哈哈,小意思,不过你的加油声确实挺管用。 原来他听到了我的呐喊,那一刻我觉得还是挺开心的。 正当我想着要拍一张那个男生的照片时,却转身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我的目光急速搜寻,却无果,我心中一阵失望,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本不该有的缘分,强求也无用。 寒流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和我一起往回走。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结束了,寒流说他得了第一名非常开心,晚上要请我吃个饭。可是我却觉得羞赧,从去年九月份认识到今年四月份的现在,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即便我谈了男朋友,能做到的也未必能有他多。可是,我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大多时候我情绪沮丧,都是他在安慰我。有很多次我想向他出柜,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我害怕失去这份友谊,于我而言,他亦是十分重要的人,。 我说:这顿饭我请你吧,为你祝贺。这么长时间你照顾了我那么多,也该我请你吃饭的。 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说:说啥呢怎么还这么认真了,你请就你请,改天我再请回来。他的笑容像四月的风一样清爽,吹散了我心头的一些惆怅。 也许一切都是公平的,我都已经有这么好的朋友了,还奢求遇见什么样的男朋友呢想到这里,便也些许释然了。 晚上,我和寒流来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饭馆,点了几个我们都爱吃的菜,寒流问我喝不喝酒,我觉得毕竟是祝贺他赢得冠军,所以理应喝点。 正吃着,我看到寒流拿起了手机,笑得很开心。我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他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我,说:我一兄弟发给我的,今天咱们学校的公众号推送里有我的照片,怎么样,帅不帅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学校的微信推送,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期待,是否会有那个男生的照片,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正好有一张他的背影,下面配了一段文字:感谢运动会上那些辛苦的裁判,是他们让比赛得以公平公正地进行。 果然,他的帅气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也不会有校园记者拍他。 吃过饭后,我们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既然已经有了照片,那就有了去学校表白墙上寻人的机会,可是,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犹豫再三,我不自觉地再次点开微信推送,把他的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点开学校表白墙的qq号,把照片发了过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段消息:墙墙你好,我想寻一下这个人,希望能认识一下他,和他成为好朋友。 发完之后,我迅速把手机息屏,因为我不想在两分钟内反悔,毕竟还有两分钟内可以撤回的功能。 过了大概十分钟,表白墙的消息发了出去,我开始一遍一遍刷新,希望有人评论出他的联系方式。结果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有一个人评论说:有人找我大哥啊,,看来我大哥的桃花运要来了。 虽然不是本人,但好歹也是一条线索,我添加那个人为好友,他很快就同意了。 我向他解释了来意,他说:我还以为是个女生,怎么是个男的,你想干吗 他这一问,我突然慌了。对啊,我想干吗啊迟疑了一下,我说:我就是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 看样子他不太愿意给我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我觉得有些尴尬,心想就算了吧。正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把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推荐给了我,然后说:联系方式给你了,我是他舍友,叫易怀远,其实就算你有别的意思也没事,我都习惯了。 看到他发来的这句话,我顿时红了脸,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毕竟我的确有一些非分之想,可是我也知道基本不可能,但我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偏执啊,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是我已经像是一辆失去控制的汽车,对着眼前的世界横冲直撞。 我向那个男生发送了验证消息,迟迟没有回应,正当我准备要睡的时候,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同意了。我心里瞬间激动起来,困意全无。 正当我想着怎么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发来一句:你谁 我感知不到他的表情,但就单凭这两个字眼以及一个问号,我就觉得充满了杀意。 我说: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可是我没想到,他给我回复说:你到底是谁 我心想怎么回事啊,就算是不愿意和我交朋友,也不需要言辞这么锋利吧,我又没有招惹他。 但是我还是心平气和地回复道:你好,我是2014级的孟子衿,是在运动会上看到的你,然后想和你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还敢加我的联系方式,有没有种出来和我见一面他说。 看着屏幕上的这段话我惊讶万分,怎么回事我和他只见过几面,更何况只是我单方面注意到了他,他根本没有正眼瞧过我,哪来的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着你了你这么说话 过了三分钟,他回复说:我就知道你按耐不住了,早晚都会自己找上门,你不是喜欢那些东西吗现在咱们约个地方,我给你新鲜的。 我说: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清楚,我只是单纯想认识一下你,第一次见你是第一天运动会中午在餐厅吃饭,我坐你斜对面,第二次见你是在运动会1500米的终点线,第三次也是,我真的就是想认识一下你,仅此而已。 发过去这条消息,我心中从激动转为悲愤,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顿,实在恼火,就不应该找他,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真的不是他发来了消息。 我回复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他说:如果你不是那个人,那我给你道歉,如果你要是他的话,别让我抓住你,不然,你等着。 这句话真的让我火冒三丈,我说:我的初衷就是认识一下你而已,平白无故遭了一顿怼,这算怎么回事,都是,是不是该有点思考能力你不想认识就不必认识,我也是突发奇想而已,就这样吧,删了。 虽然我义愤填膺地说完了这么一堆话,可是我却并没有立即删掉他,我在等待他的回应。 那可能真的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很不愉快。他说。我回复了一个哦。 大抵他自知自己行为不太恰当,便又发了一条说:我叫顾成君,体院的,是你学长,比你大一级。我的回复仍旧是淡淡的,只有一个好字。 我实在提不起兴趣了,不管当时那几面有多么令人难忘,经历了这一小会儿的误会和风波,都足以摧毁他在我心中所有的好印象。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做事不经过大脑、搞不清事情原委就随意责怪他人的人。 好感全无,我匆匆结束了聊天,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放下手机,我叹了一口气。毕竟为他牵肠挂肚了两天,结果竟然是这样一个场面,简直令人失望,倒不如不去认识,还能保留一个好印象,时不时回想起来,还会觉得温暖。 这时候,寒流在下面说了一句:子衿,我刚看到有人在表白墙上寻人,那个人应该就是之前咱们吃饭的时候你盯着看的那个裁判,那人背影还挺好认的,我跑1500的裁判也是他。 我说:谁盯着他看了,我不说了吗,只是长得比较像一个老朋友而已,所以多看了几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回答如此激动,显然,寒流也没有想到。看到我激动的样子,他一眼诧异,然后把头转了过去,不再说话。我也把头转向墙壁的方向,放下了手机。 虽然现在我的心情很糟糕,但是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我内心对寒流有些自责,不应该以那种语气和他说话,何必为了没什么关系的人伤害了对我那么好的人呢都怪我自己。 第 31 章 时间总可以抚平很多东西,顾成君这个名字渐渐被我抛在了脑后,四月很快就结束了,五一三天假期来临,没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东西,寒流说要回家一趟,拿些夏天要穿的衣服。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这次是他爸爸开车来接他,我觉得有些难为情,便拒绝了。 寒流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收拾了下东西,便和我告别了。 因为放假的原因,宿舍里六个人有四个都回了家,还剩一个结果也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了,就剩下了我自己,寒流回到家后怕我孤独,经常给我发消息,询问我一个人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还说要不是他爸妈非让他在家里过两天,他就回学校陪我了。 我告诉他说不用,多陪陪家人,毕竟在学校待的时间会很多。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和他关系再好也不过就是朋友而已,总不至于让他为我做到他所说的那个份儿上。 五一当天,我本来想去海洋馆看一看,可是想一想正好是假期,人肯定特别多,只好作罢。楚芳颐给我发来消息,问我五一有没有回家,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出去玩一下。 我知道她的意思,自从迎新晚会我在舞台上表演,她拍了我的照片发在表白墙上,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后,就经常会给我发消息聊一些话题,傻子也能够看出来她的目的,可是我不能答应她,她始终没有表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僵着。 这一次,我打算拒绝她,可正当我想要找点什么理由的时候,她说:不准拒绝我,我就知道你不回家,所以我也没回家,就我一个人在宿舍,都没人陪我过五一。 看完她的这句话,我突然心软了,我知道不该给她任何希望,可是,当下我又能做什么呢甚至于我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搞错了,也许她本来也没想和我成为男女朋友。 迟疑之下,我最终答应了,不过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下午,我也有点不太想出门,最终我们商量决定,今天先不出去玩,等明天再出去,反正还有两天假期,今天的晚饭可以在一起吃。 到了下午五点钟,楚芳颐给我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回复说即刻出发,她给我回复了一个好字。 在餐厅楼下,我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她,不一会儿,就看她穿了件米黄色外套、浅蓝色阔腿牛仔裤、匡威的帆布鞋迎面朝我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你应该早给我说一下,你走路太快了。我笑了笑说:没事啊,有手机,等你也不算无聊。 走到餐厅里,我开始陷入不知道该吃什么的窘境中,毕竟是和女孩子一起出来吃饭,总不能让女孩子花钱,我说:你在这坐着,我去买吧,你想吃什么 本来指望她给我指出一条明路,结果她说:我吃什么都行,就买和你一样的吧,回头我微信转给你。 我说:不用了。说罢,我便往餐厅的窗口走去,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说:同学,能不能帮我刷个卡,饭卡没钱了。 我一转身,突然发现竟然是顾成君,看到我的样子,他并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我在他脑海里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很自然地拿出饭卡帮他刷了,因为平时在餐厅里也经常遇见这样的事,上次和他那场误会也过去了一些天了,我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那我微信转给你吧,你把收款码给我看一下。他说。 我愣了一下,说: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是孟子衿,你直接微信转账就行,我去买饭了。说完之后,我便转身离开,我知道我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上一次他搞得我很没有面子,虽然我帮了他忙,但是我不能再给他表现出我的热情了,否则岂不是更没有面子了啊。 我去了一个离他很远的窗口,买了两份饭,等待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给我发了个红包,然后说:不好意思啊,上次真不好意思,你肯定不是那个人,谢谢你这次帮忙。 我点击了领取红包,没有回复他。一来也许仍旧是想保持高冷,二来我对他确实也没有多大兴趣了,第一印象早已经被那次误会摧毁,虽然我不记仇,但也不代表我不长记性,对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我端着餐盘回到了座位,楚芳颐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神清澈单纯,像是不曾经历过什么痛苦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忍心伤害她的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没有谈过恋爱。毕竟谈过恋爱的人,不会像她这样笨拙。当然,是可爱的笨拙。 她问道:多少钱啊我说:真的不用了,就当我请你,补偿你行了吧。她笑了笑。 我们边吃边聊,无非也就是些近日的见闻,我们之间始终保持了恰当的距离,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逾越半分,不过也好,如果真的逾越了,反倒是不知道怎么收场。 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顾成君发来了一条消息说:在便利店给你买了一瓶酸奶,表示歉意,你应该没吃完吧,在哪坐着呢 我想了想,回复说:我打包带走了,现在都在宿舍了,谢谢你的好意,自己留着喝吧。 发完消息,我脸上洋溢出胜利者的微笑,楚芳颐看着我说: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她的语气中不含醋意,清淡如白水般,可是我却隐隐能察觉出她眉眼间的失落和好奇。我说:是男生。她听到后眉头好像微微一舒,没有再问什么。 正当我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出现在我的眼前,然后一瓶酸奶被放到我的餐盘里,我抬头一看,是顾成君,他笑了一下,然后径直离去,只留我一脸诧异地坐在那里。 楚芳颐说:还有人给你送酸奶啊。我一时语塞,想了想回答说:就是刚才和我聊天的同学,和我打赌输了,所以给我买了瓶酸奶,你喝吧。边说着边把酸奶放到她的餐盘里。 她推辞了一下,见我言辞恳切,她也没再拒绝。可我的心里却不再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些本来已经沉睡的东西突然又醒了过来,我压抑着那些莫名的情绪,继续吃饭。 吃过后,我把楚芳颐送回了宿舍,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了一对对男生女生,互相抱着,热烈的亲吻,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来人往。 我尴尬一笑,楚芳颐也微笑着和我说明天见。我转身离开,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光,夜色迷人,大抵是因为黑夜中隐藏了太多的未知。 拿起手机,本来想给顾成君发条消息,告诉他晚饭的时候并不是想故意骗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送我酸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是,打开了和顾成君的聊天窗口,却迟迟不知该如何编辑,只好作罢。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想,今天见这一次面也算是给我和他上次的误会画上一个句号了吧,以后也就没什么了,互不亏欠,就这样吧。 回到宿舍,只有我一个人,的确孤单得很,只好看看综艺打发一下时光。寒流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说也就那样,明天和楚芳颐去海洋馆玩。 显然,寒流对我说的这句话表示有些吃惊,他说:怎么喜欢上她了我回复说:没有,就是有些愧疚,所以想补偿她一下。寒流说:你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不要轻易给她希望。 看到寒流的这句话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没有回复他,过了一会儿,寒流说:生气了我说:没有。他回复道:别生气啊,我就是那么一说。我说:真没事。 就在这时,突然,我看到顾成君给我发来一条消息:今天那个,你女朋友我回复了一个他说:行吧,还想问你点事来着。我说:问就行。接着,他发来一段话:教教我怎么撩妹子呗。看到这句话我立马回复道:我也不在行。 看他这意思,想必是有喜欢的人了,撩妹这种事,难道还用得着教吗我正想着,他又发来消息说:我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可惜她好像看不上我。 我说:那你看上她什么了他回了两个字好看。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我说:只看脸吗他又回复了两个字胸大。 看到这两个字,我心想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钢铁直男吧。我说:你自个努力吧,帮不了你。 他回复我说:怎么还在为那一次的误会生气今天还骗我说回宿舍了,要不是我个子高看得远,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我说:毕竟也没什么事,无功不受禄。 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聊。五一的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和楚芳颐去了一趟海洋馆,人山人海,不知道是在看鱼,还是在看人。 假期结束后,一切如常,文化课学的也都还不错,只是体育课让我有点犯难。当时选课选了篮球,心里想的是可以学一学,结果没想到,选这个课的都是会打篮球的,人家都是为了趁着体育课好好玩的。 第 32 章 第一节体育课老师就问:有没有不会打的啊结果没人回应,老师说:我就知道你们都会,那你们自由活动吧,咱们这个课考试很简单,平时一定要来,三步上篮是基本考试项目,这两个只要达标,就不用担心了,大家好好玩吧。 老师说完后大家一哄而散,而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看着周围的同学凑成几堆跑到了篮球架下,开始热身,我觉得尴尬极了。不过幸亏也不只是我一个人不会打,所以球场上渐渐就分出了高端局、中端局、低端局以及新手局。 上课虽然轻松,可是考试还是要考,体育课的成绩也很重要,而我到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星期四,又是体育课,我和同学正练习着投篮,突然感觉屁股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一转身,看到是一个篮球,再一看,顾成君正站在我身后哈哈大笑。 你这技术还选篮球课他笑到捧腹。但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气愤愤地说:那怎么办,我就是不会才选了这个课,但是老师不教,我有什么办法。篮球还用教打着打着就会了,又不是数学。他说。其实他这句话的确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我还是有些生气。 你这个样,估计期末得挂吧。他的话又给了我沉重一击。我说:那也不用你管啊。哟,还很倔强,你叫我声大哥,我教一教你。他依旧笑着。我说:不可能。 他笑着走到了对面的球场上,和其他几个人一块打球,看着他们穿得球衣,好像都是体育学院的。不知道顾成君是不是故意气我,总觉得他在刻意显摆、炫技,更关键的是,他时不时冲我一笑,我就觉得这是挑衅。 好不容易下了课,我急匆匆离开。最后两节课是工程图学,相对轻松一些。我正拿着铅笔画图,顾成君发来了消息:你大哥我乐意教你,你学不我说:我在上课,拜拜。他发了一个竖着大拇指的表情,可是我觉得这完全就是虚伪的赞美。 不过想一想,如果有个人教我,可能确实要好很多,我又何必碍于面子不肯接受呢想到这里,我回复了一句:好,我答应你。结果,他回了我一句:现在不行了,不是无偿教你了,你错过了机会。我说:爱教不教,不教拉倒,拉黑你!本来以为他会妥协或者故意装作妥协的样子,结果只回复了我两个字你敢! 按照我的暴脾气,我应该当机立断,回复他有什么不敢,可是毕竟我是有求于他,只好让步说:那你想要啥要钱他说:那倒不用,帮我洗袜子吧,打完球袜子挺脏的。我说:你平时不也打球吗他说:也不是天天打啊,教你肯定要穿篮球鞋吧,要穿篮球袜吧,我这袜子穿一次就得洗,我教你,是不是给我造成了麻烦我说:那行,我帮你买几双篮球袜。估计他没想到我用这招,过了两分钟,他说:我袜子挺多,不用你买,你洗就行。我说:你不会认真的吧你的臭袜子凭什么我洗他回复说:你们这些不都喜欢吗 我一脸的问号,怎么回事我暴露了关键是我也不喜欢臭袜子啊。我说:你在开玩笑吧你才是 他说:正常男人哪会要男人微信啊,虽然那次是个误会,你不是我说的那个人,但我觉得你也不直,刚才是在开玩笑,肯定不让你洗,但是我知道你是弯的,不过我还是会教你,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说:他们你还认识很多吗他说:认识不少啊,咱们学校就不少,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件事,其实就是有个gay偷了我的内裤和袜子,还不止一次。我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gay他说:这你就别管了,你先上课,回头咱们约个时间,我找你练练。 聊天虽然结束了,可是我却混乱了,被他识破让我觉得很吃惊,毕竟我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啊,我又不喜欢他,但既然被看出来了那也只好顺其自然,只是,突然他向我走近了一步,我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工程图学下课后,我和寒流一块去餐厅吃晚饭,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下我的头,我回头一看,顾成君冲我笑着。 凭啥碰我头,我最烦别人碰我头!我说。他仍旧面不改色,说:碰你咋地,你也碰我啊!我仰望着他的脑袋,转身和寒流一块离开。顾成君的笑声仍在耳后。 你怎么认识他以前你们也不认识吧寒流问。 嗯就偶然认识的。我说。 我记得当时有人在表白墙上寻人,好像就是寻的他吧,不会就是你吧,当时我还问你来着。寒流继续追问着。 我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没有,不是我,就之前有次他在餐厅饭卡没钱了,借我的卡刷的,就认识了。 那你们,这有点亲密啊,我都没摸过你头。寒流说。 我笑了笑说:来来来,给你摸。 寒流故作嫌弃:你早上没洗头吧,我才不。 我哪天早上不洗头啊!我反问。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我们打好了饭,坐下,吃完后便回了宿舍。 晚上本来打算去一趟图书馆,可是顾成君却发来了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打球,我说天都黑了看不太清吧,他说篮球场有光,看不清正好不尴尬。我心想他还挺懂我,在我不擅长的领域,我还是挺羞怯的,索性便答应了他。 换上运动服和篮球鞋,我下了楼,往篮球场走。走着走着,突然被人蒙住了眼睛,那一刻,我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肥皂味道。我说:谁啊你猜。对方回应道。 我猛地转头,然后用篮球砸向他,我知道是顾成君,只见他迅速躲闪,我没有打到。 还想暗算我,再练几年吧。他笑着说。 谁想暗算你,我这是逗你玩。我仍旧逞强地说道。 你这篮球打得不怎么样,穿得倒还像模像样的。他说。 那肯定的,那不得给自己找点自信嘛。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打得好的,穿啥都打得好,打得不好的,穿啥都没用。他言语刻薄,让我听完之后浑身不舒服。 我说:你不爱教拉倒,我这不是为了学习篮球才买的装备吗! 他一看我急了,便笑了起来,说:你看,我也是你逗你玩的,你还真生气,有我在,你的篮球就放心吧。 我们两个人走向了球场,他让我运球给他看,我虽然觉得难为情,可还是照他说的做了,结果他笑着说:嗯嗯,不错不错,非常僵硬,非常难看。 我说:你再批评我一句,我就走! 哟,你打得不怎样,脾气还不小,还听不了批评了。他说。 你再说一句试试!我言语中带着怒气。 好好好,不说了,我教你。他笑着走上前。 他一点一点地教我,虽然平时嘴巴挺欠,但教我的时候,还是格外认真的,渐渐地,我也就沉浸其中了,丝毫没有在意时间。 打到差不多九点多,我们两个人坐在一边休息。他突然要脱鞋子,我说:你干嘛他说:热,脱了晾晾。我说:你可别,熏死我咋办!说实话,我是发自内心拒绝的,我是真的不喜欢袜子。 可是,他还是把鞋子给脱了,而且还把脚伸到了我面前,一刹间,一股味道扑面而来,虽然不是那种恶劣的味道,可是,还是让我觉得有些恶心。我干呕了两声,他立马把脚收了回去,说:你还真不喜欢啊,看来,你是真的很不一样。 我说:你要是再这样试探我,我就把你拉黑,你也别把我和其他人比较,我就是我。 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他笑道。 我是认真的!没给你嬉皮笑脸!我说。 行行行,知道了,那就慢慢了解你呗,我技术怎么样,还行吧他问道。 我说:啥技术 他突然坏笑了一声,说:那还能是啥技术,篮球技术呗,我又没和你干啥事,还能有啥技术啊 我说:我没多想,你这个人,简直气死人,你打球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夸你的人也不少,也不用我再夸你了吧。 不,必须你来夸,快点!他强迫着我,非要夸上他两句。 行吧行吧,你厉害,你最棒,那你咋还撩不动妹子呢有啥用啊!我故意嘲笑他。、 戳我痛处是吧!他说。 没没没,就想起来了,所以提一下。那女孩哪个学院的啊叫啥啊说不定我认识。我说。 外语学院的,叫白南欣。他说。 白南欣,好熟悉的名字,隐约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我迟疑着。怎么,你认识顾成君问。不,我不认识。我回答说。 行吧,走吧,下次再练。他说。 我们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一起往宿舍走。他的宿舍比较近,分别的时候,他给我说了句回去路上小心点,我心里莫名激动了一下。 晚上的星光很漂亮,而我似乎多了一点久违的快乐。 第 33 章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顾成君都会约我去打球,虽然很累,但是既然他肯上心,我也没有推辞。渐渐地,我也有了一些长进,顾成君说,按我这个样子,期末考试应该没问题了。 那你还教我吗我问。怎么还舍不得我顾成君笑着说。放屁,我就问一下而已。我明白,其实我早已习惯了他每天催促我,虽然每次我都故意想偷懒,可是他总有办法,有时候是威胁,有时候是劝解,最终反正都会让我走出宿舍,走上篮球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知道不这几天为了教你,我都没跟我好哥们一起打球,白南欣那事我都没顾上。顾成君说。 那行吧,是我打扰你了,说吧,该怎么感谢你,谢完你,咱们从此两清。我说。 顾成君把球砸向我,我顺势接住,他说:那我得让你欠着,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你跑了啊。 临近期末考试,体育课的考试在考试周前单独进行,得益于顾成君的指导,我顺利通过,我激动地给他发信息,结果他说一点都不意外。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开始安安心心准备期末考试,没有再找过顾成君,他也没给我发过消息,只是朋友圈里他偶尔更新在健身房的动态,都要考试了他还在健身,不同的人果然不同的活法。 我正上着晚自习,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离顾成君远点,那是我的人。 号码是陌生的,但通过归属地判定,可能是学校里的人,我试图通过手机号码添加微信,结果,那个人并不是通过这个手机号注册的微信。 我把信息截图发给了顾成君,顾成君说:别怕,我查查。看到他的消息,我瞬间就安心了,放下了手机,继续做着习题。 过了一会儿,顾成君发来消息说:这个人我也不认识,没查到,不过你放心,应该没事,有啥事就找我,我帮你摆平。 就在这时,那个陌生手机号又发了一条消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能配得上顾成君吗我想得到的人,我一定会得到,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我立刻气恼了,我回复说:你有病吗我和顾成君就是校友而已,朋友关系,你想得到你就去,和我没关系。 他说:说得好听,你以为你们两个人在篮球场打球我不知道你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太下作了,你是不是想闻他那双大脚的味道啊我有啊,你要不要 看到这条消息,我突然想起来顾成君说过有人偷过他的内裤和袜子,我给那个人回复说:看来,顾成君贴身的东西你都有呗。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说:这个你别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要在顾成君面前乱晃荡。 我把信息的截图发给了顾成君,顾成君说: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很平淡,仿佛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他又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很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离教学楼关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顾成君发来消息说:学得差不多了吗如果差不多了,来操场,有话给你说。我说:好。 收拾好了书包便往操场走,顾成君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看来他应该是想把事情给我讲明白。在操场上看到顾成君后,他递给了我一罐冰镇的可乐,说是浇浇我的怒火,之后我们两个便沿着操场跑道绕圈,他开始讲这件事的具体过程。 原来,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刚才他说不认识,是在骗我,他本来想着不告诉我那么多事情,但后来觉得有必要说,所以才约我来操场。 那个人是男生,叫周以泫,起初顾成君是不知道他的名字的,就是最近几天,这个男生开始给顾成君发短信,表白,并且承认之间的袜子和内裤都是他偷的,而且,他还说了很多他自己的事,让顾成君觉得他很可怜,出于同情,顾成君没有追究那些事情,只是拒绝了他。 可是,顾成君没有想到,周以泫竟然会找到我,并且言语攻击我,顾成君觉得有些对不起我,所以希望我可以原谅他。 听完顾成君的话,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毕竟真相大白了,总比迷雾重重的感觉要好太多。我说:人家可把我当情敌了。顾成君说:难道你不喜欢老子吗老子对你这么好。我说:怎么着,全天下得gay还都得喜欢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这句话是笑着说的,顾成君笑了笑说: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我说:没感觉。顿了一下,我继续说:你这么希望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觉得麻烦吗你可是直男,你是要和女孩子谈恋爱的。他说:我只是想看看我魅力大不大,结果征服不了你,失望。 其实,说实话,我是有一点点心动,可是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因为我明确地知道他是直男,所以我始终保持着距离,我不敢逾越,我怕陷入其中。 你喜欢也没事,我不会疏远你,咱们可以做好朋友。顾成君说。 喜欢也没事做好朋友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希望也可以获得对方的喜欢,而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做着恋人该做的事情。我情绪有些激动。 顾成君觉得自己头脑过于简单,慌忙让我镇定情绪,喝口可乐缓缓。 我们在操场上走了很久,之后各自回了宿舍。 他对我所有的好意,都让我觉得不安。因为我觉得他在一步步引诱着我,最终走入他的陷阱。 考试周匆匆而过,顾成君考完最后一科后,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告诉他明天。他说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认识这么久了,也没一起吃过饭。 我告诉他这顿饭我来请,毕竟那几天他教了我篮球,我一直还没感谢他。他说这顿饭他请我,因为他我受了委屈,所以他要补偿我一下。 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两清了,今晚的饭就aa制。他坚决地拒绝了我,说如果两清了,以后就没办法逼我干什么事情了。我说即便不两清,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我们两个人聊了很多,最后决定晚上七点去吃饭。 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因为从决定要一起吃饭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盼望七点的到来。 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可是,我也知道他是直男,虽然他并不介意我是但是,我不能喜欢他,因为我永远也得不到他。 想到这里,心里涌过一阵失落,如果我是一个女生,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追求他,可惜我不是。 终于到了六点钟,我给他发了个消息,他回复我说刚刚打完球,去洗个澡。我强装淡定地回复了一个好。 因为浴室在我们宿舍旁边,所以他去浴室的话会路过我们宿舍楼。我站在窗户边上,一直往下看。终于,我看到了他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耐克篮球服,一双aj的拖鞋,朝着浴室走去。 我冲他喊了一声:老顾!他没有反应。我又喊了一声:顾成君!他抬头看了看,我招了招手,他看到了我,笑着说:等着,别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就脸红了,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后,他转头潇洒走去,只留给我帅气的背影。 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舍友考完试都已经回了家,包括江寒流。最近这些日子,江寒流和我之间比以前好像疏远了一点,他说他看得出来,我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但是如果有需要,他还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助我。 他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是,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我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却没有打开宿舍的灯。并不宽敞的宿舍里,只有我这一处有强烈的光。我没有听歌,什么都没有干,安静躺着,任思绪随意蔓延。 终于,顾成君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我收拾好了,在宿舍楼下等你。 接到消息,我整个人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迅速跳下去,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脚崴了一下,那一刻我懵掉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走了几步,好在不是很严重,但的确很疼。 我锁上宿舍的门,走下楼去,因为脚踝处不断传来的疼痛,让我没办法像平时一样走路。 终于走到了顾成君的宿舍楼下,却没有看到他,我正张望着,他突然从我的背后扑了过来,压在我的身上,因为脚踝很疼,我差点没有站稳。 这么虚啊,这都站不稳。他嘲笑道。我心里想着总不能把脚踝受伤的事告诉他吧,便解释说是自己没有防备。 我们两个人一同走着,我试图装出正常的样子,不让他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可是,走了一半的路,他还是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走路不太对劲我说:没有啊,好好的啊。他说:不像,我一个练体育的,你想蒙我我说:真没事。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在说什么。 到了店里,我们点了几个菜,他非说要喝酒,还说不喝酒没感觉,我最后只好答应他。他问我酒量怎么样,我说酒量很差,他笑着说多喝酒可以锻炼酒量。 第 34 章 菜还没有吃几口,他便要开始喝第一杯酒,并且说喝酒前还要讲几句话,我说:你想讲啥他说:第一杯酒就祝咱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吧,反正你说你不喜欢我,是吧。我说:那要是喜欢你呢他笑了笑说: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们碰了一下杯子,他便把酒一饮而尽,看我有些犹豫,他说:喝吧,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之后便一杯一杯下肚,我开始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他仿佛问了我一句:你真的喜欢我我回答说:嗯,真的喜欢。我看着他脸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虽然我已经接近醉了,可是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而是继续给我灌酒。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不再拒绝,而是很爽快地喝下。 我喝醉了,帐是他结的。 他扶着我走出了餐馆,到了路上,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句:疼。他问我:哪里疼我说:脚踝疼,为了想快点见你,从床上跳下去,崴脚了。 顾成君把我扶到了路边的座椅上,说: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我正想说些什么,他蹲下来,把我的脚抬起来,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看着。是有点肿,我背你回去,我宿舍有药,给你喷一下,应该没太大问题。我说:不要,我要回家,我现在要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喝醉了吧,所以格外想家。我听到顾成君说:好好好,我背你回家。然后他就蹲在我面前,让我趴到他的后背上,接着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抓紧我,别掉下来了。 从餐馆到宿舍距离还挺远的,我听见顾成君喘着粗气,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把我放下。 我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酒劲越来越大,我好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朦胧之中,我感觉到一阵晃动,问道:到家了吗只听顾成君喘着粗气回答说:上楼梯了。 过了一会儿,顾成君把我放了下来,然后用一只胳膊揽着我,我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 可是我完全走不动路了,他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床上。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在橱柜里找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然后帮我脱下了鞋子和袜子,把我的脚放了进去。温度很合适,我感觉很舒服。 可是我是坐不稳的,所以他坐在了我的旁边,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脱掉了自己的袜子,然后和我一起洗脚。 我用脚踩着他的脚,溅起了很多水花,他说: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打你啊,老实点。可是我却没有听他的话,我看到他无奈地笑了笑。 洗完脚后,他帮我把脚上的水擦干,然后往我受伤的地方喷了几下,我感觉有些凉。他把洗脚水倒掉,然后用拖把把地上的水擦干。之后他开始帮我脱掉了衣服,最后只留了一条内裤,我躺在了床上,他帮我盖好了被子。 我说:要睡觉了吗他点了点头。你不睡我旁边吗我问。床太小了,会挤,我睡你对铺,能看着你,晚上渴了喊我就行。他回答说。 我安稳地躺着,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熄灯了。被子上、枕头上,都有熟悉的味道,都是他的味道,令我沉溺。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觉得有些冷,摸了摸被子,已经不在身上了。我说:冷。然后就听到了顾成君起床的声音,他慢慢朝我走了过来,说:你这一晚上踢了多少次被子了,明天等你就醒了我非得揍你一顿。之后他帮我把被子盖上,但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把我往里面推了推,睡在了我的旁边。 我下意识地侧身,转向他,然后把一只腿搭在他的身上,他说:别想趁喝醉占我便宜啊!他虽然这样说了,却没有拒绝。 趁着酒劲,我把脑袋往他的脖子靠了靠,然后把胳膊搭在他的胸上。我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而我呼出的热气,也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现在酒醒了顾成君问。说实话,我是有一点清醒了,可是我潜意识里明白,醉酒会是我的完美借口,我只好装作继续醉着的样子,胡乱哼哼着。我摸了摸他的胸肌和腹肌,他抓住了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就这样,我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在玩手机,而昨晚发生的事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我的腿还搭在他的腿上,手还放在他的胸上,我立马收了回去。 这是哪里我问道。顾成君淡淡地回答:我床上。 我怎么在这我继续问。喝醉了,然后我把你抬回来的,你不是脚上有伤吗我就给你喷了些药,刚才我看过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他说。 我渐渐回想,很多事情便慢慢想了起来。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的确是在清醒和醉之间,很多事情已经不确定是否发生过了。 那昨晚,我没把你怎么着吧我说。你还说呢,你占了老子便宜了。他气愤愤地说。 我能够想起来的只有我抱了他,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吧。我说:占到了什么程度别提了,占都占完了,能怎么办他说。 他这样不明不白的回答让我有些着急,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继续发问。起床吧。他说。我说:好。 穿好了衣服,他问道:几点的火车我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的,还有不少时间,不急,你怎么回家我问。我随时都可以,反正离得近。他说。 我试着走了几步,的确不怎么疼了,我准备回宿舍,他说:不要有心理压力,刚才开玩笑的,什么都没发生。我点了点头。 回宿舍的路上,我仍旧心跳加速,这一晚的共眠实在太过美好,可惜我不是完全清醒的。如果我是清醒的,我一夜也不会睡。我要静静地感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温度。还会有下次吗 我和他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对我这样好,他不是直男吗虽然他说对gay不介意,可是,总也不至于对我这么好吧,我很迷茫。 我本不该动心的,可是经过这一晚,我的确沦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本来还想保持距离,可是他对我这样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去想他,不得不去想着拥有他。 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到火车站后,顾成君发来消息:到哪了我回答说:进站了。他说:路上注意安全,开学再见。 简短的几句话,却再次掀起了我心中的波浪。 回到家后,脑海里不自觉地就会想起顾成君,想要给他发消息,却又没有勇气。一连几天,我们都是失联的状态,他也不发朋友圈,我对他的生活完全不了解。 倒是江寒流时常会给我打视频电话,问我在家里是否无聊,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他家里过两天,我本来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我觉得回家还没几天就走的话也不太好,以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少,还是应该多陪陪家人。 当时违背了爸爸的意愿,没有去学商科的专业,所以他对我一直都有些冷淡。但是可能他也知道已经无法挽回,所以这次暑假回家还算热络。 他告诉我明天要和王叔叔一起吃饭,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眼中,我和王叔叔的女儿自小青梅竹马,可能长大了谈婚论嫁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不喜欢女生。我曾经尝试去试探过他的态度,他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我本来想找理由拒绝,可是他最后发了火,我也只好听他的话。 第二天晚上,爸爸开车带我和妈妈去了酒店,路上他一直告诫我见了王叔叔还有阿姨要有礼貌,不能像上次那样像个闷葫芦一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只好点点头,也不能说什么。 到了酒店,王叔叔已经在了,当然,还有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女儿,也就是王懿歌。 其实,自从读了大学后,我和王懿歌几乎没什么联络,虽然我们一起上过小学、初中、高中,可是我们的确也没有产生过爱情,最多就是纯洁的友情。 可是我们双方的父母都不这样想,在他们眼中,我和王懿歌关系肯定不简单,所以每次放假回家,他们都会制造机会让我们见面。其实我和王懿歌都觉得尴尬,但是也都没有办法。 王懿歌和我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的,为了保护我的隐私,所以每次也是顺从她的父母。 这顿饭吃得局促不安,应付了事。 回到了家,躺在床上,我觉得很疲惫。鼓起勇气给顾成君发了一条微信:在吗过了两分钟,他回复说:喝酒呢。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盯了屏幕许久,最后选择放弃。结果,顾成君又给我发来了消息说:怎么,想我了我有些羞赧,回复道:怎么可能他说:这么多天不联系我,我看看你能憋多久。 看到他的这条消息,我突然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原来在他眼中,我是透明的,我不曾拥有秘密。我的任何心思,他都是知道的。 我只好回复说:你也不知道联系联系我。结果他说:我就 第 35 章 这一刻,我觉得我有些卑微。我实在不愿意陷入到这种卑微的境地,我想在爱情里拥有主动权,如果没有,至少也是平等的,我不想处于弱势。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好想还是让自己陷入了这种难堪的局面。 正想着,他突然打开了视频电话。我匆忙点击了接听。 视频里的他脸色红红的,周围一片嘈杂,他笑着说:兄弟们给你们看看,这是我在学校交的朋友,是个学霸。我有些害羞,低下了头。 我说:怎么这么多人啊他说:打完球就一起来喝酒了。我说:那你喝酒吧,回头再聊吧。他说:还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事,都是兄弟。我迟疑了一下,这句都是兄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说身边的人都是兄弟所以开视频不用害羞,还是说我和他是兄弟不用不好意思。 如果是后者,那我可能会很失落。来不及问,他说了一句:等我半小时打给你吧,一会儿就喝完了。 就这样,我把手机攥在手里,攥了半个小时,可是他迟迟没有打来视频电话。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视频电话的声音响了起来,接通后,他说:我刚回自己房间,喝的有点多,被骂了一顿。我说:不洗个澡吗他说:累了,和你聊会再洗,怎么,你还想看我洗澡我说:没有。他笑了笑说:你想看我就给你看,没什么。我说: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要这样。他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真想和我做朋友,不想吧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们聊了很久,也没有聊什么重要的内容,但是我却很开心。快要挂断的时候,他说:如果你想我,那你就等我,等我去看你,但是你得承认,你想我。我不好意思回答。他又说:不承认的话我就挂了。我匆匆忙忙地说:是,是很想你,你会来吗他笑了笑说:你想我,我就去,我先洗澡了,早点睡吧。 视频通话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干净利索地挂断了,只留下我,看着手机屏幕,静静发呆。 第二天,我给顾成君打去电话,问他昨晚的事,可是他却说自己不记得了。我不免有些失落,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不记得了,那便不记得了吧。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而他也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顾成君在微信上问我怎么不和他聊天了,我只能撒谎说自己最近很忙,却没有反问他为什么没有和我聊天。 大概他也觉出我态度冷淡,便也没有多问。 又过了一个星期,顾成君发来消息说明天要来我在的城市,问我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下。我本来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可是他又再次闯了进来。我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落,但还是答应了他。 我问他来我的城市干什么,他说他爸要来开会,所以他跟着他爸的车来,正好找我玩两天。 我给我爸说了这件事,我爸很开心,他觉得我能够有一个关系好的朋友是值得欣慰的事。但是明天他没空,所以不能去接顾成君,我只好告诉顾成君,不能开车去接他,他回复我说没事。 第二天,我给顾成君打电话,问在哪里接他,他给我发了一个地理位置,我打了个车便去了。 下车后,我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顾成君的身影。突然,路边的一辆车鸣了一下笛,我透过玻璃看到,顾成君在驾驶座坐着。我走上前去,说:你爸去哪了他笑着说:我爸我爸没来啊。我一脸疑惑地说:你不是说你爸开车来开会,你跟着来的吗他听到后说:你先上车。 我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他突然伸过来手,握住了我的手说:宝贝,想我了没我一下子把手抽回去,说:到底怎么回事他说:想你了呗,我就开车来了,看我这么有诚意,你不得好好安排一下我 他脸上有几分骄傲,眉眼间仍旧是初识他时帅气阳光的样子,我没有因为他耍我而生气,反而有些开心。 因为我妈这几天出差了,所以家里正好空出来一个停车位,顾成君把车停好,我把门打开,他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我爸不在,你不用紧张。我说。我紧张什么啊,哈哈。他说。那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累了吧,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要不要喝点什么冰箱在那自己拿我说。 他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渴死我了。他走向冰箱,拿出了一瓶可乐。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你没点眼力见儿啊,你没看见我热的要命,也不帮我拿瓶。他笑了笑,帮我拿了一瓶雪碧,递给了我。 我们坐在沙发上,他盯着我看,我问道:盯什么盯他说:趁着你爸妈不在家,要不要干点开心的事情边说着他边挑了挑眉毛。 我说:什么事他没有说话,突然扑向了我,我一下子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 我说:你想干吗他笑了笑说:亲你一下。我慌忙把脸转过去,他笑着说:开玩笑的啊,怎么会亲你,你看你吓得。 他停止了动作,从我身上慢慢移开,然后坐好。他说:我想在这玩几天,怎么样我说:行啊,我爸给了我钱,带你随便玩,肯定够了。顾成君笑了笑说:我都住你家了,怎么还能让你花钱。边说着边打开了支付宝,让我看了一下余额。他说:我爸给我的,然后我又给我妈要了一些,能花完就花完,花不完,哥哥给你买点东西当礼物。我说:这钱肯定花不完,你就留着吧,买双球鞋什么的。 他说:我可以考虑送你一双球鞋。我说:我对球鞋文化不是很了解,你送我有啥用。他说:穿一样的呗,多好,我给你买一双和我一样的,回头咱们一块穿。我说:又不是情侣,穿什么穿他笑了笑说:哟,媳妇还有点脾气。 我照着他胸口捶了一拳。 我和顾成君出去耍了很久,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爸爸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说是要带着我和顾成君去吃饭,我笑着说不用,我自己带着他吃就行,但是爸爸不同意,觉得同学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应该好好招待才对。 最终我拗不过我爸,只好同意,我和顾成君在商场门口等着,我爸说要开车过来。顾成君攥了攥拳头,显然是有些紧张。 是谁说不紧张来着,怎么了,现在怕了我问顾成君。 他倔强着说:谁怕了,我这不是有点期待见咱爸吗 我说:怎么着这么快就认爸了 他笑了笑,说:你很快就会叫我爸爸的。 我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了有十分钟,我看到了我爸的车,他把车停到了我面前,我和顾成君坐在后排。 一路上,无非就是一些闲谈,看起来十分紧张的顾成君,在和我爸交流的过程中却显得十分自然,我本来还有些担心,现下,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下了车,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一家饭店,饭桌上,顾成君和我爸交谈甚欢,不一会儿竟然还喝起了酒,我本来也打算要喝点,结果他们说我得留着开车,不能喝。于是我就这么看着他们热聊,仿佛顾成君才是他的儿子。 喝到差不多晚上九点钟,我看顾成君满脸通红,而我爸虽然喝得也挺多,但是大抵是社交老手,所以几乎看不出来。 我爸去结账,顾成君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说:宝贝,我表现还行吧。我说:你先松开,我爸看到会打我的。他说:不松,你爸要打你,我帮你挡着。我看着我爸结完账走过来,我急忙抽出我的手。 我坐上了驾驶座,顾成君坐在副驾驶上,我爸被冷落在了后座。 回到家,我爸说让我们先洗澡,于是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洗完,之后我和顾成君一起回到了我的卧室,我爸也没有说什么,大概他年轻时候和自己的好兄弟睡一块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吧,只是,他不知道,顾成君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好兄弟。 躺在床上,顾成君突然抱住了我,说:子衿,我可能真的是喜欢上你了,就像喜欢女生那样喜欢你,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我甚至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他从未向我坦诚过他的心意,但是当他讲出的这一刻,我还是觉得很温暖。 我们抱在了一起,他显然是有点醉的,所以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爸突然推开了我的门,吓得我急忙把顾成君推开。 我爸说:儿子,你们一起睡也行吧我说:可以的。我爸便帮我们关上了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去上班了,我缩在了顾成君的怀里,抬了一下头,发现房门开了一个缝,心里瞬间不安宁了,难道我爸早上推门进来了那他有没有看到顾成君抱着我 完 我拿起手机,发现我爸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你早起一会儿,出去买个饭,人家孩子昨天晚上喝醉了。我一脸的问号,什么时候我爸也没这么关心过我啊,怎么回事。 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顾成君却一下子扑到我身上,说:干嘛去宝贝。我说:我爸让我给你买早饭。他吻了一下我的胸,说:不用,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再睡会儿,一会咱们一起出去吃。我说:你昨晚刚喝过酒,我帮你去买吧。他却死死地压住了我,直到我不再抗争,他才从我的身上移下去,搂住了我。'' 阳光透过窗帘晒到了床上,我闭上了眼睛,沉溺在顾成君的温柔里。 差不多十点钟,顾成君起床,问我想不想吃蛋糕,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奇怪,一大清早的,不想吃太甜的东西。但是他一问,我倒也有点兴趣,他说他想吃蛋糕了,让我留在家里做饭,他开车去买。 我本来想和他一起起床,但是他说我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正好我比较赖床,就听他的话了。 我听到顾成君在卫生间洗刷,然后收拾了一下,便走进来说:我走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直到他关上了门,我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去冰箱里找了一些食材,洗干净,准备开始做饭。 直到我把饭做好了,顾成君也没有回来。 我正焦急着,突然收到了顾成君的一则微信: 子衿,当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本来我以为我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可是经过昨晚的事情,我发现我控制不了了。我其实并没有很醉,亲你那一下也是因为情不自禁。我们不能这样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以后一定是要结婚生子的,对不起,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不用回复了,发完这条消息,我就把你删了。以后,就当陌生人吧,你可以怪我骂我,我知道,是我的错。 餐桌上的饭还冒着热气,而我的心却冰凉如腊月的寒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试图去回复他,却只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难道这些天的美好,就这样轻易结束了吗我不甘心。 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躺在卧室的床上昏沉了一个下午,直到爸爸推开我的门,问我餐桌上的饭是我做的吗,我才清醒过来。 他以为他的儿子终于肯勤劳一回,却不知道这顿饭却承载着巨大的失落与痛苦。 我向父亲说明,顾成君是因为家里有点事所以急匆匆回家了,以至于中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父亲半信半疑,也没说些什么。 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中颓丧的自己,红肿的双眼,父亲一定是猜到了吧。他可能以为我和顾成君发生了争吵。 争吵如果真的是争吵也好,总比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像是一根刺扎进了皮肤里,从外表上却看不到任何踪迹,只有自己能体会到,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我和顾成君没有再联系,尽管我痛苦了很久,后来开学,我再也没有见过顾成君。生活一如往常,只是再也提不起爱人的勇气。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大学的时光一晃而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竟没有一次擦肩而过,是他故意躲着我,还是我们的缘分的确走到了尽头 再次和顾成君见面,已经是他毕业的时候了。他和班级的同学站在一起,在校园的林荫树下拍毕业合照。我从他们一群人旁边匆匆走过,没敢正视他的模样。余光中,我看他笑得爽朗,一点也不勉强。 大概,我早已从他的记忆里擦除,没有痕迹了吧。走过之后,我转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此去一别,想再遇见怕也难了,这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我们和很多人都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不是吗 一年之后,我毕业了。同样的场景,镜头定格了时光。我笑得勉强,因为有些事很难忘。 收拾东西离校的前一天,我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物流信息,说是快递到了,让我取货。因为要离校了,所以我没有买什么东西,可能是朋友送的吧。 走到快递点,拿到快递,快递很轻,像是一张纸。在路上我把快递拆开,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的场景,是那天我在树荫下拍毕业照时的背影。 站在阳光下,我挪不动步子,照片在我手里握了很久。 他回来过,可是,又能怎样呢 错过是遗憾,接受是遗心,愿那些被耽误的爱,重回天地。 第 37 章 阳春三月的一个傍晚,站在夕阳余晖中,望着远山近树,身心全然沉醉于其中。 不远处的操场上,一群大男孩在不停奔跑驰骋,那只花色的足球在他们脚下传递着欢快的音符。在这样的季节里,而我看到他们已经开始穿背心短裤了,露出黝黑的肌肤,依旧那么让人着迷。 刹那间,那足球已然传到了身旁,又使我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暑假,也是在这里,我曾经邂逅了一个爱踢足球的男孩。 当时我每天黄昏都来到那个操场旁边的草坪上休憩,一只小松鼠也和以往一样蹦蹦哒哒地跳了过来,我从容地由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国大榛子喂它吃,而那小精灵在不紧不慢地饱餐一顿之后就快乐地回到树林中去了。 喂它的时候我会小声和它说话,小东西,馋嘴的小东西!难道你也孤单吗你要是变个机灵的小男孩就好了!而那小松鼠时不时看着我眨巴着眼睛好像明白了想法。 那天我送走了那只松鼠,开始坐在那里看操场上的男孩子们踢球,不一会那只足球竟飞出了操场,直冲着我身旁的草地上飞来,我赶紧起身跑过去,将球轻轻停住,正准备传回去的时候,见一个踢球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哥们给一脚传过来吧! 唉!接球!我起脚漫射。 没想到那个球在操场上没旋转多长时间又像着了魔似的奔我而来。 哥们,不好意思!还是那个男孩憨憨地冲我笑着说,要不咱们一块踢得了,看你的脚法也不赖! 我被那个男孩的热情感动了,欣然应允,和他们一块踢了大半天,直到天黑,出了一身汗,那小哥几个聚一块掂着足球往回走了,我却要朝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回去,刚才捡球的那个男孩回头向我挥手说,明天过来踢球呗,俺们几个天天下午这时候都踢! 我微笑着冲他点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几年前自己也有这么一群同龄的球友,而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再聚过了。 那个男孩的微笑叫我入迷,尽管在和第一个男友分手之后再也鼓不起勇气去追求新的目标,然而此时,心中一潭死水还是微微泛起了波澜。 我一身臭汗,赶紧回家拿了洗浴用品直奔最近的一个学生浴室。 而我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和洗澡间,但还是习惯到公共澡塘和学友们一块享受这样的氛围。 在浴室里,我酣畅地沐浴着,毕竟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踢球折腾、然后大汗淋漓地冲热水澡了! 哥们!洗发精借我用一下,行不我洗头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我说。 嗯!给你,用吧! 哦是你呀,你咋也来了! 原来是刚才拉我踢球的那个男孩,黑黑的、高高的身体正□□着站在我跟前。 对呀,刚才出汗了!你们几个都来了 嗯,他们在那边!我忘了带洗发水。 没事,一起用吧!对了,这还有浴液! 哎呀妈呀,你带的还挺全的!谢谢了! 不客气!随便用。我又把浴液递给他说:你是人吧!呵呵,活雷锋! 对,听出来了,是不俺们那旮吧,都是人! 我和他一块笑了起来,这时他开始闭起眼睛往头发上抹洗发水,而我开始偷偷注视他的身体。 倒是个运动的小子!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寸头、方脸,大眼睛、胡须初露,胸肌发达 此时他转过身来直冲着我,继续揉他头发上的泡沫,嘴里还哼着那首歌,而他的老二差点就碰到了我! 我俯下身体假装搓洗自己的小腿,好让自己的视线更加贴近男孩那茁壮的、极富男人味道的部位。 此刻那串硕大的葡萄就晃动在眼前,几乎就要含入口中,我梦想着试图要吞吃掉它,而自己也已然充血难耐、心跳加速的厉害! 杜渐!杜渐!洗完了吗我们先出去了!这时对面传来了另一个男孩召唤的声音。 唉!先出去吧,等我一会,我就来! 此时见他已经开始冲去了头发上的泡沫,我赶紧站起身来。 你叫杜渐 嗯! 好名字! 你叫啥呢 我叫彭穗! 挺怪的名!不过咱俩名都挺怪的!也挺好记! 是啊!一般不容易重名。 我洗好了,先走了,明天下午踢球时候再见了! 走吧!再见! 说话间,杜渐已经冲洗完毕走了出去,嘴里还哼唱着,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此时,浴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只剩下我一个人陪伴着影子,依然寂寞地竖立着,外面传来许多男孩子磁性的语音和天真的玩笑声已经编织成一个浪漫的氛围,萦绕在周缘,让我迫不及待地帮自己释放掉了压抑已久的激情,恢复了低沉的情绪落寞在那里! 第二天下午,我按时来到了草坪,等待着松鼠来吃东西、男孩来踢球。 松鼠倒是如期而至,男孩们却不见踪影,让我觉得好像缺少点什么。 那只松鼠贪婪地吃着我带来的各种干果,只见它用小手敏捷地剥开那些松子、榛子的皮,食里面的瓤,而且我怕它渴,还给它带了一瓶鲜橙多,间或喂给它喝,里面装的可是自己冲的橙味饮料,颜色差不多估计它也喝不出来。 不一会松鼠走了,看它撑得肚子都有点大,跑得很慢,一路还追逐着一只飞得挺低的蝴蝶,甚是悠闲。 我仰卧在草坪上,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想什么,眼前一片茫然,不知不觉中就要睡着了。 咳!彭穗。 我被叫醒,一个男孩的脸庞映入眼帘,睡着了吗原来是杜渐。 嗯,你踢球了吗今天。 今天有事,大家都没来,不好意思,让你白等了! 没事没事,我每天都要在这里呆一会。 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不,你看我都过胡涂了,中午饭我吃了,晚饭还没吃呢! 走啊,我请你!杜渐诚恳地邀请。 行啊,正好我也饿了!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我了解到,原来这个杜渐是在外地念书的大学生,暑假来北京上托福班,就借住在这所学校里。 喝点啤酒吧!要不俩男人一起吃饭总觉得没有气氛。杜渐征求我的意见。 行,一人一瓶,多了不成!我同意跟他喝酒,对了,你们人应该能喝酒啊! 别提了,我酒量一般,稍微喝多点就想睡觉,然后就跟死人似的! 你住你同学宿舍吗 对呀,不过再呆两天他们同学都该回学校来实习了,我就没地方住了! 哦!是吗 嗯那,来,咱俩干一个,初次啊!杜渐和我碰杯,只听嘭地一声溅出许多白沫,然后他一饮而尽。 够爽快!我也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我和杜渐一直坐在那里喝酒、聊天直到很晚。 走吧,去我家里坐坐 不了,改天吧!杜渐推辞着。 去认认门先,不远,就在学校院里。 你一个人住 对呀,一室一厅的房子! 现在十点多,宿舍十一点关门,要不就去呆一小会吧!杜渐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 杜渐有些晕乎,,骑车的时候直打晃,跟在我后面顺着校河边黑咕隆咚的小路磕磕绊绊地骑行,我不时回头照应着他,怕他一不小心栽到河里。 我的寓所在一个塔楼的十五层,几乎就到了楼顶,站在阳台上能俯视校园夜色的全貌。从阳台到卧室的床边,借着酒劲,我和杜渐敞开了话题。 你家可真带劲!真爽。杜渐发出啧啧赞叹。 我这刚搬过来住没多久,以前也是住集体宿舍来着! 俺们寝室住八个人,挤得要命,乱七八糟的! 不过还是宿舍热闹啊,那么多人,一点都不寂寞,是吧 那也是你这儿好,比较随便,想几点熄灯都行,哎!真羡慕你! 有空你也可以过来住啊!我随意地说出自己心中以为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你这屋不就一张床吗杜渐还信以为真。 还有折叠床,再说这是双人床也够住。 是啊,是啊!我有时候没办法还跟同学挤一张单人床呢,困急眼了哪儿都能睡着! 嘿嘿!有道理。我笑着说,随手从冰柜里拿出一根雪糕递给他,吃点冷饮吧!解解酒。 谢谢!杜渐接过雪糕,马上去掉包装大嚼起来,我在旁边凝视着他,看他黑里透红的可爱笑脸,朴实温顺得像我梦中的。 喜欢看美国大片吗我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换频道。 还行,不过电视平时很少看,宿舍也没有有线,收不着几个台。一般就看看体育频道。 爱看足球吧!我把电视节目定格在一个体育台。 嗯那,当然了!是球迷都爱看。 这时杜渐看了看表,然后作出恍然醒悟状,我得走了,一会宿舍就要锁门了,进不去就完了! 这么着急 嗯,这回知道门儿了,说不定哪天就过来打扰你了! 行,没问题!电话不是也知道了吗,有时间电话联系吧! 第 38 章 从阳台上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我留连在他刚才曾经停驻过的地方寻觅他的痕迹,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体验和他一起激情并发的欢娱。 暑期的天气变化就是快,刚才还是响晴的阳光照耀,一转眼就飘起了绵绵细雨,而且一下就是大半天,这时的感觉像是在潮湿的南方。 心情也如飘雨一样潮湿起来,我撑着伞伫立在雨中湿湿的草坪上,痴痴地望着远方,尽管知道这样的天气,我等待的目标将不会出现。 然而我还是来了,哪怕在这里呼吸一下雨中新鲜的空气,释放一下灼热的心火。 而我的心亦如一湖被风吹皱的春水,泛起了微微光亮的波纹。 此刻只有我撑着伞在雨中漂流,抑或驻足,似在观望雨中风景,又在期待一场盼望以久的感情的托付。 关于未来的情节我猜不到。 只是这雨竟没完没了的下着,松鼠估计躲到树洞里睡觉去了,我知道它自己也储存了不少备用的食物,而那个男孩,他又在哪里避雨呢 这样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不大不小的,天空好像一个阴霾的穹顶笼罩着孤寂而郁闷的心房。 晚上九点来钟,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雨丝,时而有闪电划过夜空带来一阵惊悚的情绪,这样的气氛让人困乏,随便翻看着那份厚厚的《南方周末》寻找些许能带来暂时安慰的东西。 电话响了。 喂!你好! 你好,是彭穗吧我是杜渐! 你好!你在哪呢下课了 刚上完课,在外面呢,挨浇了! 有事吗 没事!我想问一下你那里方便吗,我今晚没地儿住了! 这样啊,那你过来吧! 好,我这就去,大概二十分钟吧! 你能找到吧1503号。 能!我挂了,一会见! 我赶紧起来套上大裤衩,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冰箱看里面是否还有能充当夜宵的食品,还有那一瓶野生山葡萄酒依然静静靠在冰冻的角落里,透着丝丝凉意,看着它我已然心醉! 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胴体,忽然发现这张容颜已经好久没有端详过了,刚剔的头感觉傻傻的,宛若一个懵懂的少年,我伸了伸舌头。 半个钟头后,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随后杜渐浑身湿漉漉的来到,一进门就脱掉了短袖t恤,还嚷嚷着:哎!这雨天真是烦人。 都浇透了吧,也没打个伞 从来不打!习惯了。杜渐轻轻甩着衣服上的水滴。 小心着凉,把裤子也脱了吧,晾一晾! 唉!好的。 我把他让进里间屋,杜渐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下呆,然后依次脱下了灰色旅游鞋、白色袜子、黑色牛仔裤,只剩一件蓝色三角裤,站在日光灯下此时他仿佛一位刚刚出道的健美操运动员,有一点性感,还欠一些成熟。 我盯着他一个劲儿的夸他,小伙子体型不错嘛! 还凑合吧!这都好久没锻炼了。他调皮地做出一个健美造型,风趣地说,怎么样,性感吧 猛男!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睡衣递给他说:猛男快披上吧,新的,小心着凉! 好!谢谢,我还没穿过这玩意,挺好玩的!杜渐迅速穿上那件浅绿色花格睡衣站在衣柜镜子前,先是作出一个怪怪的模特动作,接着又对着他自己的映像做着鬼脸,感觉颇为滑稽。 像不像小丑他故作媚态问我。 不像! 那像啥说实话! 像青蛙! 我看也是!头一次穿,你还别说,这玩意真挺舒服! 还行,纯棉的。怎么样,一会陪我喝点 行啊,怎么你天天喝酒吗 有时候无聊就喝,养成毛病了 那今天也无聊 有聊更得喝了!我说话就打开了冰箱门。我这有好多存货!经常喝酒是不是感觉有点堕落 不,挺有品味的!不过今晚我得少喝。有点累,背单词脑袋都大了,想早点休息! 没事,就一瓶葡萄酒,小case! 对我来说那就是大case了! 杜渐真是乏了,我跟他边喝酒边说话,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稀里糊涂靠在床上睡着了,而且还占据了大半个双人床,我也只好简单洗漱完毕、熄了灯就躺在他旁边狭窄的空间酝酿睡意。 天亮了,暖洋洋的太阳照着屋内,我的家伙和往常一样竖起却还隐隐作痛,于是赶紧起来泻洪,而那猛烈的水声足以把床上正酣睡的小子吵醒了。 我不停后悔着昨夜,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似乎没有好好消受那份难得拥有的温馨,还是安慰着自己: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搞掂他! 昨晚睡得好吗我又躺回床上原来的位置,随手把毛巾被盖在下身。 挺好的,就跟在家似的!睡得还挺香。杜渐睁开眼睛伸着懒腰。 今天干嘛 上午我得去中关村,一个亲戚在那里有个买卖,我去搭把手!下午可能踢球、不过晚上必须上课! 看你这一天安排得还挺紧凑的!你亲戚在中关村做电脑 对呀,捣腾笔记本啥的!好几年了,可发了洋财了! 哦我最近正想买个笔记本,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行,对了,有个笔记本多方便哪,二手的也挺便宜的! 那今晚还过来吧 不一定了!有可能在同学宿舍住,有可能在亲戚家! 那下午还踢球吗 也没准,看情况吧,这两天事特多! 这一天我都失神落魄,空落地捱到了下午。 还是五点来钟,我又来到老地方,那草地还有些湿,操场也有一处处水洼,亮晶晶的在夕阳下空洞地闪烁。 坐也没法坐,站着还有些累,我巴望着远方。 那只松鼠展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夕阳下晾晒,抖落上面的湿气。我用一些已经有些变潮的瓜子和花生喂那只松鼠,它吃了几口就觉得没趣走了,我也不想去睬它。 它觉得没趣,我也已然没有了关爱的心境。 当天晚上,一个人独饮寂寞。尽管喝得一塌糊涂、大脑如封冻了一般,还是费劲了心机不断让自己攀高、登顶、然后陡然飞跃山谷s淫毕竟是最方便易行的程序,此刻也能成就了爱!而我自己就是我的被爱。 □□地躺在床上,如一具僵尸,不愿再看已然松弛的阳货,软绵绵撂在那里等待原气恢复再度崛起。 周五晚上,我收拾好随身用品准备回老家住两天,虽然家就在本市郊区,但离得较远,平时也不怎么回去,而且觉得回家也没什么太大意思,不过是享受一下纨绔的生活、体验一下家人的唠叨而已。 刚一开门,发现一个全身运动装束的俊朗小伙子站在门口,是杜渐! 怎么,你要出去吗杜渐有些失落。 啊,你来了!我又惊又喜,我这不是正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家里的存货吃光了,正好是周末! 你周末不回家 嗯,本来是周五回去!没关系,进来吧,我明天再回去也成。 要不,我陪你去买东西吧,顺便出去溜达溜达! 好啊,我还以为你今晚有课呢! 周五周六的晚上都没课! 那快走吧!我还没吃饭呢。 在超市里,杜渐帮我提着购物筐,我不断把一些饮料、食品放在里面,还时不时地问他这个爱吃不那个喜欢不搞得他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哥哥,我啥都行,不挑食,特好养活的那种! 没问题!好不容易来一次,多买点回去,还得够咱们吃三五天哩!听见他第一次叫我哥哥不禁心花怒放起来,激动得不知所措,充了一把大款,挑了不少高档有品味的东西。 回到家,将那一大堆东西硬往冰箱里塞,又把电视的遥控器交给杜渐。 来你这享受一下吧!杜渐开心极了。 那个抽屉里有影碟,搞笑片、恐怖片,你自己挑着看吧! 好,我自各整。 那你会不会整呢我学着他的味,咋整呢止不住爽朗地笑着。 杜渐先是陪我看了一部非常压抑的心理恐怖片,他起身又去翻那个抽屉,刚才这片太压抑了,你这还有刺激一点的片吗 啥叫刺激的呢其实我意会了他,有啊,最下面有两张,一看那英文题目你就能知道是比较刺激的! 他兴奋极了,好久没看了!都忘了啥样了。 还能啥样,还不是都一样!这种片也拍不出什么花样。 那倒是,反正我啥时候都想看!说着他迅速换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别着急,慢慢弄,这屋就咱俩!我假装不屑一顾,看了也白看!还不就是那档子事。 此时,屏幕上一对情侣开始激烈地交欢 发现杜渐正看得入神,我借机问他,有女朋友了吧! 有了! 那跟她有过吗 他羞怯地看了看我,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已经好长时间了!。 怎么样,那感觉 难忘啊!他反问我,你呢,肯定早就感受过了吧! 我没吭声。 你明天回家吗杜渐突然问我。 回,好久没回了,我们家人都快疯了!一天打了好几遍电话。 那我想求你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杜渐有些支支吾吾。 什么事我一下就猜到了这小子的心思,难道你想用我的床 猜对了!我女朋友明天过来。但也没个方便的地方。 行是行,只要你别胡来!不过我也不能白让你在这爽,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你要收房租多少钱 收你钱多不好意思。 那你要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帮你买笔记本电脑 暂时不要!我改换了话题,对了,我这还有那种片你看吗 哪种你是说两个女的 我摇头。 两个男的他追问道。 我点头,闭上眼睛陷入了想像。 不想看,多恶心哪!咋的你 第 39 章 嗯,还行! 那你杜渐有些惊诧,你是gay? 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好玩! 不信,我可头一次听说!不过那样也挺好。 “咋的呢?” “更容易满足啊! 这时屏幕上的场面已经渐渐达到了精彩点。 有反应吗我问他。 早有了!他赶紧把双腿蜷缩回来。 我和他半躺在床上,我的手不知不觉放在他的腹部,又要向下移动着,没想到他反应很快,马上遏止住了我的手。 别闹!骚扰我? 我看看你的! 当然厉害了,都好久没看了! 我的手猛地从身旁伸了出来,轻轻地碰了碰,好棒啊! 他再一次移动:“哥,不是吧!这样也太不好了! 有什么关系呢俩大老爷们儿! 是啊,俩大老爷们有啥意思?杜渐有点动怒。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他就要起身,我拽住他的手! 杜渐半天没吭声,也不搭理我。 对不起,我太糟糕了!我连声抱歉。 糟糕,那让我也看看你!他气势汹汹地就朝我袭来,哇,也很棒啊!自己玩不就行了,真是的! 那感觉不一样啊!我于是又向他发起进攻,渴望这一次能真的征服他!然而我知道这个机会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这个简直无懈可击。 于是在床上缱绻着,只能说我在主动找他,因为他很麻木,只顾呆呆地看着电视 以后你老婆一定特幸福!我还在和他逗趣。 那是!他趾高气扬地回答,哥哥,你可别把我也变成那种人啊!我可不想!别改变了我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理想。 不会的,也就是体验一下嘛!又不动真格的。 是吗你还挺好奇的 其实这方面情感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轻易不会被感染和改变! 看着屏幕上的两位表演口技的场面,我的心又长了草。 再一次自讨没趣地问他:你女朋友帮你这样做过吗 做过! 那感觉如何 还行吧!她特别愿意含在嘴里,而我觉得恶心! 要不帮你再爽一次如何 不,绝对不行! 没事,就体验一次嘛! 我还得留给我老婆呢!再说,多埋汰啊,不卫生。 来吧!没事,我不在乎。 我在乎!杜渐又开始反感,哥哥咱唠点别的嗑不成吗 我对刚才短暂的亲昵如获至宝,估计他的大脑里只那么一闪念就草草收兵。 此刻我突然也开始觉得无聊,赶紧调换了频道,问他,(看得)爽吗还可以吧 嗯!还凑合事吧!此时他好像一个刚刚失去了童贞的男孩,哥哥告诉你就这一次啊!以后别在跟我整景!他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留情面地砸给我。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彻底地失败了! 睡觉吧!我深情地看着杜渐。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之后,我和杜渐安安静静地睡了一觉,谁也没多说话。 天亮的时候才寻找话题和他交谈。 对了,你家在东北哪里啊 吉林市! 哦,好地方,那里风景不错嘛!可以滑雪吧! 是啊,松花湖挺美的,北大湖冬天还可以滑雪!对了,还有树挂、梅花鹿啥的。 滑雪的感觉怎样,好滑吗危险不 比滑冰好滑,反正也不能说很安全。 唉!可惜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 过年时候俺家那旮比这边热闹,有大秧歌啥的!到时候你可以去玩,俺家住的地方挺大的! 农村 县城,人情风味特朴实!不过你去了也正合适。 咋的呢 哥哥你能喝酒哇! 你们那边的高梁酒我可受不了! 没事,那是纯粮食的,不上头。 此时我开始幻想冰天雪地里的情景,那样圣洁的世界如若未泯的童心一样盛开! 白天我和他一块出门。临走的时候我问他是否要带他女朋友过来,他却说不必了,还说昨晚只是突发奇想、随口说说而已,他和他女友还没发展到那步。于是就在搂底下分手,他去教室、我回家。 几天过去了,杜渐的手机总是关机,一直和他联系不上,他也没来找过我,我想可能是和他女朋友在一块吧!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鼓起勇气拨通了杜渐的手机电话!想不到这次终于打通了。 喂!你好啊!传来一口熟悉的东北味。 我是你哥!也不给我打电话了! 听出来了。也没几天吧!咋的,想我了杜渐的声音依旧那么憨厚。 你小子很忙吗我有些压不住火。 我要回去了! 是吗,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马上就上完课了! 走之前跟我联系一下,我请你吃饭! 好啊!没问题。 杜渐的声音再一次撩起了我的兴趣,让我的大脑陷入一阵骚动的混乱,此刻他的话语、他的气息都积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他的白色袜子、他的黝黑皮肤、他的青涩脸颊,整个一幅活泼可爱的东北大男孩形象不断在脑海中勾勒、重现。 反复犹豫思忖了半天,几分钟后我再次鼓起勇气拨通了杜渐的手机。 来我这吗 现在 是啊,有点闷! 干啥又要喝酒啊! 不喝! 找个妹妹陪你多好啊我要是有你那待遇,早就 是吗,那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吗 当然了! 噢,幸福! 他不让我走!得陪她。 不会吧我这下不知说什么好了,但也明白这是能搪塞我无端纠缠的最好理由。 今晚真的去不了,改天吧!好好陪你。 那算了吧!我嘭地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杜渐说过的话都是在敷衍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不喜欢杜渐的话了,好像对他曾经倾注的那份情感也一下子淡漠了。 打开音响,放一些躁动的音乐,我近乎□□着身体狂乱舞动着,再也不想振作起来。此刻,谁还能来拯救我! 在那以后,就又和杜渐联系不上了。我后悔那天晚上和他说起一些无聊的隐私。他大概已经被我吓坏了!早知道想得到他本来也是天方夜谭、可望不可及的事。 我无聊地走在操场边上,心情极度低落,而此刻什么人也不想遇见、什么风景也别想让我心动。 一群男孩子又在踢球了,但其中应该已经没有了杜渐。 那只松鼠依然在等着我来给它改善生活。 这一次我心血来潮跑到附近的食品店买了很多干果,因为此刻它又变成了我唯一的感情寄托。 松鼠开始吃东西,我在旁边细目观瞧,突然觉得它的样子有些可爱,而我以前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来都没有把它抱在怀里。 看它吃的正香,我猛地抱住了它,把它紧紧搂在怀里,一种异样地冲动让我狠狠地抚弄那毛茸茸的小身躯。它惊恐极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对它过。 松鼠在我的怀里不停挣扎着,想要逃走,我死死地捏着它娇小的身体不让它摆脱,而它竟然用牙在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我疼得脱手了,松鼠趁机蹿到了地上,不停地抖落着身体上被我□□过的茸毛。 气急败坏的我打开那瓶鲜橙多,疯狂地将里面的液体泼向松鼠,而它没来得及闪躲,头和身子都被淋湿了,蜷在那里不住地打着哆嗦,然后在我没抓它之前赶紧夺路而逃,钻到树丛深处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一下瘫坐在草地上,不知道自己都做错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杜渐临走那天晚上,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只见他剃了薄薄的平头、嘴边还留起了黑黑的胡子茬,看上去十分性感。 依旧坐在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和他默默相对,半天没有说话。 抽烟吗杜渐掏出一包红塔山甩出一根递给我。 我不抽!怎么着,你小子还有这个癖好 抽着玩的! 装酷吗 呵呵,有点那意思! 其实我吞吞吐吐想和他说一句话又咽了回去,怎么样,你这次北京之行 挺好的,认识了不少朋友! 我算吗 当然! 其实我我还是没说出口。 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很难得遇上啊!杜渐有些感慨。 是啊,没错!杜渐点了点头,手中掐着烟卷,嘴里时不时向我吐着烟圈,有点小痞子的味道。 其实我还是支吾,得!给我也来一支吧! 哈哈,你也想抽了杜渐帮我点着了一根烟。 我咽喉不好,以前也抽得挺厉害的!不过没瘾。 玩玩嘛!谁都有郁闷的时候! 是啊,其实我想说的发自内心的话又被杜渐打断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她还在等我,该去车站了!杜渐说着就站了起来。 是吗,你和她一起回去 嗯,再见吧,以后 好吧,多保重,就不送你了!我从包里掏出一顶崭新的深蓝色太阳帽递给他,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谢谢!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等你回去别忘了给我发一张照片过来,咱们在网上联系吧! 好,一言为定! 第 40 章 送走了杜渐,我一个人坐在那家餐馆里喝酒。已经很晚了,不晓得我都喝了多少瓶,手机忽然传来了短信息。我激动得有些颤抖,模糊的视线看见了这样几行字:哥哥我走了,不过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是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夜里,我梦到那只快乐的松鼠依然活得自由自在,它那漂亮的尾巴、调皮的样子和敏捷的身躯依然在茂密的丛林里穿梭不停那可是一幅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图画呀,由远及近地活跃在脑海里,而且越来越诱人、越来越清晰! 自那以后,我和杜渐偶尔也会在网上见面,他说现在功课比较忙,而且还承担了一些学生会的工作,英语方面也占去了大部分时间。 我守望着他发来的那张照片:是在操场上拍的,穿着一身运动短装,露着黝黑肌肤、天真笑容,充满青春朝气,已经被放大在我的电脑桌面上,每天都会活跃在眼前栩栩如生。 杜渐刚回去的时候,我真的感到有些空落,每天的生活就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也总有那么一点牵念,而且一见到东北人,特别是校园里的同学、师弟,就会倍儿感亲切,我甚至刻意学他们说话,跟他们搭讪,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模仿着杜渐,整个人也因此变得豁达、爽朗了许多。 从秋天到冬天,我开始忙于杂七杂八的工作,而忽视了某些方面的情感需要,过得也算充实。因为已经发挥出了做人的另一方面欲望和本能,那就是赚钱! 我一面挣钱,一面纨绔,时而压抑,间或放纵,这样的话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到年底了。 寒假就要来了,我给杜渐发了一封email短信,说我想到他家那边去玩,问他何时放假、是否有空。 隔了好几天才收到他热情洋溢的回信,内容如下 哥哥好,欢迎你来! 我刚刚考完试,这几天没咋上网,现在才看到你的信!马上放假了,过两天就回吉林了,如果你来就给我打电话吧,到时候我陪你玩几天!现在我的手机老开着呢! 这边冬天比北京冷,穿厚点,到时候在俺家过年也行! 收到他的回信,我激动得手舞足蹈,宛如一只冬眠的松鼠即将开始接受新岁的阳光。 我开始疯狂地在网站上搜索,关于东北、关于吉林市、关于滑雪、关于活雷锋的故事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兴奋有干劲,争取早点把手里的活儿干完然后就可以奔赴那茫茫的林海深处,猎寻我的挚爱。 那天在qq上,一个呢称为参娃子的可爱男孩子的头像主动来找我,请求我把他加为好友,我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他说只是偶然搜索到的,因为他发现在我的交友留言中居然写着这样的话 爱东北,爱冰雪,爱东北的dd! 那几夜我兴奋的睡不着觉,已经开始为我的冰雪之旅不停策划和准备着,几乎想要发挥出我所有的激情和潜质。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去找那个网友参娃子来聊天,发现他没白天没黑夜的挂在网上,不用说一定是个小网虫。 你好!人参娃娃! 你好!大哥哥。 你在东北吗 是呀,俺家就住在长白山脚下! 白色的世界你冷不冷! 冷啥呀,一点也不,真的! 你可爱吗 当然了!问这个干啥 没什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咣当!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和参娃子聊天的时候,我总会把他假想成是杜渐的模样,而可以和他倾诉发自心底的真诚话语,越发地无所顾忌、口无遮拦。 从参娃子那里也了解到不少信息。小时候听说过《人参娃娃》的民间故事,而此时,他仿佛就是从那个故事里蹦蹦哒哒走出来的人参娃娃,那么伶俐可爱、欢乐喜庆。主要是心情的缘由吧,此时我看见什么都觉得像是在对我微笑,我的世界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中,不愿醒来。 我就要去见一个东北了! 哦 他很帅气! 那有啥稀奇的,俺们这旮的小伙都贼拉拉的帅! 哈哈,东北味! 咋的了 没啥,挺好的! 我跑到商场采购御寒的棉衣,因为平时穿的又薄又短的外套估计到那边肯定就变得弱不禁风了。 我雀跃着,开始准备行装,可我该给杜渐带点什么东西呢,于是就想:如果我要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亲,我该会送他一份怎样的礼物呢 我终于说通了家里人,说我马上要去东北出一趟差,而且很可能在外面过年。家人感到很困惑,在电话中一个劲儿地盘问:什么事那么重要,还非要赶在过年期间办理。我说我也没辙,都是领导安排的差使。想就这样简单蒙混过去。 乘坐北上的列车,一路上不时地遥望着窗外,希望能早点看见那个朝思夜想的地方! 一下车立即进入到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股寒意迎面袭来,真是感觉贼拉拉的冷。 惊喜地看到杜渐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羽绒服,就像qq里的小企鹅一样站在出口处等着我。一见面,我激动地和他拥抱了一下。 哥哥您打算在哪里下榻杜渐故作认真还油腔滑调。 怎么也得安排个星级酒店啦! 呵呵,那你是先在这旮游花逛景,还是先到咱家住几天 要不先在这吧!你家离得远吗 不算远,坐汽车俩小时就到了! 哦,也不近,那就先挨这儿吧! 行,我在这旮也有亲戚和同学! 不,不了,咱俩去住标准间不是挺好的吗去人家里住多不方便! 也好,等过几天去我家的时候,我再做东! 好,一定给你机会! 在一家中档酒店,我要了一个标准间,服务小姐问我住几个人,两个!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时杜渐突然对我说,我可以不住,这几天我都住我女朋友家! 哦,她家是吉林市的我愕然。 杜渐点头。 我说:没关系,反正是包一个房间,登两个人和一个人都一样吧!你随时愿意过来住都可以!赶紧给自己搭了个台阶。 漫步在吉林市的大街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树挂昭示着冬天的真正魅力,让我陶醉在银白色的梦境之中。 杜渐兴高采烈地伴随在我身边,一个劲地介绍着当地的风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树挂!也叫雾淞!杜渐依旧风趣幽默。 嘿嘿!不错不错,确实不错! 到了晚上,我们去一家火锅店涮肉吃,他说在当地吃的东西都很便宜。 于是我俩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兴奋之极突然想起来一句经典的台词,却被杜渐抢先说了出来:翠花,上酸菜! 发现杜渐的东北腔越发浓烈起来,尤其是在酒后。我不禁沉醉其中。 热气腾腾的晚餐一直吃到十点多钟。我和杜渐打了一辆的士回酒店。 外面很冷,可一进那房间又热的要命,我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杜渐则傻坐在沙发上,好像要给谁发短消息。 我先去洗澡了!说完我就要走进卫生间。 等一下,让我先放水! 杜渐迫不及待地抢在我前头钻了进去,而且他竟霸占着马桶很长时间。我被挡在了卫生间门外,瞥见他背对我低着头酣畅淋漓地便溺,嘴里还嘟哝着,唉,今晚喝了不少酒! 不算多吧!而此时我也有点尿急。 这啤酒走肾,明儿干脆不喝了! 整白的,要不我逗他。 等我找几个哥们儿跟你喝!杜渐终于开始抖擞他的小弟弟。 嘿嘿,我说你快点!哥也憋不住了! 等我洗完了澡一身轻松地走出来的时候,杜渐已经不见了。看手机上也没有短消息发来,心想:这小子,怎么也不吭一声就不辞而别了。 我立即拨通了他的手机。 唉!你怎么走了 嗯,哥哥今晚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咱们去北山滑雪、看梅花鹿!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嗯那,明天见! 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窗外的月夜雪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而且我一贯睡不惯旅馆里的枕头,软绵绵的,垫了两件衣服也还是觉着不舒服。 我心血来潮坐了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把电话线插在网口上,开始去那里寻觅快慰,马上又看见那几个半生不熟的网友仍旧不甘寂寞地挂在上面。 参娃子的头像依然可爱地出现。 你好,我已经来吉林了! 等了半天也没回应。看看时间已近午夜,大概已经睡觉去了吧。 你好!在吗 我还是不死心,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等我已经浏览了一篇文章,才发现参娃子开始在右下角落里不停闪烁着,点击后读取了他的一连串回复: 对不起,刚才不在。 你说啥你来吉林了! 在啊! 我变得异常兴奋,借着还未消退的酒劲儿又和他海聊神侃起来。 第 41 章 杜渐对这座城市还算熟悉,他带着我转了好几处还不错的风景点。而我可能不适应这里的严寒天气,好像有点伤风,尽管身体不适,还是坚持逛到了下午。 发现我不太舒服,杜渐只得替我取消了去滑雪的安排,而且本来说晚上要找几个当地的哥们儿好好招待我一顿的计划也泡汤了。 我们俩站在松花湖畔,望着白雪覆盖的山峦、披霜带雾的松树,如果不是感冒的话,我想此时的感觉应该非常静谧温馨,就像那一片冰封着的湖面,尽管曾经涟漪激荡、潜流不断,此刻却已静止沉寂下来。 我可能发烧了,不爱说话,瑟索地走在风中。杜渐把他的滑冰帽给我戴,而他的耳朵却给冻红了。 傍晚的时候,我央求他陪我,可怜巴巴地哼唧着说:看在我都生病的份上,今晚你就别走了好吗! 好吧!我也享受一次宾馆,不过得先请个假! 啊现在就把你管得这么严,那以后还不得整天把你关笼子里头! 也就是说一声吧,打个招呼,没那么严重,以后的事还不敢想!杜渐无奈地笑了。 晚上吃了许多药,我自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看电视。真希望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杜渐在一边用我的笔记本上网,一会打游戏,而我突然感觉他好像都不怎么搭理我。 半夜的时候我醒了,发现杜渐已经酣睡在另一张床上。此时我突然觉得天昏地暗、浑身冰凉而又痛苦无助,于是竟然冲动地想要把那个大男孩唤醒。 唉!你醒醒,醒醒好吗 嗯杜渐终于被我叫醒。 我觉得有点冷,能钻你被窝里吗 啊你说啥杜渐迷迷糊糊地说。 真的,我在发抖! 那你不会传染我吧 不会的,你那么壮实! 没等他回答,我起身跳到那张床上去,立即钻进了他暖和的被窝,投入了那豁达的怀抱 紧贴在杜渐的怀里,我的病已然好了一半。 抚摸他的胸肌、感受他的温热、倾听他的呼吸,此刻我不禁发自内心地感谢冬天、感谢生病,让我能有机会在这样的夜晚靠近这样一个火炉般的尤物相拥而眠。 若无其事地忍耐了没多久,杜渐还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嘴里还小声警告着我:背靠背好好睡觉吧,不许乱摸!而且还抢占了一大半的被子。 冬夜漫长,但杜渐起得很早,大概因为不习惯和别人合用一个被子共眠,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不管怎样,那一夜对我来说已经刻骨铭心了,让我度过了冬天里的春天。 昨晚睡得怎样我有点明知故问。 不好!他还在揉着惺松睡眼。 我感觉好多了! 我可玩完了!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我的处男之身不复存在了!杜渐懊恼地说。 不会吧,你还是处男 而且是给了一个大男人! 对不起!我迎合他,还向他说抱歉,主要因为我太冲动了!不过昨晚好像什么都没做啊,睡得挺踏实的。 别贫了,忘了吧!好了就快起床,别老搁那脉脉唧唧的!说着他就来掀开我的被子,然后又拉开窗帘,迎进一个晴朗的早晨,那是东北特有的冬天的早晨,是真正的三九天的阳光! 坐上狗拉爬犁,感受冰原的景致;吃着大串糖葫芦,在雪地里奔跑追逐;徜徉北山鹿场看狩猎表演,和梅花鹿一起合影这一天过得很快活,虽然天寒地冻,但阳光明媚、心情愉快,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出游了,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晚上在一家酒楼的包间里,我见到了杜渐的几个狐朋狗友,看上去个个都是精壮的东北大汉,有的还是带着家属来的。 你的那位呢我偷偷地问杜渐。 她老妈病了,在家照看着呢!所以没来。杜渐凑到我耳朵边说。 在一阵热热闹闹的自报家门之后准备开始进餐,有一个男孩却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 对不起,我来晚了!那男孩羞怯地说着,然后就在我旁边的空位子落座。 来,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这是彭穗!北京来的,我哥!杜渐亲切地把我推介给他,这是方小洛,我的高中同学。 你好!我主动握了一下那男孩冰冷的手,看见他长得眉清目秀,腼腆着不爱说话,倒像个南方孩子。 都到齐了,大家赶快开始吧!吃好、喝好啊!杜渐开始风趣地主持晚宴。 桌上叠放满满的菜肴都是东北特色菜,其中包括酸菜串白肉、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之类的传统名菜,也有一些野味和特产,菜量就像传说那样大得出奇,显然超过在北京吃过的东北菜馆。 大家痛快地吃菜喝酒,那几个哥们还没完没了地猜拳、大大咧咧地劝酒,很有意思,应该是我见到的最豪爽的喝酒和划拳了,不知不觉我也融入到这样的气氛中。 喝得尽兴之后,又去唱卡拉ok,想不到这边的歌厅也是便宜得很,一百块钱可以包一个房间唱个通宵。 杜渐迷迷登登地吼了那首迪克牛仔的老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唱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大家都帮他喊了几嗓子,然后他又怂恿小洛去唱,还一个劲对我说:你听听,小洛的声音特好,你肯定喜欢! 那天晚上,杜渐总是想方设法让我和小洛呆在一块,好像在极力地撮合我们两个似的,把我弄得有些窘然不知所措,而他自己却在设法躲闪着我,酒后的杜渐变得真实而诡异。 你和杜渐熟吗我问小洛。 还可以吧,认识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小洛喝酒以后倒是大方了许多,而且他的声音的确很好听。 怎么着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嗯,一个学校的但以前上学的时候不认识! 哦,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还不错,挺讲哥们义气的! 嘿嘿,我觉得你们哥几个都差不多! 是吗,谢谢了! 我觉得你有一点不像东北人!喝酒以后我变得直言快语。 也许吧,我高中才到这边,以前家在南方! 也许是我感冒还没好的原因,那晚状态极差,而且真的喝多了,后来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杜渐和一个男孩子把我搀回了宾馆的房间。 夜半,我从极度难受中醒来,此时房间里漆黑一片,隐约能听见憨声。独自跑到洗手间,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然后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没关洗手间的灯,当我回到床上的时候,发现对面那张床上躺着两个人,正挤一块憨憨地睡着,被子盖得顾头不顾脚,大概也都喝得够量了。 朦胧中我端详那两个男孩,一个是性感的杜渐,一个我惊奇地发现,另一个男孩竟然是小洛,看着他们紧紧拥在一起,和谐而温暖,却把我丢在旁边,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我的身体太过虚弱了,顾不了那许多就昏睡过去。 做着奇怪的梦,梦中的杜渐和小洛依然□□着抱在一起,杜渐发现了我,却视而不见,而我躲在一旁孤零零的,看着他们尽情地欢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终于在阳光中醒来,第一眼就发现那张床上面已经没人了!被子叠得平整,倒是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以至于我竟无法断定昨夜所看见的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快到中午了,我懒懒地爬了起来,浑身松软无力,心想:得了,今天且挨这儿养精蓄锐吧,就不出去逛了,一瞬间没有了动力。 在网上我又遇见了参娃子。 你好! 好! 参娃子的头像迅速反应。 我痛苦死了! 怎么了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我冲动地向它诉苦。 哦 另一个男孩! 是吗好可怜啊 我该怎么办呢 那他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 说出来我还有点后悔,不知道此刻它会怎么想。 那他爱你吗 废话,要不我能这么痛苦吗! 你自己解决吧! 参娃子隐身而去!我呆坐在房间里郁闷致死。 不一会,我又惊喜发现角落里的小企鹅开始闪烁。然后收到参娃子发来的一大串乱码! 乱麻 不是!是爱的咒符! 干什么用啊 你把他抄下来写在纸上,然后藏在他的枕头底下! 然后呢 然后就会如你所愿! 你逗我玩吗 真的,你去试试吧! 你从哪里弄的 也是一个网友发来的。 我觉得不大可能吧,网络上的东东!你有试过吗 信不信由你,我走了,祝你好运! 参娃子再次退场,我望着那一大堆稀里古怪的符号感到莫名其妙,尽管悬虚,但却也是一份希望!于是颤抖着手把它们抄录下来,慌乱中听见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是北京打来的电话,家里人问我在外面过得怎样,我就随便敷衍了几句,而且说手机正在漫游就不再多聊了。 此时我已经做好了那张爱的咒符,害怕出错,又逐个字符对照一遍,才把那张卡片正式塞到了对面那张床的枕头底下,将枕头放好,琢磨了一下感觉还有些不妥,万一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或整理床铺的话,给当作废纸扔掉就糟了。于是又把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快到晚饭时间,杜渐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完 我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要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一条漂亮的领带。杜渐二话没说就扎在了脖子上,这回看上去感觉体面、绅士了许多。 我操!你对我太好了!杜渐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充满感谢意味的话,我要是女的一定嫁给你! 我没吭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帮他把领带的长度调整好,然后靠在床边看电视。 看我戴苛碜不杜渐凑过来殷勤地问我,怎么,还不舒服 好了,酒劲过了,感冒也好了! 那就放心了!杜渐坐在旁边轻声叹息。 我想回去了! 你不是还想在这过年吗别急着走啊!杜渐拽住了我的手含情脉脉,难得看见他这样情感流露,却有些矫柔造作,还没去咱家呢 不去了! 去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都跟家里人说了! 说什么 说有贵客到啊,咋的了 没什么晚上想去蹦迪!你有空吗 好吧!让我想想,这附近倒是有一家舞厅。 跟杜渐在楼下简单吃了晚饭,就打车直奔他介绍的一家迪厅。 那里的气氛不是很好,里面烟气缭绕,而且有些客人感觉不像好人,还有一些小姐,闪动着勾魂的双眸,杜渐的魂差点被摄了去。 没管那么多,我只顾狂乱地舞动,累了就在旁边坐着喝杯可乐,不再敢要啤酒。 晚上回到宾馆,疲倦得很,等我洗完了澡回到床上,发现杜渐已经睡着了。我忽然想起了那张咒符,急忙找了出来,轻轻塞到了杜渐的枕头下面。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数日后,我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吉林市,离开了东北,离开了林海雪原。 在列车上,我关闭了手机,合上眼睛很快又陷入了几天来那场如火如荼的爱的回忆。 然而,就像一部电影里的主人公曾经说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呆久了,太过熟悉,就不好意思再玩下去了! 此时,我尽力不为自己的毅然离去感到后悔和遗憾。 当车轮开始转动的瞬间,眼睛无意又睁开望了一下窗外,突然看见一个天真的脸庞从栈台上拥挤的人群中闪露出来,依旧那样单纯、那样可爱。 是杜渐,他在向我挥手,嘴里喊着我的名字,从他努力张开的口型中,我知道他在不停地呼唤: 彭穗哥哥彭穗哥哥 杜渐弟弟杜渐弟弟 我把脸紧贴在窗前,努力回头张望着,隔着厚厚的结着冰凌的玻璃窗,隐约看见杜渐正在后面跟着火车飞奔。 我的泪水开始忍不住滑落下来。 过了几天,在qq上,我又遇见了那个参娃子。本来好像没什么心思聊天和寻找话题,没想到参娃子这次主动打招呼。 你还好吗,哥哥!回北京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可是我真的还在东北呀! 别骗我了!你的ip地址都被我探测到了! 你这个坏家伙! 嘿嘿,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吧!什么故事 好,请戴上耳机,或打开音箱! 好了,开始吧! 在茫茫的长白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那里住着一个英俊的小男孩,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整日以采药为生。有一天,妈妈病了,小男孩一个人去山上采药,历尽了艰难险阻他找到了一株漂亮的人参!于是就把它带回家,发现那人参瞬间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在地上跳来跳去,还帮着治好了妈妈的病耳机里竟然传出一个极其熟悉的东北弟弟的声音。 杜渐!我激动地冲着话筒喊着,天哪,真的是你! 有没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你的生活,拥护着你,爱着你。 第 43 章 某城的冬天,气温直线下降!稍微的呵出一口气,简直就可以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方天结束完一天的工作,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做为某城的检察官,他一向是以严于律已,清正廉洁的工作狂而存在的。今天是周末,也应该偶尔让底下那些被虐待了一个星期的家伙们稍稍的休息一下吧! 想到这儿,方天拍了拍手,行了,我说兄弟们,今天就到这儿吧这么晚了,我请大家吃个宵夜。上哪儿随便你们挑! 哎呀,太好了。 我简直是不相信我的耳朵! 方检请客,那我们可真的得大斩一刀了。 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除却了工作的面具,大家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方天拍了拍手,时间也不早了,去哪儿,早点决定吧! 其实,也不用去太远的地方,在我们大楼底下,常有个摆小馄饨摊的男孩子,东西做得真的不错,天气这么冷,咱们不如去捧个场吧,就当是变向的支持祖国未来的花朵了,好不好呀 行了吧,王际,就你心肠软,难得咱们方检想请客,你就不能挑个贵点的 我到觉得那小馄饨摊上的东西好吃,你们可别这么没良心,天这么冷,就当给人家小孩子做点生意,这有什么不好呀方检你说是不是王际乐呵呵的说。 行吧,那就去那小馄饨摊,那不是挺近的吗吃完东西,大家也好早点回家!方天挑了挑嘴角,都虐待你们一个星期了,再不放你们早点回去,我怕回头有人找我拼命呢。 那肯定不是我们家那口子。 行了吧,少吹牛,谁不知道你怕老婆呀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一大帮子人离开了办公大楼。冲那个小馄饨摊走过去。 天气非常的冷,出来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这么冷的天气吃路边摊,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已经有几个特别怕冷的,偷偷的埋怨起出主意的王际了。 方天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脑子里倒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第一次吃路边摊,感觉还有那么一丝丝新鲜。 果然没走几步,就远远的看见一个很瘦小的人影独自站在风中,身前零零碎碎的放着几张桌椅,简陋的称之为摊都觉得是抬举。 因为天气的关系,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个瘦小的人影独自站在那里,风吹着那个瀛弱的人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消失一般,乍一见到,让人忍不住有几分鼻酸的凄凉。 开始还闹腾个不停的队伍,见到这种情景都不说话了。 还是王际第一个反应过来,轻声对身后的人说,看到了吧,这么冷的天,就在我们大楼门口,这么小的孩子,估计还不满十六吧,你们就当做好事也应该过来常常的吃他的东西的,我没说错吧 我怎么没发现呀 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 人影被人群发出的声音惊的抬起头,借着昏黄的路灯,方天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孔,这是一个有着非常清秀脸孔的男孩子,年纪应该不大,人很瘦,个子也不太高。脸看起来小小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睛微有些凹,很黑很黑,盯住人看时,简直就你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吸得人直往里面掉,鼻子不是特别的挺,但是线条很柔和,看起来小小巧巧的,同样小巧的是他的嘴唇,可能是因为冷,唇色透出一股不正常的紫色。方天莫名的想着,那样漂亮的嘴唇应该是粉红色才对。 吃馄饨面吗男孩子轻声的开口,声音比一般的男孩子要略清亮一些。 小叶是我,我是王大哥。王际率先打了个招呼,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摆馄饨摊呀 是呀。王大哥你是过来吃馄饨的吗男孩子轻轻一笑,显得略有些腼腆。 不止我,我把我们一帮子同事都带出来了。王际指了指身后,顺便又把方天给拉了出来 这是我们方检,今天他请客,小叶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我们要大大的敲他一顿,用以报复他一个星期对我们的虐待,大家说是不是呀 就是,就是! 你叫小叶呀,挺好听的名字嘛! 有什么好吃的都拿过来吧!我们今天要好好的敲方检一顿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小摊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小叶还有些招架不住,先冲方天点了点头,方检你好! 不用这么客气,和王际一样,就叫方大哥就行了。方天淡淡的点了点头,我们这么多人,麻烦你了。 小叶,最拿手的是什么呀挑最贵的上! 对,最好吃的都上! 我们现在全是一群狼,一群恶狼!一群来自北方的恶狼! 那我先给大家下馄饨,这是我今天才包的,很新鲜的。小叶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家,轻声试探着问了句,好不好 行,有什么上什么 我们天上飞的不吃飞机,地上跑的不吃火车,四条腿的不吃板登,两条腿的不吃人。 说的好! 小叶低下头轻轻的笑了,连笑容都是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馄饨一碗一碗的送上来了,方天的第一个到,他尝了一口,很鲜,但是不是味精的那种鲜,而是花了心思煮出来的高汤吊出来的鲜味。 他们家一向对吃很有讲究,虽然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从小在那种环境之下长大,对吃的东西自然而然会有自己的心得。来这里之前,方天原本也没有抱什么特别的希望,只是以饱腹为目的。不过,这样一碗普通的馄饨也能过关,倒是的确出于方天的意料之外。 抬起头就看见小叶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围裙,显得腰形纤细的简直随手就可以折断似的,看着他熟练的下馄饨,再细心的给每碗里加虾皮和紫菜和高汤,动作连贯的如同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他日常功课。 似乎是感觉到方天的目光,小叶抬起头冲方天露出一个淡而温柔的笑容,接着便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事。 馄饨全都到齐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夸小叶的手艺好,弄得他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扭着衣服的一角,低着头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方天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子像他这么腼腆而害羞的,忍不住勾起嘴角跟着大家一起笑了。 等到结帐的时候,更是夸张,五个人吃了五碗馄饨,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烧味,只有十八块,居然连二十块钱都不到,方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手拿着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小叶,不要找了。 不行的。小叶低下头轻轻的一笑,声音不高但是坚定的回答,钱不好多收的!我是买馄饨的,又不是要饭的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十元,一张二十元,还有两个一元的角子递给方天,咬着下唇,轻声的说,要是方大哥觉得馄饨好吃,下次可以再来,反正,我天天都在这里的。可是,钱真的不好多收的。 方天点了点头,把找钱收回钱包,和大家一起离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小叶还一个人站在风里默默的收拾着碗筷。安静又寂寞的样子,仿佛刚才在小摊子上的热闹都不像真的似的。 星期六休息。 六点钟,闹钟响了。方天按下闹钟,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他一向习惯早睡早起,就算是周六也不例外。可是,今天他的精神非常的不好。晚上做了一宵的梦,乱七八糟的睡得很不踏实。深吸了一口气,先把被子铺好,叠成标准的豆腐干,拉开窗帘,因为是冬天,外面还是很黑。 方天先在窗口坐了一会儿,他是个以工作为主的男人,双休日对别人而言是休息,对他而言,却是无所事是。 大约发了有一刻钟的呆,他起身洗漱,换了一身运动服出门,沿着别墅的小路跑个来回,锻炼锻炼身体,顺便也打发一下时间。 等他回来时,刚好遇见张妈开了门出去买菜,一时心血来潮,就叫了她一声, 我送你去吧!下山要坐很长时公车,反正今天我也闲着。 不用了!张妈轻声的笑了笑,坐公车也是一样,反正从山顶到山脚一部车,挺方便的。 还是我送你吧!方天拉下脖子里的毛巾,我去开车。 方家原本就不是一般的家庭,张妈是他们家的老管家,是方天的奶奶陪嫁带回来的丫头,终生未嫁一直住在他们家,帮着照顾他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就感情上而言,就和普通的祖孙没什么区别。 你这孩子!看着方天的背影,张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方天是方家的长子,也是最不苟言笑的一位,话一向不多,脸上的表情也是终年冷冰冰的。不过从小带大他们的张妈知道,其实方天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 下山买菜,花了一两个钟头的时间,方天看着手里大大小小一大堆东西的张妈,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以后请个人帮你吧,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太不方便了! 不用,不用。张妈推开方天要帮忙的手,张妈的年轻还没老到这种地步,这么点东西我拿得了的。 还是我来吧!方天没理会张妈的抗拒,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车座上,还要上哪儿去吗 够了,不用再买什么了。张妈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慈爱的一笑,今天是星期六,你们都在家,张妈给你们下馄饨吃。 第 44 章 馄饨吗方天一面开车,一面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菜蓝子,里面装着乱七八糟很多的东西,不由的出声问道:包馄饨是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不麻烦,不麻烦!一向不擅长说甜言蜜语的方天居然会问起这种问题,真是把张妈感动的只差没老泪纵横了。 可是,这么多材料!对厨事一向不精通的方天只看到一堆东西,顿时有头都大起来的感觉,更不用提将之做成一碗馄饨了,在他看来,这简直比登月还要困难。 要说呢,咱们家的馄饨是比外面卖的要讲究一些,难道方天问起,张妈也就如实的说了,单说这汤料,这汤料要鲜,就一定要用高汤吊,这高汤嘛,简单一点的就用骨头,香菇,笋尖呀一些东西给煨出来,至于馅料那就更有讲究了,基本上你们最爱吃的就是这瘦肉和虾仁的,而这虾仁又有讲究了,一定要是鲜剥出来的味道才好,这还只是主料,如果要论上附料,还有手工做的皮,要吃上一顿好吃的馄饨,的确是的非不少功夫,不过张妈是闲着没事的人,你们又都爱吃,所以不会麻烦的啦。 原来馄饨这么麻烦呀方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除了昨天晚上吃的那一顿之外,他很少在外面吃到好吃的馄饨,原因原来在这儿。 所以呀,要吃馄饨还是家里张妈包的好吃,是不是呀说起厨艺张妈自然就自豪起来了,从狮子头讲到炒青菜,又从油焖茄子讲到红烧带鱼,涛涛不绝的在那儿自顾自的讲个没完。 是吧!方天含糊的回了一句,耳朵里听着张妈的菜谱,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浮起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和一个腼腆到极点的笑容。 中午的饭菜也很丰富,有红烧小排和奶油蛏子,还有炸鸡排,全是家里的老五方臻最喜欢的菜,张妈最疼老五,这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事实上不止张妈,就连方爸爸,方妈妈,包括人在国外的方奶奶,有谁不疼那个最会花言巧语的让人头疼的小恶魔呀大家都吃得兴高采烈,唯独方天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太有胃口,心里老想着晚上的馄饨。 等到了晚上,馄饨上了桌,张妈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好。可是方天却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味道,总觉得不如昨天吃的馄饨香。只吃了几个,就放了筷子,回房间去了。 这孩子怎么了方妈妈看了看方爸爸一眼,别是工作太忙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吧怎么中饭晚饭都吃那么少 估计大哥是到了年纪到了。家里最小的孩子方臻一面吞下一只馄饨,一面冲厨房张妈大叫,张妈,我叫你给我带的馄饨,你弄好了没有我要送去给果果吃的啦! 好了,好了,这就拎出来。厨房间传来张妈宠溺到极点的声音,慢点吃,不会误你的事的。 到了什么年纪了饭桌上的方爸爸也是一脸的紧张。 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呗方臻吞下最后一口馄饨,冲向厨房间拎了东西就往门口跑去,我走了,老爸,老妈别担心,大哥今年也二十八了,你们就没考虑过他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方爸爸和方妈妈互看一眼,顿时觉得方臻讲的实在是有道理。 老妈,就大哥那个样子,哪有可能会思春呀家里唯二的女孩子之一方圆冲着方臻关上的大门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别听小臻胡说八道! 我同意!身上双胞胎的方菱高高举起赞成票,我觉得大哥绝对不可能会思春,现在是冬天! 我觉得小臻说的有道理。老二方地微微的眯起眼睛,最不可能的事都已经在我们家发生了,连方臻都有可能成为乖孩子,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我绝对相信小臻的直觉! 那我们应该听谁的好呀方爸爸和方妈妈再次互看了眼,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听我的!方地微微一笑,顺其自然!无论大哥有什么,或者没什么,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方家的原则就是--自由,宽大,博爱。 我呸,那是你说的,方家什么时候有这个原则了方菱方圆齐齐瞪了二哥一眼。 这个是很好用的原则,你们现在不要,将来可是要后悔的哦!方地摸了摸鼻子,依旧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无聊的两天终于过去,一大清早方天就早早的去了办公楼,没什么事先把以前处理的案子的卷宗拿出来随手翻了翻。到了八点左右,大家陆陆续续的上了班。 方检,你每次都这么早上班,从来不在家睡个懒觉什么的,这么好的习惯怎么养成的呀办公室里年纪最小的小李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问。 我从来不睡懒觉,习惯早起了。方天淡淡的回答。 我们方检根本是天生为工作而生的男人!一向笑眯眯的王际,倒了杯茶半开玩笑的说,方检在家休息那两天,日子一定过得挺无聊的吧 是呀,方天轻轻挑了挑嘴角,我正在想是不是要向上头打个报告,建议以后我这个组改成一个星期休一天呢。 天呐,方检,你饶了我吧! 我还觉得两天休不够呢 此言一出,顿时办公室里一阵哀嚎,求饶声。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方天拍了拍手,各就各位吧!好好干活!晚上我再请你们吃宵夜! 行啊!大家异口同声的爽快的答应了。 认真工作,时间过的就特别快,中饭,晚饭,方天都随便对付了过去。脑子里只管处理工作上的事,等到了九点多,被虐待得受不了的肠胃发出了抗议。 在旁边的王际看出了苗头,方检,我说要不然今天咱们先到这儿吧我看你中饭,晚饭都没吃什么,你可还欠着兄弟们宵夜呢! 也好。方天点了点头,咱们还是去上次去的那家馄饨摊,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没问题,没问题。 有方检请客,吃什么都香。 谁说的,人家小叶的馄饨做的是好嘛! 这点我承认,什么时候我得让我媳妇过来跟他学两手,也好让我在家也能改善改善伙食。 你敢吗 这有什么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整齐有序的把东西理好,关灯关门向上次的小馄饨摊走去。 小叶,我们来看你了。 小叶,给我们上馄饨,大碗的。 对,肉要大块的,汤要透透的 去你的!少说这些广告词!小叶,先给我上,我都快饿死了。 一群人,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 王大哥你们来了。小叶咬着下唇,脸上晕着淡淡的粉红,轻声招呼着。 别客气! 别客气,我们自己来。 方天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就着一张用三夹板搭起来的桌子坐了下来,自己动手拿筷子的拿筷子,发汤匙的发汤匙。才第二次来,俨然一副已经把那个小摊子当自己家的味道。 方大哥,你也来了。小叶低着头,轻声的打着招呼,声音轻得不集中耳朵里所有的神经简直就几乎听不到。 嗯!方天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附近,除了他们这一拨子人,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来生意还真的是很清淡。 小叶过来,这边,这边!一向最为活跃的小李,冲小叶死命的招手,我有话问你。 小叶抬头看了方天一眼,便转身走朝小李那里走过去了。只这一眼,目光清澈的让方天忍不住心头轻轻一颤。脑子里莫名的想起一句,临去秋波那一转,心摇神恍堪销魂。 只见小李亲热的拉着小叶的手,不住的问长问短,问东问西。从小叶本名叫什么,问到今年几岁了,又从身高,问到血型,从为什么不去上学,问到家里还有几口人,从几点钟过来摆摊子,问到家住在哪里,和他顺不顺路真是比查户口的问得还要清楚。 小叶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小李过度热情拉着他的手,一一回答。 方天对小李这种热情而冲动的毛躁的性格实在是不喜欢,可是托他的福,倒也知道了一些小叶的基本情况。比如,小叶的本名叫叶舟,叫小叶是随的姓,身高只有一米六十八,还不满十七岁,五月十八的生日,家里还有一个妈妈,身体不太好,因为实在没钱,所以只能出来摆摊子,白天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妈妈,所以一般都要到七点多干完家务活才出来,摆到十一点不到也就回家了。住的地方很偏,离他摆摊的地方倒也不是很远。骑三轮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方检,方检,我有个建议,以后让小叶给咱们大楼送宵夜吧!听到小叶的情况这么困难,脑子发热的小李转过头,拉住方天的手,热情的建议,反正,我们都觉得小叶的馄饨实在是好吃,是不是 第 45 章 你放开我的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方天皱起眉头,瞪了小李一眼,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毛里毛躁的一点礼貌也不懂,看了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对不起,对不起小李摸着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太容易激动了,方检我的提议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呀 方天转看了小叶一眼,见他低着头给馄饨里加高汤,但是,背挺得直直的,一看就知道正在细心聆听这边的动静。 虽然对小李很不满意,可是对小叶方天倒是并没有不满,于是,点了点头,好! 可是这个好字,方天说的委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不为其它,只是看到小李的一脸神彩飞扬的脸心里就是不爽! 听见了吗小叶,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李开心的冲过去,拍了拍小叶的肩膀,下手也没个轻重,把他打得东倒西歪,身子乱晃。 好不容易小李停止了发疯,王际也开心的轻轻拍了拍小叶的肩膀,以后早点来送馄饨好了,不用到十一点这么晚回家,我们大楼的人多,你做的馄饨我们都包了。 方天转过头,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忍不住带着丝遗憾的想,一个两个全是这样,这些话要说他自己不会说吗顺水人情人人都会往身上揽。可转念又一想,方天也知道自己的个性一向是不苟言笑,哪里可能像小李和王际那么容易相处呀这些话,他的确是说不出来的。 谢谢。小叶轻声的说,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方天,一脸的诚惶诚恐,转头向王际求救,王大哥,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不会!小李抢先冲到小叶身后,一脸一切有我的自信表情,伸手搭住小叶的肩膀,哥俩好的说,以后就说你是我小李的小兄弟,门卫的李大爷和我是本家,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小叶也不看旁人,只咬着下唇盯着方天,小心翼翼看着他。 不要紧的,不会麻烦的。我会和门卫打招呼的。方天冲小叶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谢谢。小叶这才浅浅的笑了出来,目光温柔的简直像要滴出水来。 话题也就此打住,馄饨送了上来,方天一口一口吃着馄饨,觉得胃口和心情都出奇的好,自从吃过了这个小摊子上的馄饨,方天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只有这里的馄饨让他觉得特别的好吃,也特别的想吃。 会账的时候,还是和上次一样,十八块钱。方天又递给小叶一张五十元,安静的等着他找钱。看他拿出一张十块,一张二十块,还有两个一元角子,把钱放在自己手下,两个人的手指无意之中碰了一下,小叶顿时涨红着脸,低下头像做错了事情似的,腼腆得可爱极了。 也不知道王际和小李是怎么安排的,小叶进了这大院之后,似乎一切都挺顺利的。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方天倒是越来越多的能从他的脸上发现,那如同月光一般淡而温柔的微笑。可是,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只要别人对他稍微的夸赞,他的脸就会泛起浅浅的粉红,惹得大家没事都爱逗逗他,看看他比女孩子还要腼腆的样子。 因为吃小叶馄饨的人多了,有时候大家晚饭也就直接让他送过来了,所以小叶基本上每天四点不到就到院门口摆小摊头。 这天方天刚好有事要出去,开了车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一辆城管的车停在大门前,开过去一看,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和小叶拉拉扯扯的。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叶只是一处劲的摇头,死死护着身后的三轮车,寸步不让。 小叶有什么事吗方天摇下车窗玻璃问。 小叶一见到方天,眼圈顿时红了,只愣愣的叫了声方大哥,便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男人见到车牌,先是愣了一上,然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孔,指着小叶还来不及摆好的三轮车,我们发现他在这里乱摆摊,而且他的三轮车也没有牌照,按规定,我们要没收。 不行,方大哥,不能让他没收我的三轮车。一听说要没收三轮车,小叶抬起头,一脸的焦急。 方天打开车门,走到小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城管的人冷冷的一笑,什么规定 城市管理条理城管虽然还在坚持,可是看着方天冷冷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是为我们楼里送馄饨的,不相信你可以进去问问,我们楼里人人都认识他。方天轻轻挑起嘴角,轻描淡写的说,上次你们城管局局长来这里,还夸他的馄饨好吃呢! 可是城管的男人看了看那辆无牌照的三轮车,虽然还想坚持,可是又实在没什么勇气。 方天伸手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淡淡的笑着说,不用为难,要是你觉得有问题就先拖走好了。我再找你们局长要回来就是了,千万别勉强。 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城管的男人额头上隐隐冒出汗来,我在想我们那儿好像还有几辆无人认领的三轮车,上面有几块黑牌照,要不然,我拿过来给这位小兄弟先用着。 这样真是太好了!上次你们局长也说要送来的,估计他可能是忙,给忘记了。方天转头轻轻拍了拍小叶,还不快谢谢城管大哥 谢谢!小叶低下头轻声道谢。 不用,不用。城管的男人尴尬的一笑,那我就先走了,等下次我把东西带给这位小兄弟。 方天目送着城管的车子开得不见了人影,才转回视线看着小叶,吓到了吗 小叶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脸就红了,他低着头,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方天看着他的发旋,和露出围巾的后脖子,肌肤细腻而白嫩,可是反观小叶的双手,却是那么粗糙,简直就像是长在两个不同人身上的皮肤似的,一时之间,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过得很辛苦 没有!小叶抬起头,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微笑,黑眼睛眨呀眨的,其实,我过的挺好的,老是会遇到贵人。 就像这次,我就遇到方大哥,而且还有会有一张黑牌照了,像这样因祸得福的事很多的,还有一次,我半夜回家,结果在路上三轮车坏了,结果也有人跑来帮我推车,还有一次,有个人吃了我的馄饨,不给钱,我小叶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方天一眼,发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声音立刻小了,改口说,其实其实大家都很照顾我,我一点都不辛苦 小叶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方天却是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小叶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呀光听方天都觉得心惊肉跳,一会儿半夜车子坏掉,又是什么吃馄饨不给钱,可见这个孩子平时一直被人怎么样的欺负 见方天还是板着脸不说话,小叶咬着发白的下唇,小心翼翼的问,方大哥,是不是我说太多话了,你不爱听 不是!方天摇了摇头,一口否定。 那小叶盯着方天,一时之间不敢再有什么主意 进去吧!他们都在等着你的馄饨呢!方天冲小叶淡淡的一笑,为让他安心,伸手替他拉好围巾,外面风大。 只是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小叶顿时满脸通红,连露在围巾外面的脖子看起来也是通通红的。 方天坐上车子,从反光镜里看见小叶消失在大楼的墙内,这才发动车子无意识的往前开,等走上高速桥,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开错了路,离原本要去的目的地完全的背道而驰。等从高架上转了一圈调好正确的方向往目的地,开了一半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别人下班的时间了,再调转车头往回开,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什么事也没办成,等回到办公大楼,天已经黑了,里面人已经全走光了。 方天停下车子,坐在车子里发呆,他整一个下午,整个人简直就像丢了魂似的,脑子翻来覆去的就想着小叶的身世,担心着他又会怎么被人家欺负,还有给他整围巾时,他那张涨得红红的可爱的小脸。 方大哥! 方天转过头,看见小叶就站在他的车窗外,轻轻敲他的车窗玻璃。 摇下车玻璃,方天吃惊的看到小叶还没有离开,你还没有走馄饨还没有卖光吗 小叶摇了摇头,轻轻的笑着,不是,王大哥他们帮忙,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啦。 那为什么不回去不是叫你早点回去的吗万一方天一时之间没敢说下去,万一再这么晚回去,车子又坏了,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一想到这些,方天的口气不由自主的就恶劣了起来。 显然小叶是误会了方天的恶声恶气是出于关心的目的,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反驳,一副听凭方天责骂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方天哪里还骂得下去,更何况本意也不是指责他,于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放软声音问他,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第 46 章 这个!小叶咬着下唇,指了指身后还留着火的炉子,吞吞吐吐的说,我想方大哥,可能还没吃晚饭,所以 以后别这样了!不等小叶说完,方天一口气打断他。 早就知道小叶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可是,他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就一直等在办公大楼里,方天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感动多一点,还是担心更多一点。万一他要是直接回家了呢那小叶要等到什么时候呀一个晚上,还是半夜一想到这个,方天就觉得一阵心跳加快,外面这么冷,他居然就这么站在这里一直等他回来 我知道了。小叶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我大概又给方大哥添麻烦了,对不起啊! 不是麻烦的问题!方天叹了口气,他原本就不是个善讲甜言蜜语的人,加上心里的确是担心,这时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 我知道,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小叶反倒比较善解人意,他乖乖的保证说,不管怎么样,方大哥还没有吃晚饭吧,今天我已经等了,那就先吃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 你小叶的温柔真是让方天更无从解释,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又一阵发甜,想了半天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吃过了吗 小叶抬起头,黑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一红摇了摇头,我只顾着等,忘记吃了。 我只顾着等,忘记吃了。 方天百分之一万的肯定,在他一生所听过的所有话中,唯有这一句最让人心动不已。 看着小叶低着头不停无意识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那副又害羞又腼腆的样子,方天心中一动,嘴快过脑的说,那不如,我请你一起到外面去吃吧 到外面小叶抬起头,也被方天的建议给吓了一跳,可是 事实上,话一出口方天就有些后悔,这么唐突的邀请别人吃饭,在他的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 不是的。没等方天讲话,小叶赶紧解释说,我只是怕太麻烦方大哥了。 不会麻烦的,你一直给我们大楼送好吃的,我请你出去吃东西也没什么的。方天想了想,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再说,有人陪着一起吃东西,会比较香一点。 嗯!小叶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手指握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东西,如果出了洋相,方大哥,你不要笑我! 怎么会呢听了小叶的话,方天不由的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打开车门,走吧。 小叶点了点头,转身将留着火的炉子小心的熄了火,这才坐进方天的车里,还是腼腼腆腆的,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浅浅的粉红色。 方天开着车子,心里想着去哪里吃东西最好,小叶穿着很普通,而且他这么容易害羞,要是去了太高级的地方,到时候万一伤了他自尊心就不好了,再说,万一价格要是太贵了,被小叶知道了,他心思那么重,要是让他有压力那就更不好了。所以,思来想去的方天决定带小叶去一家环境很随和的男庇档淖灾吞陨湛尽 停好车子,方天拉着小叶一起上楼,因为时间段的关系,楼上的人也不是很多,这一点,正合方天的意。 吃什么自己拿吧!方天递了只盘子给小叶,虽然说晚上不应该吃太多的东西,不过,自助餐不吃可是很吃亏的哦! 小叶点了点头,为方天难得的勉强算是开玩笑的话轻笑出声,那方大哥要吃什么我也替你拿。 我随便,你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好了。方天看着小叶脱下外套,解下围巾,露出里面穿的咖啡色羊毛衫,衣服不算新,不过穿在小叶身上称着他纤细的身形,倒是很有几分楚楚可人的味道。 那我看着拿了。小叶拿着盘子回头冲方天轻轻一笑,便去取东西去了。 方天也站起身给小叶和自己一人取了一杯饮料,等他回座位时,小叶已经取好东西回位置了。 方天看了看桌子上,只取了一些海鲜,肉和生菜,东西不多,便问他,够了吗要不要再去取一些过来 小叶摇了摇头,伸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我看到那边写着吃不完要罚款的,所以,我先少拿一些,等吃完了再拿,也省得浪费嘛。 方天顺着小叶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倒是真的看到在取食物台方向的墙上贴着按量取食,浪费罚款的字样。想必每一个拿东西的人也都看到了,不过像小叶这样乖乖遵守,又不喜欢浪费的人到是少之又少。 就你最乖了!方天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也好,省得浪费。 小叶没有说话,给平底的铁盘抹上油,把取好的肉放在上面烤,时不时的抬头冲方天浅浅的一笑,显得即乖巧又听话。一时之间方天只顾看着他,倒忘记了自己也应该动手了。 不一会儿,小叶把烤好的东西挟进方天的碗里,轻声说,方大哥,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这时方天才仿佛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这回的身份可不是在小叶的馄饨摊上吃馄饨,而是在吃自己动手的自助餐,可是,东西已经挟进碗里了,再送出去更显得不近人情了。 谢谢!方天把烧好的东西送进嘴里,很好吃,小叶的手艺就是不一般,再平常的东西经他的手做出来,就有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好吃吗小叶看着方天,小声的问。 很好吃,你也尝尝。方天把碗里余下的一块肉放进小叶的碗里,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在铁板上倒油。 还是我来吧!小叶伸手过去抢方天的油瓶,怎么好意思让方大哥做这种事情的 不用客气,本来就是应该我来照顾你的。方天淡淡的一笑,没理会他。把烤好的肉送到小叶碗里,再尝尝这个。 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小叶抬起头黑眼睛中闪过一丝华彩。 夸我还是骂我呀方天也送了筷子到自己嘴里,味道实在不怎么地,太咸了,我好像对这个没什么天份!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好吃。小叶放下筷子轻轻的笑了,笑容里夹着一丝的怀念,我记得只有小时候我爸爸给我做过吃的,长大以后,方大哥是第二个给我做东西吃的人。 你妈妈呢方天喝了口饮料,他记得小叶以前的确有说过他有个母亲,但是身体不好。 她身体不好。说到这里小叶伸手拿瓶子继续烧烤,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既然小叶表现的那么明显,方天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见桌子上已经为数不多的东西,站起身,准备去食品供应处拿点回来。 低着头的小叶却被吓到了,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方天,方大哥,你生我的气了 当然没有了。方天也被小叶这么敏感的态度吓了一跳,我只是要去拿点东西过来。 我能陪你一起去吗小叶就着刚才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看着方天,目光之中满是被怕丢下的小心翼翼。 方天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小叶一下子变得这么敏感,只能点了点头,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答应他说,当然可以了。 小叶站起身,却不小心被身后的椅子给绊了一下,方天急忙伸手扶住他,顺手揽住他的腰不让他跌倒。 啊!却不料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小叶惊跳了起来。 你没事吧腰怎么了方天看着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轻轻的一个动作伤到他哪里了,为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这么难看,脸刷白! 撞撞到别的地方了,还还没有好!小叶咬着牙轻声的说。 不要吃饭了,我们去医院!方天扶他站好,为什么碰都不能碰,这么严重,你也不说 不用,不用!小叶连连摇手,一脸的惊慌,不碰它没事的,只是碰到了有一点点痛,不用去医院,真的不用去,方大哥,我求求你,不要去医院,我们继续吃饭好不好 方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小叶,看他眼神闪烁,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明显在撒谎。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方天沉下脸来,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像小叶这么乖的孩子,居然会对他撒谎,可见,他对他这个所谓的方大哥并不怎么的信任嘛!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余下来的气氛就变得很糟糕了!小叶一直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方天心情也不好,再加上又不是个会哄人的人,只能跟着一起沉默。 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儿,方天抬手看了看手表,这个动作引起了小叶的注意。他抬起头,小声的问,“方大哥是不是有事要不要早点走” 第 47 章 方天原本并没有想回去的念头,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下时间,可是小叶却一脸的如释重负,弄得不走反倒不行了。只得闷闷的点了点头,“你要是觉得饱了就走吧!” 小叶咬着下唇,站起身冲方天轻声道谢,“给方大哥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方天没有说话,招手叫了小姐过来结了账,和小叶一起走到门口,“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下。” 小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到方天把车子开出来,看见小叶一个人站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当时他也是一个人就这么站着,看起来也是那么孤独而寂寞。顿时心里一动,原本莫名而来的不平,也就莫名的消了。觉得自己年纪比小叶大那么许多,居然会这么幼稚的和一个小孩子认真生起气来,真是太不像他的个性了。更何况小叶一向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如果他不得不撒谎,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楚的。 想到这里,方天摇下窗户,对还站在冷风里发呆的小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上车吧。” 小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方天一眼,发现他神色已经缓和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方大哥,其实……” “行了,不用说了。”方天打开车门,“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外面太冷了。” 小叶坐进车里,看着方天,一脸的愧疚,“方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 方天见他说的还是犹犹豫豫,微微一笑,“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小叶急忙问道,“你说。” 方天看了看窗外,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发动车子,“如果你腰上的伤要是疼得受不了,就算你不想我陪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去医院看一看,不要强忍着。能答应吗” “方大哥……”小叶咬着下唇,再也说不下去,眼眶已经湿了。 方天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张名片你拿着,名片上的医生是我的朋友,他开私家诊所。不过,他医术和医德都非常的好,不会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他,不用担心被我知道的。” “方大哥!” 方天没有回头,肩膀上多了一个低声抽泣的脑袋。 …… 回到家里,方天坐在床边,看着尚有些微湿的肩膀,心里一阵发甜。小叶那张挂着泪珠的脸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他面前。被那双被泪水洗得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时,害方天几乎有一种心跳停止的错觉,直到小叶骑着三轮车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如梦如醒。现在想来,他更是觉得后悔,应该送他一程的,哪怕和他一起骑三轮车,也不应该让小叶一个人就这么回去的,不过这也只是想想,毕竟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有什么还是等明天吧。 想到这里,方天起身想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喝,刚出房门口,走道上的灯突然“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就这么落在方天的脚边上。虽然没伤到他,不过却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晚上很安静,这么大的响动,大家都被惊醒了,纷纷探出头来问个究竟。 “没事,走道上的灯突然坏了。”方天皱起眉头,“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回去睡吧。” “怎么会这样”张妈一面拿来垃圾袋,嘴里一面不停的唠叨,“家里的灯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掉下来,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老天保佑呀!” “有这么严重吗”方天轻轻一笑,“吓是吓了一跳,不过人不是没事吗” “你呀,明天出门的时候,张妈给你戴道护身符,别管什么迷不迷信的,反正小心没大错,知不知道”张妈看了眼方天坚持自己的看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啊!” “随便你吧!”方天自己是根本不相信这些的,只是为了让老人家放心,倒也无所谓。 “弄好了,现在晚了,快去睡吧。”张妈拍了拍方天,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还在不停的嘀咕,“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千万别出事才好。” 方天关上房门,呼出一口气,虽然说不相信张妈的迷信,可是自己的眼睛却不由的跳个不停,心里也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一大清早,方天就去了办公楼,一路上连个红灯也没吃着,真是顺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包里张妈给的护身符的作用。 到了上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的都来了,闲聊了几句,方天想起昨天没办完的事,刚好王际要去公安局取一些材料,顺手就把自己的东西也交了给他,让他一并给办了。 王际毕竟是院里的老人,虽然也觉得一向以工作为重的方天居然没把事给办好挺奇怪的,可是还是一句话没问,拿了东西就走人了。 上午的时候,方天和组里的几位开了个会,就最近年关的案子做了个总结。会开到一半,昨天晚上就开始跳个不停的眼睛又开始跳了,而且方天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里发慌。 头一抬就看见王际一路小跑着冲会议室冲过来,推开门一脸的愤怒和心疼,“你们知道吗一直给我们楼里送馄饨的小叶住院了” …… “什么” “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 王际的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就炸了锅了 王际深吸了口气,“我去警察局送材料听到的。他被他妈给打断好几根肋骨,现在正住在医院里,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送医院送得及时,可能小命都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方天沉着脸,追问话说得不清不楚的王际。 王际一直都是把小叶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疼爱的,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他也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叹了口气,恨恨的说,“搞了半天我才知道,小叶的妈妈不是他的亲妈,而且小叶不是一直说他妈妈有病吗那女人根本也不是普通的毛病,她得的是神经病,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昨天她又发病了,而且好像特别厉害,小叶似乎是忍受不了她的虐待了,拿刀刺伤了她,要不是周围邻居报案,就是两条人命了。我也是去警察局送材料才知道的。现在小叶和那个女人两个都还躺在医院里呢。” “真是太过份了” “小叶还不到十七岁吧肯定是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动手的,那个孩子连跟他多开句玩笑都会脸红,不是虐待到了极点,怎么可能动刀子呀” “就是,也不知道被虐待多少年了,真是想起来都觉得可怜!”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平时处理的案件,各种各样的也都有,可是,遇到是自己如此相熟的人,而且是小叶那个腼腆乖巧得让人心疼不已的孩子身上,大家都有接受不了的感觉。 “我去看他。”方天放下手里的材料,转头对王际说,“这里的事情先交给你,哪家医院” “就是tt医院,具体情况我也没问,先赶回来和大家说一声。”王际叹了口气,咬着牙说,“小叶伤得挺重的,听说断掉的肋骨差一点刺中肝脏,造成大出血,现在人还在昏迷之中呢……” 后面的话方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直奔停车场,可是握着车钥匙的手一直不停的颤抖,抖得连打开车门都做不到,最后不得不打了辆的士,直奔tt医院。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身上的制服帮了他的大忙,只说出“叶舟”这个名字,护士就把小叶的病房告诉他了。 走在医院的走道上,方天只觉得消毒水的味道特别的刺鼻。 刚到小叶的病房门口,就看见有两个穿着警察局制服的男人也站在那里。方天并不认识这两个男人,不过,应该有见过面,觉着有些眼熟。 “方检!”男人好像倒是认出了方天,率先和他打了打呼。 方天冲他们点了点头,指着小叶的病房问,“里面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已经醒了,不过什么也不肯说。”男人转头看了眼病房,转过头,一脸的惊奇,“方检认识那个男孩子吗” 方天点了点头,按理说小叶只是给他们大楼送过几次馄饨的孩子,并不是有什么特别亲厚的关系,可是,自己一听到他住院了,就扔下工作跑了过来,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应该怎么解释他和小叶的关系,随口说了句,“认识。”就不再多加解释什么了。 方天看着病房,“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医生说最好让他多休息休息,不要问他太多问题。”毕竟小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人看起来也是那乖巧,再加上又是因为被虐待才迫使伤人的,警局的两位同志倒也不忍心太苛责他。 “我知道。”方天推开门,看见小叶躺在病房中央的床上,脸白的像一张纸,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显得毫无生气。 “小叶!”方天坐到小叶的床前,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像是被什么惊到了,小叶转过头,看见方天,嘴唇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你乖乖躺着,什么也不要动,什么也不要说。”方天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小叶没有说话,只是拿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天,一副强忍着快哭出来的表情。 方天低下头,看见小叶的手腕上正插着输液的针头,其它的伤因为盖着被子看不见,便伸手轻轻握住小叶放在外面的手,轻声问,“很疼吗” 小叶反手用力的握住方天的手掌,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疼。” 第 48 章 “为什么你家里有这么大的事,你从来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们大家呢”方天伸出两只手,包住小叶冻得冰凉的手,叹着气问,“我们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的。”小叶摇了摇头,咬着苍白的下唇,犹豫了半天才轻轻的说,“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太担心了,方大哥和王大哥你们已经帮我太多,太多的忙了。” “你这个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方天摇了摇头,看着小叶苍白的像鬼一样的脸,叹着气说,“你这样,我们不是更担心吗” “方大哥……”小叶咬着下唇,低下头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什么也别说了,其实,真要怪也是怪我不好。要是昨天我送你回家了,也许……” “不关你的事,方大哥,你千万别自责。”小叶拉住方天的手,神情焦急的辩解说,“其实,我妈妈并不是从昨天开始才打我的,她……” “那种女人,不配你叫她妈妈!”方天沉下脸来,心里对那个被刺了一刀的女人真是恨到了极点。 “可是,”小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毕竟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 小叶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和无奈,“从小我亲身的妈妈就因为生我而死掉了,爸爸是小学的老师,在我五岁的时候,经人介绍,爸爸娶了现在的妈妈,刚开始时,家里过得还可以,只是新妈妈的脾气不太好,比较爱骂人,爸爸说大家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包容。可是,后来我十岁的时候,爸爸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仅有的积蓄全部看病看掉了。过了一年,爸爸还是去世了,他在弥留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以后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妈妈一个亲人了,要我们互相照顾。” “那她是怎么照顾你的”方天握紧小叶的手,紧紧的皱着眉头,“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小叶凄然的笑,轻轻的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严重的,只是偶尔打我一两次,等她清醒过来,她也会摸着我的头跟我道歉说对不起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越来越严重了。” “她虐待你,打你,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找人帮忙呢你这个傻孩子!” “我十二岁的时候,曾经逃过一次,”小叶张开嘴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在外面流浪了三天,外面一个人我也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我以后怎么办,就这样漫无目的在外面走,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回家。” “小叶……”听到这里,方天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苦,小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居然受了这么多的苦,只要想到,方天就觉得心里痛得不行。除了紧紧握住那只手之外,方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试再做些什么,“你……你应该把她送进医院,她的病这么重,难道只是为了一句你对父亲的承诺,你就一定要逼着自己受这么多的苦吗” “也不全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小叶转过头,眨了眨眼睛,一直忍耐到现在的泪水,忍无可忍的沾上了他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起来更黑更亮,他轻轻的微笑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淡淡的说,“因为一个人,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 “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没有人和你说话,你根本不知道你存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连你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一个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小叶!”方天顾不得小叶是不是现在还在受伤,更不顾不得外面是不是还有人在,他只是不能再忍受看着小叶脸上那种淡淡的简直和绝望没有两样的表情。 “看着我,小叶!”方天抬起小叶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就告诉你,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在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亲人,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的亲人,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只在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觉得寂寞,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的伤害,我发誓。” “方大哥……”小叶抬起头,眼神之中有太多复杂到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情绪,似乎除了方大哥这三个字以外,他再也不能说出其它的话来。 “什么也别说了,所有的一切都有我。”方天摸了摸小叶的头,“你乖乖的睡觉,把身体养好了就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等一下,我会替你办转院。” “转院” “是的。”方天看了看四周,他才不要小叶和那个女人住同一间医院呢,“这里条件太差了,而且我也不方便照顾你,等一下,我把你转到我朋友的医院去,你就在那里好好休养身体。” “可是,不是还有案子吗”小叶转头看着外面,“外面的警官问我话我没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刺她的,当时的情形是……” “不用管这些了。”方天冲小叶温柔的一笑,“这些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一切有我。闭上眼睛,乖乖的休息。” “嗯!”小叶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上眼睛。 方天看着他,轻轻吁了口气,他并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但是一旦许下诺言,他一定会遵守到最后一刻。现在他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让小叶受到半点伤害,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害这个孩子,无论是谁! 不伤害小叶的首先条件,就是不再拨开他的伤口,旧事重提。方天下定了决心,哪怕用尽一切的手段,他也要将这件案子压下来,他不愿意让小叶再一次的回忆当时的情景,那种血淋淋的伤痛,他绝对不要小叶再承受一次。 看着小叶发出均匀的呼吸,方天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李局吗我是方天,我有件私事想请你帮忙……” 放下电话,小叶已经睡得很熟了,只是眉头还是微微的皱着。 方天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叶的脸,叹了口气轻声的说,“不要紧了,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我保证。” …… 阳光穿过百叶窗静静的透了进来,小叶眨了眨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天微笑着的脸孔。 “醒了吗” “方大哥!”小叶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情景已经和原来的病房不一样了,“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医院。”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抱着双臂看着小叶,“你现在是我的病人。” “你是……”小叶看着方天,一脸的疑惑。 “他是你的医生,还记得我给你的名片吗他就是尚融,以后你叫他尚医生就行了。”方天拍了拍尚融的肩膀,“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他的医术很高明的,你放心好了。” “再高明也经不过你这样折腾。”尚融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的说,“你知不知道,小叶的伤势其实根本不适合随便转院的,你可别再动他了,否则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 “可是把他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方天看着小叶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你一定要治好他。” “行了,行了。”尚融笑得一脸的轻松,“要是没有把握我能把他弄过来吗只是提醒你一声,不要治到一半,再突发奇想把他给弄回家了什么什么的,到时候我可就真的会觉得麻烦的。” “交给你了。”方天在小叶的床头坐下,“以后你就听尚医生的话,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去了,等你身体好了,你就搬到我家去住” “搬到你家”小叶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怎么行我……” “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方天伸手握住小叶的手,微笑着对他说,“你不是不想一个人吗我家里很热闹,你这么乖巧又懂事,他们一定都会喜欢你的,不用担心的。” “可是,会不会很麻烦”小叶低下头,一脸担心的问,“方大哥的爸爸妈妈会喜欢我吗他们会不会……” “当然不会麻烦的,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方天回答的毫不犹豫,“我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虽然有些调皮,不过家里很热闹,还有一个管家张妈,她会给你做好吃的,放心好了,他们都会喜欢你的。要是你怕住不习惯,那我就和你搬出来也行,就到我的别墅去住,只要你高兴。” “方大哥也会和我一起住在你爸爸妈妈那里吗” “当然了。”方天回答的非常的干脆,“无论你住在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那我还是和方大哥的爸爸妈妈一起住,就算他们开始不接受我,我会努力让他们喜欢我的。”小叶含着眼泪笑了出来,“方大哥,你对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答应过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方天轻轻笑着,“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担心,就乖乖躺着配合医生治疗,我叫张妈煮了汤过来了。要先睡一下吗” “你把他当猪啊”尚融抱着双手笑了起来,“他镇定剂刚过,才刚睡醒,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倒忘了这个了。”方天转头对着问小叶,“你还不困吧” “我现在还不是很困,不过等一下我就困了,我等一下就睡。”小叶偏着头看着方天,轻轻的说。 “那就等一下再睡。不过别说话了,乖乖的躺着。” “嗯。”小叶点了点头,乖巧的闭上嘴。 第 49 章 病房里开始沉默。小叶只是看着方天,方天也就这么看着小叶,时不时,两人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对视着。 直到小叶打了个呵欠,再次闭上眼睛,方天才走出病房,伸了个懒腰。 关上病房的门,尚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方天,半天没有说话。 “干什么”方天抬起头冷冷的瞄了他一眼,“用这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尚融挑了挑眉毛,“他可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了”方天转头看了尚融一眼,并不以为然,“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一定要让他好好的生活,绝不让他受半点委曲,我会收养他。” “收养他我没听错吧”尚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方天,一脸被吓到的表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为这么多的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只把他当成孩子看,你……” “不把他当孩子当什么他不就是个孩子吗”方天皱起眉头,看着尚融奇怪的表情,“我发现你今天真的很奇怪,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呀” “怎么可能啊!”尚融连连摇头,“你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呀你们两个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你收养小叶,你觉得那个孩子会同意吗你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孩子在用什么眼神看你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方天看着病房门,轻轻的说,“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而收养他,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就是最好的办法。他不是已经答应住到我家去了吗怎么还会不同意” 说到这里,方天收回目光,瞄了尚融一眼,“你好好的替他治疗,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等小叶身体好一些了,我自然会自己跟他说的。” “方天,我服了你了。”尚融开始微笑,边笑边摇头,“你为了这个孩子违背了自己多年来坚持的不求人的原则,动用了一切的力量压下了这么大的案子,又为了他找我亲自替他治疗,还准备让他恢复健康之后接到自己家里去住,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连他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也在考虑之中了。可是,就这样,你居然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感情你真的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笨最笨的傻瓜了!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否则,早晚伤到这个孩子心,而且会伤得很重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你自己哦!”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对于尚融的理论,方天根本不以为然。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不可能伤害小叶那个人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叶好,怎么可能会伤害到他 …… 在尚融的治疗和方天的照顾下,小叶的身体明显的一天好过一天,原先一直苍白着的脸,也渐渐有了血色。 方天抽时间去看了看小叶的继母。那是个长相尚算清秀的女人,非常瘦,看人的眼神总是呆呆的,被刺伤了胸口,人也整天的躺在床上,没事嘴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这个女人方天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不过考虑到不能让她影响到小叶的将来,所以还是替她做了一个比较妥当的安排,等她伤好了之后,送进一家条件各方面都相当不错的精神病院。那个女人病情原本就已经到了非住院不可的地步,这样的安排,对她和对小叶都是最好的。 回到医院时,张妈正在喂小叶喝汤。张妈一生都没有孩子,一向是把方家兄妹当成自己的孙男孙女的,现在这个小叶更是勾起了她无限的爱心。 “再喝点吧这个汤很补的。”张妈小心的递过精心煨好的清汤,递给小叶,一脸心疼的说,“看看这你孩子长得这么瘦,脸白的像纸一样,可不得好好的吃点东西补补吗现在还有伤,要忌口,等你伤好了,张妈给你做多多的好吃的,保证把你补得白白胖胖的。” “谢谢张妈。”小叶乖乖的喝着张妈的汤,一抬眼看见方天站在门口,忙和他打招呼,“方大哥,你来了” “方天也来了,快过来坐。”张妈让出位置,让方天坐到小叶的床边,“我去洗碗。” “今天好点了吗”方天坐在张妈刚才的位置上,正对着小叶的视线问他。 “好多了。”小叶看着方天原本微笑着的脸渐渐浮起担心,他皱起眉头犹犹豫豫的说,“方大哥,你每天来看我,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呀你那么忙,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方天拍了拍小叶的头,“不是叫你什么也不要担心吗不听话了” “不是的,我是怕你太累了。”小叶咬着下唇,红着脸轻轻笑了起来。 这么乖的表情,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再多加责备的,方天自然也不例外,转过头闻见屋子里还有很香的味道,随口问道:“张妈煮什么给你吃了好香啊!” “是黑鱼汤,我刚才有叫张妈留一碗给你,不过她说你不爱喝黑鱼汤。”小叶转头看着床头上放着的保温瓶,轻声问,“现在是不是有点想吃了我还是有留一碗哦。” “傻瓜,张妈没骗你,我不爱吃这些。以后不要留了,煮给你吃的就多吃点,好好的补补身体,快点康复。” 小叶只是看着方天微笑,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我也有劝过他不要留呀,”洗好碗出来的张妈,刚好看到这一切,笑眯眯的看着小叶慈爱的说,“不过,他不肯。他怕你万一想吃的时候没有。小叶这孩子真是乖的让人打从心眼里疼他。” “我哪有”听到张妈的话,小叶脸上飞起一抹粉红,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盯着方天,不好意思的笑着。 “所以,快点把身体养好。”方天看着小叶,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王际还有小李他们也说要过来看你,我想还是等你身体好一点了再见他们,万一太费神了就不好了。” “好,我听方大哥的。”小叶点点头,乖巧的答应。 “嗯,还有一件事,我也想问问你的意见。”方天清了清嗓子,事实上他的领养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不过尚融的话老是在他的耳朵边绕呀绕的,所以他还是决定问一下小叶的意见,“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办领养收续,你说好不好” “领养”小叶的脑子里一时之间不能消化这个词的意思,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全不见了,只能呆呆的看着方天,听他接下去的话。 “是的,我不是说过吗以后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以后我就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了,我会领你,如果你不习惯改口,你还是叫我方大哥就行了……” 方天越说,小叶的脸色就越难看,他握紧拳头一眨不眨的看着方天,一张脸顿时白到了极点。 “怎么了”方天看着小叶苍白的脸孔,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是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是!”小叶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视线呆呆的看着窗外,轻声的说“没有问题,我知道方大哥是为我着想。一切都按你说的办好了,我没有意见。” “那你乖乖的治疗,等你身体好了,你就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了。”方天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他就说小叶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嘛,都是尚融瞎担心,害他也跟着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是呀,一定会很热闹的。”小叶跟着一起微笑,眼神之中却有着一股淡淡的几乎难以查觉的悲伤,“方大哥,你对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答应过你的,你忘记了吗”方天伸手握住小叶冰凉的手指,“快点好起来,以后的日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你,方大哥。”小叶不露痕迹的抽回手指,继续微笑着说,“方大哥,你早点回去吧。以后你还是不要老是来看我了,你工作那么忙,自己也要当心身体的。这样医院单位两头跑,太辛苦了,我有张妈照顾没有问题的。” “这不一样嘛……” “其实是一样的。”小叶飞快的打断方天的话,笑着对方天说,“你和张妈都是我的亲人,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很感激的,有张妈在也是一样的。相反,老是要方大哥过来陪我,我反而会觉得过意不去,心里老想着这事,反而会影响我的康复,你还是不要经常来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最后一句话,小叶说的很轻,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这句话淡了下去。 “是这样吗”方天心里总觉得这样似乎并不是很妥当,可是见小叶的脸色似乎真的越来越不好了,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这个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都叫你不要担心了,你还是……” “哎哟,有张妈我在还不是一样”张妈实在是看不下眼了,狠狠瞪了方天一眼,“怎么了,你还不能相信老张妈了我把小叶当自己亲孙子一样的疼爱,决对不会比你少关心他的,小叶都说了不用你来,你呀,就别来了。什么对小叶身体有好处就决定什么,不用多废话了。” 看来自己真的是不受欢迎,方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压住心里那股酸酸痛痛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小叶的头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以后就少来看你,省得你心里惦着这些,不乖乖的养伤。” “我有些累了,”小叶偏过头,温柔的下了逐客令,“方大哥再见。” 方天呼了一口气,心情差到点极的关上病房门离开。 听见关门的声音,小叶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被关上的病房门,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张妈伸手到小叶的额头上探了探,“不是伤口有什么问题吧” “不是。”小叶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只是有些困了,张妈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第 50 章 “不用张妈陪你吗” “不用。”小叶睁开眼睛,对张妈微微一笑,“等一下,我睡着了,张妈一个人会很无聊的。还是先回去吧,晚上我想喝骨头汤,行不行呀” “行,当然行了,张妈就怕你不吃。”一听说有了任务,张妈顿时就来了劲头,“只要你想吃,天上的月亮,张妈也给你摘下来做汤喝。我现在就去买。” “谢谢你,张妈。” 张妈也关上病房门离开,原本热闹非凡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小叶咬着下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在安静的病房里无声的抽泣,“原本是这样的,原本……是这个样子的!我真是傻瓜!” 自从上次被小叶从病房里以温柔的逐客令赶出来之后,方天几乎没能和小叶好好的说上一句话。就连和他一起过去看小叶的王际和小李他们都显然比他受欢迎。 不是说小叶对他不好。每次小叶见到他总是和以前一样,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看起来却比外人更显得生份。麻烦你了,谢谢你了,不好意思等等,诸如此类的词在他们之间出现的频率显然超过了一般人。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看着小叶对尚融都能无拘无束的微笑,在他面前却一脸的诚惶诚恐,这让方天的心情一下子由谷底跌进了深渊,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你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走走了,要不要坐上轮椅让方天推你出去玩玩”尚融抱着双臂,笑眯眯的对小叶说,“你是睡着了进这间医院的,外面的景致你还没有看到过吧我这间医院可不比外面普通的医院哦,我有请人精心布置过,一年四季,景色都不一样,很漂亮的哦。要不要去看一看” 小叶抬头看了方天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不用了,我等张妈来了再说。” 尚融耸了耸肩,点着脸臭到极点的方天,半开玩笑的说,“你完蛋了!你得罪了这么乖巧的小叶,他都不想理你了,看你怎么办” “不是的,尚医生……不是的。”小叶抬起头,看见方天面无表情,解释的声音顿时吞进了肚子里,“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方天拍了拍尚融的肩膀,转身离开。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叶宁可选择并不相熟的别人为他做事情,也要躲得他远远的,这种明显的疏离,让方天挫败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小叶对他如临大敌。 “怎么了,吵架了”尚融看着小叶温柔的笑了起来,“方天快被你给气死了。” “我不是故意惹方大哥生气的,他对我那么好……”小叶看着病房门口,咬着下唇低下头,“我们……也没吵架。” “那我推你出去走走转转吧!”尚融冲小叶眨了眨眼睛,“有的时候人一钻进牛角尖就会变得比较笨一点,方天就是这样,很多事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咱们别管他。” 小叶轻轻一笑,低下头说,“不是方大哥笨,是我想岔了,等我想明白了就好了。” 尚融挑了挑眉毛,对小叶的说辞并没有多发表意见,见他还低着头,一伸手把他抱到轮椅上坐好,“行了,不要闷闷不乐了,出去散散心吧。让我这个大医师推你,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殊荣哦!” 小叶跟着一起微笑,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兴奋到哪里去,如果可能选择的话,他是宁可不要这个殊荣,而是愿意身后那个人是方天的,只是…… “到了!”尚融把小叶推进花园的中心,松开手,自豪的问,“我的花园怎么样” “真漂亮。”小叶看了看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玻璃温室,虽然是冬天,可是四周依旧是处处鲜花盛开,非常的漂亮,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一起变好了许多。 “早跟你说,我这间医院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了吧”尚融伸了个懒腰对小叶说,“有愉快的心情,医生才会更有心去治疗病人,而病人也才会更好的配合治疗。怎么样这个温室有没有让你的心情变好一些呢” “嗯!”小叶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笑着伸出手掌,他手指很瘦,骨架略微突出,闭紧手指还有细微的缝隙,看着从指缝之间穿透而过的阳光,小叶轻声说,“我曾经非常的羡慕别人有幸福的家庭,疼爱他的父母,我也曾经想过,如果别人有满满一捧的幸福,那我不要那么多,我只要一点点,就像这从手缝间透出来的阳光一样,只要有那么多就可以了。现在,方大哥给了我比这更多的幸福,所以我很满足,我不会再要求更多了,太贪心了老天会惩罚的。” “傻瓜,你这是哪门子的理论呀”尚融拍着额头,一脸的不能理解,“幸福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哪有人只要求这么一点点的而且方天这么喜欢你,他肯定会希望你有很多很多,多到装不下的幸福的啦!” “我知道,方大哥对我很好的。”小叶收回手掌,转过头对尚融微微一笑,“行了,尚医生,谢谢你带我出来散心。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让方大哥生气的事了,你不用担心了。送我回病房好吗张妈找不到我可能要担心了。” “ok!”尚融呼了一口气,扁了扁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这个小叶和方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想起事情来一旦钻进牛角尖,拨都拨不出来,怎么劝都不听。他还是少掺和,让他们两个自己搞去,省得跟在后面最后弄得里外不是人。 …… 腊月二十七小叶伤好出院,没有在医院过年,真是要多亏了尚融的妙手回春和他那套心情疗法。 接他出院的是方天,一边开车,方天一边瞄了眼不停深呼吸的小叶,“很紧张吗” 小叶老实的点了点头,“有点。” “那要不要先去住我的别墅”方天一面开车一面提议。 这个主意,自从小叶和他生份之后,就一直在方天的脑子里转来转去,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方天就是不想让自己在小叶的心目中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用了。”小叶转头偷看了方天一眼,见他脸色并没有大的变化,才接下去说,“都说好了,再变化就太不懂礼貌了,而且张妈说已经给我准备好房间了,我不想她白白辛苦。” 方天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加大了脚下油门,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小叶低下头,咬着下唇,也不说话,车厢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消。 “你……” “方大哥……” 一时之间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小叶率先冲方天浅浅的一笑,“方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方天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一下子,是不是我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了” 小叶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致,轻轻的吁出一口气,“不是讨厌,是……” “不是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就行了。”方天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叶柔软的黑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怕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小叶转过头,给了方天一个温柔的笑容,把头靠在方天的肩膀上,轻轻的说,“我只是因为生病,所以……现在没事了,方大哥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感觉上肩膀上那若有似无的份量,方天连续几天莫名的焦躁一时间全体的烟消云散,心情好的就像等了长时间的红灯,突然之间转换成了绿灯,通体舒畅。 “我也知道身体不好的人很容易发脾气的,下次要是不开心要告诉我,不许一个人生闷气了,知不知道”方天侧头看了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开开心心的说。 “嗯,以后不会了。”小叶轻轻的笑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在心里偷偷的补充完整,不是因为讨厌,是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敢看你,不敢让你对我太好,怕我会越陷越深!深到让我的感情成为你的负担! …… 不是因为讨厌,是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敢看你,不敢让你对我太好,怕我会越陷越深,深到让我的感情成为你的负担!而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只要能让我呆在你的身边,能时时看到你,能让你开心,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车子飞速的前驰,小叶静静的靠着方天的肩膀,唇边浮起一个温柔而满足的微笑,只要这样,对他来说就已经够了。 在山顶别墅的门口里停了下来,方天停下车子,侧过头看着靠着他已经睡着的小叶,一时之间不忍心叫醒他。 车子里虽然很暗,两个人的距离却隔得非常的近,近到方天几乎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数清小叶到底有多少根长长的睫毛,那光滑而洁白的额头在黑暗中发出玉一般温润的光泽,小巧的鼻子轻轻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喷在方天的脖子上,刚才开车时没有发现,现在停下了来必然发现略有些痒,稍稍一吸气,方天就可以清楚的闻到小叶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很淡,但是很好闻。莫名其妙的,方天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车厢里越是安静,方天越是有几乎听见自己心跳声音的错觉。 就在这时,小叶轻轻的转了转头,打了个小呵欠,睁开眼睛,“方大哥……” “醒了吗”方天转过头,原本飞快跳动的心跳,随着小叶的离开而渐渐平复,却多了一丝丝的莫名遗憾。 “我睡着了吗”小叶轻轻咬住下唇,一脸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方大哥,你在开车,我却睡着了……” “没有关系的。”方天侧头对小叶微微一笑,“是不是怕自己睡相难看,会流口水呀” “哪有”小叶顿时红了脸,偷看了眼方天的侧脸,飞快的垂下眼睫毛,小声辩解说,“我才不会这么差呢。” 方天也笑了,重新发动车子,“骗你的,你睡着了就像天使一样,很可爱。” 这句话的确让小叶的心飞迅跳快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致于让他忘记了初进方家的紧张感和陌生感。只是红着一张脸,耳朵里翻来转去的就只有“很可爱”这三个字。 …… 第 51 章 方家的老老小小第一眼见到小叶,顿时就被这个外表动乖巧可人,骨子里听话斯文的孩子被夺去了全副的疼爱。 特别是方爸爸,第一眼见到小叶就喜欢的不行,当下就拉着小叶去温室,从温室里挑出一盆极品兰花,毫不犹豫的送给了小叶。 这一举措连方天也吓了一大跳,他早就知道小叶讨人喜欢,可是居然连一向最难摆平的方爸爸也对小叶另眼相看,这到是大大的出乎了方天的意料之外。更何况要知道这家里所有的兰花可都是方爸爸的心肝宝贝,方爸爸种的兰花,有人出高价到八十万,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骂人家说是一身铜臭,根本不配养兰花。 现在到好,送了不算,还说什么,“小叶这个孩子看起来就很乖,气质又好一看就知道把宝贝兰花送给他,他一定能好好照顾,旁人算什么,都是牡丹花喂牛的主,压根不懂欣赏。” 方爸爸这里这么热情,小叶那边却着实为难,只好抱着兰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方天,轻声说,“可是,我不是很懂种兰花,这样……”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方爸爸抢先大度的摆了摆手,“我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能种出好兰花的人是要讲天份的,我五个孩子里没有一个有这种天份,而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绝对是适合的人选,这盆兰花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尽管放手去种,一切有方爸爸我替你担着,不用怕。” “谢谢方爸爸。”放都说到这份上了,更何况又是长者赐,小叶自然也不好推辞,乖巧的点了点头,保证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行了,行了,别老拉着小叶兰花长,兰花短的了”方妈妈一脸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伸手拉过小叶,“来吃饭吧,张妈和我做了很多好吃的给你,看你这孩子瘦得这个孩子,看了就叫人心疼,等吃过饭,让你方大哥带你去你的房间,你方圆姐姐和方菱姐姐亲自替你收的房间哦这两个懒丫头,平时叫她们干活比登天还难,也只有小叶你有这个面子,能叫她们亲自替你整理房间,顺便看看衣柜里的衣服喜不喜欢,他们两个整天就捣藤那个,花里胡哨的,不过听说卖的还不错,要是不喜欢,回头,我和张妈带你去商店里买新的……” 方妈妈这一段话,小叶倒是乖乖的听着,轻轻的笑着,没有半天的不耐烦,而被反复提到名字的方圆和方菱这对双胞胎不乐意了。 “老妈,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 “我们搞的就是服装设计,你这叫什么话呀” “就是,还说什么‘听说卖的还不错’我们设计的东西很紧销的,你知不知道少看不起人” “没错,没错。就你和张妈的眼光还带小叶去商场买衣服别吓我,你以为小叶今年几岁啊你把他当小老头啊” 这你一言,我一语,双胞胎特有的默契,一时之间到是说的方妈妈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强辩说,“怎么了你们是我生的,我说说就不行了你们爱搞怪,自己怪去。要是把小叶给带坏了,当心我扒了你们两的皮。” “不会的,方圆和方菱姐姐这么漂亮,又是设计师,她们这么能干,怎么会把我带坏呢”看好了眼气呼呼的方圆和方菱,小叶急忙出来打圆场。 “那我们送你的衣服,你要不要”方圆和方菱齐齐回头,瞪着小叶问。目光之中满是,‘你要是敢不要,刚才的话就是废话’的暗示。 “谢谢方圆姐姐,谢谢方菱姐姐。”都被暗示成这样了,小叶当然也只好继续妥协到底,“我要,我要的。” “乖,真是乖孩子。” “看了就知道果然讨人喜欢。” 送礼的送这份上,收礼的收的这么痛苦,这大概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回了方天好笑的看着小叶心想,要不是知道方圆和方菱设计的东西也的确非常不错,他是一定会出面打圆场的。他可不要他的小叶被方圆和方菱两个家伙给搞得怪里怪气的。嗯“他的小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们两个人好有出息啊”一直站在一旁的方地忍无可忍的哈哈大笑,“你们这哪里送小叶衣服呀和外面逼人家收破烂的有什么区别呀硬逼人家要。也就小叶脾气好,要不然,看你们怎么下台” “二哥,我发现你最近废话很多的嘛” “就知道说我们,你的见面礼呢拿出来看看” 方地不理会方圆和方菱的挑衅,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小叶,“呐,我就最实惠了,这个给你。” “不行,我怎么能要方二哥的这个呢”小叶连连摆动双手,直摇头,死也不肯要。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方地也不着急,轻轻一笑,“他们的礼物你都收了,就我的就不要吗我不是你的方二哥吗” “可是……”小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转过头求救的看着方天,“方大哥……” “给你就收着好了。”方天对小叶微微一笑,小叶投过来的求救眼光让他心里十分的受用。 “就是,给你就拿着吧。”方地把信用卡塞到小叶的手里,在他耳朵边轻轻的说,“密码是六个零。你可别告诉你方天方大哥,家里就数他和方臻你方五哥最有钱,因为你方天是长子长孙,所以人在国外的奶奶早就把爷爷在荷兰的牧场和几家花店转到了他的名下,至于方臻则因为是老么,又是家里人见人怕,人见人爱的混世魔王,明的暗的塞的零用钱就够他随便挥霍过一生了。只不过现在人跟着那个喷火龙回老家过年了,等他回来,你一定要狠狠敲一笔见面礼,没有七位数不能放他进门,知不知道” “得了吧,二哥”方菱和方圆听得一脸的不屑,“你这个鬼主意到底有没有经过大脑呀” “问方臻要钱,简直就相当于与虎谋皮”方圆连连摇头,“这危险性也太高了。” “就是,就是。”方菱连连点头也附议说,“连你在他身上都从来没捞到好处,你看小叶这么乖,问方臻要钱,真是送羊送虎口,根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会吗”方地笑得温和而无害,“可是为什么我老是觉得也不一定啊” “那你自己去试好了,干什么拉上小叶” 看着他们几个吵吵闹闹,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小叶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暖意,他转过头,正对上方天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眼睛, “他们都有送你东西,那你想我送你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想要,因为……”小叶抬起头盯着方天温柔的微笑了起来,“方大哥已给了我很多很多了。” “傻瓜……” …… “小叶,快来尝尝张妈刚炸好的三鲜春卷,看看还要加些什么味道才更好一些” “小叶,快来试试方妈妈给你刚织好的新毛衣,我用最新花式织的,很漂亮哦!” “小叶,快来陪我们看《蓝色生死恋》,这个片子实在太惨了,没你陪着,我和你圆圆姐不敢看,要有一个男人的肩膀靠着才行嘛!” “小叶……” “小叶……” 看着住在方家没几天的小叶,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东跑西跑,方天简直就有满头黑线的感觉。 小叶招人疼当然是件好事,可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方家的人会疼他疼到连让他和小叶单独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的地步。大清早就陪着方爸爸种花,中午还要陪着张妈试吃,晚上又要陪着方圆方菱看电视,而他——方天,这个小叶最亲的正牌却只能落得个远远观望的份,这……这简直也太过分了,他们把小叶当什么呀车轮的让他陪小万一累坏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方天就觉得自己的头上升起一股黑烟。 “大哥,今天是大年除夕,不如晚上买些烟花回来放吧怎么样”方地一边吃苹果一边对心神不宁的方天提议,“小叶上来住也好几天了,天天被家里那几个人缠着团团转,不如这次你带他下山去买买东西,散散心” “也好。”方天放下手里的报纸,真是对方地的这个主意赞赏到了极点,他转过头,对正在厨房间的小叶叫了一声,“小叶,我要下山去买烟花,你一起去吧” “可是,晚上要做很多菜,我怕张妈一个人忙不过来。”穿着围裙的小叶戴着一次性手套走了出来,一脸的犹豫,手里还捧着个大盆在打鸡蛋。 方天看着他穿围裙的样子,一下子有心跳加快的感觉,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那你去不去呀” 小叶看了看方天,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盆,咬着下唇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留在家里帮张妈的忙好了,方大哥你一个人去吧。” “小叶,你就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的。”张妈从厨房探出头来,“我原本叫你来就是试试味道什么的,哪用得着你真的帮什么忙呀和你方大哥去买烟花吧。晚上在后院里放,可漂亮,可好玩了。以前你方五哥最喜欢玩这个了。” 小叶转过头看了一眼张妈,又看了一眼方天,后者一脸的铁青,就在等他表态。只好放下手里的碗,脱下手套解下围裙递给张妈,“那……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张妈看了一眼方天,摇着头笑了起来,“不去,你方大哥等一下要怪我霸占着你了” 这一句玩笑话,顿时让小叶红了脸,他偷偷看了方天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加件外套再出门。”看见小叶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就准备出去,方天急忙叫住他,“外面零下好几度了,着凉了怎么办” “房子里太暖和,我忘记了。”小叶孩子气的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这个动作惹得方天心中一动,伸手拿过自己的围巾替他围上,“上楼加衣服,我去开车在院子里等你。” “嗯!”小叶红着脸点了点头。 看着两个人的眼神像用万能胶粘住了似的,方地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孔子说过:非礼勿视!这话真是不假,他要是再看下去,都要忍不住替他们脸红了。 …… 第 52 章 坐在方天的车里,小叶忍不住轻轻一笑,惹得方天回过头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放烟花呀”小叶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转,言词之间不由自主的透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天真,“我小时候最喜欢放烟花,也最喜欢看人家放烟花,那种五颜六色的烟花真的好漂亮啊,每次我自己的放完也会呆在外面等着看人家放,直到大家的烟花都放光了,然后才回家。” “那刚才叫你和我一起来买烟花,你还犹犹豫豫的”方天转过头,伸手摸了摸小叶的头发,惹得他略微一缩脖子[自由自在]。 “那我不好意思让张妈一个人忙呀。”小叶垂下头,“张妈对我这么好,我不好意思嘛!” “这几天你天天不是陪张妈就是陪我爸种兰花,大过年的怎么忙成这个样子身体累坏了怎么办吃不消你要说,可别因为不好意思就硬挺着。”方天轻轻呼出一口气,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口气里包含了太多浓浓的宠溺之情。 “我知道。”小叶抬头轻轻一笑,“一点也不累,我很高兴陪他们,而且我也学到好多东西了,方爸爸说我真的很有天份呢他说他送我的兰花,只要我好好的养,到了春天肯定能开花呢还有,张妈也教我做了好几道菜,下次我做给方大哥吃好不好” “你这个孩子就是爱逞强!”方天轻轻揉了揉小叶的头发,心痛的看着小叶淡淡的黑眼圈说,“还说不累,眼睛连黑眼圈都有了。” “这个啊……”小叶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其实,这个是陪方圆和方菱姐姐看电视看出来的啦!” “那两个臭丫头自己生活没规律就算了,拉着你干什么”方天皱起眉头,“下次不要理她们了不许再这么没节制的看电视了,身体吃不消怎么办你才出院几天呀” “可是,她们说,看那种很难过的电视,没有一个男人的肩膀靠着哭一哭,很痛苦的!不理她们真的行吗”小叶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看着方天,“这样对她们会不会太可怜了” 果然是这个样子!方天恨恨的叹了口气,方圆和方菱绝对是利用小叶的善良,这样的压榨他,简直是太过份了! “不要紧的,你就告诉她们是我说的,如果以后想找男人的肩膀靠,让她们来找我。我会安排她们快点相亲嫁出去的,到时候就不怕没有肩膀靠,也不会可怜了。”方天冷冷的说,转过头对着小叶时,刚才的阴冷已经转换成了温柔的微笑,“什么也不用担心,不是说过什么都有我的吗以后不许让自己这么累了知不知道” “嗯!”小叶点了点头,虽然很想告诉方天,自己并不是很累,可是对着方天,除了心里那股甜甜的几乎要冒出来的温柔,他却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乖乖的答应。 买了烟花回来,正好吃晚饭,他们实在买了太多了,方天几乎把那家店里的烟花都给买下来了,从最小的安全烟花到最大的二百四十响大烟花,七零八落的有什么买什么。 小叶跟在身后一个劲的叫“够了,够了”方天就是不理他,把那个烟花店的老板乐坏了,主动提出要打个八折卖给他们。 等到真要放的时候,连方天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可能一下子放不了这么多,留一些等小臻回来再放吧,好不好” 小叶一面把烟花放好,一面回头冲方天轻轻一笑,“我听方大哥的。” 在一旁的方地看不下去了,指着小叶恨恨的说,“小叶,你也脾气太好了吧,这情况应该对你方大哥说,‘我早就劝过你不要买这么多,是你不听我话,现在放不了我管你怎么办呀’才对吧!” 小叶只是轻轻的笑,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把摆不下的烟花收进袋子里,“我先把这些放起来。” 方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只能转过头对方天呶了呶嘴,“大哥,你可不要欺负小叶脾气好,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为所欲为哦!” “胡说八道什么”方天看着小叶的背影,轻声的说,“我怎么可能会欺负他” “还说不是欺负他”方地摇了摇头,趁着小叶送东西回家的空档对方天说,“你大概没有发现吧,小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其实还是挺担心他那个后妈的,你到好,把人家安排进了精神病医院,也不让小叶去看她。” “那个女人把小叶打得这么严重,我巴不得他们一辈子也不要再见面,凡是伤害过小叶的人,我都不会原谅的。”方天皱起眉头,“更何况小叶从来也没有说过想去见这个女人,他难道不相信我会好好的安排那个女人吗” “老大,就你这个样子,谁也不敢在你面前说什么呀”方地听了直摇头,“小叶大概是怕你不高兴,自然连提也不敢在你面前提那个女人,你怎么不知道小叶最怕的就是你不高兴,你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也不替小叶想想,人家爸爸临终前叮嘱过他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闻不问呀” “我知道了,等过完年,我会抽空带小叶去看看那个女人的。”方天皱起眉头恨恨的说,“不过,我绝对不会让小叶单独见那个女人的,我绝对不容许小叶再受半点伤害。” “反正我绝对不会是那个伤害小叶的人。”方地耸了耸肩膀,颇有深意的看了方天一眼,“只在他爱的人给他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你……”这已经是方天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第一次是尚融,第二次是方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我的意思是……” “方大哥,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看过了,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我们可以开始放烟花了吗”从屋子里回来的小叶,一脸兴奋的看着方天急切的问。 “当然可以了。”所有的话题到此为止,方天点上安全烟花递给小叶,“你先玩这个,我去给你放大烟花。” “不要,我要自己放。”小叶微微撅起小嘴,不太甘心的说,“方大哥你把我当女孩子呀我很小的时候就放过那种声音很响的大爆竹呢。” “你确定”方天抬起头看着小叶,不太放心的问。 小叶浅浅的笑了起来,接过方天手里的安全烟花,伸到排好位置的大烟花的引线上,熟练的点着。 五色的烟花“啸”的一声冲上半空,“啪”的一声四散开来…… “真漂亮。”方天也伸手把旁边的一支烟花点着了,两支烟花交替着往天上窜,顿时之间天空之中亮了起来,像一颗颗五色的流星划过天际,屋子里的钟声也在此时敲了起来。 方天拉过小叶,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温柔的合上他的双手,“许愿吧!伴着新年钟声许下的愿望很灵的!” 小叶转头看着身后的方天,满天的烟花印在他黑色的眼眸中,显出奇异的华彩,小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方天看着小叶长长和睫毛,和恬静的面容,一时之间竟然看得痴了,伴着新年的钟声,方天在心里默默的许愿,让这个孩子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我向上天发誓,一定会给他幸福,多到溢出来的幸福。 钟声敲完十二下,方天睁开眼睛,发现小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二百四十响的烟花还在那里响个不停,红色,绿色,蓝色的光束一道道冲上半空,把小叶雪白的面容染上各种不同的色彩。 “新年快乐。”方天伸手抱住前眼的人,嘴快过脑的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祝福的吻。嘴唇所触及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带着一丝凉意。 小叶摸着脸,一时之间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咬着下唇一脸不解的看着方天,困惑着这个吻所代表的含义,最后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垂下眼睑轻轻的回了方天一句,“新年快乐。” 说完小叶踮起脚尖抬头也在方天脸上印了一吻,站好身子,微笑的看着方天,“回礼!” 方天也笑了,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站着,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烟花窜上天,四处飞散,最后消失,周而复始…… …… 大年初一,小叶就被张妈和方妈妈拉去庙里烧头香去了,方圆和方菱拿了压岁钱就和几个狐朋狗友开什么派去去了。家里只剩下方天,方地和方爸爸三个大男人。中午热了张妈留的菜,随便吃了点。 家里少了这么多人,一下子显得冷冷清清的。 闲着没事,方天跑到昨天放烟花的后院,原本还想打扫一下的,可是去了才发现那里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纸屑什么的全都不见了,家里这么勤劳的人不是张妈那就肯定是小叶。一想到这个这里,方天就觉得特别特别想见到小叶,仿佛一时不见他,心里就像吃了太多的糯米团子似的,被什么堵得难受。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拨了一通电话,听见电话那听接通的声音,方天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傻得有些可笑,离早晨分开到现在,不过才隔了短短几个小时,而自己却忍不住给小叶打电话了真不知道电话接通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正这么想着,电话那头传来了“电话无人接听”的冷冰冰的电脑声音。 方天挂上电话,在放下心思的同时,又忍不住泛起一股失望。再往深入一想,顿时冷汗都冒了出来,小叶怎么会不接电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于是,急忙按了个重拨键,电话通了,可还是没有人接再拨,还是没有人接 这回方天真的开始着急了,他改拨另一个号码,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方妈妈笑意盈盈的声音,“找谁” “我是方天,小叶在吗”方天听到那边声音很嘈杂,人似乎挺多的。 第 53 章 “小叶就在我身边,你找他有事吗”电话那头的方妈妈似乎在和谁说着话,然后电话被交到了小叶的手上,直到听到电话里传来小叶轻轻柔柔的声音,“方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方天才觉得刚才吊着的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没什么,你手机是不是没有带”方天想了想,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本来想问问你中饭吃过了没有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小叶似乎笑了起来,他轻声说,“我不习惯带手机,所以忘记了。中饭我们吃了全素斋,很好吃。晚上我们会回去的,不过可能比较晚了,不用等我们吃晚饭了。” 方天要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拿着电话不挂,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事吗”见半天没有声音,电话那头的小叶轻声的问。 “不,没有了”方天想了想,“玩得开心点。” “嗯!” 电话被挂上了,方天呼出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一抬头看见花房就在眼前,突然想起花房里有一株小叶在种的兰花,听说是种得不错。于是,就毫不犹豫的进去看看,看到那盆被单独放在一旁的兰花,看样子知道被料理的不错,盆子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可见它的主人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替它想的那么周道,一如小叶一向的为人,那么善良而细心。 看完了兰花,方天又似乎还不太满足,于是折回屋里,推开小叶的房门,屋子里整理的干净有序,虽然只住了短短的几天,但是房间里全是小叶的味道,带着一股清清淡淡的,优优雅雅的香气,正如同一盆含苞欲放的兰花。坐在小叶的床上,看着他铺得一丝不乱的床铺,方天不得不佩服方爸爸的先见之明,小叶本身就有着如同空谷幽兰一般的气质,怪不得第一眼就那么得方爸爸的缘。只是这么想着,方天就忍不住在唇边浮起笑容,仿佛自己的宝贝也被人发现他的重要性一般,有一股不由自主的自豪感从方天的心里溢了出来。 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方妈妈拿出一堆东西让大家挑,总归也是一些符画,佛珠之类的东西。方天随手拿了串佛珠套在手上,一面系领带一面对小叶说,“去楼上加外套,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呀”小叶看着方天,一面问一面慢慢的朝楼上走。 “去了就知道了。”方天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轻描淡写的回答他。 小叶很乖的住嘴,就连坐在方天的车上也没有再问什么。 方天开着车一句话也没有说,脸色也不太好。昨天晚上他一直等到很晚,在窗口看着小叶他们一行人平安进了院子,才躺回床上,又因为下午的时候不知不觉在小叶的床上睡着了,所以虽然人躺在床上,但是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的床似乎不那么舒服,少了小叶床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不如那小叶的床来得安定人心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脑子里莫名奇妙的想起方地的话,所以一早就决定让小叶去看一看他在精神病院的后妈,也好让他放心。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叶突然抬起头看了方天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说什么”方天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眼小叶,“想问我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是的。”小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串五彩小棕子,大约姆指指甲大小,色彩鲜艳很漂亮。 “我看方大哥车子上没有挂别人挂的那种‘出入平安‘字样的牌子,这次去烧香刚好有看到,样子也蛮好玩的,所以就……就顺手买了一串,听说是开过光的……不知道……”小叶的这一番话讲的结结巴巴,犹犹豫豫,不过意思方天还是听明白了。 顺手接过小叶手里的东西,方天放慢车速把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袋子拎出小棕子,一个个都做得非常的精致,用五色的丝线缠得精精巧巧的,下面还拖了一块竖牌子,一面写着“出入平安”另一面写着“一路顺风”的字样。 “很漂亮,我很喜欢。”方天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叶,“替我挂在车上吧。” “嗯。” 小叶微微向前倾过身子,小心的把买回来的“出入平安”挂在方天的观后镜上,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观后镜有了这么一串东西的点缀,顿时显得有生气了许多。 “很漂亮,谢谢。”方天伸手握住几粒彩色小棕子由衷的说。 “你喜欢就好了。”小叶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副放下心的样子笑眯眯的说,“我还怕方大哥会嫌我多事呢” “怎么会呢”方天微微一笑,重新发动车子,“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小叶摇了摇头。 “也蛮长时间了,我带你去见见那个女人。” “见她吗”小叶眨了眨眼睛一脸的难以致信,“你不是说不想我再见到她的吗” “我是不想你见她,可是,”方天盯着前面的路无可奈何的说,“你方二哥说,虽然你不说,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那个女人的吧与其让你什么也不说的继续担心,不如带你去看看不是比较好” “方大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小叶急忙辩解道,“我只是……” “我知道。”方天摇了摇头,打断小叶接下去说,“毕竟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虽然她对你不好,但是也是因为有病的关系,你这么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记仇呢我都明白的,不用多说了。只是你一定要记住一点,如果你想见她,一定要告诉我,无论我多忙我会陪你一起来。不要忍着自己一个人在心里难过,但是,我也不准你单独见她!我不充许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见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哪怕她是无心的,我也不充许,你知道吗” “方大哥!”小叶微微皱起眉头,眼波里盈上浅浅的一层薄雾,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问,“为什么方大哥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吗”方天略微想了想,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叶轻轻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下定决心的睁开眼睛紧紧的盯着方天,呼吸急促了起来,“方大哥,我……我……我喜……方大哥,你……你喜欢我吗” 如同豁出去似的问出了久久深埋于内心最在乎的秘密,小叶紧紧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或是天堂或是地狱的判决。 “傻瓜,我当然是喜欢你的。”方天转过头轻轻伸手抚上小叶的柔发,“很喜欢,很喜欢。家里方爸爸,方妈妈,还有所有大家都喜欢你,你这么乖,有谁会不喜欢你居然担心这个,真是傻瓜” 不顾一切的勇气,往往就只有那么一次,当过了那一瞬间,再想豁出去的时候,小叶发现自已胆怯了,比起来势汹汹的开始,这个狼狈不堪的结束是那么的短暂,答案即非天堂也非地狱,却远比这些更让他痛苦不堪,因为他不得不又一次的退而求其次。 “是啊,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小叶轻轻的笑着,低下头隐去眼睛里几乎落下来的眼泪,“大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大家。” “那我在你的喜欢的“大家”里排第几”方天转过头追问。他发现他对这个问题莫名的在乎。 “第一。”小叶抬起头对着方天轻轻的一笑,笑容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我在心里给方大哥单独留了一个位置,最重要的位置,所有是排第一的。” “你也是。”方天伸手搬过小叶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的头,“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方大哥绝对不会像疼你一样的疼第二个人。” “方大哥。”小叶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这个答案也算是个意外的“安慰奖”吧! …… 车子开到一家类似疗养院的地方,在门口停了下来。 “就在里面,”方天用下巴指了指里面,“想进去吗” 小叶点了点头,看着方天打电话,等了一会儿,门开了,方天停好车子,自己先下车,再替小叶打开车门,拉住他的手,“我陪你去的看她。”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方天带着小叶上楼,然后在二楼对着外面花园的窗户口停了下来,“就在这里看,我不想你离那个女人太近。” 小叶看了方天一眼,并没有反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那个曾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让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的女人,这么长时间不见似乎胖了一些,脸色看起来也不错,一个人坐在花园的木凳上发呆。身边还站着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 “那是我请来照顾她的。”见小叶似乎有些疑问,方天在旁边解释说,“现在可以放心了” “我爸爸曾经说过她是我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小叶轻轻把脸贴上了冰凉的玻璃,“我这样算不算抛弃了她呢” 第 54 章 “当然不是。”方天拉回小叶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前,“难道看着你活活被她打死,你爸爸才会高兴吗说什么傻话呢你爸爸当时只是怕你没有人照顾,肯定也是希望你们能互相照顾的,结果她这么虐待你,他就算是在天之灵也不会让你放心让你留在那个女人身边。要不然,下次我陪你去给你爸爸上坟的时候我们问他好了。” “我爸都死了,怎么还能告诉我”小叶浅浅的笑了起来,看着窗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吗” “也许忘了会更好,相信如果她记得曾经伤害过你,她只会更内疚。”方天低下头,轻轻的在小叶的头上印了一印。 时光流动,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似抱非抱的拥在一起,看着窗外。虽然那隔了一层纸的感情仍没有说破,可是他们之间却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多的出现一些亲呢的动作,没有人去深思那动作背后的深意,就好像这些动作都是与自俱来的本能而非其它。 …… 那天,小叶和方天从疗养院出来,一起到外面去吃了中饭,还去看了小叶以前住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别人给租走了。所以,方天和他只是坐在车上远远的看了一眼,看见一群小孩子在马上边上玩小炮,小叶只是轻轻浅浅的微笑,似乎也想起了以前比较快乐的童年时光。 正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落在他雪白的肌肤上,他的脸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非常的美。方天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心里非常的满足。 看完小叶以前住的房子之后,小叶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那辆宝贝三轮车,于是,方天又带他去了检察大院,找到了那辆宝贝。车上的东西方天已经做主给分掉了,只留下那辆空空如也的三轮车。 小叶仔细的摸着三轮车,一脸舍不得的表情,“我还记得这辆车差一点点就被城管的大哥给拖走了,还好当时有方大哥帮我。” “小事情。”方天轻轻一笑,“我还记得小叶当时煮的馄饨真的非常的好吃啊!有多久没有吃到小叶煮的馄饨了真是想的很啊!” “那明天我和张妈去买菜,煮馄饨吃好了。” “我也就随口说说,馄饨做起来太麻烦了,别太累着了。” “不会。”小叶转过头,还是依依不舍的摸着三轮车,“难得方大哥想吃。” 见小叶摸着三轮车,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方天叹了口气锁上轿车的门,拍了拍小叶的肩膀,“行了,别看了,咱们骑回去吧。” “骑……骑回去”小叶睁大眼睛,被方天突发奇想的话给吓了一跳,“骑回去放哪儿呀开来的车怎么办这……”这根本就是胡闹嘛! “车子就放在这里,骑回去也省得你舍不得!”方天率先骑在三轮车上,指了指身后的位置,“坐上来吧!我骑你回去,让我也感受一回小叶当时摆摊的心情。” “可是……” “别可是,刚好可以骑回去给老爸短距离拖拖山泥,摆摆兰花什么的,上来吧!”方天冲小叶眨了眨眼睛,“放心,方大哥不会摔着你的。” 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傻的人了,放着好好的轿车不坐,居然骑三轮车回家,一路上还笑得那么开心。 风很大,方天把围巾包在小叶头上,远远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对农村进城的夫妻,土里土气的。 在爬上坡的时候,实在是骑不动了,于是,两个人就下来一起推。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一些生活琐事的笑话,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门口。 “啊!天啊,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实在是太搞笑了!你们……啊哈哈哈哈……” 家里唯一一个敢笑方天笑得这么夸张的,不就是那个混世魔王方臻,还能有谁 方天抬起头,看着笑得前仰后俯的方臻,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家那只‘果子狸’和你吵架了” “怎么可能”方臻挥着双手,激动的赶紧否定,“果果对不知道有多好,是果果的妈妈叫我们早点回来的,说是已经在他们家过了年了,也要回来看看我爸爸妈妈,还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来给大家呢!你少咒我!” 说完这一番话,方臻给了方天一个大白眼,蹦蹦跳跳的走到小叶面前,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就是小叶啊,我听见你名字好久了,今天第一次见面,果然是一张乖宝宝的面孔,长得好讨人喜欢啊!怪我不我大哥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被你迷得昏头转向。” “你给我收敛点。”方天拉过小叶护到自己身后,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的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家林果一样厚脸皮加没神经吗你吓到他了!” “大哥,不要保护太过度了,会被当成老人家惹人讨厌的哦!”方臻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他是你的宝贝,也不用担心成这个样子的吧!” “你……”方天被这个弟弟真是气到没话可说[自由自在]。 “来,小叶过来,借一步说话。”趁着方天没注意,方臻拉了小叶说说笑笑的走进大门。剩下方天一个人恨恨的推着三轮车进门,刚才和小叶一起美好的气氛,全然被方臻这个不速之客给破坏了个净光。 …… 一家人吃完晚饭,方妈妈拉着林果在一旁说话,方臻闲着没有事情干,又把眼睛盯上了小叶,冲正在吃水果的小叶招了招手,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小叶,我听说爸爸送了你一盆兰花,带我去花房看看好不好啊” “好啊!”小叶放下手里的水果,站起身领着方臻向花房走去。 看得方天坐在沙发(违规词)上一个头两个大,怎么看方臻都是一副诱拐良家少年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个混世魔王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偏偏盯上小叶了呢 生气归生气,又不好真的跟过去,弄得真像个烦人的老头子似的,反倒真是惹人讨厌了!方天恨恨的拿起牙签狠狠的插上了一片西瓜! 而另外一头,小叶领着方臻到了花房,指着一盆结了结了花苞的兰花说,“就是这一盆,我刚刚才学会种,还种得不是很好,不过有方爸爸在旁边指导我,大概等到三月份,这盆兰花就快开花了。” “哎呀,真漂亮啊!”方臻看了眼兰花不经意的说。 “是很漂亮的吧!”小叶伸手轻轻的抚过兰花的叶子,“我每天都很认真的照顾它呢!” 方臻看着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兰花的小叶,突然叫了他一声,话题一转问他,“小叶,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啊” “是啊!”小叶正在看兰花的花蕾长大了多少,一时没当心随口就答了出来。 话一出口,小叶就愣住了,一张脸顿时涨得通通红,隐瞒了许久的秘密却被才第一次见面的人给套了出来,这种感觉真是让他又羞又愧,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脸红什么呀”方臻伸手拍了拍小叶的肩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很喜欢你,觉得你配我大哥实在是有点浪费了。要是你陷得不深,我重新替你找个人喜欢怎么样你这么乖巧又听话,我大哥那个笨蛋,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脸,有什么好的呀” “才不是呢!”一听到方臻说方天的坏话,小叶激动的双手乱挥,“方大哥才不是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脸,他是成熟稳重,而且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我才不要喜欢别人呢,我就只……” 关键的话全说出来了,小叶这才发现方臻狡黠的眼睛里满是诡计得逞的笑容,一时之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得低下头闷声不响。 “我就知道!”方臻哈哈一笑,一脸的得意,“既然你到我家这么久了,那方五哥送你一样见面礼吧,我把你方大哥送给你好不好呀” “送……送我方……方……方大哥……”小叶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根本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方大哥明明是人,怎么可以当成礼物送人再说,方大哥怎么可能送给他呢这简直是没有一句话是通的嘛!小叶当然知道他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方臻这个莫名奇妙加异想天开的奇怪念头,可是,他的心里却又因为这句话而微微的活动着。所以他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着方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风吹过,细微的灰尘一个不小心就落到了小叶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小叶顿时红了眼睛,眨了几下就流下一堆眼泪。 “呀,你哭什么”方臻被小叶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按他一向火眼金睛的观察,小叶就算会因为这个提议脸红心跳,但是哭毕竟还是太夸张了吧 “不……”小叶一边擦眼泪,一面刚想解释不是哭,只是因为砂子进了眼睛了。 没等他开口,一声始喝从花房门口传了过来,“你干什么” 第 55 章 原来是在家里等不下去的方天突然出现,好死不死的刚好看到小叶在擦眼泪。再联想方臻一惯的恶劣表现,方天考虑都不用考虑就得出了结论——方臻在欺负小叶!这怎么可以简直是太过份了 “我没干什么”方臻一脸无辜的看着以保护者自居的方天,“大哥,你不要冤枉我!” “我懒得听你在这里废话。”方天拉过红着眼睛的小叶,一反对方臻的恶声恶气,轻轻的问他,“他说什么话把你惹哭了你告诉方大哥,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没……没有什么”小叶低下头,一想到刚才他和方臻讨论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有脸对着方天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时间羞得连脖子都要红了,哪还敢再多看方天一眼呀 “你真是太过份了。”小叶的举动却更让方天误会成了受了欺负不敢多说,他狠狠瞪了方臻一眼,心疼的摸了摸小叶的头发,半带责怪的说,“还想骗我你看你脸红红的,刚才还在擦眼泪,方大哥都看见了。” “小叶,我可不是要欺负你的,你要替我解释清楚。”方臻也是“做贼心虚”,刚才他的确是替小叶出了个鬼主意,可是上帝知道,他可真没有欺负小叶的心啊!方天误会倒也就算了,万一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不小心传到他家果果的耳朵里,要是被林果知道他居然“恃强凌弱”其实像小叶这么乖的孩子,恐怕少不了又要被狠狠的教育一顿! “的确是不关方五哥的事,是风刚才不小心把砂子吹到我眼睛里了。”小叶看了眼方臻,脸微微一红,头一低轻声慢语的说,“他没有欺负我。” “你不要替他开脱。”小叶看着方臻红脸的经过,方天看得是一清二楚,看见小叶居然对着方臻脸红,方天只觉得心里头微微一阵发酸,狠心肠狠心肠瞪了方臻一眼,“我会不知道你” “没,真的没什么” 眼看着方天的误会是越来越大,小叶着急了,拉住方天的袖子焦急的辩解道,“我真的没哭,真的是砂子进眼睛了,真的,真的!是真的!” 方天转过小叶的脸,对着灯光仔细看他的眼睛,发现果然一只眼睛还好,另一只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似乎是真的进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刚才是不是拿手揉过了这么红还痛不痛”对着灯光,方天轻轻吹了吹小叶的眼睛,“再眨一眨看看,好点没有” “好多了,刚才眼泪水流下来,就不痛了。”小叶低下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方臻,脸红红的对方天说,“刚才,真的不是方五哥欺负我,方大哥你真的是误会了。” 方天看了眼扁着嘴的方臻,不屑的哼了一声,拉着小叶往回走,“别管他了,他一向欺负人惯了,要是他看对你怎么样,你不要怕,告诉我,方大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可是……”小叶连连回头看着越来越小的方臻的人影,很想解释其实方臻人挺好的,虽然有点坏心眼的看穿了他的秘密,但是毕竟这个埋藏了这么久的东西,第一次被人家发现,在害羞之余也忍不住有些轻松,更忍不住多少有些引以为知己的感觉。何况方臻有说过,想把方大哥送给他!想到这里,小叶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看了眼脸色不善的方天,终于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乖乖的跟着他回了主屋。 …… “大哥,我发现日本人真的是很变态啊!”方臻一面翻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杂志,一面不住的感叹,叹气声一听就知道故意在惹起别人的注意,“唉!真是个变态的民族!”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天放下手里的报纸,瞪着笑得一脸诡异的方臻,“你是不是闲得太过头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不回来一个星期,你居然不跟你那个‘果果’去你的别墅过二人世界,天天赖在家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家也就算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也就算了,你干什么好好的替小叶找个补习老师,干什么让他补习了之后去考大学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叶才初中毕业,你让他一下子上完高中三年的课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累死他吗” 方臻扁着嘴,看着方天越来越激动的抱怨,一脸无辜的问,“大哥,你是不是嫌我多事我让小叶读书也是为了他好呀他才十七岁,难道你想他一辈子就关在方家吗你这么想难道不觉得你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他还这么年轻,你应该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享受一下大学里的欢乐时光,多交一些朋友,你也知道的,像他这种年纪的孩子是最喜欢交朋友的。虽然他只有初中毕业,但是,这个孩子很聪明,而且又有时间,依他这么好学,我估计高中三年的东西,他最多在家补习个一年就够了,到时候,再让他考大学,让他享受他这个年纪孩子应该享受的生活,这才是对他真的好吧!所以,我才会在过完年就给他找了家教,我们家又不是出不起这种钱,老爸,老妈,还有二哥,三姐,四姐都没有反对为什么你偏偏不同意了真是奇怪!小叶是因为生活所迫才停学的,你以为他不想重新读书啊!” “问题根本不在这儿!”方天气得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圈。 “那问题究竟在哪儿呀”方臻插了片西瓜塞进嘴里,笑眯眯的问 “问题在……”方天恨恨的看了方臻一眼! 真正让他生气的,并不是方臻让小叶重新去读书的事情,而是方臻插手管小叶本身的问题!在方天的心目当中,他一直自发自觉的把小叶当成是他自己的责任,小叶的一切都会由他来一手安排,他当然会给小叶找家教,找学校,找一切的一切,安排小叶所有的生活。可是,这是他——方天的事!现在却被方臻给一一抢走了这算什么呀偏偏小叶还为了方臻不听他的话了。叫他不要和方臻走得太近,只要方臻一招手,小叶就会红着脸,乖乖的走过去,这算是哪根哪儿呀方天当然知道,如果要论年纪,除了林果,家里就数方臻和小叶的年纪最为接近了,可是看着小叶一天一天的和方臻走得越来越近,方天就觉得整个心里像插了一根刺似的,难受得不得了!而这种难受到底是为了什么方天自己却又说不上来!这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他怎么能告诉方臻呢所以方天只能觉得胸闷,胸闷还是胸闷!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下来! “行了,大哥,想不通,先不要想了!”方臻笑眯眯的拍了拍方天的肩膀,“刚才我在和你说日本人变态的事,你还记得吗” “日本人变不变态,关我什么事”方天拍掉方臻的手,恶声恶气的问! “当然有关系了!”方臻眯起眼睛,对着方天连连点头,“而且关系还大得很哦!” “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方天背过身子,抱起双臂。 “你不是想收养小叶吗”方臻呼出一口气,拿起手里的东西冲着方天晃了晃,“我刚才发现,好像在日本收养入籍是同性恋结婚的意思哦!你说小叶他知不知道这个啊” “你说什么”方天转过身,被方臻这一只炸弹给扔昏了!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啊,要说你对小叶做了这么多的事,按小叶的个性这么善解人意,知恩图报,他就算不喜欢大哥,应该也不会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吧!”方臻摸着下巴,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说起来真是可怜啊!简直就是才离狼窝又入虎穴呀!啊!这么说起来,大哥你和古时侯逼人家卖妻儿老小的土财主好像差不多了吧!” “你胡说什么”方天简直被方臻气得脸都变色了,“我哪里有这么想过呀我是这么卑鄙的人吗你……你少在小叶那里胡说八道!”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方臻转头看着气极败坏的方天,拿过一杯水递给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呢!” “我没有!” “没有最好!”说到这里,方臻轻轻的眯起眼睛,“你比小叶大这么多岁,就算你有这个意思,人家小叶也不会喜欢上你的!到时候他结婚生子,和别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的时候,自然会偶尔的想一想你!会真真正正的念着你的好处的,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是不呀!大哥” “我……”方臻的一番话把方天给说蒙了。按理说,他应该拼命的点头连连称是才好,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拼命叫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到底有哪里不对,出了什么问题了呢 “啊,不说了,果果快要放学了,我要去接他了!不如大哥也给小叶送点水果去吃吃吧!他已经读了蛮长时间的书了,应该蛮累的了!” 抛下问题的方臻像只花蝴蝶似的飞出了门去,留下方天一个人在哪里呆呆的看着满盘子的西瓜,脑子里一团糨糊! 第 56 章 “小叶早晚会结婚生子,和别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然后会偶尔的想一想你!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是不呀!大哥” 方臻的话一直在方天的耳朵边萦来绕去,等他发现时,自己已经端着西瓜站在了小叶的房间门口,也不进去,只是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的小叶和家教似乎正在休息,两个人的神态看起来都很轻松。 “小叶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赶上你同年纪孩子的进度了。”教小叶的老师是个挺清秀的男孩子,笑起来和小叶有几分相似的腼腆,与小叶很合得来。 这也是方天心里不舒服的另一个原因,也不知道方臻是不是故意的,他居然这么了解小叶的喜好,而且还找了一个让小叶如此投缘的男孩子来教他。光想到这两点,就够让方天头大的了。他竖起耳朵不自觉的倾听里面的谈话。 “我很笨的,是老师教得好。”小叶轻轻的笑着,透过门缝方天甚至可以看见小叶唇边的小笑窝。 居然笑得这么开心,真是…… “你很好学,悟性也很高,只要好好的学,一定可以考进一流大学的。” “真的吗我想将来能考离家近一点的xs学校,不知道行不行呀” 连志愿这种东西提都没有跟他提过,居然第一个告诉别人,这也太…… 越是想,方天就越是觉得手里端的果盆越是沉重! “只要你好好的努力,一定没有问题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又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方天简直就是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小叶半掩的房门。 “进来!”小叶一抬头,看见方天端着水果站在门外,一时之间又惊又喜,“方大哥,是你!” 只从那次花房之后,方臻给小叶找了老师,方天年假也休光了,他们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可是能聊上几句的机会却是大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方臻是不是故意的,有的时候,明明眼看着他们就要说上话了,方臻却会突然出现,临空插上一脚,拉着小叶,要么去看兰花,要么又要学什么新菜式做给林果吃了什么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对小叶而言,却像隔了很久很久似的。这一次,能看见方天送西瓜上来,能再次和方天靠近在三尺之内,小叶开心的简直有种只要一呼吸心脏就会发出幸福隐痛的错觉。 “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稍微休息一下吧!”方天把果盆放在小圆桌上,淡淡的说,“难得的星期天,还要老师过来补习,真是辛苦了。” “不要客气,认真说起来方大哥还是长我两界的学长,叫我忍冬就可以了。”叫忍冬的男孩子低下头,害羞的表情和小叶如出一辙,“要学长叫我老师,我当不起的。” “可是,你本来就是在学校当助教的呀”方天淡淡的一笑,“听不习惯老师,这可不行” “可是,方大哥是学长……”忍冬越说声音越低,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膝盖。这么容易害羞居然要当老师,真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担心,怪不得小叶会和他这么投缘,性格真是太像了。 想到这里,方天终于找到借口转头看了眼从进门到现在一起惦念着的小叶,却见他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脸,一时之间就像被霜打过一般,变得刷白,只是愣愣的看着方天,眼神之中满是又酸又苦的味道。而这种表情看在方天眼里却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下一个瞬间,小叶就转过头去继续看书。一系列动作快得让方天几乎认为刚才小叶眼神里那让他忍不住心头做痛的东西只是自己的错觉。 “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再看好了。”方天走到小叶背后,碍着第三人在,不好意思摸小叶的头发,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最喜欢吃西瓜吗很甜的哦!” 就在方天的手挨到小叶肩膀的那一刹那,小叶的身体明显的一僵,他头也不抬的回答方天说,“不用了,我把题目做好了再吃,谢谢方大哥。” “是吗”方天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缩回手。 刚才还和忍冬老师有说有笑的,现在看到他,居然就只想着做题目了这才几天呀就开始嫌他这个——方大哥碍手碍脚了方天在心里自嘲的想,还说什么世界第一的喜欢!现在恐怕他方天在小叶的心里连家里那盆兰花的位置也比不上了!一想到这里,方天只觉得心里就像被一把很钝的刀子狠狠的划开了,再把混了辣椒油,盐和醋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浇到了伤口上,又麻又酸的痛得要命! “那我把东西放在这里,等你做完了题目再吃吧!”说着方天退了出去,顺手轻轻的带上了小叶的房门。 “有困难刚才你不是都做对了吗”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家教,好奇的拿过小叶一直低头看着的课本,却被上面湿了一大块的痕迹给吓了一大跳,“你……你哭了什么题目不会做呀” “不是!”小叶伸手拿桌子上的面纸擦了擦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原来老师是方大哥的学弟呀!” “你为这个哭啊我和方大哥,我们没什么的”被吓坏的忍冬连连摇手,急急忙忙的解释,“你可别误会,方臻找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的,虽然你的年纪小,不过论辈份,你是他的‘大嫂’!而且我也有……有那个的。你别误会!” “老师……” “刚才我还在奇怪,怎么你们没说上几句话,你的态度就变得这么奇怪!”忍冬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原本你在吃醋呀” “老师……”被人说中心思的小叶,头低得几乎要碰到桌子,“我不是……我……” “其实,你的性格和我很像。所有我完全可以体谅你的感受!”忍冬伸手拍了拍小叶的肩膀,冲他轻轻一笑,“其实,性格内向的人就是这样的,有什么事不喜欢对别人说,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其实有的时候,把话说出来,也不见得就是世界末日,反而会有柳暗花明的效果也不一定的哦!” “可是,强迫别人喜欢上自己,对那个人而言不是很不公平吗逼着别人接受自己的感情,难道不会造成那个人的困扰吗” “太善良的人就容易会畏首畏尾。”忍冬轻轻的一笑,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窗外轻声的说,“不过,你不去尝试,你怎么可以这么肯定你给那个人的一定是毒草而不是鲜花呢不去尝试,你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别人造成困扰而不是给他带来幸福呢一段感情如果你连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么你当然做好失恋的准备了,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了,对不对” “老师……”小叶抬起头,看着忍冬脸上淡淡的幸福笑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方臻会找这个人来给他做指导。像方臻那样勇往直前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他这样小心翼翼爱着别人的人心里是怎么样的矛盾而挣扎着的,只有一步步走来不断在感情里挣扎着前行的人才会给他真正的忠告和帮助。 如果那个和他性格和他如此接近的人也因为自己的勇敢而得到幸福的话,那么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不仅会给他启示,更会给他直面这段感情的勇气! 从来没有这一刻,小叶如此的感激方臻的善解人意! “谢谢你,老师!” “如果能让你想通什么那就最好了。这些话也是有人告诉过我的!他说,有的时候勇敢一些,你就会离幸福近一些,再近一些!” “有的时候勇敢一些,你就会离幸福近一些,再近一些!忍冬是这么跟你说的吗”花房中的方臻手里也意思意思的拿着把小铲子,一面和小叶说话一面忍不住表扬自己,“我果然是太聪明了,这个老师找的不错吧现在你要怎么谢我呢小叶!如果你要真的得到我大哥了,那么你可不可以奖励我这个大功臣一样好东西呢” “我哪有这么轻松就能得到方大哥呀”小叶呼出一口气,没自信的说,“虽然老师说的话是不错,也给我很多启示,可是,我和他毕竟情况不一样再说,我有什么东西能送给方五哥当礼物的呀” “前面的等一下再提。我只要你答应我如果你真的和我大哥成了,你就把我老爸送你的兰花送给我吧老实告诉你,我也不是自己种,我想转送给果果的妈妈,她说她最近迷上这个了,我老爸小气得很,家里他只看得上你,到时候你把这个给我当谢礼行不行呀”早有预谋的方臻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可惜天真的小叶心思全不在这上头,一时之间并没有发现,还在那里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可是,这盆花是方爸爸送给我的,我这样转送不是很没有礼貌吗他会不高兴的吧!”小叶认真想了想得出结论,眼见方臻一脸失望,心里一软忍不住又说,“要不然,我再替你问方爸爸要不盆吧或者我再问问他你别这么不高兴呀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方爸爸同意的,好不好” “小叶,你最好了,那我就谢谢你了。”一听这话,方臻这才眉开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孩子,我大哥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所以才会遇见你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大哥绝对绝对逃不了你的五指山的。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向他表白,如果他不答应,你就死缠着他,直到他答应为止。这一招我试过,很灵很灵的!我家果果就是这么被我缠来的,如果你要是再和他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哼哼,那以我对我大哥的了解,他肯定肯定会对你忠心不二,死心塌地的!” 第 57 章 一想到自已阴谋了很久的东西就快要到手了,方臻真是兴奋极了,口口若悬河的拼命给小叶支招,也不管他一张脸已经烧成什么样子了,还一个劲在那里说个没完。也是因为太兴奋了,手舞足蹈的一个不当心,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哎哟”一声就扑到了小叶的身上,齐齐摔到在地。小叶身形瘦小,方臻身材修长,这一摔一压,乍眼看上去暧昧至极! “你们在干什么呀” 一声暴喝,把摔在地上的两个的都吓了一跳。 还没等反应过来,方臻已经被人拉了起来,狠狠的朝后一摔。 “大哥,这么激动干什么呀”一边揉着自己被拉痛的手臂,方臻一面抱怨,“看也知道吧,我们只是摔倒了而矣,你以为我们在什么呀” “摔倒摔倒用得着你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吗” “果果”方臻转过头,发现刚才说话的人正是自己最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之下见到的林果,“你不是在和我爸说什么西部开发的事吗” “说你的头,方臻我发现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缠着我不算,现在居然还对小男生下手你还有没有一点点的羞耻感啊”林果简直就是火冒三丈,“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会这么乖乖的听话,不来惹我麻烦,搞了半天,你居然给我在这里玩百叶结!” “果果,你误会了啦!我怎么可能会和小叶怎么样嘛!我缠着小叶其实不是为了你呀……” “为我的头,别贴过来!” “果果……” “叫你别贴,你这人怎么……” “果果,我们到房间里去,这里人多,我不好和你解释嘛!” “你少来这一套……” 眼见着一对欢喜冤家越走越远,一张脸板得铁青的方天转过头问身边的小叶,“你没事吧” “没……没……”小叶轻轻摇头,偷偷看了方臻一眼,迅速的低下头。他原本就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这一低头一回避,看在方天的眼里几乎就是作贼心虚。让他的心情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方臻已经有林果了!” “嗯” 突然听到这句话,小叶愣了半天,努力想了半天,还是一脑子莫明其妙。 “我说方臻已经有林果了,你不可以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方天有些心烦意乱的急急忙忙的开口,为了压抑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他拼命的呼吸,几乎连最基本的语言都组织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不可以喜欢上方臻,你知道……” “不是这样的。”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小叶鼓起勇气打断方天的胡乱猜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的解释说,“我和方五哥根本不是这样的关系。” “那你又和他走得这么近天天在一起咬耳朵。家里这么多人,怎么都没见你这么亲近过”一整天,不,应该是一整个星期的闷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方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口气活像个妒夫。 “那是因为……那是……”小叶抬头看了方天一眼,又低了下来,他哪有脸告诉方天,他之所以和方臻走得这么近,完全是因为方臻说要帮他掇合方天呀 “难道是因为他想把你拉进什么奇怪的道路”比如今天的家庭教师方天的脑子里一时之间又想歪了,在他的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是:小叶和忍冬在方臻的掇合之下,越走越近……这个画面简直让方天有压制不住抓狂的感觉,“方臻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句话实在是深深的刺伤了小叶的心,他抬起头,一双黑而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天,狠狠的咬紧下唇,半响才松开。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是不可告人的”小叶一张脸白得像一张纸,他死死的盯住方天,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的说道:“我们的目的就是你,因为我喜欢方大哥,是那种奇怪的喜欢,是那种方五哥对林果大哥的喜欢,所以方五哥才要帮我,就是这样,我知道方大哥是不会喜欢我的,但是为什么要说是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什么我喜欢上方大哥就一定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呢为什么方大哥要这样说呢” “你……”方天简直被小叶的这一番话给说蒙了。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也丝毫不为过!这是他从来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发展!他只知道要对小叶好,可是为什么要对小叶好,对小叶好了之后小叶又会怎么样,他从来也没有考虑过。 此时此刻,方天突然联想起方臻对他的一番敲打,简直就像整个人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可见,所有的答案完全跃然纸上,真是太简单太明显不过的事实了,而自己却在绕了一整个大圈之后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对小叶这么好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在小叶心中自己排第几又是为什么会因为小叶的态度而气闷到连饭也吃不下又是为了什么就算自己再怎么伤心也舍不得对小叶说半句重话,太明显太简单了——就是因为喜欢! 打从第一眼看到小叶孤零零站在那里的人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深深的被那个小小的人影而迷住了。此时此刻脑子清楚的方天,甚至可以清楚的记起初见小叶时,那个一晚上做的梦,梦里都是那个小小的人影孤独的站在路灯上被拉得很长的影子。几乎是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折服,并且深深的下了决定,不会再让这个孩子流下半滴的眼泪,受到半点的伤害,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源于一个理由——喜欢!原本自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孩子了,只是一向对感情后知后觉的自己在兜兜转转之后,甚至在听到小叶的表白之后,才翻然醒悟,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笨,更傻,更无药可救的男人吗 “现在方大哥已经知道了,反正,我对方大哥的喜欢就是这样的,方大哥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情,如果你觉得呆在这里会让你觉得难堪的话,我可以搬回我原来的地方住,总之……唔……” 那张不停的说着让他揪心话的粉红色的唇,终于被方天堵住了,用唇。 一旦想通自己就是“居心不良”就是“黄世仁”,方天居然有一种洋洋得意的痛快感,下手速度之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这张粉色的小嘴,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特别的留心,心疼他被冻成了紫色,现在终于可以将之含在嘴里,细细的品尝,滋味居然是这样的妙不可言,微香而甘美。人世间无数的香甜极致的上品,都不及这唇与舌之间交缠的美味。 轻轻搂住被吻得手脚发软的小叶,静静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方天面带心满意足的微笑轻轻开口,“方大哥是大傻瓜,谢谢小叶喜欢我这个大傻瓜,其实,我这个大傻瓜也喜欢小叶,很喜欢很喜欢,是那种奇怪的喜欢……” …… “方大哥”小叶抬起头,迎上方天温柔而充满笑意的双眸,满心疑惑的看着他,“你……” 方天握紧小叶的手掌,用姆指轻轻抚摸他掌心的肌肤,轻轻的叹了口气,把小叶的头按回自己的怀里,“所以我说我是大傻瓜呀要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对你感情原来就是喜欢,就是爱!你说我有多傻我想我大概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会对方大哥失望吗我之所以会对你这么好,其实归根结底原因并不单纯,虽然我以前没有这么想,可是事实上我就是因为对你怀着那种想占为已有的心态,我也许根本不能算一个好人,这样的我你也会喜欢吗你还这么年轻,又或者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时冲动,或者只是想报恩,我是说……” 原本应该是表白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方天这么乱七八糟的一说,变得不伦不类。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方天更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翻莫名其妙的话依旧听得小叶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方天说个不停的唇上,阻止他再说下去,温温柔柔的轻轻开口,“方大哥,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无论你对我的好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一样的喜欢你,无论你是好人也好,是坏人也好,在我的心里,方大哥就是方大哥,我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对方大哥一个人动心。我知道我对方大哥的喜欢是怎么样的喜欢,不是报恩,更不是一时的冲动,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以,现在我很幸福,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幸福。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方大哥不喜欢我,我也一样会默默的喜欢着方大哥,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方大哥,请不要再怀疑我,不要再怀疑我的感情了,好不好” “小叶……” 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样一番真心的告白都会感动,更何况这样的告白来自于一个自己也同样深爱着的人的口中 完 方天紧紧的拥住怀里小小的人影,几乎想把这个人影就这样揉进骨中,融进血里,除了紧紧的拥住小叶,方天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任何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的无力,任何的动作在这一刻都显得这样的多余,只能紧紧,紧紧的拥住眼前的人,胸口那无以复加的热情,就在肌肤与肌肤的相触中互相流动,就在这彼此心跳律动中互相传涌。不要问我爱你有多深,也不要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只知道当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脑里,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骨髓里,在我每一滴流动着的血液里,我的每一个呼吸都能感受到你,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了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无数无数个我爱你!此时此刻的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是如此如此的深爱着你! …… “大哥,昨天晚上你和小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可不要瞒着我这个大媒人哦看你们一个晚上都没有进房间,肯定是谈恋爱谈得忘记时间了吧”虽然掩不住眼下的黑眼圈,方臻依旧笑得一脸得意,“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精神还这么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吧” 餐桌上吃饭的人的眼光全因为方臻的几句话而齐齐的投向了方天。 方天一面镇定的拿起两根油条,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整齐的排放在托盘里,一面很不以为然的回答方臻,“你管我和小叶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晚上,你应该有向你家果果好好‘解释’所有发生的一切吧不知道这‘解释的过程’和你眼睛上的黑眼圈有没有关系呀” 刚才还齐齐看着方天的眼光,一致转方向盯上了差点被粥呛到的林果和难得脸红的方臻脸上。 “大哥,你怎么这样”又羞又急的方臻气得双手乱挥。 慢悠悠喝粥的方地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安慰的拍了拍一脸通红的方臻的肩,“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我家的传统,男人一恋爱就会变强,你忘记你刚认识林果那会儿,凶得快成老虎了。大哥现在正在变身,你惹他做什么呀” “我也是好心好意的问问他嘛!真是过了河就拆桥,也不想想我为了点通他们这两根木头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的精力,还差点被果果误会。结果他们居然这样对我真是新人领进门,媒人扔一边。简直太过份了!”一脸委曲的方臻只差没扑里林果怀里寻求慰籍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呀”方地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看中小叶那盆兰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嫁出去的儿子也是一心一意只向着婆家的呀” “二哥,你要是再说下去的话,当心我翻脸哦”俨然已经快挂不住面子的方臻微微的眯起眼睛,对着方地目露凶光,“我对小叶有所求,可不表示我一定要给二哥你面子的哦” “我明白,我明白。”方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可不敢招惹你,刚才的话就当我全都没说,行了吧”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怎么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的”一脸不解的方爸爸和方妈妈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问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不就是小叶没有下来吃早餐吗怎么听你们扯得这么奇怪的” “老妈,老爸,你们还不明白吗”久未开口的方圆和方菱摇了摇头,“老天对我们家也算是挺公平的,小臻是嫁出去没错了,所以就让小叶嫁到我们家来当扯平了。” “啊”方家两老似乎听得还有些云里雾里,“扯平,扯什么平” “你们也太老眼昏花了吧我们在说大哥和小叶他们是一对,是一对啦!” “啊”这次不光方爸爸和方妈妈,连厨房间的张妈都齐齐的张大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老妈,老爸,你们也不用太失望,想抱孙子的话,不是还有我吗”方地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碗,轻声慢语的微笑着说,“以后,你们还是对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二儿子好一点吧因为姓方的孙子辈,估计大概就只有在我这里找了哦” …… 与餐厅里的气氛全然不同,此时此刻小叶的房间里充满了脉脉温情。 方天坐在床头心满意足的看着小叶喝粥,眼光里的宠溺几乎可以把人给看醉掉,“喝了粥就乖乖的睡一觉,昨天晚上都怪我太傻了,居然就这样抱了你一个晚上,害你一晚上没睡。累吗” “我一点也不累,和方大哥在一起,我觉得好开心。简直不知道时间会过得这么快。”小叶伸了伸舌头,把碗里的粥分了一汤匙喂给方天吃,“我还没察觉,天就亮了。” “我也是。”方天在小叶的额头上印上一吻,轻轻的笑了起来,“一起看日出的感觉也挺不错的吧” “是呀!”小叶也笑了,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轻轻拉住方天的手指,“我这么说并没有想留住方大哥不让你做别的事的意思。不过,我真的觉得和方大哥呆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好快活,好幸福哦!” “傻瓜!”轻轻的拨弄着小叶耳边的柔软的头发,方天叹着气把小叶拥进自己的怀里,“我也是,我也是的。” “方大哥也是傻瓜,是大傻瓜。”小叶轻笑出声,微微的挣脱方天的怀抱,伸出手掌对着窗口投下来的阳光轻轻的说,“我以前有和尚医生说过,我对幸福要求的其实很少,如果每个人都有满满一捧的幸福的话,我只要一点点,就像这从指缝之间流下来的阳光一般,我只要有这么就够了,可是,现在方大哥你给了我这么多,这么多的幸福,我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样来感激你,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傻,可是,我还是很想告诉你,谢谢你方大哥,谢谢你接受我的感情,谢谢你爱你,谢谢你给我这么多这么多的幸福。” “傻瓜!明知道这样说你很傻,那你还要说”方天拉过小叶,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举起小叶骨架明显的双手,先在掌心之中轻轻的印上一吻,接着一根一根的拉开他的手指,每拉开一根再轻轻在手指上印上一吻,最后举起他张开的双手迎向阳光,这才轻轻的开口,“如果你要的是指缝间的幸福的话,那就把手指张开,这样你就会有无限多无限多的幸福源源不断的落下来了,不是吗” 唇与唇再一次的交叠在了一起,阳光静静的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满室暖意,满室爱意! 窗外处处生机无限,春天到了,那就让我们一起来恋爱吧! 第 59 章 多年前,他们到这座城市旅游。 乔维站在小旅馆二楼的窗台前,望着远处河畔上空盛开的烟花。安东来到他的身后,趴着他的肩。乔维转过头打量着男友那双快乐的蓝眼睛,他们眉目传情,微笑着,亲吻着,牙齿轻轻的磕碰着。窗台上的小菊花在凉爽的夜风中摇晃。那一年,乔维二十一岁,由于整个夏天都在旅游,皮肤被晒成了小麦一样的颜色。 多年后,乔维因工作原因再次来到这里出差。他特意找到了当年的小旅馆,住在同一房间内。房间的摆设没有变化,只是窗台上的花换成一束茶玫。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瘦削,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九年的时光悄悄的化作皱纹爬上他的额头以及眼角。他闭上眼睛,满屋子都是安东的影子。乔维依然单身着,他无法走出安东投下的爱情阴影,尽管他早已蜕变得平静而优雅。那份忧郁永远隐藏在他的每一次沉思之中。 乔维来到一家餐馆,他在墙角的小桌子前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一支郁金香,他把花挪到窗边,让阳光洒在它上面,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焰。他再次闭上眼,安东就坐在他的对面,重复着那些调皮又甜蜜的话语。他俩曾经坐在这张小桌子旁懒洋洋的度过了整个下午,乔维摇着安东的胳膊:“亲爱的,我们该走了。” 安东依旧陶醉的闭着眼,摇了摇头,轻声唱道:“别叫醒我,我正在梦见月亮上的天使,在那里,你认识的每个人,都不会弃你而去。”乔维笑了,他起身隔着桌子亲吻了爱人的唇,卷发从头上滑落下来,盖住了安东的脸。 “您好,先生。”服务员打断了乔维的回忆。“请问需要一点什么?”年轻的服务员露出洁白的牙齿,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和多年前的安东有几分神似。 片刻,年轻人端来一份糕点和鸡尾酒,“顺便说一句,我喜欢你的香水。” “哦,是吗?”乔维拉过年轻人的手,卷起他的袖口,用自己的手腕内侧在他的手腕上擦了两下,然后示意他闻闻。 “我喜欢茉莉。”他将酒杯端到嘴边朝着服务员抿嘴一笑,浓密的睫毛颤动着,颇有几分丹尼尔戴刘易斯在电影《布拉格之恋》中的魅力。墙上挂着一幅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的油画。可怜的爱神,不管多么的痴情,也不能挽留住美少年阿多尼斯离去的脚步。乔维觉得他们的故事中有自己的影子。阿多尼斯为什么对维纳斯就是不心动,谁也不知道;爱情里的是非,你永远都想不明白。 夜里,乔维返回旅店,夜风撩起他的风衣,小巷子回荡着他皮鞋清脆的声音。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先生,能借个火吗?” 乔维表示自己不抽烟,没有火,他继续前行。隐约间,他听到男人在向别人借火,“先生,能借个火吗?” “噢,没问题......”那声音浑厚而温柔,从前,安东用这样的嗓音在自己耳边无数次述说过“我爱你”。 乔维猛的转过头,可惜暮色中他什么也看不清。他自嘲似的摇摇头,在这里,他所有的记忆和欲望,都只是关于安东,他的气息是如此的浓郁。乔维转过街角,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个跟路人借火的男人也随后来到街角,他环顾一圈,朝着相反的方向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再等也不会回來。有些人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再勉强也只是徒然。 多年前,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旅游。安东曾在这里念过高中。这次旅游,他给乔维当导游。 他们来到旅馆的院子里,灌木丛中挂满了蓝莓,雨后都特别干净。他们摘了很多,乔维摘到一粒“超级蓝莓”,他之所以叫它“超级蓝莓”,是因为它的个头是普通的两倍。乔维把它赏给安东,他带着赏赐的表情把蓝莓放进安东的嘴里。安东飞快的衔住他的手指不放开,他抿着蓝莓和男友的手指,像是在吮吸着幸福。 那一年他才二十二岁,是大学里校园乐队的主唱,拥有一小批崇拜者。这个假期,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并一起创作了歌曲,安东最满意的一首叫做《月亮天使》,灵感源于一天夜里,乔维坐在窗台上哼歌,窗框的左上角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窗外,树枝在摇晃。在安东的眼里,这无疑是一幅催眠的画卷。他轻轻的靠过去,把下巴放在乔维的肩上。乔维回过头,笑盈盈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继续哼唱着“为什么每当你经过的时候/鸟儿就会从树上飞下来/就像我一样/它们一直盼望着能够靠近你......”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你梦想着,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吗?那么,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安东的声音颤抖,而这句话后来变成了这首歌的第一句歌词。 四年前,他结了婚。如今,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妻子叫梅。很多年来,他都没有回到过这座城市,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在南方的瑞士工作。他和乔维早已失去联系,,实际上前几年他还偶尔收到过乔维的邮件,可是他从来没有回复过,于是,就再没有收到乔维的任何消息。 这一天,安东带妻子来到这座城市参加一个同伴的婚礼。他们住在一家拜占庭风格的大酒店。梅站在窗户边眺望古城的风光,蓝天白云下,是红瓦绿树,尤其鲜艳。安东站在妻子的身后,给她介绍这座城市,哪里是教堂,哪里是市政楼,哪里是他曾经就读的中学。忽然他看到附近的小街旁一栋花岗石砌成的屋子,那是一家古老的小旅店,那年夏天,他和乔维来这里游玩的时候就住在那里。从外观看,他已无法辨认曾经住过的房间,每个窗台上都盛开着紫白色的鸢尾。安东回到屋子中间,脸色有些苍白。他想起了乔维,那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小男友,他有着雕塑般恬静的脸,以及那生机勃勃的浪漫与性感,他温柔,却如此的有力量。 这时梅闯入了丈夫的沉思,她过去搂着安东的脖子,亲吻他:“亲爱的,你知道吗,当我欣赏着那些古堡,我相信这座城市一定有很多美丽传说。” “我想是的。”安东微笑着,他盯着镜子里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体。 最后一个晚上,安东在附近的玩具店给孩子买了一些小礼物。在回宾馆的路上,他看到前方有个消瘦的男人。他的脚步从容,卷发在夜风中飞舞。男人的身后留下一串悠远的香水味,不免让安东有些激动。这款香水曾经是乔维的最爱,他还喜欢把香水喷在被子上,这样他们就可以做甜美的梦。安东正想上前去问他用的是不是宝格丽,恰好旁边一个路人拦住了那位香水男士。尔后男人继续前行,路人则拦住了安东找他借个火。 “噢,没问题。”安东掏出打火机,路人点好烟,向他道谢后离开了。而之前那位男人消失在下一个岔路口。安东跟过去,他四处望了望,男人已不见踪影。这时,月亮翻过了屋顶,他想到多年前和乔维创作的那首歌《月亮天使》,他轻轻哼起来,试图记起所有浪漫的词句。 安东与乔维在九年后,终于走在了同一条小巷里,他们一前一后,如此的靠近,此刻的人生轨迹几近叠合——-安东一路踩过了乔维的脚印。只是他最终无奈的相信了,有的人分开了就分开了,再也遇不见。 第 60 章 “最近过得好不好?”刚登上qq,就有一条陌生人信息发了过来。 “是你,对吧?”发过去,不一会儿,对方的头像就暗了下来,没再亮起来……然后熟练地拉入黑名单,更改qq信息,禁止添加陌生人…… 认识你的记忆并不美好,那时夏天,我和朋友在操场边说着话。然后,你的篮球就对我做起了抛物线运动。命中,但没人喝彩。朋友对着走过来拾球的你发怒,“长没长眼睛啊……”我扯了扯他衣角,才住了嘴。接着,你就对着我不停的道歉。我摇了摇头,“给点赔偿吧。”然后看见你一副好像遇见火星人的表情。 站在学校超市前咬着冰激凌,一边和朋友嘀咕着,“你还想吃什么?”一边偷偷瞥着你,防止偷听。后来,我和朋友满载着零食胜利而归,身后跟着苦瓜表情的你。和你前言不搭后语的聊着天,对你的个人资料有了基本了解。“这样得了脑震荡,你就跑不了了。”你笑着揉了揉我头发,“你……真的是高中生?!” 或许是进入青春期,开始对女生有了莫名的好感,尤其是班级靠窗位置的她,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上课时眨着眼睛认真听课的她。休息时,仰望蓝天发呆的她。朋友很快就看穿我的心思,催促着我快点表白。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结果对着她,还是成了结巴,连一句完整的“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像是失了魂似的,没精打采的跟在朋友后面回家,碰巧又遇到刚打完篮球的你。“嘿”,你对着我打招呼,我漫不经心的忽略。“他呀,有了喜欢的人。”朋友先泄了密。你笑了笑,“这样啊”,眼睛却转向别处。不一会儿,就告了别,和熟识的朋友走在一起。 “喂,他好像挺能沾花惹草的呢,谈过几次恋爱,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他。”朋友扯了扯我衣角,对着我说起你的“光荣事迹”。我翻着白眼,一副“你很无聊”的无语表情对着他。“我的意思是,让你去请教他一下,看怎样和女生表白,你以为我想八卦啊。”朋友狠狠的数落我的“不识好人心”之举,直到我连声求饶,才放过我。 去找你的时候,你正在听歌,阳光洒在身上,映着侧脸,一副安详的表情,说不出的感觉。请你的朋友帮忙,叫了一下你。看见你转头,对着站在门口的我微笑摘下耳机,走了出来。“喂,小不点,找我干嘛?” 我干咳两声,提示你语言中的错误,“虽然比你矮一头,但不代表你可以欺负人的啊。” “是吗?”你摸了摸我的头,“喂,手拿开,不知道摸头会长不高的吗?”你尴尬的笑笑,收回手,“今天找你,是想问下你,怎么样追女孩子的?”“是嘛”,你语气有些不开心,“她……很好?”“摁,当然,要不给你看下。” 你看到她后,对我笑了笑,说这件事帮我搞定。果然,几天后,传出她谈恋爱的消息。可她的绯闻男友却是你,与我无关。只是后来的她,反而和我变得熟络。她说,和他在一起,总会听他提起我,那个很搞笑的“小不点”。当然,我也没有因此祝福你们“恋爱快乐”。反倒是在你出现时,总会远远的避开。 朋友看见了你和他走在一起,有点惊讶。“喂,这样子,算是他抢了你喜欢的人吧”。我露出“要你管”的不懈表情,朋友才住了嘴。你和他走在一起,是般配,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然,遇到你的时候,“小不点”依旧被我漫不经心的忽略。 过生日的时候,请了她,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再三叮嘱,“不可以携带家属,不然,我这种'单身贵族'可是会吃醋的”她微笑着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 生日宴会上那还是出现了你的身影。她对我吐吐舌头,“实在不好意思,不小心说漏嘴了。再说,她和你也认识……” 我点点头,“没事,,来了就来了吧。”看见你尴尬的对我笑了笑,送上礼物。吹了蜡烛,许了愿,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对角线的你。转身,和旁边的朋友聊着天,转移视线。 宴会结束,喝了几杯啤酒的我,已经有点发晕。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你叫了我一声“小不点”……后来的话就记不清。 后来你和她,还是走在了一起,只是见到我,不再喊“小不点”,而是改成了她的名字加上“同学”这个称谓。我也学会了微笑对着你们,只是那句祝福还是说出了口。 毕了业,整理以前的东西,才发现有件礼物还是没有拆开,上面署着你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是自己曾经和朋友提到过无数次的蓝色沙漏。 忘了说,礼物中还夹着一张字条,上面的话和删掉的那个陌生人的签名一样。“‘喜欢你’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退了qq,想起那个蓝色沙漏…… 第 61 章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曾经发生了很多无耻并且可悲的事情、那年的我刚刚19岁。 一个懵懂却又容易冲动的年龄……我和我的班长上“床”了。 他和我并不一样,我们也不止接触一次。他是直男,当然我是“gay”。 不过在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总会让我的头脑眩晕。做出可耻并且荒谬的行为。 例如:“跟他上床”,在学院的四年生活里,我们曾经有2年的时间没有说过话,其原因只有我明白。 我并不是讨厌他,也不是因为他占有了我的“身体”却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因为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是自愿的。 是因为我们说话并且有了正常同学之间接触的时候,我就会胡思乱想,幻想他健硕、结实、饱满、并且充满雄性气味的身体,迷恋他似笑非笑丰满的嘴唇。 我并不明白他也是否爱我,但是我知道他并不讨厌我,我们在一起谈笑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的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长了一双纤细小巧细嫩的手,和女人都会艳羡男人也会冲动的身体,并且肌滑、充满诱惑,腰细、腿直、结实、弹性十足。 身体当中最最令我满意的就是我的一双美腿。 我的眼睛永远都是水汪汪的,水充满了力量。 哪怕是直男也会在我的眼睛里面融化,这样的眼睛让他们欲罢不能,并且在我去呼市的两年学习生涯中,让我遇到了至今仍无法忘却的。 并且他深深的“爱”上了我,这样的描述不知是否含有过于自恋的成分,但是我个人就是这样想的。 那是个冬天,下了晚自习我们都匆匆的赶回了宿舍。 由于天气太冷我们都早早的洗漱完在屋里呆着,我穿了一身东北人都会穿的秋衣。 “白色的”,我的内衣大多数都是纯白色的。 包括夏天的衣服,我迷恋白色,它让我感觉哪怕是做了“肮脏”的事情,哪怕是把身体奉献给那些男人,只要我穿上白色的衣服。 我就仍然是那个“纯净”的我。 那天晚上我坐在班长的床上,他们都去洗漱了。 还有几个人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当时我已经洗漱完毕,并且坐在他的床上。 我们面对着面,只是彼此“对视”。 并没有多余的语言和动作,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视”。 他轻轻的抚弄我的头发,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熊熊的火焰,但是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当时我刚刚涂完护肤品和唇膏。 嘴唇泛起淡雅的光泽,当时的我一身白衣,两唇微微轻启。 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看到班长不由自主的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了我,当时感觉一阵眩晕。 因为他从未“主动”吻过我,也许他也是喜欢我的吧…我问他你刚刚做了什么,他说什么也没做。 所以我不敢相信刚才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端午节的时候整个宿舍只有我和他,其他的同学都回家过节了,那天我们起的都很晚。 当天晚上我还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洗漱完之后我就跑到了他的床上,班长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穿着一条紧身三角裤突显他娇好的身材。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长的如此巨大,可能和他原来在校队的关系。 让他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平坦的小腹和丰满的臀部。 当我钻进他被窝的时候触碰到了他,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等我来到他的身边。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腿上粗壮的汗毛扎的我痒痒的,他把被子退下…… 这是在我十九岁端午节所发生的“幸”事,当时的我很单纯只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 根本不了解“恋”之间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不欢而散…4年的医学生涯就在最后的实习中结束了。 毕业后我来到了呼市,认识了让我至今难忘的“诚俊”。 他和班长一样有着丰满的嘴唇和紧实的臀部,不一样的是诚俊还有着高挺的鼻梁而班长没有。 但是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篮球打的都是一级棒。 每当他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都会有女生为之呐喊。 当时的我也会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多么优秀的。 因为她们所喜欢的是我的“枕边人”。 诚俊在端午节从家里给我拿粽子的时候我们已经相恋1个月了,在寒暑假的时候我们每天都会发短信到深夜。 直到我妈骂我,我才悄悄的关掉手机。 诚俊是“直男”,班长也是“直男”。 可是当我触碰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却从未拒绝过我,并且乐此不疲的享受着这样的抚摸。 诚俊与班长的身高,肤色、乃至爱好都惊人的相似。 也许是因为诚俊长的太像班长了导致我爱上了他。 还是他们都有着“1”共有的特质让我爱上了他们。 毕业后我和班长只是发过几次短信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性情刚烈”的,虽然这个形容跟我的外表不匹配。 和班长一样端午节我和诚俊上了床,那天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里陪我过节,当时我真的好开心。 能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诚俊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喜欢,他忧郁的眼神丰满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有力的臂弯。 打篮球帅气进篮的样子,不仅仅是我喜欢就连过路的女生也会为之欢呼。 这样强壮有力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安全感,更多的是他纯真热诚的心。 诚俊办事圆滑,无论是谁都很喜欢他。 他诙谐幽默的性格,让他在班里的人缘一直都居高不下。 这也是他和班长的共同点—万人迷的性格。 不过我们还是分了,至于为什么分手至今我都不愿提起。 伤心往事,这段往事几乎让我全部的世界都处于瘫痪的状态。 三年了,我把残破的世界重新组装在一起,伤口终于有了平复的迹象。所以我不愿提起…… 军军哥是我进了圈子之后唯一一个想谈恋爱的,他比我大5岁。 而且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和身高都符合我的要求,现在的我已经上班两年了。 单位破天荒的放了一周的假期,我终于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因为从我17岁开始直至今日这是我第一次回家过节。 回到家第一天我其实就迫不及待想见到我的军军哥,在走之前我们洗完澡我就以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是上天“眷顾”我这个可怜的孩子。 它让我们再次的相见,并且又是在端午节的这一天。 可能端午节是我能够收获爱情的节日。 我们理所当然的开了房,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爱我,军军哥是来我们这边上班,等工程一结束他就会回到他自己的家。 并且他有一个爱他的老婆,和一个可爱的女儿。每当他说起他女儿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和“宠溺”。 我知道他是个好爸爸,当然他不是个好丈夫。不知道我这样说他,他是否会生气。 在他家那边有个爱他的,,他总是说让我找个爱我的,我问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说都可以,只要他爱你………我知道他说这话的含义是什么,可是在他没走之前我真的是不想再找其他的。 和他在一起不求他能给我什么。 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开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和军军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和我说他和他男友之间的事情,我总是会傻笑,然后不说话。 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什么都不是,可是我不说。 他也不会说,他只是说他喜欢我。我知道他说的是他“喜欢”我,并不是他“爱”我。 但是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他,他不喜欢接吻,他说恶心。 但是我每次吻他的时候他都不会拒绝。在他的心里可能我真的就是那个他说的“虎”。 不装的虎一点我怕他看出来我不开心,我怕他说我矫情。 其实每次别人感觉做了对不起我事情的时候我总是说没事。 其实真的没事吗?我回去哭的时候他们也许又找到了另一个人。而我只能用眼泪洗刷我内心的痛苦。 和诚俊分开的三年里,我进了圈子知道了什么叫“1”什么叫“0”。什么是“攻”什么是“受”。 在这个圈子里充满了欺骗,我很庆幸的是在我还没献出身体的时候,老天让我认识了“诚俊”,并且真真正正的全身心都给了他,真真正正的爱一回,那个男孩不是班长也不是我后来处的那几个男孩,是诚俊。 让我一生骄傲的男孩。是他让我真真正正的爱一回。 虽然结局并不完美,但是我曾经拥有过了,这个过程是美好的。 不曾忘记,就像烟花曾经绽放美丽炫耀过,这就足够了。 人要学会知足,不然就会活的很累。 端午给了我三个男孩,也给我三段“幸”事。 愿明天的朝阳不这么刺眼。 第 62 章 天在淅沥沥地下着雨。 收音机播放着慢慢的老歌曲。 这是我全部的生活。 【当我回头看不见过去】 爬过我身体的除了掌纹还有余温,我就象一只断了翅膀的鸵鸟,连一个自我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它不定向地延伸,漫长,崎岖的道路。遥遥无期。 疼痛的已经不仅仅是胸口,它似乎以着吞天噬地的速度不断扩张。在我瞳孔里迅速地张开一张很大的网,我走投无路。 自我嘲笑,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想念的那个人,他该有着怎样锋利的双眸。 长沙的天气,一下雨就会很冷。蹲在床上很安静地看看小说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可总会为这样那样的故事情节而扭曲了自己的意向,嘈杂的喧嚣声让原本就不曾平静的心情更加浮躁起来。在凌晨二点起床,漆黑的前窗偶尔会看到一两颗小星星,寂寞的姿势。 也有疯狂的时候。坐在窗沿边幻想能有一股力量从背后席卷而来,将自己推出窗口。耳边还带着风化的难过与坚强。 一年以来自己的失眠从未得到过好转,争吵着要和某某某一起商讨解决的方法,却在一个月后各离天涯。他走前带给我一句话,我怕的是你在十七年的青春里迷失掉自己。 窗口的纱窗已经破烂无比,俯视下去会看到自己在一星期前遗失掉的戒指。突然想纵身下去拾取。 偶然间听到的话。 体验过飞翔的感觉吗。 【怕想到,梦会断枕】 我是一个孩子。在他的眼里。他这么说。微微皱起的眉心象是一片满地荆棘的荒芜,让人心乱如麻的模样。 我扯了扯他白色的衬衣,在晚霞里他精致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微微低了低头,浅浅地吻过我的额头,我闭着眼用手遮起微微泛红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的沉默,带着轰烈的气势与赴死的决心投奔着你的爱情。 他轻轻地放开我的手,衣角留着我的掌纹泥巴印,在离我们三尺远的地方,耗时两个半小时建筑起来的泥巴小屋开始干涸,在残阳里以龟裂的方式逐渐破裂。 他摸了摸我有些僵硬的身体,说,傻瓜,以后我会…… 话还未断,我的食指已经贴在他的唇间,我靠着他的双肩,他明白。 我不需要任何承诺,我怕他们会在我的身体里发芽甚至萌生出新的生命,当这样的原体一旦失去最初的水份或是会被蒸发掉的时候,它会被□□地曝光在烈日里。最原始的欲望就是我们最后绝望的支原体。 或许当某一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到慌张的我们为爱情不知所措时,会感觉到自己在看一出笑话,关于自己的笑话。 他有点激烈地吻着我的脸颊我的唇,最后直到我的锁骨。 由于激动他的面部开始抽动,血液迅速地蔓延在他的脑部。在此时他已经是一头失去捆绑的野兽。 你后悔吗。他笑。 【过程,究竟剩下多少意义】 我的生命里开始遍布着细如密芒的伤口,每一步都走得如此鲜血淋漓。 在一个一个的地方试图给自己疗伤,在惨淡的月光下细数自己喜欢过的人,也在踹流不息的人群里寻找过一双能够给自己幸福的手。 不会再象最开始那样渴望长久的爱情,因为逐渐地知道了这可能性实在太过渺茫。 说句很老套的话。爱情它一直是个很经典的话题,一直有这样那样的人在不停参与,到最后发现是自己只身一人后,便很是尴尬地退场,是否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怯场的习惯呢。 其实一直想要聊聊自己第一次深爱过的人,却从不肯泛起自己连绵的记忆去扎扎自己。很轻微的笔记里已经被我置放于很难以触碰到的书柜,就象会被腐蚀掉的青葱岁月。只会在夜深人静里很是细腻地查看自己的掌纹,细数我爱过你多少个年头。那些在好多好多个夜里失眠里反复地拨打着那个让自己欣慰的号码,好多好多次想要离家出走来找你,好多好多次对着冷暗的手机屏幕泪如雨下,好多好多次说要放开彼此却又在下一秒明白自己放不开。 我们好傻。傻到忘记自己的奋不顾身是彼此心伤的唯一理由。傻到不敢将你安放于自己最最脆弱的心灵深处。 我们也好天真。天真到以为只要有爱,就是无所不能。天真到以为有彼此,就刀山火海自己都能闯。都敢闯。 在三年后的今天。我细微地想念你的发丝,细微地想念你的抽泣声,细微地想念你爱过我的那段青春。 三年。 【墙角,那片蔷薇】 我去过他的家里,很温馨的布局以及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妻。他们对着我笑,慈祥里带着一丝疑惑。 在电视柜台的墙角,摆放着一片很细小的蔷薇。我轻轻地走过去,唯恐惊动。他突然从我身后抱紧我,说,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父母。我要让他们接受。 我没有转过身,突然间眼角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 他牵过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熟悉的体温瞬息抵达我的全身,微微颤动。 沉默。 我坐在他的身后,没有言语地微笑,对着镜子。 他转过身,那双手在我身体游走。我站起身,栓上门,回眸那一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冲动。我问,你爱我吗。 他没有说话,嘴角泛起我最熟悉的微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的他对着我笑,满身鲜血,他拼命地朝我奔跑,嘴里吐着一串我无从听懂的语言,头发凌乱得似乎能缠绑住我的生命,我惊恐万分地逃脱。却依旧被他拉住,他问我,为何要挣脱,为何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一地荒芜? 我一直在哭。 一刹那他已经堵住我的嘴唇。喧哗里我唯一能听到的字眼已经被模糊,我猛地推开他。他的父母站在门口。 如芒在背。 【枯萎了吗,然后呢】 算命先生给我算计的时间是三十八岁那年有一场大劫,我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是大劫。 从理论上来讲,我从来没有过一帆风顺与满眼苍痍。 我固执地认定了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有所作为,一定会有所作为。然而当时光之水滴滴答答踩着我的灵魂不问不慌地流逝,这一刻我是明白的。我们的这一辈子,所有的任性张狂所有的勇敢坚强,甚至所有的慌乱迷惘。都在为我们立下着墓碑。刻不容缓地让我们往里面钻,拼命地钻。 有的时间点窝在被子里都是满眼通红。我从来不问自己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命运早已布下定局。 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穿着自己从地下商场淘来的帆布鞋行走在麦田小道,我会清晰地记起我这一辈子所发生的所有。海市蜃楼一般躺在僵硬的躯壳。 我并不是害怕。而且比谁都清楚自己所即将面对的一切。 找工作,找对象,结婚,生子,平淡地,无能为力地向生活妥协。 这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所要走完的一生。平淡得让人发指深思,几千年来的格局从来没有人挑战到让我钦佩,当面临的这一切理所当然地继承在自己的身体。微弱到一丝一发都能经不住风吹日晒。到底是我们在过自己的人生,还是我们放纵着过完定格住的人生? 生活依然在继续。 【你看,我都来不及为你写些什么】 他去当兵,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当所有的事情渐渐地浮出水面的时候,我的异常平静让自己都感觉到吃惊。 我很理性地选择了沉默,然后轻微地翻开他留给我的信。 渐渐地明白一些事情的缘由,那么多的故事我们身在其中,却也无力去挣脱。任由着自由地溃烂下去,然后亲手谋杀。 我开始怀念起他当初五味杂陈的心情,怀念起他紧紧抓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他难过。我依然清晰地记起他父母双目复杂的神情,似乎我缠绑着他,带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是劫上劫。 当时我躺在教室,紧闭着双眼,然而鳃前的冰冷告诉我已然无路可退了。 他给我写了好多信,从用什么的牌子的牙膏到宿舍里谁谁谁的袜子几天不换,从每天吃了些什么菜到什么时候回来带我去河岸堤口散步,从发现了他们班的班长原来喜欢男人到我们未来的种种。电话那头他微微地笑,恍如隔世。 我就好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每每动笔给他写信,都是写上满满一纸的名字。 别无他语。 【人这辈子,真的一步错,步步错】 我终于还是为我这些年的偏执后悔了。 一些你刻意逃避的事情却偏偏被人置放在你面前,连回避的理由都没有。 放弃得太多,以至于到最后连可以抓住的机会都剩不下。我从小到大的梦似乎就要终止在我荒芜虚度过的匆匆岁月里,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开始为过去的种种而感到遗憾。 细心想下来,曾经居然有那么多垂手可得的机会搁置在我眼前我却置之不理。偏执,固执,任性地,肆虐在我的青春里过场,甚至还会引以为荣地给别人讲叙我高中曾换过四所学校。 这样地低俗,这样地不可一世,这样地高傲。 我付出了代价。惨重的代价。 那时思量着的“现在还小,还有很多机会”在而今的现实面前显得这样地渺茫与遥远。在翻看人生的历章我突然想起爷爷在两年前说过的话。 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你想过吗,在你的人生里,能有几个十六岁? 突然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在电脑屏幕前泪如雨下。 为了这些年来的荒废着的年华还是为了我遥远无期的未来? 这样闷热的一个下午,所有在那些年来听过无数遍却不以为然的句子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插在胸口的地方。躲不开逃不掉。跨不过。 【那时候爱的男人最后快乐吗?】 我与他回来后的最后一次见面停滞在零九年的七月。也是在他婚前与我的最后一次见面。 没有想象里的争吵翻滚,没有记忆里的缠绵温热。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我突然很想帮他回忆一下这几年来他对我所有的承诺。 曾经紧抱过的胸口不能再抱,曾经紧握过的双手无法再握,曾经深吻过的嘴唇,却在此时漫不经心地,不紧不慢地告知着他的婚讯。 我想大抵我们的心灵还是相通的,我的表面坚强与无谓让他揪心的疼。 但糟糕的是还是不小心将玻璃杯摔碎了。 他说,去走走吧。 我告诫自己,最后一次感受你的温柔。走完这段路,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瓜葛。 可亲爱的为什么,每一步,都好像踩着自己的心脏在跳舞,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明知道心脏会疼会痛会难过。 他突然转身抱住我,眼泪大滴大滴地掉。我拍拍他,都这么大人了还哭,真不害臊哈哈。你都快当新郎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还好这里没人,不然的话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心里是清楚,提及到这个字眼。他痛,我也痛。 我也很明白,是因为他的父母知道我和他的这层关系,才那么急促地给他张罗着找对象结婚。而亲爱的你,那么孝顺的你,又怎会不顾自己的父母而选择我?可是你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的似水年华里说过的与我浪迹天涯吗? 却是为什么,明明心里那么难过那么想哭,却剩不下一滴眼泪流出? 眼泪大抵在那些为你疯狂的岁月里早已流尽。 【伤口依然在,当时的人呢】 这些年来的生活让我丧失了一切理智的判决,任何时间我都没来得及思量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 我开始自己去逛一些曾经路过却不屑一顾的商店,淘些琐碎的东西填补自己空缺的伤口,肆虐起来好像永远都在填着一个防空洞,望无天日。 我很想要一块手表,带在左手,慢慢地看时间将我谋杀。 找了很多的地方还是没能找到心意的手表,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时光流逝里逐渐地忘记最初的模样,让我记不起我和那些所谓的知己们走过的路。 当我明白一切罪孽的深渊已无法弥补,我挥霍着自己的岁月写了好长一段文字。 关于我被时间剖开的回忆。 甚至设想过很多年后在当时爱过的人都已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拿出曾经的日记回首。 看时过境迁后谁缠住我的疼痛不肯放手,让我糟糕地在回忆边缘擦拭没能停留,被时间的河流带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会不会那时的自己两鬓斑白了还在记忆里沦陷? 我在这里等你,等到花谢,再开。一直轮回。等到鲜艳熬成苍老,等到我失去记忆忘了你是谁。 我会失去记忆么?谁又会知道。 【向生活妥协】 他的婚礼如期举行。我安静地站在他的左侧,对着那群陌生的人微笑。 曾经炽热的画面还在眼前逗留,我卑微地看着他牵起她的手,在万众瞩目里往前走。看他们踩着我的心酸我的曾经,慢慢地走。 旁边的人推了推我,说,你发什么呆。 哦,原来我是伴郎。 “今天是我学长程梓洋的结婚典礼,我很荣幸地成为了他的伴郎,我希望他们婚后的生活圆圆满满,和和睦睦,早日生个胖小子。” …… 喉咙里哽塞着这些年来所有的期盼,咳一声便是疼痛的擦拭。 15岁那年,我遇见你。看你穿着白色t恤在篮球场的撒汗如雨。听你在走过青石街时的沉重呼吸。感受你在身后抱紧我的温热复杂。你穿着大雨衣,笨拙地提着雨伞站在校门口与我这般纠缠。争执在谁吃那个看起来更大一点的苹果。 16岁那年,我躺在你身旁轻微地听你提及我没那么幸运地参与过的你的童年。看你寄来的迷彩服的微笑,你说你过得很好。你说,生活总是在继续,我总该重新找个爱我的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北塔,河岸堤口那句你刻的我爱你到现在还在,你不会相信。对吗。 17岁那年,你所有的过往在被我看透后以拙劣的方式选择的退出,我看着你,看着你的新娘在伸手接受你的求婚戒指时的微笑。我想说我忘记了在婚礼散场时你在卫生间紧紧抱着我直到感觉到呼吸紧促,我看着你哭。看着你留给我的,那些措手不及的回忆。我想我们的生活大抵已经定格了罢,你有了你的生活。而我,也将踏着你走过的路,过完这戏剧般的人生。可我知道,这路,它并不平坦并不那么好走。 18岁这年,当一切过往蜂拥地刺来时,我甚至连挣扎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让我爱得这样无能为力。 【柳岸是村,还是心疼?】 生活磕磕碰碰地过着,平淡而真实。 有那么一次和朋友去参加一个活动,他们酒吧里的活动,在北塔之下。形形色色的市民拥挤着。自行车,摩托车,私家车。看一群脸上画得五颜六色的泰国人在小小的舞台上不停地骚动。我安静地看朋友们喝酒,最后我说,给我拍一张照吧。 背影。凌厉而张扬,我握着手中的相机想,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和谁来过这里。且刻下了那句刻骨铭心。罢,想得越多思绪越乱。人潮散去后我孤身一人走回家。 路过大桥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一盒巧克力。轻轻地说,情人节快乐。 这大抵是两年前的记忆。转而情绪有些失控,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花茶。有些苦涩,冰糖放得有点少。推开门却看不到任何灯光,这样的黑夜正适合我的写作思维。 手指冰凉在键盘上敲击,放了一首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 这首歌,缓慢忧伤,谁的回忆都不放在里边。 可是,明明没有回忆的,躺在床上却依然想起那段死去的时光。 夜如静水。看不到柳暗花明。 【于是你,终于成了那个耗尽我一生怀念的人】 几年前所有他给过的承诺都开始变得模糊,所有的因缘都得到了圆满。 从指尖的缝隙里我看不到任何自己能够寻找的方向,在送他上机那一刻我的心比我想象中要来得轻松。好像一场沉重的旅途过后终于得到的释放。我和你。莫小东和程梓洋。终于在手牵过手,肩并过肩的似水年华里遗失了彼此。亲自为这场长达三年之久的战役画上句点。 那一刻我一直在微笑。 为了这个微笑我练习了好久,生怕它不够温暖不够美好不够将我眉心那层□□的绝望遮掩下去。 我说,谢谢你来偿还当初的承诺。 他说,过完年我会带着她回来,开一家小店。缓慢地看时间流走看我们老去。 我说,好,那我们就真的是朋友了。 阴云密布的玻璃窗口我看不到他离去的轨迹,心里的万水千山早已流逝在我眉目。 听说人这一辈子定会出现那么两个人。一个,会随着我们慢慢终老平淡地过完这辈子,安安分分地在老时听我们讲曾经的浪漫曾经的心酸曾经的遗憾沧桑。 而另一个,却成了我们耗尽一生去遗忘,去怀念,去挂记的人。 第 63 章 [寂寞,渐行渐伤] 阴天的“旧年码头”是特别枯燥无味的。 我曾从无数不同的角度仰望这栋建造奇异的酒吧。放学路上的,坐车路过的,被宁渐背着匆匆看过的几眼。 那时候的宁渐告诉我,张延年,你千万不能进这栋楼。 我咯咯地笑,好咯。我不去就是。 [闪光灯刺痛的记忆] 十五岁开始改变。也忘记开始变成什么样。 开始逃课,逃到离学校最近的欢乐谷去蹦迪。我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要起这么庸俗的名?连地点都选在这座城的最北点。我最讨厌北,就好象我讨厌宁渐罗嗦时的样子。 那时候宁渐找到我,白皙的皮肤被闪光灯照得一闪,一闪。 我有些兴奋地拉起他疯狂地跳,直到眼角开始泛疼,然后眼泪随着剧烈的跳动最终狠狠地掉在地面。 那样地刺耳。 后来,再后来,我们便被赶出来了。 原因是未满十八岁。我笑,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森严。 [那些孩提,那些爱] 夜晚的河边总是情侣们最为喜欢的地方,随处可见到一对两对的情侣追逐嬉笑,某些龃龉则被晚风吹散。一直到彼此听不见半丝半缕。 如果每天是这样,便也算是自由。 我指着一大片漆黑的云故作镇定地告诉宁渐,我最喜欢这样万里无云的感觉。 那个时候总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张。 我喜欢漫天的乌云密布,自以为快下雨而迅速跑去街头等待大雨降临的感觉。倘若不曾下雨,也不会觉得失望。 我喜欢咫尺的寂寞纷飞,于是匆忙地找来笔和纸,试图写下那片心情,写了几行却发现再无语言可揣摩的感觉。 我更喜欢看宁渐因为找我,而跑遍整座城市最终发现我躲藏在河边独自扔石子时,满脸的无奈与纵容。 呆坐着是偶尔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那些年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高声大叫,去学着某些低俗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彻夜不眠地守侯在女主角的楼下。高喊某某某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或是两三成群地建立起所谓的帮派,然后高高在上似地压迫那些安静成稳的乖学生。更或者是称兄道弟地一起疯狂玩着某个网络游戏,而不停地追求更高更极品的装备。 ———的确够低俗的。 这样的孩提时代终究是会过去,谁执拗的双眸将为谁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我竭尽所能地去诋毁那段年少轻狂的记忆。宁渐说,这样的记忆反而会更显得仓促。 [十六岁,漫长夏] 路过碧波水庄的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敲打在隔了年不曾复苏的枯草堆里。顿时有一种断肠蚀骨的苍凉感觉。我指着那堆枯草对宁渐说,你瞧,我就愿意以这样的方式逃离这个世界。一点一点, 抽干所有力气希望以及期盼。 那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一刹那就开始沸腾。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这种绝望。 宁渐可能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眉心一直紧紧皱着,橄榄形的眼睛突然地睁开。他望着我,延,你怎么还如当初那般傻? 初中开始,所有的同学就学着宁渐那样叫我“年”,可能是宁渐不愿意与他们共用一个对我的称呼吧,于是初三那年便又独自地称我 “延”。为此,他还在班里大吼,要是谁再学着我这样叫他,我就。。。我就揍他。 全班哄然笑成一团。宁渐红着脸跑下讲台,不再做声。 我笑着望向窗外,连绵不止的山脉便如他眼底那抹若深若浅的忧郁,倒影于我的眸。 清晰地记忆起零三年那个完整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最后坠入深渊。而我却始终记不起那本书的名。我用手比画着试图将故事里的情节字字句句地描叙给宁渐听,他摇头不语,表示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最后我无奈地对他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主人公这种决绝的方式。宁渐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夏天是这样地漫长。以至于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时,我们是这样地乱了阵脚。我一直以为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抵御一切困扰。 [如果,爱失了脚] 回来的时候还是去了旧年码头,一个人偷偷去的。 室内的装饰很是精辟,若明若暗的光线扑打在脸颊,纵然有一种脱出世俗的清爽。我知道这样的沉沦永世不得翻生。 屋内的气氛很低沉,可能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这是我第一次来。 我幻想如果宁渐知道我来过这里会是怎样的态度。我还想象他会拍打我的头,说着一些大道理。 和调酒师闲谈,偶尔一个不小心碰翻一杯johnnie walker。他笑笑,并不生气地继续拉扯。拉扯的范围很广。我甚至都怀疑那段时间我有严重的抑郁症,由于无处发泄便扯上了调酒师。不过好在他也愿意随我谈天论地。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便有意无意地跑去旧年码头。这离那天宁渐告诉我别去旧年码头,已经三年时光。我不再去欢乐谷,不再去太远的地方旅行。 我喜欢上喝醉后胡言乱语的感觉。 就好比零六年十一月。我跑去旧年码头喝了两杯johnnie walker后,便开始自顾自地爬上舞台跳起钢管舞。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宁渐。宁渐。 一如那年你在欢乐谷随我蹦迪,我的眼泪便无法决堤。 [爱与被爱,从不对等] 由于从小的叛逆,邻居曾用了无数恶毒的词语来形容我,我从来不去理会。一直到七岁那年我随着父亲辗转到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晚上,我才给他们每家门前摆了一只死老鼠,以供他们第二天早晨起来观赏。 现在想来,当初那么幼稚的行为,又与称霸王,仿俗剧的那群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宁渐却不一样,他在得知这件事情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真蠢”。我以为他又将给我讲些什么大道理来教训我,只是没想他说,当初你就应该每家门前放一条毒蛇,让他们不敢出门! 然而这一切都在我饮尽那杯酒之后,开始变得模糊。 我还记得刚出校门的时候,宁渐叫住我,他说,延,去哪。 我扯开他的手,一句话不说地跑出校门,跑进旧年码头。 再一次陷入那种夜场的生活。那种规律似乎如同缠绕在心底的那条毒蛇,不停地吞噬着我的思绪。我没有任何能力反驳。 那一夜躺在冰冷的床上,突然地怀念起在碧波水庄生活的那几天。 那里的一切皆如在画卷上,烟雾缭绕得婉若到了人间仙境,山山水水都染上一种沁入心肺的朦胧感。翠绿的树木倒影在水间的时候,我便要拿上一根竹竿,偏要在水上荡起一丝涟漪才肯罢休。 那时候我转过身,便能看到宁渐因担心而微微皱起的眉心。眸子尽是关切之意。 我说,宁渐,若我能在这过上一世。哪怕来世变成这湖水中的一颗小石子,我也甘愿。 他笑,哪有什么来世。你是童话故事看多了吧。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是怎么美的童话,都不可能完整地将谁与谁幻化成王子与公主。只能让他们在几生几世的轮回里,承受着剧烈的煎熬。 [一个人的寂寞]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偷偷躲在河边捡石子。试图捡回曾丢失那么久的回忆。 我们都长大了,不再如小时候那般,强迫着谁说喜欢班级里的某某某。不再如童年时那般,为了一个自己心仪的玩具而大打出手。我变得这样地热爱绝望。 朋友们发信息过来,我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一阵呆。 他们说,年,你也太抠门了吧,过个生日,吃顿饭的钱都舍不得出,躲了起来?你别这样地不够义气阿。 我不回复,指着天空,侧过身说,宁渐,我最喜欢这样万里无云的感觉。 身旁空无一人。 [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我试图去尝试一些新的生活。不再一个劲地往旧年码头跑,旧年码头的调酒师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为此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很喜欢最近一个调酒师南离的一句话,他说,你用一转身离开了我,我却要用一辈子去忘记。 这大抵是他失恋后所想出来的。但我还是很喜欢。于是便偷偷拿起笔抄了下来。那个时候似乎开始厌倦了闪光灯下的枯燥无味,与南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南离笑起来的时候有对酒窝,这令我感到无比地暖心。 相比起其他那些染着红红绿绿的调酒师来说,南离是与众不同的。他有着出众的相貌和不凡的气质。他的谈吐间不是千篇一律的调酒技巧,他也不会如其他调酒师一样向我介绍哪种酒更浓烈。 他只是说,延年,我觉得,你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是不应该这样放纵自己的。 南离给我点过的一首歌,叫《柠檬草的味道》,歌词里有这么一句,“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那时候自己正坐在最西南角独自喝着他递给我的鸡尾酒。不算太烈,恰好能使我想起一些往事。我说,南离,你真好!真会唱,唱到我心如刀铰。 他下台,微微一笑。既而沉默。 那天夜里的光线足以把任何一个人的侧脸刻画得完美无暇,透过玻璃一眼望去的是半成半生疏的寂寞。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象是安妮笔下寂寞的薇安。 尽管这个比喻是这样地不切实际。 [宿命] 我不喜欢站在阳光下以等爱的姿势伫立太久,那样会让自己整个人慌了神。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段时间与宁渐的沟通越来越少,听说他在学校处了对象。我告诉自己这几乎不可能,纯粹属于谣言。只是在某天看到他与一女生牵手路过我的身旁,却不曾与我打招呼时,我整颗心遽然瓦解。那种叫做疼痛的感觉瞬间席卷整个心脏。 醒来终究发现这只是一场急促的梦,我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这些。 一年前或是两年前? 我告诉宁渐,我已经不在是几年前那个尾随他身后的小孩。然后转过身,向着河边的方向走。想起宁渐曾追过我于这条泞泥的小路,那个时候他给了我一条半截的项链,他说,延,这算是我们的兄弟链。我笑着说好。 慌张地搜寻起穿于身上的所有口袋,试图找到那条从未带过的项链,却只抓到了一层一层的寂寥。 事隔这么多年的事,谁还会记得。 就好象小学时那个在班里称霸王的刘春,此时又到了何处,是否还是那么霸道。还有初中那群一起玩过幻想的朋友,又进了什么样的高中。 他们说,年,全班估计就你和宁渐最幸运了,同在一个学校。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宁愿不曾与他读一个高中,哪怕只能靠古老的书信方式来往,都不愿意成天见到他牵着夏霓的手,那样耀武扬威地间接伤到我。 他的确是恋爱了,而且这样地招摇。 [自笑自语,自欺欺人] 我慌张地跑去旧年码头,试图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发泄情绪。南离说,哟,延年,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不说话,拼了命地灌酒。直到感觉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翻滚,跑进卫生间干呕不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凌乱的发散在眼前,我张开嘴笑,张延年阿张延年,你瞧瞧你现在这副德行! 似是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走出卫生间,依旧坐在最西南角,这是我最喜欢的位置,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玻璃遮住,别人看不到我任何的思绪。 哪怕我再悲伤,再绝望。 期间我看见某个很象宁渐的影子,便疯狂地跑上去拍他的肩,试图若无其事般地说,嗨,宁渐。 南离拉着我坐下,说,你这个小孩,真让人揪心。十七岁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咧着牙对他笑,我说南离我爱死你了。能不能再来一首唱到我伤心欲绝的地步阿? 他站起身敲了敲我的脑袋,说,延年,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给你想办法。你不会是失恋了吧?哈哈,被哪个女孩子抛弃了呢? 我躺下,拿起一瓶啤酒往身上浇。不停地笑。 没有恋爱,又哪来的失恋。而这样的爱,又在几许时,能容得我说出口。 夜里的旧年码头毕竟还是人多一些,一大片一大片的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我突然又有种想呕吐的感觉。这两年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为何偏偏到此时,才发现若悲伤的时候,只有这一块地方,才能容纳下我百转千折的眼泪。 南离说,延年,我是这样地不忍看你难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望向我的,我能感应出他眼底里透出的心疼。可是我已经难过,再不忍,也是难过。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又何必再说出口。 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 [覆盖不了的悲伤] 冬天是个让人讨厌的季节,得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变得胖胖的。宁渐与夏霓来找我的时候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雪,白茫茫的。而旋转在空中的那一片片的雪花却被风一吹,拍打在脸上,顿时有一种浸入心底的凉。 我指着远处一片不曾留下任何脚印的雪地对他们说,如果再滴上几滴殷红的鲜血,便也算得上是一幅完美的画了。 夏霓站在一旁不做声,宁渐浅笑,延,你还是如高中时那么极端。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已承受了那么多年的煎熬。煎熬在谁与谁的恋情,煎熬在他们面前的故作轻松,也煎熬在那种闪光灯下怀念过去的日子里。 回忆确实是最伤人的,想着曾经和宁渐一起游玩过的碧波水庄,我的眼泪就在转身的刹那掉了下来。我还要等多久,才能再一次与你共同走完同一段旅途。亦或许是今生都不再会。 我说,宁渐,现在我们应该去欢乐谷不会被赶出来了吧。 宁渐皱了皱眉头。你还记得那些事阿。 夏霓望着我笑,说延年,我们还要去买一些过年用的物品,就不陪你久谈了。她挽起宁渐走的那一刻,我以为宁渐会挣开她的手,毕竟已有一年不曾见面。 可是宁渐只是微笑地看了看我,说,那好,延,我们先走了。 有几秒的恍惚,原来这么久后,我连一个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再有。 我说,恕不远送。 漫长的夜,就如同缠绑在心间的那束荆棘。倒了杯咖啡,我想起有多久没再去过旧年码头。而我确信在那段时间宁渐是知道我去过的。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罢了。 趁着白茫的雪前去了旧年码头,路过那片干净的雪地时,我刻意咬破了食指,血一滴一滴地溅落。融化周围的一小片,然后渐渐融合成一种叫做血水的液体。刺眼的红也越来越淡。——终究是成不了一幅画的。就好象我的思念,,再浓烈,再多么地入心入肺,也终究没有任何结果。 被白雪覆盖的旧年码头似乎并没有掩盖它的光芒。漆黑的夜幕里,我还能看得见南离蹲在门口,似乎有些狼狈,蜷缩着身子,嘴里叼了根雪茄。他见我过来,便对我招了招手。 我笑着走过去,怎么,南离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他用一贯的微笑来回答我。他辞职了。 那一夜我们就象两个被人群孤立的孩子,在河边不停地抽烟,酗酒。直到嗓子传过一阵一阵的疼。感觉到刺骨的风不断地席卷,席卷。肆意地侵袭我们的脸庞,我们看着彼此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拼命地傻笑。 有如两只相依为命的老鼠。 [我爱你,这么多年] 宁渐被杀害的消息传到我耳边的时候,只感觉到天昏地暗。 夏霓哭哭啼啼地在电话彼端断续地跟我讲。在没有挂断电话之前,我便丢掉了电话。整个人重重倒下,脑袋一片空白,眼泪疯涌而出。 或许南离说的是对的。 你用一转转身离开了我,我却要用一辈子去忘记。 而我们最后的对白,却是我的一句“恕不远送”。 我没有再打电话给夏霓问及关于宁渐的事,我害怕了解得越多,剧烈的伤口就会愈加疼痛。 我只知道整日呆坐着,回忆这么久来你给予的一点一滴。那时候你还说,延阿,等我们长大了有工作了,我们两就合盖一栋楼,只有我们两家住在里头,春节的时候就互相去拜年,等我儿子出生后,你就是他的干爹爹,而等你儿子出生后,我也要做他的干爹爹。 你还说,在我们彼此都结婚之前,一定一定要再陪我去碧波水庄玩几天,你说,你那么怀念那里的山和水。 哦,对了,最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来不及听我告诉你,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决定好去碧波水庄的那一天,我打电话给夏霓,我说,出来散散心吧。她立刻挂断了我电话。我也不再拨过去。 也是,警察都还在紧急地调查之中,又有谁愿意以散心的理由试图抛开这悲伤。而我所谓的去散心,亦不过是想去回味一下那时的感觉罢了。 在清理行李的时候突然掉落一条已经有些生锈的项链。我拣起来,压抑不住内心如针如刺的痛楚,失声痛哭。我们的兄弟链,至此,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日日夜夜的思念,谁肯来细心倾听? 我也想要长厢厮守。 [离开,剩下几季荒凉] 我选择了坐火车,由最开始的旅行变成了搬迁。 去了旧年码头,南离已经离开。而且很久。物是人非的感觉。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喃喃,宁渐,我再也不会进这栋楼了。再也再也不会。 拿出手机,找南离的电话,心想我要离开了,也该来道个别。只是无人接听。我放下电话仰望天空,一种莫名的思绪开始疯长。 我想起那几年我们曾踏过的哪街哪号。还有我生病那天你背着我路过旧年码头的情景。都是这样如刺猬一样扎在我的心间。我想要追随在你身后继续跟着你走过几季温暖的春天,然后看着你结婚,生子,那时候我定会被你邀请当伴郎。 让我微笑着老去吧。就算我再舍不得。 火车即将抵达碧波水庄的时候手机响起,是南离的一条信息。 他说,延年,你在外面还好吗。我明天就去自首了。对不起,我是真的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地为他揪心,难过。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就今天晚上。旧年码头前我等你。 我闭上眼,转身侧在窗口,不愿意以任何形式流下半滴眼泪。 可是南离,若我那天不曾与你在河边抽烟酗酒,不曾与你说起那段入心入肺的思念,不曾告诉你,我是这样地痛苦。那么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对么? 那我会安静地看着他与夏霓幸福,安静地等待他们结婚,安静地在祝福与煎熬里度下剩下的时光。 那样的一切才是我想要的。南离。 [春暖花开,故人不在。] 窗台前偶尔有几只喜鹊飞过,我幻想他们名叫宁渐。 这是你离开后的第几个春季。 春暖花开,故人不在。 第 64 章 我和那个研究生分手了,他对我说“我有适合的了”,我当时很平静,我只是问他 “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 他告诉我,然后他下线了。 我当时想笑,其实我想说,“也有喜欢我的,可我就是不喜欢他”,但我没说,想想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给自己挣点面子,可反过来,不也是得意了他? 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谁离开谁还不是一样活。” 我极力使自己表现得不要像个怨妇。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我也比谁都清楚,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只说“还行”,还是那次在电话里,我一再的问他“你喜欢我吗?”最后,他很诚实的告诉我。 我当时追问, “还行,是有点喜欢,还是不太喜欢呢?”他怎么回答的,我忘了。记得很清楚的是,我告诉他,我生病了,他当时很耐心的和我讲要怎么样怎么样,令我满感动的。 他是个大男人,这个他自己也承认, “想我了吗?” “没有” “你就是不承认,是吧?” “是的” “哈哈,典型的大男人吗?” “恩” 当时心里暖暖的,觉得他超可爱,如果可以真想跑过去亲他一口。他不是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有时候嘴巴硬的气人,但不可否认,他很诚实,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有点喜欢绝对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所以,他能这样说,我还是满开心的。 可能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吧,有时候严肃认真得吓人,有时候又傻的可爱。 我总说,“喜欢上他就好象喜欢上了空气。”因为他从来不主动和我联系,有时候我主动给他电话,他也不接,我当然很生气,听着他的手机铃声从王菲的lt;红豆gt;变到周杰伦的lt;爱我别走gt;,我会自做多情的想,“难道他在暗示我”。有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会主动给他短信,大概是这样写的, “如果不想和我了,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这样不声不响,我受不了。” 一般,他都会回,可能不是马上,,但总会有答复,“我在外地,我很忙”。 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我很自觉,不去经常打扰他,可没有交流的感情还是感情吗? 更多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冷漠,甚至是很凶,说话的语气中仿佛透漏着杀气。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想说话又会很顾虑,提心吊胆。 “看快乐男声了吗?”我笑着说。 “没有” “呜呜,我最喜欢的选手被淘汰了”(故作伤心状) “奥” “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我为什么要伤心呀,我又不看那个” “那替我伤心一下不可以吗?” “不行!”他很坚决。我有些失落。 “为什么不行啊?” “就是不行!不可以吗?”他语气强硬,甚至还有些挑衅。我心里莫名难受。 “可以…你在做什么?” “剪头发” “你头发不长啊?” “我觉得长,不行啊?” 又是那种难受的感觉,而且更加强烈。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好像我说什么都是错误,而他永远是那么冷漠。 难得的一次通话,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就这样,面目全非。 有时候想想,是我太天真了,一次次把他的诚实当作矜持,其实正像他说的,他对我的感觉只是还可以,而随着交往的延续,还可以完全可以转变成不可以,只是我不愿意那样想罢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跳舞,他只是旁边端着酒杯的看客,偶尔路过,投来欣赏的目光,之后,转身走远,而我却完全陶醉在那目光里,不能自拔。 说是交往,其实我们也只见过两面,仅有的两次。 第一次像所有的同志见面一样,走马观花,看个模样。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可离得还是比较远。过去的路上我给他电话,要他给我带件衣服下来,我觉得有点冷,他同意了。终于,两个小时的公交,天黑前,我到了他在的那个小区。 看到了他,比视频里好看,短发、不大不小的眼睛、中等身材,臂膀很结实,手里还拿着我要的衣服。 显然,他也看到了我,他的反映只是一惊,我隐隐意识到可能不妙,自己出来的时候太仓促,随手抽了件衣服,现在看看好象很不合身,而且在宿舍躺了一个下午,头发肯定乱的不行,我顿时感觉没戏了。 再看他的脸时,感觉他好象很不耐烦,不知道是因为对我不满意呢,还是因为等的时间过长,或者两者都有吧。他把衣服给我叫我穿上,然后很奇怪的问我“怎么会冷呢”,我只说“可能在车上风吹的吧”,他好象很不理解,又问“怎么这么慢?”,我开玩笑地说了句“是啊,我也不知道会这么远啊,等公交还花了好多时间,早知道要你去看我就好了”,我本想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他倒很认真的辩解起来,说什么他以前去过我在的那边,做公交应该只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听着,没有说话,然后他开始抱怨等的太久肚子早就饿了。就这样,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到了楼下,他说要上去拿东西,让我在下面等,我只点头。过了一会,他推着自行车出来了,是那种越野车,身后还背着个羽毛球拍,看样子好象要去打球,他示意我上车,我问他要去哪里,“吃饭!”,他回答。做在后车座上,感觉怪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手要放在哪里,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 第一次做一个陌生男人的单车——在这个同样陌生的城市里,我喜欢那种被人带着做在单车上的感觉,可此刻,完全没有了那种轻松,那氛围让人觉得压抑,我想当时我们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吧,互相猜疑。 吃饭的地方很近,是那种很热闹的小吃街,我跟着他,进了一个鸭血粉丝店,只剩了个里面的位子,我们做下,要了两份粉丝,他起身出去要我等一下,过了一会提了两块年糕回来了,“光吃那个吃不饱的”,他似乎笑了笑说,我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他拿出手机然后对着我看,我又开始紧张,我知道他在看我的照片,而我觉得我本人要比照片难看,终于他提出了他的疑问,“这个好象不太象你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对他傻笑,抢过他的手机,看着自己的照片,突然手一碰,手机屏幕转换了,是他的照片,我傻了,完全是我想象中的类型,照片中的他留着短发、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看起来成熟干练富有魅力。“这张好帅啊”,我说,他急忙拿过手机看起来很紧张,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只解释说上班时候拍的。那一刻,我觉得他好可爱,一种好感油然而生。 饭后,他说约了朋友打球,时间来不及了,便要送我去车站,再一次做在他的车上,我感觉轻松了许多。穿着他的衣服,做着他的单车,顿时,有种幸福的感觉。路上,我要把衣服还他,他拒绝了,只说“要是冷就穿着吧”,我没有推迟,心里暖暖的。他把我放到车站,交代了怎么做车,就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我是有点喜欢这个男人了。 就这样,我走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那一刻,我竟有种期待,期待再见到他。 那晚,我去做了头发,我觉得自己的形象很失败,我在乎他对我的感觉。看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他的样子。出了发廊,晚风吹过,整个人都清爽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稀稀疏疏,只有几颗还不知疲惫的眨着。 出了发廊,我给他发了短信,“可以给你打电话吗?”等了很久,没有答复,我的心一阵莫名的痛,我知道结果已经很明白了。可就在我想要把这个人彻底删除的时候,他的短信来了,“刚打完球,可以啊”,那一刻,我开心的像个孩子。 “你觉得我怎么样?” “……刚开始感觉不怎么好,后来吃饭的时候好了一点……” “我把头发剪了,现在的头发还没有你的长。” “是吗,那我想看看了。” 到了宿舍,我举着手机,照了又照,终于自我感觉还不错了,小心翼翼的发了出去。然后打开电脑,等他。那天晚上,我们吵架了,在网上。刚开始聊的还好,他也很满意我的新发型,可慢慢的我发现他个性很强,甚至有些过于自我, “你今天很严肃,我都有些怕了。” “我就是这样。” “呵呵,看来我的任务艰巨啊,我要好好改造你喽。”我开玩笑。 “我就是我,没有人能够改造我。”他很坚决。 “我想看看你,我这边没有视频,可以吗?” “那你让我看吗,看你不穿衣服。” 我有点愣,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想这么快就触及到性,我在乎他,我不想太轻易的就跨过那一步,我想和他有更多的故事,我总觉得太轻易有了身体接触的感情是不牢固的。我委婉的把我的想法发给他,我感觉到他的态度开始转变。 后来,我们吵架了,语气很强硬,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对我说的完全不相信,终于闹得不欢而散,我想把衣服给他,他只丢给我一句,“不要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们的再次见面来的那么的快,也就在那次,我爱上了这个男人。 第二天,起床,莫名的想他,开手机,新信息: “能过来吗?”是他。 我清醒了一下,想到昨晚吵架的情景,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想把衣服给你。”我回。 “你要是只想那个,就不用来了。”他很坚决。 我越发觉得奇怪,可顾虑到他的衣服,还是决定过去,虽然我上午有课。 到了他所在的小区,他没在,给他电话,他说要我自己上来。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可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出了电梯,走廊的一头,他正往这边赶来,看的出是来接我。还是那张脸,没有笑,很迷人。他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又回复严肃。房子很大,室友不在,只他一个人,看得出来他正在打扫,他很认真,很介意我的动作。换了拖鞋,进了他的小卧室,做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不时的瞟几眼外面的他,他拖地的样子很认真,甚至好可爱。 “解释!”他丢给我两个字,我想起昨晚网上的争执。 “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假思索的说,因为我觉得自己没错。 他没有说话,周围安静的让我害怕,只听到楼下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 我意识到自己的新发型,也是为了打破沉默, “我把头发剪了,好看吗?” “你不抬头,我怎么看得到!” 我抬头,他正看着我,表情很严肃。慢慢的,他伸出手,摸我的脑袋。很平静地说: “比你昨天好多了!” 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有点撒娇的说,“人家都变成小和尚了!” “我喜欢!”那一刻,他似乎笑了笑。 瞬间,一种温暖袭遍全身,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在我身边做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却完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慢慢的,他的手落在了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头。 他开始用力,把我往他的怀里楼,我没有抗拒,只觉得那种感觉很温暖。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最后,我的头完全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没有了严肃,似乎有种无辜,可我确定,那里面有爱。 我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示意我去洗澡,我无力抗拒。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就这样发生了,我只记得他的动作很小心,他会不时的抬头亲我,安慰我,整个过程,我感觉很温暖。 “你说我是胖还是壮?”完事后,他问我。 “壮!”我不假思索的说。他很高兴。 下楼的时候,我故意停下突然转身,对他傻笑,他吓了一跳,笑了。 第二次做在他的单车,感觉好轻松, “我……想……抱你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个字,“好” 我欣喜若狂。看看周围没人,从后面抱了他。他很安静。 突然,他狂抓我手,我这才发现,一个大叔正表情奇怪的看着我们。终于逃出了大叔的视野,那种感觉就像是劫后余生,不同的是,我觉得幸福。 我做在单车上,哼着王菲的lt;红豆gt;,他没有说话。 他说要去买饮料,我跳下车,冲到马路对面的商店,买了两瓶可乐,他做在单车上,等我。 回去的时候,依旧在那个车站,依旧是我和他,可我的心情完全不同 “你真的喜欢我的发型?” 他点头。 “那我以后就留这个发型了!”我笑。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神很温暖。 我上车,他看着我离开。 我没想到,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候车室的门口人流涌动,我多么希望他可以突然出现,我甚至想,我会冲过去突然抱住他。可他没有。我抱着手机,等着他的告别,短信发了,没有回复,我甚至怀疑我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或者是欠费了。终于,在我要走的时候,他的电话来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干净充满魅力,他的叮嘱让我同样感到温暖,我已不想听他的解释了,事实是,他肯定是来不了了。他很忙,我们都很忙。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我只是想见见他。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信息发出,我突然觉得好静好空,尽管周围人群鼎沸。他没有回复。 还记得,我和他在网上认识的情景。那天,偶然进了那个同志交友网站,稀里糊涂加了些号码,而他就在其中。 陌生的城市,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激奋 “你是哪里的?” “……” “我也是的” “你姓什么?” “……” “我也姓……” 紧接着,我们小心翼翼的交换了姓名,然后,我们都傻了,我们几乎同名,我不敢相信,他也很诧异。 我记得他说了句,“我们听起来就像是兄弟!” 于是,一切开始于“兄弟”。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聊天头像,他早已下线,只留给我那句,“我有适合的了”。我想起走时给他的短信——“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记得我”,突然间好想笑。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回去,也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第 65 章 那年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和明明大学毕业了。就在周围很多学生恋人忙着各奔东西的时候,我和明明却达成一个协议:他不回老家哈尔滨,我也不回安阳,我们就留在北京,一起为我们纯洁的同□□情而奋斗。 留在北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明明在中关村一家计算机公司上班,说是搞电脑工程,却不过是给人家组装电脑;我在一家外企做行政,干的也不过是些收发传真打扫卫生这些毫无意义的活。这样,我俩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不到2000块仅仅能糊口。 我俩的单位都没有宿舍,为了节约车费,我们只好在离单位比较近的地方租房子住。他在海淀我在东城。正好一东一西。因为一个人租房太贵,我们只好各自与别合租。所以,白天在宿舍约会几次之后,我们再也不愿意在彼此的宿舍见面了,因为即使接吻也象做贼似的。 整个秋天,我和明明都只能游荡在长安街和王府井步行街上,因为这是免费的,去哪个公园都要门票,而且都不便宜。每当我羡慕而又失望的面对高档时装时,明明总是笑着对我说:“楠楠,等有了钱我给你买两件,一件穿一件扔!”说的我忧郁的心情很快就又高兴起来!是啊,,有个爱我的老公,而且我们敢在大街一起牵手拥抱,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小0 有一次我们在商场看到一块瑞士手表,漂亮精美,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想,如果明明也有这样一块手表该多好啊!因为作家亦舒在小说说过:“一个男人有没有品位看他腕上的手表就知道了。”我想,如果我有了钱,送明明的第一个礼物就是这块表。明明看了我乐了:傻宝贝,想什么呢?等有了钱,咱们就买四只!“”为什么?“我好奇的问他。”一个人左手一只,右手一只,而且咱们都带,证明是情侣啊!笨。“他总是这样幽默,让我失落的心情一次次温暖起来。很快的,冬天来了。 北京的冬天太冷了!甚至,我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会冻的瑟瑟发抖。于是,每个周末见面便成了对我们爱情的考验!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见我家明明,打死我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出来。周末,在被窝睡懒觉所舒服! 我原以为我们的爱情会打败北京的冬天,但是我错了。一个周末,在风中游荡了一天的我终于在晚上发了高烧。但是为了怕明明担心我,一直没有对他说,还坚持上班。一周后,当憔悴的我出现在明明的面前时,他红着眼睛把我紧紧抱住,搂在他温暖的怀里:“偌大的北京难道就没有我们可以拥抱的地方吗?”他心疼的哭了。 那天,我们随着人流进了一家麦当劳,每人要了一份20多元的套餐,极慢极慢的吃着,为的是享受里边开放的暖气。不过实话说,也是对于老家在农村的我的确是第一次这么奢侈的一餐花费这么多钱。因为,40多元钱快够农村老家妈妈一个月的生活费。但是那里乱哄哄的气氛还有服务生来来回回盯着我们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他大概没有见过两个大男生一起相互喂对方吃东西的温馨场面。来回来去的总是象看怪物一样的看我们,于是我和明明决定离开。40多元的消费仅仅让我们温暖了不到半天! 从麦当劳出来,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样寒冷的冬天,这样寒冷的爱情,我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误?我们老家虽然在农村,但是毕竟都是大学毕业,应该找个不错的职业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我们却象一对流浪儿在北京飘荡着,甚至,因为贫穷没有一个可以让我们暖和的谈恋爱! 又是一个周五,我望着窗外的雪花和凛冽的寒风发呆。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雪,而且气温下降10度…… 这时,短信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我看了一下,是明明的。他在短信说:亲爱的,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了,明天一起逛逛好吗? 是啊,我们的确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我多么希望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和他一起散步,可是,明天的天气……一想到寒风,我迟疑了。 这时,明明又发来短信:别担心,宝贝。明天保证你冻不到,我发现一个特别暖和的地方,既暖和又花不多少钱,这个地方恋爱你绝对想不到,等着吧,明天将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摆在你面前! 那的确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当他拉着我的手跑向地铁,当我们来回在地铁里不停穿行,当我们在地铁里不顾别人的眼光十指紧扣,当我们在拥挤的时候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明明找到的那个让我们花很少钱又能一整天呆在暖和的地方的方法,就是花六元的地铁票坐免费的短爱情旅途。 我快乐的快要疯了,恐怕也只有我家的明明和穷苦的我们才能享受这样美妙的旅程。恐怕全世界的地铁只有北京的地铁才这么可爱!不出站只要3块钱,就可以呆一天。车上人很多时,我们就静静的拥抱着,象两条取暖的沙丁鱼。 环城地铁几分钟就要停一次。趁着停车的空挡,明明牵着我的手来到宽敞的地铁站台,原来这里有流浪歌手煽情的表演。正当我正陶醉其中的时候,明明又拽着我的手,在地铁快要启动的前几秒冲进另一个车厢。 整个周末,我们从这个车厢换到那个车厢,整个地铁似乎成了我和明明的地铁,两个人的地铁!他的背包里带好了中午泡面,水,和一些面包。虽然因为人的拥挤面包积压的变形了,但是我们吃的很有味道! 还有什么比着更快乐的事呢?此后,我和明明在冬天相约在北京的地铁开始了频繁的见面。 地铁环城一周要一个多小时,明明和我总会、轻轻的握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等着他自己都讲腻的时候,他就会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零食和饮料给我。一天,他突然惊讶的跟我说:“楠楠,你刚才咬过的苹果上好象剩下条毛毛虫子。”我大惊失色。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坏坏的笑了。原来,这是哀叹的恶作剧。 我白了他一眼,一拳轻轻的落在他胸前,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的把我拉在他的怀抱,我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眼,在隆隆的地铁声中,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充满爱情滋味的地铁里,冬天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这样,我和明明在低忒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周末,累的时候就靠在他的肩膀小憩,而他一边为我修剪指甲,一边给我讲他从他同事那听来的笑话! 当然,明明也经常会给我带来以外的惊喜,有时候从夹克变出一支玫瑰,有时候会送我一支润唇膏,说冬天冷,怕我嘴唇干裂。另外,他还不失时机的帮我练英语口语。大学毕业我只过了四级,离我现在的工作需求还差很多,明明的英语很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帮我补习。 转眼,圣诞到了,明明把我约出来,他神秘的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拆开一看,是个漂亮的mp3,我早就想要一个了,一看标价,吓我一跳,竟然是700多!明明每月的工资是1000元多,除了生活费和每周末的开支,还有我们打电话的手机费用——哪来多月的钱呢?我再三追问,他死活不说,问急了,他才说:“楠楠,别管了,我去卖了一次血,只要你开心,花多少钱我都在乎。你忘了我爱流鼻血,就当是又流鼻血了!哈哈!你人都给我了,我做这点牺牲算什么?” 一时间,我眼泪哗哗。他默默的把耳机塞在进我耳朵,按下开关,熟悉的声音立刻响起,是周华建的《一起吃苦的幸福》:“我们越来越爱回忆了,是不是因为不敢期待未来呢?你说世界天天在倾塌着,只能弯腰低头把梦越做越小了,是该牵手上山看看的,最初动心的窗口有什么景色,不能不哭你就把我抱着,少了大的京戏就要找点小的快乐,就算有些事烦恼无助,至少我们有一起吃苦的幸福……”明明把我拉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抚摩我的头发,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小0. 和心爱的人一起,再长的时间也很短。不知不觉中,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就在街头柳条变绿的时候,我因为自己成功的给老板翻译几份英文重要文件得到升迁,把我调到重要部门负责外联,月薪每月3000.为了庆祝,我约明明在地铁站见面! 等我来到地铁,明明已经在地铁等我了。我红着脸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里面是2枚情侣戒指。上边有我们俩的名字,我跟他说,老公,等有了钱,我给你买钻戒。我看到,明明哭了。 4月的一天,我们相约在春风中看樱花。在烂漫的樱花树下,明明用他有力的肩膀搂着我,轻轻的对我说:“老婆,等来年冬天在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家,那时,我们会在自己的小屋里缠绵恋爱,想拥抱多久就多久,想接吻多久就多久!因为我的努力被单位调往软件开发组,以后不再是组装机器的工人了。” 但是,即使我们以后通过努力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恋爱,但是我都不会忘记我们贫困的恋爱,不回忘记那开往春天的地铁,因为我们的爱情花朵——曾经在地铁绽放的那样绚烂! 明明永远也不知道,我们去年冬天的地铁票,都被我收集起来,整齐的叠在一起… 第 66 章 空旷的原野公路上,两只自行车车轮一前一后,互相追赶。 江若水的背包,背包上有字:江若水。 脚在踏板上蹬。 一只脚往另一单车踢去。 空旷的原野公路上。两个男孩子骑自行车。 老街。 简陋的老街,一条深巷子。几个人把骑自行车的男孩堵住。 一只脚向行使的自行车狠狠踹过去。 江若水连人带车倒了。锥心的疼痛令他皱眉,不敢吭声。 几个人围住了江若水。 江若水忍气吞声捡起背包,立起自行车,但几个人又几脚踹上去,若水连人带车倒到旁边的墙壁上。 紧接几个人围住若水拳打脚踢。 打够了,人散了。 若水狼狈躺在墙角,脸上红肿,衣服不整。 若水苦笑,一笑,嘴角就疼。 打人的情景对江若水来说不算新鲜事,一连多天都遭遇这种“待遇”。 这是江若水自己租住的房子。 若水瘸着脚推自行车回来,拿钥匙开门,抬头一看门前贴张牌子:房子合租,联系电话254254555联系人:小江。 房子是两居室,一个人住太奢侈,两个人算窄,也凑合吧!所以,江若水打算把房子里另一间出租。如今看来,房子出租有点难了,一连几天都是那几个人来寻事,真正有人来合租不是给别人找麻烦吗? 若水咬牙将出租牌子用力一扯,撕了一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站一个人。一双脚,在他身后发出响声令他回头。 若水的身后是一个高个子男孩。他叫韩冰。韩冰也推一辆自行车。 韩冰见若水回头,忙把视线从牌子上转过来。 若水没搭理,转头欲进屋。 韩冰叫住:你等等。 若水望着韩冰,疑视。 韩冰:房子出租吗? 若水上下打量韩冰不语,转头要进屋。 韩冰:你是学生吧?我也是。我是cbj大学的。 若水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若水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说:你怕挨揍吗? 韩冰笑了。 韩冰没说什么,推自行车走了。 稍后的事。 韩冰继续找他的房子。 韩冰的自行车卡啦卡啦在巷子里回响。 看到墙壁上巴着的租房广告,韩冰还用笔记录。 找房子,韩冰找很多天了!不是贵就是太偏,不然就是房子简陋。 一句话是:房子不嫌我,我嫌房子! 傍晚。 老街。 若水刚下课,骑自行车回来来。 没到家门前,那几个寻事的人又出现了。 若水迅速下车。 几个人又围上来。 一个举起巴掌就要往若水脸上打。 若水闪开,那巴掌落个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几个人都转过头,看到的是韩冰。 其中一个人:韩冰!cbj大的拳击手啊! 韩冰笑了笑。 韩冰:他是我朋友!我跟他住的。有什么过节大家好商量。 那个人一边朝韩冰笑,一边一巴掌甩在若水的脸上。 若水气红了脸,传气大叫:我□□妈!老子不忍了! 若水吼了一声反身扑上打他那个人。一时间,几个人把若水踹倒,拳打脚踢。 韩冰把自行车一扔冲上去拉人,不料几个人反过来推韩冰,韩冰气了,一手把另一个家伙推倒,其他几个人朝韩冰扑过来。 韩冰一敌三,是下风,这时,若水从地上起来去帮韩冰…… 若水住租房内。 若水拿出创可贴。 韩冰坐在凳子上环视整间屋子。 若水去帮韩冰搽酒精,韩冰感觉到疼,失声叫了一声。 若水笑了:打架最疼你没叫一声,这点酒精就要你命了。 韩冰笑:你自己住吗? 若水给他贴可贴,没回答。 若水:好了。 韩冰看到桌子上的相片,相片上的人是若水和一个女孩的合照。 韩冰:你女朋友真漂亮。 若水笑笑,便过去把相片收起。 若水给韩冰倒杯水,送水的时候不经意看到韩冰的背包,背包上写他的名字:韩冰。 若水把水给韩冰。 韩冰:他们为什么打你?上次也是他们打的? 若水:这房子便宜,他们好像跟房东定下的,但迟迟没来。房东就把房子租给我了。你也看到,房子什么都有,条件好。他们就用这些烂手段逼我走。 韩冰抿了抿嘴说:我叫韩冰。 若水:江若水。 韩冰对放相片的地方望,说:我有个朋友名字也有个水字。不知道是不是姓江。 一会后,若水把韩冰送出门。 韩冰骑上车要走的时候,若水考虑一会叫住了他。 若水: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合租。 韩冰开心起来,兴奋得像个孩子。 两个人笑了。 某日。 大街上绿水是个漂亮的女孩,她是江若水的姐姐。 绿水提着东西走,韩冰骑自行车,不经意看到绿水,笑跟在后面。 绿水没有发现韩冰。 此时的韩冰并不知道绿水和若水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们是姐弟关系! 很多事发生之后,人才为此总结:这是缘分! 绿水一直走。 韩冰骑车放慢跟在后面。 绿水转弯消失了,韩冰下车,望着。 那个转弯后,就是江若水租住的房子了! 稍后。 若水租房门口。 若水把一袋东西扔出来,一脸恼怒。 绿水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不远处,韩冰看到这一幕。 绿水:这是妈让我带给你的。 若水: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绿水:若水! 若水把门一关,绿水收拾地上的东西,伤心走了。 韩冰等绿水走远才推自行车回来。 韩冰推门进去,见到若水坐在凳子上抽烟,烟呛得他直咳嗽。 地上是摔坏的那张相片,绿水和若水的相片。 韩冰找东西来要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若水暴跳起来。 若水:不用你给我扫! 韩冰住手,看了看若水,转身出门去。 不一会,韩冰带回几瓶酒。 酒斟在杯子上,,若水没拿杯子,夺过瓶子就往口里灌,呛得他泪水直流。 韩冰一笑,也用瓶子喝起来。 韩冰在桌子上拿根烟点上,悠扬抽起来,眯着眼睛望窗外。 房子里弥漫烟雾。 韩冰喝一口酒说:我喜欢一个女孩,他喜欢上别人了。她很特别…… 若水:和我没有关系。 韩冰喝得猛烈起来,血红的眼睛蹬若水。 一个月后。 若水租房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落在若水的床头,也落在他的脸上。 阳光刺激了若水,他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 此时,闹钟忽然响,若水猛坐起来,迅速起床穿衣服,又忙跑去刷牙。 若水持牙刷,一口泡沫,他探出一个头来。 若水喊:韩冰!韩冰! 韩冰的房间里,他听到若水叫,连忙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若水的声音还在喊,韩冰干脆把枕头将耳朵捂住。 若水挂着毛巾走进来,掀开韩冰的被子,韩冰穿裤衩缩在床上。 若水:我要倒水了。 韩冰蹦起来,一把若水推在床上,骑在他身上,笑起来。 若水挣扎。 若水:你有病! 韩冰不笑了,蹩了蹩嘴,从若水身上下来。若水舒一口气坐起来,还没坐稳韩冰一个回头大叫一声,吓得若水又倒在床上。 若水:你今天是不是有毛病啊? 韩冰只笑,不说,转身望卫生间走去。 若水:我说,你今天又泡哪个妞去?昨晚你可发一夜的信息了! 韩冰从卫生间探出头说:一个漂亮的。 若水靠在墙边上,拿毛巾擦拭嘴巴,笑着说:幸福啊!兄弟! 韩冰:你和你那个非要搞矛盾吗? 若水走到卫生间门口,依靠在那里。 韩冰:两个人快乐开心就行,管他呢!不要让自己白来这个地球就好。 若水不诮一笑:四肢发达的人说话也有一套。在女人面前你比我厉害,但说到道理你比不上我。 韩冰把脸凑过来,疑问的眼睛望着若水。 若水一巴掌放在韩冰的脸上,把他的头轻轻甩一边。 若水:撇!知道吗? 韩冰不解:不知道。 若水:太花心,遭女人打! 韩冰:你有经验啊!哈哈…… 若水继续刷牙。 韩冰在洗脸,弯着腰,脸埋在水龙头下,他的*撅起,手在脸上动,*跟随扭摆起来。 若水边刷牙边笑,一脚踹在韩冰身上。 韩冰:找死!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若水:早分了。一年前的事情了。 韩冰急问:上个月提东西给你的那个……。 若水停下牙刷,不情愿地:她是我姐姐! 韩冰顿然笑:怪不得!我怎么没想到她的名字有个“水”呢! 一日。 野外。 若水和韩冰骑自行车在公路上你追我赶。 他们在互相比脚力,一会儿是若水当前,一会儿是韩冰在前。 没多远,若水的自行车链子掉了。 已经骑到远处的韩冰调头回来。 韩冰把若水拉开,动手帮把链子装上。 韩冰:失链了! 若水嘿嘿笑。 若水问韩冰:你小子换几个女朋友了? 韩冰买力地弄手上的链子,说:我没有换过呀!我一直期盼她回头,但我今天发现,我的期盼是多余的。我要开始追她了! 车链修好了。 韩冰说:你试试。 若水骑上,笑了笑。车是没有问题的。 韩冰说:以后跟你说,先保密! 韩冰已经把车蹬老远了,若水在后跟上。 稍后。 车停在路边。 若水和韩冰就坐在草地上,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若水坐着望远处。 韩冰用手枕头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嘴里含一棵草。 韩冰:你怎么都不回家啊?也没见你给家里打过电话。 若水不语,忽然跳起来,骑在韩冰身上折腾韩冰。韩冰笑个不停。 若水:说!你小子看上哪个mm了? 韩冰:你先下来,下来我说! 若水假装下来,但又猛地折腾韩冰。 韩冰:我投降!我投降!若水,若水! 若水从韩冰身上下来,躺在地上。 韩冰: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表白呢? 若水:你们认识多久了? 韩冰:在一次拳击赛上认识的。 若水小声地说:我姐她也是拳……… 韩冰似乎没听清楚:怎么拉? 若水:没什么。 韩冰:你说我是不是先上去吻她再和她说我喜欢她? 若水推韩冰一下。 若水:女人要哄。先哄好她! 韩冰:也是……。 一会儿后。 两人已经骑上自行车往回走了。 某大学校园。 绿水样子很潇洒,走在校园里绝对是回头率最高的女孩。 韩冰追了上来。 韩冰:绿水! 绿水回头很惊讶。 绿水:我弟弟他还好吗? 韩冰惊讶。 韩冰: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弟弟住? 绿水:我经常去,只是你们没见到我而已。 韩冰:你和你弟弟怎么拉? 绿水想了想没说,只是笑:没什么。 韩冰:不愧两姐弟,说话都一个样子。 韩冰拿出一张票递给绿水。 绿水脸带微笑,看韩冰手中的票,没接,转身就走了。 韩冰愣在原地望着绿水。 傍晚。 若水租房内。 韩冰躺在床上拿手机发信息。 床头的桌子上放两张演唱会的票。 屋外。 自行车行驶的响声。 若水架好自行车,开门进来。 若水进屋正好看到韩冰躺在床上。 若水走进韩冰的屋子,正想打招呼,忽然看到桌子上的两张票。 若水拿起来:是三流明星的演唱会啊! 韩冰把身子侧过来,看了若水一眼。 若水:哦哦哦哦!我知道了! 韩冰:把票还我。 韩冰起来夺下票。 韩冰:你说,怎么说话才让女生感觉自己不轻浮呢? 若水随便地说:说话要讨到对方的心理面去。女人是水做的,你要真诚,他就放水给你洗澡。 韩冰:要是不真诚呢? 若水:就结冰块砸死你咯! 韩冰恼火地躺下床,将票放在眼睛上面。 韩冰:很郁闷。 若水:就是一色狼像!看来没什么戏好看! 韩冰坐起来:本帅哥是色狼?多少美女围我转我都不看一眼。 若水笑走开。韩冰追上去。 韩冰:你给我说说,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叫她喜欢我?今晚我请你去看演唱会怎么样! 若水笑走出去,韩冰一边拽住若水。 若水回到房间里坐下来。 若水郑重地说:他什么专业的?喜欢什么?你就要这样……。 若水比画着,一边在给韩冰解说。 韩冰笑开了脸。 其实,若水给韩冰出了一个计谋! 某大学校园。 绿水匆匆走来,韩冰走过来。 韩冰:绿水! 绿水笑容满面。 韩冰: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绿水:什么忙? 韩冰:我想挑战你。 绿水笑走了,却回头:男人挑战女人,天下奇闻! 韩冰像受了打击。 绿水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 绿水斜眼睛望着韩冰:我接受你的挑战。 绿水走了,韩冰兴奋跳起来。 这就是若水给韩冰出的主意! 体育场。 韩冰和绿水约定在体育场进行挑战。 友好的一次搏斗! 见到绿水前,韩冰也约了若水,只是若水还没到。 时至最后,韩冰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韩冰挂了若水的电话,若水说马上就到。 韩冰笑上前要握住绿水的手,绿水把背上的包扔给韩冰,韩冰笑僵了,尴尬。 绿水:你想怎么比? 绿水边说边做准备。 韩冰俏皮地:你会连环组合拳吗? 绿水:我会太极拳!可以开始了吗? 韩冰:等一个人。 绿水不高兴收起包和衣服:你自己等吧! 韩冰挡住。 韩冰:那我们开始。 绿水把包和衣服扔下,摆好姿势。 韩冰也做好姿势。 韩冰:我会手下留情的。 绿水:我决不心软! 韩冰进攻,绿水连连避让。 韩冰笑进攻边说:我叫你弟弟来! 绿水:少说废话! 韩冰:他不知道我认识你! 绿水接了韩冰一拳,她手一柔,把韩冰的手一拉,一掌把韩冰推数丈远倒在地上。 不远处。 若水骑车前来,踩得高兴,忽然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若水看体育场上的绿水和韩冰有说有笑打着。 若水死死盯住前方。 半刻,若水掉头骑车走了。 体育场上。 绿水又把韩冰推倒在地上。 韩冰满脸通红,疾快冲上,本来一拳过去的,要打到绿水的脸上的时候,他抱过去,用摔交的动作把绿水摔倒了。 绿水喘着气:你使诈! 韩冰憨笑。 他的身子压在绿水身上。 某大学校园一角。 绿水和韩冰坐在凳子上。望着远方。 绿水:我弟弟不愿意接受我妈。 韩冰热望绿水。 绿水:知道为什么吗?我爸8年前死了。我妈3年前改嫁,本来我们都要搬到继父家去,弟弟死活不去。说我妈妈为了嫁现在那个男人而杀了爸爸。我支持我妈妈,我爸死这么多年,她不容易,我爸是车祸死的。 绿水泪水掉下来,却还在笑。韩冰递给她纸巾。 绿水:弟弟恨妈妈,也恨我! 韩冰:他有天会明白的。 老街拐弯处。 傍晚。 若水推自行车走,想什么东西。 一个人手拿砖头在若水身后。 若水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 砖头扬起来了。 韩冰的声音:若水小心。 韩冰扑向若水身上,砖头砸在韩冰的大腿上。 砸砖头的人跑了。 韩冰:又是他们! 若水回过神来。 若水:你,没事吧! 若水租房。 若水迅速打开抽屉,拿出白纱布和酒精。 若水撩起韩冰的裤腿,看到韩冰的腿直冒血。 若水紧张:去医院吧! 韩冰从若水手中拿过酒精。 韩冰:不用。 若水夺下酒精帮韩冰洗涤伤口,又包扎上。 若水:谢谢! 韩冰却笑了,若无起事。 韩冰:喂!你今天怎么不来? 若水吞吐:我……我看同学去了。下次吧! 韩冰:你说,我下一步怎么做? 若水假装想了想:你自己想吧! 韩冰假装想:哦!这样! 若水进去抱出一堆韩冰的脏衣服。 韩冰:若水你做什么? 若水:你救了我,我感谢你。哪天我救了你你也帮我洗! 屋子外。 若水晾衣服。 若水挂衣服,愣在衣服前。 韩冰把头探出窗口,看若水这情景,不禁有些感伤。 某大学大楼走廊。 绿水和韩冰并肩走。 韩冰:你今天有时间吗? 绿水看看时间:现在有。 韩冰正想要说什么,一个男生在远处向绿水招手。绿水向那个男生招手。 绿水对韩冰说:我想我现在没有时间了。谢谢你。 绿水伸出手。 韩冰先一愣,然后伸手握住绿水的手。 绿水:帮我照顾一下若水。再见! 绿水走了。 韩冰目送绿水和男生谈笑离去。 若水租房。 灯光在若水头顶上闪亮。 若水在开心打电话。 外面的门开了,韩冰醉熏熏走进来。 韩冰房间。 韩冰倒在床上。 若水走进来,依靠在门口望着韩冰。 韩冰望若水一眼,然后把头一侧,不想看了。 入夜,外面的路灯还亮着。 若水的房间。 若水看书总是走神,把书本放下回头望韩冰房间,是漆黑的。 若水把自己的房门关了,躺下床,熄灯。 漆黑的房间。若水睡着了。 韩冰醉熏熏的走进来,摸索到若水床上。 韩冰就睡在若水的身边。 若水醒的,不动声色。 韩冰迷离的眼睛望着若水,手从若水的额头摸到鼻子,嘴唇,下巴。 韩冰把头凑上去。 这时候,若水坐了起来。 韩冰却笑了。 次日。 韩冰和若水躺在床上,睡得死死的。韩冰的手搭在若水的胸前。 屋外,行人来往。屋里传里阵阵咳嗽声。 几日后。 门打开,韩冰从外面打便当回来。 韩冰一进屋就四处找若水,屋子里没见若水。 韩冰正要叫,若水从厕所走出来,面容憔悴。 韩冰拿一包药递给若水。 韩冰:要不,去医院看看,感冒几天了。 若水:那还不是你,喝醉了还跑来我床上跟我抢被子。 韩冰低头笑。 韩冰:我是梦游,以为跑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的房间了。来,先吃点东西。 韩冰已经把从外面买回来的便当摆到桌子上了。 若水站着。 韩冰给他递筷子:你坐呀! 若水坐下,看韩冰给他添饭加菜。他不禁鼻子一酸。 韩冰还哼着歌,若水感觉自己眼睛热涨的厉害,分明泪水就要掉下来。 韩冰没有注意到若水的变化。 若水迅速起来跑到卫生间。 卫生间里,若水关上门,猛擦泪水,抑制自己不要哭。 若水打开水龙头冲水,洗脸。 屋里,韩冰奇怪望卫生间。 若水出来了,重新做在座位上。 韩冰低下头偷偷望若水一眼。 韩冰轻声问:怎么拉? 若水笑;有点难受,现在好多了。 韩冰:你哭了? 若水:你死了我哭。吃饭吧!我饿了! 若水大口大口吃,韩冰给他夹菜。每夹一回,若水吃饭的速度就减慢。 若水忍不住了:你别给我夹了! 韩冰把筷子一缩,惊讶望着。 若水急忙吃饭,没吃几口便咳嗽起来。韩冰连忙去倒水。 若水接过韩冰的水: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韩冰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便低头吃饭。 草地日外韩冰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嘴里含着草,望天空。 草地边的公路上,远远一辆自行车驶来,是若水。 若水远远就见到草地里的韩冰了。他下车。站在远远望着。 韩冰的自行车就放在他旁边,车铃光滑面照出远处若水的影子,韩冰侧头看到车铃上的人影。 韩冰转过头来,望远处的若水。 若水推车走过来。 若水把车放在地上,坐在韩冰旁边。两人不说话。 不一会,若水躺下。 若水:你说,云怎么会走呢? 韩冰不说。 若水一笑:云没有走,是地球在转,地球走他也走。 若水又说:你认为是风吹动的? 韩冰把头侧过去,用手放在若水的额头上,沿着鼻子到嘴巴到下巴。 韩冰:那天晚上我没有醉。 若水望着韩冰,没有说话。 韩冰:我只是想起一个人。 若水:你看过《情深深雨蒙蒙》吗?如果她是如萍,我就是男的依萍。可惜,没有故事了,如萍不喜欢书桓,依萍不能借书桓报复了。 韩冰热望若水。 若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推崇你去追那女的吗?因为…… 韩冰:我不喜欢琼瑶的电视剧。男看金庸,女看琼瑶,不男不女看三毛。 若水笑打了韩冰一拳:什么意思! 韩冰:我永远没有机会了。 若水:也好! 韩冰:什么? 若水:没什么! 韩冰定定望着若水。 若水也望着韩冰。 若水缓缓闭上眼睛。韩冰将头慢慢凑过去,嘴在若水额头上吻下,紧接是鼻子,再到嘴巴。 天上的太阳已经西下,远处的景色被渲染得美伦美幻。 公路上,一辆自行车来回驶。是韩冰载着若水,若水搂住韩冰的腰,时不时折腾他,让他笑。 韩冰被折腾把持不住车,好几次要摔倒。 韩冰的脚蹬在踏板上,来回踩动。 若水跨在后座上的两腿乱晃动。 两人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夕阳尽失。 韩冰和若水一同骑上自行车在公路上驶去。 笔直的公路延伸到远景深处。在夕阳余光返照下,就如一幅古典的风景油画。 第 67 章 有时候两个人就象平行线上的两颗种子,近在咫尺,可是永远不能相逢。我有时候想他们,你们,我们之间到底间隔了什么,时光流转之间明明知道对方的存在,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是终究不能互相触碰。 人生之中有些事值得去怀念,有些事值得去遗憾,有些事过去的就象西湖边五月的清风,倏忽而过,让人探手在它的余温上,却又疑心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人有时候真该学会遗忘啊,这样就可以快乐一些。那些虚幻的快乐可能向我们许下了也许永远都无法兑现的诺言,有时候他骗你,有时候你自己骗自己,真正可能的幸福于是在其中展转倾轧粉身碎骨。 午夜梦回我常常想起那张永远无法遗忘的脸,他在我的眼前忧伤而迷离。我想象他在我的床前,我的双手穿过他稀疏滑落的刘海,掠过他大理石般性感的双唇。温柔淡雅地游移,偶尔在他的唇上留下淡淡的触碰,看着鼻尖上小小的牙印可爱的褪去。我笑起来,我在午夜12点寂静的街灯下吃吃地笑着。我永远无法忘记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个粗暴地夺走了我的一切的狭路相逢的可爱又可恨的男人。 我还记得那时的一切,淡蓝色的他淡然的一角轻舞飞扬,犹如龙门客栈的旗帜一样萧瑟而风情万种。那时我大一,显得拘谨含蓄,喜欢把房间里的水仙养得玉指纤纤。据说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对影自怜的男孩最后变成了水仙,于是我梦想着有一天水仙可以变回原来的模样,不知道那时他会不会爱上一个人。 我靠在广告上困乏而疲倦,淡兰色在另一端的角落里慵懒得仿佛(我又违规了)上的波斯猫。北京的天气就象北方经血不调的女人一样善变,,夜空中神经质地垂下丝丝络络的细雨银丝。 我不清楚他从哪里出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的身上散发着红酒亦或香槟的味道。这种气味让人的灵魂变得浑浊缺乏灵性。他倚靠在广告女主角填充了硅状物的怀中忸怩作态,他在醉酒的状态中滑稽可笑,好象一个憨厚的大孩子发了春情,原始而充盈了性的诱惑。 后来他很突兀地掩面抽泣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人的喉咙可以发出这么一种声音,仿佛被淹没在没有边际的海水里,苦涩,无可奈何,无力抗拒。他的身体似乎禁受不了空气的重负,颤抖起来,仿佛激动到了极点,又好象悲伤到了极点。 我犹豫地走过去轻声地问候他,问他要不要阿司匹林,我总认为阿司匹林是西方的“大力丸”,适合一切的疾病,包括精神病以及暴躁的脾气。他只是摇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摇头。他抱住我,好象我是他童年时的绒布小狗熊,抱在怀里,就天下太平了。 我依稀记得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我的灵魂收缩了翅膀,象过冬的鸟儿一样开始粟粟发抖。他居高临下地把我压倒在广告上,我不知所措任由他摆布,任由他拥紧我,任由他将硬硬的头发摩擦我的脸颊,任由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唇角,任由他孩子气地吻他留在我唇角上的他的泪水。 我不知道是他开始在我的耳边喃喃自语,还是我让他在我的耳边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他说着一段失去却永远美丽的爱情,他说着我与故事中另一位主人公的相似,他说我有一种基本的美雅和矜持。我想我不能把他的话当了真,他只不过是一个醉了酒放纵任性的男孩子。风雨飘摇开始湿润他的肩膀,他的肩上有种很好闻的干草的味道。 他的唇掠过我的脸颊,我的脸上有一种咸涩的液体,它或许由于哀伤,或许因为激动,它在我的皮肤上纵横放肆不时宣泄着我的心情。淡兰色在黑夜里是么??犹如优雅的兰花在垃圾堆里疯长。他吻我,我开始觉得有一种被侵犯的屈辱,我想我应该挣扎起来,发出低低的咆哮,打翻周遭地上所有的摆设。可是他的双手穿过我的胳膊,在我的身后打了一个结,就把我牢牢地栓住了。 不要走,不要走,这次你再也走不掉了。 他的眼神迷离而散乱,好象马上要哭出声来。 他说我爱你。他只说一句,没有别的话。 我从来不知道,除了进食之外舌头还可以让人感受这样的快乐。我想那时我一定也陷入了可爱可怕的迷醉了。我的灵魂穿过他嘴里的那片芬芳的液体,顺着他的舌头向上攀升,直到自由虚无的天空。我看到我们两个以一种奇妙的姿态交抱,他是忧伤的庞大,我是蜷缩的渺小。 他的舌头开始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下延伸开去,以惊人的力量摧枯拉朽的向地底蔓延。我的灵魂无可抗拒,我任由它的沉沦,不管是否毁灭。在京城春夏之交的雨夜里,他的唇芬芳绚烂犹如绽放的鲜花。可是它只属于栽种的那一位,它只为了那个人而美丽,有时候它惊世一现,却只是为了抚慰寂寞,安慰枯死的心情。 后来我轻轻的推开了他。他没有丝毫的不安神情,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一切行来安耽平常。倒是我低头之间有掩饰不住的羞涩。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银色的细雨,我听到他低低的叹着气。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抿着唇呆呆的立在他的身后,我努力不去看他,我不会问他要他的电话,也不会打探他的住址。我想一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人生的一段间奏,一次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胡闹而已。有时候人们将好奇和好感混为一谈,或者将不可企及无法捉摸感情当作挑战,但是我不愿淌涉这种危险。有时候我们觉得墙上的油画很美,但是你无法理解它无法去懂得,那么你也就不能真正地把握,因此它也就永远都不能说是你的。 能不能再说一遍你爱我? 我轻轻地对他说。 我觉得很好听。 他的脸上飘过刹那的讶异。我不在乎他怎么想,也不在乎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我只要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绝对的说爱我,那就够了。 他说,当然可以。他凑到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肩,凝视着我,他说的做的比我要求的多得多。 他的眼神就象杯中的咖啡,浓浓的,化不开。 他说,我爱你,听,我——爱——你。 我笑着说够了够了,你该走了。我们互相说再见,我始没有问他的其他,一切的礼仪我行来如行云流水。 但我却听到他在喉咙里低低地一遍一遍地说谢谢。 我不自禁地哽咽了,我沉沉的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脱出了他的怀抱。雨水打在我的身上飞溅出美丽的弧线,我穿过车亭,穿过林荫,黑夜中的树木稀稀落落皮影戏似的在身旁拉过,我想我终于下场了,泪水开始失去控制了。 在林荫的尽头,我远远地回头望去,唯有梧桐在风雨中飘摇罢了………… 完 小时候的我长的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邻居家有几个姐姐,经常抱住我亲我几口。后来我发现若干年后我对女生没有兴趣与小时候的姐姐有很大的关系。就好比过早尝过的味道大了就没有兴趣。 和所有同志朋友一样,我有一个□□的母亲和严肃的父亲。小时候的记忆是从来都不想和爸爸在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从不跟爸爸睡一起,后来看到一个台湾人写的《同性恋与基督教》,才明白小时候的我缺少父亲的关怀。记忆中,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妈妈经常吵架,抄完后,家里的家具都会遭到爸爸的打砸。 爸爸是个老实人,但是他不善言辞。遇上让自己生气的事情就会砸东西。有一回爸爸拿了一把刀要砍死妈妈,是我一把拉住了爸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抢回了爸爸的刀。还有一回,妈妈拿着一瓶农药要喝下去,是我抢了过来。后来长大了,他们不吵了,偶尔吵吵,我喝住:干脆离婚吧!两人于是住嘴。我有一个妹妹,很懂事,从小我和她就学会做饭,洗衣服,挑水,种菜,家务活在我八岁的时候就会做,每每引来邻居的赞扬。 我的妹妹很苦,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家里没有钱供他上职业学校。他15岁就到处去打工,被人当童工,从湖南到过芜湖,到过广东。有时想到这儿,就忍不住要掉眼泪。是我欠她的,欠她一辈子。 我从小很懂事,学习每个学期都是优秀,捧回一张有一张的奖状,在那个山沟沟里激起一串串的笑声。从小到大,我从不跟人打架,没给家里惹过任何麻烦。 在我十四岁那年,有一个农民工到我们村的矿工场打工,在一个晚上,他借宿在我家,一定要跟我睡,半夜我被他摸醒了,他身上散发了淡淡的香皂的味道和男性的味道,我被他诱导了,从此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渊。注定痛苦一生。 我的成绩一直优秀,但高考却让人失望了,我亲自把一个水晶般的梦想一层层的剥蚀,看着他失去往日的光辉,然后莫名的伤感起来。后来我进了补习学校,在这一年里我尝到人生最精彩的部分:寂寞,青涩,却憧憬,充实。后来我考上一所一般本科院校。 来到的h大后,我照常努力,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获得过特等奖学金,三好学生标兵,当过学生会干部,加入了gcd.在大学里我遇上我一辈子的好朋友rick.大二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美术系的男的w.他带着我打球,对我很好,还经常夸我长得帅。他说他不会结婚。我心里暗喜,以为自己的白马王子出现了。有一回我发现他在看《蓝宇》这更加坚定我对他的看法。 我把我的心事讲给rick听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rick也是gay.我们彼此没有感觉,但彼此心心相印,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如此好的朋友。rick鼓励我向他表白。终于我向他坦白了。他不置可否,我也没有问他是或者不是或对我的感觉。后来我明白他的行动向我证明了我要的答案,他和我班上的一个女生开始谈恋爱。 我一直品尝着这个伤痛,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为他牺牲生命,我会毫不犹豫的。半年后,他和我班上的女生分手了,据说是他甩她的,我班上的女生从此痛不欲生。五年后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快30的他竟然一直单身。不知是他不敢爱还是不喜欢我,当我对他完全没有了感觉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真是gay.。这是我第一段感情。 我把自己的网名叫做:为爱勇敢一点,希望自己真的为爱可以勇敢一点。事实上,我真的是很勇敢的,这也注定了我永远都是受伤的那个。现在想起来,虽然当初的却很伤心,却很快走了出来。当我明白我不再对他有幻想的时候,我就可以走出来。可是现在这一段却如此刻骨铭心,怎么尝试都无法忘记。 来到南京后,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感情,但原来我错了,异乡的孤独感让我迫切的希望有一个感情寄托,于是我试图在现实生活中去寻找,去发现。但我从来不敢进同志网站去发照片甚至视频交友。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m走进了我的生活,他成为我这两年的悲伤主题,成为我感情中一直到现在仍然无法完全放的下的一个人。 记得第一次见他是一次打羽毛球,他被我同学叫来,和我对打,他的身手很好,,羽毛球打的特别棒。相反我却相形见绌。就从那一刻开始:春暖花开。在研究生歌唱大赛中,他唱了一曲《江南》,获得全场最高分。对声音敏感的我从此迷上他的声音了。 他单眼皮,眼睛较大,娃娃脸,尖尖的下巴,清秀的皮肤,棱角分明的嘴唇,整齐的牙齿,一切都让我如此着迷。从此一颗心便拴在他的身上了,没有了全世界,也没有了自己。有一次同学叫去ktv,我当时也算的上院里的唱歌高手,大家期待我跟他进行pk.我自然发挥的很差。有他在我浑身不自在,破了好几个音。他如鱼得水,大显身手。 大家都被他折服。他自己也从来都不谦虚,甚至有点自恋。爱损别人。但从来都不损我。我心里清楚其实他还没有把我当作朋友。那次之后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暑假来了,空空的学校只剩下他和我,他在考司法考试,我去无锡当翻译。到了无锡之后,我开始发现原来自己所有的事情与主题都与他有关。 我代课的学校成绩出了问题,我请他帮忙,他答应了。和我一起无锡的有他宿舍的一个同学。我向他打听m的情况。得知,他很喜欢看综艺节目,尤其喜欢看《康熙来了》《加油,好男儿》和《快乐男生》还有《大小爱吃》等。我暗喜。具有这么多特点的人有八成是gay.但原来我错了,所以我以后不敢去判断了,相反我后来见到的真正的gay都没有他那么有特征。他开始学打篮球,一年过去了,他进步很大。 防守不错,个子较高的他打内线得心应手。一年后我也开始学打篮球。我当初只有一个愿望:能比的上他。虽然大部分人觉得我比他帅,唱歌方面,大家都觉得我的中低音比他的好听,但他的音域很宽,可以唱很高很高的音。我就是喜欢跟他比,于是我很努力的学习打篮球,我还开始学街舞,学吉他。 这一路我应该感谢他让我进步,如今我唱歌可以跟他相比,我会吉他。虽然不怎么样,但总算入门了。我学了半年街舞。也算有些舞感了。暗恋一个人是痛苦的但也是幸福的。我可以去租个房子为他做饭然后老远的从仙林跑到随园,只为了他能吃上热的饭菜。可以为他熬夜做祝福卡。 我为他搬行李,为他做一切。整个暑假是我最开心快乐的日子。我和他可以聊天聊到深夜一点。我知道他和他妈妈关系特别好,高中的时候跟女生关系特别好,一直到研究生都没谈过恋爱。敏感的我似乎看到了光明,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直是我刻意去想,想当然。 07年的11月5号是我25岁生日。这一天也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天。我鼓起勇气想向他表白。前一天我跟他说邀请他吃饭,他问什么原因,我说我生日,而且我说只请他一个。 他欣然答应了。当晚他穿的很帅,咖啡色西装。一切让我迷醉。记不清那晚吃的是什么,只记得满眼他的光环。吃完后在他的宿舍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我喜欢你。他没有惊讶,平静的很,好像一早就知道的。我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说你觉得你的铺垫还不够吗? 我不敢问他他是不是gay,我怕听到答案,因为他说过他要结婚。我绝望了,我心里觉得我又爱错一个人了。整个晚上我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说我如何喜欢他,如何忘不了他。他说从今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生活。我一下子跌进了万丈深渊。绝望的孤独,原来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同志最怕的就是爱上直男。失眠,整晚的失眠。发短信,发了十多条,他一条都没回过。后来我问他还可不可以做朋友?我只想把他当弟弟看。他回了一条: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因昨晚的事而又什么改变。日子还得这么过下去。三天过去了,我请大家去唱歌,他也去了,他和我合唱了一首《你那么爱他》。 从此以后我开始躲他,我不想让他看见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躲躲躲,心里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他。后来他也开始躲我。这个时候从来脸上从不长痘痘的我开始长痘,于是我开始失眠,患上了抑郁症。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08年3月26是他的24岁生日。 我买了一块玉佩,请一个师傅刻上他的名字,写上:从心所欲,岁岁平安。发短息告诉他这是我的祝福。他说被人关心总是幸福的,可也会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回他:你开心就好,也许我上辈子欠你更多。 大地震的那天我在泰州,听到电视新闻,四川大地震。我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打电话,发短信,查地图,还好,他家是泸州的,离震中很远,所以没有波及到。感谢菩萨。是时候学会放下了,开始和他一起打球。但一见到他,投球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弹吉他我右手留了指甲,打球的过程中我抓伤了他,他不让我看他的伤口。 一颗心还是再他身上。以下是我写的日记:明明是个错误,却停不下脚步,明明是你包袱,却舍不得放逐你眼神的无辜,衬托我的无助伤口已经麻木,怎能分出胜负为何你是我的全部,爱的太深太傻太盲目为何你是我的全部,是对是错都分不清楚为何你是我的全部,怎么努力都无法退出为何你是我的全部,如何才能让自己领悟? 第 69 章 蒋怡的电话打到的时候,徐颂正在超级市场里挑选着蔬菜。他当时正犹豫是买圆白菜还是大白菜更好一点。然后蒋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超级市场里闹哄哄的,徐颂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贴到耳朵上喊着“喂、喂”。 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模模糊糊时断时续,徐颂紧紧地把喇叭贴在耳廓上,听见蒋怡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徐颂你快来xx医院,我哥让车给撞了! 徐颂听完这个噩耗之后愣了一会儿,然后便脸色惨白地狂奔起来,购物车也不要了,猛地分开人群,在一片骂声中冲出了超级市场。 xx医院离超市不算很远,大约1500米的路程。徐颂狂奔到路旁,看着面前大型停车场一样的马路,转身便拔足狂跑起来。他穿着硬底的皮鞋,跑起来脚底很疼,可是他没在意这些,他只是埋头狂奔着,任凭凛冽的冬日寒风剐过自己的脸颊,蹿进自己的肺里。 他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蒋宜,你千万别死!你丫要是死了,老子跟你没完! 1500米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徐颂已经快要三十的年纪,一路狂奔到医院就已气喘如牛,当他再看到蒋宜左手手臂打着石膏,右手拿着一份报纸看的正投入,一口气泄下险些当场坐在地上。 蒋宜的妹妹蒋怡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一袋纸巾。听见脚步声看见徐颂来了,如释重负般的提起挎包站起来说:“我哥就交给你了,我去交警队。”便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 蒋怡一走,空荡荡的楼道里就剩下了徐颂蒋宜两个人。蒋宜头也不抬,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手里的报纸,仿佛能盯出一朵花儿来。 还是徐颂先开的口……他走过去,半蹲下身子看着蒋宜被包扎的一片雪白的左臂问:“怎么弄的” 蒋宜抿了抿嘴角,答:“蒋怡不是跟你说了么。” 徐颂有点火大,提高了声音:“到底怎么弄的我要听你说。” 蒋宜这才把眼睛抬起来,转头看着徐颂:“我过马路的时候,有辆雪弗莱正好拐弯,就蹭了一下。” 徐颂跳起来,低吼:“胡扯!什么蹭一下你以为是在夏天你穿的那么厚,蹭一下顶多把袖子蹭几道印子!”他抓起椅子上的x光片,越看脸色越差。“骨折了你也不告诉我是不是非得要截肢了还得要我自己看出来你才跟我说” 蒋宜微微蹙了蹙眉,说:“你小点声,公共场合。” 徐颂看着他没事人的样子心里就窝火,不过到底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知道自己情绪太激动,赶忙敛着火气沉下张脸,冷冷蹦出俩字:“回家!” 回到了两人位于市中心的家,换好鞋,蒋宜就一头钻进了书房,留徐颂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他俩在一起已经有七年了。七年,虽然不算太长,可也不短了。徐颂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蒋宜了,可是每每他这么以为的时候,蒋宜却又会倏地产生一些变化。那些变化徐颂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就是那么一种感觉,感觉他们之间又产生出了距离……就像这次的事儿。 徐颂还没出柜,徐妈妈瞅着儿子眼见奔三了,媳妇的影子却还没见到呢心里便替儿子着起急来。环肥燕瘦挨个儿地介绍,充分发动了她作为妇产科主任积累了几十年的广大人脉,几乎每个相亲对象都是徐颂未曾谋面、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某某阿姨介绍来的。 徐妈妈颇有品位,所以实话来说,经过徐妈妈法眼认定的女孩子长得都不错,秀外慧中,年龄配徐颂也合适。 徐颂看着自家老妈积极地给自己介绍对象,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在老妈拿着一摞照片。一脸憧憬地给自己描述对方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嘎嘣来一句“您儿子我喜欢的是男人”吧 这不是,徐颂的终身大事一天没落定,徐妈妈就一天不能放下革命的大旗。前几天徐妈妈打来电话,说是又给徐颂安排了一次相亲。对方是位麻醉师,跟徐颂算是半个同行。 徐颂本来想推辞不去,但是听着电话里老妈苦口婆心的劝慰,终究忍不住还是答应了。再加上那几天蒋宜在学校带着那帮博士生捣鼓一个课题,几乎夜夜住在学校,两人小一个星期没怎么见过面。谁料再次见面就成尴尬,灯火辉煌的饭店大厅,蒋宜坐在一群学生当中,眼看着徐颂跟位年轻的姑娘一起走进饭店大门。 当时蒋宜什么也没说,徐颂心里有鬼,以为蒋宜没看见,两人便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一个被学生簇拥着进了包间,一个和相亲对象上了顶层咖啡馆。 当天蒋宜吃得极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徐颂咖啡喝得满裤子都是,丢人到家……都不算圆满。 晚上徐颂先回的家,坐立不安地看着蒋宜脸色平常地脱掉大衣,然后转身进了书房,之后便是一夜都没出来。 他以为蒋宜是忙工作,怀揣着戴罪立功的心理殷勤煮了咖啡端过去,却吃了个闭门羹。至此,徐颂这才知道,原来蒋宜不是没看见,他是装没看见罢了。 第二天一早,徐颂早早起床,做了一桌丰盛无比的早餐等着蒋宜来吃,顺便赔礼道歉讲明缘由。可是蒋宜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脸色如常,看见他做好了早餐,也毫不客气坐下就吃。听着徐颂解释的话语毫无反应,就好像是徐颂解释给空气听一样。 徐颂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可偏偏遇上个性子冷淡的蒋宜,满肚子的脾气没地儿发,只能跑到医院暴躁地工作工作。小护士们都说那几日徐主任格外吓人,光看他眼神儿恐怕夜里就得做噩梦。 两人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今天,蒋怡咋咋呼呼的一通电话,徐颂就穿着他的硬底皮鞋狂奔了1500米,疯子似的跑去了医院。 徐颂跟蒋宜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当时徐颂是蒋宜的亲妹蒋怡的师兄,讲师让徐颂做了蒋怡她们组的副指导,至此便有人传出帅哥师兄徐颂正在追求级花蒋怡的八卦消息。 这传言并没什么恶意,无非就是师兄师妹粉红色的小暧昧萌芽,帅哥美女的组合羡煞一众人的同时也揉碎了不少芳心。 蒋怡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性格豪爽,有点大大咧咧。听说了这传言还主动澄清自己对帅哥师兄可没有非分之想大家不要乱说,而且帅哥师兄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亲眼看见过师兄跟他gf煲电话粥,徐师兄一脸的甜蜜啊云云。 蒋怡的一番好意澄清,不想却间接害苦了徐颂。第二天一早他便被众人堵在楼道里,挨个的盘问。 徐颂看着首当其中的蒋怡,心里苦笑不已,我要是说你口中的那个gf就是你哥,蒋怡同学你会是啥反应 当然,徐颂不会那么说,只是满头大汗地编了一个颇为经典的校园故事,随后便借尿遁逃之夭夭。 蒋怡的哥哥也叫蒋宜,比徐颂低几届,化学系的高材生。 徐颂和蒋宜第一次见面,便是在绿荫满径的k大图书馆后。k大的图书馆藏书丰富且场地宽敞冷气充足,十分适合情侣拍拖学习两用。徐颂还了书走出图书馆大门,刚想感慨一下汹涌而来的夏日热得人头晕眼花,便头晕眼花地一头撞上了抱书前来的蒋宜。 当时从两人旁边路过的几个大一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关于医学院院草徐颂和级花蒋怡的原创凄美校园爱情故事,徐颂扶起摔倒在地的对方,捡起那几本书以及被自己压断了腿的眼镜,满怀歉意地问对方姓名院系。摘掉眼镜的白净男生淡淡吐出自己姓名“蒋宜”,这下不光是徐颂惊了,就连那几个闲聊的女生都惊了。 后来,徐颂双手捧镜赔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蒋宜正是蒋怡的亲哥哥。 徐颂从自己十五岁就知道了,这辈子他喜欢的是男人。当然,这个消息他没跟自己家里提起过,徐颂不是个不敢于面对现实的人,他担心的是他老妈知道后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反正时间还早,姑且先这么耗着吧,能瞒一天是一天,瞒不下去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不定就发展成怎么样了呢。 徐颂考上大学那年,父亲出差坠机身亡,飞机在海面上爆炸,尸骨无存。他记得当时妈妈得知消息的时候刚做完一个大手术,脸色本就苍白得很了,知道丈夫死于意外时简直都快倒下了。那时候徐颂高三,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他知道母亲的不易,因此愈发孝顺老妈,周围的人都说徐妈妈好福气,有这么样孝顺的儿子。 渐渐的,父亲死亡的阴影淡去了,徐颂考上了k大,不常回家。徐妈妈在他大二的那年,经人撮合,又找了一个老伴。对方是个退休的大学讲师,姓唐,比徐妈妈大几岁。徐颂管他叫唐伯伯。唐老师是个很有风度的老先生,一辈子的知识分子,谈吐举止都和徐妈妈很相配。唐老师有个儿子,在国外工作,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徐颂在二老简单的婚礼上见过他一次,是个外表很突出的年轻人,比他大几岁,看上去十分有才干,为人也很礼貌,样样都十分得体。 看到妈妈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徐颂心里宽慰许多。起码有朝一日自己的事情被发现的时候,还能有个人哄哄老妈,开导开导她。 蒋宜就曾是唐老的学生,当年k大返聘唐老作化学系的顾问,蒋宜从上千名学生中脱颖而出,成为唐老的得意门生,甚至说是关门弟子也不为过。 得知了这一层关系之后,徐颂心理上感觉自己跟蒋宜关系拉进了不少,借机跟蒋宜套近乎。 蒋宜也不说什么,性格冷淡的他本来也没什么朋友,遇见徐颂这等厚脸皮的生物,蒋宜招架不住,几番斗智斗勇下来,徐颂如愿以偿。 第 70 章 徐颂毕业之后进了老妈曾经工作战斗的医院,成为了院里第二年轻的主任。第一年轻的是位姓叶的男医生,比徐颂小一岁,看起来斯斯文文,跟徐颂关系还不错。 蒋宜毕业之后留了校,从助教开始做起,几年之后转了正,也带起了学生。徐颂和蒋宜的关系稳稳当当,两人商量了一下索性买了套房子,住在了一起。 最先知道这事的是蒋怡……得知老哥乔迁新居,蒋怡上门来送盆景给他。不料到的比说好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当时新家的防盗门上午才送来,上面的猫眼还套着一层塑料纸没拆开,因此当蒋怡看见穿着家居服一手拿着刮胡刀下巴上还残留着肥皂沫的徐颂打开门的时候,手里的皮包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 还没等徐颂编出应付的理由,蒋宜清秀淡漠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徐颂的身后。 他对蒋宜说“进来吧,本来也没想瞒你。”然后蒋家兄妹便关上书房门密谈了半个小时。 也不知蒋宜用了什么法子,总之蒋怡再一出来,就成了徐蒋二人的同盟军。 徐颂不禁感慨现在的女孩子接受能力实在太强,蒋宜淡淡一笑,并不多话。蒋怡则是一脸后怕,看怪物似的看自家老哥。 至此,徐蒋两人便开始了平淡却稳健的同居生活。 蒋家二老都是搞工程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定居国外。逢年过节的,蒋家兄妹就飞过去陪陪老两口。再加上蒋家父母相对开明,因此蒋宜的性倾向他们也隐约知道一些。 徐颂和蒋宜说过他家里的情况,蒋宜表情淡定表示理解。徐颂自己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蒋宜对他说顺其自然,他不会勉强他。 徐颂听完之后很是感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必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老妈摊牌。 相亲这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徐颂自愿的。他也知道,蒋宜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可……唉,他是孝子。老妈一把年纪了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他每每看到老妈眼里的希望与关心,都不得不吞下溜到嘴边的话,违心地遵从母亲安排,见一个又一个对象。 能拖就拖吧……当初谁跟他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来着他已经能看见从山顶上滑下来的碎石块儿了,可是路呢哪儿tm有路啊! 徐颂死党穆洐听见他困兽似的来回念叨这两句话,扑哧一笑说,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啊!脚长在你身上,就看你走不走了。 徐颂一愣,随后刚想痛斥穆洐伤口上撒盐的卑劣行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实在太对。 对啊,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只是看你走不走了。脚还不是长在自己身上 只可惜,这路,他走不了,也没那勇气走。 夹在蒋宜和老妈之间,他只觉自己左右为难。 相亲也相了几次了,每次相亲之前徐颂都会跟蒋宜说一声,蒋宜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是好歹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他冷战,对他不理不睬。 徐颂冷静之后明白,这一次,蒋宜是真的生气了。 七年了,他们之间的争执屈指可数。大概是性格互补的恰到好处,徐颂和蒋宜相处的很好,很好。 蒋宜不轻易动气,可是真要动起气来,就不是小事。这一次的相亲事件,铁定是触到了蒋宜的逆鳞。 徐颂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实木门板,抬起的手在空中举了半天,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不管怎样,这次的事,是自己不对。徐颂决定一会儿就出门去买骨头炖汤给蒋宜补补,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想到就做,徐颂是行动派。他穿好大衣,刚想换鞋,这才发觉套上了皮鞋的脚脚底板剧痛。 脱下鞋袜一看才知,原来今天狂奔那1500米的时候,脚叫硬底鞋磨出了两个血泡。一碰就是剧痛。之前因为忧心蒋宜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的痛觉神经都分配到了脚上。一瘸一拐地坐到沙发上,徐颂不由自主地叹气。 一看表,15:46。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想到蒋宜还骨折着独自坐在书房里生闷气,徐颂就坐不住了,他咬了咬牙,穿上一双鞋底柔软些的暇步士皮鞋,一拐一拐地离开家,又去了趟超市。 他不敢去上午的那个超市了,怕被保安认出来尴尬。干脆打了辆车直奔稍远一点的大超市,买了上好的猪骨头,还买了其他一些果蔬、熟食,便回了家。 蒋宜还在书房里。徐颂换好衣服戴上围裙钻进厨房,洗手做饭。先熬上了骨头汤,然后又炒了几个清淡的菜,拌了个沙拉,敲门叫蒋宜吃饭。 蒋宜没反应,徐颂以为他是赌气,趴在门上哄了半天,又是道歉又是许诺,可蒋宜还是不为所动,连一声都不吭。 徐颂有些慌了,打蒋宜的电话,他手机放在大衣兜里;敲门也没人回应。徐颂恐怕他把自己管在门里出了什么事,看了看那扇实木的大门,一咬牙,朝着门就撞去。一下、两下……撞得徐颂肩膀都快散架了,门也没开。徐颂揉着红肿的减胖,这才想起来卧室里有备用钥匙。赶忙取来打开了门,进去一看,原来蒋宜不过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桌上散落着资料、数据表格,笔记本的屏幕已经显示待机了,放出淡蓝色的光芒,映射到蒋宜的身上,更显得他单薄颀瘦。 看着蒋宜白皙秀气的脸颊上挂着的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再看看他耷拉在脖子下的打着厚厚石膏的手臂,徐颂忽然心疼起来。他轻轻地抱起蒋宜,一瘸一拐地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上,小心地为他盖上被子。 蒋宜肯定是忙了好久,一直以来也没好好休息了。他平时睡觉很轻的,如果不是那么疲惫,肯定一早就醒过来了。 徐颂站在厨房里,看着微微散发出白雾的砂锅,心里思量着。蒋宜瘦了好多……刚刚抱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么轻,仿佛只是副骨头架子。 骨头汤一炖就炖了六七个小时。晚上,徐颂坐在沙发上,边看着锅边分析手中的病例。客厅柔和的光打在他身上,使得原本魁梧的身形添上了一抹温馨居家的感觉。 尝了尝味道,感觉已经不错了,徐颂关了火,小心盛出一碗端到客厅,放到餐桌上,刚想去叫蒋宜起来,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起床了,就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己。 被那双略带清冷的眼眸凝视着,徐颂忽然觉得不自在。他摘掉围裙,看了看蒋宜,说:“趁热喝吧,刚熬得的,我熬了六个小时。” 蒋宜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先放到那儿吧,” 徐颂一愣,问:“你……你说什么谢谢” 蒋宜表情很自然:“这很正常吧。你为我熬汤,我跟你道谢。” 徐颂眼神忽然黯然下来,他苦笑了一声:“蒋宜,我为你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跟我说谢谢。” 你从前……没说过这么生疏的话。 蒋宜淡淡一笑,坐到了沙发上,对徐颂说:“我想跟你谈谈。” 徐颂点点头,坐了过去。 “咱们在一起也有七年了吧。”蒋宜轻轻地说。 “对。”徐颂点头。“从那年春节到现在,七年零两个月整。” 蒋宜眼神温柔了一些:“你还都数着啊。” 徐颂没好意思说刚刚心算出来的,只好半是沉默半是心虚地胡乱点了头。 “说实话,你觉得咱们合适吗”蒋宜看着窗台上的盆景,淡淡地问。 徐颂忽然警犬一般惊醒,直起腰背看着蒋宜,心头警铃大作:“蒋宜,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蒋宜微微叹口气:“我不想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 徐颂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眼神深邃起来。 “蒋宜,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蒋宜抬头看他,没带眼镜的双眼清澈无比:“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徐颂糊涂了,一头雾水地看着蒋宜。 蒋宜再叹口气,直视徐颂双眸:“我不想一辈子都过着瞒着谁的生活。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说给你时间和你妈妈说明一切,好,我给了你时间……我给了你七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可现在呢我看见你和别的女孩子成双成对的出入餐厅咖啡厅,你觉得我就不会难过吗” 蒋宜的一番话说得徐颂面红耳赤。 的确,他是混蛋,他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到蒋宜的想法和感受。 蒋宜的苦,蒋宜的痛,他都不知道,也都没看到。 他觉得自己夹在两方之间左右为难的时候,蒋宜也在承受着这一切,甚至更多。 而所有的这些,他却直到今天才知道。 说完这一长串话,蒋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徐颂,我很爱你。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爱,也能尊重你母亲。两者里面,你只能取其一。在你想明白之前,我想咱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徐颂木然看着地板,听着蒋宜的话语在耳边一串串的炸响。 “如果你还是无法抉择,那么抱歉,我无法再和你生活在一起。因为那让我觉得有愧于你母亲,也无法坦然地面对你我之间的一切。” 说着,蒋宜站起身。 “我回学校住,你住在这儿吧。等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结果。” 第 71 章 徐颂拉住他完好的右手,抬起头来一字一顿:“我去医院,你手不方便,这儿离学校近,你住这儿。我走。”说完,起身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几分钟之后将一张打印纸放到了桌上,随后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 听着关门的响动,蒋宜闭上了眼睛。许久,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看了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炊具的用法;冰箱的储物格局;今天去医院开的药怎么吃,怎么涂;洗澡的时候先把防滑垫从洗手台下面抽出来;换洗的睡衣放在了衣柜的第几层…… 渐渐冷却的汤上几乎没有一丝油花。他记得,他喜欢吃清淡的,最厌烦油腻。 零零碎碎,全是平凡的爱意。 他又何尝愿意这样逼他可是不这样,他得等到何年何月 长痛不如短痛,徐颂,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 蒋宜将那张纸贴到了胸前,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徐颂坐在医院的值夜办公室里愣愣的发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辛辛苦苦化斋回来的孙悟空,满心期盼地捧着碗钵献给唐僧,三藏师父却只是淡淡的一挥法杖,说一句放这儿吧,就转身念经去了。只留猴头一个可怜巴巴地戳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如果不走,师父会不高兴;如果走了,自己又舍不得。 唉……长叹一声,他吸进一口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大脑瞬间清醒了很多。 不知道蒋宜的伤口有没有沾到水……不知道他喝没喝汤……不知道他明天早上会不会迟到…… 徐颂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变得这样碎叨婆妈。 其实只是为了一个人吧。 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改造自己,心甘情愿地做自己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也不喜欢也不擅长。 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离不开蒋宜了。 那份最初略带冲动的爱情早就变得沉重浓厚,不再是一开始的轻飘飘。 这样的感情,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 可是老妈那边……实在叫他犯了难。 直到现在,老妈还在为自己四处物色媳妇吧自己该不该告诉她,不用再替儿子忙活了,您已经有媳妇了不过就是个男的。 那样的话,估计老妈得疯了。 他还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大三十的晚上,他忽然接着医院的电话,说是出了场特大车祸叫他赶快来医院。他本来打算带蒋宜一起回家过年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甚至都来不及给老妈或者蒋宜打个电话说清楚。 一忙起来就完全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等忙活完之后已经是来年大年初一了。 他在医院略微休整了下,直接去了父母家。 刚一进父母家他就愣住了。蒋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妈扶着他的手,睡的正熟。 唐伯伯一见他回来了,笑呵呵地说他真是有心又孝顺,自己赶不过来还不忘了把蒋宜叫来陪他们过年。 徐颂当时惊在原地话都不会说了,谁能料想得到蒋宜竟然以这种方式“登堂入室”了呢 唐伯伯还说,你妈很喜欢蒋宜,整晚都拉着他说个不停。徐颂尴尬的不行,耳垂红如滴血。 事后回家,徐颂问蒋宜他妈都跟他说什么了。 蒋宜边换着睡衣边慢条斯理地回答,“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我有没有对象,结没结婚。” “啊”徐颂吃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那……你怎么说的”虽然知道自己这问题有点太过露骨三八,可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蒋宜璀璨一笑,牙齿闪闪发光:“我把蒋怡推出去了。” 徐颂沉默数秒,他仿佛已经能够预见得到蒋怡被众相亲男纠缠不休的情景了。 “怎么你不高兴”蒋宜换好睡衣坐到徐颂身边轻轻亲了亲他的脖子问道。 “没有,怎么会……我就是觉得,今天看见你跟我妈坐在一块儿,觉得特别……特别舒服。”徐颂措了半天词,才找着这么一个形容词。 蒋宜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对了,唐教授的儿子昨晚上也来了。” 徐颂有点吃惊:“啊唐宵也回来了!” 蒋宜抿嘴一笑:“可不是,他还问我咱俩关系呢。” “那你怎么说的” “你觉得我能怎么说如实说呗。”蒋宜慢悠悠地说着,“你那个哥哥也是圈里人,我看他一眼就知道了。” 徐颂想想唐家兄长的样子,再想想他听到答案后的模样,莫名其妙的想乐。 那时候,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蒋宜,徐颂真的想干脆就这么豁出去了,把蒋宜带回家跟老妈摊牌,大不了从此之后老妈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了。 可是那种冲动只维系了一瞬间。 清醒过来之后的徐颂明白,出柜这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办到的。具体怎么着,让他再好好想一想…… 这一想,就是几年。 蒋宜没再提起过,他也就装聋作哑,觉得就这么能过一天算一天,慢慢拖着过日子。 如今蒋宜忽然发难,他这才明白,其实蒋宜从来没忘记过这事儿,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过。 他不是不提,他是等着自己主动解决。那些装聋作哑的日子,他觉得难熬,蒋宜等得只怕更难受。 回想起蒋宜平素一贯的冷冷清清的模样,徐颂知道,自己这回真的伤了蒋宜的心。 穆洐说,路在脚下啊,脚长你身上,就看你走不走了。 徐颂哀嚎一声,双手抱头,心底乱如牛毛。 第二天一早,蒋宜刚坐进办公室,桌上电话响了。传达室的保安说有位姓魏的先生找他。蒋宜先愣了一下,然后说他不认识什么姓魏的先生,是不是找错人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待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蒋宜还没说话呢那边就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叫魏兴,是雪弗莱车车主。” 蒋宜低头看看牢牢包在自己左臂的石膏,跟保安说让等下我出来吧。 化学系独立有栋实验楼,蒋宜通常来说都是常驻那儿的。一大早学生不算多,三三两两地走过去都不忘关切地问候蒋宜。 蒋宜自然是温和地笑着回应说没有大碍。平时对别人,蒋宜都是温文有礼的好好先生,只有对徐颂他才能卸下那张面具,做回本性冷淡的自己。 慢悠悠走到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等着他。 蒋宜走过去,那男人赶忙立正站好,点头哈腰:“蒋先生么我就是那雪弗莱的车主,我叫魏兴。” 蒋宜点点头,说:“你好,找我什么事” 魏兴呵了口白气,搓着手说:“您看这天冷的很,要不咱换个地儿说话” 蒋宜说:“我还有课呢,有什么事您就现在说吧。” 魏兴盯着蒋宜打着石膏的手臂说:“那咱说说怎么赔偿吧。” 蒋宜点点头:“好啊,昨天我妹妹去和您协商了吧,就按昨天说的赔好了。” 魏兴嘴角抽搐几下:“您妹妹让我赔100万,还是欧元。” 蒋宜心说这不靠谱的蒋怡,整天瞎说八道。 魏兴看着蒋宜柔和秀气的侧脸,突然鬼使神差地道:“要不……您看我配您10万,再顺带一个保姆成么” 蒋宜看看自己的手臂,在脑海里算了算,觉得10万块也可以了,再加个保姆能照料自己日常起居,就点了点头:“就这样吧,我同意。您记一下我的卡号,到时候直接把钱打到我卡上就可以了。” 魏兴掏出手机,眼珠一转,说:“那您把您手机号也告诉我吧,我转完钱好通知您一声。” 蒋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告诉了他自己手机号。 魏兴收好手机,跟蒋宜道别。临走跟蒋宜说,保姆今天晚上就登门,顺便要走蒋宜家地址,然后驾着那辆闯了祸的雪弗莱一溜烟地走了。 蒋宜在k大校园里晃悠了一会儿,回了办公室。学校本来准了他假的,但是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哪里都残留着徐颂的味道,觉得实在烦心,索性就过来看看学生的论文,追追实验进程。 很快地就到晚上了,蒋宜刚换好衣服,正发愁吃什么呢,就听见门铃声。他第一反应是徐颂,从猫眼里看了看,愣了一下,竟然是魏兴。 打开门,魏兴手里提着大兜小兜的超市购物袋,站在门口。看见蒋宜开门,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您这是……” “哦,我没找着保姆,就自个儿来了。” 蒋宜一怔,赶忙道:“不用不用,保姆没请来就算了,我自己也没问题。” 魏兴却说:“那怎么可以,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罪魁祸首戴罪立功!” 蒋宜看他冻得发红的鼻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让进了客厅。 魏兴一米八零出头的身高,脱了大衣之后里面穿着一件史努比的套头帽衫,底下穿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跟大学生似的。 蒋宜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说:“真的不用,您还是请回吧。” 魏兴坚定地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您不用跟我客气。” 蒋宜头疼,客客气气说:“您工作一天也累了,不用再来我这儿照顾我了。明天我妹会过来。” 魏兴一乐,说:“我不用上班,您妹妹不是还读研呢么,让她好好温习吧,我照顾您就成。” 蒋宜耐心耗尽,有点烦燥。心说这人怎么看不出眉眼高低,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魏兴看他不说话了,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说:“那就今儿晚上一次,您看我这材料都买齐了……成么” 蒋宜见人家都这么说了,不大好回绝,只好点了头。 出乎蒋宜意料,魏兴做菜的手艺很不错,一盘一盘的,就像饭店里做出来的一样。 可是,却不合他的胃口。 他看着桌上的红烧肉,想念徐颂的清水豆腐。 第 72 章 徐颂在家做饭,顿顿都是迎合着他的口味做。他喜欢吃青菜,餐桌上每天必有几碟素炒的青菜,他爱喝清淡的汤,徐颂上网搜出菜谱来一道道地煲给他喝。 徐颂……徐颂除了优柔寡断,哪里都好。 魏兴小心翼翼地看着蒋宜沉默不语,以为他不爱吃,眼神有些黯然。 蒋宜回过神来,硬逼着自己吃了些,魏兴主动把锅碗刷干净了,还把厨房收拾了。 蒋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看着他兴奋地忙里忙外,也有点疑惑。 正想着怎么开口让他离开,魏兴说借下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魏兴脸色就黯淡了。 不用蒋宜说,他就主动告辞离去了。 蒋宜疑惑不解,走进卫生间一看,恍然大悟。心里说不出是气还是笑,当晚一个人睡在大床上,也是一夜无梦,沉稳香甜。 第二天,蒋怡来到老哥家里,看着冰箱里放着的红烧肉,心里犯起嘀咕,旁敲侧击了一番过后,,女性特有的第六感敏锐地察觉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出了小区门就赶紧给徐颂打了个电话,报告师兄他山头绿烟滚滚,要赶紧抄家伙消灭那该死的“雪弗莱”。 徐颂接完电话大惊失色,苦闷了半日之后得出结论:1、师妹还是自己的好;2、绿光蒸腾,名为“雪弗莱”的怪兽正在严重挑衅自己身为至尊奥特曼的尊严;3、……再不加快步伐,恐怕就真来不及了。 革命的号角于是吹响,徐颂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进入紧张的一级备战状态。 舍得一身剐,敢把“雪弗莱”拉下马! 只可惜,徐颂的苦闷找不着出口,空有一腔热血报国心。 穆洐看着徐颂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拦也拦不住,反正明天休息不用上班,索性放任他喝去。 徐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听得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最后穆洐烦了,一拍桌子:“你干脆直接跟你妈摊牌不就得了么事先准备好速效救心,再跟老李他们说一声,让派个救护车停你们家楼下,甭管判决结果怎么着,起码不用再这么不上不下着了!” 徐颂苦笑,再灌下一杯:“是,敢情那不是你妈!” 穆洐叫他气得没辙,哆嗦着手心想该自己买速效救心去了。 两人一直喝到了凌晨,徐颂烂醉如泥,穆洐酒量不错,尚可保持清醒,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徐颂拖上出租车,想了想,报了徐妈妈家的地址。 半夜三更的,本来不想惊动老人家,可是徐颂这厮喝了酒就开始唱歌,从“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唱到“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再从“哼哼哈嘿”唱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路唱上来,不知有多少孩子被吓的痛哭流涕,多少大人怒气冲冲地欲抛菜刀下来。 就这么折腾到三楼,徐妈妈和唐伯伯早就醒了,穆洐把徐颂背到他屋里,随后便告辞了。徐妈妈让唐伯伯去睡觉,自己留下帮儿子把衣服换了,再投了块毛巾给徐颂擦身上。 忙活了大半宿,三点多钟的时候才把徐颂收拾干净。 第二天中午徐颂醒过来,头疼的不行。一睁眼,老妈站在床边看着他,见他醒了,就端过一碗醒酒汤递给他。 徐颂接过来喝完了,刚想把碗递还给妈妈,忽然发现老妈眼睛肿了起来,眼里也全是血丝。 想必昨天晚上妈妈照顾了自己一宿吧……徐颂很是自责,赶紧说让老妈睡一会儿。 刚让妈妈躺下,徐颂洗漱完了之后,走到客厅。唐伯伯叫住他,温和地让他过去书房,有事和他谈谈。 徐颂应了声,赶紧去了书房。 唐伯伯先问了问他工作上的事情,顺不顺利啦,等等。□□放的差不多了,单刀直入。 “徐颂,你有合适的对象了么你也知道,你妈妈对这件事很上心,每天都张罗着给你介绍呢。” 徐颂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唐伯伯端起桌上放的热茶,喝了一口。 “还是说……你不想把你对象介绍给我们认识” 徐颂憋得脸色通红,为难地垂下了头。 唐伯伯笑了笑,对徐颂说:“喜欢上谁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有什么难以启齿。” 徐颂双手紧紧握住拳:“我……”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对唐伯伯说:“我对象是蒋宜。我俩已经在一起七年了。” 唐伯伯微笑着看着徐颂:“我认识两个蒋宜。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徐颂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已经下意识地说出去:“我喜欢的是哥哥蒋宜。” 说完之后,愣了数秒,徐颂才知道,自己竟然把这个守了七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七年。 这件事,他瞒了家人整整七年。 到如今,竟然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没有速效救心,也没有救护车。面对着沉稳的继父,真相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引导着说了出来。 最震惊的是,他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之后会惴惴不安,会忐忑难平。可是真正说出来之后,他反而感到一股久违的安心。 很平静,很安然。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慌张恐惧。 原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蒋宜的脸在脑海里浮现,清清冷冷的眼眸,承载着的却是温和与爱意。 那是他的爱人,他此生唯一想要相伴白头的人。 虽然他们的爱情很敏感,惊世骇俗,可是却并不丢人。 爱情从不存在卑贱与高贵,不是吗 徐颂说完这话之后,垂下头沉默不语。 虽然有了底气,可他仍不敢看对面唐伯伯的眼睛,他担心从那双睿智的眼眸里看到唾弃、厌恶。 “伯伯告诉你一个秘密……唐宵喜欢的是同性。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当时我气得半死,拿皮带狠狠抽了他一顿,可是事后我冷静下来想想,性倾向并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唐宵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对异性没有兴趣。人活一世,终究还是得为自己活。如果他能过得好,喜欢谁就随他去好了。父母不能陪他一辈子,找个合适的人,即便是同性又怎么样我早想开了,唐宵无论如何也都还是我儿子,况且他足够优秀,择偶方面,我尊重他的选择。” 唐伯伯看着徐颂,温和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和你妈妈都不是老古板,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套理论,要是放在以前还说得通,放在现在,都是古董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坦白地告诉你妈妈,这样对你妈、对蒋宜,都好。” 徐颂听见蒋宜的名字,浑身一颤:“我妈她……知道了” 唐伯伯点点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抱着你妈喊蒋宜,你妈觉得不对劲,又问了你几句,你这酒后吐真言啊,全都招了。” 徐颂登时有种天打雷劈的感觉,化作了一尊石像呆在椅子上。 唐伯伯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你看,这不也没什么吗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你妈昨天晚上哭了半宿,也就想开了。蒋宜是个好孩子,当初我教他的时候就在想,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没想到最后我竟还梦想成真了,呵呵,改天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顿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完,唐伯伯就推开门出去了。 徐颂一个人坐在红木的椅子里,忽然有种虚脱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的,就出柜了 从来没敢想过,事情会这样的顺利。 就是对不住老妈了……她眼眶的红肿,并不只是因为熬夜,更是因为为自己流泪哭肿的吧…… 徐颂忽然想起来,今早老妈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同于往日。 无奈,叹息,心酸,但是却纵容了,默许了。 老妈这辈子,可能再也抱不上孙子了。当了一辈子妇产科主任的老妈特别喜欢孩子,以前她老念叨着以后帮徐颂带孩子,还鼓动徐颂多生几个,她一人包办。 这些,都是老妈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 还有蒋宜,他也亏欠了他太多。 七年的风雨,蒋宜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事业走入低谷的时候,是蒋宜开导他。他喝得烂醉如泥借酒意抒发自己的不如意,是蒋宜握着他的手安静倾听,给他分析形式。 就连过年过节给老妈他们送礼物,也都是蒋宜帮他参谋,出谋划策。 蒋宜蒋宜,那个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人,早就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每一处。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体贴温柔。可是徐颂却知道,蒋宜对自己的爱,很深很深。 深到他能够容忍得了自己七年拖沓隐瞒,那份深埋在冷清面孔下的愤怒不满,终于在亲眼看到自己相亲的一瞬间爆发。 他真的欠了他好多好多……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那些时日里,老妈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比蒋宜要高要重要。理由很幼稚甚至到荒唐,因为徐颂觉得,老妈只有一个。 可是,蒋宜,也只有那么一个。 这些,都是他嗅着医院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沉下心后才发觉到的。 之前他被与蒋宜的冷战搅得暴躁不安,他只顾着纳闷蒋宜为什么要跟他冷战,却忽略了根本的原因。 在这场爱情里,他并没有给予蒋宜足够的尊重。 蒋宜并不贪心,他只是想要一个“名分”。就这么简单。 藏着掖着,每天过的像做贼一样的感情,蒋宜不屑于要。 他逼迫着徐颂出柜,其实不过是要他打开心门,坦白地面对自己,也坦白的面对家人。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这次出柜,都是一个必然事件。 醉酒,只是一个引子。徐颂缺乏勇气,于是借酒精给他勇气。 完 酒后吐真言,哪里会那么灵验地就吐露了毕竟那可是深埋在心底里七年的秘密,如果不是潜意识里写满了出柜两个字,也许现在,他还奔波于一个相亲对象到另一个相亲对象之间。 蒋宜,大概也还在容忍着他的拖延,直到下一个契机引爆那份隐忍。 穆洐说的没错。路在脚下,脚在身上,就看你走不走了。 徐颂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很久。他看着唐伯伯码放在红木书柜里的厚厚的书籍;他看着书桌边缘长年累月的碰触所磨出来的古旧光泽;他看着书房角落里散积着的灰尘…… 也许几十年之后,他和蒋宜就像这样,坐在同一个书房里,从同一个书架上抽出两本封面古旧的书,疲倦时相互依偎在一起晒晒太阳,一起搀扶着散散步,打打拳。 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毕竟,刚刚只过去一个七年而已。 走出书房,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徐颂走进厨房,默默地走到母亲身后,伸长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他说,“妈,对不起……” 徐妈妈终究没忍住,流了眼泪,说:“妈妈不是因为你喜欢蒋宜而难过,我是生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儿子,妈妈已经老了,你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吧,妈妈不会再给你介绍对象了。” 徐妈妈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转过身来看着高大的儿子:“你既然决定了和蒋宜在一起,就别辜负人家。蒋宜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人家……听见没有” 徐颂看着妈妈哭泣,心里也不是滋味,眼眶随着红起来,弯下腰抱住母亲,郑重地许诺:“您放心,我会的……” “还有……妈,谢谢您。” 徐妈妈终于再也忍不住,索性扔下菜刀,一把反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她心里并不是太难过,只是觉得窝心。 徐颂一直都很优秀,凡事都从没让她操过心,相反,他很懂事,甚至有的时候是儿子在照顾自己。 丈夫飞机失事去世之后,儿子一直都尽可能多地陪伴自己,怕自己孤独,想不开。直到遇上现在的老伴。 她原本一直操心儿子的感情问题,等到今天,真相大白之后,她才终于发觉,儿子早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爱人,和生活。 老伴开导了自己好久,起初她的确不理解儿子怎么会变得“不正常”。后来老伴给他讲了唐宵的故事,她也就慢慢地理解了。 无论怎样,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他未来的人生,自己不可能参与,等自己死后,只要儿子不是独自一个人,有个爱人陪伴着,就足够了。 擦干净泪水,徐妈妈对徐颂说:“你回去和蒋宜说说,看什么时候我和你唐伯伯与他父母见见面吧。现在总算是已经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好不声不响地装不知道。” 徐颂点点头,说知道了。徐妈妈嫌他戳在厨房里碍手碍脚,就把他打发去了客厅择菜剥豆。 拎着一兜子毛豆走到客厅,徐颂长长吐出一口气,多年的心病在这一刻终于尽数消尽,怎么能不叫他舒心轻快 回去立刻就告诉蒋宜……蒋宜…… 蒋宜清冷的面孔萦绕在脑海里,徐颂这才忽然想起来,应该先给蒋宜打给电话呀。 洗干净手,从卧室摸出手机来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喜气不由自主地盈上嘴角眉梢。 蒋宜应当会很开心吧呵呵,加上前一阵子的冷战,他们似乎有些日子没互通过消息了。 嘟嘟嘟嘟……什么竟然无人接听 徐颂本来上扬着的嘴角倏地垂下来,原本兴奋的心情也随之略微有些黯然下来。 蒋宜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年轻得如同大男孩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 “魏先生,您找我什么事情” 魏兴端起面前精致的杯子喝了口温热的咖啡,沉吟片刻,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口:“那个……蒋先生,我觉得我对你有好感。” 说完,还使劲地点了点头。 蒋宜抬眼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两只红彤彤的耳垂,笑了笑道:“我也对您有好感。” 魏兴喜出望外:“真的” 蒋宜推了推眼镜:“但也仅仅只是好感罢了。” 魏兴有点气馁:“那……我有没有机会” 蒋宜眼波流转,心想这个魏兴倒是痛快,比起那个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徐颂来倒真是强上百倍。 不过……就算是这样,自己的心里也还是只有那一个优柔寡断又婆婆妈妈的人。 蒋宜沉着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您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况且……您条件够好,肯定能找到合适您的。” 魏兴扁了扁嘴:“我不想要找合适的,我只想找我喜欢的。” 蒋宜有点头疼,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宽大的落地窗外雪白的建筑物:“魏先生,咱们并不算相熟,如果您愿意,当朋友没问题,可是如果指那方面,我只能说抱歉。” 魏兴纠结一刻钟,再看看蒋宜端正的脸孔,回想起那日在他家卫生间里看到的情侣盥洗用具,大而明亮的,如同犬类一样的眼睛黯然起来。 也许蒋宜和他的爱人之间,真的没有人可以插足得进去…… 也罢,也罢。天涯何处无芳草蒋宜虽好,可毕竟不是属于他的那盘菜。 魏兴也不是个窄隘的人,既然人家都明白地摊开说了,他纠结一小会儿也豁然。 打开名片夹,有模有样地递过一张名片来:“那好,咱么便做朋友吧。这可是你说的哦。” 蒋宜也是微微一笑,接过他名片,那上面某某软件公司副总裁的标记白纸黑字印的分明。 就算是不大接触it业,蒋宜也认得那“某某软件公司”是如何如日中天。 魏兴似乎有点窘迫:“你只看背面就好了。前面那些都是公司非要给我印的,后面有我的联系电话。你要找我,打那个就可以。” 蒋宜点点头,细心收好,抬头方一笑,伸出只骨肉均匀的清瘦的手来:“既已是朋友,以后叫我蒋宜便可。先生听着,总像是在民国。” 魏兴灿烂一笑,也是遥遥伸出手来,刚想握上去,不想凭空多出只大手,一把将对面蒋宜的手握了回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灰色大衣气喘吁吁,刀刻般峻毅的眼眸暗沉沉地看过来,直叫魏兴毫毛倒竖。 “你是谁” “我……” 魏兴刚想回答,蒋宜便站起身来闲闲接过话去:“他是我朋友,怎么,你有意见”说完,拿余光斜斜地瞥那男人。 徐颂自然不敢多话,冷战多时这还是蒋宜第一次主动跟他讲话。他刚一下班就看见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蒋宜和另外一个男的对坐着有说有笑,妒夫情结瞬间上来,至尊奥特曼徐颂同志怒火登时沸腾,那人俨然就是当初胆敢挑战他尊严,叫他绿烟笼罩的那个“雪弗莱”! “呵呵,朋友,朋友。”徐颂哈哈一笑,千层冰霜万重钢铁纷纷化作阳春白雪细柳春风迎面扑来,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刺得魏兴浑身发冷,一只温暖的大手用力握过来,顺便挡住蒋宜视线:“我叫徐颂,初次见面十分幸会!” 一面说着,手下一面幼稚的用了几分力气。眼里虽有笑意无数,却齐齐只道出一句话来……敢打蒋宜主意小子你就死定了! 魏兴这才明白这便是那另一套洗具的主人。 想不到是这么样的一位……心下这么想着,不由得扑哧一笑。徐颂莫名奇妙,蒋宜淡定依旧。场面却是融洽许多。 笑过之后,魏兴穿好大衣也站起身来,冲着徐蒋二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徐颂捉住蒋宜的手不放,耍无赖似的直盯着他,直到蒋宜受不了那视线,不得已与他对视。 “蒋宜。” “干嘛” “你想我了没有” “没有。” “说真话。” “这就是真话。”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 徐颂伸手揽过他细瘦的腰身,惩罚似的紧了紧手臂,高挺的鼻梁凑到蒋宜脖颈处,微冷的肌肤与呼出的热气形成微妙的反差,直烧得蒋宜面孔泛红。 “我跟我妈他们摊牌了……” “她说要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去见你父母。” “她和唐伯伯说,要我好好待你,不然就不让我进家门了……” “我妈还说,如果想要孩子就领养,这下子几个都不成问题了,她帮咱们看着……” “还有……” “徐颂。” “嗯” “你……你真的……不后悔跟你妈说这事”蒋宜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喉头发干。 徐颂眼眸深沉地看了看他,许久才轻笑一声:“我不后悔。” 蒋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张了张口,头一次手足无措。 当初是他动心思逼徐颂出柜,可现在,徐颂告诉他他真的出完柜了,他反而有点不安。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不安起来。 如此的一帆风顺,没有他想象中的诸多阻挠。 从蒋宜,到穆洐,到唐宵,再到徐妈妈、唐教授…… 难道真的是因为现在社会开放了大家的思想都进步到这般地步了 他让徐颂出柜之前,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他甚至都写好了辞呈,现在那封辞呈就躺在自己的邮箱里,只要轻轻点下发送,就能发到系主任那里。怕的,就是拖累了徐颂。 徐颂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地用鼻梁蹭了蹭他的脸颊:“你担心什么谁说是一帆风顺了我可害怕见你家父母啊……” 蒋宜低低一笑,眼神柔和起来,便说便将大衣扣子一颗颗地系上,抬脚往出走:“那倒是,我爸脾气不算太好,到时候打的你满地找牙。” 徐颂哇哇大叫:“啊那我现在反悔了可不可以啊……” 蒋宜边走边诡谲一笑:“方才谁说的不后悔来着” “嗯,今日天气真好。” “阴云密布,的确不错。” “你什么时候放假” “什么事” “我好定机票,咱们一起飞过去见你父母啊。” “谁说要跟你一起去啊。” “嘿!蒋宜你……别跑!回来!” “呵呵,徐颂,我爱你。” “什么我没听见,再大声点!” “今天晚上你睡书房!” “哈岂有此理,我都快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了柜,今天晚上看奥特曼大人怎么收拾你这个小怪兽!” “滚,你才怪兽!” “哈哈……蒋宜,我也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天边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雪的样子。 可是人们都知道,下完雪之后一定又是晴朗的天气。 积雪总会消融,春天也总是紧随其后。 总是待在温暖的室内,没有经历过漫天大雪的人,是不会知道雪花真正落到肌肤上是何等感觉。 或者温柔,或者冰冷。但总归是要亲身经历过,才有描述的资格。 就如同有的时候,只需要勇敢那么一点点,前进那么一小步,便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第 74 章 十年,这是一个漫长且孤独的过程。因为这十年,让我逐渐接受了这个冷酷的城市,也失去了温暖! 年少时,总觉得岁月太长,无法逾越! 长大后才明白,原来漫长的只是孤独,而岁月也从来不会因为你而停止! 暗恋,似乎从那时候就听过太多次,直到自己经历后才明白,原来那些年的那些痛,我们都曾经为了那个人而改变过,而后来的我们才发现,我们即使做得再多,也无法感动那个不爱人! 又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进入梦乡。凌晨睡醒过来看到枕头都湿了一大片的时候,来我还是为你留了位置! 每一个孤独的人注定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一直在探索一个问题:如何忘掉一个你爱了很久很久但并不可能的人! 朋友告诉我,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成长,忘不了的人就是忘不了!只能让他永远都活在自己的回忆里! 为什么要回忆 或许是因为心有不甘,又或许是为了祭奠曾经逝去的黑白童话 每一次最后一个句号完结的时候,都控制不住的眼泪要落下来。 我把我的回忆写出来,是为了那些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想让你们最终心有所属。后来的我们都成为了各自人生路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经 5岁,第一次会为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哭! 8岁,第一次感受到受人排挤的无助! 13岁,懵懂的少年时期,独来独往成为了别人给自己的标签! 17岁,叛逆的青春期,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直到27岁,才回忆起,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陪我度过漫长岁月的孤独,再也不会有!唯一一次的爱情,却成为了不能再脱口而出的冲动! 我在努力回忆我究竟失去了什么失去的是我曾经费尽心力爱过的人!到后来成了一段回忆里青春必不可少的自己对自己的嘲讽。后来每个人都陷入选择,而只有我逃避了选择! 现如今,依然是一个适者生存,狼多肉少的社会,生存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冷漠城市里,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年少幻想未来有爱的人陪伴着身边的幸福,而是自己一个人开始了品尝的孤独烈酒! 而我年少时曾疯狂爱过的那个人也成了漫漫人生路上最遥远的一站给我身心所留下的伤痕累累 逼不得已的强迫着让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一个人 就好像曾经喜欢一个人 现在喜欢一个人 因为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所以你喜欢一个同性的人就成了一件耻辱! 2016年6月 距离我认识他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他结婚已经两年了!我们联系越来越少,他的朋友圈很少发东西,所以他的所有状态我都无从知晓!无论他是心情好了聊聊天,心情不好找个人出去喝酒!都不再与我相干!我和他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不会再有一下课躲到厕所抽烟去了,晚上放学去路边吃大排档! 我听说两个月前他孩子过百天了,除了他结婚主动告诉我之外,其他的我一律是从别人那听说来的。但是他的生日我每年都会给他发个信息或微信说一句生日快乐,他简单的回复谢谢就不再有话题了! 我若再不认真想想,恐怕我真的要忘记你了,然后被泪水冲淡回忆,再到最后都记不起来模样 做女的多好,那样光明正大的喜欢他哪怕拒绝我也不会如此不堪! 再后来,我回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远的只能看到自己眼前模糊的眼泪里剩下他不回头的绝望! 2007年 那年的最后一次和他一块,笃安他坐在我旁边,我低头玩手机的贪吃蛇,刻意没有抬头看他,无意中抬起头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他,原来我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望着他,永远都不敢在他面前抬起头,我装作若无其事的不想和他说话,他问我什么,我也只是敷衍了事。 嗯,你知道吗笃安,这就是方式!因为我只想让你过得比我好,比我幸福!你说欠我一顿饭,每次我都拖延,我想让这顿饭欠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你或许会对我有所愧疚,也算是个不让你离开我更远合理的理由了!可惜,即使如此,你最后也没有留在我身边啊!我明白,每个人都有很多身边人陪伴,别把自己当做唯一的那个! 有时候是因为我想的太多,给自己加上无数拷撩,喘不过气。其实你很难过,可只能不理他,狠心放弃他,让自己有机会重新开始!你做过很多离开,忘记他的过程,每次似乎都很成功。又或许他找到了软肋,知道你不会离开他,然后就每次都变的肆无忌惮。 喜欢入夜时分,他躺在你的身边,周围漆黑一片,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声,你嘴角上扬,笑了!把手伸出来想摸摸他的脸,他转了个身,吓得赶紧把手拿开!因为你把他幻想成了以后永远躺在你身边的人,你不能靠近他一公分,或许因为那一公分明天一早起来。我们的距离会是一个世界那么长! 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爱一个人,哪怕他做了再让你讨厌的事,你也不会讨厌他!其实人就是贱,越是主动靠近你的人,你越远离那个人。反而越来越靠近那个不太愿意理你的人。 你有过借着朋友的名义爱一个人吗他的每一位前任你都帮他出谋划策,陪了他整个青春的漫长岁月。当别人问起你的青春时,似乎自己的青春岁月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爱他了。其实不是不爱了,而是你知道得不到,而你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学会了面对阳光微笑,因为自己再也不用做一个躲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乞丐,你已经放弃了。 如果,他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还会不舍吗 会,答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 但是他终究不是我的,我只能离开他,这是是我仅有的一点权利,为了他以后过得更好! 后来 2014年7月21号 他结婚那天我去了,新娘挺漂亮的,是我不认识的!不是他的初恋,也不是曾经他追过的,也不是追过他的!听说是大学同学,鬼知道呢,我也没有问过他!伴郎是他后来认识的最好的哥们,听说是大学宿舍4年时间!嗯,八年的感情在他们四年的感情里似乎都不值一提了!他现在的一切我都是听说,从没有主动问过他。我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上,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看到寥寥无几的老同学坐在一旁,简单的聊了几句!我真心为他开心,坐在那边,微笑着一直鼓掌,他在为新娘戴戒指的那一刻抬起了头,看到了我!我连忙转过头,起身出去。我躲在婚礼场外悄悄抹了眼泪,点了支烟。做了十几年的“猥琐男”,最后他结婚看到我的一刹那,而我刻意躲避他眼神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从来都没有一刻不爱他,忘了他…… 坐在酒席上,看着他和新娘走过来为我敬酒,旁边的老同学郑伊说了一句:“笃安,他可才是陪伴了你青春的人啊!” 我站了起来:“去,哪都有你!” 我端起桌边的酒,举起来说:“这一杯,敬我们八年的关系!第二杯祝你新婚快乐!第三杯祝你……早生贵子!” 我看到你拿着那杯酒低下头,眼睛泛红。你抬起头喝了那杯酒说了句:“我……”我确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强忍着问了句:“怎么了”新娘站在旁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说去她大学同学那一桌去! 你说:“你和我懂就行了!”我扭过头说赶紧去那桌吧!他转身离去,旁边的郑伊说了句:“两个陪伴了整个青春的小男人还有小秘密呢!”我看着他的背影,对郑伊正经的说了句:“对,有些秘密不说也罢!”郑伊在我耳边说了句:“我懂,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爱了整个青春的人最后成了红毯上别人的新郎!”我抬起头看她,她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拿起酒说:“干了它,什么就都过去了!”我突然抑制不住哭了起来,郑伊说:“是男人么争气点!有什么放不下的!”是啊,现在反过来想想确实是这样,没什么放不下的!当时究竟为什么会哭的那样可怜。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是记得喝酒喝的晕头转向,抬头的瞬间看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有人灌他酒。自己也已经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是眼睛却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郑伊使劲踢了我一脚:“看什么看,没看见人家有新娘陪着呢么!你还想给人家代酒去啊!”我脸颊通红的给她说:“不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他妈凭什么给他丫的代酒!” 那天晚上是郑伊扶着不省人事的我走出了宴会厅。我特难过的坐在马上牙子上边哭边吐!她不断的用纸巾擦我的嘴边吐的残留物!她还是不断的骂我不争气,我耳朵似乎什么都听不到!我抓着她的手说我放不下!她嘴巴上毒的要死的骂我!可是依然把我的手抓的紧紧的。我问她:“咱两有多长时间没见了”她犹豫了一会说:“有……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时间挺长的!”正说着,我感到一双皮鞋的声音靠近,声音特别缓慢,还有很浓的酒味。似乎是一直在偷听我和郑伊的聊天! 他走到跟前,我余光看到郑伊稍稍退后了一步。他蹲了下来,从口袋取出一张纸:“擦擦吧!”我低头不语,我该接他那张纸吗我们什么关系我没有理他,头就那么一直低着!他把我扶了起来,我东倒西歪的走着,我说:“你赶紧进去吧,大喜的日子,主角不在场像什么样啊!” 第 75 章 你说:“没事,我刚才给里面的客人都敬完酒了,我送你回酒店!”他们两个扶着我回到附近的酒店里面!脑子清醒的我身体却由不得自己。他们两个扶我到房间后,笃安让郑伊赶紧回房间休息去,他来照顾我!郑伊走后,我躺在床上,看他忙前忙后的给我取毛巾,倒温水。 他忙起来的样子特迷人,我说:“你赶紧走吧,新娘一个人独守空房着呢!”你说没事,把我安顿好了以后再走!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你把水拿到我跟前,把我扶起来右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喝了口水,就靠在了你的肩膀上。你的右手有力的抓着我的肩膀,我看到你头低下来整张脸贴到我的头上,很温暖……你的电话响起来,你悄悄按了静音!我醉醺醺的说:“赶紧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你还是拗不过我,站了起来,你突然紧紧抱住我,你的嘴唇紧紧贴住我的嘴唇,我突然间懵住了。两分钟的时间里我也紧紧的抱住了你!你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硬生生的推开你,一把推到了对面的床上你站了起来,抹了抹嘴唇,整理了下西装,然后静静的看了看我,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你缓慢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我躺在床上泪如雨下!哭的嚎啕不绝…… 这应该是你第三次吻我了吧,前两次是年少时期吻了我的脸颊,最后这一次再次主动的吻了我的嘴唇,你曾经不忍心伤害我,而最后当我已经放下你的时候,你却再次让我放不下你! 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好了就开车离开,我没有告诉郑伊,也没有告诉笃安!一个人开着车在高速路上,边开着车边哭……汽车的发动机声音与我的哭泣声合二为一……我已经真的告别了! 故事里总有一个人是自己,自己讲着自己那些现如今已经能够对别人谈笑风生的说出来的故事讲给你听,只是想让我们之间充满更多对于曾经青春期所犯下的错,与不该犯的错究竟如何品尝起来不显得苦涩 2014年7月24日 婚礼过去以后,给公司请了三天假,一个人睡了三天三夜。第三天早上7:30闹铃准时又在床头响起,我无奈的睁开朦胧的眼睛左手伸到闹钟上反扣下不让再响起,拿起枕边的手机,心里骂了自己一句shit,昨天晚上又放到枕边了,这些事都是曾经他无数次责骂过我的话,不让手机放到枕边。晚上睡觉手机要关机,最好在11点前睡觉,不然长痘痘……你曾经对我的关心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心!点开手机上面的那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循环播放无数次的歌曲《十年》,看了下手机没有人发给我消息,只有林总的任务指示信息,简单的回复了林总的消息,便下床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的眼睛睁不开,懒散的穿着睡衣到卫生间刷着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耳边的歌曲唱到“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不争气的看到镜子里面的他眼圈泛红。听了很多年的歌,哭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又哭了,还是不明白我的眼泪是否还是为你而流却知道真的理解了林夕借着陈奕迅的口表达他的内心独白!洗漱完整理好西装,戴上手表,提着公文包出门! 开着车走在路上,又堵了!看了下手表8点05分,心里哨声骂到早起来一会能死啊!到了公司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接到老总秘书的电话让去办公室。 “上次那个贻鑫的事处理完了没” “嗯,经理那件事都处理差不多了,我让我手底下的人以后做事多长点心眼!” “好了,没事了!就是给你说下,工作上面你身为刚刚上任部门经理以后多注意点这些小问题!最近再考虑下招聘新人吧!” 回到办公室拿着咖啡走到窗边望着26楼以下的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嗯,8年了,和他认识已经8年了!想起刚进大学是08年,到现在毕业已经2年了!高中的三年,大学的四年,人生中最不孤独,最让人难忘的岁月里,其实就是一瞬间,一支烟的功夫!从校服换上了西装,从帆布鞋换到了皮鞋,从稚嫩的脸庞变的愈发成熟的气质。人都是被逼的长大。 你还记得为什么爱那个人吗因为那个人是所有人的焦点,因为每天下课都有无数的女同学站在后门的窗户前争先恐后的看着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的他。因为放学和他走在一块有很多女生对他指指点点!因为清醒的青春里,做了件糊涂的事,那就是和所有女同学一样爱上了他!幸运的是我和他在一个班,可以每天随时转个头就能看到他!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讨厌长大,为什么曾经特别向往的成人生活似乎变的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因为终有一天你会长大,你才会明白原来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充满复杂,他们不会因为大吵一架之后,只需要握手言和就好了!他们更加需要的是确定自己需要的利益有没有得到百分百的回馈。这个道理或许我从爱上他开始已经懂了!我总是会给自己的过去做一百种,一千种,甚至一万种的可能,如果我当初怎么怎么样,会不会一切都改写了 晚上7点多下了班以后一个人开着车走在霓虹灯交织的街道上!寻找着能够填饱肚子的一家餐厅,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名为彼德西餐厅。我停好车以后,走进去才发现,我以前来过这里,当服务员问起几位的时候,还是面露尴尬的说一位!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然后就望向窗外,一个人确实挺孤独的,我拿出手机,寻起了附近的人,当看到一个距离为0.03的时候,我肯定了那个人一定是在店里的,我在整个餐厅望了周围的客人,只有两桌,一桌是年老的老太太和老伴,再一桌是一个男的和女朋友,那个男的很明显不是!我便没有再理。 直到快吃完饭时,手机响起,我看到那个人给我发消息了,具体的内容不太记得,大概就是他看到我了,我抬头一个经理朝我微笑,我知道肯定是他了,我问他几点下班,他说再半个小时,我说那我出去坐在车里等他,我的车牌号是xxxxx,我吃完以后结完账就出门坐在车里等他。 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过来了,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他上车有点腼腆的笑着说了句你好,我回了句嗯,他长的眉清目秀的,眼睛特迷人,身高大概183左右,皮肤白白净净的。 一路上就随便聊了几句,他在这边有近一年时间了,和前任分了有5个多月了……其实我内心已经按捺不住了,回到家以后,关上门还没有开灯 他叫张潮,工作了不到两年时间,一直从事的是酒店管理行业,来西餐厅也是因为一部分自己的原因,而我也没有多问。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看到他人不见了,便以为他早走了。突然间闻见鸡蛋与牛奶面包的味道。我起床穿着内裤走到客厅,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我坐到餐桌上,他在里面正煎着鸡蛋,转过头看到我吓了一跳说“你这么早起来了,不多睡会啊” “哪能啊,今天公司事挺多的,想给自己休个假都不行!” 我进卫生间洗了个澡以后就和他坐在餐桌吃他做的早餐,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我并没有因为他第一次来,并且相互之间也不了解就对他有所防范,反而当他就是这个房子的男主人!我们简单吃了以后,他说要洗,我说不用了,扔那就行,一会有阿姨来收拾!我去到衣柜里拿出西装穿上以后,和往常一样,照着镜子,打理领带,戴上手表!他坐在客厅里玩手机等我,走在上班的路上,他说其实他挺享受这种生活的。他坐在副驾驶,我用余光望着他时,似乎觉得他就是应该一辈子坐在我旁边的人!我半开玩笑的说“享受昨晚上那种生活啊”我笑着打趣道。他特别不好意思的头朝外看!他上班的地方到了以后,他下车说了句他走了!我说嗯,拜! 回到公司后,我拿出手机看到微信上他给我发的微信消息“幸福不曾怠慢,早晨的那缕阳光照进卧室,我侧目看着你熟睡的样子,感觉人生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我有点词穷,有点无话可说,我该怎么拒绝你仅仅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我不愿意伤害到你……所以只好装作没有看到一样,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工作! 坐着这辆并不知道何时到达的列车,不知道下一站目的地的列车!望向车窗外,山川,河流无一例外的在前行的列车中,向后退去!其实怀念很多,那些曾经看似很在乎的人或东西,慢慢的向后退去,与你越来越远。总会在某一天一场酒中幡然醒悟。即使那天的你醉的不省人事,东倒西歪,你也不曾为此懊悔不已。我终究还是长大了。却未必任何事都能自己做主,只能听天由命,任由它过的一团糟,也毫不在意! 倚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起双眼…… 后来听很多人提起他,而我心中似乎再也没有波澜不惊,表面再也没有傻傻发愣。而是学会了淡然一笑:关我什么事 第 76 章 2014年8月18日 下了班,回到家!语音播报:现在时间是2014年8月18日星期四晚上19点38分……我顺手关掉语音提示!倚靠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红酒绿,手边放着一瓶啤酒,不断的抽着烟,客厅播放着张信哲的《信仰》,黑暗的家里,寂静的如同死去一般!还是想他了,谁都看不到白天西装革履的我,回到深夜是如此的颓废不堪!眼睛湿润了整个青春,你能告诉我,如何把曾经深爱的人推到心里的万丈深渊,不再想起他…… 高中的那几年,填充生活的是数不清的寂寞,与爱一个人的猥琐! 2007年(高二) 我们一块去领新学期的书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我们一块抬书上楼的时候,你一共低头擦了三次鞋!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后来熟了我才知道,其实你并没有那么爱好,或许你是因为那是新鞋!后来我才知道你是留级的!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后来才知道的事,因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2008年(高三) 你告诉远在外面补习学校的我,你和一个女生好了她是高二的!我听到后,整个晚上彻夜难眠,泪水流了一枕头!我说你他妈的发誓你没有骗我,后面加了几个流泪的表情!你说,不要骂脏话!我很听话的说,哦知道了!我千方百计的找到别人打听到那个女生,告诉你,她不是一个好女孩!你说我少管,你骂了我很难听的话,我只简单回了句“哦”!然后我们有半个月时间没有联系! 那天晚上你给我发消息说你和她分了,你给我发了截图,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到很好笑,又突然很可怜你,和你聊到凌晨一点多,你说早点睡吧,不早了!我说嗯!夜里关了灯,一个人藏在被窝里悄无声息的哭着,那夜或许你睡的很安详,而你却永远不知道我哭的多脑残! 某天 我知道你快过生日了,每天都在倒计时!可惜你生日的时候在市里,那天晚上我洗脸的时候,一直盯着时间凌晨00:00,手都没有擦干,就给你空间留言,说了很多幼稚的话,只是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你没有回复,我给你发短信说了句生日快乐! 你没有回复!第二天早上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那个城市过生日,我丝毫没有犹豫的说我正好有事要来!正好可以给你过生日哈!我听到电话那头你的兴奋与激动的说话结巴!中午准备来,却因为没车,车站等了三个小时到了下午,你不知道吧,中午因为没有等到车我给你打电话说来不了了!我听到电话那头你的沉默! 后来你前女友知道了告诉我说,他没有多少朋友,和你关系那么好,你不来他会多么不开心,后来我待在车站门口直到下午7点多才来!我跑遍了那一个区域给你买了一个生日蛋糕,我记得除了我之外,有你前女友,有我们共同关系好的一个女生,还有你的两个念大学的哥们! 吃完饭他们都走了,再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们坐在广场,你说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之间不纯洁……我们晚上开了个房,我和你一个床,你前女友睡一个床!咱两个凌晨一点走到钟楼逛,凌晨一点街上荒无一人!两个人聊了很多,那天晚上的风很大,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很幸福…… 后来 那天你突然问我:我过生日那天,你并不是正好有事吧,你是专门来的吧!我装作很无所谓的说你把你抬得也太高了吧!你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我是把你当作一辈子的朋友的。”其实我听到特别想哭。你是把我当一个兄弟对待的,而我却是把你当一个暗恋的人…… 记得 印象最深的恐怕是那次我和你表白的时候吧……我特别难过,在和好几个朋友一块吃饭,那个也是gay的告诉我放弃吧,我不答应!我悄悄的用扣扣和你聊天! “在么睡了没” “嗯嗯,咋了准备睡!” “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你开心就好!” “我想说,但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你随便!” “是你啊!” “……” “你是有病啊,没吃药” “嗯呢,就是有病!我说真的!” “你够了啊,你咋变成这了” …… 我其实特别不想回忆起那天晚上和你的聊天过程!最后当那个g友抢过手机看到后,很无奈的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晚我连着喝了很多酒,人都说借酒消愁,我却恨不得一切在我醉酒以后醒来都是梦 爱错了人要知道回头,因为懂得回头,才能看到曾经的不要脸看起来有多可耻…… 人的大脑总是需要不断的忘记一些事情他才能吸收其他多余的事情…… 真正有记忆以来爱一个人,有了寂寞充斥着生活大概是十九岁。没错,还是个小大人。每天似乎自己过的都极度悲伤。 突然有一天,在时光的推搡中,我就这样长大了…… 也站在曾经翘首企盼的长大生活,嗯…意料之外的不如我所愿! 十七岁站在了以十开头的尾巴上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长大,也会寂寞,也会爱一个人,爱的不知天高地厚,爱的那么无耻可笑!也会知道长大才会想要回到还小的时候!曾经闯了祸会恐惧,害怕,哭泣,回家战战兢兢的告诉爸爸妈妈,现在闯了祸是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不再感到恐惧,因为父母不再能在你跟前守着你,擦你的“屁股”。你还是会哭,但是比曾经哭的少了,你会躲到一片荒地,哭完以后,开着车,一路狂奔…… 这,就是成长……罪恶的开始,为青春赎罪的始末,刚刚拉开幕布。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一个人躲在家里门都不想出,看着窗外的人潮人海,川流不息!人们匆匆忙忙的在雨中来回奔跑着,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我坐在窗前,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消遣度过!好的是我用不着每天累的不省人事。用不着每天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累的不敢动弹!走到电脑桌跟前打开电脑,无意中手滑点到了my home,里面的相册里,突然间就怔住了! 2008年6月 九年前的我穿着校服站在人群里!身高不高,平平凡凡!不长不短的头发遮住一半额头。记得当时拍照的问了一句苹果甜不甜大家异口同声的喊道甜!我记得那天是最让我伤感的!因为最爱的人永远都没有留住! 我终于和他合照了!他站在最后一排,我站在第二排!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刻意躲避他看你的眼神! 如今的我,在一个人生活的路上走的义无反顾,走的潇洒从容! 有些人就是为了成长而出现的,有些人就是为了放弃而忘记的,而有些人却是为了得到而付出的! 我们之间让我庆幸的是做了很多情侣才会做的事!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压马路,一起看电影。我知道你一吃辣椒就过敏,但还是喜欢吃。我知道你喜欢唱陈奕迅的《十年》,我知道你很闷骚,我知道你外冷内热。 我知道你口是心非!回想起来都是兴奋,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唯一失去的是我曾经不要脸的尊严,全部给了你笃安一个人!有些人明明知道你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却偏偏享受着你的付出,而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只是想让你相信,为了一个喜欢的人究竟能做到多么不要脸! 我知道,年少时爱上一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想自私的一个人拥有他全部的爱! 那年我们毕业聚会,坐在ktv里。我在那唱着《十年》,其实余光一眼就扫到你了!你盯着我看,我装作没看到,唱着你最喜欢的那首歌!那种感觉我再次体会到是电影《匆匆那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影院坐着观看电影! 其他人都是情侣一块,中间我也听到有人哭的泣不成声,我也难过!从头到尾,我只盯着大屏幕。直到电影谢幕,演员表出来,背景音乐是王菲演唱的《匆匆那年》,我最后一个从影院出来。脑子里还是电影情节,又再次回想曾经的我们,我拿出手机给你发了微信问你在哪,很遗憾没有等到你的回复!回到家洗澡了以后出来看到你的回复:你是看了《匆匆那年》吧! 我也看了,和朋友一起的!他们都特悲伤,还有人哭了!我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有很多觉得有咱两的影子,呵呵……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看了他说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动态了,电影没上映,朋友圈就写了那么长的感慨,我都从头到尾看完了!水平不错哈…… 他还是那个样,从来不和你主动谈论某件事!却总是在无意中关注着你!想想曾经我也幼稚到在课桌刻下他的名字,本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写他的名字随后撕掉…… 上课时,会装作不经意间转过头伸个懒腰看看他,他在一塌书的后面趴着睡觉…… 第 77 章 你有过最好的朋友,没有吵架,没有翻脸。却好几个月不联系,听到他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嘴里得到的! a:“霖,我昨天和朋友去吃饭,碰到笃安也在那和一个女生吃饭!唉……你们最近没联系啊”, “呃……那个…最近他挺忙的,联系的有点少!” b:“霖,前天晚上我和朋友出去玩,碰到笃安在ktv楼底!还打了招呼呢!” …… 每次知道你的消息都是这样的渠道。然后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兜兜转转很多圈,却几个月都没有遇见过。我都在想,我们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然后我们再见面,明明几个月都没有见了却好像几个小时前见过一样。觉得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说话。甚至我还是刻意回避你。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喜欢你,也想忘了你! 你无法放弃一个爱了很长时间的人,也不愿遗失一段荒唐的可耻的岁月。 时光一如既往的折磨着暗恋的那个人,奉承着被恋的那个人! 这几年里,我放下他的原因是因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至少……是在我有生之年里! 2014年8月 昨天晚上,在抽屉里一塌书里面寻找着我的一份资料,看到随手扔到地上的一个本子甩出来两张照片,那好像是曾经我们两个拍的2寸彩照吧,我们都穿着校服,我记得我把两张照片拿给你看,开玩笑的说还是情侣装呢!其实最不愿意回忆起往事,因为往事里我的回忆只有你! 我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来了微信,打开一看是张潮发的:“你在哪在家吗我今天没带钥匙。回不了家能来你家借宿一晚上吗”“好吧,那你过来吧,家里就我一个!”我知道我们之间会藕断丝连,而且会更多的让我们之间无法简单说再见! 那天晚上他来了以后,我问他是住主卧室还是客房他说你住哪我就住哪!我尴尬的笑了笑,耸了耸肩!就转身去卧室收拾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的拉大嗓门给我讲剧情!我也只是随口应合。我从卧室走出来后,看见他进到书房里面!我也跟着进去了。我才看到那两张照片还没有收拾!他眼睛已经扫到那张照片了,我赶紧过去打岔说卧室收拾好了,你过去洗澡吧!他很明显的知道我手背后去藏东西了,他笑着说你别挡了,我都看到了,让我看看呗!我拗不过他便站到一边去了。他拿起照片说:“你青春期蛮帅气的嘛!这张照片是谁啊”“哦……他……他是……我一哥们!”我突然间就结巴了。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笑了笑:“哦……哥们啊!你只有他一个的照片啊!”我说你赶紧过去洗洗吧!废话那么多! 那天晚上洗完以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躺在床上他搂着我,我玩ipad。那种感觉其实与我想象中想要过的生活差不多。可是谁又知道往后的日子,爱的多深,伤害就有多深!那种伤害无法弥补,也成为了我一生中都敷不平的伤口,那个伤口里,更多的是我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所以从那往后我只相信一句话: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岁! 第二天早上起来,旁边不见他人了,我知道他肯定起来又做早餐了,我起身走到厨房,他竟然不在,我喊他的名字也不见回应,转过身看到餐桌上他留的纸条:霖,早餐我做好了,在厨房放着,谢你昨天晚上的收留。我直接坐地铁上班去了!早安! 我吃完他做的早餐以后,给他发了条微信:早餐挺香的,有时间还想好好尝尝你的厨艺呢! 开车到公司以后,听说有几个面试的今天早上来。从办公室拿了资料以后就去会议室和其他三位员工等待面试者一一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政法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一个短发,看起来挺阳光的一个女生,她要面试的是秘书,我很佩服她的口才,挺能说的一个姑娘!也丝毫不见紧张,看来也是做了不少的准备了!我便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之前是在哪家公司上班的” 她直直的望着我,眼睛放空,洋装镇定的说:“一家日企公司!” “不在那继续待的原因是什么我看你资料上面,一年时间换了7份工作,而且也不全是秘书,其他的履历看起来有点乱,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能力胜任我们公司的秘书”我还是洋装镇定的问她! “请问,不在那待的原因与面试有关吗我换了7份工作,也从来没有一家公司问我不在上一个公司待的原因!”她依然是面带微笑的和我说话,旁边的小张有点讨厌她的口齿伶俐!便张口问道:“邓佳璇是吧!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们是面试官,而你是被面试的!” “好,我换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小张接着问到:“那是不是在这家公司待几个月觉得这个环境不好了,也会直接辞职” “呃……我觉得还是看心情吧!看看舒服不!”小张顿时无语,直接请她回家等通知!她也还是很有礼貌的鞠躬,转身出去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说的话不是实话,或者说不全是实话!我知道她,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再没有心情再去面试下一位了,直接回了办公室,躺在椅子上,双眼闭起!邓佳璇……佳璇……名字一直在脑子里循环着! 确实是她,有一年多没有见她了!她把头发剪短了,妆化的浓了许多,看起来确实是很成熟,变化很大!她还是那个样,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当初因为我,她选择了离开,身边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换了手机号码,微信关闭!一年多时间里再也没有人能联系到她,就连她最好的闺蜜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我心里明白,都是因为我。 忆2013年 一年多前她人家蒸发的前三天,她跑到我家和我大闹了一场,我骂了她最难听的话,也是她最避讳的话题…… 我记得我说了一句话她就沉默了,她说:“对不起!”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那时她还是长发,她轻轻的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特别安静的转身出去。还是和面试一样,动作都没有变过! 我很爱她,那种爱是除了爱情以外的那种爱!所以我知道她内心最柔弱的地方在哪,她的防线在哪,我便成心踩那个地雷!让她措不及防,所以异常的安静!那时候她待的是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外企月薪过万!而因为我,她那时立马选择离开! 我记得那天她来的时候是大中午,我刚睡醒!她指着我鼻子骂了我很多!我揉了揉眼睛说:“佳璇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自己都不看看你的烂摊子,跑过来收拾我!你算老几啊为了那么个渣男堕胎3次了……三次……!”我特别生气的指着她骂:“那次在家把你打的胃出血,对你拳打脚踢的还是他,我打他,你挡住了我,说和我没关系!是,男女之间爱的深嘛!他妈的,他把你打成那样了,你还是爱他啊!他把别的女孩搞怀孕了,你都不在乎嘛,你说了他还是个孩子,你比他妈都爱他!他妈都不把他当孩子了!在你眼里你的爱情就是这个!现在呢他带着那个小□□去哪了你都不知道!”她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中间没有插一句话,我说完了,她鞠躬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走了!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联系不上你,或许是看惯了你的大大咧咧!你哭一次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过两天就好了!那天我再打你电话打不通了,你的微信朋友圈最后一条是:对不起,再见! 因为我知道,每次我们闹翻了,都是你先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爱逞强,所以每次都是你主动!这次当我第一次主动的时候,你却看不到! 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和以翔分了!我们在一起不过几个月,准确的说是4个月零5天!你不想让我和他分手,可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爱就是爱,不爱就分!何必两个人站在一起心不在一块!你认为我们之间有误会,可是误会与事实也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证实是真是假!我是因为有了证据才提出的。 2013年6月 看到他每天晚上和我躺在床上,他的微信时不时的响起,他说是微商,我那天晚上抢去他手机才看到一切!我没有说话,也不想听他解释,当然他也没有给我解释,整个晚上我都沉默不语第二天早上我给他说:“翔,你走吧,不用再勉强自己了,两个人都难受!”看到以翔红肿的眼睛他说:“我再给你做一顿早餐吧!”“不用了,恶心,不好意思。”我头侧一边,他紧紧的搂住我的身体我无法动弹!有些时候我和佳璇其实很像的,那就是遭到背叛,被人伤害,在外人面前会格外淡定!他紧紧搂住我,我挣脱不开,我说:“翔,刚才我说的是让你走,或许下一秒我说的就是滚了!”我尽量抑制住眼泪流下来。感觉到以翔的手慢慢松开,我走到衣柜跟前,取出来他所有的衣服:“自己收拾下吧,最好在我从卫生间出来之前!我出来以后还没有收拾好我就会从窗户给你扔出去!你知道我个性的,说到做到!”我起身到卫生间把门锁上,让水从头顶冲下来,我伴随着流水声哭泣!当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拿出手机,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包括清空相册!然后看到周围的一切和他有关的都感到无比恶心。我看到他在床上留了张纸条,内容我都没有看,直接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我清理了所有有关他的东西! 谁都明白,感情里被背叛的那个人心里什么滋味!就是当你不遗余力的付出一切的时候,对方会觉得那是你应该做的…… 后来我失去了爱情里的以翔,也失去了友情里的佳璇! 我可以很快的放下曾经视为珍宝的爱情,唯独不能放下轻而易举得到的友情! 第 78 章 2014年8月 真想一直陪着你,无论什么身份! 下了班出了公司后去停车场开车,刚准备开车门,听见后面一个声音:“两年了,人还是这样,车都和人一样没有变呢!”我转过头,佳璇站我身后:“怎么样我是不是进不了你们公司了尊敬的人事部经理!”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足足惊讶了几分钟:“你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我车旁边等着我啊” “你想多了,我从公司下来看到你的车了,然后就……谁等你啊,在这吹风!”我笑了笑“丫的,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想吃什么,走吧!” “两年了,都没好好宰你,你说的要请我啊!” “那必须得呀!说,想吃什么” “嗯……还没想好,看看哪块高端点……” “上车!”我们开着车在路上开着,突然想问她很多问题:“说说吧,为什么要走告诉我原因” “和你没有关系!好吧!” 我看了她一眼:“我又没说和我有关,你这是自招啊!”她转过头骂了我一句:“嘴巴还是这么混蛋!”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可能再也不能怀孕了!”我突然间急刹车,两个人都不由得甩了一下:“霖,你丫的疯了吧!”我转头问她“这话应该是我说吧!”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佳璇,你丫的告诉我你不会是又和那混蛋勾搭在一块了吧!”我一直盯着她看!她说:“霖,你他妈能说点人听的不什么叫勾搭我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块我怎么了你好是吧你好的话当初和以翔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能不能不要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我没有转移话题!现在你骂我,你就不怕我再像两年前一样失踪的无影无踪” “我……好吧,我们想想吃什么吧!我慢慢和你说!” 她头扭到一边的窗外:“我不知道!”我突然想起来张潮工作的那个彼得西餐厅:“要不我们去吃西餐吧,我知道一家还不错!” “随便!” 我两到了以后下了车,佳璇突然说:“这家餐厅我们是不是来过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去,怪不得上次我一个人来吃,老感觉挺熟悉的!原来是和你丫的来过!” “滚一边去!” 进去以后服务员安排我两坐了靠走廊的一个位置! 我印象很深! 2014年8月15日…… 或许当时的我是有私心的,私心就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要去看看他。服务员过来问道:“请问二位是点……” 我打断服务员的话,头抬起来说:“叫你们经理过来!”服务员一头雾水的看着我以为她做错了什么。 “哦……是张经理!”我又抬起头补了一句。佳璇看着我惊讶的悄悄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啊,叫他过来!我听着皮鞋声越来越近,没有抬头。 “你好,二位叫我来是因为服务不周到么还是……” 我看到佳璇悄悄用手给张潮指了指低着头的我。我抬起头,我看到他惊讶之后笑了:“霖,你和朋友来怎么也不和我说声!是同事吧!” 我伸出一个食指摇了摇:“是女——朋友……”我特意把那个“女”字的音放的很重。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淡去,有点尴尬!谁知道佳璇天生就是来搅局的:“滚,谁是你女朋友!” 我当时尴尬的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你……你不是我……我女朋友,谁是啊!” “他啊!”他用手指了指张潮,张潮转过头特惊讶的看着佳璇! “闭嘴!丫的,你没活在《红楼梦》里,你就是一现代版的王熙凤!唯恐天下不乱!” 她轻声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贾宝玉啊!” “得,我说不过你!”我看到在旁边一直站着的张潮一直低头在笑。我说上餐啊,傻站着干嘛! 他面露难堪的问:“你——点餐了么” 我和佳璇都不由得笑出了声!佳璇指着不远处的张潮问我:“他……和你……现在……” 我低头没说话,笑了笑。 “多长时间了” “佳璇,你想多了!我们就是朋友!” “以翔现在在日本!” “哦……他没告诉你我们为什么分手么” “他说了!一句话带过说感情淡了自然就分了!” 我抬起头说:“他为什么一笔带过你知道感情里面有一个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我这才一五一十告诉了佳璇我们究竟分手的原因!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已经分手了,给你说了,你过去又会找他再大吵一架有意思么!” 那天晚上吃完饭,我没有给张潮告别。我和佳璇站在黄浦江边任风吹着! “你和他发生过关系么!” “张潮有!一次!” “爱他么” “没有那么快!你这次是准备回来不走了么” “不一定!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喜欢一成不变!” …… 那天晚上我们突然都变得正经很多,聊了特别多,现在回想起来,真想让那一晚再回来…… 2008年大学 在高中时,曾经对大学想象过无数次,当一只脚踏进大学的时候,满心都是期待,在这里遇到了他——林青岩! 当时的他是最好的他,我是最好的我!辜负他,似乎也没有多么的内疚!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感到辜负他,是我这一生都逃不了的魔咒! 他是东北吉林的!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其实我就知道结果,注定是我要提分的,而且也是注定的结局! 那天晚上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在我宿舍门口相拥着接吻,人生就是充满那么多巧合,回到宿舍,李斌把我拉到卫生间摁住我脖子问我,什么时候的事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啊,哦,你说刚才门口那个啊,他和他女朋友分……” “把嘴巴洗干净点再说!”那一瞬间我楞在那里!我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现在立马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我给他偷着发消息说舍友知道了!他很淡定的发消息说,然后呢你想怎样说吧,没事! 那天晚上我没有说分手! 后面的几天,在我没有课的时候待在宿舍就是睡觉,而他几乎每隔十分钟给我发条短信,我真的烦够了!当时为什么觉得不合适,是因为他比我高了近一头,而每次我的感觉都是我要保护他!他时时刻刻担心我提分手! 那天晚上从外面回来,他在公交站牌跟前一直等着我,那一瞬间我想清楚了,趁早分了吧!晚上回到宿舍,我给他发信息,我们还是分了吧,不合适! 他无法接受,一直觉得是不是他做的不够好!我说你做的够好了,只是不合适而已! 自那天后,我好几天不敢上课去,因为他知道我的课表,我有点怕。他给我发短信说怎么没去上课他空间发个动态在我上课的那个教室门口的图片,最后没辙把他的qq删掉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学校里面吵了一架,他貌似要出去约人,我特别生气,我说分手了就一定要这么作贱自己么 来来往往很多人看,那时候似乎已经顾不上丢人那些了,他一直不断搂着我说不想分手。最后我还是轻轻放下他的手。他说他想不断变的更好,让我后悔,这种感觉我倒是真的没有!学校很多活动他开始慢慢主持,我都知道!后来的晚上,他凌晨会在我宿舍门口坐到凌晨三点四点!要不是某一天晚上出去接水喝我永远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在外面兼职,回来都凌晨一点多了,他知道我在外面兼职就问我,你还没有回来么我说刚到校门口,出去买点吃的,一天没吃饿死了!买好饭回来的路上碰见他了,我说你干啥去!他说没事瞎溜达,我没有再说话,大半夜一个人没有在学校瞎溜达开玩笑! 我越来越明白,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他开学做了个手术,医生说不能抽烟喝酒,不然可能癌变!我听到以后整个人就懵了! 因为这段时间我知道他不断抽烟喝酒,他因为知道我喜欢抽的那种烟,自己也开始抽起了那种烟!他空间发个动态都是我经常抽的烟,说一抽起这个烟就想起了你! 再后来他给我发信息我都没有回复过!他给我发短信说他在我宿舍门口让我出去,不出去他就进来!我怕他进来还是出去了!他给了我一个小的红色盒子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回到宿舍我看到是一个耳钉,我喜欢的那个! 我确实是对不起他的,后来在学校里我们很少再见面,再后来我看见他会转过头离开!再过了几个月,突然不见他人了!我认识他们班一个女生说他住院了!我着急的问他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他本身性格有点孤僻。朋友不多,听说是什么癌症好像,我也不太清楚,他妈妈那天来给他收拾东西了,好像办理了休学!” 我沉默了,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给那个电话打过去,打不通了!后来通过很多人联系到了他,我旷了一周课,坐火车去了那边,走到吉林那边深冬里格外的冷!站在医院门口,突然腿就软了!他妈妈下来的!看着他妈妈红肿的眼睛,发红的鼻子,我只简单打了招呼什么都没说!跟着她上楼了!走到病房门口,阿姨准备开门,我说:“阿姨,等等!让我在门口坐坐!” 他妈妈坐在我跟前,突然就搂着我哭了!我就想忍着不哭,一直咬着嘴唇,还是没有忍住!我说:“阿姨,我不想进去了!我在门口看看他就好了!明天再来看他吧!”阿姨进去以后,我在门上的窗户看他,全身插着管子,头上没头发了!他前两天刚刚做完第二次化疗!我实在忍不住的靠着墙哭了! 我听见他问他妈妈:“你不是接他去了么,他人呢” “他刚才说今天有点事来不了。可能明天过来吧!” 第 79 章 我内心明白,他也明白,他的病没希望了!我还是跑到他的主治医生那里问了!医生犹豫的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病,确实没希望了!可能也就能撑到明年二三月份吧!” 我跪在地上求着医生的时候特别像电视里面才会上演的狗血剧情。可是当真真正正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时候,会觉得那样真实,剧情一点也不狗血! 第二天早上去医院,眼睛还是红的发肿,进到病房,他还熟睡着,今天他浑身上下没有插满管子,可是人真的特别憔悴,脸色苍白,身体消瘦,就那一瞬间特别想哭,我知道他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只能喝点稀饭,然后还不断的吐! 我坐在他跟前他醒了,看到我特别兴奋,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久都没有见了! 他看了看我说:“耳朵上的耳钉是我买给你的那个吧!”我点了点头,他说:“今天阳光还挺暖和的,你带我出去转转吧!病房里面的味道太难闻了!” 我不敢答应,医生说过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出去! “你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 他和我聊了特别特别多以前的事,我随口迎合着!陪了他两天,因为马上要考试了,准备回学校!我走的时候去看了看他,他说:“千万别忘了我,一定记得回来看我!”我连忙走出病房,他妈妈追出来说:“他每天都特别想你,昨天是知道你来硬是让医生护士把他身上的管子拔下来!我怕哪天他就走啊,我该怎么办!” “阿姨,以后我也是你儿子,他会好好的,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我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底气! 坐在回去的列车上,望着窗外并不知道何时到达的列车,不知道下一站目的地的列车!真的如同人生一样,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望向车窗外,山川,河流无一例外的在前行的列车中,向后退去!其实怀念很多,那些曾经看似很在乎的人或东西,慢慢的向后退去,与你越来越远。总会在某一天一场酒中幡然醒悟。 回到学校以后状态特别差,考完试放假以后回家了!每天还是和他联系! 马上春节了,家里面忙里忙外的!我就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自己的角落里,那段时间特别恐惧,我怕随时接到电话,每一个吉林的电话过来我都特别害怕! 他的春节在病房里面度过! 他说:“妈妈给我买了新的衣服,特别好看!蓝色的外套,很时尚。我现在只想陪妈妈度过最后一个春节,然后我就没牵挂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很快就忘了我!” 除夕晚上他说:他在病房看见烟花了,还发了图片过来! 大年初一早上他说:有好多亲戚来医院看他了,给了他好多压岁钱,他都花不完了!不过够安葬的了! 大年初二早上他说:今天早上阳光特别暖。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大年初二晚上他说:真想让你陪在我身边,今天晚上好累啊!真怕睡过去了再不醒来!晚安! 大年初三凌晨三点,也就是他给我发完消息四个小时以后,电话响起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来电显示吉林!我赶忙接起电话:“喂……喂……喂……说话啊,怎么了”那头我只能听见他妈妈的啜泣声! 他在2009年大年初三凌晨四点离开了!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傻傻发愣!我还是选择了在初三早上一早起来,收拾好东西,6点多家人都没起来,我叫醒他们:“爸妈,我现在准备去吉林!” “他出什么事了!”我妈问。 “走了!”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我爸说:“那……今天你舅舅舅妈来呢” 我再也抑制不住哭了起来:“我最好的朋友走了,我送他最后一程都不能么现在和我提亲戚要来!”我拉着箱子,背着包就出门了! 我爸穿着睡衣后面说等等。我没有理,走到楼下,我爸追着我,我停了下来他说:“不是不让你去,是担心你!这些钱拿上,无论是路上要用,还是去了以后都用得着!去了以后身上不拿点钱像什么样子!路上东西看好,走吧!好好安慰下他妈吧!”我搂着父亲:“爸,人这一辈子为什么就这么短呢有些人还没过够呢!” 我爸只对我说了一句话:“适合他的生活未必只有这里,很多个时候谁都无法抉择生与死,那就是他的命吧!” 那天真的格外的冷,我去了车站,坐上大巴,之后又转出租,然后到了火车站!我买了最快的一张票!那天我究竟有没有吃饭我都不记得。坐在火车上,我想起对他最遗憾的就是他想我带他去外面有阳光的日子里转转我都没答应! 刚下火车,就径直坐车去了他家里,一路上还是能听见到处的鞭炮声。只有他听不见了!走到他家楼底特别安静,怕是周围邻居都知道了吧!我上楼到门口,门没有关,家里亲戚特别多,坐满了整个屋子!他妈妈从里屋出来看见我来了特别惊讶:“你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呢!他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在他房间里!” “收拾好了就行,我就不看了!” 他妈妈突然就搂住我,我和他就那样抱着哭,周围的亲戚低头抹泪! 那些场景至现在我都历历在目!他的后事我帮忙一直操办。我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记得坐下来休息的那会我梦见他了!这是第一次梦见他!具体我也不记得,我只记得他的微笑! 我和他的故事就这样完了! 从09年他走了以后在学校已经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了! 2010年 那年世博会,我碰到特别奇怪的一件事!和同学在街上竟然看见青岩了!我追了过去,一辆车从跟前呼啸而过,再也没有找到他!或许是太想他了吧! 2011年 快毕业了!学校的官网里,有学校近年的活动照片,突然间看到他在2008年参加学校活动当主持人的照片!我点开文章,看到了那句评论:我校举办的第21届校园文化艺术节由大一xx专业的才子xxx与大二xx专业的佳人xxx两位主持,他们妙语连珠的主持口才为本次活动染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哦,对了,前两天他妈妈还给我打电话了!究竟聊了什么就是秘密了! 有些时候说放不下,是因为不愿意放下。那些各种各样的人出现在人生旅途中都成了必然经历的路途! 2012年 大学毕业那年,我还是选择了去中国的最北边,当一只脚踏到那片土地的时候,一瞬间是后悔的!那不是我曾经想象的生活! 我想象中的生活是有着暖暖的阳光,悠闲的坐在城市里最中心,最繁华的写字楼里,手边放着一杯刚砌好的咖啡! 而现实是我踩在深深的雪地里,吃力的拉着行李,走在这陌生的城市里,连歇脚都没得地方,想喝一杯热乎乎的白开水都没有! 在那个寒冷的城市里,举目无亲,每天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 确实过的很累,也很孤独!习惯了孤独,倒也没觉得可怕! 那边待了半年多时间。 2012年12月末 我离开了这个中国的最北边!原以为,一切都会忘记,到头来,还是会泪流满面! 而佳璇,也是这个时候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们从一开始就坦诚相待!他知道我是喜欢男人的!当初应该是我去他们公司认识的!我从卫生间出来她在门口的沙发上坐着!喊了声帅哥! 我转过头,她看了看我:“我叫你了么” 我说周围就我一个帅哥,不是我是谁! 我坐了过去,她那天心情不是很好! “你是gay吧” “啊谁告诉你的,怎么可能!” “得了吧,我看人不会错,我周围有好几个是gay,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我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她问我:“有男朋友么” “没有!” “长得这么帅,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 “确实没有,以前有过算么!” “一会你们谈判完有时间么” “干什么” “把你吓的,我又不吃你!去酒吧玩!姐我今天心情不爽!” 那天晚上和她去了酒吧!我平时是很少来这种地方的,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以后,要了六瓶酒,她酒量不是一般大!反正我是醉了,在那个地方,我把我的所有故事讲给她了!她哭了,我安抚着她:“好多事已经过去了!再谈是没有意义的!” 她擦了擦眼泪说:“我今天分手了!我和他已经分了四次了!为他堕胎都三次了!可他还是没有那么爱我!”我们两个那天晚上破天荒的聊了很多! 那天她给我发微信说和男友重归于好了!我笑了笑回复了嗯! 过了不到半个月,凌晨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打电话告诉我,她出事了!我去的时候门半开着,我看到她躺在地上,他靠在和她很远的墙壁上!她搂着肚子,我过去扶她起来的时候,看到地上有血!我直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领口,他不还手!佳璇叫我住手!她费力的爬过来,拉住我说和我没关系!我放下了手,赶紧抱着佳璇跑了出去!到了医院急救室说是胃出血!后来我知道了,是他把别的女生搞得怀孕了,那女生跑来找到了你!你和他吵架了。还好,那次你没事了……我照顾了在病床上一个月的你的吃喝拉撒! 2013年2月 第 80 章 是我第一次见以翔,记得我路边等佳璇过来,她过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个男的,就是以翔!你给我介绍说他刚从美国回来!嗯就这样我们认识了!我们在认识的第三天确认了关系!而我看到佳璇似乎比我们更兴奋。 开始的那段时间确实开心,直到两个月过去才发现不是一路人!后来的两个月过的都很累!再后来我们分了,他外面有谈了另外一个!也就是最后佳璇来找我闹事了,我们因为他吵架了! 佳璇2014年告诉我说他去日本了!我们也分道扬镳,走了各自的路! 2016年6月 昨天是张潮的祭日,我一个人去的!坐在他跟前说了很多,鬼知道他听得见不,是我对不起他,他的离去和我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我依然觉得是我的错! 这几年里,不止因为张潮的离去,过得很压抑,还有佳璇,这些事情的发生,现在的我似乎都学不会笑了! 究竟为什么我身边最在乎的人会一个一个的离去!真的觉得我是个克星! 青岩,张潮,佳璇。 真的已经落笃相安了! 曾经觉得最爱的笃安,也已经不再联系了! 他现在过得很幸福。 现在工作也一连换了好几个,房子也卖了!觉得待在那里总有他的影子,张潮他姐还是会时不时和我联系,慢慢的不想再和她联系,因为每次的联系都让我难受的想哭! 佳璇那天在病床还告诉我,千万千万不要让自己活的那么孤独!好像她已经提前预知了什么事情一样,在给我安顿!我翻开她的微博,停留在2015年7月15号!就在发完微博后的一个小时她就走了!为什么这么突然,让我怎么接受不想让所有人猜测她的死因,是死在手术台上!她的最后一条微博是:我一定会满血复活的!底下是她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最后当我望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她全身冰冷!我跪在地上,她妹妹过来扶起来我,我哭的缺氧,躺在病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了,满脑子都是她!醒来的时候她妹妹说已经在太平间了!她妈妈正往来赶!我一句话不说,就静静躺着,泪水顺着两边流到枕头上! 张潮的离去,我不愿意在这里提及!你们只要知道他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而我,就这样继续过着一个人的日子…… 不想被这个世界抛弃,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家里人也开始不断的催婚,在电话里吵了好多次!我妈哭,说别人家和我以前经常玩的邻居谁谁谁已经结婚了,哪家孩子比我小,现在都生小孩了……每次听到这些我都感觉是不是一直是我做错了! 昨天高中的微信群里聊天!我看到笃安发了他儿子的照片,底下老同学纷纷攘攘的吵着,我在手机这头看着,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儿子蛮帅的,像他爹,呵呵…… 他回复到:赶紧结婚吧,也生个和你一样帅的…… “笃安,我是真真正正喜欢过你的,我很清楚,也很明白,喜欢一个人最大的悲剧就是不能在一起!原谅我这些年来对你的利用,把你对我的好都当成了一种理所应当。那些你没有在我身边的时间里其实每一天都在想你!你的所有动态我都会关注,当两天看不到你的消息时,我着急!但是还是忍住了不说话,保持沉默!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我关心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守望你!每次从你面前离开的时候,我都知道你一直在望着我的背影,我也知道的关系只能是超乎友情,未到爱情!”还记得那天夜里的雨特别大,街上的人都匆匆忙忙的来回奔跑着,只有我和你站在路灯底下相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没有靠近!我们就相互望着对方,我听着你说完,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哭了没有,或许泪水早已伴随雨水在脸上冲刷下去。你尝试着要靠近我,我身体本能的往后躲了一步,你便不再往前! 你知道么当我看到现如今的你,西装革履,穿着一身帅气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我就明白了,回不去了。曾经最讨厌的校服,因为你的陪伴,我都觉得是幸福,因为那是我想象中穿着情路装的你和我。你再也不会假装,我也不会了。因为当你真的长大,才是你最不愿意面对的。 “笃安,就停在这吧,别再靠前了!我希望这一次是你望着我的背影离开,想让你也感受一次喜欢的人从身边越走越远是什么感受!”我转过头要离开,走出第一步时我听见你说:“我只想你能永远站到一个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没有回头,至于你到底在那天晚上有没有离开还是一直等到看不到我的时候才离开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我知道的是最终还是站在了一个他永远看不到我的地方! 我走到距离那个路灯越来越远的地方,坐在路边,浑身都湿透了!我大声哭泣着,我是应该离开你的,并且要和你一刀两断!这样的决定我也曾经做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欺骗自己!从以后的日子里我都明白,原来我和你不止是差了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而是两辈子的距离!上辈子肯定是我辜负了你,这辈子该还债!……笃安。再见了…… 我们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谢谢你陪我度过那漫长又短暂的青春…… 我去了张潮的墓地,买了他最爱吃的火龙果,樱桃!陪他聊了好长时间!我好像这次没有哭! 坐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辉煌。都尽收眼底,这些年的所有故事都成了戏剧性的小说!你们应该都变成了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吧…… 2016年上半年某月 李斌前段时间出差,说要到我这来 他下飞机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已经下起了毛毛雨,等上他以后,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妈的,多长时间没联系了,你也不说和老子联系,还得我主动来找你!” “我一天上班累!” “霖,有些事儿本身已经不想提了,但是我知道你丫性格,老是把委屈自己咽下去!从那些事里走出来吧,你改变不了……” 他在旁边给我特别正经的说起来,我头一直没有转过去看他,手上控制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的盯着路的前面,雨刷不停地磨擦着前窗玻璃上面的雨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猴(李斌),别说了,你知道我在十年前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竟然如此的“丰富多彩”!08年大学认识了你,到现在八年过去了!只有你最了解我身上发生的那么多的事。有些事后来不和你说了,你最后还是要联系我!” 他路上没有再说话,我就静静的开车,两个人也没有一丝尴尬,相互都知道对方想什么,都形成了一种默契! “这次来出差多长时间” “大概三五天吧!得好好折磨你几天了!家里没住外人吧!” “去你妹的,我现在不一直是一个人么!你丫不知道么!” 车上广播里主持人谈了一个话题是:还记得十年前你的梦想么,十年后实现了么背景音乐是那首我最爱的《十年》。 “多久了,还听不够这歌啊!” “你真的在乎什么东西的时候,不会因为时间过的久了,就厌烦了!是因为你真的很珍惜很在乎那些再也回不来的!” 明明很在乎,偏要装作不在乎真的很累!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还习惯么 工作上面累吗 还能够学会再爱人么 还记得当年内心的初衷么 下一个十年还如何度过 这些我自己扪心自问的问题,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的故事并不虐心,只是很长很长。需要那么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听我讲! 我的故事并不狗血,只是需要有人来相信我。留恋那些年,那些事,那些时光,回不去的! “老板,来一箱xx啤酒!”他说!接着又指了指我:“老子今天要和你不醉不归!” 我笑了笑,点了根烟:“我现在下了班一个人除了待在家喝酒抽烟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事做了!” 喝大了他问我:“当年,我们在学校将大学四年的四分之一给了自由,四分之二给了谈恋爱,而仅仅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时间给了学习!” 当年的我们,谁也不会想到,社会如此的难混!当年说过要一辈子的对象最终还是和有钱的出国了!说过毕业了要喝酒随叫随到的哥们,现如今天南海北的都有,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还说过,一毕业就要买一辆兰博基尼的梦也破碎了!说过以后要坐办公室的大话,到现在不分昼夜的加班,出差!老板的一个不好的脸色都让自己一整天提心吊胆,怕随时被炒鱿鱼!这就是现实。累的你喘不过气! “猴,我真的累了!其实真的还想和你没日没夜的聊天,喝酒!可是心里又非常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他刻意打了个岔:“霖,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宿舍你学着一口台湾腔说话,我学着香港人说话!记得他们几个让咱俩出去……”他笑着说起,接着就低下头哭了!“你知道我有多想让当年再回来么毕业那年……” 他提起毕业那年,宿舍我们几个都在忙着毕业论文,毕业答辩,找工作,实习,投简历!那年好像特别忙!直到6月份,都把自己该忙的忙完了!静下心来坐在宿舍,猴说了句:“这个宿舍,四年前刚进来是这个样,现在快走了,到了九月份,会再进来一群比我们更年轻的人住进来!” 蒋龙说,明天就都得走了吧,真的天各一方了!出去喝酒吧,最后一次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喝的昏天黑地,晚上回来依然围了一圈,继续喝!这是第一次看到蒋龙哭了! 我们那天晚上都想强装没事,还是装不出来!都低着头哭了! 我说,机票火车票都买好了吧明天早上谁起来谁就走,不要打招呼了!睡吧……晚安,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第 81 章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醒来,躺在床上,背对着宿舍。眼泪不停地流着,,听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起来,收拾完以后,静静地推开门,拉上门!等他们走完了以后,我慢慢的起床,把宿舍打扫完了,也选择了扬长而去! “当年,和那个男生,最后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死的那一步!”我没有看他,喝了一杯酒! “你没发现,当年那件事过去以后,你变了很多么” “有吗我没觉得!”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手机看了看:“和茹馨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是她的问题!不怨我!” “我还想着准备给你当伴郎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感情里出了问题,有时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问题!或许是人长大了,才发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吃一个馒头就能饱的生活了! 凌晨十二点我们两个在荒芜一人的大街上一人拿着一瓶啤酒。回到家以后,躺在床上,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和他尽兴的聊天了! 我说:“猴,我真的太累了,觉得活的……” “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再说!晚安!” 那夜还是静静的等到了早上6点多起来做好早餐,等他起来。 坐在饭桌上,他问:“霖,怎么这次我来,憔悴成这个逼样了” …… 我没有说话! 我究竟还能变得更好么没用了!迟了!抑郁症,这个我曾经最讨厌的病,觉得和我距离那么远的抑郁症,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每天依靠药物治疗,隔段时间找心理医生! 猴来待了几天,也走了!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医生说让我近一段时间不要上班。 一觉醒来都晚上11点多了,过的迷迷糊糊的每天!又抽了根烟,然后就一根接着一根。这样或许能舒服点,反倒没有!走到客厅边的阳台跟前,外面这么晚,依旧是灯火阑珊! 霖走了!我是猴,也就是李斌。他大学四年的舍友。我不会写小说,只是想接着他的后面写出他最后的日子,我所知道的他过的那些痛苦日子。 他写小说我知道,我也一直关注着。我知道他没有写完,可是只能从我这里给他写个结局了! 昨天我拿起他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微信上笃安发的消息:我想你了,你干嘛呢 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出这句话他短暂的一生几乎都是为了你而活。 如果霖还在的话我觉得他未必会给你回复吧,或许他还是想听到你说出他最想听到的那三个字。 我拿着手机颤抖着不知道如何回复:最近太累,休息一段时间! 我至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离开了,印象里,他一直都是那种活泼开朗。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病的这么严重。那次出差和他待了几天时间,我也都没有想到那会是我和他待的他人生中最后几天了。他说他累了,我应该猜到的。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想的太多了,到现在才醒悟过来!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我也没能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他的很多事情其实我是知道的,也明白这几年他过的很累!家里给我说了个对象,便宜了你丫的,伴郎你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就不要了!还准备结婚好好和你丫的喝一场呢,妈的,你先走了!真他妈不是人! 可能从你身边那些人一个个的走了的时候,你就变了太多。那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没有什么作用,觉得你会慢慢好的,我也不愿意发生这些事。 那天葬礼,来的人特别多!你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一大群,你的朋友也来了不少呢!整个场地被堵的水泄不通!选了一张你笑的最灿烂的一张照片做了葬礼的照片!你丫的好像还活着呢,还给所有人笑呢! 可我,已经不知道几年都没有见过你再笑了! 笃安最后还是来了,给你送行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你丫的眼光不错嘛!他没有大哭,就坐在那边的小角落,偷偷的抹了抹眼泪! 他过来问我了:“你是那个他大学四年的舍友吧!” “嗯,是我!那个微信最后是我给你回的!” 他突然就在我面前捂着嘴哭了! 他说:“你知道当年为什么结婚,我不让他当伴郎么” 我看着笃安在我面前认真的说:“因为,我怕看到他看我!” “可是……他爱了你一整个青春。” “那又怎样,后来我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个。谈不上放弃了!” 现在他应该真的心安下来了! 那天笃安离开的时候,我望着他背影,突然想起,我从头到尾看着他的故事,这一幕我似乎在他的故事里看到过。只是我没有告诉他,他的故事已经被霖写进小说了! 他大学里的那个清岩,我不太认识他!直到他离开,我看到霖每天颓废的样子,话变得少了!再后来,他走出来了。后面却又再次发生了接连不断的事! 我去了他高中待过的学校,不是很大。一进校门,是一条长长的长廊,两边是两排郁郁葱葱的松柏!右手边是操场的护栏!再往进走,是一个桥,走过去就是教学楼了!我走着他走了三年的路,感觉他就在我跟前。我走到他曾经上课的四楼教室门口,站在窗户外,几个后面学生睡得很香,老师讲的口都干了!我在想,当年霖会不会就是这样的笃安会不会就在后面坐着 老师一个粉笔头扔下去…… 出了校门,坐在台阶上,点了根烟。放学以后,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出了校门,看着他们又在想着当年的霖也是这样和笃安一块出校门的吧! 突然想起,他爸和他妈哭的伤心欲绝,他姐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真的心痛!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没有告诉笃安,他写了部小说《落笃相安》。因为这就是他爱你的方式,只想你过的比他好! 霖,我真想经历你曾经经历过的,走你走过的路,见你见过的人,吃你爱吃的零食。也想替你走你没有走完的路,可惜我不是你啊! 他爸不是说过:“适合他的人生未必只有这,很多时候谁都没有能力抉择自己的生与死,那大概就是他的命吧!” 这句话,现在他是否能够听的进去! 以后林清岩的祭日我替你去, 以后张潮的祭日我替你去, 以后佳璇的祭日我替你去, 这些人里面,我不都认识!但是我想替你好好活着,让自己不要那么压抑的活着。 2016年12月 霖,前两天我订婚了。新娘还不错,比茹馨好多了。订婚前她就问我结婚的时候伴郎准备找谁。 我告诉她结婚不要伴郎伴娘了! 她很懂事,也没有问我原因,只是说怎样都好!我给他说了你的故事,用了一晚上时间。她眼睛哭的红肿红肿的! 她最后竟然问我是不是喜欢过你妈的,劳资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太恨你了,你他妈的走到我前面了。 你也成了唯一青春不朽的人,你永远都成了最年轻的!最帅的那个你! 最适合做我伴郎的只有你,你不在,谁都不配! 我以后也再不收拾你这个小说的烂摊子了!妈的,你走了,让我大男人每天哭,像什么样子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了。明年三月我就要结婚了,霖,到时候有空的话来吧,你的位置我给你留着!来的时候悄悄站在我后面,没人能看到你! 你只要悄悄在耳朵边告诉我,你想我了,回来做你伴郎了…… 各自安好,便是最好! 落笃相安…… 后来我幻想…… 若当初 霖和笃安在一起了又会是哪样…… 后来我记起来…… 那些在霖身边存在的人 如果都在 霖会不会特别开心…… 后来我假设 那个傻子 没有将那些失去的人或事 看的很重要 他现如今又是怎样的…… 直到最后,霖都不愿意在小说提起张潮去世的原因。他也没有全部说出那些所有离去最真实的状态,而只有我知道离开的那些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理解为什么霖不愿意回忆! 我之所以要说,其实只是想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2015年这一年,很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潮在2015年6月初去世的,原因是:他“中奖”了!你能理解在这个圈子里有人“中奖”是什么滋味么我知道的那天晚上是霖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只想告诉我,问我怎么办 我听到电话那头,他哭的声音!我竟然开口说:“霖,去医院检查下自己吧!” “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我是说……”电话那头只留下嘟嘟嘟的声音! 作为他这么多年的哥们,我确实第一点只能想到他好与不好! 后来我知道,他得病和霖没有关系!其实,霖后来在尽力的帮助他走出阴影,他姐后来来了!我记得好像是叫张悦,是霖接她来的:“你好,我是霖!我和他……那个……呃……我也喊你姐吧!” 张悦一巴掌抽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你什么关系发生这一切,还不都是你害的!” 霖低下头,捂着脸笑着说:“是是是,没关系没关系……” 她姐是在深圳的一家外企上班,推开门进去,张潮正穿着睡衣跑到客厅接了杯水:“你……你来了……” 那时候张潮身体已经特别虚弱了! “张潮,你……你怎么……你让我怎么救你啊……” “呃……那个姐,你别哭了……不救了晚了!” “你来了咱就好好待几天。别告诉爸了,他身体不好!到时候就把我葬在这吧!别再麻烦的往回带了!” 霖当时说他被他姐打了以后,感觉突然清醒了! 第 82 章 他患病是因为那次他和霖两个人去和一群gay参加聚会。其实霖不喜欢这种派对,但为了陪张潮还是去了。去待了一小会。霖说咱走吧,这些人有点乱! 张潮一把推开他:“你说谁乱呢他们都是我朋友!哦……就你干净是吧!” “我不想和你吵,懂点事!咱俩出去转转!哎,你不是那次说你看上了件衣服么没舍得买,走,出去给你买!” 那会张潮已经喝的有点晕头转向了:“什么衣服……老子不稀罕!不就是一个月工资而已嘛……” 霖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他甩开霖的手:“你滚远点,你不想玩,我想!你滚……” 霖盯着张潮:“我希望你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自己逍遥去吧!” 那天晚上霖回去后还是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打了无数个都没有人接,他给发微信,短信让少喝点酒!直到凌晨五点他醉醉熏熏的敲门,回来以后,张潮在床上躺了三天,一句话不说!霖说他那时感觉到出事了!霖问他:“那天晚上看到我给你打的电话,发的信息了么” “看到了!不好意思……凌晨5点才看到!我就使劲的跑啊……跑啊……可是……迟了!”突然张潮就带着哭腔!霖紧紧的抱住他:“别说了,我知道了!” 霖后来说,他真后悔那天晚上和他吵了以后,没有立即拉着他走! 那个男的和张潮之前就认识,而他是早已经知道自己“中奖”了,而且一直喜欢张潮!那天晚上张潮忍着疼痛爬了起来,看到周围三五个男的赤身裸体在他跟前。他就使劲往出跑……他跑啊……跑啊…… 那时候霖悉心照顾着他!过了一段时间,张潮身体就出现异样了,经常性的上吐下泻,牙龈出血,浑身起红点点……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再后来,就是他真真正正确定了!霖之所以不愿意提及,是因为他心里一直觉得是因为他那天晚上没有带着他走!可命运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张悦一直觉得是怪霖,她要带张潮走,霖说现在带他走也没用了!三个人一个晚上都是沉默不语。 霖哭着说:“都是因为我,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和你吵的话,会不会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张潮说:“霖,我没有怪你,真的!是因为我的脾气。现在发生了,也不可能挽回了!就这样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张悦这才恍然大悟,是她误会了霖!霖给我说这些的时候,也是特别云淡风轻的描述,可是我明白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姐后来执意要带他走,她后来妥协了是因为她拗不过张潮!那几天谁心里都不好受,每天他吃完吐,吐完吃! 那天吃饭张潮说:“你们觉得这样还有希望么我觉得我现在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罪人!” “罪人是我,你还有我……”霖说这种肉麻的话他很少说的出来,可他知道当给一个特别的人说着曾经听起来都肉麻的话,内心都还是愧疚!他姐张悦低着头左手拿着筷子在米饭里不断搅拌。泪水掉进碗里都不抬头说一句话! 他累了…… 有些人想死死不了…… 有些人想活没机会…… 人生不断地提出这些难题,就如同费劲心思的解一道数学方程题,算了好久,最后老师说这道题无解的那种感觉,瞬间绝望…… 晚上张潮和他姐睡了以后,他一个人走到阳台抽起烟来!突然背后被一双手抱了起来,霖转头看到张潮哭的红肿的眼睛!霖转过身抱着他!他抬头看到张悦靠在门框边上轻声啜泣!那天晚上,没有谁睡的安然无恙。 那天中午张悦在霖出门去超市的时候,跟着一块出去。她走在路上,问起了霖:“霖,你说我能用我的命去换我弟的命么” “可以的话我都想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他姐没有再说话,她靠在霖的肩膀:“如果……他走了呢” “我会替他安葬,选一张最好看的照片做遗照,一定把他的葬礼办的比婚礼还要好!即使,最后留下我一个绝望,我也无畏,因为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霖说其实他和张潮在一起那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 所以我在想,如果张潮在的话,会不会他就不会那么绝望,也不会在最后了结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那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进门感觉到的是冰冷与安静!我在客厅看到张潮躺在卧室,一张英俊的脸庞,看起来特别消瘦,他手边放着一杯白开水,好像都没有力气去拿!我看着旁边的霖,头低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哦……那个你喝水么” “那个……你……你这次来有事么” “你……呃……我问你啥呢……”他一直用手挠头,我拿下来他的手:“霖,我们聊会天,你别这样!” “哦……哦……聊天……聊天!来……” “最近不上班了” “我……我请了长假!”他骗我了,或许是骗他吧,其实他辞职了! “猴,他……快了!”他特别小声的说! “那就看……看这两天他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没做!多陪陪他!” “我不愿意,他想做的事太多了……”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哦……他……他想要那件衣服,我一直没时间给他买!”我陪他出去买了回来,把张潮扶起来,让他试试。可是他穿起来松松垮垮的。 霖说:“不对啊,我一直记得你就是穿的l号啊,怎么能大了!” “霖,你看看我现在和当时能一样么”他特别平静的看着霖。 霖突然就蹲下哭了起来,接着把张潮抱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了!我下次一定注意,你好好养病,别离开就行,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当时和他姐站在旁边,瞬间泪奔!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而落泪,我想那种感觉,此生怕是都没有第二次了吧! “别以为人生永远都是顺时针方向,有时候突然给你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你的人生提前走向毕业,你也只能含笑落泪。有时候想给人生一个定义,有时候想给爱情一个定义,有时候还想给幸福一个定义。可后来才发现,它们都没有办法定义,只是当我人生快到终点的时候,突然想起我这一生没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后来我思前想后,觉得遇见霖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爱情了!他满足了我对爱情的幻想,也满足了我对人生的向往!人生中的出其不意,就好像用针在扎你的心一样,痛苦,却只能忍着!当你喊疼就证明你输了!直到我们最终都变成了人生路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最残忍的莫过于当初把你送往天堂的人,最后把你推进地狱!我穿梭在这个圈子里,体会过生不如死的痛苦,得到过难能可贵的感情!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是一个gay,也从未后悔染上了这个病!难过的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愿来生够长,我够幸运,能够遇见下辈子最好的你——霖!也能够让你遇见下辈子最好的我。”这是张潮写给霖的遗书! 他六月初走了,那几天正是一群孩子欢度六一儿童节,满大街都是他们幸福的脸庞,欢悦的呐喊!只有霖安安静静的和往常一样喊了喊他起床,往他床边放了杯热水,用手扶着他的后背,他却嘴角紧闭,纹丝不动。霖没有再扶他,静静地把他缓缓扶下,抚摸着他的脸庞。他姐当场大哭起来,跑到尸体跟前。张潮就静静躺在床上,张悦抱着张潮的尸体抬头对霖说:“你看,他身体还有温度呢,他肯定好着,你赶紧打电话叫120啊……你打电话啊……” 后来的葬礼不如当初所愿,没有举办的如婚礼般隆重,只有一张他的照片,火化完后埋在了那座后山上。刻上墓碑! 张悦说:“我没有想到我人生里第一个送走的人是我弟弟。曾经自以为是的以为给他的足够多,他也足够争气。后来事与人违,我们姐弟的缘分,也就这二十多年。他走了,他把所有事情都留给我一个人面对,让我一个人面对父亲的……” 后来她离开的那天是霖送的,在机场,张悦紧紧抱着霖:“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各自安好!我祝你能碰到一个最终真的陪伴你一辈子的那个人!而……张潮……你就当是个梦吧!梦醒了人自然不在!以前的事怪我,那一巴掌你随时还回来!我走了!” 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现在连回家都感到恐惧,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一个! 我给他打电话:“喂,霖……后事都处理完了吧!他姐走了没你现在在哪回去了没” 那边没人说话。过了好长时间:“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去哪我不想回去!” “霖,你别这样!我明天就订机票过来!” “别,你别来了!我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总是要长大的!” 后来,我没有去陪他!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样撑下来的! 他连工作都辞了,一个人过的生活就是每天烟酒纵横!我后来去了,没有告诉他!走到他门口打电话:“喂,嘛呢” “在家啊,我挺好的!和一群朋友呢!有事” 我突然就放心了:“我在门口,开门吧!” “我……你别来了!我朋友你都不认识!” “你赶紧开门!快点!” 完 他过来开了门我才看到,蓬头垢面的他,穿着灰色运动裤,胡茬满脸,家里灰蒙蒙一片,灯也没有开!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进去以后,全是酒味烟味!我走到阳台前,看到一堆啤酒瓶,红酒瓶!烟头满地! 我转过头:“霖,你他妈的找死呢你!是不是有病,你丫的这样过日子舒服不骗我说过的好,你骗得了你自己么” “李斌,你试试过我这样的生活!当你身边最亲的人都不在的时候,你还能每天谈笑风生每天嬉皮笑脸每天和往常一样所以……永远不要站在一个我够不到的地方说我!” “谁让你这样堕落了你觉得他们看到开心么” 你的悲伤无人可替,我没有站到你的人生来体验这些悲伤!只因为,我们永远都不会站到相同的位置!我想让你过得好,却没有想让你忘记难过!而我们两个性格的人注定是永远站在对立面! 这就是他没有提及的张潮的故事!或许这是他的悲剧,可这才是他的人生啊! 抬头看了看时间,都凌晨两点了!昨天茹馨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听说我订婚了…… “嗯,前段时间!” “她是不是比我好啊” “她……至少没有那么拜金!她至少心里只有我一个!她至少不会离开我!” “李斌……我心里曾经也只有你一个!” “茹馨别说了!我们以后就这样各自安好吧!” “你……结婚都不打算请我来吗” “我们不要打搅对方生活了……就这样,我挂了……” “等等……李斌!我们做不成恋人,难道就必须势不两立么我……前两天去霖的墓地了!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不好意思,我觉得你在国外,应该没时间回来!” “为什么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呢也许我早回国了呢,也许我和他分了呢” “你的也许不构成事实,况且即使分了,即使回国也不干我事!我现在已经算是半个丈夫了,你就……不要……” “我明白,李斌!只是我现在想见你都不能光明正大了!我想见的霖都已经阴阳两隔了!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够惨痛了!” 我没有再听她的声音,慌忙挂了电话!因为我怕我哭的声音被她听到,她感觉一向很敏锐! 过了一会微信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看她发的:“你刚才挂掉电话,是哭了吧!我觉得令我更难过的还是霖的离开,至少和他比起来你幸运多了,他走了永远都不再回来,而你既使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也知道你过的幸福就好!大学时,霖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了我太多!他是我大学除你之外,最感激的人!毕业的这几年里,互相联系都少了太多!每次给他微信发消息,他都简单的回复一下,从我的感觉里,他过得一点都不好!他的性格变了太多,不如大学刚开始时候那般开朗了!只是,我似乎觉得和他越隔越远,不知怎么开口问他!你说,当时我如果开口问问他的话,是不是或许会挽回他” 晚上因为茹馨的话,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我在想,我和他一直以来都在联系着,我都傻到没有发现! …… 回到故事的一开头, 还是笃安和霖, 他们一个在玩贪吃蛇, 一个在说话…… 这次,霖放下了手机! 转过头对笃安说 我喜欢你…… 回到笃安结婚的那一天 一个是新郎, 一个是伴郎, 他们一同走上了红毯! 霖把戒指给他 他转头对霖微笑, 把戒指戴在了 新娘手上! 回到霖看电影的那一天 霖在电影院门口等他 他们一同走进影院 匆匆那年 回映在眼前 霖说陈寻和你真像! 回到霖生日的那一天 笃安气喘吁吁的跑来 他手上提着生日蛋糕 笃安说20岁生日快乐 霖说这个生日只缺你 回到磅礴大雨那天晚上 霖哭着让他远离自己 笃安向前走了两步 从背后紧紧抱住霖 路灯下 他们被雨水洗涤着! 霖永远也不知道 当年 笃安也曾努力过! 告诉你个秘密 其实我和笃安 很早很早就见过了 你没想到吧, 在大一那年 笃安曾经来过这里 曾经找过霖 笃安曾经在你身后 跟过你三天 这些都是我亲眼见过的 那天葬礼 笃安问我以前见过他没 我毫不犹豫的说没有! 只是在他离开后, 他的背影, 让我颇为深刻! 我瞬间泪奔, 笃安曾经在 宿舍楼底下等了你一晚上 我看到以后 问他找谁他说等人 那天我们出去, 你们在前面 我在后面系鞋带, 我抬头看到一个背影 在你们后面 我前面! 笃安曾经亲自找过我 他问我霖过的好吗 那次是 清岩去世以后的第二学期 我说你是他什么人 他说别告诉他 他找过你 这些年里 笃安一直在你身边 他就想远远的 看着你就好! 你不愿意联系他 他就不和你联系 只是还想 和你距离更近 我问他怎么知道他去世了 他说霖和他聊天 从来不会那样说话 那一瞬间 我才明白 原来最了解你的 还是他! 我哭了, 我的绝望 是和你认识了八年 自认为最好的哥们 都不了解 你说话的方式 都没看出来 你的病情 我只但愿 笃安以后走好他的路 你在天堂 静静地陪着他 保护他, 保护他的家人 一切安好! 或许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因为我对你愧疚 当年若是我告诉你 笃安曾经在宿舍楼底下等过你 曾经在你背后跟过你 曾经问过我你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 一切都会改变了 我就做做梦而已…… 想要再次梦到你 把这些都告诉你 让你能在我梦里 开怀大笑 我听你的故事 让我给你倒上一杯酒 一起聊到天亮…… 当年是我忘记了笃安找过他,那天葬礼,笃安问我的时候我特别肯定的说没有!他看了看我没有再开口,似乎欲言又止。其实他离开的时候我望着他背影,似乎想起来了,但总是模模糊糊的样子。直到晚上趴在电脑跟前,我看到了一张照片,是我们那天出了校门,我们几个关系好的一张合影,我把那张照片不断放大再放大!远远的背后,他就在那块看着,穿着白色短袖,一条牛仔裤。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擦肩而过吧。 注定的结局, 凡人终究是被戏弄了! 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最近老是失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霖了。写完以后摸了摸脸上又不争气的因为霖哭了。我这辈子的眼泪好像都他妈的因为你流完了! 若有来生(我一定把你关到小黑屋里,用链子把你锁起来,哈哈哈开个玩笑)我终将抱你回归。 第 84 章 外面下着小雨,回来的路上,鞋子裤子粘上点点滴滴泥土。这些可都是春泥啊,呵呵,我自己便笑起来。脑子里全是那首春泥,全是他唱给我听时的笑脸。算起来都是三年多前的事情,而认识他也快要五年了。 最近的时间,一直在写毕业论文。每每写到头疼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想到他,我便不由自主地去笑。是啊,他带给我最多的,就是笑和快乐。 马上就要告别校园了,虽然我要进入另一所校园。但那是不一样的感觉。这个我待了九年的地方,留下太多回忆。或许以后很少回来了。 最让我留恋的,就是和他在这儿发生的一切。严格意义上,这并不算校园故事,因为研究生的生活跟本科相比有很多不同,也很复杂。没有那么多的可以任意挥洒的青春,每一天都要面对现实的考验。但我仍庆幸这些发生在校园,干净真诚 我和他认识,并没有什么狗血的情节,也不是一见钟情,所以,对于初见的细节,我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 06年本科毕业,到了本院一个老师实验室读研究生。之前的毕业设计也是在那儿做的,但并没见过他,他当时被导师派到别的地方学习个技术。所以,我研一,他博一。 毕业设计时,一直是个师姐带我实验,那年也毕业。于是,导师安排我跟他学习实验技术。 目前,他毕业两年,我马上毕业。 我只记得那天导师把我安排给他时,他正在电脑前查资料。导师叫他一声,他回头。很普通的样子,甚至不像别的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都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他穿白色的t恤,戴着眼镜,眼睛不大。导师说就让小k跟着你吧,你好好带着。 他说好,冲着我笑了一下。导师就走了。 我之前没谈过恋爱,想想真是可惜了本科的大好时光了,呵呵。那时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但一直是种压抑的状态。所以,跟男生交往时,也比较少往那方面想。 所以,我的感觉就是,这个师兄就是我师傅了。但想不到,之后的几年,和他会有这么多的故事。 研究生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一年级上课还是不少,写很多作业。没课的时候,到实验室,跟师兄做实验。 他的耐心很好。我不懂的地方,他一遍遍讲;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他一遍遍嘱咐。我现在良好的实验习惯,都是那时打下基础的。导师现在常跟我师弟师妹们说“看你们一点不认真,看看你们师兄”。我就说z老师都是我没带好,呵呵。 那时候我和他的关系仅限于实验。电话或者短信很少,也全是关于实验的事情。qq更是没有,直到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才因为他给我文章看,才加的qq。总之关系就是很平淡。一方面我去实验室的时候比较少,一方面我们俩都不是能说的人。还有,越没交集,越不了解对方。直到后来才发现大家有那么多爱好相同,关系才慢慢熟络起来。 有一次,研究生会和一个试剂公司合作搞一个小型运动会,其实就是全院的研究生凑在一起玩玩,多数都是新生,老生天天做实验哪有时间参加这个啊。我这几年也就参加过那么一次。 结果我拿了乒乓球比赛的第二。他知道了挺兴奋的样子,说原来你也喜欢乒乓球啊,啥时候咱们俩打会。我说好啊,不过师兄你可得让着我点啊。他说你就谦虚吧。 于是有个周六下午,我们俩去体育馆打球。其实他水平还是比我高出不少的,好多球都让着我。我们数球打的,结果最后我还比他多赢两局。我说师兄你太仗义了,我请你吃饭吧,顺便感谢你带我这么长时间。 他说好啊,不过我请你。说是我带你,其实你帮我做了不少。我说吃完再说吧。 两个人拿着球拍,去校外一个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他酒量比我还大。其实我喝的并不多,白酒也就七八两,但跟本科班里宿舍里的兄弟们一比,就不少。不过我啤酒不大能喝,也就几瓶,主要受不了泡泡味。 一喝酒,话也就多了。竟然发现我们都是巴萨的球迷,酒逢知己啊走一个。后来一起看球便成为我们最大的乐事。也因为足球,故事更多,不过都是后话。 我们还聊了很多,讲讲本科时候的事啊什么的乱七八糟。他还说最爱吃二食堂的刀削面,得,再走一个,我吃了四年,一点也没腻。 越聊越投机,酒也喝得不少。聊着聊着,他问我,小k你怎么还没女朋友啊。我说对啊我也纳闷怎么没遇到呢。他说你是不是太挑了,多好的小伙啊。我说师兄你不是也没有吗。他笑笑,问谈过没,我说没呢,你哪天给我介绍个吧。他说好啊。 一直到餐馆打烊,我们才各回各自宿舍。最后还是他付的帐,说:你要请就请我吃顿好的。我好不尴尬,他哈哈笑了。 之后我们又喝过几次酒,不过都是和大家在一块,没有单独。我们之间还是没有任何火花。那时对他的感觉已经近了一步,就是聊得来的师兄,但没其他的想法。据他后来说,他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是一个很真诚踏实的人,脾气很好,很少见过他发火,再加上很大方,从不笑话别人,所以人缘很好。但是没办法,没感觉。 而这时候,已经是研一下学期了。 我慢慢可以出师了,自己开始做自己的,但一般还是他指导着。导师偶尔检查的时候,他帮我整理数据,帮我分析,有时候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后来我问他你是不是那时候对我有意思了,不然怎么对我那么好。他说,哪有啊,我觉得没怎么好啊,该做的吧。我晕,多好的青年啊。 其实说实话,虽然没有感觉,但我想,好感的种子肯定已经埋下了,正在慢慢等着合适的时机发芽,不管是我对他,还是他对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让我们明白自己的心意。 真正让我明白自己喜欢他,是七月的事情。 他的实验到了关键的阶段。半个多月里,好几个方面要同时着手,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作为徒弟,打下手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说完了我请你吃饭,我说不请我也得干啊,不过到时候去哪儿我说了算啊。他说没问题。 七月天气很热了。但悲剧的是,实验不能在空调房里做,必须常温。于是我们每天都得有将近七八个小时,猫在一间小屋里。小屋倒还干净,不过很简陋,就有一张实验台,几个凳子,剩下就是一排仪器了。他负责加样品,我在旁边递这递那。加完,他操作仪器,我来记录数据。现在好了,机器已经换成全自动的了,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估计师兄弟间的故事很难再发生了,哈哈。 碰巧那几天,偏偏更热。更悲剧的是,那么多仪器运作,散热很大,所以更热。虽然风机一直在转,但里边的温度还是挺吓人。 他不是很善言辞的人,也很少说对不起或者谢谢的话。每天早上去了进到小屋,拍拍我的肩,笑笑,开始实验,下午结束的时候,收拾完东西,再拍拍我。偶尔我们一块去吃饭,就是这样子。 一次,他在加样品,我在旁边站着。因为太热,他把眼镜摘了。我有种感觉,摘了眼镜的人,总显得更加认真,尤其是他又在认真地一个孔一个孔的加样品,一丝不苟的样子。 我突然有些心动。 我开始心不在焉,眼睛离开样品,转去看他的身子。很瘦,但很结实,t恤被汗浸湿了,紧贴在身上。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身体,竟然全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他叫我把镊子递给他,我迟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笑笑,问我,累了吧我忙说没事没事,开了个小差,呵呵。 有些事,一旦开始,很难停住。我的心,就像被烧开一样,翻滚沸腾。一瞬间竟然有些眩晕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我的身体竟然开始有些反应,我忙拉过凳子来坐下掩饰。坐下后,离他的脸更近了,看得见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耳朵下边微微的绒毛。 我用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不去想。其实那些时间,并不算长,只是我自己心里太紧张,总想让心快快平静下来,所以每一秒都觉得漫长。 等我平静下来,他也加完,我们开始测量。我的控制力还是不错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胡思乱想,也没记错数据。在这一点上,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俩都是有自制力的人。我想这对于后来我们关系的发展,有好也有坏吧。 谁知道下午出现了更要命的情形。 下午依然重复这样的工作。我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虽然偶尔能忍不住,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能表现自然。 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一根细玻璃管掉到地上,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因为第二天还要用,所以一定要找到。我们俩蹲在地上看了好久,还是没见到踪影。 他说算了,我说再找找。我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他双腿之间。他穿着短裤,又蹲着。我瞬间脸红,脑子爆炸了。 我在地上转来转去,眼睛瞅瞅这儿瞅瞅那儿,来遮掩自己的不自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依然在找那根玻璃管。 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壳,瞬间崩开了,里边的嫩芽快速的生长,要把心给撞开似的。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要出丑。但是,那个景象在我脑子里一遍遍翻滚和盘旋。我并不是没见过男生的□□,我以前常和同学一块去澡堂洗澡。但因为我对他们没感觉,所以对身体也没感觉。而此刻,这个让我刚刚意识到什么叫心动的人,尽管他的身体在衣服里包裹着,但这样的方式,反而更加让我不知所措,更加心神荡漾。 第 85 章 后来我给他讲这一段的时候,他总笑我脑子不正经。我说幸好我当时没看太清,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他说,要不要现在看个够。这个闷骚的人,有的时候,也很疯狂的,呵呵。 最后那根玻璃管还是找到了,他找到的。 出实验室,他叫我一块吃饭,我说师兄太热了,我得先回去洗个澡。回到宿舍,洗手间里,一盆凉水浇在身上,我才慢慢清醒。小k你在想什么! 那晚躺在床上,心潮翻涌。看着窗外的的灯光,很久睡不着。我问自己,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也许是从未恋爱过,更从未和一个男生有过关系,即便微微暧昧的关系也没有过,我甚至不敢去相信自己已经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男生。我有些固执地告诉自己,你想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去喜欢呢,自己一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平淡的生活,为什么要去改变呢。 然而,他的样子在我脑海里一直晃来晃去,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脸上的皮肤说不上光滑,但很紧致。和我差不多的个子,不瘦,但没有赘肉。不算帅,但看起来很舒服很干净。我想的最多的是他笑的样子,真诚坦荡。认识他之后见过最多的表情便是笑容,我实验没做好的时候他笑着安慰,分析原因;打球时,他逮住机会扣球时得意地笑;吃饭时被我灌酒时无奈的笑…… 就这样矛盾着。我心里像有两个小人一样,拼命比着谁跳得高,谁能跳出我的心脏。一个说你胡思乱想写什么啊,一个说他多好啊。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样的纠结持续了很久,并不只是那天晚上,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是这样的感受。另外,之后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但那也是后话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仍然是重复之前的工作,仍然是我们俩在小屋里每天独处很长时间。 不管我再怎么纠结,感觉来了,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可能是第一次心动,所以自己的感觉来得太猛烈了。我疯狂地迷上了他不戴眼镜的样子。甚至在他戴着的时候,我会说师兄要不你摘下来吧,天这么热。他说也是啊,摘了更舒服些。 而他,仍然是没有意识到什么。也许是我自己掩饰得太好。后来他说我的有些眼神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过,但因为没往这方面想,也不相信我会喜欢男孩子。 不过他说那时候觉得我挺特别的。那么热的天,陪着他做了那么多实验。换做别人,可能早就不乐意了。而我从没说过什么,一直挺积极的。尤其是有一天,非常热。我们测完了一遍数据,有几个样品虽然在正常范围之内,但偏差也有一些。我也注意到了,说师兄我们再测一遍吧。他说算了这么热的天。我说还是测吧,没事。于是又花很长时间测了一遍。他说因为这些,挺感激我的,觉得我很踏实。 其实除了他比我大几岁之外,别的方面我们俩本来就挺类似。不止性格,包括体形啊爱好什么的都差不多。有人说有时候离得远了看背影都分不大出来,呵呵。 前面提到,我们的自制力都还好。所以,虽然我偶尔胸有惊雷,但基本还是能保持面如平湖,哈哈。并且真正做起实验来,脑子也没多少空间去想这些。很庆幸剩下的几天我没弄错一个数据。 后来实验做完,他说想好没,去哪儿吃饭。我说不如就去二食堂吃刀削面吧,哈哈。他说那哪能啊,这么辛苦,一定得犒劳一下。他坚持一定要去学校旁边一家挺有名的饭店。我说算了吧师兄,我可适应不了那儿的环境。不如就去吃烤串吧,天这么热喝点扎啤多爽啊。 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去吃的烤串。他一开始还挺不大好意思,说该请我吃更好的。我说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了,呵呵。博士补助的提高还是这两年的事情,那时乱七八糟加起来也就七八百块钱。我并不想他花太多,尤其是我对他有感觉之后。 那天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就在街边的大排档。回想起来,那么美好的一个夜晚。晚上不那么闷热了,但恰到好处,正好把体内的汗逼出来。周围桌上,基本上都是一伙伙好哥们,乱吹乱侃,兴致高处,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后来我们也常来这儿吃串儿,但从他毕业后再没有来过了。 我们边吃边聊。我很纳闷那晚,自己为什么能那么正常地和他说笑。之前的每一天晚上都会纠结,想很久才会睡着。但今天没了实验的压力,就我们两个,坐在他面前,我心里反而平静而坦荡。想不明白,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后来一起回学校。我们住不同的楼。进到宿舍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谢谢”。我回复“您太客气啦,哈哈”。第二天早上开机收到短信,“起来没,昨晚喝那么多头疼不”,我说“还好,一会去做实验”。 就这样。 见到他时,他在做实验。看我进来,冲我眨下眼,笑笑,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似的。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昨天晚上没有的感觉再度袭来。我知道自己要陷进去了。 经过这段日子,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我也有了更多去靠近他的理由。 以后的日子,他吸引了我最多的注意。过一会便要抬头,见到他时心里才会踏实,不见便想会去那儿了。甚至装着有事的样子,去别的房间转转,知道看到他才会心安。每次走到他的宿舍楼下,都去找他的房间,若亮着灯会想他在干什么,暗着灯也会想去做什么事情了。这样的感觉,相信每个暗恋过的人都会有。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面容,都会心跳。他和我讲话的时候,我大脑总会有些停滞。收到每条短信都会打开看了又看,每条通话记录,都会去看一共多长时间。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不舍得删掉。 我简直喜欢上他的一切。他的身体,头发,衣服,甚至写下的每一个字。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我都很感兴趣,都想知道。听到别人提到他,总会细心去听。 我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迷恋着自己的心上人,却从不管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但我从未想过去向他表白。那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件疯狂到极致的事情,我做不到。 重要的是,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关于他的感情经历,他从未提过。我只隐约听一个高年级的师姐说过,他本科时好象有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以后再没谈。 我想,他这样的人,肯定是直的吧。端端正正,干干净净的样子,穿衣行事从未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师姐一直说他是好男人的代表,脾气好,性格温和,有主意。 但有时我也想,我不也是这样的嘛。普通的打扮,不张扬不另类,人们眼中典型的理工科男生的样子。可我不就是喜欢男生吗。 但随即又告诉自己,他怎么可能呢,概率那么小,一百个人里边才有三四个的样子。 所以,我一直认为他喜欢的是女孩子。我不会表白,一方面没有勇气,另一方面也不愿告诉他,增加他的烦恼。 我在纠结着。而我没想到,他慢慢也对我产生感情。 他说从那半个月实验之后,他对我的感觉就慢慢改变。之前一直感觉是师弟,没有什么想法。但我那半个月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好了。他说我们那次去吃烤串,最后一次干杯的时候,他看到我的眼睛里的笑意,突然有想了解更多的冲动。 他和我同样纠结。上帝真是可爱,一定要让两个人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明明都有意思,却都藏在心里。 之于他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不知道对方是直还是弯。他说本科时交了女朋友,才知道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男生,后来就分了。他说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要将结婚的,所以不敢去动感情。他说那几年心都要死了,所以用了很多心思在实验上。想不到感情问题的时候,总是快快乐乐的,但偶尔晚上躺在床上,想自己还未经历过一场真正的爱情,甚至永远都不可能经历,心里总是非常难过。 他说最开始见我的时候同样没感觉,因为我实在太普通了,不帅也不潮。慢慢认识,发现是和自己有很多相同的人。 写到这儿,我突然觉得,会不会没遇到他,几年后我便会变成他呵呵。人生啊,真是有意思。题外话。 他说和我在一块,实验还是吃饭,总是很踏实。他说那天吃完烤串,回到宿舍,突然想到,会不会在一起,也会如一般踏实 写到这儿,我又想到~难道是我们俩爱上的,都是自己的倒影哈哈,还是题外话。 奇怪的是,虽然我们都在注意对方,但好象从未碰到过偷看自己的眼神。也许是两个人都隐藏得太好了。 日子就这样过。我的感受,相信这个版上很多人都曾有过,一点一滴,积聚成暗恋直男的感觉。我不知道那个直男,其实是弯的,甚至也在暗恋我。 说实话,尽管不会去告白,但也会幻想,如果和他在一块,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一起去食堂吃饭,买四份刀削面,一人两份;一起实验,一样的实验就顺手捎着,既省力又给导师省钱;一起看球,反正 第 86 章 从幻想里醒来的时候,我会骂自己小k你有病啊,你又不去告诉他,光幻想有什么用;转过来又会想,还是不要吧,喜欢他就让他快乐吧,何必连朋友也做不成。呵呵,这就是爱上直男的失败和伟大吧。 那些细节,不愿再讲了,都是暗恋中人都会有的举动,呵呵。 那个时候,我想,就这样吧,我一直喜欢着他,反正他还没毕业,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和他在一块。做不成恋人,做最好的朋友吧,至少现在,我应该是整个课题组里,和他最亲近的人吧。尽管他还有别的好朋友,但这一年半里,还是我和他在一块的时间最长啊。 亲爱的人,就让我默默地喜欢你,默默地对你好,默默地陪着你。 然而,没有想到,这样卑微的要求,同样实现不了。马上,他的身边,会多出另外一个人了。 公务员实在是一个太好的工作,吸引了那么多人的兴趣。比如即将出场的这个女孩s,她的确长得有些像大s的。 先前就听师兄说过,他的一个本科同学,给他打电话说考上了这个地方的公务员,还是某个实权局。当时听说的时候,很是羡慕。那时我还没喜欢上他,说那她一定对你有意思,你看你们本科同学挺多人在这儿吧,人家偏偏告诉你,肯定是本科时就暗恋你,现在杀过来了,你可把握机会啊。他笑着说,哪儿能啊,人家就随便说一下,不过她蛮漂亮的,要不是比你大我倒可以介绍给你试试,哈哈。 11月的某天,我见到这个女孩。她来实验室找他,这也是她来到这个地方后,两个人首次见面。那个女孩挺漂亮的,也不显老,一点不像已经工作三年的人,反倒像刚刚大学毕业。她穿的衣服也很得体,化淡淡的妆。 他和她坐在一张实验台边,很兴奋地聊着本科时候的事情,毕业之后各自的经历。我坐在一边做实验,他们的话声声入耳,我想,我之前的猜想一定是准确的了,这个女孩,一定是喜欢他。 后来他们出去吃饭。走的时候,他拿外套,那个女孩先出了门。他竟然对我说了一句,小k我和她去吃饭了啊。 我的感觉很复杂。两个方面。一,我觉得他要被夺走了,以后他就有女朋友了,我再不可能和他像现在这样,很多时间在一块了。我体会到了吃醋的感觉,有很强烈的失落感。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为什么你以后要和她在一起,现在的生活平淡单纯,你为什么非要去寻找另一种呢。呵呵,当时的我,想法真的可笑,甚至忘了是她主动来的,而他是被动的一方。二,我在想他临走的时候为什么要跟我说一声。是随口一句呢,还是觉得我们关系很好,如果没有她来,我们自然会一起去食堂吃饭的。 就是这样,胡思乱想。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路过他楼下。我又去数到他的窗口,灯没亮。我安慰自己,也许是还没吃完吧。 以后的日子,他的手机响的频率比以往增加了很多。不用说,是来自那个女孩。差不多每个星期,也会见她来实验室,然后两个人一块吃饭。 他其实是不大愿去的。但当时的我,哪儿知道呢。后来我说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当着我的面,和她一块出去呢。他说自己当时非常矛盾,却没有跟我说出心里话的勇气。一方面不好拒绝那个女孩的热情和真心,另一方面,甚至有种想试探我一下的想法。 我说你可真狠心。他说,我哪儿知道,你连一点郁闷也没表现出来,竟然还和别人一块开我的玩笑,你才是真正的腹黑! 是啊,我是腹黑。但亲爱的人,至少在我心绪平静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和她是蛮适合的一对的,郎才女貌。我甚至一遍遍告诉自己,小k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呀,他会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幸福的家庭,会是大家眼中模范夫妻的典范。你喜欢他,更应该为他有这样的未来高兴呀。 所以,我不郁闷,和别人一块开他的玩笑,都是对他在向正确道路迈步的一点鼓励,当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而这些,让他更加痛苦。 其实,我并不是一点郁闷的表现没有的。有个周六,我们说好要一块做某个实验。那个女孩的电话来了,他在走廊里,讲了一会,进来跟我说,小k我得先走了,今天好几个本科同学,叫着一块去唱歌呢。实验就拜托你啦。说完拍拍我,匆匆走了。 我就像泄气的皮球。你要走,走就是了,干嘛还要骗我有什么同学——后来知道,确实是一群人去唱歌的。他从未骗过人。 我边做实验,边骂自己,你这是图什么啊。他骗你,你还这么心甘情愿,你怎么这么贱啊。 但想着想着,又转回老套路上去了。喜欢他,就要他好啊。我帮他做,自己在他心里才会占一点位置啊。 就这么腹黑,哈哈。不过总体感觉还是不舒服,纠结。 第二天早上,我在实验室。他进来,说昨天小k多亏你了啊。我哦了一声,也没怎么抬头。他好像察觉到什么,问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啊。他没再说什么,但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正好,一个师姐见到他,说,你昨天可真过分啊,那么多事,让人家小k一个人做。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小k那我今天上午请你吃饭,师姐还有你啊。 我突然想,自己在干什么啊,不是说好不让他烦恼的吗。所以我赶忙说师姐那有什么啊,给我师傅捎着,那还不是应该的啊,是吧师兄 他笑了笑。我说真没啥,我就是早上起来有点头疼,不大愿意说话,呵呵。他马上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睡得不好,先回去再睡一会吧。 他的关切的眼神,又让我沦陷了,呵呵。 日子就这样过。他和她还在继续。我依然纠结。 平安夜那天晚上,他们又出去吃饭了。我本来对这样的日子不感冒,但无奈大家都把它当作浪漫的时刻。这个夜晚一起度过,那他们的关系应该是确定了吧。 站在高处,看城市里随处而起的烟花,都是快乐温馨的气氛。我想,每个餐馆里,商场里,电影院里,都是欢快的歌声吧。我想象着那里边的情形,圣诞树上的彩灯应该在一亮一灭,我的心也在一亮一灭。 算了,不去想他。跑到隔壁宿舍,和同学踢实况。玩了三个多小时,直到肩膀疼。 到午夜的时候,我想,要不要过了零点就给他发短信,祝他圣诞快乐。还没到的时候,他的短信来了,很简单的四个字“圣诞快乐”。我想了想,回了“师兄谢谢你教我这么多啊,祝你快乐”。他回复“这么浪漫的日子可别说实验”,我笑笑,回复“好啊说浪漫的,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他回复“瞎说”。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关机睡觉。 28号晚上,我在看电影。屏幕右下角他的头像闪起来。我认识的人里边,只有他用这个简单头像。心跳加速,我们很少聊qq的。把鼠标放在头像上,想他会说什么,不会还是实验的事情吧。 点开,什么都没有。他问我在不在。空想一场。不过,这不就该是正常的内容嘛,肯定第一下都要问问对方在不在的啊,呵呵。 我说在。接下来的一行字,让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同学说喜欢我。 我该说什么,该说什么,说什么,什么。身子竟控制不住有些发抖。他告诉我这些,是要干什么。 我说哦,他没反应。 我决定还是做那个鼓励他的人。我说我看人准吧呵呵不过你们俩挺好的,郎才女貌,大家都说挺般配的。 他说你也这么想 我说是啊,快从了吧从了吧。 说实话,那些真的是我的心里话。原因无它,上边已经说了。 他说,其实我对她没感觉。她脾气挺大的,有时候不大讲理。 我说师兄你喜欢温婉的啊,那我把p老师那儿的**介绍给你吧! 他说不是开玩笑。不过自己不好明着拒绝她。有几次没点破,但她还是一直主动找他。 我说这样啊,不过我也没啥经验啊,呵呵。 他说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我心里也挺乱的。 之后又乱七八糟说了点别的,聊着聊着又扯到西甲了。 下线的时候,我心里真是开出了花。原来他不喜欢她啊。至少,我还可以在他身边吧。 元旦前一天,整个课题组聚餐加唱歌。吃饭还好,唱歌么,导师向来是露个面就走的。于是剩下我们十来个人狂吼。 他一直没怎么唱。倒是一直在忙,买水买零食,叫服务员来换话筒啥的。 除了两三个女孩子算得上麦霸级的外,我们剩下几个基本都算打酱油的,偶尔掺和掺和。所以,等她们几个唱累了,包间内的气氛就没那么热闹了,安静了好多。大家都催着别人快去点啊。 他点了一首春泥。 第 87 章 其实他唱得蛮不错的,可惜音乐声有点高。所以一会调调音乐的声音,一会调调话筒的声音,前半部分唱得七零八落的。但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像庾澄庆,我一直觉得原唱的声音粘粘糊糊,有种甩不干净的感觉,并且比较哀怨。但他的声音和人一样,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后半部分就好多了。我手里拿着水,笑着,眼睛在他和屏幕之间来回转。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偶尔转过来对我们笑。等唱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干脆转过来对着我们唱了。我就笑着看他,因为觉得在这个时候看着他,应该没啥不正常的,呵呵。 唱完,大家鼓掌。我笑着冲着他一提眉毛,逗他,他做了个v的手势。 不过这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唱给我,只觉得是他随意唱的普通一首。他呢,肯定也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心意。 后来问他干嘛唱给我这首。我哪有迎风流泪啊,哈哈。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痛的往事啊,我也没受过啥委屈啊。 他说本来唱得还可以的情歌就少,你就选择性失聪吧,光听“遗忘过去,繁花灿烂在天际,等待已有了结局”和“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让我们懂得学会珍惜”这两句就好了,哈哈。 一月底某天,快要寒假了。所以抓紧做实验,赶快做完,回家过年。 下午吃过饭,回到实验室,开始干活。要一块做一个复杂实验。有多复杂,每一步都不能错,基本上做一步就得看一眼步骤,确定无误才敢下一步,屏住气息的那种小心,一旦错了几天工夫全白费,最后才能搞到一丁点样品。 这实验,我整个研究生阶段也没做过几次,复杂到想吐。但是,就是它,带给我们那么一次浪漫的经历。 全部搞定,已经十二点多了,别人早就走了。这时候才发现,外面已是厚厚一层雪。 关机器关灯,检查完实验室。叫物业,出楼门。 雪还在下,不过已是星星点点。路灯照出黄色的光,小小的雪片就在在这黄色背景的映衬下,将周围织成朦胧一片。 校园里很安静,不见人影。只有雪落在帽子上沙沙的声音。世界静谧得像已经睡着。 是啊,全世界都睡着了,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俩像地球上剩下的最后两个人,彼此相依。不需争抢,不需强求,他应该就是我的吧。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静静地走。 他,亦如我一样的心思。只是,都不知道。 突然,我觉得这好像很暧昧,似乎再这么安静下去,两个人会很尴尬。我找话说估计明天雪化了,路上又会全是脏泥。 他说你咋不想着化作春泥更护花啊。 我说对啊,师兄,唱那首春泥吧,你那天也没完整唱。 一点犹豫和推辞也没有,他唱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走,静静地唱,静静地听。 我没有转头看他的样子。他就在我身边,唱歌给我听,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我眼睛就朝着前方,一直笑着。 就让我记住今夜昏黄的灯光,每一棵树木,抬头看到的鸟窝,身后的两排脚印,路边的长凳,指示牌,被雪盖住的一排自行车,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谢谢你们,陪我一起倾听,一起感受。这一刻胜过永久。 他唱完,我迟疑了一下,说嗯,不错不错。 他说就这啊。 我说等我开个唱的时候,叫你来做嘉宾。 他说就你那水平,还演唱会,我唱歌可是带感情的。 我想问那你这歌里有什么感情呢,但没敢问。这样一个直男,唱给我听就够了。他只不过无心说了一句,我干嘛还要去追问这样挑逗性的问题,弄得大家尴尬呢。 正好也就到了我宿舍,就此告别。 我们的心,就这样碰面,又擦肩而过。 但这已是我经历过的最浪漫的时刻。天地之大,独属于我和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那晚,都觉得那么安心和怀念。我知道,这样的夜晚以后永不会再有。但这一次,就已足够。 放假回家。 在学校的日子,每天都能见到。突然离开,才知道思念的滋味。其实暑假的时候,已经尝到一些,但那时候陷得还不深。感情经过了这半年的深入,愈加难舍。 每天在家都是坐立不安。想想都是可笑,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坐下。看电视的时候,也一直站着,晃来晃去,总感觉一颗心没有着落。 那时候,好象手机上网并不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不过也许是因为我们俩对这些都比较迟钝,反正连移动qq都没开。所以,联系就是短信,但也不太多。 不过这已经比在学校时多了不少。白天的时候,发条短信问问在干什么啊,晚上讲下遇到什么趣事啊,来来回回几条,然后睡觉。 我后来告诉他我每天都把那些短信翻出来复习几遍,看着自己既都会笑。他说他也这样。 也许假期就算个契机吧。不在一块,短信交流,怕尴尬的心思就会少一些。虽然仍没有出格的话语,但至少每个人都开始确定对方并不反感自己,甚至喜欢和自己这样无聊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发来发去。 我开始想,他会不会和我一样。 我开始复习这多半年来和他的交往。他对我比对课题组里的每个人都好。我说的话,他都会记在心上,甚至会记住很多小的细节。我有些实验,不用说,他直接就帮我做了。每次导师问起工作,有的地方答不上来的,他帮我说。看到跟我课题相关的进展,也都告诉我。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让我少喝点酒。种种细节,不胜枚举。 还有,那个女孩表白的事情,他只跟我提过,别人都不知道。后来他又提一次,我说实在没感觉就明说吧,反正长痛不如短痛,让她死心也好。他就这么办了,还告诉了我。 我想,不是没有可能吧。那些点滴,只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是直男,所以只把它们当作朋友间的关心,却不敢相信那些都来自于爱恋。 除夕晚上,拜年的短信流水一样进来。我想,我该发条什么样的短信给他呢,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十点多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小k,春节快乐!我怕零点的时候挤不进来,就先发了,你就当作那一刻收到的吧。” 我说好,你在干嘛呢。他说做菜呢,年夜饭给大家露一手,刚把锅炖在火上腾出手来发条短信。 我说你真是多才多艺啊。他说有机会做给你吃。 新年钟声敲响,跟父母拜过年,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师兄,祝你快乐”。他回复,“愿你永远比我更快乐。” 我关了手机,默默地说,只要你快乐,我就会更快乐的。 现在看来,已经很暧昧了吧呵呵。 年后的几天,走亲访友,吃吃喝喝。那几天喝的白酒,抵得过剩下全年喝的。我们俩每天自己都在喝,每天都在劝对方少喝点。 一周以后,回到学校,重复之前的生活。见到他的一刻,也许是思念过度,也许是知道自己在他心里至少有一点特殊的位置所以安心,我很平静,没有怎么激动的感觉,互相笑了。 他后来说他也是这样。 有时候,我真的在想,我们俩真的是对方的倒影吗为什么整个过程中,都是这样相同的心理历程呢。从来没搞懂过,后来还会这样。明明是两个不同星座的人嘛。看来星座是不准的。 我想,可能因为都是第一次真正地喜欢一个人,慢慢地摸索、学习恋爱的感觉吧。暗恋中的我们,把感情看得那么重,才会认真、虔诚的去体会和收藏每一个细节。 回来后日子平淡地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我们的关系并没有特别的进展。只是之前从未说过的晚安,经过一个假期的酝酿,变得似乎也没那么暧昧。我们晚上可以聊两句后,道一声晚安,也并不会觉得那会让对方多想了。不过也不是每天都这样。 那时的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自己本来打算做他背后的好朋友,现在已经超过这个目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并非不想和他真正在一起,但那些故事里的美好情节,怎么会发生在我这么普通的人身上呢。上天已经对我足够好,不要太过奢求。 我怀疑上天是不是觉得我太体谅他了,于是说,本来你们还差一丁点缘分,不过鉴于你们俩的表现,还是在一起吧。哈哈。 一天早上,我还没到实验室,他给我打电话,语气里难以掩饰的兴奋,“小k,z老师给我发邮件,说他赶回不来,让我带着你去开会!” 当时是学会要在北京开年会。本来是导师和他一块去,注册费早交了,他在会上要做的报告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但突然这样,上天丢给我一个巨大的礼物。 我自然很激动。到了实验室,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击掌。 师姐在旁边说,你们俩至于那么没见过世面嘛,不就是年会吗,肯定没啥收获,别人要讲的都是发过的文章。不过出去放松一下也不错。 她哪知道我们的心思。可以和对方一起出去,比什么都让人兴奋。 第 88 章 何况,我只是去听听去看看,不用投墙报,连摘要也不用。多爽的事! 动车坐到的北京。一路无事可表。两个人玩玩手机游戏,和别人聊聊天,玩玩牌,站起来走走,看看两边风景。真希望火车一直开下去。有他在身边,心里都是充实和安定。两个人在一块,还有什么怕的呢。 出火车站。我说,首都人民啊,我来了。他说你又不是头一次来。我说是头一次和你一块来啊。他说也是啊,呵呵,以后咱们再来。 打车到开会的酒店,办完手续,住进房间,已经是晚上了。 我俩都高呼着累死了,把包和箱子一扔,迫不及待躺到床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扯。 我说哎你说刚才那司机真能说啊,从咱上车到下车就没住嘴。还welcome to beijing! 他说人家不是要迎奥运嘛。“北京的窗口”,他学着那司机的语调。 我说你学得一点都不像,人家是“北京的窗口”。 他说你像啊,刚才你报名字的时候说两遍人家注册那mm也没听清。 我说那是她不敬业准备工作没做好。不过她挺漂亮的啊,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他说爱卿你与寡人英雄所见略同。 这时候,我才发现,以前我和他说话的时候,总要叫师兄。现在,我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和哥们儿。这应该是一次关系的飞跃吧,而两个人却没意识到这种慢慢的变化。 聊了一会儿,都睡着了。不过没睡多大会儿,醒了九点多。两个人跑出去找地方吃饭,在街上逛到将近十二点才回去。 因为累了一天,并且第二天早上又是开幕,所以收拾了一下,就都睡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因为心安,所以,睡得很踏实。 其实第二天安排得蛮紧的。上午乱七八糟领导讲完话,便是学霸们做报告。居然还有一个认识我师兄,问他怎么没见你导师来啊。他说去年开会的时候认识的那大牛。 接着下午便开始分会场报告。我们比较关注自己领域的进展,所以去听。晚上是欢迎晚宴。 回到房间,已是十点多。因为他第二天要作报告,所以开电脑再练习一下,讲给我听。 我半躺在床上,看他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讲。他准备得很好。本来内容就很充实深入,加上认真花了心思,所以,比下午听到的那些水平都要高。 我一直笑着看他讲。头上的灯光很亮,他的眼镜反光,我看不清那后面的双眼。 我心里一动,想起去年夏天的那些日子。我说你把眼镜摘了,我看不清你的眼。 他摘了,接着讲。 我的心又开始跳起来。我喜欢的人,此刻就以我最爱的样子站在面前。我紧紧地盯着他。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这话一点不假。以后每次看到这句话,我都会想到,这个夜晚他在我面前流利自如侃侃而谈的样子。 他突然停下来,说小k你怎么啦。我忙反应过来,说没什么,你接着讲。 但后来他说我眼神里的慌张和脸红暴露了我的心。 讲完,他问我怎样,我说不错不错,不会给z老师丢脸。一次比一次好了。 他说明天你就瞧好吧。 我说你就吹吧。 他说你在下边看着就行了,一定要笑啊。你笑我就讲得更好。 已经挺晚了。收拾完,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在想他的那句话,“你笑我就讲得更好。” 我回想我们认识来的点点滴滴。一件件小事,一个个细节,从陌生到熟悉,从清晰到微妙。我想,这个人,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之前的我,一直不敢相信。而现在,何不勇敢大胆一回 他已经睡着了,微微的鼾声。我转过头,他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外面的灯光,透过窗帘微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亲爱的人,我可以爱你吗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明显感觉他很兴奋,话多了不少。 我说准备好了没 他笑着说有点紧张。 我说你就装吧,肯定没问题的。 进了会场,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是第四个。 上台的时候,他拍了拍我肩膀。看他站在台上,我冲他笑了一下,做了个v的手势。他也笑了。 趁着台上工作人员开ppt,还没开始的时候,我掏出手机,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按下了发送键。 他的手机就在我手里。我看着屏幕亮起的灯光,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平静。 他讲得比之前任何一次效果都要好。别人提的问题也都回答得很合适。掌声说明一切,是所有报告后最热烈的。 他下来坐到我身边,说怎么样 我笑着说还行。 他说走,我带你出去玩。 我疑惑地看着他,小声说,还有好几个呢。 他说算了,不听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出了会场,他说,先回趟房间,我钱包没在身上。 电梯里,他一直在笑,忍不住地笑。我心里突然有些乱,我发的短信,他还没看。 我开了房门,走进去说,那咱们去哪儿 他进来关上门,在身后叫我,小k 我回头,嗯 他的双臂环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我一下子明白,也伸手抱住他。一切都那么自然,我们像相恋已久的爱人,吻在一起。 亲爱的人,此刻,我们终于圆满。 他躺在床上,我趴在他身上。 他冲着我笑。 我抓着他的耳朵,看着他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红的脸庞。这张脸,,这双眼睛,这种笑容,我想,我再也无法抗拒。 他微微喘着,我们的身体一起一落。我想这一刻,我们的心是最近的吧,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 他说,叫哥。 我叫了一声。第一次,却似已叫过无数次一样。 他嗯了一声,说小k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啊。 我说好,那你以后也是我的。 他说我是你的什么啊。 我说你是我哥。 我们俩之间以后再没有别的称呼。有人的时候,我仍叫师兄;没人的时候,我叫哥。他则一直叫我小k。 我说你还没看我给你发的短信呢。 他说什么啊。 我抓过他的外套来,掏出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问我什么时候发的。 我说就你上台的时候。 他猛地把我翻过来,用力地亲我。 插曲一个。 当天下午我们就暴露了。强大的腐女无处不在。 下去吃晚饭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说我想穿你的衣服。 他说好,把自己的脱下来,穿上了我的。反正两个人体形一样,换着穿也合身,还暧昧,呵呵。 我们俩坐在角落里。一个女人端着盘子,叫他的名字,说我可以坐这儿吗。 我俩抬头,并不认识啊。她自顾自地坐下,眼里都是神秘的笑,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对我师兄说上午讲得不错啊。怎么没见z老师来 他说我导师在国外呢,你是 她说我是实验所的,我答辩的时候,老师还去了呢。 我问是老师吧 她说是,前年留所的。 她问你们是师兄弟吧。 他说是啊,这我师弟。 她突然眼角一抬,神秘一笑。低声说,你们在一块多长时间了 我晕!我们俩几乎同时抬头,像做贼被发现一样。她怎么发现的太神奇了吧! 她低声笑,哪有两个男孩子换着衣服穿的,我刚才就觉得不正常。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师兄,他对我笑。 她说不过没关系,别人根本不会注意的。只有我这么敏感的人才留心。 我说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腐女 她说是啊,哈哈,从昨天见你们俩在一块,我就开始花痴了,果然没让我失望哦,哈哈。 不过平常的时候在学校还是要注意一些。她说。 我俩像一对做了坏事的小兄弟,被姐姐发现了。有种小小的后怕,却也安心,知道她不会责怪我们。 后来回到房间,我说以后可不敢穿你的衣服了。他说,回去不穿,在这儿穿,反正又没别人知道,呵呵。 那个大姐,后来去开会的时候,我又见过一次。还有一些事情,不过是后话。 她是唯一知道我们曾在一起过的人。而我只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或许这就是奇妙人生,总有些陌生人,不经意走进我们的心灵,在里边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着眼前的他,熟悉的面容,我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伸手便可触到他的头发,睫毛,鼻子,他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嘴角还似乎流露出笑意。我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画出弧线。 他很快被我弄醒。睁眼的一瞬间,便笑了。 终于到这一天了,小k。他说。 我抓住他的手。 两个人来北京都不止一趟,基本上该去的景点都已去过。而会议安排那天是去看颐和园和圆明园。前一天晚上两个人研究了老大一会,说好脱离部队去香山。 坐在公交上,看着窗外的景象,我忍不住笑,甚至笑出声来。我低着头,肩在耸动。 他坐在后边,拿膝盖撞我的座位。凑上前来低声说,别笑了傻子。 我们在一块,一起做傻子也好吧。 可是非但傻子做不成,我反而觉得自己大脑空明透亮,清洁澄澈。 我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谁令骑马客京华”。 他回“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说“两情若是久长时”。 他回“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们俩从小语文都很一般,写作也不好。但现在回头看,如果不看平仄的话,我们凑成了多么奇妙的一首诗啊。有没有懂平仄的朋友,给分析下,呵呵。 只能说这是爱情带来的智慧和机变吧。 当时天还冷,只能幻想一片两片三四片香山红叶红满天的景象了。又因为不是周末假日,所以人很少。有时候很长的一段路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安静得很,仿佛世界又再一次只剩我们。 凑巧天也有些阴沉,愈发显得神秘。我们俩慢慢地走,间或驻足。偶尔高谈阔论你争我抢,偶尔笑着对视一眼,接着向前。山上的建筑,古树,无一不透着沧桑和厚重。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不生出敬畏和感恩之心。 第 89 章 所以从未烧过香的我们,竟然也买了一柱。我说哥咱还是别跪了,本来是来开科学会议的,牛先生在天上看着呢。所以香插上我们站着看了下就走了。但那一瞬间我心里想的是,谢谢,我会珍惜的。我知道他也一定是这样的。 和他在一起后,有两点感觉最深刻。 一是安心和踏实。我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我做什么,背后都有他。哪一天我失败了,被周围抛弃了,但他的手会一直在我手里,手心里会一直是温暖。扭头看他的时候,一定是对我笑着的,那笑里是鼓励、力量、包容和爱。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是我的港湾和后盾。 二是我比之前更爱生活。我知道他一定如父母一样,比任何人都期盼我更好。他希望我健康,那有空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打球跑步;他希望我快乐,那我们就一起看球一起喝酒;他希望我进步,那我们就一起实验。其实我们俩都算比较宅的人。不过宅的方式很多,有人游戏有人撸管。我们俩都是愿意把时间宅在实验室的人,所以那些日子,是我做实验最认真的时候。因为和他一起,繁杂的实验也变得有趣。 亲爱的人,和你在一起做的无论什么,都是值得我珍惜的经历。 我知道,这些经历,同样深藏在你的心里。 回来之后,我们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波澜。不过,以前是独自等待,现在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平淡。 没人知道,我们跟对方打招呼时的笑里,有了额外的意义。 其实我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两个男人一直腻在一块,不仅别人会起疑,自己都感觉奇怪。我们仍像以前一样,各吃早饭,午饭和晚饭要么两个人,要么和别人。不过有一方先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对方。大家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并不会刻意怎么样,照样和大家说笑聊天。 有句话好象是这么说,爱上一个人,不能因此他就是你的全部世界;而要通过他,去看去获得整个世界。 我很庆幸,爱上对方,我们并没有失去自己。 晚上更多的时间在做实验,然后很晚的时候,一起回去。每周间或有那么两三天,我会溜到他的宿舍,享受属于我们的时光。 换穿衣服的行动也在进行,不过基本不再是刻意,而是随意。外套再没敢换着穿过,但里边的衣服却没少过。甚至我们买保暖内衣、袜子什么的时候,干脆就买两份,呵呵。 从北京回来差不多一个月,到我的生日。他问想要什么礼物。 我像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说有你就够了,还要什么礼物,不要浪费钱了。 他笑笑,没说什么。不过我心里,还是有微微期盼,他会送我什么呢。 到了那天,我们一块去喝酒,就在第一次一起喝酒的地方。谈的依然是每个男生都会谈的足球和愤青话题,不过没有女人,呵呵。我们甚至因为该怎么解决湾湾问题高声争吵引得别人看过来,然后俩人低头偷笑。 回到宿舍,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钱包。 他说,一个给你一个给我。我的就当你买给我的,呵呵。 我说好,那我赚了哦。 打开看,每个钱包里都装着我们的合照。 我笑。他做了个让我更无语的举动。 他把自己钱包里的照片掏出来,说,为了防止暴露,我把它装在心里。 我说那我也和你一样,呵呵。 后来有次和师姐说起要不要把爱人照片放进钱包的事,他说我不会,多肉麻啊。装心里就好了。 师姐笑着说你更肉麻。 我也在笑。 我们的日子很平淡,关系也很稳定。所以,并没有什么情节可以拿来讲,呵呵。这一段,我就说几个关键结点吧。 到他生日。那几天一直在下雨,正好又是周六,我们说好便在他宿舍里一起过一天。 早上,我敲门的时候,他还在刷牙。 我进去,随手锁上门。 我说,哥,生日快乐! 他伸手把我揽住。我们站在水池前,脸紧贴着,面对着镜子。里边是两张笑脸,他的嘴唇上还粘着白色的泡沫。 我扬起手里的纸袋,说,等你吃完早饭再给你。 他飞快地弄完。 我拿出来,是一条腰带。然后撩起自己的衣服,说哈哈,一样新的。 我说,还那样啊,我的就当你买给我的。 他抬起胳膊,说,你给我系上。 我把旧的抽下来,系上新的。 然后我又解开。他问你干嘛 我说干该干的事啊。 他说你个色鬼。 好吧,我是色鬼。但是谁在下一秒就亲住了我呢呵呵。 温存过后,躺在床上,摩挲着他的脸。窗外,还是小雨的声音。我有种幸福后的惶恐感。这触手可及的幸福,我能拥有多久呢我想要幸福,却怕失去;想要美丽,却害怕破碎后的残酷。 我叫哥。 他说嗯 我说明年这时候你就要毕业了啊。 他说是啊。 我的眼角流出一滴泪。这是和他在一起,惟一的一滴泪。以后再没有过。而他的眼泪,要等到后来,这是后话。 他说怎么了啊,我毕业后咱们还在一块啊。 我说那以后结婚呢。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想那么远的事干嘛。 是啊,想那么远的事干嘛。和你在一起一天,我就爱你一天。如果以后的事情是你我无法把握,那就交给命运去决定吧。 快到暑假,我说,咱们出去玩吧。 他说好啊,想去哪儿 我说青岛看海吧,咱们俩都没去过。 他说好。 买票,订旅馆。才知道,奥运年,青岛的房间价格那么贵,许多网上评价挺好的家庭旅馆竟然关门歇业,搞不懂为啥不赚钱。尽管前一年我们俩都拿了奖学金,加起来有几千,但想想还是心疼啊。 本来想在青岛住一周的。后来上网查了查,威海好象更适合去度假消暑,所以就决定在青岛呆两天,看看景色,再去威海快活。回忆在那儿待的快乐时光,很是留恋。威海真是个好地方啊,小小的城市,干净安静,有海有沙滩,消费还低,最适合养老了。最后我们俩在那儿都不想回来了。 一路火车上无事可记。不敢有所造次,呵呵。 到得青岛,住在火车站附近。离得不远便是著名的栈桥,再往前是海水浴场。 我们去的时候实在不巧,青岛被浒苔包围。虽然好象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但也挺扫兴。虽然是往年的旅游旺季,但那几天人也不是太多。本来都不会游泳的我们,更没有下海了。 不过撇开这些,青岛的风景还是蛮漂亮,大片的草坪,绿树红瓦。两天的时间,去了该去的地方,海底世界五四广场中国海洋大学,以及各个异域风情的建筑。想了想,还是没去崂山,然后就坐车去威海了。 青岛之行,最大的收获该是第二天下午,下过雨,天竟然有些阴冷。我俩在八大关那儿转来转去,根本辨不清方向,走了挺长时间,仿佛总是走不出去。看着那些漂亮的建筑,矮矮的砖墙,四周杳无人影,偶尔有鸟飞过,高大的树木遮住天空,阴沉得很,心里竟然发毛。 我告诉他,他笑我一点欣赏品味没有,这样美丽的地方竟然会害怕。 咱俩在一块呢,怕什么。他说。 好,不害怕。我干脆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两个人就这样勾肩搭背,走了好久。 反正又没人,怕什么。即便有人,又怕什么。 威海,我们住的地方离国际海水浴场挺近。那真是一段轻松无比的日子。 每天早上起来,穿着沙滩鞋,在海边的大路上散步,到路边学校的餐厅里吃早饭。随便坐上公交,满城市转,威海真是小,一路公交车就穿过了整个城市。 中午太阳就毒了。回到住的地方,开电脑,看电影。然后睡觉。 傍晚的时候,天气凉爽,找个地方喝啤酒吃海鲜,然后跑到海里去泡着。虽然两人都不会游泳,但整个海湾水都清浅,双手撑在沙上,身子就能浮起来,随着海浪晃动。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回去睡觉。在学校的时候,从未睡得这么早过,在威海的几天,反而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说小k咱俩就在这儿吧,别走了。 我说好啊,让z老师把实验室搬到海边来就好了。 他说那多麻烦啊,我自己在这儿建个,你来读我的博士好了,哈哈。 海边有卖小饰品的,一块钱一个的贝壳钥匙挂件。 我俩花了好大力气,挑了长得挺像的两个。为了怕摊主鄙视,顺手又抓了一把,管它们长什么模样,呵呵。 此刻打字的时候,我的钥匙就在手边,看着那个贝壳,已在我身上挂了快三年,磨出晶莹滋润的光泽。 贝壳旁的指甲刀是一起买的,他当时宿舍的钥匙还在挂着,在手边的手机是一起买的,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杯子是他买的,台灯是他买的,笔芯我们一起买了几袋,现在还没用完…… 有一天晚上,天阴,沙滩上人挺少。我们呆的时间也比较晚。 坐在水里,他说,把手给我。 他在我的手心划了两个字。 他说猜猜写的什么。 我说威海。 他又划了六个。 我说你爱我。 他说行啊,不错啊。 我抓着他的手指,写了个专业名词。 他猜了几次也没猜到。 我说明年还是别毕业了,你个笨蛋。 过了一会,他说小k咱们走吧,别被淋了。 我们起身往外走。他突然腿斜伸过来,要不是反应快拿胳膊撑住,我差点趴在水里。 我们俩在水里扭打起来,一定要把对方掀翻在地,扑腾起来的水溅在脸上身上。 我摸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挣脱,往岸上跑。他追上来,踹我一脚,然后大笑着跑到水里,我再去追。 就这样,来来回回。白色的浪花一波波打来,吹得人有些站不稳,何况跑着的我们,好几次差点摔倒。 累了,两人坐在沙滩上,我写刚才的字,说知道了吧笨蛋 他说我是你的笨蛋。 于是我被萌翻。 后来开始闪电,我们就回去鸟。 第 90 章 当时沙滩上还有人,我想一定有人看到我们玩闹,也一定会有人看出我们的关系。但是,也许在陌生人面前,会变得格外大胆吧,反正没人认识。就这么大胆一次吧,呵呵。 威海回来,生活接着平静。 可能这样的日子,描述出来实在不大给力,但是平淡地在一起,不就是幸福吗。 一起去超市,我试着要去捏方便面,被你伸手打开,还用那么大力气;一起去理发,你笑我的发型太傻,等我把头发留长你说还是短了好看;一起去吃火锅,都一定要点麻辣的汤,一定要点两盘土豆;一起站在宿舍阳台上看烟花,根据声速计算那儿离宿舍的距离;两条鱼养在你的宿舍,却总是我来喂食,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俩月就都死了;一起去买剃须刀的时候被导购笑话不懂啥叫水洗,最喜欢那款两千多的松下逗她说十年后来买…… 一起实验的点滴,就更不用提了。无数个白天和黑夜,连物业都夸我们工作刻苦。他们不知道,有挺多个晚上,我们是在实验室看球赛看电影的,呵呵。 好多细节,想来还是不能回忆,一幕一幕,如在昨天。 中秋节,我们在一块过的惟一一个,一块去体育场赏月。 拿着两个月饼,提着四瓶啤酒,坐在草坪上。月色如水。 我让你唱歌,你又唱春泥。我说你一首歌从冬天唱到秋天。你说我要是想听的话,还可以再唱到夏天。 你让我唱。我唱了吻别。你说太难听了,罚你喝半瓶。 你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你说跟师弟在一块赏月呢,就是一起提起过的小k。 你把电话递给我,我说阿姨中秋快乐。我们聊了十几分钟,而你就看着我在笑。阿姨说有机会来我们这儿玩呀,我说一定去,到现在也没去过。 我再给家里打电话,你跟我爸也说了好大一会。后来我爸还跟我夸你会说话,你听了得意地笑。 我们俩躺在草坪上,翘着腿说话,抱怨看不到星星。 旁边有女孩子跑步,我吹了个口哨。人家停下了,你说同学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直到有些天凉我们回去。你说今天去我宿舍团圆吧哈哈。我说那当然的啊,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 其实也并不是没吵过架。不过算来也就一次。即便这次吵,还是因为实验,跟感情无关,呵呵。吵完第二天见面,立马和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方面我们都是比较随和的人,一般吵不起来;另一方面都比较珍惜对方;还有,生活平淡,没什么变化,每天按部就班地过,加上校园生活比较单纯,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吵。 后来我嘲笑他,说那次你可真吓人,冲着我吼。 他说我不就说了那一句嘛,还不是为你好。z老师让做的你不做,光玩。我那是振聋发聩。 我说我才不管,反正我是见识了你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他说你眼睛睁得那么大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还摔门走。 我说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不我就等着你过来拉住我呢,呵呵。 他说我当时也觉得该拉住你的,想了想还是得给你个教训。 呵呵,这样的两个人,能吵得起来嘛。 他要找工作了。 他说,小k你想去哪儿工作。 我说,哥你工作该怎么找就怎么找,别顾虑我。哪儿条件好去哪儿,我毕业还有两年呢。 他说我们尽量在一块。 我说别管我,我得为十年后的你负责。 他说十年的我又不会喜欢别人。 我说十年后我们早就都结婚了。 两个人沉默。 亲爱的人,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能持续十年。 人说相爱的最大敌人是相厌,感情终究怠倦于日复一日的生活。而我们本就都是喜好平淡生活的人,容易满足,知足常乐。有对方在身边,又想奢求什么呢。 想象如果我们生活在真空社会,两个人毕业后都会有一个还不错的去向,做技术工作,拿不算太低的工资,两个人相依相守,买一套房子,继续过类似校园的单纯生活,就这样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 但可怜我们是在世俗社会,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这个社会,仍希望每个人按它设定的轨道往前走。每一个群体,家人,朋友,同学,同事,都在拉着我们去走他们已经在走的道路。如果背离,压力和眼光会那么多。 退一步,就算我们洒脱到全为自己而活,又怎能面对父母失望和伤心的眼神。虽然我知道如果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他们会无能为力,会放弃,会接受,但这不是拿他们最无私的爱来要挟我做不到这样,我知道你也是。 我们的父母,都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他们有自己生活的圈子,有自己见识的范围。连我们周围年轻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又怎能轻松地去承认和消化 沉默了一会,他说要不我出国做博后吧。你毕业后来找我。 我说家里不是希望你先工作吗。 他说博后在父母看来还算是读书吧,应该能接受。 我说哥,真的,你先别为我想。 他说,你对我很重要。 虽然谈话没什么结果,但至少之后,他真的开始做两手准备。一边投着简历,一边申请着博后的位置。 有的时候,我真的在幻想某个场景:在某个学校的林荫路上,深秋的天气,路上满是金黄的树叶,我们俩肩并肩慢慢地走。在那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羁绊吧。 而对于父母,我们不在国内,没有了外来的压力和眼光,他们接受起来的难度,也会小些吧。 那时的我常想,我们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日子还是平淡地过。天哪,我写了多少句平淡的日子了!看来,我们的生活的确如白水一样。 快到圣诞节了。 躺在床上,我说哎,去年平安夜的时候,你和s在哪儿吃的 他说帝天。 我说行啊,这么小资。 他说s有店里送的券,要不谁去啊,那么贵。 我说看不出来哦,你还是个吃软饭的啊。 他说我本来就是个吃软饭的啊,和你在一块也吃软饭。说着,伸手摸了一下我那儿,软的。 我说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吃硬饭。 他说你个色鬼。好,我就吃一次硬饭。今年咱们吃饭,我请客。 我说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嘛。 平安夜的晚上,终究还是没去那些小资的餐厅,我觉得自己实在和那个气氛不搭调,他也是这样。我们还是在最常去的餐馆吃饭。 他说,去年我和s一起吃饭的时候,心里想着对面坐着的要是你该多好。我说你去年这么想的时候,我正站在阳台上看烟花。 他说噢,原来你比烟花寂寞。 我们在街上溜达。看着闪烁的灯光,或刺眼或温暖的色调,男男女女,你来我往,人人脸上都有兴奋和美好的笑容。我突然明白,怕什么西方节日入侵,这不过是和爱的人在一起,表达爱的一个机会。这样的气氛,有所有人们一起快乐的烘托,恋人间的幸福感不就更强烈吗。 又快过年了。 我们推着小车,在超市里边逛。 他说,给咱爸妈们买点什么。 我说什么 他说,咱爸妈们啊,两对爸妈。 我知道,恋爱中的人,总想彼此更贴近。把对方的爸妈叫做爸妈,虽然并不是事实,但总显得两人关系再拉近了一层,甜蜜增加了更多。一对男女这样,不过是把以后的情况预演;而我们,好象也只能这样一厢情愿地叫叫了。 我说那你是我爸妈的什么啊。 他说儿子啊,你也是我爸妈的儿子。 我说,我以为你是我爸妈的儿媳妇。 他说,都一样,都是儿子,女婿也是儿子。 最后,买了四套保暖内衣,一个牌子的。导购看着我们,有些惊讶。说,你们俩可真是哥们,这都一样。 在家的几天,我妹看出了异常。她说哥你一定有女朋友了,你看你每天都笑得像花。 我说哪有啊,在家当然高兴啊。 你看你看,你那种笑就是恋爱中才有的,还不承认!我妹叫着。 妈在一旁,慌不迭地说,小k真的吗,关系定下来就领家来看看。我和你爸都不挑,只要你觉得行就行。我可想有个儿媳妇了,你看人家都有儿媳妇。 我说还没有呢,真没有。 妈有些失望。说,也该找了,不是小孩了,别光想着玩。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他比我大,又马上毕业,一定会遇到更多这样的追问和催促吧。亲爱的人,你是怎么回答的呢。如果有来生,但愿我们一定不再是同性,顺利地往前走。 二月底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几个offer,学校研究所公司都有。一直联系的国外老师也说会有博后的位置。 他决定去美国。假期的时候跟家里谈了谈,并没有明确说一定要去,只是透露了一点意思。虽然并不是完全赞成,但他的父母说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可能对于父母这辈人,在他们的见识里,孩子能出国留学,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我说好。可惜我们要分开两年。 他说没事,我有信心,两年后就好了。 我说我也有。 第 91 章 我们都以为,生活会像我们的愿望一样往前。真的会有一天,我们能手牵手,扬着笑脸一起走在阳光下。而至于再以后的社会压力,可能几年之后,环境应该更宽松一些吧。 三月的一天,他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查出有病,要做一个手术。 他连夜就回了家。其实之前他母亲就有些不大舒服,一直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来,假期的时候没有非常赞成他出国的打算,可能就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吧。 他在家的前几天,我们没打电话,发过一些短信。我知道,他一定很忙很急。尽管我知道可能需要我来安慰,但还是不要去打搅,不要让他分心,增加烦恼吧。 后来他打电话说手术很成功,只是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他说很累,跑了很多地方。 我说我明白,你自己多注意点。 他在家又待了几天,然后回来了。他有一个已结婚的姐姐,一直在照料着母亲。 可能人一上年纪,便会有些担忧。尤其是在生病后,他母亲有些消沉,情绪一直有些波动。打电话的时候,会说希望他赶快工作、结婚,离家近些,不要再一年只能回家一两次了。 我知道这些让他矛盾,难过。 我说哥,没事,还是顺着阿姨的意思吧。 他在沉默。只说,也不一定的,看情况再说吧。 后来等阿姨复查的时候,他又回去一趟。 康复的效果挺好。医生说还要注意保养,岁数大了,要多运动,快快乐乐的。 回来之后,他沉默的次数更多了。我知道,在家的日子,他一定又被催了。 他看我的时候越来越多。之前的注视,眼里含着笑;而现在,有时在发呆。 没人的时候,他会抓住我的手。 我知道他很难受,不忍心看他这样矛盾和痛苦下去。尤其是我看到姐夫给他发的一条短信,“父母年纪大了,你也不小了,不一定非要回来,但多体谅他们”。 他躺在我怀里沉默,握着我的手。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随呼吸而动的身体。我对自己说,你爱这个人,你要为他好。 我知道,如果我坚持,我们会有结果的。 但从此,我们的爱将背上沉重的枷锁。亲爱的人,爱只有是轻松的透明的不被束缚的,才会一直快乐地持续。而诸多的压力,尤其是背叛亲人的负罪感,终会把爱情消解和溶化。 我爱你,更想让你幸福。 我知道,和我在一块,是你最快乐的事。但这样的快乐,代价太大。 我同样知道,人生是自己的。但是,人生并不只有爱情,幸福有好多方面。我不能因为自己,让你放弃其他。 我告诉自己,应该满足的。上天把他带给你,陪了你这么长时间,和你一起创造和体验着甜蜜的爱情。只是,这爱情是有期限的。 我并不是不敢和天斗。我甚至想我一定能斗过它的。但想到会有无辜的人因我而受伤,尤其这无辜的人会是我爱的人的家人,和我的家人,勇气便一下子都没了。 我说,哥,回家吧。 他说,我舍不得你。 亲爱的人,我都知道。你的纠结和矛盾,痛苦和伤心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明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我已经感到幸福和满足了。 但我们终究不能完全属于对方。 我笑着说,你不是还好几个月才毕业吗。 他签了一家公司,是一家业界著名的跨国企业,做研发工作。所在的城市离家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各方面待遇都很好。 我说,好了,我们来享受最后几个月的时光。 他说,什么最后几个月,毕业之后我们还要在一块。 我想,也是,毕竟他不会马上结婚。注定我们要分开,那就自私得能多爱一点就多爱一点吧。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以往的平淡。虽然知道不久后要别离,但两个人都尽量不去想这些,尽量和对方在一块,把所有玩过的,看过的,吃过的,去过的,再去复习一遍。 我陪着他写毕业论文,他陪着我做实验。这样平淡的生活,里边全是我们浓浓的珍惜。 只是他偶尔会说,小k,对不起。 我说,哥,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如果我是你,你肯定也会让我回去。 他说,谢谢你。我捂住他的嘴。 我们明白对方的所有心意,我们总能有相同的看法。可上天为何不能让我们以后拥有完全相同的生命历程呢 它甚至要剥夺我们在一块的最后时光。 五月初,他回了家一趟。在家的时候,打电话说,既然他工作已定,别人便介绍了一个女孩。女孩是他父亲战友的孩子,和他很熟悉,在他要去的城市,做公务员。 他说不愿去相亲。从没想过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会是今天的相亲对象。 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两人一定条件符合,最般配不过。熟悉的人,熟悉的家庭。她会是他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我想我应该再后退一步。既然决定要放手,既然决定要他好,既然他注定会走常人要走的道路,我应该鼓励他迈出去,在这条道路上尽量遇到舒服的人,走得顺利一些。 在电话里,我笑着说,去啊,一定得去。 他说,小k,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说你知道什么啊。她肯定是最合适的,你可不能错过啊。你看你都错过s了。 他说,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想去。 我说,真的,哥,你去吧。别的我们回来再说。 他终于还是没去。 回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他说,小k你不要这样,越这样我越难受。 我说,哥,不用我说,我的想法你都知道。 他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说,可能这样是对咱们都好的选择吧。 他抱住我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亲爱的人,我多么不愿见到你的眼泪,我宁愿所有的压力都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我的做法,我的话让自己站在了一个道德制高点。尽管我想极力避免,但一定会让你我之间的砝码偏向于我,让你有背叛我们感情的愧疚感。 但亲爱的人,请明白这一切都非我本意。我爱你,所以将你推开。我不愿你一直记挂着我,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愿你每次回忆校园的时候,都因未竟的爱情而怅然若失。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既然终究要告别,不如就告别地彻底吧。你前行的路上,一定要走得心无挂碍。 我知道,这很难。但时间总在向前,日子总在继续。慢慢地,我们会忘记对方。慢慢地,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 这些想法,我知道你都明白。 我们倍加珍惜最后的两个月。 那个女孩有时候会打电话来。他不怎么理。 我说,哥,你不要这样,你认真点。 我笑着说,我打赌你会跟她结婚的。 他沉默一会,说,我也觉得会是。她的确是个挺好的女孩。 我说,比s如何 他说,比s性格要好得多。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她就挺懂事的。 我说,那你小子有福喽。 他冲着我笑。那是多么熟悉的笑,让我难以抵挡的笑。只是,我知道,这笑里比以往多了更复杂的内容。 到了答辩的时候。看着他站在台上讲,我的脑子里,所有的画面一遍遍经过。在北京的日子,他报告的前夜我的注视,报告后我们的拥抱;我给他系上新腰带时的踏实感,一起看的展览、烟花和演出,一起去拍满山的花海;在青岛八大关时的漫步,在威海海里的嬉戏;许多个夜晚看的球赛,一起骂过的裁判,一起惋惜的球;许多周日早晨两个人赖在床上,终于忍不住了抢着上厕所;奥运的时候从早到晚看比赛,用一个碗泡面一起吃,一起喝汤;一起喝过的酒,吃过的烤串;分开时的电话和短信,重见时的招手和笑脸;你看着我无数次的笑…… 致谢的时候,他说,感谢所有同学的支持,尤其是**师弟的帮助,让我顺利完成学业。 我坐在下边,冲着他笑,依然提眉毛逗他。他看着我笑。 我想,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他终于要走了。 他说,小k你想哭吗 我说,不想。 他说,别压抑自己。 我说真的不想。我对着他笑了一下。 他冲着我笑。 我们知道对方心里的感受,这就足够了吧。 到了车站,上了车。我们俩一路都没说话。 放好行李,一切都收拾好。我说,哥,那我回学校了。 他说好。 火车开动。他冲我挥手。 我挥手,想笑,却终于没有笑出来。我对着火车说,再见。 我感觉自己像丢了魂魄一样。将他送走才知道,我的那些伟大和坚强,全是伪装。不知道怎么回到学校,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被导师的电话吵醒。收拾了一下,去实验室。 走在路上,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他答应了你要快乐,那么,你也要好好地继续。 几天之后,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小k,我爱的人,请让我再一次这样叫你,也是最后一次。 谢谢你带给我如此美好的感情。我们一起所有的经历,我都珍藏在心。 我知道换我是你的话,也会把对方推开。但这并不能为我的放弃和离开开脱。 我仍要说对不起。我想,我们的分开是一定的。我对你的爱,并不逊于对家人的。但我终究无法背叛他们去选择你。这无关爱情。 尽管我知道你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但仍盼望我这样说,能让你恨我一点,心里好受一些。但我知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又会说“我理解呀,我也会这样的”。 完 遇到你我是这样幸运。在学校的时候,我本来想说“做不成爱人,我们就做亲人吧”。但我没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们深爱着,又怎们能简单地变成亲人和兄弟。我不忍心看你继续痛苦。 虽然告别同样痛苦,但告别最终会带来遗忘。就如你说的吧,我们尽量不再联系。等有一天,我们都能放下的时候,再相见吧。 祝你快乐,永远比我更快乐。 告别后,我的心情从痛苦慢慢变为纠结,再到平静。 很多时候,我想到他。我知道,可能此刻他同样在想到我。但正如我们的约定,将近一年的时间,真的没有联系。 去年四月底,他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们都有微微的停顿。 他说,小k,我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全都是喜悦。 他说,你赢了,就是和她。 我说,你准备好了吗 他说,准备好了。 我说,哥,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好待她。 他说,好。 他说,小k,你最近好吗 我说好啊,我发了一篇文章。 他说,那就好,我工作也挺好的。 我笑了,说,我可不去给你做伴郎啊。 他笑,说,我知道。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 挂掉电话,我对着手机说,祝你幸福。我还没有完全放下,我会放下的。 去年年底,我和导师去北京开会。 我的报告在第二天下午。去会场的路上,听到他在后边叫,“z老师,小k”。 我回头。一年半未见的人,终于又在眼前。他比以前稍胖了一些,穿着一身正装,一副职业的样子,依然笑意盈盈。 他追上来,和导师握手,然后拍拍我的肩膀。 我冲着他笑,说,好久不见呀。 他说正在北京培训一段时间。这个会议公司也来参加,做展示。正好技术支持不够,让他们来顶一下。 导师说,正好,小k要做报告,去听听。 他说好。 一起走着,我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我想,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了。为什么曾经的爱人,走在我的身边,我没有狂喜或悲伤的感觉 他说,要好好讲啊。 站在台上,看着他坐在那儿,冲我笑,做v的手势。恍如隔世。 我镇定情绪,讲得还算顺利。 讲完,我们出来。 他在服务处端了两杯咖啡,坐在大厅的桌旁。 他说,小k,最近怎么样。 我说,挺好,每天做做实验什么的。 他说,别太勤奋了,照顾好自己。 我说,你怎么样 他笑着说,挺好的。我买房子了,她也怀孕了。 我说,当了爸爸,责任更大了啊。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说,有照片吗我看看。 他掏出手机,打开一张,是自拍,她揽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看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开心,伪装不来的。 下一张,他把头靠在她的肚子上,像是在听体内宝宝的声音。依然是笑的样子。 他说,小k,我还爱你,但我能够放下了。 我说,我知道这种感觉。可能我对你也是这样。 我们都笑了。 我说,你爱她吗 他说,爱。回答得没有迟疑。 他说,我爱她,这种爱和以前对你的爱不一样。我觉得她就是我的亲人,和我联在了一起。有了心事,我愿意和她一起分享。 我说那就好。 这不就是我希望的吗。 我说,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他说,我很安心。 我说,你不会从此就不求上进了吧 他反问,你说呢,我现在手下有八九个小弟呢!厉害吧 我笑着说,还好吧,你是我哥嘛! 我说,那我们应该可以过去了吧 他说,好。 过年的时候,他打来电话拜年,让我给父母问好。 三月初,他发短信,说儿子出生了,7斤3两,母子平安。 过了几天,我打电话过去。说,恭喜新爸爸哦。 他说忙得不轻,出院请客的事情。语气里,忙碌透出喜悦和朝气。 他说,不管时间多紧,出国前一定要来看看孩子。 他说,我也想见见你,一出去,可能就要好几年见不到了。 我说好,我一定去。 爱他,不一定要得到他,成全他,或许是最爱他的表现。 第 93 章 19岁的时候,我接触到gay圈,这里五光十色,物欲横流。 不知为什么,我从没有厌恶过自己是gay,反倒觉得顺理成章,或许这就叫命中注定! 很多的夜晚,我都会辗转难眠。 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很多过往的回忆,那些开心和难过的往事如同幻灯片一张张划过我的脑海。 然后,我会将画面定格在一张对我微笑的脸上。 直到如今,这个男人的笑,就像一道刺青般无法抹去。 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我,青春年少,对待爱情时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与憧憬。 我喜欢流连夜店,喜欢将自己打扮的时尚帅气。 那个时侯的我,经常会去一家名叫“d调”的gay吧。 每次去到那,,我就像变了一个人,尽情放纵着自己。 有些时候,我会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地坐在g吧的某个角落。 通常这时,我会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把自己灌醉。 然后,我会脱掉外套,起身走向舞池的中央。 伴着澎湃的音乐声,和人群一起疯狂地舞动。 当自己逐渐感到体力不支时,我才会停下来,重新回到座位上抽上一两支烟。 隔着昏暗的灯光,我依稀可以看到,那些堕落的快乐,正在黑暗下肆意地滋长。 随着杯中最后一滴酒滑入喉中,朦胧中我看见有个男人正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轻笑,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 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后停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漂浮在空气里。 我抬起头看着他,微笑却不发一语。 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白皙而英俊的男人。 浓眉大眼,留着短发,一张性感的嘴唇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我们彼此含笑看着对方,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他先开口说道:“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指着我对面的空位,声音略带沙哑。 在他开口前,我一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穿着不俗,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帅哥,我怎么可能拒绝。 冲他点点头,我示意他坐下来。 等他落座后,我依旧微笑,不说话。 他随即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扫了一眼。 上面只印有姓名和电话,再无其他。 收起名片,我看向他,然后说道:“很抱歉,我还是学生,没有名片给你。”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关系!” 之后他笑地更深了,我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可爱至极。 此时,周围的喧嚣渐渐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扬声器里播放着一些轻快的音乐,让人听上去就觉得舒服。 这个笑起来有小酒窝的英俊男人,他告诉我名叫伟,25岁,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还说,刚才注意我很久了,觉得我舞跳得很棒,因此想要来认识我。 我微笑不语,就这样一直盯着他。 我看见他越来越窘迫的表情,我笑的更深了。 拿起酒瓶,我往自己的杯里倒满酒,然后递给他。 我举起瓶子,缓缓说道:“认识你很高兴!”话落,自顾自地大口喝了起来。 他微愣了一下,然后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放下酒瓶,我感觉头开始晕的厉害。 我半靠在座位上,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喝多了,想休息下,你有地方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 站起身,我挽过他的胳膊,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我们没再开口说话。 出了酒吧,夜晚的凉风迎面扑来,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松开抓他的手,我蹲坐到石阶上,抬头望着他,然后不停地笑。 待我笑累了,我才开口说道:“你也叫伟吗” 他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点头说是。 我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上任bf也叫伟。” 声音很小 我知道他能听见 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水雾。 我忍住快要流下的泪,说:“谢谢你,再见!” 说完这句话,我没再看他的表情。 迅速地跑下楼梯,我顺手拦了辆的士,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里,我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曾经那个让我叫他“伟”的bf.只是转念之间,我又回想起刚在酒吧里遇到的这个男人,相湍是他们都名叫“伟”。 于是,我将两张完全不湍脸孔重合在一起,面目全非。 泪水像断了线一般夺眶而出,我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过去,可是现在看来,眼泪始终骗不了自己。 接近天明的时候,我才回到床上躺下。 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的天空,天亮的时候说晚安。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5点,今天是周六,爸妈都不在家。 我感到肚子很饿,可我不知道吃点什么,脑袋里空空的。 我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些速冻食品+没想吃的。 关上冰箱,我走到客厅。 半靠在沙发上,我想吃些热的饭菜。 安静的坐了很久后,我忽然想起伟,那个笑起来有小酒窝的男人。 于是,从衣兜里翻出他递给我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我拨去了电话。 电话通了,伟问:“喂,你好!哪位” 我顿了下,说道:“是我!” 我突然后悔打过去电话,兴许人家根本没记住我是谁。 我刚想挂断电话,却听到那头传来伟惊讶的声音。 他说:“你是昨晚那个宿醉的男孩吗” 我愣了一下,说:“对,是我!你还记得我” 不知为什么,在伟听出我声音的那刻,我心里是有些开心的,莫名的欣喜。 电话那头的伟笑了,他说:“怎么会忘,你很特别,短时间忘不了。” 伟的声音有点沙哑,带有亲切的感觉。 我突然愣住 问伟“你有bf吗” “有过!”伟紧接着说道:“谈了两年,半年前他结婚了,所以就分手了。” 伟的声音正经的可爱,我忽然笑了。 我说:“你对他不好吗” “大概是太好了吧,所以他才这么顽皮,居然做了孩子的爸爸。 ”说完,伟也笑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反而伤感。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没关系!你,没事吧”伟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就是想找人说会儿话,那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你现在有空吗”伟出声唤住我。 “有啊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 “我想和你吃个饭,可以吗” “为什么”我问伟。 “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吃饭很无聊,所以想和你一起。 ”电话那头的伟诚恳地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那就吃火锅吧!” 伟说:“好,用我去接你吗” 我想,来我家楼下接总是不好的。 然后我说:“不麻烦了,就在新华路口等我吧。” “好的,没问题。 ”伟爽快的应道。 挂了电话,我起身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白色上衣,一条牛仔裤。 简单地梳洗后,我走出了家门。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我想,现在走到新华路口最多需要十分钟。 只是,这时候和一个陌生男人约会,是好是坏 到了新华路口,远远就看见伟向我挥手。 我微笑着迎了上去,今天的他穿着一身正装,西装笔挺的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伟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棱角分明,帅气逼人。 “上车吧!”伟微笑着冲我说道,然后拉开车门,我坐了进去。 他的车是黑色的帕萨特,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绒毛垫子,坐上去很舒服。 车开动了,我看着车窗外,问伟:“我们要去哪里” 伟转过头,笑着说:“不远,马上就到。” 我没再言语,眼睛一直看向车外。 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我并不讨厌他。 车子飞快地奔跑在宽阔的马路上,每到停车等红灯时,伟就会转过头和我交谈几句。 这个时候,我告诉他我叫鑫,20岁,大2的学生。 伟很认真地听我说每一句话,然后他忽然笑着对我说:“其实你也蛮帅的!” 我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伟说:“你也不是很丑啊” 我看见伟笑得更深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挂在嘴角。 望着他的侧脸,我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这个笑容温和的男人。 在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车停了下来。 下车后,我环顾了四周,这里是在城郊,人烟稀少也显得开阔。 收回目光,我跟着伟走进一家装潢复古的餐厅,里面不大,布置却别具一格。 我们随便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伟将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交到我手上,让我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简单地划了几道素菜后,我又把菜单递回给伟。 他看了下,什么都没说,只见他在很多荤菜的后面统统打上了勾。 合上菜单,伟一副正经地对我说道:“看你这么瘦,应该要多吃点肉才是。” 话说完,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茗了一口。 我看着伟,轻轻地笑了,没再说什么。 开始吃火锅的时候,伟一直看着我笑。 然后夹菜到我的碗里,他说:“你慢点吃! 别吃太辣的,你看你眼泪都辣出来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我的确是流泪了,我没觉得辣。 或许是真的饿了,我一直低着头吃。 最后我终于吃累了,我抬起头看向伟,额角全是汗,我说:“伟,你还相信gay有真爱吗” 伟突然愣住 然后沉默 我想到自己半天没说话,一说话就不着边际。 于是,我想要岔开话题时,伟却看着我说道:“我信,一直坚信!”他的表情有点严肃,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接着说:“25岁还相信gay有真爱的男人,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爱情。 ”我看看伟,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伟嘴角的笑纹突然不见,他看着我,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放下酒杯,疑惑地看着他。 伟又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能找你做bf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我,我想了一下,说:“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说完,我和伟一起笑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总是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不排斥和他在一起,只是,这样的温暖会延续多久,我无法预料。 第 94 章 之后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了,我们彼此聊了很多,各自的理想、生活、情感,还有曾经历过的一些往事。 不知什么时候,夜晚已悄悄降临了。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了。 “有点晚了,我们走吧!”我冲伟说道。 “好!”伟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去前台结账。 回去的路上,我们彼此没多言语。 我的眼睛一直望向沿路的风景,华灯初上,整座城市正在被霓虹灯一点点闪亮,远远看去,绚丽多彩! 这就是我生活的城市,美丽富饶,纸醉金迷。 而我,只是这大千世界中最渺小的部分,微不足道。 快到家的时候,我让伟把车停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路口。 车停后,我转头对他说道:“谢谢你!今晚我吃的很饱,也很开心。” 伟看着我笑,然后他说:“鑫,其实你很可爱!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的。 ”伟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让我看不出一丝玩味。 我没有答话,向他微笑着道别后就下了车。 走在回家的途中,我一直在想,这个男人,我真的可以和他交往吗…… 到家以后,爸妈还没有回来。 我有点疲惫,想洗澡。 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洗完澡,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斜靠在沙发上,我随手拿起遥控器乱按着频道。 转到湖南卫视,画面上立刻闪现出“快乐男声”的节目。 我看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他们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拼搏。 那么,我的梦想又在哪里 一时之间,我不得而知。 忽然觉得有些困了,于是我关了电视,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我翻出手机,看到有几条未读信息。 其中1条是伟发来的。 他说:“鑫,我喜欢上你了!或许你会觉得突然,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不过,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今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只能顺其自然了。 晚安!想你的伟!” 合上手机,脑子里很乱。 我不知该怎么回复伟,或许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定论。 困意一阵阵袭来,我是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不再多想心事。 在午夜来临前,我已沉沉的睡去。 新开始的一周里,我都是在学校中度过。 课程排的很满,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伟每天都会发来一两条短信,有时我会回复,有时太忙就不回了。 偶尔,伟也会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后,他就会和我聊一些琐碎的事情。 他说话很有趣,我听得也很认真。 对于伟,我并非不喜欢他。 只是觉得他太优秀了,帅气且多金的男人,我该拿什么去拴住他 转眼间,一周过得很快。 星期五的下午,我接到伟打来的电话。 他问我晚上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就去“d调”等他,他说想要见我。 我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 在家吃过晚饭后,给爸妈打了声招呼,我便出了家门。 打车来到“d调”g吧的门口,下了车。 我抬头看见傍晚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绯红色,美不胜收。 走进酒吧,里面的人不多。 我留意到,从自己进门的那刻,就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回过头看我。 对于他们饱含审视的目光,我早就习以为常,毫不闪躲。 照旧选了一处角落的位置,我坐了下来。 向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然后我掏出一根烟点上。 此时,周围的气氛非常安静,扬声器里播放着舒缓的歌曲。 我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水9了一杯放在桌上。 然后,我继续抽着烟,不说话。 闭上眼睛,我开始享受这难得的安逸。 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身旁坐下一个人,我以为是伟。 于是,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猥琐的脸。 一个看起来到中年的男人,他在看着我笑。 我嫌恶地让他离我远点,他很识趣的坐到了对面。 我瞪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把燃烧殆尽的烟灭掉。 然后我说:“对不起,我已经约好人了。 ”我的语气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他尴尬地笑了,接着说道:“你不用这么快就回答,我很喜欢你帅气的外表,如果你愿意的话,钱不是问题。”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戚到我的面前,我没有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数十秒,见我还是无动于衷后,他又微笑着将名片推到我的桌边。 自始至终,我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可能是觉得我太不识相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站起身走出了g吧。 待他走后,我端起桌上的酒杯,大口地喝了起来。 放下杯子,我拿起那张白色的名片,快速地看了一眼。 然后我将它揉成一团,扔入一旁的垃圾桶。 酒吧的温度越升越高,我掏出手机看时间,晚上7点半。 我看到一条未读信息,是伟发来的。 他说公司临时有事,会晚一点到。 我打过去电话,我告诉伟如果忙就别过来了。 伟笑着说没关系,他马上就完工。 挂断电话,我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伟做什么工作。 他从没提过,我也不想过问太多。 夜幕渐渐降临了,酒吧里的人也多了起来,热闹非凡。 我看见一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孩,瞬间徒增一种厌恶感。 重新点起一支烟,我放入嘴边深吸了一口,浓郁的烟草味曼延至整个口腔。 我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个个椭圆状的烟圈。 看着它们渐渐消散在空气里,我忽然觉得好困。 看看时间,马上到晚上9点。 目光不经意间望向门口,依然不见伟的身影。 靠在沙发上,我感到一阵无聊。 于是,我转头看向舞池,炫目的灯光,**的热舞。 一切看似耀眼的背后,暗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寂寞! 我时常在想,作为一名gay,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究竟压抑了多少无法表达的情感 我们放纵,我们用青春做赌注。 可是,年华终将老去1我们不再年轻时,那些原本光彩夺目的生活,是否还会静候在你我的人生里…… 继续掏出一支烟点上,已经第三根了。 我转头再次看向门口,漆黑一片。 当时间走过9点半的时候,伟终于来了。 从伟进门开始,我就发现有很多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伟走到我的身边坐下后,那些人的目光才慢慢收回。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没等急吧”伟充满歉意地问我。 我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坐在这里挺舒服的。” 伟也笑了,我看着他。 今天的伟身着一套深蓝色的休闲服,看上去帅气依旧。 伟见我只盯着他看,笑容更深了。 他接着说:“是不是太想我了所以才要看这么久” 我笑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时,伟喊来服务生,又要了几瓶啤酒。 他伸出胳膊揽过我的肩膀,让我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我没有抗拒,只是觉得身体有些僵硬。 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水,伟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然后,他端起其中一杯放到我手上,他说:“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时,你就请我喝了一杯酒。” 我轻笑,抬头看着伟的侧脸,不发一语。 他紧接着又说:“那个时侯,我看到你舞跳得很棒,所以就想来认识你。 ”话说完,我能感到伟搂我的手又紧了紧。 之后,伟突然转过头看着我。 他继续说:“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上回蹲在台阶上,强忍住眼泪时。 那一刻起,我似乎就喜欢上你了,喜欢你的那种倔强,让人看了会心疼。” 听到这时,我愣住了。 扬起脸,对上伟灼热的目光,我开始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静止了,伟看着我,让我一时忘了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我举起酒杯,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都忘了。 ”语落,我便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看着伟,然后问他:“除了跳舞以外,你还喜欢我什么” 伟又笑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身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你很像我上大学时喜欢过的一个学弟,你们外表坚强,其实内心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惜。” 我身体一僵,伟说的很对。 自己一直以来的固执与坚强,在有心人看来,都只是一个伪装的空壳,不懈一击。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我继续问伟。 “没有,那时对他的感觉很懵懂,而且他不是gay.”伟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我没再接话,坐直身子。 重新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然后,我把伟的酒杯也递给了他,我对伟说:“谢谢你喜欢我,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你……” 说到这里时,我停下了。 看着伟的表情,我忽然不知再说什么好。 似是觉察出我的为难,伟笑了笑,然后说道:“不用这么快就答复,我会等你的。” 话落,伟朝我微笑着举起酒杯,我们一起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第 95 章 放下酒杯,我们彼此看着对方,笑了起来,开怀的笑。 然后,我靠回到伟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香怡人。 心里一直在想,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他会真的喜欢我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我或许会敞开心扉接受他。 但如若是假的,伟的表现却近乎逼真,让我止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你在想些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伟温和的声音。 瞬间将思绪收起,我抬起头看伟,他的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 我又往伟的怀里靠了靠,然后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在想,有一天我会不会真的爱上你”话说完,我看见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伟低下头,表情认真地看着我,他缓缓开口:“你真会爱上我吗” 我看着伟严肃的表情,忽然笑了。 然后,我说:“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 坐起身,我看见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然后我们一起笑了。 伟伸手揽过我的肩膀,靠在伟的怀里,我能感到彼此的心跳,这一刻,我算是快乐的。 这时,四周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顺着声响,我和伟的目光同时投向了舞台中央。 只见舞台上一个穿着女装,扮相十分妖艳的男孩正随着欢快的节奏翩翩起舞。 舞姿十分撩人,媚态百出,让人移不开眼。 类似的表演我看过很多,每次都是一扫而过,很少像今天这样专注地去看。 仔细盯着舞台看了一会儿,我开始觉得无聊。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在伟的脸上。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反串表演,我看见伟无比认真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 大概是觉察到我在看他,伟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 “你从没看过这种表演吗”我看着伟,缓缓问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伟一本正经,然后他又接着问我:“你不会觉得我老土吧” “当然不会!”我看见伟释然的表情,这个男人正经起来,原来也像个孩子。 彼此没再言语,待表演全部结束后,周围才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看看时间,晚上11点了。 我把瓶中所剩无几的酒统统给彼此满上,我想喝完这点,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伟看着我,嘴角突然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 我诧异地看向伟,问他:“你干嘛笑我” 这时,伟敛起笑容,暧昧地伏在我耳边。 他轻声说:“我在想,如果你换上女装跳舞,会不会比那个男孩跳得还好。 ”说完,他大笑了起来。 我愣住 看着伟开怀的表情,一时语塞 虽然我清楚这句话只是个玩笑,听上去还是觉得刺耳。 我不再接话,独自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伟看出我脸上的不悦,于是,他收起笑容,伸手揽过我的肩膀。 他开口:“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希望你别介意!” 他的语气认真中略带一丝恳求,其实,我并没有介意他开玩笑,只是不喜欢拿自己和舞男作比较。 转过头,我看向伟充满歉意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道歉时的样子,还真够无辜。 伟见我笑了,他突然抬起手捏了下我的脸颊。 然后,他说:“原来你是故意在耍我的。” 我没有答话,只是笑得更大声了。 之后,看见伟佯装生气的表情,我这才停止了笑声。 我看着伟,说:“如果你喜欢,改天我单独跳给你看!” 话说完,我看到伟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欣喜。 然后,他看着我,笑了起来,温柔的笑。 再次看看时间,接近凌晨了。 我想,这么晚回家肯定会吵到父母休息。 “很晚了吧,要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吗”耳边响起伟关切的声音。 抬头看向伟,大概是酒喝的有点多了。 此时的他双颊微红,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 我停顿了下,说:“已经太晚了,现在回去我怕吵到父母。” “恩,也对!你要不介意的话就去我那住一晚好了。 ”伟诚恳地对我说道。 看见伟投来询问的目光,干净而清澈。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得到我的应允后,伟笑了,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 看着面前这个偶尔散发出些许稚气的男人,我不可否认的对他产生了一种好感。 这种好感,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淌,与日俱增,难以割舍。 付完帐后,伟拉着我一起走出了酒吧。 深夜,初春的气温虽不至于寒冷+还是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快步走向停车场 伟的车总是给我很温暖的感觉 坐进去后,我什么话也不说,轻轻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愿去想。 身边的这个男人,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依靠。 车子飞快地奔驰在夜晚宽广的公路上,我闭着眼睛,只听见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万籁俱静。 大概过了20多分钟,车停了下来。 于是,我睁开眼,看向伟。 我问:“到了” “恩=了!”伟停好车,然后我下了车,跟着他走进一座新建的小区。 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走的很慢。 突然,我感到搭在肩上的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包住。 伟的手温暖湿润,我抬头看看他,一起笑了。 进入伟的家,小小的两室一厅,装潢简单而朴实。 两间向阳的屋子,大的一间是卧室,一张双人床上铺着蓝色的床单和被套,看起来干净整洁。 另一间是小小的书房,长长的电脑桌上摆着一台白色的电脑。 桌边堆着很多的cd和书,我随意翻了下,都是一些轻音乐和中外名著。 我回到客厅,靠着沙发坐了下来。 沙发上铺了厚厚的绒毛垫子,坐起来柔软舒适。 这时,伟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刚冲好的果汁。 他挨着我的身旁坐了下来,问我:“是不是困了要么你去里屋睡,我睡沙发就好!”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是很烫。 放下杯子,我看看伟,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的床不小 足以睡下两个人了” 听我说到这儿,伟明显的一怔,脸上不经意地划过一丝难为情。 看到伟略显羞赡表情,我笑了,然后继续调侃地说道:“莫非你害怕我吃了你不成吗” 话落,我看见伟像孩子一样傻傻地笑了。 然后他冲我说:“怎么会怕呢,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些工作要去电脑上做,你先去睡,不用等我了。 ” 说这话的时候,伟随手拿过办公包,从里面掏出一沓文件。 他冲我笑了笑,然后起身走进了书房。 看着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我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男人或许是真的想要对我好,只是现在的我还不知该如何去回应,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我坐在沙发上,将杯中的果汁一点点喝光。 然后我看向书房,昏黄的台灯下,传来伟敲击键盘的声响。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是真的困了。 于是,我走进卧室躺了下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半夜,从梦中惊醒的我一身冷汗。 顺手按开床头的灯,我发现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看看时间,快凌晨3点了。 我坐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 客厅里一片黑暗,我打开灯,却看见伟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上,他怀抱着枕头,睡得像个婴儿。 我走到伟的身边后蹲了下来,迟疑了数秒,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短短的,却很坚硬。 感觉到我的触碰,伟突然醒了。 他坐了起来,冲着我笑了。 “为什么不去屋里睡”我坐到伟的身旁,轻声问他。 “忙完已经很晚了,见你睡得很熟怕打扰到你!再说,偶尔睡睡沙发也蛮舒服的。” 伟一边不以为然地说着,一边站起身去倒水。 “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屋里有点冷” “不是,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伟转过身,将一杯水递到我手上,然后他看着我笑了。 “你来床上睡吧,沙发上太不舒服了。” 我上前拉过伟的手,他的表情有点尴尬。 停顿了几秒,他说:“鑫,我不是你想得那种男人,虽然我有喜欢你。” 我突然笑了,松开拉他的手,说道:“伟,我没把你想成什么人,只是不想让你继续睡在这里,会很不舒服的。” 转身,不再理会伟,我端着水杯进了卧室。 我想,他一定会跟进来的。 果然,我刚躺下,伟就进来了。 我们相视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躺在伟的身旁,心里有种很自然踏实的感觉。 我的手掌被他的手心紧紧裹着,暖暖的。 这时,伟突然侧过身,在我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迅速地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他看着我说:“鑫,这次可以安心睡觉了。” 对于伟突然的举动,我有点意外。 隔着内衣,我却还是能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强有力的心跳,那是我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活力。 关上灯,慢慢地闭上眼睛,我安心地睡了。 完 当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时,我才悠然转醒。 转头看向伟,伴着均匀的呼吸声,他依然睡得很香。 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掌从伟的手心里抽出,原来昨晚他都一直没松开过。 起身,我穿好衣服便出了卧室。 来到客厅,墙上的时钟刚走到9点。 我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看,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 我快速按下回拨键g话通了,是妈妈接的。 我告诉她,昨晚给同学过生日到很晚,所以就没回家。 她什么都没多问,只是叮嘱我今晚要回家吃饭,她和爸爸上街买了很多菜,打算晚上吃火锅,我欣然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刚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伟含笑的眼睛。 此时的他,正靠在卧室的门边上。 “小孩子怎么可以对大人撒谎呢,这可不好哦。 ”伟一边调侃地说着,一边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冲他傻傻地笑了,说:“不好意思,我讲电话把你吵醒了,要不你再回屋睡会儿” “没事,我已经睡好了!倒是你,后来有没有再做噩梦”伟说这话的时候,顺势揽过我的肩头,让我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没再做了,谢谢关心!”我想坐直身体,可是伟的手却用力紧紧地搂着自己,让我动弹不得。 我抬起头看伟,他的侧脸在阳光的映衬下透着些许不自然的红晕。 忽然,伟转过头来,笑看着我,他说:“鑫,不要乱动,就让我这样搂着你,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再言语,轻轻地把头靠在伟宽厚的肩膀上。 时间仿佛在此停止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和伟的心跳节奏合成一拍。 彼此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十分钟,在这期间,我一直在想。 如此温暖的感觉,若是永远都不会消失,那该有多好。 感到伟搂紧我的手渐渐放松了下来,我这才坐直身体。 我看看他,一起笑了。 “中午想吃点什么”伟低下头问我。 “在家随便吃点就行了,清淡一点。 ”因为昨晚喝酒的缘故=现在我的胃里还是有些难受。 伟冲我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去厨房看冰箱。 “冰箱里有芹菜、豆腐、番茄和鸡蛋……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听着伟大声念着菜名,我笑了。 “不用去外面了,今天就在家里吃好了。 你煮饭,我做菜,简单点就好。 ”听我说到这儿,伟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关上冰箱,转身走了出来。 然后,他看着我,露出一个傻傻地笑容。 “你还会做菜”伟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看见他惊讶的表情,也笑了。 “当然会了!”我站起身走到厨房,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菜了。 从冰箱里拿出芹菜和番茄,我一边洗菜一边说:“以前高中的时候,父母经常出差,虽然有给我留钱去外面吃饭,可是久而久之也是会吃腻的。” 稍微停顿了下,我又接着说道:“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学长,他很照顾我,在我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会来我家给我做饭,那个时候,我学会了很多……” 伟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我,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他认真地听我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伟突然出声问我:“他就是你第一个bf吗” 我一时愣住 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转头看向伟,他依旧微笑着。 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我忽然感觉胸口堵得慌。 于是,我只好冲伟笑着点了点头。 伟没再多言,转身从橱柜里取出电饭锅,他开始淘米。 大概过了一小时,我做好了几道很简单的菜。 其中有番茄炒鸡蛋,芹菜炒肉,红烧豆腐。 围在小小的餐桌前,吃着伟煮的米饭,虽然有些软,不过很香。 伟含笑看着我,然后说:“鑫,你让我很意外!” 我笑了,不说话。 夹了鸡蛋放在伟的碗里,他笑的更深了。 这种气氛是我喜欢的,很舒服,有一种家的温馨。 伟不时地会往我碗里夹一些菜,他说:“你这么瘦,应该要多吃点才是。” 我微笑,不说话,然后埋下头将伟夹来的菜和着米饭一起吃光。 “我做的菜好吃吗”放下筷子,我看着伟问他。 “恩,很好吃!”伟抬起头,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其实,今天做的这几道菜,都是我比较拿手的。 只是因为自己平时嫌麻烦,懒得做而已。 “那就好,下次也让我尝尝你的厨艺如何”一边说着,我一边朝伟的碗中夹菜过去。 伟接过我夹去的菜,眯着眼睛说道:“没问题,只要你想吃,随时可以做给你。” 我没再说话,看着伟将碗里的饭菜一点点吃光,我露出一丝微笑。 午饭过后,伟洗碗,我收拾桌子。 待一切忙完后到了下午一点。 我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着杂志。 伟洗完碗以后,走到我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说:“鑫,我们交往好不好” 我顿时愣住了,合上手里的杂志。 我抬起头看伟,他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目光坚定无比。 我笑了,看着伟认真的表情,我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伟半天没有答话,我看见他的脸上划过一丝难掩的失望,转瞬即逝。 低下头,不再看伟,我将手中的杂志放到一边。 之后,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看向伟,我说:“你值得让我相信吗” 伟微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搂过我,我的脸顺势贴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鑫,请相信我好吗无论你以前受过怎样的伤害,从今天起,就让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耳边不断传来伟低沉的声音,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任凭他搂着。 心里一直在想,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什么都好,也正因为他有这么多的优点,才让我少了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伟才缓缓松开搂紧我的手。 坐直身体后,我看了看伟,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 我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到书房,我打开电脑,选了一首流行的舞曲。 我把音量调大了一些,然后走回到客厅,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我开始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看到伟渐渐眯起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舞动的身影,我的嘴角扬起一丝轻笑。 一曲结束,我看见伟投来赞赏的目光,我笑了笑。 额角全是汗,我坐回到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鑫,你舞跳的真好!我都移不开眼了。 ”伟一边笑着说,一边抽出纸巾帮我擦着额角的汗水。 放下杯子,我转过头看伟,很认真地说道:“伟,我答应你,我们交往!” 话落,我看见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转眼间却被宠溺的笑容所替代。 之后,伟伸出手搂我。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伟轻轻地带入怀中,然后,我看见伟的脸一点点向我靠近。 将眼睛闭上,一个深深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我感觉快要无法呼吸时,伟才松开了口。 睁开眼睛,我看见伟的双颊上泛起一团红晕。 我笑了,笑的眼泪快出来了。 我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如果和伟的相遇是一场意外,那么,开始和结束总要留下些什么作纪念。 伟见我一直盯着他笑,他突然低下头,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鑫,我们要不要再来点更特别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伟就已经欺身压向了我…… 闭上眼睛,这一刻,我是幸福并快乐的! ——ending—— 我心里一直明白,其实自己早在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伟。 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 一直以来,我都很清楚,在gay的世界里,能遇到一个彼此都喜欢的男人,真的很难! 所以这一次,我和伟谁都不想轻易放弃…… ps:后续 很久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段经历时,总会忍不住微笑。 其实幸福在我看来,就好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你要追逐它的时候也许总是追不到,如果你悄悄地坐下来,也许它就会飞落在你的身上!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变化。 对于伟,虽然自己早有准备,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被他的温柔与深情打动,最终不能自拔。 现如今,我和伟的交往已进入了第三个年头。 这三年里,我们的感情在平淡中与日俱增。 虽然少了最初的惊喜,可是这样实实在在的生活正是我们都想要的。 伟常常让我靠在他的怀里,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 每当这时,他都会开口说:“鑫,能遇见你真好!” 我抬起头,看着伟,然后一起笑了。 仔细想想,遇见伟,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只是,这样的幸运也会有终止的一刻。 两个月前的一天,伟找到我,告诉我他父母帮他选好了女友,很快就会订婚。 他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愿,对一个28岁的男人来说,早该到了成家的时候。 我看见伟痛苦的表情,实在不忍再说什么,毕竟结婚对每一个gay而言,都是迟早的事。 那天晚上,伟一连要了三次,每一次都似要把我融化一般。 缠绵过后,我躺在伟的怀里,默默流着眼泪。 伟紧紧地拥着我,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然后,我们彼此沉默着,不发一语。 渐渐地,我想要睡了。 黑暗里,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背上,慢慢地漾开来。 朦胧中,我听见身边传来伟低低的声音:“鑫,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只是,我身不由己……” 我的心顿时紧缩成一小团,真的好痛。 嘴角慢慢溢出一丝微笑,这段感情,我无怨无悔…… 很多时候,我都希望时间可以静止。 可惜,生活始终在继续。 转眼间,四个月过去了。 今天,是伟举办婚礼的日子。 最后一个来到婚宴的现场 我静静地站在大厅的角落 环顾四周,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那抹熟悉的身影,今天的伟显得格外耀眼。 这时,伟的目光正好和我的对上。 我看得出,他的表情里有一丝难掩的无奈与痛楚。 停顿了数秒后,只见伟拉着新娘快步地朝我走来。 “你来了!”伟微笑着冲我说道。 “恩!”我点点头。 “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老婆,叫娜。 ”伟指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我把目光移到伟的身边,新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然后伟又接着说:“他是我的好朋友,鑫!” 一番寒暄过后,我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礼金递到了伟的手上。 伟低头看了下,然后又抬起头。 我看到他想张口说点什么,最终只说了声谢谢。 之后我又同伟和新娘闲聊了几句,从言语之中我可以感觉的到,这个女人也是爱着伟的,我唯有在心里默默为他们送上祝福! 又过了一会儿,我借口有事要先走,伟没说什么,只是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无声的滑落。 我从未埋怨伟为什么要结婚,只是感叹,在感情这条路上,没能和他走地更远! 伟在婚后的第二天,就给我打来电话。 他说:“鑫,对不起!我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说到这时,伟的声音明显哽咽了。 他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鑫,如果我以后离婚了,那一定是为了要和你在一起!” 我突然笑了起来,很大声地笑。 然后我说:“既然想和我在一起,又为什么要结婚” 电话那头的伟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听筒那端传来伟哭泣的声音。 我没再说话,按下挂断键,我连同手机一起关了。 慢慢地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风景,我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深吸了一口,我想,如果这就是我和伟的结局。 那么,我的成全也好,祝福也罢。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证明,我真的爱 他…… 时光匆匆,一去不返。 或许某一天,我不再会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人,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回忆途经走过的路。 这时,我依然希望看见笑容,依然 第 97 章 和楚相识的时候,我还是个大一的新生,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从家乡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校园里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那么新奇。 初到学校的那段日子,我就像个不涉世的孩子,整日懵懵懂懂的。尽管一直都是个不喜尘嚣的人,但母亲临别前的叮嘱犹在耳边,在外要学着人际交往,不可以太孤僻的,所以,便也随波逐流,凡是叫到我的活动,倒也乐意参加。 我那时还流行有同乡会,每每新生报道的时节,校园里的民主墙上便如雨后春笋般粘贴上大大小小色彩不一的同乡会海报,很是醒目。积极的同乡会员甚至会在新生报道的那几天,逐栋楼挨门挨户地询问,我就是被这样的方式逮着而不得不参加他们的聚会的。 邂逅楚,纯属偶然。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学校的同乡会上。他是那种很典型的南方男生,我很庆幸自己遇见的他,属于那种我一见倾心的类型。瘦瘦的轮廓清秀分明,眼神很清澈,鼻子右侧还有颗泪痣,眉宇间游离着些许莫名的忧郁。楚实在是个斯斯文文的人。 那天,天气出奇的好,草坪上柔软而又舒适,空气中弥漫着南国特有的抒情的气息。楚在聚会上用吉他弹了一首很好听的朴树的《白桦树》,楚弹这首歌的时候,神情很专注,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惆怅,我在远处认真地听着,听完后已是黯然,是在为歌中那段凄悲的恋情吗?我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 没有认识彼此,甚至都没有片刻的言语交流。 第二次见到楚的时候,是在学校的周末舞会上。灯光映射得晶莹剔透的建筑门口人如潮涌,而进入礼堂里发现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经不住舍友的诱惑,跟着他们来这种地方。事实证明,这里并不适合我,偌大的舞池里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一隅孤零零地站着,其他的同学或兴奋地观瞻,或热情地评点。身旁一对对共舞着的人们,在雪花般的灯光里地翩翩地穿梭,忘情地拥抱,偶尔的接吻。 忽然,就有种很孤独的感觉,像风一样的,袭过心灵,如此强烈,却又让人不安。 音响里放的是轻柔的慢曲,当一对对情人或朋友拥抱着缓步沉醉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很渺小。 我无助地在黑暗中扫视、寻觅,漫无目的。对面的一个男孩子拘谨地看了我一眼。 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看他的身段依稀感觉是个瘦高的男生。 他朝我走了过来,我看见他雪白的牙齿,“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 “怎么不跳舞?”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地打量他“……”是楚!我有印象。 “跳舞吧?”他微笑。 “啊?” “跳舞吧,我也没舞伴。” “什么?……哦……好吧……” 就这样被他的手拉下了舞池,黑暗迷离的舞池里,没有人会注意一对男孩子的依偎。 我听见他轻轻的声音“你还记得我么?”我说:“哦,记得,同乡”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他腾出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恩……你在哪个系?” “土木工程,你呢” “学校最好的系啊!一定很高的分吧?我是,外语,没你强,呵呵” 他又说:“你怎么不和女孩子跳舞?”我说:“我都不认识,况且我不喜欢这里……” “哦。这样啊,那我们等这曲完了出去聊吧” 我点点头,孤独让我抱紧了他。音乐声中我抱着他跳舞,那刻没有思想,甚至都不记得舞步,只是在不停的摇摆,在孤独的海里沉浮。 从礼堂舞厅里出来的时候,夜风把我们身上的汗水风干。抬头看他的时候,我有些眩目,高高的个子,白色的t-恤,白色的仔裤,削瘦而白皙的脸颊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有些尴尬,急急地摆手“不用了,我的忘记带了”,我笑笑“又不用你还的!才3分钱,客气什么?” 聊天的时候,我们居然不约而同地发现彼此竟有着许多的共同点——都喜爱三毛的散文,亦舒的故事,都喜爱司汤达、奥斯汀、大仲马的小说,都喜爱肖邦那忧郁的钢琴曲,都喜欢在百无聊耐的时候放bandari的音乐…… 忽然间有种怜怜相惜的微妙情愫油然而生。 夜深的时候,我说“很高兴认识你,在上海,还能碰到老乡,真的很好!” 我说我要回去了,他羞涩地从墙壁的角落里推出了一辆单车,说“新生应该都住一栋楼的吧?同路,我载你吧?” “你载我?”我说“你行么?算了,咱俩轮换吧,待会我载你!” 单车在校园的路上吱呀地响着,他奋力地踏着,朦胧的月色洒在他的背上。因为出汗而腾起了白白的雾。 我在后面搂住他的腰,手不经意间竟碰到他的肋骨,那么纤瘦,突然间就有些心疼…… 再后来,他没有找我,我也没有主动找他,偶尔会在学校的路上或是宿舍楼的门口碰到他,我会对他笑笑,他也会报以一个同样同志般的微笑。 日子仍按照自己的步伐匆匆的流逝,转眼,大一的时光就要结束了。每天忙着复习,考试……许多事也就淡忘了,只是偶尔,在无聊的时候,我仍会想起楚,想起那个如水如梦似的夜晚。 再次见到楚的时候,是在大二的某一天,应该是在春天,本该梅雨季节的五月才刚刚过了个头,就已是热暑难当,午后的空气里已满着盛夏的气息。 记得是个很有名的作家应邀到学校的阶梯礼堂演讲,来到阶梯礼堂的时侯,人还不是很多,但放眼望去,桌面上都是占位的书本。好在还有座位,我挑了个中间的坐下,因为这样可以偷偷懒,带来的那两本小说也可在无聊的时候发挥下作用。听报告的同学陆续三三两两的进来,但仍不是很多。我看了看手表,离演讲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想看书可翻了几页却又觉得有些乏味,便将书放在桌肚中,趁时间还早,出去往报亭走去。 等到回来时,礼堂里已满是密密匝匝的人头,当我挤过人群,来到自己的座位排时,才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已坐着一个男生。他似乎很是用功,周围喧闹的很,他却抱着本书在仔细研读。我走过去,站了会,才小声地鼓起勇气地叫了声“同学……” 等他转过头的刹那,我才发现竟是楚,他一脸的讶色夹着些须欣喜“是你啊,来听报告么?” 我倒是懵了,目光刚一触及,便倏的低下头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吱吱呜呜了好久,我才说“我,我——我拿一下我的书,好吗?”不等他反应过来,我便从桌肚中掏出书,飞一般的逃走了,感觉脸烧得厉害,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在礼堂的一个角落里,我站了整整两个小时。夹在拥挤的人群里,又热又累,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地遍布全身,我感到无比的快乐。演讲台上老师的演讲也似乎变成了悦耳的音乐,荡漾在耳畔 楚好几次回头,似乎在寻觅什么,我猜想他是不会发现我的。 好几天,我都害怕见到他,不知为什么,只是预感,他会来找我。果然,一天下午,我在树林里被他给抓住了,他说“你怎么回事,干嘛躲我啊?”我说“没有的事,我躲你干吗?”“哦反正要找你真不容易,你这人可真怪!” “上次让你站了两个小时,真过意不去。”他的话很真诚。“唔,没关系的。我,本来想回去不听的……”突然有些紧张。我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想逃离,但脚却似定住一般,移不得半步。 “明天又有讲座了,是个挺有名的作家!”他轻柔的声音飘入耳际,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你去不去?” “我应该会去的吧!” “那我等你!不可以食言的喔!”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风中。 下午,我挑了件自己最喜欢的t-恤去礼堂,不知道是为什么,有点小小的兴奋和期待。远远的,便看见他立在礼堂门口,探着头在四处张望。 老远他就朝我招手了,显然是看见我了。走到门口,他说:“我给你占了个位置。”我有点讶然。 坐在他的身旁,一股香水的气息扑鼻而来,我的心如小鹿般扑扑乱撞,自高中以来,便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如此亲密的接触,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有些奇怪自己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的情感很微妙。想来那也许是我有生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次报告会了,因为整整两个小时,我都一动没动,老作家的写作心得,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频频偷偷地看他,他的侧面很是好看,轮廓很分明。 第 98 章 走出大门,不知为什么,竟有些依依不舍,但我又没有理由留下。我对他说“好了,那我走了。”随即迈开步子。 “等等!”我停下脚步,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着恳切的光,“我也回去,一起走吧!”声音很轻,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却着实让我的心大跳了一下!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服从了,答的是那么地干脆爽快,似乎是心底深处的命令。 天气很好,因为下雨的缘故,虽然很热,却并不气闷。路旁洁白的栀子花缀满了枝头,浓烈的花香将空气也熏得有些香了。 两人默默的走着,似乎谁也不愿意说话,而我本就不善言辞。 “还没谈恋爱么?”他朝我浅浅地笑。 “没有” “我知道是为什么” “哦,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因为……“他忽然叹了口气“对自己好点吧!你和我一样……”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和你一样了?” “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他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做你的朋友,好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 窗外,法国梧桐茂密的叶子在风中婆娑作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密密匝匝的思绪在身体里行走,说不清会在哪儿喷发,楚的音容却在脑海中不时闪现。 “真是不可思议啊!”我有些自嘲的想,“当真我是在想着一个同性吗?”不会啊!我是很相信浪漫的爱情的,因为从小就很喜欢看言情的小说的缘故,我经常会在梦想中为自己勾画一副王子公主的偶然邂逅。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心会为一个同性而骥动。 “那今晚是怎么了呢?”我怅怅的在暗夜中问着自己。 无语,一切似乎已有答案又似乎完全没有答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真正的夏天也逐步的莅临。那段时间,我总喜欢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校园里流浪,却并没有一个目标。自修也不愿早早地去上,即使是坐在课桌边,也总是呆呆的坐着,漫无目的的萦想,任时光毫无知觉的从停滞的手指间溜走。 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导致这股自然涌来却又无法挥去的莫名情绪?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楚一直没有找我,听说他在准备参加什么英语演讲大赛,整天都在忙碌。而我本就不是个喜欢打扰别人的人。 赛后的那个晚上,他兴冲冲地来找我,说得了二等奖,要请我吃饭。同行的还有他们班的几个女生。他大方地向他们介绍说,我是他的同乡加好朋友。我朝那几个女孩子尴尬地笑笑,客气地寒暄,只是分明感觉她们的神色有些异样。 那晚,楚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似乎有些醉了。女生们结伴离去,却拜托我送他回学校。 于是,我第一次带了他。皓月当空,凉风习习,他倚在我的背上,忽然说:“于文,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的心猛然颤了一下,到宿舍楼门口放下他,转身的刹那,他却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他的唇翕动了几下,好久才吐出一句“于文,我喜欢你!” 顿时,我有些错愕却又装做若无其事地说“神经,醉成这样,男女不分啊?” 他没有再说话,任凭我架着他回到他的宿舍,放他到床上 学期结束,大二的时光已成往事。 走前的那个晚上,他约我出去散步。第一次,他牵了我的手,我挣扎了一下,却又随即松软开来。路很冷清,灯也很昏暗,路上稀疏的行人偶尔会注意一下这两个孤独行走的年轻人。没有话语,他只是一味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要到宿舍楼的时候,他却突然唱起了《朋友别哭》,他用一种很深沉的声音在唱,我感觉到他的用情,在这样如水微冷的夜。 一个暑假,我都在彷徨,尽管手边放着9月要考的计算机书籍,却又怎么也看不下去。总是会在夜深的时候,想起相隔不算远的城市里的楚。他过得还好吗?此刻,他又在做些什么? 未到开学,我便收拾行李踏上行程去了学校,我骗母亲要到学校好好温习功课。果如我料,到学校的当天下午,他便来找我,他说他几乎天天到我宿舍来看一下,看我有没有到校…… 忽然就有些感动,原来他也和我一样的。 晚上,散步的时候,他突然半开玩笑的跟我说“你接吻过吗?” 我摇摇头,有些脸红。 “那我跟你,怎么样” 我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再算无知,也知道两个男生接吻意味着什么。我呆呆地站着不动,没有说话. “试试吧?”他的话听来很诚恳“好不好?就试一次……” 我骂了句“神经啊!乱想什么?”转过头去,没有理他。 他却一把抱住了我,拉过我的脸便吻住了我,我挣扎了几下,知道没用就放弃了,事实上我知道自己也喜欢那种感觉,不知道吻了多久,他离开了我的嘴巴,然后看了我一眼,呵呵地笑道“原来你也喜欢啊!” 我红着脸刚想说话,他的嘴巴又凑了过来…… 第二天,他叫我一起去吃中饭,我发现我望着他居然觉得胃里翻滚,我借口上厕所,跑开了,接下来几天我都逃避他。那晚的记忆总在我脑中浮现,令我想吐。我陷入深深地责备中,我恨我自己,我怎么会是那么恶心的一个人!夜里的时候,会想起很多,想起家乡的还在辛劳为我求学的父母,忽然间,内疚就会充斥内心。 一个星期我强忍着没有跟他说话,其实我知道自己还是很想他。可是,我的内心告诉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文,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图书室翻第n本书,有些无聊,那个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抬起头,看到大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门口的男生。是楚! 我装做不认识他,依旧俯下身子看书,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大片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我叹了口气,移动的脚步有些不情愿。楚却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路上,他阴着脸说有说话。把我拉进树林后,什么也不说就吻住了我,他说“于文,我好想你,也好想吻你。”我挣扎了一会,使劲地挣脱开,我说“不能再这样了,你这个变态!” “以后不要找我了,真tmd恶心你!”我朝他大吼。 说话的时候,我没敢抬头,却明显地觉得他握我的手分明重了起来,似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一般…… 他没有动,只是我分明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没有回眸的背影。 伸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手竟已被捏青了…… 不再相爱的人如果都能成为兄弟,那该多好,可是事实往往不是如此。 校园里每一天都有人相爱有人分开,可估计没有我这样的,是和一个男生分手。有时候连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荒谬…… 初冬的校园,空气中流动着告别的气息,冷,但是透明。心有点疼,在楚消失的背影后,,那些疼痛的点开始慢慢聚拢。 爱情?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岁月中我很少会见到这个叫楚的男生,可是那天以后就总是能够看到他了,教学楼的楼梯,落满叶子的石板路,餐厅的窗前……那个清瘦的影子开始无处不在。隔着一些人,楚总是狠狠地看我半天,然后转身离开。 寒冷的冬天终于到了,裹在厚厚衣衫中的楚的身体却依旧显得嶙峋的瘦。他是受了伤的,他的受伤似乎每个人都看得见。我依旧会碰到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那个早早到来的黄昏,我鼓足勇气下了很大决心在图书馆前拦住了对我怒目而视的楚。“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狠地看我,还有完没完?”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问题而拦他的。 “我恨你!”他搡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 楚跑得很快,一丁点解释的余地不留给我。以后楚不再用任何眼光看我,远远地看见就转身,固执的背影刻着那种厌恶的感觉。 对于楚的怨恨让我难过,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时光依旧蹉跎,宿舍里的哥们大都有了相爱的人,而我依旧单身。 当我在上海度过我的第三个情人节的时候,宿舍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我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我不奢望自己在大学里能有什么爱情,只是在目睹别人的欢乐的时候,自己依旧会感到孤单。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上街听到的第一首歌竟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我在街头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看四周幸福依偎的情侣,有种感觉叫做酸涩,就那样从心底往上如水纹般涟漪。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刚到宿舍楼前,便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于文!” 很熟悉的声音,是他!我的心猛然一颤,转身,我看见他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完 两个月不见,他憔悴了许多,头发也没有修,在寒风中有些凌乱。 “你上哪儿去了?我等了你一天……这个给你!”他将手里的玫瑰递到我手上,我有些诧然,紫色的玻璃纸里包着的竟是一捧黄色的玫瑰。 “因为怕你误会,就选了这个……”我听见他轻轻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原谅我了吗?我们,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么?” 天很冷,风很大,这样一个清冽的夜晚,他显然穿少了衣服,我看见他在风里冻得直打哆嗦… 忽然,眼睛就湿润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难过,我掩住面,没有让他看见,我说“算了,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你回去加点衣服,我回宿舍了……”我没敢看他,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那捧黄玫瑰,最终被我丢进了垃圾桶,我的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依旧很少见面。听别人说,他迷上了电脑游戏,成天都在网吧里度过。他们班的人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几次。我不知道该怎样劝说他,毕竟我本就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不想介入他的生活,我刻意的保持着我们的距离。在大学里,除了爱情,实在有太多的事情可干,光各种名目繁多的考试就有很多,于是为了打发时间,我报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等级考试。 考完后,又逼迫自己去学日语,学法语。尽管我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丁点兴趣,可是我的心绪告诉我,我是正确的,不多学点东西,怎么迎接明年的就业?难不成真的要回到自己的家乡,让父母卑躬屈膝地烧钱让我进个单位么? 也就在这学期,宿舍里一下添了好几台电脑,顿时一片乌烟瘴气。联机打各种游戏顷刻成了几位哥们每天的重要内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未来看得那么轻松? 仅仅因为这是个所谓的名牌学校?仅仅因为我们系前几年的就业形势都很好? 我没有个好老爸,尽管我的父母在我们家乡也算是不愁衣食的小康阶级了吧,但我深知他们绝对没有安排一个孩子进单位的那么大的关系。 所以,我要考研,这是最好也最容易的捷径。 可是,每每我回到宿舍,都十点多了,宿舍里依旧是繁杂的人群和电脑里嘈杂的噪音。 我想搬出去住了,我找到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房租不算很贵,但显然两个人合租会更合算些。 与发短信的人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愿意与我合租房子的居然是楚! 我有些不满,我说“你又不考研,揭我的广告干嘛?” 他有些戏谑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考研?我就不能考研么?” 我朝他吼“反正我不和你住!” 他的笑容一下就僵在脸上,眼神中满是错愕。 沉默,寂静……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听见他喃喃的声音“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 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他流满泪痕的脸,天那,他居然哭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我从未见到过那么幽怨的眸子!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不会这样。”我说,“楚我不会爱上你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同病相怜。” 和楚相处的日子倒也平淡和睦。他没有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层膜,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于文,你看过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吗?”楚和我面对面地坐在餐桌边,一勺勺的吃着便当,然后他对我说了上面的那句话。我放下筷子,我看见他也正停下看我的眼睛。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吃饭吧,中途说话对消化不好……”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晚上,在阅览室,我翻泰戈尔的全集,终于找到这首诗歌,尽管我以前依稀有点印象,但我一直都只记得第一段。站在书架旁,书页上的字历历在目: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所筑起的一道沟渠 忽然心就疼了起来,可是我怎么能够喜欢上一个同性呢?这是罪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么? 当潘多拉把盒子打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有了太多的悲伤.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到说“性”都会脸红的那种。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楚是我最亲密的人了,现在尤其如此。 我感觉我对他,是不是有了种相依为命的意识?我不喜欢太过热闹,厌恶拥挤喧嚣的人群,却又害怕一个人独处时,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空气停滞气息,让我有种被遗弃的悲凉感。 所以,尽管我在他在的时候从不给他好脸色,但其实我想我还是离不开他的。 有时候连我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为了他我会做出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楚典型的是个邋遢鬼。呃,许多男生也是一样,只是方式不同。他是私底下邋遢。他在外的样子是不错的,我想这多半归功于他的相貌,那是他爹妈的功劳。可卫生习惯呢,随便举个例子说吧,你拿起他刮脸用的剃刀看看。那剃刀锈得象块烂铁,沾满了肥皂沫、胡子之类的脏东西。他从来是不把剃刀擦干净的。他的房间里,也总是有异味的,床底衣架上都是好几个月未洗的衣服,而且他喜欢霸占洗衣机,这样在我洗衣的时候,不可能把他的湿衣服仍掉,而不得不替他一起洗掉。 我帮他洗衣服,帮他收拾房间,我告诉自己这个屋子是我们俩的,所以我也有责任,否则自己会得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但我其实自己也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从来都不是个勤劳的人…… 而每回我抱怨的时候,他都会嬉皮笑脸地说“我俩谁跟谁啊,待会我请你吃饭吧。”其实根本就没请过。 日子依旧繁杂地过,楚依旧早出晚归,他已经对游戏深陷泥潭了,他自己都玩世不恭地说他无救了。先是传奇,后是奇迹,接着是凯旋,现在又到私服的神奇,他都玩了个遍。不过楚很讨厌我上网,所以,我尽量不让他看见我上网,因为,不是一个系,所以会很方便逃避一点 去年考研一会,有一天我在网吧一直待到晚上,回到我们的小屋,打开灯,我发现楚在房间的一隅静静地坐着,屋子里满是香烟的味道,有些呛人,我说“你回来了,这么早?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他没答话,吐了口烟“你上哪去了?”我说上网了。 “你在哪个网吧,我怎么没找到你?” “嘿嘿,自有去处,你哪能找到?”我朝他笑笑。 忽然看见他神色有异,只见他掐掉手里的香烟,走过来,一把就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于文!你还准备不准备考研了?” 他平时是个很温文的人,我真的没看过他发那么大脾气的。当时我真的有些愣了。 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喊“关你p事啊,先把自己管好再去管别人!” 沉默,他没说话,又拿出一支烟,点燃…… 空气在凝固…… “于文,你怎么可以这么堕落?”我听见他缓缓的声音,“我不要你不念书,我是不喜欢念书,我只要拿文凭,而你不同,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念书!”…… 忽然,我就流泪了。我跑回我们的卧室,关上门。没有让他看见…… 一直以来。都是以为只是我关心他,原来他也会用他独特的方式来关心我…… 和楚有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是在我同学从南京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先是一起吃饭,吃完饭,我要带我同学出去,帮他找个旅馆,或者在我原先的宿舍给他安排个床铺, 楚说,这么晚了,没必要吧,都是男人,挤挤算了,那么麻烦干嘛! 我说,床那么小,你肯打地铺? 他怪怪地笑了一下,朝我挤挤眉“你要不嫌我胖我跟你挤吧!” 我同学啊了一声,没有听见,他也说,就不要麻烦了,挤挤吧~ 我支支呜呜了想了好半天,说好吧 因为都喝了点酒,而且陪我同学去了很多地方,累得不行。我10点钟的样子就上床了。楚精神却好的很,还要继续折腾,洗澡……尽管不经常换衣服。 我躺在床上,感觉头是迷迷糊糊的,可是怎么好象也睡不着。 感觉是楚上来了,想想也没有什么,本来今天就约好要一起睡的…… 夜里醒来的时候,我支起身,看见他蜷缩在床的一边,随时都有要掉下去的危险,忽然就有些心疼。我摇醒他,其实他也一直没有睡着,我问他上来时为什么不叫我,他不好意思笑着,说“我看你已经睡了,不想打扰你……我挤挤就可以的” 忽然,就想起一个被称作“断袖之交”的典故。说的是古时的两位相交非常深厚的好朋友,有一天也是因故同宿一床,第二天一大早其中一位急着要起早赶路,临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好友压在了身下,他实在不想打扰好友的美梦,竟然拔剑割断了衣袖而去,而那件衣服是他最心爱的衣衫。 我起身,把他推到床的里侧,他侧着身子,象块石板,一动也没有动。 他真的很瘦,我看见他的背颊骨高高地耸着。 有些怜惜,这样一个委屈自己的人,手忍不住抚摸了他一下。他却如电击一样,一下就醒了。他转身,眼睛看着我,我说“你怎么还没睡啊?” 他低下了头,慢慢地说:“可以抱我一下吗。” 我一愣,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连忙急急的说“你不要生气,当我没说……” 我鼻子一酸,环腰搂住他,抱在怀里,忽然就想流眼泪。 在被窝里,我们就这样赤身地抱着,我感觉他全身火烫火烫的。我轻拍他的背,他竟有些颤抖…… 许久…… 我才发现,胸口湿了一大片,原来他竟流泪了。 他说,于文,我,我很早很早,就想抱抱你了。对不起,我好象是个同志。 我说,别胡说,你是那我不也是了……好了,我们俩都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辛酸,因为此时我已经知晓了好多同志的事情,我自己也经常上同志的网站,只是我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在此以后,我们再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随着研究生考试的日期的迫近,我的生活越来越凌乱紧张。楚也不再沉迷网络,积极地在外找工作……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我和楚买了两扎啤酒,我们对着见了盘底的花生米,一瓶接一瓶地喝酒。 最后,楚醉了,我也醉了。 我跟楚说,我要做个正常的人,要娶妻要生子的,我们就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他又开了瓶酒,吞下,喃喃的说“好的,我们做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看见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于文”他唤我“做个约定,我以后的儿子一定要娶你的女儿,或者你以后的儿子一定要娶我的女儿,好不好?” 我点点头。 他又说“下辈子吧,下辈子……”忽然就呜呜地哭了…… 我紧紧地抱住他,看窗外的天,没有月亮,这样阴冷清冽的夜晚。只有无边无际的寒风在呼呼地吹…… 上帝说人是有罪的,人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开始在赎罪。——也许赎罪和受着惩罚的过程就是感情起起伏伏的过程——累又怎样,不累又怎样——生活仍是要继续的…… 现在我依旧要读我的研,他却要在几个月后要离开这座城市,发文缅怀我的大学时代 第 100 章 楼上传出来一个女人不停地谩骂和唠叨声,偶尔才听到一个男人回复: “我不想和你吵,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就去离婚”。 “刘刚,我告诉你,你以为我怕离婚啊,冲你这样窝恁,我早就想你和你离婚了” 在楼下乘凉的人们互相交谈着, “这小两口结婚没多长时间,怎么天天打架啊”。 “是啊。刘刚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媳妇”。 只听到楼上的房门碰的响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刘刚走下楼来,看到楼下乘凉的人们,满面笑容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胖婶,您们都在这里乘凉呢” 只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嘴里说道: “刚子,你过来”。 刘刚看了看那个女人问道: “胖婶,你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那个女人向刘刚挥挥手。 “你过来听我说”。 刘刚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蹲在了那里。 “刚子,不是胖婶说你,刚结婚不久,不能把离婚这个字挂在嘴边,那样多伤两个人的感情啊”。 说着,那只拿着芭蕉扇的手,不停地再给刘刚扇着风。 “胖婶,我知道,可是整天这样喋喋不休的吵架,不如离了婚” 旁边一个瘦弱的老人搭话道: “孩子,你媳妇说什么你不爱听就出来溜个弯,等她气过去了你再回去。是不是你媳妇怀孕了,要是怀孕了你就让这点她”。 “王奶奶,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是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吵架”。 这时候从楼门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个旅行箱,看都没看刘刚一眼。 胖婶坐在那里叫道: “玉华,你干吗去啊,快过来,我们都在这里说刚子呢”。 那个女人似乎没听见似的,骑上自行车走了。 胖婶说道: “刚子,快去把她追回来”。 “胖婶,不用了,我们协议离婚的东西都写好了,我也不想再和她过下去了”。 “刚子,可不能这样子,让你姐姐知道你们离婚了,她会多难受啊”。 “胖婶,没关系,我姐姐就是知道我们离婚了,虽然会很难受也会很伤心,但是我却从中解脱了”。 刘刚说完站起身来,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向着小区大门方向走去。 刘刚走后,一个女人向胖婶问道: “他们整天的打架,到底是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刘刚父母留下的那几间房子”。 “这有什么好打架的啊,他家就他这样一个男孩,他姐姐又对刚子这样好,肯定是留给刚子的了”。 “道理是这样,刚子父母死得早,他上大学都是姐姐供出来的,所以刚子不想要那房子,想把那房子留给他姐姐,可是这个媳妇不干啊”。 “哦,这样啊,真是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胖婶说道: “这话也就咱几个知道,不要再往外传了,要是人家没离婚,两个人好了传出去,让那个女人知道了会生我气的”。 “胖婶,你放心吧,我们到此结束,说别的”。 几个妇女坐在那里东扯西扯的闲谈着,胖女人向在树荫下玩牌的一群孩子中叫道: “三啊,回家给妈拿根冰棍去”。 “您别叫我了,我们都输了,您要是想吃自己回家去拿”。 “废话,我不是懒得动才叫你去的吗,我不动都一身汗,养活你们这样的孩子,真是白养了”。 话说着,刘刚从那边走了回来,嘴里说着: “三,你不用去拿了,我刚买回来的” 说着,把手里拿着的塑料袋放在了大家的面前。 “您们谁吃,谁就自己拿吧”。 说着从里面拿住一根。 “王奶奶,给您一根吃” “我可不吃,年纪大了,吃下去弄不好再拉了裤子”。 胖女人从里面拿出一根说道: “你们爱吃不吃,反正我要吃一根,这天气太热了”。 刘刚让了大家,只有胖婶拿了一根,王奶奶说道: “孩子没人吃了,赶快放回到家里去吧,不然一会都化了”。 刘刚笑了笑,说道: “没人吃我可就拿走了,胖婶再给您一根”。 “行啊,我可不客气,给我留一根”。 说着,把刚才的那根冰棍含在嘴里,伸出手来接过了刘刚递给的冰棍。 刘刚拿着冰棍走进了楼门,不知道是谁,把刚才已经打住的话题,转瞬之间又回到了刘刚的身上。 “刚子今年多大了,有三十岁了吧”。 胖女人说道: “二十九了。和我们家老二一样大,都是属马的”。 王奶奶说道: “他们这姐俩可真不易,刚子才对大啊,爹妈就先后脚的走了,一辈子没享受到父爱母爱,全是靠姐姐拉扯大的,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此时风刮了起来,一阵阵的风卷着乌云刮了过来,瞬间豆大的雨滴霹雳巴拉的掉了下来。 胖女人一边从躺椅上起来,一边喊道: “三啊,别玩了,快过来把你王奶奶搀回去。 人们争先恐后的拿着东西,向楼门里面跑去。 刘刚回到房间中,把买来的冰棍放进了冰箱,听到楼外人们在叫喊着下雨了,赶快的走到窗边,低头看去楼下刚才还很热闹的场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雨滴不停地打落到玻璃上面,刘刚关好了窗户,走到电视机前打开了电视,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说是在看电视,可是眼前摆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不一会的功夫就堆起的如同小山,当刘刚伸手拿起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起身想去拿合烟,放在电视机前的电话响了起来,刘刚走过去拿起了电话问道: “你好,哦,姐姐你啊,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今天不是休息吗,晚上你和玉华就不要做饭了,我包了玉华喜欢吃的韭菜馅的饺子,一会过来到这边吃吧”。 “姐姐,我们不过去了,你和姐夫带着孩子吃吧”。 “过来吧,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还热闹呢,我可等着你们过来了”。 说完那边的电话挂掉了,刘刚手里拿着电话,眼睛看着它,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外面的雨停了下来,窗外又传来了说笑和玩牌的声音。刘刚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盒烟,坐在沙发上,从中抽出了一支放到嘴里抽了起来。电视机中传出了剧中一家人哭泣的声音,那场景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流着泪水,那场景似乎就是自己的童年。以至于姐姐又打过来电话,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五点钟了,刘刚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才下楼骑上自行车向姐姐家走去。他来到了姐姐居住父母留下的房子大门外,站在那里想了想才按响了大门的门铃,一阵轻快地跑步声从里面传来出来,大门打开了。 “舅舅你怎么刚来呢?舅妈呢”? 说着向房间中喊道: “妈妈,舅舅来了”、。 刘刚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姐姐也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刚来啊,玉华呢”? 刘刚看了一下姐姐回到道: “玉华回娘家去了”。 “怎么又回娘家去了?不会你们又吵架了吧”? “姐姐没有啊,她娘家有点事情”。 “哦,那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看看啊”? “没什么大的事情,我就没去”。 这时候房间中走出一个男人说道: “刚子来了,怎么这会才过来”? “姐夫,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睡着了,要不是姐姐打来电话我可能就要一直睡到晚上了”。 刘刚和姐夫进入到了屋里。姐夫给他端过来一杯茶水,从桌子上面把烟拿起来扔给了就刚。刘刚坐在那里和姐夫闲聊着,看到姐姐一直没有进来,就走出房间来到了厨房。 姐姐看到刘刚进来来,嘴里面说着,用胳膊推着刘刚。 “快进屋去和你姐夫聊天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没办法,刘刚又回到了房间中。这时候外甥从外面走了进来,喊着: “舅舅我要骑你的自行车在外面玩活”。 刘刚还没说话,就听到从厨房中传出姐姐的声音, “你骑什么骑,马上就吃饭了,不许出去了”。 “妈妈,我就骑一会”。 “那也不行,你的作业写完了吗?赶快去写作业”。 姐夫到厨房拿来了碗筷和醋摆在了桌子上面,姐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边让着刘刚,嘴里叫道: “虎子快过来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去写作业”。 姐夫从柜子旁边拿出了一瓶白酒,拿来了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递给了刘刚,自己也倒了一杯。姐姐把拌好的萝卜丝端了过来,又摆上了一盘排叉,嘴里面可说着,你们两个少喝酒,我看每人两杯就可以了。 一家人坐在那里吃着饭,刘刚因为心里有事情,喝了一杯酒,就感觉到头有点发晕,姐夫再次给他倒酒的时候,他把酒杯拿了起来。 “姐夫您自己喝吧,我今天喝这些就够了”。 “刚子,你心里有事情吗,怎么喝了一杯就不喝了”? “姐夫没事情啊,我能有什么事情,天气热所以我就少喝点”。 姐夫还要给他倒,姐姐说道: “他不喝就不喝吧,你也别喝了,大热的天喝那么多的白酒干嘛”. 说着起身从姐夫的手中拿走了酒瓶。 饭后姐姐说道: “刚子,你早点回去吧,顺便给玉华带点饺子回去,不然她回来了看你不在家又该生气了”。 刘刚把姐姐给他带饺子的饭盒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上自行车回家去了。 第 101 章 一夜刘刚也没有睡着,早上他很早的就起来,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厂里,他来到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猛然间他醒了,听到楼道里传出了同事说话的声音,他拿起毛巾,走出了办公室,碰到了同一办公室的女同事李瑶,李瑶问道: “刘刚你怎么来得这样早啊”? “我今天有点事情,过来和科长说一下请个假”。 “哦,行啊,你走吧,科长来了我告诉他一声”。 “那谢谢你了”。 说完,刘刚拿着毛巾向着卫生间走去。 刘刚和玉华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前后脚的走了出来,玉华停下了脚步想和刘刚说什么,只见刘刚看了一眼她就骑上自行车向着远方走去。 自从办理了离婚手续,刘刚生怕被姐姐知道,让姐姐伤心,他尽可能的躲避着姐姐,偶尔姐姐打来电话问道玉华,他总是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刘刚离婚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一天刘刚上班去了,他姐姐单位发了很多的梨,就给刘刚拿了些过来,知道刘刚上班去了,就拿出了钥匙把门打开走了进去,发现房间很乱,就顺手拿起了东西帮助刘刚打扫起了房间,嘴里面还唠叨着: “这两口子真够懒的,房间这样脏也不知道打扫一下”。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了邻居们的说话声, “胖婶,你还没做饭呢”? “没做呢,今天吃麻将面省事,大热的天谁爱围着那炉子面前做饭啊”。 “您楼上刘刚那小两口真的就这么离婚了”! “是啊,难道还是假的,那媳妇就一直没回来过”。 刘刚的姐姐听到楼下传过来的问话声,心里一愣,难道自己的弟弟离婚了吗。她顾不上再继续打扫房间推开门走下了楼。 她来到楼下,胖婶看到她先是一愣,用眼睛看了一眼刚才在聊天的人。问道: “刘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胖婶,我过来一回了”。 胖婶听后,只是傻傻的笑了笑。 刘梅直接的问道: “胖婶,我弟弟离婚了”。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梅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吗”? 胖婶伸出手指头算了算说道: “快两个月了吧,你弟弟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要不是你们在下面聊天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呢”。 “您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吗”? “嗨,小两口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说到这里胖婶把话停住了,看了看刘梅。 刘梅看到胖婶再看自己,知道人家有话不好讲,就说道: “胖婶,你看着我和刚子长起来的,有什么话您就直说,要是我弟弟的不对,我说他,怎么也不能让他离婚啊”。 胖婶看了看刘梅,想了很长时间才对她说道: “实际上我不该告诉你,让刚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弟弟是您告诉我的。再说了您一直对刚子那样好,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生您的气”。 “好,那我就告诉你,你弟弟离婚和你有关系”。 刘梅听后傻了。问道: “胖婶怎么和我有关系啊”? 胖婶看了看刘梅, “还不是因为你父母留下的那几间房子”。 刘梅听后问道: “房子怎么了”? “玉华一直让刘刚跟你把房子要过来,刘刚不肯,就这样小两口总吵架,最后不就离婚了吗”。 “胖婶,你说的都是实情吗”? 胖婶点了点头。 此时的刘梅眼睛红红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告辞了胖婶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刘梅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弟弟离婚这么久了可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要真是向胖婶说的那样,她感觉到自己对不起弟弟,也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到家了,刘梅刚走进院子就哭出了声音,丈夫陈新听到刘梅哭着进来,赶忙迎上去问道: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刘梅只顾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这下子可把陈新急坏了,冲着刘梅喊道: “哭什么哭,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出来”。 陈新这样一吼,刘梅才停止了哭泣,她看着丈夫眼中的泪水再留着说道: “刚子离婚了,都快两个月了”。 陈新听侯懵了,问道: “你听谁说的”? 刘梅把刚才听到事情的经过和丈夫讲了一遍。陈新听后坐在了床上,此时房间里面静得没有了一点声音,厨房炉子上面烧水的壶哨子的声音响了,刘刚才起身走向了厨房。 陈新一手抵着水壶,另一只手拿着条毛巾走了回来,进门后把毛巾扔给了刘梅,说道:快擦擦脸吧,不要哭了,一边把烧开的热水倒进了暖瓶,边倒边说着。 “不然咱们就搬回到我们那间十平米的房子去吧,不能因为我们让刚子离婚啊”。 刘梅点了点头,说道: “当初又不是父母有病,我们也不会搬回来,现在因为这几件破房子而让我弟弟离婚了,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到外面怎么见人啊”。 陈新看了看刘梅, “一会你就过去把刚子找过来,我们一起和他说说”。 刘刚下班了,刚走进家门就接到姐姐的电话,让他过去吃饭,刘刚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骑车来到了姐姐家。 刘梅没等弟弟坐好么就着急地问道: “刚子你和玉华离婚了”? 刘刚被姐姐的问话惊呆了,问道: “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离婚了”。 刘刚本想不让姐姐知道他离婚的事情,可是到现在姐姐已经知道了,他看了看姐姐回答道: “离婚了。姐姐你就不要管我的事情了”。 “我可以不管你的事情,但是你要告诉我实情,你们为什么离婚”。 刘刚看了看姐姐笑着答道: “脾气不和过不到一起当然就离婚了”。 “没有别的原因吗”? “没有啊,就是因为这些事情”。 刘梅没有再继续问离婚的事情,反而说道: “刚子,明天我和你姐夫就带着虎子搬回到我们自己的房子去了,这几间房子你自己打算怎么处理就处理吧”。 留刚听到姐姐要搬家,顿时傻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搬家,在这里住得好好的”。 “因为你没有和我说实话,所以我们要搬回去了”。 没办法刘刚把离婚的真正原因告诉了姐姐。 当刘梅从弟弟的口中听到了他们离婚的真实原因,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对刘刚说道: “我们搬走了,我去找玉华,我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你们离婚”。 这时刘刚腾的站了起来。 “姐姐你不许去找她,你就是去找她,她同意我们复婚,我也不可能再要她,我已经对她死心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去,我不想因为她我们姐弟两个人之见闹矛盾,你就听我的吧,往后我还像没结婚之前一样,只要你们在家我就到这边来吃饭,所以你们也不要搬走”。 刘刚把话说的这样绝,是刘梅没有想到的,她答应了弟弟的请求不再去找玉华,但是要求弟弟要每天过来到她家吃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刘刚离婚已经半年了,其间玉华托人来找过刘刚,必定因为那点事情就和刘刚离了婚,让她自己也有些后悔,可是刘刚通过这件事情对她已经死了心,他也不再为自己离婚而苦恼,开始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春节就要到了,这天他来到姐姐家吃饭后起身要走,刘梅问道: “回去一个人干吗,在这里多呆一会吧”。 “姐姐要过年了我回去拿东西去洗个澡”。 回过头来问道外甥: “虎子你和我一起去吧”? 姐姐也说道: “和你舅舅一起去洗澡”。 “舅舅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去”。 刘梅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对刘刚说道: “这孩子就是这样子,每次去洗澡都这样费劲,他不去你自己去吧”。 刘刚回到家中带上洗澡用的东西来到了浴池。 他买了澡票,刚走进浴室,只见服务员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嘴里面喊道: “两毛六又来一位”。 里面的服务员为刘刚找到了一个座位,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 刘刚脱去衣服,拿着东西走进了洗浴室。 洗浴室内人真不少,热气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刘刚向四周看了看,找个大池子坐了下来。 大池子中的水经过一天人们的洗泡已看不到水的清澈,可是水中的人们仍旧是人挨着人,刘刚看到有个空隙赶忙的下去坐在了水里。 身体经过热水的侵泡,不一会刘刚变满脸是汗,他坐在水中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着泡澡的滋味,不知道是谁的脚在水中碰了一下刘刚的脚,刘刚睁开眼睛看了看,因为在水中泡澡的人太多了,刘刚就没有在意。 刘刚起身去淋浴了,可是看到每个喷头下都站着四五个人,又重新坐回到水中。一会又有一只脚不停地在碰着他的脚,他看过去原来是对面的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感觉到那个人似乎也在看着他,刘刚把自己的眼光移开,身体也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可是过了一会,刚才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他的对面,这回不但用脚触碰着他的脚,甚至用伸过来的脚碰了他的下身处。刘刚以为对方是无意的,也就没有理会,对方看到刘刚没有看自己,又过来用脚碰刘刚的下身,刘刚的下身被他碰了几次之后变得有些发涨,刘刚用眼睛盯着那个人,只见那个人冲他笑了笑。 刘刚看到对方在向自己笑,本想说出口的话没有说出去,也回敬了对方一个微笑。那个人看到了刘刚的笑容,就站起身来走向了刘刚这边和他打起来招呼 “快过年了,你也过来洗澡啊”。 刘刚看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了,就回到道: “是啊,只是洗澡的人太多了”。 那个人看刘刚回复了自己的问话,接着问道: “我经常来这里洗澡,怎么没见过你”? 刘刚一边坐起来,一边往身体上撩着水回答道: “我很少来这边,今天那边的浴池人太多了,我才到这边来”。 那个人还想在和刘刚说什么,刘刚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已经恢复到了原样,就站起身来向对方说道: “我去淋浴了”。 第 102 章 刘刚起身向着沐浴的喷头走去。很快的洗完了澡,回到了自己的铺位前,找来了一条浴巾盖在身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一阵招呼服务员的叫声让刘刚睁开了眼睛。 “老东西给我的茶壶里面续上点水”。 只见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也不示弱的骂道: “小兔崽子自己去到,没看我们都在忙吗”。 年轻人光着屁股一手拿着茶壶,一只手拿着烟走到了刚才和他对话人的面前嘴里说道: “得得得,还是您厉害,给您一颗烟抽吧”。 说着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那个人接过烟从中抽出一只放在嘴里,对身边其他的服务员喊道: “快过来抽烟,好烟希尔顿”。 服务员们都走了过来,每人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有的放在嘴里,有的夹在耳头上面向着四周散去。 年轻人倒好了水,那个人把烟递给了他,他看都没看的说道: “得了,留给您自己慢慢的抽吧,我自己还有呢”。 只见那个人赶忙的把烟所在了抽屉里面,伸手拍了一下年轻人的屁股说道: “我看你整天不上班,这一个月的开销可真不少”。 年轻人笑了笑,拿着茶壶回到了自己的床铺前。他坐在床铺前倒了一碗茶水,刚想喝,忽然发现躺在他旁边的刘刚,笑了笑说道: “怎么是你,真没想到我们挨着”。随口叫道: “给我拿个茶碗来,我哥们也在这里呢”。 只见一个服务员一路小跑的送来了茶碗,刚想走就听他说道: “倒上啊,不到上就走了,傻了吗”。 那个人笑嘻嘻的把刚拿来的茶碗倒满了水,端到了他的面前。 “我看你真傻了,没看我自己这里有吗,是给我哥们的”。 那个人把茶碗放到了刘刚的眼前走了。 刘刚做起来把浴巾在身体上裹了一圈从新坐好对他说道: “谢谢,你自己喝吧,我不喝”。 “别客气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再说洗完澡出了很多的汗水,多喝点水好”。 说着端起碗来,递到了刘刚的手里。 刘刚接过碗笑着对他说道: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后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你抽支烟吧,不过我的不是什么好烟,香山牌的”。 “香山烟也很不错啊”。 说着抽出了一支放在嘴里,紧接着麻利的打开了自己的柜门,取出了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支递给了刘刚。 刘刚摆摆手说道: “谢谢,我抽我自己的就可以”。 “那怎么可以呢,我都抽了你的烟了”。 说完把拿出的烟扔到了刘刚的身上,紧接着拿出打火机给刘刚点燃了烟,自己也点燃了已经叼在嘴里很长时间的烟,抽了一口,把嘴中的烟雾吐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圆圈,对刘刚说道: “这烟的味道其实很好的”。 说着又深深地吸了几口。 年轻人坐在了自己的铺位上,端起了茶碗一边喝水一边对就刚问道: “你在哪里住啊”? 刘刚看着他回到道: “八步景”。 对方笑着说道: “我家和你很近啊,就在你家过马路的大院住”。 刘刚一听问道; “你家是军人啊”。 “是啊,我父母都是军人”。 这时不断有前来洗澡的人经过这里时和他打着招呼,似乎他们都是老熟人。 刚才那个年老的服务员拿着一个暖水瓶走了过来,放在那里对他小声的说道: “没水了自己倒,不要大叫了,我们头头过来了”。 没想到他听到后反而大声的说道: “他来了我还不能大声说话了,他算什么东西,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 老服务员一听他这样说,小声的说道: “小点声”。 然后迅速的离开了这里。这时服务员所说的头头走了过来,看了赵小刚一眼说道: “又洗澡来了,在你们家能洗澡不在家洗,天天跑到外面洗澡来”。 赵小刚笑着回答道: “是啊,在家洗澡不是光看到自己的身影吗,这里不是人多,大的小的都有不是看个热闹嘛”。 他刚说完,旁边几个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那个领导说道: “你说你都多大了还整天没正经得,多好个媳妇让你给打跑了”。 赵小刚一听,马上说道: “我说头,你可听好了,我可没动过她一个指头,是她自己没那个福分可不赖我”。 说着他嬉皮笑脸的拿出一根烟扔给了对方。 “给您一根烟抽,别在这里揭我的短了,您去忙别的吧”。 那个人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烟,顺势提起暖水瓶往已经喝的差不多的茶壶里续上了水,又冲其他服务员喊道: “从里面给他拿瓶新烧开的水过来”。 然后离开了这里。 赵小刚向刘刚问道: “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工厂技术科。你呢” “我啊,当兵回来后分配到一个部委保卫科,干了几年结婚了,我觉得没意思就辞职了,我原来那个媳妇听说我要辞职坚决不同意,说我放着铁饭碗不吃辞哪门子职,因为这个事情我们天天打架,她说了我辞职就和我离婚,离婚好啊,现在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我还怕你离婚”。 刘刚看他说的越来越带劲,听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生气,就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道: “不早了,我该走了,不然总在这里躺着,洗澡的人多一会人家该往外轰了”。 赵小刚听刘刚这样一说站在铺位上大声的说道: “你问问他们谁敢往外轰我,我告诉你们”。说着一只手指着刘刚: “他是我哥们,下次他来这里洗澡就是躺一天你们要是谁敢往外轰他,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时有人走过来叫道: “刚子”。刘刚,刚想答应突然感觉不对,喊叫的人一定是叫赵小刚,只听那人说道: “你喝的茶水不宴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从新换一壶”。 “不用了,我该走了”。 刘刚和对方同时换好了衣服他们共同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刘刚刚要穿上大衣,赵小刚说道: “先别穿呢,一会咱们一路,你等一会我,我把头发吹干了”。 说着把刘刚也带进了理发室, 理发的人看到他进来了赶忙的说道: “您坐这里我给您吹吧”。 赵小刚坐在了那里,转过脸来对站在一边的理发员说道: “帮我哥们也把头发吹干了”, 刘刚赶忙说道: “不用了,头发已经快干了”。 “吹吧,外面冷,不然一会该感冒了”。 说着赵小刚站起来把刘刚按在了自己刚才坐在的椅子上,自己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刘刚从镜子中时不时的看到赵小刚在看着自己,还时不时的用手摸着为他吹头发女孩的手,打趣说道: “亲妹妹,你的手怎么就两天没有原来嫩了”。 为他吹头发的女服务员一边为他吹着头发一边说道: “刚子哥,谁像你这样不老实,我为你吹着头发还要一边听你胡说”。 说着把吹风机开的最大吹向了他的脸。 头发吹干了,也吹出了形状,刘刚要付钱,只听赵小刚说道: “不用给他们钱,我是财神,我来了他们的生意才会更好,不信你让他们说是不是”。 刚才为刘刚吹头发的师傅说道: “刚子你还别说,每次你来以后我们都会忙的脚丫子朝天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出了大门刘刚取出了存在哪里的自行车,只见赵小刚过去推出了一辆大摩托,顺手拿出两毛钱交给看车的人,看车人刚要说找钱,只听他说道: “大冷的天您在外面看车,您就别找了,您在外面多喝点热水,小心不要感冒了”。 他的一席话让刘刚感觉到他的心肠很好。 赵小刚发动了摩托车,刘刚说道: “你的车快,你先走吧”。 “不用的,我慢点骑,不然你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拉着我的衣服,我们一会就到家了”。 刘刚一听连忙说道: “不不,你先走吧,这样子不安全”。 没想到赵小刚把车熄灭了,对刘刚说道: “那我推着车咱们边走边聊,说句心里话,我还没和你聊够”。 刘刚看他这样一说,笑了笑。就推着车和他一起在夜幕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边走边聊着,阵阵西北风刮过来让穿着棉大衣的刘刚都感觉到身体在打颤,他看了一眼赵小刚说道: “天气太冷了,你穿的那样少骑着摩托先走吧”。 “没事你放心吧,我这个人怕热不怕冷,你知道有一天我出去正赶上西北风,那天可把我冻坏了,我们身穿的就少,没办法买了一张报纸放在衣服里面胸前的怀里,你猜怎么样,还真管用,顿时感觉到不是很冷了”。 刘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就这样他们聊着,走着,抽着很快的就到了他们该分手的地方,刘刚想说和他再见,看到赵小刚把车支在了那里,从兜里拿出烟来,看了一眼说道: “你说说烟都不欺负人,这烟就两根了,咱们抽完了再走吧。” 第 103 章 阵阵的西北风越刮越大,刘刚接过来他递给的烟,看看四周说道: “我们到商店旁边去抽吧,那里还背点风”。 说着两个人来到了避风的地方。赵小刚说道: “你看看我们聊了一路,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刘刚赶忙回答道: “我叫刘刚”。 “什么,你叫刘刚?不会小名也叫刚子吧”。 刘刚笑了。 “是啊,我的小名就是叫刚子”。 赵小刚听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把藏在商店后面的一对男女吓的走了出来,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还在笑着的赵小刚。他笑后说道: “看来我和你认识真是有缘分,都叫刚子不会也都是三十岁吧”。 刘刚一听很正经的说道: “我今年就是三十岁啊”。 刘刚这样一说,赵小刚伸出手来握住了刘刚的手,他的举动把刘刚吓了一跳。 看来今天我去洗澡真是该着,本来不想去,可鬼使神差的却让我来了,还遇到了你,看来是我今生的缘分,就该认识你,这时他们手中的烟早已抽完了。没想到他又从兜里拿出一整盒烟打开了抽出两支,刘刚赶忙说道: “我不抽了,太晚了早该回去了”。 赵小刚问道: “怎么嫂子在家等你吗,要是在等你赶快回去吧”。 刘刚一听他这样说就说道: “没人在等我”。 “好,我们抽完这支烟就走”。 赵小刚问道: “你几月的生日”? “我三月的,你呢”? “看来我说嫂子还针对了。我四月的,看来你真是哥哥”。 手里的烟终于抽完了,他们走到了路边放车的地方,赵小刚从兜里找出一杆笔,又摸了半天没有找到纸,他四下里看看,突然看到刚才他扔掉早已被风刮刀角落的烟盒,跑过去捡了起来,对刘刚说道: “哥哥,我把我的大哥大和pp机号码告诉你,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说着把号码写在了烟盒上,顺口问道: “哥哥你有电话或pp机吗”? 刘刚想了一下说道: “我还真没有”。 “行啊,可你要记住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刘刚点了点头。他们分开了,刘刚骑上自行车走了,当他回过头张望的时候,看到赵小刚骑在已经发动着的摩托上正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刘刚骑车飞快的回到了家中,感觉自己的手脚冻得冰凉,赶忙打开了房间中的炉子,看到炉子中的煤已经奄奄一息,赶紧的跑到楼下自家盖起的小棚子中搬上来一摞煤又拿了一块碳回到了楼上,把已经燃尽的煤夹了出来,留下了那块仅有一点火的煤,放上那块碳又加上了煤,这才走到一边打开了电视机,过了一会刘刚感觉到炉子中的煤应该着了,打开看了一下,这一看刘刚傻了眼,刚才还有微量火星的煤早已没有了亮光,没办法他又跑到楼下拿来了很多木柴,烧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房间中充满了烟雾,手中的木柴也没有了,刘刚打开上面看了一眼,看到底下的那块碳已经燃烧了起来,可是房间中的烟雾太大了,呛得刘刚不停地擦着眼睛,刘刚只好打开了窗户,并且嘴里不停地骂着煤的质量,心里却怪着自己,要不是在洗澡那里耗得这样久,这炉子也不会灭。 楼下传出来叫声: “刚子,你家的炉子灭了”。 “是啊,我正在烧呢”。 “别烧了,到我家去夹一块煤过来,一会就着了”。 “没事啊,我都点燃了”, 刘刚探出头去,看到楼下的身影正推着自行车准备走。刘刚问道: “柱子要过年了你还是夜班啊”。 柱子抬起头来说道: “是啊,什么破单位,逢年过节就让我赶上夜班,真他妈倒霉,你忙吧,我赶紧走了不然一会该迟到了”。 说着柱子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幕里。 刘刚看到房间中的烟雾散去的差不多了,就关上了窗户,此时房间内的温度和外面已经没有了区别,刘刚赶忙配上了大衣,顺手想拿烟,却拿出了赵小刚留给他的烟盒。刘刚看了一眼把它扔在了桌子上面,却又走过去把他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留有的号码又把它扔了回到桌子上面。 炉子终于着了起来,可是睡觉的时间也到了,刘刚走到窗前,看到楼下低矮的平房里只有那偶尔才能看到的光亮,他重新把炉子封好,穿着衣服钻进了冰冷的被窝。 他躺在被子中感觉到太冷了,始终无法入睡,便打开了自己用酒瓶做的台灯,找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赵小刚,特别是他在大池子中做出的举动,感觉到很可笑,可是自己的下身在想的过程中却变化的如此的快。又想到赵小刚用手触摸理发员女孩手的时候,那调情的语调,他便把书放到了一边,手却伸进了被子当中。 不一会的功夫刘刚另一只手抽出了自己的枕巾,放进了被子当中,时间不长他的两只手从被子当中抽了出来,把从被子当中拿出的枕巾扔在了地上。他不再依靠着床头而是钻进了被子翻过身去睡着了。 炉子上放着水壶哨音把刘刚吵醒,他看了一下时间刚刚六点钟,他下地把水壶放在了地上,又钻进了被子当中,可是他不敢再入睡,今天还是上班的最后一天,可是躺在床上他的手却一直在被子中没有闲着,不一会的功夫,他一只手从被子中伸出来,向着床边摸去,捡回起那块冰凉的枕巾放进了被子当中。 刘刚起床了,叠好被子后拿来了脸盆,洗漱完毕后,顺势把扔在地上的枕巾放进了盆里,用香皂使劲的搓洗着,不停地拿到鼻子边闻了闻,感觉到枕巾上痕迹已经洗掉了,才把枕巾凉了起来。 该上班了,刘刚走下楼去推上自行车刚要走,看到胖婶拿着篮子走下楼来问道: “胖婶,这么早你干嘛去啊”? “刚子你上班啊,我去买点肉”。 “这么早卖肉的地方还没开门呢”。 我知道啊,早去可以排在前面吗,一会人多了谁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哦,我顺路不如我骑车把您带过去”、。 “得了傻孩子,我这么胖,一会再从你车上掉下来,大过年的还不把我摔成肉饼”。 “胖婶把您摔成肉饼好啊,还省得你家买肉了呢”。 “王八蛋羔子赶快滚,该上班上班去”。 “好啊,胖婶您不上来我可骑车先走了”。 “赶快走吧,慢点骑车小心身边的汽车”。 “胖婶你放心吧,我走了”。 一路北上,刺骨的北风打在脸上刘刚感觉到生疼,他停下了自行车横跨在车上把大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又把脖子上的那条围巾系在了外面。才继续上路。 路边横躺着一具尸体,人们都远远的躲避而行。刘刚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心想这一定是大冷的天有病无家的的老人被冻死在街上。单位到了,明天就要放假了,单位年终总结会。领导们一个个在台上唠唠叨叨没接没完。终于到了办法先进个人的时候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意味着大会的结束。当念道刘刚的名字时候,刘刚转过脸去对身边的同事问道: “咱们科室怎么还有我啊”? 同事和他开着玩笑小声的说道: “怎么着,你还不想当吗,今年的先进个人每人还发一个钟呢。 刘刚问道: “发什么”? “石英钟”。 刘刚一听说道: “大年底的送什么不好,送钟,真晦气”。 “刘刚你不想要吗,要是不想要先进的名字给你,钟我拿走”。 “行啊,先进的名字都给你,钟也送给你”。 此时的大食堂里已经乱哄哄,烟气腾腾的呛得那些女人们不停的在咳嗽。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你们抽烟的少抽一支吧,都呛死我们了。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怕呛出去呆着,你们家的水烟袋再呛你也爱抽”。 此可见传出了一片笑声,只听到刚才说话的女人小声的说道: “流氓”。 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间,厂门里面蜂 拥的骑车来一片自行车,他们互相打着招呼告别着, “过年见啊”。 刘刚骑车来到了姐姐家,姐姐正在自家盖起的小厨房里炸着排叉,看到刘刚火来了问道: “你们单位今天放的还挺早啊” “是啊,没什么事情就放了。我姐夫还没回来呢”? “没呢,年底他们运输单位就忙,要货的单位多”。 刘刚拿着石英钟走进了厨房,对姐姐说道: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买个石英钟吗,我发了一个给你吧”。 “我要它干嘛,你自己留着吧”。 “不用了,我不是有那台三五牌座钟吗”。 刘梅停下手里的活,拿起石英钟看看了,说道: “还挺大的,也很漂亮。你不要我可就要了”。 “说给你就给你,我现在就找个地方给你挂上去”。 刘刚拿着石英钟进了房间。 时间不长刘梅也走了进来,看到刘刚把石英钟已经挂在了墙上笑着说道: “挂在那里挺好的,看着也方便”。 虎子从另一个房间跑了出来边喊着舅舅边说道: “妈妈让我看看”。 “是挺好看的,妈妈干脆把这个石英钟挂在我的房里去吧。有了它我就不用您叫我了”。 “得了,还是挂在我们的屋里吧,挂在你的屋里用不了三天你就会把他给我拆了”。 “看您说的,我都把您什么东西拆过啊”。 “还没拆过东西,你姥姥用了一辈子的小闹钟让你给拆的都攒不到一起了”。 “本来就坏了,我才打开看看的”。 “是啊,你要不打开,我花几块钱到外面还能修好呢”。 虎子看了妈妈一眼说道: “和您讲不出的理,不理您了”。 说完扭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梅给弟弟倒上了茶水对他说道: “我今天到你那边去了一会,帮助你把房间打扫了一片,桌子上面一层的土,烟抽完了那破烟盒也不扔留在桌子上干嘛”, 刘刚一听姐姐这样说,马上问道: “那烟盒你给我把它扔掉了”? “是啊。留着它干嘛”。 “垃圾你给到了”? 刘刚一问刘梅说道: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下楼的时候我忘记把垃圾给你到了”。 刘刚一听心才放了下来,对姐姐说道: “我回去一趟,有点事情一会就回来”。 第 104 章 刘刚走出了房间,刘梅在房间里面说道: “早点回来,你姐夫回来我们就吃饭”。 “你放心吧,我一会就回来”。 刘刚骑着车往家走着,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听说姐姐把那烟盒扔了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着急,会急忙的往家中去急切的想把它找回来。 到家了他跑上楼去打开房门,把那盛满了垃圾的桶倒在了地上,用手在里面翻找着,终于他在垃圾中找到了那个万宝路烟盒,赶忙把它捡了出来,打开一看,还好,虽然已经是脏兮兮的,可是上面留有的号码看的还是很清楚。他没有顾及把垃圾先装回到垃圾桶中,拿着烟盒走到桌边,把上面的号码记在了一个本子上面,才又回去把垃圾装回到桶中。 刘刚洗洗手坐了下来,想了想,感觉到自己昨晚分开的时候是不是做得有些不对,明明自己家装有电话,却向人家摇头说没有。又一想自己这样做也情有可原,必定不认识,第一次相识,何况自己也没有过在想找对方的想法。赵小刚说的缘分我们也只是朋友,不可能有更深的交往。至于缘分自己还是要再找个老婆结婚生子过上安逸的生活这就是自己的梦想。 姐姐打来了电话: “刚子快过来吧,你姐夫都回来了”。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刘刚放下电话,从酒柜中取出来摆放在那里的两瓶五粮液酒,这酒还是当初自己结婚时候买的,当时就是看酒柜中太空旷了,才花钱买了两瓶好酒摆放在里面,现在留着它等于再伤自己的心,于是拿上酒骑车回到了姐姐家中。 到了姐姐家,他从大衣的口袋中取出了那两瓶白酒,放到了桌子上面,陈新看了说道: “刚子你拿它过来干嘛,挺好的酒不留着”。 “姐夫留着它干嘛,咱们也不送礼,还是留给咱们自己喝了吧”。 刘梅一边往桌子上面端着菜一边说道: “陈新这酒不能喝”。 陈新看了一眼刘梅说道: “你这样大声地叫什么,这点事情我还不知道”。 对身边的孩子说道: “虎子把你舅舅带过来的酒放到一边去,我们还喝高粱酒就行”。 虎子还没动,只见刘梅放好了菜顺手就把那两瓶酒带了出去。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着饭,刘梅不时的把炖好宽点的带鱼放到弟弟的碗中。虎子在一边说道: “妈妈你太偏心了,光给舅舅夹菜都不管我”。 刘梅听了笑着说: “行行行,妈妈给你夹”。说着把那炖好的猪头肉夹了一大块放到了自己孩子的碗中。 虎子一会就吃完了,嘴里面可说着: “舅舅你快点吃,咱们放爆竹去”。 刘梅听后向孩子说道: “你着什么急啊,等你舅舅吃完了再去放”。 “好啊,舅舅你和我爸爸就慢慢吃,我到院子里面,先放那小鞭炮去”。 虎子跑到院子当中去放炮竹了。那霹雳巴拉的鞭炮声不时的从院子当中传进屋里。刘梅打开门向虎子喊道: “小心点,别蹦到自己”。 一会虎子就跑进了屋里,手和脸冻得通红,他跑到炉子边上不停地烘烤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耳朵。 刘梅看到后在一边说道: “该,早就和你说多穿点外面冷你就是不听话”。 虎子转过脸来,一边离开炉子看着自己的妈妈说道: “我不冷”。 “你爱冷不冷,谁冷谁知道”。 饭后刘刚带着外甥跑到街上放鞭炮了,对于刘刚来说燃放二踢脚他的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为了不让外甥看出来他硬着头皮也要做,他对外甥说道: “虎子去找两块砖头来”。 虎子跑回了院子当中拿出了两块砖头,“舅舅给你”。 刘刚接过砖头把二踢脚夹在了两块砖的中间,用嘴里的烟点燃了炮竹引子。跑到了一边,只听到叮咚,吓的虎子赶忙用手捂住了耳朵。街上到处是燃放鞭炮的声音,有的小孩子则手里拿着灯笼到处跑着,向别人炫耀着。买来的鞭炮不长的时间就燃放完了,刘刚对外声说道: 走吧,咱们回家去吧。 虎子跟着舅舅的身后回到了家中。 刘梅端上来花生瓜子,一家人坐在那里看着那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 刘刚问道: “姐姐你和姐夫带着孩子明天去姐夫家吧”。 “我不去了,让你姐夫带着虎子去就可以了,都走了你一个人吃饭呢怎么办”。 “你去吧,我都多大人了自己一个人饿不着,再说明天我们大学同学可能还要聚聚呢”。 “要是这样那我就去了”。 “行你去吧,你替我给他们拜年,过两天我再去”。 陈新听后说道: “有时间你就去,没时间就算了,我爸妈没那么多事”。 聊得很晚了刘刚才从姐姐家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看楼上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一大半,就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重新把炉子封好后,钻进被窝睡下了。 一觉醒来还是平时上班的钟点,刘刚心想,这人真贱骨头,平时想多睡会可要上班,今天休息可比平时醒的还要早。他穿着秋衣秋裤下了床,打开炉子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看,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往下一看胖婶和其他几位邻居正在把那厚厚的白雪往边上扫着,刘刚走回到床边,又钻进了被子,靠在床头看起了书。 过了很久,刘刚感觉到房间的温度似乎低了下来。走到炉子边一看,上面的那块煤马上就要燃尽,赶忙续上了一块煤,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他想方便,拿起了床下的痰桶又放了回去。穿上毛裤陪着棉袄走下楼去向着厕所跑去。 跑到哪里一看傻了眼,里面的蹲坑蹲满了人,站在外面还有等待着的。柱子看到刘刚说道: “刚子我完事了,你蹲我这个位置”。 在一边等待的一位老人说道: “柱子怎么着上厕所还有加塞的,没看我都等半天了,再等一会就该拉裤子里面了。 柱子看了一眼那位老人说道: “让您拉裤子里面才好呢,省的大过年的您老伴没活干”。 “王八蛋,你等着到时候我告诉你爸爸”。 刘刚一听说道: “大爷柱子再和您开玩笑呢,您先上”。 陆续的又有人出去了等在外面的人才有了空的位置。 刘刚从厕所出来,往家走着,远远的看到赵小刚骑着摩托车停在那里像是和别人说着什么,那个人指着刘刚住的楼房,赵小刚把摩托车转过来的瞬间看到了刘刚笑着问道: “哥,你家在这里住啊”。 “是啊,这么早你到这边干嘛来了”。 “我在这边都转了一个多小时了,过来就是找你的啊”。 刘刚一愣,问道: “有事情吗?既然到我家楼下了那就到我家去说吧”。 赵小刚下车推着车和刘刚一起来到了刘刚家的楼下,把车锁好后和刘刚一起走进了他的家中。 进门前赵小刚停住了脚步问道: “哥,我来你家合适吗?嫂子问道怎么办”。 刘刚笑着打开了房门边开门边说道: “我家就我一个人,那有什么嫂子一说”。 赵小刚一听笑了跟着刘刚走了进去。 刘刚让赵小刚坐在沙发上说道: “我刚起来被子还没叠”。 说着忙吧床上的被子叠了起来,洗了洗手为赵小刚沏上了一杯茶放在了他坐在沙发的茶几上,坐了下来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情,就想过来看看你,不不不,有点事情”,说着从兜里拿出两张票对刘刚说道: “昨天朋友给我两张票是今晚的演出,以为你结婚了想让你和嫂子一起去看,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刘刚笑了笑“演出我倒喜欢看,是哪里的演出啊”? “是总政的演出”, 刘刚一听说道: “这票很难找的,还是你和你朋友一起去看吧”。 这时的赵小刚说话不再是那样的硬汉像是温柔了很多, “我就是送给你的吗,不然我不会找你这样长时间的”。 刘刚一听,哦了一声。 “那我一个人也只能要一张票啊,还是你找朋友一起去看吧”。 “没事的,我们两个一起去看不是就成了吗”。 刘刚想了想就答应了。刘刚拿起烟递给赵小刚,只见赵小刚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刘刚说道: “你等着,我去车上的拿点东西”。 转眼之间赵小刚就走了回来,拿着一张报纸包着的东西扔在了茶几上。 “哥哥这是过年我给你的”。 刘刚一听马上说道: “什么东西我可不要”。 “你放心吧,我不是偷来不是抢来的”。 说着打开了报纸包,露出了里面包着的两条万宝路香烟。 刘刚一看,赶忙说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你还是留着自己抽吧”。 赵小刚一听站了起来,说道: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认识我这个弟弟,要是那样子我现在就把东西拿走”。 他这样一说到让刘刚为难了,只好收下了。他们在一起聊着天,不知不觉的到了吃饭的时间,刘刚想了一下说道: “走我们到外面吃点饭吧,今天我请你”。 “哥,今天什么日子外面都关门,哪有开门的饭馆啊”。 刘刚想了一下说道: “可我这里只有挂面”。 赵小刚一听笑着说道: “煮挂面吃好啊,我从昨晚光喝酒了一点主食都没吃一夜还都没睡觉呢”。 第 105 章 刘刚一听他这样说,就赶忙走进厨房做饭了。他做上锅后走了出来,看到赵小刚歪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刘刚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大衣盖在了他的身上把封火盖打开,让房间里面能够更暖和些。走进厨房关掉了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骑车向姐姐家走去。 来到姐姐家打开房门,拿了一颗大白菜几根青蒜,用饭盒装了一半炖肉和姐姐做的豆酱后又返回到自己的家里,看着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熟睡的赵小刚,心里在想,他这个弟弟倒好还真不认生。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赵小刚,他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说道: “哥,我睡着了真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吧”。 刘刚边说着没事,边去烧水煮面了。 饭菜端上了茶几。赵小刚像是饿了很久的一只狼,呼噜噜的几口就把一大碗面吃下了肚子,边吃边说着: 等那天我给你做一次饭,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刘刚看他的碗已经见了底,准备伸手接过去给他在盛上。赵小刚一边用手挡着刘刚一边说: “我自己去就可以”。 这碗面他是慢慢吃的,当他吃到豆酱的时候问道: “这个很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用什么做的啊”? 刘刚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是我们贫民百姓吃得,就是放了点胡萝卜丁和黄豆,放点肉皮煮的”。 “你看其实没什么好东西,可是放在一起做出来还不错的味道。接着问道: 刚才打来电话的是你姐姐。 “是啊,我告诉姐姐今晚我有事情就不到她那里去了。对了,你把我家的电话号码记下来吧”。 饭后赵小刚提议让刘刚去认认他的家门,刘刚推脱了半天赵小刚也不同意不去,结果他和赵小刚一起推着摩托车向他家走去,一路上他们聊着,刘刚说道: “以后你可不能喝了酒在开摩托车,要是出了事情,你家人还不急死”。 “我父亲没有后,我母亲就到上海我哥哥家去了,这里就我一个人,出了事情他们谁也不知道”。 “那以后更不能喝了”。 “哥,行听你的,不为别人就是为你这个哥哥以后我也不会在喝酒开车了”。 赵小刚家的大院到了,站在门口的门卫和他大招招呼,他指了指刘刚对门卫说道: “他是我哥哥,你告诉你们那些站岗的兵,他进来不要让他登记”。 对方点了点头,刘刚和他一起向着大门里面走去,一路上很多人都在和他打着招呼,他看到那些年长的老人时,也主动和人家问着过年好,不像刘刚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的野调无腔,那样的生猛。 一栋栋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他对刘刚说道: “第一排第四个就是我家,以后你可要常来我家玩,不要让我请你你才来啊”。 刘刚笑了笑。 打开楼门走进房间,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让刘刚感觉到自己家楼房和人家的差距。赵小刚一边拖着衣服一边说道: “哥,你也把大衣脱了吧,我们家太热了,不然出去会感冒的”。 刘刚脱掉了大衣,他接过去挂在了进门的衣柜里面,对刘刚说道: “这房子我家现在还能住,等到我母亲不在了,部队就会把这房子收回去”。 说完把刘刚让进了一个大房间,让刘刚坐在了沙发上,端过来很多的干鲜果品和水果,说道: “我家没有茶叶,你就吃水果吧”。紧接着把一个芒果扔给了刘刚。 “哥你吃这个,这东西外面很少有卖的,这些都是部队过年给送过来的”。他看着刘刚笑着说: “哥哥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要看不起你就等于看不起自己了”。说玩笑了。 晚饭在他家也是凑活吃了点东西就去看演出了,他们刚走到大门处身边停下来一辆山海牌轿车,里面的人叫道: “刚子干嘛去,是看演出吗”? “是啊,你干嘛去啊”? “我们也去,你上来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吧”。 “你的票是多少排的”。 赵小刚向他笑了笑。“干嘛你还想和我换票。我的票是八排最中间的”。 那个开车的问道:“谁给你弄得”? “这些你们就不要打听了。但是你要记住,回来的时候还要把我们带回来”。 “你放心,到时候我在车里等着你们”。 演出很晚才结束,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人家在车里等候他们多时了。他们上了车汽车启动后上了公路,当兵的年轻人开的飞快,赵小刚说道: “我说你开慢点,看上去马路都化了,留有很多的贼冰,那个骑车的摔倒了撞上你可就倒霉了”。说后他看了一眼刘刚。 他这样一说,车速果然降了下来。他们坐在后排座上和前面的人聊着天,赵小刚的一只手却不停的在后排的车座上攥着刘刚的几个指头。 上车前刘刚告诉赵小刚在他家大门外停一下,可是车到了那里他却没和司机说,司机一直把车停在了他们家楼下。 刘刚站在那里对他说道: “刚子这样晚了我就不进去,我赶紧回家了”。 “哥哥你回家干嘛,说不定你家的炉子早就灭了,今晚住在我家吧,明天再回去”。 刘刚摆着手说道: “不了,改天我再来”。 赵小刚一听一把拽住了刘刚的大衣,使劲的往自己家里拉,这时候两个巡岗的军人赶忙跑了过来,走进看到是赵小刚就停住了脚步。赵小刚向那两个当兵的说道: “看什么看,是我,不认识吗”。 当兵的没说话,转身走了。 赵小刚说道: “哥别走了,要是早一点我都让你走,这么晚了,天又冷你一个人走回去要走一刻钟,这次听我的,就一次”。 他这样一说,刘刚觉得他是真想挽留自己住在这里就让他松开了手一同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赵小刚说道: “哥,你还看电视吗”? “不看了,我们洗洗休息吧”。 “哥,你洗脸洗脚的功夫还不如洗洗澡,我家洗澡的热水是现成的。走,我们到二层我的房间去吧”。 来到二层他们走进了一个大房间,赵小刚说道: “这个房间过去是我父母住,现在我住了,这个房间方便有卫生间还能洗澡。说着打开了卫生间的灯,又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套被褥扔在了床上,从床下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床边说道: “哥,你换上拖鞋去洗澡吧,你洗完了我在洗”。 刘刚脱掉了衣服,穿着秋衣秋裤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洗完出来后,赵小刚早已铺好了被子, “哥哥你上床吧,我去洗澡”。 然后在刘刚面前脱得□□的走进了卫生间,他并没有关门,一边洗着澡一边对刘刚说着: “哥,抽烟吧,烟就在床边的小柜子”。 “好的,你不用管了”。 刘刚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抽着烟很快的赵小刚也洗完出来了,他一边用浴巾擦着身体,一边说道: “哥,怎么样,我家不冷吧,你看我光着都没感觉冷”。他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好啊今天的温度有28度,真是过年了,比平时烧的更热”。 他光着钻进了被子里面,他掀了一下刘刚的被子看后说道: “你干嘛还穿着秋衣秋裤睡觉啊,后半夜热了你也会脱掉的”。 “我习惯穿着睡了,光着还真睡不着”。 “你脱了秋衣秋裤穿着裤衩睡吧,实际上光着睡才舒服,本来身体被衣裤就拘谨了一天,到夜里了还不让他放松一下”。 刘刚听他这样一说就脱掉了秋衣秋裤, 刘刚看到赵小刚躺在枕头上抬眼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想起了在浴池时的赵小刚。 “刚子那天在浴池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赵小刚似乎在装傻的看着刘刚,问道: “我怎么对你了,说完自己笑了。哥,你不觉得你很帅吗,因为你很帅所以我采用哪种方法勾引你”。 “难道你不怕我站起来骂你吗”? “我知道你不会骂我的,因为我先给你个笑脸,这样你不但不会骂我,我和你说话你还会理我”。 刘刚一听笑了。 “看来你是不是经常用这样的方法去勾引你想认识的人”。 赵小刚一听很正经的说道: “□□保证,你是我用这种方法认识的唯一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 刘刚听小刚这样一说自己笑了。 “你还真像个孩子,你以为□□什么事情都给你保证啊”。 小刚自己也笑了,接着说道: “其实那天我用脚总碰你,已经感觉到了”。 刘刚看了一下躺在枕头上的小刚: “你别瞎说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啊”。 “你就是嘴硬,就是说中了你也不敢承认,不然我现在摸摸看”。说后一把抓住了刘刚。 刘刚使劲的推着他的手,嘴里面说着: “别闹了,快放开”。 他们正在闹着,叮咚叮咚的门铃响了,小刚骂骂咧咧说道: “操蛋,谁啊这么晚来按门铃”。说着光着身子,披上一件大衣打开门走下了楼梯。 刘刚在床上躺着,就听到小刚问道: “谁啊,这么晚还来,我都睡觉了”。 说着打开了房门,只听到一个人走进了房间说道: “刚哥,过年你这样早就睡了”。 “老猫,你这样晚来我家有事情吗”? “没事情,我路过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你,我家太远了也没有汽车了,我想在你就住一夜”。 “不行,我哥哥回来了,不方便”。 “你哥哥回来了,你在瞎说吧。我才不信是不是有别人陪你在这里住呢”。 “别他妈瞎说,不行你上楼看看,不过看完了你就走”。 “行啊”。 刘刚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走上了楼梯,赶紧的把脸转向了里面。 只听到来人对小刚说了声: “真是有人,那我就走了”。 随后听到小刚说道: “你他妈别瞎摸,这是你摸得吗”。 大门关上了,小刚走回到房间。他把房间的灯关上,走到了窗前,打开窗帘看了一会后,又从新把灯打开了。 刘刚看他把灯又打开了,对他说道:“关上灯我们睡觉吧”。 小刚一听刘刚这样一说就关上了灯。 第 106 章 刘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平时在家早已进入梦乡的他今天好像精神头特别的大。 小刚说道: “哥,你在生人家是不是睡不着”。 刘刚应了一声,“是有点别扭”。 小刚把台灯再次的打开,对刘刚说道: “哥,你看过毛片吗?看着看着可能就困了”。 刘刚心想我还真没看过,很想看,却说出了。 “我家没有录放机,再说这么晚了就别看了”。 小刚听他这样一说,就下了地,找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柜门,翻了半天找出了一盘录像带,说道: “我也好长时间没看了,今天你来了正好”。 他打开了电视,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后打开了。 电视画面上的镜头深深地吸引住了刘刚,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靠在床头上看电视的小刚。小刚看了他一眼,走下了床,把电视的声音开大了一点。里面的镜头看的刘刚感觉到很难受,自己早已忍耐不住。 他不敢再看,想让小刚给自己拿支烟过来,可是看他看的那样入神,就趴在小刚的身上自己伸手去拿烟,此时他才感觉到不但是自己变得这样奇怪,小刚的也是如此。刘刚嘴上抽着烟,可是眼睛还是停留在了画面上,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他感觉到是从没有感受到的刺激。当小刚用手摸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在推脱。 闭上眼睛和电视里面的主人公一起享受着那美妙的时刻,他已感觉不到那声音,是电视里面传出的,还是从小刚身体上发出的。 小刚下了地,从卫生间拿来了一条热毛巾,不停地为他擦洗着,还笑着对他说道: “够大,够棒差点没把我呛死。”说玩笑了。 小刚上了床,问道: “哥哥看得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没怎么看,不能再看这东西了”。 说着好像在找着什么。 小刚问道: “哥你在找什么”? “我刚才抽的半截的烟呢”。 小刚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还说没看呢,刚才我早就送你的手里给拿走了”。 他这样一笑,这样一说,让刘刚感觉到很不好意思。小刚点燃了两只烟,抽出一支送到了刘刚的嘴里。 “哥,我过去和我哥们还说呢,看这种片子不能和老婆一起看”。 刘刚疑惑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 “那外国人的东西和我们的一比,一下我们就完了,让老婆看了外国人的,我们都没面子啊。不过我感受到了,你以后可以和你老婆一起看,你的和他们的相比比他们的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刚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别胡说了”。 小刚看着刘刚问道: “哥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啊”。 “谁说我没结婚啊”? 他这样一说小刚懵了。 “我看到你家就你一个人,那嫂子呢”。 刘刚笑了,“我和你一样离婚了”。 “操咱两兄弟怎么都是一个命啊”。 刘刚却笑着说道: “不是一个命怎么会成了哥俩呢”。 小刚一听点了点头。“哥你是三月几号出生的”? “31号,你呢”? “哥,不会的吧,我是四月一号凌晨出生的,不会我们是双双胞胎吧”。 刘刚一听笑了,“我看像是双胞胎,你看看你也很帅”。 “当然我很帅了,你没看在浴池……”,说到这里小刚把话停住了,他笑着说道: “哥那天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是我们过去一起当兵的长得很漂亮”。 刘刚一听笑了,“得了,长得漂亮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看没经过你的手也差不多”。 “哥,你别瞎说了,我对她们不感兴趣”, 他们在一起就这样聊着,刘刚看了一眼他家的钟表已经是五点了,就对他说道: “小刚我们睡会吧,不然天都该亮了”。 就这样他们才睡下,而且刘刚很快的进入了梦香。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刘刚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小刚,还在熟睡着。由于房间太热,他的身子整个都在被子外面,侧身躺向刘刚一侧,光着身子抱着被子,一条腿压在被子上面,刘刚发现他已近忍到不行了,显得那样的通红。 刘刚下了地,轻轻地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走进了卫生间。 刘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小刚也醒了,正靠在床头抽着烟,他笑着问道: “哥,你昨天夜里没听到我说梦话吧”? “没有啊,怎么了,难道你还说梦话”? “是啊,有时候会说梦话的,以为夜里又说梦话了,让你听到”。 “没有啊,我躺下就睡着了,我还害怕你听到我在打呼噜呢”。 从此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走得越来越近,小刚不但认识了刘刚的家,也认识了刘刚姐姐的家,他每天都到刘刚家来报一下道,哪怕说上一句话后他在走,他也愿意这样去做,似乎到刘刚家来,见一下刘刚成了他每天的任务。 刘刚的单位有时候很忙,下班很晚,每当这时小刚都会等候在刘刚单位的门口,直到刘刚下班出来。当他看到刘刚骑车出来,才从对面远远的地方开车摩托迎面过来, “哥,你下班了,我知道你在加班,正巧路过这里就来等你了,别骑车了,我带你回去吧”。 久而久之刘刚早已看出了他是在等自己,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刘刚渐渐的也感觉到了一天见不到他心里总是很别扭,哪怕看上他一眼不说话心里也是很踏实。 刘刚的生日到了,这天正是星期日公休,刘刚还在睡觉就听到门打开了,只见小刚走了进来。 “哥今天是你生日,不知道给你买点什么生日礼物,就送你这个吧”。说着把一个盒子放在了刘刚的身边。 刘刚坐起身来,看了一眼东西说道: “你给我买它干嘛,我有这个也没用。我也不做生意,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哥,现在这东西便宜了,再说当我想你的时候,你不在家也不在单位我们就可以通话了”。 “你买这东西太贵了,差不多要我一年的工资”。 “没什么,谁让我们是哥俩呢,一会我们和姐姐全家到外面去吃饭,我来请客,还有和你说好了,今天过生日就等于我们一起过了,所以你也不要给我买东西了,你给我买什么我告诉你我也不会要的,你攒钱娶老婆吧,明天晚上我就让你和我说的那个女孩见面”。 刘刚看着他笑了笑。“行,我什么也不送你,因为我买的东西你也看不起”。 “哥,你别瞎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缺,那天我需要什么就告诉你你再给我买”。 “行啊,那我们就说好了”。 第二天刘刚下班后到了和小刚说好的地点见了那个女孩,看到那个女孩确实向小刚说的一样长得很漂亮,开始了和这个女孩的交往,而且很说得来,这个女孩让刘刚很满意,也带着个女孩见了姐姐,带回到自己的家里。 可是刘刚发现,自从小刚给自己介绍了女朋友,就很少在到他家来,也很少再和他联系,很多次他很晚到小刚家里去等候小刚,打开房门看到的都是空无一人,他打电话小刚也是聊过几句之后就挂掉了电话,他看不到小刚内心里感觉到很难受,必定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天天见面。突然不见了小刚他自己心里总是乱糟糟的,像是丢了魂,他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已经快四个月没有见到小刚了,他想小刚想的有些发疯了,自己都觉得很怪异,自己为什么会有了这 种心情。他躺在床上,多渴望能够见到小刚,打电话小刚那边总说有事情,等有时间会来见他的,刘刚甚至在电话中哀求过小刚见他一面,也被小刚已有事情为由谢绝了。他越想越难受,女孩这边已经和他提出了结婚的事情,可是当他把事情告诉小刚的时候,那边没说话却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想不通,今天一定要见到小刚,他骑车来到了小刚家,打开房门,还是空无一人,他想他到哪里去了呢,忽然他想到是不是可以在那里能够找到他呢,于是刘刚骑上自行车来到了他和小刚初次相识的浴池。 他走进浴池发现大热的天,这个浴池洗澡的人还真不少,他脱光衣服走进了浴室,在泡澡的人群中寻找着,可是他发现那些人的眼神似乎都在看着自己,他这次没有走到大池子中去,在喷头下潦草的洗了洗就走了出来,他躺在床铺上心里想着,他能够到哪里去呢。 这时候他听到自己柜子后面有个人正和一个人打着招呼。 “刚子很久没看到你了,听老猫说你有了新朋友把他给甩了”。 刘刚听到刚子的回答: “你丫挺的不要听他王八蛋瞎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啊,他是自作多情,他以为我和他有过事情就喜欢他了,别他妈想美事了”。 “那你今天怎么又来这里了,是不是和你朋友吹了”? “咳,心烦,才来这里看看”。 “刚子怎了,能和我说说吗”? “行啊,你先过去给我拿个暖瓶来”。 刘刚坐起身来,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跑着过去手里拿着一个暖水瓶走了回去。就听小刚和那个人讲道: “说句心里话,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自己办了一件让我伤心的事情,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只听对方“哦”了一声,接着问道; “那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你他妈废话,我管他叫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能理解我吗。说句心里话,我自己多痛苦多伤心只有我知道,我哭过很多次,总想去见他,可是我不能去见他,我想忘掉他,可是根本就做不到,我甚至想到过死”。 “刚子别伤心了,看你又哭了。你这样一哭让我心里很难受,抽支烟吧”。 刘刚听到这里,心里面很难受感觉到自己的眼框中充满了泪水。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该过去见他一面。 只听到那人又说了: “别哭了,让别人看了以为你怎么了”。 “谁他妈愿意看就看,我就这样子,我要是死了也是为他死的”。 这时候很多和他相识的人陆续的走了过去,再安慰着他。 刘刚感觉到此刻最能安慰他的人应该是自己,当他再次听到了死字从他嘴里出来,就像刺痛着自己的心。他不再多想把浴巾围在了腰上向着柜子后面走去。 第 107 章 刘刚站在人群的后面,看到小刚低着头嘴里叼着烟,手用毛巾不停地擦着眼睛,站在小刚身边的人在安慰着他。 “小刚别哭了,要是你那个哥哥看到你现在如此的伤心,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会很伤心,我想他一定也想看到你吧” 小刚低着头说道: “当然他也想我了,不然他不会总去我家找我”。 “你不是没在家住吗。你怎么知道他去找你”。 “我哥不知道,我每天都会在门上做个记号,只要有人进来过我就知道来人了,我家人都不在这里,唯有他有我家的钥匙”。他停止了说话,眼睛直盯着人群中的刘刚,嘴里却叫出了“哥”。 众人的眼睛都转过头来盯着刘刚,把刘刚看得很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 “谢谢你们安慰他”。然后看着低头在摸抹着泪水的小刚说道: “弟弟穿上衣服,走跟我回家去”。 众人看到小刚还坐在那里低着头说道: “刚子,走吧,你哥哥都来找你了,我们可走了”。 说完都向四下里走去,眼睛却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那里的刘刚。 刘刚坐到了小刚的铺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要哭了,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这样哭让我心里也很难受,快穿上衣服,我们走”。 说着打开了小刚的柜门,拿出了他的衣服放在了他的面前,感觉到衣裤中少了点什么,问道: “你的内裤呢”? “我不穿内裤的”。 “哦,那就赶快穿上衣服吧。不要在这里多呆了,你没看吗别人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 刘刚回到自己的柜子前,换好了衣服,又来到小刚那里,小刚也换好的衣服,跟在刘刚的身后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浴室。 刘刚取出了自行车,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小刚的摩托车,问道: “你的车呢”? “让我给卖了”。 “为什么呢”? 小刚看了一眼刘刚低着头说: “我想离开这里,到别的城市去”。 “难道你在躲我吗?难道我是瘟神,我结婚后你我就不是兄弟了吗,弟弟你自己也知道我是多想你,何必让你我都痛苦呢,要是这样子当初你我不相识该多好,到头来弄得你我都痛苦。走吧,我骑车带着你”。 “哥,还是我骑车带着你吧,我身体比你好”。 他从刘刚手里接过了自行车带着刘刚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骑车向刘刚家走去,而是骑进了自己住的大院,停在了自己楼下。打开了楼门走进了家中。 当房门关上的瞬间小刚抱住了刘刚哭了起来。“哥哥我知道我错了,我让你为难了,我自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他的泪水湿透了刘刚穿的啼血衫。刘刚也哭了。 “弟弟没什么,哥哥理解你的心去情,不然哥哥也不会四处找你,你也让哥哥很痛苦。快别哭了”。 这一夜刘刚没有回家,住在了这里,他们互相依偎着,安慰着,刘刚说道: “弟弟从此之后你不许在躲避我”。 小刚答应了刘刚的请求。 小刚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道: “京京今天怎么样”? 只听到对方说道: “刚子货都走了,今天挣了六万多”。 “真的吗。太好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他挂断了电话,笑着说道: “哥,你结婚所有的费用我包了。今天一下就挣了六万多”。 刘刚一听愣住了。 “刚子你在做什么生意,不会犯法吧”? “哥,你放心,我这不是犯法,就是犯法也不是我的事情,我只是帮助他们联系一下”。 刘刚很严肃的说道: “那你在做什么呢”? “钢材生意啊,他们需要没有门路,我有门路就当个中间人”。 “我可告诉你小刚,你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哥哥我上面不认识人,下面不认识人,到时候哥哥就是急死了也帮不上你的忙”。 “哥,你放心,真的没事情,我也不会给自己惹那麻烦”。 “那就好,不过以后做什么事情和我说说,不要让我为你着急”。 “行啊”。 自从他们这次深谈之后,表面上小刚是想通了,他不在刻意的去躲避着刘刚,可他内心深处仍然纠结的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他心里很明白刘刚不是像他一样的这种人,他不可能改变刘刚的,他更加明白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刘刚已经把自己看成了自己的铁哥们,亲兄弟,无话不说的亲人,他只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只想等到刘刚结婚之后他离开这里,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寻找自己的真爱。 一天部队给他家送来了很多的食油,他想到了刘刚就要结婚了肯定需要这些,就带上东西来到了刘刚姐姐家,他敲响了刘刚姐姐家的大门,只听到里面问道:“谁啊”? “姐姐是我,小刚”。 大门打开了,刘梅笑着说道: “小刚你怎么这样长时间不来了,跑到哪里去了”。 “姐,我哪也没去就是整天的瞎忙,我给你拿点油过来,我哥不是快结婚了吗,到时候用得着”。 “小刚自己留着用吧,我把刚子结婚用的平时都攒够了”。 “给您吧,我一个人也不做饭,说着把油放进了厨房”。 刘梅把小刚让进了屋里问道: “小刚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姐,我没吃呢”。 这时陈新从孩子的房间走了进来。 “小刚你来了”。 “姐夫你在家呢,我还你为你又出去打扑克了”。 “没有啊,我在看孩子写作业呢”。 刘梅看丈夫进来了,便说道: “小刚你和你姐夫坐着聊天,我去给你炒点米饭”,说后走了出去。 一会的功夫刘梅端着上尖一大碗鸡蛋炒饭走了进来,放在小刚的面前,快吃吧。 小刚端起饭碗问道: “姐姐,你做的青椒酱还有吗”? “呦,今天我没做,你想吃等着我去给你做”。 “姐姐,您没做就算了”。 “没事啊,省事”。刘梅再次走进了厨房。 小刚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摸兜发现自己没带烟。 “姐夫你的烟呢,给我一只抽,我今天忘记带烟了”。 陈新一听,说道: “你先别抽烟了,饭后再抽吧”。 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叫着舅舅一边说: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这是我爸爸经常说的”。 大家都笑了,刘梅把做好的青椒酱也端了过来。 小刚边吃饭边问道: “姐姐这酱都放什么了,怎么这么好吃啊”? “能有什么啊,就是青辣椒,柿子椒,黄瓜,香菜都切成小碎丁放点黄酱加上点芝麻酱一拌就成了。你要喜欢吃我给你弄点一会你带走”。 “不了姐姐。只要我过来您不用做别的菜有它就很下饭”。 刘梅问道: “刚子在家呢,你没过去啊”? “没有,我先到您这来的,到他那里他还要给我煮挂面吃,所以就到这里来了。我吃完饭就过去”。 放下碗筷小刚说道: “姐姐我可不管刷碗了,我到我哥那里去了”。 说着站起来往外走,刘梅喊道: “你不喝点水在过去啊”。 “姐不用了,到他那里再喝吧”。 他来到了刚子住处,抬头看看房间没开灯,却关着窗户拉着窗帘,心想这样热的天,刘刚是不是不在家,就没上楼去,在楼下喊一声如果他不在自己就走了。 “刘刚,刘刚”。 他看看没有动静,刚要走就听到楼上传出了“小刚我在家呢”,说话间灯也亮了。 他走上楼去房门打开了,他刚迈进一只脚,看到刚子的女朋友李红也再。就停住了。 “呦,你在哪”。 当看到李红的那瞬间,小刚感觉到心理面很痛,一种难以说出的感觉在他的心里上下起伏着。然而他笑着说道: “我来的不是时候,说着退出了房门”。 刘刚一手拉住了他说道: “李红在怕什么,你又不是不认识”。 刘红也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边说道: “小刚进来吧,难道我在你还不能来了吗”。 “不不不,我不进去了,我正好路过这里,就想上来看看,你们聊吧,我走了”。 他挣开了刘刚拉着他的胳膊,向楼下走去。 刘刚穿着拖鞋,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光着上身追了下来。 “小刚你干嘛去啊”? 小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刘刚说道: “哥你回去陪她吧,我走了”。 他低着头走了,刘刚追了几步,可是他看到刘刚再追他就一路小跑的消失在黑夜里。 刘刚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太了解小刚了,他自己知道他在小刚心里的位置,他手伸进了兜里想摸一颗烟,才发现自己不但没带烟,甚至连家里的钥匙都忘记带了。 小刚看到刘刚没有在追他,就停住了脚步往自己家里走去,此时他心里恨透了李红,甚至有一种宰了她的想法,感觉到宰了她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够真正回到自己的身边,满腔的怒火让他无法释放,黑夜中看到地上像是一块砖头,就狠狠的用脚踢了过去。 脚踢出后只听到他嗷的一声,蹲了下去。嘴里骂道: “□□妈的”。 原来那块砖头砖头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则深深地埋在地里。 过了很久他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向家走去。 刘刚回到了家里,李红问道: “小刚呢”? “他走了,他说在这里不方便”。 李红笑着说道: “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打我们认识一直到当兵,只要他不愿意,不管当着多少人站起来就走。你知道我们当兵的时候去了他就分配到在团里了,过了不长的时间他非要到连队去,我们部队的领导哪敢惹他啊,就让他到连队去了,我们当时都住一起,唯有他一个人一个房间。 第 108 章 后来他说一个人太无聊了,他就点名让我们一起当兵,一个农村的兵叫毛旺的孩子和他住在一起了,自从那个孩子和他说在一起,那个孩子也不像我们新兵一样的每天傻练了,整天和他在一起,小刚长得很帅,虽说部队不许搞对象,但是很多新兵女孩都喜欢他。 刘刚一听问道: “那会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我可不敢喜欢他,虽说我们一个大院,你看看他家住什么房子,我父亲就是部队的一个职工,门不当户不对的,他那看得起我。他在部队头一年就让他上军校,他没去,第二年他才去的,临走的时候他还让毛旺学会了开车,调到团小车班去开车了。那会他上军校,放假了连家都不回,就来部队,他军校毕业的那年,毛旺因车祸去世了,他听到消息后赶了回来,那天他哭了整整一天,我们那么多人劝他都没用,他这个人特别的仗义”。 刘刚听后,哦了一声。问道: “那你和他原来的老婆也很熟悉吧”。 “当然了,他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去了,他老婆特别的漂亮是个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哦,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啊”。 “有啊,有时候就互相的打个电话,其实小刚毕业后他家人给他走后门进了一个部委,没想到他干了不久就要辞职,他父母管不了他,他媳妇其实根本没说不同意他辞职,决了自己的意见,可他就提出和人家离婚”。 李红看着刘刚,一只手摸着刘刚的脸一边说道: “有件事情我和你说,你可不许问小刚”。 “你放心,你和我说的话我怎么会告诉他呢”。 “那就行,你知道小刚和他老婆结婚一年多,都没同床。是不是他有毛病啊”。 刘刚听李红这样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生怕李红说出的是小刚的爱好。 刘刚心想,小刚有什么毛病,和我在一个床上的时候好得很,但是假装正经的说道: “我们之间只是好朋友,他那里又没有毛病我也没看到过啊”。 李红一听说道: “也是。我问问你,你和小刚怎么认识的”? 刘刚赶忙编了个瞎话,“我们相识是在我们大学同学的聚会上,小刚当时和我一个同学认识,那天他也去了”。 刘刚说完,看着李红问道: “怎么了”。 “没怎么,我问小刚他也这样说的”。 刘刚暗自庆幸,看来我们真是双胞胎,编的瞎话都一样。这晚李红没有走,而是住在了刘刚这里。 刘刚想给小刚打个电话,可是李红在身边,在家打电话又不方便,他借故去厕所,拿着手机走下了楼。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的灯早已熄灭,刘刚还是走了很远,找个偏僻的地方拨通了小刚的电话。 “小刚你在哪里呢”? “哥,怎么了,我在家里啊”! “你没事吧”? “哥,我没事,你放心吧,李红走了吗?不想问的问题还是被小刚问了出来。 刘刚想说李红走了,但是又怕小刚让他到他那里去,就直接说了出来。 “她今天没走,住在我这里了”。 “哦,哥那你就早点回家去吧,不要让他认为你去厕所这样久,让她起疑心”。 “好的,那我挂了”。 挂断电话,刘刚笑了笑,我没说在哪里打电话,他就知道我是找借口去厕所给他打的。 第二天早上小刚的脚肿得像个馒头,一夜的疼痛让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想给刘刚打电话,可知道李红在他家,就自己踮着脚向医院走去。 刚出家门,他远远地看到李红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走进了一家商店,此时他恨死了这个女人,不顾脚上的伤痛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李红的自行车边,假装系携带蹲了下去,把李红自行车前后轮的气门芯及嘴子拔了下来,装进自己的兜里,瘸着拐着的跑掉了,这样好像才解了他心头之恨。 来到医院,医生为他拍了片子。 “小伙子你的脚怎么弄的”? “怎么了医生”? “拇指都骨裂了”。 嗨,昨天夜里回家被路上的一块砖头绊了一下。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小刚你在哪里呢?我在你家怎么没看到你在家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哥,我在医院呢”。 “小刚你怎么了”? “哥,没事你放心吧,就是碰了一下,一会我就回去”。 “你在医院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不长时间刘刚就赶来了,满头是汗的说: “碰到哪里了”? “脚丫子”。 “碰的怎么样啊”? 小刚看着刘刚傻笑道: “哥,没事,就是有点骨裂”。 “看看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刘刚搀扶着小刚走出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刘刚说道: “我给你打辆出租车,你先走,我骑车一会就到”。 “不用了,哥我想让你骑车带着我”。 刘刚看了一眼他说道: “这回不是我身体不好,你带着我了”。 说完他们都笑了。 小刚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刘刚的腰,像是生怕自己在掉下去。可是内心深处他是多么的渴望把这个男人永远的栓在自己的身边。刘刚骑车没有回小刚的家,而是向着自己家骑去。 “哥,你把我带那里去啊”? “到我那里去啊,你这样子一个人在家谁伺候你啊”。 “哥,没事的,几天就好了。在说到你家去厕所也不方便啊”。 “没事啊,你在家里往尿盆里尿,我给你倒还不行吗”、 刘刚的一席话让小刚感到很幸福,心里的那种感觉是自从他们相识后都没有过的。小刚坐在沙发上,磕坏的脚刘刚把他搬到了沙发上。 “哥,不用放在沙发上,见到了你就不感觉疼痛了”。 “少废话,疼不疼你自己最明白”。 正说着刘刚家的电话响了,刘刚看了一下电话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小刚用免提接通了电话: “李红你有事情吗”? 小刚坐在沙发上只听到李红那边说道: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小子,我去商店的功夫把我自行车的气门芯和嘴子都拔了下来,我在原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真可恶”。 小刚在一边听到刘刚在安慰着她后,挂断了电话。小刚看他挂断了电话,说道: “哥,长得漂亮的女人出门不但要护着脸,我看连自行车也要带在身边了”。 说完自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晚饭后小刚提出: “哥。我回去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心里暗想要是他留我,我就住在这里。 “你回去干吗?脚都肿成这个样子,明天我不上班了,把存的公休,给休了。 小刚暗自高兴,自己不但可以留在这里还有哥哥陪在身边。 “你上床吧,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一把,大热的天汗味一定很浓”。 “好啊”。小刚很快的脱了个精光,把衣服扔给刘刚。此时他早已忘记了放在裤兜中李红自行车的东西。 刘刚接过他的衣服对他说道: “你盖上个单子,万一来个人你光着身子算什么”。 小刚笑了笑,把枕巾拉了下来盖在隐□□。 刘刚拿着他脱下的衣服走进了厨房,用手揉搓着他的衣裤,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了一下自己的手,把手伸进他的裤兜拿出来一看,自己笑了,他把拿出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洗好后回到了床上。 从这以后小刚住在这里就像是和情合法,当李红来的时候他每次都坐在床上,留给李红留的位置是沙发,他还假惺惺的说道: “哥,我下楼走走,你和李红聊聊天”。心里则暗想,我才给个你这机会让你们单独在一起。 “你下楼溜什么弯,脚还没好呢”。 “是啊,小刚你可不要乱走到,你没听说吗,伤筋动骨要一百天呢,你在床上躺着你的,我一会就走”。 李红这样一说,小刚连忙道: “那多不好意思,我哥不能陪你出去散步”。 “没关系,我们的机会有的是时间,这段时间就留给你好好养伤吧”。 每次李红总是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就走,刘刚也是把她送到楼下就赶快回来,他心里明白小刚的想法,他更不想让小刚因为李红而在伤害自己。小刚则是尽情的在刘刚身上撒着娇。 “哎呦,我的脚好疼”。 刘刚心想李红在的时候,你看上去没事人一样,人家走了就开始装蒜,可是没办法,只有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安慰着他。 “哥,我现在不但是脚疼,连腿都有点疼了,你帮我揉揉腿好吗”? 刘刚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慢的揉着,捏着。 小刚腿上的汗毛在他白净的皮肤下显得更密更浓。 刘刚一边按着一边问道: “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过你的手再往上点我会更舒服”。 刘刚腾地站起来把他的腿扔在床上,笑着说道: “往上点更舒服,自己去弄”。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一扔,确实震了一下小刚骨裂的脚。 “哎呦妈耶,疼死我了”。 刘刚马上醒悟过来,马上帮他抚摸着那只脚。 “对不起,我忘记了”。 第 109 章 小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那疼痛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刘刚更加努力地给他按摩着,此刻的小刚却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当刘刚把手移到上方的时候,他伸出手去抓住刘刚的手拉向了自己枕巾盖住的地方。 “这回不疼了吧,也舒服了吧,我看你在我面前就是无病”。 刘刚拿走了枕巾,又从柜子中拿出一对新的扔给了小刚。他们躺在床上聊着天。 “哥,我想买辆汽车,等到你结婚的时候就用我的汽车把李红接过来。你看怎么样”? “你买它干吗用,出租车也不贵,有车了你那群狐朋狗友都会来找你,到时候你还不够为他们忙的呢”。 “哥,钱挣来就是花的,反正我也没打算在结婚,留着它干嘛。以后够我们花的就够了”。 “我不管,钱是你挣来的,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到时候真有点大事情,哥哥我就挣这点死工资再攒也攒不下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哥,那就这样子,我买车以后只要挣一笔钱就存在你这里百分之八十,剩下的就当我们的开销”。 “你可别存我这里,说不定那天结婚了李红再以为这钱是我的,到时候你想要都要不回去了”。 “要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是留给你花的”。 “别,到时候你那天和我翻脸了和我要我到哪里给你找去”。 “哥,看你说的,你把你弟弟看成什么人了,要是我喜欢的人我给他花多少我都不在意,也不会记在心里,要是不喜欢的”。 刘刚问道:“要是不喜欢的你会怎么样”? 突然小刚想起了裤兜中的东西,笑呵呵的说道: “哥,千万别把那事情告诉她”。 刘刚装傻的说道: “什么事情啊”。 小刚起身看着刘刚笑着扑向了躺在床上的刘刚。只听到; “哎呦疼死我了”。 “该,小点声,让别人听到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小刚的脚好了很多,不再肿胀,可以下地活动了,感觉自己就是再恨李红也不总委屈了哥哥,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哥哥的想法,正赶上他朋友找他做生意的事情,就告辞了刘刚回到了自己的家。 自从他走后,刘刚不知道每天要给他打多少个电话,下班后只要李红不找他就会跑到他的家里去看望他,在刘刚的心里不想失去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结婚而伤害到他。 刘刚准备结婚了,小刚托人为刘刚买来了来了当时最时兴的家具,当刘刚给他钱的时候他对刘刚说道: “哥,你真不把我当成亲弟弟了,是不是把我当成外人了”。 “不会的啊,你就是我弟弟啊”。 “那就好,你把钱都给了我,你结婚的钱怎么办,还要给李红买东西,结婚之后有了孩子日子怎么过,不要看我刚买了汽车,手里的钱照样比你多,亲哥哥钱你自己留着吧”。 刘刚深情地看着小刚,一把把他抱在自己的胸前,这还是头一次刘刚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小刚感觉到很意外,他伏在刘刚的肩头哭了。 “小刚别哭了,你我永远是最好的兄弟,我结婚了你还可以每天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们的脸贴的是那样的近,两双眼睛互相紧紧的盯着他们的眼中都含着泪水。 “哥你说吧,我答应你”。 “你一定答应我”。 “好,我一定答应你”。 刘刚松开了抱着小刚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道: “我结婚了,你不许离开这座城市,不许离开我”。 小刚的眼睛紧盯着刘刚的眼睛,没有说话。 刘刚使劲的摇着他的头。“快答应我好吗”?那语调似乎是在哭泣的说。 小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们坐在了新买的沙发上,小刚问道: “哥,你打算给李红买点什么东西”。 “我给她买了一块西铁城手表,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还买了几件衣服”。 “哥,买这么多的东西花去了你半年的工资吧”。 “没关系,人家大姑娘和我结婚我怎么也要花点啊”。 小刚听后从腰包中拿出了两千块钱,“哥哥你钱你先拿着,就当我借给你的,结婚时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家看不起咱们”。 “小刚你收起来,我还有呢,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再从你那里要”。 “不行,先放你这里,放我这里没准我又给花掉了”。说着把钱硬塞到刘刚的裤兜里。 “哥,你们登记了吗”? “没呢,李红说结婚那个月在登记也不晚”。 “哥,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你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你手机电话费我给你交了”。 “小刚,你怎么又给交了,你在交这个电话我就不要了”。 “好好好,下个月你自己交”。 刘刚把他送到楼下,胖婶他们问道: “你们个两干嘛去啊,要是去兜风也带着我们”。 小刚停下脚步。“胖婶那你上车吧,我带您兜一圈我再去办事情”。 “孩子你赶快去忙吧,我在和你们开玩笑呢”。 小刚开车走了,不停地把手从车内伸出挥动着。刘刚刚想上楼去胖婶叫住了他。 “刚子,你要结婚吗”? 刘刚停住了脚步看这个胖婶,“没有啊”。 “看你买了这么多新家具,是不是也快了。再说你的家具是谁帮你买的,我家老三排了好几次队了到现在一样还没买回来。有票都这样难买”。 “哦,我的是小刚托人帮我买的”。 胖婶听后对在身边一起聊天的邻居们说道: “你看看人家刚子交的朋友一看就不熟普通人,手里大哥大拿着,汽车开着看上去就是有钱人”。 邻居们打岔的的说道: “胖婶啊,赶快也让你们家老三交个这样的朋友吧,到时候您想买什么都能帮上忙了”。 “我们家老三,你看那窝能样,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我还能指着他”。 这段时间上班以来刘刚单位技术创新,每天都要加班很晚,他也没有时间去和李红见面,可是不管有多晚每次当他骑车出了厂门,都会看到小刚的汽车停在那里。 “哥,你下班了,我看你今天比每天还晚,还把自行车放单位吧,坐我车回去”。 刘刚累了一天,话都懒得说了。把车放回单位后,坐进了小刚的汽车。 他坐在小刚身边,看着他: “小刚,明天不要再来接我了,我每天加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每天接我送我,我加班弄得你也休息不好”。 “哥,你放心吧,我没事,我是个夜游神,天黑了才来了精神头,我看你这段时间这样累,都有点瘦了”。说着用手摸了一下刘刚的脸。“哥,你抽烟吧”。刘刚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小刚开着车在公路上行驶着。漆黑的夜里红绿灯下停放着很多汽车,小刚把车也停在了那里对刘刚说道: “哥,我们也下去吃点东西”。 刘刚无精打采的打开了车门走出了汽车。很大路口摆满了卖各种小吃的地摊,他们走到一个卖卤煮火烧的地方停了下来。 “哟,你们哥俩今天怎么晚了”。说着忙迎上前来,“你们二位坐这里吧”。对站在摊位前的一个女人说道: “你赶快给他们弄,不要让他们等急了。别人的先放放”。 刘刚坐在那里伸了伸懒腰,“老板我看这么多的摊位就你家生意最好”。 “谢谢您了,多亏您每天来捧场”。 “您今天给我到二两白酒吧,再给我一盘煮花生”。 小刚一听刘刚这样说着,愣着看着刘刚 “哥,你今天怎么了,想起喝酒了”。 “没怎么啊,就是感觉累,所以想喝点酒”。 “那我也喝一点”。 “不行,你开车呢,怎么能喝酒啊”。 “大夜里的也没有警察,你放心吧”。 “老板也给我到二两。再上盘煮毛豆”。 饭后,小刚开车来到了刘刚的家,锁好汽车,走在刘刚的前面来到了刘刚家门外,他站在那里,刘刚小声的问道: “开门啊”? “哥,我早把钥匙还给你了”。 哦,刘刚这时在缓过味来,打开了门。进了门刘刚一头躺在了床上,对小刚说道: “我在厂子洗完澡了,今天不洗了,我们睡觉吧”。 他们上了床,刘刚不知道是酒后发作还是借酒装疯,扑到小刚的身上和他亲吻。 刘刚的举动让小刚感到很惊讶,哥哥今天是怎么了,但却不自觉和他缠绵在一起,那声音就像一首夜明曲环绕在整个房子当中,此时的他们已经忘记了隔壁的邻居,忘记了隔壁鼾声的存在。 窗外天上的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体上,那弯弯的月亮笑的是那样的甜,像是早已知道他们今晚会发生的事情,早早的等候在哪里了。 一觉醒来,刘刚发现自己□□的和小刚盖在一个被子当中,他看了一下时间没敢在想推着小刚的身体: 小刚,快起来,送我上班去,我要迟到了”。 他们没有来得及洗漱,开上汽车向着刘刚的单位驶去。路上刘刚看着小刚,小刚看了一眼就刚他,都没有再说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互相看着笑着。就像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没必要刻意的在说什么。 李刚的单位到了,他下了车,他一只手把嘴边摸了一下后伸向了小刚,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小刚则是笑得那样的甜,像是刘刚给予他的动作他已经等候很久了。小刚看着刘刚的背影没了踪影,才开车走了。 第 110 章 一路上他心里美滋滋的,夜里发生的事情是他一直所想要的,但却没有想到是在昨天就发生了,他开车高兴的忘乎所以,以至于红灯他都没看到闯了过去。对面的警察把他叫停后要走了他的驾驶证,他追在警察的身后一边叫着: “大哥,大哥,我怎么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怎么了,问我干吗.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真的没怎么啊”。 站在一边也被拦下的司机说道: “你闯红灯了”。 小刚睁大了眼睛,“啊,是吗”。 他马上哀求道警察: “大哥,我真不是有意闯红灯的,我过的时候明明是绿灯啊”。 警察看了他一眼,“还敢说是绿灯,那你站在一边好好想想去吧”。 警察离开了原有的位置,伸手去拦别的司机了。 小刚站在原地嘴里骂道: “妈逼的,明明你丫挺的比我小,管你叫大哥说好话就把本子给我吧,非要我找人,让你丫挺的把本子送回到我家去啊。傻逼”。 他看了一眼那个小警察,转身刚要走,看到一辆三轮摩托警察的车向他们这里开了过来。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抽出一支烟抽了起来。摩托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小警察也走了过来,把刚才扣了的本子交给了一个老警察后指着小刚说着什么。老警察顺着小警察指着的方向看到了小刚。走了过来。开口叫道: “小刚,怎么着,昨天是不是又忙部队的事情一夜没合眼,早上就闯红灯啊”。 “王叔,没办法,任务急再困也要先完成任务啊”。 “行了,给你本子吧,下次可要注意了”。 “王叔,谢您了,没有下次了”。 他接过本子,向着小警察挥了挥装进兜里进了车,刚要开车走感觉不对,又从车里出来走向了小警察。叫道: “大哥,谢谢你拦下我,不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您可别管我叫哥哥,我应该管您叫哥哥,以后这边有事情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上您”。 “好的,那我提前谢谢你了,我走了”。 晚上小刚还像往常一样的来接刘刚,当他兴高采烈的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刘刚后,没想到刘刚狠狠地把他骂了一顿。可他没有生气,他愿意忍受刘刚所对待他的一切,也知道刘刚是为了他好。但是刘刚问道: “那个警察你认识”? “当然认识了,认识他不算什么,他们的政委我都认识,这种事情不用求别人,他路过正好好帮上忙,那个警察你也认识”。 刘刚一听问道: “我也认识,我那认识警察啊”。 “就是那天在浴池和我聊起你的那个人”。 刘刚一听愣住了。 “他也和你是同样的人,是不是他也喜欢你啊”。 “哥,你别瞎说了,我在那里就是逗逗闷子,聊聊天,哪有正经的”。 “哦,看来你对我也不是正经的”。 “哥,对你是真心的,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刘刚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以后不许胡说了”。 在地摊上,他们只吃了平时吃的东西,当小刚要买酒的时候被刘刚挡着了,“今晚不喝酒了,昨天你喝酒就已经是我的错了,没有拦你,以后只要你开车我们出来,我也不喝酒了”。 回到家里在床上他们只是聊着天,不再做昨天那样的事情,小刚说道: “哥,我可比李红强,你们结婚用的新床,李红万万没有想到和你睡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我”。 刘刚也笑了,“别胡说了,昨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哥,你不记得是对的,但是我会记一辈子,因为我把我的身体交给了我最爱的人”。 “小刚别说这些事情好吗,我们聊点别的吧”。 “哥,你这些日子回来晚,一直没到姐姐家那里去,你没看那那棵柿子树都长满了,把树枝都压弯了。要是摘下来能到街上卖,肯定挣不少钱的”。 “得了,长熟了,邻居们每家要几个分的也就差不多了,谢谢你每天都到姐姐家去报到”。 “你在说什么啊,她也是我姐姐啊,再说我到那里,想吃什么姐姐,姐夫就给我做什么,可比我在家吃得好”。 “那倒是,可是你也没少给姐姐家花钱啊”。 “哥,你又提钱的事情,我不和你聊了,我今天早就困了,我睡觉了”。 刘刚上班不用再加班了,这天厂里发了两张电影票,他给李红打了电话,约李红出来看电影。 李红听后说道: “刘刚,我今天家里有点事情,不能去,不然你让小刚和你去吧”。 “好的,你就不用管了”。 小刚接到刘刚的电话听说看电影,就满口的答应了。对他来讲只要每天能够多和刘刚呆在一起,他就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刘刚结婚后不可能总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再去打扰刘刚。 电影开始了,影院内来晚的人走动着,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突然一个熟悉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小刚和刘刚同时的把头回了过去,黑暗中他们看到那个熟悉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一起,小声的聊着,那个男人还不时的伸出手去摸摸那女人的脸,此时小刚要起身,被刘刚按住了。 电影还没结束,他们就弯着腰走出了影院。刘刚对他说道: “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到底看看丫挺的和谁在一起,王八蛋找死呢”。 任凭刘刚怎么劝,怎么拉小刚就是不走,就是等在影院的出口处等待着电影的散场。 电影散场了,那个女人手挽着那个男人出来了。只见小刚窜上去揪着那个女人的衣服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嘴里骂道: “李红你丫挺的和我说他是谁”? 李红被打后,看到的是小刚顿时傻了眼,那个男人看到女人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打骂,刚要动手被小刚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了眼睛上,嘴里说道: “我打的是她,你丫挺的想和我动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姥姥的”。 小刚还要再动手打那个男人,只见李红站在了他们中间。刘刚看到小刚真的动手了。就赶忙迎了上来。李红看到了刘刚的出现顿时低下了头。 刘刚狠狠地瞪了李红一眼,忍着满腔的愤怒,连拉带抱的把小刚弄走了。小刚一边挣脱着嘴里谩骂着: “李红你等着,有你好看的那一天”。 刘刚硬是把小刚推进了车里,他走了进去,看到小刚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 “小刚走吧,我求你了为了哥哥”。 小刚看了看刘刚,才发动了汽车开车走了。一路上他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可是刘刚却一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紧紧的看着车窗的外面,眼看着快要到家了,刘刚才说话: “小刚开车回我家吧”。 到家了,刘刚躺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嘴里只是不停地抽着烟,一盒烟的不大的功夫就被他抽完了,小刚看到刘刚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刘刚看着小刚摇摇头。 “我不想吃,你饿了自己去吃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 小刚的电话响了,他连对方的话都没听说道: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烦着呢。随手就关掉了电话”。 紧接着电话又打来了,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随手关了机。 刘刚从沙发上坐起来说道: “小刚,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办吧,不要耽误了。我没事”。 “你没事我也不走,我已经说好了事情明天再说”。 刘刚站起来,看着他大声的说道: “你走吧,我不想身边有人,我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小刚看到刘刚有点发火,他明白刘刚心里的是什么滋味,小声的说道: “哥,那我先去办事了,一会我就回来”。 小刚走后刘刚一个人又躺在了沙发上,一会又坐了起来,翻来覆去的很多次,家里暖水瓶的水喝完了,他都没有去烧,而是接了很多凉水喝。 夜里小刚回来了,在外面敲着门,刘刚躺在沙发上只说了句:“你回去吧”。很久之后才听到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一夜刘刚都没有睡觉,他无法入眠,他想不到李红会是一个这种人,明明都要和自己结婚了,却和那个男人这样的亲热,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她在影院看到的画面,夜很深了,他想喊,不能喊,想哭不能哭只能在房间里面来回的走动着,又生怕吵到楼下的邻居。此刻他简直要疯了,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喝了很多的凉水,心里的那点火都很难压下去。他打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下了楼梯。 他来到楼下,看到了停在角落小刚的汽车,车内虽然黑着灯,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火星不停地黑了,红了。他知道那一定是小刚,看来他一夜为了自己也都没有入睡。 小刚看到楼门了出来一个黑影,知道一定是刘刚,赶忙从车内走了出来。 “哥,你没事吧,要干嘛去啊”? “小刚你没回家去啊,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哥,那我陪着你走走吧”。 “不用了,你到楼上去吧,我一个人走走就会好点”。 两个人影在前后有一点距离的位置上行走着,秋风阵阵袭来,哗哗的树叶飘满了地面,刘刚感觉到自己就像那空中飘落的叶子,在天空中摇曳,阵阵的秋风让他感觉到了很冷,他双手抱住了肩头,就在这瞬间一件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回头看去,只见小刚只穿着一个啼血,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他止不住的泪水流了出来,靠在了小刚的怀里。 第 111 章 在这漆黑的夜里刘刚伤心的靠在小刚的肩头痛苦的流着泪水,小刚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抱着刘刚,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只有就这样默默的呆着,不断地抚摸着刘刚的后背。天上的星星似乎了解到此时他们的心情都默默的躲了了起来,只有那少有的几颗星星像是为他们留有点亮星。静的只留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和树上被风刮动干枯树叶的声音,偶尔还会传来野猫凄惨的叫声在夜幕中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仍旧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紧紧地贴在一起,远处传来哗哗清扫树叶的声音刘刚才抬起了头,公路上奔跑多起来的公交车让刘刚想到了时间的概念,他看了看小刚没有说话, “哥,你放心我绝不会饶了王八蛋,她欺负谁那时她的事情,可是欺负到你头上就等于在气我脖子上拉屎”。 刘刚一听小刚这样说,赶忙的说道: “小刚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必定你们相识了那么多年,能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去找她了”。 “哥,那不可能,你能忍下这口气,我绝不会忍受”。 刘刚双手握着小刚的手说道: “听哥哥的,不许去找她”。 小刚看着刘刚点了一下头。 他们回到了家里,洗漱完毕后刘刚换了衣服,对小刚说道: “小刚你睡会吧,我去上班了”。 “哥,你别骑车去了,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还是休息一会吧” “走吧”。说着,小刚拿着车钥匙和刘刚一起下了楼,把刘刚送到了单位。刘刚临下车时候嘱咐道: “小刚听我的不许去惹事”。 “哥,你放心走吧,我不会去的”。 刘刚走进了单位,来到办公室,和刘刚一起分配到厂里的一个科室的王旭问道: “刘刚怎么着,你现在也在外面做生意嘛”。 “没有啊,我不是每天都来上班吗”。 “得了哥们,有好处也不要忘了咱大学同学啊,你今天又是有人开车给你送过来的吧”。 “没有啊,你别瞎说了”。 王旭笑着说道: “我瞎说,我在楼上这里都看到了,再说那天我还看到你在车间拐角那里用手机打电话呢”。 “哦,这都是朋友的,像我这样的人哪会做得了生意啊”。 王旭问道: “你知道吗,咱们一起进厂的耿新林辞职不干了。下海了”。 刘刚摇了摇头,问道: “你听谁说的”? “昨天我和老婆出去正好看到他,他自己告诉我的,早就不干了,还问我想不想去呢。我回家和老婆一商量老婆不同意,操,要是没结婚多好,现在有了孩子哪也去不成了”。 看着别的同事进来了他们停止了对话,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小刚开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大院,他没有回自己的家径直开到了大院的平房区停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两块砖头向着一个人家的玻璃砸去,哗啦啦的响声之后,就听到房间里面传出了,谁啊,大早起来的,说着跑出了四五个人,小刚看到有人出来了,又捡起一块扔了过去。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妇女看到是小刚问道: “小刚,你这是干嘛大早上的”。 “我干嘛,去问你姑娘”。 这时候平房区里跑出来很多人站在这里看热闹。东一嘴西一嘴的在互相说着。那个中年妇女说道: “我家李红昨晚上夜班,还没回来啊”。 “上夜班,是不是又找那个男人去了”。 “小刚,你可别胡说,李红的朋友是你给介绍的,你怎么还能胡说呢”。 “我胡说,就因为我看到了,我才说。你家都接了我朋友的礼品,就差结婚了,你姑娘还在外面和别人胡搞”。 “小刚,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呢,我家姑娘什么样子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等李红回来问问我们再说”。 这里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小刚,有的走过来劝道: “小刚别说了,到我们家坐坐消消气”。 拉着小刚向别人家走去。小刚边走边说着: “把你们家收我朋友的彩礼折成钱今晚给我”。 小刚回到家里,换洗了衣服,他没有睡觉开车出了大院来到一家医院,他一个科室的找着,一个一个病区去寻看着,突然后面有人叫道: “小刚,你怎么到医院来了,哪里不舒服”。 小刚回头看去叫了一声:“姐姐”。 刘梅把小刚带到了一个角落,“小刚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小刚把刘刚和李红吹了的事情告诉给了刘梅,真正的实情他却没有说,最后说道: “姐姐,你们回家以后谁也不要问起我哥哥这个事情,他不说你们谁也不要提起来”。 刘梅点了点头,“好,小刚听你的,我们不问”。 过了很长的日子,刘刚才从这件事情中走了出来,那年春节小刚带着刘刚去了上海玩,见到了小刚的母亲和哥嫂全家,小刚的母亲看到他们很高兴,他们要离开上海的时候母亲一再嘱咐他们: “你们哥俩都不小了,赶快找个媳妇结婚吧”。 “妈,您放心吧,到时候给你娶一个回来不就成了”。 最后那天小刚在上海给刘梅全家买了各自的礼品,刘刚劝了半天不让买小刚却说道: “哥,姐姐姐夫他们谁有机会来上海玩,既然我们来了就该给他们带回点礼物”。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只是刘刚别人再给他介绍对象,他总是以各种借口拒绝,就是见了面也是没有多久就告吹,他和李红的的那道阴影一直伴随着他,有时候他会想到,是不是李红知道小刚是这样的人,以为自己和小刚一样,怕结婚后没有幸福,当想到这里时,他也很理解李红做出的一切。 春天到了,开满桃花的树木下留有他们的身影,小刚那孩童般的搞怪的模样留在那每张照片上,当小刚给刘刚照相的时候,他总说刘刚就像个三十年代的人物总是那样的古板,那样的严肃。 夏天里小刚会开着汽车和刘刚一起到很远的郊外去,在那渺无人烟的大水库中两个男人赤身的在水中驰骋,他们在水中大闹就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小刚还会故意的用脚去触碰刘刚的下身,然后他会笑着说道: “哥,我现在发现你真的没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刘刚听后在水中扑上去把小刚按在水中。 “我到底让你看看我有用没用”。 在那一人高的草丛中,他们躺在那里,享受着空中太阳的阳光,只有这时感受到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没人打扰,只有那天空飞翔的鸟儿偶尔经过这里,偷看一下他们的场景。 “哥,你给我在草丛中照张相片吧”。 “好啊,那你穿上泳裤吧”。 “我穿他干嘛,我让你给我照的就是□□”。 “你照它干嘛,到外面谁会给你冲洗,这可都是黄色相片啊”。 “我当然要照了,等我老了的那天,拿起这些照片回忆我年轻的时候,那肯定也是一种享受啊”。 “你真的要照,那我就给你照”。 在草丛中小刚摆出了各种的姿势,那黑森林中那杆旗杆是那样的坚硬,刘刚一边给他照相一边笑着说道: “小刚信亏你是个男人,你要是个女人你一定很浪”。 说完自己哈哈的笑了起来。 “哥,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浪,这样妩媚,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纯爷们”。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外表是很爷们,甚至有时候看上去很霸道,但是我感觉到了你是一个需要别人给你温暖的人”。 “看来你就是哥哥,我的本性一眼就让你看穿了”。 “当然了和你接触这么久,这点我在看不出来就完了”。 “哥,等哪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玩”。 什么地方啊,这种地方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可没想过去这样的地方。 “不是啊,是个酒吧,那里周六晚上人很多,可热闹了”。 “行啊,到时候再说”。 刘刚把照相机交给了小刚,小刚在那里摆弄着,一会他又重新装上一盒胶卷,在那里继续弄着,嘴里还说着。 “嗨,邪门了,刚才你弄的时候还好好的,到我手里怎么快门按不下去了”。 说完他继续弄着手里的照相机,不停地按动着快门。 星期六,刘刚出去为单位办事情后没回厂里,直接回到了家,他打开房门看到小刚躺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的看着相片。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说一会去接你呢”。 “我出去办事情就直接回来了”。 小刚从沙发上坐起来说道: “哥,你看看我们去玩照的相片,真的很棒”。 当刘刚看到小刚一张张的□□的时候问道: “谁给你洗出来的”? “哥,在外面肯定不给冲洗,你不相信吧,我自己有这个手艺”。 “相片是不错特,别是你这些□□留起来吧,等你老了再看吧”。 “哥,看来是你照相的技术不错,那样高的难度你都给照了下来”。 “废话,你的不硬我技术再高也不行啊”。 “那倒是,你看看这些相片怎么样”。说着从包中取出了一沓照片笑着交给了刘刚。 刘刚接到相片一看。 “好小子,你说相机快门坏了,结果你再给我偷拍照片啊。得了,我不看了,我自己收起来吧”。 “哥,给我让我给你保存吧”。 “还是我自己保存好,我可不再相信你了”。 “行,你不让我保存也行,你自己留着欣赏吧,反正我那里有底片,到时候我在放张大的挂在我房间里面”。说完他自己笑了。 “你敢,你要是敢放大我的照片我现在就掐死你”。 小刚站起来躺在床上。 “行啊,我躺在这里让你掐”。 “别想美事了,我才不过”。 晚饭的时间他们来到姐姐家吃饭,正吃着饭刘梅忽然想到了什么. “小刚,我们单位新来了一个医生还没结婚,就想找个军人家庭的孩子,那天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谢谢姐姐了,就我这脾气上来和谁都敢翻脸,不要到时候因为我得罪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第 112 章 “你脾气怎么了,刚子那边住的邻居没有一个说你不好的,都说你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懂礼貌很随和,都说人家和我们贫民百姓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姐姐,我那都是装的,不信你问问我哥哥,我脾气上来敢用刀子”。 刘刚一听马上说道: “我可没看你动过刀子,只知道你有理不让人,不容对方和你顶嘴”。 刘梅问道: “顶嘴怎么了”? “哪还容你顶嘴,他的拳头早就上去了”。 “小刚以后可不能说不说就动手了,你们两个人都这样大了,你把人家打坏了也不好,别人给你打坏了,我和你哥哥还要为你着急”。 “行啊,姐姐听您的,以后不但不动手了,架都不会打了,省得你们为我操心”。 晚上小刚开车带着刘刚来到了他所说的那家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里面燃烧蜡烛的光亮在闪动着,里面已经有了很多的人,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到一个男服务生走了过来,嘴里面发出的声音吓了刘刚一跳,刘刚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哥,带朋友到我们这里玩了,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他是谁啊”。 小刚看了那人一眼骂道:“要不然你好好说话,要不然你给我滚开。他是谁,他是你爷爷”。 依旧是那种声调。哥哥别生气,我现在就改。那个服务生听了小刚的骂声顿时改变了声调。 刘刚心里已经感觉到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刚想说走,老板走了过来。 “刚哥别生气,这是我给您和您朋友赔的不是”,说着把一大盘水果端上了桌。 刘刚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他喝着酒小刚喝着饮料,不断地有人过来和小刚打着招呼,看一眼刘刚,还有些人则是给桌上上点酒和饮料后就离开了,刘刚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天外来客,酒吧里不停地进来出去的人们都会看上他一眼,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小刚跟随在身后也走了出来。 他们上了车,小刚看到刘刚阴沉着脸赶忙拿出一支烟点燃后交给了刘刚,开车离开了这里。 刘刚一边抽着烟一边问道: “小刚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啊”? “哥,没有啊,我过去经常的来,自从和你认识了我根本就没来过”。 “不会的吧,怎么那么多的人认识你啊”? 小刚一边开车,侧着脸看着刘刚。 “哥你相信我,我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真的没胡来”。 刘刚这时后再看了一眼小刚。 “你让我相信你,鬼才能相信你,你看看那服务生对你说话的声音,我当时差点吐了出来,真他妈恶心,男不男女不女的”。 “哥是啊,这样的人在这圈子里面也不会有人喜欢的。哥哥,原谅我好吗,我以后绝不会踏入到这个门槛,再说这个酒吧也是刚开不久的,你没看在那僻静的胡同里面吗”.那声音似乎有点哀求。 “你是你,我是我,你到那里去我不管,只是不要再带我到这种地方来了”。 “哥,那你原谅我了,好哥哥,亲哥哥了”。 刘刚看了一眼小刚笑了, “你看你说话的样子酸溜溜的,再酸点就和刚才那个孩子差不多了”。 小刚看到刘刚笑了,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一只手松开了方向盘,去摸刘刚的手。你好好开车吧,在车上还不老实。嘻嘻,小刚笑了。此时他真想把头歪到刘刚的肩头。 他们相识三年多了,这一年小刚的母亲在哥哥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里,当她走进家门看到家里收拾的那样的干净,是她没有想到的,他看到小刚的房间内挂满了小刚和刘刚一起出去玩照的相片,感觉到儿子一个人在这里但是很开心。 刘刚知道小刚母亲回来了就请了假赶回到他们家中看望老人,午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坐在那里喝着酒聊着天,一家人是那样的和睦,酒桌上小刚喝多了,刘刚和他哥哥把他扶到了他的卧室后他哥哥对刘刚说道: “你也休息一会吧”。 “大哥,不用的,我下楼打扫完在休息也不晚”。 他们一起很快的时间就打扫完了,刘刚把小刚的母亲也搀扶到房间休息去了才回到小刚的房间。 刘刚走进房间看到小刚坐在那里抽着烟,问道: “你喝那么多酒没事吧”。 没想到从小刚嘴里却叫出了: “宝贝,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睡觉”。说完自己哈哈哈的笑了。 刘刚看了一下房门说道: “别胡说,你根本就没喝多,你又在家人面前装蒜呢”。 “我就是没喝多,因为这样子我们才能够不再陪她们说话”。 说完一把把刘刚拉到了床上。 “别胡闹了,你总没正经的,你家人都在,再说你想干什么去找别人去,我不管,我也不会和你做”。 小刚双手搂着刘刚的脖子。 “我不想和别人,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你,你不和我做也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和我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刘刚拧不过小刚就和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刘刚躺在小刚的身边,小刚把一只胳膊放在刘刚的身上被刘刚推了下去,他又重新放了上来刘刚没有再理他。 “哥,我想做”。 “做什么做,好好的睡觉”。 “不,我就想要”。 “不行,你家人都在,再说不该有的事情已经有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刚从枕边拿出一样东西在刘刚眼前晃动着。 “我想要这个”。 “我可不要”。 “不脏的,我都洗过了”。 “不脏我也不要”, “哼哼,我就要,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那怕一次明天早上我死了我都愿意”。 “别胡说了,总说着不该说的话”。 “那你答应了,从此我就不再胡说了”。 此时楼道内没有了一点动静,小刚的手不停的骚扰着刘刚,让他也有了那种冲动。他看着小刚说道: “好就这一次,你要是答应就行,不答应就算了”。 那钻心的疼痛让小刚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把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不让刘刚看到,在这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是刘刚给他的爱,那爱是那样的漫长,是他从没有享受过的,也是他头一次做了这样的事情,刘刚不再动了,而是趴在了他的身上,喘着粗气。 他从刘刚身体上取下那东西扔在了地上,吻了一下刘刚的嘴唇互相看看,笑了笑,盖上被子慢慢地睡着了房间的门打开了,小刚的母亲走了进来,看到两个熟睡的孩子笑了笑,当他发现地上扔着的东西,不该发生在只有两个男人睡熟的房间时,顿时火冒三丈,骂醒了在睡梦中的两个人。她的骂声惊动了小刚的哥哥,他也跑了进来,他看到地上扔的东西没有说话,而是劝母亲出去。老人不但骂了自己的儿子,也骂了刘刚,刘刚想申辩,可是地上的东西让他无话可说。小刚的母亲骂了很久最后往外哄起了刘刚, “我告诉你,以后我绝不允许你再进我的家门,你给我走”。 小刚看到母亲开始哄刘刚赶忙跪在母亲的面前。 “妈妈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错,您不要那样的对他,是儿子把他拉下水的”。 “我不管你们谁拉谁下水,从此以后你们不许再来往,这次你就和我走,不然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刘刚走了,走的时候小刚跪在那里叫道: “哥你别走,你走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刘刚只是低着头走出了大门,只听到楼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刘刚一路低着头走着,好像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世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感觉到很委屈,本不想和他发生的事情,却禁不住他说近的好话。 天黑了刘刚回到家仍旧还躺在沙发上,他在想可能他永远的不会再见到小刚,此时他想到了小刚那倔强的脾气,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母亲争吵,他不敢再往下想。 刘刚走后,小刚一直跪在母亲面前哀求母亲原谅自己,不要责怪刘刚,也不要让自己和他们一起去上海,母亲没有同意小刚所有的请求,走出了房间。 小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哭了很久,因为他的请求才让刘刚背负起这样的过错,他感觉到对不起刘刚,是自己害了刘刚,天黑了他仍旧没有走出房间的意思,尽管哥哥叫了他很多次,他仍然没有出去。 刘刚的手机响了,他知道是小刚打来的: “弟弟你怎么样”。 “哥,弟弟这辈子都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却让你背起了黑锅,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我走了,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就在来生等着你,为了让你记住我的样子,我身上会留有红红的胎记”。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刘刚急忙打了过去,可是那边传过来的是关机的声音,刘刚顾不上一切的跑下楼去骑上自行车飞奔着来到了小刚家的门外,他在门外叫着。 “阿姨,快开门,我是刘刚”。 小刚的母亲和哥哥还在一层的房间里生着气。听到刘刚又来叫门,他母亲没有好气的说道: “你走,我不认识你,你在敲我们家门,我就叫警卫了”、 刘刚哀求的,叫着,门始终没有开,刘刚又说道: “您快开门吧,小刚出事了”。 “我家小刚在家里,能出什么事情”。 可能小刚的大哥没办法再忍受刘刚的敲门声就打开了房门。刚要和刘刚说什么,只见刘刚挥手把他一推跑上了二层。“小刚快开门,我来了,我是刘刚,是你哥哥啊”。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任凭刘刚怎么叫都没传出一点声音,小刚的哥哥感觉到了发生了事情。 第 113 章 就和刘刚一起用力的把门撞开,刘刚跑了进去,看到床上没有小刚的影子又跑进了洗澡间,他站在那里傻了,看到小刚躺在浴盆中身上流满了鲜红的血液,他哭着抱起了小刚。“弟弟你醒醒,我是你哥哥,是你心里最爱的人”,没有一点的回音,他抱着小刚跑下楼去,小刚的哥哥看到弟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赶快从桌上拿起小刚的车钥匙开车带着刘刚向医院驶去, 一路上刘刚不停的叫着小刚,一边对他哥哥说道: “大哥你快点,再快点好吗,我求你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奔着,刘刚感觉到汽车开的是那样的慢,他不停的催促着小刚的哥哥,看着躺在后排座位上自己胸前小刚的脸变是那样的苍白,四肢在不断的惊厥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注意着小刚身体的变化,小刚被推进了抢救室,在那大门关上的瞬间,他放开了喉咙痛苦的哭了出来,他不知道医生会出带出来什么样结果,他不知道是否他和小刚之间从此就会永远的阴阳相间,抢救室外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跪在抢救室外不断地哭着,祈求着。另一个怎是面对着墙壁默默地流着泪水。 不断的有人被推进抢救室里面,又不断地有人躺在车上盖着白单被推了出来,伴随着远去哭泣的声音,刘刚的嘴里不停的叫着,不停地说着,他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地面嘴里面说着,是我害了你。 当他再次撞击地面的时候,他的头却撞击在地面上的一只手上,他满脸眼泪水的看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头白发,满眼泪水的老人。 “阿姨,对不起” 老人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时刘刚感觉到了老人的心比他还难受,也看出了老人已经原谅了他。 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叫道: “赵小刚的家属,你们血型谁和病人一个样,医院血库中的血不够了”。 小刚的哥哥赶忙说道: “我和他一样都是ab型”。 刘刚一听马上站起来说道: “我的也是ab型,抽我的吧”。 医生看了看他们: “你们都过来吧,病人需要大量的血液”。 在采血室里,刘刚焦急的问道: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不过输上了血你们也要有最坏的心想准备,他的伤太深了,结果我们也不知道,只有看他自己了”。 刘刚看着小刚的哥哥,与此同时他们的眼睛撞到了一起。 “大哥,你把阿姨送回家去吧,这里有我呢”。 “不了,等一会吧,小刚没抢救过来之前,母亲是不会回去的”。 “您还是劝他回去吧,不要让她在这里,她在这里会太伤心了”。 在刘刚他们的劝说下,老人才离开了医院,离开的瞬间老人对着病房说道: “儿啊,妈妈对不起你”。 小刚妈妈走后不长时间,外面雷电交加,倾盆大雨如注而下,刘刚在抢救室于大门的通道处来回的走着,不时的他向抢救室大门的门缝想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可看到和听得只有那空气飘动的声音,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把它放在嘴里,又拿了下来攥在手里,不知多久等他想把烟放到嘴里的时候,发现那根烟在他的手中已经变成了碎末形成的小球。 医生走了出来,刘刚赶忙迎上去, “你是赵小刚的家属吧,去交费吧”。 “我弟弟怎么样了”? “目前是抢救过来了,但是后期可能还会发生别的不测”。 刘刚握着医生的手,“谢谢您,您一定要把我弟弟救过来”, 在他和医生握手的时候他早已把五百元钱放在了医生的手里。 医生感觉到了手里的东西是钱,一只手放进了兜里,另一只手拍拍刘刚的肩头说道: “小伙子放心吧,我会努力让你弟弟没事的”。 说完医生走进了抢救室。 小刚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刘刚在外面隔着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刚,带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的管子,心如刀绞,他几次他推开监护室的门,都被护士哄了出来, “你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这里任何人也不能进来”。 小刚的哥哥看到弟弟抢救过来了,就跑到外面买来了早餐递给刘刚。 “哥我不吃,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东西,不然小刚好了你该病倒了”。 刘刚摇了摇头。 夜班的医生要下班了,他来到重症监护室查看一下,发现刘刚隔着玻璃再往里面张望着,没有说话,走进了病房,他查看完每个病人的情况后,在里面和护士说着什么,护士一边听着笑着点点头。医生出来后,和刘刚打了个招呼走了。 一会的功夫护士从里面出来,拿着一个白大褂交到刘刚的手里。 “你穿上这个进去吧”。 刘刚穿上后走进了病房,护士把一把椅子放到了小刚的病床边,看着刘刚指了指椅子。刘刚会意的向她笑了笑,坐在那里。 可能是麻药的药量已过,让小刚感觉到了疼痛,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守候在他身边刘刚的时候泪水不停的流了下来。刘刚看到小刚醒来了心中非常的高兴,可是泪水顺着眼眶也在不停的流着。女护士发现后扔给了刘刚一块纱布,小声的说道: “给病人擦擦眼睛,不要让他太兴奋了,不要因为让你进来了再让病人有反复,那样不是给我们张主任找麻烦吗”。 刘刚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个医生是这里的主任,不然护士也不会让自己进来的。 刘刚给姐姐家打了电话,告诉姐姐他出差了,让姐姐放心,又给单位打电话说家里有事情请几天假,就这样刘刚才放心的整天陪护在小刚的身边。 小刚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小刚的哥哥找到护士要求给小刚一个单间,护士看了一眼他说: “你以为谁都能住单间啊,单间都是给领导们住的”。 小刚的哥哥看了看她,没有理她,走到楼道的尽头打起拉电话。 护士来催促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吧,你们住的是306房间,准备好了就过去吧”。小刚的哥哥听了说道: “你在稍等一下,我们归置完就过去”。 “那你们可快点,这个病床我还要消毒呢,说不定就要过来新的病人”,说完好大不高兴的走开了。 护士桌子上面的电话响了。只听她说道: “院长是您啊,您有什么事情吗” 只看她不停地点着头,如同鸡哆米一样。她放下电话,转眼间满脸的笑容。 “你们不用去306房间了,去301吧,那是个单间,里面所有的设备都有,你们都收拾好了吧”, “来我帮你们”。然后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小刚说道: “您就躺在这张床上吧,不用下地走过去了,我把整个床和您一起推到那个房间就行了”。 她说完,几个护士都上了阵,所有的东西被他们拿着换到了新的病房。 小刚的母亲来看儿子了,看到小刚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刚看到母亲的到来叫了一声: “妈妈,对不起” 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他还想再说什么,被母亲捂住了嘴,老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子似乎明白老人的心理,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随后关好了门。 老人坐在那里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刘刚,对刘刚说道: “别站在那里,坐在我边上沙发上吧”。 刘刚坐了下来,老人看看他们说道: “儿子,都是妈的不对。妈妈不应该这样逼你”。 说到这里老人留下了眼泪。 刘刚看到老人哭了,想去拿毛巾为老人擦擦眼睛。老人挥挥手让刘刚坐了下去。 “儿子,不是妈妈不理解你们,是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们,我看到你为了刘刚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我理解你对他的感情,还有你不要强迫刘刚接受你这份感情,人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当我看到刘刚盼望你好起来,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的时候,我之间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有多深”。说着她站起来用手撩起了刘刚的头发,小刚这时候才看到了刘刚头上包块和淤血,他哭了。 “妈妈,您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不对连累了刘刚。也对不起您”。 小刚说后,不停的在咳嗽着,刘刚赶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他一边用手帮助小刚抚摸着,一边看着老人说道: “其实在我心里,我在一把您看成为了母亲,所以我不想伤害到您也不想伤害到小刚”。 老人看看刘刚嘴里露出了笑容: “是啊,打你去上海我就把你看成了自己的儿子”, 小刚住院期间,他哥哥看到刘刚每天不辞辛苦的伺候着弟弟的一切,从没有过一点怨言,他说道: “刘刚,你看你在这里没白天没黑夜的伺候着他都一个星期了。明天你白天上班去吧,晚上再过来”。 此时小刚才想到刘刚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上班了,对刘刚说道: “哥你上班吧,我也能下地了白天不需要有人了伺候了,你下班过来看看我就可以”。 “没关系,我再请几天假也没事”。 小刚大哥听后说道: “不行,今天夜里你就回家休息去,我在这里陪着,你已经这么多天没休息好了”。 就这样刘刚才被他们连哄带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躺在床上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散了架,到处都疼,很困,但是无法入睡,他想了很多,自从他和小刚偶然相视,听到浴池小刚和别人的对话,再到小刚做出的举动,他深深的感觉到了小刚是深深地爱着自己,想到了离婚的老婆,想到了李红感觉到了女人的虚伪,想到了她们留在心里的只有很,更加感受到了什么事感情,什么是爱。也更加体会到了对他真爱只是小刚,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和小刚发生过的事情,似乎自己的心里很想再有,那种事情,那场景他的心里久久的回味着。 刘刚走后,小刚夜里把自己的事情如实的告诉给了自己的哥哥,因为他知道哥哥已经知道他为了刘刚不惜不要自己的生命,再隐瞒哥哥也没有必要,他不想得到哥哥的同情,只需要哥哥去理解他所作出的事情。 “小刚,既然你说刘刚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还要和他在一起。你不要因为你的想法也把他拉下水”。 小刚一听哥哥这样说,感觉到也是,自己明明知道刘刚不是,还整天缠着他,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不道德,刘刚和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自己强迫下才发生的。可是他真的离不开刘刚,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刚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弟弟在痛苦的回忆着,说道: “如果刘刚不是,你就该尽早的离开刘刚,不要伤害到刘刚,也不要伤害到自己”。 “哥哥,我知道他不是,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他,只要每天让我能够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上班,是不是太清闲了,无所事事才会这样的”? “没有啊,我都想了,那怕刘刚以后结婚了,那怕我每天远远的能看到他一眼就行”。 “你那样不是自己找痛苦,明明得不到,心里却还盼望着得到,我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像妈妈说的一样,你和我们到上海去吧,那样你可能远离这里慢慢的就会好起来”。 小刚听到哥哥这样说: “哥哥咱们睡觉吧”。 第 114 章 夜里小刚的梦话,让哥哥真正的了解到了弟弟的心,看来弟弟的心里只有这个人的位置,他不可能和自己去上海。他想弟弟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去解决。 刘刚白天上班,下班之后就会拼命的骑车往这里跑,在他看来只有尽快的看到小刚,他的心里才会踏实,才不会整天的胡思乱想,每当他走进小刚的病房,站在一边小刚的大哥都会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是那样的真实,从他们的眉宇间感受到他们互相等候的心里状态,看上去就是一对初恋的情人。此时小刚的大哥看到刘刚的到来,就急匆匆的离开这里,给他们兄弟之间更长的时间说话。 他回到家里对母亲说道: “妈妈:小刚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您怎样打算啊”。 “哦,等他出院了,我和你就走回上海去”, “那小刚呢”? “让他留在这里吧,他离不开这个地方,就是带他走了他的心也会留在这里,还会回来的”。 “妈妈那你让小刚留下了”。 “是啊,我让他留下了,我不理解到理解也需要一个过程,外面的人本身就不理解他们,我们家人在不理解他,就等于在往死里推他们,他们必定是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老人眼中流出了泪水, “只要他们自己幸福就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在身边就是别人说什么我们也听不到”。 小刚妈妈走后,他倒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样的每天缠着刘刚,这样一来到让刘刚感觉到有些不适应,只要一天没有听到小刚的声音,没有看到小刚他的心里总是很闹腾,就像是缺少了什么,那怕他心中再烦,甚至身体不舒服,只要看到了小刚,他就会感觉到自己轻松了很多,现在倒成了每天都在给小刚打电话,去小刚家找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是自己也爱上小刚了。 每次当小刚来到他家要走的时候,他会以各种借口不让他走,甚至在床上他会主动的做过去他不想做的事情,小刚有时会很委婉的拒绝做那事情,在小刚心里他不想让他也走进他的生活圈。可是越这样子刘刚越感觉到了很兴奋,久而久之他自己明白了,不是他不想进来,而是他已经出不去了,在他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心中的位置只留给了小刚。 “小刚,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看不到你就很会很难受”。 “哥,不会的吧,难道你爱上了我”。 刘刚没有承认,但已经成为了现实,他们经常的两人伴随在左右,出现在他们各自的家庭,甚至不会介意到别人看他们的眼神,一天刘梅对弟弟说道: “刚子,你今年都三十五了,赶快找个媳妇结婚吧,你看看给你介绍的人也不少,你总说不合适”。 “姐姐,现在我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要真是再找一个不合适在离婚,我现在都有点怕了”。 可是你不要让邻居们说出什么来。 “姐姐,他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就怕到时候说出什么多不好”。 “姐姐你不要管他们说什么,自己活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刚来了,姐姐还是向过去一样的对待小刚,可是让刘刚感觉到姐姐对小刚不再是那样的热情。晚上他们开车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去了小刚的家。他们坐在那里看着电视刘刚说道: “小刚,我想辞职不干了”。 小刚一听很纳闷。 “哥,你怎么了,刚给你提拔到科长的位置你就不干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想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认识我的人的地方去”。 小刚开玩笑的说道: “哥,你是在躲我吗,是不是你到那里去结婚啊”。 刘刚苦笑道:“呵呵,我接什么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才适应我吧”。 “哥,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啊,我说的是正经事”。 “你要去哪里,带着我吗”? “你要去我就带着你,不去你自己就留在这里”。 “我当然要去了,哥哥我们都相识五年了,只要哥哥不嫌弃我,我就会跟随在哥哥身边”。 “我们到一个新的地方,你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的有这么好的日子,我们一无所有的从头开始,你行吗”? “当然行了,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听到这里刘刚把小刚拉到自己的怀里,看着他亲了他一下。 “好的,谢谢你为我所付出的一切”。 “哥,你不要这样说,在生命的长河里,我们能永远的走在一起是缘分,可是我心里面总是很内疚,感觉到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 “不要这样说,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复杂的心情。在床上他们就这样的躺着,互相的看着,几乎没有再说话。 当刘刚把自己辞职的事情告诉给姐姐,姐姐听后开始是埋怨弟弟,不该这样的草率就辞职,但是当他看到弟弟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的时候; “辞职也好,现在很多人都辞职下海了,人家混的也都不错,刚子你辞职以后到哪里去”? “我到南方去,那边发展很快,我很多同学都在那边呢”。 “哦,那小刚怎么办”。 “姐姐你放心吧,小刚和我一起去”。 刘梅听后点了点头,“那很好,互相有个照应,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只要你们高兴,姐姐不会说什么的”。 “姐姐,我和小刚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姐夫和虎子知道”。 “你放心吧,你姐夫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们的”。 刘刚在单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桌子上放着那份辞职报告。真到了辞职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大学毕业就来到这里十几年了对厂子有着深厚的感情,即将和同事们分开还真有些难受,可是想到了姐姐一家人,可能会生活在被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之中时,感觉到自己辞职是对的,他拿着辞职报告走出了办公室。 他来到厂长的办公室。 “刘刚,你来了有什么事情?我还要找你呢”。 “厂长,没什么事情,我想把这个给您”。 “不是要结婚了,给我送请帖吧”。 刘刚笑了笑。 “不是啊。是我的辞职报告”。 厂长一听刘刚的话,愣在那里,看着刘刚半天才说出话来。 “刘刚,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呢”? “厂长,我没怎么就是感觉到很累,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累了,就去拿三联单到医院好好的看看病,也不至于辞职啊”。 刘刚看着厂长,没有说话。厂长说道: “快,坐下来。我好好的和你聊聊,给你讲讲,讲明白了你可能就不会辞职了”。 刘刚坐在那里,厂长还为他端来了一杯茶水,坐在他的对面,滔滔不绝的讲着过去,谈到了未来。可刘刚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心已决,不管厂长怎么挽留自己,自己决不会留下的。 “刘刚,听我讲了这麽多厂子今后的发展,是不是可以不辞职了”。 “不,厂长,谢谢您。我还是要辞职的。谢谢您的好意,可能是我愧对于您对我的培养了” “刘刚不要马上就告诉我辞职,再好好的回家想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想好了再做决定”。 刘刚办理了辞职手续,当他走到厂门外,回头望去时,心里面酸酸的,眼中似乎在含着泪水。 刘刚骑着车往家走,他不知道自己辞职以后的心里是高兴,还是伤感,以至于他没有往自己家的方向骑而是来到了小刚家。他来到小刚家直接来到楼上小刚的房间躺在了床上,心里很乱,似乎有一种自己辞职是一种错误的决定在心里一闪而过,不知不觉中他躺在那里睡着了。 小刚出去办完事情,来到刘刚家等候着他辞职回来,午饭的时间都过了也没看到刘刚的影子,他心里在想刘刚是不是后悔不辞职而上班了,打过去电话,听到传来的电话铃的声音是从刘刚枕头下面传出的。他走过去翻开了枕头,原来刘刚没有带着电话。没办法,他只好躺在床上等候着刘刚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刚感觉到肚子里面咕咕乱叫。才想到自己还没吃饭,走到厨房看到里面只有一大盆西红柿,就拿了一个最大的洗了洗转眼间就吃进了肚子,他又洗了两个,一手拿着一个。左一口右一口边吃边走的坐在了沙发上。 吃完了,看到刘刚还没回来,心里有些怨气,心想你就是不辞职了,也要给我来个电话,何必让我在家里等候你呢,想到这里,他开车来到了刘刚的单位。 这还是他头一次走进刘刚的单位,他来到办公大楼的三层,敲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女人问道: “同事,您找说啊”? “您好,我找一下刘刚,他在吗”? “呦您来的不是时候,他今天上午辞职了”。 “哦,那谢谢您”。 小刚回到车里,开车来到小刚姐姐家,透过大门的缝隙,他发现没有刘刚的自行车,又来到了刘刚的住处,看到仍旧没有刘刚,心里有些生气,开上汽车向着自家驶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自家门外扔着刘刚的自行车,心里很高兴,打开门走了进去,看到没有刘刚的身影,来到了二层卧室,看到刘刚还在那里睡熟着,走过去假装生气的踢了一脚还在睡梦中的刘刚。刘刚被他踢醒了,吓了一跳。 小刚看着刘刚问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在你家等了你一天,又跑到你厂里找你,害得我午饭都没吃”。 刘刚看了看桌上闹钟的时间,坐起来说道: “对不起,我辞职以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骑车来到你家了”。 “那你也要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辞职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第 115 章 刘刚赶忙打开包找电话,发现电话没有了。 “哎,我的手机怎么没有了,难道让我给丢了吗”。 小刚看到刘刚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努力的寻找着,回忆着。让他感觉到了刘刚的辞职对他来说可能是很大的打击。 “你别找了,你根本就没带,放在家里了”。 小刚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你别扔啊,万一掉地下摔坏了怎么办”。 “哥,你是不是不想辞职了,如果不想,那你明天还去上班吧”。 “没有啊,我已经辞职了”。 “我知道你辞职了,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很痛苦”。 刘刚笑了笑。 “没有啊,哪有的事情,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得了,我看得出来,不然你怎么会跑到我家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真的没有啊”。 “我看你啊就是嘴硬,嘴硬的甚至比jj还硬”。 小刚说完,他们都笑了。 “哥你也没吃午饭吧,你快去洗洗擦把脸,我们去吃饭,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早就把我饿死了”。 来到门外小刚要开车,刘刚说道: “别开车了,我们今天喝点酒”。 “好啊,不然每次我们在外面吃饭,总是你喝酒,我喝饮料,我倒成了你专职司机”。 刘刚看着他笑了笑。他们一同向着大门外的餐厅走去。 餐桌上刘刚酒后话很少,可是小刚的话说起个没完。那脸红的就像一块红布,可当他发现菜种一个头发丝的时候却小声的叫来了饭店老板,老板走了过来问道: “小刚,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刚没有说话,而是用筷子指着菜种的头发让老板看。老板看后小声的说道: “谢谢你小刚,我给你换一盘”? “算了,不用了,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不过以后多注意就好了”。 “怎么能算了呢,像你这样的客人太少了,要是别人早就给我们吵起来了,甚至不给钱”。 说着老板端走了那盘菜,不长的功夫又端上来一盘同样的菜,还有给外加上了一道菜。 “老板,别这样子,你这样子以后怎么让我到你家来吃饭啊”。 “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的。您吃着,我去忙别的”。 小刚看老板要走,赶忙说道: “既然这样子我也不客气了,只是你要喝完了这杯酒”。 老板一听接过小刚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谢谢了” 吃饭后回来的路上刘刚对小刚说: “小刚,我们快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还不知道,你去和你那帮哥们告个别吧”。 小刚很纳闷的问道: “和谁告别,那些做生意的都知道了”。 刘刚笑了笑。 “那群哥们,到时候他们总看不到你,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我有三年没去过那里了,不过我去也行,你也要和我一起去”。 “我可不去,我还是回家休息了”。 “哥,你陪我去吧,到那里就当你我不认识,别说话就可以了。好吗”。 说完,在街上他竟然挽起了刘刚的胳膊。刘刚赶忙的把手抽了出来,四下里看看。 “别挽着我,让人家看到两个大男人挽着胳膊走路,像什么样子”。 “哥哥,在我家这边你还害怕,我都不怕,要不然我亲你一下”。 “别胡说,小点声。” “那你就和我去,不然我就大声的说”。 “行行行,我和你去,不过到那里就像你说的,你不要和我说话”。 “行啊”。 他们打车来到了浴池,刘刚在前面自己先进去了,他在那里脱着衣服,看到小刚才走了进来。进了门服务员刚和他打过招呼就听他大声的说道: “几年没来,你们这里变化真大啊”。 那个老服务员看到是小刚,就迎上前来说道: “爷们,跑到哪里发财去了,这样长时间不来,早就把我们给忘记了吧”。 “呦,您老东西还活着呢,以为您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小王八蛋,从你嘴里听不到好话”。 “得了您,是我的不对,给您抽颗烟吧”。 说完从兜里拿出一盒万宝路烟扔了过去。 “给我找个好位置吧”。 “来来来,您请到这边来,这边安静” 说着把小刚带到了和刘刚隔壁的位置。 “您在这里换衣服吧,您洗完了是不是还要上壶茶水啊”。 “是啊。老规矩,我可不要那破茶叶”。 “行啊。还是最好的二百元一斤的没问题吧”。 刘刚脱完了衣服,光着身子从小刚身边走过,小刚看了一眼刘刚向他挤了挤眼睛,笑了一下。 刘刚走进浴房内,看到大池子中仍旧很多的人,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还要多,他看到远处的水池中没有人,就走了过去,用手摸了一下水的温度感觉到很烫手,偶尔会有那年老者,下到水里然后蹭的又窜了上来。那皮肤就这一下已经变得通红。老人向正在给别人搓澡的服务员喊道: “爷们,这水太烫了,能不能加点凉水啊。这水烫的都能煮饺子了”。 “老爷子,那池子不能加凉水,你要闲烫就到大池子里吧”。 小刚走了进来,到处看看坐到了大池子边上,他刚想下去,看到刘刚坐在那边看着自己,就把已经放进去的腿抽了出来。 “刚哥,你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没过来” “我哪也没去啊,整天的瞎忙,哪有时间过来”。 不时的有人和小刚打着招呼,说着同样的话。 “刚哥,你坐在上面干嘛,到水里泡泡多舒服”。 小刚笑着说道: “是啊,我是想下去泡泡澡,可是一看这水,浮游生物太多了,我就不敢下去了”。 他的话声引来了一片笑声。 “你这孩子还是这样的噶,说出话来都给别人笑死”。 “我可不是什么孩子了,我儿子都四岁多了”。 “刚哥,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怎么都没听说啊”。 “干嘛,难道我结婚还要告诉你们,等你们的彩礼吗”。 “我们的彩礼你也看不起,只是我们想吃你的喜糖”。 “好啊,那就等下辈子再吃吧,这辈子你们是赶不上了”。 刘刚看到小刚和他们在那里开着玩笑,赶快洗了澡走了出去。 小刚坐在那里和人们聊着,他似乎他成了这里的明星,他没有注意到刘刚已经走了出去,当他发现没有了刘刚的身影,心里感觉到刘刚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在喷头下胡乱洗洗了头发走了出来。服务员看到他走了出来问道: “怎么今天这样快就洗完了”? “谁说我洗完了,里面太热了,我出来喝点水”。 他走到自己的床铺前看到刘坐在那里抽着烟,连眼皮都没抬,他坐到床铺上服务员给他端来了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他看到旁边没有熟悉的人小声的说道: “哥你没生气吧”。 刘刚没有说话,也没看他,似乎是在摇了摇头。 “哥,给我一支烟,我的烟给他们了没有了”。 “别和我说话,没烟了,让服务员到外面给你买一盒,我的烟不是你平时抽的那种”。 小刚听了刘刚的话叫道: “服务员,到外面给我买盒烟去,我的烟抽完了”。 “刚哥,别买了,我这里有”。 话音过后走过来一个人坐在了小刚的床铺上,一会的功夫又有几个人坐在了这里,他们来后看到已经没有了位置,看了看躺向一侧的,就坐在了他的床铺上闲聊了起来。 “刚哥,你好久没过来了,也没去酒吧,那个老板经常的还问你呢,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你们都小点声,别他妈胡说,让不是这样的人听到了以为这里是咱们这种人的聚居地”。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这个洗浴的地方在咱们这个城市都是有名的,你没看到很多新来的连我们都不认识” “刚哥,你不是有朋友吗?怎么又来这里了”。 “谁说我有朋友啊,再说难道有朋友就不能来这里吗,来这里是为了调换一下口味”。 躺在铺上的刘刚听小刚这样一说,心里面感觉到很生气,难道我不是他的朋友吗?看来这样的人永远是花心的,他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小刚,坐在他铺位上的人看到他翻过身来都往前移了移屁股。 这时候一个很低沉的声音便往这边走着,边叫着。 “小刚,很久没看到你了,你看你胖了,日子过得是不是很舒心啊”。 刘刚听到说话声,抬眼看了一下那个人。来人看了刘刚一眼,没说话嘴上露出一丝微笑。 “王哥,刚哥过得不好才到这里来消遣的,他朋友肯定和他吹了,不然他怎么回到这里来了呢”。 “哦,是这么回事啊,小刚想开了,和他闹翻了吗?不然王哥去给你们再往一起撮合撮合” 他说完,斜眼瞟了一下躺在铺位上的刘刚,冲小刚笑了笑了。 “谢谢王哥,到时候会让您帮忙的”。 “那你们聊着,我进去在泡泡”。 说完,他走了,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小刚笑。 小刚突然叫道: “王哥,您慢走,我有事情告诉您”。 “什么事情啊”, 说着走了回来。 “我过些日子就走了”。 “你到那里去,去上海吗”。 “不,我到深圳去,很多战友都在那边发展呢,我也过去看看”。 “哦,那多可惜,看来要很长时间看不到你了。你一个人去吗”? 小刚用拿烟的手指着躺在铺上的刘刚,笑着说道: “是啊,不是一个人谁还能和我去”。 “刚哥,你真要去深圳啊,你一个人去多孤单,不然带着我吧”。 王哥笑着在一边风趣地说道: “你跟着去算干嘛的,再说你的够尺寸吗”。 那个孩子一听王哥这样说自己,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你老的够尺寸,带你去”。 “小王八糕的,不是你爷爷,爷爷的叫着我,让我帮你忙的时候了”。 说完了伸手去打那个孩子,他们追着,跑着离开了这里。 33 人们陆续的走开了,刘刚看了一下时间打开柜门拿出了衣服。 “哥,你干嘛”?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你在等我一下,我刚才还没洗澡呢”。 “哦,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小刚穿着那双木塌了板咯大咯大的,跑进了浴室。刘刚穿好衣服来到了街上,站在门外对面的电杆下抽着烟等待着小刚,过了很久才看到小刚和那个他们管叫王哥的人一同走了出来,出门后那个人向小刚指了指刘刚站的位置,就同小刚一起走了过来。刘刚笑着和对方打着招呼. “您好,好久没看到您了”。 “是啊,有好几年了。你们一同到深圳去吗”? 刘刚一边点着头一边说: “是啊,我们两个人到那边看看”。 “挺好的,两个人去还有个照应”。 然后看着小刚说道: “小刚,到那边你可不能给我们兄弟气受啊”。 “王哥,看看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倒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心里鬼主意多了去,这个兄弟一看就是老实人。看得出来是个很憨厚的人”。 “王哥,您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我哥的事情”。 “你现在说得好,到时候我也看不到你会怎样做了”。 “您放心,到时候我们回来一同去看你”。 “好啊,既然你把话说到这里,我们就走着瞧吧”。 第 116 章 他们打上出租车,向家里走去。一路上刘刚都没有说话,听了别人的话他不知道小刚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以至于小刚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听到。他用手推了一下刘刚。 “哥,你在想什么呢”? 刘刚打了一个惊,赶忙回答道: “没想什么啊,只是有点困了”。 “哦,看来今晚不该来这里洗澡”。 “怎么了”? “没怎么啊”。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刘刚还是一言不发,忽然他问道: “小刚,你真的想好了和我一起去吗”? “是啊。你今天怎么了,为何怀疑起这件事情了”。 “没怎么,到那里不是去享福,是受罪我怕你受不了”。 “看看你说的,你能受得了,我就能受”。 小刚躺在床上伸出胳膊, “哥,你看看我比你还壮,有什么不行的”。 刘刚看到小刚伸出胳膊上的刀痕,攥住了他的胳膊,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前,看着小刚: “对不起,当我看到你的刀伤我就很自责”。 “哥,你不要这样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的它干吗,我早就忘记这事情了”。 不久刘刚他们告别了姐姐家人,坐上了前往广东的列车,开始了他们南下的生活,他不知道他们将要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但是他早有思想准备,既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到外面闯荡,就一定要混出了模样来。 他们做汽车终于到达了他们要到的城市,这里就像他们从老人口中听到过的□□的景象,到处都在施工,还没有看出新兴城市的景象,他们找了一间平房租住在那里,开始了打工的生活。 他们每天到处去寻找着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刘刚看到一个单位和自己的专业很对口,可是这个单位还在建设之中,也就报了名,当对方用广东话和刘刚对话的时候,刘刚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听天书,一句话都没听懂。对方感觉到了刘刚的困惑,用那极不流利的普通话说道: “你的专业和我们单位很对口,但是单位还在后期建设之中,目前你来了可能做的工作也是一些杂事,你能接受,可以适应吗”? “没问题,没准在新的岗位上我还能够多学一门技术特长呢” “要是现在让你去和工人们一起搞后期的建设,你行吗” 对方的问话“你行吗”似乎加重了语调,刘刚看着对方笑着说道: “有什么不行呢,没准我在哪个行业里面还会当个状元出来”。 对方点了点头,可是站在刘刚身后的小刚一把把刘刚拉到了一边,回头看着问话的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 “装他妈什么孙子,当壮工就不会大老远的跑这里来了”。 对方似乎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小刚,小刚则拉着刘刚走出了这家单位。 “哥,你不要这样着急的找工作,有对口的你就干,没对口的就慢慢找着,我们又不是没有钱”。 刘刚看着小刚 “我知道的,可是总呆着我感觉很不是滋味,不如赶快找个工作,起码我们带来的钱目前可以存起来,等到有合适的时机,我们自己也开个公司,那样不是很好吗”。 “得了,今天你找的工作我肯定不会让你干,走吧”。 说着,推着刘刚走了。 几天过去了,刘刚感觉到带着小刚去找工作永远找不到,于是他再次找工作的时候就让小刚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找。 这天刘刚很高兴的回来了,看到小刚在家里热的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着。 “小刚你是不是太热了,一会我们去买个电风扇”。 “是啊,这边的鬼天气简直热死了,蚊子又多,整夜的在耳边飞来飞去的,虽然没咬我,但是吵得我也没休息好”。 刘刚看到小刚不停的在唠叨着,那我们就换个房子,找个让你住得舒服点的,小刚点了点头。 他们看到一个很大的院子没人住就和房东一对老夫妻把房子租了过来,房东走后刘刚笑着说道: “这回好了,我们自己住一个院子我看大门也没有缝隙,你就是光着在院子里面走动,也不会有人看到你了。 他们买了了蚊帐和电风扇,两个人把他们休息的房间上下打扫了一遍后。小刚躺在了床上,刘刚才把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诉给了小刚。 “哥,你找这个工作先去干着,如果感觉太累了那就不要干了”。 “行,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傻的”。 刘刚开始上班了,留下小刚一个人在家里,偶尔他也会出去找找工作,可是由于他很多年不上班了,又受不了约束,都是干不了一两天就不干了。刘刚很理解小刚的情况,总劝他: “小刚,你不要急于找工作,遇到你想做的再说,我挣得钱完全够我们所有的开销,你看还有富余”。 来深圳半年多了,刘刚每到开支的日子回家后总是把钱扔给小刚: “小刚,给你工资,你看看我们现在多好啊,我每天下班回来都能吃上你做好的饭菜,你真像我的老婆了,只是辛苦你了”。 “哥,你干嘛总把钱给我啊,我自己这里有钱两个人的日子能花多少钱,你自己拿着,那个男人出门兜里没有钱,要是遇到点事情,兜里没钱多难看”。 “不用的,我在外面也花不着钱,烟都是你为我准备好的,再说你没看,自从我们来到这边,我的烟也都和你变成一个样得了吗”。 “哥,你还别说你想抽你种香山烟这边还真没有卖的,这边的人都是抽这种烟”。 “小刚,我来这边真的很知足,每个月的工资要比原来的单位高上去好几个月的,只是委屈了你,我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有认识的人,以后没事我上班了,你也出去走走,到处玩玩”。 “哥,你放心,没事的,能每天和你在一起就很知足”。 “你真的很知足吗,要是知足我就放心了”。 “当然很知足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出来啊”。 小刚笑了笑 “只是那事情现在太少了”。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太累了。过去躺在床上我们都聊得很晚,现在我还在和你说着话,你那边已经打起了鼾声”。 刘刚听了小刚的话,把小刚按在了床上,亲了一下他的嘴笑着说: “行啊,以后天天给你,只要你能忍受就可以”。 房间里传出了小刚的笑声和挑逗的话语,掺杂着刘刚呼呼喘气的声音。 春节到了,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这里,若大的城市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刘刚打开他们放钱的抽屉,每个月的工资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刘刚拿出一部分寄给了姐姐,另一部分寄到了上海小刚母亲的住处,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的陪在小刚的身边到处的走走,看看。在海边小刚看到大海就像一个孩子,不顾冬季里的温度,光着身子跳进了水里,他没有顾及到刘刚的喊叫,向着大海深处游去。此时刘刚感觉到了小刚的心里很压抑。 远处走过来一对情侣,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好像打着赌,只听男孩说道: “我敢保证,游泳的人就是在光着身子”。 “你别瞎说了,人家就是穿着一条黑花的泳裤”。 “好啊,我们就等在这里看看人家上岸就知道谁说的对了”。 刘刚看到他们站在这里不走了,赶忙拿起小刚扔在地上的衣裤向一边走去。他走了很远,看到对方还在那里等候着,就向在水中游泳的小刚使劲的挥动着手中的衣服,示意自己在这边。小刚像是没有看到刘刚在挥手而是向着自己下水的地方游去,刘刚喊着他的名字,小刚也没理会。当他从水中站起来的瞬间,刘刚看到那个女孩拉着男孩笑着向远方跑去。 “赶快穿上衣服吧,不要冻坏了”。 “哥,没事啊,一点也不冷”。 “我知道你不冷,可是万一来个人看到你光着身子像什么话,以为你是神经病”。 小刚接过刘刚递给他的衣服,又听到刘刚说的话后,不但没赶快穿上衣服,而是光着身边在那松软的沙滩上走着,还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刘刚在笑。刘刚跑过去抢过他手中的衣服给他披在了肩上。 “我看你真是要疯了”。 小刚看着刘刚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道: “多好的景色,肯定想看的人多了去,只是他们不好意思看,你别看那些女人们看到了光身子的男人都赶快用手捂住了眼睛,哥,实际上你没注意到,他们的手指都留了一道缝隙,是在偷看”。 刘刚笑了笑,用手拉着小刚的手走了。在那沙滩上两个男人就这样互相牵着手走了,在他们身后的沙滩上留下了一对对的脚印。他们甚至不再顾及公路上来往车辆里人们的瞭望,只生活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面。他们停在了那里,原来牵着的手已经松开,刘刚的手搂着小刚的肩头,小刚的头歪倒在刘刚的肩膀上,他们面向着大海,看着远方。 第 117 章 一年多了,小刚还是无所事事的整天呆着,甚至感觉到租住的地方又不称心了,在刘刚上班去的时候他又从新租了一个楼房,刘刚知道他心里烦就不会在意他所作出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哪怕他一天换个住处都会随着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小刚你在家里呆着,不如去学学当地的语言,以后自己开个广告公司,这里发展这样快,我看业务一定很多”。 “学学语言倒没什么,可是广告公司我不愿意做”。 “那也没什么,只要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做什么都可以”。 刘刚不敢再说什么,他怕说多了小刚会生气,会多想。 刘刚每天上班,小刚到一个语言学校去上课,虽然生活很平淡,但是刘刚感觉到起码小刚不再那样的空虚,起码有点事情做。小刚自从去学语言,也好像变了一个人,只是他不但白天报名去学习,还报了一个晚班,每天刘刚下班后,回到家里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也体会到了小刚一个人留在家里时候的心情。单位很忙,每天下班回来他忙着做着饭,等候着小刚回来。小刚回来后不容刘刚给他讲单位法上的事情,就讲起了在学校的各种乐趣,那种乐趣是他来到这里后从他身上从未有过的开心。刘刚也为小刚的变化感到很高兴,虽然自己回来还要做饭,但是看到小刚的样子,他感觉到自己再累也是值当的。 一天小刚回来后对刘刚说道: “哥,我想好了,就向你说的那样开个广告公司,前期投资不是很大,只要有了业务就能挣钱”。 “很好啊,那你就干吧,最好找个好的房子,不要让客户看你没有实力,到时候业务不给你”。 “好的哥哥,不过我想让你到我这里来咱们一起做”。 “小刚,不了,我也对哪行不感兴趣,再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没办法工作了,你成立公司之后在外面招聘几个人就够了,不过你可要招那些实在的人,必定你也没干过”。 小刚成立了公司,半年过后他的公司发展的很快,业务多的让他忙的有时候回来很晚,甚至不回家。每天刘刚都会为小刚准备好他喜欢吃的东西,还向当地人一样每天为他煲出一锅汤,小刚的笑容整天挂在脸上,回到家就向刘刚诉说着他们公司的业务有多好, “哥,我想咱们买套房子吧,你我整天的这样的忙碌,挣得也不少,何必在租住别人的房子呢”。 刘刚想了想,感觉到也很好,必定他们打算要在这里发展下去,就同意了小刚的说法,对小刚说道: “买房子很好啊,找个离你公司近的,你喜欢睡懒觉,这样也方便,只是我们单位有个新的项目,我可没时间陪你去看房子”。 “哥,你放心吧,买的房子我保证让你感觉到舒服”。 房子买了,装修好了。他们一同搬进了自己的新家,在经过小刚工作的地方,他指着房子说道: “哥,我们单位就在这里,公司都办这样久了,那天你过来看看”。 “行啊,等哪天我去看看,那我以什么身份到你公司去啊”。 “你就说你是客户,是来找我做业务的”。 刘刚听了很不是滋味,心想,怎么不能说我是你哥哥或者战友呢,说成是客户,他看了一眼小刚没有说话。 小刚上班近了,可是刘刚上班却很远,每天很早的就要起来,要倒两次车才能到单位,可他感觉到没什么,虽然很辛苦,但是他感觉到只要有爱什么事情都能过去。那怕加班再晚他也要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这天刘刚单位有事情,可能回不去家他赶忙给小刚打了电话,告诉他今晚可能不能回家去了。 “哥,你放心吧,我没事情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在外面吃饭不要舍不得吃,吃点好的”。 “小刚,你放心,我就是今天不能回去,那还用你那样的嘱咐我”。 没想到刘刚单位的事情很快的办完了,虽说已经很晚了,但是刘刚感觉到为了不让小刚担心自己,很晚了就回到了家里,他打开房门没有看到小刚的影子,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小刚回来,过了很久,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还没见小刚回来,怕小刚有什么意外,就拨通了小刚的电话,小刚的电话铃声想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过了很长的时间自己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小刚的电话问道: “小刚你在哪里呢,我们今天没加班我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我本来今晚没事的,可是后来有客户,我在外面陪客户呢,你先休息吧,我可能今晚不回去了”。 “行,你少喝点酒”。 “哥,你放心吧,没事你休息吧”。 刘刚知道小刚在外面有事情,就放心上床睡下来,躺在床上想到很想和小刚做那种事情,可是没办法就自己在床上解决了,一边自己解决着一边心想,小刚要是在家多好,一定让他很满足。 小刚会因为工作的应酬经常地去陪客人,刘刚为他的身体所担心,因为不像过去了,小刚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只要小刚回来早的时候,他就会让小刚早早的休息。今天小刚回来很早,刘刚看到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就说道: “小刚,你去洗洗澡睡吧,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 小刚答应着,走进了浴室。突然小刚的电话响了,刘刚喊道: “小刚,有人给你来电话”。 “哥,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在洗澡,让他一会再打过来”。 刘刚接通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对方一个男人说道: “刚哥,我是帅帅你休息了吗,没休息到我家来陪我吧,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想你”。 刘刚听后一愣, “他在洗澡,一会你再打过来吧”。 对方挂断了电话,小刚洗澡出来后,看了看电话打了过去。听到对方问他的话后,小刚用广东话骂着对方,看上去就知道他很生气,骂的语言是那样的难听,可是当刘刚问他在说什么,他笑着说道: “哥,没什么,我再叮嘱他明天的工作不要忘了”。 刘刚哦了一声,可是小刚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刘刚虽然没有去单独的学习语言,可是经常和这里的恩打交道,广东话已经很熟悉了,他感觉到小刚变了,已经外面有了别人,他想忍下去,可是心中的怒火顿时间让他爆发了出来。 “小刚,刚才来电话的人是谁”? “我们公司的职工啊”。 刘刚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小刚,并用广东话说道: “小刚,你别以为你和他再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听得一清二楚,你经常的不回家说公司有应酬我都相信你,我把你看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没想到你一直在和我说瞎话,一直在骗我”。 小刚听到刘刚用广东话对自己说话了,有些傻眼,他狡辩道: “哥,他真是我们同事,不信你明天去单位看看”。 刘刚心里面很伤心,甚至要流出了泪水。 “我知道,他是你们同事,而且知道你们认识很久了,是你在学语言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不然你为什么让我到你单位去看看,不是以你哥哥的名义,而是客户呢”。 他这样一说,小刚顿时傻了眼,他还想再说什么,被刘刚截住了。 “我不想听你在说什么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不会耽误你的”。 说完,刘刚回到房间,拿上自己的东西,把房门钥匙往桌子上一扔,打开房门走了。小刚在后面叫着,刘刚没有去理会他,走到街上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小刚追到楼下的街上,看到刘刚坐着的出租车远去的车影,赶忙拨通了刘刚的电话; “哥,你回来吧,有话我们两个好好说,你听我解释成吗”。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从此之后我们不要再来往”。 刘刚挂断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就关上了手机,此刻他的心里乱的很,眼里含着泪水,嘴唇在不停的颤抖着,走了很久他让出租车停了下来,他拉着行李箱在街上走着,眼中的泪水不停的流着,烟抽完了,他又买了一条,买了瓶酒。 在这漆黑的夜里一个人孤单的走着,他坐在了河水变,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手中的白酒,哭着,说着,想着,浴池中王哥的话现在是应验了,他不理解过去深爱着的小刚为什么会变成这这个样子,过去他为了自己甚至不要了性命,而现在在一起了他不在珍惜。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敢再想往后的人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中注定,爱情会永远的和他开着这样的玩笑。黑夜里他的哭声是那样的凄惨,一瓶白酒早已喝完,买来的一条烟也被他抽去了一大半,此刻他恨透了小刚,甚至有一种杀了他的想法。有感觉到杀了他不如了却自己的一生。 早上河边遛弯的人们发现了身子在水里只有头部留在岸上的刘刚,叫来了警察,警察看到他还活着把他送往了医院,在医院观察的日子里,他感到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得到安宁。三天之后他出院了,他没有回到自己原来工作的单位,把电话号码的芯片扔进了粪坑,他离开了这座城市。 小刚一次次的拨通着刘刚的电话,直到发现他已关机,打车来到了刘刚的单位。门卫告诉他刘刚没有来,小刚在深深的自责中等到了天亮,等到了上班的时间,几天里他就在这里等待,没有一点刘刚的信息,他又回到了他们过去曾经居住的地方,仍然没有找到刘刚的身影,可他知道刘刚不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到家中。 尽管小刚在城市里面到处寻找着刘刚的身影,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找到。 第 118 章 刘刚离开了深圳来到了东莞,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他每天都在思念着小刚,多少次有过去看望小刚的想法,可当他想到小刚作出的事情,还是让他死了这条心,他除了努力的工作,用工作上的时间消磨着对他的思念,也会经常地掉泪,他的能力很快的被新的单位领导认可,工作了半年的时间就被提拔到厂子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地位升了,工资待遇也提高了,单位留给他的宿舍他没有去住,而是找了一间过去和小刚同住时长不多的房子住在了那里,可能他想留给自己更多的回忆,必定他对那份感情是纯真的,对小刚的爱是那样的坚定。 来到东莞工作一年多了,他戒掉了烟酒,除了自己留有少量的钱剩余的部分寄往给了姐姐和小刚的母亲,他为了让他们放心,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和小刚在一起。他时常也会想起过去的日子,但是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尽快的忘去。工作中会经常的陪着客户去喝酒,去ktv唱歌,每当客户提出找小姐,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一个,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行,没有那种欲望,当别人带着小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会尽快的让小姐离开自己,还说上一些劝告的话。 单位由于任务很多组建了一个分厂,刘刚被任命为分厂的厂长,为了单位尽快的盖好,他每天吃住在单位监督施工,这天他和同事们检查厂房的安装情况,走到外面搭起的框架上。可是当他刚刚走上去就感觉到脚下的木板翘了起来,他从那高高的框架上掉了下来,那瞬间他本能的在空转转动着身体但是还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同事们赶快把他送往了医院,通过检查只有一条腿摔断了,负责安装的人感觉到很内疚,可是他却笑着说道,没什么,通过我的这次意外,下次你们做事情可能会更认真。同事们搀扶着他走出了医院。 “厂长给您送回到单位吧,在单位找个人伺候您,你也方便”。 “不用了。还是给我送回到我自己的住处吧,在那里更适合我好好的休息”。 这时候从医院外面开进来一辆汽车,突然停在了那里,只见后排座位上的人像是探着身子往这边看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刚。 一年多不见了,眼前的刘刚看上去是那样的苍老,黑瘦,和一年前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走出车门刚想过去,看到刘刚被人们扶着上了汽车,离开了医院,他站在那里看着汽车开走了,此刻他多想让刘刚也发现自己在这里,可是刘刚并没有注意到他。他车中司机问道: “老板,我们就停在这里吗”。 他晃过然大悟说道: “你坐那边去,我来开车”。 他以很快的速度追上了刘刚的车,来到了刘刚的住处,他远远地停在一边,看到刘刚下车后又坐回到车里,然后开车走了,他才下了车,他来到刘刚居住的房子方面,看到房中的样子他流泪了,房中的布置把他带回到他们刚来时候的场景,他含着泪水看着房间里东西几乎和过去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一个样子,只是墙上多了一幅字“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河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夜幕来了,我在梦中等你。生命完了,我在天堂等你。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他看到这里痛苦的哭出了声音,他知道刘刚会一直想着自己,但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和刘刚分别了这样久他依然爱着自己这样深。 他流着泪水回到车里,让司机开车尽快的离开了。他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这样久了刘刚过得如何。 刘刚重新上车后回到了单位,工厂必定是要生产冲刺的最后阶段,有很多的事情 等待着他去处理,单位到了。刘刚下了车,一同陪他看病的同事刚要再次的搀扶他,他笑着摆摆手。 “把从医院给我带来的那副拐杖给我吧”。 “我们扶着你走吧”。 “不用了,让我自己也试试拄拐杖的滋味”。 他接过拐杖踮着一只脚拄着双拐一步步的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总部的老板得到刘刚摔下来的消息,赶了过来,看着刘刚被摔断的腿,一边安抚着刘刚,一边斥责着负责施工的头头。 “我看你们是不是不想要你们的施工费了,多高的架子不固定好,要真是出了大事故怎么办,这里的工作我就指着他呢” “对不起,对不起”。 都没敢抬眼看一下骂自己的人。刘刚看到老板那样的愤怒,赶忙的说道: “老板,没事的您放心我耽误不了这里的工作,我也已经说过他们,让他们今后要注意了”。 老板看了看刘刚,指着那个是工头: “他摔成这个这个样子,难道你就一点不往心里去吗,还站在这里干嘛,赶快去给买点营养品来,赶快的让他好起来”。 施工头走了出去,老板才坐在了刘刚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道: “刘刚你好好的回家去养伤,到时候我派个人去伺候你,你还在那平房住呢吗”。 “是啊,我还在那里住呢”。 “不行太不方便了,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一会就派人把东西给你搬过来。把钥匙给我,咱们说搬就搬,你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在里面吧”。 “没有啊,所有东西都是房东的,我的就是那些被褥和做饭的东西”。 “行啊,我让他们给你都拿过来,要是你不放心就一起过去”。 “我没有不放心的事情”。 “好那就这样定了”。 老板在这里和刘刚说着厂里的事情。又打电话把司机叫来上来,让司机带人去取刘刚的东西,午饭之后老板带着刘刚来到了他居住的新家,离厂子很近是一个两居室,房间里面应有尽有。笑着说道: “你以后就踏踏实施的在这里住吧,这里的房子不用花钱,还有一会找个人来伺候你,给你找个女人伺候吧”。 老板说完笑了笑,刘刚也笑了。 “不用找人伺候的,我自己能行”。 “那怎么可以呢,你要觉得女人不方便就给你找个男同事来伺候你,天气热洗洗涮涮的也方便”。 回过头来对司机说道: “打电话,让我办公室的小姚过来”。 转过身对刘刚说道: “那孩子可灵了,又聪明又爱干净,还会做一手好饭。等你好了也让他在你这边跟着你”。 “老板没事的,我真不佣人伺候,我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 “那就改掉这个习惯吧,厂里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我找个人过来一段时间,等你好了,你在接手”。 “老板这样吧,你派小姚过来就行了,每天让他陪着我到厂里看看就行了,就不要派其他同事了过来了”。 老板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行,你要感觉实在不行,我再派人过来协助你”。 老板他们都走了,小姚还没到,刘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张贴的那副字,小刚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知道现在如何,是不是还和那个叫帅帅在一起。他站起来不再去想,必定过去快两年了,那些事情也不该是自己去考虑的问题。 小刚回到了车里对司机说道: “给我一支烟”, 接过了烟把烟放在在嘴里,可没有急于去点燃,而是回头看着远处刘刚的驻地很久,司机问道: “老板,你到这里干什么”? 他看着司机笑了笑,分明是一种苦笑。 “这是我刚到这来的时候住的地方,很多年了就想看看这个地方”。 “是啊,东莞这边发展也很快,我看再过几年,你住的地方可能也会没有了,你还去医院看客户吗”。 “不去了,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小刚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和他说这话。 “这里是不是你过去和帅帅住的地方啊,所以你想过来看看,在回忆过去”。 小刚瞪了他一眼: “开你的车,别他妈胡说八道”。 “干嘛,我一说到帅帅你就和我急,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想着他呢”。 “废他妈话,我想着他能和你在一起吗”。 回来的路上他们之间互相像是在猜疑对方的心理,又像是在打情骂俏,各自怀着一种不同的心理,在车里进行着这场战争。汽车经过一个很大的康体中心的时候司机说话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里相识的,过去的生活真好,做私教就是舒服”。 司机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刚都没有答话,可是当听到司机这样说马上翻了脸: “你丫挺的要是感觉现在和我在一起不舒服,你丫的现在就停车,给我滚”。 “我那说不舒服了,我就向你一样,在怀念过去呢”。 第 119 章 他们到了,已不再是和刘刚在一起时候买的房子,到了楼门外汽车停了下来,小刚走出了车打开楼门走了进去,司机开着汽车走进了地下停车库。 小刚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刘刚的身影在他眼前就这样不停地闪着,想到刘刚那消瘦的面容,内心深处出现的都是在深深的自责,他不知道如今的刘刚过的还是这样日子,那个司机走进门来和他说话他都没有注意到。 “呦,你每天回家来就光着身子,怎么今天穿着衣服就躺在床上了”。 小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对方走到他的身边说道: “你是不是累了,心情不好啊,来我帮你脱了吧”。 “你愿意脱你自己就脱吧,我今天不想脱,一会我还要出去呢”。 对方刚要再说话,小刚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一下号码,走进了另一房间关上了门。 “妈妈是您啊,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给我们寄来的钱我们收到了,以后不要每个月都寄钱了,刘刚还好吧,他在家吗”。 “妈妈我们都很好,他今天加班还没回来呢”。 “他回来问他好,这么长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妈,等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去去看您,您就放心吧”。 小刚放下电话。走到外面的凉台上,他再次的眼中含着泪水想放声的哭出声来,他和刘刚分手快两年了,原来每个月向家里给母亲寄钱的人是他。此时他才真正的明白了刘刚的用意。明白了刘刚是怕母亲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会担担惊受怕,明白了刘刚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还要坚持每月给家里寄钱的真正用意。他想现在就去找刘刚,可是想到隔壁房间的那个人。 晚上他们躺在床上,那个人玩弄着他的那个东西,他没有了一点的反应,他的脑子里唯有的是刘刚, “你今晚怎么疲软了,没有了一点的反应,平时你见我不是这个样子啊”。 “别他妈烦,我累了就想睡觉”。 “你想睡觉你到睡啊,你看看都几点了,你还不断地在翻身”。 小刚看了看他,站起身来下了地走进了别的卧室,锁上了门。 第二天小刚很早的就起来了,他想好了去找刘刚,他不需要哥哥的谅解,只想过去看看他,他走出房间,看到那个人还在那里熟睡着,就打开了房门走下楼,开车前往刘刚的住处。 一路上他想好了怎样回复刘刚的问话,只要刘刚原谅他,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他飞快的开着车,赶超者其他的车辆,只想尽快的赶到那里,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今天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他把车辆停放在昨天停车的地方,站在那里定了定神,走到了刘刚住的地方,看到房间的玻璃上贴着报纸,以为刘刚还没有起来,就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抽着烟等候着,那些打工的人们不断地从他身边走过,忙忙碌碌的赶往自己的单位,他看到刘刚住的房子门开了走出一个女人站在门外等候着,他心里一愣,怎么,难道刘刚结婚了,他眼睛都不眨的紧盯着那个房间,房门再次的打开,他看到出来的是一支拐,顿时他感觉到一阵的晕眩,似乎全身的热血都挤压倒了头上,他甚至不敢再看,他忍着心里的绞痛看到一个男人出来了,不是刘刚,他的心才稍许有些平静,可是突然感觉到不对,明明刘刚就住在这里,今天怎么换人了。他不容自己多想就走向前去问道: “你好,你是这房子的主人吗”? 对方听着他问话,有些不解: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 “我来找我的朋友,明明昨天他还住在这里,怎么今天换成了你们”。 “哦,我们昨天晚上才租的房子,您的朋友可能搬走了吧”。 “那你们知道他搬到那里去了吗”?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去问问房东吧,或许他知道”。 然后指着小刚停车那里的大门说道: “房东就在那里住,你自己去问问吧”。 说完,那个男人拿着拐和女人一边聊着一边走了。 小刚问了房东,没有打听到刘刚的住处,恨自己为什么昨天看到刘刚不前去和他说话,要是昨天和他说了话可能也会了解到刘刚会搬到哪里去,此刻他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搬离和刘刚一起时买的房子,要是那会刘刚回来找自己,看到自己已经搬走了,刘刚一定会更伤心,可能刘刚会感觉到自己就是在有意的躲避着他,他坐在车里不知道如何是好,猛的他想到了医院,医院可能会有刘刚工作的地方,他赶忙开车来到了医院。 他在医院询问了半天,刘刚看病的记录上面只留有他现在居住的房子地址,他想到是不是自己和刘刚的缘分真是就这样的结束了,可能老天有意的不让他们再相遇,他开着汽车在这个地区漫无目标的转着,希望能够再次的看到刘刚的影子,可是整整一天他都没有看到,一天他都忘记了吃饭喝水。 刘刚的腿好了,自己在的单位效益越来越好,单位不但给刘刚配备了汽车,还涨了工资,刘刚在这里还买下了房子,他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情,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很知足,只是偶尔生病的时候会想到了小刚必定一个人还是很孤单,在这里很多人都在为他介绍对象,但是他都会以各种的理由拒绝了。 春节到了,这是他来这里后的第六个春节,他想今年一定要回家去看看,必定和姐姐一家人已经这样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他坐上了前往自己家乡的飞机回到了家里。站在姐姐家的门外远处的很多景象都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他敲响了姐姐家的大门,大门开了,当刘梅看到刘刚的时候,拉着弟弟的手哭了。 “姐姐,不要哭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 陈新看到刘刚回来了,忙前忙后的跑到厨房去做饭了。 “姐姐,你和姐夫还好吧,虎子呢”? “我们都很好,我都退休了,虎子大学毕业了上班了,今天还没回来呢”。 “小刚呢”? 刘刚听到姐姐在问小刚,赶忙的答道: “他也很好,只是这么多年他也没回上海看他母亲,这次我让他回上海去了”。 可是刘梅看到消瘦的弟弟,心里似乎明白了一切,只是他没有再问。 “刚子,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也四十的人了,你不结婚在姐姐身边我们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姐姐,没关系,我在那边很好的,还买了房子,等以后姐夫退休息,你们一起到那边去住,那边可好了,我回来的时候我们那边到处开满了花”。 “不冷吗”? “不是很冷,你没看我们那边都不用穿棉衣,我穿条秋裤,年轻人一条裤子就过冬,虎子搞对象了吧”。 “交了一个,谁知道成不成,这事情我和你姐夫都不操心,孩子的事情我们不管,他自己愿意就好”。 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吃着饭,只是现在多了一个虎子的女朋友,这种感觉是刘刚做梦都想得到的,他们说着笑着,只是刘刚不再抽烟,也只喝了一杯啤酒。 刘刚回来了,他每天到处走走看看,自己居住三十多年的城市,短暂的几年让他差点不认识了,那宽阔的道路上汽车比过去多了很多,那些年轻的男女们,也不再想他过去那样穿的那样的臃肿,忽然身后有人在叫他“刘刚”。 他回过头去,仔细看了半天才叫道: “您是王哥吧,差点不认识您了,你看你胖成什么样子”。 “我一眼就看出你来了,只是你比过去瘦了很多,你在那边还好吧,小刚没回来吧”。 “谢谢您,我还好,小刚回上海去看他母亲了”。 “得了,你别瞎说了,当初你和小刚在一切我就想劝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太老实,太实在了,他的心眼溜达出来的都比你多,你不和他在一起也好,你知道过去和他在一起的一个叫老猫都死了”。 刘刚听了一愣: “老猫我听说过,只是没见过,怎么死的”。 王哥四处的看看小声的说道: “艾滋病,听说死的时候可惨了”。 刘刚听后心里一惊,甚至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嗨,自己不爱惜自己,赖不了别人啊”。 “那个洗浴的地方现在也变了样,也没什么人去那里了,都跑到南城那边去了”。 刘刚听了笑了笑。问道: “您退休了吧”。 “退休了,在家没事帮助儿子带带孩子,也没地方去玩了”。 说完自己笑了笑。 和王哥分手后回家的路上,刘刚想到了老猫的事情,感觉到浑身都很别扭,想想整天沉迷于那里的那些人,有了爱不再去珍惜,仍旧在外面寻欢作乐,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吗,他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存有真爱,只希望那些人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一路走着想到了小刚,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是否自己应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呢。他拿出了电话,快三年了,小刚的电话号码他依旧记得那样清楚,他点击了手机键盘上的数字,想了想没有发射,他不知道打过去这个电话是否存在,就是接通了他又该说些什么。 休息的日子过的就是快,他坐飞机倒汽车回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开始了又一年忙忙碌碌的工作,单位生产出来的产品供不应求,分厂又在扩建,招上来的打工人员越来越多。一天老板把他叫了过去问道: “刘刚,你看看我们厂子今后的发展应该怎样走”。 刘刚没有急于说话,而是在看着老板。老板可能是看出了刘刚心里的想法,直接说道: “没关系,你就直说,我看看我们的想法是否一致”。 刘刚听老板这样一说,想了想说道: 我们厂子发展确实很快,但是还只限于我们这里,要想发展的更好,不仅在本地区人人知道,就是广东省,甚至全国都要叫的出来。 老板一听笑了笑。 “那你说怎么办”。 “提高产品质量,加大创新的步伐,加大宣传的力度。 老板听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拍着手。 第 120 章 “太好了,你的想法和我一个样,看来当初出我看中你真是没走了眼,这样吧以后生产那块工作你就别管了,那块工作太累了,以后你就负责厂子对外宣传这块”。 说完看着刘刚笑了笑: “这可是块肥肉,光花钱不挣钱的差事,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想了好久感觉到你最合适” “可老板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啊,我有决心但是怕真做不好”。 “既然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刘刚接手了新的工作,带领同事走出去,研究如何做好厂子的对外宣传问题。看上去很轻松,但是很多现实的问题都摆放在那里,必定钱厂子挣来的也不容易,所以就要把钱花到最合适的地方,做到最大的宣传还要花少量的钱。经过一点时间后外面的广告给厂子带来了更大的利益,老板很高兴嘱咐他不怕花钱,只要让厂子的知名度出去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一天公司里来了一个广告公司的人,他在和刘刚手下的员工们介绍着一种新的宣传工具户外广告,必定是一种新兴的宣传理念,员工们说着: “不行,我们不做,今年的计划已经出去了,你明年再来吧”。 “你们再想想,那个地理位置多好,钱也不多,要是明年就不是这价钱了”。 “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也不做,你走吧”。 刘刚经过这里看他们在那里说着,听后感觉还不错就问道: “你现在就可以带我过去看看那个位置吗”。 “您好,当然可以了,我们现在就打车过去,你要是感觉不好那就等于我没给您介绍,不过你要是感觉很好,那” 刘刚笑了。 “那我就给你报销车费,对吗。没问题,你们公司是在那边吧,就等于捎个便车”。 刘刚说完,那个人也笑了。刘刚叫上司机下了楼准备前往他说的地方。 来到车前司机打开了车锁,广告公司的小伙子赶忙把汽车的右后门打开,嘴里面说着: “老板您请”。 刘刚看着他笑了笑: “谢谢”。 小伙子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汽车开动了,他开始像刘刚做起了自我介绍: “老板谢谢你,你看我刚才光顾了给你介绍业务了,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姓夏,叫夏雨,以后您就叫我小雨吧,那是我的小名,您这样叫我,会让我感觉到和您很亲热也很熟悉。 刘刚看着他笑了: “你到会很套近乎哦,是不是怕到时候我不和你们这笔业务了”。 “老板,不会的,我们就是不做这业务将来我们也会成为好朋友”。 说完自己笑了: “老板您别生气,我只是这样一说,您是老板,我是打工的,我的目标就是把钱挣到手,我很实在吧”。 “小伙子,我也是打工的,我的目标和你一样就是好好的工作,把钱挣到自己手里就好”。 “您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您肯定是老板,不过我去过很多公司您这样的老板真少”。 他们一路走着说着,远远地刘刚看到很远的地方正在建着什么,向司机问道: “小刘啊,你经常的开车出来办事情,那边在建什么呢”。 司机还没说话,夏雨马上把话接了过来。 “老板,还这么远您就看到了,那就是我向您介绍的户外广告牌啊”。 刘刚一听,哦,一声。心想这个广告牌的的位置真好,还这样远就可以看到,但是嘴上却没说什么。看过之后刘刚感觉到很满意,看了看夏雨, “老板,您是不满意吗?没关系,以后有更合适的位置我再通知您”。 “我没说不满意啊,只是我想要了解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 夏雨此时听到刘刚这样一说,平时说话就挂着一脸笑容的他,现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您放心,我们公司的实力很好的,您要有时间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刘刚看出了他恐怕这笔业务跑掉,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面一定在打鼓。 “好,我现在就和你去看看” 前往他公司的路上,他还说着: “老板,您要是嫌太贵了,我在和老板帮你说说,降点价钱”。 他们公司到了,外面看上去很气派的一栋二层小楼,他把刘刚他们带进了会客室,又忙着为他们端上了水,他的一位同事问道: “夏雨,你又谈成业务了,什么业务啊”? “夏雨,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 “啊,你命真好,几块啊”。 一会的功夫夏雨把公司的执照等东西拿了过来,放到了刘刚的面前。出去叫老板了。刘刚的司机拿起了各种东西自己的查看后,老总没问题,刘刚点了点头。 一会夏雨回来了,而是一个人进来的,他很抱歉地说道: “真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我们老板今天有事情出去了,我打电话他说可能回不来了,他会明天去您那里找你”。 夏雨把刘刚他们送出了单位一再的抱歉,并在他们上车之后,还在一再的说,明天早上我就会带老板过去找您。刘刚看着他,笑着点着头。 回来的路上,刘刚想到夏雨,感觉到这个孩子很聪明,也很能干,想到他那无时不刻挂在脸上的笑容的时候,心里面有过一种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想法,但只是一闪而过,那想法让自己感觉到有些可笑。 回到家里他感觉很累,接手这个工作这样长时间了整天让他忙忙碌碌的,甚至都没有了性的想法,躺在床上□□着身体,让他想到了王哥所说的那些事情,让他感觉到,这样的人没有真爱,可能都是在一时的□□冲动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得到后就不会再珍惜,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了断了那份感情,再去寻找新的情感,得到新的刺激。就像日月的轮回,天天的升起,慢慢地落下。 虽然很累,可是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他下了床,光着身子走到了凉台上,夜幕是那样的黑,对面的楼房只有少数的几盏灯还在亮着,自己的房间黑着灯,他坐在凉台的椅子上向远方望着,似乎这静悄悄的黑夜里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他对面楼房的灯光亮了,远远地他看到那个房间中一个男人在房间里面走动的,转眼之间没了人影,当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他看到那人也和他一样赤着膀子,只是在有灯光照明的房间内整理着东西,刘刚感觉到真的很可笑,窗帘不拉,还开着大灯也不怕别人看到。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却有着细小的变化,让他无法忍受,站在凉台上,看着对方的影子就这样自己解决了。 他又去冲了澡,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也有些可笑,只远远地看到一个影子就会有如此强烈的需求,这种心理的变化让他知道他已无法走出这个群体。 上班了,每个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办公室主任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走到了刘刚的办公桌前。“老总,你又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做好了”。 把手里的碗放到了刘刚的面前。 “谢谢你,以后不要做三个鸡蛋了,两个就可以了”。 “您就吃吧,多一个鸡蛋能多到哪里去,您吃着,我去给你拿杯奶去”。 “不用了,我今天喝点茶水就可以了”。 办公室主任还是出去了,可是等她进来的时候却没有拿着东西。 “老总,昨天那个广告公司的又来了,他说和您说好了,我让他们在会客室等您呢”。 “哦,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吧,我先不吃呢”。 “你先吃,吃完了在和他们谈”。 “不了,不要让人家等急了,你把东西先拿走吧”。 办公室主任一边拿着碗一边说道: “我看你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 说完自己笑了笑,走了出去。 当办公室主任把来人带进来的那一刻,刘刚看到来人愣住了,可是他很快的镇静下来和对方打着招呼。 “夏雨你好,这么早你们就赶过来了”。 “老板您好,我给你进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老板姓赵”。 “来人走到刘刚的桌前伸出手,当他们两只手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心中的复杂情绪无法说得清楚,刘刚只是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而对方的手握着刘刚的手久久的不肯松手,嘴里刚要说什么,刘刚把话抢在了前面。 “你好,我姓刘叫刘刚”。 对方听着刘刚的自我介绍,握着刘刚的手用了一下力后才松开,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赵小刚”。 夏雨在一边听到后看着他们两个人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人名字都有个刚子,看来我的事情一定能够谈得很好”。 刘刚听后,看着夏雨。 “那也不一定啊,只能谈谈再说了”。 小刚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当他看到自己眼前站着的是刘刚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当他看到刘刚看到自己是那样的镇定,心里多了些伤感,当他听到自我介绍后,感觉到眼前的刘刚似乎是不在认识自己了,刘刚握着自己的手只是礼节性的一握,自己握着刘刚的手则包含着一种愧疚心情。他几次都要叫出哥哥,几次的话语都被刘刚看出来,挡在了前面。 他们坐下来商谈这广告的设计问题,商谈着合同的签订,夏雨坐在一边看到商谈的差不多,心里可高兴了,他感觉到刘刚是个好人,所以他也一定要帮助刘刚一下,就伏在自己老板的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小刚听后笑着说道: “夏雨啊,你不就是再想把广告费用给他们降低一些吗,没问题,你能遇到刘老板这样的好人也是你的福分,我不但可以给降低了,一分不要,我都可以给做”。 夏雨一听顿时傻了,看了看自己的老板,感觉到老板是不是在说胡话呢。刘刚看到夏雨的表情赶忙说道: “你们老板在开玩笑,该多钱就多钱,就按你说的价钱走吧”。 夏雨一听很高兴,忘记了自己的老板在身边,深深地给刘刚鞠了一躬。刘刚开玩笑的说道: “不过夏雨你可不要忘了,你和我说好的签了合同你要请我吃顿饭的”。 “没问题的,不签合同我也会请您一顿饭的,就当做认识您这样一位大哥”。 小刚接过话说道: “一会我请客,我们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不了,谢谢,我在和夏雨开玩笑,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签过合同,小刚硬要拉着刘刚去吃饭,被刘刚婉言谢绝了,刘刚只送他们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外,当他们再次握手告别的时候,刘刚看到了小刚眼中的泪水,他放下小刚的手对夏雨说道: “有时间,到我们这里来玩”。 “您放心吧,我以后会经常的过来看您”。 第 121 章 他们走了,刘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站在窗前,看到小刚抬头再看自己的办公室就躲到了一边,他不想让小刚看到自己也在关注着他。他走进自己办公室的卫生间,锁上了门,尽情的让自己的泪水流着,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相见是在这个场合。他不知道自己对小刚所作出的举动会让小刚有什么样的想法,此时曾经的美好在他脑海中闪过,可曾经的伤害却让他记在心中。他不再想得到过去那曾经的爱,可曾经的美好往事又不能不去想那曾经的恋情, 小刚站在楼下久久的看着刘刚办公室的窗户,他多渴望刘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踪影。 “老板,您再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这个厂子发展的真快啊。走,上车我们去吃饭”。 刘刚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夏雨和自己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这里。 “夏雨,你怎么找到这个工厂的,谈得这样容易,你是不是和这个老板很熟悉啊”。 “是很熟悉啊,我和他们员工说,他们都说不做了,可我和老板一说他就答应了”。 “哦,看来你们认识很久了,不然这种事情哪能一次就成功”。 夏雨看着自己的老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不想让自己的老板知道他和刘刚也是刚相识,因为那样才能让老板感觉到虽然是在打工,可是也认识很多的大老板。也会在老板的心里提高自己的位置。 刘刚自从和小刚相见之后,会经常无意间的想到了他,他拿起那天小刚递给他的名片,看着上面的手机电话是那样的亲切,再想想那天,他接过小刚的名片后并没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想尽快的忘掉那份感情,可有时候又非常的后悔自己做出的举动,要是把名片给了小刚,也许他们会又见面了。 夏雨会时常的来到刘刚的公司看望刘刚,让他更感受到刘刚的人品,他对刘刚有了更多的好感,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很久没来了,刘刚有时候会想起他的样子,这天夏雨打来了电话,刘刚才知道夏雨已不再做业务员,在公司做了业务经理。他为夏雨感到很高兴,嘱咐他踏踏实实的工作,以后有好的业务还会找他做的,夏雨很高兴,一再的谢谢刘刚他心目中的兄长。 小刚没有拿到刘刚的电话,听到夏雨那样一说,又感觉到刘刚对他的关心,和热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甚至在心里面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在相爱,就把过去对刘刚的亏欠之心放在了夏雨身上,他感觉到只有这样子自己的心里才会好受些。他想去再看看刘刚,可是自己不是业务员,没有理由去那里,那种复杂的心情整天围绕着他,他知道夏雨会经常的给刘刚打电话,就会旁听侧击的打听一些刘刚的事情,当他知道后,他才感觉到心里有些踏实。夏雨也会经常看到小刚经过这里的时候,拿起电话打给刘刚: “哥哥,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您看我很忙也抽不抽时间向过去一样的经常看你了,有时间我会去家里看您”。 小刚听到他的这些话,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心开除了夏雨,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夺走了他想要挽回的爱,可是要是开除了他,自己则是一点刘刚的消息也得不到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情,只有忍受着这种心里的煎熬听着他们在电话中的聊天。 十一到了各个单位都要休息一天,小刚想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夏雨请刘刚吃饭,到时候他也去参加。夏雨很高兴,必定现在自己做了经理,又涨了工资,他也想找个机会来报答一下自己的老板,就约刘刚出来吃饭,但是没有说小刚也去的事情。 这天晚上,小刚开车带着夏雨前往吃饭的地方在那里等候着刘刚的到来。远远地看到刘刚把车停在了一遍,从车中走了出来,他看到刘刚从车里出来,雪白的体血衫,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皮鞋,头发像是刚刚吹过的,看到这里小刚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明明人家在约会,自己掺在中间算什么,他想走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刘刚已经看到了他,刘刚看到他的到来赶忙说道: “夏雨,怎么今天也把您们老板请过来了”。 夏雨笑着说道: “大哥,我们都是单身一个人,在一起聚聚也会热闹些”。 “是啊,我已经很多年都没这样热闹了”。 和小刚打过招呼后,他们一同走进了饭店。夏雨拿过菜单交给了刘刚。 “大哥,您点菜,我最后买单”。 小刚一听,马上说道: “刘哥,您点菜我来买单,不用夏雨了”。 他想叫刘老板又想叫哥哥,结果叫成了刘哥。刘刚笑着说道: “我不管你们谁买单,反正我今天吃好了就行。 上了菜,小刚买来了白酒,当他准备给刘刚倒酒的时候,刘刚用手握住了杯子,看着他说道: “对不起,我不喝酒也不抽烟”。 饭桌上刘刚和夏雨喝着饮料,小刚自己喝着白酒,他们之间就这样吃着喝着,那一瓶白酒让小刚一个人喝了一半,他就有些喝多了,不住的拉着刘刚的手叫着哥哥。看着小刚的样子,刘刚心里很难受,他了解到小刚此时的心情,因为这点酒放在平时也就是刚刚起步。小刚那边还在不停的给自己的酒杯里倒着酒,酒杯中的酒已经溢了出来,他自己似乎都没有感觉到,刘刚坐在那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夏雨看到小刚的样子,赶忙像刘刚解释道: “我们老板酒量很大的,今天怎么了”。 下雨不会开车,小刚又喝多了,夏雨对刘刚说道: “大哥,您先走吧,不行一会我们找个宾馆住下来,等他好了我们再回去” 刘刚看到小刚的样子,起了一种恻隐之心。对夏雨说道: “这样吧,我家住的离这里很近,到我家去吧,万一有点事情,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夏雨同意了掺扶着小刚坐进了刘刚的汽车,向刘刚家驶去。 来到刘刚居住的地方,夏雨问道: “大哥,您您家住几层”。 “三层”。 夏雨弯下腰去,刚想背起小刚,刘刚看到夏雨那瘦弱的身子骨,赶忙把他拦了下来,自己弯下腰去背起小刚向着楼上走去。没有多远小刚哇哇的呕吐物吐到了刘刚的身上,那种味道让刘刚感觉到自己没喝酒都在翻场倒胃。 但是他还是坚持把小刚背到家中,放在沙发上后跑进卫生间呕吐起来,他脱掉被弄得满身的脏衣服穿着内裤,把小刚的衣服脱了下来,又让夏雨去进卫生间打来了热水,帮助小刚擦洗着身子和夏雨一起把洗干净的小刚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对夏雨说道: “夏雨,你就陪在你老板在这个房间住吧,我倒别的房间去休息了,有事情就过来叫我”。 刘刚关上门走出了他们休息的卧室,进了另一个房间,他没有关上房门,生怕夜里有事情夏雨进不来。夏雨躺在小刚的身边,怕老板出现意外就这样看着小刚。他刚闭上眼睛听到老板在说话,他看到自己的老板还在睡着,可梦话一句接一句的再说这,说着说着甚至哭了起来,苦的让做在那里夏雨都感到很难受。 “哥,你不再爱我了吗?我找寻了你很久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像不认识我,我知道我过去曾经把你伤害的那样深,可是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没有人能够占有的位置,就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我们都有一个刚字,我们本身就是一个人,我曾为你死过一次,现在看你找到了你爱和爱你的人,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次真的走了,没有人能挽回我的生命,我只希望你和夏雨好好的相爱到永远。 夏雨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很多,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老板和刘刚早就认识,但是他们之间的相爱他到不怎么理解,他生怕小刚出事情,刚忙叫过来了刘刚。小刚还在那里说着,哭着,刘刚用自己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痛苦的流着泪水,坐在一边的夏雨,看看刘刚,看看躺在床上的老板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刚又在不停的呕吐,刘刚在那里为他忙碌着,没有一点怨言,没有一点点的责怪,让夏雨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深厚,可没有想到身边的两个人过去竟然是那样一种关系,看来自己当时没有和老板说出和刘刚相识的真情,也让老板很痛苦,误认为自己也是他们这样一种人。 他感觉到很后悔,这种真实情感发生在他的身边了,他理解了他们之间的过去,也理解了爱上一个人会在内心深处刻上一道永久的烙印,他悄悄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他想这样可能当老板醒来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有更多的话语向对方倾诉,他走在街上心里面祝福着他们,让他们之间的爱到永远。 第 122 章 刘刚忽然发现夏雨不在房间了,看看其它的房间也没有,就赶忙走下楼去,也没有看到夏雨的人影,赶忙的来到了街上,远远地他看到夏雨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夏雨,天这样黑了,你干嘛去”。 夏雨回头发现是刘刚,停了下来。 “大哥,没事,我就想出来走走,我老板的车停在那里我有点不放心”。 刘刚早已看出夏雨的真实想法,走上前去,拉了他一下。 “走跟我回去,车放在饭店门前的停车场没事的,走吧”。 可是夏雨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刘刚。刘刚看他没有走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有些事情你可能过去不知道,可能今晚你才知道了一切,从中你也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和误解,我现在也不再勉强你和我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的想想,如果你感觉以后我们还能够继续交往,我还是你的大哥,那你想好了就回去,如果你一直的想不开,也没什么”。 说完从兜里拿出钱来放到夏雨的手里。 “那你就打车回去吧”。 夏雨一边往躲着,一边推脱着刘刚递给他的钱。 “你这个大哥我认定了,只是我心里很乱,我就想在这里呆会”。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想想也好,我不会责怪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先回去了”。 刘刚下楼去找夏雨了,小刚醒了过来他感觉到头很疼,口干的想要喝水,睁开眼睛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家,他坐起来看到墙上的字,才想起一定是自己喝多了,被弄到刘刚的家里,他走下床去,接了杯水喝了下去,忽然感觉到,夏雨和刘刚都不在这里,看到旁边的一扇门关着,顿时感觉到心里面很难受,自己真不该和他们凑这个热闹,来共进晚餐,自己的到来也许会扰乱刘刚和夏雨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说了梦话,如果说了,让夏雨知道了一切,心里感觉到不但对不起夏雨,更对不起刘刚。想到这里他去寻找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的衣服洗了,知道自己昨晚上在刘刚和夏雨面前一定很现眼,可洗了的衣服还没有干,他也顾不上那些了,把衣服摘了下来,穿在了身上,他走到门边复杂心情让他感觉到身体更加难受,他看了看房间的一切,小声的说道: “哥哥,我走了”。 他刚要打开大门,门开了,眼前站立的是刘刚,他们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就这样看了很久。 “哥,我”。 “大夜里的,你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干嘛去”? “我想回去了”。 “你喝了这么多酒,吐了一夜,你还能开车吗,赶快脱了衣服去睡觉,别在这里捣乱了”。 小刚想出去,可看到刘刚把门堵得死死的,他看了看刘刚,感觉到刘刚的脸是那样的阴沉,看得出刘刚有些不高兴,为了不让刘刚左右为难,他把没干的衣服从新挂了起来,光着身子躺在了床上,可是他不在过去那样,而是用毛巾被把自己的身子裹得紧紧的。 他看到刘刚走进了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可大门他却没有锁上,感到可能是夏雨生气走了,刘刚去追他而他却没有回来,是刘刚怕他回来进不了房间,特意没有锁门。 刘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靠在沙发上想到刚才看到的小刚是那样的可怜,一种同情之心涌上心头,他走进小刚睡得房间,想把实情告诉给小刚。看到小刚像是睡着了,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感觉到命运似乎在和他们开着玩笑,尤其想到小刚看到他在那里用毛巾被把自己身体裹得那样紧,像是在躲避着自己,怕自己被强了一样的感觉,他不免得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可笑,自己已经从来没有想过再和他发生那样的事情,因为感觉到他太乱了,有一种恐惧心里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着,保存着。 小刚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他用毛巾被把自己身体裹得那样紧是怕刘刚和夏雨引起误会,再有就是等着夏雨回来到底他们之间因为自己而引起的争吵会怎样的结束,会做些什么,发声点什么事情,那种窥窃偷听的心里也让他无法入睡。 门开了,他感觉到是夏雨进来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夏雨走进了卫生间,一会的功夫就出来了,他没有去刘刚住的地方,而是穿着衣服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小刚感到他们之间可能还在生气,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他从嘴里说出了: “哥哥,我渴了,我想喝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叫是在考验一下夏雨是否管他,还是夏雨已不再生他住在这里的气。夏雨听到他说要喝水,就下了床,为他接来了一杯水,把他扶起来,送到了他的嘴边,让他把水喝下去后,把他放好,却没有再回到床上来,而是卷缩在沙发上。 刘刚一夜都没有合眼,他想天亮了一定要和小刚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让他误会了他和夏雨之间的关系,不要让夏雨背这样的黑锅。他也想了可能怎样解释小刚都不会理解,可能在他心里的想法早已成为了现实,又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小刚不再有那样的想法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亮了,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刘刚起来了,看看时钟已经八点了,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他们都在睡着,洗漱完毕后,走进了厨房,做好了早饭叫醒了他们,他端着一碗牛奶走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刚面前。 “给你这个喝吧” 小刚刚赶忙爬起来接了过去,当他看到那是一碗牛奶冲鸡蛋的时候,眼中含着泪水。 “谢谢哥哥,这么多年了我的习惯你还没有忘掉”。 刘刚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问道: “夏雨,你早上喜欢吃什么”。 “大哥,我不饿,我经常早上不吃早饭的”。 “那可不行啊,早餐一定要吃的,不然我也给你冲一碗鸡蛋牛奶,就像你们老板一样”。 “好喝吗,我可没喝过”。 小刚把话接了过来。 “不然你尝尝我的,好喝让我哥再给你冲”。 “我还没洗脸漱口呢”。 “没关系,吃完了在洗漱那才正确呢”。 “老板,您在说什么呢,我可没听说过,先吃早饭后洗漱的”。 小刚吃过刘刚为他做的早餐后,并没有起床,还是像过去他和刘刚一起生活的时候一个样子,又躺在了床。上。夏雨起床吃过早餐后说去找老乡借故离开了这里,刘刚心里很明白他的意思,本想拦住他让他留在这里,可是想到夏雨本身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有些话还是不让夏雨听到好,顺从了他的意思,把他送到了楼下,一再嘱咐,晚上一定要回来和他老板一起回去,不要让他老板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有了别的想法,夏雨点头答应了。 刘刚回到家里,看到小刚还躺在床上,只是不像昨晚那样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那样的紧,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走回到自己住的房间。 小刚等了很久,看到刘刚没有回来,就光着身子来到了刘刚的房间,笑着问道: “哥,你在躲我吗”?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躲你呢”。 “那你为什么跑到这个房间来”? “你过去不都是吃过早饭还要睡个回笼觉吗”。 “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一些习惯你还记得很清楚”。 刘刚看看他没有说话。 “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刘刚看着他笑了笑 “很好啊,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从不习惯到习惯也需要一个过程的。你过得如何”。 “马马虎虎,哥,不知道你的感情生活怎么样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那还顾得上那些事情”。 小刚想了想,随后就把自己想问的事情问出来。 “你和夏雨认识很久了吗”? 刘刚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什么意思,感觉到你们就像个老朋友,夏雨还经常的给你打电话”。 “你不要胡想了,我和夏雨也是通过这次业务才相识的,和他相识只是比你早了一天,不要把每个和我相识人都认为是和你我同样的人”。 “哥,我可没那样认为”。 “你没那种想法就好,你不要光着身子站在那里了,要不就穿上衣服,要不就躺在我床上去”。 “哥,我想挨着你坐着可以吗” 刘刚往一边动了动 “你坐吧”。 小刚坐下后看着刘刚,他用左手抓住了刘刚的手, “哥哥,你能原谅我过去作出的事情。原谅我过去对你的伤害吗”。 刘刚笑了 “那些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掉了”。 “那你还能重新的接受我吗”? 说着,他把嘴凑到了刘刚的嘴边。 刘刚把身子往后移了移, “对不起,我不想做这种事情了”。 “哥,可是你一直没有忘掉我,我知道你的那副字就是写给我的”。 “你错了,那是我写给我女朋友的”。 小刚一听愣住了。 “哥,你有女朋友了” “是啊,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 小刚心情很失落,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坐在刘刚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刘刚,甚至想哭。 第 123 章 夏雨从刘刚家出来并没有走远,既然他答应了刘刚的话他就要回去,他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园在那里坐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板和刘刚曾经是那样一种关系,他只是听说过,但是现在的事情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他感觉到了过去他们爱的是那样的深,可不理解为何到了现在这种样子。可是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公司已经不干了的帅帅,和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夏雨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们两个人也是那样一种人,而且过去都和老板好过,只是老板爱的仍然是过去的刘刚,既然老板那样的爱着刘刚,甚至为他去死,为什么还要和几个人生活在一起过呢,他心里实在想不通。 小刚当听说刘刚有了女朋友,感觉自己坐在刘刚的身边心里面有说不出的滋味,走出了刘刚的房间,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后,他来到卫生间,没有洗漱,而是拨通了夏雨的电话。 “老板,您有事情吗”? “你在哪里呢,公司有事情我们要回去一下”。 “好的,我马上就回来”。 夏雨挂断电话,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刘刚的家里,刘刚看到他气喘嘘嘘的跑了回来问道: “夏雨,怎么了”。 “大哥,没事啊,老板打电话通知我公司有事情,所以我就赶回来了”。 刘刚想到了刚才小刚听到他话以后的表现,也就没有阻拦他们,开车把他们送到小刚汽车停放的地方,看着小刚开车带着夏雨离去后,开车回到了家里。他心里也很复杂,明明自己还惦记着小刚,可对他说出了自己有女朋友还要结婚的谎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有意的气他,还是想达到自己别的目的,他走进卫生间,发现小刚的电话放在那里,他想小刚一定是被气糊涂了,人走了竟然忘记拿自己的电话,他把电话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面,想想小刚一会还会回来拿自己的手机。 放在桌子上小刚的手机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来着,他没有看,也没有接必定那是小刚的电话,他看了接了不但小刚会生气,他心里可能会更生气。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而是一遍一遍的断了又响,他走过去拿了起来上面来电显示写着妈妈。这回他接通了电话,只听到对方问道: “小刚吗。你在忙什么这样长时间才接电话”。 “大哥,我是刘刚,小刚出去有事情了忘记带电话”。 “刘刚啊,我是你大哥,你告诉刚子赶快回上海,我妈妈有病住院了”。 “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 刘刚打电话和老板请了假,又买了两张机票后,打电话通知了夏雨,让小刚赶快回来,他们一起飞回上海去看望他的母亲。 小刚得到通知后,赶忙赶了回来,和刘刚一起坐飞机赶往了上海。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个什么结果。 在飞往上海的班机上,刘刚看得出小刚那焦急的心里状态,他不停地看着手表,眼睛不停地透过飞机的眩窗向外张望着,似乎就像不认识身边的刘刚。 “小刚,放心吧,妈妈会没事的”。 他看着我刘刚摇着头,没有说话,似乎他早就有预感。此时刘刚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再来安慰他好。 飞机终于落地了,他们两个人急匆匆的跑着出了机场打车直奔医院,来到医院跑进了母亲的病房,小刚来到母亲的病床前,轻声的呼唤着。 “妈妈,我是你儿子小刚我回来了”。 弥留之际的母亲似乎就是在等待他的到来,当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眼睛眨动几下,嘴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没有了声音,眼睛里面流出了长长的一串泪水,停止了呼吸。 小刚趴在母亲的身体上,痛苦的哭着。 “妈妈,您醒醒,您不是在等待你儿子的到来吗,我回来了,您不能就这样的扔下我走了,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来儿子没有回来看过您,在这个世上您是唯一爱我的人,您走了就没人再爱我了,没人爱我了,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我要陪在您的身边,说着他起身把自己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小刚的母亲安葬后,他仍旧处在昏迷状态,母亲的去世给小刚的打击太大了,‘这个世上您是唯一爱我的人,没有人再爱我了’这句话深深地刺痛着刘刚的心,没办法他给老板打去电话,辞掉了工作,给夏雨打去电话,让他帮助一下小刚公司的全面工作。 自己则留下来守候着小刚的身边,他感觉到可能只有自己留下来才能够让小刚尽快的苏醒过来,过去小刚对他的伤害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能让小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是他最大的心愿,他每天为他擦洗着身子,在他耳边呼唤着他的名字,放着他们过去喜欢 听的歌曲,就这样每天坚持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还爱着他,还是在同情他。小刚的哥哥看着刘刚每天这样伺候着自己的弟弟,要求刘刚休息一下,自己伺候几天。 “大哥,还是我还伺候吧,也许这样子他才能够尽快的苏醒过来”。 一个月后小刚终于醒过来了,他看到刘刚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眼中流下了泪水。刘刚看到他醒了,激动得满脸泪水,他抱着小刚哭了。 “对不起,是我伤害到了你,才让你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是我的错”。 小刚躺在床上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用右手帮助刘刚抹去脸上的泪水,他似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而且左手失去了功能。 在上海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小刚的语言能力恢复了,可是走路仍然需要别人扶着,小刚想到了可能因为自己刘刚已经失去了工作,他为了让刘刚离开自己,不带拖累刘刚会经常的跟他发脾气,刘刚理解他的心理就不会在意他所做出的各种事情,小刚的哥哥看到弟弟这样的对待刘刚,一天找借口让刘刚为小刚去办事情去了。 “弟弟,你不能这样对待刘刚,几个月来他伺候你容易吗,在你昏迷的时候他整天以泪洗面,如今你好些了就这样对待他”。 “哥哥,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他,我们已经很多年不在一起了,过去这么多年寄给妈妈的钱都是他寄的”。 “你们之间不是很好吗,怎么会不在一起了”。 小刚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哥哥,你不要问了,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况且刘刚要结婚了,我不能再次的耽误他了”。 “哦。是这样啊,那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劝劝刘刚回去”。 刘刚。听小刚说已经耽误你结婚了,真的不好意思,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希望你理解小刚向你发脾气的心情,不要和他生气”。 “大哥,没什么,我从来没和他生过气的,您不要多想了”。 小刚的哥哥走到刘刚的面前握着刘刚的手说道: “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有些事情小刚都告诉我了,这些钱你拿着是我给你结婚用的”。 “大哥,您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心里很难受,等我把结婚的日子订了,那会我在收您的钱可以吧”。 “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你结婚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去参加你婚礼的,你和小刚一样都是我的亲弟弟”。 “大哥,我看小刚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先走了”, “你不和小刚一起走吗”。 “不了,再让他在您这里养一段时间,完全好了再回去吧”。 刘刚回到了他自己的家,他感觉到小刚好了,他也解脱了,不然他总有一种愧对他的心里,他又从新找了一份工作,开始了他新的一天。 一天刘刚接到姐姐的电话,得知家里拆迁需要买房子,刘刚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把钱寄给了姐姐,自己住到了单位,在新单位每天上班更加忙碌,一个月才能够休息一天,可是这样子让他感觉到很充实,不会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年岁大了,单位住宿的几乎都是年轻人,他很难休息好,于是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间平房搬了进去,原来的那副字他没有再挂上去,而是重新写了一副“爱远去,情未了,孤独人,看今生”。他为了不让过去熟悉他的人看到他现在的生活处境,几乎很少和过去的人来往,换掉了过去的电话号码。 小刚的病完全好了,他回到了深圳后,看到公司让夏雨管理的很好,就向夏雨打听到。 “你最近和刘刚联系了吗,他结婚了吗”? 夏雨一愣,问道: “大哥回来了”? “是啊,他早就回来了,他没联系过你吗”? “没有啊”。 小刚一听,让夏雨开车前往了刘刚的家。还边拨打着刘刚的电话,可是对方传过来的是电话是空号,刘刚的家房门锁着,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可家里没人。他们又找到刘刚原来的工作单位。 “你好,我想打听一下刘刚还在这里工作吗”? “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那你们现在知道他在那里工作吗”? “不知道”。 小刚很失望,也很生夏雨的气,可是当他想向夏雨发脾气的时候,把话又收住了,必定夏雨不是他所想象中的一个人,没办法他们又回到了刘刚的住处,在那里等待着刘刚的归来,天已经很晚了,也没看到刘刚回来,他们发现刘刚住的房间打开了灯,马上走出车去,来到楼上敲了房门,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年轻的女人探出头来,小刚心里一惊,刚要叫嫂子,那个女人问道: “你们找谁” “我们找刘刚”。 这时从房间里面又探出一个男人的头,只听他说道: “这里没有叫刘刚的,你们找错了地方了吧”。 “没有啊,就是这里啊”。 “这个房子是我们自己买的,你们说的原来的那个人把房子卖给我们,早就搬走了”。 “那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还没等小刚他们在说什么,门早已关上了。随后里面传出那个男人斥责女人的声音。 “以后有人叫门别开门,家里就你我都有钥匙,要是碰到坏人你怎么办”。 几个月来小刚到处在寻找着刘刚的下落一无所获,他有些自责,当初为什么刘刚要走,自己没有阻拦让他自己回到这里呢,是不是哥哥已经结婚了,是在有意的躲避着自己,只要是哥哥结婚了那他也不必再去打扰他了,可是他一再嘱咐夏雨,要是有了刘刚的下落一定要告诉他。 第 124 章 夏雨因为找不到刘刚,心里也很别扭,虽然他不是他们这样的人,但是刘刚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好了,虽然小刚回来后,夏雨不再负责公司的全部事情,使他有更多的时间出去,到处打听刘刚的下落,虽然很努力的去寻找,但是他们不在一个地区,找起来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小刚恢复了过去的样子,因为他想到刘刚已经结婚了,虽然自己对哥哥还有感情,但是找不到的现实使他又像从前一样结交了新的朋友,夏雨经常的看到小刚和他在一起出出进进的,很为刘刚感到不平,这天小刚的朋友来到公司找他,夏雨看到他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顿时感到了更加的生气,他走进小刚的办公室当着那个人的面向小刚说道: “老板,我想辞职不干了”。 小刚听他这样一说,赶忙问道: “为什么。难道你感觉工资少吗?要是这个原因我们好说,必定你在我这里工作了这么久,我生病的那年,是你一直负责公司的事情,不要走了,一会晚上我请你,咱们好好的聊聊”。 “老板不是因为这些,我就是想换个地方,尽快的为您和我找到刘刚大哥”。 小刚的新朋友看着小刚问道: “刘刚是谁啊”? 小刚还没回答,夏雨马上说道: “是和我们老板一起从他们那个城市一起来的好了很多年的朋友,现在他们不是失去联系了吗。所以我们老板才让我帮助他找的”。 夏雨说完了,心里感觉到很痛快,心想就是你们两个人好,我也要告诉你我们老板心里仍然还有别人的存在。那个人听后看了看小刚,脸上露出了一种失落的表情。 小刚赶忙的说道:夏雨啊,你不能走,万一你找到刘刚了,让刘刚知道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到时候我可怎么说呢。夏雨的目的达到了,他走出了小刚的办公室,心里很得意,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感觉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真是看不惯老板的做法在打抱不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刘刚在这里工作已经两年多了,对于现在工作就是他最大的乐趣,偶尔休息这天,他也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中,不在想过去的事情,偶尔会想起曾经有过的快乐,也只是自己在家里解决了,渐渐地他像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甚至很忧郁,有时看到自己衰老的面容的时候会暗自落泪。 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很疲 劳,莫名其妙的发烧,还伴有这干咳的现象,他买了药,吃了一段时间可仍不见好转,这天他来到医院想做个彻底的检查,医生为他拍了胸片,检查结果医生告诉他,他得了肺结核。当他带着看病结果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如同到了世界末日,身边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自己孤单的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无依无靠,举目无亲,他想到了家,要是有姐姐在身边照顾自己,自己可能心里面还会好受些,可是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不能告诉姐姐自己在这里得了重病,咬牙自己也要挺过来。他怕自己的病传染给别人,辞掉了工作,用平时积攒下来的钱过着贫穷的日子。 看病的费用太贵了,医生让他住院,可是他想到自己手中仅存的钱,住了院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他只拿了些药回到了家中,眼看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少,没办法他隐瞒着自己的病情,找了一个停车场看车的工作,他想这样不会经常和别人呆在一起,也不会把病传染给别人了。 刘刚在一个大饭店停车场开始了他的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挣些钱可以治疗他有病的身躯,他晒得又黑又瘦,他在想只要自己能动,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有病的身体似乎早已忘掉。 每天晚上这里的生意特别的红火,他也是跑前跑后的帮助别人照看着车辆,收取了停车费用,那边有人叫了 “大爷,给你停车费”。 刘刚边跑边说道: “谢谢”。 当他手接对方给他钱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到了一起,刘刚赶忙低下头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可是开车的人还是从驾驶中走了出来,他走到刘刚的前面,刘刚转过身去刚要走,那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哥,是您啊,难道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夏雨啊”。 刘刚甩掉他的胳膊向前走去,他不想让夏雨看到自己的目前的状况,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流着泪水。夏雨看到眼前的刘刚,看着他瘦弱的身体,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就是刘刚,看到刘刚没有理他,而是在远处走去,他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刘刚, “大哥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到处找您找了您两年多了,我终于找到您了,而您却不认我”。 他边说着,边哭着。刘刚看到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用手把他推开了,小声的说道: “谢谢你夏雨,谢谢你还认识我”。 “大哥,我这辈子都会记住您的”。 他再次抱着了刘刚,刘刚再次的挣脱他的手。 “不要和我这样近,我身体有病会传染给你的”。 “大哥,我不怕你有病,我不能再让您从我面前消失”。 那边又有交费的了,刘刚挣开他,跑了过去,夏雨站在那里看着刘刚的身影来回的走动着,生怕不小心找不到刘刚。 夜深了,停车场的车辆已经走光了,刘刚看到夏雨孤独的身影仍旧站在那里,就走上前去说道: “夏雨,这样晚了你走吧,看到我还活着,你该放心了吧”。 “大哥,我不放心,我要知道你在哪里住,那样我才会放心的”。 “不行,你要听我话,不然的话我明天就离开这里,还有不要把你看到我的事情告诉给你们老板,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可以做到吗”。 “大哥,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可是您也答应我,不许搬走。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刘刚想了想,也答应了夏雨的要求,才看着夏雨开车走了。 刘刚感觉到太累了,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喘着粗气。他不知道是看到夏雨高兴的原因,还是想到自己破落的样子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流着。 夏雨开车并没走远,就停了下来,把车锁在那里,站在那里看着坐在路边的刘刚,他几次想过来帮助刘刚,又怕让刘刚看到自己。很久了他才看到刘刚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租住的房子走去。 他远远地跟在刘刚的身后,一路上刘刚几次停下来,站在那里不停地咳嗽着,刘刚那阵阵的咳嗽声就像在刺痛着他的心,他不知道刘刚到底得的什么病,只感觉到他真的很可怜。他记住了刘刚的住处,才坐到了自己的车里。他没有急于离去,而是坐在车里为刘刚伤心的流着泪水。他想他会用他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刘刚渡过难关, 天亮了,夏雨坐在车里后排的座位上,一夜都没有合眼,他看到刘刚从自己租住的房子走了出来,在远处跟在刘刚身后,看到刘刚走进了一家医院,刘刚挂号后走进了卫生间,他询问了挂号的刘刚挂的科室后,赶忙跑进了医生的面前, “您好大夫,一会一个叫刘刚的来看病,不管如何您一定劝他住院,在医院好好的检查一下”。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您千万不要说我来过”, “他得的肺结核早该住院,看来他生活很困难,所以每次只拿点最便宜的药就走了”。 “大夫,我哥的病很严重吗”? “当然很严重了,不抓紧看,弄不好会丢了性命”。 “这样吧,你还是劝他住院,实在不行,您就给他开最好的药,还像平时一样收他的钱,剩下的钱我来补上,”。 说着,把一沓钱放到医生的桌子上面。 “您看这样行吗”? 医生看看他,点了点头,夏雨赶快跑了出去。 刘刚看病后,拿着药回家了,夏雨并没有跟去,而是又给医生那里留了钱,和医生说好了,每次刘刚在来看病还是按今天在的办法去做。又塞给了医生一个红包,向医生表示感谢。 他回到公司,看到老板每天那样花天酒地的生活,几次想把看到刘刚的事情告诉给他,可是他想到自己对刘刚的承诺,再想想老板现在很少在向他打听刘刚的事情,就把看到刘刚的事情压在了心里,他想过要是自己是这样的一种人,一定会爱上刘刚,不管他是否有钱,他的人品是值得他去敬仰的。夏雨会经常的来到刘刚所在的停车场看望刘刚,一是怕刘刚再次的走掉,在就是怕刘刚出现什么意外。每次刘刚看到夏雨的到来,脸上会露出久违的笑容,他就向大哥一样的关心着夏雨的一切,夏雨也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他知道只有这样才会让刘刚的身体尽快的好起来。 刘刚再次的来到医院拿药,当从医生嘴里得知了一切,他一路走着一路掉着泪水,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报夏雨对他的这片真情,只有让自己尽快的恢复起来,才能不让夏雨再为自己担心。 南方的雨水太多了,可是饭店门前的车辆却络绎不绝,他身披着塑料布,往返于停车场的每个部位,雨水打湿了他的短裤,他无心顾及,又一辆车准备走了,他跑过去, “您好,你的停车费”。 车里传出嘲笑的声音。 “看车没看到人,收费你到跑的挺快”。 “年轻人不能这样说话,你吃饭在里面你肯定看不到我在外面啊”。 “我兜里没零钱了,就一百的元一张的你有零钱找吗”。 “小伙子,没零钱我可以不收,但是你不能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 刘刚说完走,没想到小伙子把车窗摇下一个缝隙对远去的刘刚说道: “老东西,给你脸呢”。 刘刚听到他的骂声,顿时火冒三丈走到他的车边站在雨中对他说道: “年轻人每个人都要老的那天,我凭着我自己能力去挣钱,不偷不抢我挣的是干净的钱”。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人,看到司机和看车人争吵起来。摇下玻璃对站在雨中的刘刚说道: “对不起了,您别理他”。 他的对不起让刘刚感觉到听到了故乡的声音,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是小刚的面孔,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开了,小刚似乎感觉到了是刘刚,可他想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是他,刘刚有文化不可能在这里看车,汽车发动走了,刘刚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坐在后排座位上还有其他的人。要是小刚认出自己在看车下来和自己说话,那在别人面前一定会给他丢脸。 第 125 章 小刚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无所顾及的告诉了他的朋友。 “三,你猜怎么着,我们刚才去东莞那边吃饭,看到一个看车的,我以为是我原来的朋友呢” “你到那边吃饭去了,深圳你都吃不开了,你是不是有意去那边找他”。 “别他妈废话,他已经结婚了,再说他也不可能去看车啊”。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找不到工作起码看车也能有钱吃饭啊。你为什么心里还想着他,难道他比我还帅”。 “要说现在肯定没有你帅了,所以我才和你好了吗,可是你知道他的鼻子大大的”。 “我知道了你不是说他鼻子大,那里也大吗,看来在你心里我还是有的地方不如他啊”。 “宝贝,我可没那样说,你年轻就是你的资本啊”。 “好,那我问问你,要是你们真的相遇了,在我和他之间你要我还是他”。 “宝贝,当然要你了,我和他之间在心里面仅存的是亲情,已经没有了爱”。 “你也就现在这样对我说,往后你在遇到别人也对对他这样说的,我早看透你了”。 “宝贝,别生气,有时候我们去酒吧,我在那里也就是逢场作戏,让你看看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小刚说后,用手去摸着对方。 “宝贝,今天可以吗?” “不行,人家都见红了”。 “怎么,你的痔疮又犯了,真他妈背”。 “好了,我还像往日一样帮你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他们在尽情地做着他们的事情,那语言交杂的哼哼唧唧的音调中尽情的享受着他们的幸福。 夏雨来到单位,他远远地就看到老板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心里很纳闷,老板每天来得很晚,今天怎么这样早就到单位了。他走进办公室,看到老板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老板,你早啊”。 “夏雨,你来了,我正在等你呢,走到我办公室去,我和你说点事情”。 夏雨跟在老板的身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老板拿出烟来,扔给了夏雨一只,自己做到了沙发上,指指身边的位置。 “夏雨,你坐到这里来吧”。 “您有什么事情”。 “最近你出去,有没有打听到我哥的下落”。 “老板没有啊,为这事情我这两年来经常地往东莞那边跑,可是也一直没找到,怎么你有他的下落了”。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的问问,只是昨天我去那边吃饭,看到停车场一个看车的很像我大哥”。 “老板,那你没过去和他说话,看看是不是吗”。 “没有啊,当着别人我就没下去,我想那一定不是他,可是我回想他说话的语气,和那双眼睛有感觉是他,所以我想让你白天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老板,那里吃饭每天晚上人最多。要去也要晚上去才知道是不是的”。 “哦,那先这样,晚上有空再说吧”。 夏雨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他心里很复杂,想到自己的老板明明感觉那就是刘刚,为什么不下去看看呢,看来他还是怕在别人面前和刘刚说话,丢了他的身份。看来他平时说找刘刚的话都是假的,似乎他对刘刚的同情此时变成了一种爱。 那爱在他的内心深处越烧越旺,他想把自己的想法打电话告诉给刘刚,可是知道刘刚是不会接受的,他又想到万一老板晚上再去那个饭店找刘刚,他是不是该把这事情告诉给他呢,可是最后想想,老板肯定不会去找的,必定他身边有人陪在他的身边,他早已忘掉了他们过去的那段情感,他恨透了自己的老板,他此刻心里有了一种让老板出车祸,来让他做出愧对刘刚的惩罚。 半个月之后小刚带着自己的朋友再次的来到这里吃饭,他停好了汽车,远远地看到看车人正在远处帮助别人照看着倒车,他对自己的朋友说道: “走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你看他干嘛,我们进去吃饭吧”。 小刚没有理会他,他们一前一后的向这边走来,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停住了,小刚看了看自己的朋友,站在那里向看车人叫道: “刘刚”。 刘刚站在那里帮助别人看着倒车刚完成,忽然有人叫刘刚,他不自觉地转过身来,当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小刚和身边的一个男人,他赶忙转过身去,他的心就像被钢针扎了一样的疼痛,感觉到自己头晕的几乎要栽倒,他手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树,在那里不停的咳嗽着,甚至要咳出自己的五脏六腑,小刚站在那里当他叫出刘刚,看到看车人回过身的那一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刘刚,在停车场灯光的照射下,一副瘦弱面孔剩下的只有那双大大的眼睛和那高大的鼻子。他看到眼前的刘刚心里面很伤心,他跑上前去,抓住刘刚的胳膊。 “哥哥,是你吗”。 刘刚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远处有人喊着交费了,刘刚赶忙向那边走去,此刻他心里有一种马上离开这里的想法,不要让自己的现状让小刚身边的人看到,小刚追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此时的刘刚变得非常的镇静,他推开小刚,看着他对他说道: “你们进去吃饭吧,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这样子,我必定在工作,你这样子对你对我都不好”。 那边小刚的朋友再叫小刚了。 “你快点,不然里面没有位子了”。 刘刚走向了别的地方,小刚还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刘刚的背影,他不敢想象自己到这里和别人一起吃饭,让刘刚看到了会对刘刚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打击,可能就像一把钢刀一样再次的深深的插入到刘刚的心脏。他的朋友过来了,拉着他向饭店走去,小刚如同没有了灵魂的一张皮随着那个人的脚步走进了饭店。 刘刚还在那里忙碌着,他想好了他已不再惧怕别人的目光,也不再需要小刚的施舍,他就是他自己,还是原来的他,只是小刚带着自己的朋友看到了他,让他感觉到很心痛,既然不再爱我为什么还要带着别人来修羞辱我。 饭店停放的车一辆一辆的开走了,看着小刚被他朋友搀扶着坐进了车里,刘刚没有前去收费,而是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的落泪,在刘刚的心里小刚是他的唯一,让他看来他们之间的爱随着时间的漂移爱已经慢慢的远去。 刘刚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一路上伤心的流着泪水,今天小刚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没有了力气再走回到自己的家里去,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小刚的感情丝毫没有变,而小刚却不如夏雨为自己付出的那么多,连自己的电话他都没有要。 夏雨还像每天一样的这个时间给刘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刘刚的身体,虽然他有时间就会过去看望刘刚,但是对他来说给予刘刚更多的关爱,才能不再让刘刚感觉到自己那样的绝望。 “大哥,你到家了吗”。 “夏雨啊,我还没到家呢”。 “大哥平时这个时间你都到家了,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夏雨从电话中只听到雨水的声音,没有刘刚的回答 “大哥,你怎么了,快告诉我”。 他听到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传过之后,才听到刘刚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放心吧,我没事,我累了在路边休息一会就回家去”。 夏雨听了,感觉到刘刚的身体病得很严重。 “大哥,你就在路边等着,我开车一会就到”。 他没有在听刘刚的回话,开上去车飞快的向着刘刚所说的地方飞奔而去,天上下着雨,他也顾不上那些了加大了油门一路狂奔,远远地他看到路边蜷缩着一个人,已经躺在了路的边上。他停下车抱起了刘刚,开车向着医院奔去,一路上他哭着说着; “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到医院就会没事了”。 医院到了,刘刚被推进了抢救室,他在外面默默地祈祷着,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不公,一个一生都爱着一个人的人,你却让他忍受爱的打击和病痛的折磨,而那些花天酒地的人却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报应,夏雨在抢救室外,哭着,说着,骂着,他不理解刘刚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为何今天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刘刚的高烧终于退了下来,这才让夏雨的心放了下来,他自己不知道为何那样怕失去刘刚,老板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何没有上班来,他只是告诉老板自己有病了,需要休息几天。医生告诉夏雨,刘刚必须要住院治疗了,可是当刘刚得知情况后,还是摇摇头要回到自己家里去。夏雨无法说动刘刚,只好依了他。 “夏雨啊,我想离开这里了”。 “大哥,你有病那也不能去”。 刘刚眼里含着泪说说道: “我在这里,心里再忍受着煎熬”。 “大哥,你怎么了,不是有我在吗”。 忽然他想到了,是不是小刚又来饭店,看到刘刚了,才让刘刚这样痛心。 “大哥,我老板是不是看到你了”。 刘刚本想不说,可是憋在他心里的话,此时他又能向谁诉说呢,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夏雨。夏雨听后顿时火冒三丈,心想,我就是不在那里工作了,也要为刘刚出这口气。 他开车回到公司,走进老板的办公室,哭诉着向着老板发起火来。 “都是你害的,明明他身体已经在康复中了,可你却去那里给他这样的打击,你不想想他那样的爱着你,怎么能受得了你给他的这种打击”。 小刚被夏雨突如其来的问责声惊呆了。 “夏雨,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 “你坐下,我们好好的说,你在说谁呢”。 夏雨哭着说着: “我再说刘刚大哥”。 “你不是没找到他吗”。 “我早就找到了,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你对他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爱和感情,你还带着别人到他那里炫耀自己,大哥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打击呢你可以不爱他,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去伤害他。在大哥的心里你永远是他的最好兄弟,而你却对他是那样的残忍。” 第 126 章 小刚被夏雨一阵的斥责甚至谩骂声中感觉到很惊讶,在他面前站着的夏雨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文文静静的人,像是变成了一只被同类激怒的狮子,不停地在斥责着他,最后把车钥匙扔在了他的桌上摔门走了出去。 小刚愣住了,他把车钥匙扔给了自己就意味着他不干辞职了,可是他想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赶忙追了出去,看到夏雨已经走出了公司,急忙跑到夏雨的面前拦住了他。 “夏雨,你辞职可以,可是你为什么会这样冲我发火,我实在想不明白”。 “你不要装糊涂了,你自己办的事情,你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向你发誓,如果我知道,在装糊涂我就不得好死”。 夏雨听了他的话感觉到好奇怪,明明是他给刘刚造成的伤害,可是他为什么就一点不记得,夏雨问道。 “你和那个人到哪里去吃饭了,你看到了谁”? 小刚站在夏雨面前努力的回想着,在停车场看到刘刚的事情好像早已被他早已被他忘掉了。他猛然的响了起来,一把拉住夏雨的手。 “夏雨,求你了,我哥在哪里”? 夏雨听到小刚的问话,不知他在装糊涂,还是怎么了,看了看他。 “大哥在那里我哪知道”。 “你刚才在办公室说,你不是早就找到他了吗,他在哪里住,快带我去找他”。 “我不会带你去的,我不想再让你往他的伤口上抹把盐,我走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夏雨推开小刚向前走去,小刚赶忙上前拉住了夏雨。夏雨心里想着躺在家里的刘刚,他已没有心思再和他对话,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小刚,想尽快的去照顾刘刚,没想到自己轻轻的一推,小刚的身体如同棉花一样软的倒在了地上,夏雨一愣,怎么高高大大的他,会被他轻轻的一推就倒下了呢,他想走,可是看到小刚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像是在乞求他来帮忙,他想了想必定他是自己过去的老板,就走过去,把瘫坐在地上的小刚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此时的小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放,夏雨看他不肯松手,着急的喊出了: “你快松开我,大哥有病还躺在家里的病床上,需要我去照顾”。 他看到小刚还是抓着他不肯松手,眼里的泪水再往下流着。 “夏雨,求你,带我去看看我哥吧,我哥到底怎么了”。 “不行,我不会带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小刚和夏雨说尽了好话,也没有得到夏雨的同意,他不知道刘刚到底怎么了,看到夏雨那着急的样子只好松开了手,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和钱,硬硬塞到夏雨的手里。 “我不用你的车,也不用你的钱,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我会让大哥从病痛中解脱出来”。 小刚听了夏雨的话,在自己单位门前的停车位上跪在了夏雨的面前。他的举动,让夏雨感觉到不知所措,想把他扶起来,可是小刚跪在那里看着夏雨说道: “除了你接受我这些东西,不然我不会起来,那怕公司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也不后悔”。 夏雨感觉到真的让公司同事看到了,自己老板跪在自己面前有些话就说不清楚了,赶忙扶他起来,对他说道: “这些钱就当做我向你借的,以后我会还你的”。 “夏雨,这些钱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哥,你还是我公司里的人,只要我哥没有事情我就对你感恩不尽,赶快去吧,用钱一定要告诉我。 夏雨走后,小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回想自己那天去吃饭看到了刘刚,还和他说过话,为什么会忘得一干二净,自己为什么会在酒后经常地兴奋地忘乎所以,而醒来后身体总是感觉到无力,而自己对那过去不喜欢喝的酒如今却是那样的痴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自己办公室里那瓶朋友给自己拿来的酒,倒了一杯,喝下去后,不长的时间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精神,他在想刘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夏雨要去看护他,难道哥哥又离婚了。 夏雨开车来到了刘刚的住处,看到刘刚在房间里整理着东西。 “大哥,你身体还在有病,整理东西干嘛”。 “夏雨啊,我还是打算搬离这里,那份工作我也不做了”, “大哥,你要搬到哪里去”? “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没有认识我的人的地方,从心开始”。 夏雨听到刘刚这样说,哭了。 “大哥,难道你不想看到他,也不想看到我吗”。 “我当然每天都想看到你,可是我在这里你总会不能安心的工作,还给你添麻烦,大哥现在已经对不起你了,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还花了那么多的钱。夏雨你记住,大哥不管到哪里,你永远会在我心里的”。 “不行,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去,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因为你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牵挂,我不想失去你”。 刘刚看着夏雨笑了笑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的老乡和你一样大都结婚生孩子了,你不是也搞好对象了吗,赶快把婚结了吧,这样你父母也就放心了”。 “大哥,婚我是要结的,可是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心愿,哪怕我只和你在一起生活过一天,我也很知足,我不知道为何我现在如此的依恋你,看不到你就如同丢失了什么,有过一种永远守候在你身边的想法”。 “夏雨,不能有那样的想法,大哥把你看成的就是自己的弟弟,从没想过把你看成是自己的情人,你要是那样想,以后大哥就不认你了”。 “大哥,我以后放弃那种想法,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我要听听看,不行就绝不答应”。 夏雨听到刘刚这样说,就像一个还在在父亲面前撒娇的说道: “哼哼,不嘛,你就要答应我,不然我不会让你走”。 刘刚看到夏雨的样子,笑着说道: “好,我答应你”。 “你可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 夏雨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大哥,我让你搬回到深圳和我一起住,在你病没好之前,你在家帮我做饭,我上班,每天回来可以看到你”。 “那可不行,我就是想远离这里,不给你找负担,怎么能越来越近呢”。 “不行,你说了你反悔,你要不听我的”。 说着他起身坐在了刘刚的腿上, “我就永远的坐在这里不起来”。 刘刚一手扶着夏雨,一边说道: “夏雨,我知道你是看我身体不好。可你也要为大哥考虑一下”。 “不听,不听,你答应我我们什么事情都好说”。 刘刚看到夏雨的坐在自己的腿上,腿已经发酸了,拍了拍他的后背。 “起来吧,我答应了,但是只住一段时间”。 “行”。 夏雨帮助刘刚把行李搬到了车上,搬离了那低矮的平房,刘刚走到车边,发现不是夏雨平时开的汽车问道: “夏雨,你开的谁的车”。 “大哥,我一个朋友的,我告诉他我有事情,他的车大装的东西多,他就借给我了”。 “你这个朋友很有钱啊,这么好的车,别给人家蹭坏了”。 “大哥,你不要管他,就当我们自己”。 来到夏雨居住的小区,此时此景对刘刚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他帮助夏雨赶忙拿着行李,低着头急匆匆的进入到房间,生怕被别人看到,这是一个一居室的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刘刚对夏雨说道: “我以后就睡在沙发上就可以了,你还睡在你的床上”。 “大哥,为什么啊”? “我的病还没完全好,所以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大哥,医生早就说过了,你病的传染期早就过了,你放心吧, 夏雨把小刚给他的钱放在刘刚的面前, “大哥,这些钱就是我们以后的生活费,不够您就告诉我”。 刘刚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钱。 “夏雨,你把钱收起来吧,我这里还有呢,再说那些钱足够我们一年的生活费,你还是存起来,等着娶老婆的时候用吧”。 “大哥,您就花吧,没关系的”。 他再在那里聊着天。刘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问道: “夏雨,你们老板最近如何”? “他很好,还是老样子,大哥你是不是想他了”。 刘刚笑了笑。 “没有,我就是随便的问问”。 “你就是想他了,不管他如何的伤害到你,我看你从来没有记恨过他”。 “怎么会呢,虽然也记恨他,但是想想我们必定是一起过来的,在一起的日子风风雨雨也有几年,所以有时候会惦念他”。 刘刚这样一说,到让夏雨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就一五一十的把早上发生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了刘刚,刘刚听后心里一惊,不会是小刚的身体也出现什么意外了吧,他走到窗边,目光紧紧的看着远处的楼房,夏雨也走到窗边指着小区对刘刚说道: “大哥,这个小区还可以吧,绿化的很好,也很安静,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哥不会你原来在这里住过吧”? 刘刚点了点头。 “大哥你放心住吧,我们老板早把这里的房子卖掉搬走了”。 夏雨的一席话让刘刚很惊讶,他没想到他们一起最后仅留的一点凭证也已经失去了。他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嘱咐道夏雨: “你上班后,都留意着点你们老板的身体,实在不行你就劝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大哥,您放心吧,我会留意一下的”。 夏雨的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是小刚就是用了免提和他对起话来。 “老板,你有事情吗?我在忙。” “夏雨,我就想知道我哥现在怎么样了,你可以告诉我他在那里住吗”。 “不行,我答应大哥了不告诉你”。 “谢谢你,也求你了,告诉我吧”。 “你不求,也不用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把你自己的身体弄好了,不要让他担心就好了”。 “我就想见见我哥,哪怕看他一眼不说话都可以”。 “好啊,那我就带他到你家那里去可以吗”。 “行行行,谢谢你”。 “不用谢,你家不是就在经典小区住吗”。 第 127 章 夏雨的一席话,对方很久没有回答,因为小刚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他在经典小区住过,现在的职员没有知道的,夏雨知道一定是刘刚告诉他的,他认为刘刚还认为他在那里居住,保留着他们曾经爱的雀巢。 过了很久,小刚才说话: “不要去哪里了,来公司吧”。 “那今天不去了,我还要带大哥去医院呢”。 说完夏雨挂断了电话,抬眼看着刘刚没有说话。 小刚放下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夏雨明明答应让刘刚和我见面了,为什么我说来公司见面他又说不来了呢,不免他心中起了疑问。难道他在利用我和刘刚之间关系吗?还是他就是刘刚的朋友,不想让我们再见面呢?一个个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要是他利用我和刘刚的关系来帮助刘刚那没什么,要是为了他自己,他想好了对付夏雨的办法。 天黑了,夏雨躺在床上,看着刘刚洗澡后从卫生间出来,那瘦弱的身子如同骨头上面就包着一层皮,刘刚发现躺在床上的夏雨在看着自己,笑着说道: “你赶快睡觉吧,不早了”。 “大哥,那你吃了药也赶快躺下睡吧”。 “你睡吧,每天看车到家都很晚,已经习惯了”。 “你不睡也要躺在床上来,我和你聊着天一会我就能睡着了”。 “夏雨,我没来的时候你躺在床上和谁聊天啊,还是你先睡吧”。 “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开着电视啊,每次都是一觉醒来再去关上电视机”。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睡觉,多了一个人你不会睡不着吧”。 “今天我是有点睡不着,有些兴奋,因为我从十八岁出来打工就从来没有和别人睡在一个床上过”。 “哦,是这么回事啊,那我们今晚睡觉你的头冲那边,我的头在这边”。 说完,把自己的枕头,放到了夏雨脚的这边,夏雨笑着起身,把刘刚的枕头又放到自己枕头的边上。 “大哥,我的脚可臭了,你不怕熏得你一夜都不敢呼吸啊”。 “不怕的,楼房开着窗户通风,房间里面没有味道的”。 夏雨还是把刘刚按在了自己身边躺了下来,拉好了蚊帐,他就那样紧盯着刘刚的眼睛, “夏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你在想什么”? 夏雨笑了, “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可以吗”? “可以,你问吧,只要我能说的肯定就会告诉你”。 夏雨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坏笑的表情 “我想知道你和我老板过去的一切和发生的事情”。 “我和你老板过去的事情,我没说过但是你也猜得差不多了,还想知道什么”? “当然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了,比如床上你们怎么做的”? 刘刚听了,拍了他一下, “去,转过脸睡觉,那些事情不是你打听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知道,那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但是我很好奇,所以才想听听的”。 “睡觉吧,你不把身子转过去,我转过去”。 刘刚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关上了台灯。夏雨用手使劲的搬动着刘刚的身体嘴里面还说着: “你把身子转过来,我不问了这样可以了吧”。 刘刚把身子转了过来,透过那不严的窗帘射进的月光,看到的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在看着自己。夏雨躺下来,他没有再问,而是把自己的腿和刘刚的腿交叉在一起,笑着,看着慢慢地睡着了。 天亮了,刘刚悄悄地下了地,看到夏雨睡的是那样的香甜,一只手夹在两腿之间,他看着笑了笑,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市场买了下菜和早餐回到了小区,看看时间还早就在楼下站在那里活动一下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锻炼了,练了几下就累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刚停下来,就听到楼上有人叫他了。 “大哥,你怎么起这样早啊”。 他抬头看去,看着睡眼朦胧的夏雨,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在看着他,他笑着点着头,拿起买的东西向楼上走去,他走到门口,夏雨早已把门打开了,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菜一边还说着: “我要是还没醒,你是不是还要在楼下站着啊,这把门钥匙给您一把吧”。 “我下楼去才想到我没有钥匙,也借这个机会在楼下活动活动”。 夏雨又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却说着: “大哥,你不要起这样早去买菜了,起来后到超市卖点就可以了”。 “夏雨啊,都七点了,快起来吧一会还要上班去呢”。 “我这几天不去了,多陪陪你。我再睡一会”。 刘刚听他说不去上班,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用手摸着夏雨的身子一边说道: “为什么不去上班呢,如果就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了陪我那可不行,大哥本身现在就没工作了,再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工作,那大哥就不在你这里住了”。 夏雨闭着眼睛嘴里说着: “哼哼,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想休息几天”。 刘刚一听他还说想休息,就把手移到了夏雨的腋下,他稍微的挠了几下,夏雨再忍受着坚持不笑出来,最后没办法他还是笑了出来,在床上躲避着刘刚的手, “大哥,你不要在挠我了,痒痒死我了”。 他一把抓住了刘刚的手,把刘刚带倒在了床上。那瞬间刘刚的身体正好压在了他的身上,用手紧紧地抱着刘刚的腰,他们的眼睛是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嘴和嘴似乎就要到了一起,刘刚深情地看着他,笑了笑,掰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夏雨,快起来吧不要闹了,吃早餐后赶快去上班吧,大哥让你帮助去做的事情,你还没做呢”。 夏雨躺在床上,眼中似乎投射出的一种失落的眼神,但是他笑着说道: “大哥,那你要把我拉起来”。 “没问题”。 刘刚伸手把躺在床上的夏雨拉了起来,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快去洗漱吧。 夏雨吃过早餐,开车来到公司。在公司的门口他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小刚。 “夏雨,你不是要休息几天吗,怎么这样早就从东莞赶回来了,我哥有什么事情吗”。 夏雨听到小刚这样一问,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吃醋的感觉,明明你已经有了新欢还惦记着现在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大哥干嘛。他没好气的回答道: “我把大哥安排好了,就来上班了,不过每天我还要回到东莞去照顾大哥的”。 “没关系,只要你把我哥照顾好了,你来不来公司都可以的。不过这几天我外面有些事情,如果你能来最好来,必定公司有些事情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做主的”。 夏雨听他这样说,就缓和了一下口气。 “好的,不过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小刚听了夏雨的话,感觉到很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一定是大哥让他嘱咐我。 “夏雨,谢谢,你又要照顾大哥还要管理公司你也很辛苦,也要注意身体的”。 他们双方听到对方的这些话,显得不再是那样的敌对,互相看着笑了。 最近一段时间小刚很少来公司,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夏雨处理,他每天要忙的很晚才能回到家里,他是他白天抽空就会给刘刚打个电话,生怕刘刚一个人在家里憋闷。 而每次回到家里刘刚都已经做好了饭,站在窗前等待着他回家,刘刚因为有病,有些东西不能吃,但是他还是每天都会做夏雨喜欢吃的菜,为他准备好了冰镇啤酒,在饭桌上,当他看到夏雨吃着饭,自己看着都是一种享受,甚至更加喜欢上眼前的夏雨,可是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这种情感,因为他不想让夏雨也走进他的生活圈子,他只希望夏雨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有着他自己的情感,有着他的人生。 自从刘刚和夏雨搬到了一起住,心情好了,病好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剧烈的咳嗽,也不在低烧,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想离开这里,可是想到离开他的心又很痛,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他一生中爱着的两个人,一天看不到夏雨他会想,听不到小刚的消息他会挂念,这种纠结的心里让他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只有自己赶快找个工作,来减轻一下夏雨的压力。 夏雨打来了电话: “大哥,我今天要和客户谈事情,晚上你就不要等我吃饭了,我可能回家晚点”。 “好的,你放心吧,千万不好喝酒,开车注意安全”。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下着雨。夏雨还没回来,刘刚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门口,进来的一辆辆的汽车,等候着夏雨的归来。等候人的心情让他想了很多,会不会喝酒开车,让警察逮到了,会不会出现交通事故了,他想又不是因为自己夏雨也需不会这样的忙碌,他等着看着,生怕漏过夏雨的汽车进来。房门开了,刘刚赶忙走过去。夏雨一手拿着一袋子东西,一手搂着了刘刚的脖子。 “大哥,让你等着急了,对不起了”。 说着他亲了一下。 “夏雨,我怎么没看到你的车进来啊,你怎么回来的”。 “哈哈大哥你没看到吧,老板今天终于回来了,给我换了一辆新车,这些东西是他让我给你带来的,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您的,快打开,咱们看看是什么东西”。 “夏雨啊,不要打开,明天你把这些东西给他带回去,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想要他的东西”。 “大哥,你干嘛不要啊,这些都是他欠你的,你不要他也不会怎么样,他指不定还会给谁花呢”。 说完这句话,夏雨感觉到不该说这样的话,这种话说出去会伤害到刘刚的,必定刘刚是放不下小刚的,大哥说那些话也许就是在赌气。但是他还是打开了东西。 “大哥,你快来看,手表好漂亮的一定很值钱的,还有衣服,皮鞋,应有尽有,大哥不会他又想和你重归于好吧”。 那些东西刘刚看都没看一眼,走进了厨房,为夏雨端来了自己为他煲好的乌鸡汤。 “夏雨啊,快过来喝点汤吧”。 夏雨没管放在床上的东西,接过了刘刚为他端过来的汤。 “大哥,你又没喝吧,又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吧”。 “我喝了,不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我才不相信呢,你张开嘴让我问问”。 “汤这东西你怎么能闻得到呢”。 “我当然能闻到,你张嘴,我就要闻闻”。 刘刚没办法,张开了嘴。夏雨看了说道: “不行,味道都留在舌头上面,你要吐出舌头我才能闻到”。 刘刚吐出了舌头,夏雨把鼻子凑过去的瞬间却用自己的嘴含住了刘刚的舌头。刘刚忙吧舌头收了回来,眼睛看着夏雨。 “下次可不许这样子了,今天是我上你的当了”。 第 128 章 第二天夏雨上班去了,他并没有带走小刚给刘刚带来的东西,他不想把东西带回去伤到小刚的心,他心里有了一种实际上小刚也很可怜的想法,似乎感觉到小刚知道他和刘刚在一起住,心中说不定也有那种痛苦的感觉。似乎明白了他们虽然不在一起了,但是当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后,那种痛苦的心情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刘刚身体好了起来,开始到处寻找工作,必定年纪大了,人家都会用各种的借口谢绝了他,他看到那边刚刚盖起的一片厂房,就向那里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外很多人拥挤在那里,查看着贴在大门上的招工信息,刘刚看到上面招聘有自己所学的专业很高兴,可再看看那年龄一栏顿时感觉到了很失望,自己的年龄早已超过了他们招收职工的上线,可他没有走,他想等到人少些了他再去试试,那怕留在这个厂子做工人也可以,必定离自己住的地方很近,中午了招聘的人准备走了,刘刚赶忙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学这个专业的,可我的年龄已经超过了可以吗”? 那人看了一眼刘刚。 “不行,你的年超的太多了,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 “没关系,做别的也可以”。 “搞卫生可以吗”。 那人这样一问,感觉到刘刚肯定会说不行。可是没想到刘刚却说: “可以的,干什么都可以”。 那人用眼睛瞟了一眼刘刚。 “那你赶快填张表吧,等通知吧”。 刘刚填表后,怀着一种迫切的心情又和对方说道: “希望您搞卫生的工作能收下我,这对我很重要”。 那人看都没看刘刚一眼,拿着东西走了。 晚上夏雨回来了,刘刚并没有把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告诉给夏雨,他心里明白,告诉夏雨自己找了一份搞卫生的工作,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去做的。 刘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夏雨洗澡出来光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他伸手拧了一下夏雨的屁股。 “快去穿上内裤”。 夏雨没去穿上内裤,而是头枕着他的大腿,躺在了沙发上,嘴里面说着: “大哥,你伸手把桌上的小剪子给我”。 刘刚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伸手把小剪子交到了夏雨的手里。当他看着电视回过头来再看夏雨的时候,只见他用那小剪子正在修剪着杂乱的腿毛。 “夏雨,你干嘛呢,没事剪它干嘛”。 “大哥,天气热,剪短了干净利索”。 “好,那你小心点。”。 说后,刘刚自己笑了。 “大哥,你要是怕我自己不小心,那你帮我”。 “你别想那美事了,要是我就推光,那样不是更干净吗”。 刘刚笑了笑,离开这里走进了厨房。 刘刚在厨房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了,接通了电话: “你好,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冷凝器厂,我找一下刘刚”。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了,我就是告诉您,明天来一下,老板要找你谈谈”。 “好的,谢谢你”。 刘刚挂断了电话,夏雨仍然是光着身子在看着刘刚, “大哥,谁给你来的电话,你的电话不是只有我和您姐姐知道吗”? 刘刚看着夏雨问话的表情笑了,感觉到夏雨也有些在吃醋了,赶忙的坐在他身边安慰他说道: “夏雨,我今天出去遛弯,看到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个工厂在招工,我就报名了,把电话留给了人家”。 “哦,大哥你找的工作是干什么啊,你身体刚刚好起来,太累的工作我可不让你去,要是太累的工作你去了,和我说瞎话,我可要生气了”。 当刘刚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夏雨早就把刘刚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两腿间,只是刘刚没有去理会他,可是当他听到夏雨说那番话以后,感觉自己手里的东西变回原样,他感觉到夏雨的心已经全部放到了他说的工作上面,感到夏雨对自己是那样的用心,生怕自己在病倒。 “夏雨,你放心吧,太累的活我不会做的,我也要对的起你一直来对我的照顾啊”。 “那你和我说说,明天人家要是见你让你到车间去干活,你去吗”。 “去啊,那种厂子车间的工作也不是很累的”。 “不行,我不让你去,要是管管技术你就干,别的我都不会同意的”。 刘刚看着夏雨撅着小嘴的样子是那样的可爱,赶忙的说道: “行,听你的,做领导就干,别的都免谈”。 夏雨一听笑了。 “大哥,我让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刘刚看着躺在沙发上夏雨。 “这我怎么抱你啊,没抓没挠滑不溜秋的,再给你摔在地上,不行,我可抱不动你”。 “好大哥,你就抱我一次,试试,不行我自己走过去”。 刘刚弯下腰去从沙发上抱起了夏雨向着床走去,刚要把他放到床上,夏雨搂着刘刚的脖子说道: “不行这样大了,还没人抱过我,你要抱着我在房间里走一圈”。 刘刚没办法已经累得喘着粗气的他,还是抱着夏雨,从床边走向了凉台,刚到凉台刘刚就把夏雨放了下来连忙的说道: “哈哈,我忘记咱们没拉窗帘,还开着大灯,让对面楼房的人看到了,以为你我是神经病的,你赶快回去吧” 夏雨一听刘刚这样说,弯着腰勾着背跑回到了床上。他还不停的问着; “哥对面的楼房没有人看到吧,看到就惨了”。 在床上刘刚问道: “夏雨,你们老板走了这麽多日子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是打工的,怎么能问老板的事情呢”?“你感觉他的身体如何,还像你过去说的那样整天没精神吗”。 “大哥,他今天才回来,看样子很高兴,身体如何倒真没看出来,你不要管他了,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你去找工作人家没嫌弃你年岁大吗”? “人家是看我年纪大了,我估计明天就让我过去面试一下,成不成那就要看明天的运气了”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当管理你就干,别的活都不许去”。 刘刚躺在枕头上,向着夏雨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刘刚看到上班的时间到了,夏雨还没有去上班的意思,看着他问道: “夏雨,你怎么不去上班啊”? “大哥,等一会我和你一起过去,我想了很久,到时候去了那里,人家看您年纪大了会给你分到车间去,你肯定也会同意干,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夏雨,大哥不用你去,你去了,人家会以为这么大年纪,连自己得主都做不了,哥哥会多没有面子啊,再说小刚昨天刚回来,有些事情你也要和他做个交接啊,干工作不能有头没尾”。 夏雨想了想,感觉到刘刚说的也对,就同意了刘刚的说法,开车上班去了,临走的时候他一再嘱咐。 “大哥,人家和你谈了不要当时就同意干不干,等我晚上回来商量后再做决定”。 刘刚按照人家说的时间,准时来到了厂里,他想好了,不管人家让自己做什么都同意,不但可以减轻夏雨的压力,自己还能够因为有了事情做,不会回忆过去的事情。工厂门口聚集着很多人,,刘刚看了看,人群中数自己的年龄大,自己目前要年龄没年龄,要身体没身体,如果人家要了自己就已经是感恩不尽了,刘刚走到面试人员那里向人家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刘刚昨天填写的报名表,我应聘的是保洁”。 对方听到他的名字,笑着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说道: “你好,这么早你就过来了,你和我来吧”。 刘刚跟随他来到了一间办公室,他把刘刚安排在椅子上坐好后,给刘刚端来了一杯水,自我介绍道: “我叫□□,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我们的老板”。 □□走进了里面的房间,不长的功夫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轻人,看样子有三十出头,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向了刘刚,刘刚看到人家笑着向自己走来,连忙的站了起来。 “您别客气,您坐下吧”。 说着,和刘刚握了握手,坐在了刘刚的对面,向刘刚说道: “我叫李赫男,我不是老板,今天老板有事情他就让我过来了,让我和你谈谈,我们厂子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是新建的工厂,所以需要很多有经验的人帮助我们开始创业,老板看了您的招聘表。你报的是什么”?“我报的是保洁”。 “您怎么报保洁呢,那种工作谁都能够胜任,只是干的好坏问题,,您的专业和我们很对口,老板说了让你到厂部工作,问问您是否同意”。“我年纪大了,你们厂子能要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看看您说的,年纪大了也是块宝啊,那我就直接和您说了吧,老板说了,让你做这个厂子的厂长”。 刘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就从新问了一句,当对方再次重申了一遍后刘刚赶忙要摇头说道: “不行不行,你带我谢谢你们老板吧,那份工作对我来说太重了,我负责一下技术方面的工作还行”。 “你不要推脱了,老板说了就是您了,他说他看人不会走眼的,他相信你的能力,您要同意明天就来上班,给您今天一天考虑的时间,希望您不要不来啊,您要是不来我和老板没法交代”。 刘刚回到家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厂子的老板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把厂子交给我呢,里面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自己年纪这样大了,可不想再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想打电话告诉人家自己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可是想到有一份和自己专业很对口的工作,人家不嫌弃自己年龄大,还是应该很知足的,只是明天去了在和人家谈一下自己是否可以只负责生产,别的事情不让自己去负责。 第 129 章 晚上夏雨回来了,推开房门就问道: “大哥,你去面试他们让你做什么”? “人家同意要我了,就是在厂子工作啊”。 “我知道在厂子工作,是做管理还是在车间啊”? “好像是在车间吧,做什么还没确定,你想让我做什么工作啊?”。 “我当然想让大哥当厂长了,可是那个厂子不是我的,要是我的,厂长的位子就是给您留的”。 刘刚笑了。 “那你就赶快攒钱,或者发财,我就等着你开厂子,到你厂里去了”。 “大哥,我真没有那财运,还从来没想过有发财的那天呢,等我发了财,那我就不让你上班了”。 “我不上班干嘛,难道你还要养活我一辈子啊”。 “大哥有什么不可以,到时候我娶了老婆也带着你一起过”。 刘刚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 “干嘛,和你一起过日子,难道你让我老了还当灯泡,让我难受啊”。 “我干嘛要让你当灯泡,如果你想了你也可以”。 夏雨没有把话说完,刘刚用手拍了一下夏雨的后背。 “不许胡想,更不能乱说”。 夏雨看着刘刚吐着舌头,露出了一种坏笑的。 “夏雨,我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你要是想说你搬走,那你就别说了,我不同意”。 “不是的,你听我把话说完了。今天我去了那个厂子,他们和我谈的结果就像你想的那样,让我做这个厂子的厂长,可是我没答应,我想明天再告诉人家,我不能接受”。 夏雨睁着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刘刚,他笑着把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刚抱了起来。刘刚赶忙说道: “夏雨,快把我放下来,别摔了吧。 夏雨高兴的抱着刘刚,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大圈,才把刘刚放回到刚才坐在的位置上。 “大哥,真的让你当张厂长啊,太好了,这样子你也不会离开这里了,我们还能住在一起”。 “夏雨,可是我想他们也不认识我,为什么会让我当厂长,中间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大哥,您不要管那些事情,你也不是法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由你承担法律责任,只要你把厂子搞好了,钱挣回来了,老板就会很高兴,大哥他们没和你谈工资和待遇的事情吗”? “我还没答应人家,再说大老板我还没见到,我怎么会和人家谈这些事情呢”。 “好啊,不管挣多钱都没关系,反正我们两个人有现在住的地方就很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上班,我开车先把你送过去,我在上班去”。 “夏雨那怎么可以,让人家看到了,明摆着是我在想人家提要求想要一辆汽车,我可不能那样做,每天走着就当做我锻炼身体也很好啊”。 这天晚上他们很高兴,夏雨喝酒的时候还给刘刚倒了一杯啤酒,这种感觉是刘刚很久以来都在等待着的,可他还是没有忘了问夏雨,小刚的身体情况,夏雨还是向过去一样的的回答,他没有注意到。 刘刚接受了厂长的工作,开始了每天忙忙碌碌工作,几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见到厂子的老板,他问起了李赫男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老板一下,李赫男也总是说。 老板有好几个工厂,对刘刚很放心,说有机会一定会过来看望他的。厂子的产品生产出来了,可是要打开销路,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刘刚想自己的产品虽然质量很好,也有很多创新的地方,要想让别人知道就要大力的宣传自己的产品,这样做虽然要花很多的钱,但是对厂子今后的发展一定会有好的效果。 刘刚找到了负责对外宣传的□□,把他介绍给了夏雨,让他们去探讨一下如何宣传自己的产品,才能够把产品销售出去。 这天□□高兴的回来了,他向刘刚汇报了他们他们研究的方案,刘刚感觉很可以操作就同意了他的想法。□□想刘刚说道: “今天,夏雨公司的老板还请了我们在外面吃饭,他那个人很怪的,他自己喝的酒都是带来的”。 刘刚看了□□一眼问道: “那个老板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啊,只是看上去比您还瘦”。 刘刚听了,感觉不对。小刚应该比自己壮很多,为什么会这样瘦呢?不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他吧,他忽然想到了过去听说过的老猫,心里一惊,不会小刚也得了那种病吧,他不敢在想。每天晚上都很晚离开单位的刘刚,今天很早的就回到了家里,夏雨刚进门,他就问道: “你们老板最近身体如何啊”。 “大哥,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每次我去他的办公室,总看到他桌子上面放着酒,时不时的就要喝上几口”。 “听说,他现在比我还瘦,是吗”? “和你差不多吧”。 “夏雨,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让他陪他到医院检查一下,你一直没去吗”? “我和他说了很多次了,他说他没事,所以我也就没陪他去”。 “夏雨,听大哥的,不要因为过去他伤害到我,在你心里就永远的那样敌对他,大哥不希望他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你知道吗”? 夏雨看着刘刚点了一下头。 “行,那我明天就陪他到医院检查一下”。 两年多以来,小刚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疲乏,只有喝了酒,他才会有了精神,当他有烦恼没人倾诉的时候,喝到了酒,就会忘掉很多的事情,他感觉到只有那酒才能够给他带来快乐,让他没有痛苦,不再烦恼,很多次他告诉夏雨他要出去几天有事情,实际上他那里都没去就是呆在家里,有他的朋友和酒陪伴着他过着自己认为是神仙的日子,他办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已经办完了,他更无心工作。 夏雨上班来了,看到自己的老板今天有没有来上班,就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老板您在哪里呢,公司有点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我在家呢,感觉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情你就处理了吧”。 夏雨放下电话,开车来到老板的家里,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门开了,老板的朋友问道: “夏雨,这样早你过来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房间里面充满了烟味,夏雨看了一眼他,没好气的回答道: “还早啊,都十点了。老板说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他,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 “你不用带他去了,给他喝点酒他就会舒服些”。 “总喝酒也不行啊,你没看看他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吗”。 他走进了他们休息的房间,小刚还躺在床上,他看到夏雨走了进来,把身子从被子中往上移了移,靠在了床头上。 “夏雨,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带你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检查之后没问题大家就都放心了”。 小刚听了他的话,感觉到一定是刘刚听说自己的情况了,让他过来带自己去检查的,点了点头掀开被子□□着身子下了地,他感觉到自己身子很软,差点摔倒,夏雨一把拉住了他,小刚看着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夏雨带小刚来到了一所大医院,把小刚的事情说给了医生,最后问道: “大夫,他是不是因为总喝酒,会不会是酒精依赖症”。 医生看了夏雨一眼,开了很多的化验单,让夏雨带他去做身体的全面检查了。有些结果三天之后才能出来,医生手里拿着出来的结果,上下看着刘刚很久,问道: “你吸食毒品”? 小刚和夏雨听到医生的话,都愣住了,特别是刘刚脸上显露出一种无辜的表情。 “医生,我从来没有吸过毒品啊”。 “你说你没吸过,可是你的血液化验结果里面显示就是你在吸毒,我们要把你的家庭住址记下来,向有关部门汇报一下”。 听了医生的话,本来身体软绵绵的小刚,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撒腿向外跑去。夏雨也跟着跑了出去,医生在里面叫着他们,他们两个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夏雨开车驶出了医院,小刚坐在里面还不停的回着头,生怕医生追出来,夏雨此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开着车不停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刚,小刚没有看他,只是对他说道: “夏雨,找个清静的地方把车停下来,让我休息一会”。 此时天上下起了雨,夏雨把车停在了河边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小刚从车里走了出去,站在雨水中仰望着天空,脸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夏雨赶忙拿出了雨伞,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撑开了雨伞。小刚看了一眼夏雨对他说道: “你回车里坐着吧,我想在这里站站”。 夏雨为他举着雨伞没有动,而自己的身体整个都露在雨伞的外面,他想问小刚是怎么回事,可又不敢问出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做声。雨越下越大,在树荫下泥泞的道路上一前一后这样走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没有对话,只是这样走着,小刚心里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吸过毒品,那身体血液中的毒品是哪里来的呢,难道是每天自己喝的酒中被放进了毒品,难道是和他一起生活的他放心去的吗? 他不敢相信是他作出的事情,可是家中喝的酒,和办公室带来的酒都是他给自己买来的,他不敢再想,原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整天都在陷害着自己的身体,麻痹着自己的神经。他回过头去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夏雨,已经没雨水淋湿了整个身子,还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撑着雨伞。 “对不起夏雨,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给我哥,他知道我这样子一定会伤心死”。 夏雨眼前看到的小刚是那样的无辜,是那样的可怜,不由的有了一种怜悯之心,他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拉住了小刚的手,把他来回到了车里。 在车里夏雨递给了小刚一根烟,帮助他点着,看着小刚抽着烟的手不停的在颤抖着,嘴里面说着,是他,一定是他在害我。 “夏雨,开车回我家去”。 第 130 章 在回小刚家的路上,夏雨一直在劝慰着小刚,不要生气了,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今后不再吸慢慢的戒掉就没事了,小刚就像没听到夏雨在说话,他心里想的只有那个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养了几年的他做出的事情。 到了小刚的家,小刚没有叫门而是自己用钥匙打开了吗,当他们走进房间,正看到那个人往小刚的酒瓶中放着什么东西,他看到小刚的出现似乎吓了一跳。 “你看病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我不这样快回来,难道你想让我在戒毒所长期住下去吗?你在往我的酒里放什么”? “没放什么啊”。 小刚一把抓住了一的手,从他的手里抢过来一个小纸袋。 “你这里放的是什么”。 对方还没有开口,夏雨看到小刚抡起胳膊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拳,夏雨感觉到很痛快,因为他心里恨透了这个男人,心里暗自高兴,可是看到对方鼻子流着血,眼睛被小刚的拳头打得肿的很高的时候,有感觉他很可怜,马上拦住了小刚再次挥下的拳头,小刚在一边不停地骂着: “你混蛋,我养了你几年了,供你吃喝,还给家钱让你寄回到家里去,没想到你这样的陷害我,你给我滚出去,我从此不想再看到你”。 “哥哥,老公,小爸爸我知道我错了,我改,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 任凭那个人怎么的跪在那里求饶,可他做出的事情彻底伤害到了小刚的心,得不到小刚的宽容,他只好拿着自己的行李,走出了房间,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夏雨看到小刚身体目前这个样子,恐怕他身体有什么意外,想到如果没人照顾他万一毒品发作了,他会不会自己出去购买毒品呢,就给刘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家里有事情他要回家一趟,让刘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他会尽快的回来的。小刚得知夏雨要留下来照顾自己,坚决不肯,他不想因为他影响到了夏雨和刘刚的关系,在他的心夏雨和刘刚就是相爱,而且他知道他们已经生活在了一起。可是任凭他怎么说,夏雨坚决留下来一段时间照顾他,让他感觉到了他的好心和刘刚的宽容。 一个多月了,每天晚上夏雨和刘刚都要准时通电话,那怕只说上一句话,他们也都会很高兴,小刚感觉到因为自己而影响了他们在一起的生活很过意不去。夏雨则每天开车带着小刚上下班,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他感觉只有这样子,小刚的心情才能够好受些,才能够尽快的离开毒品,可是他无时不刻的想着刘刚,生怕刘刚的工作太累了,再把自己的身体搞垮,这天他和小刚晚上在家里吃饭,小刚突然说道: “夏雨,你明天回到我哥那里去吧,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我看你也不放心,我想好了,我自己去戒毒所,不能总给你找麻烦了”。 “老板,你不要这样说,也需是我上辈子欠你们两个人的情,伺候大哥伺候你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想让你到那里去戒毒,那里什么人都有,没准到时候你戒不掉还会找惹上别的问题,这样我每天看着你,也许你就能尽快的恢复过来,你没察觉吗,你现在都不喝酒了,饭吃的也比过去多了”。 “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是你总不能在我这里,让我哥也牵挂着你啊。不然你回去几天,实在不行的话,你再过来陪我”。 夏雨点头答应了,因为他实在太想刘刚了,甚至他因为想刘刚自己在洗澡的时候默默地掉过泪水。第二天下班,他把小刚送回到家里,临走时一再叮嘱,那里也不许去,有事情就给他打电话,他会马上过来的。 他回到家里刘刚还没有回来,他做好了饭在那里等候刘刚的同时,还在拨打着小刚家的电话,他知道只有小刚接电话,就证明小刚在家里,他才可以放心。他在房间里黑着灯,等带着刘刚这样能够给刘刚一个惊喜,他看到自己楼下停了一辆汽车,看到刘刚从车里出来,赶忙跑进了厨房,关上了门。刘刚 一边上着楼一边拨通了夏雨的电话: “夏雨,你在家还好吗”。 “大哥,我很好啊,你到家了吗”? “我刚到家,正在打开房门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哥,你想我了吗?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那我想让你现在就回来,你可办不到了吧”。 “好啊,我现在就回去”。 刘刚刚要再说话,就听到厨房的门打开了,看到夏雨像小燕子一样的飞向了自己,顿时刘刚激动的泪水都流了下来,夏雨一下子抱着了刘刚流着泪水说道: “大哥,我想死你了”。 刘刚看着夏雨的脸笑着说道: “宝贝,你可回来了”。 他说过之后有些后悔自己这样说话, “大哥,你还是头一次这样的称呼我呢”。 他们抱在一起,互相的看着对方,刘刚看着夏雨的脸说道: “人家回老家都会胖了,你怎么瘦了”? “想你想的呗。大哥快坐下来,我都做好饭了,我们边吃边聊”。 他们坐在那里吃着饭,聊着天,夏雨忽然走进了厨房拨通了小刚家的电话,可是没人接他感觉是不是小刚出了什么事情,走出厨房。 “大哥,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 “你刚回来,你们公司也不知道你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啊”。 “大哥,我去一下,也可能今晚不回来住了”。 “什么事情,让你不回来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夏雨听到刘刚的问话,想把小刚的事情告诉给刘刚,可是想到刘刚身体刚刚恢复过来,每天上班一定很辛苦,在把小刚的事情告诉给他,那就给他的心里压力太大了,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承担着小刚的事情。笑着对刘刚说道: “大哥,我女朋友这次和我一起来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啊,她在哪里呢”? “她去找她表姐了,想让我给她送点钱过去”。 “快别说了,赶快去吧,那你就别回来了”。 “大哥,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我应该回来了,她和她表姐住在一起,我去了又能干些什么”。 “快走吧,等到明天我还有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情,你现在就说”? 刘刚站起来,一边推着他一边说道: “等你回来再说”。 来到小刚的住处,他没有看到小刚,可是看到小刚的汽车停在那里,知道小刚没有走远,便跑到街上到处寻找着他,夜晚的街上人还很多,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餐厅外都坐满了在哪里吃夜宵的人们,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小刚的手机电话处在关机的状态,他生怕小刚出现什么意外。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小餐厅里,他看到了小刚,他正在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白酒,夏雨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来到餐厅门外看着里面的小刚,看到小刚的样子感觉到他真的很可怜,过去这样的小餐厅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却为了躲避那些认识他的人,来到这样一家小餐厅,独自喝着闷酒,小刚抬头无意间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夏雨,失意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些惊喜,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夏雨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 “老板,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出来了,手机还关机了”。 “你不要叫我老板,我每天都需要你照顾怎么还是你的老板呢”。 “老板,你不要这样说,照顾你也是我应该的,你什么时候都是我的老板啊”。 “我不想从你嘴里叫出老板,你管他叫大哥,也应该管我”他用眼睛紧盯着夏雨的眼睛。 夏雨听到小刚那样说,就像哄孩子一样的说道: “好,我管他叫大哥,那就管你叫二哥”。 “二哥太难听了”。 “从今以后我出了在单位管你叫老板,在别的地方都叫你哥哥行了吧”。 小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夏雨啊,你也陪我喝酒吧”。 “不行,不但我不喝酒,你也不许喝了,杯中的这些白酒剩下的都是我的了,我们喝完就回家去吧”。 夏雨端过酒杯,一口把多半杯白酒喝了下去,走过去扶起小刚一同走出了小餐厅,再回来的路上小刚的手不自觉地去拉着夏雨的胳膊。夏雨感觉到很别扭,可是想到小刚的身体和心情,就没有在意他的举动,走着走着,小刚似乎想起了什么。 “夏雨,你不是回家去看我哥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是回家看大哥了,可是打你家电话没人接,你的手机又关机了,我怎能不跑回来啊”。 那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点的埋怨。 “你赶快回去陪陪我大哥吧,不然我哥知道你一直在我家照顾我,会生我的气”。 “你不要胡想了,大哥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又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准会把他急坏了”。 “我哥在那里上班还好吧”。 夏雨感觉到很奇怪。 “你怎么知道大哥在哪里上班呢”? “我不知道在哪里上班啊,我只是随便的问问”。 夏雨没有回到刘刚那里去,而是继续住在了小刚的家里。 刘刚等了很晚也没有等到夏雨的回来,这时候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种责怪夏雨女朋友到来的想法,当那种想法过后,他感觉自己很可笑,夏雨结交女朋友很正常,他女朋友陪他到这里来也是应该的,作为大哥,还应该为夏雨感觉到高兴才对,拿起电话,看了看夏雨的手机号码自己笑着把手机放到一边休息了。 第 131 章 第二天上班夏雨把小刚带到单位,安排好工作来到了刘刚的单位。□□看到下雨非常的高兴,必定这段时间以来,夏雨也在躲避着□□到自己单位去。当□□知道夏雨来找刘刚对他说道: “你在我们厂长办公室等一下,我去车间帮你把他找回来”。 刘刚回来了,看到夏雨的到来从心里面感觉到很高兴,看看身边没人伸手摸了摸夏雨的脸。 “夏雨,快坐下,这么早就过来了”、 “大哥,昨晚女朋友不让我走,没办法我就住在哪里了”。 “那好啊,是不是昨晚很□□啊”。 “大哥,你别胡想了,她和她表姐住在一起,我能和她做什么。您不是说有事请和我说吗,所以我早上就干赶过来了”。 “你女朋友来得正好,我们单位给我安排了一个两居室,这样吧,我住在你租的房子里,你带你女朋友到我那里去住,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到时候你不是就很方便了吗”。 刘刚说完看着夏雨笑着,笑的夏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些表情都是他装出来的,他不想让刘刚看出他的破绽。 “大哥,她只是到这边玩几天,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干嘛不让他在这边找个工作,实在不行让他到我厂里来上班,你们经常在一起不是感情会更深吗”。 “您别管她,她喜欢在老家”。 “你劝劝她不就行了,也省得你下班没事做就在家里呆着了。要是再不行,你这几天就去陪陪她,不要让她找茬和你打架,怨你她来了你没陪她啊”。 “好的大哥,那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你可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了”。 几天之后夏雨退掉了自己租的房子,和刘刚一起搬进了刘刚那里,可是他还是偶尔就要在外面住上一两天,让刘刚感觉到有些疑惑,认识这样久了,夏雨没有在外面住过,可是现在他会经常的晚上打过电话后,就出去了不再回来。刘刚感觉到里面一定有事情,这天夏雨在家里晚上打过电话后又要出去,刘刚站起来拦住了他。 “夏雨,你和我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大哥,真的没有啊”。 “没有,你最近为什么打过电话后出去就不回来了,如果你不把我当做大哥看,那你以后的事情我也不再管了,我 不想为那边担着心,在为你揪着心,那样我真的活着太累了”。 刘刚说完,走进了卫生间,夏雨知道刘刚心里一定很难受,他不想再隐瞒下去自己这延长时间在外面住的原因,也不想让刘刚为自己揪心,他在卫生间的门外对站在里面的刘刚说道: “大哥,我错了,我不说出实情是怕你着急”。 刘刚听夏雨这样说,忙从卫生间走出来,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光为我考虑,而不考虑你自己,难道是他有什么事情吗”。 夏雨点了点头,把小刚的事情说给了刘刚,刘刚听后满脸的泪水把夏雨抱在记得怀里。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么多的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肩头,你怎么能忍受这么繁重的压力,你就是铁打的也会有一天把你压垮的啊”。 夏雨被刘刚抱的是那样的紧,刘刚的泪水不停的流在他的脸上,他伸出一只手帮助刘刚抹掉脸上的泪水。 “大哥他已经好多了,只是我怕他出现意外不放心才过去陪他的,还有我不想让你过去看他,因为我答应过他这事情不会告诉你的”。 刘刚点了点头,看着夏雨的眼睛说道: “你去吧,大哥不会责怪你,大哥对不起你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你们两个人在我心里都是我哥哥,谁出现了意外我都会心痛的” 刘刚把夏雨送到楼下的车里,一再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夏雨开车走了,刘刚回到了房间,坐在那里痛苦的流着泪水,想想这几年夏雨不但为自己担心着急,这样长的时间了又一直瞒着自己照顾这小刚,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回报夏雨为他们付出的一切。 夏雨在那边每天陪着小刚上班下班,可是他心里仍旧放不下刘刚,他会每天给刘刚打电话,有机会过来来看望一下刘刚,他的这种心情让他有些受不了了这天晚上他对小刚说道: “哥哥,这么多年了,我在那里住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带你到我的住处去看看吧”。 小刚很高兴的坐进了夏雨的车,他们开车前往夏雨的住处,汽车在路上行驶着,可当汽车经过经典花园的时候,汽车并没有开进去,小刚有些纳闷,他明明在这里住,为何不进去,难道他搬家了。 他看了看开车的夏雨并没有说话,因为在下雨的心里他并不知道小刚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住,并且和刘刚住在一起了。当夏雨开车来到不远的一个小区的时候,小刚心里明白了,原来他们已退掉了原来的房子,搬进了刘刚的住处。汽车停在了一个楼前停车场, “哥哥,下来吧,到家了”。 小刚跟在夏雨的身后来到了三层的。夏雨并没有去开门,而是用手按响了门铃后他走到了小刚的身后,门开了,当刘刚看到眼前的小刚,心里一惊,看到小刚身后的夏雨,连忙笑着说道: “呦,你们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吧”。 当门打开的瞬间,小刚看到刘刚,真想一下子抱住刘刚,可是看到刘刚是那样的镇静,又想到夏雨已经和刘刚在一起了,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会让夏雨多想就叫了一声: “哥,你在这里住呢” 他们坐在房间里,互相聊着天,但是夏雨看出他们彼此之间还是那样的关心,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场他们有些话不好说,对就刚说道: “大哥,我想吃冰棍家里有吗”。因为他心里明白刘刚不喜欢吃,家里肯定没有的。 “夏雨,家里没有,我下楼给你买去”。 “大哥,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说完,夏雨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夏雨出去了,刘刚看着小刚问道: “小刚你最近好吗,你现在怎么这样瘦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听完刘刚的问话,小刚叫了一个“哥”就开始掩面哭泣, “哥,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夏雨,没有夏雨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 他把自己的事情完全的告诉给了刘刚,就像终于看到了亲人,埋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他边说边哭,让刘刚的心理也感觉到很难受。 “小刚,过去的事情都不提了,想些开心的事情,那样子对自己的健康才有好处”。 过了很久刘刚看到夏雨还没回来,他明白夏雨的心里,就给夏雨打了电话,不长的时间夏雨回来了,他笑着说道: “我刚才在小区的花园里看到很多公猫再追一个母猫,那个母猫挑了半天才看上一个公猫进行□□,哥哥,你们说别的公猫会吃醋吗”? 他的问话顿时引起了大家的笑声,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好了很多,小刚看了一下时间。 “我该回去了,哥以后我会常来”。 “哥哥,我们不走了,今天住在大哥这里吧,大哥行吗”。 “当然可以了,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啊,住多久都没关系”。 “好啊大哥,那你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我自己住一个”。 夏雨说完后,感觉到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在他看来他们之间是谁也忘不了谁的,只是小刚有些花心,但是通过这些事情,小刚可能更会珍惜过去和刘刚在一起时候的感情。 小刚的身体逐渐的恢复了健康,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是还和刘刚他们在一起住受到了约束,没有再接交新的朋友,他们三个人每天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房间里充满了笑声,可最近一段时间,小刚每天都回来很晚,刘刚又开始为他担心,当他问起夏雨小刚最近为什么会回来很晚的时候,夏雨总是笑着说: “大哥,你放心吧,他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他再出什么事情的”。 “夏雨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他再招惹上乱七八槽的人,老毛病又犯了”。 “大哥不会的啊,现在每天公司来个女人他们要合作做一个新的项目,是个女人你放心了吧”。 夏雨说完,看着刘刚笑了,那笑里面似乎他了解这种人的心里状态,感觉到小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 刘刚所在的工厂已经两年了,厂子的发展非常的好,产品供不应求,这天李赫男对刘刚说道: “厂长,今天大老板要过来请你吃饭了,他说这样长时间都没来见你一次非常的抱歉”。 中午时分李赫男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刘刚看到来人一愣,只听那人对李赫男说道: “你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单独和你们厂长说”。 李赫男走出了办公室,关上了房门。来人笑着说道: “哥,你没想到这个厂子的老板是我吧”。 “小刚,你在捣什么乱呢,这样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第 132 章 “哥,当初夏雨找到你和你住在一起我早就知道了,这个厂子也是你搬过来后我投资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我想当初我要是请你过来管理这个厂子,你肯定也不会干的,可是我从哪些报名表中看到学这个专业你的名字的时候,我肯定就会让你管理啊,只有你管我,我才能两年多不过来啊”。 “小刚,那当初你是不是因为看我的处境怜悯我才这样做的”。 “哥,真的不是,是因为我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了吗,才让你帮我的”。 “哦,看来后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有意安排好的,包括我住的地方,实际上你早就知道了”。 小刚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刘刚,他站在那里很久最后还是自己解围的说道: “哥,你老板来这样久了,你都不发话让我坐下啊”。 刘刚看了他看,笑了。 “你愿意做那就坐那里吧,我还以为这个老板是谁呢,还真没想到是你”。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夏雨家里总打来电话催他结婚的事情,在刘刚的劝说下,夏雨终于答应了,可他告诉刘刚结婚了他就不会再来了。 “夏雨,你结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来了”。 “大哥,结婚了再出来开销太大了,我家就我这么儿子, 父母肯定不会让我出来了”。 “夏雨,这样吧,把你父母都接到这边生活来,这里的事情我会帮你安排好的,因为大哥看不到你也会想你的”。 “大哥,我知道,我迟迟不结婚就是因为这个,我想我结婚了很可能就永远的看不到你了,想到这些我就真的有点惧怕结婚。大哥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过去我和你谈起经常和小刚谈项目的那个女挺着大肚子在小刚的办公室再和他争吵着什么”。 “吵什么,你没注意听吗”? “我进去之前只听到说什么孩子,可我进去,那个女人就不说了”。 “那小刚呢,什么表情”。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大哥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他的吧,我感觉不是和女人做不了吗”。 刘刚看着夏雨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小刚打来了电话,说他今晚有事情不回来住了,刘刚接过夏雨手中的电话: “小刚,你不回来住去干吗?,我今天还有事情和你说呢”。 “哥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不行,您今晚一定要回来,不管几点我都等着你”。 夏雨躺在沙发上身子靠着刘刚看着电视,房门响了,夏雨赶忙的坐好,小刚进来后看到他们还都没有休息,笑着说道: “怎么你们都没睡觉了,在等我吗”。 夏雨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陪着大哥说话了,我去睡觉了”。 他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虚掩着门站在那里,只见小刚回到他们住的房间后,□□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坐在了刘刚的身边。 “小刚,你在外面又惹什么事了”。 “哥,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啊”。 “来你公司那个女人说孩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小刚一听,看了一眼夏雨住的房间。 “哥,什么孩子的事情啊,我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小刚,我可告诉你,人家要是怀了你的孩子你就应该对人家负责,和人家结婚”。 “哥,她说是我的孩子我就承认啊,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我身体不好以来,你自己摸摸他都不硬了,我怎么还能和她□□有了孩子,她指不定和谁有的按在我头上了”。 “想必你和她有过事情,不然她怎么能说是你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那次和朋友一起出去喝酒后,逢场作戏发生过的事情吧,可是那是我喝多了,我自己醒来才发现怎么和一个她睡在一个床上了”。 “那你怎么打算处理这事情,你可想好了”。 “我很早就告诉她了,让她把孩子做掉,她不做我也没办法啊”。 “那你就和她结婚,也不能够让一个女人自己带着一个孩子吧”。 “我根本就不可能和她结婚,他愿意生就生吧,反正我也不要这孩子”。 夏雨看到他们两个人为这件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假装去卫生间从卧室走了出来。小刚看到夏雨出来了,连忙用靠垫这挡住了自己的下身。刘刚看到夏雨出来了,看着夏雨说道: “夏雨,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大哥,我撒完尿就睡”。 躺在床上小刚不停地抓着刘刚的手摆弄着自己的下身,来证明自己和那个女人没有发生过关系,刘刚感觉到也是,就目前他现在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啊,就是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在语言上和人家调调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就说是他的孩子呢,他闹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化验结果是小刚的,他们又该怎么办。那时候他只能尽量的去劝说小刚和人家结婚,也不能让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连个户口都没有吧。 小刚得知夏雨要结婚了,非常疑惑的看着刘刚,似乎感觉到是听错了。 “哥,你在说什么?夏雨要结婚了”? “是啊,夏雨要结婚了有什么新奇的,不要往别处想,只是夏雨说结婚了就不再回来了”。 “那怎么可以呢。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全靠他帮助管理呢,他怎么能不来了呢”。 “那你说怎么办”? “哥,你放心吧,我会把他留在这里呢”。 夏雨回家结婚后,带着父母和爱人回到了深圳,住进了小刚为他买的房子。小刚把公司的所有事情交给了夏雨管理,就这样他感觉到还是亏欠夏雨太多了,似乎他们的生活已经走向了平静,可是在刘刚的心里,那个大肚子女人的事情一只在困扰着他,这件事情不解决他和小刚的生活就无法从新开始,他努力劝说着小刚和那个女人结婚,也许他说的太多了,小刚听得不耐烦了,会经常的不回到刘刚的住处,一个人回到自己那里去。让刘刚感觉到他们虽然在一起生活,但是小刚的内想法他永远不会猜懂。 工厂给刘刚工作带来很多的事情,这让他无心再去想小刚的事情,他也适应了小刚时来时走的生活,也需一个人的生活更适应自己,他已不再想挽回那份曾经的感情,这天在工厂办公室,□□走进他的办公室。 “厂长,外面有个女人找你,我她他在会客室等你呢”。 “把她带到我办公室来吧”。 □□把一个女人带进刘刚的办公室走了出去,刘刚看到眼前站着的女人就想到了小刚, “你坐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我叫李彩云,你是赵小刚的哥哥吧”。 刘刚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就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来找你的,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找不到他,没办法我才来找你的,当初他不承认孩子是他的,现在承认了,又整天的躲着我,让我可怎么办”。 “哦,要是因为这件事情,那我就劝他和你结婚吧,这样不是就解决了吗”。 “我可不想和他结婚,我的移民签证已经下来了,我还要出国呢”。 刘刚一听蒙住了,看了看对方问道: “既然你又不想和他结婚,那你说怎么办”。 “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生下孩子把孩子给他”。 “你没有别的要求吗,如果有你现在就告诉我,我会转达给他的”。 “你放心,我不会借孩子的名义勒索他的,只要他同意要这个孩子就可以,如果他不要我就生下来给人了,我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孩子,我出不了国”。 晚上刘刚下班回家,自己一个人没有吃饭,躺在沙发上,他想到那个女人最后说过的话,要是真的她把孩子给了别人,那该怎么办。房门开了,夏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看到刘刚躺在沙发上,问道: “大哥,你怎么了,还没吃饭吧”。 刘刚赶忙坐了起来。 “夏雨啊,你今天怎么又过来了,不在家陪着你老婆”。 “我妈妈做了好吃的,让我给你送过来”。 说着,从塑料袋里面的饭盒中拿出,一块东西,放到了刘刚的嘴里。 “好吃不好吃,你肯定没吃过。他今天又没回来呢”? “不要提他,你老婆在我们厂子上班回家没说累吧,我今天还看到她了,看她的样子和刚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要是有区别了我就给她换个地方工作,可别把你老婆累坏了”。 夏雨一听刘刚这样说,坐在刘刚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道: “大哥,你真坏”。 “大哥怎么叫坏啊,那是关心你们,你老婆没怀孕吧”。 夏雨把自己的脸贴在刘刚的脸上小声的说道: “怀孕三个月了”。 “啊,你小子功夫真棒啊,当月结婚当月就种上了”。 房间里面充满了刘刚和夏雨的笑声。 这天刘刚接到了小刚的电话,告诉刘刚他要出去一段时间,刘刚没 有问他到哪里去,只是问了一下孩子该怎么办,小刚没有思索的就回答道: “她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孩子反正我不要”。 放下电话,刘刚感觉到很生气,明明那个女人就要生了,他还要出去,而且话说出来的是那样的轻易,他理解不了小刚在想什么,只希望他出去不要出事情就好。 第 133 章 刘刚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她已经住院生了一个男孩,小刚找不到,所以决定把孩子送人了。刘刚一听,开车直奔医院,找到了那个女人,当他看到眼前的孩子,高兴的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他告诉那个女人自己决定要这个孩子,他把孩子抱走的时候留给了那女人五万块钱,人家一个女人生孩子不容易,那个女人推脱着不肯收下那笔钱,可是刘刚还是把钱留给了她,当他抱着孩子走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流满了泪水。刘刚看到她脸上流着泪水,又抱着孩子走了回去,对她说道: “你放心吧,孩子就是我的亲儿子,只要我在这里,你从国外回来,可以随时看孩子”。 刘刚一个人开车来的医院,如今抱着孩子他只有给夏雨打了电话,夏雨开车赶来了,当他看到刘刚抱着的孩子,脸上一脸的茫然, “大哥,孩子这样小,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弄啊”。 是啊,自己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弄过小孩,当他看到孩子的时候,他早已忘掉了这些事情,夏雨说的事情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又该如何是好呢。 “夏雨,你开车回我们家去,我会想办法请个保姆帮我带孩子,我会把孩子带大的”。 “大哥,那怎么可以呢,这样吧,把孩子带到我家去,让我父母帮助带,这样你还能够放心”。 “夏雨,不能这样子,会给你父母带来很多的麻烦”。 “大哥,你放心吧,你的孩子我父母肯定愿意帮你带的”。 夏雨开车带着刘刚回到自己的家中,夏雨的母亲看到刘刚手里抱着的孩子赶忙的把孩子接了过去,一家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夏雨的母亲问道: “怎么孩子出院了,他妈妈呢”。 刘刚赶忙的回答道: “他妈妈身体不好,被留在医院了”。 “哦。可怜得知,刚出生就离开妈妈,他大哥你放心,我会给你儿子带的很好的,我家夏雨生下来才三斤多,不是也让我给带的长的也很高大吗”。 刘刚听了笑了笑。 “那就谢谢您了,等他母亲出院了,我就会把孩子带回去的”。 “就放在我这里吧,这么多年你一直照顾夏雨,我们还应该感谢你才对呢”。 小刚走了没有再回来,也许他又找到了新欢,只是偶尔会打来电话询问一下刘刚的情况,但是刘刚并没有把自己收养他孩子的事情告诉给他,刘刚也不会再打听他在哪里,一心都用在工厂和孩子的身上,他托人为孩子办理了收养手续,取名为“刘昭钢”。 昭钢一天天的长大了,从呱呱学语的婴儿,到游乐场里玩耍的儿童,到如今站在刘刚面前高大帅气的男子汉,里面包含着刘刚多少年的爱。 “爸爸,今天厂里来了一个人说要找刘刚”。 “哦,你没问他叫什么吗”。 “我问了,他说是厂里的老各户听说您回家了休息了,就没说叫什么”。 “是啊,这个厂子办了二十多年了,刚开始办厂那个时候那些老客户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以后有机会应该去看望一下他们”。 “爸爸,这么多年了,很多厂子早就没有了,您让我到哪里去找啊”。 “嗨,也是,谁像我那几年不景气也硬撑着,你这几天没去看看你夏雨叔叔吗”? “去了,奶奶和爷爷回老家了,是弟弟夏天汉给送回去的”。 “爸爸,咱们换个大房子吧,这里的房子太老了”。 “要换,你自己搬走,我在这里住习惯了”。 “那怎么可以啊,我姑妈知道我搬出去了一定会生我气的,我搬到哪里都要带着您”。 刘刚看看儿子,笑着说道: “等你娶了老婆也带着我,我可不和你们一起住,这样我自己多方便”。 昭钢笑了笑走过来,拉住刘刚的手。 “爸爸,我陪您到楼下遛弯去”。 在街上他们走着,刘刚看了一眼挽着自己胳膊的孩子很高兴,孩子长得太像小刚了,要是小刚知道自己的儿子就在我这里该多高兴,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只是打个电话回来,到底现在过得如何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就不打听一下他在那里呢,或许那些伤害在自己心里记忆的太深了吧,想着想着,他感觉到有些伤感,停下了脚步看着儿子问道: “今天到厂里找我的人你记得他的样子吗”? “爸爸,说了两句话他就走了,我那顾及看他的样子啊,反正也是个老人,可是没有爸爸你帅”。 “嗨,要是他该多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了电话,看不到人,心里还是有些惦记他”。 “爸爸,是我小时候给您打电话的那个叔叔吗,等他来电话,您问好了他住的地方,我开车带您一起去看看他,省的你总在我面前说起他”。 二十多年过去了,小刚来到厂里找刘刚,发现厂长办公室坐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就离开了那里,感觉这个厂子虽然还在,可能已经换了人就回到了旅馆,第二天他准备离开这里了,他想再试试是否可以找到刘刚,就来到了刘刚过去居住的地方,他敲了很长时间的门,没有人回应,感觉到或许刘刚已经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过去的城市吧,他下楼正准备离开这里,远远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向这边走来,虽然老了,但他仍旧可以认得出来。一个年轻人正拉着他的手,又说又笑向这边走来,看到刘刚还用手摸着年轻人的头,看上去是那样的亲近。小刚想到哥哥过的一定很幸福,有人陪在他身边,感到自己来看刘刚是多余的,赶忙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看到他们走进了楼门,才向大门走去,走出了小区。 他停在小区的门口,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刘刚的家的窗户看了很久,眼里含着泪水正准备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叫。 “哥哥,是你吗?你站在这里干嘛”。 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路边的车旁的人正向他走过来的是夏雨。 “哥哥,你干嘛去,你从大哥家出来吗”。 小刚含着泪水,摇着头。 “夏雨,我看到我哥就可以了,我要走了”。 “哥哥,你不能走,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想让大哥在为你伤心吗”? 夏雨不容小刚在说什么,拉着小刚向着刘刚家走去。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在门外就叫道: “大哥,你看看谁来了”。 刘刚在上发上坐着,听到夏雨的声音来到了门边,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是小刚,老泪纵横紧紧地把小刚抱在自己的胸前,哭着说道: “这么多年你到哪来去了,你可把我想死了”。 两位老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哭着说着,昭钢被父亲的举动蒙住了,他站在那里看着两位老人,又看了看夏雨,看到的是夏雨也站在他们身边抹着泪水。 “爸爸,快请客人进屋里来吧”。 这样他们才不抱在一起,互相牵着手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沙发上,可是他们的泪水仍像泉水一样的在流淌着,昭钢赶忙为大家端上了茶水, “叔叔,您喝茶吧,是您啊,我爸刚才还问我你的长相呢”。 小刚听了感觉是不是听得不对,哥哥没结婚哪来的儿子,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昭钢,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刘刚看出了小刚的疑惑,赶忙的说道: “小刚啊,他是我儿子,也可以说是你的儿子,昭钢啊,以后不能管他叫叔叔,你就管他叫二爸吧”。 昭钢没有叫,只是笑了笑。但是他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这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老人相见,父亲会为什么那样的伤心,以至于父亲都坐在那里了手还仍然在颤抖着,他走进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 “爸爸,您擦把脸吧,看看你脸上的泪水”。 刘刚接过毛巾却交给了小刚。 “快擦擦脸吧,儿子把毛巾都给你拿过来了”。 小刚接过毛巾,用毛巾捂着自己的脸痛苦的哭着,可能这一刻他想的太多了,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孩子是他自己亲生的。 小刚回来了让刘刚感到很高兴,他看到小刚的小样子已经感觉到了他不在过去的那样风光,他不想问起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因为这些已经成为了过去,让他欣慰的是他回来了,有朝一日他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实际上是他的亲骨肉让他们父子相认。 晚饭后小刚提出要走了,刘刚看着他瞪着大眼睛说道: “你到那里去?回到家了还出去”。 “哥哥,你就别走了,住在大哥这里吧,等到明天我过来咱们聚在一起那样多开心啊”。 小刚听的出来刘刚说话的语气,没有坚持再走,而是住在了这里,他说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昭钢就让出自己的房间,搬到自己父亲的房间。 “爸爸,你和这个叔叔认识很多年了吗”。 “怎么又是叫叔叔,应该叫二爸,你要觉得不顺口干脆也叫爸爸吧”。躺在床上的刘刚,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孩子。 “我们当然认识很多年了,只是你多大我们就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当他踏进我们家门,我看到你们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到你们过去一定很好”。 “好了儿子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去,有机会我会给你说说我们过去的”。 “好爸爸,你现在就给我说说吧,干吗非要等到以后呢”。 “不行,爸爸困了”。 完 第二天昭钢上班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感觉到是那样的亲近,又是那样的陌生想聊天又不知道从那说起。 “哥,你儿子都这样大了,他妈妈呢”? “有孩子后我们之间就开始争吵,后来离婚了。好了不说这些,说点高兴的事情。你到厂里也看了,你感觉怎么样啊”。 “哥,那厂子的法人我早就改成你的了,我看在你的带领下厂子很不错啊,是不是还扩建了”。 “是啊,扩大了很多。现在你回来了,这个厂子以后还交给你,我老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管理了”。 小刚看着刘刚笑了笑。 “哥,你在说什么呢,你别忘了我们同岁,你老了我也不再年轻了,以后这个厂子就交给你儿子负责吧,我们都没有这精力再去操这份心了。哥我以为你搬走了,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开”。 “你让我搬到哪里去了,我早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 小刚回来后,他和刘刚父子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生活着,可是内心深处他总感觉到愧疚,也许现在老了他才想起过去的时候应该珍惜和刘刚的这份情感,如今他一什么都没有了,想报答一下刘刚他都没有了办法。 时间长了,昭钢和小刚也不再陌生,在他心里既然父亲让他管小刚也叫爸爸,可见当年他们之间相处的一定很好,可是他还是想问问父亲,二爸怎么是一个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呢,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他再次的问起了这件事情. “爸爸,你给我说说你们过去吧,再有二爸一辈子都没结婚吗”。 刘刚看着儿子,用手摸摸了他的脸。 “谁说你二爸没结婚,他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呢”。 “那他来咱家这样久了,怎么他儿子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孩子,你想听实情,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刘刚把昭钢的身世告诉给了他,但是并没有说小刚当时就不肯要他,只是告诉他小刚夫妻总是打架就离婚了,小刚想要孩子,但是他妈妈不给,小刚一气之下刘离开了这里,他妈妈后来出国了想给小刚可又找不到,就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所以小刚不知道你就是他的亲孩子。 昭钢听完父亲的诉说,躺在父亲的怀里哭了。 “爸爸,你不要胡说了,我就是你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呢”。 昭钢哭得那样伤心,让刘刚自己心里也很难受,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自己的孩子,只是紧紧地搂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昭钢,痛苦的流着泪水。 “儿子,我告诉你我的工厂,和你夏雨叔叔的公司都是你父亲留给我们的,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熬到现在,你父亲为我们家做出的贡献也很大啊”。 这一夜他们几乎没有休息,昭钢一直躺在刘刚的怀里流着泪水。 昭钢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不但没有和小刚亲近,似乎向过去一样的更加生疏了,他心里有些责怪这个男人,感觉到自己的父亲更加可怜,为了自己父亲一辈子没有结婚,他不知道父亲一个人是怎么把自己拉扯大的,过去已经改了称呼的他,如今会不时的又管小刚叫起了叔叔。 夏雨来了,他和两个哥哥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似乎回到了曾经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小刚喝着酒笑着和夏雨说道: “夏雨啊,你看看哥哥的儿子昭钢,长得一点都不像大哥,特别是那长长的睫毛倒很像我”。 刘刚听了看了一眼小刚,没有说话。夏雨听后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以为怎么着,昭钢就是你的儿子,是大哥一个人这么多年以来辛辛苦苦把你带大的” 说完,夏雨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走过去站在刘刚的身后搂着刘刚哭了起来。小刚听完愣住了,看着刘刚和夏雨问道: “夏雨,你在说什么?大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昭钢就是当时那个”。 刘刚看着小刚眼里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小刚跪在了刘刚面前,一边用手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说道: “哥啊,你打我吧,我不是人,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培养着我的孩子,耽误了你一辈子,哥哥,是我对不起啊,我欠了你一辈子”。 房间里面传出的是一片的哭声,以至于房门打开了昭钢进来他们都不知道,他站在那里也痛苦的哭着,此时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到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哭的各个都成了泪人,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他们,此时,可能什么样的语言也无法抚平他们那颗伤痛的心。 日子恢复了,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生活着,刘刚感觉到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小刚和昭钢也相认了,虽然他仍旧管小刚叫着二爸,但是已经看出了在他心里已不再责怪他。 这天刘刚对小刚说道: “我想回老家去看看,这么多年了我很少回去”。 “哥,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姐姐他们全家”。 “不行,我们都走了,留下昭钢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啊,还是你留下来陪着他,那样我才放心”。 小刚把刘刚要走的事情告诉给了昭钢,昭钢听到爸爸要回老家去看看,他早就知道了,刘刚让自己和小刚相认后就会离开这里,他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离开自己半步,他跪在刘刚的面前: “爸爸,你的想法我早就知道了,我哪也不会让您去,你去哪里我就会跟您去哪里,这边的事业我也不要了,我只要您和我在一起”。 “儿子,爸爸回去就是看看,还会回来的”。 “不行,您要回去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几年后在街上,人们会经常的看到他们一家六口在街上散着步,年轻夫妻每人拉着一个孩子,一只手搀扶着一个老人,看上去他们的家庭过的是那样的开心,快乐。老人们的晚年生活是那样祥和平安。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绕了一大圈还是走到了一起,年轻时谁还没放过错,但亲人之间那有什么是与非。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好的归宿。 第 135 章 「我们就像琥珀里的蝴蝶」 「被世俗和流言的树脂包裹」 「让我们窒息并且死亡」 「也让我们相爱的姿态变成永恒的化石」 为何你手执我生命之线操控我飞翔的方向你错误地在地上奔跑我悲伤地在云端哭泣我不是你的风筝早晨醒来,久违的阳光刺破重重迷雾,被窗外那棵百年黄桷树分割得四分五裂,在我房间里筛下一地碎影。 我懒懒地坐起来,床单就像水银一样柔软地流淌到地上。我将手护在眼前,那眩目的光线刺得我双眼发痛。外面依然是奔流不息的江水,南来北往的货船,热闹沸腾的古街,喧嚣嘈杂的人群…… 我仿佛听见奶奶在楼下擦桌子时偶尔碰得木椅吱嘎作响。 洗漱完毕,我穿上昨天刚买的背心和沙滩裤,趿着木板拖鞋,不紧不缓地下楼。我沉重的脚步撞击得楼板咯噔直响,在狭窄的楼道里迂回不散。 起这么早啊,韵儿,怎么不多睡会儿?奶奶看我幽灵似的下楼,问道。 我……出去走走。您看,阳光真好。我冲奶奶回答,往外走去。 奶奶从柜台边的微波炉里取出一盒牛奶,说:喝了再出去吧。是该出去透透气儿了!我接过牛奶就往外走。穿过滨江路来到金蓉正街,磁器口依然那样具有活力,好像并没有因为我几个月的闭关学习而改变。陈麻花十里飘香,涛哥老鸭汤客来客往,三姐琴行丝竹管弦奏着清晨交响曲。古镇永远这样沸腾,我想。 我并不逗留于那冗杂市井,觉得他们与我无关。于是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埋头前行,我希望寻找到一个角度,在那里可以审视自己的思想,审视自己的命运。三年的历练,终于结束了梦魇一般的高考,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妈妈的目标,我觉得虚脱,甚至不敢再去想象上重大的梦想。 我来到高架桥上,看嘉陵江茫茫的流水。阳光虽然美好,可也抹不去江上那道淡淡的愁雾。我的心情就像重庆的天气,永远蒙着那样一道灰暗,永远不可揭露真正的面纱。 风很大,有几个孩子在江边奔跑着放风筝。他们快活得仿佛与这个尘世无关,让我想起高鼎的诗句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垂下头,看到有只风筝越飞越高。飘着飘着就飞到我眼前,此刻我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云端。那是一只橘红色的鲤鱼风筝,马拉纸面料,水竹骨架,巧夺天工的技艺,漂亮而且精致。 一阵风吹来,它就缠绕着桥栏边的路灯呼噜呼噜直打转。我看到那个漂亮男孩子的沮丧表情,于是我顺手解开了它,橘红色鲤鱼再次迎风自由而飞。我感觉到风筝的主人在雾霭之下冲我微笑,像一阵清凉的风,拂面吹来。 小韵!你在上面做什么?一阵惊悚的声音猛然从下面传来,将我从思绪中唤醒,我低头一看,是妈妈,她正站在江边的石阶上,一脸惊讶和惶恐,焦急地呼唤我。 我不喜欢在大清早就隔着这么远开嗓跟人讲话,像吵架似的,于是使劲向妈妈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妈妈并未善罢甘休,她折身返回,往高架桥的阶梯跑去。我知道她永远这么紧张我,我的一举一动她都小心盯着,否则她就不是我妈妈了。没办法,我无奈地摇摇头,欣赏一下阳光都这样为难。于是我只好往回走。 在阶梯中间遇到妈妈,她生气地质问:你大清早跑到这里做什么?你站在桥上做什么?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江里?我耍赖地抱住妈妈,拿过她手里刚买来的东西,说:我就是出来透透空气,晒晒太阳嘛,我不会去跳江的。我怎么舍得离开这么好的妈妈。妈妈便收回她的紧张,开始了说教一般的叮嘱:妈妈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高考完了,是该轻松轻松,可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跑出去了呀。 我告诉奶奶了。老太太准奏了。我嘻皮笑脸地说。 妈妈敲了一下我的头,我佯装很疼似的撒娇。刚好这个表情被刚才我帮忙解开风筝线的那个男孩子看见了,他冲我爽朗一笑,说:刚才,谢谢你哦。 呵呵,不客气,邻里邻居的嘛。我快速地打量着这个手执线轴的男孩儿,跟我差不多大,高高的个头,荞麦色的皮肤,清爽的短发,淡蓝的t恤,七分牛仔裤,耐克的运动鞋,右脸有只圆圆的酒窝。 我顿觉自惭形秽,人家衣衫整齐,我却穿得这样邋遢;人家真心诚意地道谢,我却假惺惺地说是邻居,其实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于是我只好拖着我妈,疾速离开,早点走出他的视线为好。 但那个甜蜜的酒窝,却成为今天最美好的一道风景,定格在我脑海里了。 于是我问:妈,焰子哥哥也有那么高个头了吧。 他去年不是给你寄过照片么,这么快就忘啦?妈妈说。 可是都过了一年了,说不定又长高了呢? 女长十六男长十八。焰子才十七岁呢,该是长高了。妈妈笑着说,人家只比你大三个月,怎么看着就是比你壮实。 我缩了缩肩,将细瘦的双臂藏在腋下,小声嘀咕:还不是让你给虐的。又是一道流星捶。 跟妈妈回到茶楼,桌椅已经给奶奶擦得锃亮锃亮的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老茶客们也都陆陆续续来了,他们依然那样谈笑风声,看到我妈妈都尊敬地叫上一声兰嫂。 妈妈吩咐我:你就在下面帮奶奶忙,我上去收拾行礼。于是妈妈就上去了,留下高跟鞋踩到木板时哐当哐当的声音。 今天生意不错,一开门就来了这么多熟客。隔壁的李大爷,是个退休老师,每天早上都要先来我们茶楼喝杯热茶再去小区里健身,四楼的曾姐,是白领一族,却不习惯于咖啡的氤氲气息,独爱我们上好的碧螺春。 我看着账本,今天的收入不错。正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耳旁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老板,来杯热茶。我没抬头,只顾埋头算账,并扔出一张菜单,说:自己选一样吧。 你们这里,就这样招呼客人的吗?很明显,这位客人不高兴了,于是我抬起头,并献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怎么会是他?我心里咕咚一惊,是你啊?他依然一副笑脸,将挽好的线轴和橘红色的鲤鱼风筝放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坐下。是这儿的熟客了。 熟客?哦,那你要碧螺春还是铁观音?龙井还是普洱? 西农毛尖。他淡淡地说,脸上的酒窝漂亮怡人。 哦……我看看还有货没。我便转身,翻箱倒柜地寻找。最后,我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西农毛尖没有了……你看能不能换一换……他还是那样淡定从容,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喝过西农毛尖,想尝试尝试罢了。那还是来杯普洱吧,我一向喝这个。于是我熟练地沁茶,虽然不懂茶道,但在茶馆生活了整整六年,每天看着妈妈和奶奶给客人们泡茶,多多少少偷学到了一些。 他闻着那杯香气四溢的云南普洱,作了一副表示陶醉的表情。我讶异地看着他,我觉得他的表情就像一门艺术,高深莫测,能将每一种内心想要表达的内容百分之百地诠释出来。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一定非常喜欢我泡的茶。 早茶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喝早茶的客人逐渐少了。于是我在他身边坐下,搭讪道:对了,刚才你说你是这儿的熟客,但我从来没见过你。他呷了口茶,很烫,他吐吐舌头,他的脸在氤氲的热气后面若隐若现,那是一张青春、漂亮的脸。其实我们是三年前才从云阳搬到重庆的,我爸爸原来是云阳第一医院的骨科医生,后来跟我妈妈离婚之后,做了重庆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的乘龙快婿,院长很快就将他调到本院,还在磁器口滨江路给我们买了房子。这三年来我在二十四中上高中,我没有住校,每天晚上放学回来,都要到你们兰舟茶楼喝杯热茶。 你在二十四中?我在二十五中呢!刚好我是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周末又报了补习班,难怪没看到过你呢。那你们家住几号? 六十四号。他笑道,不远啊,就在你们家隔壁的对岸的隔壁的壁壁。我听着这复杂的地理位置,头都晕了。我最不善长的就是记地名,所以我是个典型的路痴。而且我很慢热,即使已经在这里住了六个年头,认识的人却少得可怜。 我叫熊泽恩,他们都叫我大熊。他开始自我介绍,你叫江韵?我一惊:你怎么知道?他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写真说:你妈妈每天都望着那幅海报想念你,念叨你,她总是说,我们家韵儿可用功呢,是上重大的料——所以恐怕只要是来这里喝过茶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吧。我看着墙上那张超大写真,记得那还是我刚上高一时候我妈强行给我拍的,说是以后上高中了不能常看到我,她要睹画思人。 写真上的我穿着一套中规中矩的校服,剪着标准的太郎式学生头,坐在写字台边,将圆珠笔搁在脑门上作思考状,幼稚到了极点。我脸羞得通红,憋屈地说:那是很早以前拍的啦!不要看了!我妈妈就这样,比王婆还要王婆,其实我昨天高考考得太差劲了,我就快疯了。估计连二本都上不了啦! 是吗?看到我羞红了脸,叫熊泽恩的男孩儿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要相信自己啊,也许命运冥冥之中会送给你惊喜呢。 对了,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想你一定写的你妈妈吧,你们那么幸福。其实熊泽恩猜错了,我写的并非我的妈妈。当然了,妈妈是我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但这次,我却选择了记录另外一个人。是那个人,让我彻夜思念,不分寒暑。我想,如果命运只让我选择一个人陪我度过一生,我会选择他。 我突然看到这个一直爱笑的男孩儿眼里淡淡的哀伤。刚才他提到他父母离异,我想,这一定是他眼里哀伤的来源。也许他每晚来这里喝茶,只是为了体味我们那浓厚的母子亲情吧,忽然间我有些同情他了。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问道:那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不值一提了!熊泽恩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我比较贪玩,不能跟你比。我也笑笑。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虽然奶奶和妈妈老是在别人面前夸我能干,夸我成绩好,但我知道,这次高考算是彻底完了,去重大的梦想非破灭不可。那是我发挥得最差的一次考试。 看到我苦笑,他仿佛看到我内心的无奈,便开导说:其实人生没有真正的成功和失败,只是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太绝对。就像这只风筝,当我站在江边仰望它的时候,觉得它飞得好高好高,可是你却站在天桥上用俯视的角度看它,觉得它飞得一点都不高。是吗? 我噗嗤笑了,口水差点喷到他的茶水里。你以后去做律师吧,口才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要考律师呢?熊泽恩故意用一种很惊讶的表情说,挺厉害的嘛,这么快就进一步了解我了。 茶已经喝完,他看了看时间,说:今天我弟弟出院,我得走了,等会儿去医院接他。 哦。我失神道,好吧。他把一张五元的钱给我,我还给他,不用了,我请你喝。他便高兴地转身离去,我叫住他,指了指桌上的风筝。 送给你吧!他说,但愿你能像这风筝,越飞越高。 谢谢你。我说。 我回到柜台,继续算账,他折回身来,匆匆地在账本上写下一串数字,说:这是我手机号码,记得联系!我目送他消失在路口,觉得一切笃定。没有了之前的怅然若失,反而变得释然了,我瞟了瞟桌上躺着的纸风筝,又想到他安慰我的话,或许我不该太纠结了。 第 136 章 我看到一片生日的海洋以及一片烛火的星空为何你们的狂欢遗忘了我留我一个人孤单哦对不起我是陌生人中午吃过饭,茶馆打烊,奶奶到大兴教堂诵经,我上楼午休。经过妈妈房间的时候,我看到她又对着梳妆台上那张黑白照片发呆。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五岁,短短的寸头整洁干净,白色粗布襟褂微微敞开,露出结实黝黑的胸膛;灰色裤子,两只裤脚一高一低地挽着,显出小腿的健硕。他站在一艘破旧的渔船上,手里的渔网在空中形成一条漂亮利索的弧线。阳光下的脸上渗着几颗汗珠,微笑的脸庞英俊漂亮,洁白的牙齿熠熠发光。 我轻轻走到妈妈身后,用微弱的声音说:妈妈,你又想爸爸啦?她猛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手捂住胸口,说:你想吓死我啊!说着,她假装去收拾抽屉里的东西。 我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说:这么漂亮的男人,值得用一生去想念。妈妈用讶异的眼神看着我,说:小滑头!快去看看我给你收拾的行李吧,看看有没有遗忘什么。 我说:妈妈办事,儿子放心。我的妈妈这么能干,一定不会出差错的。妈妈彻底被我的甜言蜜语打败了。我赖在她肩上,说:妈,你再给我讲点关于爸爸的故事吧。我想听。妈妈叹了口气,但马上又提起兴致,我就知道,只要是提到关于爸爸的事,她就会精神百倍。但是她却说:都这么多年了,该讲的都讲了。他的事,你都知道,再没什么好讲的了。 从妈妈多年的描述中,我知道那是一个好爸爸。但是这样一个好爸爸,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搬到重庆之前,我们住在巫山县龙井乡桂花村一个沿江的江湾,一家人靠捕渔为生。 妈妈怀上我的时候,按当地的说法,孕妇吃了锦鲤不但可以安胎,所生的孩子长大之后还会鲤鱼跃龙门,官运亨通。不幸的是爸爸在一次出江的时候,在水急的江口,渔网绊在了水底的石头上,把船带翻了,爸爸掉进水里,被水流冲下去,人们收网寻人,发现他已经被困死在渔网里了。 妈妈还告诉我,爸爸临走前曾经将耳朵凑在她肚子上面听我呼吸的声音。他说,听,生命的韵律。妈妈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爸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了纪念爸爸,妈妈给我起名为江韵。 妈妈说: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当我挤进人群的时候,看到你爸爸他躺在岸上,衣扣让人解开,抢救无效,露出苍白的皮肉。失去焦点的瞳孔在睁开的眼睑下呆滞地注视着苍茫的天空。如果不是他横尸河岸,如果不是那么多双悲伤的眼睛证明,谁又会相信刚才还那样生龙活虎的年轻生命,竟如纸薄,转瞬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看到妈妈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我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我让妈妈靠在我肩上,我难过地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看爸爸温暖的笑容,我想,那大概是我所见过世上最漂亮、最让人为之动容的笑容了。 妈妈很快恢复了情绪,说:你明天回桂花村去,见到了你干爹和你焰子哥哥,替我和你奶奶向他们问好。这么多年我们也没能照顾上他们父子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买了些重庆这边的土特产,你拿去给他们尝尝。我看桌上的袋子里,是一些火锅料之类的特产,还有磁器口最著名的陈麻花。 妈妈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千块钱,递给我:这些钱交给你干爹。一千块钱不多,但在农村的确能解决好多问题。你焰子哥哥也要上大学了,不知道他爸爸能不能解决他学费的问题,你回去了解一下,回来告诉我,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一定帮他。我懂事地点点头,看着我的妈妈,这个单身了十七年的女人,独自一人把我养大,还经营着一间不错的茶楼,突然觉得她真的好了不起。 中午的室温令人萎靡不振,不多久,我便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我突然想到账本上那个电话号码,于是衣服也不穿,光着膀子咚咚咚咚跑下楼,翻开柜台上的账本,找到那个号码,忐忑不安地拨通了。 喂,我是大熊,请问哪位?那边传来熊泽恩悠闲的声音。 哦,我,我是江韵。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个……我……我想问问你弟弟怎么样了……你不是说要去医院接他么? 他没事了!熊泽恩在那边轻松地说,是急性绞肠痧,可能吃错东西了,他比较爱吃路边摊上的小吃。对了,你以后也别去吃那些烧烤之类的了,不卫生。我几乎快笑出来了,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沉默了一会儿,我结结巴巴地说:他没事就好了。 不说点别的了么?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没……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弟弟怎么样了,知道他没事就好了。那我挂了。我恼恨自己的嘴竟然这样拙劣,连话都不会说。 等等,先别挂!他大声说,明天是我生日,我能邀请你过来么? 明天?我想了想,说:明天不行啊,我要回老家去。那预祝你生日快乐啦。 哦。那好吧,谢谢。拜拜。挂了电话,心里充满莫名的失落,就像一只风筝跌落时的感觉。 刚挂掉了熊泽恩的电话,电话又响起来了。是姐姐打来的。 喂,小韵啊,今晚我们老板请客,可以携带家属,你过来吧,不来白不来。 哦,知道了。反正好久没看到姐姐了,去去也未尝不可,再说明天我就回老家了,就当是去道别吧。其实我并不喜欢跟一大群陌生人同桌共餐,更不喜欢那一堆烟酒气,以及狼哭鬼嚎似的猜拳声。 喝下午茶的人多了起来,茶客们络绎不绝地到来,妈妈和奶奶又忙起来。今天是星期天,小王和小灰回家去了,没有一个助手,真的是把两个女人忙得团团转。我突然不想去姐姐那儿了,想留下来帮忙。 奶奶说:去吧去吧,你们姐弟俩也好久没碰面了,去聊聊吧。妈妈也同意奶奶的观点,况且之前我已经答应姐姐了,不能不去。 换上清爽的t恤,我打车去了解放碑。车在渝香子火锅店前停下,店门关着,果然今晚不开店,透过玻璃门,我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已经开始上菜了。 我跟姐姐打了个手势,她就看到我了,跑过来给我开门。我和姐姐本来是同在一个学校学习,但她连高考都没参加,结业考试之后就直接到这里来打工了。据说那个老板非常喜欢她,才上班两个礼拜就让她做了大堂经理,待遇相当不错。 姐姐拉着我进去,我是第二次来这里,所以对环境还很陌生。第一次是给姐姐搬东西来,当时行迹匆匆,东西送到了就回去了。这次我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里:主客厅里大概有三十张火锅桌,姐姐说楼上还有不少包间。整个厅里以暖黄调灯光为主,高贵华丽的桌椅、大红喜庆的地毯。 绿色盆景恰如其分地点缀在每一个角落,坚贞的龟背竹,华丽的水观音,千姿百态的吊兰。在靠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水池,里面种着睡莲和金鱼藻,清澈见底的水里游弋着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金鱼有红白花水泡、五花龙睛、朝天龙、黑蝶尾龙睛、五花狮头、鹤顶红等等,锦鲤有红白锦鲤、昭和三色锦鲤、黄金和光写等等。电动设备不停地在水面激起一层层滟潋的涟漪,惹人喜爱。 姐姐把我带到那群人中间,男男女女,胖胖瘦瘦。我看到锅里的水已经翻江倒海,但大家显然还没有动筷子,都是在等我了。见我到了,大家象征性地对我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就操起筷子,不客气了。 姐姐附在我耳边说:不要客气,反正是老板请客,敞开肚子吃就是。我笑笑:姐,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狡滑啦?姐姐正要开口,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便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同志们,平日里都辛苦各位了,今晚让我这个做老板的当面犒劳犒劳大家。给面子的,就一口干了!说罢,老板自己率先一饮而尽。紧接着员工们都喝干了各自杯子里的酒。 老板扭过头看着无动于衷的我,笑着说:不给面子?姐姐抢先替我回答:钟老板,他是我弟弟,在校学生,不会喝酒。 姓钟的老板哈哈笑起来:那可不成,管他学生不学生呢,迟早都要被扔到这个花天酒地的社会里浸泡,是男人的就干了!我不服气,抓起吧台上的高度威士忌倒了满杯,仰头一饮而尽。这不仅让喝啤酒的钟老板和众员工大吃一惊,连我姐姐都吓傻了。她知道我是滴酒不沾的,竟然一口喝下这么大杯白酒。 于是她赶紧上来扶我坐下,说:你疯啦,钟老板跟你开玩笑的,你干嘛逞能喝这么多啊。钟老板鼓掌表示赞赏,其他员工跟着一轰而起。钟老板长着一副剑眉星目,神态间颇有男子气息,一袭黑色七匹狼西装标榜着他的成功。他拍完手,说:好,老钟我甘愿自罚三杯,以惩失敬。为了不将我比下去,给姐姐留足面子,所以钟老板喝的只是啤酒,但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酒量肯定是惊人的。 我的脸开始涨得通红,一杯烈酒下肚,实在是承受不了,还没吃东西,我就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没办法,姐姐只好送我到房间里休息。在房间里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简短的梦,梦见自己站在老家的青龙桥上,铁索一摇一晃的,但我却忘记了自己一向的恐高症,拼命地往桥那头跑,我看到了后背已经佝偻、老态龙钟、头发花白的干爹,颤巍巍地站在家门口等我回家; 我还看到了焰子哥哥,他长得那么结实,一张轮廓精美的脸,完全不像我,瘦得惊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他跑到我面前,叫我把手摊开,他便把一颗晶莹剔透的棕黄色东西放在我手心,灿烂夺目…… 一觉醒来,姐姐正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替我敷脸。她看我醒来,便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今天真不好意思,真丢脸,他们一定笑话你了吧。 傻弟弟。姐姐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说,不烫了。没事的,他们都夸你呢,滴酒不沾竟然连眉头都不皱就喝下那么大一杯白酒。我坐起来,突然觉得醒来之后精神特别好。 第 137 章 今天是我们老板的生日,他不会计较这个的,你放心好了。生日?我突然想到什么,便看看墙上那只镶金的时钟,已经是凌晨零点半,便急急地下床,说: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很晚了,就在这里睡吧。姐姐挽留道。 我却已经穿上衣服,风驰电掣般闪了出去。姐姐追了出来,在渝香子火锅店门口替我叫住一辆出租车,目送我远去。 在车上,我拨通了熊泽恩的电话。已经很晚了,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听着嘟嘟嘟嘟的电流声,我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喂!小韵啊!是熊泽恩的声音,显得有些亢奋,像喝过酒似的,比白天说话的调都高了八度。 是……是我啊。你睡了吗?我仓皇地问。 还没呢。今天庆祝弟弟出院,喝了点酒。现在爸爸妈妈和弟弟都睡了。 哦。我的喉结一吞一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还没睡哪?有事吗?他的音调低了下来。 哦,没事……不是,祝你生日快乐!现在过了十二点,你的生日也到了。我故作从容地解释,却愈加难以掩饰我骨子里的心虚。心里明明惦记着人家却又装得若无其事。 谢谢你啊!熊泽恩的声音又变得亢奋。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呢!我一定要记下来!我又笑了,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便说: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就回滨江路。不如我们出来见个面吧,就当是替你庆祝生日。我仿佛能听到大熊在那边兴奋得砸东西的声音。这次变他语无伦次了:好好好……你等等,我马上就出来……我马上就出来……我说:好的,那半小时后,在码头见。 挂了电话,我觉得空气格外清新。在磁器口大门口下了车,我琢磨着应该给大熊送件什么礼物。满街琳琅的精美工艺品快挤爆了我的眼球,每件工艺品都算得上是上乘艺术品,但送什么才有意义呢?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看到一只木梳,普通是普通,可让人惊奇的是,上面竟然镂空雕刻着两只精美的蝴蝶,一黄一蓝,舞姿蹁跹,那么绝美。 我想,就送它了。红木木梳,价格不扉,我咬紧牙关买了下来。 穿过金蓉街,下了石阶,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到码头上正徘徊着一个瘦瘦的人影。他看到我,就向我跑过来。 你来啦?大熊很高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开心的颜色。他永远是那样开心的笑,一个酒窝盛满了快乐。 是啊,等太久了吧。我说。 哪有,是我自己来太早了。你说了半个小时嘛,那,这不,还没到呢。他一边说,一边给我看他手机上的时间。怎么样,要不请你喝杯茶?我哈哈笑道:得了吧,那还不如上我家喝去呢。我今晚没吃饭,饿着呢。陪我吃点东西。 你没吃饭?大熊惊道,你姐姐专程请你过去吃饭,你竟然没吃?我比他还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去我姐姐那里了? 大熊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好挠挠脑袋说:我打电话去你家,你妈说的。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行啊,长功夫了你啊,刚刚认识你就学会打电话到家里骚扰我家人了! 甘愿受罚!甘愿受罚!大熊调皮地笑着,那请你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我刚在我姐那边喝醉了,本来就没吃东西,反而把肚子给吐空了。所以我现在胃口大得很,你就喊冤吧!大熊用很可爱的眼神看着我,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了一家豆花店门前,我说:择店不如撞店,咱们就在这吃豆花吧。服务员热情地过来招呼我们,我点了两晚富顺豆花,选择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把刚才买的礼物递给他:生日快乐哦!” 大熊显然没想到我会给他买生日礼物,尤其是时间这样仓促,所以他激动得双手颤抖,都快拿不稳那盒子了。太激动……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当然可以喽!只怕你不喜欢呢。 不会的不会的!大熊拼命的摇头,这会儿完全像个小孩儿,不像白天那样从容镇定。他颤巍巍地打开盒子,那只精美的木梳就映入他眼帘。 他捧着那只木梳,翻来覆去地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似的。他说:不是啊!是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特别的生日礼物,像定情礼物似的。我白了他一眼,说:尽耍滑头!比我还滑头!可是,我却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暧昧的颜色。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我脸红了,才说:我想这只木梳一定寄托了那位工匠的许多情感,说不定里面还有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呢,这一黄一蓝两只蝴蝶是一对恩爱恋人的化身…… 看来你不只是适合做律师,你还适合做编剧。我取笑道。 那是!大熊得意地说,我可是入哪行,精哪行。正说笑着,服务员送来热气腾腾的豆花。雪白的豆花,青翠的葱花,暗红的辣椒浆,特有的香气,惹得我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咕直响。 他笑道: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我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尽管烫得我直嘘嘘。 他递过一张面纸,说:慢点啦,看你满嘴的辣椒浆,像刚擦过口红似的。我不好意思地把嘴巴擦干净,却发现他一直没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啊,不喜欢?我问。 不是,我吃过晚饭的,不饿。你没吃饭,给你吃吧。所以不用急哦,还有一碗等着你呢。他仍浅浅笑着,满酒窝都是甜蜜。 我便不客气了,继续喂食我那空荡荡的胃肠。 知道富顺豆花是怎么来的吗?他问。 我一边头也不抬地吃豆花,一边使劲摇头。 于是大熊娓娓讲述:相传三国时期,富顺县有口盐量最多的盐井,当地适宜大豆生长,豆腐颇受当地人们欢迎。后来,此地发达的产盐业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商贾。 有一天,一位来到富顺的商人在一家有名的朱氏餐馆吃饭,他太饿了等不及,于是跑到厨房催厨子快点把自己的炒豆送上桌来,当他看到那还没成型的豆腐正热气腾腾地在锅内慢悠悠煮着的时候,由于实在没时间再等了,便要求老先生将此嫩豆腐卖给他。 没有充分凝固,当然就不能煎炒,老先生只好吩咐厨子备辣椒水让这位客人蘸着下饭。可是不仅没感到难吃,相反,他还觉得这样吃起来比起煎炒过的老豆腐更加鲜美可口。 老先生受此启发,在此基础上反复研究豆花的鲜嫩程度,蘸水的配方以及最适合配豆花的米饭。后来,便有了让人百吃不厌、回味无穷的富顺豆花,并成为川菜里的一个经典招牌菜。听完他的讲述,我愣住了:大熊,你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大熊傻头傻脑地笑了。 生活不就这样吗,只要有坚持快乐的态度,就一定会快乐。此刻,我真的好羡慕他。他有那么完整的一个家,虽然父母离异,但看得出来,他却深爱着他的继母和她的儿子。因为这样一个爱笑的天使,是不会有悲伤的。都说快乐是可以传染的,那么,他的快乐,能传染给我吗? 吃完豆花,快凌晨两点了。正准备出去,我的手机响起,是妈妈打来的,我能感觉到她强压住内心的愤怒:你到哪儿去了?你姐说你十二点半就走了,你怎么一直不回来? 我等你很久了。明天还要早起去车站,你快回来吧。我知道妈妈担心我,说:我没事,马上就回去了。今天一个好朋友过生日,我正陪他呢。我一会儿就到啊。我看到大熊愧疚地吐吐舌头,他的舌头很卷,像极了哈巴狗,那样令人忍俊不禁。他说:不好意思哈,浪费你这么多时间,让你妈妈担心了。 快回去吧,明天要早起,不然成熊猫眼了。已经到我家门口了,茶馆也早打烊了。我看到楼上妈妈的房间灯还亮着,铁定是在等我吧。大熊简单地说了句晚安,便潇洒地转身,将装着木梳的盒子紧紧夹在腋下,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去。 我打开门,匆匆上楼,妈妈看到我回来,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我高考失误,心情很乱,出去找朋友聊聊也没什么,只是叫我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我回到房间,打开床头灯,屋里便亮起了暖烘烘的光线。我疲乏得紧,连澡都不想洗了。突然我想起什么,跑到窗边,拉开深蓝色的窗帘,朝外面望去,远处的高架桥上,阑珊的灯火里,一个年轻而孤独的背影逐渐消融。 第 138 章 我就像一棵追寻阳光的小树开枝散叶只为汲取每度温暖外面的世界很妖艳可我从不流连因为我的根永远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高三冲刺的时间里养成的好习惯,还是因为要回老家而振奋不已,天还没亮我就醒来。望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星光,我摸黑下楼。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做我最爱吃的口水鸡。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日光灯下几只扑腾的蛾虫,我想,它们真笨,其实那光是冰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也起床了。她蹒跚着走到我身边,把厚厚一叠钞票塞进我手里,零的整的都有。不等我说话,她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让你妈妈看见了!韵儿啊,乡下不比城里,处处都有花钱的地方。我以前只听说过给进城的人钱花的,这还是头一遭看到给下乡的人钱花。其实我在乡下住过十一年,那里吃的用的住的都有,才不需要花什么钱呢。但我知道奶奶疼我,就收下了。 吃过饭,妈妈便送我去车站。她帮我提着那重重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我自己换洗的衣服以外,其余衣服全是拿去送给焰子哥哥的。虽然我极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妈妈说,乡下人不讲究衣服新不新,再说了,衣服是咱们给的,他肯定高兴,肯定喜欢。 到了车站,人不多,几乎都是老少妇孺,少有几个精壮男子,估计都是到城里打工回家的。几个小孩子因为回家而兴奋得直嚷嚷,让偌大的幽静的候车室热热腾腾。 姐姐来了,给我带了些吃的来。我看到妈妈的表情有些古怪,她说:我……我去洗手间……你们姐弟俩聊。我问姐姐:妈妈她怎么了? 估计是舍不得你,到卫生间偷偷哭去了吧。姐姐笑侃道,小韵啊,到了那边可要经常给姐姐打电话,有什么困难也要说,乡下物资短缺,我给你寄去。说着,她取出一张农行卡,说:这是我给你办的卡,姐挣的钱不多,里面只有五百块钱。用完了我再给你打。我竭力推辞:我不要!妈妈已经给我钱了,奶奶也给了!真的不需要了!姐姐硬是把卡塞到我手里,说:一个人出门,防范着点,好人多,坏人也不少。事事留点神。还好你是去乡下,那里是一片净土。姐姐就一直陪我聊天,直到汽车鸣笛准备出发了,妈妈才出来。看我上了车,她们才起身往回走。我坐在车上,若有所失地望着车外,一时间我纠结于自己的心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是舍不得妈妈和姐姐?还是期望谁的出现? 正当我沉思于自己心结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从候车厅的门口跑到出站口,一辆一辆地寻找着某列班车。 是他,是他,大熊。我激动得坐立难安,我打开车窗,向他招手,他就立刻跑过来,趴在窗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都汗湿了。不好意思,昨天睡得太晚,早上没醒过来……我笑了。不知道为何,心里又开始涌起那股莫名的感动,像暖流,让我激动,又让寒流,令我瑟缩。 我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样跑过来,一定很累。 他把一只纸袋递交给我,说:我就知道你没带。这只风筝是布织的,可以折叠,我想在乡下不易买到,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出去放风筝。 谢谢……此刻,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间我好想拥抱眼前这个贴心的男孩子。他那样懂事。 大熊……我哽咽着说,你真好。你是送我飞翔的勇气吗? 傻孩子!他拍拍我的手,说:是飞翔的力量。不要担心了,阴霾总会散去的。命运就像你手中的这条线,方向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回去好好陪你的干爹……和你焰子哥哥吧。对于我干爹和焰子哥哥,我向大熊提得并不多,只是略有描述而已。可我却觉得,他说得这样牵强。 汽车再次鸣笛,乘客到齐了,该出发了,轮轴转动,一溜烟将大熊抛在身后。 我恋恋不舍地回过头,他一边向前奔跑,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 我想,我是哭了。那热热的咸咸的泪跌进我嘴里,苦涩极了。大熊,这个认识不久的男孩儿,却像一个已经做了十年八载的贴心朋友一样,短暂的分离竟犹如生离死别,令我难受。我打开纸袋,是一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紫色燕尾蝶,两只蝶尾纤长而漂亮,丝绸面料,抓在手里犹如泉水般柔软。 对于失败的高考,或许真应该像他所说的那样放下心结,阴霾总会散去的。高考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力,神不守舍,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中完成了考题,后来在网上估分,想必是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的,我辜负了妈妈和奶奶的期望。 想着想着,我便在颠簸的汽车里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已经到达车站,我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于是我仓皇地提着行李随着人流挤下车。 小镇的车站人不多,不像城市那样喧闹,所以我很快就在人群之中搜索到焰子哥哥的脸。他穿着去年他生日我寄给他的那件浅褐色衬衣,衣袖高高卷起,显得格外精神;淡蓝色七分休闲裤,黑色人字拖鞋。 显然他也看到我了,一边激动地叫着我的名字,一边跑过来,紧紧拽着我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激动过度而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只一个劲念叨道:走,咱们回家,咱们回家。焰子哥哥很轻松就将我的包裹扛在肩上,我甩了甩酸软的手,看着壮得跟牛似的焰子哥哥,问:干爹呢? 哦!爹他喂牛去啦!他本来是要来接你的,但我说,我一个人就够了,您放心,我不会把小韵弄丢的! 我便呵呵笑了,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几年未见的焰子哥哥,虽然他经常会寄照片给我,但真人却是如此生动,如此温暖。如果说大熊是那种比较清秀、书生气较重的男孩子,那么焰子哥哥应该算得上成熟稳重,深邃有神的眼睛,高挑浓密的眉头,轮廓分明的脸庞,高挺饱满的鼻梁,整齐洁白的牙齿,浅浅的清逸的短发,高高壮壮的个头,这就是我的焰子哥哥。 我说:就算你不来接我,我也认得回去的路啊,怎么会走丢。那个巨大的包裹在焰子哥哥的肩上简直轻如鸿毛。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耍酷,他一只手撑着包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焰子哥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家,小傻瓜。在他面前,我是算小了,虽然只比他小三个月,但只齐他耳根的个头,实在相形见绌。可我还是不服气,便说:我长大了,不是小傻瓜了。 他便乐呵呵地扭过头看我:好好好,你长大了,大傻瓜。从镇上回桂花村不远,但山路比较坎坷,一个人走都嫌狭窄,怕我摔倒,焰子哥哥便在前面牵着我往前走。绕过蜿蜒缠绵的青龙山,下一个土坡,就来到江边,过一道叫做青龙桥的铁索桥,就到家了。 焰子哥哥从小就知道我怕高,所以那时候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牵着我从桥上走过。记得小的时候我胆子小,不敢上桥,但对长江对面的风景却十分好奇。于是焰子哥哥就跑过去,饱览一番,然后跑回来跟我讲彼岸的风景。 在我上学以前,奶奶和妈妈是不允许我上桥的,她们生怕我掉到江里被水冲走。我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好奇心战胜了恐高症,我决定让焰子哥哥带我过桥。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闭着眼睛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向前挪动,顺利地过了江。 但也就是那次,被奶奶发现,于是她告诉了干爹,干爹把焰子哥哥绑在板凳上,用牛鞭子使劲抽他,我怯生生地躲在门背后,看着焰子哥哥的身上那一道道血红的鞭印,我吓得哭不出声。在我印象中,干爹一直是个极度温和的人,重话都没说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狠狠地打他的儿子。 青龙湾还是这般风景旖旎,蜿蜒缠绵。触景生情,当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全都映入我眼帘的时候,那些难忘的往事全都喷泉一样涌出来。焰子哥哥时不时地跟我说话,将我原本零星的记忆打得更加破碎。 很快我们就来到青龙桥。从这边望去,它像一条乌青的铁龙,在阵阵江风中左右摇摆。我怯生生停下脚步。 焰子哥哥回头看着我,笑道:怎么?还是怕?我看着他深邃的眼,咬着唇点点头。 我背你!说着,焰子哥哥就在我前面蹲下,来吧!我噗嗤笑了。你当我们还小啊,我不会连一座桥都克服不了的。 他回过头来看我:有些东西不用去克服的。你忘啦,小时候我说过的,我要背你过一辈子的桥。我仿佛又想起年少轻狂,无知透顶的儿童时代了。虽然生活在青龙湾这个贫穷的小山沟,但那却是我此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每天对着江上粼粼的波光,听着村民嘹亮的渔哥,看着鱼儿一样的焰子哥哥在水里神出鬼没,那是怎样令人留恋啊!九七年恰逢重庆直辖,市政府里换了一班人马,我的小姑父马如来成功跻身市委副书记,九九年在他的接济下,我们一家搬到重庆磁器口,还在那里开了一间只有十来张桌子的小茶楼。 搬走之后,我就很少再回巫山青龙湾,只是初一初二的春节分别回过一次,初三因为学习任务重,妈妈不允许我再贪玩,高中更是如此,青龙湾没有电话,我只能靠书信和焰子哥哥联系。 我便爬到焰子哥哥的背上。他宽厚的肩背比小时候结实多了,瘦弱的我在他身上不过是一只包袱。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仿佛卸下了这一天的舟车劳顿。 对了,村里的老人们都还好吧——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人们怎么样了?我趴在他背上问。 好多小时候你见过的老人都不在啦!焰子哥哥叹着气说,小时候带咱小姑唱戏的吴二爷,他死啦!胃癌。我感到他的脚步变得很沉重。我说:要是他在天之灵知道小姑现在已经是川西派的得意弟子并且已经是江风渝火表演团的团长,一定会含笑酒泉的。 看到我情绪低沉,焰子哥哥立刻转移话题:对了!你还记得那个给你算命的王老瞎子么?他还活着呢!现在他都还一直给人算命,可准了!前几天咱爹好说歹说非把我拉去算命,看我高考运势如何,王瞎子说运势不错呢! 是吗。我苦笑。关于高考,我是不想再提了。 虽然焰子哥哥一直夸我肯定考得很好,我都无力再去申辩。我倒是想起他提及的王老瞎子,妈妈说我出世的时候,奶奶请他来给我看过相,王瞎子说我们江家犯水,切忌近水。奶奶说他看得很准,因为我的爷爷和爸爸都死于水中。爷爷年轻时候开了家船坞,生意红火,却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与一艘货船相撞,溺水身亡;至于我的爸爸,则是在出江捕鱼的时候不慎落水,困死网中。 所以奶奶从不允许我这个江家三代单传的唯一男丁靠近水边,连小小的池塘也不行。王瞎子还说遗腹子不好养活,最好认个干爹,于是奶奶本着就近原则,再加上江邱两家本来就算是亲戚,于是就替我认了焰子哥哥的爸爸邱光福做干爹。 第 139 章 正想着,焰子哥哥已经走到桥中心了。虽然铁索桥摇摇晃晃,他却步履平稳,毕竟是在这里走了十七年了。我突然觉得悲伤,这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本应有着闪烁年华,本应在外面自由闯荡,可他最美丽的青春却被囚困于穷乡僻壤。 我一定要带他出去。我想。 过了桥,便是焰子哥哥的家了。家里一点都没改变,和其他人家的房子一样,临江而建,土木杂合,陈旧而且沧桑。房子是唯一的祖业根基,木制的房梁上是做工粗陋的雕龙画凤,却流露出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憧憬,龙游四海,凤舞九天,彰显着人们激昂的斗志。 房子并不宽大,厨房兼客厅,两间打挤的卧室,中间是稍为宽大的堂屋。没有楼层,在后院搭了个简陋的稻草棚,兼做厕所和猪圈牛圈、鸡棚鸭棚。每天天刚刚放亮,家禽争先恐后地钻出棚来,一大群白鹅一边伸长了脖子打鸣,一边往江里扑去,为和谐的青龙湾献上清晨第一首盛大的农村交响乐。 门前有一株茂盛的药芋,它的年龄很长,连干爹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栽种在那里的。一条曲折狭窄的石板路通向长江江滩。隔壁便是我家的老房子,并排朝南。焰子哥哥说,自从我家搬走之后,房子就空出来了,但干爹会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搁在里面,而且焰子哥哥会常去打扫。 我跟着焰子哥哥进了门,他给我倒了杯党参茶。那柔润、甘甜的味道让我觉得心旷神怡,立刻就忘记了城市里的喧嚣浮躁。我笑道:还是家乡的茶好喝,连我家茶馆的茶都比不上。 看来我家的茶得革新了,也该放点党参进去。 这个提议不错啊!焰子哥哥深邃的眼睛里闪出火花一样的亮光,小韵,你知道么,自从重庆直辖之后,政府加大对江区捕渔业的管理,严格禁止过度捕鱼,很多渔民都干别的去了。咱家也不打渔了,现了家里除了政府的一部分津贴外,就靠种党参、天麻和雪枣挣钱啦。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对啊!这东西要是卖得好的话,就能增加村民的收入,青龙湾的老人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些了!我回去跟我妈商量,先从你们这里进些货,如果党参茶受人欢迎的话,其他茶馆的老板也一定会竞相进购的!焰子哥哥起身向灶台边走去。他揭开一只竹篾编织的盖子,一股热气便扑腾着从蒸笼里面钻出来。 我这才重新打量起厨房,屋里简陋却干净:一座灶台,一口水缸,一张饭桌,几把木椅,几只竹篓,还有一张破渔网和其他一些渔具。墙上挂着几只陈旧得发黑的竹编簸箕,一串红透了的辣椒和十几块烟薰腊肉——我们这里把腊肉叫做云雾茶,味道独特。 房子很高,于是又在墙壁上添加了几道横梁,搁上几块木板,搭了个楼梯,于是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新楼层,用于摆放一些不常用的东西,譬如棉被啦,木柜啦,柴火啦,等等等等。 正打量着,焰子哥哥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粥过来。坐了一天的车,饿了吧。来,喝碗荷花粥。我喝着那熟悉的粥,清香、甘甜、爽滑可口。 还记得荷花粥怎么做的吗?他眨着眼睛问我。 我用力地想了想,说:应该有莲藕粉,红糖……还有什么我忘了。 傻瓜!你怎么把家乡味道都忘了!他在我脸上轻轻撸了一把,莲藕、茨菇、马蹄、菱角、芦笋,著名的泮塘五秀嘛! 外加红薯粉、雪枣汁、红糖浆。我看他专注的模样,忍俊不禁。他数落完毕材料,说:爸说,我小时候就是喝着你奶奶和妈妈做的荷花粥长大的呢。所以你看我,天地之钟灵毓秀。 少臭美了!我笑道,心里却是一阵阵酸涩。我不知道外表如此坚强的焰子哥哥,内心又隐藏了多少哀伤?他的母亲,在他出世的那一刻就抛弃了他,那是一个多么自私而又狠心的母亲啊。 如果说焰子哥哥的出世给这个人丁单薄的邱家带来新的希望,那么,在干爹邱光福眼里,这样的希望未免代价太大,因为儿子刚一出世,他的媳妇便跟着她的情夫私奔到河南,原因不详,大抵是厌倦了青龙湾鸟笼似的贫苦生活。但如果真是因为这样而使这个女人狠心地抛夫弃子,那可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希望。 我知道,这永远是焰子哥哥内心一块不可修复的伤疤。尽管他是一个如此成熟稳重,如此懂得体贴的孩子。十七年来,他不仅要承受被母亲遗弃的痛苦,更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从那以后,人们便用跑河南来形容那些不守妇节的女子,更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屁孩用来挖苦讽刺焰子哥哥的代名词。 看我喝光了粥,焰子哥哥拉着我的手,拿了只套有渔网的竹竿,说:走,看我捉鱼去!傍晚时分,正是捉大鲤鱼的好时机!经过那株形态优雅的药芋,穿过石板路,我们来到江边。江水被西斜的夕阳染成浓厚的颜色,泛着点点金光。两岸是清脆的画眉高歌,我陶醉了。 焰子哥哥已经挽好裤脚,利索地跳进浅滩里面。他像白鹭一样在水里踱着大步,轻轻地,不激起一丝涟漪。然后,猛地将网往水里套去,又迅速将网提出水面,我就看到一条肥大的红白锦鲤在里面扑腾。 我欣喜若狂,一方面欣赏他娴熟得让人妒嫉的捕鱼技术,一方面惊叹这条锦鲤长得如此优雅漂亮。 今晚有好吃的了!他笑着说,现在江里严禁捕鱼,所以已经没人敢下水捉鱼了,我们就违令一次……我们快回家,不要被人看见了……他便慌乱地上岸,不顾一脚的淤泥,趿上拖鞋,拉着我的手,一路飞奔回家。 是谁夜夜笙箫销了魂,结了肠是谁夜夜哀泣泪了枕,湿了帐那夜,我尝到了世界上最鲜美的鱼汤。干爹没有回来,焰子哥哥说是在地里照看党参,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过夜。 现在是党参长势正旺的时候,怕是有人盗采,平日里由村里的几个男子轮流照管,今天正好轮到干爹。我问焰子哥哥,干爹一个人不寂寞吗? 焰子哥哥笑道:小韵,你想啊,在田地里,习习微风,朗朗星空,烧一壶小酒,嗑几粒瓜子,再哼哼小调,多惬意呀!再说了,还有北北陪他不是?北北是一只老狼狗。 记得还是我们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干爹从一个家畜市场捡回来的。当时那只刚出世不久的小狼狗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人抛弃,偷偷蜷缩在一头黑母猪肚子下面吃奶。干爹觉得它可怜,就把它抱了回来。现在它应该有八九岁了吧。去年焰子哥哥给我寄的照片上还看到它,依然那样威风凛凛。 我看着焰子哥哥,突发奇想地说:那么明天,我们去替干爹守地吧。干爹年纪也大了,不能老在外面沾露气。 好啊!只要你喜欢。焰子哥哥还是笑,一直看着我吃鱼,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他看着我将整条鱼一扫而光,说:看来是真把你饿着了。我摸了摸被那条锦鲤撑得浑圆的肚子,一边狼狈地打着饱嗝,一边嘿嘿嘿嘿地傻笑。我想,只有在焰子哥哥面前,我才会这样放得开,这样不顾形象吧。我突然想起什么来,说:焰子哥哥,明天我们去放风筝吧。 好啊!他兴奋地说,好多年没放过了。怕是都不会啦。 没关系呀!我说,我教你。收拾好了锅碗瓢盆,我们来到村里的磨盘纳凉看星星。这是一座古老的磨盘,据说从前是用骡子拉磨,全村的稻谷都是在这里脱皮。 那时候青龙湾人丁兴旺,一到夏天的晚上,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搬了椅子聚集到这里纳凉聊天。现在,人们不再用这古老的磨盘了,家里也有了电风扇甚至空调,就再也不到这里纳凉聊天了,它就像被人遗忘的历史一样,陈列在孤独的角落。 我站在凄惶的磨盘中心,一阵阵晚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城里的六月,燥热难安,农村里却有股逼人的寒气。 我们背靠着背坐下,享受着氤氲的夜气。天上的星星眨啊眨的,那里收藏了我们童年多少个美妙的幻想啊。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个关于我们有趣的故事。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彼此依靠,他的背真宽阔啊,像一座牢固的山。焰子哥哥打破沉默:小韵,你填了什么志愿? 四川音乐学院? 没有。我摇摇头,西南师范,教育学。奶奶的意思。她说,做人要为人师表,传仁授义,光耀门楣。 我知道你孝顺……焰子哥哥说,可她不能决定你的命运啊。你不是一直喜欢戏剧表演么?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们太爱我了,让我无法反抗。 我淡淡地说,这一生,我都在向她们妥协。她们决定我去哪个中学读书,决定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决定我交什么样的朋友。现在决定我的人生道路。我都无条件妥协。焰子哥哥呆若木鸡地看着我,说:是!她们不仅连命运都替你安排好了,还有感情,是不是?你都安之若素是不是?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喃喃道:如果她们还要我们…… 决不妥协!我大声嚷道,焰子哥哥吓得目瞪口呆。我不信宿命。 他转过身来,紧紧地揽了揽我的肩,把声音压得很低:我陪你一起,好吗?我迷惑地看着他,黑暗中他深邃的眼像两颗闪闪发光的琥珀。他说:就算我被浙大录取了,我也跟你去西师,好吗? 不好。我斩钉截铁地说,你该考哪儿考哪儿去。千万别做傻事。 他看着我,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我一向很倔强的。虽然常常服从于妈妈和奶奶,但在他面前,却很少妥协,所以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就像我所说的,服从于妈妈和奶奶,就像还债,她们两个女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所以在她们面前,原则妥协于让步;而我,绝不能再让焰子哥哥为我牺牲什么,否则我将背负着一身的债务。 那夜,我们谈了许多。焰子哥哥越说越起劲,巴不得把这几年来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诉我似的,大到三峡移民哪个村哪个湾又搬走了哪几家人,小到谁谁谁家的母牛一胎生三只牛崽。 他看着我,眼神迷离地说:也许哪一天,我们也就搬走了。江水一天比一天高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安慰他:没关系。你们不会露宿街头的。 他就把脸紧紧埋在我颈窝里,短短的头发挠得我直痒痒。过了很久,才压抑地飘出一句话:有没有地方住没关系。我是怕弄丢了你。我心里一怔,眼眶湿润。我闭上眼睛,就让这酸酸的液体流出来吧,反正没人看见。如果时间会凝固,就凝固在这一刻吧,永远不要再流动。 他把头抬起来,摸了摸我冰凉的手臂,说:小韵啊,你困了…… 嘘……我打断他的话,用软弱的声音说:你听,笛声……他便安静地跟着我一起侧耳倾听,那是《故乡的原风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悠扬缠绵,凄婉悲凉。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我想起李白的诗,我想此时我对这凄婉的笛声的理解,大概就如此诗吧。 是晓风。焰子哥哥告诉我,是晓风在吹笛。每晚都吹。 吹得真好。我说,好久没看到晓风了。他也该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是啊!焰子哥哥笑道,个儿比你还高呢。他上高二啦,这小子厉害,小学跳过一级,所以明年这个时候,他也就跟我们一样,重获自由啦! 他这么厉害,一定能上很好的大学。我由衷地羡慕,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找他玩吧。 晓风就是那个带小姑入戏的并且已经去世的吴二爷的孙子。他比我们小两岁,理所当然就成了我们的小尾巴,走到哪里他都跟着,并且是个爱哭鬼,只要说了一句他不中听的话,他豆大的眼泪就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他的父母常取笑他没志气,动不动就哭,没男子气概。可他爷爷可不这样认为,相反,晓风哭闹时候的大嗓门儿,竟然引起了吴二爷的极大兴趣,认为他在戏剧方面颇有天赋,连哭都这样嘹亮,嗓子扯得这么开。于是,每次晓风啼哭,在吴二爷眼里都是在开口亮嗓。 从那以后,每次吴二爷演出,都要带上晓风,并借机让他出场,收获最宝贵的舞台经验。可惜后来文艺团革新,吴二爷团长的位置被撤掉,一气之下吴二爷便退出江湖,无论谁来邀请,他都不再登场,对晓风的锻炼也就中断了。 我想,晓风在戏剧方面如此具有天赋,如果不考艺校,那一定可惜了。听他吹的那曲《故乡的原风景》,气息匀称,曲调圆润,感情投入,就知道他已经炼得炉火纯青了。我想,那曲子也许是为我而演奏,在这特别的夜晚。 天已经一片黢黑,稻田里是一片聒噪的蛙鸣,田埂里、桑树上、禾叶上,全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浪漫而温馨。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焰子哥哥偷偷带我到江边捉萤火虫,我不慎掉进水里,这可吓坏了焰子哥哥,他害怕的倒不是我的安危——他可是游水的好手,而是担心我这一身是水,回去让奶奶看到了一定又要告诉干爹,恐怕又会惹来一顿毒辣的鞭打。 焰子哥哥于是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他把衣服跟我调换,回去就说是自己到水里洗澡了。果然,那次他躲过一劫,晚上把捉回来的萤火虫全放到蚊帐里,我们就着那荧黄的光线讲了一夜的故事。 于是我说:焰子哥哥,咱们去捉萤火虫吧。他便来劲了:好啊!你就坐那别动,让我捉去!我没听他的,跟着他往那一片草丛走去。 他严厉地说:听话,你回去。草丛里蛇多虫多,别给咬到了。听他这样一说,我倒是真的给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退回安全的磨盘中心。我在黑暗中看到焰子哥哥犹如剪影一般晃来晃去,那满天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就可怜地落入魔爪。 他把捉来的萤火虫放在一只透明的布袋里,拉着我的手说:咱们回家吧。够我们数一夜的星星了。回到家里,才发现断电了。焰子哥哥得意地晃了晃手里装满萤火虫的布袋,说:幸好你提醒,不然今晚又得摸黑了。我问他:村里经常断电吗? 三峡水利建设。他说,断电是正常现象。等建设好以后,人们就可以享受充足的照明了。一边说,他一边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线摸到屋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蜡烛和火柴,嗖,他划亮火柴,他的脸在暖黄的火光下显得格外俊朗。 第 140 章 洗了澡,该睡觉了。躺到那冰凉的竹席上,困意猛烈地向我袭来。今天是太累了。焰子哥哥放下蚊帐,打开布袋,萤火虫就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我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那一颗颗耀眼的星星在我眼里变成了柔美的八角星芒,好美,好美,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新加坡电视剧《银海惊涛》里的歌曲:新月缓缓升起,群星闪烁微光,争着点亮漫漫的长夜,映照梦中的人。焰子哥哥在我身边躺下,双手抱着头,突然,他翻起身,扯开枕套,从里面拿出一颗玲珑剔透的东西,放到我手里。 我来不及问他那是什么,那闪闪的光芒便映入我眼帘。水晶一样透明、灿若黄金的蚕豆形琥珀,里面困着两只舞姿蹁跹的蝴蝶。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捧着它翻来覆去地看。 你不是要我保管一辈子吗?焰子哥哥说,我一定会丝毫无损地把它交还给你。那只琥珀是我小时候在江边玩的时候,在一个挖矿的土坑里面拣来的。蚕豆形、金黄色、晶莹剔透、里面包裹着一蓝一黄两只蝴蝶。记得我把它拿去给老师看的时候,老师异常激动,对这只琥珀大加赞赏,说了一些龙胆虎魄之类的话,他说琥珀是由树脂和树胶在地壳中沉积多年形成,看那两只蝴蝶的形态结构,和现在的蝴蝶相差甚远,应该是石炭纪形成的。 我听不懂老师的话,只是觉得它异常漂亮。我把它交给焰子哥哥,说,这两只蝴蝶经过这么多世纪依然这样美丽地存留在琥珀里面。要是能有只琥珀把我们也这样包裹在里面就好了。然后我说,你要帮我保管一辈子。我爱忘事,准弄丢。 我抚摸着光滑如玉的琥珀,里面两只蝴蝶依然栩栩如生,翅膀上的鳞片清晰可辨,两对硕大的触角威武而优雅,好像唱戏的人头上戴的稚尾翎子。 我说:不用交还给我。就替我保管一辈子。 好吧。焰子哥哥接过琥珀,放回枕套里,怕我热,所以在离我较远的位置躺下。他拉着我的手,说:睡吧。那星芒闪闪的萤火虫便幻化成遥远的光芒,渐渐远去;我听着焰子哥哥浊重的呼吸,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彼岸花开燃烧荼靡若你藏在花心里我会跳进去不要了这残生贱命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焰子哥哥已经起床,我迷迷糊糊走到厨房,他正在那里认真地给鸡鸭拌饲料。看到我出来,轻轻笑道:醒啦?去洗脸刷牙吧,饭菜在蒸笼里热着,自己吃哦——我手脏。昨晚真是睡得好啊,竟然连一个梦都没做。我预备把好多错过的情节都梦一遍的,却想不到睡得那样平静。洗漱完毕,我打开盖子,是我爱吃的鸡蛋炒番茄,诱人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焰子哥哥熟练地拌饲料——里面有剁得细碎的青菜叶、玉米粉、大米、麦麸和小石粒。还记得小时候那群被我们养得肥肥胖胖的白鹅,走得路来左摇右摆,像憨态可拘的不倒翁。 吃完饭,饲料也就拌好了。焰子哥哥说:走吧,喂它们去。我便跟在他后面,绕到房子后面的草棚里,他把饲料洒出去,一大群家禽就争先恐后地啄食,那滑稽的场面让人忍俊不禁。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干爹,他牵着一头水牛回来。 是干爹,真的是干爹。几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后背佝偻了,头发花白了,胡须仿佛几年没有剃过。干爹还是那样朴素,身上还穿着十几年前穿过的蓝布衫和蓝布裤,肩膀上、衣袖上、*上、膝盖上,补丁摞补丁,脚上穿着旧得发黑的草鞋。那只被他喂得又肥又壮的灰色水牛,一边悠闲地摇晃着尾巴,一边扯开了嗓门儿哞哞叫着,一对威风的弯弯的觭角像镰刀一样锐利。 干爹……我欣喜若狂地喊道。 他抬起头,看到了我。那是一张因沧桑而略显麻木的脸,我看得出来他眼睛里的兴奋,可不善于表达的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哎……哎……他把牛拴到草棚里去,一边在水槽边洗手,一边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看着我,说:韵儿啊,你可回来啦……你怎么瘦啦……干爹的确不怎么会表达,只能用眼神来表示他内心的欢喜。 焰子哥哥说:爸,您去吃饭吧。我和小韵去洗衣服。干爹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叮嘱:焰子!衣服你洗就行啦!可别让韵儿碰水。知道吗?我呵呵笑了,焰子哥哥却喃喃嘀咕:要是我让他碰了水,难不成您又准备把我绑在板凳上鞭打一顿不成? 我揪着他的耳朵,笑道:你可真是小心眼儿,陈年往事了还耿耿于怀啊。我们来到江边,这里有一块巨大的石板,自然形成的,却仿佛是特意生来给人们洗衣服用的,干净光滑、坡度合适。我蹲在水边,望着江里璀璨的波光,江水清澈见底,一群群小鱼在江底快活地游弋,我伸手拨了拨水,鱼儿们便惊慌失措地散开。 我想动手洗衣服,焰子哥哥死也不让。我说: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相信那些迷信的说法,水的诅咒? 我当然不信!焰子哥哥大声说,像洗衣服这样的活,我来做就行啦! 我看着焰子哥哥一脸严肃地望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好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看着他。突然我感到一阵水花溅到脸上,我看了看焰子哥哥,确信不是他在捉弄我,于是抬起头,原来是对岸的山坡上,几个调皮的小孩儿在往江里扔石头。 去去去……焰子哥哥像驱赶鸡鸭鹅一样吓唬那些小孩儿,然后替我擦脸上头发上的水珠。 突然,对岸的小孩儿整整齐齐地高唱起来:秋飞雁,真孤单;跑了娘,没人管;去了哪,跑河南;羞羞羞,不要脸……我愣住了。我看着焰子哥哥,他的眼里充满了羞愤的色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排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退回江边使劲揉搓水里的衣服。 我站起来,轰开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静静地走到焰子哥哥身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我轻轻安抚他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我的焰子哥哥,就是这样一直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挺过来的,连小孩儿都不放过他。 童言无忌。我说。 叭,一滴眼泪落到水里,焰子哥哥哭了。看到如此脆弱的他,我更加不安,我能测量到他内心的伤口有多深,我多么希望能替他分担啊!我宁愿被妈妈抛弃的那个人是我,这样,焰子哥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恨她!焰子哥哥突然将手里的衣服狠狠砸到水里,溅了我俩一头的水花。然后,他回过头来,泪眼蒙眬地看着我,问道:她要走为什么不走得干净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再走,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把我打掉算了?! 偏激的焰子哥哥在我怀里愤懑得浑身颤抖,像一只发怒的野兽,我紧紧地抱住他,像抚慰一个生气的小孩,我不顾那一个劲往我嘴巴里冲的水珠,说:把你打掉了,我怎么办?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瞪大了眼睛问:小韵!你会不会也抛弃我?会不会?我做梦了,我梦见连你也跟别人走了! 我看着他,他真的已经不理智了。我知道被母亲遗弃给他带来太大的创痛。我只能极力安慰他:梦怎么能当真呢,我不是还在这里么?他仍旧纠缠于自己的情结中:她也不是上一刻还在爸爸面前么?她还给他生了儿子!他们连爱情的结晶都有了,可为什么还是要背叛?她到底爱他吗? 面对焰子哥哥的一连串质问,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一向不会说话。那是上一代人的事了,我们就让它随风轻逝吧。你看干爹,不是默默无闻地过了这么多年么?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快乐无忧的生活下去。他擦干眼泪,重新拾起衣服。他收敛住刚才的愤怒,恢复了几分理智,喃喃地说:等会儿咱们到你爸的坟头上拜祭拜祭他。 嗯。我沉默着点点头,把他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拧干。 回到家里,我们看到堂屋火光闪闪。堂屋的桌子上是爸爸的灵牌,前面放着一盘新鲜漂亮的红苹果。红蜡上那几缕火焰把屋里渲染得格外温暖。 贤弟江远海之灵位。上面写着。 干爹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里面大概是一摞纸钱、一沓黄表纸、几柱香、几支蜡烛等祭祀用品。他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外走,一边回头对焰子哥哥说:把锄头和铁锹拿上。我知道干爹是要带我去给爸爸上坟。以前春节回来的时候,干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上坟,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其实我很矛盾,我很希望能好好地给爸爸上一次坟,拔拔野草,添点香土,再陪他坐一会儿。可同时,我也很害怕。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一眼,只见过他那仅存的一张黑白照片,阳刚且帅气。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梦里见到我的爸爸,他总是站在青龙桥的另一端,张开双臂,笑着鼓励我走过去,不要害怕。 我看着桥下的滔滔江水,为了到达桥的彼端,我强迫自己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可当我真正走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没有了爸爸的身影。 于是,我总是在半夜怅然若失地醒来,失魂落魄地呼唤着,爸爸,爸爸。 穿过石板小径,绕过一片小树林,再穿过一片玉米地,远远就可以看到小山岗上爸爸的坟墓了,显得突兀而孤寂。 终于靠近爸爸了。那是一座用极不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的坟墓,上面爬满斑驳的苔藓,周围覆盖着比人还高的荒草。墓碑上是依稀可辨的墓铭:爱夫江远海之墓——爱妻汪若兰立,一九八八年。 干爹说:按规矩,只能是年祭的时候才能动坟上的野草。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给你爸爸的坟墓除除草吧。我便含着泪,默默地从焰子哥哥手里拿过锄头,毫无头绪地去铲那顽固孳生的野草。 焰子看着失态的我,说:我来吧……你看你都不会。我倔强地说:不,我来。我是他儿子。干爹一边唉声叹气地拿着铁锹帮忙,一边吩咐:焰子,把蜡烛点上。虽然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把这片荆棘丛生的墓地开拓出来,可那的确太难了,不一会儿,我的手心便磨起了血泡。我不得不把锄头交给焰子哥哥,由他替我完成,我就在一旁把他们铲除的荒草整理到一边。 完了,我点好香,跪在墓前拜了三拜,将手里散发着檀木气息的香支插在烛台上,然后一页一页地把黄表纸钱放到火盆里。火焰呼啦一声窜得老高,一阵风吹来,把灰烬吹到天空,带着火星打着转儿,便消失了。 干爹便一边吧叽吧叽地抽着烟,一边笑呵呵地说:韵儿,你爸拿走你给的钱啦,他又可以去买酒喝啦。你爸爸可喜欢喝酒了,记得他在世的时候,每次打鱼回来,都要上我家烧一壶酒,喝个尽兴才回家呢,他酒量可好了。 我漠然地看着干爹,他真的老了,瘦骨嶙峋,脸笑得像皱缩的核桃,千沟万壑的皱纹,千丝万缕的白发,牙齿缺了好几颗,被烟熏得像腐木一般乌黑。 干爹,以后少吸点烟,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我说。 他便把烟斗里的烟头在鞋底上辗灭,不住地说:长大啦,韵儿长大啦。上完坟,我说:走吧,回去吧。虽然我知道里面就躺着我曾经在脑海里刻画了无数次的父亲,但我清楚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具尸骨罢了。如果生命真的有轮回,现在他在哪里?他又是谁的儿子?他幸福吗? 干爹说:焰子你先带韵儿回去吧,我再去玉米地里锄锄草。干瘦的干爹便扛着锄头去了,头上戴着一顶极不搭调的破草帽,他瘦弱的身躯很快就淹没在茂盛的玉米地里。 焰子哥哥揽着我的肩往回走。经过江边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男孩儿,提着一篮刚洗好的土豆,还有水不断地从篮子里滴漏出来。 晓风!我立刻就认出他就是晓风,昨晚吹笛子的男孩子。 他讶异地回过头,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说:韵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我昨天回来的……我激动地说,几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啊……对了,我听说你上高二啦,一定很忙吧,今天放假?他并不像我那样激动,惊讶之后便很淡然地说:哦,是啊,周末。有空去我家坐坐? 好啊。我高兴地说,便拉着焰子哥哥跟着他走去。 一路上,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也提及了小时候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一起到地里偷摘人家的蚕豆啦,一起捅树上的鸟窝啦,一起给人家刚晾干的衣服浇水啦,等等。可是我发现,当我提到他以前很爱哭,常被人戏称为爱哭鬼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说,那是过去的事了。 晓风瘦瘦高高的个子,皮肤很白,一点都不像重庆的男孩子,长得那样水灵,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他的身段好得过份,天生就是唱戏的料,所以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朝这方面发展,不然就真的是浪费了。 很快就来到晓风家里,他家算是青龙湾里比较有钱的,他爷爷吴二爷以前是巫山川剧演出团的团长,家底丰实,爸爸在巫峡镇教书,妈妈是个民间医生。还记得那时候他家是最早买电视机的,所以一到了晚上,村里很多爱看电视剧的人们,都早早吃过晚饭,自己带了小板凳到他家等着看电视。 只有三四岁的晓风每晚都会在电视剧即将上映之前跑到院子里,扯开嗓门喊叫道:节目来啦!节目来啦!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全村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可以听到。 第 141 章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他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沁了杯茶。他说:乡下的茶不比城里的茶,尤其你家是开茶馆的,可别介啊。我哈哈笑道:晓风你这说的是啥话呢!让我说啊,还是家乡的茶好喝! 他便笑了,笑得几分牵强,几分肤浅,一脸的不适。我想他是学习紧张的吧,还没缓过神来,谁都知道现在连小学生都忙得像拉磨的骡子,一放假就得被逼着报音乐班啦、美术班啦、钢琴班啦,喊了几年的减负,非但没有实行,倒是加重了不少,所以,更别说高中生了。 我便说:昨晚听到你吹笛子啦,吹得真好。准备考戏剧学校吗?中戏?他看了看我,冷冷答道:不是那块料。 我突然觉得尴尬,我看了看焰子哥哥,他冲我笑笑,示意我不要介意。我再看晓风,漂亮的单眼皮,清澈明亮的眼眸,高挑浓密的眉毛,长长尖尖的瓜子脸,分明就是为戏剧而生的一副精致脸蛋儿。真的,我一直是这样想,当然,我也非常希望他能考上中戏,我知道,他一直很仰慕他的爷爷,他一定希望能像他爷爷那样,成为一个出色的戏剧演员。 我微笑,试图说点能让晓风开心的话。我觉得他变了,对我说话都是冷言冷语,不再像小时候那个一逮着我俩就再也甩不掉,死缠烂打要跟着我们的晓风了。我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川剧的吗?你一定行的。 他眼里的冷漠消失了,变成令人费解的笑意,说:你也喜欢,怎么不考?还记得小时候你模仿《新白娘子传奇》里面那些黄梅曲调么,多生动妖娆啊,全村的人都夸你唱得像模像样呢。还有,你还被那个骆扬带过戏,登过台,怎么说你也比我够格啊。看来我总算是明白晓风不开心的原因了。 他所提及的骆扬是吴二爷的关门弟子,在戏剧方面颇有天赋,才二十岁时就已经精通花仙派、三乾派、俊臣派等多派风格,唱腔也相当广泛,高腔、昆腔、胡琴、灯调等都不在话下。据说他还曾登门访师,想学变脸绝活,结果拜师无门,几欲自杀。 那时候我小姑也非常喜欢唱戏,但奶奶坚决反对她走上戏子之路,所以对她严加看管,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跑去跟骆扬学戏。九七年重庆直辖,巫山戏团应邀到巫峡镇演出,当时他们选的剧目是《白蛇传》,小姑被骆扬钦点为白蛇的扮演者,当时演小青的演员临时生病不能参加演出,骆扬便四处找人顶替,结果小姑向骆扬推荐了只有九岁的我。骆扬以为小姑在开玩笑,非常生气。 小姑便告诉他,我是一个相当具有戏剧天份的孩子,别看我年龄小,学电视里那些唱腔可是一套一套的。无奈之下,骆扬便让我去试戏,结果一看,还果真像那么回事,再加上简短的培训,登台完全不成问题。最后,《白蛇传》得了直辖演出一等奖,也是因为这出戏,小姑的戏剧生涯有才有了决定性的转折。 我想晓风就是为这件事耿耿介怀吧。他一定是想,他作为爷爷的嫡亲孙子,怎么说也该是他去顶那个角色吧。我笑着说:傻孩子,都是咸丰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呢?那回算我瞎猫遇到死耗子,撞上了。再说了,你那时候还小嘛,才七岁,连我演那个角色都嫌小了,那是没办法才找我顶替的呀。晓风脸上的孩子气便更明显了。 被我这样一说,变得更加委屈起来:总之他们就是偏心。骆扬师叔是,爷爷也是。 你爷爷?我感到吃惊,说:你爷爷不是最溺爱你的吗?连你哭他都说好听呢,说那是一种不错的亮嗓方式呢,他怎么会对你偏心呢,傻孩子。他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说:对了,韵哥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天在我家吃饭吧。反正我爸妈工作忙,都不会回家吃饭,你们就当是陪我吧。我们不好推托,只好答应了。晓风真的很能干,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插手。他家一向是村里最富裕的,别人家都用柴火做饭,只有他家是用煤气的。 一会儿功夫,便上来四个好菜:干煸土豆丝、酸菜鱼头、咸蛋鸭、青江菜。 我只顾享受可口的饭菜,却忽略了一旁的焰子哥哥和晓风。焰子哥哥显得比较拘谨,不怎么动筷子,反倒是我给他夹了菜,说:你客气什么啊,这是晓风家,又不是别人家。 他憨憨地笑了。晓风给我们盛了碗热汤,说:我们也要搬家了。我叔叔在重庆给我们看好了房子,暑假就搬过去。焰子哥哥愣住了,一口饭包在嘴里似咽非咽。我却高兴地说:搬新家好啊,乔迁新居是喜事嘛。房子在重庆哪里?哪个城区? 沙坪坝,陈家湾。晓风还是淡淡地回答。 陈家湾?我兴奋地说,那儿离我家近,以后可以经常找你玩儿了!晓风却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开心。他哀伤地说:以后就很难再回这个青龙湾了。焰哥哥,你…… 我看了看晓风,又看了看焰子哥哥,说:没事儿!焰子哥哥上了大学也不会一直待在青龙湾啊,你要是想我们,我们很容易就能见面的。那顿饭,我总觉得他俩都各怀心事,只有我踏踏实实收拾了那四道可口的菜肴,没心没肺地享受了晓风高超的厨艺,我想,以后要是哪个女孩嫁给他,肯定幸福得一塌糊涂。 巫山光欲晚,阳台色依依。 彼美岩之曲,宁知心是非。 朝云触石起,暮雨润罗衣。 原解千金佩,请逐大王归。 总算是有电了,我手机停了一天,也没给家里打电话,估计奶奶和妈妈都已经急得肝肠寸断了。电充好之后,开机,果然,短信一大堆。 大部分都是来自妈妈和姐姐。内容大致如下:韵,见到你干爹和焰子哥哥没?怎么样,他们还好吧? 韵,怎么不回信息?你关机做什么? 韵,你没事吧?别吓妈妈呀!你安全到达了吗? 韵,你别玩了,快回信息给妈妈吧…… 小韵,你怎么不打电话不发信息呀,妈妈和奶奶都很担心你呢,都要报警了,她们都以为你走丢了……是乡下没信号吗?那你到镇里上网给我留言啊…… …… 我快笑疯了,我就知道她们永远都这样紧张我。不就一天没联系吗,要是我以后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她们岂不是要连茶楼一起搬到我上学的地方?于是,我分别给妈妈和姐姐回了条信息,稍稍解释,报个平安。 焰子哥哥一边看着妈妈和姐姐的短信傻笑,一边提醒我:还有一条呢,怎么不看?那条短信是大熊发来的。他说:小韵,回家了吗?收到这条短信,回条信息报个平安吧。想你的大熊。 大熊是谁?焰子哥哥的笑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他……他是我朋友,熊泽恩。我被他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佯装轻描淡写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嘴角便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一对犀利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像要揭穿我什么谎言似的。我再次回答:真是一朋友,玩得特好的那种。他嗯嗯闷哼了两声,让我觉得后背发麻。 我看着孩子气的他,说:你嗯什么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他呢? 随便你喽。他说,该怎么回就怎么回呗。我一拳击中他心口,说:你这个醋坛子!于是,便抓起手机叭叭叭地给大熊回信息:不好意思,手机一直没电,这才回你。 已经到家了,一切都好,谢谢挂念。为了逗焰子哥哥开心,便对他讲城里的奇闻趣事。完了,我说:过几天你跟我去重庆玩,好吗?不好意思,之前在信里没跟你提,但妈妈和奶奶真的很想见到你,她们每天都要念叨你。焰子哥哥便为难地皱着眉头,我知道家里忙,他要是离开了,干爹肯定会很辛苦。 但刚好这话让锄草回来的干爹听到了,他说:焰子,你就去吧。你姑婆念叨你,她一把年纪了,还能念叨多少个年头?你在学校的时候,家里不也是我一个人忙活吗,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焰子哥哥便点头答应了。我激动得抱住他的头,干爹就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哥俩撒欢。 下午,焰子哥哥用荷叶包了几条小鱼,说:小韵,咱们放牛去,顺便给北北带点好吃的去。我这才突然想起,回家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看到北北,就问它去哪儿了。 焰子哥哥说:这段时间是党参旺长的时节,北北一直在地里照看呢。辛苦它了,咱们就拿这几条鱼去犒劳它,然后到野外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能总闷在家里面。我便欢天喜地的换上拖鞋,戴了顶芦苇帽,跟着焰子哥哥出门了。他看着我,哈哈大笑道:哈哈,小韵,你这样装扮,可真像农夫哦! 我可不服气:你比我更像!白布褂子,卷着裤腿,光着脚丫,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放牛的王二小呢! 我本来就是要去放牛啊!他一边乐呵呵地跟我斗嘴,一边从牛棚里牵出那头又肥又壮的灰色水牛。看得出来,干爹十分疼爱这头牛,给它刷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泥沫星子。 我们便一道往外面走去。踏过石板小径,斜穿过一个小土坡,横穿过一道田埂,便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六月的草地里开满了野生葱兰和紫苑,红的白的蓝的紫的,一片馥郁花香。 水牛便垂下头美美享受那绿油油的野草,我一直离它远远的,觉得它长得可真凶悍,眼睛似乎一直瞪着我,真吓人。焰子哥哥笑道:你怕它做啥?它可温顺了,很依赖人的。我不信,在我心中,牛魔王可一直是相当恐怖的形象,要是他发怒了,抖一抖身子,便筛下一地牛虱,就像《大话西游》里演的那样,太恶心了。 看我仍然畏惧,焰子哥哥便把我拉到水牛面前。相信我,不要怕,好吗?他把我的手放在水牛头上,那里有一只漂亮的菊花旋儿,我便试着抚摸它。果然,它便眯着眼睛、仰着脖子享受我的爱抚,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焰子哥哥又说:骑到它背上,好吗?我惊讶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牛是用来耕田的,不是用来当坐骑的。 没关系。焰子哥哥说,你骑上去,我来牵它。焰子哥哥便把我抱到那健硕的水牛背上。我紧紧抓住它的皮毛,生怕掉了下来。焰子哥哥说:不要紧张,没事的。它不会发脾气的。 焰子哥哥便牵着它在草坪上、田埂上、山坡上、菜地里来田踱步。那油油的稻田里,一阵阵随风起伏的稻浪,知了不厌其烦地打鸣,焰子哥哥光着脚丫,踩在绿色地毯一般的草地上,不时回头调皮地冲我一笑。我便放下心来,松开双手。原来家乡的风景这么美好,我只希望自己浑自上下都长满眼睛,可以一次看个够。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小韵,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觉得我就像带着老婆回家……我嗔骂他一声,便呵呵笑了。 忽然,我想起一首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虽然没有纷纷扬扬的细雨,也没有络绎不绝的行人,更没有隐匿于杏花村的酒家,我却觉得这一幕是如此完美——我的焰子哥哥,他走在前面,开辟着属于我们的道路,不管是平坦还是坎坷,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们还在乎什么呢?世俗算什么?流言算什么?这些天我一直郁郁寡欢,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唾手可得,就像大熊所说的,只要有坚持快乐的态度,就一定会快乐。 在一棵高大的杨柳树下,我说:焰子哥哥,让我下来吧。它累了。他便扶我下来,说:走,找北北玩去。他把牛拴在杨柳树上,让它自己在那里啃食青草,便拉着我的手往远处跑去。他跑得飞快,令我跟不上节奏,可我多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跑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就这样拉着手奔跑一辈子。 他看着喘着粗气的我,问:累了吧?我摇摇头。他说:今晚我们就在地里的帐篷里过夜了,怕吗?我继续摇头:我怕什么?他笑道:你小时候不是最怕狐鬼蛇神的么?一说到野猫子,你就直哆嗦。我说:野猫子真来了,也有焰子哥哥打头阵,先去给它填肚子啊。他便呵呵笑着,一边说我傻瓜,一边打开帐篷的布帘。好大一片党参地啊! 绿油油的党参,整整齐齐地茁壮成长,在风里得意地摇曳。帐篷靠在一块圆圆的岩石边上,外面有一副炊具,用石头堆成的简单灶台,已经被烟熏得漆黑。我跟着焰子哥哥钻进帐篷,里面很狭窄,勉强容得下两个人,一张木板,一张凉席,一床被子,一盏油灯,一把蒲扇。是挺简陋的。 北北就被拴在党参地入口的榆钱树上。它远远看到我们,便疯狂地跳得老高,嘴里叽叽咕咕地发出激动的声音,用激烈而独特的形式欢迎我们。虽然几年没见,但聪明的它一眼便认出我来。我跑过去,它便跳起来把前脚搭在我身上,热情地舔着我的手背。 它的毛还是那样充满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像棕褐色的丝绸,摸起来柔软而舒适。它张大了嘴巴喘气,尾巴摇得直打呼噜,恨不得把它内心所有的兴奋都表达出来。 焰子哥哥一边骂北北真是淘气鬼,一边把荷叶打开,不等他把鱼儿扔给它,北北就自己跳起来叼走一条红鲤鱼。 我笑道:北北还是这样机敏,知道挑最好的。看来真是把北北饿着了,一口气收拾了所有的鱼。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六月的天气就这样多变,没有丝毫先兆。 又是一场过云雨!焰子哥哥立刻解开狗链,说:小韵,北北,快呀,赛跑啦,看谁先进帐篷,预备,跑!说罢他便一股脑跑开了,北北不甘示弱,撒腿便冲上去,不一会儿功夫就遥遥领先。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捧腹大笑。 过云雨就是来得急,我后脚刚踏进帐篷,豆大的雨点便狠狠砸落下来,偶尔还夹杂几颗冰雹,打得帐篷呯呯作响。 真是一场及时雨呀!焰子哥哥兴奋地说,地里都干好几天了。北北好像能看懂焰子哥哥的欢喜似的,也望着外面的雨,并不停往我身上蹭,跟我撒娇。我趴在被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听那近在咫尺的雨声。 突如其来的降雨带来剧烈的降温,我竟然感到一阵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焰子哥哥爬过来,坐在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他轻轻抚摸我的脸,深邃的眼眸里发出柔软的光芒。 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分一秒的相偎的幸福。我感到他的心正狂跳,丝毫没有规则。突然,他吻住了我,用他热热的湿湿的唇。 第 142 章 我听到北北在一边叽叽咕咕地叫唤,以及帐外雨滴洒落在野草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除此之外,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坚信,这是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一幕,一千次幻想有一千次感觉,却总也不如这般美好。焰子哥哥的舌头像婉转的火焰,灼烧着我,令我身子发烫。于是就不那么冷了,我浑身颤抖。 喜欢么?焰子哥哥的声音,也变得跟我的身体一样颤抖。 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突然,他把北北轰到外面,拉上帐篷门帘,脱掉我的衣服把我塞到被子里面。我听到北北在外面急促地低吠,前腿趴在帐篷架子上不断撩动。 很快焰子哥哥就赤条条地钻进被窝。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他的身体,可今天,他却灼热如火。也是今天,我们完成第一次□□,在一个下雨的天气,整个世界一片寂匿,除了点点雨声。我把自己交给了焰子哥哥。 外面雨停了,巫山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披着衣服,魂不守舍地望着外面滴着水珠的树叶,叭嗒,叭嗒,每一声都让我心惊胆颤。 焰子哥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掠过一阵浓烟,是他在做晚饭。北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老狼狗,总这么虚情假义,人家不需要它的时候热情得跟火似的,扑着跳着往我怀里钻;人家需要它陪陪解解闷的时候,却不知道它哪儿疯去了。 焰子哥哥不断地吩咐我给他拿这拿那,最后,他把脑袋钻进来,一脸迷惑地说:小韵,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叫你拿盐巴,你把白糖给我干嘛?我哦了一声,说:我……我想放风筝……他笑了笑,说:你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就喜欢这样突发奇想!等下吃过饭了我们一起去吧。晚饭就像野餐,充满乐趣。 焰子哥哥一边把花样奇特的菜夹到我碗里,一边跟我逗乐。我看着乐得跟小孩儿一样的他,问: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么?他便哈哈笑了,连北北都停下来木讷地看着他。他笑完了,说:从明天起就不要你了,我就去娶个媳妇生个胖小子了。我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他,一声不吭地扒饭。 他看我不高兴了,便回过头来哄我。我看着天空,云开雾散,一缕霞光弥散大地。我放下碗筷,从包里掏出大熊买给我的紫色燕尾蝶风筝,骨碌骨碌转动线轴,风筝便在阵阵晚风中越升越高,披着那片神秘的霞帔,越来越渺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布点儿。 北北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云里的风筝狂吠,焰子哥哥走到我身边,仰着脖子看得出神。忽然他说:你说要是我站在风筝上面,是不是就看见外面的世界了?我讶异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活了十几年还没有走出过巫山。他的天,就被巫山一道划开,我知道,他一定想看看外面的样子。 他从后面搂住我,双手从我腰间伸过来,我便把线轴交到他手里。他不断地转动轮轴放线,风筝越飞越高,最后看不见了。我焦急地说:快收回来啊!会给风吹断的。他说:就让它断吧,让它自己去找自己飞翔的方向吧。 呯,线断了,消失在霞光弥散的天空里。我回过头,弩着嘴,生气地说:邱焰,你说了要一辈子对我好。现在,你弄丢了我的风筝。虽然只是一只风筝,但是意义重大。他坏坏地笑着,说:我赔你呀!我就是一只风筝,线掌握在你手里。你让我飞多远我就飞多远,你让我往哪里飞我就往哪里飞。最后,我还是会撤回你的手里。 我敲着他的头,说:你就只会欺负我!那可是大熊送给我的风筝,不能随便弄丢的。要是以后他质问我,我就说是你,这个大坏蛋故意弄丢的。他便不高兴了:不就一只破风筝吗,有那么宝贝吗?赶明天我自己给你做一只,保证比那个好看。我转过身,一头扎进他怀里。真温暖。他的衣服、手臂、胸膛、肩膀都给霞光染成浓厚的橘红色,像电影《泰坦尼克号》里唯美的画面。 那晚,我们三个——我、焰子哥哥,还有北北,挤在狭小的帐篷里面,下过雨的野外寒气甚重,我们相互取暖。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只断线的风筝飞啊,飞啊,沿着长江一直往上飞,靠落在嘉陵江边的黄桷树上。大熊,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孩子,把它拾起来,在上面画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冲我笑了。 巫山半路惊残梦, 镜花水月缘尽空。 天愁人怨魂销去, 月缺花残心冷清。 在老家待了几天,该拜访的街访邻居都拜访过了,大多都是些年事已高的老人,跟他们讲话的时候,往往要扯开了喉咙大声嘶吼,他们则是张大了没有牙齿的嘴巴呵呵直笑,估计他们什么也没听懂,只是觉得我能跟他们讲讲话,他们也就开心了,知足了。 我感到一阵寒心,悲天悯人的情绪一下涌起,觉得终究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孤独终老,也会那样孤裘冷枕,纵使儿孙成群又如何?他们长大了就飞到自己的天空,眷恋外面的世界,哪还有心思飞回旧巢看看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爹妈一眼?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焰子哥哥的时候,他便搂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傻瓜,你不会孤独终老的。我会陪你一起老去。我便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想象着有一天,我们一起躺在冰冷的床上,老得不能动了,却能够相互偎依,相互取暖。 我们准备回城了。在回城的前一天,焰子哥哥突然建议去神女峰玩玩。我觉得这个提议好极了,我已经很久没去巫山十二峰看看了。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焰子哥哥、妈妈、干爹一起去过,奶奶也时常跟我们讲述关于神女峰的神话。 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去镇上搭坐开往神女峰的车。感谢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天空一片蔚蓝,偶尔几朵白云飘过。巫山奇景每年都会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前来观赏,一路上山石嶙峋,劲松苍虬,野草蔓生。 游客们在导游的带领下,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导游关于巫山十二峰名字来历的娓娓讲述,一边端着长镜头相机疯狂地按着快门。 对于神女峰的故事,我们已经耳熟能详了,所以并不需要导游的讲述,于是焰子哥哥拉着我从另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神女峰脚下,彻底甩开喧闹的游人,我们盘腿而坐,从一个特殊的角度仰望神圣的神女峰。它居高而立,亭亭玉立,宛若一尊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我扭了扭仰得发酸的脖子,焰子哥哥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神女峰,眼睛里酝酿着两颗泪花。 《巫山县志》记载:赤帝女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为神女。在传说中,神女峰是西王母小女儿瑶姬的化身,相传她下凡来到三峡,遇到十二条兴风作浪的恶龙,便替人们斩除恶龙,从此爱上三峡的旖旎风光不愿返回天界,长期在此为船民除水妖,为樵夫驱虎豹,为农夫布云雨……久而久之,她便幻化为石峰,永远伫立在巫山之巅,每天迎来朝霞,送走晚霞,所以又被称为望霞峰…… 我想,大概焰子哥哥是渴望能有神女峰这样一位贤良淑德、体恤人民的好母亲吧,所以他才会如此感性,泪湿眼眶。 他眨了眨眼睛,说:再美也不过是世人编织出来的神话,世上哪有这样完美的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你应该试着释怀。我想每个人在做一项决择的时候,他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因为是他必须抛弃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尤其是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所以你可以想象,你妈妈在做这个决择的时候,她一定是非常痛苦并且很无奈的。他的眼泪便簌簌滑落下来。是什么原因,足以令她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什么东西,比世上最珍贵的母子亲情还要重要? 或许有一天,她会给你答案。 但你不要再去恨她。知道吗?他便像孩子一样把头埋在我怀里。我说:就像故事里讲的,瑶姬不是也离开她的玉帝爹爹和王母妈妈而偷偷跑到人间来了吗?在玉帝和王母的眼里,她一定是个非常不孝的女儿。可是在世人的眼里,她却是一位治水除害的大英雄,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女神。对吗? 他在我怀里点点头。他抬起头,说:那我们去神女庙里给她上上香吧。江边风很大,吹得竹竿上的白幡呼啦啦直打转儿,到庙里烧香拜祭神女的香客排成一条长龙。我说:不用进去了吧,拜祭神女不一定非得进庙,只要我们有心来过,她会记住我们的。 你看,那边的许愿树上挂满了人们的许愿结,我们也去许一个吧。那是一棵苍老的黄桷树,却依然枝繁叶茂,上面挂满了大红色的许愿结,有些褪了色,是因为长期日晒雨淋的结果,有些则很新色,是人们刚挂上去的。 我们分别买了一只许愿结,用毛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挂到树上。我们相视一笑,不用问他我也知道,他许的愿一定是将来某天能和他的母亲重逢,一家团圆,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看来焰子哥哥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忧伤,一路上只顾跟我打闹,非要我讲刚才许了什么愿望。我说,在神女面前许的愿望不能随便告诉你的,不然就不显灵了。 时间不早,神女峰离家遥远,我们得回去了。焰子哥哥拉着我的手离开的时候,我回过头看了看那棵许愿树,在那千千万万个许愿结中,我轻易就认出了他的那只,扎成美丽的蝴蝶结,随风摇曳。 回到家里之后,我们商量了焰子哥哥到我家去玩多久的问题。最后他拗不过我,答应我要在我家玩到开学。于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又把我带回来给他的那些衣服打包准备带回城里。我吃吃地笑了,觉得妈妈这个决定傻透了,这拿去拿来的,可真能折腾人。 今天天气好得出奇,但温度也骤然升高,已经有三伏天的架势了,我知道焰子哥哥一向是最怕热的,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在屋里热得直打转,都快把那只蒲扇摇破了,偏偏又遇上三峡水利建设,白天老是没电,于是他提议去江里游泳。 我知道焰子哥哥游泳可厉害了。在同村的男孩子中,他是最厉害的,凫水相当在行,尤其是潜水,通常他在潜下去之后,我在岸上张望,怎么也找不着他的影子,急得直跺脚的时候,他才从对面的芦苇丛里钻出脑袋来,冲我调皮一笑。 我便跟着他来到江边。我们选了一个较宽的江面,这里江岸凹陷,形成一个小港湾,潭水又深,水流又缓,正好适合游泳。他麻利地一头扎到水里,只一会儿功夫,便没了人影,江面只剩下一圈圈逐渐平息的涟漪。我相信他的游泳技术,自然不用担心他。 他在水底潜了一圈,在刚扎进去的地方钻出脑袋,吐出一口水,抹了抹脸上的水花,眨巴着眼睛对岸上的我说:小韵,你也下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旱鸭子吗,我畏水的,不敢。 你怕什么!他说,你不去克服,永远都会害怕的!来吧,我会保护你。我还是畏首畏尾地坐在岸边,说实话,让我离水近一点我都双腿发抖,更别说像他那样跳下去了。 他游了过来,一只手趴在礁石上,一只手伸过来,来吧,相信我好吗? 我真的可以?他坚定地点点头,说:一定可以的。我便脱下白褂和沙滩裤,蹑手蹑脚地走到水边,他在水里张开双臂等着我。我眼睛一闭,猛吸了一口气,便跳下去。 水,无穷无尽的水,无孔不入,直往我身体里面钻。这是我的第一感受,我忍不住打了个激颤,我开始紧张起来,四肢毫无规矩地挥舞,大口大口地呼气,却吞下更多的江水,活像一只狼狈的落水鸡。 焰子哥哥非但没有把我托出水面,反而把我往水里摁。我感到呼吸困难,水呛得我快要死掉。就在我难受的时候,他一头钻进来,吻住了我,及时地给我送来空气。 我紧紧抱住他不敢松手,但我立刻想到,在水里是不能死死缠住别人的,会造成对方手脚不便,甚至连对方也会有危险,我便松开双手。 他像鱼儿一样敏捷地绕到我背后,抓住我的手,教我如何拨水。当我们浮出水面的时候,我被眼前迷人的景致惊呆了:晚霞渲染下的波光像金浪一般豪华地铺陈在我眼前,一浪接一浪;我就像一条畅游大海的小鱼,如此自由,如此浪漫! 焰子哥哥在我身后轻声唏嘘耳语:世界上是没有宿命的。今天,我们就把关于水的诅咒彻底洗掉吧。在江里畅游一番,已经完全不再炎热了。我开心得跟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一路高呼着我会游泳啦,我会游泳啦。 焰子哥哥则在身后泼我冷水:你那也叫会游泳啊,你不知道你在水里的动作可难看死了,就跟落汤鸡似的。他的讽刺打击不垮我的满足心,依然活蹦乱跳着。到了家,干爹已经回来了,他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忙活着。 我跑进去,说:干爹,你怎么做起饭来了,我们来就可以了。他一边用慈祥的眼神看看我,一边切着土豆:你们哥俩明天就走了,就让干爹再给你做顿好吃的。干爹的确不怎么会切菜,土豆片切得厚一片薄一片的。我却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便不再劝他,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着着他切菜,刀刃在木板上撞得呯呯直响。 焰子哥哥闲不下来,看着木桶里用热水泡着的黄豆,说:那我去把黄豆磨出来。用热水泡着的黄豆是要用来磨豆腐的。在我们这里,做豆腐先要把黄豆磨成泥浆,然后用纱布把豆浆过滤出来,再用水加热,加入用凝固剂,比如石膏,进行凝固,最后压制成形。 我便无声地跟在焰子哥哥身后。我已经跟他形影不离了,他一会儿不在,我心里就别扭难受。 第 143 章 堂屋里有一架石磨,焰子哥哥把它清洗干净,便开始忙活起来。他摇磨盘的姿势很美,身子一倾一轧,结实的肩膀上、手臂上肌肉便凸显出来,纤细的腰肢,结实的胸膛,忍人喜爱。石磨转动的时候吱嘎吱嘎响,清脆悦耳。那和着热水的黄豆一放进磨孔里面,便从磨沿下面流出淡黄的直冒香气的浆来。 虽然对他来说,摇磨盘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但我还是走过去,跟他一起摇。他笑着看着我,念起一首小时候常念的童谣:层层石头不见山,短短路程走不完。雷声鸣鸣不见雨,大雪飘飘不觉寒。儿时的那些美好的记忆便如童谣一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这是一首人们在摇磨时候唱的劳动歌曲,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人们在摇石磨时候的景象,同时也彰显出人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晚上,我们坐在饭桌前,仿佛各有心事,都无言语。我一片又一片吃着干爹煸的土豆,味道很美。干爹终于开口了,说:焰子,你到了姑婆家里要听话,不要闹事,城里不比乡下,到处跑到处闯都没人管,城里可是每走一步都受人管束的。千万别给你兰姨和姑婆添麻烦。干爹教诲完毕,又转过头跟我说:韵儿啊,那你们哥俩就要相互照顾啦,你焰子哥在外面没有亲人,我把他交给你啦…… 我知道你不会让他受委屈,你们打小比亲兄弟还要亲…… 等焰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我给他寄到你家……那个火热的晚上,突然有电了,打开床头灯,房间里便不再黑暗。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轮廓俊美的焰子哥哥,屋里一片安静,只有电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檀木香味的蚊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散缭绕,迷烟一般让我麻醉。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说:韵,你真好看。我也笑了,说:描述一下。只准用四个字。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风华绝代。我捂住肚子笑了。我又不是戏里的虞姬,还风华绝代呢!正在我笑得失态的时候,他一个翻身重重地压到我身上,让我呼吸都变得极其费力。我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浊重的呼吸。 他轻咬着我的耳朵,激动地说:四个字怎么足够呢,你美得让我必须花掉一生的时间来描述!他咬得我耳根发酥,本想推开他,却没了丝毫力气。现在我终于明白,最难受的生理感受不是疼痛了,而是酥痒,于是我彻底投降。 我娇喘痴吟地问他:你真的愿意,跟我做一对永远尘封在琥珀里的蝴蝶?不后悔? 我们就像琥珀里的蝴蝶,被世俗和流言的树脂包裹,让我们窒息并且死亡,却也让我们相爱的姿态成为永恒的化石。他说出这番话来,眼神里满是山盟海誓般的决绝。 天很快就亮了,公鸡啼鸣,东方微白,我们起床,吃过干爹准备的早餐,就上路了。我留恋家乡的一草一木,那泛着青苔绿的石板路,那苍老繁茂的药芋,那曲项向天歌的白鹅,那看着我俩渐行渐远时满眼哀伤的老狼狗北北。 干爹目送我俩走过青龙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仿佛在抹眼泪,我能想象那样一位五旬老人,老泪纵横地送走他的儿子,从此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 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老黄桷树下坐了一个老头,戴了一幅旧式墨镜,旁边放着一支导盲拐,以及一些占相的八卦图、卜签之类的东西。是王瞎子。 我走过去,看着他,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却依然端坐那里,等着找他算命的客人。他就这样在这个村口坐了一辈子。人们都说,他算命是最准的。 王大爷。身体可好?我问。 他便抬起头来,看着我——即使他看不见。他摸了摸我的脸,说:韵儿?你是韵儿?你回来啦?我难过地点点头,应了一声。这个没有子嗣的老人,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我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酸楚。 王瞎子用语重心长的神情说:可千万要离水三尺啊!你爷爷和爸爸…… 我不相信这个!我打断他的话,说,他们是死于水中,可我不相信玄黄之说。他便讶异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像是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力量突然之间土崩瓦解,受到极大的威胁。他眼里满是失落的悲哀。 末了,他说:也罢,也罢。可命犯龙阳,却是大忌啊!流言却猛于水。我只能说,王瞎子算命的确很准。龙阳癖,不就是指男人爱上男人吗?相传龙阳君是战国时魏王的男宠,比美女更婉转动人,故颇受魏王宠爱,后宫美女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他是中国正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同性恋,龙阳之癖也就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王瞎子说得对,我是命犯龙阳,可我不怕世俗的洪水。从我出世那一刻起,王瞎子就这样跟我奶奶和妈妈这样说,所以从小我就被她们严加看管,不得近水;并且对我屡讲孔孟孝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拜别了王瞎子,我们继续上路。快到镇上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韵哥哥!等等,韵哥哥!我们回头,是晓风!今天不是周末,他怎么从学校跑出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捂着肚子喘着大气,他一边舞着手扇风,一边高挑着眉头,眨巴着精致的单眼皮,说:我……我是偷跑出来的……韵哥哥,我知道你们今天就要走了……我想,我还是听爷爷的话,把这个给你! 他递过一个旧式的笔记本,封面是对称的古曲式墨色菊花纹理,灰褐条纹描边,已经陈旧得泛黄了。我好奇地问:晓风,这是什么? 是爷爷这一生写的表演杂记。相当于是一本关于戏剧表演各方面技巧的经验总结。 爷爷走前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并且告诫我不能偷看。本来我是记恨于心,我才是他的嫡亲孙子,凭什么我不能看而要给你?现在我想还是听爷爷的话,把它交给你。这样就算是他正式授予你川剧要领了哦,你可不能辜负他老人家。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二爷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晓风,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学戏剧,你自己这么热爱戏剧艺术表演,应该你自己留着才对呀,你的心意,我领了就是。晓风硬是把笔记本塞到我手里,不行!这是爷爷的意思,不能忤逆,不然爷爷在天之灵会怪罪我的!好了,就这样了,我是跑出来的,得赶快回去了。 你们一路上要互相照顾哦,我走了,韵哥哥再见,焰哥哥再见!晓风便一阵风似的跑开了。我手里拿着那本陈旧的杂记,沉甸甸的。我把它抱在胸口,叹道:晓风长大了,懂事了。焰子哥哥笑笑,兀自拉着我的手往车站走去。 风雨潼关处,落木萧萧扬。 相思封喉苦,鸿雁正南翔。 回到家里已是暮色时分,妈妈和奶奶格外兴奋,见到了几年不见的焰子哥哥,唠嗑着一肚子的话都不足够。她们准备了一大桌好菜,早早就关闭茶楼谢客,为我俩接风洗尘。 姐姐也特意跟钟老板请了假,打车回家。妈妈的话特别多,姐姐一个劲拉她,说:妈,您别只顾着问话哪,让人家焰子多吃点东西,劳顿了一整天。妈妈竟然洒下两颗泪花,在鹅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理解妈妈的心情,她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这么多年没见到焰子哥哥,给激动的;悲的是一直没能照应上他们爷俩,一直眼看着他们在乡下受罪。我说:妈,你别这样了,反倒搞得焰子哥哥不好意思了,本来见了面不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么? 妈妈立刻拭去泪花,给焰子哥哥夹了块粉蒸羊肉。奶奶不像妈妈那样激动,简单地寒暄几句便一直啃着骨头。奶奶年纪大了,所幸牙齿却很健康,她经常说,她上辈子是饿死的,所以老天瞧她可怜,这辈子让她临老牙齿也都完整无缺,享受人间美食。 晚上,姐姐要回火锅店去住,妈妈就安排焰子哥哥睡我的房间,我则睡姐姐的房间。 姐姐的房里满是香水的味道,熏得我难以入眠,于是抓起手机,给大熊发了个短信:在干嘛呢?我回来啦!一半喜一半忧。喜的是回家了,忧的是,告别了故乡热土。不一会儿,大熊就回复:呵呵,对我来说可以大喜免忧了!坐了一天车,肯定累了吧,好好睡觉吧,明天去茶楼找你,有惊喜要给你! 我听了大熊的话,就阖上眼睛。可那茉莉花香的味道,像一剂清醒剂,令我情绪特别亢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于是,我踏着拖鞋,走进自己的房间,焰子哥哥已经呼呼大睡了。担心会吵醒他,我便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轻轻躺下。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的床上就像是养了一群瞌睡虫,刚一沾枕头,就见周公去了。 次日清早,妈妈闯进房间,大声唤醒我:小韵!这孩子,怎么摸到你哥床上来了,快起床了!有同学找你啦!说是给你带来了信件,非得亲手交给你! 我一听信件,便迅速爬起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膀子跑出去。忽然我想,来的同学应该是大熊,又忽地跑回来,焰子哥哥还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他。我穿上t恤,咯噔咯噔跑下去。果然是大熊,他还是以一贯从容镇定的姿态坐在靠窗的斜纹木桌边喝茶,看到我了便朝我挥挥手里的快递,右脸的酒窝满是甜甜的笑容。 我失态地跑过去,撞得桌椅东倒西歪,妈妈在一边狠狠地瞪我,叫我小心点。我跑到窗户边,夺过快递一看,来件地址是:重庆市北碚区西南师范大学。 我兴奋得不能说话,大熊还是一脸镇定的笑容,说:恭喜你哦!我敛住几分兴奋,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好你这头胆大包天的大熊,竟然私截他人信件,该当何罪?他笑了笑,很陶醉地呷了口茶,说:现在物归原主,敢问大人,可免死刑?我故作一脸严肃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给我家茶楼当一年免费小二,出账入账端茶送水迎客送客抹桌扫地都包了! 他便嘻嘻笑着,美丽的双眼皮,线条明朗,睫毛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尤其是右脸那只单酒窝,更是美得迷人。好啊,别说一年,十年都不成问题!我便用快递敲了敲他的头,嗔怪道:好了,不跟你贫了!看看到底是什么。 大熊笑道:不用看就知道啦,一定是西师发来的录取通知书啦!你真幸福啊,录取书这么快就到了!我打开信件,果然是西师的录取通知书。黄底红边的硬皮豪华牛皮纸,封面用黑体洋洋洒洒印着西南师范大学学生录取通知书几个醒目的大字,扉页是一篇隶书体《西师赋》,用半古半今的文字对西师介绍了一通,分为序文和正文两部分,序文两三行,回顾历史,正文大部分是歌功颂德,小部分是前景瞻望。翻到第二折面,才是学生录取信息的详尽介绍,包括院系专业以及专业介绍——西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系。 妈妈在收柜台那边就看到我手里鲜红的录取书了,像看到万元大钞似的跑了过来,趔趔趄趄撞倒不少桌椅,比我刚才的失态程度可要糟糕多了。 她拿过我手里的通知书,兴奋得不能自已,拿到那些老茶客的眼前直晃悠:通……通知书……小韵的录取通知书……大熊讶异地看着妈妈夸张的表现,我说:不用管她了啦,司空见惯了。对了,你呢?你的通知书,到了吗?他笑了笑:我?还没谱呢。我说过了,我学习不带劲,没指望的。 我笑道:哦?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自信满满的大熊。放心吧,所有通知书又不是同步发送,现在还早着呢,你的过几天就会到了。他仍旧笑,吹了吹冒着蒸气的茶,说:对了,你焰哥哥呢?你不是说他跟你一块儿回来吗,怎么没见? 他?还在楼上睡着呢,跟猪似的。我哈哈笑道。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焰子哥哥就站在我身后了,估计刚才那话也让他赶巧捡着了,我便朝大熊吐吐舌头。焰子哥哥敲了敲我的头,说:我是给兰姨的笑声闹醒的。你通知书到啦?西师?我点点头,给他也倒了杯早茶。他便坐下来喝茶,我说:来,焰子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大熊。刚认识的朋友。 大熊便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邱焰哥,早闻大名了。我叫熊泽恩,住滨江路六十四号。焰子哥很有礼貌地跟大熊握了手,说:我跟小韵差不多大小,该我叫你大熊哥才是。大熊笑道:那就不拘这些礼节啦!什么时候有空,请你们吃个饭? 我正想说随时有空,焰子哥哥却抢先道:再说吧,以后时间长着呢。大熊喝罢了茶,说:那……我先走了,孩子们等我呢……不然迟到了……我正想问他什么孩子,等他做什么,妈妈在厨房里叫道:韵儿!焰子!吃早餐啦!把你同学也一块儿叫进来吃吧! 大熊便冲里面应道:谢谢兰姨,我吃过啦!妈妈便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哟,是吗?叫大熊是吧,阿姨记性差,这次总算是记住了!感谢你给韵儿送通知书过来哦,以后常来喝茶,阿姨请你!大熊便一边道谢,一边小跑出去了。 餐桌上,妈妈给我们讲了一下她的扩店计划。听她说是目前攒了一小笔钱,想把隔壁的店面也一道租下来,或者就在我们现在住的这栋楼再租一层楼面,增添几张桌椅,这样能多挣点钱,以后供应我和焰子哥哥上大学也就能轻松点。 焰子哥哥快把手摇断了,说:兰姨,我都长大了,以后上大学了可以半工半读的。如果能申请到助学金,学习刻苦点,再拿到奖学金,就不成问题啦!再说了,师范类专业还另有补助的嘛!我咽了只汤圆,瞪着他:师范?你不是报了浙大的么? 他好像说错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我……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师范类的专业,我报的北师大啦。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真的?他便慌张地点点头,低下头吃汤圆。 奶奶慢慢地咽着汤圆,那汤圆把她半边脸颊鼓得老大:我的傻孙子!师范有什么不好?为人师表,传仁授义,光耀门楣……我受不了奶奶这套歪理,便同焰子哥哥一样,埋下头去吃汤圆。 第 144 章 妈妈说:焰子,你还要上学,如果出去打工的话,那岂不是耽误了学习?你听兰姨说,韵儿他从小就没有爸爸,当初是你爸爸尽心竭力照顾我们一家孤儿寡母十多年的!那时候韵儿他小姑也还小没出嫁,是你爸一个人出江打鱼,养活六七张嘴巴,真的不容易啊!现在,我们有幸飞出了青龙湾,是该我们报答你们爷儿俩的时候啦,你就别多想了,只管好好上学,对得起你爸爸就是! 吃过早饭,妈妈提议去解放碑逛逛街,说是就要开学了,打算给我们哥俩儿置办几套新衣裳,顺道去姐姐打工的渝香子火锅店里吃火锅。茶楼里有小王和小灰撑着,不碍事。 我们打车到了解放碑,这条繁华的商业街,重庆市的标志,没有一刻不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地方,会使我从内心里厌恶。焰子哥哥则是一路感叹着人多,说是恐怕连咱桂花村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一条街的人多。 大街两旁全是豪华的服装店,时尚前卫:路易·威登的西服啦,lee的牛仔裤啦,vancl的衬衣啦,以纯的休闲装啦,琳琅满目;大型的商场比如新世纪、王府井、重庆百货等,也是人潮如海、熙熙攘攘。我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久留,所以合身即罢,随便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的t衫、卫衣、秋装和levis'的牛仔裤。 妈妈说我永远也长不大,只会选择这样幼稚的休闲装。她给焰子哥哥选择的则是较为成熟的范思哲西装和雅丹奴皮鞋。焰子哥哥一直感叹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不值得,但他最终拗不过我妈,只能妥协。 大概中午的时候,我们走得双腿发酸,才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到了渝香子火锅店。姐姐看到我们来了,非常高兴。妈妈怕打扰她工作,便说:我们自己坐坐就行了,媛媛你去忙你的吧。 姐姐笑道:妈,你不知道啊,这官啊,做得越大越清闲!我现在是大堂经理,成天没事可做,这里看看,那里转转,都闲疯了,好在钟哥老拉我们去打牌,不然还非得闲疯不可。 妈妈便笑了。姐姐又对焰子哥哥说:焰子,刚来这边可能会不习惯,人多得像长江里的鱼,数也数不完,出门可得多防范着点,别上当受骗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媛姐姐,自家人,不必客气啊! 这时,我们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回头一看,是三十来岁的钟老板,他摘下墨镜,便露出轮廓硬朗的剑眉星目。他走过来,在我们旁边坐下,用手捊着满下巴的胡渣,说:哟,媛媛,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妈来了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显得多失礼呀! 姐姐便笑着,应道:老板是大忙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我来招呼就是了。钟老板冲着妈妈笑,把一张脸笑得跟苦瓜似的。阿姨,我可是久仰您滨江路的兰舟茶楼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品品茶,改天一定去尝尝您的招牌兰花茶。 妈妈回敬道:好啊,到时候阿姨请客,以感谢你对我们家媛媛的照顾。姐姐拿来菜单让我们选菜。钟老板则把菜单一扔,说:还选什么选啊,都跟我上楼吃去,正好有几位贵客,就嫌人太少开不了锅,一起去吧。 我们便跟着钟老板上楼了。转过搁着几盆君子兰的楼梯口,穿过一道珍珠门帘,踏过一地红毯,推开一扇红漆木门,便进入一间豪华包间:二十来平方,暗红色大理石地板;墙上是仿唐的壁画,顺势看去,有清明上河图、八骏图、岁寒三友、梅兰竹菊、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国画; 四个墙角都摆满了盆景,有形态曲折的罗汉松,有高洁素雅的水仙花,有青翠欲滴的海芋,有盘枝错节的紫藤;天花板上是一架乳白色珊瑚状吊灯,典雅而别致,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暧昧而迷离;包间正中间是一张旋转火锅桌,高档的磨砂玻璃和朱红松木的搭配,时尚而高雅。 席间已经坐了三个男人,中间的男子三十岁左右,另外两个稍显年轻,都在二十四五左右。三人都是西装革履,看上去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界名流。 我们跟着钟老板走进去。钟老板一边对三个男人点头哈腰,一边说:来来来,正好凑一桌,不好意思,让骆老板久等了!我坐定之后,抬头一看,那个三十来岁的被钟老板称为骆老板的一张脸就清晰地落入我的视线。我猛然一惊,差点没叫出来!那,那不是骆扬么? 骆扬就是吴二爷的收山弟子,精通花仙派、三乾派、俊臣派等多派风格的得意门生,晓风的师叔,小姑的师兄,也就是九七年直辖演出时,带小姑出戏《白蛇传》,并临时让我顶替小青一角的那个川剧表演家。可他不是很早就出国表演去了么,说是环球演出,到世界各国各地去传扬中国的川剧文化,还连获国际戏剧表演艺术类金奖银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我用手肘捅了捅妈妈和焰子哥哥,示意他们注意对面那个人。焰子哥哥显然也吃惊不小,半天说不出话来,妈妈倒是心直口快,叫道:骆扬!对面那人便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盯着妈妈,半天才缓过来,惊道:兰嫂?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钟老板惊道:原来你们认识啊!世界真小啊,那真好,大家就不怕生分了! 妈妈显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我在这里不奇怪,我们家媛媛在这里上班。倒是你,不是出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联系联系?我再次用手肘捅了捅妈妈,示意她不要太失态,饭桌上别问这么多。可她的问题依然像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你的报道,连连拿奖,不错不错,好小子,有前途!怎么样,成家了没? 果然是唱戏的,骆扬说话都那样温婉动人:呵呵,奖嘛,人人都可以拿的,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奖项,而是全世界对我们川剧文化的认可。我出国的目的是为了把川剧带到全世界,完成这个心愿,也就该落叶归根啦。趁他说话的当儿,我细细打量起这个多年未见的男子:看上去还是那样纤弱动人,即使是穿上西装,也能看出弱不禁风的身板,可能学戏剧表演的人都需要这样的身段吧。 一副慈眉善目,仿佛因为脸上戏妆化得太多的缘故,而残留下戏妆的影子,眉毛呈纤长的柳叶形,尾巴一直拖至两鬓,两只眼角则像极了画眉的眼线,微微上扬,漂亮而又精致,一张樱桃嘴仿佛天生是为唱戏而生。那分明是一张精雕细琢的脸。钟老板年纪跟他相差不大,却满脸胡碴,一身粗犷气,跟骆扬形成鲜明对比。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尚还能保持这般风华,我想,那是多么的不易啊。 突然我感到他和我对视了一眼,我触电似的垂下头去。想不到他开口了:小韵!怎么,忘记我了?我把手摇得跟摆钟似的:不……我没有!骆叔叔,我是觉得您太优秀了,头上那么多光环,在你面前我就显得太黯淡了,所以…… 哈哈……他便笑起来,声调略高,音色略尖,天生一副唱戏的好嗓子。你小子可真会说话,你可别忘了,你也算是我的徒儿哦! 当年一出《白蛇传》,成全了你小姑,也成全了我。可不能小视了你的功劳,要知道,一条青蛇是何等重要。我便畏葸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光,是那样犀利,像雷电,像锋芒。然后他指着他身边那两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漂亮男子说:他俩是我的得意门生,算得上是你的两位师弟呢。 叔叔可真会开玩笑!我便看过去,那是两个容貌相当清秀的男生,谦和而且高雅,一个明眸善目,一个尖尖的瓜子脸。我说:我只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白捡便宜罢了,从未正式从师学艺,怎么敢妄自称兄?骆扬便仔细看了看我,说:怎么了,还恨我? 我感到讶异,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心虚地看了看妈妈,她并没什么特殊表情,我再看骆扬,他的目光依然温和,我却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都过去了,还恨什么……他便笑道:真的不恨我?当年……当年我可是认定你不是唱戏的料,本意并不赞同你去顶戏,是你小姑把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我才勉强同意的啊! 听他这样说,我便噗嗤笑了:我本来就不是唱戏的料啊!也就半路出家罢了,当时我还小,只有九岁,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所以义无返顾就上台了,而且面对那么多观众也不知道紧张,才得以发挥良好。要是换了现在,打死我我都不愿上台出丑呢! 焰子哥哥便笑了,我踩了踩他的脚,暗示他不要让我当众出丑。骆扬看了看我们,说:你们哥俩都长大啦!这位是焰子吧,都长这么高啦!想想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老是撒我一身的尿!正说着,服务员把菜上齐了,钟老板打开火门,那蓝盈盈的火焰像毒蛇的舌丝一样上窜下跳。 不一会儿,那泛着油星子的辣椒啦、茴香啦、人参啦,芸香啦,枸杞啦,茯苓啦,等等一系列的香料便在锅里打着转儿。这是鸳鸯锅,分清锅和辣锅,不能吃辣的人就吃清锅里面的食物,能吃辣的人就吃辣锅里的食物。 妈妈熟练地把那些毛肚啊、鸭肠啊、饺子啊、鸡皮啊、年糕等等放进锅里,不一会儿,锅里就翻江倒海。 第 145 章 骆扬突然问起了小姑,我正想说她还好啊,妈妈就说:她现在不错!老公是重庆市委副书记马如来,她自己也混成了江枫渝火川剧表演团的团长,虽然不如出国巡演那样威风,倒也不错。 我从妈妈的口气里听出一丝淡淡的哀怨嗔怪的意思,我想感性的骆扬一定也听出来了,所以我看到他柳叶般的眉头皱了皱,把一只烫烫的鸡翅膀塞进嘴里,烫得立即吐了出来。钟老板连忙递去纸巾和一杯冰水。 我向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些了。妈妈狠狠瞪了我一眼,硬是把想说的都生生咽回肚子里。 那夜,妈妈像吃了一顿鸿门宴,满是不开心。回来之后,一肚子的气,刚进门就想给小姑打电话。 我劝道:妈,你能不能别插手这事儿啊!你让人家自己去解决好吗,小姑也不是当年的小姑了,她是大人了,并且都结了婚了,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了,你还能让她怎么样呢!其实我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当年,小姑和骆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他们都热爱川剧表演,有着共同人生目标,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后来,骆扬参加一次全国性的戏剧表演,一举夺魁,便有了出国巡演的机会,当他在出国和小姑两者之间作选择的时候,他最终放弃了小姑,选择了大好前程。我就知道妈妈一直为这事咽不下气,骂骆扬是混蛋整整骂了□□年。 都说戏子无义,我何尝又不想找他旧账新算呢?可是,算清了又有什么用?时间能倒流么?历史能重演么?我们都已经循着自己的路子走了这么远,能够重逢,就算是莫大的缘份了,何必再去把所有的不愉快拿出来一起清算呢?罢了吧,罢了吧。 妈妈似乎还想和我争辩,电话响了。她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小姑的声音:嫂子!我听说焰子来重庆啦,是吗?你让小韵带他上我家来玩啊!我向妈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能提骆扬的事。 妈妈便说:哦……是啊,好吧,我就叫他们两个去。去的话给你打个电话。妈妈便匆匆挂掉了电话,生怕无意间说漏了什么。我想,也许,该走的始终会走,该来的却怎么也躲不过。这一切,就看天意吧,虽然我是一个极不相信宿命的人。 传说有个国度绽放着从不凋零的花但你得搭一辆叫做青春的列车当你找到它的时候却老了你的容颜在家里的这几天,我和焰子哥哥要么就待在茶楼里帮忙,要么我就带他出去逛,毕竟他对重庆的环境还很陌生,他从小就生活在穷乡僻壤的青龙湾,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从不耳濡目染。他今后是要在这个生活节奏极快无比的社会生活下去的,所以,熟悉城市环境,也是必修的一课。 这天我带他去了南山,晚上就住在山上。因为到了晚上,站在南山山顶的大金鹰观景台上,就可以看到几乎全重庆的夜景。扑朔迷离的璀璨灯光点缀着此起彼伏的山城,像一副醉人的画卷。 焰子哥哥看得惊呆了,他看到嘉陵江和长江两江交汇的波澜壮阔,看到朝天门大门的卓华风姿,看到商业大街解放碑的人山人海,看到整个重庆的霓虹闪烁。我猜,他一定在想,那些灯光,或许就像青龙湾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那些汽笛,则像是稻田里呱呱呱呱的蛙叫。 他垂下头,陷入沉思。 我说:想干爹了?他点点头,说:爸爸一辈子辛勤耕耘在黄土上,那样默默无闻,看到这繁华得荼靡的城市,我觉得悲哀,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同样付出一生在劳动,结局却是这样的不同。夜有些深了,好多人都看够夜景次第下山去。观景台上就剩下三两对情侣,相互偎依着欣赏那阑珊的灯火,吹着凉爽的夜风。 我们坐到石椅上,我让他靠在我肩上。那夜,我们在山顶坐了整夜,聊了一宿的天。大至人生理想,小到衣食住行。 第二天下山我便感冒了,一直咳嗽,原因是吹了一夜的山风,沾了一宿的露气。焰子哥哥非要陪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说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去医院啊。于是他只好去桐君阁大药房给我拿了点感冒药。 在回磁器口的公车上,焰子哥哥对我说:小韵,我想出去找份临时工做做。我不能老住在你们家白吃白喝的。我扇了他一脑勺,说:你有病啊!你哪儿白吃白喝了,在茶楼里你比我可勤快多了,妈妈老说我好吃懒做呢!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小韵,我一定得去找份临时工做。你在城里比我熟,不如你帮我找找吧。我理解这个时候焰子哥哥的想法,便说:好啊!但是我得跟你一块儿去。他便拿我没办法了。我说:不如我跟姐姐联系一下,让她帮我们找找吧,她认识的人比我多,路子广。 焰子哥哥便满足地笑了,突然他说:对了,小姑呢?也是几年没见到他们一家人了吧!他们还好吗?婷婷该有八岁了吧?我便一惊,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不提醒我倒忘了!那天我们从渝香子火锅店回来,小姑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有空了带你去她家玩!我竟然给忘了!他便兴奋地说:好啊,我可想他们了!他们现在住哪里啊? 我说:一直住在体育馆附近啊。我们周末去吧,等婷婷放假了更好玩。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时分,码头那边传来呜呜的船鸣声。今天晚上的茶客特别多,小王和小灰两个人忙不过来,妈妈一直忙着收账,连奶奶都在一边递茶送水。焰子哥哥走过去,说:姑婆,您去歇着吧,我来。 奶奶却笑着说:乖焰子,你玩去吧。这端茶送水的活又不是什么体力活,姑婆还应付得过来。我便走到收银台边,看着忙着记账的妈妈,说:你看,就这一个店面就够忙活的了。要是店面扩大了,岂不是还得招几名员工? 她擦擦汗,说:还招什么员工,以后我少跟那帮赌博精出去打点牌,在茶楼里顶着不就行了?我说:妈,焰子哥哥想出去找事做,怎么劝都不肯听。你让姐姐帮着找找吧,随便做点什么,别太累就行,叫她找两份活儿,我也去。 妈妈一脸讶异地看着我,说:你要干活就在茶楼里干,去什么外面?外面乱着呢!我弩了弩嘴,不高兴地说:姐姐不也是去外面了么……妈妈便放下账本,瞪着我说:你姐是你姐,你是你,她比你大,比你懂事,知道怎么应付人情世故。 我依然撇着嘴,不服气地说:她也是你生的,你好像就一点不上心似的。妈妈语气就加重了:我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我怎么就不关心你姐了?我这不三天两头往她那跑,常去看她么?我知道妈就要发火了,还是退壁三舍为妙。 于是我圆场道:好好好,是我误解了。但是我都这么大啦,你就让我出去闯闯嘛,再说了,有焰子哥哥作伴呢不是,你就别担心啦!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两个都不许去!这还没到十八岁就敢说自己长大了?简直不把妈放眼里! 奶奶看到我俩在斗嘴,便支着腰走过来劝解。看来她真的是老了,走路都慢悠慢悠的,腰板也不实在了,不然就不会一直捶个不停。 我把奶奶扶到里屋去,给她倒了杯兰花茶。奶奶抿了一口,突然又吐了出来。我吓了一跳,说:怎么了,奶奶?是烫么?我摸了摸紫砂杯,又浅尝了一口,不烫啊,难道是奶奶不喜欢这味道?可她不是一直最爱喝兰花茶的吗? 奶奶笑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泡久了发馊了。我便把紫砂壶拿到外面,把里面的残余茶渣都倒掉,重新装上新鲜的茶泡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奶奶又呕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便惶恐地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妈妈一下子也变得警觉起来,她说:还是你细心,我怎么就没发现,老太太是这怎么了,怎么吃下东西又吐出来了? 我提议带奶奶去医院检查。可奶奶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人老了就这样,胃口不好。我和妈妈都没有掉以轻心,慎重地想了想,决定挑个日子带奶奶上第一人民医院去做做检查。 六月二十四号是焰子哥哥十八岁生日。我和妈妈琢磨着怎么给他过生日,送什么礼物给他。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就送他一部手机。因为大学生活即将开始,焰子哥哥不能没有手机。于是那天趁他去姐姐那里玩,我们就去石桥铺数码城选购了一款黑色平板的诺基亚,大气却不失精致。 买完手机,回来的路上,我们一直讨论着扩店的事,毕竟这是大事,得仔细斟酌,从长计议。我说:扩店有一定的风险,房租费、装修费、桌椅器材费都砸进去了,万一经营不善的话,会亏本的。妈妈说:富贵险中求嘛,没有敢冒风险的勇气,哪有成功的机会?我笑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从茶入手,改善茶的质量,增加新颖茶式,针对不同茶客的爱好配制不同品味的茶。 妈妈连连点头,说:我们都没学过茶道,开茶楼算是半路出家,对茶文化的底蕴了解得少之又少,改天我得找个懂茶道的师傅取取经。我突然灵光一现,说:对了!你有没有试过在茶里面加入党参啊? 党参?妈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党参不是中药吗?能泡茶喝吗? 党参不是咱巫山的特产吗?其质柔润,味甘甜,嚼之即化。有补中、和胃、清肺、益气、生津、化痰的功效,既可以改善茶的品味,又可以起到养生护体的作用,我想,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茶客会喜欢呢? 妈妈便用钦佩的眼光看着我,说:你这样说我倒是真动心了。什么时候去买点回来试试。我说:党参这东西可不能乱买。凡市场上卖的,大多都经过翻晒脱水,加封贮藏,已失去鲜活的灵性啦!咱要买,就得买新鲜的!妈妈更加疑惑了,直挠着她烫得卷卷的、染得黄黄的头发问:上哪买新鲜的党参去? 我笑道:这个啊,您就不用担心啦!上次我回老家,干爹说政府加大对江区捕渔业的治理,很多村民都不再靠捕渔为生,而改种党参等经济作物致富啦!我想,如果咱们能将党参与饮茶文化联系起来,这也不失为党参拓出一条新的销售路子啊!我们能受益,又能为村里那些贫苦老人带去经济效益,何乐不为呢? 妈妈停下脚步看着我,显然已经对我的提议动心了,她眉头紧锁,细细地思考着我刚才说过的话。 我说:妈,你就试试嘛!先不要进购太多党参,作个实验,不成也不打紧,损失不了多少;要是成了,党参茶受欢迎了,那不就利益双赢了吗?村里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真的很可怜的!妈妈便点了点头:好!妈妈明天就让小灰去巫山进党参回来,咱们就等着新茶上桌吧! 我欢呼雀跃,像一只欢喜的小鸟得到食物般欣喜。这么多年来,妈妈一直当我是个小孩子,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种种提议,永远都是她做家里大大小小的甚至是关于我的决定,今天,我终于可以做出决定性的策略了! 我正高兴,手机响起。是白亮,我的高中同学兼死党。我刚接通电话,那边便唧唧喳喳跟只麻雀似的嚷道:传江韵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朕夜观星相,日求喜签,终求得黄道吉日,乃发诏令,翰林同窗江韵速来朝集,于本周六晚七时,会合于廿五中高二零零五级五班教室,邃赴油麻路上奇酒店共餐,此后,前往大兴街黄昏晓ktv通宵达旦k歌尽兴,钦此…… 我笑得前仰后合,定了定气,才说:敢问小白子公公,此行目的为何?那边便传来生气的声音:你才是公公呢!不想活了!我依然笑个不停,说:圣旨一般不都是由公公传阅的吗?哈哈! 白亮便不闹了: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记住了啊,周六晚上七点,在以前的教室集合,这就算是毕业聚会了,不来你就死定了!还不等我回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嘟嘟嘟嘟的挂线的声音。这个死白亮,老对我三申五令的,看我不收拾他! 我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猛然发现周六不正是六月二十四日,焰子哥哥的生日吗?正想打电话告诉白亮,但转念又想,不晚上才聚会吗,可以白天给焰子哥哥庆祝生日呀! 第 146 章 姐姐跟渝香子火锅店的钟老板说了一声,便让焰子哥哥在那里做零工,两个月一千五。姐姐常常打电话说,焰子哥哥非常能吃苦,通常都是看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该他做的他也都包揽了,所以颇得钟老板赏识,决定给他的工资提到两千。 周六上午,我打电话到渝香子火锅店,让焰子哥哥请半天假,中午回家吃饭,我们准备了惊喜要给他。 我和妈妈花了半天的功夫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把小王和小灰也留下,人多热闹嘛。中午姐姐和焰子哥哥一道回来,焰子哥哥刚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客厅门窗紧闭,一大桌丰盛的午餐,最抢眼的还是桌子中间那只漂亮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支蜡烛,烛光像璀璨的星星,把整个房间渲染得一片温馨浪漫。我们整整齐齐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直感动得焰子哥哥泪花闪闪。 姐姐拉了拉愣在原地的焰子哥哥,说:今天是你生日呢!快来,快来吹蜡烛吧!焰子哥哥便激动得步履踉跄,走过来撅着嘴巴就要吹灭蜡烛。我制止道:等等!先许愿啦!焰子哥哥便呵呵笑着,闭上眼睛,嘴角轻轻嗫嚅,然后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那天中午,焰子哥哥被我们重重的惊喜感动得晕乎乎的,眼泪洒了好几把。姐姐、小王和小灰他们都准备了礼物,焰子哥哥眨巴着眼睛说:这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铭心刻骨的生日了!谢谢你们!现在焰子哥哥有了手机,以后我就可以常常在他上班的时候打电话去骚扰他啦,我得意地想。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挑选参加毕业聚会的衣服。最后,我选定了前几天刚买的以纯粉红纯色衬衫和天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我突发奇想地问焰子哥哥要不要去。焰子哥哥直摆手:哦……我见不了大场面的,我就不去了,再说了,那是你们的毕业晚会,我一个外人去了多不好啊,我还是留在茶楼帮忙就好了。 正在冲茶的妈妈却说:焰子,你去,你去。你替我好好看着小韵,别让他喝高了。他们班里面那群酒疯子,每次聚会都不放过小韵,明知道他酒量不行,偏偏把他灌醉,你去了也好给他挡挡酒。焰子哥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也挑了套刚买的新衣服,是一件浅蓝色敞口t恤,和一条墨黑色水磨牛仔裤。 我们早早就来到二十五中,因为按我的安排,是要先带他逛逛我们的校园。我们坐在操场边高高的单杠架上,看那群男生打篮球。他们打得很投入,一大堆球衣甩在一边,都光着上身,累得汗流浃背。我给焰子哥哥讲高中的青葱岁月,讲匆匆的豆蔻年华,讲难忘的旧人旧事。突然之间,对这所学校所有的眷恋,都如潮汐一样涌起,漫到胸口,酸酸的,涩涩的。 正在我伤感缅怀的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小韵!你来啦!我回过头,是白亮,操场那边的他的身影小得跟一叶白蝴蝶似的,纤弱蹁跹。他快步跑过来,脸上汗涔涔的,一头飘逸的中长发都湿透了,斜挎着一只银白色的阿迪单肩包。 白亮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如其名,最爱穿白色的衣服不说,连皮肤都那样白,像经过漂白剂脱色似的,毫无瑕疵,皮肤好得就像剥壳的鸡蛋,吹弹可破,令人嫉妒;整张脸呈典型的倒三角型,像极了螳螂的头;个头跟我差不多高,却因为太孱弱而娇小玲珑,班里的同学都戏称他为白娘子。 他费了很大劲才爬上单杠,跟我们并排坐下,然后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焰子哥哥,邪邪地笑了笑,才小声问我:呃……你家那位?我一拳击在他胸口,他便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痛苦模样。我嗔怪道:死小白,什么都瞒不过你!白亮是我唯一的知己好友。在这所学校甚至这座城市,我深交的好友并不多。 不知道是我太挑剔还是别人太挑剔,总之,我能够倾吐肺腑的人并不多。恰好白亮这一点很像我,于是我们彼此惺惺相惜,成为了一对最要好的朋友,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唯一知道我性取向的人。在他面前,我是没有秘密的。虽然平时他总是这样吊儿郎当,开着令人大动肝火的玩笑,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体贴可靠的人。 为了岔开话题,我说:你来这么早做什么?他还是那样邪邪地笑,说:怎么,嫌我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了?唉,相处这么久,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算我看走眼了。说罢,白亮装模作样要走。 我没理他,他就重新坐了下来,拍了拍焰子哥哥的肩膀,说:要等江韵这臭小子来做介绍是不可能的了,他这孩子,老是扭扭捏捏的。这样吧,我们就互相自我介绍吧,我叫白亮,这辈子命途多舛,本来就够霉的了,还让他这个浑小子讹上我…… 焰子哥哥便被白亮的滑头风趣逗得直乐,我不断地挠他痒痒,他是最受不了痒的,所以这就是我惩治他的终极大刑。白亮终于给我折腾得不行了,差点没从单杠上摔下去,连连求饶。 焰子哥哥话不多,简单地向白亮介绍了一下自己,就算是认识了。 白亮被我治理了一番,难受得泪花直流,终于可以正经点了。他说:听说你录取通知书到啦,恭喜恭喜哦! 这句话都听得我耳朵长茧啦!哪敢跟你比啊,重大的高材生。 你就别讽刺我啦!还在苦等中呢!白亮说,好啦,我们快进教室去吧。就让我这个末代班长再为同学们做最后一件事吧,给他们沁杯茶去。 我们便跟着白亮走向第一教学楼。白亮打开门,才十来天不进的教室,却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霉菌孢子味,以及木头陈旧的腐朽味,夹杂着再熟悉不过的书香气。白亮把窗户都打开,焰子哥哥则打开电风扇散味。 白亮说:我去开水房拎两瓶开水来,顺道再买盒茶叶,你们先坐一会儿。白亮出去了,我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那张乌漆抹黑的黑板,仿佛还能看到英语老师在上面写下婉转的单词,数学老师画下双曲线的图形,物理老师写下电功率的计算公式,化学老师画出酯类水解图解……过了今天,大家就真正告别了,从此天各一方,天涯寻梦,不再回头。 焰子哥哥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坐在同桌的座位上。他知道我是怀念逝去的时光了,他永远都这样了解我并且体贴我,所以他选择一言不发,不去恣意打断我游弋美好追忆的思绪。 白亮一会儿功夫就拎了两壶开水回来,他甩甩酸软的手臂,将我从恍惚中拉回清醒状态。 白亮从包里取出一大叠一次性薄塑料杯子,又开了一盒茶叶,一边倒水,一边抱怨:你们俩还真够狠的啊,只顾在那边卿卿我我。我让你们坐着你们就真把自己当客人啦,真不够哥们儿!来来来,那谁,叫邱焰的帅哥,是吧,来帮帮我,我来沏茶,你负责给每张桌子放一杯。焰子哥哥哦了一声,便去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他们可真是一群疯子,他们一到,气氛不用调节,自然就沸腾了。尤其是那几个出了名的花痴女,一看到陌生的焰子哥哥就围了过来,逼着我介绍他是谁。有几个更为大胆的女生甚至主动去和焰子哥哥搭讪,害羞的焰子哥哥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于是那几个女生便厉声大笑起来,像玄幻电影里的恐怖女巫。 同学们都很守时,还没到六点,人就来齐了。 白亮便站在讲台上,开始交待今晚聚会的相关事宜。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说:很开心今晚同学们到得这么整齐,可惜老班却学习去了,不能抽空参加咱们的散伙晚会。但这丝毫不能成为影响我们今日狂欢的理由,过了今天,就不知道再聚是何时了。我想,就以一首歌开始今天的活动吧。 唱首《同桌的你》怎么样?同学们齐声说好,于是白亮起了个头,同学们就跟着唱起来。我的同桌是个叫小梅的女孩子,文静而且漂亮,有着优异的成绩和一大帮倾慕者。她把我俩的椅子凑到一起,便坐下三个人,我坐在中间,她和焰子哥哥则坐在两边。 我看看小梅,觉得她今天特别漂亮,染了一头浅褐色的飘逸长发,典型的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的形象。她与我对视了几秒,突然相视一笑。我一直以为她会对我心存芥蒂,因为她在高考前一个月曾经把一封告白的情书夹在我的化学笔记本里,被我婉言相拒,从那以后我便不敢再单独跟她待在一起,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光。 现在,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所以也就豁然开朗,不管那些瓜葛藤蔓了。于是,我随着同学们唱道:谁将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唱完歌,我们便在白亮的组织下前往油麻路上奇酒店。大家都像从笼里放生的野鸟恢复自由似的,极其亢奋。 同学们玩得很疯,桌上尽是猜谜声、划拳声、酒令声,以及一些大喉咙的男生调侃女生的声音,然后女生就满屋子追打那些嘴贱的男生,可乐啤酒喷得满地都是,搞得满屋子乌烟瘴气,仿佛离别的伤感已经完全被同学们高亢的情绪所淹没,了无踪影。我咽了一口白酒,隐隐觉得悲哀。 接下来,同学们狠命拼酒,发誓不醉不归。不少男生女生都晕乎乎的了,趴下去就再爬不起来。有几个女中豪杰却甚是海量惊人,可称千杯不醉。焰子哥哥很快就融入了这样欢愉的气氛,也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拘谨,一直帮我挡酒。 用毕晚餐,神智尚还清醒的同学们就连拖带拽地把那些烂醉如泥的同学塞进出租车里,一溜烟开到大兴街黄昏晓ktv.刚进包间,那些酩酊醉鬼便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这是黄昏晓k吧最豪华的包间了,在地下负二楼,纸醉金迷的霓虹灯不停旋转,39英寸的大屏等离子显示器,红褐色大理石地板,墙壁上全是诡异而前卫的涂鸦,完全看不懂。墙角里摆放着一尊仿汉白玉的观世音,祥云冉冉,襟带飘飘。正中间是一张环形的表面坑坑洼洼的石桌,有一种不经意的自然凌乱美。 那些酒鬼又叫了几打啤酒和几瓶红酒、白酒和一些小吃、瓜子、水果之类的,那个叫大伟的麦霸早操起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唱起了《你为什么背着我爱别人》,搞得跟一怨妇似的。 焰子哥哥坐在我右边,不知怎的,小梅就坐到我左边。白亮则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跑来跑去给女生们开啤酒、倒可乐。 妈妈说得没错,我们班的男生的确是一帮酒鬼,随便逮着一个人,再随便找一个理由,都得敬他三杯方肯罢休。所以,我也难逃厄运,被他们冠以造物者偏心于我,把我捏造得这样楚楚动人 我有官相,将来非富即贵,现在不巴结,更待何时、我哪次月考又忘记了给哪位兄弟传递纸条,害得他科科亮红灯,非罚不可等等一系列荒诞无稽的罪名追酒,我本来喝酒就不行,喝一两口就红脸,于是焰子哥哥左一声好哥哥右一声好哥哥,总算是硬着头皮替我顶下来了。 到最后,竟然把焰子哥哥给灌醉了,我扶他到洗手间,他哇啦哇啦吐了一便池,回来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找了条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然后拖着他沉重的身子给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他的头靠在一只软绵绵的抱枕上。 我看到有几个女生看着我俩,捂着嘴偷笑。我感到一阵脸红,赶巧又让小梅看见我的失态,我想说句什么,可最终没有开口,然后,她就捂着嘴跑到洗手间去了。我看看白亮,他正恪守忠职地坐在电脑前替同学们切歌。 小梅从洗手间出来,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我想,可能是喝酒的缘故吧。房间里吵得厉害,唱歌的嚎叫得跟杀猪似的,聊天的也都扯破嗓门儿才能听见,一片混乱。我也就不方便问她怎么了,只觉得困乏得厉害,夜才刚刚开始,可我已听见周公的召唤,呵欠连连。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嚷了句:咱班的金童玉女小韵和小梅来一首《知心爱人》吧!同意的鼓掌!房间里便掌声雷动。我正想说喉咙不舒服,小梅却开口了:那谁,罗大头,是你嚷着要我唱是吧,那好,你来陪我唱! 罗大头兴奋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冲白亮减道:听见了没,听见了没!白娘子,班花大人钦点我跟她合唱呢!还不快切歌?小梅对着话筒说:不过不是《知心爱人》,而是《好心分手》。同学们便哗然大笑,罗大头悻悻地瘫软到沙发里。 他们便唱了起来。我看到平时温柔文静的小梅,竟然撕心裂肺地唱了起来,唱得面红耳赤,白晳的脖子里青筋暴起。 回头望伴你走从来未曾幸福过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我是真的累了,不等他们唱完,就倒在焰子哥哥肩上睡着了。 第 147 章 你是神之火焰凛冽而又炽热熊熊旺旺好大一炬点亮我来时的路一觉醒来,同学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个瞌睡多的,还张大了嘴巴鼾声如雷。包间是地下室,空气流通不好,我觉得脸给憋得红红的热热的。 我扫视了一眼,地上满是瓜子壳和可乐啤酒瓶烟头以及杂七杂八的零食包装袋,几条麦克风的线复杂地纠缠在一起,绕过沙发靠背,再穿过石桌脚,一直延伸到音响后面。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片狼藉。 毕业聚会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一觉醒来便曲终人散,仿佛从不曾来过。 我推了推焰子哥哥,说:醒来了,回家啦!焰子哥哥便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着我往外面走去。 他们怎么都无声无息就走啦?焰子哥哥一脸迷惑地问。 反正都要走,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从今天开始,就要追逐自己的梦想了。不能再贪玩了。我说。 今天是星期天,我和妈妈决定带奶奶去医院做检查,奶奶拗不过我们,只能顺从安排。焰子哥哥也坚持要一块儿去,但妈妈说:人都走完了,茶楼里小王和小灰肯定忙不过来,你就留下来帮他们忙吧。焰子哥哥就听话地留下了。我们打了辆车,司机一踩油门,就往第一人民医院开去。 奶奶唠叨了一路,说明明没事偏偏要去做什么检查,拿钱不当回事。我和妈妈就任她由她抱怨着。最后妈妈终于不耐烦了,才说:钱能带进棺材吗?奶奶便怔住了,不再说话。这几天奶奶的症状一直很明显,吃了东西老是又吐出来,有的时候吃东西又难以下咽,怕是消化道的毛病。 到了医院肠胃科,接诊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大腹便便,穿着一身白大褂。我们把奶奶近来的症状给医生详细说了一下,医生给她做了b超,拍了几张透析片子,让我们过两天来拿结果。 下楼的时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大熊,他正在花园里跟一群小孩子玩捉猫猫。 是大熊。我跟妈妈说,我过去一下,你先跟奶奶回去吧。妈妈便搀扶着奶奶走了。我走过去,没有叫他。我歪着头看着玩得正兴的大熊和孩子们。孩子们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显然正生病住院。 大熊穿着一件胸前印着造型夸张的孙悟空的白色低领t恤,脸上蒙了一条黑毛巾,两手摸索着循着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去逮他们。我笑着看大熊,觉得他像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没动,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嚷着往前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受到误导的大熊就一直向我走来,一把紧紧抱住我。他一边兴奋地嚷着抓住啦,抓住啦,一边用手摸摸我的头,又揉揉我的脸,说:咦?谁呢这是?小宇?小宇咋长这样高啦? 孩子们便淘气地笑了。我扯下他脸上的黑毛巾,大熊一看是我,显然吃惊不小,但眼里更多的是兴奋:你怎么来啦?我说:缘分呗。是缘分告诉我,有只傻熊在这里,跟一群小屁孩儿玩着世界上最幼稚的游戏呢。 大熊看了看手表,对孩子们拍拍手,说:好啦,小朋友们,今天游戏时间到此为止,你们快去二楼绘画室,小康哥哥等着教你们画天使呢!孩子们一口一个大熊哥哥拜拜,便一哄而散,争先恐后朝二楼跑去。大熊便拉着我在花园里刷着白漆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看着玩得满头大汗的大熊,我笑道:原来你那天说孩子们在等你,然后急匆匆就跑开了,原来就是指他们呀? 大熊点点头,说:受父亲的影响,我特别怜悯饱受病魔煎熬的人们。这些孩子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没有等到绽放就受到病魔摧残。他们当中,有患白血病的,有患骨癌的,有患心脏病的,有患艾滋的。他们的生活都没有了灿烂的明天,等待他们的只有黑暗的死神。所以我到医院来做义工,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力量陪伴他们开开心心走过生命最后的履程,带着欢笑前往天堂,而不是痛苦。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悲喜参半的大熊,他的表情喜忧交替变换,右脸那只圆圆的酒窝格外迷人。此刻,他纯洁得像只不染纤尘的天使。 我想我被眼前这个漂亮而且善良的男孩子感染了,不然我就不会泪湿眼眶。他继续说:这些孩子总让我感动。小韵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些患骨癌的孩子接受治疗时,又粗又长的管子伸入他们的骨髓,我想想都可怕,更何况他们还都还是孩子。有一个叫莉莉的小女孩儿,她患了白血病,几乎每个礼拜都要接受化疗,莉莉是个爱美的姑娘,可她的头发却快掉光了…… 顿了顿,大熊接着说:在这样的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太平间里每天都会多上几具寒尸。很多人因为承受不了病魇折磨而跳楼或者服毒自杀了,他们无比的脆弱。可那些孩子,却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梦想咬紧牙关,这样的梦想对我们来说,是那样微不足道,对他们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甚至是奢侈浮华的梦。从他们身上,我知道什么是坚强…… 我看着他,顷刻间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并且离他越来越遥远。他是天国里最善良纯洁的天使,而我却仿佛正堕入一个万丈深渊,于是,两行泪水就颤抖着滑落下来。我转过身,用手背擦抹干净。 你怎么了?大熊见我哭了,焦急地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没事,是我奶奶……不知道她怎么了,最近吃东西老吐,我很担心她…… 大熊就更加焦急了:你奶奶?带她做检查了吗?我点点头:嗯。今天就是带她做体检来的,医生让我们等结果。刚要回去,就看见你在,所以就过来跟你聊聊。你就跟天使一样。大熊把手一挥,说:嗨,还天使呢,你别恶心我了!我正想说是真的,没恶心你,肚子就咕咕叫开了。我这才想起今天从黄昏晓k吧走得仓促,回来就陪奶奶上医院,也没顾得上吃东西。 大熊指着我的肚子笑道:咋了?又忘记供奉你的五脏庙了?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心想怎么这样倒霉,真是糗大了,每次遇到大熊都赶上饥肠辘辘,搞得跟饿死鬼投的胎似的。我这五脏庙也太不争点气了,害得我形象巨损。 大熊体贴地说:走吧,陪你吃东西去。附近有一家乡村基,物美价廉,要不去试试?我便跟大熊去了。进了乡村基,大熊帮我点了份蜜辣鸡翅,又仔细问了问我奶奶的情况,安慰道:你看我也不会安慰人,每天都会来医院,每天都会面对生老病死,都快麻木了。但你不要太担心,生死由命,每个人都得循着自己的路子去走,我们做儿孙的尽到自己的努力就好。 我不想再纠缠这样的话题,便问道:对了,你的通知书到了吗?哪所学校? 昨天刚到的。大熊喝了口可乐,重庆医科大。我几乎高兴得跳起来:你太厉害啦!我早就料想你是会考医科大学的。 呵呵,可能受家庭影响太大吧。我的偶像可是诺尔曼·白求恩哦!大熊打趣道,没救死扶伤那样伟大。在医院,看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觉得生命也有脆弱的一面。我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病人带去康复的希望,让不能走路的人能重新站起来,让看不见阳光的人能摆脱黑暗,让失聪的人能聆听万籁,仅此而已。呵呵,你瞧我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啊,就是因为我外公和爸爸都是医生,在医院里路子广,我学了医,以后好就业罢了。 我一边啃着鸡翅,一边看着可爱的大熊,他正怔怔地看着我,我拿起一只鸡翅喂给他:一块儿吃吧,我一个人吃着多不好意思。大熊一口就把鸡翅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嚼了几下就咽下肚里,可真像一头熊,吃东西都这样马虎。 正吃着,手机响了,我想不是妈妈就是焰子哥哥,可我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我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江韵吗?乡村基客厅里比较吵闹,我也听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就问:是啊,你是? 韵哥哥,是我啊!吴晓风!那边兴奋地回答。 我吃惊不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晓风打来的。于是我问:你在哪里? 我们搬到重庆啦!就在陈家湾南海路,离三峡广场很近。 我猛然想起,上次从老家青龙湾回来之前,的确是听晓风提过他们暑假会搬到重庆的,是他叔叔看好的房子,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搬过来了。我说:是吗,那太好了,那里离磁器口很近,那我有空了去看你们,顺便也带你到我家去玩。这样吧,现在我在外面,吵闹得紧,我回去了再给你电话?晓风便一口一个好,我挂了电话,大熊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直笑。我说:看什么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谁呀?他问。 一个老乡。我刨了口饭,说。 等下去哪儿?大熊问。 我想了想,答道:直接回茶楼了,这些天忙得紧,奶奶又病了需要休息,我就更走不开了。 我看到大熊的表情稍稍有些失落,但立刻又恢复之前那种体贴的笑。本来打算介绍小康给你认识的——哦,就刚才我说的那个教小朋友画画的那个小康。我笑了笑:以后还有机会的嘛。我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吃得我够爽的。 在路口跟大熊道别,我径自回到茶楼。焰子哥哥正在卖力地端茶送水,毫不怠慢;小王则在房里烧水沁茶,屋里弥漫着一股水香的味道。 妈妈和小灰呢?我问焰子哥哥。 哦!兰姨买茶去了!她听说金蓉正街那边的周记茶荘从福建武夷山进了一批质量上乘的新茶,怕是被人抢了货,所以刚从医院回来就直接过去了。小灰他到巫山去了。 巫山?我感到惊讶,但突然想到那天我跟妈妈说过党参茶的事,想必他是去进购党参去了。 焰子哥哥放下暗褐色的松木茶盘,兴奋地说:小韵,你太好了,当真劝服兰姨尝试党参茶了啊,你瞧她这给急的,这么快就派小灰到巫山去进党参了,这下村民们有盼头了!对了,我还托小灰给我爸带了封家书回去呢! 是吗。我冷静地说,对了,晓风他们搬家到重庆了,你知道了么?焰子哥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得跟小孩儿似的:真的么?咋这么快啊?不是说要暑假才会来的么?我心里一阵乱,不知道是怎么了。按理说晓风来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我每每想到上次回家他对我冷言冷语的,再加上他又把吴二爷那本亲笔表演杂记交给了我,我的内心就更加惶恐了,我清楚,那原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在靠墙的一张桌旁坐下。一道水蒸汽从偏门飘过来,弥漫在榆木墙上那幅仿古的鹤松石竹国画左右,像一团又一团云雾飘过。 焰子哥哥见我神情不对,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我看着紧张的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犀利得跟老鹰似的,眉头都焦急得紧蹙成一团疙瘩了。我便勉强扯开嘴笑笑:是吧,可能是没睡好吧。那我上去再睡会儿,茶楼交给你了。我便咚咚咚咚跑到楼上去了,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我看到她捧着那张加洗的爸爸的照片仔细端详。 她坐在旧式的挂帐床沿上,背对着我,我隔着纱帐看到她抹了抹眼角。我的心猛然揪得厉害,奶奶这辈子跟妈妈一样可怜,早早地失去丈夫,一个人撑着家孤苦伶仃地过完大半辈子。我哽咽了一声,奶奶正好听见,我仓皇的正要转身离去,奶奶却叫住了我:韵儿!你来! 我便快速调节情绪,镇定地走进奶奶的房间。这是家里最小的房间,十来个平方,一张古香古色的高榻床,朱红油漆已经随岁月流逝而隐褪成了暗红色,上面雕着喜鹊唱梅,大地回春;一架柏木穿衣柜,上面那面镜子从上到下哧啦裂开一道口子,用乳黄色胶布贴着;一副小巧却陈旧的梳妆台,已经生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孔,偶尔会有细木灰从里面掉出来。这三件旧家具就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它们是从老家搬过来的,奶奶说是她的嫁妆,陪她度过了这么多个年头,舍不得丢弃,非得搬来不可。 梳妆台上面是一只巧夺天工的紫砂茶壶,壶肚子上雕刻着一丛形态优雅的君子兰,还有两只蝴蝶留连花间。一缕轻烟从壶嘴里冒出来,在静得发狂的房间里慢慢迂回萦绕。 我坐到奶奶身边,她便把一只瘦骨嶙峋、青筋突起的手放到我头上,细细地抚摸着,用苍老的声音说:韵儿啊!奶奶的乖孙子。你看你长得多像你爸爸呀,细眉细眼,斯文秀气,跟个书生一样。 我便随同奶奶的目光去看她手里的爸爸的遗像,爸爸站在破旧的渔船上撒网捕鱼,阳光下的脸的确漂亮得令人窒息。我看了一眼,便把眼光移开,眼睛酸酸的胀胀的。我想,要是再看下去,我就要受不了了。 韵儿,你要记住奶奶教过你的话呀!做人要堂堂正正,切不可忘本啊。我看着奶奶,才六十岁出头的她,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跟七老八十似的,脸上布满千沟万壑的皱纹。房间里阴暗晦涩,我却能看清奶奶那道绝望的眼神。我听着奶奶奇怪的话,心里一阵惶恐不安。 奶奶怕是活不了多久啦!怕是我上辈子是个恶霸地主,收多了劳苦人民的粮租,所以这辈子老天要罚我做饿死鬼,吃了东西都得吐出来。 奶奶!您别胡说!我打断奶奶的话,说:您歇着吧,我昨晚唱了一宿的歌,想去睡会儿。说罢我立刻跑出奶奶的房间,豆大的眼泪便唰唰掉下来。奶奶不会有事的,我告诉自己。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她给了我全部的疼爱与呵护。还记得小时候她为了维护我跟邻院的恶女人吵架,我生病了她就佝偻着背,背着竹篓漫山遍野去挖医生所说的野南瓜,每天夜里给我讲神话故事哄我入睡。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怎么会有事呢?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清脆的汽笛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跑到窗边,拉开深蓝色窗帘,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茶楼门口。可真是一位阔绰的茶客呀,我想。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男子缓缓下车,我一惊,竟然是骆扬!恰好这时候妈妈买茶回来,她拎着一大包茶叶,看到骆扬,先是一惊,再是一愣,然后就招呼他进了茶楼。 我拉上窗帘,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醒了醒脑,便噔噔下楼。 妈妈看我下楼,便让我招呼骆扬,自己到茶库里搁茶。骆扬依旧一身西装革履,一头油亮油亮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里面那件雪白的衬衫配上那条黑底红斑领带,使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 他自己挑了张桌子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我。焰子哥哥也认出骆扬来,乐得跑过来直嚷嚷:来贵客了啊!我说是哪位达官贵人,开那么洋气的轿子呢!骆扬摘下墨镜,笑道:可是专程赶来喝兰舟茶楼的下午茶的!听渝香子的钟老板说,整个磁器口就数这里的茶最香了,十里可闻!我一边笑着说哪里哪里,一边把菜单递给他,让他自己选一道茶。他永远是那样一脸浅笑,一双画眉般的眼线婉约动人。他看了看菜单,选了一道兰花茶,配普洱的。 第 148 章 我笑侃:骆叔好眼光啊,选的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茶呢。焰子哥哥便抓茶去了。 骆扬仍旧是盈盈地笑,说:那天电话留你了,怎么不联系你骆叔呢?可想得我心里生堵啊。我看看他,脸上仍是一丝笑容,半像玩笑半像认真,我说:这不是事情多么,虽然都是些聚会吃饭之类的鸡毛蒜皮的锁事,但也忙得够呛的。 那可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我决定回国定居了,在江北开发新区买了房子,还开了一家剧院,刚刚开张,去参观参观? 好啊!我说,开剧院不是小事,我理应前去贺喜。骆扬盯着我,忽然说:想不到这几年过去,你也出落得如此俊俏模样了!可有想过走唱戏的路?我保证,你要是入了行,必红无疑。 我便打趣道:光有模样没有本事哪行啊?你不会年纪轻轻就想学吴二爷,早早收山找个关门弟子慢慢□□吧? 上了三十的男人再漂浮不定那可真是可怜了! 骆扬呵呵笑着,所以我才决定固定下来,开间小小的剧院营生过完下半辈子算了!这说到开剧院,一切都还得重来,啥都没有,招募演员是头等大事……听说你小姑现在是江枫渝火川剧表演团的团长,还得求她替我推荐推荐几位出色的戏子呢…… 能去骆大师傅门下唱戏,那戏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你是顶级大师傅,一定徒弟成群,还担心没人出戏?再不行,咋不考虑晓风…… 晓风?骆扬一惊,你说的是吴晓风?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晓风都不晓得了?吴二爷的嫡孙啊,仔细算来他也该是你的小师侄啊。我半讽刺半责怪地说。 骆扬正要说什么,焰子哥哥递来茶水,他把毛巾搭在肩上,那架势活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店小二。 他坐下来,兴奋地说:远远就听到你们说剧院的事啦,骆叔要开剧院啊?那太好咧,要有什么体力活比如抬砖搬瓦之类的,记得请我邱焰过去帮忙啊! 我嘴一撇:人家是开剧院又不是建剧院,抬砖搬瓦来做什么?骆扬把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想不到焰子还是这般性情豪爽啊!嘿,这小伙子不错,骆叔喜欢。焰子哥哥便咧嘴笑了。我一直还想说说晓风的事,但骆扬却垂下头去吹那烫嘴的茶水。焰子哥哥坐了一会儿,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喝完茶,骆扬非要拉我一块儿去新开的剧院看看。我一再推辞,说是这几天茶馆忙,改天再去。妈妈从茶库出来,说:你就跟你骆叔叔去看看吧,人家特地开着小车过来接你,你以为他真是为了喝茶才跑到咱们这鸟不下蛋的破烂地方来的呀?去吧去吧。我问焰子哥哥要不要一起去,他说茶楼里忙,就不去了,再说明天还得回渝香子火锅店去上班呢,时间不迁就,改日再去。 我上了骆扬的奥迪,一股清新的熏衣草香味扑鼻而来。空调开着,凉气袭人,cd机里舒缓地播放着班德瑞的《童年》,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心情再烦躁的人也会心静如水吧,我想。 骆扬开车很棒,在一环又一环的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 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就进入江北新区。还在高架桥上,骆扬就指着远处一栋豪华气派的雪白建筑说,就是那了,就是那了。 我顺势看去,那栋楼位于丛林繁茂的山麓,绿树环绕,依山傍水,地理位置相当适宜。剧院的外形很独特,看上去既像悉尼剧院那样羽翼高扬,又像中国古典楼房那样瓒尖林立。 下了高速,车绕着曲折的小河开过去,就来到剧院门前的广场。剧院显然是刚刚建好,广场上还堆着一些弃砖、混泥土以及残余钢筋没来得及处理。广场右侧是一列玻璃橱窗,翠绿的玻璃晃得我眼睛睁不开,想必以后这里就会用来展示演出剧目以及张贴海报的吧;广场左侧是一排旗杆,五颜六色的彩旗迎风飘扬;广场中间是一个小型水池,水池中间是一座假山,上面是刚种下的结缕草、菖蒲以及鸢尾,还有一些小小的庙宇模型,小巧而别致。 最吸引眼球的要数那支喷泉,从山顶的龙头里面洒出来,给火热的空气注入一股清凉。 我仰起头,看到几个金塑草体大字气宇轩昂地屹立在剧院楼顶,铿锵有力、气魄不凡:春韵剧院。 春韵剧院,只觉得一阵熟悉,却也想不出什么。骆扬似乎看出我对剧院名字感到好奇,便解释道:这名字我可是颇费功夫才想到的哦。从你和你小姑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拼凑而成。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叫江韵,小姑的名字是江远春,原来这剧院名字竟然是如此得来。我挤了一个极其不自在的笑容,说:哟嗬,您骆大老板可真是看得起我们,竟然把我们的名字编进剧院的名字里。骆扬就呵呵笑着,拉着我的手,说:走吧,跟我进去参观参观。 看不透世情迷眼,割不断恩爱牵连,浮生若梦为谁怜,默默无语问九天。 骆扬啪地打开灯,那清脆的开关声音在空旷的剧院里回响许久才消失。华灯亮起,我被剧院内部的豪华怔住了。站在门口,一眼望去是延绵至舞台的阶梯座位,统一的金钱豹纹理沙发,以舞台为中心呈放射状排列,像一枚贝壳。骆扬介绍说,剧院可以容纳两千位观众。 穿过走廊来到舞台上,我恍若置身于一片空寂的旷野。地板是弹性良好的松木,底层因铺垫有pvc地板胶而极其柔软,走起路来咯咯直响,如履雪地。舞台上最抢眼的要数那一层层幕布了:大红的前檐幕、金黄的场幕、粉红的天幕、浅紫色的侧幕,看上去宛若七仙女五彩缤纷的仙衣,又像苏丝杭绸,高贵而典雅。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我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样豪华却真实的舞台,我保证只在电视里看过。还记得以前高中时候,每逢国庆元旦什么的也要举办晚会,也有舞台设计公司前来搭建临时舞台,却总是无比粗陋,不是这里不足,就是那里差劲。今天看到了骆扬的剧院,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什么叫做铺排奢侈。 喜欢吗?骆扬站在我身后,轻声地问。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但在沉寂的剧院舞台,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喜欢?我转身费解地看着他,哦……还不错……布置挺讲究…… 愿意到这里做我的台柱子么?声音还是那样轻柔,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它从我耳边刮跑。 我?我像听错似的,你在开玩笑吧!我一没学过戏剧,二没登过舞台,我凭什么做台柱子?骆扬轻轻走过来,柔柔的荧光灯打在他脸上,像涂了一层淡淡的黄金,又像擦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使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三十岁的人。他那画眉一般上扬的眼线那样迷离动人,仿佛是天界下凡的王后。 谁说你不可以?他把双手放在我肩上,没学过戏,我可以教你啊。你知道吗,你吴二爷他生前很是看好你,说你天生就是一块唱戏的料,你每次模仿电视里面那些唱腔的时候都那样惟妙惟肖,几次想收你做徒儿。可是你奶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她强烈反对你小姑唱戏,所以一定也会反对你走上唱戏的道路,所以他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师傅他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川剧表演家,将吴门发扬光大。 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是吗,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荒废了这么多年,骨头都钝了,想学也不行了……晓风,晓风一直都非常喜欢唱戏的,成为出色的川剧表演家是他最大的梦想,你为什么不帮帮他? 骆扬近乎请求地说:晓风是我师侄,我自然会教他川剧要诀。可是,你能不能为了我,踏上这方舞台……我怔怔看着他,觉得他应该是在讲梦话。我挣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退到那片浅紫色的侧幕边,吃吃地说:我不会唱了。我已经决定考一所普通大学,以后找份普通的工作,比如教师。不会妄想做名角之梦。 骆扬的眼里闪烁着忧伤的光芒,我忽然觉得胆颤。从一开始我就该觉得不对劲了,他干嘛无缘无故把我的名字放到剧院名字里面去?他把小姑的名字放进去还说得过去,毕竟他曾经是爱过她的;那他为何又把我的名字放进去?现在,他又在这里说些稀奇古怪的话,我煞是费解。 他扑过来,狠命摇我的肩膀:没有人是生下来就会唱戏的!只有人是天生为唱戏的!而你就是,而你就是!小韵,跟我唱戏好吗,跟我唱戏好吗?眼前的骆扬让我觉得陌生,跟之前文质彬彬、谦谦有礼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我使劲想掰开他的手,都徒劳无用。他的指甲长长的,仿佛快要嵌进我肉里了,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沙哑着说:你放开我!骆扬非但没有放开我,反而一把将我扯到他怀里,两只手臂像铁链一样死死捆住我,令我难以呼吸。我张大嘴巴喘气,忽然感到一种死神来临般的恐惧。骆扬就像入戏太深的演员出不了戏一般,任我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骆扬,这个世界艺术表演家,川剧名角,驾驭了一辈子的戏剧,难道还会为戏入迷、为戏所困吗? 我浊重的呼吸已经变为剧烈的咳嗽,骆扬发了疯一般睁大眼睛,两颗鼓鼓的眼珠几乎就要掉到地上。骆扬性情的嬗变给我带来巨大的惶恐,我吓得浑身颤抖,直冒冷汗。 忽然骆扬粗鲁地吻住我,我趔趄着一步步后退,最后他把我逼到墙上,我无力地仰着头,那一道粉红的天幕在我眼里模糊成一朵荼靡的罂粟花。 我双手被他狠命的钳制住,动弹不得。我很惊讶看起来纤弱不堪的骆扬,竟然力大如牛。为了反抗他的无礼,我一口咬下去,一股腥咸的味道便在我嘴里弥散开来。 骆扬痛得惨叫一声,一边吐着舌头上的血液,一边撒开双手,怒睁着眼睛,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掴在我脸上。 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睛里满是恐惧的颜色。我捂着火烧一般痛灼的脸,看着这个变得陌生的骆扬,一些痛苦的记忆涌起,狠命冲击着我的脑袋,霎时间我觉得像给人在天灵盖猛敲了一棒,一阵眩晕。 我双手狠狠捶打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已经逝去的往事。可我越希望将它们按下去,它们就像皮球一样越是一个劲往水面冲。 骆扬唾了一口血水,骂道:你他妈装什么纯呀!你以为你还是个处啊!你这个烂货!你他妈屁大点就让我操过了,你现在跟老子装个什么纯情! 他的眼里像藏了两团火,灼烧得我睁不开眼睛。他骂我的时候像要杀人似的,张大了嘴巴,牙齿上满是鲜血。我觉得羞辱,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我只想逃离,逃离眼前这只发疯的恶魔,于是我捂着脸撒腿而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确信那破剧院已经被我甩在了九霄云外,我才缓下步子,双手扶膝蹲在马路边,将头埋在臂窝里痛哭。 骆扬辱骂我的污言秽语在我耳边反复响起,像一道梵语的紧箍咒,吵得我脑袋疼得快要裂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同学?你怎么了,同学? 我在手臂上抹了一把眼泪,才缓缓抬起头,是一个戴黑色镜框眼镜的男孩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打着简单的碎发,穿着碎花衬衫和一件洗得泛白的瘦瘦的牛仔裤,后面还背着一只画板,手里提着一袋画笔、颜料之类的东西,旁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越野单车。 戴黑镜框眼镜的男孩子一脸迷惑地看着我,大概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大男孩会无缘无故蹲在马路边这样伤心地哭泣。 见我没应声,他又问了一句:同学,你没事吧?要帮忙吗?我站起来,才发现刚才在跟骆扬撕扯的过程中,把今天出门刚换的那件心爱的美特斯邦威的圆孔蓝衫扯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衣领处一直经过胸口延伸到腹部,上面还沾了些骆扬的血。 男孩子显然被我这副光景吓坏了:你……你莫不是遇到歹徒了吧?这条路治安不差啊,又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他便拉了我的手,来,跟我来! 我便一言不发地跟着这个热心的男孩子上了他的单车。他踩单车很快,轻盈得像一只小艇,一阵风呼呼地从我耳边刮过,他背上那只画板微微敞开着,上面画着一副素描的江边城市写意。他画得很好,连重庆那种雾蒙蒙的感觉都丝毫不差地表现出来了。 我对这边不熟,他转了好几条路,过了几次人行道,才走进一个叫做大和小区的居民区。我垂着头跟在他后面,他家住六楼。他打开门拉我进去,说:家里就我一个人住……爸爸妈妈大部分时间都出差在外。 我还没来得及打量他家,就被他拉进浴室。他替我放好水,然后又出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一件衣服递给我,又帮我调了调水温,才说,赶快洗洗吧,然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胸口的血都风干凝固了,我费了很大劲儿才搓洗干净。外面响起乔治比才的《西班牙斗牛曲》,我想,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他却听着这样铿锵的进行曲,那一定是个充满了生活**的男孩子,干净得像只天使。 我拿起莲蓬头狠命冲刷脑袋,希望可以把那些令我痛苦不堪的回忆彻底冲去。骆扬,这个戏剧精英,在别人的眼里,他的地位一定是至高无上的,他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一定是精神领域高级别的人物。可是在我眼里,他的另一面却是一只怪物,一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野兽。 黑镜框男孩子给我的衣服是一件红底白碎花的短袖衫,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花哨——虽然它并是很艳,只是那种浅浅的水红,像花坛里盛开的水红色杜鹃花。我想,他一定是学绘画的,但凡艺术家,跟常人的艺术审美是不一样的。 他们往往会激进地喜欢一些品位独特的东西,所以,相比而言,这件淡色碎花衫算是再普通不过的了。 我走出浴室,顺手将那件扯破的t恤扔到墙角的垃圾篓里。黑镜框男孩儿正坐在沙发上喝可乐,一边听音乐一边翻看著名漫画家几米的作品。他见我洗好澡出来,便笑着招呼我过去坐。 第 149 章 我想他一定会追问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失算了,他不但没问,甚至连一个字都不再提起。他只是笑了笑,说:在所有的漫画作家中,我算是最喜欢几米了。在几米所有的漫画作品中,我算是最喜欢这本《我只能为你画一张小卡片》了。 在这本《我只能为你画一张小卡片》中,我算是最喜欢写给亲爱的小鸟那一篇了。他看着有些发呆的我,浅浅笑了笑,说:我念给你听好吗?我怔怔地点点头,显得有些笨拙。 他便吟吟念道: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天天飞到我的窗前。你似乎明白我的寂寞,只要我将手伸向天空,你就会神奇地出现。 然而最近我渐渐感到恐慌,害怕有一天你也将离去,我将无法忍受等待的悲伤。决定不再随意将手伸向天际,假装你永远躲在云端等待。 我要等到最最孤独、最最悲惨那一日,才将你唤来。我的眼泪便簌簌滑下。或许是替漫画主角凄婉的独白感到伤悲,或许是因为茫茫人海中还有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热心肠的男孩子愿意向我伸出援手而感动,抑或许是仅为自己内心那一丝因自尊受到伤害而酸楚的痛苦。又或许,三者皆有。 他见我流泪,便从玻璃茶几上的那沓面巾纸里抽出一张,递到我面前。我的泪水擦了又来,像决堤的洪水。 他便一直给我拿纸巾,直到我无泪可流为止。天已经快黑了,他便问我住哪里,要不要回家。 我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便把漫画书放到一边,站起身来,说:那好吧,你在客厅里看会儿电视,或者看我的画册。他指了指电视机上面的画册,说,我去下碗面。你哭了整整两个小时,肯定饿了。黑镜框、国字脸的男孩子便走到厨房里去了。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来嗞啦一声煎蛋的声音,随即飘来一股令人垂涶三尺的香味。我拿过电视机上面的画册,坐在沙发里仔细地翻阅,他画得真好,线条应用得相当到位,明暗合理。他画了很多众生相,有乞丐、有商人、有小学生、有农民工,有男人,有女人。他大概是喜欢背着画板,在大街上逛来逛去,见谁画谁。后面是模仿的一些名家名画。 看着看着,我竟然伏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镜框男孩把我叫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大黑,茶几上放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炒面。我揉揉惺松睡眼,他笑着说:起来吃面啦,吃了再睡。我便端起那碗热乎乎的面,大口大口吞咽着,眼泪忽地又叭嗒叭嗒开始往碗里淌。我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强迫自己不要再流泪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吃? 哦,我不喜欢吃面的。等会吃个面包就行啦。他笑了笑,慢点吃,锅里还有。吃完面,我们缩在沙发里看了一夜电视。在交谈中,我知道他叫康乃文,酷爱绘画,也是今年高中毕业,更巧的是他考的竟然是西南师范大学美术系。 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大部分电台都停播了,剩下的几个电台的节目都无聊到极点。我打了个呵欠,康乃文便说:去睡会儿吧,天就要亮了。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就可以。 我说:你睡你房间,我睡沙发就可以。他笑了笑,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端端正正的五官。客从主愿。快去吧。我便听他的进去了。他随我进来,调节好空调的温度,点好蚊香,那是我最喜欢的檀木香味。然后,他才退出房间,关上门。 夜过得真快,仿佛我上一个梦还没做完,天就亮了。我起床,走到客厅里,里面空无一人。我听到厨房里有响动,凑过脑袋一看,是康乃文,在里面煮牛奶。 他见我起床,习惯性地冲我笑笑,说:今天总该回家了吧。我一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们萍水相逢,只是陌生人而已,而他却对我这般好,给我衣服穿、给我做面吃、还收留我过夜,我想,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这样的好人已经少得可怜,而我却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享受人家的恩惠,心里面一时感到愧疚难当。 他见我不太开心,便解释道:我不是赶你走……你应该早点回去,不然家人会担心……我这才想起,到现在我还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昨天跟骆扬出来的时候,忘了带手机。 康乃文继续说:等会儿呢,我要去医院。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去,也可以选择回家。或者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哦。我缓过神来,接过他递来的牛奶,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昨天到现在,很打搅你,真的很抱歉。他便大手一挥: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再过一个多月不就是大学校友了么?只不过是上天安排让我们早点相识而已,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呢?快趁热把牛奶喝了吧,等会儿我出去给你叫车。从江北回到磁器口,我一路神不守舍。出租车司机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把我丢在高速路口就载着别的客人走了。 我恍惚地向前迈着步子。又来到这座高架桥,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它的名字,就是在这里,大熊曾经缠住了风筝。我抬头远望,江上仍是一片浓浓雾蔼,像一层卑鄙的面纱,笼罩了远处的风光,不让我看到。 一声呼唤把我从恍惚中惊醒。是焰子哥哥,他正在桥那端,看到我便疯了似的跑过来,几次差点撞着路灯。他跑到我这边,二话不说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他喘着大气,双手使劲揉搓我的背,激动得快把我抱散架了。 我的泪就大滴大滴地落在他肩上。 他拉着我的手,说:走,咱们回家,咱们回家。咱们回家。我仿佛又想起上次回老家,焰子哥哥来接我时,说过的同样的话。多么温暖的一句话啊,顿时让我觉得有了依靠,不再漂泊。 他嗔嗔地说:你可回来了……兰姨急坏了,你电话又没带,打电话问骆扬他又说你已经走了……我们都瞒着你奶奶,说你去媛姐那里玩了……我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路上碰到一个小学同学,觉得太巧,就去他家玩了。焰子哥哥牵着我的手穿过金蓉街的时候,我看到大熊,他正在一家店一家店地寻找着,一脸的惶惶不安。 他看到我们,就跑过来,激动地说:找到啦?刚兰姨打电话问我你有没有去我那……她说你不见了……所以我……我知道我这一夜未归,急坏了他们。我真的感到很欠疚,他们为了找我到处疯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感谢他们。大熊一边跟我们往回走,一边打电话给妈妈报平安。 妈妈见着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她把一副刚洗好的青瓷茶壶重重摔到地上,哗,那只精致的茶壶便顷刻间变成一堆绿萤萤的碎片。我的心跟着那只茶壶的破碎抽搐了一下。 然后,妈妈的责骂声扑天盖地而来:你跟谁学了这副死德行去了?谁教你夜不归宿了?有本事你别回来啊!这破茶楼容不下你了是不?你倒是飞天上去给我瞧瞧啊,没那本事就别猫猫躲躲的招人担心!骂着骂着,妈妈就嚎淘大哭起来。茶客们受到惊吓,纷纷过来安慰妈妈别跟一个小孩子动气。小王拿了扫帚过来扫那满地的茶壶碎片,我堵气地一口气跑到楼上,重重摔上门,扑到褥子里失声痛哭。 骆扬的话就像针尖一样扎在我心里,火烧火燎一样疼痛。哭得倦了,我便冷静下来思考,既然这么多年我都这样开开心心地活过来了,何必又为一件风逝已久的事再伤心至此? 明明知道不值得,为何再去纠缠?只是我本已忘记,怎料骆扬又在这个当口来揭开这道疤。我都能够做到大仁大义,对他既往不咎,再见犹如新相识,不计前嫌,对他恭敬如此。他怎么能这样来伤害我?他怎么能用那样穿心裂肺的语言来刺激我?他怎么能够? 外响起呯呯的敲门声。谁呀。我嘶哑着嗓子问道。 是我。是焰子哥哥的声音。 我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他便进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见我哭得伤心,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兔子眼似的,便刨根究底问我:到底是怎么了?骆扬欺负你了?那小子在电话里说话不对劲。 不是!我立即否认,我……我说了,是遇到一个小学同学……赶巧遇到他外婆去世……他外婆那时候对我可好了……我是感到难过…… 果真如此?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把头埋在他怀里。他便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人有生老病死,五界循环,不要太难过了啊!我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到妈妈正站在门外,泪眼蒙眬地看着我。 焰子哥哥便支支吾吾地解释:兰姨,没事,是同学的外婆去世了,给伤心的。您就别怪小韵了啊。我来哄哄就好啦!妈妈便转身下楼了,丢下了一句:那小韵就交给你了啊,焰子。 第 150 章 谁轻抚琴弦,谁榻上织锦,谁囿园舞剑,谁罗帐痴语。 这几天我睡得比较多,妈妈也不敢太叼扰我,任由我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焰子哥哥回到渝香子火锅店上班去了,屋子里清闲得紧。 我想起这天该去医院给奶奶拿化验单,我便恢复常态,大清早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洗簌了吃过早点就往医院赶去。 妈妈在身后叫嚷,你慢点,你慢点,又不是去赶课。 到了医院,见着上次给奶奶做检查的大腹便便的白大褂中年男医生,他按着我说的号码从一大叠字单里面找出对应的单子,瞅了一眼,然后一脸的愁云惨雾,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他把单子交给我,示意我坐下听他慢慢道来。他定了定神,说:病人是你奶奶,是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患的是食道癌,已经到了中期。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个呼闪击中我的天灵盖,令我几乎晕厥。 食道癌,食道癌知道吧?男医生见我没有反应,反重复着这个词语。 我的确是很少听到这种病。但男医生却说:食道癌是高发癌症,仅次于胃癌。你奶奶的食管上表皮组织已经形成大量恶性肿瘤,所以会觉得吞咽困难,并伴有胸闷气胀、喛气难咽。另外,还呈现出淋巴结肿大。他一边把透视片子给我看,一边给我解释。 我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仿佛心脏不断地下坠,令我快要窒息。我已经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末了,我费力问了一句:奶奶……有救吗? 男医生便叹了口气,说:既然是癌症,也只能拖一拖,尽量让老人家活得久一些了。目前的治疗方法有手术、化疗、放疗、中医药等方法,你先回去通知你父母,由他们来决定挑选什么治疗方式。我咬咬牙,吃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绕过那一盆繁茂的冬青,踉踉跄跄地走出那栋满是消毒药水味道的楼房,亦步亦趋地走在医院的公园里。 我突然想起那天奶奶把我叫到她的房里面,跟我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话,以及她那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心里面噎得慌。 我走过那条木板栈道,两旁是绿油油的麦冬,开出一串一串浅紫色的小花儿。记得以前奶奶告诉我,麦冬的根可以入药,也可以用来泡水喝,可以消炎去暑,是盛夏良品呢。可那时候不懂事的我,只觉得麦冬的种子好玩,用来当子弹射人。麦冬的种子圆圆的,大概有豌豆那么大,深蓝色的种皮,里面包裹着珍珠一样的种子,一掐就破了,流出气味独特的液体。 走过那条麦冬小路,便来到一个水池旁边,里面漂浮着整池睡莲,池畔开着粉红色的夹竹桃,形态优美的夹竹桃就像一只临江梳妆的美丽少女,亭亭玉立。 我看到一个男孩儿,十五六岁左右,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端坐在水池边,面前竖着一支画板,男孩儿正神情专注地画着公园里那尊石膏雕成的母子连心。 眼前的画面让我想起那个背画板的男孩子康乃文,但我知道,眼前的孩子并不是他。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他全神贯注地画着那尊母子连心雕像,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人在后面喊道:小华!小华!我循声望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眉毛修得细细的,眼睛画得大大的,睫毛刷得长长的,嘴唇涂得红红的,头发打得短短的,挎着一只黑色的皮包,穿着一套白色夏季西装裙,瘦瘦高高的身材,踩着一双高跟鞋一扭一拐地跑过来。 她看见我,冲我笑了笑,眉心一颗大大的黑黑的美人痣特别招眼。她抚摸着那画画的孩子的头,说:小华,听妈妈的话,别画太久了,外面热,医生说了不能中暑的,知道吗?叫小华的孩子便点点头,继续用铅笔描着那尊雕像的轮廓。 那妈妈就走了。你要是想妈妈,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中年妇女正转身要走,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大熊,另一个,就是上次收留我过夜并给我做蛋炒面吃的康乃文。 我们三个同时惊讶得叫出声来。大熊拿着一张纸对中年妇女说:阿姨,这是住院的名单表,刚才您忘记了签名,麻烦您在这里签一下名。我瞥见中年妇女拿过纸和笔,匆匆在住院表上签下:杜世菊。 她签完名,对大熊说了句小华就交给你了,然后扭着拐着匆匆离去了。 我一时间有些糊涂,只是觉得那个名字十分熟悉,却一时怎么也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了。现在,眼前一起出现的大熊和康乃文已经让我感觉十分惊讶了,实在再分不了心去想其他事。 大熊和康乃文几乎是同时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于是他们面面相觑,而后相视一笑。 我对大熊说:康乃文是我前几天认识的,他在大街上救了我一命。我又对康乃文说:我跟大熊是同街邻居,很早就认识了。康乃文笑道:我哪有救你一命啊,太夸张了。 大熊则笑得乐不开支:小康,原来你上次说收留了一只邋遢流浪狗,原来就是小韵啊!哈哈……还真是巧了!我正纠结于奶奶的病情,任由大熊打趣我。他看我一脸忧伤,又看到我手里紧紧拽着的化验结果单据,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大熊走到那个叫小华的孩子身边,弯下腰说:小华!来,大熊哥哥给你介绍个新朋友!他可是很会画画的哦!我知道大熊指的是康乃文。小华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因为阳光刺眼而半闭着眼睛。他将手搭在额前挡住阳光,眼睛一眨一眨的漂亮极了,一双眸子就像围棋里的黑子,黑得干脆利索。 康乃文蹲下来,用手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笑着拉了拉小华的手,说:你叫小华是吗?以后我就是你的美术老师啦,不过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所以你就叫我小康哥哥吧。然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华画的母子连心图,指点道:如果这里再画点阴影就好了。今天光线太强烈了,雕像显得太苍白。如果画出来没有阴影,就不能表达出较好的立体感啦!不过呢,这副图画得真的很棒,小康哥哥很喜欢,小华画好了可以将它送给我吗?小华便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大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康乃文,说:小康,你先陪小华画画,我送小韵出去。我便跟着大熊走出医院。走了很远,他才问我:你奶奶病情怎样? 很糟糕。我说,食道癌,是绝症。大熊眉头紧锁,揽了揽我的肩,然后又放开我,只在我肩上拍了拍。 别放开。我颤抖着说,不要放开!大熊便重新揽住我,这次很用力,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快要崩溃瓦解的泥巴人,只要别人稍一用力,就会化成粉尘。可是,我却愿意大熊这样紧紧揽着我,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情愿。 我终于颤抖着哭了,我原以为眼泪在那天就已经耗竭,可现在,我却依然泪如泉涌。我趴在大熊肩上,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我呜呜咽咽地说:为什么是奶奶?为什么是奶奶?她那样慈祥,才六十来岁,为什么会得这样的怪病?大熊只是轻拍我的背,一言不发。等我哭够了,他才替我试去眼泪,说:笑着回去,不要让奶奶看到你这副模样。大熊实在不放心我,便坚持送我回去。回到茶馆,我看到小姑正坐在茶楼里跟妈妈聊天。 大熊将我送回茶楼就走了,说是要去接一笔什么账。我打起精神走过去,小姑见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问:小韵怎么了,还打算接你和你焰子哥去我家玩呢,怎么见到姑了也不笑一个啊? 我便把化验单扔到桌子上,淡淡地说:是奶奶……医生说是食道癌,中期。小姑一听,没看那化验单就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妈妈也紧蹙眉头,抓起化验单,看了一通,问:医生还说什么? 医生让你们决定选择哪种治疗方式。我依然一脸暗淡,死灰一样毫无生气。你们商量准备一下吧。不要太难过了。得了这个病,我们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尽到儿孙责任就是。 然后我站起身,说:姑,我改天再跟焰子哥去你家玩,我先上去睡会儿。我又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直到有天大熊给我打来电话,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大熊急促的声音:小韵!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现在很忙,走不开!我听他这么急,一下子倦意全无,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别急,慢慢说。 我们这里的辰星红十字基金分会出了点账目问题,我现在正协助警方调查,走不开,等会就放学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接一下我弟弟? 哦。我说,好啊,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韵,你听着,我弟弟叫林明,在红星小学四年级一班,五点下课,你去教室门口等他就行了。今天晚上我可能回不去了,我爸妈也都不在家,今晚你能不能把我弟弟接回家,帮我照顾他一晚? 没问题啊!我说,忽然我心里咯噔一惊,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在警局?你没事吧?那边一直说没事没事,很好解决的,先挂了啊。 我一看时间,四点半,便踩着单车去了红星小学。我找到大熊所说的四年一班的教室,站在门口等待。当老师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说:我……我找林明。 那位素面朝天、身体被一袭连衣裙裹得像一只花瓶的女老师便朝教室里尖尖地叫了一声:林明,有人找!很快就从教室里挤出一个大大的脑袋,我问:你是林明吗?小家伙点点头,背着一只画有蜘蛛侠的大书包,一副俊俏模样。 我说:我是你哥哥熊泽恩的朋友,他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你,他叫我替他来接你。林明便从教室里蹦出来,抓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见过你的!你家开的茶楼,离我家不远! 十岁的小明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别看他年纪小,知识面可广泛了,一路上他又是讲宇宙起源、又是讲转基因植物;又是讲奥斯卡获奖影片,又是讲最近闹得正火的美伊战争。我被他逗得直乐,一时间竟然觉得无比轻松。 晚上,我看着小明写完作业,便带他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我担心小明会怕黑,所以连电视也不看了,就早早陪他一起睡了。他轻轻趴在我的臂弯里,微微的呼气儿呵得我一阵阵酥痒。他蜷着睡觉,活像一只可爱的猫咪依偎在我怀里。 又到周末,焰子哥哥放假,我提议去小姑家玩玩,她都催了好几次了,我们却一直没有去,怕是她都要有意见啦。 小姑家就在沙坪坝体育馆附近,坐公车很快就到了。小姑家是政府公寓,不算奢华倒也大气。公寓小区一排看过去,全是颜色相同、造型一致的房子,干净而且不凌乱。小区花坛里满是油油的万年青,给人一阵神清气爽的感觉。 今天婷婷也放假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舒服的钢琴曲《梁祝》,我轻轻走到婷婷身后,待她一曲弹毕,才鼓鼓掌说:婷婷钢琴又进步啦,弹得真棒! 婷婷听到我的声音便转过身来,高兴得一头扎进我怀里。别看这丫头才七八岁,可是聪慧得很,钢琴都过六级了。她仰着头看了看焰子哥哥,紧蹙着眉头问:韵哥哥,他是谁呀?我捏捏她胖嘟嘟的脸蛋,摸摸她两只可爱的羊角辫,说:婷婷猜猜? 大姨家的宝哥哥?我摇摇头。 二姨家的琦哥哥?我又摇摇头。 婷婷便也摇头:我猜不出。我便说:他呀,是咱们老家的一位哥哥,他上次见到你,你才四岁呢,所以当然想不起来啦。他叫焰哥哥。焰子哥哥一边呵呵傻笑,一边夸赞道:这城里的小姑娘啊,就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像咱农村里的小孩子,个个灰头土脸,脑壳顶上都是脚印,成天只知道打土仗、爬树、捅马蜂窝啊。 小姑招呼我们坐下,把一大盘洗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里面有紫葡萄啦、提子啦、香柚啦、苹果啦、鸭梨啦、樱桃番茄啦,丰富得就像一场水果聚会。 小姑说:你们看电视吧,我去买菜。我便站起来,我陪你一块儿去。焰子哥哥也想去,我说:你呀,就待在家里陪婷婷吧。你们四年没见了,都生分了,赶紧给补回来。 我便和小姑提着菜篮子出门了。菜市场不远,穿过一条街转个弯就到,所以我们步行过去。我想起婷婷的话,便问:小姑,你有没有把奶奶的病情告诉大姑和二姑啊?小姑摇摇头,叹道: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么多年你又不是没看到,她们哪有真正对老婆子上过心啊?远嫁这么多年,回来看过她几次?所以啊,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我便看到只有二十七岁的小姑愁容满面,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似的。在我眼里,小姑一直是个大美人,当年村里面追求他的男子成群结队的,从村口排到村尾。虽然追求她的人那么多,但我知道,她却只对骆扬上过心。 小姑虽然比我大十岁,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我们成为知己好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后来她成了戏班里的班花,又唱得一台好戏,颇受欢迎,人们只要一提到她江远春的名字,都翘着大拇指连连称赞。 第 151 章 我们买了只卤鸡、板鸭、一袋饺子、一斤莴笋、一把青菜,就打道回府。我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在我脑海里直打转,于是我问:你知道杜世菊是谁么?哼着小调的小姑戛然而止,瞪大了一双水灵的眼睛望着我,满脸诧异。 我说:一直觉得非常熟悉,却总又想不起来。小姑还是用讶异得夸张的表情看着我,半天才说:杜世菊,不是焰子他妈么?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我一拍脑袋,总算是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记性……难怪我总觉得那样熟悉……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同名。中国人口又多,同名率高嘛。 小姑却不像我那样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对这事挺上心,追问道:你瞧清楚了没?她是不是眉心有颗黑痣?我仔细一想,那天在医院瞧见的中年妇女还果真有颗美人痣,惊道:不会这么巧吧?她不是去河南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姑狠狠唾了一口,然后得意地说:哼,我有一帮好姐妹,可是整条街出了名的探子,我一定要挖出她的底细来。这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我没顾得上小姑的谩骂,却在心里想,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杜世菊,当年那个抛夫弃子的坏女人,要是她现在回头,焰子哥哥会原谅她吗?还有她那个画画的十五六岁的儿子,岂不就是焰子哥哥的弟弟? 我不敢再去想,我害怕越想越多。小姑见我沉思,像个嫉恶如仇的侠女似的说:别去同情这样的人!既然是出没在医院,哼,肯定是得了什么子宫癌啊乳腺癌之类乱七八糟的绝症,活该她得!韵儿,你不知道当年她害得你干爹有多苦,她这一走,你干爹就背负了一二十年的狼藉声名,一辈子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说她那心是什么做的,焰子,生出来还没一个小时,她就跟那臭男人跑了,焰子可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呀…… 我安抚安抚愤怒中的小姑,我想,作为市委副书记夫人的她,肯定是近朱者赤,受丈夫影响,成天老摆着一副要为民除害的架势,于是我吭哧吭哧笑起来。笑够了,我才说:赶明儿让你逮着她,不是让她上刀山就是让她下油锅。 小姑在我鼻子上胡撸了一把,说:死小子,我还让她浸猪笼咧!说着说着,便到了家。我站在门口,对小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在焰子哥哥面前提这事。说起来小姑算是我长辈,可她时时处处激愤得紧,好冲动,易生事,反不如我这个晚辈沉着冷静,我真怕她万一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就不好了。 推开门,焰子哥哥正坐在沙发上,而婷婷则坐在他腿上,神态投入地听他讲着乡村里的奇闻趣事,像听小人图书里的神话故事那样专心。 我把小姑推进了厨房。像她这样的高危人士,又长着一张记者嘴,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无意间透露了私秘信息。 看来焰子哥哥跟婷婷算是混熟了,婷婷一个劲缠着他,要他讲故事。我没趣地翻翻报纸,看看电视,就进厨房帮小姑洗菜了。 晚上姑父没有回来。他是高官,日理万机,在我印象中很少会见着他,每年只有在他生日以及春节串亲戚的时候才能看到他。客厅里挂了一幅他下乡视查民情的工作照:头顶斗笠、身披簑衣、手持铁锹、裤腿高挽,正在田里替农民挖排水渠。听小姑说那是九八年特大洪水,长江沿岸好多农田庄稼都被大水淹没,姑父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指挥军民齐心抗灾,最后都劳累出一身病来。 在工作照旁边,便是挂着整整齐齐一排奖证,上面写着以民为本、廉洁奉公、爱民如子、明镜高悬、两袖清风等殊荣。 晚饭间,婷婷都还一直缠着要焰子哥哥讲故事,小姑一边呵责她,一边喜笑颜开地说:对了,八月底我们有场川剧演出,就在体育馆举行,到时候你们哥俩可一定要来捧场哦。我呵呵笑道:川西派名角江远春的演出,我们岂有不去之理?听我这样一说,小姑就更加趾高气扬了:那是!别瞧我上了年纪,这身段,这唱腔,啧啧,宝刀未老! 焰子哥哥已经被小姑风趣的话逗得乐翻了,一口饭噗地喷了一地。小姑便更是得劲,干脆把碗筷一搁,退却三步,走到客厅的吊灯下面,做了个甩水袖的标准动作,兰花指高高一扬,眉顾目盼,清了清嗓便唱道:春香!不到园里,怎知春色如许!我想,小姑可真像只快乐的精灵。要是她晚生十年,或许现在就是星坛里一颗璀璨的笑星。即使是早生了十年,也丝毫影响不了她高贵典雅的气质;即使做了妈妈,身段却依然保持得那样曼妙,仿佛岁月在她身上不起任何作用。 第二天上午,我、焰子哥哥和小姑三人正凑在一块斗地主,我的手机响起,是茶楼小王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小韵!你快回来啊!小灰……小灰他在巫山出事了!我一怔,这才想起小灰去巫山采购党参都已经将近两个礼拜了,却一直没有回来。这段时间一直消消沉沉,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现在小王打电话说他在巫山出事了,我便更加心惊胆战,顾不上手里一副好牌,拉着焰子哥哥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一脸迷惑的小姑说:茶楼员工出事了,我得赶回去,改天再过来陪小姑斗个尽兴!回到茶楼,妈妈和小王都在,小王急得团团转,妈妈则冷静地坐着。我进门便问:到底怎么回事?小灰他怎么了? 小王便语无伦次地说:他受伤了,现在才醒过来。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原来他是把手机弄丢了。是这样的,小灰在电话里说他替焰子送了封家信去青龙湾,赶巧碰到有人打架,于是过去劝架,想不到乡下人蛮横无礼,连劝架人一起打,榔头一棒,就把小灰打昏了,在医院躺到到现在才醒过来。 我心里一坠,问道:青龙湾都是老人孩子,谁会动这么大气打架?小王瞅了瞅一边的焰子哥哥,才吞吞吐吐地说:打架的人,就有邱焰他老爸……焰子哥哥脸色一沉,抓住小王就问:我爸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要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王甩开他的手,理了理被焰子哥哥抓乱的衣领,说:我也不太清楚,听小灰说好像是跟邻村两个男人发生了口角,那两个男人骂他是窝囊废,戴一辈子的绿帽子……邱老伯气不过才跟那两个人打起来的……还说腿都给打折了……我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性情温和的干爹,一辈子菩萨心肠,连动物都没伤害过,怎么会跟人打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焰子哥哥早已经撒腿跑了出去。 我追出去,焰子哥哥跑得飞快,我怎么也赶不上,我在后面扯破嗓门喊道: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回去!焰子哥哥也不停步,只是说道: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你奶奶生病要人照顾,小灰又受伤,你不能把茶楼扔给你妈一个人!我便站住了,一晃眼焰子哥哥就消失在人海里。 我心里乱得很,突然又想起大熊,不知道他所说的关于红十字基金账目状况怎么样了,就拨他电话,却一直提示手机关机。 我感到不安,就打电话给康乃文,他们是好朋友,他总该知道大熊的事吧。想不到康乃文却焦急如焚地说:大熊自从前几天去了警察局,就一直没消息了,怕是还没有出来!我都不敢告诉他爸妈,骗他们说他做义工筹集善款去了。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找人帮忙呢!那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再联系联系人!康乃文这样一说,我就更加惶恐不安了,只觉得手足无措,怎么突然之间一下子就生出这么多事? 我忽然灵光一闪,想到白亮,他父亲不是警局的一名侦察员么,或许问他会有办法弄清楚大熊的事。于是我又拨通白亮的电话,约他出来见个面。 在江边一个露天咖啡厅,我见到了白亮。他还是那样习惯性地穿得一身白,上身是件清爽的白色纯棉背心,**一件银白色沙滩裤,远远看去像一条裙子,脚上踏着一双鸽白人字拖。 他见我局促不安地坐在太阳伞下面,便跟一叶白蝴蝶似的飘进来,摘下棕色的太阳镜,问道:我的韵少爷!怎么有空约本少爷出来喝咖啡啊,这会儿你不该在茶楼里忙乎呢吗?我看了看那打着百事可乐广告的太阳伞,说:我想请你帮个忙。白亮则大手一挥:得了得了,你跟我还耗个什么客气呀!瞧你这吞吞吐吐的死模样,有话快话,有屁快放,别影响我喝咖啡。 我便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爸爸帮个忙……我有一个朋友现在正在警局里受审,可好几天了都没信儿,我正担心呢,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想请你爸爸帮忙调查调查。他白了我一眼,说:那是你什么朋友啊,劳你这么大费劲四处求人?他自家人不管他的吗?我说:他自家人恐怕都还不知道呢,大概以为他出去做义工去了!我的好亮亮,白亮亮,又白又靓的好亮亮…… 见我这般乞怜,都不要身价了,白亮才说:好吧,我就暂且托我爸给你打听一下……那个,姓什么叫什么,犯的啥事儿呀,作奸犯科之类的就免了啊。我便报上姓名:熊泽恩!恩泽万物的意思!好像是一笔慈善基金出了问题。白亮狠狠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就知道结识那些不良少年!早晚得把你带坏! 我冲他吐吐舌头:什么不良少年啊,人家就跟天使一样!白亮佯装要吐,却被我把他的脑袋扳了回来。我就知道,我的好白亮一定会帮我的。我这样着急,因为我真不想看到大熊出任何差错。 第 152 章 前生你是桃花一片,遮住了我想你的天,来生我是桃花一片,执意凋零在你指尖。 焰子哥哥回巫山好几天了,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从他嘴里我知道事情的原委:那天干爹去邮局领了焰子哥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来的途中赶巧遇到两个邻村的大汉,看见干爹就满口污言秽语,就因为焰子哥哥考上大学,而他们的儿子都没考上大学,心生嫉妒。干爹见他们骂得露骨,便跟他们发生口角,那两个男人不服气,操起扁旦就朝干爹腿上砍去;正巧给前去巫山采购党参的小灰瞧见,前去劝架,怎料那两个粗野男人蛮不讲理,顺势给了小灰当头一棒,小灰就昏睡了两个礼拜才醒过来,好在没有脑振荡,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焰子哥哥还说,干爹的左腿折了,下半辈子得靠拐杖走路了。他这几天跑了趟公安局,局里出面调解了一下,那两个动手的男人陪了干爹十万块钱。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焰子哥哥,只说:要不把干爹接到重庆来,以后好有个照应。焰子哥哥却说,干爹死活不肯离开待了几十年的青龙湾,说只是跛了而已,又不是瘫痪,还能自己照应自己,然后还劝焰子哥哥拿了录取通知书尽快回重庆准备上学的事。 焰子哥哥还告诉我,通知书是西南师范大学发来的,跟我同院系同专业。我愣了一下,赶紧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成绩这样优秀,为什么却被浙大落榜了。焰子哥哥含糊其辞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说就是落榜了呗,很多同学都落榜呀,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却不依不饶,威逼利诱,一定要他告诉我真实原因,不然以后打死都不再见他了。他拿我没办法,只好告诉我,他就是想和我在一起,所以,他故意在第一志愿里报了遥不可及的北京大学,压根就没有报浙江大学,然后在第二志愿里面填写了西南师范大学教育学。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傻哥哥!他竟然真的为我放弃了更好的学校。末了,我只好说,你快回来,我想你得很。 这几天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她常说胸骨后面和剑突下面疼痛得厉害,像有一根软刺在里面牵拉似的,难受得紧。接下来,她吃东西梗噎感也加重,她说吞咽食物的时候食管就疼痛难忍。一开始她还勉强能吃下干燥的食物,到后来,喝粥都困难了。奶奶年纪大了,化疗副作用大,所以选择中药治疗,可那药像是不管用似的,几天功夫,奶奶就憔悴得面容枯槁、头发脱落、颧骨突起,嘴唇都包不住牙齿,看得人心疼难当。 奶奶一直是信仰天主教的。在她床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圣母玛利亚和主耶稣的画像。耶稣被人们惨烈地针死在十字架上,手心脚背给铁钉穿破,触目惊心;头上扎满了荆棘,鲜血淋漓;浑身上下只缠了一条白巾,伤痕累累。可是,他的头上却发出一圈圈光芒,人们祭奠他,因为他替人们承受所有苦难。 即使奶奶已经卧病不起,但她依旧每次吃饭之前都要辛苦地念着饭前经,双手在胸前凌乱的比划着:感谢主,赐我食。求祝福,赐我力。姐姐请了长假,回家照看奶奶。奶奶经常把姐姐一个人叫到屋子里,说一些悄悄话,不让我听见。 这天,我正在茶楼忙里忙外,白亮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大熊的事有些眉目了,大概是被人诬告他接受黑钱,打着慈善基金的幌子做不正当的交易。现在警方已经查明真相了,证据确凿,大熊马上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我兴奋得跳起来,一口一个好亮亮,亲爱的亮亮,太感谢你以及你那神通广大的侦探般的威风爸爸了。 我赶紧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康乃文,叫他不用担心。康乃文很镇定,说:小韵,替我谢谢你那位好心的朋友。我和大熊是生死兄弟,这次可把我吓住了。只要他没事,那就好啦。这样吧,改天你把你朋友叫出来,我请他吃饭。 我笑道:好啊!可要顺带我一道请了!那我就不打搅你教小朋友们画画啦,改天见!我合上手机,觉得大熊的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这年头什么奇怪事都会发生,人面的猪,十胎的狗,下蛋的公鸡,但连一个正规的慈善基金都会给人诬告,还是头一遭听说,我要是新闻记者啊,准得让这个消息上头条,狠狠抨击那些大奸大恶的人。 大熊出来那天,我和康乃文去警局接他,白亮这个臭跟班非得要去见识见识这位我口中所谓的天使般的人物。 大熊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脸色略显苍白,满脸碎胡渣,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他好像瘦了,一脸憔悴,眼睛深陷。 康乃文拍了拍他的肩,说:走,请你蒸桑拿去。康乃文说了今天要请白亮这位救命恩人吃饭,就定好在春熙路的万州烤鱼店。由我和白亮先去订座,他带大熊去洗了桑拿,再过来跟我们会合。 餐桌上,大熊似乎有些胃口欠佳。他呷了口酒,又啐了一口,忍不住内心的愤懑:他妈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好好一儿童基因,它怎么就成赃银库了?要让我知道是谁在嚼舌根,我非跟他玩到底不可! 我还是头一次见大熊这样生气。在我印象中,大熊就是那种温顺、体贴、处变不惊,遇到什么事都会从容镇定的男孩子。但我知道,无缘无故锒铛入狱,换了谁也无法忍受。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虽然我不是很懂他们那个慈善基金,但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被人诬告可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问: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基金?大熊冷静下来,对我解释:这份基金是河南省一对夫妇办的。他们在全国很多地方都设有基因分会,重庆这边的分会由我负责。他们会定期汇款过来,这些钱都是他们自己公司挣的,或者是他们用合法的方式招募起来的,用来给那生了病但家境贫穷,交不起治疗费用的孩子们看病的!星辰红十字会在重庆这边声名远扬,谁不知道这是一家合法的正规慈善机构啊!真是人善被狗欺,诬陷的帽子竟然扣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不,我前脚刚从提款亭里踏出来,就给警方铐起来,带回警局了。 康乃文拍拍他的肩,说:过去了就算了,行得正,坐得端,就算被人诬告也不怕,人间自有公理在。大熊,快把这破事忘记了,今天是来给你洗尘的,顺道感谢你这位救命恩人呢。 白亮大手一挥,这会儿口气竟然摆起架子来了:嗨,什么救命恩人啊,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惩奸除恶这事,匹夫有责,不足挂齿!大熊和康乃文便呵呵笑了。洗过澡、剃过须的大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脸上依然是那只醒目的圆圆的漂亮酒窝,皮肤干净而白晳。他喝了两杯酒,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白亮郑重地打量着康乃文,然后说:如果我没猜错,小康兄应该是学美术的吧!瞧这气质,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呐!康乃文便腼腆地笑了,用手扶了扶黑色镜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显得稳重而大方。他略笑笑,说:小白猜得可真准了! 白亮便眉角高扬,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自诩道:那是!人们都称我为白半仙呢!我白了他一眼,就看不惯他这副得瑟的模样,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直泼他冷水:还白半仙呢,我看是白娘子吧!白娘子推测也挺准的哦!白亮耸耸肩:其实我是看到小康兄手掌间还有残留的涂料,所以料想你应该是学绘画的啦。我可没那样神。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万州烤鱼真的味道绝佳,吃得我们都不尽兴,于是又出去买了一大把烧烤,一路吃着回家。在路口送走康乃文,白亮忽然很害羞地问我:那个小康他……他有女朋友了吗?我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怎么,想把你表姐表妹什么的嫁给人家?他一巴掌轻抽在我脸上,嗔骂道:死江韵!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想了想,说:那你可是想把你自己嫁给他?白亮便垂下头,一脸难得的羞答答。我见他这副模样,便更来劲了,想逗逗他:难怪刚才饭桌上你神情恍惚呢,连白半仙都来了,以前咋没听你说过自己是半仙啊!这骚小子! 白亮扬手正要打我,大熊清了清嗓,淡淡地说道:你们别开玩笑了……人家不是……我明白大熊想要说什么,便知趣的闭嘴了,再看小白,仿佛一脸失魂落魄。 整整一晚上,我都听到奶奶在房里干呕,然后是一阵水流到瓷盆里的声音,是姐姐在洗弄脏的毛巾。我心里乱糟糟的,睡不着觉,打开床头灯,想找本书来看。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本吴二爷留给我的陈旧的表演杂记上。我轻轻取了下来,封面上那一朵朵墨菊纹理散发出古典的幽香。我轻轻翻开笔记本,里面全是用毛笔写的密密麻麻的繁体的字迹。 我细细看了一章,觉得写得很生动形象,还提及一些表演绝活,比如托举、开慧眼、钻火圈、藏刀等表演要决,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变脸的描写,只是虽然大费篇章,最终也没揣测出要领来,无果而终。 我觉得这本杂记的确很是受用,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它本是属于吴家的东西,但吴二爷为什么要将它遗留给我呢?晓风肯定很不开心,他是如此热爱川剧表演!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抢走别人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我脑海里竟然闪出一个念头:资源共享。 我打开电脑,将那本杂记一页一页地扫描出来,然后打印成册,决定将它送给晓风。晓风一直对我心存偏见,我想,如果我这样做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 于是我给晓风发了个短信,说明天去找他,有东西要给他。 第二天我便按着晓风给我的地址找到他家。沙坪坝陈家湾和福路民生小区三栋第一单元十二楼。 由于经济的限制,他家新买的是二手楼房,但里面装修得相当不错,算不上高档却典雅别致。典型的三室一厅,独立厨卫。吴叔叔和吴阿姨见着我都分外开心,毕竟在这陌生的新环境,能遇到同村老邻居实在不容易。他们用我所见过最热情的方式招待我,反倒让我显得拘谨起来。 在聊天中,我得知,以前在乡下做教师的吴叔叔在晓风叔叔的帮助下,顺利进入当地一所条件还不错的中学做老师;而以前是民间医生的吴阿姨由于无本无证,精通的都是一些快要失传的民间偏方,更偏向于中医领域,城里的医院都不认可,所以到现在还处于无业状态。搬到城里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一直忙着布置新家,也没来得及到我家茶楼去坐坐。 我听了他们的倾诉,便说:我认识一些医生朋友,可以帮您打听打听。吴阿姨便激动得一个劲感谢我,连声说还是老乡好,还是老乡好。 第 153 章 趁吴阿姨和吴叔叔出去买菜,我从包里掏出那本复印的笔记,递给一直在看戏剧频道的晓风,说:晓风,韵哥哥有东西给你。他拿过去翻了翻,一脸诧异:这是什么?我笑道:你爷爷的表演杂记啊!现在不是流行什么资源共享吗,所以呀,我给你复印了一份,我看了一篇,很受用的哦,你一定会喜欢!可我看到晓风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开心,他反而把脸一黑,一扬手将杂记复印本扔出老远,将电视柜上那盆吊兰打到地上,哗啦摔得粉碎。 我实在不理解晓风的行为。我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指着我大声斥责道:江韵!你根本就不配做戏子!什么狗屁资源共享!要能共享,那变脸绝活怎么不抖出来跟世界人民共享啊!那国粹精华怎么不拿去跟世界人民共享啊!别让我这样瞧不起你! 我给晓风骂得回不过神来,愣痴痴地呆在沙发里。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强迫自己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呀!你跟你的焰子哥哥说去呀!你跟骆扬说去呀!这里可没人爱看你表演变脸!晓风一脸狰狞,他真的变了,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的晓风,只要一看到我和焰子哥哥,就赖死赖活要跟我们玩,我们从不闹矛盾的。可是,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他为什么对我这样记恨? 我极不自在地坐在沙发里,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留下。我竭力安慰自己,晓风还小,他还是个孩子,高考压力很大,心里很烦,况且是我自己做得不对,自作聪明搞什么资源共享,才会激怒他的,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僵持了一会儿,晓风的气也消下来,淡淡地说:骆扬他回来了吧!他还真会过河拆桥,得鱼忘筌呢,打死不来我家踩个脚印!我没想到骆扬竟然没来拜访吴家,毕竟他曾经师从吴二爷,好歹他跟吴家也有师徒缘分。于是我安慰晓风:可能……可能是他不知道你们搬家了。 屁!晓风厉声尖叫道,他哪不知道呀!连你家搬家他都知道,他咋会不知道我家搬家呀!这分明是癞狗的鼻子,哪香往哪蹭! 看到激愤的晓风,我仍然好心相劝:你也别这样说你骆师叔,他前两天还说要教你唱戏呢!他可能是刚回国,又忙着跑剧院的事,所以才抽不出空来。晓风用轻蔑的眼光瞟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得了得了,我要学戏也不学他那派!想到他我就恶心!人面兽心的家伙!我狐疑地看着晓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眼前这个晓风,如今说话已经变得尖酸刻薄了,我真的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事都那样较真。 在晓风家吃了一顿极不自在的中饭,我便匆匆离开了。虽然吴叔叔和吴阿姨对我热情似火,可冷漠如冰的晓风,让我只想快点离开那栋房子。 在路上,我接到骆扬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地跟我道歉。我本不想接他的电话,但如果真的不接,那就证明我还没真正的放下。所以,我接了。 我淡淡地说:那些破事,我早忘记了,你还提它做什么?骆扬在电话那边说: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给我打电话?你没有原谅我么?你还在记恨我么?我实在不想再跟他耗下去,只想急着挂电话。他约我找个时间出来见个面,吃个饭,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了。虽然性格嬗变的骆扬会让我感到恐惧,但我想只要我处理得当,就不会再发生那天那样的事情。 回到家里,惊喜地发现焰子哥哥和小灰回来了。眼前的小灰还是跟之前那样活蹦乱跳,挨闷棒之前是啥样,现在还啥样。只是焰子哥哥一脸倦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许多,眼里也满是哀伤的色彩。 我理解他现在的感受,所以也没多问,只是想默默地去关心他,让他感到,他是有人在乎的,他不是别人口中那只没人管的秋飞雁,他不孤单。 焰子哥哥收拾好了东西,便也顾不上休息,就回渝香子火锅店上班去了。有姐姐在那边罩着,钟老板也没克扣他工钱,薪水照发。 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现在,她连粥都不能下咽,医生说,必须得住院治疗了。我们把她送到医院,护士给她挂上点滴,奶奶费力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看着我,嘴一张一翕地想说什么。 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的却是一团咕咕咕咕的因为咽喉疼痛而发出的声音。我知道奶奶一定想跟我说话,她是那样喜欢给我讲故事,给我讲天上有多少颗星星、讲大海有多深、讲织女有多贤淑漂亮,讲牛郎有多老实勤快。 现在,奶奶却再也讲不出那些故事了。想到这里,我的泪便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那雪白的被褥上,湿了好大好大一片。 输液瓶里的葡萄糖一滴一滴地落下,维持着奶奶的生命,就像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一去不复返。 我不想奶奶看见我哭,就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我在洗手间碰到了那个叫小华的男孩子,就是上次在医院的公园里面画那尊母子连心雕塑的男孩子。他今天气色很好,不像上次那样苍白,两腮上泛着阵阵红晕,像上台表演的儿童擦的腮红,可爱而招眼。 他不记得我了,匆匆走出洗手间,我在后面叫了一声:小华!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那是怎样一副天使般的笑靥啊!我发誓那是我所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笑脸了!就算海报上画的天使跟他比起来也不过如此!他长着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洁白而整齐;两只眼眸清澈明亮,像蕴涵着一汪秋水;一对大大的招风耳跟精灵人似的,惹人喜爱;脸圆圆的,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短短的刘海轻轻的趴搭在额前,散发着黑色光泽,柔软而漂亮。 我彻底被那张天使般的脸庞迷住了,直到他问了一声你是叫我吗,才将我从陶醉中唤醒。 哦,是!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说:我见过你画画,你画得很美。我很喜欢。他便笑得更甜了,说:谢谢!要是你喜欢,我给你画一幅啊。他还没有变声,声音里夹杂着一股孩子气。我愣了愣,才说:哦!好啊。我便跟着他走进二楼的画室,里面空无一人。想必现在正是游戏时间,其他孩子都在大熊的带领下在公园里玩得正欢吧。 我就像一个模特,任由小华摆布。他让我端坐窗前,窗外是一珠高高的夹竹桃,一支柔美的枝条软软地伸进窗口,上面开着一串粉红色的漂亮的花。小华吩咐我将脸微微侧向外面,目光注视着远处楼房上那群灰鸽。 小华一边替我画像,一边跟我聊天。他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他的脑袋里有很多奇怪而独特的想法,同时也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梦想。 在聊天中我知道他叫连华,本是河南郑州人,正上高一,因为身患肾炎被迫休病假。他的父母听说重庆第一人民医院有一位专攻肾病的高学位医生刚从美国最好的肾病研究中心回国,便第一时间将连华送到这里来求医。 我用余光瞟向一脸专注的连华,他画得那样认真,那样投入,全然没感觉到我的分心。我们聊完天,他也就画好了,连连招手让我过去看他的成果。 当那幅画展示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想我就要哭了。那是我自己吗?为何眼里满是淡淡的哀伤,像看着一片灰色的天空,永远不再有阳光,永远不会有彩虹,世界就这样浑浊一片,充满绝望的孤独。 看我满脸难过的模样,连华小心翼翼地问我:韵哥哥?韵哥哥你怎么了?是我画得不好么?我强忍住内心的忧伤,眨了眨眼睛,嘴角裂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是,小华你画得太好了,画得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他在我身边坐下,轻轻地问:在我画你的时候,你把屋顶的鸽子想象成什么了?我一怔,对于他这个奇怪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样回答。 想了很久,我才说:一颗琥珀。晶莹剔透,无比玲珑,美得令人心动。 可为何你满眼哀伤?连华就像会读心术似的,让我手足无措。因为那被囚禁于琥珀里的自由?我仍是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孩子,眼光却是这样犀利,仿佛能把我的心看穿,想要隐蔽什么东西都无处可藏,只好□□裸呈现在他面前。 于是我问他:如果你坐在那里,你会看到什么? 哥哥。他立刻回答。 我感到振动,看着连华那写满渴望的表情,心里满是哀怜与同情。 第 154 章 登重楼下弦月云淡风清曲高合寡处泪已尽留幻影独坐相思到天明我答应骆扬要跟他出去吃饭,迟早都要去,只觉得今天天气还不错,阳光洋洋洒洒的,干净透明,便给他打了个电话,约好在三峡广场碰面。 他开着黑色奥迪过来,召唤我上车。今天的骆扬终于卸下了他那身令人敬而远之的西装,倒是穿了一身运动服,像是刚打完高尔夫球回来。那是耐克的白色运动装,配上骆扬瘦削的身材,倒是有种名牌配模特的感觉。 去我家吧。骆扬笑道,尝尝我的手艺。我没任何意见,去哪里都一样。车上了高速,也不知道绕了几圈,到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我打开车窗,看到远处山顶上有一个大金鹰的标志,原来我们已经来到南山了,莫非骆扬回国买的房子竟然是南山的森林别墅? 果不其然,如我所料,他把车拐上南山,在一处幽静的绿湾处停下。山上的房子不像江边的那样排列整齐,却也错落有致。他家的房子就跟他的剧院一样,在青山绿树中若隐若现,像一栋腾云驾雾的神仙阁。 他打开庭院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微型园林:竹影婆娑,松枝诡异、蕉叶如扇、清泉蜿蜒、拱桥飞架,中间是一座用青砖砌成的仿长城,要多气派有多气派。再看别墅,是古香古色的木质仿宋楼房,共有三层,每层的屋檐都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上面绘着贺喜的金童玉女,给楼房平添几分吉祥喜庆。 一条拴在木头柱子上的又肥又壮的藏獒看到它的主人,便跳起来扑到他身上,那个头都快齐骆扬肩上了。 进了门,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门窗紧闭,不让一丝光线透进来,偌大的客厅里面,餐桌上、地板上、书桌上、茶几上、盆景架上、木椅上,点着密密麻麻的蜡烛,我恍如闯入一片浩瀚的星空。我被那片华丽的烛光晃得头脑发晕,只见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从厨房里走过来,说:骆老板,您回来啦,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就通知我。骆扬对蓝裙女子点点头,拉着我走到那张暗红色的雕有龙凤呈祥的餐桌边,示意我坐下。满桌奇珍异馐,色香味俱全,惹得我垂涶三尺。我保证只在古装电视里才看过这样漂亮到极致的菜式,可它们却这样活生生展现在我眼前。 骆扬仔仔细细给我讲解一这桌佳肴的名字以及相关典故。我承认骆扬是位学识渊博的才子,他讲的东西大半部分我都听不懂,只是生生记下了那些菜的名字:两道主打菜,分别叫凤栖梧桐和鹤鸣九皋,两道陪衬小菜,却也相当别致,分别叫落花飘零和鱼翔浅底,外加一道叫做八仙过海的汤。 我惊叹的其实并不在于这顿午餐有多豪华大气,更讶异于骆扬如此精湛细腻的厨艺。想不到舞台上那个水袖翻飞、吞云吐雾的戏子骆场,竟是顶尖的大厨,做出这般令人拍案叫绝的皇家菜式。我想,若是他出生在古代的话,必定是皇上钦点的御用厨师。 烛光下的骆扬像一件镀金的工艺品,令人爱不释眼。他在暧暧烛光里眯着一双画眉眼,尾巴长长的眉毛就更加上扬了,风姿万千。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说:喜欢吗?我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支吾着说:哦……太美了,像画卷。骆扬笑了笑,拿起一支缠了红绫的剪刀,剪了剪长长的烛心,那火焰便一跳一跃地窜得老高。 美得让人舍不得吃掉它。我说,太铺排浪费了。骆扬轻轻放下剪刀,看着我说: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做给你看!我笑笑,说:那还不得把我吃成大胖子呀!我可不想做皇太后,净享清福。骆扬便亲自给我那只绘有鸳鸯戏水图案的景德镇瓷碗里盛了香气溢人的白珍珠米饭,又从那道凤栖梧桐的菜肴上摘下凤凰翎子,放到我碗里。 味道很好,嚼之即化,细细品尝,原来那高贵的凤凰不过也是用凤梨雕成的。我不得不由衷佩服中国古典厨艺家,匠心独运地选择材料,做出这样精美却不沾腥荤的菜肴。 骆扬就看着我吃,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眼前这个柔情的男子,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是那个满口污蔑语言谩骂我,并且扬手扇我耳光的怒兽一般的骆扬。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他问我。 他这个棘手的问题困住了我。我想了想,皱着眉头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他说,你告诉我好吗?我咽下汤,说:我……在我眼里,你是高高在上的川剧名角,是世界级的戏剧表演家,无论走到哪里,都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敬畏。 他便呵呵笑了。你真这样看我?还敬畏呢,我是暴君么?小韵,你知道吗,其实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世界是很艰辛的,尤其是在异国他乡,没有一个亲近的人相依相伴。也许你看到的只是我成功的一面,辉煌的一面,殊不知成功的背后,隐藏了多少辛酸故事,这样的川剧名角,也是像狗一样一步一步爬过来的。我被他的话震惊了,白瓷勺生生卡在我嘴里。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确,我看到的,就是这个被成功的光环笼罩的骆扬,他经历了什么,我却一概不知。 我看到骆扬的眼里似乎噙着泪花,但他很快就笑起来:好了,跟你说这些干嘛,都陈年往事了。只是一个人,虽然享尽了成功带来的所有荣耀,却一直是孤家寡人,难免孤寂得紧。我垂下头,不再看他犀利的眼睛。 不是没人跟我双宿双飞!骆扬激扬地说,而是那些凡夫俗子,他们不配!他们根本不配!我看着略显激动的骆扬,心生不妙,便宽慰他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眼光太高,小瞧了别人!其实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实实在在点好,不一定非要龙凤配的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发光点,只要你愿意,你就会发现!骆扬抓住我的手,触到他手的那一瞬间,我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仿佛是碰到玫瑰花梗上的刺儿一般,猛地把手缩回来。 他便由对面坐到我旁边来,重新抓住我的手,说:小韵,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发誓。我愿意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这么多年我独守空房,还不是为了等你么?我为了你回国,为了你功成身退,不再去追求显赫的功名,难道你看不见吗?他的话穿云裂石般进入我的耳朵。我心跳急促,呼吸沉重,我害怕,我害怕刚走出一个陷阱,又掉入另一个囹圄。 我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骆叔叔,我们可以做朋友,可以做知己,可以做兄弟,可以做叔侄,可以做师徒,但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恋人。他便张大眼睛问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我咬了咬唇,说:因为我一直当你是叔叔,是长辈,是功成名就的表演家,是锋芒四射的名角,是遥不可及的星星。骆扬便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仿佛是在迫使自己冷静。然后他才说:可我心里只有你。我能为你等十年,不能为你再等一个十年。因为我们的生命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差错。你忍心看着我寂寞地老去? 那小姑呢?小姑在你心里算什么?我质问他。 他缓缓睁开眼睛,说:我们用这十年证明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等着她,可她却没有等着我。现在,她是有丈夫有女儿的女人,我们缘分就像红蜡燃尽。我后悔自己提起小姑。我讨厌自己的卑鄙,拿他的伤口作为拒绝他的借口。于是我感到一阵后怕,我仿佛觉得眼前的骆扬随时都会变成一只可怕的动物暴跳起来,狠狠地掐住我,然后捏断我的脖子。 但是他没有。他坐回对面的位置去,给我夹了好多菜,让我好好享用。 吃完大餐,骆扬邀请我到他的书房参观。走进书房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一片书海。书房四面都是书架,墙壁的空白处都贴满了他精心收藏的货真价实的古代字画。骆扬真的是一个艺术家,不仅仅从他的个人气质得以彰显,就连他住的房子、用的每一件家具、看的每一本书、养的每一盆花,都仿佛给他沾染了一股儒雅的书香气息。 我从架子里随便抽出一本书,是《西厢记》。我是一个不善阅读的人,这样的经典古典戏剧剧本从来没都有认真翻阅过。圆角书桌上有一只怀旧的cd点唱机,旁边是一大摞世界著名戏剧演出的cd珍藏集,以及一些世界戏剧表演名家的照片。 书桌旁边是一道扇形木窗,镂空雕刻着一幅风曳绵竹,窗脚下是一只白底蓝纹描边的高腰八棱花盆,里面种着一株棕榈,洋洋洒洒的枝叶挡住半个窗户。窗外是一丛株形高大的芭蕉,让我想起《西游记》里铁扇公主手里的芭蕉扇。 窗户边悬挂着一只竹编鸟笼,里面那只黑羽红喙的八哥窜上窜下,叽叽喳喳闹个不消停。 此时楼下客厅的电话响起,骆扬便噔噔噔噔下楼去接电话。我坐在书桌旁的葛藤椅上,闭上眼睛细细享受这片氤氲的文艺气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书桌那盆蝴蝶兰下面有只白色药盒,一时觉得好奇,便拿过来看,竟然是一盒镇定剂。 我觉得奇怪,骆扬怎么会有这东西?我正看得出奇,竹编鸟笼里那只八哥冲着我叫道:吃药啦,吃药啦!正在我倍觉纳闷的时候,门外响起骆扬的脚步声,我便快速将药盒放回原处,假装闭目养神。 骆扬匆匆进来,说:剧院那边来了几个报名的演员,他们催我立刻过去验场。你……你要去吗?我摇了摇头,说:奶奶生病住院,我得去照看她。骆扬哦了一声,便拿起衣架上那套七匹狼西装,到更衣室里换衣服去了。不一会儿,他又是一身西装革履出来,我跟他下楼。他开车去春韵剧院,我就直接坐公车回医院。 来到医院住院部的病室里,两名戴口罩、披白褂的护士正在给奶奶换点滴,并作好病情记录。姐姐正坐在床前的凳上,给奶奶做肌肉按摩。奶奶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一节节突起的骨节触目惊心。 显然这段时间姐姐一直忙于照顾奶奶,所以都没睡好,我看她一脸倦容,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就劝她:姐,你回去睡一觉吧。我来照看奶奶。姐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布满血丝。她摇摇头,哽咽了一声,继续揉着奶奶削瘦的手。 我走过去拉起姐姐,把她推到门外,说:去吧,你又不是机器,哪能一直这样耗着。奶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姐姐终于极不情愿地去了,走的时候步履飘摇,跟失去重心似的,我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给人撞倒。我回到病房,轻轻揉着奶奶的手,仿佛抓着一副冰冷的寒骨。只靠葡萄糖和氨基酸维持生命的奶奶,瘦得两眼凹陷,颧骨高突,看着就揪心抓肺。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我吃力地仰起头,是大熊。他拿着一捧鲜花,冲我淡淡一笑,走到窗台边,将花瓶里已经枯萎的月季拔掉,然后将那束新鲜的长寿菊插上。房间里顿时就飘满了沁人心脾的花香,那薄如轻纱的的窗帘轻轻飞舞,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大熊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我的肩。即使他不说话,我也能从他拍我的手里感受到那股宽慰的力量。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熊,他真的就像天使,总是会出现在我最软弱、最需要他的时候。我想我有些不能原谅自己,我总是没心没肺地接受别人的关怀,却从来不懂得回报。 眼前的大熊,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从他跟我讲第一句话起,我就知道,他是非比寻常的。我相信,有些人,即使你在茫茫人海中与他一千次一万次擦肩,你们也成不了朋友;而有些人,只要一个眼神,一段情缘就能注定一生。 我想,我和大熊,是属于后者。 奶奶醒来了,痛苦地看了看我,说不出来一句话,又睡去了。大熊说:出去走走吧。不能一直这样坐着。我便跟着大熊走出病房。夕阳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我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我看着我们的影子,像一对蹒跚的老人,那样蹑蠕,那样沧桑,却又形影不离般地彼此依靠。 大熊建议道:走吧,去看看小华……他是个特别的孩子,纯洁得就像天使。可他的内心却很孤寂,需要朋友陪伴。我知道他说的就是上次给我画肖像的那个男孩子连华。我跟着大熊走到二楼的绘画室,大熊说,小华大部分时间都会在画室里度过。 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洒在小华的画板上。他背对着阳光,专注地耕耘着那一方画纸。我走过去,他画了一幅山水图,山峰巍峨缠绵,大江迂回曲折,一条铁索桥连接彼岸,岸上站着一位伫足远望的少年。 山水画的旁边,用楷体写着:巫山印象。 第 155 章 那不像巫山,这是我的第一印象。但却画得那样生动,我想,小华一定是凭借了千百次想象,才在心里揣摩出这幅风景来,即使与现实相差甚远,却比真实山水更平添几分孤独感与相思感。那铁桥少年眼里流露出来的哀思,看得我心里隐隐生疼。 小华发现我们,冲我们甜甜一笑,腼腆地站起来,用瘦弱的身子挡住画板:不许看!画得可丑了……大熊走过去挠他痒痒:都看到了你小子还藏什么藏,信不信大熊哥哥把这画拿去张贴到公园里!小华被大熊挠得连连求饶。我忽然只想到,一对天使。大熊跟小华打到一块儿,活像一对天使。 就在他们打闹的时候,绘画室门口出现一个女人。我顺眼望去,四十来岁,一身黑色西装裙,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眉心一粒浓浓的黑痣,尤为招眼。 她就是小华的妈妈。突然我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小姑跟我说过的话,眼前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焰子哥哥的生母。如果她真是的话,我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 美人痣的杜世菊在门口软软地叫了一声小华,小华便疯了似的扑过去,跟他母亲抱成一团。显然他因为太激动而引起心脏痉挛,紧紧地捂住胸口,脸上却还是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叫杜世菊的中年女人扳开小华,笑道:小华,真不害臊,这么大个头了还抱着妈妈撒娇,也不怕两位哥哥笑话!小华便拉了他的妈妈进来,并排坐在木头矮凳上。大熊笑道:杜阿姨,你怎么没声没息就从河南跑来重庆啦?杜世菊笑笑,理了理给小华扯乱的头发,说:这不是想小华想得紧吗,想给他个惊喜!对了,大熊,听说上次善款的事出了点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熊则挥挥手,哭笑不得地说:别提了!千古奇闻,被人诬告慈善基金是黑钱窝!不过逢凶化吉,清者自清,举头三尺有神明,行得端不怕恶狗咬。杜世菊则一脸歉疚地说:听说你还进去给关了几天,都是杜阿姨害了你。没给填什么档案纪录吧?不会影响你以后的学业吧? 大熊一个劲地说哪里哪里,您太言重了。杜世菊却忧心忡忡地说:怕是有人盯上这笔善款了!这次来个下马威,搞不好下次来个马后炮!真是没有人性,都打上儿童基金的主意了!看来以后咱们得谨慎点才是。虽然我插不上嘴,却也听得懂他们讲的是什么。原来大熊说过的那对建立星辰红十字基金的河南夫妇就是眼前的杜世菊,还真是巧了。难怪这杜世菊总是一身西装,跟个女老板似的,原来她这么有钱,都可以开慈善基金了。不过这年头这样的好人也的确少得可怜,赚了钱能够做到扶贫济弱,真的令人钦佩。 这时大熊的手机响起,大熊一看,说:是小康发短信来了,让我去召集孩子们准备晚餐。那我先下去了,你们聊。大熊便急匆匆走了。绘画室里只留下我们三人,一时间我竟然觉得尴尬。倒是杜世菊是见过世面的人,和蔼可亲地问我:小伙子,上次我在公园见过你的,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小华妈妈。你也是跟大熊一块儿在医院里做义工的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热心啊,个个都跟天使似的,素质真高!我嘿嘿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心里充满着矛盾,如果眼前这位杜世菊真的是多年前抛夫弃子的那个无义女子,那现在却处处筹募善款,布施恩惠,捐献爱心,我是该爱呢,还是恨?我终于明白,原来人是复杂的。判断一个人不能单从一个方面去着手,永远不像辨别颜色那样简单。 她细细端详着我,说:我总觉得你很面熟呢!倒是很像我一个故人。我极不自在地笑了笑,真希望有只面罩将自己的脸藏起来,说实话,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直勾勾盯着看。她看我带了些羞怯,更是观察得仔细了。 我便把头扭向窗外,站起来道:天……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我该回去照顾我奶奶了。我便匆匆走出绘画室,咚咚咚咚跑上奶奶的病房。奶奶仍在沉睡中,一抹残阳透过轻纱般的窗帘洒在她清瘦的脸上。 窗外,是一片暮薄西山,斜阳晚坠。 我回过头来,看到那个身穿黑色西装裙的杜世菊竟然站在病房门口,局促着眉头看着病床上的奶奶,愁容满面。她看到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奶奶,突然捂着嘴哭了,豆大的眼泪洒了下来。 我不安地看着她,看她抽搐得直颤抖,莫非她真的就是焰子哥哥的亲生母亲?一时之间,我内心所有关于这个女人的联想都涌起来,狠心、不守妇道、薄情寡义、恬不知耻…… 可是,当我看到她像没有支柱似的倚在门框上,哭得那样痛心的时候,我再也不忍心把这些词语强加在这个善良女人身上,她建立儿童基金,四处筹集善款,一定不是一个心存恶念的女人。 正在我百感交集的时候,偏偏电话响起,一看是焰子哥哥打来的,我便跑到走廊尽头,快速调节好心情才接通电话:有事么,焰子哥哥? 今天看到媛姐姐从医院回来,守夜守得脸都瘦了。所以我想,今晚你就别在那守了,我去替你,行吗?我朝病房望去,杜世菊正站在门口望着我。我便快速移开目光,回道:不用啦!我没事的,你就安心在店里做事吧,别多想了。焰子哥哥还想说什么,我怕他真一个冲动就跑到医院来,要是撞见眼前这个叫杜世菊的女人,难免会节外生枝,长出什么幺耳朵来。于是我随便搪塞了几句,就匆匆挂线。 我走回房间,能感受到杜世菊想跟我说点什么,她的嘴唇嗫嚅着,却始终也没开口,只叹了口气,丢了句好好照顾老人家,就转身离去了。 很快就天黑了,我到医院领餐处买了份盒饭,就回到病房。房里闷热得紧,我的衣服都汗湿了,惨白的日光灯下,飞舞着一群昆虫,想必是酝酿着一场好雨。 我在奶奶病床前趴了一夜。早上有人把我推醒,我睁开惺松睡眼,原来是焰子哥哥,便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他冲我笑笑,安静地说:你看你,就这样趴了一夜。这里交给我吧,你快回去休息休息。焰子哥哥深邃的眼里满是柔情与体贴。我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就神情恍惚地往外面走。 外面下过雨,水泥地上一洼一洼的水坑。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竟然看到大熊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儿童读物。他看到我一脸睡意,笑道:嘿!一大早就遇到个睡美人!我也冲他笑笑,却不争气地呵欠连连。 大熊把书搁在膝盖上,换了换手,说:这些小人书都是小学生捐献的,一直搁在家里,今天才给孩子们送过来……瞧你这睡意蒙眬的,走路都像脚下不长根儿似的,歪歪倒倒。你在这里等会儿,我把书搬进去了出来送你回家,顺道去喝杯茶……好久没喝你们兰舟茶楼的茶了,听说最近推出了党参茶,去试试。说着大熊便抱着书进去了。车里那位身形彪悍的司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儿。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估计是今天生意不错,大熊这一来一回的都把他这车给包了。 到了家,茶楼正好开张,小灰忙着招呼客人,小王则在开水房里烧水。妈妈正在柜台边拿着个电子计算器叽叽叽叽地按着,一丝不苟的她俨然没发现我和大熊回来。 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把染黄的头发染黑了,拉得直直的,在脑勺后面挽了一个大大的发髻,套着一只网状黑色发兜,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我轻轻走过去,妈妈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按计算器,问:回来啦?奶奶怎么样了?我说:正睡着呢。现在焰子哥哥在那看着。对了,党参茶卖得怎么样? 很不错。妈妈一扬计算器,说:你看,党参茶刚一上桌,就很受茶客们欢迎。老茶客们都很厚道,四处帮着宣传,才几天功夫,营业额就提高了两成,看来妈妈得找个时候犒赏犒赏你这位出谋划策的大功臣呢!我看着妈妈的笑脸,心里却酸酸的。我知道妈妈是表面上开心,尽说些好听的逗我高兴。我知道,因为给奶奶看病,她计划了很久的扩店计划不得不取消。本来在党参茶上桌的当口,正是扩店的大好时机,却生生给错过了。 妈妈看了看我,心疼地说:看你这一夜给熬的,眼睛都红了。上去睡会儿吧,韵儿。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困,我陪大熊喝杯茶。妈妈这才发现,大熊在门口站那么久了,也一直没去招呼他,脸上一阵愧色,便让他随便坐,想喝什么茶,兰姨请客。 我们都要了杯党参茶。又喝到家乡的味道了。我想起老家腿给人打折、孤苦伶仃的干爹,不禁鼻尖一酸,千般滋味喷涌而起。大熊直夸新茶很好喝,甘甜爽口,气味独特,显然没觉察出我的重重心事。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就问大熊:对了,你爸爸是医生,他们医院有没有研究中医之类的啊……我说的不单单是指中草药,还指针灸、火罐之类的。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突然想到有个来自乡下的阿姨,她以前是个民间医生,在农村很吃香,精通许多偏方,可以治很多疑难杂症,被村民们尊称为妙手回春的女华佗。可是自从她搬到重庆来之后,她的本领就再无用武之地,也没有人赏识,现在稍好点的医院都看重现代医疗技术,所以她一直得不到认可,你看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哪家医院对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 我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大熊也算是勉强明白我的意思,挠着脑袋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我问了我爸,再告诉你吧。这时,我听到妈妈冲正在招呼客人的小灰喊道:小灰!小灰,你过来一下,兰姨找你有事!小灰便放下茶盘,虎头虎脑地跑到妈妈身边。妈妈把一沓红红的钞票递给他,说:小灰啊,这是补偿你的!上次你去巫山跑党参的事,让你受苦了。 小灰一看妈妈要给他钱,便挥舞着双手,一个劲地说:不要不要!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要不是兰姨您肯收留我和小王,怕是到现在我们小哥俩还睡桥洞呢,您就别客气了!妈妈硬是把那叠钱塞到小灰手里:你不听兰姨的,信不信我把你开了?乖乖拿着,招呼客人去吧!小灰便收着钱,卖力地工作去了。 妈妈又朝开水房里喊小王小王,小王便从一片雾气缭绕的水房里钻出一张满是煤炭灰的脸来,问:啥事儿啊,兰姨?妈妈又从皮包里摸出一叠钱,说:你过来把这笔奖金领了! 小王一边一头雾水地走过去,一边问:啥奖金啊?不是已经发过了么?妈妈便说:前段时间小灰在巫山出了事儿,小韵他奶奶又生病,是你一个人顶着茶楼的,这点奖金算是少的了,快拿着吧。别推辞,不然就走人。小王没辙,只好领了那笔奖金去。 大熊笑了笑,一只圆圆的酒窝浮现,他喝了口茶,说:兰姨可真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哪。 第 156 章 弄闲筝,莫名苦,最是情浓何处可相溶,云又落,星又空,更问灵犀几时通。 白亮这小子这几天疯了似的给我发短信,跟我打听康乃文的情况,人生目标、宗教信仰、家庭成员、生日星座、兴趣爱好,整个跟一狗仔似的。这小骚货,才见一面就对人家这样上心,准是动了凡心了。于是我回他:你是不是还要我告诉你他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什么牌子啊? 刚回完白亮信息,又接到一条短信,是康乃文发来的。打开一看,内容不多,就一句话:过来陪陪我好吗,很寂寞。 我眼前又浮现起那个黑镜框、国字脸、短碎发、碎花衫的背着画板的男孩子。他话不多,却句句感人肺腑,让人从心窝里感到贴近。看着寥寥数字的信息,仿佛他给我念的那篇几米漫画独白又在耳畔响起,我走到窗边,拉开深蓝色窗帘,伸出双手,却没有那只等待在云端的小鸟飞入我掌心。 我转过身,看到衣柜里挂着那件康乃文给我的红底白花的短袖衫,我想,它应该物归原主。于是我折好它,放入一只白色塑料袋,下楼打车。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江北新区的大和小区,我按响门铃,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便出现在门背后。康乃文招呼我坐下,并给我冲了杯咖啡。第二次来这间房子,却一点也不陌生。还记得那晚,我们蜷在这玫瑰色的沙发里看了一夜电视。 今天康乃文穿了一件很随意的紧身小背心和蓝色牛仔裤,露出两只漂亮的小麦色肩胛,一身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出入健身房的男孩子。 房间里显得比较凌乱,画布撒了一地,大大小小的涂料盒,满地都是。靠墙的那张画板上,画着一副抽象的梵高式的图画,不成比例的花朵、两张嘴的乌鸦、线条坚硬的水果、长着尖耳朵的男孩、颜色诡异的森林,我实在搞不懂这些画家的脑子里为什么会装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冲我笑笑,坐在在茶几对面的小矮凳上,说:谢谢你来陪我。我笑道:客什么气呀,你对我的收留之恩,我都没道谢呢。顺道把这衣服带来还给你。 他依旧只是笑,话不多。然后他起身走到墙边那副还没完成的梵高式抽象画面前,继续拿起笔刷涂涂抹抹。他一边涂一边低语:让你这么远的跑过来,就只能让你看看这些破烂玩意儿了。只是爸爸妈妈长期不在家,一个人寂寞得紧。 我问他: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他们工作很忙吗?康乃文看看我,换了一只深褐色的笔刷,说:我爸是搞建筑的,长期在外面监工。妈妈是导游。今天叫你过来,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大熊他忙着那个慈善基金,成天在外面募集善款,所以我就找你来了。 然后,他指了指他的房间,说:里面书架上有我的全部绘画作品,随便看吧。画得拙劣,不要见笑就是。我便起身进去了。上次来得匆忙,只顾躺下就睡,也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房间。不大,十来个平方,深色木地板,一张矮脚单人床,灰色被单,墙上贴满世界名画,很多都是我没看过的,其中梵高的作品居多。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梵高。 靠近窗户便是他的书架。上面摆满画册,看来他还真是一位高产的画家。我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来看,里面全是画的一个女孩,线条运用自如,明暗交织,人物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一头瀑布般的秀发,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我再抽出一本,画的还是这个女孩,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我好奇地冲客厅里的小康喊道:画里面的长头发女孩是谁啊?你女朋友吗?外传来小康低沉的声音:嗯。 真漂亮啊。我感叹道。 她死了。小康低沉得像闷雷似的声音就从我身后飘过来,我不禁一阵胆寒,猛一个回头,小康竟如幽灵般站在我面前,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闪进来的,刚刚还在外面呢。 对……对不起。我看着面如死灰的小康,知道我触及了一个阴暗的话题,我真讨厌自己这张贱嘴,就不知道管管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康并没有回应我的道歉,依旧一脸阴沉,声音低沉得像恐怖故事里的魔鬼:一个月前的今天,她出车祸死了。她是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浪漫而且天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当汽车辗过她身体的时候,留下一地大红大红的罂粟,开得那样妖野,那样荼靡。我用讶异的眼光看着小康,他眼里却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想不到这个看上去阳光灿烂、乐于助人的小康,竟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恋,我却这样无意而又无情地触碰这个伤感的话题,挑起他满心的悲伤。 我想起他上次给我念的几米漫画里的独白:我要等到最最孤独、最最悲惨那一日,才将你唤来。我想我自己都快哭了。我是一个不容易被挫折失败惹哭的人,却轻易能为柔肠百结的伤感□□潸然泪下。我不敢再直面小康的眼光,我害怕看到那绝望的神色,我害怕看到那大红的罂粟在他眼里绽放。 突然,小康扑闪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我不能回神,因为我害怕,一旦我将他从这场错觉中推醒,等待他的将是回到现实的残酷。所以,我宁愿他把我当成画里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任他把我紧紧摁在怀里听那颗狂热跳动的心脏。 一串热腾腾的液体流到我颈项里,那是小康的眼泪。他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继而变成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我拍了拍他的背,用最原始的办法安慰他。此时的小康,全然没了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稳重,现在只把我当成一个赖以信任的好友,只管在我面前放声痛哭。 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我轻轻耳语。 小康止住了泪嗝,才将我放开。他抹了抹眼泪,镇定了情绪,打着泪嗝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既是罂粟,即有剧毒。它永远只能开放在你的记忆里。他便拉着我走出卧室,呯地锁上房门。我依然坐到沙发里看电视,他操起笔刷继续绘制那副巨大的抽象油画。 他顿了顿,说:那个小白……他是你好朋友?我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然会提起白亮,便嗯了一声:是啊,上次咱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么?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立即就恢复常态,说:哦,没事。有好朋友真好,不会寂寞。真羡慕你。我总觉得小康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他心里想的,应该不是这一句吧。但是我也不好追问,就任由他怎样说。于是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是有大熊吗?不是有我吗?从小康家出来,我想了想,该去医院看看奶奶了,我都在家昏睡了好几天,恐怕她做梦都在盼着我吧。于是我打了辆开往第一人民医院的车。 来到医院,走廊上依然是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推着满箱满箱的医疗用品,每个角落都弥散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夹杂着病人痛苦的□□声一道令人心悸。 奶奶的病房的门虚掩着,我正要推开门,却看见一个黑色身影站在病床面前,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像。我以为是焰子哥哥,但仔细一看,却是骆扬。 我看到骆扬面无表情站在床前,原以为他只是来看望奶奶的,可他口里喃喃的话语却让我无比震惊:死老婆子,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是进基督教吗,你不是会念经吗,你念啊!你再念个诅咒经,看能不能把我咒死啊!你再念个求饶经,看你能不能站来啊!你他妈的老古董,势利眼,孤老婆子,戏子怎么了,戏子不比你这开破茶馆的脸上有光吗?你再爬起来跟我叫板呀!你他妈活生生毁了老子一辈子的幸福!活该你死了丈夫又死儿子,老天就是要你断子绝孙!有个孙子就了不起呀?就能给你江家延续香火啊?那死小子他妈的也不过是被男人操的女人命! 我心里满是羞愤,就像塞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这样侮辱我奶奶!他怎么骂我都可以,但他怎么能如此诋毁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难道他真的没有一点良知,真的丧尽天良了吗? 我破门而入,一头撞到骆扬身上,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倒在病桌上,一只玻璃杯掉到地上,哗地摔得粉碎;那些乳白色的塑料瓶瓶罐罐也都滚落到地上,洒了一地五颜六色的药片。 你这个畜生!我颤抖地指着被我撞倒在桌上的骆扬,气得脸色乌青。 他站起来,理了理被我撞乱的领带,语气竟然相当平和:小韵!小韵,你不要生气!是她毁了我的幸福的!是她毁了我一生!我听不进他的话,只是愤懑地盯着他,恨不得眼睛里能生出两团三昧真火来,一把烧光了他。 你滚!我咬牙切齿地指着门口,滚啊!我的心口痛得厉害,我看着病床上的奶奶,被病魔折磨得眼睛深陷,眼眶淤黑,眼里一片死灰。她瞳孔涣散,眼珠缓慢却焦急地转动,仿佛在寻找我的影子;嘴角微微颤抖着,仿佛要呼唤我的名字。 我扑上去抓住奶奶的手,大声喊:我在这里,奶奶!我在这里!奶奶却不能转过头来看我,依然只是痛苦地蠕动着唇角。 我气火攻心,此刻对骆扬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到胸口。我发了狂似的扑过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费尽力气想将我的十指刺入他的喉咙。 骆扬痛苦地咳嗽着,突然猛地一甩手,就将我推开。我趔趄着倒退几步,头重重地撞到墙壁上。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两眼直冒金星。还没等我来得及回过神来,骆扬已经怒兽一般扑过来,眼里发出杀人般的光芒,揪住我一撮头发,拽着我的脑袋狠狠往墙上砸。我感觉头皮都快给他扯掉一块,火辣辣地生疼,墙壁上发出嘭嘭嘭嘭的声响,我的头就快要裂开了。 我想呼救,可我喊不出来。我想,我就要死掉,骆扬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突然放开我,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药片来,倒出一大把,直往嘴里塞。他吃的就是我上次在他家书房里看到的镇定剂,我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要吃那玩意,他的魔爪又伸过来了,再次抡起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不知道撞了多久,我想墙壁都快给砸出一个洞来了。突然我听到有人大叫一声,随即传来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便闪进一个人来,一拳砸在骆扬的鼻子上,骆扬双手捂着满是鲜血的鼻子,痛得蹲在地上直叫唤。 第 157 章 是焰子哥哥。他刚从开水房拎开水回来,看到骆扬发了疯似的撞我脑袋,扔掉热水瓶就冲了过来。他把我紧紧拽在怀里,双手轻轻抚摸我红红的额头,一遍又一遍问我:小韵!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焰子哥哥便愤怒得涨红了脸,眉头扬得老高,像一副锋利的双刀,深邃的眼睛里放出可怕的眼神,他指着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痛苦不堪的骆扬血气方刚地吼道:你他妈找抽呀!我敬你一声骆叔,你他妈却整个一畜生!禽兽!杀人魔!你想撞死我的小韵啊!那你先问问我邱焰干不干!有种你试试! 正此时,传来一阵叽叽叽叽声音,急促得紧,原来是病床旁边的心电仪的警报响起。我看到那红色心电图突地窜起老高,曲曲折折的,一峰又一峰,然后却猛一个平刹,就变成了直线。 我只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奶奶,然后就昏过去了。 奶奶走了。我从一个悲戚的梦中醒来。好多双惊喜而又悲伤的眼睛看着我,我却定定地盯着灰迹斑驳的天花板,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朵里。 他们好吵啊,吵得我听不到奶奶的声音,奶奶站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原野,慈祥地跟我讲话,可我却只听得见耳畔他们嘈杂的声音:醒了,醒了,小韵醒了!焰子哥哥、大熊、小康、白亮、姐姐他们都在,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可是,我却再也看不到奶奶的眼睛了。我努力在人群中搜索,寻找着那双慈祥的眼睛,疯了似的哀嚎着。 姐姐捂着嘴跑出去了,白亮追了出去。大熊定定在站在旁边,小康倒了杯水送过来,焰子哥哥紧紧拽住我的手,泣不成声地望着我。 奶奶呢?我沙哑着问。 奶奶走了。焰子哥哥哽咽着说,小韵乖,奶奶要安静地上路,别哭啊。一炉火尽,奶奶就成了一捧骨灰。下葬那天,我抱着骨灰盒,披麻戴孝走到坟场,两个披着雪白经袍的牧师一路跟着,替奶奶诵殓葬经,超度亡魂。他们手持蜡烛,烛光似雪。 那是一个阴天,天被乌云压得低低的,雾蔼重重,几只杜鹃凄厉地啼叫着,仿佛世界末日。牧师凄惶地念着:前往天堂的慈祥老人,请别惧怕乌云,那是我父设置的迷烟,你会穿越;请别惧怕山路,那是天国必须的险途,愿主保佑,阿门。 末了,丧客们纷纷散去。妈妈这几天忙着奶奶的葬殓之事,几日几夜没有合眼,累得站不稳脚跟,我让焰子哥哥扶她回去休息。小姑则哭哑了嗓子,眼睛肿得鼓鼓的。她呆呆地望着奶奶的坟墓,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小的时候,我们过着穷苦的生活,却是那样开心。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跑去看一场戏,那个戏班是从城里来的,他们穿着我从没穿过的美丽衣服,戴着我从没戴过的漂亮头花。那位慈祥的团长阿姨瞧见我可爱,便送给我一个红红的苹果。那时候我连苹果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吃过。所以,那个香香的苹果,对我充满了回忆。可我却舍不得吃掉它,想拿回去跟妈一块儿分享。于是我把它放在衣兜里。可我却敌不过那诱人的香气,于是就把手伸进去,用大拇指抠一点出来,放到嘴里尝尝鲜。就这样,我一路走,一路抠,到家的时候,那个苹果就给我挖出一个大大的窟窿来。当我把这个苹果递到妈眼前的时候,她就哭了。 我听着小姑讲述着令人垂泪的往事,怕她再这样讲下去会崩溃,便劝她道:小姑,别说了,过几天还得登台演出,别哭得开不了口了。懂事的小表妹婷婷便扶着小姑回去休息了。偌大的坟场,就剩下我一个。我哀戚地瘫在地上,看着墓碑上奶奶慈祥的照片,儿时那些记忆疯狂涌起。这个可怜的女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还没来得及享受人间清福,就早早撒手长辞。那一炷香火,就像一缕灵魂,消散在空气中。 我一直沉沦于那些揪心的往事中,直到有个人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缓缓回头,哀伤地看了那个人一眼,是杜世菊,穿着一袭白衣。她把一株白得冷艳的菊花放在墓碑前,点了三支香插上,又拜了三拜。 我想,她应该一直都隐匿在某个角落,怕给人认出来,等到人们都散尽,才敢走出来,给奶奶献上一束鲜花。 然后,她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说:陪我走走好么?我点点头。我想此时,我们都需要有人来聊以慰藉,索性就不管对方是谁。我们走出坟场,便来到一座公园。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银杏树,蝴蝶般的树叶随风翻飞。远处的花坛里,盛开着白色的八仙花,像极了奶奶坟上的白纸圈。 江远海是你父亲?杜世菊打破沉默。 我吃惊不少,但立刻就淡然回答:嗯。 你叫江韵?她又问。 嗯。我机械地回答着。 那知道邱光福是谁吗?她开始进入能牵动我神经的话题。 我点点头,他是我干爹。我们在一块如茵的草坪盘腿坐下。杜世菊深思了一会儿,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我看着她,眉心那颗美人痣漂亮极了,她有着奶奶般的慈祥与温柔,最重要的是,奶奶也是那样喜欢给我讲故事。 很多年前,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面,有一对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牵手走过了二十多年风风雨雨,他们无数次幻想着要走到地老天荒,不离不弃,于是私定终身。但是女孩子的父母觉得那个男孩子不务正业,就不择手段地拆散他们,逼那个男孩到外地打工,然后骗女孩说,他在外面受工伤死了。女孩子从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誓不嫁人。 后来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个女孩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而且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当她怀上那个男人的骨肉之后,却无意中打听到她爱的那个到外面打工的男孩并没有死,他还活着。于是,她生了孩子之后,就义无返顾地跟她心爱的男人私奔了。小韵,你说,她这一走,对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公平吗?对那个刚出世的可怜孩子公平吗?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眼里满是闪闪的泪花。我知道,她讲的就是她自己。对于这个故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选择跟自己心爱的男人离开,也许是对的,她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一辈子困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至于那个孩子,或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我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在爱情面前,你是伟大的。在母爱面前,你是失败的。也许任何决定,本来就是两面针,不能仅仅用对错去判决。 杜世菊也笑笑,摸了摸我还扎着绷带的头,那是给骆扬撞的,到现在还隐隐生疼。她想了想,说:小韵,阿姨能求你件事儿吗?我像听错似的说:我能帮你什么吗?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杜世菊便感激地笑了:在医院画画的那个小孩儿连华,他是那个孩子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从小就知道他还有个哥哥,十分挂念他。小华是个少见的懂事孩子,内心也无比坚强。可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却不幸身患疾病。他得的是肾炎,医生说现在情形已经很危险,必须换肾。我跟他爸爸去配型,都失败了。医生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型□□,就等于是大海捞针。所以,小华活下去的希望极其渺茫。我想在他走之前替他完成愿望,替他认回他哥哥。 她的话像一道厉闪,劈得我一阵眩晕。小华是如此单纯善良,却疾病缠身,小小年纪就即将离开这个五彩缤纷的人世。我突然觉得生命薄如蝉翼,风一吹就破了,再也补不回来,就像奶奶随风轻逝一般。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怔怔地问。 我不知道。杜世菊黯然神伤,他一定是恨我的。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了,好吗?你只要尽力去帮我,就可以了,好吗?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我便一口答应了杜世菊,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我太了解焰子哥哥了,他因爱生恨,想要做成这个说客,不是一件易事。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妈妈和姐姐正在收拾奶奶的遗物,焰子哥哥则在搬那些笨重的家具。我像散了架似的靠在门桓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妈妈正叠着一件旧得发灰的深蓝色旗袍,她听见我细如蚕丝的声音,把旗袍放到梳妆台上,走过来,看着我头上缠着的纱布,说:摘了吧。葬礼都结束了,还戴着它干嘛? 我想,妈妈是把医生给我扎的纱布当成孝巾了吧。我这才觉得脑袋依然闷疼得厉害,像是给人在里面煨了一堆带火星的木炭,灼烤着我的每一个脑细胞。姐姐开始撕扯墙壁上那几幅耶稣画像,哗的一声,耶稣被扯成两半,扬起一阵尘埃。她再伸手去扯另一半,一只高脚蜘蛛像给人抄了家似的仓皇跳开。 焰子哥哥则拿着一只羊角锤和梅花撬子,旋开那张古香古色的褪色的高榻床上大大小小的镙丝钉,一块块雕有喜鹊唱梅、大地回春的陈旧木板被扔到地上,腾起一股粉尘,在昏暗的房间里舞蹈,像一支哀艳的天鹅舞。 刹那间,我的心像给人掏空似的,我欲哭无泪,我想说不要,但喉咙里却仿佛卡了只铁钉,怎么也喊不出口,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奶奶的遗物一件件毁掉,仿佛铁石心肠地将我脑海里关于奶奶所有的记忆一丝一缕地抽掉。 我回到房里,关上门,仰倒在床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旧迹斑驳的天花板,一条条电线像凌乱的花皮蛇一样纠缠在梁椽上。我想,大概此时,奶奶已经到达遥远天国了吧,那里是一片洁白的世界,没有污浊,没有伤悲,没有疾病,没有饥渴,只有一片欢声笑语。 第 158 章 清凌凌一甩水袖,眉目含情娇怜怜,似嗔似怒柔肠媚骨。 很快就要开学了,妈妈忙乎得跟嫁女儿似的,里里外外两头忙,又是替我们购买上等的丝棉被单,又是给我们添置像样的衣服。我常常取笑妈妈,你不是打算把我嫁给学校吧?我还没十八岁呢,舍不得离开妈妈。 妈妈便一边使劲儿把那柔软得跟丝绸一样的被单摁进满满的箱子里,一边嗔骂:你以为你是去旅行,随便带点东西就成啦?你这是搬家! 我便笑道:那我还想要一张上古寒玉雕成的床,喏,就像杨过和小龙女睡的那种,你也给我整张去?妈妈便敲着我的头,一边摇着头,一边唉声叹气,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长得大,老这样跟你老妈贫嘴。焰子哥哥则坐在旁边傻笑,看着我们这样贫嘴,笑着笑着就僵住了,脸上挂着黯淡的伤感。 妈妈全然没发现焰子哥哥表情的细微变化,但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我猜想他一定是羡慕我们母子俩这样心无隔阂地打闹吧,他一定也希望像我一样,有个如此体贴他、关爱他的母亲。 我便坐到他身边,揽揽他的肩。正此时,电话响了,我闪过去提起话筒就问:喂!兰舟楼茶,请问您是要正宗的碧螺春还是西湖的龙井? 那请问凤毛麟角茶有么?要琼脂玉露水泡的。是小姑的声音,大清早就跟个担米酒四处叫卖的老头子似的,你咋不敲着梆子啊?让团里邻居的都听见,那样生意才做得大!我便嘻嘻笑了,小姑在电话那头说: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跟你贫下去准没个完!别忘了啊,今晚七点,沙坪坝体育馆,你小姑我威震江湖的川剧专场!要是自家侄儿都不来捧场,那我这□□湖的面子可往哪搁呀!对了,票没问题,已经给你们哥俩搞到前场的了,到时候直接来就是,看场子的保安认得你。 晚上,我们早早就吃过饭,在体育馆旁边的小货摊上买了两大把荧光棒,到后台领了小姑托人给我们准备好的前场票,就早早到馆里候着。体育馆里面人还不多,却已经有了热腾的气氛,荧光闪烁,票友欢呼。舞台上大红的幔布挡住了后场紧锣密鼓准备的演员们,我想此时的小姑,一定是临场不惧,正悠哉悠哉地让人给画着脸谱吧。 我看了看手里的剧目表,大概有二十来出,其中有小姑的好拿手好戏《玉簪记》、《柳荫记》、《青袍记》、《琵琶记》、《牡丹亭》等等。都说川剧自古以来以剧目繁多闻名天下,早就有唐三千,宋八百,数不完的三列国之说,川剧可是中华文化里一颗璀璨的明星。今晚小姑要带来的可全都是川剧里的重头剧目,那些远道赶来的川剧票友可以大饱眼耳之福了。 时间到了,大红幔布渐渐拉开,场内顿然鸦雀无声,只听得幕后大三弦的声音,开场大戏便是名折《玉簪记》。随着一阵武器璁璁的交织声,马嘶旗飘,战鼓雷鸣,一幕兵荒马乱的靖康变动牵开故事。由小姑饰演的陈娇莲出场了,着一身灰色道帔。好家伙! 竟然以此幕开头,低调出场,不着宫装,不饰头花,不施粉黛,不手舞足蹈,不眉目传情,不弱柳扶风,不杜鹃啼血,不痴情矫作,不水袖翻飞,却博得了满场喝彩,极有川剧名角陈巧茹之风范! 小姑干脆利索地唱完开场词,交待好陈娇莲逃难到女贞观并得法名妙常之后,此剧男旦潘必正出场。之前听小姑提及,扮演潘必生的演员是她的徒弟,年仅二十,却颇有天份,从他这踩场子的架势,看来的确是如小姑所说,后生可畏,小小年纪,表演却一点不显生分,极有名门风范。 我突然想起晓风,若是让他来饰演这个角色,一定也不在此人之下,因为晓风是一个悟性极高的孩子,何况又继承了吴家风骨。 焰子哥哥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随着观众的喝彩声冲台上的小姑欢呼着。然后,他回过头来问我:小韵,我是个俗人,这高雅文化也不懂,你给我讲讲这折戏讲的是什么呀! 我便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亏你还白得了张前场的票呢!还不如拿去送给后面站场子的正规戏友呢!他就挠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便粗略给他讲解道:这出戏讲的是一个大家闺秀为了躲避靖康之乱,藏到一个寺院,削发为尼。她在此结识了一个书生,才子佳人,两人暗生情愫,于是经过茶叙、琴挑、偷诗,他们最终冲破封建礼法和佛法的约束而双宿双飞。 焰子哥哥便呵呵笑道:原来又是一场与封建□□制度抗衡的大戏啊,他们可真勇敢,不顾世俗的流言蜚语,更不顾压死人的宗教礼仪,真佩服他们。我白了他一眼,闷哼道:得了吧,跟评书似的!快看啦,只顾着说话,都错过几幕好戏了! 一场戏毕,小姑退场休息,另外几位演员上台串场。我把荧光棒交到焰子哥哥手里:你在这里看着座位,别乱走动,我进去看看小姑!到了后场,大一群工作人员围着小姑给她卸妆,准备下场大戏《花木兰》,那些人跑前跑后,手忙脚乱的,我都不好再过去碍事了,本来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想到后场给小姑一个拥抱的。 小姑看到我了,冲我笑笑,然后又一个龇牙咧嘴,疼得尖叫一声,冲她身后的那位年轻化妆师骂道:小张你轻点!想扯掉老娘的头发,变老秃驴呀!笨手笨脚的学什么化妆!我听到那个叫小张的年轻化妆师用尖尖的声音低声嘀咕着:反正都是戴假发上场,变秃子方便! 我便噗嗤笑了,然后竖起大拇指,说:小姑,唱得真好,比陈巧茹唱得都棒,你没听见外面,馆子里都给人们闹疯了。小姑白了我一眼,给人脱下宫装戏袍,又给她扎上一身短打,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的形象就活生生展现在我眼前,很明显,这是下场戏《花木兰》的戏服。看来团里面人手不够用,大家忙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老撞着人,磕磕碰碰的,那场面甚是让人忍俊不禁。 突然小姑像是记起什么来,大声吆喝道:哎呀!翎子!翎子还在我的私人化妆间里!小韵,二楼左拐第一间,你去帮我拿,记住啊,红尾雉扎的那对儿! 我哦了一声,便踩着那棕黄色木地板咯噔咯噔地朝二楼跑去。打开房门,快速看了一眼,正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化妆桌上摆满了脸谱绘制用品,一双虎头靴给人随意地扔在化妆桌下,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戏服。小姑说的那只红尾雉毛翎子就挂在衣柜的钉子上,我正伸手要取,忽然从化妆镜里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外闪进来,随即是嘭的一声关门声。 我猛地转过身,惊悚地看着那张脸。是骆扬,又是骆扬!他就像一个魔鬼,总是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惊悸。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只觉得血液一个劲往上冲。我一脸惶恐地盯着他,他正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如此靠近我,鼻子都要贴到我额头上了。我眼里满是恐惧的颜色,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抻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像给火灼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靠到墙上。 还痛吗?他声音细如渐弱的音乐尾声,几乎听不清。 我仍旧一脸惊悚,说不出话来。接着,我的眼里便生出仇恨的火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朝他怒吼道:你来做什么!你这个杀人魔,是你害死了我奶奶,你还我奶奶,你还我奶奶!听了我的怒吼,骆扬却是满脸哀伤。 定了定神,他哽咽着说:如果不是你奶奶,我早就跟你小姑双宿双飞了。是她拆散我们啊,是她拆散我们啊。她看不起唱戏的,觉得我终究只是卖唱卖艺的,脸上无光。所以她千般阻挠,活生生地拆散了我们啊。她是死有余辜。我却听不进他的话,只想到可怜的奶奶,走都不能走得清静,看着骆扬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恐惧中含恨死去。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流下来,模糊了眼前骆扬写满忧伤的脸。 然后我说:那是你们有缘无分!那是你们不够勇敢!你们要是够勇敢,为什么不学陈妙常和潘必生,冲破世俗的束缚?哪怕头破血流,你们也该去闯啊! 是,我是不够勇敢去挣扎!骆扬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我好歹等她等了这么多年,到今未娶!可她呢,她倒好,嫁了人,生了子,现在却还有脸在外头唱《玉簪记》,演千般媚骨,唱万种风情!她有什么资格演陈妙常?演潘金莲去吧她!我呸!虚情假义地往台上一站,她就名角了啊!做她的春秋大梦!我不搞得她身败名裂我就不叫骆扬! 我突然觉得可怕,我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骆扬,和之前请我吃烛光午餐,给我做凤栖梧桐、鹤鸣九皋中国古典名菜的温文尔雅的骆扬,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我觉得他就像一个画了皮的妖精,白天戴着温柔刻骨的面具,晚上却把青面獠牙的一面露出来。 你……你想做什么?我声音变得颤抖。 我不做什么呀。骆扬又低下声音来,小韵,既然她都成家了,丈夫女儿的都过这么多年了,我又能怎么样呢?随她去吧,忘了她,了无牵挂。可我对你的心,却一直没变啊!难道你不愿意跟我做妙常潘生,一道去冲破世俗的网么? 我闭上眼睛,一串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疯了,他真的疯了。这个活在戏里的疯子,他看不清什么是现实,他分不明什么是爱情,只随着他自己写好的剧本,去要求别人怎么演。 然后,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已经害死了我奶奶,我不准你再伤害我小姑,不然我绝不放过你。他便紧皱着眉头,一双画眉眼睁得圆圆的,摇着我的双臂,说:我不伤害她!我答应你不伤害她!只要是你愿跟我一起,我不会伤害她一根汗毛! 我摇摇头,定定地望着他,说:我不是你剧本里的角色。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找别人演去吧。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能看清他眼睛里的血丝,以及我的脸在他瞳孔里形成的影子——那是一张面若死灰的脸。他的眼睛大得快要裂开,突然猛地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嘶啦一声,我的衣服从肩到胸,给撕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他把脸埋在我脖子里使劲啃咬着,疼痛难当,我本能地惨烈叫唤。 我从梳妆台上抓起一把梅花剪,有种刺穿骆扬后背的冲动。正这时,门猛地被人砸开,我看到穿着一身棕色战袍、金色铠甲,头扎男子发髻的小姑一脸愤怒地闯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蓝色短裙的化妆师。 小姑看到眼前的情形,破口大骂:我说拿个翎子咋拿了这么久,原来是被一头恶狼给缠住了!然后,她箭步流星地冲过来,一把揪着骆扬的头发,摁着他的脑袋直往梳妆镜上撞,那玻璃都给撞开好几条裂缝。 撞了他的头,小姑还不甘休,操起身边高脚凳上一只道具鞭子,在骆扬脸上狠狠抽了两道,我原以为那鞭子是假的,哪知竟是真货,骆扬脸上唰地浮上两条红红的血印,触目惊心。 我一只手按着脖子被骆扬咬痛的地方,一手去拉小姑,说:姑,别打了……骆扬给小姑打得蜷成一团,跟条狗似的。 小姑甩掉鞭子,狠狠啜了一口,指着他骂道:龟孙子,这么不给你老娘面子啊,这戏才唱一折呢,就砸场子来啦?你闯进这女人家的更衣室,是打啥邪恶念头来着?见我不在,抱着一愣头小子就开啃啊?你就这点出息啊?还世界级艺术家,我呸!世界级垃圾还差不多! 那几个杵在门口给这一幕震惊的化妆师,连忙进来劝解小姑,骆扬趁机灰溜溜地逃了出去。小姑一下子坐在凳子上,轻轻抚摸着我被骆扬咬得血红的牙印,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第 159 章 刚才那个扯痛小姑头发的年轻化妆师小张便尖着嗓门儿劝道:哎哟,春姨!你就别哭啦,是你把人家打了,又不是人家把你给打了,你哭个啥劲儿呀!快把泪痕给擦干净吧,马上就上场啦!瞧瞧瞧瞧,这刚给上的妆,又给哭坏了! 关你屁事啊!小姑冲他吼道,摸了一张面巾纸就开始擦脸上的泪花,又自己补了补妆,就出去了。 尖嗓门儿的年轻化妆师小张便挠着头,自言自语道:可真是只老辣椒啊,唱戏带劲儿,骂人更带劲儿,却想不到啊,这打人最是带劲儿,可是活活演了一出《花木兰》现场版啊!另外一个女化妆师用画眉毛的笔刷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便跟着跑出去了。 我到洗手间好好洗把脸,又在那个尖嗓门儿化妆师小张的帮助下换了一套他们的工作装,把那件扯破的衣服扔掉,才走回观众席,若无其事地坐在焰子哥哥身边。他看到我,抱怨道:真是的,一去就去这么久,把我凉在一边。我勉强冲他笑笑,说:我的好焰子哥哥,你就别生气了嘛。你看,他们这不是人手不够,给他们打下手去了嘛,瞧瞧,还赏我一件工作服,多帅! 他白了我一眼,用荧光棒在我头上轻敲了一下,便呵呵笑着。我看着乐得跟孩子似的他,突然感到一丝忧虑。那个发了疯的骆扬,刚才在化妆间里扬言不会放过小姑,毕竟他们还是曾经的恋人,都不肯放过她;那他会不会为了报复我,对我的焰子哥哥不利呢?但立刻,我又把自己的这个荒诞想法给驳倒,我简直就是神经质,想得可够多的。 之后的那几折戏,我一折都没有心思看。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偶尔看一眼身边的焰子哥哥,他倒是看得欢喜,跟着那群观众疯子似的欢呼。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到家,洗了澡我便睡了。就要开学了,焰子哥哥也辞了渝香子火锅店的临时工,钟老板如约给了他两千薪水,拿到薪水那一刻,可把焰子哥哥乐疯了,说一定要给我和妈妈买件礼物,我们都千般拒绝,一定不能买,买了就不理他了。辞了工的焰子哥哥也没住火锅店了,现在他就住奶奶以前的房间。 但今晚,我却把他叫过来陪我睡,说我一个人害怕。 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较低,并不炎热,反而一阵清凉。屋里弥散着檀木香的蚊香,令我歆醉。焰子哥哥从我腰间伸过手来,在后面环抱着我,说:怎么你好像在发抖啊?你是不是感冒了啊?然后,他又抻过手来探我的脑袋,又在他自己脑门上胡乱摸了一把,自言自语道:不烫啊,这是怎么了。 我害怕。我淡淡地说。 焰子哥哥笑了笑,轻轻揪着我的耳朵,说:小傻瓜!你怕什么呢?我转过身,拦腰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在他怀里,像一只粘人的小猫。我的声音在他怀里给压得像嗡嗡的蜜蜂:我怕你有天会离开我。焰子哥哥便捧着我的脸,在黑夜里笑笑,安慰我:你说的什么傻话呢?我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就像戏里的潘必生那样,至死不渝。怕是你以后嫌我烦,要赶我走呢……不过就算你赶我走,我都跟狗屎一样粘着你不放手。 我便给他这个臭哄哄的比喻逗笑了。笑得够了,我才说:是我看了戏想多了,这戏啊,总这样让人遐想太多,思绪飘飞。别管我就是了,快睡吧。第二天,一阵手机短信的声音把我闹醒。我揉揉眼睛,焰子哥哥还沉睡梦中,双手合上,枕在脸下,乖巧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婴儿。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刺破重重迷雾,我看着梨木地板上那一串串窗外榆钱叶洒进来的影子,心静如水。 我懒懒地打开手机盖,短信是白亮发来的,真不知道这死小子又有什么新鲜事要告诉我,但我祈求老天,最好不是又来跟我打探关于康乃文的私家消息的。 短信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凌乱不堪,一看就是那种从小作文就写得差劲的学生。前面大概是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开学的事,约定什么时候坐哪班车去学校。白亮的重大志愿落榜了,第二志愿填的也是西南师范,服从调配,不知怎的就给调到文学院去了。 讲好开学的相关事宜,却抛砖引玉牵出后面一个令我惊讶万分的消息:我爸爸查到了,上次诬告星辰红十字基金的指使人,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戏剧大师,骆扬。 我像刚受了一场灭顶之灾,毫无知觉地坐在床上。我实在想不明白,骆扬为什么要诬告大熊的红十字基金,他和大熊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他到警局蹲那多么天?我越想越害怕,后背一阵冰凉,像骆扬这样有钱的大老板,肯定不是冲那笔善款来的,莫非他误会我跟大熊之间有暧昧关系,所以心生嫉妒,才想方设法要陷害大熊的? 我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对的。骆扬现在就像个疯子,一时温柔得巴不得把人含在嘴里,一时又凶狠得跟个杀人狂魔似的,失去理智的时候尤其可怕,所以,也不排除他对大熊下毒手的可能。 我提心吊胆地看了看仍在睡梦中呓语的焰子哥哥。我真的担心焰子哥哥也会出事,我害怕骆扬万一哪天真疯了,对我的焰子哥哥不利,那该怎么办?我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他?我自己在骆扬面前都懦弱得跟刀架上的羔羊似的,又有什么能力谈什么保护焰子哥哥? 吃早饭的时候,我忽闪想到过几天就要开学了,突然想到医院去看看那个患肾病的天使男孩儿连华。于是我对焰子哥哥说:快点吃,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焰子哥哥哦了一声,便埋下头一个劲儿地扒饭,饭粒洒了一桌,跟个漏嘴的小孩儿似的。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奶奶看到我们吃饭撒得满桌都是的时候,就声色俱厉地说:咋了这是?下巴穿孔了啊?那我去拿块布来给缝上!然后,她就命令我们把桌上的饭粒一颗颗拣起来吃掉,必须拣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团乱麻,浑身血管像塞车似的,堵得慌。 吃过饭,我把焰子哥哥带到第一人民医院。焰子哥哥一脸的迷惑,直挠着脑门问我:小韵,来这做啥啊?奶奶都……我瞪了他一眼,他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便闭上嘴巴,乖乖跟在我身后往二楼走去。 其他孩子都跟着大熊到外面游戏去了,绘画室里依然一片安静,整整齐齐排列的画板、上面涂鸦式的幼稚的儿童绘画,以及黑板上小康教孩子们画的那个白雪公主,都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场景,让人浮躁的心随之平息。 阳光倾泻到小华白皙的脸上,他正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修改上次他画的那副《巫山印象》,山脉轮廓修改过无数次,还残留着黑色的像皮屑。他显然没发现我们走来,他是那样认真,认真得像一座美丽的雕塑,让人不忍心打扰他。 焰子哥哥沉不住气,土声土气地赞了一句:好美啊!连华便循声抬起头来,白白的小虎牙,明亮的眼眸,大大的招风耳,短短的刘海,向日葵一样圆圆的脸。我所见过最最阳光、最最美丽的一张少年的脸。 连华冲我们甜甜一笑,说:韵哥哥,你来啦?你们坐啊!我们便在他身边坐下。我摸摸他可爱的刘海,说:韵哥哥就要开学啦!所以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小华便眨着漂亮的双眼皮,问道:韵哥哥是要去上大学吗? 我点点头,看到小华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顿了顿,才说:真好,真羡慕韵哥哥。小华的眼神是怎样令人心碎啊!于是我宽慰他:那小华就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看病,等病好了,快快回到学校里。总有一天,你也会踏进大学校园的。 小华连连点头,笑靥如花。我一拍脑袋,叫道:你看,我都给忘了,小华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哥哥——焰哥哥。焰子哥哥就怯生生地笑了笑,一脸的不自然,又带着几分羞涩。他总是这样慢热,遇到陌生人就会显得极不自在,看上去傻头傻脑的。他生涩地笑了笑,只是挠着脑勺,呵呵说道:你叫小华啊?你画可真好看,这山山水水的,跟咱巫山风景一样秀丽。 我拍拍他的脑门,嗔道:你傻子啊,这画上不写着巫山印象呢嘛!他便笑得更傻了,一个劲儿点头说:是是是,刚我没看见。小华细细地盯着焰子哥哥,良久才说道:焰哥哥看着很面熟呢,我可以叫你哥哥么?焰子哥哥呆鹅般木讷道:呵呵,当然可以啊,像你这样可爱的弟弟,我巴不得有一打呢! 正打趣着,杜世菊从外面跑进来,依然是一身整齐的西装裙,短发稍显凌乱,但表情却极度兴奋,那颗美人痣像一颗黑珍珠,完美的镶嵌在眉心。她看到我们也顾不上打招呼,就冲小华说道:小华!小华,来,刚才刘医生说找到一个配型成功的□□啦!是湖南一个心脏病瘁死的病人,他答应了要把肾脏捐献给你!他的家人,现在正在楼上签字呢…… 听到这个消息,小华兴奋得像个得到棒棒糖的孩子,丢掉画笔就朝门外跑去,失态地嚷嚷着:是吗,我要去感谢他的家人!小华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冲我俩甜甜一笑:韵哥哥,焰哥哥,我可以上大学啦!我可以上大学啦!你们要在大学校园里等着我哦! 说着,小华便拉着他妈妈跑开了。焰子哥哥冲我笑笑,说: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应该有上天护着,真好。九月八号开学,我们原计划打算是六号就到学校的,提前熟悉熟悉环境,可妈妈说舍不得我,再说家里离学校又那么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非得留我们在家里待到八号才让我们去。 那天早上,白亮早早地在磁器口大门口等着我们。白亮是一个人去学校,背了一个大大的天蓝色旅行包,还拖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白亮从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这可能与他的家庭有关,他爸爸妈妈都是警察,所以他就像生活在军营里似的,衣服要穿得周周正正,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牙膏牙刷要摆成平行线。 我们就不一样了。姐姐一口商定好一定要将我们送到北碚的西师学校去,妈妈也非得一路跟来,目送我们哥俩上了车才肯罢休。白亮看到我们这架势,就取笑道:韵公子这一路随从的,倒是想羡煞我啊? 我们的行李特别的多,都是妈妈一手操办的,恨不得把家都给我们塞进去。其实对我来说,那些累赘的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我只需要爸爸妈妈姐姐奶奶一人一张照片,几件衣服可以遮羞,一床被单可以驱寒,一只饭盒可以取食,就足够了,我是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人,很容易满足。在家里面,我可能刷牙和喝水用同一个杯子,沁茶和浇花用同一个水壶,真的,我不讲究。 妈妈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讲着讲着就激动得流出眼泪来,搞得跟永别似的。白亮受不了她这架势,便掏出耳机来听歌。开往北碚的列车来了,我们匆忙上车,妈妈帮着把行李拖上去,便下了车,趴在玻璃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车轮转动,妈妈的影子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我视线里。 第 160 章 来吧,让我们脱胎换骨,让我们金蝉脱壳,过新的生活。 二零零五年九月八日,天气晴朗。我们拖着笨重的行李随着人流挤进大学校园。我抬头一望,一尊白色的□□的雕像就映入眼帘。西师大门口相当气派,前面是一片种着郁郁葱葱的日本珊瑚樱的花坛,后面是一坡泛着青苔绿的石阶,最上面就是砖石林立、覆满油汪汪的爬山虎的行政大楼。 道路两旁,很多高年级的同学举着自己学院的巨大牌子,等着迎接自己的学弟学妹们。白亮眼尖,一眼就看到写着文学院的牌子了,丢下一句拜拜,就跟着那位美女师姐走人了。姐姐带着我和焰子哥哥在人群中穿梭了很久,才在一棵硕大的罗汉松下面,看到两位举着教育学院的师兄,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们像发现救命草似的奔过去,仿佛手里的行李都变轻了。其中一位矮矮的、胖墩胖墩的师兄慵懒地瞪了我们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才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江韵,邱焰是吧?等你们二位可真是等得辛苦啊,压轴出场啊!今天是开学的最后一天,想必我们也是最后到来的,看这副光景,他们也就只等我们两个了。 于是我一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师兄,我们来晚了。另一个又瘦又驼的师兄则帮我拎了箱子,便说: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办理入学手续去。在那两个师兄的热情帮助下,忙活了大半天的我们,终于顺利办完入学手续,然后便回到宿舍,另外两位室友都到了,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只是人都不在宿舍,想必是出去游园了。姐姐就帮我们整理好床铺,顺便把肮脏的地板也一并拖干净了,就要回家。她坚持不让我们送她,只叫我们好好休息就是。 好累啊,我们刚躺下便呼呼入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喧闹声将我们从梦中吵醒。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两个学生搬着新买的电脑进来,想必他们就该是我们的室友了。一个高高壮壮的,大概有一米九左右,站在地上,头却比我的床棂还高出一大截,穿着一件黄褐色球服,跟只长颈鹿似的,天生一副打篮球的好骨架。另外一个则很清瘦,整个跟一只细腰蜂似的,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掉,戴一副金丝框架眼镜,长长的头发烫得可以跟狮子狗媲美,活像雷震子。 那长颈鹿见我和焰子哥哥傻眉傻眼坐在床上,呵呵笑道,一口山东口音:哟,你俩到啦!你们好啊兄弟,自我介绍一个,我叫萧祺。那雷震子也凑了一嘴:我唐科。我们便怔怔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俩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安置他们的电脑,一会儿功夫,就开始轰轰隆隆、响声雷动地玩起cs来。 师范类专业课程很是紧张。进大学之前常听人说,大学就是一个培养贤(闲)良淑德的摇篮,男的给培育成贤(闲)夫,女的给培育成贤(闲)妇。但我并不苟同,因为我们既要学习师范类的课程,又要学习本专业的课程,要想科科学精,还得颇费功夫。于是刚一开学,我和焰子哥哥就成天泡自习室、图书馆,人人看到我们就称奇:这俩小子准是高中老师给虐的,都虐成习惯了,上了大学这象牙塔还清闲不下来。 我们的班主任是教心理学的年轻女老师卢秀英,据说她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因为关系铁,所以得以直接留校教书,被她们办公室的老师戏称为教育学院一枝花,花容月貌赛十八。所以她和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决定好好打量打量她。 她夹着一只蛇纹小皮包,一头乌黑的中长头发,给打得蓬松蓬松的,在后面挽了个缵儿,显得随意却不失大体。她上身套一件黑色敞胸衫,下面裹一件超短的灰色迷你裙,肉色长筒丝袜,白色高跟鞋,一身成熟而且张显魅力的装扮。 我不禁想笑,她这从上到下,颜色由黑到灰,再由灰到白,依次递减,倒挺有层次感的。我再看她那张所谓花容月貌的脸,倒是有几分俊俏:一双娥眉高扬,一对明目顾盼,白齿朱唇,宽额窄颧,高鼻梁,尖下巴,若不是穿着如此前卫时髦,倒有几分古典美女的气质。 她说话的声音细细的,音色很高,像猫叫的声音。她讲了一通关于欢迎新同学的废话,我也没听进去几句,倒是一直盯着她的牙齿看,有几分凌乱,但却乱得说不出的奇怪,好像人类的牙齿就不应该长成那样,七零八落的,所以,她就适合笑不露齿,一旦张嘴,就把这瑕疵给露出来了。 我和焰子哥哥坐在靠窗的座位,前面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鞭的女生。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都情绪亢奋地跟讲台上的卢秀英**互动,她却魂游物外般地托着粉腮,定定地望着窗外一株灿若黄金的双荚槐,一颗心完全不在教室里面。 焰子哥哥见我这般出神地望着前面那个女生,便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说:喂!想什么呢!开始班委自荐啦,你不去么?我便啊地回过神来,径自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团支书选项后面划了个大大的勾。我上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竞争了无数次这个职位,都失败角逐,屡屡和它失之交臂,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所以就再接再励,看看幸运的帽子会不会扣到我的头上。 那场班会,成功敲定了所有的班委成员,外加同学们的自我介绍。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成功做了团支书。班长叫邹哲轩,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来自遥远北国黑龙江。他用最激扬的文字、最铿锵的语气、最到位的肢体语言,博得了最热烈的掌声,成功夺得班长之位。 邹哲轩身材魁梧,长得浓眉大眼的,皮肤黝黑,鹰钩鼻,后翻耳,头发硬如松针,直直地立着,像一只可爱的刺猬。他的长相颇有特点,眉毛像两把匕首,像动漫里的热血战士,霸气逼人;一双眼睛类似于菱形,让我直接想到《葫芦兄弟》里的葫芦娃;连嘴角的线条都那样硬朗,像极了神探柯南。我想,这孩子一定很招小孩子喜欢吧,长着一张动漫脸。 我正想着,那个动漫似的人物就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愣过神来,他便把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爽朗笑道:支书你好!以后合作愉快!我机械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哦了一声。他便笑着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了。 班委人马尘埃落定,流露着古典气息的卢秀英老师便敲了敲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细着嗓门儿说:马上就是十一国庆了,学院会有场文艺演出,每个班规定必须出一个节目,我想这将是对你们这班上任新官儿的一个挑战,加油哦!文艺演出是个不错的平台,希望身怀绝技的同学们都不要藏着掖着,只顾展现出你们的风采就是。接下来便是我们忙的时候了。文娱委员是个叫何欢的女生,来自新疆,当大家都寄希望于她的时候,她却大手一挥,满口推辞:谁说新疆来的就会跳肚皮舞啦,那咱班北京来的同学咋不唱京剧啊? 无奈之下,我这个团支书只能硬着头皮报了一个由我演出的川剧独演剧目。那天焰子哥哥陪我去院上报了节目,回来时在崇德湖畔遇到了那天那个托腮忘着窗外盛开的双荚槐的马尾鞭女生。崇德湖里荷叶田田,莲花似锦,美得宁静,美得沉醉;崇德湖畔垂柳依依,随风扶晓,美得新嫩,美得鲜翠。 她叫戚敏,云南来的,傣族人。这几天一直忙着跑节目的事,班里好多人我都还没有见过正面,包括眼前的戚敏,我完全是靠她那只长长的马尾鞭判断出来那是她,刚巧焰子哥哥又叫了一声戚敏,才证明我没认错。 我这才发现,戚敏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月芽似的眉毛,纤细漂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水,亮晶晶的,一张典型的傣族姑娘的圆圆的脸蛋,一副凹凸恰当、错落有致的苗条身材,美若天仙地站在柳荫下面。 面对焰子哥哥的招呼,戚敏置若罔闻,阴沉着脸,淡淡地问我:你报节目了?我笑着点点头。 你报啥了? 川剧,《游园惊梦》,自己临时编的独角剧本。我解释道。 戚敏仍旧面无表情,像一个冷艳的僵尸:那你咋不给我报?我一愣,陪笑道:你没说你要报节目啊。她的声音冷得跟冰雪似的,让人听着就直打冷颤:你问我了吗?你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没节目?你都一个一个问他们了,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尴尬至极地说:对不起,那你要出演什么节目,我去院里给换了。 换什么换?她还是一脸阴沉,怎么说我也不会输你,这样显得你是让着我,倒小瞧了我。我要跟你比试。我一脸惊讶,焰子哥哥也直挠脑勺,一脸雾水。我想,这女孩还挺倔的,很有个性,便一口答应下来,约定好找本次文艺演出的评委老师出来做裁判。 回到宿舍,焰子哥哥都还在抱怨:这小妮子,口气比牛还大,她也不打听打听咱小韵是谁,竟然语出狂言,想挑战你!我把一大叠表单往桌上一扔,撸了撸脸,说:想不到做支书竟然这样累,早知道我就不找这个岔子了。还得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自己出戏不说,群众还有意见,说是忽略了她,没问她出不出节目。 萧祺和唐科正在激烈奋战,也顾不上我们的谈话,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他们两个是典型的游戏狂,从开学第一天起,他们就天成溺在宿舍打游戏,反恐啦,魔兽世界啦,魔兽争霸啦,仙剑奇侠啦,大大小小,新的旧的,一概不拒绝,每晚都折腾到很晚才睡觉,有时候甚至血战通宵,我实在不理解,这样两个游戏狂,是怎么能够考上西师的?而且他们每次游戏都把声音开到很大,我和焰子哥哥只能偷偷埋怨,也不好当面说他们,毕竟大学才刚刚开始,不想早早就跟他们撕破脸,我们只是琢磨着什么时候到外面租房子去。 第 161 章 正想着,电话响起,我无精打采看了一眼,是大熊!开学这么久了,我们仅联系了一两次,因为大家都很忙。我顿然提起精神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大熊的声音:小韵啊,不好意思这么久都没联系你,主要是这几天忙着转系的事,一直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哦,我原来报的是骨科,想走爸爸的路子,将来做个骨科医生,但自从跟医院那些孩子接触之后,那些孩子深深感染了我,我突然就不想学骨科了,所以,我就决定转到儿科去。 我被大熊的这个决定逗笑了,打趣道:哈哈!你以后可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了!不错不错,我支持你的决定。其实无论你学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因为你无论学什么专业,都是济世活人,救死扶伤嘛。焰子哥哥瞧我和大熊聊得开心,便故意一脸不高兴地坐到我面前,摆着一张臭脸给我看。于是我对大熊说:好啦,我先不跟你说了,某人现在正企图将仇恨的眼光转化为电波,再通过电流传过去电死你呢! 大熊哈哈笑道:是你焰子哥哥吧,这么夸张啊。那在电死我之前,我再冒死告诉你一条好消息吧。上次你托我问我爸爸,医院里有没有人对中医药和针灸等传统疗法感兴趣的,今天我爸给我说了,医院里刚好来了一位中药名医,专门研究针灸疗法、穴道疗法等,他决定招收助手呢,我就给我爸说了,让他去给那位名医推荐一下你说的那个被人称为女华佗的阿姨。 我兴奋得说不出话来,连连道谢,便挂了电话,焰子哥哥已经板着一张脸了,恨不得吞掉我的手机,再也不让任何人打进来。偏偏电话再次响起,是康乃文。 焰子哥哥便无趣地走到自己的书桌边,拿了一本《世界经济》狂啃起来。 我料想康乃文是今天开学,艺术生一般会开学比其他学生晚几天。果然他就在电话那边说:小韵!今天我到学校啦,行李已经安顿完毕。什么时候出来见见面吧。对了,把你的那个,焰子哥哥也叫上。 好啊!但这几天忙着国庆演出的事,有些忙,每天都要排练节目,等我有空了联系你啊。挂了小康的电话,觉得心里空空的。不知道焰子哥哥是不是真的在堵气,埋着头看书,也不理我,我就走到阳台上给那盆从隔壁西南农业大学的盆景园里面偷来的那盆长寿花浇水。 星期六上午,萧祺和唐科到北碚逛街去了,宿舍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我和焰子哥哥就没有去阅览室看书,直接趴在床上看书。 忽然我听到班长邹哲轩在对面宿舍慌慌张张地说:阿……阿姨,江韵……江韵他在对门儿呢……门关着怕是出去了,您先进来坐坐……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我一惊,不会是妈妈来了吧?我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趴在门桓上隔着玻璃望过去,对面宿舍的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白色便装的女人,一头短发,不是妈妈,而是杜世菊。性情豪迈的大班长邹哲轩大概是受不了重庆大热的天气,所以为了充分散热,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白色内裤,似乎还带点透明,跟一条小泥鳅似的。他看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位女人,显然是害臊了,脸都给羞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抓起衣裤就往身上胡乱裹了一通。我噗嗤一声,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说话嗓门特大,**飞扬的大班长,也会这样害羞咧! 焰子哥哥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继续埋头看书。我跳下床去,踏了双拖鞋,打开门冲那个白色身影叫道:杜阿姨!杜世菊闻声回头,看到了我很是高兴。我感到万分惊讶,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上学呢?一定是大熊告诉她的。我自己觉得和她的交情并不算深,也就一聊之缘,她怎么会对我这么上心,还来看我?莫非……莫非她是来看焰子哥哥的? 我把她拉进门来,请她坐下。我瞅了眼床上的焰子哥哥,他依然只是埋头看书。他大概以为杜阿姨只是我的某位亲戚吧,所以就没打算插话。 我便冲着睡上铺的他说:焰子哥哥!你……你下来给杜阿姨倒杯水!焰子哥哥用复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我想,他大概是想问,水瓶就在你旁边你咋不倒啊,但他终究没说这句话,只是哦了一声,就手脚麻利地跳下床来,像一只敏捷的猴子。 焰子哥哥就倒了一杯开水,还加了几朵金银花,恭恭敬敬地递给杜世菊,笑道:阿姨,喝点金银花茶,解解暑……跟小韵他妈学的。杜世菊只是笑着点头,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杯淡绿的开水。 然后焰子哥哥就爬回他的床上,继续看书。我看到杜世菊看焰子哥哥时候的眼神里面满是怜爱与慈祥,那种眼神我能读懂,只有母亲看儿子的时候才会有。我忽然觉得心酸,明明是母子见面,却为什么不可能捅破心里那层纸呢?明明都渴望再回到对方的身边,渴望做一对母子,为什么却这样难以启齿呢?以致于我有了一种冲动,一种立即冲焰子哥哥大声喊她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妈妈的冲动。 但这句话始终卡在我喉咙里没说出来。我觉得愧疚,因为我答应过杜阿姨,要帮忙说服焰子哥哥,替连华认回他这个哥哥的,可到现在,我都没跟他启齿,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我知道那一道伤,是不会轻易就瘉合的。 杜世菊喝了口水,然后眉头紧蹙起来。我料想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果然,她一脸忧伤地说:上次找到的□□,没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没了。 一向坚强的杜阿姨就快哭出来了,哽咽着说:运输□□的冷冻车跟一辆货车相撞,爆炸了。我的耳畔响起一道闷雷,焰子哥哥也惊厥得张大了嘴巴。我明白,那辆车的爆炸,不仅仅炸没了那只能给连华带来生命的□□,也炸毁了一个母亲寄予的全部希望。 杜阿姨已经由抽咽变成了呜咽,一张脸埋在手里痛苦地哀泣。我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哭了,阿姨。小华那么可爱,就像天使一样,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再找到□□的,还有希望啊!她把脸抬起来,眉心的痣隐藏在紧皱的眉间,若隐若现,一脸泪水纵横交错。她怔怔地看着我,又抬头看了看床上一脸惊愕的焰子哥哥,表情更加焦灼不安。 我能感受到杜阿姨眼里乞求的目光,她是要我尽快劝服焰子哥哥接受连华这个弟弟,小华的□□没了,也就意味着他没多少好活的日子了。 然后她站起来,再看了一眼焰子哥哥,便要离开。我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目送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西师的校园风景真的很不错,香樟林立,杜鹃娇艳,同学少年,南来北往。在崇德湖畔遇到邹哲轩,刚刚他还在宿舍呢,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便迎上去打了个招呼,然后并排着往回走。 他见着我,眨着一双菱形的眼:我是下来找你的,刚才戚敏找你了,打你电话你又没带,知道你送你妈妈……那是你妈妈吧……戚敏说她也报节目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当初问他们的时候,个个都说啥都不会,怎么这会儿她又会了啊? 我笑笑,说:人家是傣族女孩儿嘛,孔雀舞肯定跳得很棒吧。她要去就让她去吧,我也懒得真跟她去比了。反正要出川剧的话,又得去画脸谱,又得去搞服装,既麻烦,开销又大。邹哲轩则撇着一张柯南嘴,说:照说我是班长,这样想有点过份,但我还是想说,其实我更希望你去演出,我都问过咱班同学了,他们都想看川剧,川剧更有川渝一带的特色嘛。 他们可是真想看川剧?我突然想到骆扬的剧院,却涌起一丝愤懑,便说:我的小姑可是正宗的川西派得意门生哦,他们要是喜欢的话,我领他们去我小姑的剧团里看正宗的川剧去,不要票! 邹哲轩却说:你别打开话题了!我都已经吆喝了一大帮哥们儿去给你打气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兄弟们对你的厚望啊,千万不能输了那丫头片子!在邹哲轩面前,我足足矮他半个头,都得仰着头跟他说话,脖子都酸了,于是我建议在湖边的草坪上坐着谈。 他便盘腿坐下,歪着头看我:听邱焰说了,你可是无师自通,戏剧天才呢。我笑了笑,佯装激怒:听他的你们可就错了!我只是九岁的时候登过一次台,那时候屁大点什么都不懂。我这不是看着没人出节目,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报了这个川剧独演吗,这下好了,戚敏要报节目,我倒省事了。 邹哲轩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带着点不耐烦的味道说: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这样扭捏啊!真难耗,就不知道洒脱点,上就上嘛,怕什么,轩哥给你杠起!我说不过他,再说了,戚敏也给我下战书了,就拼了这一回吧。 星期天下午,是我跟戚敏比赛的时候了。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观战。戚敏穿了一身洁白的孔雀裙,头扎颇有民族特色的首饰,婀娜多姿地走来,像一只圣洁的白孔雀,在排练厅里翩翩起舞。她的骨头灵活极了,仿佛就没有关节,直接用韧带连接起来似的。她的手臂柔软得像粼粼的水波,又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蛇。一支舞毕,男生们便尖叫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欢呼都与她无关似的。 轮到我了。说实话,我实在是找不到状态,这么多年都没唱过戏了,而且就仅仅登过一次台,虽然这几天将勤补拙猛补了几天,却还是连连出错,不是步子走得不对,就是唱腔老有走调。 但最后,同学们都欢呼着同意我胜出。从评委队里面请来的这位老师也选择了我的节目。我想,形式过于高雅却又少见的东西,可能本来就像一个幌子,充满了欺骗性,对于这方面外行的人来说,展现即是美,就算纰漏百出,也不会有人发现。 焰子哥哥兴奋得跟一只斗鸡胜出的公鸡,跑过来抱住我欢呼。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因为我看到被人忽略的戚敏,阴沉着脸,然后大发雷霆地冲欢呼的人群吼声道:叫什么叫?他那也叫唱得好?外行看热闹!你们歧视少数民族!你们歧视我!然后,她灰暗地钻出人群,一只长长的马尾鞭摇啊摇的。 为了安心排练节目,我和焰子哥哥在彩虹桥附近租了一间小房间,两个人挤在里面。不够十五个平方,墙壁上旧迹斑驳,大块大块的石灰都掉落了,露出青色砖头; 一张用木板搭建的床,一张掉了漆的破旧书桌,一台老式的二十一英寸长虹电视,还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都得跑到外面的走廊。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虽然寒酸了点,但我却觉得住在这里充满了无限的自由,终于不必忍受那两个游戏狂紊乱的作息时间了。 接下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排练室度过的。说它是排练室,也不过就小小一间厅房,木地板,一台录音机,几把椅子,几张垫子,仅此而已。 在这次文艺汇演中,我的节目的确算得上是异类,大多数节目都是时下流行的街舞,少有歌唱类和民族舞,话剧和音乐剧就更是少得可怜,相声小品根本没有。所以我这出川剧,在别人眼里就是特立独行。 为了排练节目,我忙得一个月没有回家。妈妈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催促我周末回家,说是想我想得厉害。 那天中午,我刚从排练室回来,焰子哥哥趴在床上睡午觉,我打开锅盖,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香气诱人,是焰子哥哥给我做的。我美美地吃完面,正要洗碗,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是邹哲轩,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是姐姐。我惊讶地杵在门口,他们已经走了进来。 姐姐把一大包买来的东西放到掉了漆的书桌上,邹哲轩自己找了个空地儿坐下,说:你姐到宿舍去找你,我说你们搬外面来住了。她说打你们俩的电话都不通,是咋回事儿啊?我一脸愧疚地给正细细打量我们租的房间的姐姐解释:不好意思啊姐,赶巧我们这里的电线坏了,叫了好几天房东都没找人来修,我和焰子哥的电话好几天都没电了。 姐姐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打量着,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然后摇了摇头,对我重重说道:小韵,不是姐说你,你怎么找了这么间破烂房子啊!用来堆垃圾都嫌它太破!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大男生是怎么挤下的。我嘿嘿笑着,给他们每人开了瓶可乐。 啥破烂旮旯,连电线都是坏的,那岂不是要热死人啊?姐姐继续唠叨着,听姐的啊,到期了就退了,姐去帮你们选房子。 不用啦!我推辞着,这里住着挺好的呀!只要安静就好了,宿舍里那俩浑小子每晚打游戏,吵得我睡不着。再说了,好点的房子都很贵的。这里多好啊,一个月才一百五。 姐姐便啧啧叹道:这大点垃圾堆还一百五?你还不如拿去打水漂!退了退了,租金姐来帮你付!我死活都不肯,姐姐也拿我没办法。她说过来也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我,省得妈妈每天都喋喋不休的听着烦。 外面骄阳似火,我们就这样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干巴巴闲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由于时间紧近,我得赶去排练室练戏,赶巧班主任小卢老师又打电话给焰子哥哥叫他立刻过去一下,我只好委托班长邹哲轩替我送姐姐去车站。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不行了,开胯、下腿、开肩、下腰,样样都要重来,把我这把骨头都快整散架了,早知道这样辛苦,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戚敏算了,省得跟受虐待似的。 经过音乐学院声乐室的时候,我被一阵高亢圆润的歌声给吸引住了。那是一首高到b3音高的《青藏高原》,歌声悠远宁静,我仿佛看到一片空旷无垠的雪域高原。那歌飙得丝毫不逊张千一和韩红,却又集合了两人的优点,既有张千一宽广的音域,又有韩红甜润的噪音。 我正听得入神,一个电话响起,是焰子哥哥发来短信,催我快点回去。 第 162 章 回到家,惊喜地发现电线终于给房东修好了,天气闷热,焰子哥哥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快乐大本营》,边看边笑,给快乐精灵的无厘头式搞笑逗得直乐。床边那只破旧的三峡牌电风扇呼呼转动着,像一只古老而遥远的风车,一股檀木香味的蚊香熏得我直想睡觉。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冲了凉回来,就伏在焰子哥哥身边昏昏入睡。他怕影响到我休息,就关掉电视,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下来,只剩下电风扇转动的声音。他轻轻躺在我身边,伸出手温柔地给我按摩全身酸疼难忍的骨头。 房里一安静,我反倒睡不着了,头脑越发清醒。焰子哥哥按摩得我舒舒服服的,仿佛卸下了这一整天开筋压骨的劳累,顿然觉得轻松许多。我转了个身,冲他微微一笑,问道:今天小卢老师叫你去做什么呀?还单独叫你去呢,神神秘秘的! 焰子哥哥在我头上胡撸一把:哪有神神秘秘的呀。她是叫我去准备一份贫困证明的材料,下学期才可以领到国家补助金,你也知道,你焰子哥哥家徒四壁,穷光蛋一个嘛。我一听,便佯装生气:哼,好处都让你沾完了,我也要。我也家徒四壁,就剩一家破茶楼了。 可能这个玩笑并不好玩,所以焰子哥哥的脸上好像有几分不开心。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有些不能启齿的事,我想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就来不及了,于是我试探着说:焰子哥哥……如果,如果你妈妈回到你的身边,你会接受她吗?焰子哥哥脸一沉,闷闷地问我:干嘛无缘无故提这个? 我……我是说如果嘛。我结结巴巴地说。 假设不成立!他说,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排戏,事儿多着呢。我知道焰子哥哥想转移话题。于是我只能从另一个突破口去努力:那……那天你也听那个杜阿姨说了,小华的□□没有了。小华真可怜,明明已经抓住一棵救命草了,上天却咔嚓一声把救命草给剪断了,这么可爱的一只天使,再次跃入绝望的深渊。 焰子哥哥也一脸难受的样子,眉头皱得快缩成一堆了: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就载□□的那辆车给撞毁了,这多小的概率啊!真是苍天无眼。我想了想,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便问:如果你能救小华,你会救么…… 焰子哥哥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眼珠子转了转,说:如果我真能救他,我倒是愿意救他。小韵,你不知道,那天在医院的绘画室,他问我能不能叫我哥哥,其实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我们这代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少有兄弟姐妹。你还好,你好歹有个姐姐,我啥都没有,巴不得那么乖的一个弟弟呢!我便满意地笑了,觉得眼皮酸涩,打了个呵欠,说:睡吧。 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酒精香烟可可因终于这夜只剩下我一个我现在终于相信,只要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一个转眼,就到了国庆节。晚上是文艺演出,邹哲轩就适合做组织委员,他把所有能招来的同学朋友都找来了,当然,这么盛大的一件事,又怎么能少得了白亮和康乃文,早早就打电话约好他们,一定要到现场去看我演出。 舞台设在大礼堂,灯光打得相当合理,很有小型剧院的感觉。那晚的节目个个都精彩纷呈,但最终我的节目以九点九五的高分一举得冠。 那几名评委对我的评价相当高:虽然这场川剧独演略显生涩,步子踩得并不完全到位,声腔也算不上完美无瑕,甚至还出现了唱词错误,但这却是一个鼓舞人心的节目,现在的年轻人,个个追逐潮流,喜欢的都是那些流行的口水歌、时尚前卫的动感街舞,很少有人再静下心顿足欣赏中国的古典戏剧。 在后台卸妆的时候我碰到了那天晚上在声乐室外面听见唱《青藏高原》的女生。为了演出,她不顾天气炎热,穿了一件厚厚的棕褐色貂皮藏袍,里面衬着一件花边对襟,脚踏嘎咯长靴,腰扎枣红束带,头带雪白毡帽,脖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哈达,脸上满是汗水。 她一退台就急匆匆地褪掉大袍,一头扎进女更衣室。我坐在梳妆镜前卸妆,她很快从更衣室出来,换了一身清凉的浅红色短衬,坐在我旁边。我偷偷瞟了她一眼,她正拿着卸妆纸擦腮红,头上扎着无数条细细的辫子,眉毛比一般的女孩子浓密许多,皮肤也因为长年受紫外线照射而呈现出一种透红的黑色,鼻梁高高的挺挺的,个子高挑,一看就是个漂亮的藏族姑娘。 藏族姑娘发现我正端祥着她,冲我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汉白玉般的牙齿:你表演的川剧节目很好看,恭喜你哦,早就猜到能得第一了。我一愣:你看过我排练?她点点头,说:是哦,每次经过排练室去服装室,都看到你排练得相当投入,所以不敢打扰你,就绕道走了。 我也一笑,把一扎头花放到梳妆台上,说:是吗?那我也听过你练歌。在声乐室外面听到的,保准是你。今晚听了你的演唱,就更加确信了。眼前这个藏族女孩的演唱的《青藏高原》得的是第二,但的确是完美到无懈可击。那浑然天成般的嗓音,久久回旋在礼堂每一个角落,像一只盘旋翱翔于蓝天的雄鹰,荡气回肠。 我叫桑吉塔娜。她开始自我介绍,音乐学院学民族音乐,零四级的。 哦!我回应道,那该称你师姐了,我是大一新生。我叫江韵,重庆人,以后多多指教。我卸完妆,跟那位叫桑吉塔娜的藏族女生互留了电话,就匆匆跑出礼堂后台,朝外面奔去。 外面很黑,绕过那条柏林小道,远远就看到焰子哥哥、白亮和康乃文在外面冲我招手了。我极度兴奋,因为自从开学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白亮跟康乃文,因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一直都没空。 等我跑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惊讶的一幕:白亮和康乃文是牵着手的。我觉得诧异,怔怔地站在夜空里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白亮冲我嗔怪道:死小子,你发什么呆呀!得了第一,心里爽死了吧?那还不快快请客?早就知道我家韵公子是最棒的!说罢就要凑过来拥抱我。 我倒退了两步,一本正经地说:打住打住!你先别激动,这倒底怎么回事?你跟小康?是咋走到一起的?白亮就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把头靠在康乃文肩上,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地笑着,暧昧至极。我再看康乃文,他也只是腼腆地笑着,一言不发。 我便窜上去呵白亮的痒痒,看来不对他使用终极大刑,他是不会轻易从实招来的。我一边呵他痒一边小怒道: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是吧,看我饶不饶你,死小白,小骚货,竟然背着我搞地下情,竟然对我先斩后奏,要是我没有看到,你就不准备告诉我啦?看我怎么收拾你……白亮给我折磨得瘫软到地上,笑出一脸晶莹的泪花,声音都难受得变了调,想求饶都讲不出口来,在地上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之后蜷起来的毛毛虫。 康乃文只是站在一边呵呵地看着我们两个疯子打闹。很多路过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看着行为离奇的我们,然后指手划脚地离去了。焰子哥哥看着失态的我们,便拉着我的手,劝道:小韵,你就放过小白吧,他就是打算今晚告诉你的呢,刚才都跟我说啦,他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这才拉起白亮来,他笑得变了形,我给他擦擦脸上的泪,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才说:知道我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瞒我事儿! 然后,我们就一行往外面的饭店走去。我们走进一家干锅店,这里环境不错,靠玻璃门的位置摆了一盆大大的海芋,清新别致。屋子很宽敞,中间竖了两道木头柱子,柱脚被一丛丛盆栽一品红围绕,别具用心。我们挑了一张靠近空调的桌子入座,桌子正中间摆着一瓶插花,里面是颜色各异的大丽菊,配一把满天星,再衬一只长长的铁树叶子,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令人赏心悦目。 这里的干锅是整条天生街最好的,所以我们选择在此地为我举行庆功宴。我们要了一锅台湾风味的兔肉干锅,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鲜美兔肉,我垂涶三尺。席间,焰子哥哥突然问起大家国庆七天假日的安排。 康乃文夹了块兔耳朵,说:我啥都不爱,就爱画画,而且惦记医院里生病的孩子们。所以打算拿三天自己画画,另外三天陪孩子们玩.白亮则一嘴接过去:那我就一直赖着小康哥,这次国庆要猛过一把模特瘾,就给小康和孩子们当免费人体模特,就算是小康哥要我全脱,我都心甘情愿。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小骚货病入膏肓,没救了。华佗再世也不行。白亮白了我一眼,眼神坏坏地说:你别老叫人家小骚货,鬼知道你有没有和你的焰子哥哥珠胎暗结……听人家说都搬到外面住着去了……国庆是不是还打算抛下我们度蜜月去啊? 我用筷子狠敲他的头,骂道:度你个头啊!就你成天喜欢臆想!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骚货!我呀,这次要好好过一个生日,啊,我终于要成年了,好开心呐!我一定要订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大的蛋糕!听我这一说,他们三个都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焰子哥哥一脸愧色地说:小韵,不好意思,你看我多粗心,把你生日都忘记了…… 我手一挥,大度地说:没关系的啦!这不,今晚演出得第一,大家都太开心了嘛,谁还记挂着这些破事啊!然后我望着白亮和小康两小口,说: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许跑,要是生日聚会上见不到你们的影子,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白亮便扑闪过来,一把抱住我,像只撒欢的猫儿一样用他那毛茸茸的脑袋来蹭我的脸,欢呼道:我的韵公子啊,要做小寿星了,我当然得去蹭饭了呀!少了我那还成吗? 焰子哥哥咽了口啤酒,说:小韵,我想给你过完生日之后,回一趟巫山。我想回去看看爸爸。我说: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也想去看看干爹。焰子哥哥笑道:再说吧。如果到时候茶楼生意忙的话,你就留下来帮兰姨打点生意。 那晚,我们四人喝得烂醉如泥,才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回走。大街上,华灯闪烁,汽笛如歌,我们的情绪都很亢奋,小白找到了心爱的人,小康成功击败痛失女友的梦魇,我却不知道焰子哥哥为何开心,但他笑得那么快乐,我想,可能此时,他的快乐与我一样,那就是彼此紧紧牵着对方的手。 第二天,我们四个早早来到车站。康乃文家住江北新区月亮湾,所以不能与我们同车,白亮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搂住小康的脖子又啃又咬,才依依不舍地让他上了车,浑然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我上了车就蔫在焰子哥哥肩上睡觉。焰子哥哥跟小白聊了会儿天,觉得无聊,就抓起座位靠背后面布袋里的一份报纸看起来。突然他把我摇醒,指着《重庆早报》上一则头条新闻,大呼小叫道:你看你看!骆扬那小子的剧院昨晚开张了!嘿,这死小子,还真会选时候,我说他回来这么久咋一直没行动,原来是等国庆这个大排档,承办了重庆市级的国庆文艺晚会,竟然把沙坪坝体育馆都硬生生踢下台了,真是个狠角色! 我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华篇巨章,浓墨重彩,照片看上去还不错,华灯璀璨,火树银花,烟花荼靡,香槟四溢,礼花满天,可容纳两千多人的扇贝形观众席全场爆满,场面相当气派。我说:人家是大老板,当然看准国庆黄金档这块大肥肉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罢,我趴下头继续睡。 很快车就到磁器口大门了。这是我们开学以来第一次回家,古镇磁器口是重庆的文化重镇,每天都吸引许许多多中外游客前来游玩,永远这样闹腾,不肯歇停一秒钟。自古以来,人们都说,一条石板路,千年磁器口。其实磁器口以前不是叫磁器口,而是叫龙隐镇,自从一九一八年青草坡的新工艺制瓷厂蜀瓷厂创建以来,这里上乘的瓷器产业逐渐强大起来,渐渐地,龙隐镇的名字也就被磁器口所代替。 虽然随着现代经济日新月异的发展进步,此地棉纱、煤油、盐糖、洋广杂货、五金颜料、土碗土纸和特产烟丝等新兴产业皆崭露头角,并且磁器口码头交通要塞的地位也逐渐丧失,但那千年不变的浓郁淳朴的古风,一直令磁器口成为重庆江州古城的缩影和象征,故磁器口亦有小重庆之称。 白亮在磁器口大门跟我们告别,往童心路去了。我和焰子哥哥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金蓉街,回到滨江路的茶楼。茶楼依然开门纳客,檐下那面用小篆体绣着兰舟茶楼的三角幡旗随风飘舞,仿佛在欢迎我们回家。 还在门外就听到妈妈吆喝小灰的声音:小灰!接客咧,隔壁李大爷,咱老茶客,上普洱。走进茶楼,妈妈看到我们,兴奋不已,丢下账本跑过来,拽着我的手,跟放连环炮似的问:你们可回来了!来让妈妈看看,哟,都瘦了,是想妈妈的?还是学校的饭菜太难吃啊?我把手挣脱出来,说:是是是,您就自恋吧,我是想您给想瘦的。 妈妈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便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兀自唠叨着:这是啥破学校啊,牢房啊,咋把一孩子整得这样瘦……我们挑了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妈妈就端了一只菜盘子出来,打开一看,青椒肉丝,麻辣蟹黄,红烧鲤鱼,豆腐腰花,可丰富了。妈妈永远这样了解我,知道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赶回来,准饿了,所以就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妈妈一边看着我和焰子哥哥吃饭,一边传扬着小道新闻:你姐昨晚去骆扬的剧院参加那个什么开场晚会啦,听你姐说办得还不错,这市级的国庆晚会就是不一般,还说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上档次的晚会,想不到这辈子还能亲眼目睹,真是不枉此行呢。 我只顾吃菜,也没搭理她,她就继续喋喋不休:你说这骆扬也真行啊他,比你们才大十几岁,这三十出头的就混成这么大的老板了,开那么大一家剧院,还承办重庆市级的国庆晚会。不过啊,想想又觉得他够可怜的,对你小姑还真是上心,这么多年恁是没有找媳妇,怕是等着你小姑呢…… 我把筷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出来,冲妈妈大声嚷道:够了,你别说了!他不就一骆扬吗,他有啥好啊?不就开一家剧院吗,他就了不起啦?这世上比他能干的人多着去了,你咋不羡慕李嘉诚啊,你咋不羡慕比尔盖茨啊? 焰子哥哥一个劲儿蹭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动火了。妈妈对我的反应很是不解,怔怔地看着我。良久,她愤懑的表情才平和下来,柔声道:小韵啊,我知道你记恨他气走了你奶奶,可是他待咱们也不薄啊!这不,他昨天还给你姐姐送了份新工作,让她以后去他剧院里登台唱戏呢! 姐姐去唱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地说:简直就是乱了套了!骆扬害死了她奶奶,她竟然充好人以德报怨,跑去巴结他,给他撑场子!说着,我就跑到柜台边,抓起电话就要给姐姐打电话,我要把她叫回来,千万不能去给骆扬卖命唱戏。放着好好的火锅店大堂经理不做,跑去给仇人唱戏,帮他赚钱,这像什么话? 第 163 章 我刚拨通电话,妈妈就扑过来挂断电话,怒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你骆扬叔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奶奶她本来就得了那绝症,别人不吓她,她早晚也得有断气的那一天不是?骆扬答应给你姐五千块一个月,不比那破火锅店强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我气冲冲地扔下话筒,就往楼上跑。 我听见妈妈在后面叹了口气,对焰子哥哥说了一声:焰儿,你去安慰安慰他吧。焰子哥哥追到我房间,扳着我的肩说:小韵,你就别跟兰姨堵气了,她也是为你姐姐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嘛。我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看着他,用憎恶的语气说:焰子哥哥,那天在医院你也看见了,是骆扬那个畜生逼死奶奶的!难道你也视若无睹吗?他就像只怪兽,奶奶就是被他那张狰狞的脸给吓死的! 焰子哥哥竭力安慰我: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看,今天是你生日,动怒多不好啊,哪有小寿星在生日这天动气的啊。你要是不喜欢你姐姐给骆扬唱戏的话,你就直接叫她回来好了,何必跟你妈闹腾。听焰子哥哥这样说,我的心便舒坦多了,勉强笑了一个。 今天是你可是你生日呢,不都计划好了晚上要开聚会的吗,应该开心点迎接你的十八岁,过了今天,你可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焰子哥哥仍在尝试着转移话题,尽量想让我开心,等下去哪家糕点店订蛋糕呢?要订多大的啊?人多不多?朋友们都邀请了吗?小白和小康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了,要请小华过来吗?哦,还有那个,叫大熊的……我看了看他,跟个管家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人不在多,开心就好。我朋友不多的,我不爱交往,以前的高中同学关系都不算铁,现在更是天涯各一方,就剩小白最亲了。至于大熊嘛,也不知道他国庆节回不回家,待会给他打个电话。 焰子哥哥看我笑了,也就宽慰了许多:那今天是你生日,你跟哥下去,哥给你挑件礼物,好吗?我把脸蹭在他怀里,撒娇道:我不要什么礼物啦!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果你非要送的话呢,你就送我一个香吻吧! 焰子哥哥见我开始淘气了,就狠狠捏了我的耳朵一把,二话不说就把嘴巴凑过来,热热的湿湿的舌头撬开我紧闭的嘴唇,攻城掠地般袭击我的每一颗牙齿,跟我的舌头缠绵交织…… 突然我通过半开半掩的门看到妈妈就站在外面。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立刻推开焰子哥哥,退了几步,呆若木鸡地望着门外。我只能看见妈妈一半的脸,却看到了她满脸的忧伤、哀恸与绝望。我看到她的肩膀狠狠抽搐了一下,眉头皱成一团,然后捂着嘴巴转身下楼了。 我像失去知觉似的倒在床上。焰子哥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爬到床上来一边摇着我,一边问我怎么了。我就像木头一样没有反应,等他问得累了,我才用双手紧紧捆住他的脖子,神经质一样问他:你会离开我吗?你会离开我吗? 他试着想解开我的双手,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喘着大气说:小韵,你怎么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别想多了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是累了困了,就睡会儿,我下去茶楼里帮忙。我便松开手,任焰子哥哥走出房间,我听着他下楼时急促并且渐渐衰弱的声音,仿佛觉得他离我越来越遥远。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 哪知我一觉醒来,竟是下午六点。我惊愕地看了看窗外西坠的斜阳,一个猛翻身,爬起来,只感觉一阵安静,楼下茶铺没有往日的喧闹声,一片诡异的宁静。我匆匆下楼,给眼前的情景惊傻了:茶楼闭门谢客,妈妈、焰子哥哥、姐姐、小王和小灰正在紧锣密鼓地把茶铺布置成一间聚会大厅,桌子整整齐齐摆在两边,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多层的松树形蛋糕,每一层都插着不同颜色的蜡烛,还没点上火,却已经颇有几分圣诞树的模样,漂亮极了。西墙角摆着大箱大箱的山城啤酒、苦艾酒、红酒以及各种饮料。 再看天花板,上面挂着一只走马灯,红橙蓝绿青淀紫七种颜色的灯光依次旋转,一条硕大的横幅围绕着走马灯挂了一圈,上面写着:江韵生日华宴,幸福一生,快乐一世。 小王站在一只木梯上面把其他一些装饰品挂到墙上去,小灰则在下面死死扶着木梯。焰子哥哥算计了今晚到场的人数,然后依次摆好桌椅。妈妈和姐姐则在剪一些颇具中国风格的窗纸,姐姐手法相当娴熟,手腕绕几道弯,再把窗纸打开,用嘴一吹,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这才想起,这是我的生肖,从我呱呱坠地那一刻起,王瞎子就对奶奶说,这江家孙子眉宇非凡,又寅时出生,生肖属虎,他日必定龙胆虎魄,有所作为。 妈妈看到我跟幽灵一样站在楼梯口,衣衫不整的样子,就说:你上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看你那邋遢的模样,过了今晚你可就是成年人了啊! 我一时间只是被眼前的情景感动得一塌糊涂,压根没听进去妈妈的话,忽然觉得我是这么幸福,他们都那样爱我,只是我爱的方式不同而已。小王和小灰,虽然只是我们茶楼里的两个员工,但是他们却知恩图报。 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刚从巫山搬到重庆,开了这家茶楼的时候,他们只是两个从孤儿院跑出来的孩子,妈妈觉得他们露宿街头、无依无靠可怜,就收留他们,并且让他们在茶楼里做事。所以,他们一直把我当成亲弟弟,倍加关爱。所以他们对我的爱,是朋友的爱。 妈妈,这个扶老携弱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以她典型重庆女人刚毅的性情,克服了一路上重重困难,单刀匹马地一路挺来,只为把我和姐姐抚养成人。她对我们寄予厚望,希望我们能堂堂正正做人,活得健康快乐。可她却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孤灯冷壁地煎熬了这么些年。她对我的爱,是母亲至高无上的爱。 姐姐,从小与我一块儿长大,我们从没争过吵过。她只比我大一岁半,却老是宠着我,让我着,对我呵护备至,甚至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高中毕业就选择打工挣钱养家。她对我的爱,是手足情深的爱。 焰子哥哥。这个在我心中占有最重份量的男孩,我已经无法用语言去表明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我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学,他每天背着我走过青龙桥,牵着我走过山间的羊肠小路,答应一辈子替我保管那只琥珀。尽管我们这样艰辛地爱着,尽管路上等待我们的是世俗与流言的洪水,是一道用所谓道德伦理扎成的荆刺篱笆,他却毅然选择牵着我的手冲锋陷阵,走在前面用身体保护我。 他对我的爱,是大爱。 妈妈见我杵着不动,又喊了我一声。我一个愣神,哦了一声,便上楼去洗澡换衣服。等我神清气爽地下楼,惊喜地发现那帮朋友都到齐了:黑镜框小康、一叶蝴蝶似的白亮、笑起来右脸有只圆圆酒窝的大熊、脑袋大大的大熊弟弟林明、身体虚弱的连华、川剧名角小姑、可爱的表妹婷婷,他们都来了。 更令我惊喜的是,一桌好菜竟然都摆上了。我看到菜盘子上打着醉仙楼的标志,想必这应该是从川菜名店醉仙楼里面订做的,相当气派。一共是九道大菜,从里到外一三五分别摆了三圈。 都是醉仙楼的名肴,但尤其以这三道最为亮眼:外层的一道鱼跃龙门,一只用胡萝卜雕成的粉红鲤鱼给一支竹签插在一块冬瓜雕刻的美玉之上,周围衬着类似龙须的鱿鱼尾和类似金鱼藻的芫荽,干净漂亮;中层的一道火树银花,实际上是爆炒腰花,只是那腰花被雕成一串烟花爆竹的形状,直看得我目不转睛; 最抢眼的要数正中间的那道主打菜式寿比南山了,盘子周围是用茄子雕成的紫竹山,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中间随意地洒了银耳丝,竟然给人烟雾缭绕的错觉,这道菜的核心部分自然要数盘子中央用西瓜雕成的莲花花蕾了,鲜红的荷花花瓣层层叠叠,含苞待放,外面刻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房间最中间的那只松树形状的蛋糕已经给点上蜡烛,屋里便流淌着暖暖的烛光。我想我是感动得快哭了,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我眼里折射成了星芒四射的八角星光。 我轻轻走过去,看着那汇聚了众人祝福而做成的巨大蛋糕,不知道是谁起的调,大家都跟着唱起《祝你生日快乐》,那整齐的歌声,伴着闪烁的烛光,竟然让我想起了在烛光中虔诚诵经的奶奶。此刻,她正在遥远天国,看着我慈祥微笑。 一曲完毕,他们围过来,一齐吹灭所有蜡烛,然后都跟着一起闭着眼睛许愿。我为他们别具用心的安排而感动。 那天晚上,我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妈妈吃过晚餐就出去跟她的牌友们通宵斗地主,把房子留给我们狂欢。朋友们一个个喝得醉气熏天,剥了满满一地的瓜子壳,把奶油当成暗器扔到彼此身上,没心没肺地狂欢。 我被他们灌醉了。不知道朋友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扶上床,一觉睡到天明。 第 164 章 这是记忆里最美丽的时刻音乐响起那一刻你踩着我的脚由我带领着转动着转动着转动着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个酣甜的梦,以致于我不愿意醒来。直到阳光穿破雾蔼射到我脸上,画眉跃上窗棂声声叫唤,我才从缱绻情梦中睁开眼睛。 昨晚那场酒醉,让我沉睡了一夜,醒来便很想上厕所,憋得厉害。我正要坐起来,却感觉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紧紧缠着我的胸脯。我一个激颤,顿时清醒了几分,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女人纤细的手。我脸色煞白,回过头一看,头发凌乱的姐姐竟然睡在我身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袋里像让人塞进一只马蜂窝,满是嘤嘤嗡嗡的声音。 我生猛地坐起来,薄薄的被单便水银一般滑到地上,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姐姐也衣不蔽体,极度暴露地蜷着腿躺在我床上。 我的动作太大,把姐姐从睡梦中惊醒,她揉揉惺松睡眼,打了个呵欠,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问我:小韵,怎么了? 我的声音颤抖得跟筛糠似的: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姐姐懒懒地坐起来,深深的□□呈现在我眼前。我吓得直往后缩,冷不防一骨碌掉到地板上。我仓皇地抓着地上的被单爬起来,胡乱地裹在身上,声音依然颤抖:这是么回事啊!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姐姐拿过床头柜上的木梳,开始梳理头发。她一边梳一边平静地说:小韵,你别怕。你过来,坐姐身边,姐慢慢跟你说。 我畏畏缩缩地走过去,身子一直颤抖,像被猎人追杀的小兽一样胆怯地坐在床沿上。姐姐把梳子咬在嘴里,把一只漂亮的木雕发夹夹到长长的头发上,夹成一个漂亮的缵儿。然后她披上外衣,缓缓回过头来,说:我不是你姐。姐姐的话如雷贯耳,我想我已经快要发疯了,从来不骗我的姐姐,竟然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我本名不叫江媛,而叫游媛,是你的童养媳。我更加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曾是我最敬爱的姐姐,今天却喝醉酒似的尽跟我说胡话! 我一岁的时候,死了父母,便成了一个无人照顾的孤儿。你奶奶觉得我可怜,便将我从邻村抱养回来,待我如亲孙女。后来,妈妈生了你,村里的王瞎子给你占相算命,他说你这辈子命犯龙阳忌癖,怕是会断绝江家之后。于是为了给你辟谣,奶奶便把我当成江家的童养媳。我听着姐姐的话,已经泪如雨下,我想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简直就是太荒唐了。 姐姐替我抹了把泪,接着讲道:奶奶和妈妈很早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并一直瞒着你。按照农村的规矩,男子十八岁便可成家,所以她们安排我在你十八岁生日晚上跟你同房。我知道她们的做法很荒诞,这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女人的地位不应该这么低下,任由别人摆布。可是,小韵,你知道吗,在奶奶病得厉害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要哭着哀求我一定要完成她的这个夙愿。 奶奶和妈妈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将我养大,视如己出,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那样诚求的眼光,我怎么能无动于衷?我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她已经泪眼模糊,泣不成声。我拍了拍她的背,见她哭得伤心,便安慰道:你怎么这样傻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弟,是手足,这样做是伦理不容的,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奶奶这样的事呢! 忽然姐姐眼光凌厉地看着我,说:那你呢?你就做了伦理容得下的事了?若不是你真去碰触龙阳忌癖,我就不用这样委曲求全了! 我怔怔地看着姐姐,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我能感觉到姐姐话里的意思,她一定是在指责我和焰子哥哥之间所谓的无伦不类、不干不净的暧昧关系;她一定是觉得讽刺,凭什么说童养媳是伦理不容的事,难道我和焰子哥哥这样的同性恋情就被伦理包容下了? 我的心像给人掏空似的,不再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我明白了妈妈为什么抽这个空档跑到外面去跟她的牌友打了一宿的牌,我也明白了一向不同意我喝酒的姐姐为什么会任凭他们给我灌酒,却不加以阻拦。原来,她们都是在故意制造机会。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收拾东西,打算回学校,再也不回来了。姐姐看着堵气的我,反过来安慰我:小韵,你别怄气,其实昨晚你和姐什么也没做。从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你从小就跟我挤在一张破床上睡觉,现在跟小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你不会同意这场荒谬的鸳鸯乱谱,所以姐姐也只是试着按奶奶的意愿去尝试一下,这样心里也就不觉得对她欠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咱们还是好姐弟,好么? 我只顾生闷气,草草地穿好裤子,心里越想越委屈。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可悲的玩偶,被人用线操控着,让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让我上什么样的学校,我就上什么样的学校,让我学什么样的专业,我就学什么样的专业,似乎我一生来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就没有反抗的权利。奶奶连临死都还不放过我,在我的感情路上给我设下一道囹圄,摆上一副圈套,任我像笨拙的猎物一样傻傻地钻进去送死。 想着想着,我便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姐姐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个劲地哄我安慰我。 以后我们还是一对心无隔阂的好姐弟。她说。 我连连点头,伏在她肩上痛哭零涕。哭得累了,我一边打着泪嗝,一边抽咽着说:姐,听妈说你去骆扬那唱戏了,你听我的,别去了,骆扬他不是好人。你回去吧,在渝香子火锅店那里做大堂经理挺好的,活儿又不重,待遇也不错。姐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的傻弟弟哟!骆扬他哪里又沾你惹你了啊?他咋也不成好人啦? 我也不好多说,只是一口咬定: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人,他……他无情无义,当年甩下小姑独自出国。姐姐便扑哧笑道: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啦,你还提这做什么呢?你就放心吧,他骆扬难不成还长了三头六臂,把你姐给生吞活剥了啊?韵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啊,别想多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总不能把那些破事讲出来给姐姐听,吓她退出剧院吧。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骆扬跟姐姐无怨无仇,又能把她怎样? 姐姐便一边整理被单,一边催我去洗脸刷牙。我懒懒地打开房门走出去,一抬头,看见焰子哥哥铁着一张脸立在奶奶以前住的房间的门口,他看到了我,便钻进房间去,呯的一声关上门。 我走过去敲门,可他怎么都不肯开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他知道我和姐姐……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便喊了一声:焰子哥哥!你开门啊,我找你有事!他嗖地拉开门,板着一张臭脸,闷闷地说:什么事?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为了让他开门才那样说的,现在他这样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吞吞吐吐道:我……你快点下来哦,吃早饭了。他丢下一句我先换衣服,又呯地关上门。 我感到一阵纳闷,他不会真知道我和姐姐昨晚是睡一起的吧?难道他因为这个生气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楼下茶铺一片狼藉,是昨晚的生日狂欢留下的。我们三个不言不语地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地板和桌椅恢复原样。 然后,我们吃了从快餐店买回来的小笼包,大家都不说话,各有其事的样子。我和姐姐心照不宣,彼此知道大家都清清白白的,倒不显得拘谨,倒是每每接触到焰子哥哥的眼光,就会倍觉尴尬。 吃完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回校了。焰子哥哥也一言不发地拾掇起来,我知道他要是回巫山青龙湾老家去看干爹,顺便到户口所在地去开贫困证明单据。 我现在很烦妈妈,暂时不想面对她。她竟然把一个荒唐可笑的谎言藏在心里这么多年,跟奶奶合起伙来骗我。如果说奶奶是受封建思想蛊毒,那妈妈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跟着瞎掺和? 我提着行李正要走出门去,妈妈就哼着黄梅小调手舞足蹈地回来了。她如此开心的原因,现在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都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绝不是简单因为她所说的打牌赢翻了。 妈妈见我们三个表情各异,很是离奇,于是她一脸兴奋地把姐姐拉到洗手间里去,过了一阵子又灰头土脸地出来,冷言冷语地说:你们要走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本来还打算请你们去醉仙楼再吃顿好的,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情了。还是辛辛苦苦在这里跑茶楼的生意,我心里才踏实!我明白妈妈说这话的意思,因为她的计划泡汤了,所以很不开心,就摆着一副臭脸给我看,跟刚回来的时候那副高兴劲完全不一样。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把行李往桌上重重一摔,底气十足地说:我今天还真不走了,非要在家里待着,坐你眼皮子底下招你烦。妈妈不甘示弱,把她打牌的小皮包往柜台上一扔,撞翻好几只白瓷杯子。看得出来妈妈的表情很愤懑,她很想骂我,但又不好意思启齿挑开那件事,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来骂我,只好说:你待家里就会让你好受了?正巧国庆黄金档小王小灰给放了假,客人又多,我正愁忙不过来呢,你就替他们两个忙吧! 姐姐就过来给我们圆场,说:一家人吵什么吵嘛,和和气气的不好啊?非要这样吵吵闹闹的,给团里邻居的听到了多不好?妈妈便在姐姐头上敲了一锤:你这个笨丫头!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利索,妈白疼你这么大了!从小到大都这么听妈的话,妈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这次就这么笨做不好了?姐姐给妈妈这样一骂,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呆呆地缩到墙角去。然后,妈妈火冒三丈地大步流星窜到楼上去了。很久才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焰子哥哥看了我和姐姐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动了动嘴,又没说出来,就扛着行李包,跨出门槛走了。 我的心里乱极了,像是看了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各种滋味都有。我真的想跑出去,找个人狂烈地倾吐一番,然后跑到嘉陵江上的高架桥上,对着茫茫江水大叫一声,再不行,干脆跳下去淹死算了。 我忽然想起昨天昨上生日宴会上,大熊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他说如果想要推荐我那位精通中医偏方的阿姨去给那位中医专家做助手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号码就行了。反正我不想待在家里,就出门打了开往沙坪坝陈家湾的车,直往晓风家奔去。 我到了和福路民生小区的晓风家,是吴阿姨开的门,她踏着一双凉拖鞋,披散着头发,一副刚刚起床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只锅铲,应该是正在厨房做菜。她见到我很高兴,连忙叫我进屋里坐。她家的二手房虽然并不显气派,我却觉得待在这里比待在家里自在多了。我的家里就像四处布满了蜘蛛网,一个不留神就给网住了,就成了别人的猎物。妈妈就那像那只用丝死死缠住我的蜘蛛,让我不能呼吸。 第 165 章 吴阿姨给我倒了杯水,看我一脸苍白,便说:哎哟,小韵,瞧你这一脸旺火,是怎么啦?来来来,阿姨给你倒杯去火的药水去。说着,身材稍胖的吴阿姨便走到电视柜旁的小矮柜边,上面放着一只巨大的玻璃瓶,里面有黄莲、麦冬、金银花、菊花、蒲公英等袪火良草,那水都给泡成了棕黄的颜色。 吴阿姨一边倒水一边说:喝了我亲手配制的败□□水,保证你心情舒畅。一碗药水下肚,的确是爽快了不少。我便趁着兴子把好消息告诉她:对了,姨,我有个朋友打听到啦,第一人民医院最近来了位专攻中医药方面的专家,正在招聘助理,你不妨去试试。然后我翻出记在手机里的号码,说:这是他的电话,你拿去记一下吧。听了我的消息,吴阿姨兴奋得哼起小曲,脸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抓起茶几上的一张废纸就抄写起号码来。 对了,晓风呢?我问。 哦,他在房里看书呢。吴阿姨写好电话,把手机还给我,倒是忘了叫他出来给你打个招呼。说着她便朝晓风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朝里头喊道:晓风!你韵哥哥来啦,出来招呼客人啊。然后吴阿姨便走进厨房继续炒菜。过了好一会儿,晓风才懒洋洋地出来,仿佛因为太劳累的缘故,本来就细小的一对单眼皮眼睛就显得更小了,瘦瘦高高的个子,看样子都不超过一百斤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他似的。 他摇晃着脚跟走过来,一*栽到沙发里,由于用力太猛,我给弹得老高。他抓起水果盘里的一只香蕉,递给我,也不说话,自己抓起一串葡萄就开吃。 我看了看他,笑道:高三果然是减肥良机,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他哦了一声,也不看我,继续吃他的葡萄,一边把葡萄皮吐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就剥起他递给我的那只香蕉来。晓风把手心里的葡萄皮往垃圾篓里一扔,淡淡地问我:那个,焰哥哥呢,他怎么没来?好像他就从来没来过我家,怎么,我家有瘟神啊,个个都怕来这? 我依然保持微笑,解释道:你焰子哥他要回老家去开一个贫困证明,以后才好领学校的补助金,所以时间就不够用了。等他以后有空了,我一定叫他来。晓风闷哼一声,冷笑道:欲来者,必自来。 我想转移话题,就说:对了,高三学习很紧张吧?历来高三都是这样的,压力大,是辛苦了点,但也就这么一年,熬过来就好啦,一定要加油哦。晓风摘完了整串葡萄,就把那只光溜溜的葡萄枝扔到竹篓里,转过头看着我,说:你是没话跟我说了吧?那我进去看书了。说着,晓风径直走回他的房间,呯地关上房门。 我想我的确是没什么心情再待在家里,便拿了行李,早早来到学校。班里那些来自外地的学生都没回家,趁国庆黄金档到重庆四处游山玩水去了。我回到彩虹桥边租的小房子里,焰子哥哥不在身边,只觉得无聊得紧,抱着两本破书看了几页,就再也看不进去了。我想给焰子哥哥打电话,但又总是拉不下老脸,明明我没有错,他凭什么生我的气,凭什么还要我先打给他去圆场啊? 于是,我就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班长邹哲轩的电话。想不到他竟没有跟那帮兄弟出去玩,正在宿舍睡大觉呢,听说我回学校了,就立马跑了过来。 房子的门很矮,人高马大的邹哲轩必须弯下腰,才能钻进来,他老是磕磕碰碰的,一个不小心就撞得那只悬在天花板中间的钨丝灯泡左右摇晃。 他就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彼此给对方讲各自家乡的风景名胜啊,民族风俗啊,天南地北,没头没绪地闲扯。当我谈到我姐姐的时候,他突然颇感兴趣:对了,你姐姐……她有男朋友了没有啊? 我盯着他,吭哧一笑:大头轩,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姐了吧?哈哈!你不就是上次领她来找过我,再替我送她去了一次车站吗,这样你就看上人家啦?邹哲轩那副棱角分明的男子气的脸,竟然唰地红到了耳根。他羞羞答答地说不出话来,可真是一块傻大头。 我像是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月老似的:很不错啊,大头轩,难得你这个大学生不嫌弃我家高中毕业的姐姐,对她这么上心,这个忙,我帮你帮定了!邹哲轩便唬唬笑着,一口一个谢谢。他有着北方男子少有的羞涩与稳练,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人,要是真能把姐姐交给他,我倒是很放心。 等我笑得够了,邹哲轩才说:对了,你知道吗,昨天那个戚敏失踪了一天。我吃惊不小:她失踪?是为什么?那现在找到了吗? 邹哲轩看我挺急,便按捺着我,说:不知道是为什么。听女生那边说,昨天大清早就没看到她,不管是谁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于是女生们都急了,发动全班同学都给她打了电话,不料戚敏非但不接,反倒把电话关机。小卢老师知道后,担心她出事,就带人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破网吧把她找到了,正在里面跟人聊天呢。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就问:那个戚敏,为什么不接电话? 邹哲轩瞪大一双菱形眼,跟一愤青似的:鬼知道啊!可把咱班兄弟姐妹们的腿跑折了,都快把整个北碚都找翻过来了!你说我们哪里没去啊,嘉陵江边,碚东大桥,缙云山上,城南城北,小镇歇马……地毯式寻人!又不敢上报院里,怕出状况,只得自己闷着脑袋先找找……她倒好,窝在一网吧里跟人聊得正欢呢,这臭妞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哪有人不接别人电话的啊,而且是所有人的电话都不接,甚至还关机,这不是故意让人担惊受怕吗。 邹哲轩接着说:后来听咱班女生说,这个戚敏不太合群,这大学才刚开始,就跟同宿舍的女生们闹矛盾,听说她都换好几回宿舍了,楼上搬到楼下,梅园搬到李园,本班搬到外班,都合不来,老说别人孤立她,不搭理她……我苦笑道:又是一个从小缺钙,长大缺爱的孩子!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娇生惯养,凡事以自我为中心,老想着别人应该怎样怎样对自己,却从不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邹哲轩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嗬,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早熟的娃呀,又懂事又体贴,你姐要给你换间大点好点的房子,你都死活不依,非要赖在这苍蝇都不愿下蛆的破烂旮旯里!房子是简陋了点,还用着那种八十年代的十五瓦的钨丝灯泡,一到晚上,就有一大群夜蛾之类的昆虫绕着它打转儿。墙壁上石灰脱落,露出黑色砖头来,我们就用报纸贴上。 邹哲轩看了看我们的书桌,都是从图书馆借的其他专业的相关书籍,其中大部分都是焰子哥哥借的,我知道他一向是喜欢物理的,而为了陪我,才屈才选了教育学,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就建议他先自己看看物理方面的书,等到大二的时候再去修一个物理方面的辅修专业。 邹哲轩没有找到感兴趣的书,就坐在那张镙钉脱落,吱嘎作响的小凳子上,问我:对了,邱焰呢?咋没见他一起回来啊? 哦,他回老家去了。我淡淡地说,他回去办理贫困生证明书。邹哲轩立刻就纳闷了:补助金不是下学期才下发吗,怎么这么早就去办理证明了啊?我依然用淡淡的语气回答:不知道,是小卢老师让他回去办理的。 邹哲轩便来劲了,眉飞色舞地说:原来是小卢老师啊!她可是对邱焰特殊照顾啊。哎,江韵,你知道吗,咱班男生啊,每天晚上都要开卧谈会,提得最多的就是小卢老师了,那帮骚小子,个个都说小卢老师对邱焰有意思,说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又哀怨又爱慕,分明就是暗恋人家,但又碍于师长的身份,才不好意思表白出来,可闷骚了!谁叫你自个儿搬出来住,真是亏大了,你要是住里面啊,准被他们逗得笑个半死!我根本没心思去听邹哲轩绘声绘色的描述,只嗯啊哦机械地回应着。 邹哲轩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窝在小房间里看了一个下午的电视。从同一首歌到康熙来了,从奥斯卡影片到动物世界,俗的雅的都看。晚上我到外面的小餐馆吃了点简单的东西,就回屋里洗澡,准备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我却辗转难眠。我老能想起那个表情总是怪怪的傣族女生戚敏。我总觉得她昨天的失踪跟我有关,她一定是觉得国庆汇演没让她出节目,所以心里不甘,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个极其要强的女孩子。 我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敲门声,节奏轻缓。我惊悚地一边问着谁呀,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开门。 门打开了,借着马路边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了一张冷漠的女孩子的脸,头发披散着,给夜风吹得凌乱飞舞,像极了《射雕英雄传》里面的梅超风。是戚敏。她一声不吭地站在石头阶梯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单肩裙,斜挎着一只黑色的棉布包,行道树驳斑的影子在她脸上画出一幅明暗结合的诡异图画,就像恐怖电影里的贞子。 我还真给她吓了一跳。看来在洗完澡上床睡觉的当口,是千万不能随便去想一个人的,否则他就会没根没据地出面在你眼前。我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还带点透明,我啊地尖叫了一声,便跑回屋里,扯过床头柜上的衣裤快速往身上一套,也不管有没有穿反,才重新走到门口,怔怔地问:你……你怎么来了……在我印象中,我跟班里面女孩子接触不多,很少有女生知道我和焰子哥哥是住在这里的,更何况这乌漆抹黑的,戚敏怎么没声没息就摸到这里来了? 戚敏还是面无表情,她往里面挪了几步,我这才借着从屋里洒出去的灯光看清她的脸,她的眉毛弯得像月芽儿,一双眸子却黯淡无光,黑黑的眼圈,重重的眼袋,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她齐膝的白裙下,露出一双瘦骨嶙峋的腿,光着脚丫站在昏暗的钨丝灯光下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她,看她一身狼狈,头发凌乱,又赤着脚,莫不是遭人打劫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她灰暗的眼光扫过那二十一英寸的老式长虹电视,那旧得掉了漆的书桌,书桌上那长长的一排书,那用木板拼凑起来的破床,以及我那张惊惶失措的脸。然后,她仰起头,看着那只周围蛾虫飞舞的钨丝灯,伸出手要去摸它。 别动!我失声叫道。 她便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我。我被她盯得很不自然,便东张西望地说:那个……那个漏电……刚给修好的,不安全,别碰。然后我便跪在地上,把脑袋探到床底下,把焰子哥哥的那双大码拖鞋找出来,对戚敏说:你穿上它吧。她就坐在床上,慢慢地把两脚伸进拖鞋里,并提起脚来细细观看。她的脚显得太小,那拖鞋就像一间大房子,留下了太多剩余空间。 我坐在对面的那只一坐上去就吱嘎作响的木头凳子上,问她:你找我,有事吗?她却并没有我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边看着那双极不谐调的拖鞋,一边幽幽地说:今晚我可以住你这里吗?你愿意接纳一个流浪的人吗?我觉得她就像一个梦游的人,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话。 我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不可以。你不是流浪者,我也不是什么收容流浪汉的好心人。你有宿舍,你有集体,你应该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她却一把甩开我的手。她这一用力,一簇头发就甩过来盖住了她半张脸,那双阴暗的眼睛在头发底下发着死气沉沉的光,然后,一缕幽冷的声音从那簇头发底下飘出来:回什么回,如果你不收留,我就继续漂泊。 我给她吓了个冷颤,我觉得她的行为出奇得可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白天我有听邹哲轩提过,说她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开学没一个月就搬好几回宿舍了,想必她又是跟室友闹别扭了吧,所以才不愿意回去。于是我替她理了理头发,把手放在她肩头,用轻缓的语气说:跟姐妹们闹不开心啦?大家五湖四海的聚在一起,这多难得的缘份啊!我送你回去吧,别不开心了啊。 她微微抬起头来,用死灰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谁跟她们闹啊?她们配么?我不就是试一下,看有没人关心我,看看这世上像耶稣一样的好人还有没有么?然后她一头扎在我的枕头上,淡淡地笑了笑,说:今晚我就睡这里了。我觉得你还可以,并不算很坏,值得我写在好人册里。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坐在凳子上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视。实在困了,就把一叠报纸扯开了铺在地上,躺下便睡。水泥地板很硬,我的肩胛骨给磨得隐隐发疼。 第二天醒来,床上已经没人了,被单给叠得整整齐齐的,地板给拖得明晃晃的,我的身上也给人盖了一只薄褥。戚敏走了。 第 166 章 想为你写一首诗可写不出来,想为你唱一支歌却唱不出来,那就让我唤一声妈妈吧。 我缩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想焰子哥哥想了整整五天。直到那天他回来了,他打开门,我一看到他就狂热地扑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膛里面不愿移开。 他把手指插到我头发里面,经经地抚摸着我。我们就这样无言地合好了。 我哭着说:我和姐姐什么也没有,她告诉我了,是奶奶从小把她当成江家的童养媳来养,可这不是旧时代了,这种荒谬的事情应该让它土崩瓦解。 焰子哥哥笑着揪着我的脸,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啦。我比见了鬼还吃惊:什么?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爸告诉我的。很早以前就告诉我啦。好了,现在没事了,不要再提了。 为了庆祝我们矛盾的化解,我们特意跑到相馆里面拍了一大叠亲密照,有拥抱的,有相互搀扶的,有热吻的。相馆女老板很是讶异地看着我俩,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我们俩,一单生意就泡汤了,毕竟我们拍了不少。所以,她就只好闷不作声地咔嚓按着快门。 焰子哥哥这次回来,给我讲了老家的情况。他说随三峡工程的进展,长江水位越来越高,大片大片的党参和其他庄稼被水淹没。政府只好给受到损失的村民们下发补助金,干爹也领到了一部分。干爹的腿还是很不方便,怕是一辈子都要拄着拐杖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深秋初冬。重庆的秋天,没有北方那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而是雾气重重,天空晦暗。被称为重庆后花园的北碚最大的特点就是法国梧桐多,每条街边的行道树,全是青一色的法国梧桐,一到秋天就落木萧萧,留下空空的树枝。法国梧桐树皮的纹理颇有特色,一块一块的,像极了迷彩服,所以,那一列列整整齐齐的梧桐树,一眼望去就像站岗的哨兵。 一到了期末,班委工作就极其繁忙。尤其是邹哲轩这个班长跟我这个支书,每天都要填写一大堆的考核表,然后一次又一次往院上跑,还得跟班主任交接工作,再加上又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我真的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常常跟焰子哥哥抱怨,下学期我就告老还乡,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算了。以前想得到这职位,是想威风威风,谁想到这么辛苦啊,我可不是什么学习雷锋的好青年,其实我骨子里可腐烂了。 这天,我伏在书桌上赶写一堆学生综合测评表,小卢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马上过去一趟,商量点要事。 我到了小卢老师的办公室,班长邹哲轩也在。这段时间每天都往这里跑,办公室的地板都快被我们踩出一道沟来了。小卢老师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优雅,门后是一盆茂盛的龟背竹,窗台上摆着几盆吊兰,虽然已经过了花期,细长的枝叶却也错落有致,别具风味。 小卢老师穿着一身鹅黄色蝴蝶领西装,头上打着一个标志性的缵儿。她看到我,就急急招我过去:江韵,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我跑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愣愣地看着她整理着一叠资料,忧虑地问:怎么了,卢老师,是不是考核表又出错了? 小卢老师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指着上面的数字说:你们看,你们看,戚敏的德育分,怎么这么低啊?是怎么搞的?我拿过来看,每一样都在三十分以下,满分五十,说明她是每一项都没及格。我说:这个不能怪我们啊,这个分数是由班里的测评小组一起打的分,最后算的平均值,当时他们打的就是这个分数啊。班长邹哲轩也附和道:就是嘛,谁叫她自己平时老爱跟别人唱反调。 小卢老师拿资料夹狠狠敲了敲邹哲轩的头,说:就你喜欢瞎说!改了,赶紧给改了。我一头雾水,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要是这个能随便改动的话,那还要测评小组做什么呢?那岂不是他们的工作就白费了?小卢老师便示意我们坐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嘛,当然是做给同学们看的了。要是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管,可是这个戚敏,不能把她惹火了。我就更吃惊了,不明白小卢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偏袒戚敏,莫非她们是亲戚? 小卢老师看我们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我是教心理学的,看人看事最准了。这个戚敏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我通过这一学期的充分观察和研究,我能肯定她患有自闭症! 她老是认为这个世界都负了她,所以对谁都不满,老是和同学们闹矛盾,而且一次又一次换宿舍,听说现在自己还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以前她又闹过失踪,又闹过休学,要是让她觉得我们合起伙来挤兑她,给她打这么低的分数,她一定对我们抱戒备心理,严重的话还会产生自杀倾向呢。我们给小卢老师的话给震惊了。邹哲轩支支吾吾地问:不……不会这么严重吧……我看她也就行为离奇点,不会自杀这样严重吧。 人的性格受后天环境影响很大。如果我们给戚敏造成不良环境的话,就会加重她的病症,就有可能演变成抑郁症呢。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多慎重。我学心理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我想我们是被小卢老师的话给吓到了,惊惶失措地把戚敏的德育考核分改得高高的,以保证不会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修改之后,我们就要起身离开,小卢老师却把我留下了。她关上门,把我叫过去坐,还亲自给我倒了杯热水,说:你跟邱焰的关系不错,是吧?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便淡淡嗯了一声:他是我哥。 小卢老师轻轻舒展娥眉,一张颇具古典美的脸上荡起淡淡的笑意: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关于的补助金的事。补助金下学期下发,但我们得事先做好准备,不能等到时间到了才仓促决定。我是想争取帮助邱焰申请到更多补助金,你也知道,粥少僧多,班里面家境比邱焰窘迫的同学其实并不少,为了不让他们有异议,我们必须做得毫无破绽。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虽然我也很想帮助焰子哥哥申请到更多的补助金,但同学之间是平等的,我觉得如果从中作梗的话,是有违良心的。于是我说:卢老师……其实不用这样,邱焰他……他是我表哥,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会帮他的,不用这样在补助金上面再动手脚,该怎么分发就怎么分发吧。 我原以为小卢师会立即否决我的提议,但她却是一脸从容地看我我,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说:嗯,不错,你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好官。要是将来你为官,百姓就有福了。好吧,不改就不改。我起身,正要离开办公室,后面传来小卢老师的声音:邱焰真是你表哥?我回过头,小卢老师眼光犀利,我不敢直视,仿佛那眼光像火一样灼伤我。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她从旋转椅上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走到我面前,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真好。那你可希望我成为你嫂子?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我不是为她话里的内容感到诧异,而是为她如此直接的方式。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她见我不说话,笑道:怎么,师生恋又不是什么奇闻,男未婚女未嫁嘛,我就是喜欢你哥骨子里那股淡淡的忧郁。我想我得立即结束这场谈话,因为我不喜欢。心里面像打翻了五味瓶,尝尽了各种滋味。于是我说:那你就追吧,卢老师加油。然后,我就故作从容地走出办公室。不知道身后的小卢老师会是什么表情,惊讶?不解?无奈?难过?管她呢,与我无关。 离开办公室,我就匆匆朝彩虹桥宿舍走去。在经过田家炳书院的时候,电话响起,是杜世菊阿姨打来的。电话那边的她口气有些凝重:小韵!你们能回来看看小华么……我听杜阿姨声音里带着哽咽,料想情况不妙,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阿姨,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杜阿姨的声音颤抖得像一阵风:是小华的病……医生说又加重了,现在小华都不敢再做剧烈活动了,大多时候都得靠轮椅……我明白杜阿姨现在的心情。她作为一个母亲,想竭尽全力去保护她的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我只能竭力安慰她:阿姨,您不要担心,小华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找到□□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不如…… 杜阿姨立刻打断我的话:你帮我劝劝你焰子哥哥吧,实在不行了就告诉他实情,小华现在朝不保夕,也没多少活头了。我想,就算他再恨我,也不会忍心看着他这么纯真善良的亲弟弟带着遗憾离开吧……小华现在每天醒来都要呼唤他的哥哥……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告诉他,他还有个哥哥! 杜阿姨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很难想象她那样一个女强人,承受了多少的伤痛与绝望,即将失去心爱的儿子,那是一种怎样的悲恸啊! 第 167 章 我疾步回到宿舍,焰子哥哥正端坐在电视机前,看电影频道播放的一部影片。那是由阿尔莫多瓦执导的西班牙影片《关于我母亲的一切》,正播放到马努艾拉去替人演出史黛拉一角,并向专演布兰琪的当红演员胡玛·罗乔哭诉如何因为罗乔而痛失儿子的感人片断。 这是一部主题沉重的片子,讲了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女人,讲她们的宽容与伟大,讲她们的艰辛与不易,尤其是为人母亲的呕心沥血。我看到焰子哥哥凝聚着眉头,也不看我一眼,只顾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认认真真听着里面每一句精彩对白。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缓缓抬起头,一脸忧伤地望着我,喉结一跳一跳的,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他怕在我面前掉下泪来,便别过脸去,假装继续看电视,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回来啦?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解。还没等他开口,我抢先说:跟我回去看小华。他的眼神就更加不解了:小华?小华怎么了?我只顾一边抽泣着,一边收拾行李,没有回答焰子哥哥的问题。他见我泪眼蒙眬的样子,显然料想到出了什么事,便也不再说话,跟着我一道收拾东西。 我们赶到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小华做肾透析。透过玻璃门,我们看到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华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他还没有醒来,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手上扎着针头,葡萄糖液一滴一滴地输入他的体内。 我看着呼吸孱弱的小华,淡淡地说:焰子哥哥,如果我告诉你小华是你弟弟,你相信吗?焰子哥哥回过头来望着我,深邃的眼睛里涂满哀伤的色彩。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弟弟。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 他是你亲弟弟。我说。 焰子哥哥的脸上布了一层迷雾,想必他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就摇摇头,又回过头去看着透析室里的小华。良久,他才说:你在骗我吧。 他没有骗你。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回过头,是杜世菊。她提着小华最爱吃的草莓蛋挞,神情哀伤地站在我们面前,一脸憔悴,头发枯槁,仿佛比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苍老了十岁。 杜阿姨对一脸疑惑的焰子哥哥说:病房里那个孩子,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可他就快要死了。没有□□,连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杜阿姨说话的时候,面若死灰,不带任何表情,看来她已经被绝望打击得毫无力气了,眼泪也早已耗竭,眼睛里一片干涩。 焰子哥哥再次回头看着里面的小华,双手紧紧趴在玻璃门上,呼吸沉重得像一只老虎,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一刹那安静得可怕,让人不想面对这种场面,只想找个远远的地方遁形。 咚!突然身体虚弱的杜阿姨昏倒在地上。焰子哥哥惊惶失措地抱起她,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夫,大夫,整栋医院都能听见。 在我们的照顾之下,杜阿姨醒了过来。护士说她只是太操累了,大概是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了,好好静养一下就可以了。我一口一口地给她喂粥,焰子哥哥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阿姨嘶哑地唤了一声:焰子……焰子哥哥闻声回头,他走过来,蹲在床前,抓着杜阿姨的手,眨了眨快掉出眼泪的眼睛,牵强地笑了一下,说:阿姨,我在呢。杜阿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眉心的痣便黑得那样突兀,像一颗敛不住光华的黑珍珠。她紧锁着眉头,嘴唇嗫嚅,近于哀求地说:焰子……你救救你弟弟好么,你救救他好么……妈妈求你了…… 我看到焰子哥哥脸上牵强的笑意便僵住了,像一个木偶人一样,不再有任何表情。我知道是那个词语,像惊雷一样劈得他头脑发堵,但我也知道,他不是日日夜夜都盼望听到这个词语的么?他不是朝朝暮暮都渴望着见到这个人的么?不然,他也就不会一个人躲在屋里看主题那样沉重的讲述伟大母爱的电影,他的神情就不会那样怆痛,他的眼里就不会有闪闪的泪花。 焰子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抹了把泪,步履匆匆走出病房。我觉得情形不对,便追了出去,留下病床上满脸哀伤的杜阿姨。 焰子哥哥穿过医院走廊,也不敲门,就闯进小华主诊医生的办公室。我跟了进去,焰子哥哥窜到那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办公桌前,急切地说:医生,医生,我是连华他哥,我是连华他亲哥,你把我的肾拿去救他吧,一定要救活他呀…… 正在填写一沓检查报告的秃顶中年男医生不紧不缓地摘下老花镜,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焰子哥哥,半晌才说:连华哥哥?这孩子不是没亲姊妹么?直系旁系的亲属都来配过型了,还真是造孽,硬是一个也没配上,好不容易等着个心脏病瘁死的病人愿意捐肾,天意弄人又没了……焰子哥哥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打断他的话:我就是他亲哥,我就是他亲哥,医生,麻烦你快点给他做配型…… 秃顶医生对焰子哥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语气依然慢得像唱戏的,半天哼不出一句话来:年轻人,你别着急。这个换肾,不是说换就换的,也得配型成功才换,你说是不是?就算你配上了,我们也不能立刻就把你的肾给割了,还得经过你家人同意是不是? 我家人同意!我家人都同意!焰子哥哥猴急地点着头。 秃顶医生忽然拍案而起,神情凶悍:同意同意!那他们怎么不早点同意!早些时候干啥去了?等到快不行的时候了才知道拉你这个儿子出来挽救另一个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才钻出你这个哥哥来了?早些时候你躲哪儿去了?你有存心要救你弟弟吗?焰子哥哥被医生训斥得低垂着头,看不见他任何表情。 医生的眼睛里面渗出两滴眼泪来,他用手抹了一把,猛地坐回旋转椅里,抽咽着说:小华是我从医以来,遇到过的病人里面最懂得配合,最乐观开朗,最纯真善良的,他用一颗健康积极的心感化着医院里的其他病人,他总是把快乐的一面呈现给别人,给别人带去生的希望。都说医生和病人是同一阵线的战友,我真的不忍心失去这位可爱又可敬的战友……知道我们做医生的,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那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在自己手里慢慢离去,却是这样无能为力……焰子哥哥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涰泣着:对不起……对不起……医生定了定神,重新戴上眼镜,说:刚才我给小华做了血透,肌酐含量很高,并伴有多种并发症,尿液中红白细胞含量居高不下。他的情况非常危险,即使你配型成功,手术成功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你要郑重考虑。 焰子哥哥抬起头,坚决地说:不用考虑,现在就做配型。小华醒了。他微弱地睁开眼睛,我激动得紧紧拽着他的手,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地看着他。他冲我笑了笑,笑得像一朵漂亮的向日葵,却是那样惨白。霎时间我心如刀绞,垂下头轻轻抽咽。 他艰难地伸过手来给我抹眼泪,笑了笑,用孱弱的声音安慰我:韵哥哥,你哭什么呢?快别哭了,不然给护士姐姐看到了该笑话你了。我便收住泪,笑着点点头。 他看了看房间里,就我一个人,问道:妈妈呢?她不是给我买蛋挞去了么?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她……她可能有点事,忙去了。你看,她托韵哥哥把蛋挞给你带来了。我拿过桌子上的蛋挞,给他取了一只,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道的。快吃吧,吃完了韵哥哥带你去见一个人,保证你会高兴得跳起来。 是吗?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贪婪地吃着蛋挞,一双洁白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刚刚苏醒的小华还不能下地走路,我便推着轮椅把他带到楼下的花园里。秋天的花园里另有风味,虽然没有馥郁的花香,也没有清脆的鸟鸣,却有大片大片的红叶枫,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杜世菊阿姨和焰子哥哥坐在那白漆木椅上聊天,小华看到他们,很是开心,大老远就喊着焰哥哥。 杜阿姨甜甜地笑着:叫什么焰哥哥,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亲哥哥呀。小华便愣住了,鼻翼一鼓一鼓的,就快要哭了。我笑道:小华,你怎么发愣啊。你不是做梦都盼着跟你哥哥重聚吗?他现在就在你面前啊,你快喊他啊。小华只是激动得喘气儿都急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含着泪花,倒是像害羞的小女孩,扭捏着叫不出口来了。 杜阿姨沉稳地说:小华,你别那样激动,你身子虚弱,别给激动坏了。我想我有必要避开这一幕,把时间让给他们一家团圆,于是我便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回避开了。 回到学校,我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期末复习。为了报答干爹和妈妈的养育之恩,我们有必要拿回优异的成绩。焰子哥哥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好,功底扎实,是为了陪我才屈才考到西师的,所以他拿第一肯定是不成问题,在他面前,我常常会自卑得抬不起头来。 考完那天,同学们都乐翻了天。那些远途而来的同学,一个学期没有回家了,早早就订好车票机票,考试结束的铃声刚一响起,就飞奔车站而去。邹哲轩倒是不急于回家,说想去解放碑玩玩,再回家也不迟。 于是,我就义不容辞地做了他们的免费向导,几个兄弟一行把解放碑商业街里里外外逛了个通透。然后,他们一个个都饥肠辘辘地要求我推荐一家上好的火锅店,狂啜一顿。因为他们回了家,可就再享受不到重庆正宗的火锅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姐姐打过工的那家渝香子火锅店,风味还不错,价格也合理,便带着一群兄弟到了那里。这里生意还是红火得很,食客不断,服务员都不够用了。渝香子火锅店似乎改装过,之前靠门的那个大大的鱼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钢琴,正坐着一名妙龄女郎演奏着一曲久石让的《那个夏天》,是动画片《千与千寻》里的主题曲。这首曲子旋律简单却优雅,整个客厅里便飘扬着一串新清的音符。 我们点了一厢包间,鸳鸯锅。邹哲轩直夸我选店选得好,环境、质量都不错,其他兄弟心情也都很high,竟然趁着酒兴,吟诗作赋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有曲水流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这样的感慨了。 考试的成绩早已经出来,焰子哥哥这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所以他心情很是不错,大家也都对他不依不饶,打着不敬他个烂醉不罢休的决心,轮着给他敬酒,可真是一群狡猾的狐狸。 为了惩罚他们,替焰子哥哥出口恶气,我就问他们关于火锅的来源。想不到他们一个个都挠头挖耳,全都不知道。于是我嗔骂道:一群只知道吃粮食却不知道怎么种粮食的家伙!让哥哥我来告诉你们吧!高个子长颈鹿萧祺便操一口标准山东口音,极不服气地说:切,德行!那你倒是给哥几个说说,火锅是咋来的? 我得意地娓娓道来:早在《韩诗外传》中便有「击钟列鼎」的记载,用于祭祀或庆典,众人围鼎烹牛羊。而《中国陶瓷史》中的「樵斗」,置于温性炭火,是火锅的雏形。发展到三国时,便有了「五熟釜」,锅分五格,各调其味,便是现在鸳鸯锅的来源。长颈鹿萧祺白了我一眼:别在那引经据典的,咱哥几个可都是大老粗,没文化的乡下人,听不懂! 我呵呵笑道:那好吧,我就简单点讲。以前的老重庆,码头上生活着一大批搬运工。冬天天寒,他们的老板为了让他们有充沛的体力多干点活,便往汤中加辣椒,以刺激血液循环。后来人们就爱上了这种饮食习惯,逐渐就演变成今天我们所吃的火锅啦!萧祺很是不服气,一气之下只得自罚三杯,再不敢一股脑给焰子哥哥灌酒。 渝香子火锅店的包厢与包厢之间是用一道玻璃窗隔开的。我隔着玻璃看到对面包间里坐着一大桌身穿西装的男子,看上去都是商贾名流的模样,老的少的都有,喧哗着斗酒,都快吵翻了。 面对我们坐着的正是渝香子火锅店的钟老板。他在这里我并不感到奇怪,像他这样规模庞大的火锅店,每天都要会很多客户,所以在这里陪客人吃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钟老板旁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额顶头发掉光了,形成一个标准的地中海,穿着一身灰白西装,里面衬一件宽大的羊毛衫。 看那架势,他就应该是整席最大的老板,其他人都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有的甚至还跑到他跟前给他点烟,极尽谄媚之能事。那些人用甜言蜜语把他逗得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金牙。 坐在对面的钟老板仿佛看到我了,我看到他跟身边那位胖胖的金牙老板耳语几句,就径自走出包间,从走廊绕到我们的包厢来。他的脸笑得跟苦瓜似的,皱缩成一团。他大笑着走到我身边,跟我挤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单手揽着我的肩,嘴里的那支雪茄烟翘得高高的,一副轻蔑的样子。 我感觉极不自在,像被倒霉鬼缠身似的,就往外挪了一点,差点没坐到地上去。钟老板见势往我边挪了挪,猛吸了一口烟,轻佻地往我脸上吹了一口,我被那股尼古丁的味道呛得直咳嗽。旁边的焰子哥哥看到这一幕,脸上浮起一阵愤怒,鼻子一鼓一鼓的,看得出来,他正尽力克制着自己。 第 168 章 钟老板便笑得更开心了,那丑陋的笑态跟那一副还算俊朗的剑眉星目极不搭调。他笑得够了,便装模作样地对我上下打量,细细辨认一番,才说:嗬哟,这不是我那小舅子吗?到姐夫店里吃火锅来啦? 虽然他是这间火锅店的老板,但听到他出言不逊,我也就不客气了:谁是你小舅子啊,钟老板您是老眼昏花了吧。钟老板便噗地笑了起来,像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丑。 他笑出了泪花,才定住元神:哎哟,我的小舅子哟!咋了,你还不认我这个姐夫啦?行啊,你老姐她厉害啊,还瞒着家人不是?哎我说她是不是有病啊?我钟魁哪点对不起她了,大家你情我愿的!还装逼装纯了,投到骆扬那小子怀里躲着去!我哗地站起来,甩开钟老板搭在我肩上的手,差点没把他整个人甩到地上去。我愤愤地骂道: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中伤我姐,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钟老板愣了愣,摸了摸头上短短的寸发,可憎地笑起来:行啊,小性儿挺刚烈的啊!果然跟你姐是从一个孔爬出来的,都这么三贞九烈的!有意思了,有意思了,真不知道骆扬是使了什么巫术,怎么就这么招你们姐弟俩欢喜啊,个个都义无返顾,干巴巴地向着他投怀送抱! 够了!我惊惶地看了看旁边的焰子哥哥,怕姓钟的再抖落点什么出来,便朝他吼道:我告诉你,姓钟的,我姐她是跳槽去了骆扬剧院唱花旦,那只怪你没用,留不住人!你他妈长着这样一张贱嘴,要是说话再这样缺一颗牙,漏风漏水的话,没准儿你身边的人个个都跑光了! 钟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主,眼睛睁得老大,咬牙切齿地说:江媛他妈的根本就是一骚□□,还玩起男人来了!玩了老子嫌腻了,说是去唱戏,怕是做戏去了,做床戏去了……钟老板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便狠狠砸到他的鼻子上,踉跄着退了几步,两股殷红的鼻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邹哲轩怒目圆睁,剑拔弩张地指着捂住鼻子哀嚎的钟老板骂道:龟孙子!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敢说老子喜欢的女人,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我看着人高马大,体壮如牛的邹哲轩,被他这凶悍的出手吓得怔住了。两个保安闻声赶来,问钟老板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钟老板顾及面子,便摆了摆手,息事宁人,示意他们退出去。 然后,他掏出纸巾,一边堵住不断喷血的鼻孔,一边指着我们说:你们这群兔崽子给老子记着,给老子记着!我钟魁不会让你们好过的!说罢,他便狼狈地回到他自己的包间。 我眼前一阵眩晕,也没胃口再吃饭了。焰子哥哥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好了,别气了,这种人见得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摆出一副吃人的样子,别理他!我们自己开心点就好了。我看着愤怒得气喘如牛的邹哲轩,却被他那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他一脸迷惑地看着我,问:笑什么你笑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大头轩,我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你。 什么?他还是那样愤懑,打了人还不消气的样子。 我嘻嘻笑道:铁汉柔情。 远观世人如虎斗,近听年华似水流。谁言候门深似海,却话梨园更猎囿。 虽然说重庆是四大火炉之一,可是一到冬天,却是分外寒冷的。重庆冬天的天气典型特点是:阴沉、迷雾、干燥、寒冷。但是萧索的天气,却一点也影响不了磁器口的繁华。古镇依然以苏杭刺绣、汝窑景瓷、精美木艺以及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小吃闻名千里。 一个阴冷的早晨,我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放风筝,那是大熊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我的。橘红色的锦鲤,马拉纸面料,水竹骨架,巧夺天工的工艺。我突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这只风筝在我眼前缠绕在路灯柱子上,呼噜呼噜直打转。 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跟大熊联系了。我知道学医的同学都很忙,要做各种各样的临床实验。我想,选择做一个医生,必须要有坚强的心理素质,因为每天都要面对生老病死,随时都会有病人在自己手里死掉。我想我做不了医生,我比较容易悲春伤秋,面对死亡,做不到一切笃定。 这样清闲的寒假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焰子哥哥半步不移地在医院守着弟弟连华,白亮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又成天粘着他的新欢康乃文,都不接我电话,而大熊则留校做临床实验,一时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是个被生活抛弃的孤家寡人。 正在我愁急欲狂的时候,焰子哥哥打来电话,用最开心的声音告诉我上次做的肾配型,成功了。 我并不是很开心。按理来说我应该很开心才对,配型成功,那么小华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那样一个纯真善良的天使,是不应该早早离开这个人世的。但是我并没有那样的开心感觉,因为我知道,捐肾不是一件小事,焰子哥哥还这么年轻,若是捐了肾,他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但我还是用开心的声音说:是吗,那太好了。希望这次小华能摆脱病魇。然后焰子哥哥就大致说了一下手术的时间,就匆匆挂掉了。 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高得在我眼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我想此刻,我开始想念很多人,干爹、奶奶、焰子哥哥、大熊、白亮…… 这个周末,姐姐有个专场。这是姐姐第一次专场演出,因为她是个新人,根据规矩是不能安排专场的,但据说是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常常跟小姑取经,所以突飞猛进,颇得骆扬的赏识,于是决定给她开个周末专场。当姐姐在电话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时候,她显得异常激动,说连当年小姑都没这么好运气,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走了多少曲折路子才有今天的辉煌成就的。 我就呵呵笑道:那就预祝我聪明漂亮的姐姐早日成为第二个江远春!姐姐在那头高兴得屁颠屁颠的:那是!周末记得来捧场哦,最好多带几个人来,人越多越好嘛。为了给姐姐长脸,那天我早早就洗澡换衣服,穿了一身鸽白色齐膝羽绒服,里面衬一件水红色针织衫,扎了条黑白格子围巾,配一件天蓝色牛仔裤,早早就打车来到江北新区月亮湾的春韵剧院。 由于时间还早,大门还没有打开,所以我只能在周围瞎转悠。虽然还没有天黑,但剧院外面已经华灯璀璨,华美的灯饰个性而张扬,走马灯式的彩灯绕着剧院的轮廓绕了一圈又一圈,闪烁着纸醉金迷的光芒。广场右侧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姐姐的巨幅海报,眉目顾盼,身段标准,凤冠霞帔,颇有名角的架势。 剧院前面是一条大约五米宽的小河,月亮河。月亮河里的水清凌凌的,倒映着迷离的灯光,美得让人窒息。河上有一座木拱桥,弯得就像一轮月亮,所以命其名为月亮桥。 河对面是一条娱乐街。一眼望去,有酒吧,有ktv,有舞厅,有夜总会,有网吧,有台球室等等。而最招眼也最气派的则是春韵剧院对面的那家仙池舞厅。别的店面都只有巴掌大点,挤得难受,而仙池舞厅的大门就足足有十来米宽,看那栋楼房灯火通明的架式,该舞厅足足有四层楼,排场比春韵剧院小不了多少。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骆扬带我来剧院参观的时候,对面是没有这个仙池舞厅的,那时候对面还只是个小小的旅馆。于是我觉得好奇,就想过去看看。 我正要从月亮桥走过去瞧瞧,却看见一个女孩从那边走过来。严格来讲应该是个孕妇,挺着大大的肚子。月亮桥很窄,我怕挤着她,便退回来让她先过来。 那位孕妇抬起头来向我笑笑,说了声谢谢你。 可我们却同时怔住了。眼前的孕妇竟然是我高中的同桌韩梅。借着灯光,我看到她不再是那头飘逸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的长发,而是挽着一个妇人髻,额顶戴了一只红底白点的发圈,穿着一身胸前印有叮当猫的宽大的孕妇装。 小梅!你……你怎么……我指的是她的肚子。 她冲我笑了笑,还是一副淑女的形象,笑不露齿,嘴角抿得紧紧的,两只手支着腰。她见我比较拘谨,便很大方地说:怎么了,韵公子,还跟以前一样呢,跟女生说话都不敢抬起头来,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在这里遇到你太巧了,难道你也是来看川剧演出的?小梅依然是那样清纯地笑着:是啊!你姐姐的专场,我当然要来捧场啦,谁叫咱俩是三年的同桌呢!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就三年了。我叹了口气,说:跟以前的同学联系都不多啦,只剩下白亮了。我还一直以为你…… 小梅便抢过话头:你就打算让一个孕妇这样站着跟你讲话么?我这才一个愣神,东张西望,目光落在剧院广场中间的水池边,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吧。水池是用瓷砖镶边,坐上去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我就把自己脖子上的黑白格子围巾取下来,折成正方形的形状,放在瓷砖上面,才让小梅坐上去。 小梅笑了笑,说:大绅士啊!身边一定有一大群女孩子卫星一样围绕着你转吧!什么时候相中了,带回来给老同桌看看啊!我便挥着手,笑道:你就别打趣我啦!就我这副臭德性,成天板着张老脸,又不爱跟人说话,闷得紧,哪会有女孩子喜欢? 灯光下小梅的笑容很是妩媚:是吗?可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哦,想想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你抽屉里的情书可是一沓一沓的啊!提到情书,小梅突然戛然而止,脸上满是不自在的神情。我知道她准是想起以前她给我书里夹情书,被我拒绝的那件往事了。为了打破尴尬场面,我转移话题:别光顾着说我啊,说说你呀!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早就想起要做准妈妈来啦?小梅笑了笑,用手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淡淡地说:是我爸。 高考完了那段时间他患上赌瘾,嗜赌如命,最后输得倾家荡产。妈妈一怒之下跟她离了婚,爸爸被人追债,迫于无奈,便把我嫁给了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债主抵债。 我像给人抽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作响。可能是我天性喜欢打抱不平,喜欢悲天悯人,我最看不惯毁灭美好的事物。在我的思维里,像小梅这样文静而又漂亮的白雪公主一般的女孩子,应该找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归宿,跟自己心爱的王子度过此生。从小梅那略带忧郁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不幸福,一定不幸福。 小梅惨笑了一下,继续说:可能对你来说,嫁女还债在当今社会是很可笑很荒唐的一件事情。但是我是那样爱我爸爸,还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让我骑在他的肩头带我去放风筝,带我去爬山,带我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带我去看木偶电影。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被人追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当那些人拿着钢管和刀子在我家里面乱打乱砸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我害怕他们杀了我爸,所以我就答应了那个比我老二十多岁的男人的提亲。 我吃吃地看着小梅,她的脸上有种悲怆的神色。忽然间,我想起高中毕业的那场聚会,我和焰子哥哥跟她三个人,挤坐在两张椅子上;想起她在黄昏晓ktv里面跟罗大头撕心裂肺地唱那首悲伤情歌《好心分手》,唱得那样悲凉凄婉,青筋暴起。 我无奈地笑笑,说:嫁女还债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见过童养媳呢。小梅也被我逗笑了,说:有吗?那你咋不让你妈也给你养一个啊?我摆摆手,说:好啦好啦,不提这些啦。 然后我指指她的肚子,问:多大啦? 五个月了。她笑吟吟地说。想必她应该是很爱这个孩子的,因为她笑得那样欢喜。我想,一个女人如果这辈子不能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要是有个孩子的话,是不是就会有了奋斗下去的信念呢?就像奶奶那样,就像妈妈那样,她们的生命中都已经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却仅仅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勇敢地活了这么多年。 谈了这么多,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回头一看,剧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观众都陆续入场。我便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梅进了剧院落座。 姐姐虽然是新人,但是前来捧场的人倒是不少,全场爆满。我想,可能是因为骆扬太有影响力吧,毕竟是世界杰出戏剧表演家,都说名师出高徒,姐姐得以在骆扬旗下发展,那必定也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随着经典的唢呐吹响号角和旗鼓飘扬的声音,姐姐出场了。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穿着戏服的姐姐,的确是让我有点意外,百闻不如一见,如果是像模像样,绕场的步子、挑枪的把式、台词的唱腔,都可圈可点,不出纰漏。 姐姐跟小姑不一样,小姑是名角,所以选择低调出场,而姐姐是新人,所以头幕当然要重彩,就选择了《花木兰》,扎一身短打,裹一身龙纹甲,一对翎子更是晃得跟细密的水波似的,颇有女将架式,英姿飒爽。尤其是一句不卑不亢的谁说女子不如男,更是博得全场喝彩,掌声经久不息。 那场专场,姐姐不光是使出了吐火、褶子功、剪眼神等川剧绝活,更是演活了不少角色。演活了李慧娘的不畏□□,演活了林黛玉的娇柔多疑,演活了虞姬的侠肝义胆,演活了祝英台的苦短悲情。 专场谢幕的时候,骆扬出场,把一副对联颁给姐姐,由两个小生各执一联,上下联合起来是:清凌凌一甩水袖,冰肌玉骨;娇怜怜似嗔似怒,眉眼含情。当全场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骆扬才揭晓横批:一代名伶。 显然姐姐对这个封号颇为惊讶。其实不仅仅是她觉得惊讶,连我都给蒙了,这么高的称谓,怎么随随便便就颁给了一个新人?未免唐突。但我想不了那么多,只是随观众一起鼓掌。 替小梅的安全着想,我们等到观众都散尽了才出场。在剧院里面闷了几个小时,顿时觉得外面空气极其新鲜,虽然冷了点,总比里面又闹又闷的好。 第 169 章 我们走到广场水池旁边的时候,骆扬追了出来,他喊着我的名字:小韵!你姐还在里面呢,怎么,不进去祝贺祝贺?还没等我开口,骆扬又对小梅说:嫂子!都到小弟这屋檐下来了,就不赏脸进去再坐会儿?我感到万分惊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扬竟然叫小梅嫂子! 我还没有愣过神来,小梅就淡淡地答道:不敢当!骆大老板的场子,人山人海,哪还有我待的地儿?我完全给他们弄糊涂了,摸不着边际。骆扬仍是一脸笑意:嫂子说的可是什么见外话?小弟还得多谢嫂子肯赏脸过来捧场呢不是?我只感到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骆扬,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叫还不满二十岁的小梅为嫂子!先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个关系,只听他一口一个嫂子,就挺别扭的。 突然,我身后响起一阵音调高高的哈哈笑声,跟个公公太监似的。我们循声望去,是一个大腹便便、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额头顶上的头发掉光了,留下一个难看的地中海。 又矮又胖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冲我们哈哈大笑着,然后才伸出手揽着小梅的腰,说:宝贝儿,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这天凉风寒的,可别冻到肚子里咱宝宝了。 我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里见到的跟钟老板同桌进餐的那个满口金牙的穿灰白西装的中年男人。现在凑得近了,我才清楚地看见,原来他不仅仅是地中海头型、满嘴金牙,而且还生了一对斗鸡眼,两只眼角一个劲往下塌,眼珠子还老往一堆凑,更要命的是,眼睛已经生得这样丑陋不堪了,竟然还一大一小。 我想我此时关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到底有多丑,而是他、骆扬和小梅之间奇怪的关系。其实不用想,我也应该从他们的称呼中明白了,金牙男人应该是骆扬的兄长,而小梅,则是他的妻子。 一时之间我不能接受,小梅竟然是这个暴牙男人的妻子。我看到小梅的脸有些哀伤,她极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挽住那个比她还矮三分的丑男人的手。 骆扬冷笑了一声,对金牙男人说:师兄,敢情是来听戏的?不过好像这时间不太对哦。瞧瞧,都散场啦。金牙男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像武侠小说里面的大奸角。他笑够了,才说:这戏嘛,有啥好听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都把这玩意儿丢了十几年了,哪像你那么能奈啊,还出国巡唱,这不,回国还开剧院。 骆扬依然只是冷笑,一双精致的画眉眼纤长细腻,语气淡定从容:那既然师兄不是过来看戏捧场子的,敢情是来拉客的?听骆扬这样一说,金牙男人就笑得更大声了,眯着一双斗鸡眼:师弟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来拉拉客也没啥不妥呀!都是为了挣钱嘛!这客人,听戏也听腻了,换换口味,下次才有兴趣再来听戏嘛。他们上半夜捧你的场,下半夜捧我的场,咱哥俩都有得赚,利益双赢,你说这多好呢!哈哈哈哈…… 骆扬瞅了他一眼,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转过头来问我:小韵,跟骆叔叔进去坐坐?你姐还在里边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金牙男人抢先道:师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这下半夜的客人,你怎么能给师兄拉走了呢?听他这样一说,一直沉默的小梅拉了拉他的手,说:罡哥你就别说了,咱们回去吧。夜里凉。金牙男人对小梅低吼了一声: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 然后他继续对骆扬说:师弟,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莫不是你打算金屋藏娇?骆扬的脸色骤然变得乌青,指着金牙男人吼道:姓龙的!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我骆扬敬你一声师兄,你还登鼻子上脸了不成?那金牙男人冷哼一声,说:师弟何必动气,为这一乳臭未干的浑小子,伤了咱兄弟间的感情,多不值得不是?那好吧,师兄这就回了啊,不扫你雅兴!说着,他便拖着小梅走了,跨过那座月亮桥,径自走进对面那间仙池舞厅。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三个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就给骆扬拉着往剧院里面走,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姐让我来找你的,她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我被骆扬拉到化妆间,姐姐已经卸完妆,披着一件厚厚的米黄色羽绒服。她看到我,便兴奋得尖叫起来:小韵!我是名角啦,我是名角啦!以后我可以经常开专场,还可以到外地演出啦!看到姐姐喜极而泣的样子,我很替她感到高兴。想想我们江家还真是不错,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川剧名伶,一个是小姑,一个是姐姐。 虽然姐姐不是嫡亲的江家后人,但在我心中,她就是我亲姐姐。这不禁又让我想到奶奶。我觉得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情,当年奶奶打死不让小姑学戏,结果小姑偷偷跟着骆扬学戏,还私定了终身,最后奶奶硬是狠心地拆散了他们。现在,连姐姐也走上了小姑当年的路子,不知道奶奶泉下会不会不开心呢? 姐姐看了看我,忽然问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去渝香子火锅店吃火锅了,还闹事啦?我怯生生地看了看姐姐,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是咋知道的? 姐姐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听姐的,以后别去那儿了,知道吗?重庆好的火锅店多着呢。那个钟魁就不是一个好人,他才是真正的混蛋!跟那个暴牙龙是一伙的! 暴牙龙?我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骆扬解释道:就是刚才门口那个满口金牙的又胖又矮的男人。骆扬见我一脸迷惑的样子,继续讲道:他叫龙罡。原本是我的嫡亲师兄,只因没有戏剧天份,又偷懒不好学,师傅便对他失去信心,把精力放到我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心生忌妒,背叛师门,从此遁出戏剧界。 后来他为了谋生,干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事,前科无数,监狱都蹲了好几回。这回不知道他妈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了点洋财,底气也就足了,故意把剧院对门儿那块楼盘买下来,开了一个仙池舞厅,跟我对着干。名义上是舞厅,实际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鸡鸭成群,糜烂不堪。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就坐在后场闲聊到凌晨。剧院里有员工宿舍,我就在那里借住了一宿。 秃顶的黎医生又给小华做了一次肾透析,觉得目前的状态可以进行肾脏移植了,就准备做手术。焰子哥哥是瞒着干爹给小华捐肾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始终认为这件事情一定要让干爹知道,不能欺骗他,但焰子哥哥死活不同意,他说要是让干爹知道了,这肾就捐不成了。医生说了,就算是少了一个肾,只要以后注意生活规律,好好调养,就没事的。 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地等了几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说很成功。护士们立即把肾脏送往小华的手术室。 我和杜世菊阿姨箭步流星地跑进去,焰子哥哥正羸弱地躺在床上冲我们微笑。他脸色煞白,嘴唇又干又青,一双眼睛也没有以前那般犀利的光泽。我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给他润润嘴唇。 杜阿姨泪眼模糊地坐在床边,抓着焰子哥哥的手只是抽泣,眉头紧锁,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此时的杜阿姨,一定是跟我一样难过的。她一定也是那样心痛焰子哥哥,不忍心他捐这个肾,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华就这样离开她。 我看到焰子哥哥为了让我们开心,那样强颜欢笑,却又掩饰不了伤口上的创痛,我便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痛哭起来。我用自来水冲刷掉眼泪,可是眼泪又来了,再冲,再掉,掉了再冲,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 小华的手术很很成功。很快他就醒来,可以睁开眼睛像往常那样对着我们微笑了。他依然是笑靥如花,一双可爱的招风耳,两颗白白的小虎牙。但是他瘦了,他原来圆圆的像向日葵一样的脸由于过度消瘦而凹陷下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如此瘦弱的小华,还把一张最最纯真、最最漂亮的笑脸展现给我们。即使是在病痛难忍的时候,他都不皱一下眉头,他就是这么坚强的一个孩子,坚强到令人心碎。 杜阿姨没日没夜地守着小华,我就整日整夜地陪着焰子哥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很快就可以下地了。这几日,黎医生都一直在给小华做全面检查,以及数据记录。值得庆幸的是,这么久了,新的肾脏运行良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我把焰子哥哥接回家,让他在家里好好调养休息。妈妈现在还不知道他捐肾的事,她跟小姑一样,都长着一张记者嘴,搞不好就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 我什么活都不肯让焰子哥哥干,他便按捺不住了:我又不是病人,你干嘛把我当成是废人一样啊!我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太操劳的,否则肾脏运行会出状况。对了,你要是真闲不住,你就回老家去把干爹接来吧。我想让他到重庆来过年。焰子哥哥便对我的提议感兴趣了:这样成吗? 没等到我开口,妈妈就提了一包新茶从外面进来,一口答应道:成啊!我正有此意呢!想不到韵儿替我先说了!焰子,你就回家把他接来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腿脚又不方便,大过年的家里挺冷清,也让他上重庆来享享福。焰子哥哥便兴奋地答应了,急匆匆地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外面迷雾重重,路边那排红叶李秃着树干,仿佛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小灰仍然像个店小二那样卖命地招呼客人,小王则在开水房里烧水。妈妈很久没有出去会她那群铁杆牌友了,便把茶楼交给了我,提着坤包就出去斗地主了。 我正忙着记账,突然一个电话响起,我刚提起话筒,那边就传来白亮撕心裂肺的哭声:小韵!你现在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好吗,我好难过啊!在我印象中,白亮一直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走到哪儿都是唧唧喳喳的,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于是我忍不住感到几分担忧,便安慰道:小白,你别哭了啊,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老地方见!来到江边的露天咖啡厅,深蓝色的太阳伞下,白亮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带帽子的羽绒服,纯洁得像一只白蝴蝶。他见到我,也不说话,就嚎啕大哭着扑到我怀里,呜呜咽咽哭了个痛快。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我想,他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不然一向开朗活泼的他,是不会伤心到这个地步的。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一阵干呕。我拍拍他的后背,给他倒了杯白水。 他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红肿得像一对兔子眼,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小康他不要我了……我愣了愣,白亮接着说:他说我们的结合可能太仓促了,可能不太合适。所以,他想再考虑考虑,但考虑清楚之前,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小韵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啊!我把整个心都掏出来交给他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揽住他的肩,拽着他的手,让他知道我还在这里,至少我是一刻也不会离开他。他濞了把鼻涕,继续哭诉:我知道我是不完美,有时候太罗嗦,有时候会发小脾气,有时候甚至无理取闹,但是我是真的爱他啊!他不能因此就忽略我对他的付出啊! 看着泪如雨下的白亮,我竟然哑口无言。严格来讲我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不好下定论。是我太疏忽了,没有好好关心白亮,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步,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变的。 我只好说:小白,你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多难看,跟个小孩儿似的。这样吧,改天我找小康谈谈,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没有忘记那个女孩…… 什么?听我这样一说,小白吃惊得跳起来,什么女孩?我惊讶地看着他,从他困惑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是不知道小康那个在车祸丧生的女朋友的。我原以为小康早就已经把这件事跟小白讲过了,哪知道小康竟然是瞒着他的,不然小白就不会这么暴跳如雷地问我了。 我闭上眼睛,像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待着应有的惩治。我讨厌自己这张贱嘴,说话永远这样口无遮栏。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向他解释,只是喃喃说道:小康不告诉你,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所以我不会这么唐突地说给你听。小白,你听我的,不要去审问小康,知道吗?这样他只会越来越烦你,因为没有哪个人是愿意被人揭开疮疤的! 小白只是吃吃地看着我,一脸的泪渍。然后他绝望般地摇摇头,指着我大声呵斥:骗子!都是骗子!江韵,枉我把你当成是好兄弟,可没想到连你也骗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我正要解释,他却捂着耳朵,厉声咆哮: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然后,他便转身跑开,步履踉跄,像一只翅膀受伤的白蝴蝶,摇摇欲坠。 第 170 章 亲爱的新年快乐,如果你不再看得见我用烟花为你祭奠。 从江边的露天咖啡厅回来,我拨通了康乃文的电话。我现在不想斥责他,我只想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替白亮讨一个说法。 康乃文在电话那边用颓废的声音说:你过来吧。来我家。我觉得情形不大对劲,小康的声音极其颓靡,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便急匆匆地打了辆车到江北新区大和小区。到了六楼按响门铃,一张憔悴枯槁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走了进去,细细地打量着失魂落魄一般的小康。他像是几天都没洗过头一样,头发不再简短干净,而是乱蓬蓬像一团鸡窝,脸上满是胡渣,眼睛里布满血丝,穿一件黑色绅士服,上面却满是涂料。瓶瓶罐罐的颜料摆了一地,画布就跟经幡一样挂了满屋。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邋遢窘迫。 看到小康这副光景,我便不忍心再去质问他什么了。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优雅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白皙干净的皮肤,一头整洁清爽的短碎发,一身漂亮的碎花衫,跟现在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自己在房间里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便走到一张画布面前,继续进行他那涂鸦式的绘画。他这次画的不是抽象,而是疯狂。张扬的颜色对比,粗厚浓密的线条,大片大片的阴影,就像小学生故意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的疙瘩。 我站起来,一边帮他收拾房间,一边轻轻问他:你怎么了?他顿了顿笔,转过头看了看我,眼睛里除了血丝,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厉害。 我想,有些事不能永远选择回避,总是要有面对的时候,于是我说:小白他很难过,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跟他做了六年的朋友,从初中到高中,从没见到他这样伤心过。你知道吗,六年前我们从巫山乡下搬到重庆来的时候,我们一家鳏寡妇孺,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是乡巴佬。只有小白他不嫌弃我,还跟我做兄弟,做掏心挖肺的好朋友。小康把头垂得低低的,拿笔刷在一只颜料盒里胡乱地搅和着。 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在我记忆里,我们就打过一次架。那是上初三的时候,就因为我说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他就跟我狠狠地干了一架,打得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啜了一口血水就合好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但是这次,他跟我闹翻了。小康看了我一眼,只顾继续埋头去绘制他那幅疯狂的油画。 我见他没有反应,就走过去,扳过他的肩膀,说:小康,请你不要伤害小白,好么?我求你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能让他作替代品。我想这句话击败了我所有斗志,也让我此行的目的变得毫无意义。或许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场商业谈判,谁的口才好谁就赢了。况且感情本来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又怎么用一般的思维模式去整理呢? 你还忘不了她?我重重地问。 见他没有反应,只顾涂涂抹抹,我便雷霆大发:人怎么能够永远活在死人的记忆里呢?怎么能被死人控制着生活的方向呢?我认识的那个阳光温暖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听《西班牙斗牛曲》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乐于助人,对我呵护备至的康乃文哪儿去了?啊?你这算啥?行为艺术?既然你走不出这场阴影,当初为什么又要去沾惹我的小白?为什么把他也画进你疯狂的油画啊?康乃文仍旧一言不发,用大红的颜料在画板上画出一朵朵盛开的罂粟花,那样刺眼,那样荼靡,像殷红的鲜血。 我怒不可遏地把那只画板掀倒在地上,被地上各种各样的颜料染成一堆奇怪的图案。我立刻就害怕了,小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凶光来,像一只要吃人的怒兽,一张原本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也气得扭曲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捏成拳头,骨节吱嘎作响,不住地颤抖。 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我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妙,在小康发狂之前,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空气里弥散着硝烟味道的地方。 哪知我刚踏出一步,康乃文就一把将我拽了回来,我一个趔趄,踩到一只颜料罐上,一个扑闪便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他粗鲁地把我拎起来,像拎一件衣服,将我死死摁在怀里。我努力想要挣开,可他的两只臂膀就像两支铁钳一样牢固,我的挣扎苍白无力。 挣扎得累了,我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索性靠在他怀里休息。他的肩膀宽宽的,胸膛厚厚的,是经常健身的那种健硕的身材。隔着厚厚的衣服,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颗狂热跳动的心。 我抽咽着说: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小白?你还我小白,你还我小白。他的手便更加用力了,我觉得呼吸困难,即将窒息。我张大了嘴巴喘气,我想,他一定是神智不清,又把我错当成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女孩了。我能从他狂热的心跳中感受到他爱她有多深,那种感觉,我想,应该是至死不渝。 就要过年了,整个磁器口都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满对联,门上还得带上一幅恭贺新春的金童玉女。 焰子哥哥把干爹接了回来。干爹显得更加的苍老,上次见他的时候,头发是花白的,现在已经白发苍苍了,因为腿给人打折了,所以只能拄着拐杖,行动极其不便,整个人看上去也更瘦、更矮了。他一看到我们,便激动得老泪纵横。 刚来茶楼的那段时间,干爹住得非常不习惯。他并不是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而是不习惯这么清闲。没有办法,妈妈就让他给客人们泡党参茶。毕竟他是种过党参的,对党参的习性相当了解,知道泡到几分为妙。想不到干爹竟跟隔壁的退休老师李大爷很快就聊到一起,相当投缘。干爹很是感叹,说在这大城市里,居然还能寻到一个老知己。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干爹依然坐在茶楼里一边泡茶,一边跟李大爷闲聊,我和焰子哥哥就在后房清洗党参,妈妈在前台记账。 忽然我们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邱焰呢?我找邱焰!我们在毛巾上擦干了手,匆匆走到外面,是杜世菊阿姨。她一脸焦灼的样子,问正在记账的妈妈。 妈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短发女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眉心的那颗黑痣上,惊讶地说:是你!杜世菊!你怎么在这里!焰子哥哥匆匆走过去,一把将杜阿姨拉到外面,低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 杜阿姨说:你们电话都关机啊!正在泡茶的干爹似乎听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门口,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女人,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杜世菊显然也看到干爹,张大了嘴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是极其尴尬的一幕,尴尬得让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妈妈已经完全被杜世菊的出现给蒙傻了,走到我面前,望着外面问我:小韵,这是怎么回事啊?焰子他妈怎么出现啦?她不是跑河南去了么?难不成现在才想认回儿子?我呸,真不要脸!我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胡说了。 干爹只是眨巴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杜阿姨发了一阵呆,才缓过神来:焰儿,你弟弟他出事了!医生说今天突然出现排异反应,你快去看看啊!杜阿姨话音未落,焰子哥哥就风一般跑了,杜阿姨紧随其后。 干爹蹒跚着走了回来,坐下继续泡茶。或许这个冷静得出奇的场面,既在我的预料之外,又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想他们要么就闹腾起来,最后闹得不知道如何收场,要么就像这样,冷静收场。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焰子哥哥都长这么大了,干爹也老了,无心也无力再去争什么了。 妈妈却按捺不住满心的激愤,一边抹着茶杯,一边问我:她还回来干什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非你们早就有联系?莫非她还想把焰子带走?我不耐烦地说:妈,您就别瞎说了!其实杜阿姨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坏。相反,我很敬佩她,因为她敢于挣扎,去把握自己的感情,做命运的主人。妈妈仿佛听出我话里有话,嗔怒道:别说得跟自己跟个笼子里的鸟似的!她挣扎个屁!抛夫弃子的贱女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妈妈都不会改变她对杜阿姨的看法,毕竟她对这个看法保持了十几二十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径自走到后房里继续忙活。 晚上十一点多,焰子哥哥才从医院回来。看样子他很是疲累,耷拉着脑袋,衣服也不脱就躺倒在床上。自从干爹来了之后,他便把以前奶奶住的房间让给干爹,他就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第 171 章 我揉了揉蒙眬睡眼,问他:小华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十分倦怠:经过黎医生的抢救,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悬在我心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焰子哥哥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睛里分明不是欣然,而是慽然: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配好了型,为什么还是出现排异反应?为什么连医生也不能给我一个说法?难道是安慰我的么?小华他根本就没几天好活了!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悲伤得快要崩溃,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闪闪发光。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会有事的,小华不会有事的。相信奇迹,好吗? 难道你也骗我?他显得有些激怒,医生都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连小华那样单纯善良的孩子,都要遭这样的罪啊!那罪孽深重的我们,岂不是要万劫不复?我呆呆地看着他,被他极具拷问性的问题给怔住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胆战心惊,有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 我们这样对吗?我们这样对吗?他的问题像一凛刀光,咄咄逼人。 我别过头去,望着那盏昏黄的床头灯,就像一面落暮的斜阳。我紧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抽咽着。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对不对,或许对,或许不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焰子哥哥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将脸埋在我背心窝里,沉重地说:你不要也离开我!你不要也离开我!我转过身,勉强笑了一个,安慰他道:别说傻话了,快睡吧。把衣服脱了。 我正要转过身去关灯,焰子哥哥一把按住我的手,顺势骑到我身上,把嘴凑过来吻我。我觉得无所适从,只好把脸别向一边。他便用手扳过我的脸,掐开我的嘴,强制性地把舌头伸到我嘴里,胡乱噬咬。我再无力反抗,懦弱得像一只案上待烹的羔羊,嘴里泛起一丝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或许各自参半。 他瞧见我哭了,便像个认错的孩子似的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哭泣,声音压抑得像一只蚊子嘤嘤嗡嗡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小韵你打我吧…… 他便抓着我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着。看着失态的焰子哥哥,我心痛至极。我能体会到他有多爱他弟弟,他们才刚刚重逢,却又面临生离死别,老天就像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要告诉焰子哥哥连华是他的弟弟,这样,即使永远无知,也比现在痛不欲生的好。 那夜,我彻夜未眠。 新年的钟声敲响。茶楼闭门谢客,姐姐也放假回来,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添置年货。这个新年,算是最热闹的,因为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人。虽然奶奶走了,但焰子哥哥和干爹来了。一家团圆,是再喜庆不过的一件事了。 大年初一的磁器口,闹腾得几乎翻了天。金蓉街上,表演杂剧的、打火龙的、表演金板钱的、民乐书评的,等等等等,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看客,摩肩接踵。焰子哥哥死死抓着我的手,生怕给人流冲散。 磁器口闻名远近的九宫十八庙,也是香客如海。尤其是建于初唐、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宝轮寺,门槛都快给香客踩出一道沟来了,四处弥散着香烟的味道。宝轮寺瓒尖林立,古香古色的枣红木漆,看上去赏心悦目。 由于香客实在太多,怕是在上香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寺院管理员便想了一个好办法,在寺院的内坝里面陈设了几副镀金香鼎,放眼望去,正是十二生肖头像铜鼎,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香客。 我想,既然是大年初一,就一定得到殿内上香才吉利,于是我们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我们踏进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四周都是凿花木门,殿内木柱参天林立,正梁上刻有尉迟恭建修的字样。金佛脚下的大红蒲团,都给人跪得变了形。 从大雄宝殿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大熊,还有他弟弟林明。林明眼尖,顶着一只大脑袋东张西望的,最先看到我们,从后面猛地抱住我的腿,嘻嘻哈哈地叫着:韵哥哥!韵哥哥!看得出来林明是个很不怕生的孩子,我跟他接触并不多,仅仅是上次大熊的星辰红十字基金出了状况到警察调查,托我替他照顾了林明一天一晚,但他却一点也不生分,见着我就开始调皮地跟我打闹。 宝轮寺一片喧闹,四周不断传来念经诵佛的沉闷的低喑,偶尔几名身着浅黄色僧袍的年轻和尚步履匆匆地走过。我指了指寺后那片幽静的树林,扯开嗓门说道: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这边太吵啦!树林里恰好有一个四座石方桌。大熊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配上他宽大的骨架,很是好看。林明则穿了一件厚厚的菜花黄羽绒衣,扎成一段一段的,就像只憨态可拘的虫子。 今天是个吉庆的日子,但大熊脸上却浮着淡淡的忧伤。四个人沉默了许久,大熊才开口说:过完年,我就要去美国留学了。 是吗?我一听,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好羡慕你啊!要去美国耶!我这辈子啊,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 焰子哥哥也取笑道:是哦!大熊你得多拍点硅谷的照片回来,我很向往呢。大熊只是浅笑着,脸上露出一只圆圆的酒窝。他笑得有些牵强,仿佛只是笑给我们看,而那笑容下面,却掩藏了另外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便知趣地停住夸张的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似的。我想大熊此刻更需要的是一些惜别的话语,或者是一刹那心有灵犀的沉默,而不是我不识相地夸张地说留学怎么怎么好,跟个没见识没文化的乡下人似的。 这场谈话,我觉得尤其尴尬。我忘了最后我们是怎么结束的,我也忘了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大熊并不开心。他并不是来向我们报喜,仿佛更多是来道别。 初一的晚上,我们在外面疯够了,才回家休息。白天焰子哥哥当前锋一样拉着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又给我做免费搬运工,买的东西都让他一个人拿着,所以显得特别疲惫,刚倒在床上就鼾声如雷了。 他们都睡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我想我是想着大熊留学的事。 白天的时候我表现出很替他高兴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略带着一丝不舍的。我想起了我们的相识,想起他两次送给我风筝,他还说过,不是送我飞翔的勇气,而是飞翔的力量。他总是在我最低落的时候安慰我,开导我。大熊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人的时候可以做到呵护备至,要是他真的出国了,我一定会很怀念他。 我挑起那只从街上买回来的红灯笼,里面的烛火不断地跳跃,像一串不安的音符。我轻轻地下楼,穿过滨江路,走下那坡长长的石阶,外面还残留着人们白天狂欢时留下的痕迹:满地爆竹屑啦、烟火灰啦、灯笼残骸啦、小孩子玩过的各种各样的面具啦,等等等等。而现在,人烟散尽,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落寞。 江边吹着凉凉的夜风,江面上便荡起一圈一圈涟漪,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焰火,美轮美奂。几只停泊的小木舟用绳子拴在岸边的木桩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手上的灯笼便成了江滩上唯一的灯火,发出微弱的光芒,微弱得让我只看得清三步之内的东西。我想我不是梦游,也不是飘荡,而是缅怀。这几天虽然在过年的喜庆气氛中跟着家人笑着闹着,可我内心却是忧伤的。因为奶奶没了,小华快走了,焰子哥哥也不开心,连白亮这个最铁最铁的朋友,也因为小康的事跟我闹翻了。以前过年的时候,就数他闹得最疯了,年三十晚上会给我发无数条骚扰信息,初一会粘着我疯上一天一夜,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他连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有。 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寒噤,裹了裹衣服,一个不小心,灯笼就掉到江里,随着江水越漂越远。于是,我陷入一片漆黑,只能望着远处的灯光发呆。 忽然,我感觉有人从后面温柔地抱住我。他的双手从我腋下伸过来,轻轻搂住我,将头靠在我肩上。或许我知道那是谁,不用回过头去看他,即使我回过头,也看不到他,夜是如此黑暗。那温柔的拥抱、匀称的呼吸、暖暖的气息,不是别人所有的。 夜静谧得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以致于我不忍心去打破它。我知道那是大熊,那个总能让我感动的大熊,那个像守护天使一样的大熊。他的手缓缓伸进我的衣摆里面,暖暖的手掌触碰到我的腹部那一刹那,我颤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刺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怎样一种酥麻的感觉啊,就像一阵微弱却销魂的电流,逐渐在我全身弥散开来,让我无法抗拒。 大熊一只手在我胸前摩擦着,另一只手则经过腹部向下游移。我深感不妙,便隔着厚厚的裤子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我转过身来,在一片黢黑之中揽住大熊的脖子,我仰起头,去吻他湿热的唇。大熊热烈地回应着,此刻却一点没有了之前的温柔,满是狂热,吻得我无法呼吸。 然后,我推开他,倒退了几步,淡淡地说:外面天寒,回去吧。我仿佛看见他在黑暗中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哭,语气里既流露出欣喜,又流露出悲伤: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给人生生塞进去一块石头,难受极了。我知道大熊就要走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大后天,也许大大后天,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将去美国踏上他的寻医之路,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光明,我应该替他高兴,而不是为了自己一点可怜的不舍而忧伤。 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微笑。他说:那条线,不仅仅缠住了我的风筝,也把你紧紧缠绕在我心里。 对不起。我轻咽着说,我不能爱你,你却给了我一份完整的爱。如果生命有轮回,且下一个轮回我们还有幸相遇,再让我完完整整地爱你。然后,他就拉着我的手,在黑夜中慢慢摸索着回家,亲眼看到我进了家门,才缓缓离去。 过完春节,干爹坚持要回老家去。无论我们怎么样挽留,他都不肯留下。他说他生是青龙湾的人,死是青龙湾的鬼,是不愿意在异乡终老的。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也就由着他走了。 大熊是初六走的。而此时,我们已经忙着准备开学的相关事宜了。我不知道要不要约上白亮一起上学去,但我不敢奢求他原谅我,又不能询问焰子哥哥的意见,毕竟他还不知道小白和小康之间的事。 正在我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电话响起,我一看,竟然是白亮打来的,电话里的他显得分外开心:韵公子!咋啦,还真跟我斗气啦?您就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无理取闹的市井刁民一般见识呗! 我便气不打一处出:行啊你,死白娘子,你可真沉得住气,硬是一个寒假不理我啊!咋啦,现在知道想我啦?知道自己错啦?你这个砍脑壳死的臭小白,你看我见了你不把你那副白皮囊剥了才怪!白亮便在那边嘻嘻笑道:不跟你贫了!你爱剥就剥吧,就是要把我煮来吃了我也没二话!谁叫我重获爱情,心情大好呢! 我眼睛一亮,问道:你这个春心荡漾的小骚货,又是哪家公子被你勾走了?白亮嗔骂道:呸呸呸!什么哪家公子?当然还是我的小康哥呗!我可是一个专情的种!哪像你啊,泡了一个又一个,有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我猛然觉得他的话不对劲,一个心虚便把电话挂了,看着身边的焰子哥哥一个劲傻笑:呵呵……这死小白,骚死人了……又回到学校外面彩虹桥旁边的那间破旧小屋了。虽然它破旧得相当糟糕,但我们却对这里产生了感情,纵然拥挤,却也甘之如饴。 我最害怕的日子其实不是高中补课的时候,也不是伏夏炎热难忍的时候,而是每学期到校的第一天。因为这天要准备太多的东西,就像搬到新家,什么都得重新购买,宿舍也得重新布置。我喜欢住了一段时间就重新布置房间,这样会有新鲜的感觉。 正在我们把那张由木板拼成的破床大卸八块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模样还不错,标标致致的。我定了定神,微笑着问他:请问有事吗?西装帅哥也报我以微笑,声音甜得像蜜:请问邱焰是住这里吗? 我还没明白怎么不是找我的,焰子哥哥便扔掉手里的木板,跑到门口,说:我是邱焰,我是邱焰,请问你找我有事么?西装帅哥确定了对象,才细细讲述道:是这样的,有人在文星湾给你租了一套公寓,他们委托我过来帮你搬家。我跟焰子哥哥面面相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眨巴着眼睛问西装帅哥:公寓?是谁租的啊? 是一对叫连正辉和杜世菊的夫妇。说着他便往屋里瞧,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用身子挡了挡,因为我实在不好意思让眼前这位帅哥看到屋里那一片狼藉的模样,书桌上满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尘土,刚好床也被我们拆了,几大块木板东倒西歪地摆了满屋。 于是我说:呵呵,不用啦,东西也不多,我们自己来就可以啦,你把地址给我们就行了,谢谢你哦!看来眼前的西装帅哥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个活雷锋做下去,竟然毫不客气地往屋里挤,一个劲儿说:没关系没关系,两位小哥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不然我们老板又要说我不体恤客户了!我和焰子哥哥相视一笑,便返回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第 172 章 当我们离开这间小屋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充满了眷恋。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很难走进一个新环境,一旦走进去了,却又难以割舍。它是小了点,是破旧了点,可毕竟我们在这里度过了整整半年,对墙壁上那些贴画、条几上那台电视、书桌上那些刻纹,都产生了视觉依赖。 西装帅哥把我们领到文星湾一栋出租楼房。公寓在七楼,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三室一厅,五六个人住都不会嫌挤。我给这豪华的公寓震惊了。 张大了嘴巴只顾上下左右打量着宽敞的客厅:浅黄色木地板,一扇巨大的落地百叶窗,百褶式乳黄色绣花窗帘,窗台上摆着几盆盆花,靠近窗户有一张圆木桌,周围摆了四张方凳,靠墙处是一只暗红色高档磨皮沙发,上面躺着两只抱枕,沙发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着玻璃水果盘、玻璃杯和烟灰缸,沙发对面是一架松木电视组合柜,搁着一台索尼液晶电视,客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摆了一张织锦地毯,天花板正中间吊着一丛百合花式的吊灯。客厅的其他角落,都饰以盆景、插花、画幅等物品,整体感觉典雅而别致。 我们这是来上学的,还是来享受的啊!焰子哥哥眼睛都看直了,感叹道。 西装帅哥把一串钥匙交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住房安全、其他服务的相关事宜,就告辞了。他后脚刚踏出门口,我就扑倒在沙发上,欢呼起来:我们住洋房啦!我们住洋房啦!焰子哥哥并不像我那样沉不住气,只是掏出电话来拨了一通,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我想应该是给杜世菊阿姨打的吧,大概是问她为什么要给他租这么豪华的房子。 我站在他后面听耳根,原来杜阿姨和她的丈夫连正辉是出于对焰子哥哥捐肾给连华的感激,为了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不惜花重金在文星湾给他租了套这么豪华的公寓,而且是一次性付完租金,租期四年。 焰子哥哥并不开心。他说:我又不是用肾来换这么一套豪宅,我是用来救我弟弟的命的!把我邱焰当什么人了。我趴在他肩上,说:其实杜阿姨并不是简单地想要答谢你对小华的救命之恩。我想,她是在努力地对你做出补偿,对这十几年来对你亏欠的补偿。焰子哥哥回过来怔怔地看着我,便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我悉心开导:焰子哥哥,其实你现在是幸福的。你现在有了妈妈,又有了弟弟。其实在之前,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你们母子俩第一次见面会有什么反应,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其实当事情来临的时候,反倒不如我们所料,结局就有了另一番变化。你看,你和杜阿姨不是挺好吗,无声无息,却能彼此理解。 焰子哥哥握住我的手,说:是啊,见面之前我何尝又没有幻想过?原来妈妈是那样伟大的一个人,为了爱勇于冲破束缚,就跟上次咱看的那个陈妙常跟潘必生。对了,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妈妈是在你奶奶的协助之下才得以逃脱的。焰子哥哥的话让我难以置信:我奶奶?这怎么可能啊? 焰子哥哥笑道:所以说嘛,世事难料。有谁会想到,一个思想如此传统,如此封建的女人,也会伸出贵手协助别人私奔呢?这可是世俗大忌啊。想想也是啊,当年妈妈诞下我,身体虚弱不堪,如果单凭她一个人,怎么能够顺利逃出青龙湾呢? 我便沉默了。在我心里,奶奶一直为我设置圈套,授经一般地向我传输传宗接代是何等重要,令我这个江家三代单传的唯一男丁肩扛压力。我又怎么能够轻易想到,她也有成人之美的时候,也会有置封建礼法于不顾的时候。 我们就像琥珀里的蝴蝶被世俗和流言的树脂包裹,让我们窒息并且死亡,也让我们相爱的姿态成为永恒的化石。 安顿好了行李,焰子哥哥笑笑说:你看这公寓独立厨卫的,条件多好,以后自己买菜做饭吃得了,呵呵。然后他就体贴地下去买饭。 我累得躺在沙发里打盹,忽然门铃响起。我打开门,眼前竟然是戚敏。霎时间我感觉一阵胆寒,这戚敏怎么跟个幽灵似的,随时都会出现啊?况且我们刚刚才搬过来,她这是听谁说我们搬家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她自己就已经飘进来了。她穿着一件黑色以纯的低领针织衫,里面衬一件白色衬衣,将身材紧裹得凹凸有致。 我指着沙发说:你自己随便坐,茶几上的水果刚洗过,要吃就拿。说着我便进了洗手间。我浑身极不自在,想起上学期期末听小卢老师讲戚敏可能患有自闭症之后,我便惊出一身冷汗。再想想国庆那个晚上,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彩虹桥旁边那间房子的门口,并跟我单独过了一晚,我就觉得后背发麻。现在她又这样突然地出现,真不知道她是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惊讶地看到戚敏竟然蹲在电视柜前翻抽屉里面的东西,她的手里正拿着厚厚一叠照片。 我恍然醒悟过来,那些照片就是上次为了庆祝我和焰子哥哥合好如初,去北碚相馆拍的亲密照! 我想我快要发疯了,戚敏竟然偷看我们的隐私!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大吼一声:你给我放下!她仍然蹲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散焦的瞳孔呆滞地望着我。 我从她手里夺过照片,塞回抽屉里面,一拧钥匙,就锁上了。 我羞愤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戚敏,想骂她两句却又于心不忍,只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去,一*坐到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强迫自己冷静。 当我拿开手,睁开眼睛的时候,戚敏已经走了,赶巧焰子哥哥买了两份盒饭回来。他看我一脸惊惶,便问我: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啊,不舒服吗? 没有!我愤愤地回答,拿过盒饭就狼吞虎咽起来。 新房子住着就是感觉不错,从百叶窗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半个北碚,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房子北面是巍峨的缙云山,此起彼伏的山峰在一片云吞雾绕中散发着仙境一般的魅力;缙云山麓,则是蜿蜒的嘉陵江,玉带一般环绕着北碚。 公寓很宽敞,住在这里都不用去自习室上自习了。想想以前的日子,每天都早早地到教室里面占座位,晚了一步就没地儿了。卧室里面还配有一台联想的笔记本电脑,浏览学校的网页也极其方便。这天我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一封大熊从美国发来的电子邮件。 大熊在邮件中说他在加利福尼亚的斯坦福大学攻读药剂师,是他爸爸以前的一个美国同学介绍他进去的。新环境很不错,很容易适应,国外的同学们也都很热心地跟他做朋友,处处关心他,叫我千万不要挂念。他还顺便发了一张去纽约游玩的时候,跟自由女神像的合影,留学的大熊看上去更有气质了。 照片上,自由女神像头戴冠冕,右手举火炬,左手执《自由宣言》,大熊站她脚下张开双臂,笑靥如花,像一只展翅待飞的小鸟。 看着照片,我突然一阵心酸,眼睛就逐渐模糊起来。大熊自由了,他那么幸运,得以远涉重洋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把我远远丢在了大洋彼岸。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是明智的。如果我是他,我想我也会跟他做出相同的抉择。 突然邮箱提示有新邮件。还是大熊发过来的,原来他在线。我打开一看,是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我的眼泪便哗啦流了出来:那是一面红木木梳,上面镂空雕刻着一蓝一黄两只蝴蝶,舞姿蹁跹。 那是他过生日那天,我在磁器口随手为他挑选的生日礼物。想不到他竟然把它带到了国外。为了躲开大熊,我关闭邮箱,匆匆下线。 开学的第二个礼拜便是棘手的补助金分发问题。奖学金还好整一些,毕竟考得好的同学成绩摆在那儿,这钱就是死的,谁都不敢有意见。但唯独这个补助金,它是活的,不好拿捏。这是班主任小卢老师告诉我们这群班委的一个定理,并说这将是一个考验我们班委成员能否拟出一个令全班同学心悦诚服的分发方案来的大好机会。于是,小卢老师就堂而皇之地用一个非常和谐的理由把这个棘手问题成功推托给我们。 为了做到公开透明,我们召集全体同学开了班会,并在那些上交了贫困证明的同学们的同意下,详细地做了贫困程度的对比,最后筛选以下同学:高如玉,来自湖北省神农架林区,父母年收入不到600元;洪生,来自甘肃省大通自治县,丧母,父亲年收入不到500元;李强,来自贵州省习水县,父亲长年生病,母亲替人做长工,年收入不到800元;邱焰,来自重庆市巫山县,单亲,父亲残疾,无年收入。 在同学们没有异议之后,我们便按着以上同学的家庭贫困情况分发补助金。这时候,戚敏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分,你们分,就知道你们来分!那个谁,邱焰是吧!他爸腿给人打折了?这也能得到补助金啊!那大家都回去把手脚剁了,等着领补助不就成了?全体同学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激怒的戚敏。我看了看焰子哥哥,他紧咬着嘴唇,一脸羞辱的模样,他正强压着内心的愤怒,迫使自己冷静。 我便轻声对戚敏说:戚敏同学,你先坐下好吗,不要激动。可能是我之前的解释没讲清楚,那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国家对残疾人士本来就是有扶助政策的,这个条例可以说话。更何况邱焰同学本来就是山区同学,再加上又是单亲家庭,即使他父亲的腿不出意外,年收入也不会超过八百。因为长江三峡蓄水的原因,他们家的土地被水淹没,只能靠政府补助来营生。 戚敏仍是怒不可遏的样子:单亲单亲,又是单亲!我爸妈也离了婚,你们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你们有没有关心过我?你是不是偏袒邱焰?是不是?亏我还把你记在好人名册里面!原来你也跟他们一样,蛇鼠一窝!我看了看小卢老师,希望她可以出面调解。 她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暗自盘算着什么,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这样吧,把戚敏同学也划里面吧。同学们听小卢老师这样一说,便纷纷闹开了,有的说看戚敏那样也不像是贫困生啊,瞧她那一身名牌的,不是阿迪就是阿玛尼,有的说她自己都在外面租房子了,能穷到哪里去? 大家的议论似乎惹恼了戚敏,她羞愤地说:如果这都内定,还叫我们来做什么?来看你们有多黑暗啊?所有班委都觉得不妥,如果连戚敏都划到贫困生里面去,其他学生又会有意见了。但小卢老师都发话了,我又想起她以前说过戚敏可能患有自闭症,如果不特殊照顾她,会刺激到她,甚至还会引发抑郁症。 正在我们左右为难的时候,戚敏做了一个令我当众出丑的行为。她先是大声吼一句:同性恋也可以拿国家补助金吗? 就在同学们咋舌的时候,戚敏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举得高高的,说:同学们,你们看,邱焰和江韵搞同性恋!他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希望得到补助金的同学们,你们都站出来吧,揭穿他们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摘掉他们脸上的面具! 我想那一刻我要疯了,我觉得无地自容,只想打个洞连头带尾钻进去,在众人眼前销声匿迹。我用余光看了看焰子哥哥,他满是羞怒,脸都憋得通红,头低垂得就快要碰到桌子上了。 教室里面一片嘘唏声,同学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看。那张照片正是我和焰子哥哥在北碚相馆拍的,更要命的是,戚敏偷走的,竟然是我们热吻的那张!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少了这一张。 班里面那几个好事的男生跳起来把那张照片从戚敏手里抢过去,在同学之间互传。我不敢抬头看他们,我怕我承受不了那些凛冽得可以杀人的眼光。一时间,嬉笑声,嘲笑声,嗔骂声,唾弃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卢老师才慢腾腾地站起来,踮着高跟鞋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手,说:好了好了,同学们别闹了。这是班会,不是八卦见面会,还是先把补助金的事搞定再说。这个戚敏,就不发补助金了,发给你也用不到正途上去,还是按原来那几个名额,该怎么发怎么发吧。然后,小卢老师扭着*走了。 接下来那几天,无论我走在哪里,总感觉有很多异样的眼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如果那些眼光是锋利的暗器,我想我已经浑身创伤了。我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走路都是急匆匆的,不敢有片刻逗留。 接下来,我觉得很多同学都开始故意疏远我,跟他们说话的时候爱理不理的,连邹哲轩也不爱跟我说话了,他以前是那样喜欢跟我谈论我姐姐啊。可是现在,他除了跟我谈公事之外,基本上不再多说一字。 我想,焰子哥哥一定也跟我一样,饱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与议论。于是我们更加勤奋地学习,每天除了吃饭上课将自己暴露在别在的眼皮子底下以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认识我们的人看到。 更多的时候我们选择互相安慰,无论多么盛极一时的流言,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风化掉。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流言不但没有衰落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有一天,小卢老师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我绕过那盆龟背竹,垂着头走到小卢老师的办公桌前,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她倒是语气淡定,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抬起头来啊,我吃人啊?我便抬起头来。小卢老师还是标志性地在脑勺后面挽了个流畅的缵儿,穿着一身浅紫色西装,配一条黑色迷你裙。 她笑着看我,说:怎么,知道害臊了?知道不走寻常路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所为了?我明白小卢老师话里是什么意思,却揣摩不透她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小卢老师闷哼了一声,说:怎么,就不想辟谣?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惊愕起来,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第 173 章 小卢老师喝了一口杯子里泡的菊花茶,又看了看我,说:傻瓜,难道你看不出来,戚敏喜欢你呀?她这样做,不过就是希望挽救自己心爱的男孩子,不让他沉沦下去,不让他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吗?她的方式虽然是过份了点,但是我想,她的本意并不是恶意。我惊道:戚……戚敏喜欢我?小卢老师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小卢老师只是笑,看起来一副狡黠的样子。那丫头片子自己都跟我坦白啦!我上学期就觉得这丫头心理可能有点问题,行为古古怪怪的,老是不合群,就找她谈了几次话。这不,前两天又找她谈过,她自己都招啦,就是喜欢你江韵。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表白呀?她说,江韵他喜欢的是男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卢老师,觉得这件事与我无关。小卢老师眼光犀利地看着我,接着说:戚敏这丫头心理有毛病。如果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她会产生自卑心理,进一步演化成抑郁症的。你呀,能帮就帮吧。我吃吃地看着小卢老师,气道:我能怎么帮啊?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 小卢老师扑哧笑道:老师就喜欢你这孩子悟性高!我看戚敏这丫头也不错,挺漂亮一傣族妞儿,要身材有身材,有脸蛋有脸蛋,配得上你小子了。我冷笑一声,说:小卢老师可真爱开玩笑,都开到黄河滩去了。小卢老师也笑,好像她永远比我魔高一丈似的:小韵啊,你就当是帮帮你小卢老师吧!你说我也不容易啊,这刚毕业的,头一回做班主任,总不能死在这丫头片子手里啊。你说她要是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可如何是好? 我依旧冷笑:敢情小卢老师拿我一辈子的幸福砸进去就开心了。拿我当垫脚石,您就忍心啊?小卢老师拿资料夹在我头上狠敲了一下:你就知道跟老师贫嘴!好啦,老师跟你说正经的。经我确切观察,戚敏同学确实患有自闭症,并伴有自负心理,凡事不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患自闭症的人往往会有演变成抑郁症的潜在可能性,他们都极度悲观。万一真到那一步了,可就晚了。你说,我是教心理学的,能出这样的学生吗?那不是我砸我牌子吗? 我淡定地望着她,问道:那要我怎么帮你?小卢老师得意地说:做她男朋友。反正你也不吃亏,反而帮你辟了谣。有了女朋友,以后走路就理直气壮,不用像过街老鼠了,看那些人还怎么笑话你!我定了定神,说:如果真是因为这样,我觉得没必要。我没必要辟什么谣,因为本来这就不是谣言,我喜欢邱焰,是事实。然后我就起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小卢老师。 从小卢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我疾步往回走。我突然觉得,原来人都是自私的,连小卢老师都只顾自己的私利而不顾别人的幸福。崇德湖畔的柳叶已经发出新芽,一片翠绿,偶尔几只画眉窜上枝梢,啼鸣高唱。 我突然想起《木兰诗》最后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那于对高歌的画眉,我也无法判断是雌是雄。也许别人也跟我一样,无法辨认。但在他们的眼里,却是如此羡慕它们的比翼双飞,共唱连理,哪里还在乎是雌是雄呢?可为什么到了人们自身,却这样在乎性别? 我正感伤着,电话响起,猛然将我从神伤中唤回。是姐姐的电话,她在那边焦灼地说:小韵!这次你要帮姐姐,一定要帮姐姐!看她这语无伦次,语气激扬的,我料想是出什么事情了,便问她:姐,啥事儿啊,把你急成这样?是不是你在剧院出状况啦?砸场子啦? 姐姐仍是焦急不堪:呸呸呸!我在剧院演出得好好的呢!是你们班的那个班长啦,叫邹哲轩的!他老是给我打电话,发信息,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我都跟他三番五次的挑明了,我不喜欢他,我就当他是个小弟弟!可他死活不依,说非要追我追到底!我说这天底下真有这样痴情的男儿吗?小韵,你就帮姐姐劝劝他啦,让他别想多了,说这只是青春懵懂,真正的爱情还早着呢!姐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听得缓不过气来,我是知道大头轩一直很喜欢姐姐,也让我替他在姐姐面前多说好话,想不到一向害臊的大头轩,竟然也主动给姐姐打电话表白啊! 于是我笑了笑,说:姐,你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冲啊,跟小姑学的啊!有人喜欢,这不是好事么,反倒弄得跟上场刑斩首似的!姐姐嗔骂道:好事个屁!就他这天真浪漫,幼稚冲动的类型,就只适合做我弟!钟魁那死家伙跟我说了,上次你们在他火锅店闹事,他还记在账上呢!是谁打了他一大鼻头?我料想也不是你,你没这个熊胆,难道是焰子打的? 我一愣,便支吾着说:其实……其实是就是大头轩……姓钟的出言不逊,冒犯到你了,邹哲轩受不过气,才脑袋充血,砸了他一鼻子的!姐姐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说话,沉默了。 见她沉默,我一本地经地说:其实大头轩这人挺好的。我们相处一个学期了,在合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作为班长的他,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男孩子,而且对你也很用心,别的女孩子给他发的短信情书,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删掉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他是一个值得考虑的男孩,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不再会有第二次垂青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姐姐似乎在抽咽,一阵强烈的电流声刺得我耳膜发疼。于是我忧虑地问道:姐,你怎么了,姐?她说:哦,我没事!那我先不跟你说了,姐妹们在唤我去练功了,有空了再给你打……我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已传来嘟嘟嘟嘟挂线的声音。 到了周末,我便要忙着做团委活动策划,忙得不可□□;焰子哥哥到第一人民医院看小华去了。我伏在案前,像团委活动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由我这个做团支书的一个人随便写个计划书就可以了,但是涉及到活动经费的问题,我便不能一个人作主,必须跟邹哲轩商量商量。 于是我拨打邹哲轩的电话,想不到接电话的人不是大头轩,而是他们宿舍的李达。我问李达班长呢,李达说他昨天一夜未归,又没带电话,宿舍的兄弟们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是一无所获。 我咯噔一惊,莫不是他也学起戚敏来了,玩失踪? 我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结果。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倒不是担心他会出什么事,他这么大人了,能照顾自己,想必是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只是担心这个团委活动策划,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必须上交到院里,要是我擅自作主,预算经费的话,同学们可能会有意见;要是不立刻赶好的话,就迟到了。 正在我心急如焚,手足无措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犷的声音:喂,认识邹哲轩吗?我眼睛一亮,心想我正找他呢,怎么会不认识。 我是他同学,正找他呢,他现在在哪里?那个粗犷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粗野:是他同学就赶紧来把他拖回去!我们这里是酒吧,不是招待所!电话里的男子太不友善了,我想你这是求人去领人,干嘛还这样凶巴巴的。但是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请问你们酒吧在哪里?那个粗野的男人丢下一个地址,便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好像多说一会儿就要浪费他很多电话费似的。 我也来不及多想,便匆匆换了双鞋,拿了点钱,带上门下楼打了辆出租车,直往南京路霹雳酒吧奔去。 霹雳酒吧不算豪华,一张小小的吧台,几张破桌椅,一盏坏了几只灯的霓虹灯有气无力地旋转着,一个巴掌大的音乐台,上面七零八落地摆着几面破了皮的鼓、几把断了弦的吉它、几只掉了漆的音箱。酒吧的装修也停留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四周的墙壁上东倒西歪地挂着几幅土里土气的欧美裸女写真。 我张望着往里走,一眼就看到音乐台旁边的阶梯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人,正是邹哲轩,身边乱七八糟地码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酒瓶。 一个肚子大得快要爆炸的中年男人朝我走过来,一身赘肉直抖索。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朝我吼道:还知道来领你兄弟啊!没钱还来贪什么穷开心!我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那个一身肥肉的粗暴男人,想必他就是酒吧的老板了。我还以为是个什么高档次酒吧呢,也不过一间破烂旮旯,还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真是可憎。 我没搭理他,径直朝阶梯处喝得烂醉的邹哲轩走去。这酒吧老板也太寒碜了,就让一个喝醉的顾客躺在地上,真缺德。大头轩可真是大块头,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扶起来,他两脚就像不长根似的,刚扶起来又往地下蹭,直踢得那些样式各异的酒瓶噼里啪啦往阶下滚去。 大头轩满嘴胡话,看来醉得不轻。他的酒量一向都很好的,来自北方的他,号称千杯不醉,我也是见识过的。但这次,他竟然喝得烂醉如泥,莫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姐姐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帮忙劝劝他,我一直忙着想团委活动策划,竟然忘记了这件事,难怪这几天大头轩做事情总是神情恍惚的,上课也心不在蔫,一颗心完全不在教室里。 我把大头轩架在肩膀上,他沉重得就像一只沙袋,死死压在我身上。我正举步维艰地拖着他往外挪动脚步,那个财大气粗、满身肥肉的酒吧老板堵在我面前,藐视地笑道:不付钱就想走啊? 然后他转过头去,冲一个穿白衬衣、扎蓝领结、套红黑格子礼裙的女服务员叫道:丽丽!过来,结账!然后,肥猪一样的男人便大腹便便地走开了。我把大头轩放倒在一张椅子上,一边掏钱包,一边问那个脸比驴脸还长的服务员:多少钱?驴脸女服务员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傲慢地说:一千八!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惊,这什么黑店啊,喝点酒就喝这么多? 我打开钱包,里面只有八百块钱,我便在大头轩身上摸了一把,掏出他的钱包,也才五百,完了,钱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脸比驴脸还长的女服务员见我慌里慌张模样,就知道我准是没钱了,脸就拉得更长了,眉头一挑,阴阳怪气地说:没钱还来找个啥乐子啊,穷书生!我瞪了她一眼,可真是有其老板必有其员工,都是一路货色。忽然我眼睛一亮,想起去年我回老家的时候,姐姐给了我一张农行卡,里面正好有五百块钱,我可是一分都还没有动过呢!想不到今天正好可以用来救急。 于是我趾高气扬地对摆出一副臭架子的驴脸女服务员说:你先等一下,我出去提款。我正转身要往外走,那驴脸女服务员叫住了我:哎哎哎!你等等,我们这酒吧里是可以刷卡的,到这边来刷就是了!我扫视了一下这间破酒吧,竟然可以刷卡。看来老板的经营理念一定是金钱至上,就算连一样前卫的装备都没有,也得咬紧牙关先把刷卡机给装上了。 付钱完毕,我拖着大头轩往外走,听见那个叫丽丽的驴脸女服务员一边把桌椅拖得吱嘎作响,一边恶狠狠地嚼着舌根:我呸!靠脸蛋吃饭的孬男人,没钱泡什么酒吧,瞧这吐得满地都是的,死鸭子!我给最后那三个字震惊了,本来想回头教训教训那个出口成脏的女服务员,但想想还是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何况还是一个没口德没品德的贱女人。 到外面打了辆出租车,我好不容易才将人高马大的大头轩塞进车里,司机一踩油门,便一溜烟地向学校驶去。 大头轩醉得不省人事,一直说着酒话,加上车里颠簸,他哗啦一声吐得满车都是。好在这个世上好人还没死绝,毕竟像刚才酒店老板和员工那样的人只是少数。出租车师傅并不生气,反倒是替我们解围:没事没事,等下到前面的加水站冲一冲就好啦!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邹哲轩拖回文星湾的公寓。我替他洗了洗浑身的酒渍,又给他额头上敷了条湿毛巾,很快他就醒过来,眼睛红红的。 他撑着身子想爬起来,但估计是还有些恍惚,他又猛地倒了下去。我给他倒了杯醒酒茶,开玩笑道:我就不该去救你。早知道你喝那么多,我就自己随便预算一个活动经费,给你砸下去的那些钱都足够办好几回活动了。 大头轩一头松针般直立的头发稍显凌乱,匕首一般的眉毛高挑得像要杀人似的,一双棱角分明的菱形眼定定地看着我:谁叫你管我了?你让我喝死算了!怪物,都他妈是怪物!你们江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啊!女的当三陪,男的搞同性恋!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头轩,他眼睛里像是燃烧了两团烈火,想将我烧毁。我双手颤抖,杯子里的茶溅了一地。 原来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怪物。我知道,自从我和焰子哥哥的恋情被戚敏公布于众之后,他们个个都把我当怪物,所以,当大头轩这样骂我的时候,我并不奇怪,但我却异常难受。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他也待我如手足一般。想到以前一起为班里的事务忙里忙外,想到国庆演出他呼朋唤友替我助威呐喊,想到一起到渝香子火锅店跟钟魁打架,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酸楚,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两行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我踉跄着退到椅子边,整个人失去骨架一般瘫到里面。惊悸之后,我却很是清醒,直觉到告诉我,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我想起霹雳酒吧里那个驴脸女服务员辛酸的讽刺,又想起刚才大头轩骂我的话,心里总觉得不安。 大头轩为什么要说我们江家的人女的当三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姐姐拒绝了他的告白,他心里不甘,气不过才这样诋毁她的吗?可是这根本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大头轩。我认识的大头轩应该是那个在火锅店一听到别人辱骂姐姐,就揍他一拳的侠肝义胆的大头轩啊! 他见我默不作声,语气便缓和下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小韵,对不起……我吃吃地看着他,淡淡地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去酗酒?你不是一向都很沉着冷静,撑得起大小场面的吗?是不是我姐出什么事了?啊?你说啊,是不是她出事了?他咬了咬牙,两鬓的一鼓一鼓的,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半晌,他才说:没事。就是心里不爽,现在爽了。来吧,讨论一下团委活动的事。 第 174 章 谁的灵魂在发抖,抖抖抖抖抖枫叶满天飞落山丘。谁的脚踵在奔走,走走走走走跋山涉江赶上今秋。谁的头发在漫游,嗖嗖嗖嗖嗖枯藤昏鸦缕缕鬏鬏。谁的咒语在胡诌,咒咒咒咒咒唏嘘呢喃墓园漂流。谁的恶梦在水沟,臭臭臭臭臭头顶幽灵脚踏骷髅。 连续几个周末我都忙着班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焰子哥哥便一个人到第一人民医院去看望小华。我每次都这样忧心忡忡地等着焰子哥哥带消息回来。他说连黎医生都觉得奇怪,若是一般的病人,到这个地步早撑不下去了,排异作用相当强烈。但小华却硬是撑了这么久,也算是一个奇迹了。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 这次,焰子哥哥带回了那幅《巫山印象》。显然在焰子哥哥的指点下,小华修改过它,巫山变成了真正的巫山,不再是随意的山峦;青龙桥上面那个背影,也按着焰子哥哥的背影重新画过,生动而感人。 学生奖学金和补助金都下发了,焰子哥哥发了点小洋财,他决定寄一部分到老家去给干爹用,剩下的用来辅修一门机械物理。 五月份的天气很是爽朗,算不上炎热。我坐在窗前拟定一份教学稿件,准备接下来的下乡支教活动。忽然我就想起晓风,他也快高中毕业了,离高考还不到一个月了,可是最近我们却忙得昏天暗地的,焰子哥哥本身修的是双专业,又修了一个二专,就等于是一个人要上三个人的课,忙得除了吃饭睡觉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时间了。而我也一直不务正业,竟然忘了给晓风打打气加加油什么的。一时间觉得愧疚不已。 正在我分心的时候,焰子哥哥从外面匆匆赶回来,一副急着上刑场的样子。我双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也没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走进来就将一张报纸甩到我眼前,让我看上面的头条新闻,自己则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我抓起报纸,标题是乡村老师教徒无方,导致学生连环自杀,我再快速看了一下内容,讲的是一位从乡村转到城市的中学老师,由于教学方式太过死板,对学生也太严格,导致学生不堪重压而连续发生自杀事件。被称为杀人教师的吴国强不堪舆论的压力,服毒身亡。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位老师的名字:吴国强。 我像是给人抽了一闷棍,差点瘫倒在地上。吴国强就是晓风的父亲,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他教过小学,也教过中学,谨遵师德,传仁授义,知无不教,深受学生爱戴,在广大村民中也是口碑甚好,还连年被乡镇教育部门评为特级教师,连获殊荣,乡里的学校屡次邀请他前去授课,想不到到了城里,却变成了所谓的杀人教师了。 我又想起小时候在青龙湾的那些快乐日子了。吴叔叔是我们的小学老师。还在我们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就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爱生如子的好老师。 是他,从阿喔呃,咿呜吁开始,教会我们美丽的低吟浅唱;是他,从大小多少,人口手足开始,教会我们几千仓颉汉字;是他,从我爱北京□□开始,教会我们欣赏浩如烟海的美文;是他,从一一得一,二二得四开始,教会我们九章算术;是他,从你好谢谢,再见晚安开始,教会我们做人要谦逊有礼…… 我一边抹着泪,一边对瘫在沙发里的焰子哥哥说:你简单地收拾一下吧,我去跟小卢老师请假。我们赶到沙坪坝陈家湾晓风家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灵堂还保持着原样。屋里挂满了白色纸幡,以及一些做工精美的白灯笼。吴阿姨和晓风身着素缟,跪在灵牌前。与其说他们是跪在那里,倒不如说是坐着的,大概是跪得累了,所以是坐在脚后跟上面的。母子俩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黑底白字的冷冰冰的牌位,面容枯槁,憔悴不堪。 灵位前那幅黑白遗像,寒冷得让我几近昏厥。遗像上的吴叔叔还戴着八十年代那种方方正正的塑料框眼镜,穿一件黑色中山装。在我印象中,吴叔叔一直是个简朴的人。虽然那时候他家算是青龙湾最丰实的,但他却从来不给自己添置贵重的物品,一只眼镜戴了二十几年。 我们轻轻走过去,跪倒在白蒲团上,点了三柱香敬上。对面这对可怜的母子,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就这样默默地祭奠一番,就足够了。 晓风瘦得不成人形。他的眉毛不再高挑,而是皱成一团,眼眸也不再明亮,而是一片灰暗,一张瓜子脸变成了长长的披针形,颧骨高耸。 他呆呆地看了看我们,忽然哇的一声扑到焰子哥哥怀里号啕大哭,像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似的,哭得那样撕心裂肺。焰子哥哥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他:晓风,你要坚强点,你爸等着你上大学呢。这话一说,把旁边万念俱灰的吴阿姨也惹哭了。她之前是那么胖,现在也瘦成一团疙瘩,头上还平添了几丝白发。抽泣了许久,她才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你说你老师他是造了什么孽啊!他辛辛苦苦做了大半辈子的园丁,给国家出血出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啊!现在的孩子咋个个都那样娇生惯养呢?一个个不学好,寻什么死啊!看着涕泪俱下的吴阿姨,我知道说什么也不抵用,说什么也无法抹去她痛失丈夫的创伤。也许默默地听着,就是最好的宽慰方式。 在晓风家里住了几天,等到他们的生活都重新有了规律之后,我们才离开。晓风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遇到这样的事,他的话就更少了,只是成天粘在焰子哥哥怀里,像只悲伤的小猫,寸步不离,晚上常常被梦魇惊醒,焰子哥哥连哄带骗,他才能入睡。 晓风的情况很令我们担忧。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尽快从丧父的创痛中恢复过来。那几天,我们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到他家里从吴阿姨口中了解晓风的情况。值得欣慰的是,晓风现在比以前更加刻苦了,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吴家唯一的顶梁柱,他应该像个男人的样子奋斗下去。 这几天连焰子哥哥都变得沉默寡言了。他甚至很少再主动跟我说话。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晓风对他很上心,而现在晓风正承受丧父之痛,焰子哥哥不能坐视不管。那段时间,他经常往晓风家跑,说是去陪他高考冲刺,也不管自己的课程落下了多少。 那是一个飘雨的下午,外面吹着冷风,气温骤然下降了不少,我添了件秋衣,还觉得冷。我便裹了一只薄毯,一个人呆坐窗前,心无旁婺地看外面悄悄发芽的法国梧桐。我想我是有点感冒了,头晕得厉害。偏偏这时候电话响起,我一看是骆扬打来的,也不想理他,就挂断了。 骆扬再次打过来,我接通电话,那边却久无应答。 我的心便悬了起来,觉得情形不对,对着电话大声地喂了几声。 良久,那边才传来一阵哀伤的哭泣:小韵,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被他这突然的境况吓得从椅子里跳起来,仿佛感冒一下子就好了: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别吓我啊!电话那边似乎有哽咽的声音,他的声音孱弱得像蛛丝:你来救救我好吗,你来救救我好吗,求你了……我在剧院…… 我立刻挂了电话。我想,我不能同情这个人。无论他发生什么事,就算他快要死掉,我也不能动一点恻隐怜悯之心。是他,伤害了小姑,害死了奶奶;是他,伤害了我。在他面前,我想我已经无法再做到若无其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童年那些痛苦的记忆再度涌起,如附骨之蛆,又如血管里蠕动的毒虫,不让我死亡,就这样让我生不如死在地上打滚。 可是,我却被这只毒虫蛊惑了。我连雨伞都不带,就匆匆下楼,打了开往江北新区的车。我默默地望着窗外,雨水像眼泪一样顺着窗玻璃滑下,一串又一串,永无止境。窗外那片萧冷的天,一段一段地被车抛在脑后。 骆扬的剧院安静得出奇,不知道是因为今天不出戏,还是因为阴雨绵绵,偌大的广场一个人都没有,水池中央的假山上那只龙头喷泉孤独地喷涌着,独自绽放出一片凄美的水花。 我仰起头看了看剧院楼顶那四个金塑草体大字:春韵剧院。没有光泽,显得晦暗而孤独。 剧院的大门敞开着,可是里面空无一人。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一串串声响回旋于剧院之内,不绝于耳。舞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乐器、戏服、头饰,就像被人洗劫过的场面。 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声骆扬,可除了我自己的回音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我穿过舞台走到后场,里面更是凌乱不堪,化妆台和衣橱都给人掀倒在地上,胭脂盒、口红、镜子、梳子、睫毛膏、金钗首饰等等,撒了一地。那些漂亮的戏服也被人撕扯成一片片废布,缠绕在倒伏的衣架上。 我疾步退出化妆间,噔噔噔噔跑到楼上,最后在练功房里看到了骆扬。 练功房里铺着枣红色的pvc塑胶地板,弹性很好。几张大红色泡沫垫和其他一些练功器械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天花板上空空地悬挂着几只压腿绳,那吊脚环就像刑场上钳制犯人的铁环。 橘红色窗帘紧闭着,室内光线很暗,墙角那只白炽灯无力地发出苍白的光线。骆扬就光着脚,抱着腿蜷缩在那盏灯旁边,浑身颤抖,一张落寞的脸给灯光照得惨白。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他穿着雪白的睡袍,头发凌乱得像稻草,两只散焦的瞳孔死死地望着地上的那只鱼缸。鱼缸里面漂浮着一大片烟头,把整缸水都染成焦黄色,那两条黑牡丹金鱼被毒死,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鱼缸旁边的地板上,撒落着一大片白色药片。 我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没有反应。我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吃吃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忧郁,充满万念俱灰的绝望。既使是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仍然难以掩藏他骨子里那股颓废美。骆扬,这个美男子,台上台下都是这样绽放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我想,一定是发生大事了。昔日那个神采飞扬的骆扬,那个自信满满的骆扬,现在却憔悴成了一朵枯萎的玫瑰。甚至刹那间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萎靡不堪的人竟然就是那个闻名域外的川剧名角。 他微微嗫嚅着,嘶哑地喊了一声:小韵……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骆扬默不作声,只是浑身颤抖着,如受极寒。然后,他猛地扑到地上,像一个寻找丢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伸出双手把地上那些白色药片聚拢,然后捧起来直往嘴里塞。那些药全都卡在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就伸出手指去掏,哇地吐了一地。 我看着失态的骆扬,心里面像给针锥一样。也许此刻,我应该感到高兴,因为那个魔鬼一般的骆扬,终于得到报应了。在我心里,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的可怜下场,我甚至想要亲手杀死他。可是当他这副模样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没有了报复的快感,只有满心哀恸。 正在我无比矛盾的时候,骆扬晕倒了。 我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家医院,然后把一片捡来的药剂交给了医生,医生就推着骆扬进去洗胃去了。 我坐在抢救室外面的黄色塑料椅上焦灼不堪地等待着。大概一个钟头之后,那位中年女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擦了擦满头大汗,对我说:你是病人家属?我错愕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做亲属的?家人有自杀心理你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一次性吃下那么多镇定剂?那玩意儿,多服胜大毒! 女医生一边用亲情的刀子戳割我,一边喋喋不休:待会儿醒了再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吧,想自杀也不该吃镇定剂呀。没事吃镇定剂,没准是有个什么抑郁症、精神病啥的。我给女医生的话吓得浑身直哆嗦,我冲到病房里,骆扬正熟睡着。由于刚洗了胃,一张脸苍白得像纸。护士给他挂了葡萄糖液,又拿着一个本子记录着病况,斜望了我一眼,才放心地离去了。 我想骆扬醒来肯定想吃东西,就趁他熟睡,下去给他买点八宝粥、水果什么的。医院三楼是肠胃科,二楼是妇产科。穿过走廊的时候,总能听到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就像黎明破晓时从天而降的第一缕霞光,充满了新的希望。 从妇产科进进出出的女性,老的少的都有,或悲或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明明是同一件事,有些人经历了,就是幸福,而有些人经历了,则是悲哀。 我正这样想着,便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子的身影,一步三摇地从病房里走出来。我定睛一看,没错,那个神不守舍的女子,就是我姐姐。 她显得特别虚弱,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乌青,像刚受过一阵疾痛似的。她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抽搐了一下,甚为诧异。 姐!你怎么了?我看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不安地问道。 姐姐显然比我更加不安,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把拿着一张单子的手藏到背后,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啊,就是有点内分泌失调,可能是练功给累的,医生说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我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她抢先道: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我说,骆扬生病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就送他到医院来了。你……你真的没事?姐姐费力地笑,像要匆匆避开我似的:哦,那你等他病好了就回学校去,别把课程耽误了……我先回去了,累得很,想休息一下…… 说罢,姐姐便只顾扶着楼梯扶手,羸弱地一步一步往下挪动脚步。她刚下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说:对了,你回去跟你们班那个邹哲轩说,那三千块钱我打回他信用卡上去了,你就说我很感激他,但是我真的不需要,那三千块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只是觉得事情蹊跷,我正好对邹哲轩酗酒的事感到好奇呢,便想从姐姐这里找出点头绪:姐……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接受大头轩,他人挺好的呀,前几天还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了……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啊?他给你钱做什么啊?你要解决什么问题…… 好了。姐姐打断我的话,无力地眨了眨眼睛,说:我累了,得回去休息休息,你就按我说的转告他就是了。说罢,她便转身缓缓离去。 等我买好吃的回到病房的时候,骆扬已经醒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他坐在床上,把输液针也拔掉了,正捧着一本健康杂志看得入神。 第 175 章 他看到我,冲我笑了笑。他的脸色也比刚才好多了,有了淡淡的血红色。谢谢你,小韵。我把东西搁到病桌上,替他开了一盒八宝粥,说:你醒来就好了。他接过粥,细细地品尝起来。那是红枣花生味的,有良好的补血作用。我坐在床前的椅子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要吃那些药……镇定剂,医生说是镇定剂……骆扬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扬起他那双精致的画眉眼冲我笑了笑,笑靥迷人。他瘦了,可是以往的神采又回来了。然后,他缓缓地说:回来帮我唱戏,好吗?我一怔,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时间……我要上课。 没关系,你可以周末回来登场。他不急不徐地说, 人们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安迪和小周,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们俩从小就跟着我,从国内跟到国外,闯荡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又跟我回国。我们师徒三人一直相依为命。对于他们,我也做到了倾囊相授,视为坚兰。但我没有想到,到头来,他们还是背叛了我。我不太明白骆扬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瞧我一脸迷惑的模样,解释道:他们被龙罡用金钱收买,偷了我的川剧演艺精要,逃到了他的门下。我原以为龙罡真的已经放弃了川剧,做起了舞厅老板,但看来他还是没有死心。他还是怨念着当年师傅对他的薄教之恨,一心想要跟我斗下去。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情况就是那两条小蛇复活之后,便咬伤了善良的农夫,过河拆桥、得鱼忘筌、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无义地背叛了师傅骆扬。不仅如此,还盗走了一本对骆扬来说极其重要的川剧演艺精要的书籍,并且无情地砸毁了化妆间。看来那句戏子无义说得还真是一点不为过。 你姐姐也走了。骆扬神情哀伤地说。我自认为待她不薄,给她不错的酬劳,给她开个人化妆间,还让她开专场,封她名伶的殊荣,想不到连她也走了。 一时间我觉得眼前的骆扬不再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形象,而是一个被奸人迫害而贬为庶民、流落民间的可怜的孤家寡人。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落魄与无奈,可他骨子里那股清高的气质,却愈加明显地流露出来。 我知道,他那两个徒弟是剧院里的台柱子,姐姐虽然是新人,但也能撑起半个场面,这都一走,剧院势必有种树倒猢孙散的感觉。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或许……或许小姑她能帮上什么,她一定会有办法……骆扬苦笑了一下,说:傻小子!你小姑她恨我还来不及呢!她怎么会帮我?你以为她像你,心比棉花还软啊?我冲他勉强笑了一个,说:那也不一定。小姑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典型的疾恶如仇,而在朋友有难的时候,她是一定会出手相助的。这时,两个护士进来给骆扬再做检查。 其中一个下巴尖尖的年轻女护士看了骆扬一眼,凶巴巴地说:谁叫你把输液管扯掉的?找死啊?骆扬笑了笑,说:不就是洗一下胃吗,我吃点东西就好了,不用输液。那尖嘴猴腮的女护士一边给骆扬量体温,一边跟另外一个拿本子做记录的胖胖的女护士说:你说你大伯也真是的!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呀!一世英名,竟然给那乡下女人毁了。胖胖的女护士眼睛斜斜的, 她愤懑地说:谁知道他啊!学了这么多年中医药理,从没治死过一个人!这次竟然栽在一个肺结核病人身上!真不知道他这次是哪只眼瞎了,活该他相信那个乡巴佬的鬼话!还没听说过蚯蚓加枇杷叶能治好肺结核的!真是丢脸丢大了,听说这次连第一人民医院都砸牌子了!我完全听不懂她们的话,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尖嘴猴腮的女护士看了看温度计,尖声尖气地说了一句三十七度五,甩了甩那只水银温度计,就推着医车跟那斜眼的胖护士交头接耳地走了。 我和骆扬相视一笑,大概我们都想说,这种女人真是女人中的恶俗,看谁愿意娶她们,连一点素质都没有,白白穿了白衣天使的制服了。 突然我电话响起,是焰子哥哥打来的,恐怕是突然之间找不到我,正担心呢,于是我接通电话,还没等我开口,焰子哥哥便在那边激动地说: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我看他这一惊一乍的,没事也给吓出事来了。我定了定神,说:有什么事你慢点说,小心噎到了。 是吴阿姨……吴阿姨她出事了……我大脑里一阵充血,一种不祥之兆降临到我脑海里。我的双腿颤抖着,像等待宣布死刑一样等待着焰子哥哥的后文。 果然,他的话验证了我的不安:吴阿姨自缢了……听说是那个中医专家采用了她的传统药方,把一个患肺结核的病人治死了……那个专家便把责任推给吴阿姨,被指庸医害人的吴阿姨不堪压力,就上吊了……我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里。骆扬一脸惶惑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顾发着呆,半晌才说:吴阿姨……晓风他妈自杀了……骆扬的表情僵住了,逐渐浮起一丝悲伤的色彩。他喃喃念道:嫂子……嫂子……她怎么也随师兄去了……在椅子里呆了许久,我蓦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掉眼泪。 当我赶到陈家湾晓风家里的时候,只看到一副冷冰的寒尸。自缢的吴阿姨两眼圆睁,双眸已然失去了焦点,苍茫地注视着空洞的天花板。焰子哥哥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守在尸体旁边,像一只折断了的花枝,无精打采。 他看到我进来,只是一脸悲伤地看着我,脸上是已经风干的泪渍,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我扑地跪到地上,泪如雨下。 在我的记忆里,吴阿姨就跟母亲一样和蔼可亲。那时候的青龙湾,就数吴家最有钱,可是他们一家从来不恃财傲物,而是待人有礼。每次吴阿姨去镇里赶集,她都会买回一大堆好吃的糖果,给村里的小孩子挨个挨个发。 所以,我们这帮小屁孩儿就特别喜欢上她家蹭好吃的、好玩的,久而久之,都把她家当成自己的家了,甚至还会在她家赖着不走,在她家过夜才肯罢休。每当这时候,吴阿姨总是腾出一块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又垫上好几床棉絮,铺得软绵绵的,才让我们挤在一起睡觉。 那时候,她是村里倍受爱戴的民间医生,被人们尊称为妙手回春女华佗。就跟吴叔叔一样,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是那样崇高。可是,就是这样两个天性善良、从不心存半点邪念的好人,却不容于这座城市。 太悲哀了。 焰子哥哥说,晓风昏厥了,正在房里睡着。自从吴叔叔去世之后,他好不容易才将心态调整过来,好好应付高考,吴阿姨却又在这当口出了这样的事,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呀!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家,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坏事,老天却要这样大发雷霆来折腾他们呢?为什么不发发善心,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吴家真的支离破碎了。骆扬赶来的时候,他扑到吴阿姨身上,一边喊着嫂子,一边失声痛哭,眼泪把吴阿姨的衣服都打湿了好大一片。我跟焰子哥哥拽他不住,就任由他哭个天昏地暗。 接下来我们联系了殡仪管,按照城市里的殓葬规矩,是要火化的。当我们捧着吴阿姨的骨灰回来的时候,晓风醒了。 我们把吴阿姨的骨灰放到吴叔叔骨灰旁边,现在,他们夫妻俩可以在天堂团聚了。我对着他们二老深深鞠了个躬。他们一个是我的启蒙老师,一个是待我如母亲般的好阿姨,从此,他们就与我天各一方了。 晓风很虚弱,他已经哭得不能再哭了,倒在焰子哥哥怀里一声一声地抽噎着。晚上,我们坐在客厅里商量晓风以后的安排。令我们感到奇怪的是,晓风的叔叔,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吴叔叔和吴阿姨的葬礼上。晓风说他到国外出差去了,怕是还不知道两位亲人的丧事。骆扬说,晓风得继续上学,学费由他来负责,因为怎么说晓风也是他的师侄,他不能不管。 那一夜,我仿佛觉得晓风真的长大了,变得坚强了。他不再哭了,也不再从梦中浑浑噩噩地惊醒。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家庭衰变,痛失双亲,晓风真的太可怜了。我想,这是不是城市变迁所导致的悲剧呢?如果是,那么那些生活在农村里面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个社会进步下的可怜的牺牲者?他们同样默默地耕耘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用一生在劳作,可为什么他们的结局,却往往如此悲惨。 第 176 章 爱的泥沼陷住了我的双脚,越挣扎越深陷,我只好原地不动慢慢沉沦 。 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学校,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息一会儿,小卢老师就打来电话,语气匆匆地说:江韵!你这班委怎么做的?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你是不是对同学的死活一点都不在乎啊? 听小卢老师这样一说,我像被人从昏睡中推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卢老师怒气冲冲地说:你先来九院再说!我看了看焰子哥哥,他已经躺下睡着了。吴阿姨的丧事几乎都是他和骆扬两个人跑的,我知道他特别累,所以就没吵醒他,自己轻轻把门带上,就下楼打了车,一路忐忑不安地朝九院奔去。 邹哲轩在九院门口等我,还没等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拉着我的手,径直往电梯里走去。我正想告诉他姐姐托付我转告他的话,但看他一脸憔悴的样子,也就没忍心说出来。其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但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去解开这个谜题。 大头轩把我带到六楼急诊室,班委成员全都围在里面,包括小卢老师。我往里面一探头,看到脸色煞白的戚敏躺在病床上,穿着一身灰白条纹的病服,披头散发、眼神灰暗。 同学们看到我进来,便给我让出一条路。小卢老师看我呆呆站在门口不动,便把我拽到床前,指着病床上的戚敏呵责我:你这是一什么男生啊!人家小女生为你要死要活的,你都孰视无睹啊!你是男人吗?我看到戚敏的一只手腕上缠着绷带,另一只手腕上扎着输血管,暗红的血液正一滴一滴输送到她的体内。她原本灰暗的眼眸,一见到我便充满了亮光,情绪也变得亢奋起来,激动得快要闪出泪花。 我蹲到床前,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有些冰冷。她却激动地说:江韵,你还怪我吗?你还有怪我吗?看她这情形,想必是割腕自杀了。于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呀?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好好养病,别再做傻事了,好吗?她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哭道:我知道我很笨!我也不如别的女孩漂亮、能干,但我真的喜欢你呀!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努力学习,不断进步的!真的!我真的会好好学习的!我看了看小卢老师,她操着双手,闭着眼睛,表情错综复杂。 我正要说什么,小卢老师突然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外面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这里好高啊,我看着远处茫茫的嘉陵江,感到一阵眩晕。 小卢老师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说:江韵,你也看到了。卢老师以前跟你讲的话一点都没错,戚敏同学的确是患有抑郁症,现在都已经有自杀的倾向了。你作为当事人,还要袖手旁观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卢老师,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够烦的了,吴叔叔和吴阿姨的相继去世、姐姐的离奇行踪、骆扬剧院的面临关闭,我想我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小卢老师见我不说话,继续说:江韵啊,你听老师一句,你真的不能剑走偏锋啊!中国的社会,是容不下你们的啊!你们现在能在一起,但你能保证你们永远在一起吗?就算你的家人能放过你们,世俗的洪水能放过你们吗?你们现在还生活在学校的襁褓之中,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你是不会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的!我定定地看着小卢老师,她就像一个讲恐怖故事的女巫,表情随着情节的推动而变化,相当到位,让听故事的人不寒而栗。 小卢老师顿了顿,继续操练着娴熟的口才:找个女孩子,走正常人的路,娶妻生子,养家糊口,善始孝终吧。我摇了摇头,潸然落泪。 小卢老师见我无动于衰,便近乎哀求地说:就算小卢老师求你了,好吗?戚敏她不能在我手里出事啊!你就当可怜可怜老师吧,哪怕是和她做做戏!等大学这四年过去了,你想甩就甩,想抛就抛,到那时候老师也就不再管你了,你爱哪个男人就跟哪个男人去,老师全力支持你,好吗?我怔怔地看着她,觉得她恐怖得像一个女魔头。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作为一个老师,竟是这样自私!我憎恶地看了她一眼,就跑开了。 戚敏在医院里静养了几天,出了这样的事,同学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都纷纷前来探望她,给她送来很多补血良品。那段时间,也许是出于作为团支书的责任感,也许是出于对戚敏的歉疚,我没日没夜地在医院守着她,直到她康复出院。 等了很久,我终于等到了一个空闲的周末,我打车去了沙坪坝体育馆附近的小姑家。还是去年春节到过她家,这学期突发事件实在太多,一直没空去探访她们。其实这次,我想更主要还是为骆扬的事情。剧院的台柱子跑人了,剧院面临关闭,如果小姑不出手帮他,他的剧院就没了。 小姑明白我的意思之后,竟然很爽快就答应了,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是准备了好大一番说辞要说服小姑帮这个忙的,却没想到会这样轻松。 小姑听完我的话之后,便抓起电话,一会儿功夫,就打了四五个电话,然后很轻松地对我说:行了,搞定了。我欣喜地说:这么简单啊,他们这么听你的话? 小姑叹了口气,说:唉,我也是想帮帮他们。我那江枫渝火,就是个穷酸表演团!他们跟着我,只会一辈子给埋没了。骆扬他有钱,又有名气,只不过现在招不到人马罢了。要是他招齐了班子,打响了剧院牌子,那这些去给他撑台子的演员们都有后福啦!说来骆扬也挺有出息的,可惜看人不准,都收了些什么倒肠子的徒弟,一个个马后放炮!我惨笑了一下,说:想想他也怪可怜的。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姐姐也走了,骆扬对她不错呀,还给她开专场,册封殊荣。 小姑怔怔地看了看我,说:她走了?莫不是又回那个破烂火锅店去了?昨天我那帮探子好友说在解放碑渝香子火锅店看到她了,还做大堂经理。我吃惊不小:她又回去了?不是她自己离开那个火锅店到剧院唱台子的吗,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小姑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角,说:唉,想来她就不是吃这饭碗的料!毕竟她也不是咱江家遗骨,年纪轻轻就贪恋荣华,想成什么角儿!不经受点磨难就想凤栖梧桐,这梦做得也太香了!我愣了愣,总觉得小姑话里带话。 我也不好多问,只好作罢。她瞅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说:韵儿,姑倒是觉得你挺行的,身段好,模样好,骨子里就有股艺术张力,演生演旦肯定都不会在话下!说实话,以前姑一直想栽培你,可你也知道,老太太最反对的就是这个,想当年你姑我都还是偷偷跑去跟骆扬学的招,所以我是从来敢想不敢说。现在老太太也走了,也没人反对了,不如你来跟小姑学戏吧,不会耽误了你的课程的。 我苦笑道:小姑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十几年没动刀动枪的了,哪还有那劈腿下拱的筋骨啊!我啊,就不做这痴梦了。想不到小姑却跟中了邪似的越说越起劲:我看行叻!为时不晚嘛,成功都是靠后天努力得来的,人家七老八十学戏的都还不嫌晚呢!没准儿啊,你还会是未来的川剧名角呢!你这样想帮骆扬,你自己倒是去替他唱啊。 我看了看她,算是明白了。说穿了,小姑到底还是想帮骆扬呢,还横竖不皱眉,假里假气地跟我说是想栽培我。于是我笑道:原来小姑是借花献佛,想将我赠予老相好啊。 小姑掂了我一后脑勺,嗔骂道:就你长着张贱嘴!你爱去不去,拉倒!以后莫后悔就是!其实就算小姑不这样说,我也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我说不出来对骆扬是持怎么样一种看法,也不知道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他需要我的帮助。如果连我都不帮他的话,就再也没人愿意帮他了。 小姑朝我挤眉弄眼,说:要不咱姑侄俩齐上阵,再唱他个《白蛇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真的?你真的也愿意去给骆扬撑场子? 小姑笑笑,说:不都说戏子无义吗,不知道是哪个砍脑壳的流传下来的,咱们就破破谣,毁了这句鳖话,看看到底是戏子无义,还是世人无义!我兴奋得一塌糊涂:好!那咱俩台上见!回到学校,我调整好心态,开始新的生活。首先就是把支教活动的教案做好。邹哲轩很是体贴,他知道我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操劳不已,几乎一个人把教案给整得完美无瑕,只让我签个字就可以了。 有了文星湾这套公寓就是好,大大小小的会议都可以在这里展开,安静而且宽敞。焰子哥哥出去了,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大概是去了医院吧。自从晓风家庭遭到变故之后,他便跟着萎靡不振,成天寝食难安,一到了周末就巴不得可以使出□□术,一半跑到医院看望弟弟连华,一半跑到晓风的学校陪他。短短几天时间,他就消瘦了很多。 整完教案,邹哲轩一头扎到大红色皮沙发里,欢呼雀跃:终于给弄完了,真他妈爽啊!巨有成就感。我笑道:你倒是有成就感了,全是你一个人的心血,我什么都没做。 他看我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心想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还是安慰我道:前段时间分发补助金的事全让你一个人操心去了,这次轮也轮到我了嘛,可不能一直苦了咱爱民护民的好支书啊!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少恶心我了!当初是我向小卢老师保证一定要弄好教案的,结果我啥都没做,我自己想想都郁闷!他便拿起教案,毕恭毕敬地递给我:谁说你啥都没做啦?接下来就是你的活了,麻烦你传递到小卢老师手里去吧! 这狡猾的大头轩,遇到这种跑腿的事就推给我了!我拿过教案就往门外跑去,突然又折回来对他说:对了,那个,前段时间碰到我姐了,她说把什么钱打回你账号上去了,说是三千块,让你查查。他吃了一惊,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她把那钱打回来了?那她是什么意思呀!哎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她还看不上这三千块钱,嫌它少了?我他妈没用,没能奈,只能凑到这三千,她嫌少? 我对大头轩这样超常的反应感到极为吃惊,本来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够模糊的了,现在他这样一说,我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于是我求知心切地问:大头轩!你是不是我兄弟?如果你是我兄弟,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给我姐钱?我听她说解决什么问题,她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了?啊?她是不是欠人家钱了啊? 面对我一连串的问题,大头轩也不想解释,只是一手抓着松针一样的头发,一手逮住一只抱枕,把它捏成一团,然后狠狠砸到沙发里,再弹到茶几上,把烟灰缸里的烟灰碰得四处飞扬,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狂野舞蹈。 我追问道: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她!她是我姐,她从来不瞒我事儿!一旦瞒了,就说明是大事! 行了! 大头轩朝我吼道,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那钱他妈的的确不是什么干净钱,可她凭什么嫌它脏!我怔怔地看着大头轩,心里越来越不安。我想,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只能告诉妈妈了。然后,我便带上门,拿着教案朝小卢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我一路走一路想着大头轩稀奇古怪的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小卢老师的办公室。我正要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好像有人说话。 我定睛一看,是小卢老师和焰子哥哥。我稍感吃惊,因为焰子哥哥现在不应该在医院或者晓风的学校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出于好奇,我便站在门外听他们的谈话。 第 177 章 只听见小卢老师轻轻说道:如果你不听我的建议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学校是不鼓励学生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这是替学生的安全着想。万一真的在外面出了个好歹,你说谁来负责?焰子哥哥说:你放心,我们在外面不会乱来,不会出事的。小卢老师似乎略带优伤:那为什么非要跟江韵住在一起?难道戚敏给大家看的照片真的不是恶作剧?那是真的?焰子哥哥沉默不语。 小卢老师接着说:你糊涂啊!以你这样好的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行啊?为什么非要跟一个男人一起?你就甘愿铤而走险?甘愿被世俗的洪水淹没?甘愿这样为了他而毁掉一生? 焰子哥哥语气稍带愤怒:他怎么就毁掉我的一生了?我们爱着对方,尽全力保护对方,让对方幸福快乐,你凭什么拿世俗的眼光来审视我们!我们在一起哪里错了?哪里伤害到你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了?为什么个个都要拿伦理的刀子来逼问我们? 小卢老师激怒道:真是不要脸的家伙!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啊!我是教心理学的,我是站在理智的角度跟你谈话,你怎么就不醒悟呢?你这个样子,让我这个心理学老师怎么有脸面面对别人? 焰子哥哥也得理不饶人:到底是谁不醒悟啊!是谁不明白啊!我们在一起既不犯法,又不伤天害理,扪心自问,我们都问心无愧!你怎么就不放过我们呢? 小卢老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忽然她抓住焰子哥哥的手,狠狠摁在自己的胸口上面,大声嘶叫:江韵他有这个么?他可以给你生儿育女么! 焰子哥哥恼羞成怒,甩开手,不退半步:我不需要!我他妈从一生下来的那一分那一秒起,就已经不需要了!会生儿育女又怎么样?青龙湾那些老人哪个没有生一大堆儿女,可哪个不是孤独终老?哪个不是冷壁孤灯地过完下半辈子?还指望儿女绕膝吗?做梦去吧! 小卢老师一巴掌狠狠甩在焰子哥哥脸上,我的心跟着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我不想再听到他们任何争吵,把教案扔在办公室门口,拔腿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捂住耳朵,可他们的争吵声却仍然穿云裂石般往我耳朵里灌。我穿过崇德湖畔的翠柳,跑过田家炳的大屏幕,穿过彩虹桥,回到文星湾的公寓里。邹哲轩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我一头扎进卧室,关上门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 大头轩在外面急促地敲门,一个劲问我怎么了。我一直没开门,他敲了一阵,也只好作罢,叹了口气就走了。 过了几天,小卢老师把教案交还给我,说是漏洞百出,从来也没看到过如此垃圾的教案。所以,她要我重做,并且要我在两天之内赶出来。 那两天,我连日连夜马不停蹄地赶稿,无论焰子哥哥怎么劝我,我也不肯打一个盹。眼泪就像烛泪一样洒满了稿纸。我恍惚觉得眼睛不大好使了,我本来就有假性近视,这两晚这样一折腾,就不得不去配一副低度眼镜了。 那是一款漂亮的浅紫色边框树脂眼镜,戴上去斯文而秀气。服务员给我一面镜子,让我试试效果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如此削瘦不堪了。我的脸原本是很饱满的,虽然算不上胖,可是会肉嘟嘟的,以前焰子哥哥就老爱揪我的脸蛋,还说手感忒好。可现在,我已经两颊深陷,平添出几条轮廓线条来。 看来最近我的确是心理压力太大,才会导致这样削瘦。仔细想想,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因为骆扬,可能是因为晓风,可能是因为小华,也可能是因为姐姐,抑或是因为我和焰子哥哥,受到来自这样那样的眼光。 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麻木。服务员唤了唤我,焰子哥哥推了推我,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焰子哥哥说:你瘦了。我笑了笑,说:正好,不用减肥了。一直想要这个瘦脸的效果,赶到周末去骆扬那里登台,才好亮相。焰子哥哥知道我是在说冷笑话,脸上一阵酸涩。他用自己的钱替我付了款,我戴上眼镜,走出清眸眼镜店,抬头一看,原来已经是夏天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觉得自己是只笼中困兽。北碚的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法国梧桐,迷彩服一样的树干纹理,刚抽生的青翠新枝,一片赏心悦目。 焰子哥哥拉着我的手,跟着我一起抬头看。忽然我就想到去年的今天,我们正在迎接着即将来临的高考,也像小鸟一样等待重回天际的那一天。一晃眼就一年了,时间,还真不经用啊。 晓风……就要考试了。他淡淡地说。 我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用问,不用猜,不用想。我知道,晓风一直都是喜欢焰子哥哥的。以前他的父母都健在,焰子哥哥才得以放心地陪在我身边,而现在,年仅十七岁的晓风父母双亡,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焰子哥哥要回去陪伴他,厮守着他,我也是毫无怨言的。 想着想着,我的泪水便缓缓滑落下来。我别过脸,尽量让它随风蒸发,不要让焰子哥哥看到。 阳光很好,穿破重重迷雾洒到我脸上。它能蒸发隔夜的露珠,能蒸发昨晚的雨水,那它能蒸发我的忧伤吗? 为图吉利,骆扬决定在六月六日重新开场,希望可以六六大顺。小姑给他推荐的那几个戏子都是江枫渝火里面撑得住台面的唱戏好手,再加上小姑这个名副其实的川剧名伶出台,春韵剧院势必起死回生。 开场的第一折戏就是由我和小姑、骆扬搭台的《白蛇传》。穿上戏服、化好脸谱那一刻,仿佛时间倒流到我九岁的时候,九七年的那个直辖专场,也是由我们三个合台演绎这场闻名天下的凄美爱情悲剧。是那场戏,让小姑一举成名,也让骆扬有了出国的机会。今天,我们即将再度联手,连我自己都很期待,到底能不能超越曾经的辉煌呢? 所幸我扮演的青蛇,毕竟不是主角,勉强撑一撑就好了。小姑扮演的白蛇和骆扬扮演的许仙,可谓珠联璧合了,自然无可挑剔。据说很多前来观戏的老票友可都是冲他们的名字来的,甚至有几个还是当年亲眼目睹过他们二人风采的历史见证人呢。所以,他们说的话才最响,好还是不好,由他们说了算。 事实证明,我们三人的出台是很成功的。台下传来经久不衰的掌声,在后场都觉得如闷雷轰顶。后面的那几场戏也都引起轰动,春韵剧院成功复活了。 为了庆祝演出的成功,骆扬决定带全体演员出去大餐一顿。这可把大家乐坏了,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的卸妆,生怕落后面了。 趁大家都还在后场忙活,我便先走出剧院,到外面透透气。观众已经散尽,满地都是鲜花和荧光棒。广场中央的水池假山上的那只龙头喷泉,散发着五颜六色的水珠。对面就是仙池舞厅。我突然觉得好奇,又想起以前的同桌韩梅,为了替父亲抵债,嫁给了那个暴金牙龙罡,心里面又涌起一阵酸楚,便决定过去看看,没准还能碰上她呢。 仙池舞厅的豪华程度远在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之外:黑白相间的格状地板,每格地板下面都装有颜色各异的灯光,打向四面八方;天花板上是一只巨大的多环旋转灯架,正中间是一盏炫丽的霓虹灯,每一只环形灯架上都安装着各式各样的走马灯,令人目不暇接;舞厅呈狭长形,两边整整齐齐排列着大约八十张银色小方桌,配浅灰色高脚凳,每张方桌上都插着一枝洒了水的玫瑰;中间便是一个圆形舞池,大概是放了干冰,雾气氤氲;舞厅的一端是豪华的吧台,另一端则是一个t形舞台。 整个舞厅人山人海,dj音乐高速的节奏令人头昏脑胀,绚烂的舞台灯光令人眼花缭乱。里面所有的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男人,女人,都像吃了□□一般疯狂舞蹈。 我挤过拥挤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到那端的t台边。t形舞台是用玻璃镶嵌而成,看上去像一只只晶莹剔透的形状规则的晶体。每只晶格里面都打有紫色灯光,令整个舞台看上去浪漫而又神秘。 舞台上,是一群热舞的男男女女。他们个个衣着极其暴露,次第出场。那群情急欲狂的观众伸出手在他们的身上恣意抚摸,随即将钱塞进他们的内裤里。 我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极不适应,正想转身离去,我却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场了。 我是多么希望我看错啊!眼前出场的男孩子竟然是晓风!我揉了揉眼睛,扶了扶眼镜,没错,是他,真的是他,晓风! 他一出场,全场便响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我实在不敢相信,晓风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极其简单的透明黑色丁字裤,稚嫩的双臂扎满了网状渔网套,脚穿齐腿红色渔网袜,极尽妖娆地抱着钢管,收腹提臀跳起热舞来。 观众的欢呼就像浪潮一样一浪接一浪。随即晓风便开始绕场献媚,一边半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其中的样子,一边绕场而行,任别人的手在他身上划过,然后撩起衣服,让那些人把钱塞到里面。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想窜上台去把他拽下来,但人山人海,我根本靠近不了,况且舞台边上还站了几个保安。 一个又肥又丑的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一把将晓风拽到台下去,两只魔爪似的手在他身上疯狂划过,留下一串串红红的指印。然后,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晓风只是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忍受着,没有丝毫反抗。那几个保安就像形同虚设,只是眼睁睁看着,等那老男人折腾得够了,才把晓风拉回台上,继续绕场。 我热泪盈眶,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挤出人群,疾速跑了出去。我绕过月亮桥回到剧院广场,迫使自己冷静。今天是六月六号,晓风不是应该正在高考的么?他怎么会在舞厅里做那种职业?骆扬不是说会照顾他,替他支付学费的生活费用的么?难道骆扬撒谎,他根本没有管晓风?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骆扬他们换好衣服,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了。我强迫自己不要发火,等他们走近了,我才问:晓风呢?骆扬怔了怔,笑道:他叔叔带他出国了。我一愣:出国了?可是真的?骆扬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他们是前两天才走的,他叔叔说要让他出国学音乐。 我追问道:那你是听谁说的?骆扬看了看我,一脸迷惑地回答:他自己说的啊!他说决定很仓促,也来不及过来跟我们告别,就直接跟他叔叔去了机场。我愤愤地说:这种话你也相信?你是傻了还是咋的?他叔叔是那么好的人么?他爹妈的葬礼都没抛头露面,会那么好心送晓风出国学音乐? 骆扬显然觉察到什么,不安地问我:你的意思是……他骗我,他没出国? 我指着对面的仙池舞厅,恨恨地说:你去问问你那个狗日的师兄吧! 骆扬的脸一阵抽搐,回头对大家说:各位,非常抱歉,现在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改天再请各位吃饭赔个不是!现在,就请大家先散去吧!大家都很理解,纷纷散去了。 骆扬便兀自跑向仙池舞厅。小姑一脸狐疑地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哪个晓风?是吴家那个吗?我搪塞道:不是!是别人。姑,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自己路上小心点。小姑便一脸疑惑地跟她的朋友走了。我跑进仙池舞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骆扬的影子。寻了好久,才在t形舞厅边看到他,他正在跟一个保安闹腾。 我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那边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晓风的一只胳膊被骆扬狠狠拽着,估计那个保安认识骆扬,所以不敢跟他动粗,只是一直耗着不让骆扬带人走,还一直央求道:骆老板,您就体谅体谅我吧,您要是把人带走了,龙老板他能放过我吗? 骆扬怒道:我管你那么多!他把我的两个徒弟硬生生拖走,老子他妈的放过一句话吗?那俩小子不长孝心,走了也就罢了,老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是这晓风,他是我亲人,你们他妈谁敢拦我,没好果子吃!那保安只是怯生生地挡在路上,依然不肯放人。 正耗着,从t台里面走出一大帮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仙池舞厅的老板龙罡了,戴着一副墨镜,挡住了那双一大一小的斗鸡眼,矮墩墩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帮痞子模样的男子,操着手,穿黑衬衣,个个都不是善类。 霎时间,舞台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暴牙龙慢吞吞地走过来,摘下那副墨镜,便把一双丑陋的斗鸡眼露了出来。他看了看骆扬,闷哼一声,道:哟嗬,我还以为是何方贵人呢,原来是师弟啊!可是稀客啊! 然后,暴牙龙转过头去扇了那个跟骆扬耗着的保安一耳光,恶恶地道:你他妈有眼无珠啊?敢对我师弟无礼!滚去搬椅子去!吃了一耳光的保安便点头哈腰地去搬了只椅子过来,请骆扬坐下。骆扬抽了支烟,那挨了打的保安这次学乖了,连忙凑过来替他点火,然后便退到一边去安安静静地站着。 龙罡奸滑地笑了笑,说:怎么,敢情是跑了俩徒弟心里不顺,就想来拉你师兄的台柱子啦?哎哟,那我可不依,这孩子长得好生俊俏,身段好,模样好,唱腔好,可不仅仅会唱戏,更会做戏呢!台上妖娆,台下风骚,把我的客人伺候得服服贴贴的,你说,师兄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个可人儿给你带走啊? 骆扬也绝不逊他三分,笑道:那师兄倒是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给你做这个台柱啊?要是他不愿意,那我可要说你了,不知道是耍了什么阴招将这么单纯一孩子给坑蒙拐骗来啦?龙罡只是嘻嘻地笑,一脸乖滑的模样。我捏着一把汗,不安地看着只穿了一条丁字裤的晓风,他一脸复杂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暴牙龙便把晓风揽到怀里,摸了摸他的下巴,阴阳怪气地说:我的小可人儿,你给爷说说,你是愿意在爷这里跳舞呢,还是跟眼前这个人走啊? 当我和骆扬都满怀期待地等着晓风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谁要跟他走啊!我可不是癞狗的鼻子,哪香蹭哪去!暴牙龙听他这样一说,便笑得加恶心了。他捏了捏晓风,对骆扬说:师弟,可听见啦?这孩子不愿跟你走呢。你看你是怎么着?留下来陪你师兄跳段舞呢,还是打道回府啊? 骆扬道:就你这歪瓜裂枣的模样,配跟我跳舞么?我冲台上的晓风喊道:晓风!你不要糊涂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快跟韵哥哥回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 不等晓风开口,暴牙龙便哈哈笑道:哟,这小子,咱又见面啦!你爷可是对你很上心呢,这些日子想你想得紧,什么时候来爷这里,跟爷爽一回…… 姓龙的!骆扬没等他说完,就厉声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把人给我放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暴牙龙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哟,师弟这是动哪门子的气呢?你师兄不就跟他调调情吗,玩了这么久,你也该玩腻了,就送给你师兄爽一回呗。骆扬腾地站起来,我给吓了一跳,原以为他会凑上去揍那暴牙龙一鼻子,但他只是拉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穿过人群,走出舞厅。 第 178 章 谁是你的虞姬,谁迷恋乌江,绵绵细雨你逢场作戏,我为戏入迷,你看破结局,我身陷囹圄,摘下面具你不是项羽。 骆扬把我拽回他的南山森林别墅,自己便喝起闷酒来。我知道他是恼恨晓风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叨扰他。我只是没有想到,晓风会自甘堕落,竟然不愿意跟我们回家。我知道痛失双亲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他怎么可以在那种□□不堪的地方沾染上纸醉金迷的气息呢? 骆扬喝了一杯又一杯,最终我看不过了,便劝他别喝了。他定定地望着我,突然就哭了起来,抽咽着说:我对不起师傅,我对不起师傅!晓风是师傅唯一的孙子,我却看着他这样堕落下去!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不要着急,我们慢慢说服晓风,他现在还小,思想没有定性,很容易受到外界**,我们多做思想工作,他就会醒悟的。话又说回来,既然那个暴牙龙也曾是吴二爷的弟子,他就应该知道晓风是他的孙子,他怎么敢让晓风……没等我讲完,骆扬便说:他很早就背叛师门,那时候还没有晓风。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对于今天的所见所闻,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我心里,晓风一直都是个单纯可爱、带着点小任性的乖孩子,吹得一口好笛,又颇具超凡脱俗的气质,有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的大好风骨,他怎么可以一时糊涂去酒吧当那种舞男呢? 骆扬顿了顿,淡淡地嗫嚅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晓风已经陷得很深了。小韵,你不知道,暴牙龙那破烂旮旯,表面上是个风风光光的舞厅,实际上就是个□□窝,是个糜烂不堪的鸡圈鸭圈。我疑惑不解地问:什么鸡圈鸭圈?骆扬冷笑了一声,说:说白了,就是□□场所,就是妓院,只不过男□□妓都有罢了。 我猛然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那晓风……他岂不是……骆扬泪眼婆娑地说:对。他已经陷入那个圈子里面去了。如果他还残存一点理性的话,必定是人不救我我自救,但现在,他都不愿意跟我们走,看来不只是简单的想跟我们堵气。他已经沾染上了圈子里的风气,他已经被物质利益所**,舍不得割弃了。我想我要崩溃了。那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晓风,竟然沦落到那个肮脏龌龊的圈子里面去了,从事着地位卑贱、人人唾弃的男妓职业。 骆扬突然把一只高脚红酒杯狠狠砸到桌子上,杯子就拦腰截断了。骆扬啐了一口,狠狠地说:我操他妈龙罡八辈老祖宗!老子不把晓风弄出来就不是人!从南山回到学校,我累得筋疲力尽。我木讷地坐在沙发里,定定地想着最近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觉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吴家,真的是祸不单行,一个家庭的崩瓦解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来得这样突然,一点先兆都没有,就像一场暴风骤雨。 想到晓风,想到支离破碎的吴家,我才恍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了。每次她电话来我都是在忙,都给挂掉了,她肯定都生我气了。 我给她打过去的时候,她不但没有生我的气,还很关心地对我嘘寒问暖。一时间一股暖流涌到我心间,我想,就算全世界都抛下我,妈妈永远不会抛下我。 终于,在我诚心的祈祷中,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七月份的重庆燥热难安,让人只想躲在安有空调的公寓里不想出门。焰子哥哥仍然是每个周末都要去医院陪小华。我一直在想,我也该抽个时候去看看他了,似乎都有一个多月没去看他了。黎医生对他的情况既叹惜又称奇,叹的是他一直命悬一线,情况糟糕;奇的是以他目前的生理状况,如果换作别人,早就去了。所以黎医生认为,小华骨子里有着常人没有的超强意志力。 最近文学院和美术学院联合举办了一个文艺节,面对全校征集文学和绘画作品,到处都张贴着他们的宣传海报。白亮得意洋洋地在电话里向我炫耀:韵公子,你看,这次我和小康算是珠联璧合、门当户对了吧!真是天意啊,知道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都让我们所在的学院联合起来举办文艺节了。 我只顾打击他:我的白娘子你就少臭美啦!有本事你先投一个稿,拿个奖让本公子先瞧瞧再说。结果,还真让我给说准了。白亮写了一首以保护鸟类为主题的古体词《明星颂·鸟鸣哀》,一举夺魁,还真是让我瞠目结舌了。不过这首词的确是写得太绝了,令我不得不佩服:调焦,调焦,调焦,姿态正摆好! 三秒,两秒,一秒,咔嚓,芳容恰俏! 先拍南非鹘鹞,再摄雪地冰鸟,接着小到蜂鸟,然后大至鸵鸟;鹄鸠鹱鹤鹪,雁莺鹰雀鸨,一个不能少。 孔雀煽情开屏,卖弄风骚,八哥巧嘴学舌,嗔嗔娇娇;仙鹤蹁跹起舞,纤体甚妖! 众鸟各尽其职,任他片酬不高! 欢笑,欢笑,欢笑,马戏团里星光闪耀。 铁门,铁窗,铁锁,鸟赴宴肴。 在这次文艺节中,康乃文当然也不示弱,以一幅《梦的羽翼》卫冕。这副作品从表面上看起来,其实是不出众的。甚至在众多精彩的作品中,它倒是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一个翅膀受伤的天使男孩,伏在河里的薄冰上面,双眼垂泪,天空是一望无际的乌云。我想我也不是艺术家,看不出里面蕴藏的深义。但那忧伤的眼神,却如浮光掠影般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参加完文艺作品展回来,接到了一个戚敏的电话,她说中午想请我吃饭,自己做菜。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心血来潮竟然想到要自己做菜请我吃,便一口答应了。 戚敏见到我,情绪十分高亢,也显得十分乖巧。她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浅黄色的蝴蝶衫,天蓝色七分牛仔裤,一双水晶般漂亮的凉鞋。她一见着我便挽着我的手,要我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她买了很多菜:一只卢花鸡,一条鲤鱼,二两香菇,一斤芹菜,还有一些其他小菜。我觉得很是惊讶,便问她: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你买这么多菜做什么啊? 戚敏只是甜甜地笑着,一对柳叶眉弯弯的,漂亮极了。然后,她羞涩地说:今天是咱们认识三百天纪念日啊!我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她连这个都算得这么清楚。我们回到她在天生街租的宿舍,她便一头扎进厨房里面忙活,也不肯让我帮忙,连菜都不要我洗,叫我只管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等着吃好吃的就可以了。 我便蜷在沙发里看电视,不断地换台换节目。系着一只青色围裙的戚敏偶尔会在客厅里四处跑来跑去拿东西,冲我淡淡笑一个,就跑回厨房继续忙活。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她才从厨房里面钻出脑袋来,调皮地冲我笑了一个,说:我做好啦!快来上菜啦!我便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里,细细看了一眼,灶台上竟然摆放着好几道令人垂涎三尺的好菜。我便隔着抹布,把那几道烫手的菜都搬到桌子上。然后一看,有香菇炖鸡、红烧锦鲤、糟糠里脊、素炒青江菜、凉伴芹菜、糖酥茄子,竟是一桌好菜。 戚敏挽着我的手坐下,给我盛了碗饭,又给我递上筷子,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我这才发现戚敏不但心灵手巧,更重要的是骨子里的那股温贤。我想,要是以后谁真娶了她,一定会很幸福。 我首先尝试香菇炖鸡,便被那美味给怔住了。不错的口感、绝妙的调料、适宜的火候,都让我称绝,鸡肉入口即化却不如琼脂般腻滑,颇有嚼头。 再试试红烧锦鲤,甜而不腻,酥而不脆,丝毫没有鱼肉腥臭,更绝的是鱼肉竟然有瓜子般的五香味,真不知道戚敏是怎么样调出这样绝美的味道来的,莫非是用了云南厨房偏方? 接下来的那几道菜也都相当不错,我这才发现,戚敏的厨艺相当不错,丝毫不比酒店那些大厨逊色。于是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不断给我夹菜,吃得我直打饱嗝,她还一直要求我多吃点。 我再也吃不下了,用手抚摸着给那一桌好菜撑得浑圆的肚子,瘫在椅子里都站不起来了。 戚敏伸过手来摸我的肚子,笑了笑,才说:韵哥哥,我抓住你了。我一愣,便问她:你抓住我什么了?她只是一个劲摸我吃撑了的肚子,在上面划着圆圈,像个调皮的小孩。然后她说:我抓住你的心了啊。我被她说得莫棱两可,只顾拿着牙签掏牙缝的肉沫星子。 戚敏的摸得够了,便站起来,说:该你了。说着,她走到沙发边上。 我迷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立刻就傻眼了,因为我看到她正站在沙发边上,一件一件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错愕地问她:戚敏……你……你做什么?她也不回答,只顾一件一件将身上的衣服褪去,最后剩下两件单薄的蕾丝花边的白色内衣。 我转过身去,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虽然我闭上眼睛尽量不要去想刚才眼前的一幕,可戚敏那性感美丽的胴体却像一件彩釉的陶瓷艺术品一样深深定格在我心里。我实在不理解戚敏的离奇行为,看来小卢老师说得没错,她真的是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于是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突然戚敏在身后哭闹道:张爱铃说了,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先通过他的胃;而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必先通过她的□□。我都抓住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抓住我?你来抓住我啊!我想戚敏是疯了,或者是看小说看得太入迷,导致神智不清了。 我摔门而去,留下戚敏在身后厉声谩骂:为什么女人都包容得了男人的心,而男人的心却包容不了女人的心呢?臭男人!都是臭男人!滚!都他妈给我滚……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或许本不是这个世界疯狂,而是我自己总以为自己能处变不惊,却不料自己早已经落伍了,虽然不停地向前奔跑,但我终究是落在了后面,被生活彻底甩开。 我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回公寓,猛地关上门,闭着眼靠在门上沉重地呼吸。等到呼吸逐渐平缓,我睁开眼睛,看到焰子哥哥正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离我近得都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焰子哥哥一脸憔悴。这些天我筋疲力尽,一直忽略了他,俨然没发现他也瘦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里面血丝纵横分布,脸色蜡黄,衣衫不整,手上青筋突起。 我正要问他怎么了,他却一把将我拉到怀里,抱着我就放声痛哭。我不想问他原因,反正我也不想要原因,正好也需要像他一样,哭个痛快就是了。我们就像电影里面发了狂的主角,抱头痛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焰子哥哥真的很虚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扶他坐到沙发上,拧了条湿毛巾替他擦干满脸的泪渍,刚刚擦掉,眼泪又来了。 他打着泪嗝一顿一顿地说:小华……小华他走了……毛巾像坠落的羽毛一样掉到地上。我双腿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捂着嘴失声痛哭。我还打算着找个时间去医院看他的,他怎么就走了呢?医生不是说他很坚强,挺了这么多天的么?那个笑靥如花,如向日葵一般阳光灿烂的小华,他怎么就走了呢? 我平躺在沙发上,努力不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苍天无眼这四个字最能表明此刻我内心的愤懑。 当我们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小华已经化成了一坯骨灰,安安静静地躺在微型水晶宫一般冰冷的骨灰盒里,旁边是一张如花笑靥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小华笑得那样绚烂,几分敛不住的天使般的光华刺得我眼睛一阵阵酸痛。那真的是小华吗? 为什么他笑得那样令人揪心,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可爱到了极点?为什么这样一个单纯善良、天真浪漫的孩子,却要早早夭折?老天啊,你为什么夭折了他小脑袋瓜里一千零一个纯真梦想,你为什么夭折了他画板上那一幅幅触动人内心最深处的感动,你为什么夭折了一个孩子对未来、对家庭、对亲情最崇高的向往? 一大群人在灵堂上哭泣,哀鸿遍野。在那群人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概都是小华父亲连正辉生意上的商友吧。我突然觉得他们哭得那样虚伪,个个都是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我真的很想将他们一轰而去,不要让他们再在这里打扰小华清休。 杜阿姨倒在连正辉怀里哭得虚脱,在我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短短的头发,有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现在,失去儿子的她,也完全崩溃了。我瞅了瞅那个耳闻十几年的同杜阿姨私奔的痴情男子,他也一脸憔悴地守在儿子骨灰盒旁边,被哀恸打击得毫无灵气。 葬礼结束,焰子哥哥决定留下来陪他妈妈。我回望了灵堂上小华的笑脸一眼,便忧伤地离去。我想我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最近这些日子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死神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天空,随便逮着一个人就下口咬去。 我回到家里,茶馆还是生意兴隆,妈妈见我回来,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看到我了,悲的是为何我像掉了一层肉,瘦成了一只竹竿。 第 179 章 我没有理会妈妈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漠然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书桌上那幅素描又映入我眼帘,还记得那是小华替我画的画像,当时是坐在医院绘画室的窗户边,他让我注视着窗外屋顶上那一群野鸽。 画完之后,他问我把那群鸽子看成了什么。我告诉他,是琥珀。我又问他,如果是他坐在窗边,他会看成是什么。他告诉我,是哥哥。 我想我终于不必哀伤了。至少小华的这个梦想实现了,他在梦中盼望的哥哥,最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陪他走过最后的履程。 妈妈轻轻走进来,坐在床沿上抚摸我的头。她眨巴着眼睛,说:我总算是理解你杜阿姨的苦处了。以前替你干爹恨了她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了。想想她也挺不容易的,不被人理解,却还要背负这么多骂名。至少她够勇敢,敢于冲破世俗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的眼泪便刷地流下来了。最后那句话,令我肝胆俱裂。也许我不是为杜阿姨感到难过,我是为自己。妈妈咬牙切齿地恨了杜阿姨这么多年,到头来也理解过来,不再去怨她,还被她的真情所感动。那么我们呢?谁又来理解我们,谁又来为我们所感动? 妈妈见我哭得伤心,安慰我道:小华这孩子可怜。我去医院看过他几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总是那样坚强,在病情最糟糕的时候,还忘不了把最灿烂的笑容展现给大家……妈妈这样说着,她自己竟也抽泣起来。她定了定神,说:小韵,你不要难过了,相信你焰子哥哥他会挺过来的……他会好起来的……我别过脸,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总也止不住。妈妈接着说:晓风他们一家也可怜……一家人刚刚喜迁新居,还没正式开始新的生活,就遭到这样的劫数,真是冤孽呀……我张开嘴,孱弱地乞求妈妈:妈……你别说了…… 妈妈用手背抹了把泪,勉强笑了一个,拍拍我的后背,说:好,妈不说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你小灰哥给你做好吃的。我得先去你姐那看看她。我怔道:姐?她怎么了?妈妈眨了眨眼,表情稍显古怪,仿佛要瞒我什么事情似的,敷衍道:哦,没事,就是好久没有去看看她了,怪想她的。然后,妈妈便踉跄着走出我的房间。我看到她挽着妇人缵儿的头发有几丝花白了,背也显得有些佝偻,妈妈明显老了许多。 我躺在床上睡着了,中午的时候,小灰把我唤醒,让我下去吃饭。小灰的手艺不错,他给我做了几道口味清淡的好菜,笑道:小韵,你小灰哥厨艺不行,比不上兰姨,你可别挑啊。我淡淡一笑,便扒了口饭。我问他:妈妈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小灰答道:哦,也没啥,茶楼最近新进了一批云雾茶,很受新老茶客欢迎,再加上之前上桌的党参茶,生意很火,营业额也翻了好几成。本来是听兰姨说准备要借此良机扩店的,谁知道结果又…… 还没等小灰讲完,在一边给客人上茶的小王冲他呃了一声,大声嚷道:我说小灰你是咋的,你还打算跟小韵一块儿吃不成?还不来上茶?小灰便灰头灰脑地去了。我总觉得小灰话不对劲,他肯定是一个不小心说漏什么了,小王便故意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出来,救了个场。我猜想肯定又是茶楼出了什么状况,他们就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趁小灰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我便跟了进去,把门锁上,一脸严肃地追问他:小灰哥,一直以来,你都是对我最坦诚的,从来不瞒我什么事儿,我也一直把你当大哥看待。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茶楼出什么岔子了?为什么妈妈准备扩店,却又取消了?小灰一脸为难的样子,把那已经刷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洗了又洗,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在我的重重逼问之下,他不得不道出实情:小韵,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让兰姨知道,连小王也不行!还有,你千万不要冲动。是这样的,当时你姐姐进了渝香子火锅店,得以顺利当上大堂经理,其实没那么简单,是有原因的,她跟那个钟老板是签了合约的。那就是你姐得陪他……陪他那个……如果违约的话,得赔偿五万块违约金……听了小灰的话,我气得咬牙切齿。我感到极度恼恨,这么大的事,她们竟然瞒着我,还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家人啊? 小灰继续讲道:所以上次你姐姐违约跳槽去了骆扬的剧院唱戏,姓钟的明说了要求你姐交违约金,可你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姓钟的就找上茶楼来恐吓兰姨,找兰姨要钱。他对你姐扬言要是不交违约金的话,他就会伤害你和兰姨。你姐姐给吓坏了,所以马上就从骆扬剧院走人,重新回到渝香子火锅店,在剧院辛辛苦苦攒的两万多块钱,全都交给姓钟的了,剩下的两万多,全都是兰姨垫上的……所以,扩店计划就取消了…… 我想,听了小灰断断续续的描述,很多疑团解开了。原来姐姐无缘无故离开剧院的剧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邹哲轩给她寄的那不明不白的三千块钱,也是想替她还债,难怪他说怕是姐姐嫌三千块太少了…… 小灰接着讲道:其实你姐回火锅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她怀上了姓钟的那家伙的孩子……小灰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感到一阵昏厥。我想有些事,已经揭晓答案了。那天我把邹哲轩从酒吧里领回来,他酒后吐真言,骂姐姐做三陪,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我当时还以为他讲的是气话呢。还有那个姓钟的,难怪上次在火锅店他会语出轻狂,叫我小舅子…… 小灰神色忧虑地说:听说前两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孩子就掉了。所以兰姨这几天老是往那边跑,给她买些补品什么的送过去……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送骆扬去医院的时候,在妇产科看到姐姐,莫非……莫非是她自己去把孩子拿掉的?天啊!怎么会这样! 我感到两腿发软,快站不住脚了,便拍了拍小灰的肩膀,说:谢谢你,小灰哥,我会保密的……然后,我一边揉着发晕的太阳穴,一边步履晃荡地上楼休息去了。 回到学校,焰子哥哥已经出乎意料回来了。他似乎已经调节好心态,从悲恸中恢复了几分神采,给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他笑着看我,我却一脸惶惑地看他。他便说:快吃吧。这些天,辛苦你了。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到前几天他失去小华之后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再将晓风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再度崩溃。我想,晓风的事,就交给我和骆扬来处理吧,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晓风,离开那个魔窟的。 焰子哥哥瘦得怕人,脖子显得老长老长,他坐在桌子对面张望着看我吃饭,就像一只白鹅伸长了脖子,喉结凸出,青筋暴突。 杜阿姨呢?我一边无力地刨着饭,一边问他。 他们回河南去了。带着小华的骨灰回去了。小华走之前说,想把自己葬到黄河里。他是在黄河边长大的。 哦。我淡然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小韵,我……焰子哥哥欲言又止。 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说:想说什么就说吧,听着呢。他凄惨地笑了笑,喝了口啤酒,只是说:快吃吧,凉了。我觉得心神不宁,他肯定是有话要跟我说的。但是如果他不说,我是不会逼问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听骆扬说晓风出国了,真好啊。真的很替他高兴,生活给他带来了太多的磨难,是该补偿补偿他了。 焰子哥哥话还没说完,我就感到喉咙一阵哽咽,包在嘴里的那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去。我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把我的焰子哥哥留在自己身边,就把晓风的事情瞒着他。我知道,焰子哥哥心里一定明白,晓风是喜欢他的。如果他知道晓风现在身陷囹圄,他一定会舍了命去救他。我很了解焰子哥哥,他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不管晓风,一定会一辈子陪在那个可怜的孩子身边。 想到这里,我便哭嚷道:焰子哥哥……你会离开我么?你会离开我么?他见我哭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笨拙地安慰我:小韵,你怎么了,小韵?你别哭啊!你看,这情绪刚刚才恢复的,怎么又哭了呢?哥怎么会离开你呢,哥说了,打死都不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这个可以作证…… 我眼泪模糊地看着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灿若黄金的蚕豆形琥珀,晶莹剔透,里面困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 他说:我愿意跟你做一对琥珀里的蝴蝶,永远不分离。就算世俗的树脂把我们包裹,让我们窒息,让我们死亡,我也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眼泪就更加肆虐地扫荡我的脸庞。 第 180 章 谁困住了我的肺,不能呼吸。谁困住了我的脚,不能前行。谁困住了我的眼,不能垂泪。谁困住了我的舌,不能呐喊。谁困住了我的心,不能深爱。 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我想,这学期过去之后,便是一个新的学年,我再也不要任一官半职,实在太累。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校的事。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戚敏在天生街租的房子里再次割腕自杀了。而这次也不像上次那样走运,发现得太迟了,她死了。 当我闻讯赶到天生街的出租房里,几名警察正在做现场维护和记录,房间门口布了一道黄色警戒线,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小卢老师和班长邹哲轩以及学院其他几个领导焦头烂额地围在门口,我挤过人群,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戚敏全身□□地躺在床上,左手手腕上是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腕部一直拖至肘弯处,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死去,所以才给了自己狠命的一刀,刀子正撒落在床脚,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她身旁的血滩已经凝固,变成了暗黑的颜色,在牡丹花纹被褥上是好大的一汪,像盛开的罂粟花。她的头发散开着,却并不凌乱,像极了在水中绽开的水母的漂亮百褶膜。可是,她的嘴却让人触目惊心:她的嘴唇被针线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像刺绣那样精细,血肉模糊。 我不忍心再看,便跑到客厅的墙角里蹲着,捂住脸无声地啜泣。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卢老师闪电一般扑过来,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一巴掌就扇到我脸上。我还没恍过神来,又一巴掌来了。 我被小卢老师打得两眼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生疼。小卢老师撕心裂肺地骂道:畜生!你就是个畜生!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戚敏,不会跟她在一起的?啊?你这又算什么?我咽了口唾沫,语气强硬地说:我没有。小卢老师气急了,抓起玻璃茶几上的一本书,一把扇到我脸上。焰子哥哥给我买的那只漂亮的浅紫色边框的树脂眼镜,忽地飞出老远,砸在沙发脚上,一只镜片支离破碎。 我啐了口血水,只是说:我没有。小卢老师像头发了疯的母牛,一脚踢在我的脚踝上,她那皮鞋像铁钉一样,我只感觉整只脚就像快要断裂一样,疼得我倒吸凉气。还没等我喘口气,小卢老师便扑过来抓着我的头发,眼睛里放出吃人般的凶光,恨不能将我毛发拔光。 她恶狠狠地说:你就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你见我喜欢邱焰,你心理不平衡是不是?你就想毁了我的事业,你才开心是不是?你这个变态狂!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就让她这样虐待我吧,最好是杀了我,让我远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邹哲轩跑了过来,他一把拉开小卢老师,劝她道:小卢老师你冷静点!戚敏遗书里不都交待了么,这不关江韵的事。小卢老师瞪大了眼睛,愤愤地嚷道:怎么不关他的事?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如果不是他,戚敏就不会自杀!不就是跟人家谈恋爱么,他妈的装什么纯情?满足满足人家小女生不就行了?难不成他还吃闷亏了?活该生来给男人操!我愣愣地看着发狂的小卢老师,她气得脸都扭曲了。平日里那个如古典女子般优雅的小卢老师不见了,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头发怒的母兽。 邹哲轩力气大,像逮一个骂街的泼妇似的,三两下就把小卢老师拉走了,留下一封戚敏的遗书给我。我瘫软在沙发里,双手颤抖着打开信纸,戚敏的字迹绢细秀丽,显然是花了好长时间慢慢写下的:有时候感觉生活就是一道一道的门,钻出一道门,又陷进一道门。天堂的门,地狱的门,生的门,死的门,爱的门,恨的门。钻得累了,就不再管门后面隐藏了什么,也不管该走哪道门,所以也就无所谓选择了哪道门,只顾闭着眼睛穿过眼前的门。 在女人身上,也有着那样一道门,它为男人而开放。可是,女人的门容下了男人,男人却紧闭心灵的门,不让女人逾越。所以今天,我将关闭为男人而开的门,从此遁入地狱的门,希望那里不再有数也数不清的门。阿门。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起那一抹凄艳的红。 她的生命,就像烟火,短暂,荼靡,凄美。 一时之间,我对于戚敏,不知道到底是爱是恨。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仅仅一年,在生命浩瀚的海洋里,她只不过是一朵平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浪花,可是,我却如此为她的死感到揪心。是不是真如小卢老师所指,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让这样一颗如花的生命殒逝了?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交锋,那是为国庆演出准备节目,她非要跟我一决高下;我想起国庆期间那个夜晚,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彩虹桥旁边的破烂房子门前,说了一些梵音之类的话,莫名其妙地跟我同室共度一宿;我想起开学的时候,在分发补助金的班会上,她如此绝情地将我和焰子哥哥的亲密照公布于众,无情地将我们推向舆论的风头浪尖;我想起前不久,她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却跟我玩起一个抓心的游戏…… 想到这里,我双眼模糊,直到警察催我离开,准备封楼了,我才从追忆中清醒过来。 我想,我不能原谅自己,明明知道她是个心理患病的女孩子,却还用平常人的标准去对待她,冷漠她。我是一个刽子手。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我完全不在状态,估计这次科科都得亮红灯了。考完那天,我们回到家,这个久违的家充满温馨,永远不会有那些血雨腥风的事。家就像一个避风港,让人安全成长,却也在这种庇佑中逐渐丧失自我保护的能力,懦弱得变成了一个什么都需要依赖别人的无用之徒。 我们刚刚卸下行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妈妈就从楼上拿来一封信,高兴得像要娶儿媳妇似的:小韵,有好东西给你。我拿过那封褐色的牛皮信,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给下面那行地址震惊了,竟然是浙江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我一脸迷惑地看着妈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学校搞错了吧,我哪是上浙大的料啊?难不成是焰子哥哥的?焰子哥哥冲我一笑,大手一挥:开什么玩笑,我都没报浙大。我说:我也没报浙大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打着哈哈:呃……这信是你们班主任卢老师送来的……她说这信是去年就寄来的,当时浙大招生部觉得你虽然分数没上,但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刚好他们这个专业的人数又没招齐,所以就破格给你发了一封录取信。但由于你的志愿填的是西师,所以自然是西师优先选择,卢老师说她出于私心,就把这封信给藏起来了,没让你去浙大。现在她说后悔了,还是把信还给你,让你去浙大。 我觉得事情总是不如妈妈说的这样简单,便说:那好吧,过两天我去问问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焰子哥哥说最近三峡水利工程进展迅速,长江水位逐渐升高,政府一直都在制定移民计划,怕是青龙湾早晚也得迁移了,所以过两天他想回去看看情况,有必要的时候再给我们打电话。 到了假期,我的时间就充分了,于是把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剧院舞台上。现在想想,幸亏当时选择了留下来给骆扬唱戏,不但可以挣点钱,减轻妈妈的负担,还可以全心投入,忘记那些悲伤的往事。我想我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生命竟然如此孱弱,说走就走了。 今晚的台戏是《蝴蝶记》,本来是商定由小姑和骆扬这对老搭档来搭台,但小姑硬是说要把这个机会留给我,要好好锻造我。说实话,想要演好祝英台这个角色还是挺难的,虽然我之前都有演过女角比如青蛇,但祝英台,我还是很有畏难情绪。 其实纵观中国的古典戏剧,有哪几折不是讲痴男怨女勇敢冲破世俗的束缚,去寻找真爱呢?人们总是这样,希望自由,却又编织出一大堆道德逻辑来框住自己,末了只能在戏里对自由狠狠意淫一把。我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第一幕戏是书生装出场,讲述在私塾里跟骆扬饰演的梁山伯成为同窗的情节。小姑就像一颗耀眼的明星,坐在浩如烟海的观众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我略带紧张,有几处都快出纰漏,好在骆扬一直为我护场,第一幕总算顺利完成。 然后我们趁串场时间赶紧下场换服装准备下一幕戏。下一段情节就是梁山伯识破祝英台的女儿身,然后以豪华宫装出场。这场戏,我狠狠出了一把丑。 按照改编的情节,应该是梁山伯在与祝英台牵扯的过程中不慎拉掉祝英台的外袍,露出一部分肚兜。前段戏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台下的掌声不绝于耳,小姑也连连跟我使出赞赏的眼色。就在那个关键情节,骆扬扯开我的束带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水红色的外袍竟然从衣领破了道大大的口子,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由于天气炎热,演员们里面都不再衬有衣物,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不惊黯然失色。台下传来一片哗然声,接下来便是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骆扬见状,立刻用身体挡住我,把我扶到后场,然后使人上台跟观众解释解释,让下一台戏出场。 后台的工作人员们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都问这是怎么了。骆扬一边给我披上外衣,一边大声呵斥:服装人员给我过来!那个负责服装的瘦瘦的小女生便快跑过来,一脸迷惑地问:骆老板,咋啦? 骆扬指着我身上那件破戏服问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希望这不是恶作剧!这是正式出台,虽然行里有句话说得好,宁穿破衣,不穿错衣,可你也不能给我这样整啊!衣服破了你不知道换啊?那小女生正在发懵,显然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男子不急不缓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身西装革履,衬衣领带。我见过他们的,还是一年之前,骆扬从国外回来,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巧遇骆扬,跟他同桌吃饭的时候,当时坐在骆扬身边的那两个年轻男子就是他们了。 那个眼眸大大的男子笑道:哟,师傅,您就别怪人家服装师啦!她哪儿敢砸您场子啊?骆扬的脸色变得乌青,愤愤地说:你们两个孽畜来做什么?另外一个瓜子脸的笑道:啊哟哟,师傅,真是太憋屈啦!您可是从来没跟我们兄弟俩动过大气儿,这可让徒儿伤心了啊。骆扬也没理他,对那个满脸无辜的小女生服装师说了句去吧,就回过头来给我整理服装。 眼睛大大的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哟,敢情眼前这娇怜怜的祝英台可就是我们的新师弟?唉哟,这年头,可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呐,想不到我安迪也有失宠的时候呢。师傅,敢情您可也是像当年培养咱哥俩那样栽培小师弟的?骆扬一脸羞愤:你们给我滚!谁是你师傅?少在这里拿脸贴老子。 瓜子脸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腔调怪得可以:看来师傅是全忘了。那我小周就给您拾掇拾掇吧,您说,我们哥俩打七八岁,就把童子身献您老人家了,可到头来拾到什么好了?还不是遭冷遇? 滚!骆扬像发威的狮子。 那两个小人得志的家伙便浑身抖索了一下,笑盈盈地转身走了。 我吃吃地望着骆扬,以前那些灰暗的记忆又不可压制地涌到脑海。他满是哀怜的望着我,我淡淡地问:你的辉煌,到底是用多少孩子的纯真换来的?他定定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过身去化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后面的演出我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接下来的戏,就让小姑来替我顶场吧。我简单地收拾好服装,卸掉妆,便匆匆离去。 走出剧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晓风,经过我们这么久的努力,还是没能说服他摆脱那个魔窟般的圈子。想到他,我就一阵揪心,到现在我们还瞒着焰子哥哥,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定会发疯。 这样想着,我的脚步就不知不觉又踏过那座木造的月亮桥,走进那灯红酒绿的仙池舞厅。我想再去看看晓风,顺便劝劝他,看他愿不愿意跟我走。 舞厅里依然人山人海,疯狂程度丝毫不比对面的剧院差。人们的品味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可是走进这样时尚前卫的舞厅,我却只会反胃。 那t台上的晓风让我感到眩晕。无论如何我都不敢想象,那竟然是晓风!那个瘦弱不堪的身子,头戴虞姬冠,内穿黄色小古装衣,肩罩湖蓝色虎头鱼鳞甲,外披彩绣明黄地凤戏牡丹女斗篷,颇有一番柔情媚骨。 第 181 章 可是,身着虞姬戏服的晓风并不是在台上唱那出《霸王别姬》,而是嘴咬一只翎角,双手扶着钢管跳着艳舞,待台下一阵欢呼之后,他便就地旋转,大概转了几十个一百八十度,他便步调踉跄地像喝醉酒似的倒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 几个大款模样的人凑上去,像剥洋葱一样,一件一件剥下晓风身上的戏服,而晓风也听之任之,没有半点不从。最后,晓风被他们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丁字裤,极其暴露地展示在众人眼前,那几个猥琐男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寻欢作乐一番才肯作罢,把一张张红色钞票塞进他衣服里面。 我知道,就算现在我上去拉他,他也不会跟我走的。我只好走到后场的走廊上候着。大概等到十二点,晓风才下场,他简单地披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西服,下面还是只穿了丁字裤,跟其他几个装扮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走进来。看他的神态,应该很是疲劳,倦容满面。 他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把那几个同伴打发走,才操着手站在我面前,尖声尖气地说:又想来说教是吧,要说什么快点说,说完赶紧走人。我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晓风,你跟韵哥哥走好吗?咱们回去上学好吗?你不能再在这里混下去了啊!这样会毁了你的!他轻佻地看了我一眼,把脸别向一边,说:我靠自己的身体挣钱,这是我的本事,不像某些人,白长这么大了还靠家里人吃饭。 晓风的话里还带着孩子气,看来他的习性并没我想象中那样差,于是我极力规劝:你不是喜欢唱戏吗?那你跟我回去学戏好吗?你这算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崇尚艺术,上次我跟你分享你爷爷留下的杂记,你都很生气的吗?你是一个有原则性的孩子啊,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亵渎戏剧,穿着戏服在外面跳那种舞呢? 晓风看了看四周,好多人都望着我们。他拉着我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来说话。晓风把我拉到一间化妆室里,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舞男的服饰,说不出来的奇怪,唤也唤不出名称来,输液管一样的橡胶绳、渔网一样的袜子、千奇百怪的内裤,让我看着就作呕。 还没等我看完,晓风就嗖的一声唾了我一口。我感到极度羞怒,没等我开口,他便厉声喝道:我呸!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骆扬的丑事!八九岁就学会跟男人上床通奸了,现在却装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来跟我说教,你真他妈虚伪! 我被晓风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我又是愤怒又是羞辱,两颗泪花在眼里直打转。但我极力忍住内心的委屈,平和地说:晓风,你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 装,你继续装!晓风狰狞得像一只小兽,我求你别演戏了好不好?你小时候在爷爷面前演,在骆扬面前演,在邱焰面前演,现在又在我面前演!你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肯揭下你脸上的面具? 够了!我愤怒地吼道,我若不是看在吴二爷厚爱于我,赠我杂记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管你!你现在说也说够了,骂也骂够了,总该跟我回去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就是喜欢邱焰吗,好啊,你跟我回去,我就把他让给你啊!你不是喜欢争强好胜吗,你来跟我抢啊!你窝在这里自甘堕落算什么!晓风不但不为所动,反而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我,突然摔门而去,把我反锁在化妆间里面。 我在化妆间里面扯破了喉咙嘶喊,都没人给我开门。一阵恐慌涌上我的心头,外面明明有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像听不见似的? 我想给小姑打电话,才发现电话也没带,可能是落在了剧院的化妆室里面。我在里面把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有人理我。我绝望地坐在墙角,晓风骂我的那些话又在耳畔响起,不禁一阵心酸,泪水哗地流下来。 哭累了,我便坐在化妆间里打盹。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撞开,外面一片漆黑,模糊中有两个黑影闪了进来,其中一人手持电筒,直射到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另外一个拿了只黑黑的东西,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我已经被人用东西套住脑袋,我像一只恐慌的小鹿,扯开喉咙叫嚷着,却猛地被人抽了一闷棍,就没知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把一盆水浇到我头上,我才逐渐苏醒过来。我只感觉一阵头疼,缓缓睁开眼睛,我被自己所处的情形吓懵了:我被人脱光衣服,只剩下一条底裤,像犯人一样给人用铁链死死捆住手脚,拴在一只木架上。我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是一房太平间一样幽静的房子,水泥地板,空无一物,就像一间空洞的仓库,又暗又潮,唯一的窗户也给人用木板钉住了,几缕光线通过木板缝隙倔强地钻进来。墙角放着一只电线凌乱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灯光。 给我泼水的是个长得一副痞子相的年轻男子,染得黄黄的刺猬头型,穿一袭黑色t恤、黑色皮革靴裤,戴着一只墨镜,整个人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墩墩的丑陋男人便是暴牙龙了。他见我醒来,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挤弄着一对难看的斗鸡眼,摸了摸额顶的地中海,阴阳怪气地说:小宝贝儿,你醒啦?我厌憎地看着他,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轻佻地说:你可知道,其实在爷眼里,你比那个晓风好看多了。他太妖娆,太风骚,这点爷不喜欢。爷喜欢像你一样刚烈的。 我用憎恶的眼光看着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甩开他那只捏我下巴的手。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我的眼里满是恐惧的色彩,不知道眼前这个变态狂要做什么。我看了看那个戴墨镜的男子身后的木箱,里面放了些皮鞭、蜡烛、皮带、铁钳之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我只在古装电视剧里的刑场看到过,于是,电视剧里面那些犯人被施刑的触目惊心的场面便浮现在我脑海里,加强了我的恐惧感。 暴牙龙拍拍我的脸,说:哟嗬,小刚烈眼睛里也有恐惧的眼色了。怎么,骆扬就没这样跟你玩过?第一次看到?我说那骆扬也真是,这么前卫的游戏他不玩,难不成还是对虐童情有独钟?我那傻师弟咧!我像一只受惊的动物,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魔鬼一样的暴牙龙,不敢想象他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突然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甩在我跟前。我垂头一看,那竟然是晓风的照片,他被人脱光了衣服强摁在沙发上,姿态淫靡至极。我恍然大悟,之所以晓风一直不肯跟我们走,原来是因为他有把柄落在暴牙龙手里了! 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眼神里面能够生出一对暗器来,射穿眼前这个可憎的暴牙龙。 他看着我,嘻嘻地笑道:咋啦,害怕啦?你放心,爷疼你,不会这样对你的,谁叫爷对你这样上心呢,怎么舍得伤了你的心……说着,他就伸出手在我身上恣意抚弄,带来一阵刺痛,狠狠地唾了他一口。暴牙龙竟然恬不知耻地用手将脸上的唾液抹到嘴里,吞下去了。然后,他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次我更加吃惊了,那竟然是我的照片,并且是我上高中时候在学校球场拍的毕业留影。 我正惶惑暴牙龙是怎么搞到这张照片的,他谄笑道:小宝贝,你可真是美得令人销魂哪!搞得我们夫妻两口子都这样春心荡漾的。我那娇妻,可是每晚看你这张照片看得入神哪,要是哪晚看不着,就辗转反侧呢。他这一说,我才顿然明白,这张照片应该是高中毕业时,我送给韩梅作毕业纪念的!想不到她还对我念念不忘,每天都看我的照片。可恨的是竟然让这老秃驴发现了! 暴牙龙继续谄笑:唉,她可是看得爷我心里酸溜溜的哪。睡在我身边,却想着别的男人,这滋味不好受。我今天倒想看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到底哪点让她如痴如迷。我恨恨地看他,眼睛里几乎迸出血浆。 暴牙龙走到那只木箱旁边,拿了只红烛,戴墨镜的男子便打开打火机给他点上。我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疯子,心想他要么就是烧掉我的头发,要么就是烧掉我的手指。 出乎意料,暴牙龙并没有烧我。但是他倾斜蜡烛,让那烛泪一点一滴滴到我的身上,我顿时觉得皮都给烫掉了一层,撕心裂肺的痛。看到我痛苦的嚎叫着,暴牙龙便猖獗地笑起来,直洒得我浑身是蜡渍,冷却凝固以后就像给人裹了一层厚厚的塑料衣,极不自在。 暴牙龙玩够了,又操起一只皮鞭,专挑我身上没有蜡渍的地方猛抽了两道,那是一种皮开肉绽的痛楚,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一双凌厉的眼睛仇恨地盯着他。我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小梅之间的关系,所以想对我施以报复。 突然,我咯噔一惊,暴牙龙竟然开始脱裤子!然后他走过来,解开拴在木架上的铁链,一把将我推到地上。我的脸吓得苍白,意识到情况不妙,正此时,他的电话响起,只听到他冲电话里怒吼道:什么?好了好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他妈的,酒囊饭袋,芝麻点事情都干不好!他匆匆挂掉电话,急急忙忙提起裤子,对身边的墨镜男子挥了挥手,他们便一道跑出去,哐当一声锁上铁门。 等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我才意识过来,原来自己遭到绑架了!我使劲在水泥地上磕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清醒。我仔细想了想,昨晚我去仙池舞厅劝说晓风跟我回去,结果他把我反锁在化妆间,我呼救无效,随后便睡着了。突然闯进来两个黑影,把我带到这里…… 我逐渐明白了,晓风竟然陷害我!他故意把我反锁在化妆间里面,看着我沦为暴牙龙的鱼肉。这样一想,我便哭起来,晓风他怎么能这样啊?我哪里对不住他啊?他沦落到这个肮脏的圈子里面,我却一心想要搭救他,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然后我又想起韩梅,于是觉得自己太无辜了。我跟小梅根本就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我们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被暴牙龙越描越黑!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哆嗦,觉得自己像一个待毙的死囚,落入暗室,已无获生的希望。鞭伤的痛比不上心里的创痛,还有什么比被人出卖更难受呢?我终于明白了,一向坚强如钢的骆扬,在别人背叛他之后,也是那样悲痛欲绝,甚至自虐。 在牢狱一般的暗室里,我一刻也睡不着,头脑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回应。外面传来的每一下声响都会引起我浑身颤抖,总以为是有人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一样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突然,外面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我哆嗦着仔细听了听,觉得那脚步声的节奏轻慢,不像是男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紧张。终于,门被人打开了,我慌张朝门口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小梅! 挺着大肚子的小梅看到我,就泪如雨下地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几件衣物。她见着我了,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抖索着双手去解铁链上的锁,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难过,她颤抖着双手,怎么也插不准钥匙孔。 费了好大劲,她才将那些难缠的铁链全都打开,一边哭一边说:江韵,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昨晚他洗澡的时候,我偷偷把他的钥匙都在香皂上面摁了一个印儿,今天就按着印儿去锁匠那里配了这些钥匙,没想到能管用,这一招是在当年《刀马旦》里学到的…… 他今天赶一批货去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你赶紧穿上衣服跑吧,越快越好……趁小梅说话的功夫,我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听了她讲的话,我早已经热泪盈眶。小梅用手背不断地抹眼泪,抹完了又来,整个一泪人儿,哭得令我肝肠寸断,柔肠百结。 我已经慌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外跑,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外面是一片荒郊野岭,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暗室,那是一间低矮的单间平房,在荒草堆里显得像一座孤冢,又像一座魔窟,阴森而晦暗。 小梅挺着大肚子,不能跑得太快,最后我们停在一条小溪边休息。她仍然是满脸泪水,我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地说:小梅,谢谢你,谢谢你……我欠你的,就让我下辈子来报答你…… 小梅只是拍了拍我的后背,听了我的话,便破泣为笑,安慰我道:人死了就是一捧骨灰,哪里还有下辈子啊。把这辈子过好了,就当是报答我了。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是这么温柔贤淑的一个女孩子,可我却一直在辜负她。突然之间我便涌起一阵想要保护她的冲动,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连走边说:你跟我一起走……我带你一起走…… 她猛地挣开我的手,哀伤地说:江韵,我不能跟你走……你一个人走吧,不要再让龙罡逮到你了,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他上头有人罩,胡作非为都没人敢管……你以后要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明白吗?至于你所有的照片,和回忆,我都会一并销毁……我愣住了。我看着眼前这个体贴的女孩子,心都碎了。我只是抓起她的手,一个劲地哀求:小梅,你跟我走吧,我求你了,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在魔窟里受煎熬,跟暴牙龙这种人,根本就不能过日子,你跟我走吧,重新寻找幸福去吧……不然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小梅只是忧伤地啜泣,说:我真的不能走啊。要是我走了,龙罡他不会放过我爸爸的,我不能看到我爸爸出事……我便呆住了,一时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的话,再让我去好好保护她吧。于是,我痛哭着告别了小梅,朝远处跑去。 第 182 章 罂粟花的美丽,来自那暗涌花香深处的蛊毒,然而你的美丽,来自那掩藏心灵深处的欺骗。 我仓皇地回到家,装作若无其事地跑到楼上去,关上门狠狠地抽泣。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可怕的梦魇,我也像走了一趟生死关,久久不能平静。 焰子哥哥在外面敲门。他一边敲一边说:小韵,你昨天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连电话都落在剧院了啊?我擦干泪,打开门,静静地看着焰子哥哥,心里的酸楚再度涌起,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他一边安抚我的后背,一边焦灼不堪地问我:你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骆扬他……不等焰子哥哥说完,我便掐断他的话:不是!是我自己去了一个老同学家玩了一夜。我突然才想起,这个谎言跟上次那个谎言多类似啊!那是我跟骆扬发生争执之后,不愿回家,是康乃文收留了我一夜。第二天焰子哥哥问我去了哪里,我也是如是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起点,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努力,可我觉得挣扎得好累。 焰子哥哥依然追问:上同学家玩哪能玩得这样伤心?你别又告诉我是同学的姥姥去世了。小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我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说:焰子哥哥!如果我告诉你,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你会原谅我么? 他便笑了笑,替我抹了把泪,说:小傻瓜!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跟哥说就是,你不说我倒是要生气。我在心里挣扎了一番,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他晓风的事情。最后,我才硬着头皮说:你听着,我告诉了你,你切莫冲动。是这样的,晓风遇到了点状况,现在有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受到别人的操控,我和骆扬正在想办法营救他。 焰子哥哥一头雾水。我便解释道:骆扬以前有个师兄,但他早已背叛师门,并做一些非法勾当。现在他为了跟骆扬作对,在骆扬的剧院对门开了家舞厅。名为舞厅,实为□□场所。不知道怎么搞的,晓风就被他拍了色情照片,晓风被迫在里面从事色情服务…… 焰子哥哥像听了一个死讯一样,两眼无光,搂住我肩的手也松开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半晌才说:那……那该怎么办?晓风他不是出国去了么?我安慰他道:你先别急。怎么说骆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逊色他那瘪三师兄多少。况且晓风又是他师侄,他自然是不会隔岸观火的。以我们的力量,根本就斗不过龙罡,他势力强大着呢。 焰子哥哥瘫坐在床上,双手猛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知道焰子哥哥听了这个消息会很难过,可我真的不想再瞒着他了,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也许让他知道了,我才能减除心理上的歉疚。毕竟,晓风喜欢焰子哥哥。 正在我们为难的时候,妈妈噔噔跑上来,看到我便责骂:你昨晚去哪了?你卢老师一直打电话催你赶紧收拾行李呢,说是浙大那边催得紧。我闷闷地说:我不去了!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当老师的吗,现在我在西师上得好好的,好端端的去什么浙大,那浙大也真是的,声名赫赫,还在乎我这种不入流的学生啊? 妈妈表情略显古怪,然后极不自然地笑道: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你看这浙大仅仅是名气都比西师响亮多了,录取专业又是工商管理,现在时代进步了,谁还去当老师赚那点死钱嘛,焰子你说是不是?焰子哥哥半天才回过神来,简单哦了一声,算是应付妈妈。 妈妈对焰子哥哥说:那你就帮着劝劝小韵啊。焰子哥哥魂不守舍地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你就去吧,去了前途好。妈妈才笑道:你看,连焰子都这样说,你呀,就别傻了,赶紧去见你小卢老师一趟,她让你走之前去见见她。我便极不情愿地拿着那封牛皮书信去了北碚西师。小卢老师在电话里说在办公室里等我,直接去办公室找她就好了。 我走到小卢老师办公室门口,她正在里面接电话,我也就没有敲门打扰。我本无心听她讲电话,但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特别大,我站在门外都能清晰地听见,而且谈话的内容似乎还与我有关。 我听见电话那边是一个嘶哑的男子的声音:我说表妹,你那是给我介绍的一什么清高学生啊?等这么多天了连个影儿都不见,难不成还要我抬一大红花轿亲自去接他不成? 小卢老师不耐烦地回道:哎哟,表哥,你急个啥,这又不是娶媳妇啥的,你抬一大红花轿做啥啊?主要是那孩子太倔,整一犟牛脾气,得花点时间说服他呀!我也实在是不想要他了,倒不是说他人品不好,相反,他人品好呀!可是好得也太离谱了,原则是一套一套的,这样下去迟早会把我给拖垮的! 我的心重重一悬,觉得不太对劲。电话那头又响起:那你就忍心把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主儿,当烫手山芋一样推挡给你表哥啦?小卢老师打着哈哈道:你就别把话说这么难听嘛,那傻小子其实是个可塑之材呢。他在这边给我惹了很大麻烦,他间接害死一女同学,让我来背负狼藉声名,都怪他这个人太感性了,就不适合在教育学院待!所以让他去你那里学工商管理嘛,用条条款款灌他脑袋就成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周章才想出这个计划的,我先是跟他妈妈一起商量,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妈妈同意让他去浙大,现在就剩下他自己这个环节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说服他的。 霎时间我感觉五雷轰顶!我想,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哪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等着我,哪有免费的午餐?原来一切都是小卢老师一手操控,我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想怎么摆布我就怎么摆布,她也太神通广大了! 我推开门,小卢老师已经挂了电话,看我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便佯装笑道:哟,这么快就到啦,坐啊。那个,通知书领到了吧,真对不住你,是我自私,把你浙大的录取通知书克扣下来了,现在还给你了,当是赔罪吧,你呀,就别生你小卢老师的气啦。我把那封牛皮信唏里哗啦撕成碎片,扬起手扔出去,那纸屑就像纷纷扬扬的雪花,凄然地飘落而下。 小卢老师显然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怔怔地看着我,说:江韵!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蔑视她一眼,说:你这是一什么狗屁老师啊?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去跟一学生较什么劲啊?你不就是想把我和邱焰拆开吗?你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的吗?就算你把我们拆开了又能怎么样?邱焰就喜欢你啦?你少在这里一枕黄粱梦了! 小卢老师自知理亏,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那你这是一什么学生啊?有你这样跟老师大声嚷嚷的吗?我耍什么心机啦?我是打击你了还是陷害你了?让你去浙大有什么不好啊?好多人还干巴巴地伸长了脖子巴望着去呢!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绝不退壁三舍:你那是什么好心啊!我看你是恬不知耻!小卢老师气得脸色乌青,羞愤地骂道:你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你简直就是不要脸!这么想给男人操,下辈子投胎做女人去呀,你这辈子犯个什么贱?你以为你往男人床上一躺,你就女人啦?呸,少恶心了! 我实在不想跟这个疯女人争吵下去,丢了一句神经病,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羞愤的小卢老师,任她操着手恨得咬牙切齿。 我坐在回家的车上,心里满是愤懑。我原以为自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就可以努力寻找自由,摆脱被别人操控的命运,想不到我依然只是徒劳挣扎罢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案上的羔羊,任人烹炒煎炸,自己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 正在我气愤不已的时候,一个电话把我从恍惚中惊醒。车里的乘客都愤愤地看着我,那凌厉的眼光仿佛就是在说,你他妈的上车开着什么手机啊,开手机咋还开什么声音啊,还让不让人安静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没理他们的眼光,看看电话,是白亮打来的。这小子一放暑假就跟康乃文腻到一块儿去了,哪还顾及我的死活啊,如果不是小梅冒死相救的话,我可是只差一点就见不着他了。 我接通电话,本想怒骂他一顿,不料那边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小韵!小韵,你快来医院,小梅出事了!好多以前玩得好的老同学都到了,就差你了。 我感到一阵心悸,刚刚还想着她呢,怎么突然之间就听说她出事了,于是我悬着心问道:小梅她怎么了?白亮颤抖着声音:她快要流产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先来医院就是了,第一人民医院,三楼妇产科!我想我要崩溃了。早上她还是好好的,把我从暴牙龙的手里解救出来,送我逃离那个魔窟一般的平房,怎么现在就出事了? 我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随便到了个站就下车,再打车去第一人民医院。 当我忐忑不安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一大群护士推着小梅从妇产科手术室出来,又急匆匆地推往抢救室。好多以前的同学都在,个个都焦灼不堪。白亮看到我,就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你总算是来了,小梅一直都哭着念叨着你呢……我也来不及解释太多,只想立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白亮:这到底怎么回事?小梅她怎么样了?白亮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说:送她来医院的是两个保镖模样的男子,送来之后就走了,就再没人来管他了,我也是听小梅爸爸说的,小梅爸爸都怄得晕倒了。刚才在产科室里面抢救孩子无效,现在连小梅的生命都有危险…… 我哐当一声软在了走廊的椅子里。同学们都一干围到抢救室外面去了,只有白亮在这边陪着我。我双手抱着脑袋,狠狠地抽泣起来。白亮看我哭得厉害,一个劲地安慰我,我哭诉道:准是那个暴牙龙害的!他妈的就不是人!是我害了小梅,是我害了小梅!白亮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只顾揽着我的肩安慰我。 忽然,一个女护士从抢救室探出脑袋,在走廊上扫视了一眼,喊道:江韵!谁是江韵?我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抓着护士的手问:我是江韵!请问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女护士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说: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怎么能这样殴打孕妇?真是没心没肺,快进去见你老婆最后一面吧!我一头扎进抢救室,扑过去跪在病床边,几个护士正在收拾大条大条的染着鲜血的纱布以及一些手术刀、手术钳、消毒水之类的手术用具,唉声叹气地看了小梅一眼,就走出去了。 小梅整个人都浸泡在鲜血里。看着浑身是血的她,我感到一阵惊悸。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处于弥留状态的小梅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眼眸已经散焦,她像看不到我似的转动着眼珠,焦灼地在四处寻找着我的影子。我哀泣着将脸凑到她眼前,把她的手放在我脸上,轻轻抽咽着:小梅……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口了。我的眼泪像冲破闸门的洪水,无可阻挡地倾泻下来。 她已经听不到我的呼唤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张大了嘴巴孱弱地呼吸。突然,咕咚一声,她咽气了,眼睛缓缓闭上,嘴巴也缓缓合上。小梅,她走了。 我紧紧抱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哀嚎,只是不断地打着泪嗝。小梅啊,我的小梅啊!老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这样善良无辜的女孩都要夺走!难道真的是人善被天欺吗! 白亮和几个同学看到我极度失态,就过来拖我。他们费力地将我拖开,两个护士便用白色殓布缓缓将小梅的脸盖住,将她推走了。 我瘫倒在地上,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我眼睁睁看着小梅就这样走了,却无能为力。是我害死了小梅,如果不是她来救我,她就不会被暴牙龙殴打,也就不会流产,更不会失去生命!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焰子哥哥坐在床前,笑着看我,轻轻地问我:你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可久啊。我看了看从窗外射进来的明晃晃的阳光,仿佛失忆了一般,头脑里是一片空白。我张了张嘴,觉得口渴得紧。体贴的焰子哥哥就像知道我的需要似的,送过一杯白开水,笑道:喝了吧。你都躺了三天了。 我吃吃地看着他,问:我真的睡了有三天?他笑着点点头。是白亮送你回来的,他说你在医院晕倒了。之前的记忆便像逐渐浮出水面的真相一样逐渐清晰。我嘶哑着说:小梅死了。我的同桌。那次唱《好心分手》的那个女孩。焰子哥哥抓着我的手,语气很温和:别想了。既然她都走了,那就祝她在天堂快乐,能寻觅到真爱吧。 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下,落到枕头里面。我明白,小梅是为我而死。是她,用两条生命救了我,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一时间我觉得恐慌,这段时间老天像发了疯似的,总有人相继离去。先是吴叔叔吴阿姨,再是小华,再是戚敏,现在又轮到小梅了。我感到一阵后怕,死去的人都是离我越来越亲的人,我真不敢想象会不会再有谁离开我,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焰子哥哥看我胡思乱想,在我额上亲了一下,笑道:饿不饿?我下去给你拿点吃的。兰姨都担心你好几天了,她知道你是替小梅难过,所以让我劝你。 我朝他点点头,他便下楼去了。我真的饿了,饿得虚脱。我原以为这场梦魇已经醒了,原来还没有,原来梦境并没有结束,他们都一个个离去。我怎么能忘记那个白雪公主一般的小梅啊!她曾经是我们班里的班花,追求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却怎料落得这个下场!一时之间我对那个暴牙龙充满了愤恨,只想杀之而后快。他就是一个杀人犯,难道他不用受法律的制裁吗? 我想,我得替小梅讨个公道,安抚亡灵。 我正想着,焰子哥哥端了碗鸡汤上来,一边呼呼吹着降温,一边冲我莞尔一笑,扶我坐起来,一口一口喂我喝。 我喝了口汤,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劲问:你会离开我吗?你会离开我吗?他顿了一下,依然只是微笑:傻瓜!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快把汤喝了,把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韵还给我。我把他手里的鸡汤拿过来搁在床头柜上,然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说:就这样抱着我,我就想你这样抱着我,不要放开。焰子哥哥便顺服地抱着我,用了用力。他的肩膀好宽实,就像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 我焦灼地说:所有的人都想拆散我们,所有的人。奶奶是,妈妈是,连小卢老师也是!我觉得小卢老师就像一个女巫,特别恐怖!好几次在我梦里,她都变成了一只尖牙利爪的女魔头,张开血盆大口要吸我的血!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捏了捏我的脸,笑道:你看你想多了吧。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你心烦意乱。趁这个暑假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倘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坚强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我一怔,从他怀里蹭起来,呆鹅一般望着他,说: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你说啊…… 焰子哥哥只是冲我微笑,说:你看你,哥还在这呢,你就这么着急。万一要是哪天哥真不在你身边,那你还不得急得满世界找哥啊?我总觉得他话不对劲,我可没那么笨,没那么容易让人唬弄,于是我刨根究底地问:不行,你得告诉我实话,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缠着焰子哥哥闹的时候,妈妈端了碗云雾茶进来,她对我说:好啦好啦,就知道跟你焰子哥哥闹!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丢不丢。我气愤地看着妈妈,说:那封假信的事我还没问你呢!你竟然跟小卢老师合起伙来骗我!你就这么想把我从你身边支开啊!反正我是不会去什么浙大的。妈妈却也难得地退步道: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先把这碗云雾茶喝了再说。真是的,哪有人像你啊,一睡就是三天。可把妈妈吓死了。 看到妈妈这样关心我,又想起前段时间她也曾一度往渝香子火锅店跑,去关心姐姐。于是我就问:对了,姐……她怎么样了啊?妈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她没事啊,她很好啊!怎么问起她来了?我看着妈妈,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真够绝的。 这几天焰子哥哥老说要回老家去,一是陪干爹,二是移民计划也要动工了,得回去探探情况。妈妈给他买了很多东西,直到他再也拿不动为止。 第 183 章 我们将他送到车站,依依惜别一番,车子就缓缓开动,带着焰子哥哥走了。转身间,我看到妈妈在抹眼泪,于是我安慰她:好了,你别哭了,焰子哥哥只不过是回去几天罢了,他还要回来的嘛,你怎么搞得比我还舍不得似的。 妈妈眨了眨眼睛,勉强笑了一个:没,我哪有,刚才有虫子扎我眼里去了。我笑道:哦,是吗?那为什么虫子不扎我眼里来呀?妈妈白了我一眼,嗔骂道:你这死孩子,就知道跟你妈贫嘴!还不快点回去,茶楼里小灰和小王两个人忙不过来!我便挽着妈妈的手疾步回去。 刚回到茶楼,我就接到一个来自邹哲轩的电话,他说暑假没有回家,就待在北碚打工,在肯德基做服务员。我觉得挺惊讶,便让他有空上我家来玩,他说正有此意呢。 其实我知道大头轩才不是冲我来呢,他要来也是有目的的。但我却隐隐觉得有些悲哀,算起来大头轩也算是个痴情种子了,虽然我姐姐一再拒绝他,可他就是蚍蜉撼树,不肯死心,即使知道她和那个钟老板有某些暧昧不清的关系,他依然不肯放弃。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已经不多了,我巴望不得他做我姐夫呢。 我在磁器口大门口接到大头轩,他还是一头松针般林立的头发,两只棱角分明的菱形眼,硬朗而帅气,眉毛像匕首一样霸气,有股掩盖不住的帝王之相。 他见着我分外开心。他是第一次来磁器口,对这条繁华的古街颇感兴趣,非得拉着我逛了个遍才肯罢休。说实话,我是最讨厌陪人逛磁器口的,原因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在这里住了七年,逛得够多了,并且,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我总会莫名地焦虑,或许,我是患有人群恐惧症。 我知道大头轩此行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他买那么多首饰、工艺品等小玩意儿,就知道一定是买来送给我姐的。 中午我们便去了渝香子火锅店,姐姐看到大头轩,颇为尴尬,又不好意思谢客,便硬着头皮招呼我们坐下。 钟魁看到我们,便嘻笑着过来跟我们坐在一起,哈哈笑道:两个人怎么开锅,来来来,我老钟来凑个数,那个,江媛,你也过来坐。要吃什么只管点就是,今天我请客。那天中午,我倒是无所谓,横竖是蹭饭吃,我才心无芥蒂呢,只管敞开肚子吃就是了。倒是邹哲轩,吃了顿闷饭,碍于那姓钟的也在,好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硬生生给咽回肚子里去了,看脸色都知道他憋屈得慌。 为了安慰他,我请他晚上去剧院看我演出。这下他倒是很来劲:早就想看你登台表演了!上次一出《游园惊梦》,可是看得我心痒痒的,一点没得到满足。晚上退场之后,我们在剧院广场碰到了暴牙龙。他正和一帮人商量着什么,急匆匆的样子,一边往月亮桥那边走去。看到他,我气得咬牙切齿,他害死了小梅,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怎么却在此逍遥法外呢? 正在我要冲上去的时候,邹哲轩似乎很忧虑的样子拉着我的手,一边快步离去,一边低声说:快走!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去沾惹他。我狐疑地看看大头轩,总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为什么会说暴牙龙不是好人?难道他们认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问:你怕他做什么?他是个杀人狂,他杀死了他老婆,却还在这里逍遥法外。他老婆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你说,我心里能好受吗?大头轩只顾头也不回地走,闷声道:你不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就算他杀了他天王老子,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他上头有人罩,为非作歹都没有人敢管!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鸡蛋碰石头? 大头轩的话令我感到一阵畏惧,好像他比我还了解那个暴牙龙似的。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了,难不成他暴牙龙还有通天的本事啊,杀了人都可以不用抵命?在我印象里,这样的人只在电影里看到过,一般都是些肆无忌惮的黑帮老大,或者黑白通吃的恶霸。但即使是这样,也难逃灭亡的结局的。 晚上,焰子哥哥不在身边,我觉得心都像给人掏走似的,空无一物。寂寞像洪水一样向我涌来,要把我吞噬。我给焰子哥哥打了好几个电话,老是无法接通。我知道青龙湾的卫星信号不好,所以也只好作罢。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大头轩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正想问他做什么,他坐到床沿上,说:小韵,我睡不着。 我也是。我回应道。 那我们聊聊吧。他淡淡地说。 黑暗中,我看不清大头轩的脸,也看不清他那双眼。他只是淡淡地说: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好兄弟,所以,我只能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可能会伤到你,但你要相信,我是为你好。你就和邱焰分了吧,中国的情形就是这样,你们是走不下去的。无论你们走到哪里,流言都会像毒箭一样射穿你们的。我把脸别向一边,语气坚硬:你可以来跟我聊姐姐,聊你的家人,聊你的故乡,但这个话题,我不想听。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可说,就回去睡觉吧。 大头轩扳过我的脸,说:不谈就可以回避了吗?你也看到了,因为戚敏的自杀事件,小卢老师已经受到了学校严厉的惩戒,她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啊!我瞥了他一眼,愤懑地说:原来你是来替她做说客的。她还真的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啊!那你回去转告她,我江韵的事不用她来管,她有本事就把邱焰从我身边抢走,别老在那里算尽机关太聪明! 大头轩见我仍是执迷不悟,语气也强硬了:那你真忍心看着兰姨为你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她一个人开这个茶楼容易么?你忍心她伤心难过么?人老了,个个都盼望儿孙绕膝,你应该让她享天伦之乐呀!我说:你回去睡吧,我困了,不想再说话了。大头轩叹了口气,又替我盖好被单,调了调空调的温度,才带上门出去了。 我的枕套上,已经泪湿了好大的一汪。 我已不能停下追寻你的脚步,就算毒刺满路。我已不能停下追寻梦的灵魂,就算骤雨满天。我已不能停下追寻爱的节奏,就算粉身碎骨。 早晨醒来,外面是一重又一重的迷雾,远处的山啦,近处的楼啦,江上的桥啦,舟上的人啦,都隐匿于那一片惨白之中。 我懒懒地坐起来,怔怔地望着窗外。我想,我是真的想焰子哥哥了,即使才一天未见,我的心却像给人灼烧似的,难受得紧。我抱起那只鸳鸯枕,凑过鼻子,贪婪地嗅他残留下来的气息。 我摸到枕套里有一只坚硬的东西。霎时间我好生好奇,便打开拉链,取出那只坚硬的小东西来,我便怔呆了,竟然是那只琥珀!是我交给焰子哥哥,要他替我保管一辈子的琥珀。 我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捻起琥珀,生怕弄脏了它。多么漂亮的琥珀啊,蚕豆般大小,透明的棕黄色树脂化石,里面困着一蓝一黄两只漂亮而微小的古生蝴蝶。它们就像留连花间的样子,体态优雅得近乎完美,翅膀上的每一只鳞片都清晰可见。 它们就这样被那树脂包裹了千千万万年,埋葬在地下,经历了沧海桑田,经历了地老天荒,经历了海枯石烂,经历了天崩地裂。最后,还能保持得如此完美无瑕。一时之间,我被它们感动得紧,泪眼模糊。 我小心翼翼地把琥珀放回枕套里面去,心想焰子哥哥也真是粗心,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但想想他过几天就会回来,也就不好奇了。 我刚放下琥珀,小灰就在窗户下面朝楼上大声喊道:小韵!有你电话,快下来接!我一边埋怨谁打电话不打手机,非得打座机,一边趿着拖鞋往外跑。忽然我想到妈妈房间里有分机,为图方便,我推开她的房门,朝梳妆台上的分机奔去。 电话是白亮打来的,来确认我到底有没有从小梅去世的悲恸中恢复过来。 我冲电话里埋怨道:你这白娘子,就别在那边装好心人了,真好心的话,就不会这么多天不来看我了,也不管我死活,只顾去跟你家那位厮守快乐!白亮嘻皮笑脸道:人生苦短嘛!两个人既然走到了一起,当然要珍惜人生中的分分秒秒,长相厮守喽! 我呸道:难道你没听过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总之你就是一重色轻友的主,我算是看清楚了!我先声明了啊,你若是三天之内不过来给本公子请安,你这辈子就别来了! 白亮一副可憎的模样在电话里连连求饶: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了,行了吧!要不要我跟小康两人手拉手前去请安,顺道也给兰姨洗洗脑,让她准奏你和你家焰子哥哥的美事啊?我嗔怒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贫嘴了,你小子就长一张贱嘴,没一句中听的!我挂了啊,下去吃饭了。 我挂了电话正要转身离去,无意中瞥见梳妆台的抽屉虚掩着,一张信纸露出了半截在外面。我感到很好奇,妈妈还用这么花季少女的信纸啊?还真是奇怪了,她又是写给谁的,或者是谁写给她的呢? 于是,好奇心作祟,我一咬牙,就让我违背道德良心一次吧,如果让妈妈发现了,跟她撒个娇就是了。 我拿出信纸,按照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我看信是先看后面的落款,再看前面的称呼。我大吃一惊,这封信竟然是焰子哥哥写给我的! 我的心呯呯呯呯跳开了,看了看落款日期,是两天之前写好的,他为什么会给我写信?这封信为什么又会在妈妈这里?妈妈为什么不交给我? 太多的为什么,让我不安起来,于是颤抖着双手捧起信纸,仔仔细细看起来:小韵:见字如面。 还记得从懂事起的那一天,我就坚信我们就像天上那两颗最亮最亮的紧紧依靠在一起的星星,生生世世都为彼此发光,不离不弃。我没有想到的是,纵使是浩瀚的宇宙,也不停地在发生变化,不知不觉中,那两颗被我认为生生世世不会分开的星星也逐渐向相反的方向移动,越来越遥远。 小韵,请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也不是故意毁约,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在茫茫宇宙中失去自己的方向。你应该去坚持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从出生到成长,从成长到成熟,妻儿相伴,安享晚年。我不想抨击什么社会,什么舆论,什么世俗,什么道德。因为它们会像黑洞一样,吞没我们所有的努力,吸走我们所有的挣扎,最后连我们自己都葬身其中。 请不要寻找我,茫茫宇宙,我不会轻易暴露我的方向。琥珀还是留给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誓言,就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曾经深爱你的焰子。二零零六年,七月十日。泪水洒落在信纸上,就像腊梅花一样绽开。我想此刻,我已经不能呼吸了,空气里满是伤心与绝望的分子,刺激着我的每一个细胞。我原以为,在撕破了小卢老师和妈妈联合起来编织的那个可笑的浙大录取通知书的谎言之后,我就成功地摆脱了受人摆布的形势,我就可以笑傲着坚持自己的信念,走自己选择的道路,把握自己的情感。 可我失算了,妈妈实在是神通广大,一计不成,再施一计,给我设下连环局,让我不断地像猎物一样往里面钻! 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番,想想焰子哥哥临走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遗言一般的话,我早就应该猜到其中有问题了!肯定是我妈逼他走的,不然我的焰子哥哥,是死也不会离开我的。我太了解他了,他是那么爱我,他不忍心我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别人的流言蜚语。 我恍惚一个愣神,冲回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拿了些钱,匆匆忙忙就下楼去。我要去找焰子哥哥,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我怒气冲冲地跑到楼下,妈妈看我一副离家出走的样子,扔下计算器,不安地问道: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看她,只是恨恨地说:你不是想把邱焰赶走吗,那你就先把我赶走吧。反正我也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你放肆! 妈妈恼怒了,你今天敢跨出这大门口试试!我愤愤地瞅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径自朝门口走去。妈妈对小王吆喝了一声,小王便放下茶水,扑过来从身后死死抱住我。我使劲挣扎,用指甲抓他,用牙齿咬他,他也不肯松手。妈妈又叫了小灰一声,小灰才怯生生地跑到水房里去,抓了一条麻布绳子出来。 我感到一阵恐慌,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小灰,他仍是怯生生地看着我,不敢跟我对视,只是别过脸去在我身上五花大绑一番,待我没有力气动弹了,才捂住脸跑到水房里去了。 那条绳子,就像一条魔绳一样捆住了我,令我动弹不得。我恨恨地看着妈妈,她一脸神伤地走过来,说:料想你是看到你焰子哥给你写的信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索性打开抽屉让你看见得了。韵儿,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也舍不得这样虐待你,把你当畜生一样绑着。可你这样叛逆,你就是头畜生!我能纵容畜生吗?等到哪天你觉悟了,想得明白了,想得透彻了,过正常人的生活,妈妈就放了你,再让你自由。 我怒吼道: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自己来决定,不需要你越俎代庖!妈妈跟小王使了个眼神,忧伤地回到柜台边,操起计算器继续算账。 小王生得壮,粗鲁地把我扛在肩上,像扛一捆从山上拾回来的柴火那样轻松。他把我扛到楼上,扔到我房间的床上,神色悲伤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锁上门走了。任我在里面撕破了喉咙叫喊,他都不应声,不肯替我松绑。 我就像一只受到束缚的茧,被人织了一道厚实的网死死困着。妈妈就这样把我关了几天几夜,在这几天几夜里,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时时刻刻都惦念着焰子哥哥。妈妈就像铁了心似的要戒掉我的这段感情,硬是几天几夜没进来看我一眼,吃喝拉撒都是小王来照顾我。妈妈甚至都没让小灰来照看我,因为妈妈知道,小灰是一个心肠较软的孩子,平时对我也是千依百顺,她担心他一个看不下去,就把我给放了。 我的脑袋里只剩下爱与恨。我爱着焰子哥哥,爱得发狂,爱得像被火烧,爱得像生了毒瘤,这辈子都再戒不掉;我恨着妈妈,恨得咬牙切齿,恨到怒火烧心,她为了戒掉我这段她所谓的畸形恋爱、龙阳忌癖,不惜伤害我、虐待我,将我猛猛摁在一个用道德、伦理、孝义、世俗等堆积起来的水坑里,要把我活活憋死。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喊得累了,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便伏在床上睡着了。睡意中,我感觉到有人把门打开,我虚弱地抬起头来,半睁着眼睛,是小灰哥。他见我醒来,便把食指放到嘴唇上,长长地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他一边用刀子替我割断绳子,一边说:小韵,是小灰哥对不起你,不应该听兰姨的拿绳子把你捆起来。你知道小灰哥一直都很疼你的,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在这里受罪,所以索性将功补过,就把你放了。现在兰姨跟小王采茶去了,你快趁这个机会走吧,去找你的焰子哥哥吧,听说他是回了巫山县的青龙湾,你赶紧去看看,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就像一头六神无主的野兔,刚给小灰解开绳子,就撒腿往外跑。小灰哥一把拽住我,从裤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来,塞到我手里,说:你别这么慌慌张张的,不然会坏事的。记住,一定要保持清醒,路上小心点。我已经不知道再对小灰哥说什么了,我想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滴感激的泪。我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走了。 当我疯狂地跑到车站,搭上回巫山的列车,像脱缰的马儿一样跑回青龙湾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我站在摇摇晃晃的青龙桥上,长江水位高涨,就快要漫过大桥,以前的青龙湾桂花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江水。 什么都没有了。田地没有了。房屋没有了。觅食的鸡鸭鹅没有了。水牛没有了。村民没有了。老人小孩没有了。焰子哥哥,也没有了。 我像是给人剔除了筋骨,瘫痪着坐到桥上。我无力地望着桥下奔腾不息的江水,忽然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滚滚长江东逝水,涛声依旧不绝耳。它冲走了多少痴男怨女的梦,它冲毁了两岸多少人的家?峡谷里传来凄艳的风声鹤唳、鹿鸣猿啼,就像唱一首末日挽歌。 我跌跌撞撞回到巫峡镇上,就像失去方向一样,不知道走向何方。我忽然想去看看神女峰。于是我打车去了巫山十二峰,虽然水位上涨,沿江的好多景点都已经被葬于水下,可神女峰,仍然高踞在巫山之颠,像一尊女神。我站在一叶扁舟上,船夫用力地摇着双桨,在水里划出两道深深的水纹。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船夫闲侃着。那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他说他是住在巫山上面的,已经在长江上摇了一辈子的旅游船。就算哪天长江水真的漫过了巫山,他也不会离开,因为,他的根扎在这里,扎了一辈子。 看到船夫,我就想到了干爹。这位五旬老人,已经被艰苦的岁月摧残得老态龙钟,他何尝又不是在这里扎了一辈子的根?可他却临老卷席他乡,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他们就匆匆走了,想到这里,我一阵心酸,像塞了柠檬。 我向船夫打探了一下青龙湾桂花村的移民点到底在什么地方,船夫说他也不是很清楚,没有固定的地点,有亲戚的都投奔亲戚去了,没亲戚的就在移民局的帮助下到了别的地方安营扎寨,留在重庆市内的也有,迁到重庆市外的也有。他还说,他老啦,哪能记住这么多事?就只能惦念着在最后几年好活的时间里摇摇船,多渡几个人罢了。 船夫摇桨离开的时候,我再次回头看了看神圣的神女峰,她日日夜夜守在那里,望朝霞出,送晚霞落,简简单单,了无牵挂。 我还想上岸去看看神女庙里那颗许愿树,还想看看我和焰子哥哥曾经挂上去的许愿结,我甚至想解开他的许愿结看看他许过什么愿望。但我想,那样只能徒增我的思念,也就作罢。 当我失魂落魄回到家,妈妈仍然在永不停歇地算账,她稍稍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便若无其事地埋下头继续忙活。 小灰哥看到我回来,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啦,然后继续给茶客们端茶送水。我感到很疲倦,也不想说话,只是踉跄着走到角落里坐下。我静静地托着腮望着窗外,觉得眼前一片迷茫,除了迷雾,还是迷雾。 焰子哥哥走了。焰子哥哥真的走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他也从不在网上给我留言,也不给我写一封哪怕是隐匿地址的书信。他不给我任何一个可以索引痕迹的暗示,只想悄悄地从我生命里蒸发。 我怨过他,也恨过他。对我来说,他已经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突然之间,这一部分就给人挪开,剩下的,除了空洞,还是空洞,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填补,也补不回来。 第 184 章 我给大熊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诉他,焰子哥哥走了,彻彻底底地走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真的好想他,每天每夜都想,没有他的日子里,寂寞和空虚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折磨我每一根神经。 接下来我已经再无状态去剧院演出,骆扬也十分体贴,给我休了无限假期,并且照样给我发工资。现在想想,骆扬人挺好的,当初我还死活不让姐姐去给他唱戏,说他咋长咋短;可现在,我不是也在替他唱戏么?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我们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我以前从不曾想过会给骆扬撑场子,也从不曾想过爱我胜过自己生命的焰子哥哥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我,将一个混沌的梦撕得粉碎。 更戏剧的是,面对上天这样那样的安排,人的力量却小得可怜,我们只能畏葸地等待着老天滥施淫威,等它肆虐得够了,风平浪静了,我们才爬出自掘的洞穴收拾残局,往往只收拾了一半,老天一个喷嚏,又是一阵飞沙走石,将仅剩的残局都打破。 大概是大熊收到我的电子邮件之后,将焰子哥哥离开的事告诉了康乃文,康乃文又告诉了白亮,所以白亮一接到消息,就杞人忧天地打电话来问死问活,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说马上过来看我,然后就挂掉电话。 我不想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于是约了他在嘉陵江边的露天咖啡厅见面。白亮永远都着一身素衣,像高洁的天仙下凡一般。他一见着我,就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把我当成没有归宿的难民似的,甚为夸张地说:韵公子,你不要害怕,你不会孤单一个人的。我睥睨他一眼,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了。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就是丢了爱吗,有那么严重吗?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想过了,只不过提前到来罢了。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敌得过一切。白亮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啊?原来你已经看得这样开啊,真是白来了。我掂了他一后脑勺,骂道:行啊,你小子真是良心给狗吃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再说了,是谁哭天抢地要来找我的啊?你不要现实得这样离谱吧!白亮终于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态,说:你不会就这样甘心吧!小韵,我可是对你们的感情再了解不过的了!就这样结束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唉,兰姨也太老谋深算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她够狠的啊!支不走你,就把焰子给逼走了,我真的服了她了!我瞟了他一眼,愤愤地道:你能不能别用那样难听的话讲我妈啊!还老谋深算呢,你怎么不说她老奸巨滑!正说着,康乃文也来了。我正觉得吃惊,怎么这样兴师动众,白亮便吃笑道:是我叫小康来的啦!怕是万一你要跳江,我也不会游泳,就让来他来做个后备保镖啦!我已经彻底对白亮无语了。但恍惚间,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感动。原来在生命里,爱情重要,友情也同等重要。虽然白亮一直油嘴滑舌,而且专挑露骨的说,但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我看着皮肤白皙得跟素纱一样的他,又看看戴一副黑框眼镜、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的小康,觉得无言的幸福。 我原以为他们只是来陪陪我就作罢的,怎知康乃文竟对我出谋划策:风吹草动也留痕,船过江面起波澜。只要你有心寻找,就一定能找到焰子的。康乃文的话像黑夜里划亮的一支火柴,给我带来光明的希望。 康乃文看我一脸迷茫,便解释道:三峡移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会草率了事,把那些村民搬走就作罢的。村民迁移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国家当然也会列出移民英雄榜。如果你去网上查,应该会有移民迁址名单的。如果实在查不到,你可以去当地移民局查询啊。康乃文的话让我如梦惊醒,也让我抓住了唯一的救命草,我兴奋得语无伦次: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哼,就算他们搬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到天涯海角,我不信他们还能搬出地球去。白亮便作出一副得瑟的样子,故意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麻死了麻死了,好悲壮的举动哦,还天涯觅爱呢!行啊你,韵公子,你伟大了啊。我也顾不上教训白亮,掏出一张钱就甩到桌子上,说:谢谢啊,请你们喝咖啡的……我先回去了……我飞一般跑回茶楼,咚咚咚咚往楼上跑,妈妈在后面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小灰也纳闷地挠着头,我听见他在跟妈妈说:小韵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了吧,你看他这神经兮兮的,一会儿病殃殃的,一会儿又生龙活虎的,跑得比飞得还快。我跑回房间,颤抖着双手打开电脑,按照康乃文所说的,在网上搜寻了一下三峡移民的英雄榜。原来三峡工程竟然如此浩大,简直就是一部雄浑的史诗,目前的移民人口已经达到八十多万,预计移民人口在一百二十万,在世界水利史上亘古未有。这样看来,青龙湾不过就是这部雄壮史诗里短短的一行,想要找出青龙湾的英雄榜,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凭借学来的强大信息索引知识,从巫山移民网里面找到了巫山县所有的移民名单,其中也包括青龙湾桂花村。桂花村人口不多,多以老人小孩为主,在外打工人员颇多,所以很多人都选择投靠亲戚,或者那些老人的儿女本身就在外地买了房子,就直接投靠儿女去了。其余无处可去的,大都迁往了湖北省荆州市。 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名字上面:邱光福。 我再看后面的迁址:湖北省荆州市埠河镇万众村。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记住的地名,但我害怕忘记了,所以就把地址存进手机里面。然后,我便关闭电脑,使劲按捺住内心的兴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拟定一个出走计划。这段时间在骆扬的剧院里面登台演出,我也攒下了不少的钱,刚好可以用来救这个急,不用跟家里人要钱,所以,我可以不知不觉地离开。 我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完美得无懈可击。然后,我提笔写下一封离家书信:亲爱的妈妈:孩儿不孝,在此叩别。从我出生到现在,这期间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我也不必累述赘提,因为多得数也数不完。可是,您却从来不肯聆听我的心声,□□地为我制定人生所走的路线。妈妈,我不是傀儡,也不是玩偶,更不是俘虏,我不能听命于别人的摆布,我长大了,我要自由。 我知道,我不配在您面前提爱这个字,因为在您的繁文缛节里面,爱应该是建立在一对男女的基础之上。最近,有个叫李安的导演,执导了一部叫做《断背山》的电影,您去看看,也许会明白我们内心那份孤独与忧伤,也许会明白其实我们是可怜而又可悲的,也许会明白我们内心对理解与支持的渴望诚求。我们的爱丝毫不比别人的肤浅,我们爱得举步维艰,却也爱得那样执着,我们不应该受到扼杀,而是呵护。 还记得您在知道杜世菊阿姨私奔的真相之后,您说过一句话,您说原来她可以这么勇敢,视封建礼法、世俗伦理于不顾,敢于冲破束缚去寻觅自己的真爱。可为什么您就不能把这样的评论加在我们身上呢?您可知道,我是多么渴望听到这句话啊。妈妈。 今天,我走了。不管伦理道德的天罗地网会不会放过我,我都会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因为我坚持自己的爱。说不定,我会成为那条漏网之鱼呢。对了,那个叫李安的导演,他说过,两个人相爱,不关乎性别,他们只是单纯的相爱。您觉得呢? 您不孝顺的儿子,韵。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六日。 隔江唤舟,摇曳波澜。 执手轻咽,相顾泪眼。 拂袖去,醉了砚,一纸离书在案;琵琶曲,生哀怨,多怨言深情浅。 次日清晨,趁妈妈还在熟睡中,我便起了床,洗漱都顾不上,携着昨晚匆匆收拾好的行李,便轻轻地下楼。我扶着墙走,尽量不让木板楼梯发出任何声响。我把写好的信工工整整地放在茶铺的柜台上,担心被风吹走,又用计算器压上。 外面仍是一片夜色。几盏昏暗的路灯就像磷火一样发出微弱的光线,令潺潺的江水泛出幽冷的暗黑。我回过头,望了望那雕花的木门,以及屋檐下随风翻飞的绣着兰舟茶楼的三角旗,我才明白,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无论我有多么不舍,总是有扭头走掉的那一刻。我背着包袱,抱了抱稍觉清冷的双臂,在幽幽的夜色中向前出发。 清晨的磁器口甚是安静。大大小小的店家都还没开门,在萧瑟浮动的夜色中沉睡,那些飘飞的幡旗、镂空的木窗、凿花的木门、沧桑的石板路,都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来到磁器口大门,外面没有一辆车。于是我就沿着马路一直向前走,走到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我知道,走不了多久就是黎明,就像我坚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回焰子哥哥。 又来到那座高架桥。我顿了顿脚,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大熊的,那个天使一般的男孩子,大哥哥一般体贴入微的男孩子。现在,他身在美国,也许现在的美国正是白天,那么他在做什么呢?在医药室阅尽各味?在实验室临床实验?抑或偶尔偷一下懒,正托腮对我思念? 我正出神地想着,恍惚觉得桥的那头有人正朝我跑来。但我转念一想,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么早起床,然后晨跑,从江那边跑到江这边,从这座城市跑到那座城市。 当那个身影靠近我的时候,我怔住了。是大熊。竟然是大熊。他一边吁喘着粗气,一边呼唤我。 此刻我心里疑问多于讶异,此刻的大熊,不应该在大洋的彼岸么?不应该在医药室或者实验室么?他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大熊见我傻根似的杵着,一边拉着我的手朝前走,一边简单地解释:我回来陪你找邱焰……你不用担心我的家人,他们从来都是尊重我的选择……我昨天听小康说你回去查移民迁址,料想你会跟你妈妈不辞而别,只是不知道你具体几点离家,所以一直站在桥那端等你…… 我想此刻,我需要大哭一场。眼前这个拉着我的手走向前方的男孩子,真的是大熊吗?熊泽恩?泽恩万物的神?他为什么总会像守护天使一样,在我最最悲伤、最最柔弱、最最无助的时候降临在我身边?纵然是身处天涯海角,异国他乡,大洋彼岸,也能变戏法般地出现? 向前走了一段儿,我甩开他的手,说:大熊,你听我说,你回去。你不能为了我这点破事毁了你自己,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已经害死很多人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大熊嘘的一声打断我的话:傻瓜!什么叫不值得?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如果你活得闷闷不乐,我也会郁郁寡欢的。我在夜色中仰起头,希望即将涌出来的泪水可以倒流回去。末了,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行大熊,你听我说大熊,你必须回去,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多远的旅程,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重庆,其实我是一个依赖性很强的人,从小都是奶奶和妈妈替我安排好一切,我的独立性很差的,你就让我自己出去磨练一下自己吧。 大熊紧紧拽着我的手,在黑暗中笑了笑,我仿佛能看见他右脸那只漂亮得让人痴迷的酒窝。他说:既然你依赖性强,就让我来做你的依赖吧,好吗?小韵,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被你眼里的那股忧郁深深地打动了。那天,你站在高高的天桥上,神游物外地注视着嘉陵江,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张彷徨而凄迷的脸。 在后来跟你的接触中,我发现,你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你像一个小当家似的在茶楼里忙里忙外,懂得替奶奶和妈妈分担;在医院里的时候,你被小华的画深深吸引,只有你能看懂那副《母子连心》里面蕴藏的深义。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电子邮件,告诉我邱焰走了之后,只要我一想象到你万念俱灰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我想我不能被大熊洋洋洒洒、跟事先编好一样的甜言蜜语打动,于是,我心一横,朝他怒吼道:你心碎什么啊!我们不过就是朋友,简简单单的朋友!若不是那一场邂逅,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你以为我找不到邱焰就会对你动心了?你以为你大老远从美国飞回来,我就感动了?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心里面只有邱焰他一个人!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滚啊! 我想我是真的动怒了,不然我的耳根就不会一直发烫。可我希望那是幻觉。为了爱邱焰,我疲于奔命,像一只撞壁撞得头破血流的笼中困兽。所以,我不想再拖负一个大熊,不为别的,只为我爱他。 大熊永远不会对我发脾气,纵使我这样出言不逊,这样无情地伤害他。他的声音仍然温柔似水:发泄完了就快走吧,再磨蹭天就亮了。说罢,他便牵着我的手一股脑往前走,手里带着一道蛮横的劲儿,我怎么也挣脱不开。想不到这头熊犟起来比我还倔,语不惊人却毫不妥协。 我一边跟着他快速的步履,一边说:总之我是不想欠你的。如果到了荆州,找不到邱焰的话,你立刻返回美国去。 大熊头也不回,喃喃说道:我既然去了,就一定帮你找到。我有些激怒:你别老想偏移重心!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找得到还是找不到,你都得走。大熊便不说话了,天已经微亮,一辆开往菜园坝长途车站的公交车在身后鸣笛,大熊招了招手,拉着我一道上了车。 瘫在座位里,大熊把我的头扳到他的肩上,让我依靠。我累得眯上眼睛。我想,如果老天要我背负罪债,我就背负吧,反正我已经罪不可恕了。 第 185 章 在列车上的那一天一夜,大熊一直毫无怨言地给我当温床,我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列车每靠近一个站,我的心便紧张一分,我知道我已经离焰子哥哥越来越近了。我强烈渴望见到他,以至于对他的那些埋怨也消失了,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一定是妈妈对他苦口婆心地劝戒、央求,他于心不忍,才选择离开我的。 列车到达荆州车站的时候,天正下着靡靡阴雨。不算大,走在雨里只能淡淡沾湿头发,看上去像一颗颗粘在发梢的白糖。还记得小时候,焰子哥哥最喜欢顶着毛毛雨出去给我摸鱼,用一只透明的塑料碗装着,头发上就满是这样细细的珍珠一样的雨滴,招人喜爱。 虽然雨并不大,大熊却执意要去买一把雨伞。我想说不必了,出门在外,凡事还是节约点好,钱到用时方恨少,能省就省吧。但我想想,大熊是出于关心我才这样做的,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我放眼望去,整个车站满是黑压压的人群、嘈杂的声音、锈迹斑驳的栏杆、黑黄条纹的警戒线、穿制服的交警、满是污泥的地板、吹哨子的工作人员……一切都是那样陌生。至少我有大熊作伴,焰子哥哥单身一人,他会寂寞吗? 雨越下越大,我便跑到一只塑料棚下面避雨。我身边站着一个相貌极不友善的又瘦又矮的男子,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我看到他正用一种令人费解的眼光盯着我,我给吓得一阵哆嗦,便把目光移开。想不到那个男子竟然趁着人群杂乱,一把夺过我的小挎包,粗鲁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像一只敏捷的猴子逃窜开了。恰好在对面杂货店里买雨伞的大熊一个转身,就跟那个抢我包的男子撞了个满怀,机灵的大熊见那人表情不对,一眼就认出那人怀里的包是我的,恍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把夺过包来,顺势再给了那人一拳,那人便趴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便仓皇而逃。 大熊拿着包和雨伞过来,局促不安地问我:你没事吧?这外面人多手杂,鱼龙混杂,你得多防范着点呀!还好我跟着你来了。不然非得让人把你衣服裤子都扒光了。我看着半带着关心、半带着责备的大熊,不禁扑哧一笑,说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这包里又没什么贵重物品,就一沓擦汗纸、一盒洗面奶、一把纸扇罢了。 大熊嗔怪道:万一要是放了贵重物品呢?万一要是把你那琥珀放里面了呢?弄丢了怎么办?我惶惑地看着大熊,问道:琥珀?你怎么知道的?大熊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支支吾吾道:还不是你自己在车上睡着了,讲梦话给讲出来的。我便沉默了。大熊已经撑开雨伞,不锈钢伞骨、深蓝色绸布伞面、上面画着一对非常可爱的胖嘟嘟的褐色比目鱼。大熊把我紧紧揽在怀中,朝汽车站走去。 我们到了汽车站,买了到达埠河镇的车票,我坐在车窗旁边,定定地看着窗外那一排排瞬间闪过的烟雨杨柳、一望无际的平原、整池整池盛开的荷花、大片大片的芦苇荡、远远近近的农家,我想,也许焰子哥哥会爱上这个地方。这里不像大山里面,人们活得像坐井观天的青蛙,视线狭窄。 列车很快就抵达埠河镇。我们从车站走出来,便看到一个漂亮而静谧的小镇。马路像一条玉带一样延伸到远方。正巧碰到今天赶集,一条小街两旁全是稀奇古怪的农家产品,蜂蜜啦、莲子米啦、藤稔葡萄啦、土鸡蛋啦、麻烘糕啦、鲊胡椒啦,等等等等,让人应接不暇。满街淳朴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几个调皮的小孩儿,拿着冰糖葫芦藏在我们身后跟伙伴玩躲猫猫。 大熊拉着我穿出拥挤的人群,来到街尾的一个小土坝的修车场。小土坝上停着几辆破旧的货车,机油漏了一地,几个修车工正躺在车底下拿着钳子等工具修理破车,满手满脸都是黑糊糊的机油。 大熊随便逮了一个正抽着土烟、头戴破草帽、身穿氰纶面料的蓝衬衣和灰色的凉裤子、脚踏帆布胶鞋的大爷问道:大爷,请问万众村怎么走啊?那大爷咂巴了一口,抽出土烟,吐出一大片浓浓的烟雾,抬起头瞧了大熊一眼,才慢悠悠地说:你小子踩狗屎了。大熊正纳闷大爷那话是什么意思,大爷便指了指那辆破旧的灰色拖拉机说:档坏了,马上就整好。我搭你去万众村。我从那里来的。 我这才恍惚大悟,原来大爷所说的踩狗屎是指走狗屎运了,看不出来这大爷还挺冷幽默的。听他那意思是准备顺道载我们一程了,于是我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热心肠的老大爷。典型的小个子老人,脊背给生活压驼了,弯弯的像一座拱桥。他的腰间挂着一只像电话线一样螺旋形的塑料钥匙链,看上去简单而又朴素。 拖拉机吭哧吭哧地颠簸在乡间的土路上,像一头争强斗胜的小蛮牛发出的闷哼声。我的心里满是欣喜与亢奋,因为我知道,马上就可以找到我的焰子哥哥了。我想,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定感动得涕泪俱下,抱着我就是一顿痛哭。 大熊紧紧抓住我的手,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大熊是替我感到开心。一时之间我心酸得紧,像他这样优秀的男孩,此刻应该在国外深造,却因为我的事情给耽搁了,我太对不起他了。 道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白杨树,小河里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穿花衣服的农村妇女在洗衣服洗菜,一群小孩子在路边嬉戏打闹,看到我们就嘻嘻地呼叫,像看见两件稀罕的宝贝似的。 小伙子,可是要找万众村哪一家?叼土烟的大爷在前面问。 大熊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吾道:我……我们是来找人的。大爷也愣了一下,问:村里人家也不多,你倒是说说看,姓啥叫啥,看我认识不?大熊说:我们要找的人是最近才从重庆市巫山县迁来的,是三峡移民。他们的名字叫邱光福和邱焰,是两爷子。 大爷便愣哼了一声,说道:哎哟,这移民可就多了。前段时间是迁来了好多外来人口,怕是我都不认识了。你说的那邱什么福的,我也没听过,要不大爷找村长给你俩打听打听?我想我们这次算是遇到贵人了,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想来想去还是咱们乡下人好,热情、淳朴、憨直,无论是谁都当成客人。 大熊感激地应道:那谢谢大爷了,有劳大爷了。热情的大爷便倒了个车,又换了条路,朝另一个方向开去。说实话,我这也是头一回上平原地带,从埠河镇一下车,就已经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更别说这七转八拐的,再加上道路两边的建筑、植物也都大同小异,我就更加不知道是到哪里了。我看了看大熊,他也一脸迷惑,使劲地盯着两旁的风景看,看样子是想找到一件可靠的参照物。 路上偶尔窜出两条野狗来,白的黑的花的都有,脖子上还带了颈圈;偶尔遇见一个赶鸭子下湖的农民,那群鸭崽给拖拉机的声音吓得嘎嘎嘎嘎四下逃窜;远处的草地里,拴着几头牛羊,正悠闲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 不知道拖拉机闷哼着开了多久,最后在一个小院门前停下。想必这里就该是村长的家了。小院用一圈花石块围起来,漂亮别致;里面是一个水泥铺地的小坝子,几只花公鸡正昂首阔步地踱着步子;一只咯咯咯咯直叫唤的老母鸡竖起一身羽毛,保护着一群叽叽喳喳四处觅食的小鸡崽。俨然一副悠闲的乡村画卷。 小院前面便是一栋白瓷砖、红琉璃瓦、绿窗玻璃的两层小房子。堂屋的大门一半开着,一半闭着,门框上贴着一幅红底黑字的对联:枝头梅绽新春丽,海角龙腾伟业兴。大爷下了拖拉机,走到小院里面,冲屋里喊道:丽香!丽香! 立刻就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从二楼的绿色玻璃窗户探出个脑袋来:谁呀!大爷冲小女孩儿喊道:是你武大爷!你爷爷在家不?小女孩儿回道:他去镇上啦!今儿个不是正赶集么!武大爷您找他有啥事儿啊,进来坐着等啊!武大爷笑道:嘿嘿,丽香,不是大爷找他,是这两个哥哥找他。他们可是从重庆远道而来的,你赶快请他俩进去坐坐,倒杯水喝喝。 小女孩儿动作麻利,像一阵风似的闪了下来,打开堂屋的另一扇门,冲我俩说:快进来吧。我爷爷一会儿就回来。我们便腼腆着走了进去,武大爷挥了挥手说:那大爷我先走了啊,还得给人拖东西去,不能给耽搁了。说罢,武大爷又骑上他破旧的拖拉机吭哧吭哧地走了,扬起一股黄尘。 小女孩儿生得俊俏,一双脸蛋儿红得像苹果似的,留着学生头,穿一身鹅黄色校服。堂屋里陈设简单,几只凳子、一只藤椅、两只还未杀青的竹篓、一堆土豆、一张靠墙的方桌,上面摆了几只香烛,墙上贴了几副圣母和耶稣的画像,显然,小女孩家里有人也是基督教的教徒。这不禁让我想起奶奶生前的那些基督画像,心里涌起一阵心酸,像碰翻了醋瓶子。 叫丽香的小女孩给我们倒了茶水,跟我们开心地聊天。一杯茶还没喝完,她爷爷就回来了。我抬头望去,那个站在门口、手提一条肥大的草鱼的老人,大概就是万众村的村长了吧。他瘦瘦的高高的,背稍稍有些驼,耳朵上夹着一支圆珠笔,戴一副棕褐色边框老花镜,穿一身墨蓝色中山装,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没等我们作自我介绍,丽香就抢先道:爷爷,这两位哥哥是从重庆来的,是来找您的。和蔼可亲的老村长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将那条草鱼放到水盆里,才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们,呵呵笑道:重庆?那可是赶了不远的路哦,大费周折来找我,想必是有急事吧,年轻人? 我正要开口解释,老人吩咐丽香:丫头,你去做饭,顺便炒两个你的拿手好菜。两位哥哥肯定饿了。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我们笑道:有什么事,饭桌上说吧,现在肯定是累了,喝杯茶水,歇息一会儿。大熊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要沉住气。 老村长很慈祥,对我们嘘寒问暖,问我们重庆的经济状况以及民俗风情。闲聊了一会儿,丽香便从厨房里探出可爱的脑袋,说:上菜啦,准备开饭!我们拘束地坐到饭桌上,年纪小小的丽香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四道好菜:酸菜鱼、芙蓉肉片、焖煮茄子、炒莴笋。 我们拘束万分,老村长也不说话,只是呵呵笑着看我们吃。丽香这丫头手艺还真不错,小小年纪就这样厉害,真让人佩服。等到我们吃得够了,老村长才眯起眼睛问我们的来由。 我便将早就想好的话一道禀上:是这样的,老爷爷。我们是前来寻找三峡移民迁移到贵村的亲人的。由于当初搬迁仓促,所以没能联系上,后来听说青龙湾桂花村的村民迁到贵村,所以就前来寻亲。老村长听完我的陈述,也不回应,只是吩咐丽香道:丫头,去把爷爷的本子拿来。丽香便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本厚厚的旧得发黄的笔记本进来。 老村长把笔记本打开,翻了几下,才把笔记本递交给我,说:名字都在上面了。看看有没有你的亲人。我的心一阵紧张,我知道揭晓答案的时刻就要来临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番,才从老村长手里接过本子来,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搜寻着。 本子上的名字都是那样熟悉,果真是以前住在青龙湾的乡亲们。可是,我把那列名单都看了足足三遍,也没瞧见干爹和焰子哥哥的名字。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灰坑里,给糊了一层蒙蒙的黑灰。大熊抓了抓我的手,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激动。我再看了一遍,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昌荣。 王昌荣就是以前我们青龙湾里面算命算得最准的那个盲眼老人,大家都叫他王瞎子,就是他在我出生的时候,告诉奶奶和妈妈,我命中犯水,且患龙阳忌癖。去年我从青龙湾回来的时候,他就坐在村口的老黄桷树下,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对我谆谆告诫。我感到眼前一亮,兴许他会知道一点线索。 于是我就问老村长,王昌荣住哪里。老村长蹒跚着走到外面的小坝子里,指着外面那条破烂不堪的泥巴路,说:咱万众村不大,你们向着这边走,不多会儿就到啦,他住七十五号。告别了老村长,我们便循着他指的路子走去。因为刚下过雨,所以路上偶尔会有一洼积水,倒映着雨后初晴的蓝莹莹的天,清澈透明。 七十五号房子是一座低矮的小平房,石头堆砌,做工粗陋,显然是由于时间仓促,赶了工,所以看上去像一座简单的雕堡。檐下有一只泥堆的燕窝,里面传来一阵呢喃燕语。 王瞎子就坐在屋檐下,一双戴着墨镜的眼睛落漠地注视着远方。他总是这样,即使双眼失明,却喜欢伸长了脖子顾盼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到来。他比一年前显得更加苍老了,须发花白,皱纹满面,牙齿也落光了。 我轻轻地走过去,喊了声:大爷?他便蓦地抬起头来,一双枯燥的手颤抖着抚摸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手心,才艰难地说:韵儿?你来啦?我应了一声,没有牙齿的大爷讲话都很难了,像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几乎分辨不出来他到底讲的是什么。我哽咽着说:搬了新家,身体可好?可习惯湖北风水? 他点了点头,说:一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只是这闲的啊,让大爷受不住。现在没人算命啦,你说还要大爷来做什么?我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看到两行浊泪从他墨镜后面滑落下来。我能明白眼前这个老人一生的寂寞。他从小是孤儿,长大了也无妻氏、无子嗣,孤独一生。现在,连他赖以生存下去的行当也失去了作用,再也没人找他算命看相占卦,他就像一个逐渐失去统治地位的君王,我想我能体会他心中的哀伤。 可同时,我又是那样恼恨他。如果不是他妖言惑众,我奶奶和妈妈就不会给我安排如此缜密的人生路子,就不会把我当成笼中鸟、缸中鱼一样朝着她们想象中的模样去驯化我了。一时之间,我真的觉得我就是马戏团里的动物,一生都在为别人表演,喝彩随人,喝倒彩也随人。 第 186 章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对了大爷,您还记得邱光福吗?他没跟着一起迁过来吗,怎么移民名单上没他的名儿啊?王大爷顿了顿,吞声噎气地说:不知道呢,怕是没跟着一道迁过来呢,一路上也没听到那老家伙声音啊。大伙都以为那老骨头晚来得福,上重庆投靠你这干儿子去了。咋的,难不成是没去找你?我的心里像给钢针锥着一样难受,两行眼泪再也受不住控制,跌落下来。大熊走过来揽揽我的肩,安慰我不要难过。一时之间我像匹失去了方寸的战马,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上天就像跟我开着戏谑的玩笑,正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嘣的一声,救命稻草又断了,我重新跌入万丈深渊。 我只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只被人掐掉了触角的蜻蜓,完全找不到方向了。大熊也很是无奈,猜不透其中的原因。网上的移民英雄榜上明明写着青龙湾是迁移到了湖北省荆州市埠河镇万众村,我翻出手机核对,没有错啊。干爹他们又没有去重庆投靠我们,莫非他们还有别的亲戚?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来往。 就在我找出手机核对地迁址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由于手机设置了静音,所以我一直没发现。有白亮打来的,有骆扬打来的,剩下的全都是妈妈打来的。我只顾跟她堵气,也没回她电话。 告别了王瞎子,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大熊说:小韵,你别担心,咱们去找移民局,我不相信他们还把两个活人给弄丢了。 我觉得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移民局。大熊安慰我说:你看这天都快黑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明天再去找移民局。我们便回到埠河镇上,在一家最便宜的小旅店租了间房子,算是歇脚。旅馆的背后是一个家畜市场,鸡鸭鹅、猪牛羊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臭哄哄的粪便的气味。与其说这是一家旅店,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收容所,一层楼共用一间厕所,洗澡间没有浴霸,没有空调,甚至电风扇都没有,十来个平方,一床旧得褪了色的被子。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最担心的还是上哪里去找焰子哥哥。 那个肥得不能再肥的女老板用鄙视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嘴角挑起一丝轻蔑的笑,然后嗡声嗡气地说要洗澡就拎水壶去下面的开水房里打水,然后甩下一把钥匙便走了。 大熊把窗帘拉上,又走到前面阳台上看看,那里种着一盆栀子花。他二话不说就折了一把进来,插到床头柜的纸盒里,顿时房间里飘满了浓郁的花香,压住从外面传来的家畜粪便的臭味。 然后,大熊提着热水壶下去了。很快他便拎了一壶热水回来,将水倒进浴盆里,又兑好冷水,百般调试,直到确定那水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才温柔地呼唤我去洗澡。 我把自己整个泡在水里,只剩出一只脑袋来,想要将所有的难受与怨气都溶解在水里。最终,我忍不住哭着呼喊大熊:你进来!大熊便闻声推开门,不安地问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只是不住地哭,豆大的泪珠落到热气盈盈的水里。大熊跑了过来,趴在浴盆上,焦急地问:是不是水太烫了,还是太凉了? 我哭着说:我找不到焰子哥哥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说过这辈子死也不会离开我,可为什么他食言了?他为什么走了啊?他为什么还走得这样彻底,不给我留下一丝寻觅的踪迹啊?大熊见我哭得伤心,抱住我的头,轻轻安慰道:小韵,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大熊哥还在呢,我会陪着你的。恍然间,我又想起焰子哥哥在离别信里写的那句话:请不要寻找我,茫茫宇宙,我不会轻易暴露我的方向。 大熊好不容易才哄得我安静下来,他绕到我背后,说:来,我给你搓背。他的手像充满了低压电流似的,直电得我舒服到了极点,连夜来的舟车劳顿刹那间消失。 大熊一边给我搓背,一边轻轻地讲述着一个故事:传说在西伯利亚,生活着一种顽强的蝴蝶。每年雄蝶为了与大洋彼岸的雌蝶□□,它们都要经历一场特殊而又非凡的远程迁徙。它们绕过中国的大地,渡过太平洋,到达一个小岛。在这场生命的旅途中,它们栉风沐雨,乘风破浪,几百万只雄蝶从西伯利亚出发,而能够坚持到最后,到达小岛的却只有几十只。但就是这几十只雄蝶,却让这个物种得以繁衍下去,生生不息。很难想象,那样微小的生命,却能挺过大海的滔天巨浪。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也无法去验证它的真伪性,但它却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贵在坚持,如果连最后那几十只雄蝶都坚持不住的话,这个物种就会灭绝。 我明白大熊是想鼓励我不要放弃,可我却隐约觉得这个故事中还蕴含着另外一层含义,毕竟几百万只蝴蝶也只有几十只能成功到达彼岸,他难道是想说,中国的同志有成千上万对,能挣扎到最后厮守在一起的,又有多少呢? 我洗好了澡,大熊又下去给自己提热水,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两份盒饭。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红烧木琴鱼,看上去美味可口。我哽咽着吃完饭,大熊也就洗好澡出来。然后,我们就蜷在那张破床上看电视。那是一台二十一英寸的旧电视,黑漆漆的,遥控器坏了,大熊便不厌其烦地按着我的爱好爬到电机前替我换台。 其实再精彩的节目也吸引不了我。我只是想重温那些快乐的日子,每天晚上粘在焰子哥哥怀里看节目的日子。可我明白,焰子哥哥现在不在身边,节目闹得再欢腾,也是索然无趣的。 大熊见我无心看节目便把电视关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把那张破旧的床弄得咯吱咯吱直响。我转过身,月光下的大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他也没有睡着。我看着他,说:大熊,你给我讲讲国外的经历吧。他笑了笑,月光那样温柔,洒在他的脸上像一层淡淡的水银。他枕着双手,说:我啊,在国外证明了一件事情。人们总是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笑了笑,说:原来你就观察这个啊。那有你没有泡洋妞啊……问完这个问题我便后悔了,我总是这样,心直口快,全然不想后果,心里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说。我想我是该好好管住自己这张嘴了。但大熊似乎并不介意,仍然只是浅笑着,把胳膊伸过来,说:这床太硬了,枕着它吧。我安然接受了大熊的关心。在他柔软的臂弯里,我一觉到天明。 望穿雨帘,痴人浮现;暖若春光,映照旧颜。 红尘缘,雁南迁,哪堪此情多变? 念难倦,思万千,一尺红烛独燃。 第二天早早交了房,我们便商议着如何寻找当地移民局,或者寻找与移民相关的政府机构。正商量着,一个电话响起,是小姑打来的。我知道,一定是妈妈让她打来做说客的,想说服我回去。我正要挂电话,大熊说:先别挂,跟她报个平安也好。 于是我听从大熊的意见,便接通电话,小姑的声音很大,仿佛要把电话振破似的:韵儿!韵儿,你在哪儿?我淡淡地回应:我现在在湖北省荆州市。还没有找到干爹和焰子哥哥,移民榜上没有他们,他们给弄丢了。 小姑见我带着哭腔,便急躁地说:哎,你这个傻孩子!快别找了!就算你把荆州翻它个底朝天,你也找不到人的!我给小姑这样一说,立刻就精神抖擞了,听她那口气,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不然就不会这样肯定我找不到。 果然,小姑娓娓道出了真相:韵儿,小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妈这次做得也真是太绝了。她一直央求我替她保密,可是姑一想到你在外面跟流浪汉似的漂泊寻人,我这心里就不好受!你啊,就先撤离荆州吧,你干爹根本就没有迁到那里去。你也知道你姑父是市委副书记,位高权重,一句话就可以做出一个重大的改变,所以你妈妈就死活央求他从中作梗,移民名单上写的是迁到了荆州,实际上是把你干爹安置到了安徽省芜湖市湾沚镇的城南村!我这才如梦初醒。 都是妈妈,又是妈妈!天啊,我自认为我逃离了那个家,就可以获得自由,就可以找回我的焰子哥哥,想不到我逃到哪里都不过是她手里的棋子!她就像一个威力无穷的女巫,我怎么跑都跑不过她的眼皮子。 第 187 章 其实我不是食肉的老虎 我深陷猎人的陷阱 只是想与你患难一起 生死一起 烟然把他叫醒,相扑男人看了看我,问烟然:“推过牌的?” 烟然点点头,一边给相扑男人点烟,一边唯唯喏喏地回答:“魏叔,我烟然给您带的人,哪个不是‘洗脑’洗得一片空白?您放心,他很听话的。” 相扑男人憨笑道:“知道你烟然信得过!倒是有几个班长,尽给我惹麻烦,带一些‘洗脑’洗一半的人过来,一接电话就大呼小叫,害得我险些被金哥炒掉!” 烟然说:“行了魏叔,我烟然敢放您的马后炮吗?” 相扑男人嘴角一撇:“四年前,你不就放过一次?” 烟然被相扑男人哽了这么一句,哑口无言,但他旋即一笑:“成,如果您还犹豫的话,那我就把他带到辉叔那里,反正电话室又不是只有你这么一间。” 相扑男人随即态度大变,站起来拽住烟然,一身肥肉直晃荡。他央求道:“好兄弟,魏叔跟你开玩笑呢!我这儿就缺人呢,金哥说了,这个月达不到30个人,他就直接找人替我,我还得请你多带些人来魏叔这里呢。” 烟然顿住脚步,笑道:“您是四朝元老,金哥怎么舍得炒你?顶多升你做信约部的经理,让您享享清福。” 相扑男人魏叔把我拉到电话旁边,嘱咐我:“烟然都跟你说过电话里应该怎么讲了吧?我重复一遍,第一次打电话,三不谈——不谈公司,不谈金钱,不谈工作,只谈感情,拉拢关系。情绪要亢奋,语调要高,要故作神秘,为第二次打电话埋下伏笔……” 烟然打断他的话:“行了魏叔,这些我早对他交待清楚了,别浪费时间。” 魏叔看了看我列的名单,问道:“熊泽恩?你朋友?你确信他会来?” 我点点头:“他肯定会来。” 魏叔翻开一个活页资料夹,取出一张“台词”单,说:“按照上面的条例进行对话,不要僭越话题。” 于是,在相扑男人魏叔的监督之下,我颤抖的手拨通了大熊的电话号码。烟然一直用眼神暗示我不要惊慌,一定要从容镇定。 电话那边传,传来大熊熟悉而又久违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听到他的声音,我感到莫名的激动、温暖、依恋,我甚至差点掉出眼泪。我的声音打颤:“我……我是江韵……” 魏叔示警示我不要有过激情绪,通话要顺畅。 大熊听到我的声音,发乎关爱的责备铺天盖地而来:“小韵!这几天你上哪里去了,一直不给家里打电话,你电话又打不通,你知道吗,我们都快急死了!尤其是你妈,她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以为你走丢了,还到报社登寻人广告,她怕你没钱了,给你打了一笔钱到卡上,她告诉我,她根本没有转过你账上的钱,你告诉我,你的钱哪儿去了?是不是被人抢劫了?你说啊,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啊,你要急死我吗?你用的电话是广东省的区号啊,你现在在广东吗……” 大熊的问题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打断他的话:“大熊,我想你了。我现在想开了,既然邱焰决定做一个无义之人,我又何须多情眷恋,是他辜负我的,又不是我辜负他,我何须代其受罪,惩罚我自己?他轻薄我们的感情,我何须坚持到底?我已经累了,从重庆到广州,我真的累得筋疲力尽,在芜湖的时候我被人抢劫,差点连命都丢了。可他呢?畏畏缩缩,躲躲藏藏,我不值得为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付出这么多!大熊,真正能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愿意跟着我。” 半晌,大熊才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先回来吧,你妈太担心你了,她就要崩溃了。” “她担心我?她巴不得我死在外边吧。大熊,我死都不想再回重庆了,我不再那么固执了,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现在我只在乎你,我希望你能够来找我,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大熊沉默了片刻,说:“看来你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你现在说的,只不过是气话。” 我愤愤道:“我没说气话,句句发自肺腑。那条绊在路灯上的风筝线,不是同时也缠住了你的心吗?大熊,我真的需要你。” 或许大熊已经觉察到我的言语失常,他警惕地问我:“小韵,你是不是又缺钱了?你别着急,我立刻去给你打……” “我现在不需要钱,我需要的是你!你自己说,你喜不喜欢我?你愿不愿意出来找我?难道你也只是虚情假义吗?” 大熊无奈地说:“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弟弟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暂时不能脱身。等他的病情好转之后,我立刻去广东找你,行吗?” 到此为止,相扑男人十分满意我的表现,他正准备让我挂断电话,烟然低声央求他:“魏叔啊,我看那个熊泽恩还有点犹豫不定呢,你就让他们再多说几分钟吧,一定要让对方百分之百放下戒心才好啊。” 烟然替我争取了时间,我便对大熊说:“大熊啊,我今天对你所说的,全部都是我的心里话,我给你写了一首情诗,以表决心。这首诗每个字都有深刻的含义,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见到我的时候,不能把这首诗倒背如流的话,你就永远别想再看到我了。” 大熊应道:“好的,你念给我听吧!” 我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相扑男人,烟然默契地配合我,故意跟他聊天,分他的心。念那首“救赎诗”的时候,我把每句的第一个字咬得特别重:“落花已随流水去,难噎悲歌葬春泥。传来笙箫心冢荒,销魂何惧愁宽衣?” 为了保证大熊能记住那诗,我重复了三遍。相扑男人好像有所察觉,我立刻挂断电话,说:“对方愿意来这里,邀约成功。” 魏叔警惕地问我:“你刚才念的什么诗,我怎么听起来很熟悉……” 烟然迅速替我圆场:“魏叔,唐诗三百首,小学生都背得滚瓜烂熟,哪首不是耳熟能详啊?” 魏叔狐疑地看了烟然一眼,他竟一边思忖,一边默默地吟着那首诗:“落花已随流水……难噎……春泥……小子,你念给我听听!” 我灵机一动,偷换诗句:“落无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烟然对我投以赞扬的神色。虽然相扑男人仍然有些怀疑,但他终究想不出什么来,只好让烟然把我带回去,等待“人头”上钩。 我们回到地下室,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电视,播放的是“企业家”的洗脑演讲视频,没想他们居然一个个趋之若鹜,陶醉其中。 回到阁楼,烟然又换上一件开叉长裙,蹬着一双高跟鞋,戴上长长的假发,坐在化妆案边打粉描唇。他一边刷睫毛,一边对我说:“小韵,我得出去一下,应付那个澳门来的珠宝商。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要是薛老大敢欺负你,你就拿刘哥的名字吓唬他!” 我频频点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留神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点。” 烟然化完妆,便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拐地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本来就很高挑,加上鞋跟,估计都有一米九了。 烟然走了之后,那个啤酒肚薛老大来到阁楼,阴笑道:“一个人呢?不下去跟大家一起看电视?” 我对他不屑一顾:“只有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才看那样的宣传演讲。” 薛老大哈哈笑:“哟,这么捍卫正义,那刚才你还去电话室设骗局引诱朋友上钩?” 我说:“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眼巴巴等死吧。” 薛老大笑道:“就算你现在做得再多,也是等死。” 我突然觉得他本性似乎并不坏,除了欺软怕硬那点劣性。我问他:“你是哪儿的人?听口音像陕北的?” 薛老大竖起大拇指:“小兄弟好眼光!我就是陕北的。” 我们正闲聊着,有人闯进地下室。我们来到阁楼的楼梯口,看到来者是两个穿西装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牛高马大的彪形保安。那个瘦得像老夫子的西装男人一边看着手里的“提货单”,一边吩咐那两位保安:“金富煤矿塌方,压死26个工人,伤了10个,给他们带36个过去。” 另一个唇裂的男人啧啧感叹:“真是草芥人命啊,穷人的命就是不值钱。”继而他叮嘱那两个“选货”的保安:“挑精壮的男人。” 地下室的男人们在他们的命令下站成一排,那两名彪形保安像审视猎物的猎犬一般,精挑细选。突然那个老夫子瘦男人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阁楼上,冲着我的方向喊道:“你!过来!长得那么壮,生来就是到煤矿打工的!” 我怵在原地,双腿发抖,头皮发麻,他分明就是在叫我。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老夫子瘦男人又喊道:“死薛花儿,爷叫你,没听见吗?” 那个平时称王称霸的薛老大,此刻吓像只瘟鸡,缩着脖子,慢悠悠地走下木板梯。 就这样,他们带走了包括薛老大在内的36个壮年男人,对于他们的去向和命运,地下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被贩卖到“金富”煤矿做廉价的劳动力。侥幸留下来的人们,却不能暗自庆幸,因为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将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 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提货”过程,我才恍悟,所谓的地下室,其实就是一个“货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件商品,他们都是没有成功“洗脑”的“下线”,所以他们难逃厄运。 我暗自祈祷,希望聪明的大熊,一定要看透诗中的含义,一定要想办法来救我于危难,我不能做待宰的羔羊,我不要在黑暗的地方过悲惨的人生,我还很年轻,我还有梦想,我的未来,不能围囿于此。 就在我苦等大熊来电的时候,烟然的话却让我苶然沮丧。她说,他们极端狡猾,电话号码随时更换,并且外界根本没办法打进来。就这样,在烟然的庇护之下,在这艰难的一个多月里,我侥幸没被他们“提走”,每次烟然都对他们谎称我已经是“上线”,是内部的人,是他的助手。 能带我出去的时候,烟然就尽量带我出去,但总是有一大群旁人在,我根本无法逃跑;不能带我出去的时候,他就把我关在阁楼里,偶尔买一些小说或者影碟回来,替我解闷。 烟然还是会带我去听那些所谓“企业讲师”们的课,他们好像有挥霍不完的激情、有表达不完的狂喜,总能讲得台下的人默默流泪,鼓掌叫好。那些“讲师”,总是抓住人们的痛处,揪着人们的弱点,疯狂地用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观点来诱惑他们,甚至给他们灌输坑蒙拐骗的伎俩,并且恶意曲解“骗”的含义,在他们的眼里,“骗”是一个中性词,只不过是一种让自己改变经济状况的手段。 这一切,都充分体现出这个万恶的团体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阴暗心理和罪恶本质。 这段时间,烟然还是会每天都换上各种款式的女装出去应付那个澳门珠宝商,回来的时候总是倦怠不堪,倒床而睡。有时候他的脸上、身上会有隐隐的伤痕,有时候他又领回一笔可观的钞票,兴高采烈地说请我吃正宗粤菜。 地下室里,每天都有人被“提走”,也有新人进来。我一直等待着相扑男人魏叔通知我到电话室打第二次电话,可是久无音信。烟然说,按照常规,第一次电话邀约和第二次不应该间隔这么长时间的,怕是魏叔那老狐狸当真怀疑那首“救赎诗”有鬼,所以迟迟不通知我过去。 那天,我在屋里看卡夫卡的小说,身穿百褶裙的烟然怒发冲冠地从外面回来,到洗手间卸了妆,换回男装,坐在沙发里一边抽烟,一边发气。我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一个圆脸的独眼男人喘着粗气闯进屋里,斜倚在门框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烟然说:“烟然,我的爷!你就这样跑了,什么都不管,那烂摊子留给谁收拾呀?留给金哥收拾吗?他不把你皮剥了,我就不姓毕!那澳门佬不能得罪,你知道,他每个月给我们的分红,可以养活几百个兄弟,你不把他伺候得服服贴贴的,成吗?” 烟然架着二郎腿,抽着烟,忿詈道:“毕老二,要伺候你自己伺候他去!你见过那么变态的人吗?他要你吃shi,你吃吗?把我烟然当什么了,当马桶啊!他平时对我动粗手,我也就忍了,这次我是忍无可忍了!” 那叫毕老二的独眼男人苦苦哀求:“你就不知道变通吗?你不是一向都很机灵吗,区区一个珠宝商你就拿他没辙了?金哥把那澳门佬当首席贵宾,你却跟他耍性子,要是金哥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疑惑不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烟然瞥了我一眼,对毕老二低声说:“得得得,你别废话了,我就再去一次,总之我有我的底线,超越了我的底线,我宁死不从!把我惹火了,我管他澳门佬还是台湾佬,一律不买账!” 毕老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深深呼了一口气。烟然跟他出去的时候,我胆怯地问他:“烟然,你要去哪里?” 他回过头,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凄然一笑:“还是去澳门珠宝商那里。刚才他要跟我玩重口味,我没答应,想想还是答应他吧,谁叫我是‘鸭佬’呢?”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我有种预感,他遇到天大的麻烦了,否则,一向机灵过人的他,不会这么束手无策。 在魔窟里的这两个多月,我就像深牢大狱里的囚犯,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如果不是烟然一直陪着我,给我讲故事,讲笑话,讲人生的信条,讲生命的价值,给我出谋划策,我早就崩溃了。从小奶奶和我妈对我的溺爱,使我养成了强烈的依赖性,所以当我身陷囹圄的时候,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盲目、惊慌、没有方向。 宿舍里有个新来的小男孩儿,约摸五六岁,整日整夜哭着要妈妈。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我心痛,那些惨无人道的畜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骗,让人骨肉分离。于是我想到我妈,此刻我异常想念她,我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冲动离家出走,或许我现在正在学校安心上课,周末就回家,替她打理茶楼的生意,一切安宁而太平。我的心里产生强烈的怨恨发,我恨那个莫永邦的网友,恨那个女经理艾达,恨那些给我们上课的“企业家”,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烟然。 就在我悔恨交加的时候,那两个“提货”的男人又闯进地下室,一个瘦得像老夫子,一个唇裂。烟然告诉过我,他们专门负责人口贩卖。 这次,他们并没有进行精挑细选,而是直接抱起那个哭闹不休的小男孩儿,三瓣嘴的唇裂男人笨拙地哄他:“乖乖不哭,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小男孩儿打着泪嗝,无邪的大眼睛凝望着那两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我明白,他们根本不是带他去找妈妈,而是找到了买家,要把他卖给别人当儿子养。 我永远无法忘记,小男孩儿被他们抱走时,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里的欣喜。 一个礼拜之后,烟然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我的手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兴奋地说:“机会来了!老魏叫你去给熊泽恩打电话。这是老魏最后一次在电话室工作了,金哥嫌他业绩平平,所以决定把他调走。如果你还不能争取‘人头’进来,你就会直接被当成商品贩卖掉。” 烟然看我一脸茫然,把我拉到墙角,解释道:“说白了,是金哥对老魏失去了信心,老魏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反正职位不保了,何必辛辛苦苦帮金哥拉‘人头’?所以,他决定把我手下的那群人,通通卖掉,简单了事。这是你最后一次跟熊泽恩联系,明白吗?你要把握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明白你的处境,让他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 第 188 章 我总算是明白烟然的话了,这就是传销组织,可怖而又可恨。他们的第一步是以人拉人,形成强大的人口网络,继续扩张势力,骗人财物;如果第一步不成功,则直接将受骗者拖去贩毒、走私、从事色情行业等等;剩下的那些没有“商业天赋”或者没有姿色从事的,就当成劳动力卖掉,还有一部分妇女则贩卖到偏远落后的大山里给单身汉当媳妇儿。 我突然感到空前的绝望,我觉得自己是玻璃缸里的鱼儿,怎么也游不出去,是铁笼子里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出去。就在这一刻,我已经做好决定,我知道应该怎样对大熊说,如果我真的为他好,我一定要那样对他说。 来到五楼的电话室,相扑男人魏叔坐在椅子里看报纸,他看见我们进来,鼓了鼓鼻翼,动着双下巴说:“电话在那边,随便打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是最后一次了。过不了多久,你我都不用待在这里了。” 我诧异地看着烟然,魏叔的话让我不敢置信。烟然冲我笑笑,说:“既然魏叔放话了,你就安心打电话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无仅有的!”接着,他对魏叔百般感激:“魏叔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魏叔嗤之以鼻:“你这满口是蜜的臭小子,四年前你放走‘内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次你又拿那首诗来陷害我?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就想蒙混过关,只不过是魏叔不想揭穿你,毕竟合作这么久,产生感情罢了。你别以为我这次是看你面子,我只是气不过姓金的,我为他肝脑涂地,疲于奔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说把我辙了,就把我辙了!我也只好见风使舵,装瞎子了。” 烟然对发愣的我说:“你发什么愣?还不快给你朋友打电话?你赶快把你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救你!” 相扑男人老魏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没什么权力,只能帮你这么多,让你跟外界通个信儿。整栋楼重重保安,我没办法保养你出去。你让你的朋友尽快想办法,不然你很快就会被卖掉。” 大熊是个好人,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儿科医生,他的肩上扛着许多责任,我不能连累他,不能让他为我铤而走险。如果他知道了我的处境,一定会不顾一切过来找我,我担心他以卵击石,没把我救出去,自己反倒栽进来了。 我拨通大熊的电话,那边传来他憔悴的声音:“喂,是小韵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他听见是我的声音,立刻变得精神抖擞:“你是不是要玩失踪啊?整整两个月不给家里打电话,上次你打来的电话号码,怎么都打不通,你真的要急死我们吗?你妈都急出心脏病了,难道你不回来看看她吗?” 我知道他是爱之深,所以责之切。沉默了片刻,我说:“大熊,你不用来找我了,你以后都不用找我了。” “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他有些恼火,“你是不是气我没去找你?我弟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爸请来了国内最好的神经科专家,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他现在变得萎靡不振,我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吗?有什么事,你先回来再商量吧,不要在外面飘着,我知道你在跟你妈斗气,不愿意回重庆,可她真的病了,我听小灰说,前几天她在街上晕倒了,医生说她得了心脏病。” “大熊。”我哽咽道,“我不能回去,我在信里说了,找不到焰子哥哥,我绝不回家。你对她说,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吧,忘了我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把我妈托付给你,请你常去看望她,请你让你爸爸帮她找个好的医生给她看病吧。我知道这个责任很重,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求你代我行孝。” 他耐心地劝我:“说来说去,你还是放不下面子。明明是母子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你是她儿子,孝敬她是你的义务,没人可以代替你。而且据说最近滨江路的部分路段在搞拆迁,那条路两边的房子,有的列为‘公物’,有的要拆掉,你们家的茶楼,或许也在其中。” 我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用以胁迫我回家的危言耸听,还是真有其事,但我真不能再跟他纠缠这个没完没了的话题,我说:“你不答应我就算了,我找骆炀,就算到时候我妈真没地方住了,我求骆炀帮我照顾她还不行吗?反正从我知道我是同性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注定不能做一个孝子了。大熊,我以后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祝你梦想成真,早日成为名医。” “小韵……” 大熊只说出了这两个字,我便截断线路。烟然大惑不解地问我:“你怎么挂电话?你怎么不说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啊!你不想出去吗?” 我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唯一能证明我还有生命的,就是我滑落脸颊的两行眼泪。我说:“我不能让为我冒险,因为他爱我,而我爱别人,所以我必须跟他划清界限。” 烟然又恼又怒,“那你求别人帮忙啊!” 我惨淡笑道:“别人?谁?我妈?我姐?我小姑?我的好友白亮?他们谁有能力救我?你别傻了。” 我冲出电话室,突然之间我想逃跑,于是我冲进电梯,关上门,把满脸惶恐的烟然挡在外面。走出电梯,我绕过那个郁郁葱葱的露天小院,径直往大门口冲去。当我穿过铁栅门的时候,红外线警报器响起来,两个保安从门卫室大步流星窜出来,横在我前面。 那个肥头大耳的保安瞥了我一眼:“怎么又是你?你哪个班的?是烟然手的吗?怎么这么不懂规律,不跟你说了吗,为保证你的人身财产安全,不要随便走出公司!” 我懒得跟他们纠缠,咬紧牙关往外面冲,他们轻而易举将我拎回来,随即将我推倒在地上。慌慌张张从楼道跑下来的烟然看到这一幕,把我扶起来,冲那两个保安怒喝道:“你他妈带种啊,敢动我烟然手里的人!是我叫他出去帮我买烟的,怎么,你想为难我吗?” 声音低沉如雷的保安冷嘲热疯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贱货,你个屁啊?管好你手里的人!” 刚才摔了那一跤,崴到我的脚了。烟然扶着我往地下室走,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站住!” 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哀求烟然去伺候澳门珠宝商的独眼男人毕老二。他不像别人那样西装笔挺,而是穿着一件开襟大褂,脚踏千层底,加上他戴的那只三角眼罩,活像一个山林土匪。 毕老二小跑过来,说:“烟然,那澳门佬放话了,叫你以后别去他那儿了,他说看到你那副既要做□□又要立贞节牌坊的丑态,就心烦。” 烟然笑道:“好啊,正合我意,我还不想伺候一个老态龙钟的家伙呢。你替我谢谢他。” 说罢,他扶着我往回走,毕老二跾到我面前,喝令道:“着什么急,赶回去投胎啊!”接着,他对我说:“你,跟我走!” 我惊悚地问他:“干什么?” 毕老二上下打量着我,嬉笑道:“嗯,这小子长得不错,体型纤长,脸蛋又精致,澳门佬肯定喜欢……” 毕老二话音未落,烟然歇斯底里地说:“毕老二你喝高了吧,迷迷糊糊看谁都长得好!那澳门佬跟我签了合同的,半年期限还没到呢,想单方面毁约?” 毕老二狡黠地笑道:“你以为你什么身价啊,他斯票,眉头都不皱一下。” 烟然慌张地说:“不行,道上混的,总得一诺千金吧!至少等到合同过期了,他才能换人。” 很明显,毕老二是想拉我去应付那个澳门佬,而烟然则在拼命地保我。太复杂了,这里面真的太复杂了。 毕老二纠缠不过烟然,二话不说就拽着我往外面走,全然不顾我受伤的脚。 烟然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扑跪到毕老二面前,哀求道:“毕大爷,你真的不能带他去,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而且脾气很冲,又没经过我们这行的训练,要是他应付不当,得罪了澳门佬,你想想,吃亏的是谁?还不是你自己!到时候你两边不是人,澳门佬拿你出气,金哥也要训你,对不对?” 跪在地上的烟然,全然没有往常的从容不迫,此刻的他,更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拼命保护自己的幼崽。他漂亮的眼睛里,浮出恐惧、崩溃以及哀求的色彩。 毕老二冷笑道:“烟然,难道你忘了,那澳门佬最擅长的,不就是□□新人吗?他品味独特,偏偏不爱行家里手,就爱初出茅庐的不更人事的少年。” 绝望的烟然显得无计可施,一脸的愁云惨雾。他死死抱住毕老二的脚,带着哭腔哀求:“大爷,毕大爷!我求求你放过他吧,屋里那么多人,比他帅的有很多,你尽管挑吧!毕大爷,我求你了,你就看在烟然侍候过你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毕老二不买他的账,一口咬定就要我:“长得帅的是不少,可是这小子换上女装,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我毕老二阅人无数,这点眼光都没有?” 我知道麻烦降临了,根本不容我反抗,毕老二就把我拖出去,塞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烟然张开双臂挡在车前,毕老二把汽笛按得“嘀嘀”直响。两人僵持了一阵,毕老二忍耐不住了,便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烟然敏捷地扑到车窗边,发了疯似的把手伸进来拨方向盘,大有同归于尽的决心。 我被烟然如此激烈的反应吓懵了。毕老二盛怒之下,踩住刹车,下车掴了烟然一个耳光,烟然转了两个圈,才跌倒在地上,他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触红红的五指印。 坐在地上的烟然幽怨地看着毕老二,一缕血丝从嘴角溢出。毕老二指着他咆哮道:“去你妈的臭□□,你再敢挡爷的道,可就不是让你吃老子铁砂掌这么简单了!” 发泄完毕,毕老二上车,将车开到马路上。就在我心里乌云密布,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二!你怎么对烟然下那么重的毒手呢?” 毕老二立刻踩下刹车,我从轿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穿白底碎花羊角衫的男人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毕老二赶紧下车,向那个男人赔罪道:“老大,是我不好,可烟然他……” 那个男人走过来,打开车门,微笑着对我说:“孩子,下来吧,金哥不会让你去应付那个澳门佬的,放心吧。” 原来他就是烟然口中那个频频提起的金哥,我原以为他有多大的派头,原来他也不过如此,相貌平平,衣着平平,油光光的中分发型,额上支着一架墨镜,倒像一个八十年代的过气香港歌手。 我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总之,他们都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善类。 我下了车,跑过去扶起烟然,替他揩嘴角的血丝。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浑身发抖,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我并未觉得眼前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金哥到底有多恐怖。 金哥拍拍毕老二的肩膀,说:“这个孩子我留下了,别有他用,你忙你的去吧” 毕老彷徨不安地说:“老大啊,澳门佬这会儿正在发火呢!我不赶紧给这老乌龟找个漂亮小子,他非得吃了我不可!” 金哥说:“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孩子我要留下。” 毕老二纠缠不休:“老大,你知道那澳门佬是我们的首席贵宾,得罪不起啊!要是他河东狮吼,遭殃的不还是咱们河西的人吗?” 金哥的眼里放出凌厉的凶光:“那老乌龟算个屁!是他自己把自己当成首席贵宾,我可从来不承认。老二,去吧,这孩子可以派上大用。” 独眼的毕老二说不过金哥,便灰溜溜地开着车走了。 第 189 章 香消玉殒佳人绝, 粉骨残躯血染衣。 红楼梦好终须别, 暗香浮动谁怜玉? 金哥把毕老二打发走之后,把我和烟然叫上他那辆红色的敞篷跑车,朝市区开去。 我就像一只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小鸟,终于又看见蓝天白云、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了。身边的烟然心有余悸,他还在打着哆嗦,大概真的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脑后,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苍白得像一张纸。 金哥将我们带到一家西餐厅。以前焰子哥哥总爱从图书馆借一大堆关于建筑的书籍回来,他的长项是物理,他修的二专是攻读建筑学,受到他的熏陶,我总是对欧式建筑充满好感。眼前的西餐厅,是一座欧式“拜占庭”流派的建筑,典型的尖塔、圆形拱门、绘着圣经故事的彩色玻璃,像一座富丽堂皇的教堂。 踏着红地毯走进餐厅,我们便进入一个雍容华贵的世界。飞天而立的大理石柱,撑起这座宫殿。餐厅是多边形,每面墙壁都有拱窗,布置着枣红色窗帘。圆球形的穹顶上,是环绕的十字拱和轻盈的飞券,饰以暖色调的灯光,气氛温馨。最吸引眼球的是餐厅中央的水池,水池中央是一座天使雕像,抱着瓶子,一股清水从瓶口流入池中。 金哥对服务员说:“来三份香辣牛排。” 我说:“我不吃牛排,也不吃辣,我要吃中餐。” 金哥冲我一笑,一双鹰眼炯炯有神。他对服务员说:“给他来份冬菇蒸滑鸡。” 对于眼前这个热忱的金哥,我绝对不可能对他投以笑脸。我清楚明白,他是敌人。此时的烟然,也给不了我任何提示,因为他自己也很惶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物”金哥会有兴趣请我吃饭。 我想,无事献殷勤,非即盗,肯定没什么好事。 服务员送餐过来,我看着金哥左手使叉、右手使刀那一派假斯文的模样,心里就作呕。 他问我:“你是重庆的?我去过重庆,是一座不错的城市,那里的兄弟都很耿直,你真是一个例外,缺乏重庆人的豪爽与直率。” “不需要你来教我怎样做一个重庆人。”我冷冷地说。 “火锅是重庆十大名片之一,作为一个重庆人,你不吃辣,不合格啊。”他说笑的时候,看不出他那张脸跟普通人的脸有什么区别,但我是知情者,所以对他由内到外彻底排斥。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烟然问我:“江韵,重庆十大名片是什么呀?说来听听呗!” 我正要开口告诉他,金哥抢先介绍道:“错落山水,麻辣火锅、步行街解放碑、长江三峡、天桥之都、口号‘雄起’、美女之城、梦幻夜景、吊角楼、温泉,重庆真的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地方,三千年江州城,八百年重庆府,一百年解放碑,是一座宜古宜今的时尚之都。” 也许我自己都不如他了解家乡重庆,但他分明在向烟然炫耀他的见多识广。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冷冷地说:“我没心情坐在这听你侃侃而谈,你想把我怎么样,尽管说吧,说了我就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 金哥“噗嗤”一笑,一边用三角帕擦嘴,一边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金哥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样,想不想留在金哥身边,吃香喝辣、开名牌车、住花园别墅?” 我不屑地说:“无福消受。” 金哥笑道:“我看到你在逃命,全然不顾保安的刁难,也不管毕老二的粗暴。说实话,看到你被他们欺负,金哥心痛着呢。” 猫哭耗子假慈悲。 金哥接着说:“让你去应付那个澳门老乌龟,还不如要了金哥的命。我最见不得花季少男少女被人糟蹋。” 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烟然只是一直沉默,有气无力地撕扯着盘子里的牛肉。 金哥笑道:“介不介意交我这个朋友?” 我冷冷地回答:“不敢高攀。” 那顿饭,我们各怀心事,吃得并不安心。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就像一场鸿门宴。我猜不透金哥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对他这种人来说,我什么都不是。他的邪恶、狡黠、铜臭,全都深藏不露,隐匿于那张始终带着一抹微笑的面孔背后。 从豪华的西餐厅回来之后,我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依然像囚犯一样被“软禁”,没有自由。电话室的老魏被撤职之后,烟然就再也没有带我到别的地方打过电话,他自己则是早出晚归,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地下室里的人,更新很快,大批量进来,大批量被带走。我有些侥幸,这里的人已经更换了好几批,我却一直相安无事地留在这里。我想,或许是我身体瘦弱,做苦力别人嫌我没力气,年龄又大,不能卖给那些没有儿女的夫妇继承农业,或许是我不够机灵,没有“运毒”天赋,又不会骚首弄姿,提供不了,做不了他们所谓的“鸭佬”。 在这里的三个月里,我少有机会出去,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感知到季节变换的唯一原因,是室内空气的骤然降低。那天,烟然给我带了几套厚厚的冬衣回来御寒,衣服上面竟然打着“德鑫”服装的标志。我问他,“德鑫”不是不存在吗,他说,再虚假也得有点凭据啊,不然“目标”怎么中圈套? 无形的枷锁把我束缚在这里,每一天都是煎熬,除了疯狂地想念焰子哥哥以外,我开始想念我妈、我姐、我姑以及白亮他们。不知道大熊所言是否属实,我开始担心我妈,我担心她真的得了心脏病,我知道,我就是她的命,她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这条“命”。 这天,烟然在阳台上伺弄他的名花异草,我在屋里看一部梦工厂出品的关于自我救赎和追求自由的动画片《小马王》,感人催泪的故事情节,配上慷慨激昂的背景交响乐《runfree》,看得我热血沸腾。 忽然楼下传来一片喧闹声,那两个“提货”的男人又来了,身后依然紧跟着两名重装保安。那个瘦得像老夫子的男人满屋转,敏锐的眼光在人群中搜索,然后逮住一个胖小伙,说:“我看这个不错,身强力壮,心脏功能应该挺好。” 三瓣嘴的唇裂男人摇摇头:“我看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看,他面色苍白,嘴唇泛紫,印堂发黑,心血管功能肯定不行,还是换一个吧。”然后,他指着一个瘦瘦的男子,说:“就这个吧!你别专挑长得胖的,肥胖的人容易得高血脂,心脏里积淀了太多脂肪,质量并不好。” 老夫子男人很不爽:“得了得了!哪次不是你拿主意?有人说话落地响,有人说话没分量。你挑中哪个就哪个吧,我保留意见!” 唇裂男人一边做笔录,一边讪笑道:“人家客户花巨资买这个心脏,我们总不能给人家选个次品吧?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瘦男人便闭上嘴不说话了。那个被选中的可怜虫,虽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性,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彪形保安强行将他带走。 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他们的对话让我头皮发麻,烟然却若无其事地在阳台上继续给花草浇水修剪。我惶惑道:“烟然,难道他们……” “他们贩卖活体器官。”烟然漫不经心地瞅了我一眼,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他淡漠地说:“别大惊小怪,在这里待了两三个月,你应该清楚其中的一些事情。不过不要太聪明,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个明白才好,免得把自己吓到了。” 烟然那让人一知半解的回答更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他们贩卖活体器官做什么?你说清楚啊!他们要把那个人的心脏怎样?他们吃人心吗?早就听说广东人在饮食方面很变态,挖猴脑、灼活驴、剜走地鸡爪、甚至还有令人发指的婴儿汤……” “你恶心不恶心啊!”烟然被我的话惹怒了,“我就是广东人,你是说我变态吗?看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千万不要对下面的人讲,免得引起恐慌——你要知道,恐慌中的人群,是最危险的。” 我点头如捣蒜泥,烟然附到我耳边,轻声说:“那些有钱人得了病,需要换肾换心脏换器官,找不到捐献者,就通过这种渠道高价购买活体器官,懂了吗?” 我吓得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语。天!真是惨绝人寰!为了钱,他们真是把自己的良心都贩卖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世界末日。 烟然慨叹道:“哪里有金钱,哪里就有黑暗,就有罪恶。那首《钞票》唱得好,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一阵恐惧掠过我心头,我抓着他的手,问:“烟然,我也会像他们那样,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吗?” 烟然放下水壶,责备道:“知道害怕了?后悔没在电话里对你朋友讲明白了?后悔也没用,老魏已经下课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的目光悲伤而又绝望,突然,他把我拉到卧室里,关上门。我警惕地问他:“你做什么?” 他说:“江韵,我总有不好的预感。金哥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留意你,我不知道他对你有什么企图,可我真的很害怕他会伤害你,我怕我没有能力再保护你——最近我业绩平平,金哥很不满意我的表现,一旦我失去了利用价值,我就和楼下那群人一样,沦为商品,厄运的帽子随时都会扣到我的头上。刚才那个被带去挖心的人,一秒前他还在跟难友们有说有笑,一秒之后,死亡的钟声就向他敲响了!所以,我不敢保证我还会有明天,也不敢保证你有没有明天。你很像我的他,眉宇气魄,五官轮廓,一切都那么像。在厄运降临之前,我能不能吻一吻你?就像吻我心爱的人。” 烟然的要求有点唐突,可我不知道怎样拒绝他。在这种环境下,没有煽情的甜言蜜语,没有温馨的浪漫场景,也没有起承转合的情感升华,但我们患难之中的共勉,成就了这一刹那的悲壮,把我们各自的脆弱无限放大、焦虑无限放小。 他离我那么近,他呼出的气,喷薄在我脸上,酥酥痒痒,芳香醉人。我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回想我落难的三个多月,萍水相逢的烟然一直处处庇护我,对我讲这个魔窟里的血雨腥风、诓世谎言、阴谋诡计,帮我交会费,给我买衣服,替我解围,不让那个称王称霸的薛老大侵犯我,教我那首“救赎诗”,协助我进行“越狱”计划,螳臂当车,不让毕老二带我去澳门佬那里…… 数不胜数。 第 190 章 想到这些,我的眼眶湿润了,心里酸酸的。他见我情绪变化,手足无措地说:“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啊!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话没说完,我就吻住了他的唇。他激烈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抱着我,将我推倒在床上。他的舌头像蛇一样缠绵,在我嘴里四处爬行。既而,我尝到咸咸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我们的眼泪。 烟然嘴里有股牛奶般的香味,醉得让我几近窒息。他撩开我的衣服,双手温柔地在我身上犯着游荡罪,所到之处,犹如电流划过,令我舒服得无力动弹。我的大脑短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甚至焰子哥哥,都简化成一缕浮光掠影。 他轻轻啮咬着我的耳垂,低语道:“我想要你,可以吗?”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里闪烁着意乱情迷的光芒,我有拒绝他的欲念,却没有拒绝他的能力。于是,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去回溯这段时间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义无返顾的舍命相助,去回溯我们同病相怜处境,去回溯他独自等待四年却依然不变的真心。我想我答应他,只是对他为我倾尽一切的报答和感恩——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回馈他。 烟然站起来,说:“你等下,我出去拿点东西。” 他一边戴安全套,一边叮嘱我:“不管跟谁做,都要保护好自己,即使是你的焰子哥哥,也不要疏忽。懂吗?” 那一刻,我紧张得连点点头的本能都消失了。烟然冲我笑笑,他美得像一颗烟花,在夜空中灿烂得镇压一切璀璨星光。 在烟然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成两半:一半像石头逐渐沉淀下去,深葬海底;一半像羽翼轻盈地飘扬起来,进入天堂。我想,人世间最美的事情莫过于此,这一刻,烟然一定是幸福的,哪怕只是幻觉,哪怕我只是他的“假想情人”,可到底也成全了他苦等四年的一片痴心。 事后,他轻抚着我的脸颊,说:“现在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他的神情,大有释空一切的坦荡。我不安地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感到很幸福,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能遇到你这个好朋友。所以,现在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我突然豁然开朗:“我们要相信,生命有明天!我们现在不都相安无事吗?肯定是老天爷在保佑我们。” 烟然强颜欢笑点点头。可是从他的眼光里,我分明看到了敷衍搪塞的神色。或许他之所以苟同我荒谬的“神佑论”,只不过是安慰我罢了。 之后那几天,当我的意识清醒过来,始终有些懊悔那天的冲动,我怪自己经不住“诱惑”,做了一件对不起焰子哥哥的事。为了自我安慰,我想,焰子哥哥何尝又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呢?就不辞而别这一件,就足够判他无期徒刑了。 接下来那段时间,金哥还是会偶尔带我出去吃好的、买穿的,有时候带上烟然,有时候只带我一个,但他和交谈的内容,却微乎其微,无非是旅游、时尚、名牌、体育,甚至政治。这让我更加不懂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更加忐忑不安,更加忧心惶惶,我宁愿他开门见山一语点题,也不愿跟他周旋徘徊。 烟然告诉我,其实这只是“洗脑”的另外一种方式罢了,他跟我谈及的话题,都是社会上层的东西,他旁敲侧击地向我灌输有钱人的生活何其奢侈,让我从心底对社会上层人物的生活产生艳羡和向往,说穿了,他就是在用“上层物质”来“引诱”我。 一个阴霾的下午,乌云压得很低,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烟然到电话室接了一个金哥打来的电话之后,跌跌撞撞冲回地下室,他闯进屋里,二话没说,便抓起一把水果刀,割断他自己手腕上的动脉,鲜血像喷泉一样流进杯子里。 烟然的行为吓得我面如土色。电影里拉帮结派的兄弟有歃血为盟的嗜好,但烟然的行为,绝对不是要跟我饮血洒、拜兄弟。 他利索地用绷带缠住伤口,用嘴咬住绷带,单手打结,然后套上长袖衫,遮住伤口和绷带。他把紫药水、焦炭和凝胶加入盛着鲜血的杯子里,血液迅速凝成暗红色的半固体,他用卫生棉蘸着血液涂抹在我腕部,并在我嘴唇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白色唇膏,做出我因割腕自杀导致失血过多的假象。 他一边完善这个假象,一边说:“金哥给我打电话,他准备对你下手了。所以,小韵,我必须想办法把你送出去,我不能让他害你。” “他要对我怎样?”我惊恐地问。 “别问那么多。”他说,“我会背着你直接冲出大门口,你闭着眼睛假装昏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眼睛。门口那两个保安,让我来应付。” 眼前的烟然,让我为之心痛。我流着眼泪责备他:“假装自杀而已嘛,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割腕?你怎么这么傻,要割你自己的手?你这样做,我心如刀绞,你知道吗?” 他在我手腕“伤口”处缠上绷带,又在绷带上布上斑斑血迹,然后背着我冲出地下室。我在他耳边说:“烟然,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不要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不然,我不会安心。” 烟然惨淡一笑,大概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发白。他嗫嚅道:“傻瓜!当等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便像根深蒂固的思想,不会轻易被动摇的。江韵,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眼睛。离开这栋楼之后,你就拼命往向前跑,不要回头,跑不了多久,你就能找到人群,找到车站,找到回家的路。如果你徘徊不走,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哭着哀求他:“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你救了我,就是对我有恩,独善其身我真的做不到!” 烟然的脚步有晃荡,他的声音很虚弱:“情磨人,恩囚人,没完没了太伤人。江韵,只要你以后偶尔想想烟然哥,我就满足了。” 我还想哀求他,但他已经绕过那个露天小院,径直冲向大门口。我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烟然背上,止不住的眼泪滑进嘴里。 烟然虚张声势地大呼小叫道:“胖哥!不好啦,出人命啦!” 我听见那个保安低沉的声音:“烟然……你手上怎么这么多血,你自杀?” “妈的,胖哥,你咒我啊?”烟然的声音里掺杂着紧张的气息,“自杀的是我背上这个愣头小子,幸亏发现得早,不然非得死在我屋里,真他妈晦气!他要是真断了气,倒一了百了,可他偏偏被那澳门佬看中,要是那老乌龟发起淫威,遭殃的还是我烟然!” “那你赶紧送医院啊,还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烟然说:“可医院离这里还有好几十里路呢,你的小奔呢,借我开开吧!” 那保安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扛医院去!我那小奔被我老婆开到香港九龙兜风去了!” 烟然一口一个“谢谢”,背着我慌不择径地跑出那栋囚禁了我三个多月的大楼。直到钻进一条偏僻的胡同,烟然才将我放下。 虽然他累得气喘吁吁,但他不肯停留片刻,拉着我向前跑:“我们成功了!你再往前跑,就是回家的路了!” 烟然掏出一沓钱来,零的整的都有,塞到我手里,说:“拿去买车票,记住,回去之后,忘了这段经历。把我也忘了吧,就当做了一场恶梦。” 我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值得让他为我做出一个这么悲壮的决定,我不明白明明有机会,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那个魔窟,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去找他,还要一如既往地选择等待。 他笑着替我抹眼泪:“别哭了,再哭就看不清路了!” 我们拼命往前跑,穿过一片茅草地,茅草锋利的叶片像刀子一样割在我们脸上。烟然终于体力不支,落在了后面,我回头看他的时候,鲜血从他的衣袖里流淌出来。我折身搀扶他,说:“烟然,快看,前面就是马路了,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烟然挣脱我的手,固执地拒绝道:“江韵,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走吧。” “不行,你跟我一块儿走!我要你跟我一块儿走!” 他严肃地说:“你别说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弃等待。” 烟然就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任我劝他求他,他始终不肯与我同行。末了,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我含着泪穿过马路,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我猛然回头,烟然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那一刻,我要崩溃了。我听见自己怒吼了一声,牵动着五脏六腑而剧痛。我闯过红灯跑回去,抱起烟然,那颗锋利的子弹从他单薄的身体穿膛而出,一大片血液染红了他那件白得似雪的衣裳,像一朵迅速绽放的血罂粟。 “烟然!”我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烟然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孱弱地呼吸,牙齿沾着鲜血。他失焦的瞳孔四处搜索着我的影子,伸出一只颤抖的要摸我的脸。我抓着他的手,放到我脸上,他换了一口气,嘴唇蠕动着,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好……好好……活下去……” 此刻的我,悲伤和恐惧集于一身,不言而喻,死于非命的烟然是被金哥或者他手里的人枪杀的,这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必须带着烟然尽快离开这里。当我背着烟然的遗体刚走出两步,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金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革皮大衣。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金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吹了吹手里那支还冒着烟的□□,凛然地对我背上的烟然说:“烟然,金哥对你这么好,你得罪了澳门佬,金哥都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居然背叛金哥,偷偷放人走。” 我愤恨填胸:“你这个杀人犯!你不怕法律的制裁吗?” 金哥冷笑道:“法律?这里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谁得罪了金哥,就得去见阎王爷!江韵,金哥没害过你,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知道对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说道理,等于对牛弹琴。我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惩治我对他的“背叛”,让我去干传销?卖我的器官?杀了我?抑或更恐怖的手段? 金哥的笑,令人费解。他对身后那两个男子说:“把烟然的遗体带回去,厚葬了他。” 他们将烟然的遗体从我手里夺走,烟然像一只被猎杀的动物,被他们搬进车里。烟然,他死得那么凄惨。 恍恍惚惚中,我被金哥带上另一辆白色跑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我无心观看沿路的风景,我的眼前,是一片死灰,静寂、空旷、冷漠、荒凉。一切都是死亡的颜色。 第 191 章 不落尘埃翩翩来, 阳春情怀为君开。 不畏阴阳隔情愫, 化作游魂心不改。 金哥将我带到一间幽闭的地下室。我想,死亡就要来临了吧,他一定不会放过我。此刻,我突然看透生死,面对死亡,不是惶恐,而是笃定。 地下室很空旷,像停车场,但是空无一物,粉白的地板,粉白的墙面,粉白的天花板,粉白的灯光——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让我想起医院的太平间。 我内心的恐惧再次涌起来,我语不成句的问金哥:“你……你要怎样?” 金哥抽动着嘴角笑道:“江韵,你不是想回重庆吗?只要你替金哥完成一件事情,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了。” 我不知道他要我做什么,他将我强行带入电梯,我们来到负五楼。当我们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手术室。房里打着幽绿的荧光,镜面的地板,满屋反射着明晃晃的光线。房间中央是一架铁床,铺着白色床单,床的正上方是一盏无影灯。墙角有一台电子仪器,屏幕上的电波图峰谷交替起伏,发出高频的“嘀嘀”声。仪器旁边的电脑上,一个dna螺旋双分子相互缠绕。电脑旁边有一个试管架,试管里是各种颜色、各种状态的药剂,手术盘里搁置着供氧装置、超声刀、cussa刀和绷带。 眼前的一切,让我陷入空前的恐慌。两个白袍男子走进来,手上戴着橡胶手套,一个手提白色塑料箱,另一个手持注射器,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 也许看多了关于“生化人”的电影,我不禁朝这方面联想,难道他们要拿我当白老鼠,在我身上做实验?我想逃,可挡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铁门。 那两个穿白袍的男子将我押到床上,金哥笑道:“江韵,别怕,金哥说了放你走,就一定会放你走,我不会要你的命。这两位医生是来帮你体检的,你长期在地下室跟那么多人混住在一起,金哥怕你得传染病。” 我想到我妈,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我不知道她要如何才能继续维持生命;我想到焰子哥哥,我们相信更不甘心这次离别竟是永别,这辈子竟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我们许下的一生一世,竟像浮云,掠过天际,了无痕迹。 我哀求道:“金哥,你放了我吧,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你何必置我于死地?你也有家人吧,想想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或者他们死了,你怎么办?” 金哥蛊惑地笑着,没有理我。他对那两个白袍男子说:“赶快给他做全面检查,一定要确信他是健健康康的。” 为了防止我叫喊,他们给我注射麻醉剂,冰冷的液体随着血液循环流淌到我身体的每条血管里,意识渐渐模糊,缓缓地,我闭上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我仍旧躺在那张床上,素缟一般的白布单覆盖在我身上,头上那顶无影灯射强光刺眼,我不得不侧开头,看见金哥笑意阑珊地坐在床边的旋转椅里,那两个白袍男子已经离开了。 金哥冲我笑道:“你醒啦?金哥在这里守了你一天一夜呢。恭喜你,你很健康。” 我想说话,但觉得喉咙里有异物感,声音嘶哑:“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吧。” 他摸摸我的额头,说:“体温正常,恢复得真快。” 接着,金哥腿一蹬,旋转椅滑到桌台边。他从手术盘里取出一只透明薄膜袋,笑盈盈地说:“这只袋子,是用耐酸高分子材料制作而成,放到的胃里,永远不会被胃酸溶解。他们已经放了一只薄膜袋在你的胃里,里面装着对金哥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你是重庆人,熟悉重庆的环境,我要你按照金哥的指示,到朝天门码头去见一个人,让他取出你胃里的东西。” 听完他的话,我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为了把那玩意吐出来,我尝试着将手指伸进喉咙里,可是失败了。 金哥笑道:“你没办法取出来的,只有医生才能帮你。” 我惊恐万状地问他:“你到底把什么放在我的胃里?” “是20万。”他笑道,“价值20万的东西。你要替金哥把它安安全全地送到重庆那边的客户手里。” 我恼恨地说:“你做梦吧!你不告诉我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不会照办的。” 金哥并没有正面回应我,而是将一张照片递到我眼前,照片上的人竟是烟然!他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金哥说:“没想到烟然那小子,大难不死,子弹穿膛而过,竟还活着。医生说,子弹只是打穿了他的肺叶,并没伤及心脏,但是肺里有大量瘀血,必须立刻清理干净。”他狡黠地笑着,“江韵,烟然能不能活,全由你决定。” 我知道金哥是在拿烟然来威胁我,我心里既欣喜又惊悸,为了烟然,我一口答应金哥:“如果我把东西顺利带给你重庆的客户,你是不是一定会救烟然?” “干我们这行的,一言九鼎。”他郑重地立誓。 我心知肚明,我已经被卷入一场非法交易,我是这场交易中携带商品的工具,或许是走私物,或许是禁销物,总之,金哥将我推进了火坑。 我软在座位里,火车开动的时候,窗外的一切都迅速抛诸身后,我本应开心,经过了三个月的煎熬,我终于重获自由,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种想死的冲动。不知道焰子哥哥究竟身在何方,不知道我妈的心脏病到底有多严重,不知道奄奄一息的烟然,到底有没有苏醒的可能。车窗玻璃上浮现出烟然的笑脸,他冲我凄婉地笑。他是一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男孩,时而清纯,时而粗野,时而温顺,时而暴躁,却一直对我悉心照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在樊笼里,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他深知等待没有结果,所以他才错把太湖当西湖呢?他把他对他的爱,一句一句地写在了我的身上。 想到生死未卜的烟然,我心如刀割,泪如泉涌。我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的母亲,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他眸光如雪,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问我:“哥哥,你哭什么?你也想爸爸啦?” 他凝重的表情显得有些早熟,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好勉强冲他笑笑,摇摇头。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过生什么故事,我只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有的是喜剧,而有的是悲剧。 上车之前,由于行迹匆匆,我没吃任何东西。当售餐员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我才感到饥肠辘辘。我想买份盒饭,却赫然看见钞票上残留着烟然斑斑点点的血迹——那是逃亡的时候烟然塞给我的。我将钱收起来,不忍心花掉它。 我身旁那位年轻母亲看到我手中带血的钱,吓得神色慌张地抱着孩子走到别的车厢。 我希望这是一班没有终点站的列车,就这样载着灵魂出窍的我远去吧,无所谓开往哪里,只希望它永远不要停下。离开那座魔窟之后,手机有了信号,一堆一堆的旧信息发送进来,但是没有一条来自焰子哥哥。 我绝望地将信息全部清除,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就这样,我哭了整整一路。 火车终于呜呜咽咽驶入重庆,着着窗外起伏的山峦,缠绵的流水,浓浓的雾气,我无比激动。我就像一片被秋风刮落的树叶,在冰冷的天空飞舞盘旋,在荒凉的地上失落游走,最后终于回到树根底下,落叶归根。 车厢里东倒西歪的乘客打起精神,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着,用特殊的方式表达回家的兴奋。我软软地躺在座位里,这两天,我粒米未进,滴水未喝,此刻感到虚脱,无法用他们那种亢奋的方式,来表达回家的喜悦。 车厢里,不知道是谁在放歌,谢雨欣的《仰望》,缠绵悱恻,凄婉悲凉: 脱离了母体就是为了寻找 没有你不想要我自己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走出车站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骆炀,突然体会到了骆炀,他一个人在海外漂泊流浪了那么多年,在他回到国土的那一刻,一定跟我一样激动吧,虽然面如静水,但心里一定波澜壮阔。 按照我跟金哥我的约定,我应该去朝天门码头等那个接应我的人,因为我的胃里还有金哥要我送到重庆的东西,烟然的生命还掌控在金哥手里,为了他,我必须铤而走险。 重庆水上门户朝天门,依旧繁华如昔,襟带两江,壁垒三面。广场上人山人海,心思缜密的金哥并没有向我透露接应我的人的任何信息,甚至高矮胖瘦、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在重庆最繁华的地方进行交易。看着茫茫人海,我感到绝望,可我不敢报警,一来没有关于接应者的任何信息,二来我害怕金哥对烟然不利。 我按照金哥的吩嘱,准时坐在江边的第十阶石梯上,万念俱灰地看着两江交汇处的激流暗涌。就在我急不可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朝我这边走过来——那是一个又矮又胖、秃额头的男人,咧开嘴便露出满口金牙。 第 192 章 我没有看错,他是暴牙龙。人群中的他乔装成民工,衣衫褴褛,身后跟着几个跟他着装相同的男子。 暴牙龙手下的人突然散开,走向四面八方,暴牙龙却径直走到我面前,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隐约感到害怕,想必他是来寻仇的,因为他的老婆雨菲把我放走,他在愤怒之中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笔账,他肯定要算在我头上。真是祸不单行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暴牙龙眯着一双斗鸡眼,对我上下打量,冷笑道:“山不转水转,小帅哥,我们又见面啦!那姓金的还真会包装啊,立领衫、翡翠扣、百褶袖,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时尚潮人,会是一个‘人肉箱子’呢?龙爷真是小瞧你了啊,你果然是个角色,都跟金哥混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冷冷回应:“你就是接应我的人?那好,你赶快叫人把那恶心的东西从我胃里弄出去!” 暴牙龙讪笑着,露出黄灿灿的金牙。“小帅哥,先跟龙爷到宾馆爽一爽,龙爷再帮你找医生取东西。” “少在这里另谈条件!”我说,“不然我报警。” 暴牙龙哈哈大笑:“别这么吓你龙爷,我胆小,会害怕的。跟我走吧,医生在宾馆等你呢。” 我跟在他身后,他手那帮爪牙,则跟在我的身后,以免我节外生枝。当走上石阶,向广场走去的时候,暴牙龙突然后退几步,回过头来神情慌乱地对他的兄弟们指手划脚,暗示着什么。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持枪的便衣警察从四面八方围截过来,枪口正指着我们。看到手抢,我心底的恐惧再度涌起,脑海中浮现出烟然被枪杀的一幕。暴牙龙见势不妙,调头就跑,他那帮忠心耿耿的兄弟则拼死掩护他;他窜进拥挤的人群里,跌跌撞撞逃到江边,当警察追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跳上一艘快艇,仓皇逃命。 由于此地人群密集,警察害怕误伤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暴牙龙逃走,他们朝快艘开了几枪,可惜一发未中。 而他手下那几个亡命之徒,则赤手空拳地跟警察殊死搏斗。他们手无寸铁,并且寡不敌众,很快就被警察擒伏。 我还陷在烟然被枪杀的那场血雨腥风之中不能回神,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到我手上。那个威严的警官声色俱厉地对我说:“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尽走歪门邪道!跟我回警察局!” 此刻,我失去了辩驳的意识,听天由命地跟在警官身后。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我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惊动了警察,我只知道事情败露了,金哥一定不会放过烟然,他一定会置烟然于死地。 尖锐的警笛声像催命的音符。警官打开车,我刚踏进一只脚,一个因焦虑而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韵!小韵……” 我回头望去,是大熊。他像无头苍蝇闯红灯跑过来,粗暴地拨开阻挡他的人群,百步穿杨到我面前,不等我有任何反应,他已经把我揉进怀里,孔武有力的臂膀死死捆住我,就像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那样坚决。 大熊哭了,他滚烫的眼泪一串一串地钻进我颈窝里。受他的感染,我所有的委屈一触即发,我的心终于彻底崩溃,我放声大哭,令旁边的警官手足无措,他安慰我:“孩子,别哭啦,叔叔知道你也是受害者,带你回去是录口供的,不会量刑的。” 大熊收起眼泪,将一张欣慰的笑脸展示给我。威严的警官问他:“你就是报案者?那好,麻烦你也跟我一起去趟警察局吧,做个详细的笔录。” 车上,大熊一直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放开,仿佛一放开,我就会蒸发。这两天我没吃任何东西,终于支持不住了,晕倒在大熊怀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间洁白的房间里——白色墙壁、白色床单、白色桌椅。这一幕不禁再度让我想起那场恶梦。我努力想爬起来,但我一用力,扯掉了手上的输液针,一颗殷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大熊捧着便盒回来,慌张地跑过来扶我。他替我垫了只靠枕,让我躺下。他冲我甜甜地笑,右脸的酒窝越发迷人,盛着暧昧的味道。他打开便盒,是一份热气腾腾的豆花。他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么?你大半夜从‘渝香子’火锅店饥肠辘辘地赶回来替我过生日,我们沿街撞店,选了一家富顺豆花店。” 我想起来了,他还给我讲富顺豆花的来历,他还把自己的那份豆花让给我吃。一阵心酸与温暖泛滥涌起,鼻尖又酸又涩,眼睛又模糊了。大熊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怎么了?不想吃豆花吗?”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一口一口地喂我吃豆花,他知道饥饿要忌辛辣,所以他没让老板加辣椒浆,清淡可口。 大熊心痛地说:“你看你,每次吃东西都狼吞虎咽。把你饿成这样,那群恶徒真是没有人性!” 我吃完豆花,那位带我回来的警官大步踱进来,脱下制服的他,俨然一位和蔼大叔,只是眉宇间依然霸气。他笑盈盈地坐在床边的矮椅上,说:“孩子,你不要害怕,这里是警察局的医务室,等你休息好了再去录口供,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交待清楚,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啦。叔叔一定会把那群不法之徒绳之以法,我知道,你就像这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 想到畏罪潜逃的暴牙龙,我仍旧感到不安。 我忽然想起我胃里的东西,大熊好像看出我的焦虑,详细地解释:“小韵,都怪我太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写给我的那首求助诗,我始终没有看明白。直到昨天,一个姓魏的男子从广东给我打来电话,他把你在广州身陷传销组织的全部经历详细地告诉了我。他还把金哥的‘运毒计划’讲给我听,原来金哥把你当成‘人肉运毒机’,他利用你携带毒品到内地,他将一袋150克的□□藏在你的胃里,并让你跟买家会面。可惜金哥万万没有想到,他不念旧情,被辙职的老魏为了报复他,偷偷给我打电话,向我透露了这个秘密。所以我立刻报警,警察们早就潜伏在朝天门广场了,伺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警官补充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法医已经把你胃里的□□取出来了,你放心,你的身体安然无恙,没任何损伤。” “可是烟然……”我顾虑道,“他……” 大熊凝重地告诉我:“小韵啊,魏叔让我转告你,烟然已经走了。被枪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是金哥骗你他还活着,他想利用烟然作为人质,迫使你充当媒介,替他完成这笔交易。” 大熊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我想,我应该是天下最蠢的人吧,面对阴谋诡计,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我死了无所谓,可是烟然……他是为我而死,他是为我而死,他是为我而死! 一天之后,他们替我录口供。负责录口供的警察,竟然是白亮的父亲。我不敢抬头看他,我害怕看到他那双犀利的眼睛和失望的眼神。但是他并没有嫌弃我,而是细心地劝导我,让我实话实说,知道多少就说多少。面对录音机,我把这三个月来遭遇的一切,全都讲了出来,除了我和烟然那场醉生梦死、蚀骨销魂的云雨之欢。 我想,那是我心底最私隐的东西,没人有这个权利将它开封,甚至焰子哥哥,我也绝不会向他提起。 录完口供之后,白叔叔拍拍我的肩,说:“小韵,你和小亮是好朋友,虽然叔叔知道你是受害者,但你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经一事,懂一事,明白吗?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复杂的社会圈子等着你去面对,人是一种善于自保的动物,叔叔希望你发挥自保的本领,以后不要轻易上当受骗。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甚至小亮。” 我沉重地点点头,告别了白叔叔,我踏上回家的道路。 第 193 章 乌鹊啁啾,悲色落深秋。 秋也罢,冬也罢, 怎比寒字愁? 野冢荒郊,相思随风摇。 摇也罢,飘也罢, 哪堪风萧萧?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古镇磁器口依然热闹得快要蒸发,江水依然不停地奔腾,并不因为我这段时间的匿隐而有所改变。穿过金蓉正街,站在茶楼门口,我抬头看了看那面翻飞的三角旗,心中一阵刺痛。 我听见我妈吆喝的声音:“小灰!小灰,你过来,今天是小韵离家出走的第几天?” “都第一百天啦!兰姨,您就心软一下,叫他回来吧!小韵还小,没吃过苦头,一个人在外边漂泊流浪,怪可怜的!” 妈妈说:“我怎么会不想他回来呢?可他倔强啊,狠下心不理我啊。我给他发短信,他不回,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现在连他电话都停机了……小灰,你就别瞎忙啦,过来陪兰姨说说话。明天就关门大吉,你还忙什么呢?” 小灰的声音带着哭腔:“兰姨……这些年来,您待我们像儿子一样,这一散,我和小王就无依无靠了;茶楼没了,小韵回来到哪里找您呀……” 原来大熊没有骗我,茶楼面临拆迁,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站在门口,没勇气走进去,大熊把我推进屋里,茶楼里生意潦倒,没有一个客人;小灰拿着鸡毛掸子精心不苟地擦着那已经不染纤尘的桌椅;老妈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边,摇晃着手里的盘算,三个月不见,她老了很多,皱纹、白发、灰斑,全都无情地在她脸上安家。 看到我进门,小灰的眼里放出亮光,大呼小叫道:“小韵!小韵回来了!兰姨,小韵回来了!” 妈妈好像从梦中惊醒,呆滞了片刻,才抬起头看我。她的嘴角嗫嚅着,鼻翼颤抖着,眉头一皱,眼泪就掉出来。虽然她表面平静,但内心激动,所以她捂着胸口,试图压制心脏的剧痛。她绕过柜台,踅到小灰身边,夺过他手中的鸡毛掸子,朝我身上狠狠打下来。竹篾骨架抽在我身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可我咬着牙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默默承受着。 大熊和小灰见状,都劝她停手。但她毫不手软,反而下手越来越重,我的脸上、脖子里浮现出淤红的血痕。顷刻间,羽毛翻飞,像落寞飘舞的雪花。 看到我倔强的眼光,她终于再也下不了手,将鸡毛掸子扔到门外,抱着我号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冲水房里喊道:“小王,不要再烧水了,茶楼不做生意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快出来,小韵回来了!” 小王从开水房钻出来,满脸的煤炭灰。他看到我,兴奋得喜极而泣。 我问妈妈:“楼茶当真不做生意了?” 她唉声叹气道:“这一溜的老房子都要拆迁,建新房子。” “政府不是下文件,说要保护这里的房子吗,这些木楼,可是文化遗产啊!” 大熊说:“他们说这是危房,不能住人,必须拆掉,然后按原来的样子进行重建。这片地不是老百姓的,新楼招租,早就被那些有钱人抢光楼盘了。” 妈妈用打发的语气对小王和小灰说:“我有几个南坪的朋友,开麻将馆的,要不我介绍你们去那里打工吧。” 我嘱咐过大熊,绝不能提我在广州的遭遇,这一切,就让它过去,就像一场梦境,醒来便不复存在。 我问我妈:“茶楼拆迁之后,我们有住的地方吗?政府怎么安排的?” 妈妈惨笑着,说:“政府安排的住房,在陋巷里面,晴不太阳,阴不挡雨。你骆炀叔叔联系过我,他让我们搬到他家的南山别墅。他说,反正那么大一栋楼,就住他一个人,多两个人热闹。” 我想,我的人生真是一出糟糕透顶的剧本,我和骆炀的恩恩怨怨,恐怕几天也夜都数不清,我怨恨过他,也感激过他,现在,却要投奔于他了。到底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 那晚,为了感谢大熊的救命之恩,我留他吃晚饭。席间,我问起他弟弟小森的病情,他说比以前好多了,性格也开朗多了,也能回校上课了,但是可能问题的症结始终没有打开,他的心里还是有根刺。我决定明天去看看他。 吃过晚饭,妈妈到楼上继续收拾东西,能带走的就打包,不能带走的,就联系买家一并拖走。房间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就像我的心一样,变得一无所有。 收拾完毕,妈坐在床上,捧着父亲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发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种特异功能,能够和照片上的父亲进行心灵沟通,总之,她往往一看就是半个钟头。我想,她是爱父亲爱得太深了,心如磐石。 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她问我:“这三个月,你都去哪里了?” “很多地方。”我说,“荆州,芜湖,广州,凡是焰子哥哥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去了。” “找到他了吗?” 她的这个问题,让我隐忍的眼泪一触即发。“没有。” “你放心,他们过得很好。”她说,“政府很好地安置了他们,焰子在复读高三,明年准备考浙江大学。”她苦涩地笑了笑,“听你干爹说,他交了个女朋友,很漂亮,还寄了照片过来,我拿给你看……” “我不看。”我一口断绝,“没兴趣看。妈,你怎么这么狠心?就算你不能容忍我们在一起,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啊!一个是我干爹,一个是我哥,他们是我的亲人啊!你要叫我们这辈子,都不再相见么?” 她的脸色很不好,像黄土的颜色,好像贫血的样子。她只有44岁,却像60岁的老人,憔悴、病态、疲倦,好像她的生命周期突然加快了十几年,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抚摸着我的脸颊,万般纠结地告诉我:“你旷课三个月,学校给你下了退学通知书。但是我去找过卢老师,她还是愿意介绍你到上戏,让你到广电编导专业插个班。如果你不愿意,那你也去复读一年吧,明年再考。” 我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我另挑话题:“听大熊说你有心脏病,是真的吗?看过医生吗?严重吗?” “是啊,我有心脏病。”她哀泣道,“而你,是我心里最严重的病,不知道怎样才治得好。我知道你怨恨妈,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小韵,妈不知道怎么救你,可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许你患的是不治之症,这辈子都不会痊愈。我宁愿你一个人过一辈子,都不要你再去找焰子,也不要再找别的男孩。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平凡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虽然从言语上,她已经明显妥协退让,可她的思想观点,却依旧根深蒂固,毫不动摇。她有病在身,所以我不敢刺激她,只好沉默着没有回应她。我央求她:“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吧,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和焰子哥哥纠缠在一起,我应答你!” 虽然我一再乞求,她始终没有透露半个字,我明白,我和焰子哥哥出格的“感情”,是她心里的一颗毒瘤,她必须忍痛将其割掉。她行动迟缓地收起父亲的照片,用一尺红绫缠绕起来,压在箱底,然后默默地上床睡觉。 回家的第二天,我到滨江路64号的大熊家里看望他的弟弟林若森。嘉陵江的南岸和北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家所在的南岸全是破旧的吊角楼,而大熊家所在的北岸,则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家在32楼,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我家的茶楼。他开玩笑道:“我每晚都在这里偷窥你。” 小森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摸摸他的脑袋,但他敏捷地避开了。我笑道:“小森,你不认识我了?我以前去学校接过你啊,你还在我家住过几晚呢,你忘记了?我是江韵哥哥啊。” 小森的瞳孔里闪烁着恐惧的神色,始终跟我保持着距离。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开口,哪怕是讲一个字。他就像一只曾经受过伤的小动物,对我保持着戒心。我对他讲他曾经对我讲过的儿童故事、神话寓言、宇宙起源、转基因生物,希望能唤起他对我的记忆,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枉然。 我失望地走出小森的房间,大熊把我拉到他的房里,关上门,继而他神色大变,悲愤交加地说:“小韵,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讲……我爸对小森做过详细的体检,证明他被男人性侵犯过。那天下午,他逃学到江北区‘春韵’剧院看木偶戏,晚上回来的时候,遭遇不幸。我爸已经报了案,但是为了维护小森和他妈妈的面子,警方一直没把案情公开,只是在暗中调查。法医在小森身上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并且提取出dna样本,经过化验,□□呈强酸性,导致dna核酸序列大量酸解断裂,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曾经大量服用酸性镇定剂。但是小森不肯配合,他拒绝回答所有人的问题,所以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春韵”剧院、男童性侵犯、镇定剂,这几个关键词,令我迅速联想到骆炀。我几乎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作案的人,一定是他。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残害儿童,太变态了! 大熊怒气冲天:“要是让我知道这个人渣败类是谁,我非杀了他不可!” “罪犯一定要绳之以法,但是遭遇这种经历,你们一定要多给小森做心理疏导,尽快让他恢复以前的积极开朗,早日摆脱心理阴影。” “我知道。”他说,“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我爸和我阿姨已经请了好几个心理学专家,他们会定期过来帮助小森做心理疏导,他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进步很大。” “还有,如果你们想尽管找出嫌疑人,还是公开调查吧,保守调查没什么效果的。”我提议道,“维护尊严并不是保守秘密,如果不能尽快将罪犯归案,那他就有机会再去侵犯别的孩子,就会有更多的儿童遭遇不幸。” 我们卖东西的那一天,大熊、白亮和康乃文,都来帮忙。亲眼看着那辆货车将我们的家当全都运走,我的心里无限落寞。顷刻间,偌大的茶楼,便空无一物了,只有墙壁上那幅鹤松石竹国画,掉了一只角,凄然地在风中颤栗。 我原以为一向开朗乐天的白亮会“唧唧喳喳”逗我开心,但他没有,他反而是最忧郁的一个。并且我发现,虽然他和小康都来了,但从头到尾,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偷偷问大熊他们怎么了,他说他也不清楚,大概是闹矛盾了吧——最近康乃文在考虑留学到巴黎美术学院进修,可能白亮不同意,所以两人一直僵着。于是我开导白亮:“他是你的恋人,又不是你的宠物,你不能把他时时刻刻都拴在你身边啊!他有梦想,你要支持,他做决定,你要理解,这么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白亮闷闷不乐地说:“什么梦想,什么决定!小韵啊,你知不知道,当画家并不是他自己的梦想,而是他那个已经死去的女朋友的梦想!其实小康哥自己的梦想,是做一个体操运动员,可他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现在她都已经死了,他还要一如既往去实现她的梦想,对我来说,这算什么?我也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希望他做一个平凡人,脚踏实地找一个平凡的工作,过平凡的人生,现在我才是他的爱人,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小白!你真是无理取闹!”我斥责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你想得太多了,什么为了她,现在小康的专业就是美术,木已成舟,难道你要他为了你,半途而废,放弃现在所学的专业,回到原点重新选择专业吗?你能不能不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啊!” 他沮丧道:“我舍不得他嘛!国内也有那么多优秀的美术学院,国内的美术流派也很丰富,难道非要出国才学得到东西吗?我想和他每天在一起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反正这只是我的观点,当爱变成了禁锢对方进取的枷锁,那这份爱,也就岌岌可危了。” 康乃文似乎听到了我们的争论,他奔过来,冲白亮嚷道:“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比女人还小,我真是受不了你!你的生命里只能有爱情,可我的生命里还得有亲情有事业!留学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我爸我妈的意思,我总不能依你一个人吧?” 我很少会看到康乃文如此愤怒,我无法单纯地说他们谁对谁错,可看到他们矛盾重重,我真的很难过。是不是他们的感情“速配”,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呢?甚至由始至终,小康都没有喜欢过白亮,只是把他当成弥补空虚的替代品呢? 白亮毫不示弱:“是,我生命里只能有爱情,而且是专一的爱情,不是你这种摇摆不定左思右想的爱情!既然你忘不了那个女的,你干嘛不跟她一块儿死啊!你活在世上践踏别人的感情,算什么鸟东西!你他妈有种跟我分手啊!” 他们两个几乎指手划脚在互相谩骂起来,直到我妈闻到了这股浓烈的□□味并且劝阻他们两个不要伤了和气,他们才停止下来。我感到无可奈何,他们在我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毫无顾忌大吵大闹,那他们私底下,岂不是水火不容? 我叫他们过来,除了替我们搬东西之外,本想跟这几个久别的好友聚一聚,我怎么都想不到,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他们走了之后,小王和小灰来了。我妈让他们走,说:“东西都卖光了,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你们伺候了,走吧。” 妈妈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谁说没茶客伺候?难道我这老头子不算你们的茶客?” 我们循声望去,是隔壁的退休教师李大爷。他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鹤发童颜。他走进来,在窗边落座,说:“把你们所有的茶,给我各来一杯。” 妈妈笑道:“就算是茶楼的最后一位茶客,我们也要好生招待,这是开茶楼的规矩。小王小灰,沁茶。” 片刻之后,他们便摆好整整一桌紫砂茶杯,每种茶水各斟一杯。李大爷悠闲地品茶,在那片雾气氤氲的茶香中,他独自陶醉着。 妈妈问小王和小灰为什么要回来,他们说南岸区那边的麻将馆不要他们,他们无处可去,只好回来。妈妈给了他们一笔钱,当作遣散费:“先找个安身之处,然后慢慢找工作吧。年轻人只要勤快,就能找到活干。” 第 194 章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过两天就交房子了,我想,如果真是骆炀对小森下的“毒手”,我绝不可能搬到他家,我无法忍受跟一头禽兽住在一起。我妈开了六年茶楼,应该有一笔小积蓄,我打算先租间房子,然后出去找工作养家,我决定不上学了。 半夜,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以及砸门的声音。我把我妈叫醒,然后下楼开门。一伙人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为首的那个气势凌人的男人,是隔壁李大爷的大儿子,在他旁边助威的,是他的二儿子,他们身后那伙人,大抵是李大爷的三亲六戚。 我不知道他们半夜造访有什么急事,但我隐约感到一定出了大事。李大爷的大儿子怒目圆睁地指着我妈的鼻子叫骂:“臭婆娘,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们家茶楼拆迁,生意做不下去了,就拿我家老头子撒气?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一年365天,老头子哪天没来照顾你家生意?你丧尽天良了,居然害他!” 妈妈一头雾水,她困惑地问:“李大哥,你爸怎么了?” 李大爷的二儿子怒火狂烧:“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了这么多年老邻居,没想到你们竟然投毒害死我爸,等着吃官司吧!” 说罢,那伙人扬长而去。妈妈求知心切,一定要跟他们去了解情况,我想跟一起去,但她让我留下来看家。 我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夜未睡。我迫使自己不要去想象,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突发奇想,难道李大爷喝了我们的茶,出问题了? 天亮的时候,妈妈无精打采地回来,她一进屋就瘫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喝白开水。 我不安地问她:“妈!到底怎么回事?李大爷怎么了?” 妈妈无力地看了我一眼,“李大爷他……他喝了我们的茶,死了。” “怎么可能啊?喝茶能死人吗?” 她说:“昨天下午李大爷回去之后,腹痛如绞,又吐又泄,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医生说他中了毒,并在他体内发现了葫蔓藤碱,进一步确认他误食了断肠草。我得把家里的茶叶拿去作鉴定,如果我们的茶叶里真的含有断肠草,我们就得赔偿他的家人。” 我难以置信,开了六年的茶楼,第一次听说茶叶混有断肠草!就算有,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而是茶商的责任。 妈妈从茶库里取出残余的茶叶,我抓住她:“妈,你不要去,不能去啊!” 她凄然一笑:“孩子,李大爷的确是在我们的茶楼喝了茶才死亡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给他的家人一个说法,以证清白。如果茶里真的有断肠草,他们会追究‘周记茶莊’的责任,会追究出厂商的责任。” 说罢,她义无返顾地拿着茶走了。她一走,我就乱了阵脚,不知道怎样应付这样的突发状况。我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尽快过来一趟。 不到一个小时,姐姐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钟老板。姐姐好像惊吓过度,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神色。这个冬天并不寒冷,可她好像很怕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厚厚的帽子。钟老板一边搀扶她进来,一边问我:“妈……妈她没事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钟老板管我妈叫“妈”,我没有听错。 姐姐看我很惊讶,轻描淡写地解释:“小韵,姐姐跟钟老板结婚了。” 在我离开的这三个多月里,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茶楼面临拆迁,姐姐竟然嫁给了钟老板!关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一清二楚,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金钱和□□的交易,我不知道在这种交易之下,是否会产生真正的爱情,但从表面看起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还不错,钟老板戒掉了乖张势利的性情,此刻坐我面前的,是一个成家立室后稍显沧桑的男人。 姐姐沉默了一阵,终于提起了事情的关键:“李家的人要多少钱?他们……他们不会狮子大开口吧?” 我原以为姐姐回来可以替我分忧,但看她的神情,似乎比我更要为难。我只好安慰她:“他们还没谈这事儿呢。妈把茶叶送到警察局检验去了,如果真是茶叶有问题,责任会追究到茶叶出厂商,我们也是受害者,不一定由我们负全部责任的。” 短短三个月不见,姐姐变得很憔悴,我不知道她婚后的生活过得怎样,但看她的状态,肯定不乐观。我到楼上给她拿水果,下楼的时候,听到她在和钟老板争执着什么。 我听见钟老板抱怨的声音:“这不是飞来横祸吗?算命先生还说你有帮夫运呢,都是假的。我们结婚才多久啊,火锅店就没了,被人吞并,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现在你妈这么一闹,出了人命,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呀!你弟弟又挣不来一分钱,要是李家真的狮子大开口,还不是算到我头上?” 姐姐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妈发癫,投毒害人吗?肯定是那批茶有问题,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是由应该负责的人来负责,你就别瞎叫唤了!” 钟老板气势凌人:“你说得简单!你知道‘周记茶荘’有多强的后台吗?人家有区长撑腰,你江家算个屁!” “不就区长吗,我姑父还是市委副书记呢!有权有势就可以枉顾法纪吗?” 钟老板沮丧道:“算我瞎了狗眼,娶了你这个扫把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离婚算了,省得你老给我惹麻烦!” 他们之间的这类争吵,肯定是家常便饭,他们这样快乐吗?我不明白我姐为什么会嫁给这种人,明知道不会幸福,还是要这样选择。我不相信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左右一个人的选择,何况还是人生大事。 我佯装笑脸走出去,将一盘人参果放在桌上,说:“姐,吃点水果。你看你,瘦得只剩皮包骨,钟家不让你吃饱饭吗?” 钟老板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姐姐去他那个破火锅店打工,便是她泥足深陷的开端。要是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和我妈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去打工。我觉得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如果不是为了供我上大学,她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了。而我又做了什么呢?当她为了金钱委身于“渝香子”火锅店的时候,我除了沉默,我还能做什么? 为了调节气氛,姐姐挑开话题,笑道:“小韵,你要当舅舅了。我有孩子了。” “是吗?”我欣喜若狂,“多久了?” “才两个月呢。”提到孩子,她的脸上便荡漾着幸福,“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给孩子起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啦——你说,他叫什么好呢?” “你也太着急了吧!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让我慢慢想。”我虽然笑着,却想到邹哲轩,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姐姐已经结婚,他对她的执着,到底没有结果,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我们在焦虑与惶恐中等待了一天,妈妈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忧郁地看了我一眼,定了定神,才对我们姐弟俩说:“茶叶里真的有断肠草——李家的人答应私下谈判,已经跟我谈好了,赔他们12万。” 我和姐姐异口同声:“12万?” 钟老板暴跳如雷:“你傻呀你,他们凭什么私了?这件事追究起来,也是厂商的责任,你要做替罪羔羊?” 妈妈说:“警察已经调查过‘周记茶荘’了,他们的货都正常,都没有混合断肠草,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再说李大爷生前对我们很好,六年如一日,照顾我们的生意,如今他的确死在了我们的茶杯里,跟他的儿子闹到法庭上,有些不近人情。” “妈!这是冤案啊,你怎么能随便认罪呢?”姐姐极力反对她的做法,“我们现在连一万二都凑不起来,何况12万呢?妈,我们还是请个律师吧,就算我们真的败诉,也不至于12万那么离谱吧!”她看了看钟老板,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说:“妈,你知道,钟哥的火锅店没了,被人吃了,不但没有存款,还欠着外债呢……” 妈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政府有7万块搬迁补贴,这些年茶楼的积蓄也有4万多,家里的桌椅家具,也卖了七八千,加起来就差不多了——你放心,我自己能搞定,不需要你们帮忙。” 她好像很不愿意看到钟老板,所以她把事情说明白之后,就上楼了。走的时候,她对姐姐说:“是你自己坚持嫁给他的,就不要回来诉苦。” 我跟她来到楼上,替她联系收货的买主。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我将所有的东西清理得一干二净,才说:“小韵啊,你不用担心没钱上学,我打算找你小姑借。” “我不上学了。”我说,“很多人没有大学学历,不一样能挣钱吗?我能唱戏呢,我……我去小姑的‘江风渝火’表演团演出吧。” “不行,你一定要上学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想你不学无术,将来没办法谋生,不然我到了地下,怎么对得起你爸爸?” 每当她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哽咽难言。我现在是个男人了,是家里的支柱,我必须承担起一切责任。“不如我去找李家的儿谈谈吧,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能不能少赔一点。” 妈妈当即否定道:“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李大爷生前对我们很好,现在他走了,我们为了赔偿费跟他的儿子讨价还价,始终不好。再说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起码我们还有地方住,骆炀会来接我们……” “妈,我们不去他那里。”我又想起小森,骆炀是魔鬼,我绝不可能接受他的帮助。“我会有办法的。” 虽然我们尽量保守这个秘密,但茶楼“断肠草”案还是迅速登上报纸,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几天,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慰问我们,先是小姑和白亮、再是大熊。小姑还给我们介绍了几位知名的律师,要求我们果断地跟李家的人打官司,她说那几名律师是重庆“名嘴”,不但能替我们驳回起诉,甚至还能替我们向茶叶厂商争回一笔精神损失费,可惜不管小姑说得有多天花乱坠,妈妈都一口回绝。 大熊过来的时候,带了一笔钱。其实我找他的目的,正是想问他借笔钱,先解决住的问题,其他事情慢慢解决——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到,竟自己给我带过来了。 大熊让我们到他家住,但我拒绝了,我托他替我们找间便宜的房子,然后租下来。他又说,茶叶加工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失误,将断肠草混在茶叶里,可能这次的事件,是人为的。他说:“你不是劝我,对于小森的案子要公开调查吗,那你也彻底公开调查吧,一定要找出投毒的元凶,不然,他还会祸害别人。” 茶楼已经卖得家空物尽,连一张椅子都不剩,家徒四壁。我们只好穿过滨江路,走过龙隐门,来到嘉陵江边的石阶上坐坐。重庆的雾,永远这么粘,区区五十米宽的江面,竟看不清对面。我问他为什么不回美国继续上学,他说国外都是开放式教学,不一定非要待在学校里,还可以自己在外面找地方实习,甚至还可以自己开发研究课题,然后写一份详细的课题研究报告交给学校,只要合格,就能领到证书。 “那你的课题,一定和医院的孩子们有关吧。”我笑道。 “儿童领域是近年来被研究得最多的范围,我打算做麻风病。”他说,“我已经托人帮我打听,哪里有麻风病患者,我就会去哪里。对了,你妈妈的病是心肌梗塞,不太严重,但她受不了刺激,知道吗?治这个病的药很贵,我爸在医院有关系,我会托他帮你弄到手。” 我感激得无以言谢。他突然问我:“你还去找邱焰吗?” 这个问题,直戳我内心痛处。“至少在我妈病好之前,我不会去。就像你说的,她受不了刺激。但我仍然渴望找到他,我渴望他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那个叫烟然的男孩,是他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鼓励我,帮助我,也是他,让我看到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执着。以前我甚至觉得他傻,在一个自设的牢狱里垂死等待,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肯顿悟,明知道跳出去就是大千世界,却不肯迈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榜样,还是一个教训。” 我的眼里,饱含着热泪,一阵风吹,它就会掉下来。大熊试探着揽住我的肩,看我没有拒绝,便将我搂在怀里。“那你何不跳出这个牢狱,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呢?大千世界里有大熊啊,大熊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还记得,去年春节的一个夜晚,我曾在眼前的河滩上跟大熊拥吻,时隔一年,又到了这个冰冷的季节,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可心里那些千丝万缕的情愫,越理越乱。那一刻,我心里牢不可破的防线几乎溃不成军,我几乎想放弃一切,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甚至只要焰子哥哥亲口对我说一句“分手”,我就会立刻义无返顾地接受大熊。 我仰望那片雾霭蒙蒙的天,说:“等天晴了,我们来这里放风筝吧。” 第 195 章 秋风萧萧催人瘦, 正是月圆时候。 虫鸣无故惹离愁, 觥筹酌残酒。 瑟瑟寒意几时休? 此景却似,江南水清波柔。 美酒三千杯谁为谁醉 只话兄弟情莫谈离人泪 我和大熊在江边坐了一会儿,回家的时候,看到小王和小灰在茶楼的空屋里等我。看到我的时候,他们两个表情各异,小灰焦眉苦脸,小王惊慌失色。 小灰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欲说还休。 我问他们:“你们还好么——你们回来做什么,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容身之地了——过几天,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一块砖、一片瓦都不会剩下。” 小灰矛盾重重的神情,让我看到他心里的彷徨和挣扎,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我面前如此难以启齿。我揣测道:“你们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啊?不如我介绍你们到我小姑的表演团当小工或者学徒吧!不过做这一行挣不了大钱,但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小灰终于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小王扯了扯他的衣服,嘀咕道:“小灰,我们走吧,我们以后不愁吃不愁穿,你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对于小王的话,小灰愤慨不已,他说:“就你是一条恩将仇报的小毒蛇!这么多年了,兰姨亏待过我们吗?她把我们当亲人一样对待,收留我们在茶楼打工,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流浪呢!” 我一头雾水地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小王神情错乱地劝小灰:“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想想以后的日子吧,有了那50万,我们就可以自己开门做生意啦!你还回来淌这潭浑水做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又要出卖兰姨?”小灰火冒三丈,他将一笔钱交到我手里,说:“小韵,这里有3万块钱,是我打工六年的积畜。你拿去救急吧,就当是我报答兰姨的恩情。” 我把钱塞回小灰手里,说:“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六年就这么点钱,我怎么能收呢?你拿回去吧,将来还要养家糊口呢。” 小灰拿着钱,愤恨地转身离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折回身,下定决心将一个惊天秘密告诉了我:“小韵,是小王害了你们。他财迷心窍,有个姓龙的用50万跟他做了一个交易,唆使他把断肠草混在茶叶里,那个姓龙的想害你……” 看来大熊说得没错,“断肠草事件”的确是人为,可我怎么都想不到,幕后凶手竟然是暴牙龙——除了他,我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个姓龙的人跟我有任何恩怨,我更想不到,亲手死李大爷的,竟然是小王,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动作敏捷的大熊跳到门外,擒住小王。 “让他走吧。”我哀漠地说,“让他滚!” 大熊无奈地放走了小王,他问我:“哪个姓龙的跟你们有这么大的仇恨?” “可能就是上次那个毒贩吧。”我苦笑道,“我坏了他的生意,害得他的兄弟被警察一网打尽,他是想报复我吧。” “原来就是那条漏网之鱼!”大熊恨得咬牙切齿,“我得替你报警,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无辜的人平白受冤。” 大熊刚报完警,小姑扶着我妈从楼上下来,她的脸色很不好,没有血色。她一只手扶在墙上,无力地问我:“刚才好像听到小灰的声音了,是他来了吗?” “不是。是一个新茶客,他不知道我们不做生意了。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小姑把我妈扶回楼上之后,对我说:“你妈说你不愿望搬到骆炀那里住,这一点我站在你这边,我是你姑,我才是你们的亲人,所以你们就到我那儿住吧,虽然地方小,但还能挤得下。她还说你不愿意继续上学,这一点我站在你妈那边,你还小,学业为重,说什么都不能辍学。另外,我替你找的那些律师,他们已经搜集好材料了,只要你们提起上诉,他们全尽全力帮你们打赢官司——你放心,你们有优势,你姑父也会帮你的。” “只要你能说服我妈打官司,我就没有任何意见。关于住的问题,大熊正在帮我找房子,就不去你打扰你们了;至于上学的问题嘛,过段时间再说,就算我现在回到学校,也没有心思上课。” 小姑临走的时候对我千叮万嘱,一定要留意我妈的病,她说心脏病很危险,尤其不要让她受刺激。 “寄人篱下”是一件悲惨的事情,所以我在童心路租了一间小房,小得只容得下一张床。那里离白亮家很近。那段时间,他常常雪中送炭,给我们送来生活物资,也常跟我挤在那间狭小的房子里,趁我妈出门的时候对我讲他的康乃文之间的事情。 他说:“小韵,也许你说得对,爱不应该成为束缚对方的枷锁,所以我已经让步了,我同意他继续学习美术,也同意他去法国留学。可我不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还是争吵不断,连我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叫‘绝情丹’,吃了它就可以收回我对他全部的爱?小韵啊,我恨你,如果当初你没有找我帮忙解决那个大熊的事情,我和小康哥就不会阴差阳错地认识,就不会有今天所有的烦恼了。” “你这只过河拆桥的死猴子!”我尽量让气氛变得诙谐,“你这叫庸人自扰。哪对小情侣不是嗑嗑吵吵过生活呀,生活是物质的,物质是矛盾的,矛盾是可以解决的。真鄙视你们这些能在一起,却不珍惜相聚的人,我现在……唉!” 白亮立刻嬉皮笑脸道:“嘿嘿,韵公子,你自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不要怨天尤人啦。走了邱焰,还有大熊啊!我看那个大熊对你挺好的,你去找邱焰,他立马就从美国飞回来,陪你一起去找;你家茶楼拆迁,他立马任劳任怨地来帮忙卖东西,像头驴似的。要是小康哥有他的十分之一好,我就乐得升天了。” “你别在这里煽风点火啦!”我恨不得撕破他那张小嘴,“这几天我就为这件事苦恼呢,心里老觉得别扭,觉得对不起大熊,他为我付出这么多,一点儿回报都没得到,他那是何苦呢?也许是我贱吧,有时候真想忘了邱焰,跟大熊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我妈会像反对我和邱焰那样反对我和大熊的。白娘子啊,你还是做你的‘地下游击队’吧,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不要让你爸妈发现你和小康有‘情’,不然你也就跟我一样,必成炮灰。” “死在前线的烈士,人民会记住你的。”白亮恢复了调皮搞怪的天性,我心里也就宽慰多了。白亮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更像我的弟弟,我不希望他在感情中乱了阵脚,尤其是一个“硝烟弥漫”的感情战场。 那天,我刚送白亮走出巷口,就碰到了大熊。他提着好几袋东西,兴奋地说:“我给兰姨送药来了,参桂胶囊、丹参丸,还有几斤公孙果。你用公孙果熬粥给兰姨喝,对她的病有好处。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你就让她服用速效救心丸,以防万一。” 我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大熊的关心,并且请他到屋里坐。他四下打量那间破旧的房间,问我:“你妈睡床上,那你睡哪里?小韵,你为什么不愿意到我家住?你这样我会心痛的,你知道吗?就算你不愿意去我家,你也租一间像样的房子啊,这里又霉又潮,兰姨有病在身,住在这样的环境,她的病情会恶化的。” 有句话叫做“患难见真情”,大熊的体贴温柔,像一剂诱人的蛊毒,加上白亮对我说过的话在怂恿我,我情难自禁,用力地抱住了他。此刻,我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坚强的臂弯,来支撑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来依靠我又困又乏的灵魂。 接到暧昧信号的大熊立即“响应”我,他几乎疯狂地将我推到床上,他深深的吻唤醒了我体内沉睡已久的欲望,虽然我跟他唇齿交战,虽然我们忘情缠绵,虽然□□本身像烟瘾一样无法控制,可我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焰子哥哥的脸,我们在巫山帐篷里□□的画面,还是像蒙太奇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上映。 这样对大熊来说,我跟骗子有什么分别?我可以欺骗他,但欺骗不了自己。 我的眼角有眼泪滑出,大熊手忙脚乱地替我擦干泪水,并且克制着欲望,放开了我。我说:“心里想着一个男人,却跟另一个男人亲热,对那两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大熊,你等等吧,等我忘了那个男人。”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离开了那间破旧小房。 办理退学手续的那天,我再次来到那所熟悉的校园——西南师范大学。同学们看到我,热情之中掺杂着悲伤,他们似乎都忘了我和焰子哥哥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爱情故事”,也不问我这三个月干什么去了,再次相见,都绝口不提。邹哲轩呼朋唤友,带我到家福火锅大吃一顿,权作散伙宴。 那桌离别宴上,小卢老师也在。虽然我们之间曾有过诸多私人恩怨,但现在看来,我们都成了受害者——我妈的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不仅让我和焰子哥哥分道扬镳,更让小卢老师和焰子哥哥彻底失去了联系——无疑,在我和我妈这场“斗争”之中,她吃了个闷亏,输得不明就里。所以此时,我们大有“同仇敌忾”的共鸣。她对我说:“你回家复读一年,明年报考上戏的戏剧专业吧,我表叔在那边有关系,我让他帮帮你。” 宴席上,大头轩问起我姐姐,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我想了想,没有把姐姐结婚的事情告诉他。我说:“你忘了她吧,她有男朋友了。” 大头轩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但他闷闷地喝酒,一杯又一杯。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本想宽慰他,他豪饮三杯之后,豪壮地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江韵,今天我们不谈女人,不谈男人,不谈感情,只谈人生,谈理想!你回去要好好复习,哥们儿几个都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你考上了上戏,我们到上海去找你,到时候你做东道主,可要请我们吃大餐!” 那晚,我们到“梦工场”ktv唱歌,大家把小虎队的青春歌曲从头到尾唱了个遍,从《珍惜》到《祝你一路顺风》,从《放心去飞》到《再见》,首首催人掉泪。 谁说青春不能错情愿热泪不低头 珍惜曾经拥有曾经牵过手 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时光 谁能年少不痴狂独自闯荡 就算月有阴和缺就算人有悲和欢 谁能够不扬梦想这张帆 我回到童心路的小巷子里,一股浓烟从院子里飘出来,我以为后院起火,吓得仓皇跑回去,原来是骆炀在院子里生火熬中药。他显然是没做过这类粗活,弄得满脸黑灰。他看到我,冲我笑道:“我在给你妈妈熬中药,这是从一位中医专家那里求来的,很多心肌梗塞的病人吃了他的药,都有显著效果,临床试验效果特别好……” 他神采飞扬地描述着,我不由分说便将陶鼎掀翻在地,墨黑的药汤淋漓地洒了一地。骆炀的表情由晴转阴,他心痛地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被我毫不顾惜地糟蹋,没好气地说:“你有病啊!这可是秘方,好多人求之不得呢!” “带着你的秘方,滚出这个小院!”我傲慢地说,“我可不敢让我妈随便吃你的东西,毒死了谁负责?” 骆炀激怒道:“你发什么神经啊?才三个月没见,你怎么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了!”他的语气转而变得温和,“你和焰子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找我发脾气没关系,可这药是给你妈治病的,你太不懂事了。” 第 196 章 “道貌岸然,伪君子。我原以为你已经痛改前非,想不到你狗改不了吃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他不太耐烦,“你有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真要我说?那好,你告诉我,今年9月5号晚上,你做过什么?你们剧院上演木偶戏,演出结束之后你做过什么?” “演出结束之后我和同事们出去开庆功宴,有什么问题吗?” 我悲愤交加:“有个叫林若森的小男孩儿,看完木偶戏之后,被人性侵犯,医生在他身上取到了嫌疑人的dna,你敢验证吗?” 骆炀气得脸都红了,他近乎咆哮:“所以你怀疑我?你认为我就是那个畜生?我为什么要验证dna,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只禽兽吗?” 我冷嘲热讽道:“你心虚了?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敢去验证清白?即使你不去,也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你。医生对取样进行精细的检验,那个人曾经大量服用镇定剂,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你,你还要狡辩到几时?” “小韵。”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你看到的和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但我请你不要诋毁我,难道一个犯过错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不知悔改吗?我知道我以前伤害过你,可你不是原谅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旧事重提呢?” “怎么,不能提吗,你应该觉得光荣啊!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为什么连晓风都知道了?不是你说的,他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他说的话有多难听吗,他说我十几岁就跟你通在床,要是他四处张扬,我还有脸见人吗?说不定他早已把那件事告诉了焰子哥哥,所以焰子哥哥才如此决绝,坚持跟我断绝关系。” 我等着骆炀的回答,却听到一个沉重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我妈晕倒在门口。我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也不知道我的话被她听到了多少,总之,我方寸大乱。还是骆炀眼疾手快,箭步冲过去,将她抱到床上,我跟到屋里,他一边按我妈的人中,一边反复流压她的胸口,一边不停地唤“兰嫂”。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张大嘴巴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而最让我害怕的,却是她病痛之中仍旧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怨恨的表情。 骆炀看我站在旁边发愣,冲我说:“家里有没有急救药?赶快拿来啊!” 我跌跌撞撞闯到床边,从床头柜里取出大熊送来的速效救心丸,骆炀喂我妈服了药,替她按摩心肌,十几分钟之后,她的痛苦才有所减缓,脸上缓缓恢复了血色。 我心虚地喊了一声:“妈……” 她没理我,怨毒的眼光瞟到骆炀身上,令他瑟瑟发抖。继而,她抓起枕边的那几包中药,摔到他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嘶叫:“原来是你毁了我儿子,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给我滚!我就是病死,也不吃你买的药!” 我一边示意骆炀赶快离开,一边劝慰我妈:“妈,您别激动,不然又要发病了。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要相信,是晓风诬蔑我,我和骆炀根本就没那回事儿!” “畜生!”她悲愤难当,“我怎么生了个畜生!” 我跪在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涕泪俱下地说:“妈,我就算是畜生,也是你的儿子啊!我求你不要激动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颤巍巍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复习,将来了娶老婆生孩子,我就不气;如果你死性不改,我宁愿死了……” 那些天,为了好好照顾她,我绝口不能提焰子哥哥、骆炀、打工等字眼,否则她的情绪便会波动,一个小小的情绪波动,便会引致她的心肌绞痛。她是真的尝试到心如刀绞的滋味了,我又何尝不是? 骆炀不敢再来看我妈,但他频频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但我从没对他说过一句好话,我常常走到院子里,对他进行语言攻击。妈妈在屋里问我在和谁发脾气,我敷衍道:“没事,是白亮,那小子跟我闹脾气呢。” 从骆炀的口中,我得知晓风仍旧在“天池”舞厅,没有离开。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居然联想到烟然,突然觉得晓风很像烟然,他是不是在等待焰子哥哥回去带他离开?他是不是为了报复焰子哥哥的漠不关心,决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我埋怨骆炀办事不力,他愤慨地说:“那孩子任性到了极点,他自己不愿意离开,难道我把他绑架回来吗?我真不懂,师傅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种孙子!真是吴家的耻辱!” “吴门有你这样的弟子,的确耻辱。”我言语极尽辛辣讽刺之能事,“我妈生了我这个儿子,也是耻辱。” 仔细算来,我和暴牙龙新仇旧恨一大堆,如果要一并清算的话,只怕谁都算不清楚——我们的一切恩怨,从我决定带走晓风开始。他现在肯定把我当成眼中钉,而我,也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害死李大爷,目的就是整垮我家的茶楼。但我知道他有强硬的后台,所以才敢肆意妄为,他那几个在朝天门广场被逮捕的兄弟,据说已经被释放了。所以期待法律对他进行制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为了避免遇到暴牙龙,我特意打探了一下他的行踪,在他出去的时候来到江北新区月亮湾。又来到这个地方。骆炀的“春韵”剧院傲立苍穹之中,广场中央的龙头喷泉,喷洒着漂亮的水花。 也许时间还早,“天池”舞厅没有开场,所以有些冷清,几名服务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打盹,长长的t台上空无一人。 我绕过长廊来到后场,还没走进晓风的化妆间,便听到一段婉转悦耳的清唱昆曲《良辰美景奈何天》,娴熟自如的唱功,扎实匀称的气调,此曲只应晓风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想不到他果然没有放弃戏剧,并且融会贯通,连昆曲都唱这么炉火纯青,仅仅听到唱词,已经足以使我联想到杜丽娘和柳梦梅之间的伤感爱情,更能联想到丽娘独自游园的伤春之情,以及她寻找情郎的灼渴之心。 等他唱完一曲,我才推门而入。他有些惊讶,继而漠然地说:“哟,你还活着?听说你替警察做卧底,让暴牙龙贩毒的事迹败露,他恨你恨得牙痒痒呢,你还敢送上门来自寻死路?” 我没回应这个话题,赞赏道:“唱得不错啊,不愧是吴家的后代。要是有更多的人听到你唱戏,那就好了。不如离开这里啊,找一个适合你的地方,发挥你的潜能,你肯定会很出色的。” 他也没接应我的话题,“听说焰哥哥离开重庆了?跟你分手了?唉,即使是你认为最牢不可破的感情,在世俗和流言面前,都会溃不成军。昨晚我做了一场梦,梦中我和焰哥哥发生了一场巫山云雨,醒来之后怅惘若失,于是现学了这首《游园惊梦》,越唱越悲凉。戏剧真是个好东西,是精神毒品,发起瘾来,让人想戒都戒不掉。” 眼前的晓风面容消瘦,眼圈黑得像熊猫,他的疲态让人一览无余。我说:“如果有天你妈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知道你这段日子做过的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她宁愿没有醒来。” “那她就别醒来吧。”晓风似乎在哽咽,“不要叫她看到我不人不鬼的样子。我知道,邱焰离开重庆了,他不会为了你回来,更不会为了我回来,但我仍然相信他会回来带我离开这里,尤其是每天夜里,一个人孤裘冷枕,这种信念便会更加强烈。暴牙龙就快回来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谢谢你来看我。” 离开“天池”舞厅的时候,我在“春韵”剧院的广场碰到骆炀,他带着一群男孩从剧院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骆炀率领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说:“孩子们,今天辛苦你们了,练了一天的功,都累了吧,老师带你们去吃火锅,德庄的!” 他乐得像个孩子,看到我便笑道:“小韵,你来看戏的吗?不如先跟我们一块儿去吃火锅吧,晚上孩子们要登场喔——他们是我收的学徒。” 我冷冷笑道:“学徒?用他们的童贞来换取出人投地的机会?不好意思,这种晚餐我吃不下去。” 骆炀有些恼怒,但不好在孩子们面前发作,只得陪笑道:“小韵,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是来看晓风的吧,那孩子执迷不悟,谁的话都不肯听,不过你放心,暴牙龙场子里有我的人,我会托人看着他的,不会让他受欺负。等到哪天他自己想通了,就会离开那里的。” 说罢,他带着孩子们沿着月亮河离开。我叫住他:“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报警了,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就去自首吧,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那个孩子受到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心理上的创伤。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而心里的伤口,则会永远留下疤痕。” 他回过头,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话,带着孩子们走了。 第 197 章 落木飘零,恍然秋已尽。 故人难寻,素颜化薄云。 锦书难寄,鸿雁悲鸣, 春花灿烂又别君。 元旦节那天,邹哲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过来看看我们,顺便看看我姐。对于我家的变故以及姐姐的婚姻,从来没对他提直过半个字,所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手足无措。 我只好给我姐打了个电话,她把她新家的地址告诉我,让我带邹哲轩去她家。在磁器口的西大门接到大头轩,他执意要先去茶楼喝杯茶,我说茶楼已经结业了,我妈不做茶楼生意了,她最近身体不大好,他就更要坚持去看看我妈。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事情的始末经过对他详述一番,没想到这小子刚毅的脸上,竟布着悲恸的表情,他那双硬朗的菱形眼里,竟渗出晶莹的泪花。只不过我虽然一切尽述,仍然没有勇气提起姐姐的婚事。 我带着大头轩来到童心路那间破房子,看到大头轩的那一刻,我妈很开心,她那张枯瘦的脸上,荡漾着笑容。她想坐起来新手给大头轩倒杯水,被大头轩制止了,他一边扶她坐起来,一边难过地说:“兰姨,江韵这孩子就是这样,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那么倔,你就少生点气,气大伤身哪!想不到几个月没来这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闲聊了一阵,亲眼看着我妈吃了药睡着之后,我才带大头轩往我姐姐家里赶去。 姐姐的新家在杨家坪的一条小街,离磁器口有三四十分钟的车程。那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整条街都是烧烤摊,烟熏雾绕。姐姐的家在一栋破旧的民房2楼,墙壁上原本是白色的瓷砖,已经附上一层厚厚的烟尘。 进了门,家里虽然很简陋,但是很干净,比起外面的肮脏龌龊好出百倍。姐姐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好菜等着我们。 我问:“钟哥呢?” 姐姐一边替我们夹菜,一边回答:“他出去跑生意了。以前他多风光啊,火锅店老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大头轩迷糊地问了一句:“钟哥是谁啊?” “我姐夫。”我如实回答他。 邹哲轩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好像阴霾的天空,布满乌云。继而他露出笑脸,可他支支吾吾的语言,难掩他内心的激动:“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应该告诉我一声啊……结婚好啊,以后不用一个人漂来泊去的了。” 姐姐苦笑着,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说:“大头轩,以前是媛姐不好,你帮媛姐,我却三番五次对你发脾气。你是个好男孩,你应该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孩。” 邹哲轩却碗筷一推,不吃了。我知道他为我姐的结婚难受,因为他深爱着我姐,我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所以不便说什么,只好任他由他。 姐姐镇定地吃饭,语重心长地说:“大头轩,你听媛姐说,你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任何傻事。以前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以后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知道吗?” 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她的表情十分凝重。大头轩沉默着着流泪,我知道他一向都是个硬汉子,流血不流泪,看来他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姐姐接着说:“世界上的好女孩多着呢,你应该找一个念过大学的,至少跟你学历匹配。你赶紧吃饭吧,吃完了赶快走,免得老钟回来撞到你要找你麻烦。上次他吃了你一拳,他心里还窝着一把火呢。” 邹哲轩便拿起筷子,疯了似的刨饭。吃完饭,他什么都没说,重重地摔门而去。 姐姐现在没有工作,在家养胎。她跟我谈起上学的事情,她叫我不要担心,她一定会想方设想替我筹齐学费,我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我现在没有念书的打算。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回到童心路的小巷子里,屋里有人说话,原来是大熊过来陪我妈。妈妈见我回来,吩咐我出去,并让大熊关起门来说悄悄话,我只好在门外踅来踅去,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大熊才开门出来。 我好奇地问他:“我妈跟你说什么啦?那么神秘!” 我原以为大熊会保住那份神秘,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就告诉我:“她认我做侄儿,并且托我在她死后照顾你。她说你虽然还有姐姐、还有小姑,但是你没有哥哥了,她叫我以后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 大熊话音未落,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后悔极了,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自讨苦受!他一边替我擦泪水,一边嘱咐着:“以后你就是我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得管。从明天起,你们就搬到我家住,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另外租一套好点的房子。这个地方又冷又潮,你妈的身体受不了,要是她的病转化成风湿性心脏病,那就麻烦了。至于你上学的事,我允许你休息半年,等到9月份的时候报复读班,我是你哥,学费由我来解决。” 大熊兴致勃勃地向我宣布了一段新生活,突然间我豁然开朗,对他说的一切,也都欣然接受。我说:“既然有了新的生活,那就让我和过去彻底告别吧。大熊,我还想做一件事情,请你务必答应我。我想回一趟巫山,我想去寻找神女庙里那棵许愿树上,焰子哥哥的许愿结——我想看看到当初的愿望是什么。如果那个愿意与我无关,我就彻底遗忘了他。” 大熊送我到车站,他向我打包票,叫我不要担心我妈,他会在这边照顾她,等我从巫山回来之后,他一定已经帮我们搬好家。我仍能想起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踏上回青龙湾的征程,也是在这个车站,大熊送我一只风筝,他告诉我,他送我的,是飞翔的力量。一切恍如隔世,一切又恍如昨日,亦真亦幻的错觉,想来最令人留恋,又最令人歆醉。他幸福的笑着:“两个人成为恋人,需要缘分,成为亲人,何尝不需要缘分?小韵,我已经以另一种方式拥有了你,并且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这种拥有可以游街宣示,可以公开庆祝,无需遮掩……” 继而,他跳到高高的站台上,疯了似的冲着人群喊道:“江韵是我弟弟——江韵是我弟弟——我爱我弟弟——” 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他的身影,在我眼里模糊成一线碎影。我不知道,他是借故宣泄心里对我的爱,还是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亲人,总之,他陶醉其中,像一个幸福的孩子。 汽车出发了,开往那个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的地方。也许一切悲伤的源头都是从那里开始的,是时候该回去做个了断了。我瘫软在座位里,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我的眼睛一定又红又肿,因为我看到小孩子看我时那畏葸的目光。 我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片黑暗来隔绝别人的目光。可刚一闭眼,我又陷入另外一个世界。我看到了焰子哥哥,他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带着干爹出去旅游了几个月,现在,他们回来了。之前所有痛苦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恶梦,现在,梦醒了,他们都还在我身边。 想着想着,我进入梦境。一觉醒来,汽车已经抵达终点站,我仓皇地随着人群下车,我又想起那年回老家,焰子哥哥穿着他我送他的那件浅绿色衬衣来接我,衣袖高卷,精神抖擞。但我明白,他再也不会在那里等我了。 踏过崎岖嶙峋的山石,穿过蜿蜒如蛇的田埂,越过巍峨缠绵的山脉,青龙湾尽收眼底。我的心情无比激动,亦无比悲痛,青龙湾,已经沉没水底,剩下的,只有那条在风中瑟缩的青龙桥。 来到桥边,我看到桥中央伫立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阵阵江风吹过,铁索桥左右摇晃,可那个身影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只要能证明我没看错,就算面前是一个无底深渊,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那不就是我日夜企盼的人么?那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么?那不就是我只身南下,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寻找的人么?此刻,当他活生生地站在桥上的时候,我却喊不出来。 但我不再恐高,也不再畏水,尽管铁桥摇晃,但我步履平稳,走到他的身后。他穿着一身素衣,宽阔的肩膀,高高的个头,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我嘶哑着声音,轻轻唤道:“焰子哥哥!” 他没有反应。片刻之后,他才转过身,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黄皮刮廋的脸,忧郁得近乎麻木。为何他伤心到这个地步?难道也是思念磨人么?他是想我想得如此消瘦颓废么? 他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因过于激动而说不出来。他扑过来,紧紧抱住我,惊天动地的哭声像猛兽的咆哮。 就让我们的泪水汇入长江吧。就让我们所有的悲伤与不幸付诸流水吧。就让这呜呜咽咽的流水声与哭泣声,互相杂糅再也分不清吧。 我推开他,怨念道:“你差点让我彻底死心。我打算回来看你的许愿结,如果与我无关,我就会彻底忘记你。为了找到你,我历经八灾六难。” 他扑跪在我前面,涕泪俱下。“你不用去看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当初许下的愿望是什么——我许下的,是和你的一生一世。” 这个让我百感交集的答案,让我亦悲亦喜。我转而问他:“干爹呢?” 他的神色变得无比悲寰,他干脆坐在桥板上,说:“我爸……他早就走了。今天是元旦节,我回来拜祭他。” 他消息令我好像吃了一闷棍,我紧紧扶着铁索,好让自己不会栽进江里。 焰子哥哥将他这三个多月的经历简述出来:“很多祖祖辈辈生活在青龙湾的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担心客死他乡,不愿意搬迁,所以投江了,包括我爸在内。老狼狗北北是一条忠犬,它跳进江里救他,被江水冲走,生死未卜。我妈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把我接到河南,在当地的一所中学复读高三,所以我既没有迁入荆州,也没有迁入芜湖。我妈说,她这辈子欠了我爸,既然生不能同巢,那就死而同穴吧,所以她让我在她将来死后,将她的骨灰洒进长江里,算是跟爸合葬。她还说,慈善是她这辈子的事业,她希望我将来替她完成夙愿,继续筹集红十字基金。” 第 198 章 我简单地向他讲述了茶楼拆迁、妈妈生病的经历,但直我离家出走寻找他的那三个多月里发生的一切,我只字未提。我倚在焰子哥哥那像大山一样牢固的肩膀上,问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当时,兰姨哀求我离开你,我态度坚决,不答应她,她竟然跪下来求我。她是长辈啊,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除了妥协,你还能怎样?你能无动于衷吗?她说你是江家三代单传的男孩,你肩上有传宗接代的重任,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成全自己,而伤害一个母亲的心。” 我摸了摸他憔悴的脸,他的眼神依然深邃。江谷里传来风声鹤唳,一抹乌云掠过,吞没了阳光。又是一场过云雨,迫在眉睫。 焰子哥哥脱下衣服,在我头顶上撑起一个小帐篷。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抱着我,疯狂吻我。可我的心里,却有了一层隔膜,就连“接吻”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而又犹疑。我无法清空脑海来跟他忘情缠绵,妈妈的病态、晓风的等待、大熊的关爱、甚至我同骆炀那段梦魇般的往事,都折磨着我的每一个大脑细胞。 焰子哥哥见我有些忧虑,他问我:“小韵,虽然我尝试过忘记你,可我真的做不到,我每晚想念你,睡不着觉,我恨不得一觉醒来,你就在我身边。连叔叔没了儿子,他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他说将来让我打理他的酒店,我妈毕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她要求我代其行善,有了酒店,我才有能力做慈善工作啊。不如你跟我去河南吧,我们去那边重新开始——反正你家茶楼没有了,我们一起去经营酒楼吧。” 我凄然一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过不了我妈那关。她现在病得很重,受不了刺激。” 焰子哥哥很激动:“小韵,难道我们真的被打败了么?为什么我们历经磨难,好不容易重逢,你又要放弃呢?我去求兰姨,我们去求兰姨,好不好?” 外面划亮闪电,我清楚地看到他满脸泪水。我说:“也许我就是个怪胎,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焰子哥哥紧紧抓着我的手,惊惶地说:“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一定会被我们感动的,只要我们坚持,她就会妥协的,好不好?” “我们之间,原本就不止是陈横了一道世俗的围墙那么简单。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无法逾越,比如晓风。” 焰子哥哥哑然地看着我。 我说:“晓风还在那个舞厅,不肯离开。你知道,他爱你太深了,他一直在那里等你去带他离开,他需要你。” 焰子哥哥拿开衣服,原来雨已经停了,太阳重新露出笑脸。 他牵着我的手,笑道:“走吧,今天来不及回重庆了,我们先去镇上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一回重庆,我就去带晓风离开舞厅,然后好好安置他,好让你安心跟着我。” 那晚,我们住在巫峡镇的旅店里,窗外那棵梧桐树叶子落光,只剩下秃秃的枝干,电线上停着一只孤独的乌鸦,这分明是个萧索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阔别三个多月,一百多天,整整一个秋季,我们之间本应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谈不完的情,可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我们无言相对。 得不到我的“许可”,焰子哥哥不敢贸然碰我。但他试探着靠近我,他还是那么憨直,找借口都那么拙劣:“你冷不冷啊,冷的话哥抱抱你。” “心冷怎么办?”我说,“我的心好冷。再冷一点就好了,冻结了,一切都不用操心了。你告诉我,你的那封‘分手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真的从来没对我说过誓言,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当然是假的!”他急迫地解释,“但是面对兰姨的乞求,我不得不那样写,小韵,你恨我吗?” 我苦笑道:“我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正常人’,爱不起男人为什么还要做同性恋。焰子哥哥,我们之间,到底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 “你不会质疑我们的感情吧?”他强行将我抱在怀里,“你听我的心,它跳得好快,爱情跟亲情仅仅一线之隔,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亲情是挂念,而爱情,是思念——我对你的思念,让我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除了你,这辈子我不想再爱任何人。” 回到重庆之后,我先让焰子哥哥自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暂时不要去见我妈。但是当我回到大熊家里,他却告诉我,他已经将我妈送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了,今天上午刚刚登机。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甚至有点生气:“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呢?她得的是心脏病,能坐飞机吗?” 他说:“我现在是她侄儿嘛,她有病我不能不管啊,美国的那家医院,我曾经在那里实习过,他们的医疗技术以及设备都很先进,早治疗早好啊,所以我来不及跟你商量。你放心,我爸的几个同事也要去美国,跟兰姨同机,他们会照顾她的。” 我妈能去国外接受先进的治疗,我当然开心了,我巴不得她能接受世界上最好的治疗呢,只是来不及跟她告别,心里多少有些抑郁。他问我:“怎样,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找到邱焰的许愿结了吗?” 沉默了片刻,我告诉他:“大熊,我找到他了。我和他在青龙湾相遇了。” 他的表情很震惊,也很别扭,似笑非笑。“这样岂不是更好,趁兰姨不在,你们好好做个了结吧,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你自己慢慢决定。看来把她送走,倒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我希望她不要成为一个干扰你做决定的因素。” “谢谢你,大熊。” “你是我弟弟嘛,兰姨托我照顾你的。过几天我要开始出去找研究课题了,国外学校那边在催了,明年年初要交报告。这段是时间你做什么?” 我答非所问:“那我……去焰子哥哥那里。” 焰子哥哥在观音桥附近的一条小街租了一间小房,当我踏进房间的时候,仿佛我又回到大一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我和焰子哥哥住在彩虹桥旁边的一间狭窄而又破旧的小屋里,那段时光幸福而短暂。 他安顿好行李,说:“小韵,不好意思,让你住这么小的房间。我妈嘱咐我,一定要勤检节约,省钱做善事。她还说,她抛夫弃子,罪孽深重,所以她致力于慈善事业,希望可以洗除罪孽,她希望我将来继承她的善行,继续组织红十字基金会,为希望小学的孩子们筹款。” “杜阿姨真是一个好人。仔细想想,她并没有错,可能她对自己的期望太高,将‘好人’的定义定得太绝对,抑或她把对你的愧疚无限放大,才觉得自己是个罪恶的人,其实在旁人眼里,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为了释放围囿于各种哀伤的心情,我们决定卸下所有的心事,玩转重庆。头一天,我们去爬歌乐山,第二天,我们去洪崖洞买民间艺术品,晚上到磁器口的“纯真年代”青年旅舍住了一晚,“纯真年代”是磁器口的标志,在这里住了六年,从没在这里住宿过,跟几个来自周边列国列省的陌生旅友住在一起,谈天说地,闲话南北,那种感觉真的好极了,没人认识我们,没人知道我们的故事,甚至我们可以表露同性恋身份,也没人会歧视我们。第三天,我们到北温泉泡温泉,将这几天旅途的劳累溶解在水里。 旅游回来之后,焰子哥哥便要“执行任务”了,我带他来到月亮湾,这条街繁华若昔,但白天的“天池”舞厅和“春韵”剧院,却都冷清寥落。舞厅里,一群服务生在清理昨夜留下的满地垃圾,焰子哥哥凝望着那个t形舞台发怵。或许他在想象晓风在这里跳着艳舞,一群充满欲望的眼睛在台下虎森森地看着他的情景,或许他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总之,他的表情纠结如麻。 晓风的化妆间在左边尽头,虚掩着门,里面传来川剧《水漫金山寺》的紧锣密鼓声。晓风对着镜子,吊高嗓门儿,喝了一声“领法谕”,然后左右踏步,再喝一声“睁开慧眼一观”,左踢一个尖子,右边竖起半只眼睛,右踢一个尖子,左边又竖起半只眼睛,两个半只眼睛在额头正中合成一只“慧眼”。 这一幕让我瞠目结舌,原来晓风并没有自甘堕落,他刚才表演的这个段子,是川剧绝活“开慧眼”,据说这个绝活是川剧“戏圣”康子林发明的,难度非常高,少有演员能够完成,可是晓风却做得十分完美! 晓风从镜子里觉察到我们,冲出来扑到焰子哥可怀里,亢奋地说:“焰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一定会来带我离开,你不会丢下我不管。”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总算没白等。” 说罢,他连东西都不收拾,衣服都不换,穿着一身武生短打,就拉着焰子哥哥往外跑。 我们带着晓风跑出“天池”舞厅,在月亮桥被暴牙龙和他的兄弟截住了去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前的暴牙龙,有种让我跟他拼命的冲动。他用那双一大一小的斗鸡眼上下打量我们三个,嬉笑道:“哟,小帅哥,我们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你龙爷啊?”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鄙薄道,“你投毒害人,你扼杀自己的孩子,你晚上睡得着吗?” “龙爷晚上睡不着,夜不能寐,因为我做梦都想着怎么弄死你!”他的眼里放出令人胆寒的目光,“你敢串通警察,害我丢了那批货,害我的兄弟进去,你跟我老婆勾三搭四,害得我的孩子死在腹中,这笔账,我们秋后再算!” 焰子哥哥对于我和暴牙龙之间的恩怨,毫不知情,所以他茫然地看着我们。我不想他牵连其中,所以从来没对他提起过。 暴牙龙对晓风说:“你又怎么了?想学杜十娘,弃娼从良?你别忘了,你有把柄在龙爷手里呢,赶快给我回去!盛世地产的晋老板今晚点名要看你跳舞,他向来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你等着捞油水吧。” 晓风畏葸地看着他,不敢开口。焰子哥哥底气十足地说:“捞什么油水,从今天起,晓风不在这里跳舞了,我要带他走。” 暴牙龙没理会焰子哥哥,甚至没看他一眼。他继续命令晓风:“没听到龙爷的话?还不回去?” 焰子哥哥拉着晓风就走,暴牙龙阴阳怪调地说:“有本事你就带他走,明天就会有一封起诉信送他到的手里,说他为了钱,酒醉袭客。” “那你要怎么样才放晓风走啊?”我愤然问他。 暴牙龙一边剔牙缝,一边讪笑:“很简单,他妈的医疗护理费用全是我帮他出的,不多,25万,还清楚了,我就让他走。” 焰子哥哥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他对晓风说:“你等我,我会帮你还钱,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 199 章 君在远方盼到心慌 山海苍茫触景情伤 我在远方花落心残 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君在远方想起过往 心薄裘寒泪眼凝霜 我在远方惜君如常 天上人间蝶舞成双 暴牙龙开口要25万,这对目前的焰子哥哥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但他好像胸有成竹似的,他说,连华父亲的酒店是四星级的,他可以找连叔叔借钱替晓风还债。但他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却苶然沮丧地栽进那张破沙发里,我想应该是借钱不顺利,果然,他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连叔叔说最近在开分店,分店店长是新人,缺乏管理经验,亏了本,他们自己都没资金周转了。”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啊,我们就再等一等吧。骆炀说,舞厅里有人照顾晓风,不会让他吃亏。而且现在晓风一看到你,就愿意离开舞厅,我们已经进了一大步啊。” 焰子哥哥激昂地说:“小韵,对于晓风,我纯粹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弟,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你不觉得,你把他带出来,却又离弃他,对他很残忍吗?我见识过晓风的固执,见识过他对你的坚持,那种坚持简直就是蚍蜉撼树,其心不灭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明明不一样,却仍然替晓风说话,“你带他出来然后离弃他,和你从来没去找过他,有什么分别呢?晓风现在唯一的亲人都长年躺在病床上,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同一个死人有什么分别呢?他很可怜很无助,焰子哥哥,他需要你。” “他没亲人,那我就做他的亲人喽!”焰子哥哥显然对我的话极度不满,所以他疯狂抗议:“我不知道你推三阻四想把我强‘塞’给他,是为什么?这样我就幸福了?他就幸福了?你就伟大了?小韵啊,我和晓风的事你让我自己解决,你不要左右我的想法,好不好?” 我还想跟他辩驳,手机响起,是大熊打来的。电话那边的他说:“小韵啊,明天我要去贵州了,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你去贵州做什么?” “我去做医学研究课题。你来滨江路吧,我们在嘉陵江边,白亮和小康都在呢……把邱焰也叫上吧,大家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焰子哥哥问我:“大熊不是到美国留学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个问题让我无限伤感。我想说,不都因为你吗,留下一封离书,就躲到天涯海角,大熊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陪着我像疯子一样满世界找你。最终,我还是将这样的怨怼克制下去,口是心非地回答:“他前段时间回来的。” 焰子哥哥一边关好门窗,一边追问:“那小白和小康呢,他们两个现在还好吧,很恩爱吧?” 我叹惜道:“据我所知,不怎么好。他们之间总爱争吵,白亮是个孩子脾气,爱闹,可康乃文喜欢斯文安静的,受不了白亮的臭脾气。” 我们在磁器口西门下车,还在龙隐门,就远远看到大熊他们正坐在江边的露天火锅店里。穿白色衣服,最抢眼的那个家伙,是白亮,穿黑色立领衫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是康乃文,而那个穿灰色卫衣的,是大熊。 焰子哥哥突然停在路口,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很紧张。我笑道:“既不是相亲,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都是老朋友,你紧张什么啊?” 焰子哥哥挠头抓耳:“他们会不会怪我啊?” “他们怪你什么?” “怪我……怪我离开你啊……” 我沉默了,不知怎样回答他。 白亮眼睛最尖,远远就看到我们俩个,像蝴蝶一样飞过来,一面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拥抱我,一面神色夸张地说:“我亲爱的韵公子,你总算来啦!你看你,面如桃花,眉眼含春,跟之前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判若两人啊,难怪,原来是某人回到身边了呀……” 我推开他,焰子哥哥的脸羞臊得通红,我说:“白娘子,是不是很久没享受我的终极大刑,皮又发痒了啊?” 我还没下手呢,他便连连求饶,继而窜到焰子哥哥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你这个负心汉,说走就走,太没有担当了,换了我是他,早就一脚把你踹开了,你还有脸回来?” 焰子哥哥又羞又愧,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接受批评。白亮还没训完,冷不防一个拳头砸到焰子哥哥的鼻子上,白亮吓得立刻闭嘴,胆怯地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大熊。 两注鼻血喷涌而出,焰子哥哥咬着牙关忍着剧痛,眉头都没皱一下。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拖到嘉陵江边,替他清洗满脸的血渍。 大熊跟过来,怒不可遏地骂着:“你这个懦夫,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知道小韵找你找得多苦吗?颠沛流离,走南闯北,你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在外面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吗……” “大熊,住口!”我怕他激动之下将那些我不愿意重提的事情说出来,便打断他的话,“不辞而别是我妈的意思,跟他没有关系。再说,他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大熊眼睛里填满悲伤的色彩,他敛住愠怒,勉强笑了一个,说:“是,回来就好。快去那边坐吧,就等着你们开锅呢。” 本应和谐的气氛,却因为刚才大熊那一拳,而变得异常尴尬。康乃文本来就沉默寡言,沉默得近乎内向。只有白亮这家伙最不识趣,“叽叽喳喳”像只小鸟。看来康乃文喜欢那篇几米漫画,是有原由的,白亮的确应该是他生命中,等待在云端的那只小鸟。 大熊把菜加到锅里,对焰子哥哥说:“对不起。” 焰子哥哥笑着摇摇头:“没事,应该的。”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尴尬的气氛,就这样化开了。大熊郑重地向我们宣布:“我选择的研究课题是麻风病,虽然目前的医学已经空前发达,人类已经克服了多种不治之症,但麻风病仍然是一种困扰边陲山寨的恶疾,对患者来说,可怕的不是医疗资源的匮乏,而是人们心里对麻风病人的排斥与歧视和患者自身的自卑与讳疾忌医。对于麻风病人来说,面容的摧毁、身体的残缺,远远抵不过世人的偏见和鄙弃。其实麻风病并不可怕,防治及时,就能痊愈。我要做的,就是调查中国边远地区的麻风病现况,然后写一份报告交给学校。” 对于麻风病,我曾在一个电视访谈中见识过,提起来人心惶惶。2003年的“非典”固然可怕,但也只是肆虐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而麻风病伴随了人类几千年,虽然对症有药,但至今没有根除,所以我不免为大熊担忧。大熊好像看出我心里的忧虑,说:“你放心,我现在是半个医生,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资金全部由杜阿姨的‘星辰’红十字会提供,医药和设备都很齐全,你不要担心。” 焰子哥哥听到“杜阿姨”这三个字,显然心血来潮,他央求大熊:“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大熊一口拒绝:“你好不容易回到小韵身边,难道又想离开他?况且你没有医学知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焰子哥哥态度诚恳:“大熊,我了解过麻风病的,那并不是不治之症,做好预防工作,就不会被传染的,再说了,有你在呢,我怕什么?其实对面这种病,缺乏的不是医学经验,而是进山的勇气。” 我试图劝解他们:“大熊,你换个课题吧,病有千千万万种,你非要冒险接触麻风病吗?你做艾滋病调查也好啊。我在电视上见过得麻风病的人,肢残体缺,容貌俱毁,真的很可怕的。” 大熊去意已决,但他显然不同意焰子哥哥跟他一块儿去,所以他用恐吓的语气说:“我要去的地方,在贵州六盘水一个偏远的山沟里,那里没有通讯信号,与外界完全隔绝。那是一个有60多年病史的麻风村,20世纪50年代,倍受歧视的麻风病幸存者被迫逃到那里,结成村落,几年之后,麻风病卷土重来,村里的人饱受病痛之苦。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个医生敢进山救助他们。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报导之后,我决定去那里,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他们。” “大熊啊,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我说,“你不是说你现在是我哥吗,那我是你的亲人,我的意见你要接受啊。难道你忘了我妈对你说过什么吗——她说我没有哥哥了,所以认你做侄儿,以后你就是我哥……” 一言不发的康乃文开口了:“江韵,你省点儿力气,别劝他了。这头大熊就是一头牛,温顺的时候很乖,可是犟起来,谁都拗不过他,就连他爸都拿他没办法。他请我们来是饯行的,不是来听反对意见的。” 我恍惚看见康乃文眼睛里闪着泪花,我知道他们是铁杆兄弟,他一定像我一样,舍不得大熊铤而走险。 大熊说:“就这样定了,邱焰你不能跟我去。我不想多照顾一个人。” 焰子哥哥哀求道:“大熊,你让我跟你去吧,我妈总是对我说,她的一生作恶多端,他的儿子刚一出世,她就弃他而去,一口母乳都没让他吃。每晚她一入梦,就看到血光,她总是梦见自己抑郁而终。她教我要广行善事,减轻她的罪孽。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要为她积德,我要让她不再做恶梦。大熊,你让我跟你去吧。” 白亮胁迫他:“姓邱的,你要是再丢下小韵不管,我跟你没完!” 我乞求他:“其实杜阿姨哪有大恶,那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做善事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冒险的。” 焰子哥哥眼里噙着泪花:“不,你不知道。我妈说过,她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监守自盗。有件事情她一直瞒着你,你小姑不能跟骆炀在一起,其实罪魁祸首就是我妈。1997年,他们到河南郑州演出,他们住的,正好是连叔叔和我妈的酒店。他们同居的事情,被我妈发现,于是她给你奶奶写信告秘,你奶奶想尽一切办法企图赶走骆炀。但她没想到,一夜风流已成债,你小姑怀了骆炀的孩子,她带着身孕和骆炀一起参加一场全国性的川剧选拔比赛,结果骆炀获得出国巡演的机会;而你小姑则落选,被一位比赛评委看中,她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委曲求全,嫁给了那个评委——他就是现在的市委副书记,你的姑父。” 焰子哥哥这番话道出了许多我不知道的陈年往事,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紧握着我的手,接着说:“所以你小姑才恨我妈入骨,所以骆炀才诬告那个红十字基金是黑款——他们都是在报复她。” 我幡然大悟,原来骆炀诬蔑“星辰”红十字会,不是冲大熊而来,而是冲杜墨梅而来。 焰子哥哥看我百般纠结,说:“你瞧,你现在也改变对我妈的看法了吧。其实我妈并不是有意针对他们两个,她只是想报答你奶奶——我对你说过的,当年是你奶奶协助她逃离巫山的。我妈有一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做一万件好事,我是她儿子,我有责任帮助她完成这个计划。” 我只好妥协:“那好吧,我不再阻拦你。但是有个条件,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大熊和焰子哥哥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死活不依:“想撇下我,没那么容易。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 大熊说:“如果兰姨从美国打电话回来找你,你不在,怎么办?听话,你就留在重庆,等她的消息。你放心,我毕竟是学医的,我会替你保护邱焰,我会毫发无损地把他带回来。” 宴会结束之后,大熊故意落在后面,对我说:“小韵,伤害我弟弟的罪犯已经落网了,原来他是一个惯犯,他侵犯过的男童,不止我弟弟一个。我听取了你的意见,公开调查,我们带着小森去指认罪犯,小森终于争了一口气。” “是吗?”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却让我有点紧张,“那人渣是谁啊?” “一个42岁的男的,姓余。” 他的答案让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真的不是骆炀做的。“你弟弟的情况怎么样?他还是不肯见人吗?” 大熊欣然笑道:“他已经好多了,那几个心理辅导师挺厉害的,小森现在可以一个人上学放学了。” 离开江边之后,我们特意经过以前的茶楼,如今它已经不是茶楼了,门上贴着一纸“拆”条,那面我妈亲手刺绣的三舟旗,落寞地躺在地上,小篆体的“兰舟茶楼”,覆满尘埃。 首-发:lamei4.com (woo17.com) (完)一个小小的番外 江凡的心里有些烦闷,连带着今天开车也诸多不顺,不是送客人的时候遭遇堵车,就是总载上短程的客人。说起江凡烦闷的理由,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因为一个人的婚礼。那人他甚至从没有见过面,更不用认识了,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他与那个人之间共同关联的一个人,顾乐阳。 江凡现在和顾乐阳的关系不那么一般,确切地说,他们已经住在同一套房子里,再说得明一点,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那天潘雅当着江凡的面向顾乐阳表白,江凡随即被顾乐阳搂过去以吻封唇。被这样直接地拒绝,无论女孩子多么大方也无法再淡定,潘雅直接撂下他们两个走人了。 江凡,我开玩笑的。你知道要拒绝这样的女孩子很麻烦,这样最省事。顾乐阳看着江凡愣愣的样子开始心虚,莫名地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终于能确定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了。江凡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原来自己对顾乐阳是这种感情,原来这世上男人对男人也可以产生这样的感情,这一吻彻底吻醒了江凡。江凡是个行动派,一经确定立即行动,拉过顾乐阳加深了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研磨、舔舐、动情、搅拌,一吻下来两人都气息不稳,江凡按捺着内心的悸动,喘息着在顾乐阳的耳边表白:顾乐阳,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两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两情相悦,进展的迅速是毫无疑问的。当晚江凡就滚到了顾乐阳的床上,没过几天,江凡就搬来与顾乐阳同住,两人也最终确定了关系。 江凡这段日子是满面春风,如鱼得水,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凭自己的条件能找到媳妇,更不用说是这么能干,与他有云泥之别的顾乐阳了。可是,最近他发现顾乐阳有些不对劲,几番观察下来,终于明白事情出在前几天送来的那张请帖上。 自从拿到那张请帖,顾乐阳就明显不在状态,就连两人的亲热他也神游天外,这让江凡有了深深地危机感。昨晚终于从顾乐阳的嘴里撬出了原委,原来这请帖上要结婚的新郎是顾乐阳的暗恋对象,第一次见面那天顾乐阳的醉酒和流泪都是为了那人,江凡挫败不堪,顿时弄不明白顾乐阳究竟是喜欢着他的,还是只不过拿他当做失恋中的排遣。 今天就是请贴上婚礼召开的日子。往常顾乐阳休息的时候,为了多陪陪顾乐阳,江凡总是不出车。今天尽管是周末,江凡还是一大早就出了车,不想呆在家里看顾乐阳为了去不去参加婚礼纠结,更不想看见顾乐阳为了参加婚礼费力打扮的样子。 oh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江凡的思绪。这是江凡为顾乐阳设的专用来电铃声,他看着屏幕上顾乐阳英俊的侧脸,手指在接听的选项上停顿了一会,还是接通了电话。 江凡,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回来电话中顾乐阳的声音焦急万分。 我在开车。有什么事吗江凡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平时不是双休不开车吗赶紧回来,就等你了。顾乐阳没察觉江凡口气的不正常,自顾自地催促江凡回家。 挂了电话,江凡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还是掉头朝呼兰山路开去。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这个时间点来电话,估计多数和那个婚礼有关,如果可以,江凡真不想回去。不过想也知道,无缘无故不回去顾乐阳肯定得炸毛,这个节骨眼上,江凡不想惹他生气,不想给他任何可能后悔的理由。 快,快,快来不及了,你赶紧换衣服,我们现在过去路上开快点还来得及。门一开,顾乐阳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拿着套西装,朝江凡比划。 去哪江凡隐隐有些高兴,难道顾乐阳要带他去参加婚礼。 去参加张一宇的婚礼啊,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你不陪我去,谁陪我去赶紧的,少废话,换衣服。顾乐阳斜着瞥了江凡一眼,把手中的西服朝他手里一塞,双手抱胸后退一步,挑高了下巴说道。 江凡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高兴的心情却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件衣服的标签他在顾乐阳的衣服上看见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很贵那是肯定的,江凡买不起那也是肯定的。江凡不愿意用顾乐阳的钱来包装自己,那样他觉得假,他更不愿意用顾乐阳包装过的自己去面对顾乐阳的暗恋对象,那会让他抬不起头来。 乐阳,能不能不穿这件江凡略微皱了皱眉头,试探地问道。 不喜欢这个款式顾乐阳抓了抓头发,我随便替你买了套,平时也没见你穿过西装,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不喜欢的话那今天穿过,以后就不要了。 江凡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要明说了,希望乐阳不要生气才好,不过就算惹乐阳生气,该说的还是得说,这关系到男人的自尊。 乐阳,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你明白的,我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穿上这个我也不能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我 那你打算穿什么去参加婚礼顾乐阳不等江凡说完,直接打断了江凡的话。 就穿我这身,不行吗江凡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夹克,黑色的长裤,配着他颀长的身材和利落的身形,很是帅气。可惜就是远观还行,近看就能看出这衣服的做工和布料,明显是淘来的便宜货。 你……别人结婚你就穿成这样顾乐阳果然被气着了。顾乐阳无法理解江凡到底在别扭些什么,他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打算带着江凡一块去的,自然也是存了想给张一宇看看的心思。可是江凡这身也太寒酸了,参加婚礼怎么地也该穿得正式一点。 我平时不都这么穿吗穿上好衣服,我也不能变成有钱人,我觉得假!还是说江凡顿了一顿,鼓足了勇气接着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还是说你觉得我穿成这样丢你的人了,我是个出租车司机配不上你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顾乐阳气得直哆嗦,转身进了房门,房门在他的用力下发出了嘭的一声大响。 顾乐阳气得不行,江凡是个出租车司机是自己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他以为如果自己在意这个,还会和他在一起吗同志的世界如此复杂,单纯的爱情如此那么难求,他才会对江凡这样简单透彻的人交出了心。如果是江凡,他有信心和他一直走下去,有信心成为圈内的神话。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看错了江凡,没有人是单纯的,每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江凡,居然也有这么重的心思,自己好心替他买了衣服,想要带他去参加婚礼,想要向自己曾经最看重的人郑重地介绍他,居然换来了他这样的猜忌。 顾乐阳用手撑住额头,跌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顾乐阳知道江凡走了进来,却没有抬头去看,他不想再和江凡说什么,今天的婚礼也就别去了吧。 乐阳,起来吧。衣服我换好了,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江凡蹲在顾乐阳的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乐阳诧异地一看,江凡还真把他刚才义正词严拒绝的衣服换了上身。他站了起身,江凡也跟着站了起来。这身西服是顾乐阳比着江凡的身材买的,花了他一个多月的工资,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江凡越发英姿勃发,举手投足也有点了社会精英的派头。 顾乐阳和江凡赶到的时候,婚礼还没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客人。顾乐阳去停车,江凡先进了酒店,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宴会厅门口的新郎,看身形很是高大英挺。走进了之后,江凡也看清了新郎的五官,他不得不说这个新郎的确长得很不错,不自觉地他把新郎和自己比较起来。身高和自己相仿,肤色白皙和自己的小麦色不同,高挺的鼻梁,嗯,这点和自己差不多,宽阔的额头和自己也很像,单眼皮这点和自己不同,自己是双眼皮,嘴巴自己比他要厚一些,这人的嘴唇太薄了。比较完毕,江凡很是满意,这新郎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类型也是完全不同,基本可以排除顾乐阳找替身的可能。 张一宇觉得很奇怪,旁边走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看。酒店三楼就这么一个宴会厅,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美嘉在国内没有熟人,所以客人都是自己请的,不过他肯定这人自己不认识。 张一宇刚想上去问问看是不是谁带来的朋友,就看见顾乐阳走了过来,顾乐阳面色红润,这段时间还略微胖了点。张一宇眯了眯眼睛,自己都要结婚了,顾乐阳居然看起来过得不错。 小宇哥,恭喜啊!顾乐阳笑嘻嘻地朝张一宇打招呼,顺手拽过江凡,朝美嘉递出了个红包,嫂子好,这是我们的红包,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谢谢。你是jason的同学吧,谢谢你来参加婚礼,里面请。美嘉笑逐颜开,热情地把人朝里面让。张一宇在旁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顾乐阳朝张一宇笑了笑,就拉着江凡朝宴会厅走去。看张一宇的表情,很是惊讶呢,今天真没白拉江凡来。果然,顾乐阳和江凡坐定不久,张一宇就一个人朝他们走来。 现在时候还早,人都没到齐,顾乐阳这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张一宇走到跟前,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小阳,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顾乐阳站起身来,顺手搭在江凡的肩上,笑嘻嘻地说道:小宇哥,哪能呢。普通朋友怎么会带到你的婚礼上来,他是我的男朋友,江凡。 你好。江凡适时地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张一宇的脸色大变,完全无视江凡伸出的双手,朝着顾乐阳低吼:小阳,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假的对不是你找来气我的对吧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难道我弄错了你等了我五年,上次聚会他们说你还是单身,这才过了几个月,这不可能! 顾乐阳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是,我是等了你五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心里有我,我一厢情愿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一回来就带了个老婆,你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那我也可以死心了,我再找个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以为你会继续等我的张一宇面如死灰,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拉过顾乐阳的手,低声哀求,小阳,你误会了,你听我说。我是喜欢你的,我一直是喜欢你的,我从大学就开始喜欢你了,你别找别人。你回来吧,我结婚只是为了能有个后,我不爱她,我一点都不爱她。我一开始害怕,害怕我对你的感情,我也害怕这条路,这条路不好走,所以我出国留学,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我在国外的那几年我都想通了,我喜欢你,我一定得和你在一起。你看,现在我结婚了,你也可以去找个人结婚,我们都是正常人,都会有后,可是这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们是相爱的! 顾乐阳在张一宇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动容,听见张一宇说喜欢自己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搂过了他,可是听到最后,他猛地一推,把张一宇推了个踉跄,嘶哑着声音吼道:张一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居然这么龌龊,你这样做对得起美嘉吗你太卑鄙了!我顾乐阳,虽然喜欢的是男人,可也是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敢做就敢当!我喜欢的人必须全部属于我,我也全都属于他,我不会做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龌龊事!我看错你了。 张一宇呆住了,顾乐阳的话无异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愣愣地把视线转到江凡身上,冷冷地说道:他就是你的新男朋友长得倒还不错,不过他是做什么的家世如何,帮得到你吗 江凡一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顾乐阳清冷的声音:你不用想得那么势力,他只不过是一个出租车司机。 张一宇冷冷地一笑:一个出租车司机,那还穿得起杰尼亚的西服,是你替他买的吧,你养着他他除了会给你造成麻烦,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别傻了,小阳,不会有好果子的,你就算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也别糟践自己。 小宇哥,我虽然喊你一声哥,不过是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别拿你的标准来衡量我。没错,衣服是我替他买的,那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正装,我想着来参加你的婚礼还是庄重一点比较好而已。他的好你不会知道,你根本就不懂感情,所以我也不用对你多说什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 张一宇还待再说些什么,江凡却在一旁说道:张先生,也许我不能给乐阳什么物质上的东西,不过我能给他一个你给不了,而乐阳却很想要的东西。我能给他一个家,一个稳定的温暖的充满爱的家。何况我好手好脚,我不觉得我需要乐阳养着,我们是平等的。 jason外面客人都来了,你能出来下吗美嘉的声音在宴会厅门口响起,张一宇只得强压下怒气,板着脸离开了。 接下来的婚礼中,张一宇一直面无表情,似乎连挂在脸上的假笑也无法维持了。江凡和顾乐阳倒是吃得开心,实实在在地吃了一顿大餐。 喝足饭饱之后两人没有再等张一宇的敬酒,提前回了家。刚一打开门,顾乐阳就被江凡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伴随着的还有江凡的爱的表白。 乐阳,我真是爱死你了,你今天真帅。江凡一边含着顾乐阳的耳垂,一边低声在他的耳边呢喃,你知道吗,我都快要吓死了,没想到他居然也对你有那份心思,我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那就没我什么事了。还好还好,不愧是我的乐阳,我很感动。 随着江凡的说话热气一阵一阵地喷到顾乐阳的耳朵上,他的身子完全酥软了,眯缝着眼瘫软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享受着江凡的怀抱和服务。 江凡一边亲吻,手下却也没停,很快就把两人剥得只剩衬衣,俯身抄起顾乐阳直接把人抱进了卧室门。顾乐阳被江凡上下其手惹得火起,闭着眼睛只顾在江凡的身上乱蹭,蹭的江凡也快按捺不住,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江凡一路从顾乐阳的脖颈向下,一粒一粒解开他的衬衣,也不除下,就让它那样挂在顾乐阳的手臂上,看着眼前全身无力明显情动的身躯,心里一阵激动。这是我的乐阳,完全属于我的乐阳,从身到心,完全属于我。 现在的江凡已经没了最后那点隐忧,顾乐阳对张一宇说的那番话,其实也等于是对他剖白,两个男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唧唧歪歪,喜欢就在一起,努力生活,努力爱,有差距那就努力去缩小,有分歧那就努力去解决,互相体谅,互相尊重,也许很快就过了一辈子。 江凡的开拓程序没能进行到底,因为顾乐阳忍不住了,他推开江凡的手,压倒江凡。这一刻,两人都觉得从没有如此接近过对方,不单是身体的结合,更是心灵的贴近。 这一刻,他们属于彼此,从身到心! 追-更:rouzhaiwu.org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