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一个‘鬼’》 睡一觉而已 “今天是五月十九日,距离东南亚船王解老的陨落已经过去了一周,而今天也是解老的长孙解严继承全部家产的第一天,解严从小就在国外,在解老离开人世的前两个月才刚回国.......解老一生慈善,每年捐助慈善机构的资产达到上亿,被解老捐助过的困难大学生更是数不胜数,解老的离开——” 方寸的电视一瞬间熄灭,播报新闻的女声也随之而断。 程谢坐在靠背椅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胡乱晃着,冷白的脸上毫无波动。 刚忙完手头活儿的大头,立马凑到程谢面前,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说:“小谢,你不怕这解老跑了啊,这新闻来回变着花样播八百遍了,魂影子也没见着,今天是第七天,他再不过来,牛头马面就过来搞事了。” “搞就搞。”程谢声音懒散,但语气却带着股霸道。 “我巴不得呢。”程谢坐起来,眼睛微眯,把遥控器丢在了桌子上,毫不在意地说道:“正好去见见传说中的地府到底长什么样。” 大头听到地府瑟缩了一下,说:“千万别去,你会有心理阴影的。” 程谢无言,扭头看着把脑袋放在手上,脖子处往外淌淌流血的大头,提高了声音说:“您老能先把脑袋回归原位吗。” 大头眼睛骨碌转着,咧着嘴笑道:“嘿,脖子痒,这样舒坦。” 程谢翻个白眼,望了望周围说:“昨天我给一号烧的衣服合适吗?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要罢工啊?” 大头端脑袋累了,干脆放在了程谢桌子上,说:“合适啊,白天就出去了,可能今晚要在外面过夜了。” “他也不怕烧死。”程谢说完看着眼珠子骨碌转的大头。 大头还留着长辫,死于铡刀,干净利落,头和身体整齐的一刀,没有血管和肠子在外拖拉着。 此时脑袋和身体都在不要命地往外流血,让人觉得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但神奇的却是血液丝毫没有弄脏桌子和地板,脏了的只是大头身上穿的被血染的通红的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衣服。 程谢听到‘合适’笑了,看到大头眼底的希冀,凑近问:“你是不是也想来一套。” 大头激动得热泪盈眶,就差跪下了。 他是月初调到程谢手下的,没有一号熟,早就想要换身上的衣服了,但他脸皮薄,愣是憋了十来天也没好意思提,此时看程谢就像是再生父母。 程谢了然地点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抬手想要拍大头的肩膀,但看到满是血的肩膀就罢了,说:“我懂我懂,等着,明个就给你烧。” 大头感动地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嘴里呜咽说着不知道是哪国的话,因为激动,脖子流的血更汹涌了。 程谢咂舌,看着桌子上的大脑袋小声安慰着,抬头看到前面白色的墙壁进了一位穿着病号服白发苍苍的老人,程谢加重了声音说:“别哭了,干活。” 大头一秒止住,手抱着脑袋按在了身体上,乖乖坐回了位置。 “名字。”程谢拿着笔敲着下巴,看着面前近乎发白还微带着光的魂魄,这个样子,生前是做了不少好事。 解老抬头看着面前年纪轻轻地小伙子,神情有一瞬间恍惚,好似看到了自己年幼的孙子,苍老又哀伤地声音响起,“解老。” 程谢勾唇笑着,让阴气沉沉的屋子都亮堂了几分,一般的魂魄死后三个小时就要到他这里报道,像解老第七天才过来的真是太少了,“死后没害人命吧。” 解老木讷地摇头。 程谢点头,用笔指着斜对面坐着的大头说:“害了人命就像他一样,没人烧衣服穿的。” 大头莫名躺枪,想反驳但没说出来,冲着看过来的解老温和地笑,脖子根一道细痕还往外涓涓流血,看着诡异极了。 “你已经是第七天了,不能再回阳间了——”程谢话还未说完,又进来了一位哭哭啼啼的阿姨,程谢本来好奇解老这七天都干什么了,但看着高峰期来了,直接把解老的资料丢到一旁的火盆里说:“去投胎吧,到大头那边等着。” 火盆卷着舌把纸张一吞殆尽,随后大头的桌子上便出现了解老的资料,解老,65岁,血型ab.....于壹玖年伍月拾叁日肆点拾伍分死亡,死因:病死。 “名字。”程谢翻着一沓资料,眉头皱了皱,心情搅得有点烦躁。 “什么名字,这是哪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阿姨哭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程谢抬眼看她,这类人就是突然死亡能猜到自己死了但死不肯接受的那一种。 程谢有经验了,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看着身上的伤痕七八他也能翻出这人是谁,阿姨还在闹着,不一会儿后面陆续又进来了几个鬼魂,要么相互张望,要么一脸丧气,程谢脑门疼,翻到第十页,总算知道了。 “唐小河,45岁,血型b型,身高154.....于壹玖年伍月拾玖日晚柒点死亡,死因:窒息死。”程谢念完看着面前静止地阿姨,说:“阿姨,唐小河是你吧。” “造孽啊!造孽啊。”阿姨听后又开始缓慢落泪,脸上满是神伤。 程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工作了三年,什么样的事都见过了,所以相较于刚来之前对什么都好奇的那个程谢,现在的程谢心理年龄已经达到登峰造极了。 由于唐阿姨的堵塞,导致程谢凌晨四点才把所有的鬼魂登记完。 白炽灯照耀的冷白皮肤下,黑眼圈越发明显,程谢这两天白天没睡好,老是做噩梦,大头带着魂去阴间交差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会儿屋子静的可怕,程谢一个呵欠一个呵欠连续打,以防自己睡着,掏出手机随便点个单机游戏开始刷着。 解严进来的时候,程谢几乎快要睡着了,他冷不丁感到一阵冷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还以为是一号回来又爬他背上吓唬他,可当他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一个穿着睡衣的帅哥时,他就醒了。 又来一个窒息死的? 程谢公事公办,“名字。” 解严没说话,扭头扫视了周身的坏境,三张办公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a4纸,其他两张桌子旁还亮着幽绿色的油灯,解严觉得熟悉,这个灯他见过,就是跟着灯他才来到这里的。 解严内心极度反感,可他没表现出来,开始观察面前转笔的少年,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黑色的柔顺短发,极黑的瞳孔,秀挺的鼻梁上有一颗小痣,穿着黑白格的短袖和破洞牛仔裤,左耳还带了一个翡翠耳环,衬托着白皙的皮肤有点病态,嘴角勾着笑,怎么看怎么邪气。 少年笔在桌子上扣了几声,散漫地说:“看够了?” 解严沉默,少年骨节修长的手又指向他说:“名字。”还加重了语气。 解严觉得自己这梦做的过于真实,迟疑地开口,“解严。” 程谢皱眉,他手里显示的资料就剩三页了,剩下是空白的,大眼扫过去,没叫解严的,而且姓解?程谢觉得有点熟悉,说:“没你名字啊,你哪冒出来的。” 可他话刚落,翻到空白页时就出现了新的资料,解严,十九岁,血型a型,身高184......于壹玖年伍月拾玖日晚凌晨入睡,凌晨叁点零壹分与身体分离。 “靠。”程谢抬头看着面前穿着睡衣的男生,笑道:“哥们,你他妈直接睡死了,你挺牛逼啊。” 解严沉默两秒,有点困惑又有点恶心,恶心是因为他看到了从对面的墙上穿过来一位无头尸身,身上浸着血,像是带着眼睛一样走到带着油灯的桌子旁拿了一叠资料,程谢顺着解严的眼神看过去,无奈地说:“我说大头,你能不能带点脑子,这一晚上你落下几回了。” 无头尸身摆摆手,指了指墙壁又穿过去了。 解严“.......” 程谢手指在解严面前虚晃了两下,说:“还有没有想见的人啊,我今天心情好,让你去做个告别。” “什么意思?”解严本能地反问。 “看见没?”程谢站起来,把手里的冥灵资料拿给解严看,上面详细地写了解严的基本信息。 解严皱眉,他是在做梦吗? “不过你这资料好像有点不一样,”程谢拿着解严的信息低声琢磨。 一般来说,人在死亡两小时前冥灵表上就会出现人的信息和死因了,可这个怎么还往后推迟了,难道是牛头马面偷懒了?而且死因也没有,程谢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看着还处于迷茫状态的解严说:“哥们,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解严这会没空搭理程谢,基于他看到的一切,如果不是在做梦,那他...... 不可能。 他是无神论者,肯定是做噩梦,他记得自己在睡觉,可睡了一会儿,在睁眼的时候他就在飘着了,面前有一盏绿色的油灯,好像在牵引他去什么地方。 解严抿唇,总觉得有哪不对。 程谢看解严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接受不了了,这会儿子没人,程谢善心大发,看着解严说:“我知道这对你冲击很大,但是你已经死了,趁这会空当,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愿,你写下来,我可以帮忙让你家人给你去办。” 说到这儿程谢想起来了,解严这名字熟悉啊。“解老是你爷爷吗?” 听到解老,一言不发的解严总算有了情绪波动,“我爷爷在哪儿?你见过我爷爷?” 啧啧,程谢看着解严这个小可怜。 看了这么多天的新闻他也对解严有了一些表面上的认识,据说解严的爸爸很早出车祸死了,解严跟着爷爷没几个月又被丢去了国外,刚回国爷爷就死了,现在年纪轻轻也跟着死了,程谢觉得可惜啊。 程谢还没回答,又进来一个鬼魂,肚子上被戳了好几个伤口染湿了衣服,看到解严,愣了几秒后惊喜地说:“解严?你是解严吧?哎哟,我的天,怎么在这碰到你呢。” 解严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愕,脑电波都跟着停了。 程谢被逗笑了,说:“你俩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我在电视上看到他了,这几天老播了,这孩子比电视上帅啊,” “刚子?”程谢说。说完又看向解严,虽然头发有些散乱,表情有些僵硬,但有棱有角的脸确实是帅的。 “是我是我。”刚子讨好地笑:“晚了两天,不碍事吧。” 程谢看了看刚子肚子上的伤口,又低头看了看死因,捅死的。 “跟几个哥们喝酒,跟人吵起来了,冲动了。”刚子一八几的大高个,肌肉发达,脸上有些娇羞,说:“我能投个好人家吗?” “这我管不着,先边上呆着。”程谢把资料扔进火盆,声音清亮,看着一旁地解严说:“你爷爷刚走,现在你知道了吧,我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 开啦~ 大概就是别人找对象是看电影约吃饭 解严:为什么到我这儿就是这个阵仗~ 努力日更!求支持求康康~爱你们~ 另一个‘我’ 解严把思路整理了一下,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回想睡前发生的事,一切都是正常的,但为什么醒了之后就变了样子呢。 他冷眼看着周围死气沉沉的鬼魂,内心极度强大的心理建设也不免产生了自我怀疑,而这些在他发现他想喝水拿不住杯子,上厕所可以穿墙后更是全面坍塌。 他看着自己虚无的手,心里茫然,震惊,全身像是笼罩在一座漆黑的大山内,无力又恐慌,他真的死了? 早上六点钟,程谢下班了,大头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失神地解严,小声问:“不管他了啊?” “你走吧,别管了。” 程谢背上包,他是直接走呢还是直接走呢。 末了,程谢抓抓头发,眉间隐有烦躁,但还是把包放到桌子上,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拉开金属质的拉环,走到解严面前,说:“你在这儿总结人生呢。” “这个沙发.....”解严说。 “烧的。”程谢用食指指着自己的桌子说:“我那个是真的。” 解严微张着嘴没说出话,看着程谢,眸子里有挣扎,最后他抬手鼓起勇气去抓程谢,可伸手却没有碰到预想中带有温度的身体,而是直接从程谢的身体穿了过去,解严攥紧了拳,好似用了全部力气,挺直的背都有些弯了。 程谢愣了两秒,闷头灌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滑到了肚子里,他打了个寒颤,昏昏欲睡的脑袋也跟着清醒了。 “别想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程谢说。 “我没死。”解严反驳,“我怎么可能会死。”说完又觉得无力,张嘴又闭上了。 程谢觉得可惜,可他觉得可惜的事太多了,像解严这样的,他只能充当心理医生慢慢引导。 于是他拿出手机,准备找新闻给解严看,好让他快速接受。 解老死的时候播了一个星期,解严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啊,可程谢找了半天一个新闻也没有,最后程谢一拍脑门,才想起来现在是六点,还没人发现解严已经死了呢。 “你是人类?”解严看着程谢,可那个表情让程谢只有一个想法,‘你为什么是人类?你怎么可能是个人类?’ 程谢吸了一口气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不是人类。” 解严狐疑。 “我是个怪物,活了上千年了,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这了。”程谢一本正经地说。 两秒钟之后程谢看着解严看神经病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脑子没问题啊,这都不信,怎么你死了这么长时间还否认呢。” 解严绷着侧脸,脑子里清晰地闪现出爷爷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小严,解家....解家爷爷就交给你了.......全靠你了孩子。” 解严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爷爷临死前的样子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张张嘴解严小心地问:“我爷爷....” “应该已经投胎了。”程谢等了半天没等到话,自己张口说了出来,“放心吧,你爷爷好着呢。” 解严无意识地点点头,空气也跟着沉默了。 不哭也不闹,反倒让程谢心里很别扭,就好像孤零零地一个小孩蹲在那儿,勾的你心痒痒,忍不住去在意。 我还是太心软,程谢这样想着,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把他的椅子拉过来坐到了解严对面,说:“我带你出去?” 解严不解。 “进了这个屋子自己是出不去的,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我带你出去。”程谢说。 人死后对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都会有留恋,每一个人都不例外,按说进了这个屋子只有头七才能去阳间,但是,他狂妄惯了,规则在他面前就是个屁。 “谢谢。”解严看了看左边‘进来’的墙,显然还没从死了的现实里出来。 程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细小的指环,上面不知是繁复的花纹还是哪国的语言,年代久远,带有浓重的古物气息,像是从哪个墓里挖出来的。 程谢浑不在意的戴在食指上,对着解严的方向,说:“你现在不能见太阳,晒伤了之后投胎身体会很虚弱,所以你只能附在器皿里。” 解严半信半疑,看着黑色的指环,时间越长指环变得越有吸引力,像是有一只手要把他拉进去。 “哦,还有,戴了这个我看不见的。”程谢的视野里,面前没有了解严的身影,也没有了沙发,世界分为了两面,他在阳的一面,也只有这个时候,程谢看上去才稍微像正常人了点。 解严和程谢的目光没有对上,他只是心里讶异了一下,便把情绪掩藏了,心神一动,便出现在了一个黑色烟雾的空间里。 而对于程谢身份的古怪,他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但解严的‘为什么’就像是金子,纵使他有心,他好奇,也只会冷漠地把它丢到一边,更何况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体上,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焦急想要回去确认,可若是他真的死了,那也没关系。 程谢感受到食指比平常重了几分的重量,开口说:“你进了戒指说话我还是能听见的,所以等会儿见了你家人,有什么想说的要办的,我都可以转达。” 解严没说话,置身在一片浓黑的空间里,静悄悄地,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恐怖又可怜。 程谢对于解严的沉默已经习惯了,他背了包,出了门,拿着钥匙在指间转悠,从头到脚都透着地痞流氓的气息,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房子在八层,没有电梯,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墙体剥落,跺一跺脚都感觉要塌似得。 前不久有企业家想开发,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位置,风水先生诊断,这栋楼连带着周围几个破败的楼是个万人坑,阴气重,漏财,要百年才能缓和,企业家不敢冒风险,大手一挥,撤。 伤了几个靠房子发家人的心,本来打算要拆了的楼都搁置了,而风水先生的诊断在这个几栋楼之间越传越邪乎,最后变成了这是一个厉鬼的巢,还养了一帮小鬼。 每次一到夜里,楼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呜呜吹着北风,第二天谣言就变得更凶,还有人扬言说自己晚上看到了鬼,慢慢有人就开始搬,到现在,这几栋楼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倒方便程谢了,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鬼魂,难免被人看到自言自语,好心的会说他是神经病,再好心的就会说他被鬼缠上了,在他门上贴各种符,也不知为什么总有人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猜一个准,防备心还贼重,总之,他喜欢人少的地方。 程谢睡觉的地方就在办公的斜对面,上班前他打算下班后倒头就睡,但是,程谢看着手上的黑色指环,说:“你家在哪儿。” 解严报了一个地址,程谢也不知是哪,走过一段阴暗狭窄的过道,再拐个弯通向了大街。 少年欣长的身子在阳光下拉出阴影,程谢抬起手臂不适地挡着阳光,洁白有力的小臂露出青色的血管,左耳露出的翡翠耳环也闪着冷冽的光泽,让少年本就张扬的五官更加桀骜。 程谢拦了车报了地址,找个舒服的姿势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司机喊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掏钱再睡一圈。 解严的家大到可以建几百个足球场了,和程谢想象中的差不多,大致欧式风格,他刚走到大门前,指环的重量就轻了,程谢看不到解严在哪儿,但这片都是阳光,解严估计够呛,“你疯了!” 程谢喊完就把指环摘了,解严已经到了保安室的阴影里,扫了一眼后肩,好像是烫到了,脸色很难看。 靠,他怎么进去。 程谢看着大致五米的铁门,又看了看阴影里呆着的解严,还没等他说话,保安室的门开了,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对讲机,腰上揣着电棍,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说:“你找谁,有预约吗?” 程谢想说发工资的人就在你旁边呢,还要什么预约。 可他刚张了口,从喷泉的方向拐出来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保安立马恭敬地站到了一边,把大门打开了,程谢疑惑,这阵仗是还没发现吗? 解严也同样死死地盯着车,瞳孔放大,表情有些紧张,像是要把车盯出一个洞来。 程谢最烦拖拖拉拉,直接迈步走进去了,保安想拦他,可车停到了保安面前,后车窗开了一条缝,保安低声说了几句,期间还朝他瞥了几眼,明显是在打小报告。 程谢郁闷,“喂。”声音足够车里的人听到,可不等他再说话,车子距他五步远的地方发动了,看架势是要略过他直接走。 程谢“.....” 程谢踹一脚的想法都有了,视线跟着车子移动,想要看看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可当他看到的时候,他眼里嘴里满是震惊,跟着后背就起了凉意。 我靠,他刚刚看到什么了? 那个侧脸? 那不是解严吗?! 程谢再扭头看解严,一模一样,我靠。 解严的身影虚虚晃晃,不等程谢看清,解严就直接追了上去,身子直接暴露在了阳光里。 “解严!”程谢怒喊。喊完就撒腿追了上去。 厉鬼 保安本是想‘请’程谢到保安室坐坐,可被程谢突然地一嗓子吼得有点发蒙,再回神,程谢已经快没影了,再一看,这前后左右哪有人啊,还有,他刚刚喊的是大少爷的名字吗? 车子已经没影了,但解严还是固执地追着,只是速度慢了下来,头顶的阳光下就像是火炉,被晒到的地方疼痛难忍,但解严却还是执拗地不肯躲。 程谢咬着唇,想死过去揍一顿解严的心都有了,疯了疯了,程谢喊:“解严!你他妈不想投胎了!” 鬼魂白天的速度要比晚上缓慢,程谢追上解严的时候,他已经虚的看上去要冒烟了。 “你当这是玩呢,你现在不是人你心里没点数啊。”程谢走在路上对着指环一阵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程谢一肚子火,汗液顺着额头流到了下颌,程谢抬手胡乱擦了擦,又漏网之鱼顺着脖颈锁骨一路没进了衣领里。 回到了家,程谢把指环摘了扔在玻璃的长桌上,清脆地一声响,紧接着解严就出来了,程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解严,发现人影子都跟着虚了,心里消得火蹭一下又起来了。 操,怎么没烧死。 程谢额头的碎发被汗液浸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黏腻的很,程谢不爽地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又把空调打开,走到解严几步远的地方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猛灌了几口。 解严有些抱歉,但刚刚的情况没给他镇定的机会,现在想想,他心里仍然焦灼。 冰凉的液体暂时驱散了程谢的烦躁,程谢舒爽地呼了口长气,脑子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程谢不舒服,把啤酒放在了冰箱上,利落地脱了短袖,腰腹弯曲的弧度彰显了少年紧致的好身材,小腹平坦,腰胯有力,脊柱沟深深的一道,看上去性感极了。 俩人都是男的,但解严却错开了眼,张嘴想抱歉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你是双胞胎?”程谢嗓音带着冰凉,拿着啤酒到了解严面前,说:“你最好点头说是。” 这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清楚,解严正视着程谢,嘴角恍若带了嘲讽的笑,“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靠。 这太诡异了,程谢仰着脑袋,脖颈与下颌勾出优美的线条,饶他见多了怪事,但脑子也仍然被这件事受到了冲击。 解严身体被占了? 还没等他缓过来,解严的身影移动了,程谢炸毛,“你干什么?” 解严想出去的脚停下了,扭头说:“我要回去。”眼神寒冷,语气不容置喙,“那是我的身体,我要回去。” 程谢也不知是被啤酒冰的,还是被解严的话刺激到了,太阳穴突突疼。 “不行!”程谢说:“现在出去你就完蛋了。” 程谢屋子里的窗帘都是拉着的,屋里昏暗,但依然也能感受到外面刺眼灼热的日光。 解严濒临爆发边缘,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一连几个小时颠覆了他十九年来的世界观,手握成了拳,情绪大波动起伏。 本来虚晃的身影隐隐约约见了点红色,解严完全不知情,眼底的戾气越聚越多。 程谢汗毛都竖起来了,我靠,这他妈还是隐藏的顶级厉鬼。 “你别冲动。”程谢稳着解严的情绪,舔了舔唇说:“还有解决办法,你别冲动。” 程谢没见过厉鬼,但听一号说过,厉鬼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杀鬼,所以出了一个厉鬼,那简直就是阴间的爆炸新闻,程谢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情况下,解严他妈竟然是潜藏的厉鬼。 “解严,”程谢说:“你先别激动,我可以帮你,真的,你信我。” 程谢手心都冒汗了,就怕解严一个激动把自己从一个小鬼变成了泯灭人性的厉鬼。 那他这辈子都会有阴影的。 解严越是回想心里就越是暴躁,这些天积压的情绪好像饱和要爆发了一样,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想要释放。 “解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程谢屋子里没有其他鬼魂,但他怕气味会引来这个点还游荡的魂魄,走过去,试探着触了触解严虚无的身子,说:“你现在不能激动,不然你回到自己身体会很麻烦的。” 神他妈麻烦,程谢都不知道怎么回。 解严听到身体总算有了回应,看着程谢的眼睛,说:“你真的愿意帮我?” “愿意。”程谢说:“怎么你也算是我负责的鬼魂,我肯定愿意。” 神他妈愿意。 程谢扯着嘴角笑,看着解严恢复了正常心里才松了口气,泄了气他胃就开始疼,早上没吃饭,喝了两罐冰啤酒,胃开始抗议了。 “你没事吧。”解严看着程谢的动作就知道他是胃疼,下意识想要挽袖子做点东西吃,可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个鬼魂,抬起的手臂又放下了。 程谢脸缩成一团,无所谓地摆摆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随便垫吧垫吧,对看着他的解严说:“你先捋捋,看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昨天晚上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或者不正常的地方,我先去洗个澡,出来再说。” 解严点点头,看着程谢去了卧室拿了衣服又进了浴室,扭头打量了程谢的‘家’。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算干净,但冷清的很,一点烟火气也没有,解严想,程谢大概是个孤儿。 解严现在清醒了很多,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血液全冲到了天灵感,脑子像蒙了一层布,暴躁的很。 他理了理思绪,虽然他的身体住了另一个人,但这也说明他没死,解严思前想后也没想出自己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但得罪的人应该不少,解家垄断港口,生意上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人,但应该还不至于要把他杀死。 程谢洗澡的速度很快,擦着头发裸着上身就直接出来了。 解严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程谢似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没擦掉的水珠沿着胸前到了小腹最后滑进了布料的边缘,让人忍不住产生遐想,而程谢只穿了一个深灰色内裤,露着两条又长又直的大腿。 解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转移了目光。 程谢抬起头,把毛巾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对着解严的方向说:“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都没有。”解严答。 程谢听到解严漫不经心的回答瞅了瞅解严,俩人视线对上解严又错开了,语气微怒,“你怎么不直接裸奔。” 程谢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乐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 解严没说话,程谢趿着拖鞋进了卧室,传出窸窣的声响,再出来时,身上穿了白色短袖和深蓝色的大裤衩,手上还拿了和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你要不要换。” 解严“.......” 一分钟后,程谢的阳台冒出了浓烟,程谢把衣服扔进火盆,再把写着解严名字的纸扔进去,等着它们烧完。 解严站在阴影里,看着被火舌一点点卷进去变成灰烬的狗爬字,没忍住说:“我的名字好丑。” 程谢“.......” “知足吧你,我写出来已经不错了。”程谢捂着鼻子,扇了扇眼前的烟,浑不在意地说:“你指望一个初中都没念完的人能写出什么好看的字,我他妈认识这俩字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解严一愣,对于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心里的概念很模糊。 火盆里的衣服和字都变成了灰,程谢抬头看着门后阴影里的解严,合身的白色的短袖和深蓝色大裤衩让高贵的王子一下落入了凡间,程谢抿着唇偷笑,把刚刚接好的水泼到了火盆里,站起身进到屋里,对着解严评价道:“嗯,合适。” 解严“......” 大裤衩翘着腿都能看到内裤颜色,这是解严第一次穿这么low的衣服,但也舒服,解严忽略衣服的问题,对程谢说:“什么时候换。” 程谢想了一会儿说:“你昨天进冥灯的时候怎么来的?” “你是说那个绿色的油灯?”解严说。 “嗯,那是给死去的鬼魂引路的,你还看到什么没?”程谢说。 解严想了想,摇头,“我吃了安眠药的,睡着的事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在大马路上,我以为是做梦........” “你吃了安眠药?”程谢惊讶。 “正常的剂量。”解严冷冷地说。 程谢拧眉,又想起程谢的资料,一切又能说得通又好像说不通。 “你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吗?”解严问。 “没有。”程谢瞥一眼解严,“你是来砸我招牌的吧。” 解严疑惑。 “我在冥灯干了三年,在阴间名气好着呢,虽然也有几个难缠的不愿意投胎的,但最后也被我搞定了,你这种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成语用的不错。”解严说。 “靠。”程谢愣了一秒便笑了,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解严嘴角勾了一下,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凌厉的线条跟着柔和了几分。 从见面到现在,程谢还是第一次见到解严笑,虽然冷着脸拽上天,但笑起来的解严看上去却很阳光。 啧,程谢觉得可惜啊。 两个解严 俩人最终商量出结果,就是先接触解严的身体搞清楚是谁换了,然后在想法子看怎么换回来。 对于程谢什么都不懂还靠猜的做法,解严表示很无奈。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会灵魂附体,也不会灵魂转换,”程谢躺在床上眯着眼说:“但是我说话算数,下午三点,你喊我,让我睡会儿,我真的不行了。”话说完程谢就闭上了眼睛。 解严站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的程谢,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黑色指环,最后进了浓黑的空间。 下午三点程谢被喊醒,俩人开始往解严的公司出发,程谢下了车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抬头看着矗立在云端的建筑物,程谢眯着眼说:“你家除了钱应该也没什么可图了。” 指环里的解严没说话,程谢进去在大厅做了登记,这个点人不多,电梯很顺畅,到了59层hyx的办公区,程谢刚露了影,在前台的小姐姐就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程谢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来面试的。” “是面试哪个岗位?有通知短信吗?”小姐姐说。 短信?还需要短信?初中没毕业的程谢立马装乖,“姐姐,我手机没带怎么办啊?” 解严听到话居然好奇程谢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看着脾气就爆的人居然还会好好说话。 程谢不仅好好说话,脸上还带了闪瞎眼的笑,惹得小姐姐双颊微红,小声说:“那你还记得是谁给你发的短信吗?” “这个啊......” “找周颐合。”解严听不下去了。 “有,你去问周颐合。”程谢跟着重复。 小姐姐听到人事部经理的名字脸色就变得更友好了,带着他去了会客室,说公司正在开会,让他稍等。 程谢喝着水,把窗帘拉上了,解严出来透过百叶窗往外看了看,便一脸古怪地看着程谢,那张脸还是一个样子,放肆张扬,尤其是左耳的翡翠耳环,让人不注意都难。 “再看收费啊。”程谢说。 解严没接话,直接穿了出去。 程谢无语,站起来趁着小姐姐看电脑的空当也钻了出去。 过道两边,一边是办公室一边是工作的职员,大概几十号人,都在忙碌,程谢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移动到尽头的解严便拐弯了,程谢只能快速追了上去。 前台的小姐姐忙完看一眼会客室,门开着,但却没有人,小姐姐走过去便看到了过道上转弯消失的程谢的身影。 尽头是关着的红木门,程谢可以不过去的,但他实在好奇真实的解严,便走过去想试试能不能进去,可他手一推,门直接就开了。 “菲律宾港口有阿里大船——” 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会议室里拉了窗帘,关了灯,正在放投影仪,解严正站在‘解严’身边,屋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程谢身上。 程谢像是司空见惯似得,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开会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两个解严的眼睛也盯在他身上,“你是公司的员工?” 不知是谁问了句,程谢指着真实的解严说:“我是他朋友。” 位置上的解严皱了皱眉,但没说话,倒是旁边站着的一位老先生,眼神锐利,走到他面前,拦住了程谢,说:“请你出去。” 话未说完在前台的小姐姐就脸色苍白地走进来了,低着脑袋说:“实在抱歉秦先生,是我的疏忽,我现在就带他出去。” 程谢冷了眼,看向了一旁位置上的解严,解严和鬼魂的解严没有什么区别,就是脸部线条更清楚了,室内光线不足,程谢看不清真实解严眼里的情绪,但气质和气场这个东西,还真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程谢抬眼看着面前带着怒色的秦先生,笑了,说:“别动气别动气,和气生财,我现在就出去,你们继续开会。”说着程谢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小声议论的众人。 程谢被拒在门外,刚刚会议室里周颐合也在,但却没有说什么,小姐姐反应过来被骗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进了,程谢站在六个电梯门前来回徘徊,但解严还是不出来,最后他进了安全出口,蹲在台阶上等解严,脑子里却想着该怎么把这个事解决。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传到程谢耳朵里几个浑厚的声音,程谢纳闷,一抬头,防火门开了一条缝,程谢对上了三个保安的眼睛。 还没等他说话,三个保安就进来了,说:“在这呢,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这语气,程谢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跑,他妈是要请他喝茶吗。 保安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人物,结果看到是个小伙子,心神放松了不少,可还没等他们完全放松,人已经腾腾腾下着楼梯没影了。 “站住,你跑什么。”保安扒着扶手指着下楼梯的程谢喊。 “你们要抓我,我他妈不跑是傻逼吗。”程谢抬头喊,喊完隔着三个台阶蹦下去了,抓着扶手转了个弯,速度贼快。 “这小子肯定有鬼,一定要把他抓住。”三个保安被一个毛头小子闹着玩,脸上有点挂不住,带着火气噔噔噔就下楼了。 楼道里急促地回响着咚咚咚的脚步声,程谢跑得飞快,但这是59层,程谢下到40层的时候就开始喘气了,保安们还在锲而不舍地追着。 程谢回头看,没看到人影,脚下一空,程谢人有点失重,接着左脚顺着台阶沿滑下去,没给程谢任何拯救和反应的机会,等一切成定局的时候。 他整个左脚往里翻,甚至他还在心里听到了咔嚓一声响,脚踝处开始蔓延钻心的疼,操,程谢咬着唇,疼的脸都白了,死皱着眉缓了几秒才开始动弹。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感觉骨头都劈叉了,但程谢没空想那么多,也不能等疼劲缓过去,就扶着扶手站起来,一瘸一拐,连蹦带跳的打开防火门出去了。 出去之后就是电梯,也是他幸运刚好有一个电梯叮的一声响,他忍着疼三步两步跑过去进了电梯。 保安在39层停了,呼呼大喘气,扒着扶手往下瞧,人已经没影了,“去哪儿了?人呢?”一个瘦高个摘掉帽子扇着风,另一个人说:“肯定在哪一层躲着呢,一层一层找,还就不信了,这59层的可是大老板,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找,找找找。”三个保安大喘气齐声说。 解严找到程谢的时候,程谢在地下停车场,坐在包上靠着柱子像是睡着了。 “程谢?”解严蹲在旁边喊。 程谢没反应,过了两分钟,解严凑过去,在程谢耳边吹气,凉飕飕的,程谢缩了缩脖子,幽幽转醒。 “不错啊,还能找到我。”程谢没起来,近距离地看解严,更是能感觉出在会议室的那个是冒牌货,他一个路人都能发现,他家里人就没一个察觉的吗?还是时间太短了?那个人太能装了? 程谢脑补各种原因,但每一种都让他心累。 解严笑笑,这一点也不难找,他出来时没看到程谢,又看着玻璃窗外刺眼的阳光,想着程谢自己屋里都拉着窗帘,那等他的地方也一定不会有阳光,他找了大厅后就直接来停车场了。 解严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看程谢一直坐着不起来,说:“你不上班吗?” “几点了?”程谢动了动脚,没用劲的时候不疼,可他扶着柱子站起来,脚刚沾地,就疼的龇牙咧嘴的。 “操。”程谢低头看,左脚的脚踝露着,但外踝现在已经红肿了一片。 “你脚怎么了?”解严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下意识去扶程谢,但手却直接穿过去了。 解严愣了后便有些颓然地垂了手。 程谢看到解严的动作,也看到了解严眼里的黯然,挑着嘴角说:“没事,就扭了一下。” 解严偏头看,肿的很严重,脚面估计也跟着肿了,程谢不会无缘无故扭伤脚,他抿着唇,沉声说:“怎么扭到的。” “先别管我,买点药喷喷就好了,”程谢掏出手机叫车,抬头看解严说:“你那怎么样?能换回来吗?” 说到这,解严眉头皱得死死的,脸部轮廓都跟着沉了几分。 “我好像没办法触碰我的身体。”解严说。 程谢听到话整个愣住了,“什么意思?” “像是电流,”解严回想着,无意识地摩擦手指,好像还能感受到那种麻痛感。 “我没办法,”解严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鬼魂不能接近人吗?” 程谢皱眉思索,点头说:“有,很多。” 两人陷入了沉思,这就代表占了解严身体的人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可会是谁呢?程谢想半天无果放弃了,抬头看解严,发现有些不对劲,解严绷着脸,好像有些生气。 “你看出是谁了吗?”程谢说。 解严听到话没回答,只说:“走吧,先回去。” 程谢纳闷,拿起包拍了拍灰尘,转身蹦跶着想再问两句,可扭头他就愣住了,一个卷发飘飘的女生距离他大致二三十步的地方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看到他扭过头,又吓得后退了几步。 程谢“.......” 而解严显然也是愣住了,恰巧程谢手机响了,程谢接起来,不管那边说的是什么,开口就说:“喂王医生啊,那个药你给我在配些吧,我最近病情好像有点严重啊,你给我多加点量。” 事情 夜幕降临,白天躲在空调屋里的人开始下楼溜达,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商店的牌子定点亮了起来,霓虹灯闪烁勾起了缱绻的夜色。 程谢坐在车上,听着指环里时不时传出一声轻笑,忍的牙根痒痒,师傅说到了,程谢立马麻溜得打开车门下车,临关车门,师傅送他一句,“以后和朋友打赌机灵点,换个人直接把你送医院了。” 程谢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谢谢,车子绝尘而去,程谢才把半天憋着的操骂了出来。 程谢丢脸的时候太多了,多的他以为自己脸皮甩出天际,这辈子都不会感觉到脸皮的存在,可现在,解严低沉克制的轻笑传到他耳朵里,他竟然觉得有点害臊。 疯了,一定是饿疯了。 程谢一瘸一拐往附近的药方走,解严跟在旁边,嘴角翘着。 “你他妈就不能憋着。”程谢说,语气微嘲,“你警惕性这么低的吗。” “嗯。”解严点头,眼尾带笑,“不如你。” 程谢一噎,“靠。” “今天。”解严说。 “别说话。”程谢打断,“你安静一会儿。” 解严微讶,但看着走的极其艰难的程谢,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程谢从药店出来,看着立在一边等他的解严,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解严深邃的眼眸转了转,说:“我忘了。” 程谢静默两秒,眼睛微眯,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指着解严说:“滚蛋。” 解严没有滚,程谢也真的没有让解严滚,两人同时出现在冥灯的时候,屋子里的鬼魂已经存了七八个了。 分为了两拨,一号在打斗地主,旁边还有两个军师,而大头在做心理疏导,也不知疏到哪儿了,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看到他进来,大头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说:“小谢,你来了。” 还真别说,如果大头活着,程谢会建议他去关于葬礼的工作,就这哭功一开嗓,不想哭的人都能带着哭一场。 程谢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接什么好,屋里的一号看到他高声喊了一句,“小谢,你怎么来这么早。” 程谢晚上□□十点来都可以,就是没有八点之前到过,程谢走到自己桌边坐下,对大头说:“大头,你的衣服要晚两天。” “没事,不着急。”大头笑眯眯的,程谢说话算数在阴间是出了名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移动到程谢面前说:“你脚怎么了?” “是啊,被打了?”一号也到了跟前,弯着腰往程谢脚上瞅。 “我没事,干活。”程谢从包里掏出药在脚踝喷了几下,又瞅了眼坐到沙发上的解严,眼神不易察觉地深了几分,解严明显是有事瞒他,在停车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程谢兀自想着,但被大头打断了。 “小谢,他今天投胎吗?”大头问。 一号也跟着好奇,歪着脑袋看程谢,说:“小谢,他是谁啊。” 一号是上吊死的,脖子上一圈紫黑,眼珠子凸出,身后还拖着一条粗绳。 程谢拿着水杯右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转椅飞出去,程谢接了水,说:“干活。” 两人互视一眼,大头率先回了工作岗位,一号在临走悄声说了句,“小谢,你可不能见色起意啊。” 程谢抬头,一号快速的缩了回去。 把手头上的事忙完程谢抽空吃了个泡面,刚丢进嘴里一颗口香糖,解严入定终于结束了。 “你去哪儿?”程谢嚼着,口齿有些模糊。 “我出去转转。”解严说。 “不能。”程谢说:“我脚疼,你帮我干活。” 解严皱眉。 程谢把桌上一沓资料全部扔进了火盆里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后边的空地上,把竖在墙角的折叠床展开,又从纸箱里拿了被子枕头,看着还立在沙发的解严说:“你帮我干,有新的再喊我。” 解严挣扎了一会儿,走过去,翻了翻资料,说:“做什么?” “对号入座。”程谢躺上去,眯着眼。 解严早发现了程谢的工作性质,掂了掂资料说:“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做?” 他们指的是大头和一号,程谢没说话,这个问题他也问过,但没人给他答案。 解严没听到程谢回答也不着急,轻声说:“你睡吧。” 灯光太刺眼,程谢手臂搭在眼睛上后不动了。 一号和大头去了阴间,屋里只有俩人,过了一会儿,程谢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解严移动了一下,就被程谢逮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程谢手臂移到眉毛的位置,盯着解严一动不动。 “你没睡?”解严说。 程谢坐起来,把口香糖吐到纸巾上扔到了垃圾桶里说:“你到底琢磨什么呢?” 解严低头不语,而后看着逐渐失去耐心的程谢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事?”程谢意识到这个问题对解严来说很严重,但他现在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明白,大头和一号回来了。 “你俩这么快,事办完了吗。”程谢喊。 “办完了啊。”俩人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办快办慢程谢都不高兴。对看一眼说:“小谢,人头是齐的。” “是齐的吗?你们数了吗?那个陈阿姨嚷着要回去,你和人交代要看仔细了吗?”程谢说。 俩人大眼瞪小眼,进了阴间的魂除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带着出来不然自己是出不来的,这事程谢知道啊,还用提醒吗? “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和牛头说,人跑了怎么办,怪我吗。”程谢喊。 俩人本想在多说一句听到程谢后面的话麻溜地穿墙回去了。 “你刚说的话什么意思?”程谢看着俩人走了扭头看着解严说:“你发现什么了?” 解严眉眼缓和,沉重的心情被程谢无厘头的操作减轻了几分,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程谢愣了一下,看着解严说:“这重要吗?” 解严也愣了,摸摸鼻子说:“我.....” “说正事。”程谢打断。 “我怀疑在我身体的人是解漾。”解严说。 “解漾?”程谢挑眉,“你爸私生子?” 解严愕然。 程谢赶在解严生气之前改口说:“你哥还是你弟?” “弟弟。”解严说,说完觉得身子有点累,想要找个东西靠一下。 “你确定吗?”程谢看着解严的模样,说:“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信我 “没有了。”解严说:“我不确定。”声音有些轻,但解严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资料,眼神也有些飘忽。 程谢看到解严的反应,心中吃惊,解严表面看上去挺高冷的,没想到牵扯到亲情这么脆弱。 程谢咂舌,头上飘过一句话,为亲情所累不是很正常吗? “你跟你弟弟感情好吗?”程谢说。 解严没说话,他和解漾差两岁,一起生活了九年,而后他被爷爷丢去了国外,再回来,解漾已经不是那个追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哥哥陪我玩的人了。 “解漾在国外。”解严答非所问,“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走了,我们很久没见了。” “他去国外做什么?”程谢说。 解严低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轻声说:“我妈带着去的。” “你妈?”程谢这才想起来,解严从头到尾提到过的亲人只有他爷爷。 “你妈。”是你亲妈吗。程谢想说。但解严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警告,程谢到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也就是说你和解漾有八年没见了?” “嗯。”解严点头。“所以……我不确定。”说是不确定,但解严心里却感到很不安。 “那你现在是想回去确定?”程谢说。 “嗯。”解严没有否认。 “这样吧。”程谢站起来坐到椅子上,认真的看着解严说:“坐在旁观者的角度,我帮你分析一下。” 解严不语,静静地看着程谢。 “我这是客观分析,你不能人身攻击。”程谢说。 解严还是不说话程谢全当作默认了,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妈是不是比较疼你弟?” 开口就很犀利,解严抿了抿唇继续沉默。 “解漾比你小两岁,你出国的时候也才11岁,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你妈也放心?而解漾出国你妈在身边陪着,陪着也就算了,但还是你回国的日子,几年没见你妈都不想你吗?”程谢不留余地的说。 解严脸色有点苍白,开口解释:“解漾小时候走丢过,我妈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程谢想说什么又忍着换了句话,说:“你爷爷是把家产全给你了吗?” 解严点头。 程谢靠着椅背,嘴角有些戏谑,说:“你就没好奇这是为什么?你家可是有两个顶梁柱。” 解严知道程谢指的是什么,但他没往那方面想,也不敢想。 程谢拿着笔开始在指间转悠,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你爷爷让你去国外,隔绝了你和你妈还有解漾的联络,也相当于掐断了感情,而你回来,你妈又带着解漾出国,也不知道是老爷子安排的还是你妈自愿的,老爷子向全中国宣布把家产全都交给你,是打算一点也没给解漾留,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谢看着解严,静静地说:“解严,你确定还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解严说。 “有。”程谢指了指后面的墙,“去投胎。” 解严看了一眼,没说话。 程谢继续说:“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你家人还是你家人。” 解严张口,反驳和答应的话全都说不出口。 程谢说的猜测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每一次他都巧妙地避开了,他记得,生日的时候妈妈亲自给他做的长寿面,那个味道他一直记得。 他也记得解漾小时候每一次入睡都是伴随着妈妈温柔的讲故事的声音,而每个夜晚,妈妈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解严沉默,最后抬头说:“你说的只是猜测。” 程谢被反驳也不生气,点头说:“好啊,那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不至于。”解严说。 “噢,那你挺厉害啊。”程谢漫不经心地说。 “我能出去吗?”解严说。 “不能。”程谢站起来,“你没想过吗?如果这事解漾也参与了,那你家现在就是个炸.弹。” “不会的。”解严说。 “不会什么。”程谢说:“你告诉我,解漾没参与,你为什么接近不了你的身体?解漾没参与,他为什么坐在办公室里开会?解漾没参与,他为什么人在国外现在却在家里?解漾没参与,他为什么不关心他哥的死活?” 程谢声音很轻,字字清晰,传到解严的耳朵里,解严却听出了愤怒,一时间忘了回答程谢的每个问题。 程谢看着解严发愣的样子,扭过头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喜欢自己的小孩,也不是所有的弟弟都喜欢自己的哥哥。” “什么意思?”解严说:“你没事吧?” 程谢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抓抓头发说:“我没事。” 话刚落,程谢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没当心脚踝碰到桌腿了,“我操啊,” 程谢仰着脑袋忍,眉心皱着,精致的下颌线让人想咬一口。 “没事吧?”解严也有些紧张,穿过桌子到了程谢跟前,弯着腰去看。 解严穿的还是白色的短袖,但裤子换了,程谢大部分裤子都是破洞的,这对于解严来说也是无法接受,但也总比大裤衩强,程谢穿着裤子腰还有些松,但解严穿上正合适,甚至裤子腿还有些短,露着一截皙白的脚踝,诱惑的很。 衬衫很宽松,解严弯着腰好似要看个明白,身子晃动间,隐约能看到平坦的小腹。 程谢移开目光把脚抬起来,放在了桌子上,说:“看吧。” 又拿出喷雾喷了几下说:“我睡会儿,你干活。” 解严抬眼看他,程谢伸出手掌说:“给钱。” “什么钱?”解严疑问。 “收费。”程谢指着自己的脸,“一百,先记账。” 说完程谢跳着到了折叠床前,又从裤兜里拿出指环戴上,看着解严的方向说:“两百了。” 解严笑笑想反驳,但看着程谢红肿的脚踝,又把话忍回去了,两百而已,他有心,把程谢包了都没问题。 程谢醒的时候没看到解严,也没看到一号和大头,屋子里空荡荡的,他还以为世界末日了,等他反应过来他还带着指环的时候,三个人已经默默移动了他跟前。 “神经病啊!”程谢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无头尸身,吓得一激灵,人差点没翻过去。 “我就说他怕鬼吧!你还不信,我赢了我赢了。”一号撒着欢地笑,好像中了头奖。 “大清早的就吓我,吃错药了是不是,”程谢气恼地踹着一号,但都踹了空,一号笑着,指着解严说:“小谢,是他非要和我打赌。” 程谢视线转移到解严身上,发现解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程谢不耐。 “原来你怕鬼啊。”解严说。 程谢起来,耳朵染红了一片,说:“怕鬼怎么了?你有意见?” “没有。”解严说,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和鬼打交道的人骨子里却怕鬼,那为什么还要摘了指环呢。 “今天很少吗?”程谢走到桌子前,看了看资料,伸了个懒腰说:“爽。” “你负责哪块区域?”解严说。 程谢看他,用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线,说:“这座城市的西北方向。” “那东南呢?”解严继续问。 程谢眯眼,“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解严说:“好奇。” “好奇就忍着,你不一样,还是少知道点好。”程谢说。 下班后解严跟着程谢回了家,进了家门程谢就瘫了,从不知道上楼梯还他妈是个技术活。 “先把大头的衣服烧了。”程谢躺在沙发上随手丢给解严,结果包装袋直接从解严的身体中穿过去了,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响。 程谢“……” 解严“……” “啊我脑袋疼。”程谢单手揉着太阳穴,他怎么忘了解严现在还只是个虚无的魂呢。 “如果我回去了,我请你吃饭。”解严说。 “别。”程谢说:“你回去了就好好当你的大老板,别来骚.扰我。” 解严皱眉头。 程谢上下打量解严,说:“你想好了?” “嗯。”解严说:“你说话算数吗?” “靠。”程谢说:“我帮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解严说。 程谢眼睛盯在解严身上,良久说:“你昨天想和我说什么?” 解严疑惑。 “说了就帮你。”程谢说:“忘了就拉倒。” 解严低眉笑了,说:“谢谢你。” 程谢看他。 解严看了眼程谢扭伤的左脚,说:“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三个保安,累的满头大汗,现在想想应该是抓你的。” 程谢听完也笑了,笑的胸口起伏,心口处有些暖,他能感受到解严是真心的,他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笑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你笑什么?”解严说。 “没事,我脚疼。”程谢抹了抹眼角说:“你如果回去了请我吃饭吧。” 解严微愣,但还是说:“好。” 程谢勾着嘴角,眼角眉梢带着亮光,说,“我肯定让你回去,你信我。” 解严虽然不知道程谢的心路历程,但程谢答应和他吃饭的事他还是高兴的,心里隐隐还有些期待。 界线(捉虫) 因为程谢行动不便,白天俩人就呆在了屋子里,程谢和解严约法三章,“第一一切听我的,第二一切听我的,第三——” “一切听你的。”解严打断。 程谢笑了,虚空点了点解严,说:“有觉悟。” 程谢这么说也是想给解严一个心理暗示,他怕到时候压着解严,解严会反弹,把自己变成厉鬼,那就玩完了。 虽然目前解严看着挺好说话的,但程谢可不觉得解严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现在做什么?”解严看着刚从浴室出来的程谢,忍不住说:“你为什么每次洗完澡都不穿衣服。” 程谢擦着头发瞄了一眼解严,说:“内裤不算?” 解严“你穿着内裤上街吗?” 程谢“你挂空挡上街吗?” 解严“……” 论无耻程度程谢还没输过,所以他自然而然觉得解严接不下去了,可没想到空气沉默两秒,解严说:“身材不错。” “靠。”程谢微张着嘴巴,看着解严转身的背影,他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还没等他开口找回场子,门响了,程谢随口说:“开门。” 解严一愣,转身看着程谢。 程谢抓了抓头发,“我开。” “你就这样?”解严指了指程谢的身体。 程谢不爽地把毛巾丢进了洗衣机,又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身上穿的很整齐,程谢走到解严旁边假模假样地说:“满意吗?” 解严点头,程谢翻个白眼把门打开了。 门响的时候解严就好奇找程谢的会是谁,王阿姨李阿姨或者房东,可没想到门外是个年轻的男人。 程谢有些吃惊,摸摸鼻子让开了路,说:“你怎么来了?” 秦青庾提着一大袋东西,里面装着零食饮料生活必需品,很自然地换鞋子进屋,说:“今天有空就过来了,吃饭了吗?” “没有。”程谢关了门,余光瞥见解严转身去卧室的身影。 “正好,我给你做点,”秦青庾把袋子提到冰箱前往里面塞东西,看着阳台上拉着的窗帘说:“你怎么把窗帘拉着。” “我打算睡觉来着。”程谢走了几步,秦青庾的注意力便从窗帘转移到了程谢的脚上。 “你脚怎么了?” “没事,扭了一下。”程谢坐到沙发上,说:“你今天没课吗?” “有。”秦青庾走过去,抓着程谢的脚看,脚面也肿着,当下皱着眉头,说:“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养几天就好了。”程谢想抽回脚,但秦青庾握得紧,程谢说:“没事,你回去上课吧。” “不行,万一伤着骨头伤着筋呢,你是不是没去医院?”秦青庾用手指揉了揉,程谢不适地皱着眉,把脚抽回来了,自己搓着,说:“我心里有谱,这点伤还不至于,你回去吧,我真没事。” 秦青庾看着程谢的模样,坐到他旁边说:“我呆一会儿就走。” 空气静止了两秒,在秦青庾酝酿着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程谢站起来了,“那你随便,走的时候关门,我去睡觉了。” 说完不给秦青庾任何反应的机会,一瘸一拐地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程谢松了一口气,可扭脸就对上了解严的眼睛,这一刻他莫名有些心虚,“靠。”程谢不爽的低声骂了句,怎么搞的他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解严倒坦然得多,开口问:“你朋友啊?” “嗯。”程谢点头,直接倒在了床上。 解严有些意外,他以为程谢是孤家寡人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程谢就睡着了,解严想出去,但客厅的人显然还没走,解严又不想进指环,就这么立着,过了一会儿解严好似闻到了饭香味,很奇异地他竟然产生了想吃饭的欲望。 程谢醒的时候是被饿醒的,抬头看到眼前一片虚影,把自己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是解严的时候,拽起枕头就砸过去了。 程谢下床摸着心脏,迷糊地说:“我他妈心脏都不跳了。” “那你就死了。”解严在身后说。 “滚。”程谢回头。 秦青庾已经走了,屋子里有一股饭香,程谢的胃立马跳动了起来,移动到厨房,炒锅里有菜,电饭煲里有米,米还热着,程谢打开燃气热了热菜,解严跟在旁边,看着旁边冰箱上留的纸条,“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等忙完这一阵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吧——秦青庾。” 解严有些愣神,程谢走过去,撕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程谢感受着解严若有若无的视线,把饭菜盛了,叹口气说:“我怀疑你迟早有一天把自己憋死。” 解严跟着程谢移动,说:“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的。” 程谢简直要抓狂,他不是不想说他是懒得说,怎么到解严这儿就什么都变味了呢。 “我什么时候给你的错觉。”程谢说:“明明是你自己瞎几把猜,脑补得都能演一个电视剧了。”程谢低头扒米饭,又抬头说:“约法三章再加一条,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解严张了张口说:“他是你哥?” 程谢被一口米呛着了,抓起杯子灌了一口水,看着解严说:“你想问的是这个?” “嗯,”解严点头,扫视了一圈说:“你俩关系很好?” “以前还不错。”程谢说:“住一栋楼,现在就……那样吧。”说完还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解严疑惑。 程谢看着解严摸了摸耳环,说:“你在国外是不是也经常自己一个人?” “嗯。”解严说。 程谢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解严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程谢抬头。 解严说:“鬼魂也会吃东西吗?” 程谢愣了一秒,脸上不知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表情,等回味到解严说的话时,表情又有些惊悚,“你说什么?” “我有些饿。”解严实话实说。 程谢皱眉,鬼魂吃东西是很正常的,但解严想吃东西就不正常,像一号大头一年半年不进食都没问题,解严才几天? “你想吃吗?”程谢夹着土豆丝,看着解严滚了滚喉咙说:“饿死鬼都没你饿的快。” “什么意思?”解严说。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必须尽快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程谢说:“鬼魂最多只能在阳间漂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怎么样就会被牛头马面抓走,而还有一种,就是被同化的鬼,”程谢指了指解严说:“你同化速度太快了。” 程谢看着解严迷茫的眼神继续说:“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鬼的气味,人有人味,鬼也有鬼味,你现在属于两者皆有,但是等你只有鬼味的时候就是你非去投胎的时候。” “跟我想吃饭有关?”解严说。 “嗯,还有,洗澡,玩,学东西很多,总归就是慢慢做你生前一直做的事,”程谢说。 两人默默对视,程谢说:“你怕吗?” 解严没说话,但程谢从解严的表情中还是感觉到他是怕的,如果到了阴间,就什么都没了。 程谢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响了两声,有人接了。 “林姐,我奶奶最近身体好吗?”程谢说。 那边说了什么解严没听见,但程谢说:“那我明天去看我奶奶可以吗?” 解严疑惑,看着程谢挂了电话。 “明天看运气了。”程谢说。 “你奶奶知道吗?”解严说。 “哦,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搞风水的。”程谢竖起拇指,“以前牛逼的很。” 解严皱眉,“跟你奶奶有什么关系?” “我奶奶也懂,说不定她知道怎么解决呢。”程谢抽了纸巾擦嘴,挑了挑眉说:“没几把刷子我怎么敢说要把你送回去。” 解严笑了,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放松了。 第二天,程谢带着解严去见了奶奶,解严想着是奶奶身体不好在住院,但却没想到是在疗养院。 “我奶奶偶尔是清醒的,要看我们的运气了。”程谢在走廊上对着解严小声说,说完又退了几步,上下看着解严说:“嗯,不错,进去要说奶奶好。” 解严“……” 门刚打开,阳光就刺了进来,解严没来得及喊,只看到一个坐在窗边叠东西的奶奶的侧影,就被程谢退回来让他躲进了指环里。 “奶奶!你孙子来了!”程谢戴着指环蹦蹦跳跳地到了奶奶跟前,看着小桌上奶奶叠的千纸鹤,小船,飞机……鼻头忍不住酸了酸,程谢蹲下身,看着浑然没听到声响还在继续叠的奶奶说:“奶奶,小谢来了。” 奶奶听到小谢有了反应,用手抚了抚眼镜,扭头看着程谢的脸说:“小谢?” 程谢惊喜地点头,握着奶奶的手说:“是我,奶奶,我是小谢。” 奶奶又凑近瞅了瞅,摸摸程谢的脸说:“胡说,小谢在家里写作业呢。” 程谢在奶奶手掌里蹭了蹭,呢喃说:“奶奶,小谢长大了。” 门响了,程谢扭过头,看清是林姐时,对着奶奶轻声说了句,“奶奶,我一会儿回来。” 奶奶看着他,像是要认清他是谁,但又不认得,最后转身继续叠着手里的纸飞机。 钥匙 林姐是一直照顾奶奶的护士,程谢和林姐站在走廊上,林姐大致和程谢说了奶奶近日的一些身体状况,临走,林姐说:“奶奶听到小谢要过来,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 程谢站在门口,看着奶奶带着老花镜,弯着身子,并不光滑的手在纸张上来回翻折,偶尔停顿,有些模糊地想下一步是该怎么做了,程谢低头捏着鼻子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往常,走到奶奶对面,坐下说:“奶奶,你叠的这些等会儿我帮你带给小谢好吗?” 奶奶抬眼看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笑着说:“好啊,带给小谢,小谢最喜欢了。” 程谢陪着奶奶呆了一天,絮絮叨叨捡着最近好玩的事讲给奶奶听,乱七八糟的,说到哪儿是哪儿,奶奶偶尔会抬头看着他,在程谢以为奶奶认出他时又低下头继续叠小船。 临了,程谢要走的时候,奶奶把一天叠的东西装在了一个铁盒里,拉着程谢的手嘱咐着:“给小谢,小谢还在家等着呢。” “我知道了奶奶,我一定交给他,下次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程谢抬手帮奶奶把碎发撇到耳朵后面,说:“奶奶,下次来的人是小谢,你记住了。” 奶奶像是没听清,抓着程谢的手不松开,把程谢拉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塞到了程谢的手里小声说:“这是钥匙,你快回去给小谢开门,他在门口等着呢,快去,快去。” “好,我知道了奶奶,”程谢攥着钥匙,抓着奶奶的手用脸轻轻蹭了几下。“你要按时吃饭啊,听林姐的话,晚上也要早点睡,下次我再来看你。” 坐上了车,程谢还没缓过来,盯着窗外的车流一动不动。 “我们运气不好。”刚七点,程谢还不想上去,蹲在楼下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发呆。 解严也蹲在旁边,他看了看程谢,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却不知道怎么说,从小到大没有人教他怎么安慰别人,他也没有机会安慰别人。 他张了几次口,最后说:“要不,今天不上班了吧。” 程谢扭头看他,“为什么?” “我小时候不开心就什么也不想做。”解严说。 程谢扯了扯嘴角,说:“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你奶奶?”解严试探地问。 “老年痴呆,糊里糊涂的。”程谢状似云淡风轻地说:“所以我说我们今天运气不好。” 解严点头,看了程谢好几眼说:“你爸妈呢?” 程谢不说话了,过了十几秒,程谢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解严愣住。 程谢站起来甩了甩腿,感觉扭到的地方又开始有些疼。 “没事吧?”解严察觉到程谢抽气的声音,抬头说:“这么疼,明天去医院看下吧。” “没事,”程谢说:“走,上去,明天还有事要干呢。” “明天去哪儿?”解严说。 “去老宅子。”程谢边走边说:“我记得老宅子里有传下来的东西,去碰碰运气,然后,去你家。” “去我家?”解严惊讶,“你去?” “对啊,不去怎么确定占了你身体的人是不是解漾,又怎么把你身体换回来。”程谢开始上楼梯,“我去,你也去,你家里人我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 会不会有危险?解严看着程谢的背影,又看着程谢费力上楼梯的脚,心里情绪复杂。 两人进了屋,程谢就一直忙活,刚空闲下来,一号和大头就跑过来了。 “小谢,你怎么还带着他?”一号说:“他不回家吗?” 程谢看着一号和大头好奇的眼神,说:“你们是怎么占人身体的?” 两人对视一眼,说:“在人最虚弱还有八字相符的时候。” “噢。”程谢咂咂嘴,对于把解严身体换回来的计划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怎么了?”大头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程谢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解严,又扭头看着俩人说:“我说了你们帮我?” 俩人也不管什么事,眼睛都亮了,一阵点头。 程谢笑得温柔,把解严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俩人就想装作我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回来,去哪儿啊。”程谢说:“告密啊。” “小谢,你这不是害我们吗。”一号苦兮兮地说。 “是你们自己要听的。”程谢说完威胁地看着两人,“情况就是这样,资料在我这儿,若是牛头马面问起来,你们就什么也没看到。” 俩人苦着脸对视,看了看静止地解严,又看着程谢说:“小谢,你知道我俩胆小。” “我又没让你们杀人放火,出了事我担着,”程谢指着俩人,“但是你们,嘴巴给我闭紧了。” 一号跟着程谢的时间长了,自然是向着程谢的,大头也受了程谢的恩惠,咬咬牙也应了。 一号跑到程谢跟前,瞄了眼解严,悄声说:“小谢,我看小严不错,你上点心,看人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啊。” 话落,解严的眼神就飘过来了,程谢一顿卡壳,瞪着一号说:“你他妈说话还能不能再大声点,让全世界都听到呗。” 大头不知道程谢的性取向,只当程谢独来独往,需要有个人作伴,也跟着说:“是啊,小谢,你看你每天都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小严要是能回去,正好你俩作个伴。” 程谢从没这么尴尬过,脸上红一会儿黑一会儿。 白天他都那样欲说还休的试探了,如果是的人早就懂了,但解严连个反应也没有,明显是直的,他心凉了一半,本来已经好了,现在却又被一号和大头无情地浇了个透心凉。 解严听到话像是很迷茫,扭头看程谢。程谢心更凉了。 “没事,我们是朋友。”程谢咬牙说。 说完又瞪了一眼一号,也不想想他是那种光看不吃的人吗,身边有这么吸引力的一个同类,他能不下手吗?还用得着提醒吗? 程谢揉揉眉心,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行,他今天很脆弱,不能再受刺激了。 隐私 这夜漫长,程谢一直忙到天亮,本来尴尬的事直接抛之脑后了,直到俩人视线对上,程谢才想起来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一件他需要解释的事。 “走吗?”程谢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的解严,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我还想坐会儿。”解严低声说,嗓音里带了疲惫。 “累了?”程谢狐疑地看着解严。 “嗯。”解严拉长了尾音。 解严放松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紧绷着神经,像现在这样,不紧不慢甚至可以说松懈地生活,还是头一回。 程谢没说话,屋里白炽灯亮着,解严仰躺在沙发靠背,脖子和下巴一道诱惑的弧线,程谢甚至能看清解严脖颈上的纹路。 程谢见过很多人,但解严确是能让他立马清醒记忆深刻的那一种,眉间孤傲清冷,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的唇....不笑的时候特别凶,笑得时候又很阳光,嘴角还有梨涡......眼尾处的双眼皮宽,程谢想,可惜了。 程谢正想把人喊起来,就看到解严喉咙小幅度动了一下,接着程谢绿油油的眼睛就更亮了。 解严跟在程谢身后,心里很疑惑程谢怎么一句话也不讲。 进了门,解严忍不住问:“你没事吧?怎么也不说话?” 程谢回头看了一眼,闷声说:“心情不好说个屁啊。” 解严皱眉,“出什么事了?” 程谢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关乎我人生是否圆满和我死后能不能瞑目的问题。” 解严困惑,“你说什么?” “你喜欢一件东西,特别想要,但是你越想要可能就越得不到,你会怎么做?”程谢说。 “你喜欢什么东西,我给你。”解严说。 “......你知道是什么吗,你就给我。”程谢又好气又好笑,但不否认,解严的一句话成功把他不好的心情驱散了。 “应该没有我买不起的。”解严犹疑地说。 程谢瞪他一眼,不想再说了,他怕再说下去把人直接吓跑了。 “上午睡觉,下午去老宅子,晚上就不用上来了。”程谢站起来走到冰箱拿了面包吃着,又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但这个点外卖很少,有的不来这边送,程谢眉头拧成了一股绳,胃里隐隐约约又开始抽抽,他之前饭都是在外面解决的,但现在行动不便,程谢不想再上下折腾了。 程谢抬头看看厨房,很无奈,他孤寡了十几年,连‘饭’都没搞定,看着旁边的解严说:“你会做饭吗?” 程谢问完就觉得自己傻逼了,人一大少爷怎么会拿勺,可没想到,下一秒解严相当笃定又自信的回答,说:“会,要不要我教你。” 程谢还没从解严会做饭的震惊中回过神,人已经按着解严说的做了。 因为家里食材有限,程谢又想简单填饱肚子的,所以,解严先让他炒了一个番茄鸡蛋,然后煮水下面条,熟了之后再把菜倒进去,撒上葱花——没有葱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已经让程谢觉得不可思议了。 “原来面是这样做的。”程谢惊叹。 解严无奈,看着垃圾桶里被程谢倒掉的失败的番茄鸡蛋,头一回觉得真的有人不会做饭,无关乎简单不简单。 “老宅子离这里远吗?”解严看着狼吞虎咽的程谢,想拿水给他,但想到自己的状况,就一阵心烦。 “还好。不近不远。”程谢含糊不清地回答。 解严还想问什么但看着程谢饿坏了的样子就放弃了。 程谢吃了饱,还是自己做的,就更满足了,把汤都喝了,喝完之后咂咂嘴回味,自言自语:“好咸啊。” 解严“........” 程谢收拾完已经八点多了,看着立在一边离地有两公分的解严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可怜,程谢一个跃起,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条床单,然后忙活着奔到阳台烧了。 烧完之后,程谢让解严拿着铺到了床上,自己又铺了一条,接着躺了上去,拍着身边的空位置说:“上来吧,一块睡。” “可以吗?”解严重新躺在床上的感觉犹如隔了几万年,嘴角都跟着翘了起来。 程谢本想说舒服吧,但扭头就看到解严嘴角的笑,呼了一口长气说:“解严,你有女朋友吗?” 解严一愣,扭头看着程谢说:“这是隐私。” 隐私你大爷,程谢抓起枕头在解严身上打了几下,说:“滚,哪凉快哪待着去,这是我的床。” 解严笑了,听着枕头与床发出‘嘭嘭’的响声,说:“那你呢。” 程谢砸床的动作停了,靠,怎么还给自己挖了个坑呢。 “这是隐私!”程谢怒喊,喊完背过身,扯着身上的被子说:“睡觉,再说话就把你关起来。” 解严笑着没搭话,程谢脾气一点就着,但心又特别软,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人表面看着老道,但想要的又全写在眼睛里,解严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家 三点十三,程谢在小店里吃过面,就打车去了老宅子,老宅子距离破楼一个多小时,程谢大致三年没有回去了,但记忆却好像是停留在昨天,胡同的青石板,墙根的小草,匍匐满墙的爬山虎,绊脚的门槛……都在脑海里扎根发芽,程谢一时恍神,师傅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小伙!到了!” 程谢耳膜一震,吓得眼都瞪圆了,师傅咧嘴一笑,程谢到嘴边的脏话就咽回去了,低头摸兜,闷声说:“多少钱?” 下了车,程谢还是恍惚的,天热儿,程谢额头上满是细汗,从背包里摸出棒球帽,帽沿压低,沿着记忆中的路,摸到了老宅子。 “这儿?”解严出来,仅能通过两人的小胡同,弯曲扭转看不到另一头,高高的院墙满是浓密的爬山虎,狭窄的空间让解严很不适应。 眼前是古红色的小门,时间太久,看上去倒像是红褐色,门的两旁还有两个小门墩,解严认真看了一会儿才看出上面雕着是三只绵羊的图案。 解严看程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程谢静默而沉重,连耳环都淡去了光芒,胡同里静悄悄的,像是被荒废了,充斥着潮湿阴冷的味道。 程谢这个样子很少见,从坐到车上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大概是有什么东西是程谢不愿意接触的,解严忽然有些后悔,程谢好像也没有义务来帮他。 “我没事,只是好久没回来了。”程谢感受到解严的沉默,把指环摘下来,扭头对解严笑了一下,又往胡同两旁看,声音很轻,“以前这里很热闹的。” “你小时候住这里?”解严很敏锐地抓住了程谢的字眼,跟着又把周围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程谢小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 ‘嗯。’程谢点头,“住了十六年。” 解严有些讶异,他现在似乎能理解程谢的感受了,他从国外刚回家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慌地没有着落,像是做梦一样。 “你有没有不舒服?”程谢看解严。 “没有。”解严说。 “那就好,走吧,进去。”程谢好像恢复了往常,拿出钥匙上前一步开了锁。 隔着一道门,里面却很宽敞,两层小屋,敞亮的院子,屋檐下放着躺椅,院子里用篱笆支出了两块土地,一块地种满了花,一块地长满了草。 程谢大致扫了一眼,心里一揪,鼻头就跟着酸了,程谢使劲捏了捏鼻子,才把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里只有你和你奶奶一起住吗?”解严问。 “嗯。”程谢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往前走,上了台阶,把门窗上的一些破旧的黄色纸张撕了下来。 解严跟着上前,发现是一些字符,时间太久,受了潮,已经看不出原先画的是什么样了。 “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程谢看解严,“你爷爷对你好吗?” 程谢语气太过平淡,解严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说话,程谢自问自答, “我多余问了,你爷爷把家产都全部给你了,对你不单单是好。” 解严没反驳,跟在程谢身后,“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谢把帽子摘了,推门进屋,停顿了一下说:“不谈家产的话你爷爷对解漾怎么样?” “我爷爷喜欢小孩,”解严想了想,“解漾很乖,小时候我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不是好几年没在家吗?”程谢继续往里走,又回头看他,“不给家产也不一定是对他不好,名下这么多人都要养,生活一眼看到头,也很累吧,但问题是现在你身体被占了,只能说明解漾也想要家产,只是你爷爷没给,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秘密。” “要是能把解漾约出来就好了。”程谢呢喃,说完转身上了二楼,声音空旷,“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别抱什么期望。” 解严静立良久,也跟着上了二楼。 二楼拐角一个房子门开着,解严过去,程谢正背对着他蹲着,手里好像拿着东西,解严进去,发现程谢手里拿着一个牌位。 先夫程梁谷之位。 生于一九五四年八月十五日。 故于二零零二年五月十三日。 “我奶奶做的。”程谢轻微叹气,说着把牌位放到了旁边的木质大箱子里,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木质的小盒子。 “你站远点。”程谢抬头说:“我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解严愣了一下就快速躲到了一边,程谢勾嘴笑了,没想到解严这么好骗。 解严反应过来,摇头失笑,“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逗你玩,”程谢打开箱子,“你还挺配合。” “当做服务费了。”解严也蹲在旁边。 “打发我呢。”程谢扭头看他,“不要多,把给你媳妇那份家产给我就行。” 解严也看着他,“你还真不客气。” “那也看跟谁。”程谢笑,把盒子里用牛皮纸包着的书拿出来翻了翻,小声念叨: “我记得还有些符呢。” 程谢把书放回去,又站起来在屋里子翻。 屋子不大,放着两列书架,基本就满了,程谢在书架旁拿着书翻,解严也想帮忙,但程谢阻止了他。 “你就在那呆着,那些符对你没好处。 ”程谢把书塞回去,继续找下一本。 “那你要翻到什么时候。”解严说。 “说不定我运气好,下一本就翻着了。”程谢看到门口微弱的阳光,扬了扬下巴,“有阳光,你把门关上。” 解严看了看门,又无声地看向程谢,眼神有些鄙视又有些无奈,程谢对上视线,蹭了蹭鼻子掩饰尴尬的情绪,转身继续找。 “那些符会让我不舒服吗?”程谢翻了几分钟,还是没找到,解严忍不住问:“你奶奶为什么把符藏在书里?” 程谢停顿,继续翻,若无其事地说:“因为以前有个小孩不听话,他想交朋友,但那些朋友不喜欢他书包里带着这些符,连房子上贴的也不喜欢,所以小孩就把符全撕了,但小孩还太弱,他需要这些符。” 程谢把书塞回去,手臂下垂,叹气说:“要是我就把那个小孩揍一顿,揍一顿就听话了。” 程谢还记得没有了那些符之后他断断续续烧一个月,脑子差点烧糊涂,这样想,奶奶以前身体挺好的,说不定就是因为照顾他才变成这样的。 “交朋友没有错。”解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程谢旁边。 程谢看他,以为是解严在安慰他。 “只是小孩太笨,哪有朋友会嫌弃朋友的。”解严说:“是该打一顿。” “嗯,你说的对,”程谢难得没有反驳,苦笑着说:“怎么没早点遇见你呢。” “你说的是你还是小孩?”解严问。 “嗯?”程谢迟钝,“有什么不一样吗?” “现在就好,你别忘了我也不相信鬼神论的。”解严说。 程谢反应了好一会儿,笑着说:“嗯,现在是挺好的。” 程谢让解严在一边等着,翻了十几分钟才翻出了七张符,程谢立马塞包里,又在屋里看了看,才拿着书走了。 “你打算怎么去?”等车的时间,解严忍不住问。 “简单。”程谢玩着指环小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现在就过去?”解严有些激动。 “嗯,到你家差不多天黑,今天晚点上班,先把你的事搞清楚。” 车来了,程谢进到车里,解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一路忐忑难安。 时间太久,程谢在车里打了个盹,在睁眼天已经擦黑,程谢道谢付了钱,下车伸了个懒腰。 距离解严的家还有段距离,程谢趁此又把解严的情况了解透彻。 “那现在家里就剩解漾和你妈了?”程谢看着旁边的解严,“你现在是不是还没见过你妈呢?” 解严没说话,程谢也没在问,悠悠然走在路灯的林荫道上,往四周看了看,一个鬼影子也没有,这可有点难办。 “等会儿你别冲动,就呆在指环里,我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你再出来。”程谢说完看着毫无反应的解严提醒,“约法三章。” “我知道了。”解严回答。 程谢摊开手掌心,眼神示意解严,解严无奈,只好进了指环。 到了铁门前,又是那个保安,程谢笑,“哎大哥,有缘啊。” 保安不为所动,上下打量程谢,很是戒备, “你找谁。” “你们家大少爷啊。”程谢说:“劳驾,帮忙喊一下。” “大少爷不在。”保安说:“你回去吧。” “那就二少爷,我是真有事,大哥开个门呗。”程谢靠在铁门上继续磨。 “二少爷?”保安皱眉,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二少爷在国外,你到底找谁啊。” 程谢嘴角勾起,有些讥讽,“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救命的,家里的人都不在,那就让能管事的来呗,你通报一声,让我进我就进,出了事我负责,绝赖不到你头上。” “救命?”保安一听就觉得晦气,眼前的人桀骜轻浮,怎么看都是不靠谱,保安拿出对讲机,正想叫几个人把人轰走,从喷泉的方向拐过来一辆车。 ※※※※※※※※※※※※※※※※※※※※ 跪下,最近事情有点多,现在已经好些了,能日更还是日更,最多隔日更。 解漾 车灯晃眼,程谢也不知是谁坐在车里,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是个好机会,保安又被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 程谢自发站到一边,车开了,显然人都不愿意见他,但程谢神情却很镇定,直到车子越过门,正想加速直奔的时候,程谢一个箭步挡在车头。 车里的司机显然也没料到有人这么不怕死,紧急刹车的声响划破了林荫道,刚落脚休息的几只鸟被吓得尖叫着又飞走了,而车里的人在车子紧急制动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颠了几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门口的保安都惊呆了。 车子距离程谢的双腿只有几公分的位置停下了,程谢扭了扭脖子,没给车里的人反应的时间,敲了敲发动机盖,又走到后车窗敲了几下,才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坐进去了。 车里的人让程谢惊讶了一下,“秦叔啊。” 后车座的人是开会时拦着程谢的秦先生,目前也是解家的管家——秦叔,但解严和谁都不是很熟,所以也没给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秦叔要去哪儿啊?”程谢转了转指环,“秦叔还记得我吗?” “是你。”秦叔语气微怒,他知道程谢,保安没有找到,他找人打听也没有动静,这阵子又忙,他就搁置了,没想到程谢又自己找上门来了。 “是我,秦叔还记得我就好说了,”程谢语气轻松,像是当自己的车一样,扭头对司机说:“劳驾,师傅,先拐回去吧,我有点腿软。” 司机早就被吓得一身冷汗,刚刚那么短的距离车子竟然刹住了,现在想想还是不可思议,但他再紧张害怕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回头看着秦叔,眼神示意。 “回去吧。”到现在秦叔才正视旁边的年轻人,刚刚保安的话在他耳边萦绕,他眉头紧锁,仍是觉得不可置信。 程谢不惧秦叔的打量,戴着指环的手放在嘴边,示意解严稍安勿躁。 车里一时很安静,都各有心思的琢磨着。 下了车,程谢跟着秦叔到了大厅,秦叔沏茶的时间,程谢把大厅转了一小半,两人都沉得住气,秦叔喊:“小公子,过来喝茶。” “秦叔喊我小谢就行。”程谢坐到了秦叔对面,抿了几口茶,觉得舌尖都是苦的,皱了皱眉,“秦叔有什么话随便问,这也不是做生意,用不着这么谨慎。” 秦叔看上去四五十岁,气势威严,眼神锐利,像是一眼就能洞悉人心,听到程谢的话不由得笑了,抬头看了看程谢的翡翠耳环,不紧不慢地说:“帝王绿翡翠色调最好,质地,水头,透明度,皆是上乘,在翡翠中非常难得,价格也是媲美黄金,市场上关于翡翠生意的公司——” “秦叔,”程谢打断,“我不是做生意的。” 秦叔看着程谢严肃的样子,沉默了两秒,“你和保安说你是来救命的?救谁的命?” “您觉得是救谁的命?”程谢防着这座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他只能自己判断眼前的人是好是坏。 “小谢,你那么年轻,我相信你脑子是清醒的。”秦叔透露着威胁。 程谢笑了笑,“秦叔让我进来就是信我,人不能只看外表啊,您既然让我呆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解决不了,秦叔说说,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秦叔狐疑,“一直醒不过来的人呢?” “一直醒不过来?”程谢低眼,掩饰心中情绪,“有几天了?” “近一个星期。”秦叔神色忧心,正想说些什么,外面有了开车门的动静。 进来的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休闲装,女的精心打扮,暗色的长裙,裙摆处几处花纹,头发挽着,眉眼间尽是温和婉约,举手投足透着高贵优雅。 秦叔站起来,微俯身,说:“夫人。” 程谢了然,是解严的妈妈杨姗婉。 但这么看解严相貌刚硬,是随了父亲。 而旁边的男的,程谢眯眼,这人气场莫名有些熟悉。 杨姗婉没料到家里除了秦管家以外还有别人,神情意外,但一瞬又恢复往常。 “秦管家,这位是?” “阿姨好,我是小谢。”程谢主动打招呼,“冒昧了,过来讨杯茶喝。” 杨姗婉神情一愣,“讨茶?” 秦叔适宜开口,“小谢是来帮忙的。” 杨姗婉霎时震惊,重新把视线落在程谢身上,迟疑地开口,“小谢师从哪家?” “夷山道观。”程谢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心思却放在了进来的男人身上。 从一进门,男人就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程谢,直到程谢胡扯,才把目光真正放在了程谢身上,程谢心中一凛,把戴指环的手放进了裤兜,心里却想,真他妈倒霉了,还遇到行家了。 杨姗婉嘴里呢喃,低眉沉思了几秒,抬头说:“夷山好像没有道观啊,小谢,你逗阿姨呢。” 程谢也没想到杨姗婉真的去过夷山,但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是有的,阿姨,您没注意吧。” “阿姨不会记错的,秦管家,小谢喝过茶就送他回去吧。”说完也不等程谢再说什么,直接带着男人走了。 “那个人是谁?”程谢抢在秦叔开口之前问:“道士?” “不知道。”秦叔走到程谢身旁,“走吧,我送你离开。” “别啊,你还没说什么事呢。”程谢拒绝。 “走吧,在待下去对你没好处。”秦叔强硬。 “你不相信我?”程谢反问。 “是夫人不相信你。”秦叔说:“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管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那你把事情和我说说,我真的能帮上忙。”程谢有些急,“是不是解漾没醒?” 秦叔惊骇,眼神有些危险,“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吧。”程谢说。 秦叔思索,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没有道理流传到别人耳朵里,但程谢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个谜,他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让程谢一直留下来。 “我谁都没说,你不会想把我关起来吧。”程谢戒备地后退。 正当秦叔摇摆之际,有个保镖过来,说:“秦叔,夫人让您过去。” 秦叔沉声,“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否则解家不会放过你。” 秦叔又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程谢,小声说:“这是我的名片,我会再联系你,”说完,高声喊:“小齐,送客。” 程谢沉浸在解家的一团乱麻中,小齐保镖开到大门,询问他目的地。 程谢拒绝了,下车自己走,走出去500米,程谢摘了指环,扭头被飘着的鬼魂吓得够呛,程谢装作没看见,但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解严,感觉到不对劲,又小声喊:“解严?” 等了几秒还是没动静,程谢愣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房子,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解严从程谢踏进屋子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这里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去了他的房间,又去了解漾的房间,把生前待过的角落全部看了一遍,发现只有一个地方他进不去。 这里是地下室,冷库的门外,小时候他还进去过,但现在他进不去,门外贴了一张符,这个符很眼熟,他在老宅子里见过。 正当解严想去找程谢帮忙的时候,地下室来了三个人,秦叔,他的母亲和另一个没见过的人。 解严刚想上前,整个地下室就回荡着清脆的铜钱声响,赵力翰立刻警惕地审视四周,把杨姗婉护在身后,正当他想探查方位时,铜钱声又停了。 “怎么了?”杨姗婉有些担心。 “没事。孤魂而已。”赵力翰打量四周,眼神让人寒栗。 程谢还没跑到铁门,后面一辆车就赶上来了,这个时间点,程谢回头看,这个车他认得,程谢摆手,“停车!”但没作用,二话不说程谢又挡在了路中间,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声。 刚从保安室出来的保安看到这一幕又惊呆了。 程谢用力地拍发动机盖,气都不顺了,“没听到我他妈说停车吗!还开!你他妈聋啊!” 司机被吓着了,‘解严’也被车头前挡着的程谢吓懵了。 “你没事吧?” ‘解严’从车里下来。 程谢手都拍红了,走到‘解严’跟前,又把他塞了回去。 “我没事,开车。”程谢坐在后座,心里慌得不行,手心开始冒冷汗,他不敢想,要是解严被发现了,被抓住了,会出什么事,而他又该怎么办。 “你行不行,不行我来。”程谢催促司机,要不是进去之后离房子还有点距离,他就直接跑着去了。 “吓着你了?”司机发动车子,程谢才来得及看‘解严’。 “没,没有。”‘解严’与程谢拉开距离。 程谢大致能确定,在解严身体里的是解漾,但他不确定解漾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你手机号多少?”程谢拿出手机,扔给‘解严’,“把你手机号存上。” “我不认识你。”‘解严’发愣,又把手机还给了程谢。 “秦叔让我和你要的。”程谢打开联系人,把存的秦叔的手机号让‘解严’看。 “你认识秦叔?”‘解严’惊讶又疑惑,“你是谁啊,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 程谢出车祸,卒,全文完。 互换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程谢看着‘解严’费劲的回忆,直接了当地又问了一遍号码,直到把号码要到手才罢休。 “你哥……”快到了,程谢正想试探性的说几句,可刚开口,车窗外十几步远的地方飘过了解严的身影。 程谢神经立刻绷紧,拍着司机的肩膀急声说:“停车停车。” 车里‘解严’还惊骇在‘你哥’没说完的话中,就看到程谢下车飞一般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 解严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没影了。 程谢又急又慌,周围的鬼魂越聚越多,程谢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周围路过的鬼魂都诧异又困惑地看着程谢,冥冥中觉得眼前这个人类是能看见他们的。 有个被挖掉双眼被一刀割破颈动脉的鬼魂站到程谢面前,死死盯着程谢,嘴歪到一边从喉咙里断续发出呜咽嘶吼的声音,不知是哭还是笑,仔细看,舌头也没了。 离得那么近,程谢即使假装看不到,也被浓厚的血腥味刺激得胃里直翻涌,他妈,出门没看黄历,遇上冤鬼出行了。 程谢每一根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了,身子发虚,心里发慌,眼珠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强压着想吼一声壮壮胆的冲动,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保安看到程谢走过来,直接开了铁门,而围在程谢身边的鬼魂越来越多,程谢腿直发软,看到保安简直像是看到上帝,他有心想和保安呆一会儿,但一想到解严还在外飘着,他就恼的身上又有力气了,咬着牙把解严剥.光狠狠教训的念头都有了。 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你家人还是你家人。 程谢的话在解严耳边萦绕,解严只觉得胸腔有一股火在聚集燃烧,想要冲撞想要释放,他想控制,可身体里却有另一个声音: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在乎你,你害死了爸爸,妈妈讨厌你,妈妈喜欢解漾,爷爷也只是在利用你,弟弟杀了哥哥,解严,你死了,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 解严想。 然后呢。 然后杀了弟弟,去杀了弟弟…… 程谢不知道解严去哪了,只能用自己的眼睛找,可前后左右围满了冤鬼,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恐怖,有全身被泡浮肿的,有断胳膊少腿的,甚至还有被埋在土里几年,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组织的鬼魂,你一句我一句地在程谢耳边嚷。 “哎,这人能看见我们吧?他刚才都看我了,怎么还装看不见呢。” “先说好,我先发现的,我要上他的身。”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先发现的!” “哎,老刘,你腿都找好几年了,别找了,肯定被狼叼走了。” “放屁,老子没腿怎么投胎,老子可不想下辈子单腿蹦。” “我要找我的眼睛……” “我要找杀死我的人……” …… “别争了,干脆我们排队,一个办完一个上嘛。” 程谢“……” 程谢被嚷的头疼,好几次都想吼一声消停点,可对比这些,他更不想被鬼上身,好几天没有记忆。 程谢正在戴指环和不戴指环之间徘徊,一扭头,心从口腔里差点没蹦出来。 程谢打小没有遇到过凶鬼恶鬼厉鬼,他遇到的都是些造型恐怖但内心还是正常的鬼,但听到的有关凶鬼之类的事却不少,比如,哪个鬼吃鬼了,哪个鬼杀人了,哪个鬼独占山头了。 以前,这些事离他很远,可现在,大概五十米的距离,解严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身边一个没有伤口看似很正常的‘人’正张着血盆大口慢慢靠近解严的脑袋。 “□□妈!” 程谢头皮发麻,撒丫子跑了过去,而跟着程谢身后的一众鬼魂。 “操!老子就说他能看见!” “各位兄弟姐妹,我先上!” …… 程谢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他心里只有护着解严的念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在地上了,和解严的身影重合,他一瞬间感觉脑袋混沌,灵魂好似要剥离了一样。 等他缓了几秒扭头看向周围的时候,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已经消失了。 程谢拍了拍脑袋,缓着上头的懵劲,心中惊异,又从解严身上起来,正想看解严有没有缺零件时,解严醒了,他惊喜地声音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拽住了手腕。 耳边也传来解严急切地喊声。 “程谢!” 接着他身体重重坠落,他震惊的表情和解严着急的神情重叠,接着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准备迎接鼻子的酸痛和随之而来脸部的痛。 可等了两秒,料想的疼痛却没发生,他是挨着大地,准确的说他的脸离大地还有两三公分微妙的距离。 发生了什么? 程谢回头看。 自己的身体同样也在回头看。 “我靠。” “怎么让这小子得手了。” “谁啊谁啊谁啊这是!” “哎,朋友,打个商量,你办完事下一个轮到我呗。” 一众刚刚张牙舞爪想要‘吃掉’程谢的鬼气急败坏地喊。 解严一脸迷茫,看看自己眼前的手,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脸,再扭脸看着还一脸震惊不可置信躺在地上的程谢。 解严“……” 程谢看着眼前自己的脸,心里怪异得很,催促道:“快点像刚刚一样拽我啊!” 解严躺在地上,很听话地伸手拉程谢,但预想中的状况却没发生。 解严拽。拽了空。 解严拽,拽了空。 解严再拽。 “你他妈故意刺激我是吧。”程谢甩手不干了。 此时‘程谢’的脸上少了桀骜,多了冷然,左耳的翡翠耳环在黑夜里依然泛着通透的玻璃光泽,衬着‘程谢’多了几分高冷禁欲公子哥儿的气质。 程谢不屑,两手摊着,“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程谢嗤笑,“约法三章?还听我的?呵,解严,你逗我呢。” “对不起。”解严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看见程谢生气的脸妥协的乖乖认错。 程谢猛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有些不适应,但却很神奇,他竟然能想象出解严带着歉意的样子。 “别,我担不起。”程谢没见到解严的时候就一股火,现在见到了火是更压不住了。 程谢心里贼不爽。 一句道歉就完事那是不可能的。 ※※※※※※※※※※※※※※※※※※※※ 程谢:解严! 解严:程谢! 你俩这么干喊是不是记不住对方名字啊? 接触 “怎么换回来?”解严不知所措,站起来走到程谢耳边低语:“我不是故意的。” 程谢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解严。 “你别生气。”解严有些不自然,“我道歉。” “就这样?”程谢不快。 解严迷茫地看着程谢。 程谢嘴角邪魅一笑,俯身在解严耳边说了一句话。 解严先是震惊地看着程谢,而后耳朵连带着脸颊都跟着烫了起来,硬巴巴挤出两个字,“不行。” 程谢听后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可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程谢边走余光边留意着身后,神情悠然,就像在等上钩的兔子,一众鬼魂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人的一波操作,互相嚷嚷着几句就散了,只留下几个不甘心的还在围着程谢的身体打转。 程谢走出去十多米了,解严追上去了,抻着脖子目光躲闪,“你刚刚说的不行,换一个。” “以身相许怎么样?”程谢眉眼带笑,目光毫不掩饰。 解严皱皱眉,不太适应地说:“有病。” “行不行啊。”程谢喊。 走在前面的解严没搭话,步履不停。 程谢追上去,不依不饶,“解严,你反感吗?” “什么。”解严不假思索。 “就我刚刚说的那些。”程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解严,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地表情。 不反感。 解严想要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生生停在了唇齿间,他扭头看着程谢殷切的目光,喉咙滚动,话转个了弯,“你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对!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程谢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想要抓解严看看哪不对劲的,结果抓了个空。 解严说:“先换回来吧。” “嗯,回去问问大头。”程谢百思不得其解,“你刚刚怎么了?怎么会睡着了?还有,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鬼’?” “什么?”解严清晰地感受到程谢话语的忌惮,回忆刚刚发生的事。 他从家出来,跑了一段之后就停下了,接着脑子里就开始有人说话,再接着他就不记得了。 “你看到什么了?”解严困惑。 “我。”程谢停顿,想到那个场景还心有余悸。 “你最近跟着我,哪也不能去。”程谢正色,“我认真的。” 解严应着,但从表情看还是敷衍。 程谢压着火,控制着语气说:“我是不是一直没和你说,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会受牵连。” 解严惊讶。 程谢继续说:“你不知道很正常,不瞒你,只要在名单上的鬼魂出了事,我少说也会折寿十年。” 解严震惊,“十年?” 程谢点点头,颇为无奈地说:“所以,你看着办吧,不就是十年嘛,我无所谓的。” 程谢耸耸肩,又蹭了蹭鼻子,“真的,你也别有压力,” 解严看着程谢的表情眼神时明时暗,程谢心虚地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摸鼻子,很显然刚刚的话都是他胡扯的,解严本想张口说什么又放弃了,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程谢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很快消失了,继续向前走,“走吧,赶快回去,” 解严看着程谢的身影,又回头望了望家的方向,最终抬脚跟在了程谢身后。 回到冥灯的时候小屋里已经塞不下了,大头和一号看着没有实质的程谢,又看了看活动着的程谢的身体,齐声说:“你被上了?” “你们他妈能不能注意用词。”程谢颇为不爽地反驳。“把话说全了。” “解严?”一号喊。 解严坐到程谢的位置上,抬头扫了一眼一号,就低头冷冰冰地工作了。 程谢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灵魂也有被挤出来的一天,他一共被上了两次身,第一次是七岁,第二次是十三岁,长达两天,记忆是空白的,醒的时候是在墓地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到现在依然还记得。 阴森的空气,鬼哭狼嚎的风,和一双双看着他的眼睛。 那种从脚底生寒,害怕到嗓子像是卡了东西喊不出来,身体动不了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为什么能看见鬼呢? 看见鬼的为什么是他呢? “小谢,不要怪妈妈……” “哈哈哈,程准准的哥哥是怪物,大家不要和程准准一起玩,他哥哥是大怪物,他是小怪物……” “程谢,你和谁说话呢,那里没有人啊。” “哥哥是怪物,都是因为哥哥,准准不喜欢哥哥…” 梦魇又一次包裹了程谢,程谢害怕到发抖,空无一人的房子,转身离开的背影,没有人回应的恐惧,都紧抓着程谢的心脏,像是要捏.爆它,狠狠地。 “程谢?程谢?”解严有些紧张地看着全身在颤抖地程谢,眉头紧皱,像是痛苦又像是恨意,还有说不出地无措。 解严心里猛然有些不舒服,语气加重了几分,声音带着焦灼,“程谢,程谢,醒醒。” 一号和大头去阴间了,解严喊了几遍程谢都没醒,解严有些慌,正在他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大脑一阵疼痛,再回神,他已经脱离了程谢的身体。 解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程谢面相痛苦,双手紧握,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快了,解严吓坏了,晃着程谢的身体,不断喊:“程谢,醒醒,程谢。” 程谢掉到了河里,他努力向上游,但河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抓着他往下拉,水淹没了他的口鼻,进到了他的口腔,肺里,他没办法呼吸了,他快要睡着了。 程谢是被巨大的疼痛痛醒的,醒来就看见解严的脸,他有些迷茫,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动了动嘴,又抬手摸了摸,茫然地说:“发生什么事了?” 解严的手还是麻的,扇程谢一巴掌是用了力气的,他是真急了,他不知道程谢梦到什么了,但他想让他醒来,这是最快捷的。 “你没事吧。”解严松一口气,松完就觉得有些歉意。 “你打我了?”程谢回味出不对劲,坐起来扶着下巴,咂嘴,“还挺大劲。” “你做噩梦了?”解严问。 程谢顿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声音戛然而止,程谢看到自己躺在地板的身体,立马清醒了,视线不可思议地在他的身体和解严之间徘徊。 “怎么就出来了?”程谢匪夷所思。 “我也不知道。”解严摇摇头,坚持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谢搓搓手,乐了,“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能触碰到的相处。” 说完程谢毫不客气地在解严手上摸了一把。 像是做贼似的,摸完眼睛都亮了,“还不错。” 解严皱眉,这种轻轻地触碰,更致命,像是头发丝在皮肤上扫过,痒痒的受不了,但心里还想着再来一次,很奇怪,解严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亲一下 俩人坐在沙发上,相隔很近,程谢本是带着试探和捉弄,但看到解严除了呆愣没有躲闪之后,他的眼神和想法就变了。 程谢凑近,带着小心翼翼和压抑的冲动,“解严,你是不是。” 程谢的眼睛很漂亮,狭长的内双,瞳孔清澈,睫毛弯长,笑的时候肆意张扬,不笑的时候又很内敛忧伤,很矛盾的结合,但解严却看透了这双眼。 “是什么?”解严轻声问。 程谢在距离解严嘴唇公五分的距离停下了,有些讶异地看着解严。 他没料到解严会回答,也没料到解严这么正式的回答。 两人视线相对,解严低眸看了看程谢压在他手背上的手,想开口说什么时嘴唇却被堵住了,很轻又很重,一下又躲开了。 程谢亲完就躲,在沙发一角,呆愣的像是被亲的那一个。 解严也愣了,嘴唇上的触感好像还在,麻麻的,解严抿了抿唇,看向程谢。 俩人视线交汇,错开。 再犹疑地交汇,再错开。 如此重复,几个小时前还大咧咧让解严给自己撸一把说着以身相许的程谢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脸烧一般地红了。 解严没料到程谢是外强中干,本想说点或者做点什么就放弃了,他担心程谢脸皮薄,自己又不会说话,说错什么程谢真生气就不好了。 于是,俩人同坐沙发,你一头我一头,尴尬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外墙中干的程谢心里非常挫败,表情木木的,反观解严,一个还没确定是不是的人比他一个是的人都镇定,程谢顿时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 一号和大头错过了一场好戏,也拯救了在尴尬中扭捏的程谢,俩人浑然没有察觉出微妙的气氛,拉着程谢开始新鲜的看,程谢如释重负,就没有计较俩人拉着他转圈圈的行为。 程谢再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是早上了,解严坐在沙发上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程谢这会儿再想到自己几个小时前干的流氓事,心里还是有些虚,在解严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就更虚了。 “走吧。”程谢磨磨蹭蹭到了解严跟前,手插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但当解严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程谢顿时破功了。 “那什么…”程谢摸摸鼻子,视线来回飘移。 “就…”程谢努力克服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感,组织着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说完之后还能看起来不像一个流氓,“就昨晚——” “今天做什么?”解严打断。 “嗯?”程谢没反应过来。 “你昨天去我家有没有什么发现?”解严说。 “噢,有。”程谢松了一口长气,“我要了解漾的号码。” “解漾?你遇见他了?”解严讶异。 “也是巧了。”程谢点头,“约他出来吗?” “他,看起来怎么样?”解严问。 “挺好的。”程谢回忆,皱了皱眉说:“你弟看起来不像是会…” 解严视线扫过去,程谢不说了。 “乖孩子吗?”解严接着程谢的话说。 程谢抓了抓头发,斟酌着词汇,“挺单纯的。” 空气沉默了两秒,程谢坚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不像是解漾干的,他可能也是受害者。” “不是所有的弟弟都喜欢自己的哥哥。”解严说,说完抬头看着程谢,“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程谢惊愕,解严执拗的眼神在眼前,程谢一时忘了反驳。 解严冷静的时间很多,他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可现在的解严,程谢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不加掩饰的,甚至还隐隐上涨。 “你生气了?”程谢问。 解漾乖乖的,会甜甜的笑,还会撒娇,很讨人喜欢,九岁之前,解严听到大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解严怎么不会笑啊,像解漾一样多好啊。 解漾走丢的时候也是,家里乱作一团,妈妈一直哭,一直哭,那个时候他发着烧,没有一个人知道。 现在,解漾占了他的身体,他过着鬼一样的生活,也没有人关心他。 嫉妒这个词,解严以为自己不会有也不可能有,可现在,程谢没有恶意的话却把他内心深处不敢想的罪恶勾了出来。 他嫉妒解漾,得到了所有人的爱。 “你约他出来吧。”解严眼神黯然,内心犹然感到荒凉。 “你是不是不想见他?”程谢说。 解严没说话,程谢就觉得自己猜对了,解严表面再怎么冷酷内心也只是个缺乏关心的少年,相对于冷冰冰的房子和家产,他更想得到是亲人的温暖。 按照往常,程谢应该不负责任地调戏几句,但现在,他踌躇不决,解严是极度敏感和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的后半生一眼看到头,但解严不一样,解严的人生才刚开始。 程谢晃动的手又插回了兜里,蹲下来和解严平视,轻声说:“我们一起去吧。” 程谢和解漾约在了晚上见面,此去不是死局就是解局,程谢忽然有些兴奋,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有了进展。 今天阴天,解严没有呆在指环里,沉默地跟在程谢身后,到住的地方时,门前放了一袋子东西,很眼熟,之后秦青庾的脸就出现在了解严脑海。 程谢把东西拿进屋,拿出手机一阵忙活,解严就这么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解严在意一样东西的方式很简单,就像小孩子,会不停的看呀看,但他又和小孩子不同,他不说也不闹,如果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了他也只是会埋在心底。 程谢放下手机的时候解严还站在旁边,程谢把手机放一旁的桌子上解释:“就上次你见过的,朋友。” “嗯。”解严应着,听不出情绪。 “我去洗澡。”程谢把东西放冰箱。 解严没接话,等着程谢进了浴室之后,解严站到手机旁,一分钟两分钟….手机屏幕亮了,消息界面显示: -小谢,我是真的喜欢你,别拒绝我好吗? 直到屏幕灭了解严的眼眸也跟着暗了。 程谢睡得不踏实,没睁眼的时候程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烦闷地蹭了几下枕头,才磨蹭地开始起来。 “你没事吧?”解严看程谢恹恹的,有些担忧。 “没事,没睡好。”程谢捏了捏额头,强撑着精神出了门。 和解漾是约在一个咖啡馆,一路上,程谢头重脚轻,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了鼻音,解严琢磨出不对劲,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没事,你弟怎么还不来。”程谢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子开始发冷。 解严没说话,程谢看向窗外,发现路对面走过来一个很眼熟的身形。 “来了。”程谢低声说,朝着解漾招了招手。 解漾坐下的时候有些紧张,看着对面的程谢说:“你好。” 程谢把桌子上的另一杯冰咖啡推过去,“先喝点。” “谢谢。”解漾犹疑,但还是道声谢,喝了几口。 “自己来的?”程谢又问。 “嗯。”解漾重重点头,张口就要问,但被程谢抢先了。 “你能来我很高兴。”程谢说完看向了一旁的解严,“你哥——” “你认识我哥?”话未说完就被解漾打断了,解漾有些焦急,“你能救我哥吗?” 程谢有些好笑,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吧,什么都没说呢就把自己卖了。 程谢清清嗓子,也问了一句很白痴的话,没办法,过场还是要走的,万一这孩子是装的呢。 “你不是解严?” 解漾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失口说了些什么,紧张地握着杯子,急的都要哭了,怎么办,他又说错话了。 “我…..” “你是解漾。”程谢直截了当。 “你怎么知道?!”解漾完全震惊了。 程谢叹气,鉴定完毕,这孩子绝对单纯,装不了的单纯。 程谢又看解严,同样是兄弟俩,确实差别有点大。 “你怎么知道我是解漾?”解漾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又是怎么会知道他的呢?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程谢看了看周围,用手挡着小声说:“今天我们的谈话是秘密,谁都不能说的哦。” 解漾也同样做贼似的回答,“好,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 解严扶额,看着被哄骗的解漾,内心很复杂,这算是八年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好,现在有几件事我需要知道,你不能说谎。”程谢说。 “你能救我哥吗?”解漾眼带希冀。 “能啊,”程谢吹,“我比你家里的人都厉害。” “真的吗?”解漾惊喜地看着程谢,“那你能让我哥醒过来吗?” “能啊。”程谢顺着说,说完又疑惑地看着解漾,“你刚说什么?” “我哥睡着了,到现在一直没醒,我很担心。”解漾提到解严,脸都垮了,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变成我哥了,我妈说,哥过几天就能醒了,可现在都一个星期了,哥还是没醒,我很担心,我害怕….” 解漾看着程谢,眼神无助,“我哥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 进展 “等会儿,”程谢打断,“你妈说,你哥睡着了?” 解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说:“我家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解漾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说:“他住我家了,还让我出去的时候小心,我出来的时候我妈好像和他在吵架。” 程谢挑眉,“是不是眼角有道疤?” “你怎么知道?”解漾又一次惊讶。 程谢叹息,“我去过,你忘了?” “我想起来了。”解漾笑笑,又接着说:“什么时候救我哥?” 程谢被解漾的节奏带跑了,他沉吟几秒,理了理思绪,“你刚刚说是你妈告诉你你哥睡着的?” “嗯。”解漾点头。 程谢张张口忽然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他跟着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是我妈说的,”解漾疑惑,“怎么了?” 程谢想了想,认真地看着解漾说:“你不是在国外吗?” 听到这个解漾有些心虚,他捏着杯子,低声说:“我没去。” 程谢看他。 “爷爷让我去国外,但是我不想去,我们到了机场没进去…..” 接着解漾就把之后的事情说了,大致是解漾的妈妈带着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住着,直到解严睡过去的当天晚上才回来。 “…….我原本以为回来会见到哥,但是哥在公司里一直没回来,我没忍住就回屋睡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哥的身体里了。” 解漾也是受害者,程谢扭头看解严,忽地抓住什么。“你妈为什么说你哥睡着了?” “不是吗?”解漾有些迷茫,“我在我哥的身体里,那我哥应该在我的身体里啊。” 程谢惊愕,这个逻辑思维是正常的。 “我妈说的。”解漾又说。 程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解漾,会是杨姗婉? 解严倒很平静,没什么表情,程谢反倒没松口气,他能想到的解严肯定也想到了,程谢清清嗓子,“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类似符咒之类的。” 解漾一时没反应过来,“符咒?没有啊,我带那些干什么。” 程谢纳闷,解严没办法接近自己的身体肯定是有原因的,且这个原因很可能就是解严莫名其妙与身体分离后接近真相的钥匙。 “那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程谢观察,可惜解漾穿了长袖的薄外套,什么也看不出来。 “稀奇古怪的。”解漾呢喃,最后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在手腕上绑着的手链。 “这个算吗?” 手链样式很简单,细小的红绳上密密麻麻是小小的铜钱。 程谢有些生气,“你带这个干什么。” 小时候的程谢就经常带这些,但不是铜钱,是画满了符文的小珠子,目的是不让鬼魂接近。 “怎么了?”解漾明显感觉到程谢语气有些重,茫然地看了看手上的手链。 “谁给你的?”程谢问。 解漾忐忑,敏感地察觉出这个手链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是你妈吗?” 解漾不说话,程谢就猜到了。 “我妈说是送我的礼物。”解漾看着程谢,“这个手链怎么了?” “你摘了。”程谢余光扫了一眼解严,虎毒不食子,他突然有些害怕事情的真相。 解漾想问什么但看到程谢带着冷意的眼神还是摘了。 “你妈从哪弄的?”程谢拿过来看,铜钱半旧半新,倒像是临时制作的。 “我不知道。”解漾说:“怎么了?” 程谢叹气,解漾被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的解漾在得到家产后又怎么能在公司里生存。 “你妈骗了你。”程谢说:“你哥根本没在你身体里。” “什么?”解漾当头一棒,表情呆若木鸡,“我哥没在我身体里?” 好长时间,解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从嗡嗡响的脑袋里挣扎出来,“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程谢手放在桌子上,凑近问:“你信我吗?” 解漾看着程谢,点了点头,不为什么,只因为程谢是第一个和他提他哥的人。妈妈不让问,秦叔也不让他管,所有知道的人好像都是要避着他,只有程谢,约他出来,说要帮他。 “好,那你等我消息,我过两天再联系你。”程谢站起来,“你先回去吧,记住,这是秘密。” “你要走啊。”解漾也跟着站起来。 “该走了,你买单啊,我会再联系你的。”程谢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手链,说:“先带着吧。” “那我哥呢。”解漾喊。 程谢转身的动作就停了,看了看旁边,解严没有反应,程谢摸摸鼻子说:“你哥…..” 解漾希冀。 “你哥很安全。”程谢说。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沉默,程谢是想说点什么,但坐在车上不方便,程谢靠着后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司机估计是头一回拉到睡觉喊也喊不醒的人,无奈,只好下车手动叫醒,程谢脑子昏沉,醒的时候还愣了好几十秒,等到意识回归的时候,才听到司机说:“小伙,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这个额头烫的很啊!” 程谢摇头,拿出手机付了钱。 解严听到司机喊的时候就出来了,程谢的脸色确实不对,精神懒散,像是下一秒就能睡着。 “你发烧了?”解严着急。 “我没事。”程谢声音沙哑,“后遗症而已。” “因为我?”解严想到昨晚上了程谢的身体。 程谢想张口否认的话到嘴边换了,应着,“嗯,内疚吗?” 解严皱眉,深深讨厌这种无力感。 “别只内疚。”程谢看解严,扯着嘴角,“来点实质的,以后好好报答我就行。” 程谢嘴没个把门的惯了,这会儿话说完就想到了昨晚没头没脑甚至没来得及品味的亲亲,程谢看着解严的嘴,心里叹息,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时间长点。 俩人回到冥灯,程谢强撑着把手头的活忙完,就趴桌子上静止了,解严心里很不舒服,程谢回来的时候也没吃饭,这会儿空着肚子更难受,解严有心想做些什么但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这种感觉,这是第二次,让解严很无能为力的感觉。 程谢的发烧吃药是不管用的,小时候奶奶还会把他抱在腿上嘴里念叨着什么,可现在程谢只能靠运气,所幸运气还不错,早上的时候脑袋轻了点。 程谢和解严回到家里,程谢照往常洗了澡,又吃了些东西,就开始和解严避重就轻地琢磨怎么才能换回来。 “这书上只写了基本的符咒怎么画怎么用的,除了这些还有些宅子的风水,但也没有怎么换灵魂的啊。”程谢拿着从老宅子拿出来的书开始研究。 “如果要换的话,需要我和解漾的身体同时在吗?”解严问。 “应该需要吧。”程谢皱着眉,有些烦,这种事他怎么知道啊。 “先不管了。”程谢仰靠着沙发背,看着天花板嘟囔:“是怎么做到的呢,两个人的灵魂怎么会在双方都不知道地情况下互换呢。” 解严没搭话,看着程谢没吹干的头发欲言又止。 “我搜一下。”程谢拿着手机,翻了几条结果都是建议去看脑子。 程谢又想骂脏话了,但他忍住了,解严不喜欢他说脏话,每次他说,解严的眉头都会小幅度地聚集。 “你家的事儿。”程谢想着该怎么避重就轻,可话开了头,他发现怎么避都避不了,索性直接说:“你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利用了。” “把头发擦干。”解严说:“你不是在发烧吗?” 程谢有些茫然地应着解严的视线。 “要不要去看奶奶,我想把身体换回来。” 空气安静了两秒,程谢说:“你,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 程谢也不会安慰,他走到解严面前,抬手想摸摸解严的头,但是解严比他高,有点不合适,他就只是抓了抓解严手的位置,很认真地小声说:“没事的。” 解严鼻头忽然就开始泛酸,有什么东西塌了一角,让他措手不及,他一直在忍,也习惯了忍,他比程谢更知道听到东西意味着什么,可他除了忍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孤僻的不像是一个正常情绪的人。 “一定能换回来的,”程谢笑,“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呢。” 解严偏头扯出一个笑,嘴角的梨涡出现,他看着程谢,学着程谢的口吻,“不是要报答吗。” “靠。”程谢没忍住,笑了两声,“我说的时候有这么贱吗。” 解严也笑了,眼角都笑湿了。 程谢本想换身衣服就走,但解严说什么也不让,最后程谢讨价还价,还到了下午。 临睡前,解严把手放到了程谢额头的位置,有模有样地停了几十秒,最后放下手说:“应该不烧了。” 程谢忍着笑,“你他妈怎么摸出来的。” 解严平躺着,“睡觉。” 程谢侧躺着,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解严棱角分明的脸,喊了声,“解严。” 解严没说话。 程谢眼尾翘着,情绪抑制不住地有些兴奋,解严在担心他,虽然解严不说,但他知道,程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程谢低头在解严脸上吹了几下,继续喊:“解严。” 最笨的方式 程谢声音带着蛊惑地喑哑,解严抬手挡在了眼前,嘴角微弯。 “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第一件事是想做什么?”程谢继续问。 “请我吃饭还是。”程谢没说完,剩下的意味全藏在了眼角里,带着赤.裸地邪念和挑逗。 解严心里暗笑,程谢属于给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的那种,真有点什么,自己第一个投降,但解严心里犹疑不决,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程谢等了老半天,刚兴起的兴奋被冰水浇灭了七七八八,他躺下,沾了枕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下午三点,程谢和解严到了奶奶的疗养院。 程谢先找了林姐,问着奶奶最近的身体状况,解严呆在指环里,听着程谢仔细地问奶奶一顿饭吃多少,几点醒,几点睡,晚上会不会喊人…… 林姐是知道一些程谢的状况的,耐心地回答,但好几次又欲言又止,程谢察觉出林姐的纠结,以为是奶奶出了什么事,程谢恍若不以为意,笑着说:“林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别瞒着我啊。” 林姐穿着天蓝的护士服,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下决心说:“小谢,你爸妈来了。” 程谢有一瞬间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就走,林姐一句‘我希望你能和你爸妈好好聊聊’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刚在走廊里出来的两人打断了。 “小谢!” 程谢的脚顿住了,喊他的人穿着印花连衣裙,短头发,记忆中温柔的眉眼,而站在旁边的男人穿着灰色带条纹的西装,记忆中硬朗的五官多了几分苍老。 “小谢,你来看奶奶了。”刘芹在程谢没来得及躲避的时间里已经到了程谢面前,又紧张又欣喜地看着他。 程谢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表情木然。 “小谢,你瘦了。”刘芹一心沉浸在见到程谢的喜悦里,看着相较于三年前越发清瘦的儿子,心里顿时刀割地疼。 “小谢,你来了。”爸爸程敷也难得露出微笑。 林姐看着程谢不搭腔,心里着急,她上前,对着程谢父母笑了笑,又到程谢跟前,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小谢,好好和你爸妈聊聊。” 程谢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指,那些深藏在心里的叛逆和倔强一股脑地顺着四肢百骸全爬了出来,刺刺地隔绝着四周。 “小谢,我们去外面聊。”刘芹压着激动的心情,看得出程谢的抵触和排斥,有些小心地想要去拉程谢。 程谢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硬邦邦道:“我自己走。” 刘芹被程谢的动作刺得心里一痛,但随后又被程谢配合的欣喜冲散了。 “小谢,你来看奶奶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妈妈去接你。” 三人到了外面,离奶奶住的屋子远了些。 程谢深呼了口气,平静地说:“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你怎么说话呢。”程敷看着丝毫没变的儿子,语气带上了一贯的严厉, “你想这样闹到什么时候,家不回还瞒着我们看奶奶,又这样和你妈说话,你这么多年就学会这些了。” 程敷话刚落,刘芹就在爸爸胳膊上打了两巴掌,小声责怪,“你别说话。” 程谢冷笑,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他顿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走。 “小谢,你去哪儿。”妈妈一惊,爸爸跟着喊:“你站住,你妈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哪。” “小谢,你别生气,你爸这几年也很想你的。”妈妈走到程谢面前,想拉程谢的手,但被程谢躲开了。 程谢表情冷淡,一字一句说:“别碰我。” 爸爸怒了,攥着拳头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啪’地一声,打了程谢一巴掌。 程谢顿时耳鸣脑袋嗡嗡响,五个手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颊,也不知是不是被扇的脑子有点蒙,周遭的一切突然就离他很远。 妈妈推搡着爸爸连带着埋怨的声音,和爸爸训斥他严厉的嘴脸,都像是隔了一层膜,让程谢觉得不真实。 过了好长时间,程谢意识才复苏,嘴角和脸颊的疼痛也跟着来了,妈妈小心地摸着程谢被打的脸颊,心疼地直掉眼泪。 程谢顿时觉得累,身累心累,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小谢,疼不疼。”妈妈捧着程谢的脸,手直发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漠然的程谢让她更恐慌。 嘴里呢喃着程谢的名字,又突然想起什么,妈妈擦了擦眼泪,抓着程谢的手,语气有些急:“小谢,妈妈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真的,你很快就可以不用在那里上班了,” “很快的,妈妈已经找到办法了,是你爸找的,”妈妈有些语无伦次,回头看着站在几米开外抽烟的爸爸。 “你别怪你爸爸,他很爱你的,因为你的事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他是真的想让你好好的。” “把我扔给奶奶不管我的死活吗。”程谢说:“每次见面就是给我一巴掌吗,还是让我回家为了给他铺路让我和不认识的人结婚?” 程谢心里已经无所谓了,他以为那么多年他长大了,已经学会释然了,可现在,话出口,那带着深深地恨意和指责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母那么狠心,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三年五年的不管不问,还能做到理不亏丝毫没有歉意地动手打人,更想不到孩子的意愿和父母口中的利益比起来是那么分文不值。 “你再说一遍!”爸爸气的丢了烟,指着程谢的鼻子吼:“你喜欢男人也是我和你妈的错吗!是谁教的你,你说,你说!” 咔嚓 有什么东西断了,程谢抑制不住地愤怒,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妈妈也有些无措,转身推着继续向前的爸爸,语气埋怨,“你别说了别说了。” 爸爸在气头上,眼神严苛,一边往后退一边忍不住地叱责, “谁教你的这些,兔崽子不学好,你对得起你奶奶吗…….” 程谢瞳孔放大,极力隐忍着的怒火爆发了。 “你他妈还有脸跟我提奶奶,程敷,你最没资格,奶奶晕倒的时候你在哪,奶奶想儿子的时候你在哪,你没资格提奶奶!你别跟我提奶奶!” 程谢用尽全身力气吼,两眼发红,像只暴怒的狮子,疯狂的可怕,愤怒和恨意席卷而来,把程谢的理智烧的粉碎。 “我在奶奶身边十六年,你看过奶奶几次,你看过我几次,你为什么要跟我提奶奶!”程谢失控。 “你知不知道奶奶晕倒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给你打电话,你呢,你在开会!你他妈地在开会,让司机过来!你有心吗,奶奶要是死了呢,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呢!你心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提奶奶!” 程谢攥着拳头嘶吼,毫不掩饰的恨意让程敷和刘芹惊呆了。 也是这一刻,他们才清晰地知道眼前的儿子已经不是他们做了错事随便哄哄就能得到原谅的小孩了。 “小谢。”妈妈有些忐忑地上前,刚轻微触碰到程谢的手,就被程谢大力地甩开了。 “别碰我!” 爸爸程敷心里的些微歉意在看到程谢对待妈妈的态度之后又消散了,拿出一贯的语气想要呵斥程谢,但程谢没给他这个机会。 “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你们痛苦,我也痛苦,你们就当我死了。”程谢说。 “你胡说什么,你不准胡说。”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不管不顾地要拉程谢走,“跟妈回家,跟妈回家……” 程谢扭脸,咬唇忍着,挣脱刘芹的手,语气平静,“我不会再回去了。” “你爸不会逼着你结婚的,妈给你做主,让你找一个喜欢的好不好,别跟妈置气了,小谢,听话。” “我喜欢男人也无所谓吗。”程谢直言。 妈妈愣住,眼泪无声地流,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谢不愿自欺欺人,事情到这一步是早晚的事,他没什么可留恋的,不顾妈妈的哭喊挽留和爸爸的呵斥,一直向前。 程谢只往没有人的地方钻,他本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但很奇怪,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让空气蒸发了,他蹲在一个树旁,发愣了半个小时,眼睛都看疼了,却没有一滴泪流下来。 程谢脸埋进膝盖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早在半个小时前解严就出来了,他惊讶于程谢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和成见原来那么深。 可他在这方面和程谢一样,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无声地呆在程谢身边,陪着他一起。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程谢抬头看着解严的脸,很奇怪,一半时间程谢的脑子里是和父母的争吵,一半时间却是想着怎么和解严解释。 “什么?”解严不懂。 “我…”程谢迎着解严的视线,“我喜欢男人的事。” 解严表情没有变化,很长时间,他轻微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程谢惊讶,“你知道?那我那天亲你…” 俩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亲吻能说明什么,爱情吗? 程谢忽然觉得更累了,他靠在树上,看着地上的落叶,觉得那就是他,破败不堪。 ※※※※※※※※※※※※※※※※※※※※ 解严:身心都给你。 魂回 程谢再回到疗养院的时候,林姐还特意过来看了看程谢,发现他很平和之后就松了口气,但是看到程谢右脸几个清晰的手指印的时候就不淡定了。 “你脸……” “没事。林姐,我去看奶奶了。”程谢偏了偏头,不想被人看到。 “奶奶在午睡,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吧。”林姐很无奈。 “我想进去等。”程谢转身之前说:“谢谢你啊林姐,一直帮我瞒着我过来的事情。” 林姐知道他指的是瞒着他父母偷偷过来的事,林姐有些心酸,她叹口气还想再劝几句,但程谢朝她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奶奶确实在睡着,程谢轻轻地关上 门,坐到了奶奶床边的椅子上,又帮奶奶掖被子,这会儿子安静,阳光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程谢趴在床边,看着奶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醒了,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朝他笑:“小谢,你来了。” “奶奶?”程谢觉得自己像做梦,不敢动也不敢做什么,生怕梦醒了。 “哎哟,我的乖孙,”奶奶很是高兴地捏了捏程谢的脸。 程谢眼泪瞬间掉下来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奶奶捧着程谢的脸擦眼泪,看到程谢右脸的时候,睁着眼瞧,惊道:“哎呦,这脸怎么肿了。” 程谢眼泪流的更凶了,扑到奶奶怀里闷声哭,边哭边告状:“奶奶,你儿子打我。” 奶奶一听这还得了,当即下床穿上外套就想出去找自己的儿子算账,程谢又哭又笑,抱着奶奶好一阵撒娇,才让奶奶坐到床边上不说出去的事了。 “哎呦,他打你你不会跑吗,傻的哟,怎么能站那让他打呢。”奶奶恨铁不成钢,又看着程谢的脸心疼的用手揉着,“你等着,下次奶奶帮你讨回来。” 程谢舒服地直点头,看着奶奶,语气祈求,“奶奶,下次你能认出我吗。” “说什么话呢,我自己孙子我还不认得了。”奶奶说着朝程谢手上打了一巴掌。 程谢有些心酸,又听到奶奶说:“小谢谈朋友了吗。” “奶奶。”程谢拉长了音,小声说:“我还小着呢。” 话刚落,程谢背上就挨了一巴掌,“小什么小,都比奶奶高了,告诉奶奶,有没有喜欢的啊。” 程谢抓着奶奶的手闹,“奶奶,你别逗我了。” 奶奶笑的开怀,摸着程谢的头发,像小时候哄着说:“好好好,奶奶不说了,但是你要抓紧啊,别听你爸的,喜欢男孩子有什么不好,传宗接代的事有你弟弟就行了,我们小谢啊,就开开心心的。” 程谢鼻子又开始酸了,低头抹了抹眼角,挤出一个笑,岔开话题,道:“奶奶,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啊你说”奶奶说。 “你知道怎么让两个人的灵魂互换吗?”程谢说。 程谢从疗养院出来的天已经黑了,俩人直奔了老宅子,上二楼,从房间里的书架上翻出了一张牛皮纸,纸上画着看不懂的符,程谢眼睛带着光,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该怎么做。”解严有些激动。 “需要等两天,”程谢研究着画法,“奶奶说要等到十五。” 解严有些按捺不住。 “你先别急,后天晚上就行了。”程谢把纸叠好放包里,向外走说:“先回去,慢慢研究。” 脚刚迈过门槛,程谢就收回来了,对着一边没反应过来正想出去的解严小声说:“别出去。” 解严困惑。 院子里有个黑影,程谢记得清楚,是那天要吞了解严的东西。 程谢摆着手,往后退,对着解严比划,无声地说:“进指环。” 解严犹豫,大致猜出了外面可能有危险,但是他进去了,那程谢怎么办。 程谢对于解严木头一样的反应很焦急,他走到解严旁边,低声说:“我看不到鬼魂就没事,你别磨叽了,再磨叽俩人都完蛋。” 解严进去之后程谢就把指环戴上了,刚戴上,黑影就到了门前,围着程谢打转,程谢虽说看不到,但这么多年的经验是在的,他能感觉到空气阴冷,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这是他没接触过的生物,不害怕是假的。 程谢装作没事人一样关灯下楼,生怕这个黑影对他下手,他刚刚撒谎,他戴上指环是没事,但鬼魂杀人只需要让人类看见他就可以动手了。 所以程谢不是一般的虚,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不禁纳闷,这个黑影怎么会找到他家的? 出了胡同程谢才放松,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摘了指环,看了看周围,有几个游离的鬼魂,但却没有熟悉的黑影,程谢很疑惑,不敢久留,重新戴上指环站在路边开始拦车。 到了冥灯,程谢开始问大头和一号,阴间有没有什么要抓的鬼,或者在逃的,俩人都说没有,程谢就觉得更奇怪了,如果说黑影第一次遇上解严是巧合,第二次倒像是有意的了。 程谢没空细想,他这两天就学着画这个符了,奶奶告诉他,要一气呵成,决不能断,不然前功尽弃,所以他必须记死在脑子里, 日落西山,十五也是程谢最忙的一天,有很多超过一个月在外流浪的鬼魂可以回阴间投胎的日子,这一天,程谢先去了冥灯,到了凌晨一点又出来了,程谢裹着外套,背着包,在手机上叫了车,直奔解严的家。 程谢到的时候已经两点了,大老远就看到路灯下有个影子在张望,程谢跑过去,看清是解漾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这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你身体呢?”程谢问:“没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我小心着呢。”解漾很是自信地拍着胸脯回答。 程谢笑笑,顺着解漾指的方向看,那里靠着树坐着一个人,耸拉着脑袋,不清楚状况的准会被吓一跳,程谢过去,看了看解漾往下滴水的头发,笑着说:“你这是被冻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说起这个解漾有些气馁,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地下室冷库里藏着。 “好了,你不知道很正常,”程谢站起来,望了望周围,看着树林里空出来的地方说:“上那边吧。” 俩人把解漾的身体移动的空地方,解漾喘着气问:“我们都到了,我哥呢。” 程谢把包放下,从里面拿出牛皮纸,打开又看了一遍,说:“我们换过来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你哥了。” 解漾还是不懂。 程谢起身拍了拍解漾的肩膀,从旁边捡起一根棍子,又抬头看了看月亮,正色道:“别打扰我。” 解漾还想问的话就咽回去了,他很奇怪,程谢知道的东西怎么那么多呢。比如他的身体,再比如他不是解严。 解严站在旁边,看着程谢在地上乱画,心里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脑子里不禁闪现程谢说过的话,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第一件事是想做什么? 程谢画的时候很紧张,他生怕哪一下画错了,就要等到月底了,于是精神力高度集中,等到画好之后,程谢也不知是紧张得还是累的,额头上满是汗。 像字不像字,像图不像图,程谢用手背抹了下额头,把小棍扔旁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缝衣服的针,对着解漾说:“过来。” 解漾愣了一下,有些害怕地说:“你干什么。” 程谢笑的阴险,上去拽着解漾到了旁边,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倒到一边的一次性小碗里,然后抓着解漾的中指,笑着说:“别哭啊。” 说着不给解漾反应的机会,在小指上戳了一个小口。 程谢挤,挤了好长时间才挤出一滴血。 “你端着。”程谢又到解漾的身体旁,也挤了一滴血。 然后泼到了刚刚画好的符上。 “这样就行了?”解漾很懵懂。 “嗯,试一试。”程谢也有些着急,他是按着奶奶说的做了,但能不能成功还真的不知道。 三人等了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解漾忍不住小声说:“我哥来了吗?” 你哥在你旁边呢,程谢斜眼看着解漾,幽幽地说:“你他妈是不是没摘手链。” 解漾看着程谢两秒,低头迅速地摘了。 程谢心累,拍着解漾的肩膀说:“弟弟,以后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出去。” “我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解漾说。 程谢“……你妈是对的。”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程谢着急了,站起来,从包里拿出牛皮纸又对着地上的符看半天,嘟囔道:“没错啊,怎么没动静呢。” “是不是还需要你的血啊?”解漾说:“电视上不都需要施法者的血吗?” 程谢愣愣的,和解严对视一秒,咬牙把针拿出来在手指上戳了一下。 血落到地上,符开始有了动静。 解漾惊喜地喊:“动了动了。” 程谢也高兴,没想到真的让解漾说准了,有些激动地看着解严。 符像是活了一样,水和血变干,在月光下,像是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从起笔到落笔都像是在伸展扭曲。 “快,你们站一起。” 程谢把解漾的身体拖过来,解漾扶着,看着程谢问:“你们?” 程谢瞅了瞅解严,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束光,准确的说是手电筒照到了。 我靠。 “你不是说没人发现吗。”程谢压着声音对着解漾喊。 ※※※※※※※※※※※※※※※※※※※※ 下一章!终于! 逃亡 “我不知道。”解漾有些内疚。 “别走出去。”说什么也没用了,程谢想着该怎么应对。 解严到了跟前,说:“你先走。” “我走个屁啊,我走了你怎么办?”程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里着急。 “你在和谁说话。”解漾迷茫地看着程谢。 程谢说:“你哥。” “我哥?”解漾不敢置信,扭头看着虚无的空气。 “解漾?”人在几步远的地方喊。 解漾扭头去看来人。 眼角有道疤,不苟言笑。 “赵叔叔。”解漾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挡着程谢。 “你在这干什么。”赵力翰把手电筒关了,视线在解漾的身体,解漾和程谢之间徘徊。 不等解漾回答,清脆地铜钱声在赵力翰身上响起,他眼神立马变了。 等看清两人身后的阵法时,他看着程谢说:“魂回阵。” “你想干什么?”程谢挡在解漾面前,心里焦急的很,这阵法一直亮怎么不动呢。 “解严也在吧。”赵力翰看着四周,从兜里掏出大把的铜钱。 “你知道我哥!”解漾震惊,“你们骗我…” “解漾,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过来,到叔叔这里来。”赵力翰上前一步,想要把阵法里的解漾拉出来。 “你呆着别动,”程谢说,说完又朝着赵力翰,“是你做的?” 赵力翰笑笑,“你不用知道,你现在离开,我还能放了你。” “我要是不走呢。”程谢看着赵力翰壮实的身影,想着拖住这个人的几率。 “解漾,过来。”赵力翰冷了声音。 “不,我不过去。”解漾这时候才知道被欺骗的滋味,委屈地往程谢身后躲,“我要见我哥。” 解严看着解漾,有些怔愣,他没想到解漾一心一意为他,记忆中那个跟在他身后追着他喊哥哥的人好像重合了。 赵力翰脸色阴沉,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黄色纸张。 程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符,但对鬼魂有害无利,下意识地挡着解严,正被赵力翰瞧了清,手里的铜钱毫不犹豫地朝着程谢的方向撒了过去。 程谢没料到赵力翰这波操作,十几个铜钱砸过来,砸在他身上没事,但解严却被几个铜钱砸得弯了腰。 灼热感,像是皮肉连着骨头烧了起来。 解严咬牙忍着痛,程谢看的清楚,解严被砸到的皮肤上直接显示了铜钱的式样,这是锁魂。 是暂时让魂无法动弹,灼热难忍的符咒。 这是个行家,程谢到现在才真正知道他和行家的差距。 “你干什么!” 解漾在一旁喊,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程谢难看的脸色也隐隐猜了出来。 “过来。”赵力翰直接把解漾拽了出来,看看阵法又看着程谢说:“可惜,还少了一个步骤。” 程谢咬牙,这个阵法很久远了,奶奶记得得都告诉了他,但现在看,赵力翰很清楚,这也说明他会换魂。 “你能看见鬼魂,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运。”赵力翰看着程谢说,嘴角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 “你放开我。”解漾趁着赵力翰大意,挣脱了束缚,抓着程谢的手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救我哥。” 赵力翰看着解漾指责的目光,眼神复杂,正想把解漾拉过来时,阵法动了。 程谢和解漾顿时感觉白茫茫的光在眼前,灵魂好似要抽离,身体无法动弹,俩人先是震惊接着是狂喜。 赵力翰急的要拉解漾出来,但次次拉了空,眼神陡然阴鸷。 程谢大喜,看着解漾握在他手上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扭头看着痛苦的解严,用尽力气去抓解严的手,但这次却没抓空,微凉的触感让两人都惊讶。 三个人无法动弹,眼前白茫茫的,脑子一痛,就没有知觉了。 程谢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像是被人当作抹布狠狠拧过,全身发麻发酸,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程谢捂着脑袋使劲拍了两下,才让自己缓过劲来,有精力观察周围的情况。 程谢进过解严的家,富丽堂皇,各种玻璃质地的琉璃灯和摆件闪的程谢头晕。 屋里窗帘拉着,程谢拉开猛然被刺眼的日光刺的眼睛疼,等适应之后,程谢才看清外面是游泳池。 是解严的家没错,但解严呢,还有解漾呢,人换过来没有… 程谢走到门边想边要开门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程谢这才意识到事情发展有些不对劲,解漾和解严都不在,他被关在屋子里…… 赵力翰的脸出现在脑子里,程谢心里有些不安,“操,有人吗?” 程谢拍着门喊,可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诡异了。 声音低沉磁性,隐隐有些熟悉,这他妈是他声音? 有什么念头在程谢脑中闪过,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休闲的运动套装和他非主流似的破洞牛仔天差地别。 程谢吞了吞口水,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开始成形。 他记得这身衣服,是解漾穿过的。 而解漾是在解严的身体里。 那么,如果没有人特意给他换衣服的话。 那他现在是在解严身体里?! 屋里有洗手间,程谢恍若一秒的速度到了里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熟悉的清冷神情,让人觉得没有感情的眸子…..这刚毅的五官不是解严又是谁。 他在解严的身体里? 程谢太阳穴突突的开始疼。 那解严呢? 程谢不仅有些慌张,还没等他胡乱猜想,屋里反锁的门却有了动静,程谢心中一凛,在洗手间扫视了一圈,拿着洗发露出去了。 程谢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是赵力翰,程谢就准备硬刚。 可却没想到进来的人是杨姗婉。 程谢一时愣住了,等到杨姗婉关上门,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说:“小严,你没事吧?” 程谢才认识到另一个问题,他现在是解严。 这他妈的有点凌乱。 杨姗婉看着解严没有任何回应的表情,像是习以为常,自顾自地把解严上下左右细看了一遍,眼里闪现了泪花,念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程谢看着杨姗婉的表情,又结合着解漾说过的话,心里的困惑都能聚成了一条黄河了,这他妈是装的还是真的? 可还不等程谢摊牌直接质问杨姗婉时,杨姗婉却把他拉到门边,悄声说:“小严,妈妈是有苦衷的,你不要怪妈妈,你现在赶紧走,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活着,知道吗?” 程谢被杨姗婉的一系列举动搞得很懵,但是能离开这里,确实是最好的,他点点头,“解…程谢呢?” 杨姗婉很不舍,摸着解严的脸,说:“妈妈安排了车,他在外面呢。” 程谢安心了,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焦急的想推门直接走。 杨姗婉擦了擦眼角的泪,理了理头绪,说:“没时间了,你快走吧。”说着打开了门,把程谢推出去了。 外面是楼道,大厅里没人,程谢有些迷蒙,杨姗婉不是和赵力翰一伙的? “快走。”杨姗婉关上门,拉着程谢下了楼。 一直到大厅门口,门口有辆车,看不清里面,但随着车窗摇下露出‘程谢’的脸时,程谢整个人都精神了一把。 那个神态,那个目光,不是解严又是谁。 俩人视线对上的时候,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的震惊,程谢扭头看看杨姗婉,又看看车里的解严,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有点上头。 程谢心思全在解严身上,杨姗婉最后说了什么话程谢没记住,总归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躲好之类的话,程谢听得稀里糊涂,但却任由杨姗婉拉着他的手直到说完。 “小王,去机场。”杨姗婉把程谢送到车上,眼泪蜿蜒。 程谢不知该说什么,这种离别场合他同样不会应对,扭头看解严时,却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程谢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及时止住了,从兜里摸出手机,神奇的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 -什么情况? 解严也从程谢的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在第一列的是程谢发的短信,第二列就是秦青庾的短信,内容还是解严那天看到的信息。解严顿了一下便开始回复程谢的短信。 -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解漾呢? -我没见到,应该没事。 程谢扭头看解严,解严也偏头看着程谢,俩人相顾无言,又默契地扭头撇开,直到小王把俩人送到了机场。 给了两人出国的机票。 程谢不淡定了,但当着小王的面,程谢没说,拉着解严进去,到小王开车回去,程谢才鬼鬼祟祟地露头出来。 “什么情况?”程谢看着手中的机票,是解严的信息没错,又扭头去看解严的,是他的信息也没错,“你妈怎么知道我的证件号?”程谢纳闷。 “我也不知道。”解严看着手中的机票神色复杂。 “新西兰?”程谢看着解严,“你妈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解严说。 程谢愣了一秒,木道:“我忘了。” “去哪儿?”解严看着人来人往,抬头看着日光,久违的熟悉感让解严紧绷的神情都放松了。 “回去啊。”程谢甩了甩机票,“你想去这里?” “无所谓,去你那吧。”解严看了看手中的机票,就想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程谢手快,一把夺走,“扔了干嘛,多可惜啊。” 萌动 解严用眼神询问。 程谢折好塞兜里,挑眉笑,“和我私奔的铁证,这可是证据。” 解严怔愣,这种可以清晰地真实地感受到程谢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还能给予回应的感觉实在不一样。 不等解严说话,程谢便走到一旁,拦住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也许是换身体把脑子也换傻了,司机又不认识俩人,但两个人却像是做贼似的,讲个话恨不得钻到对方的耳朵里。 “那个赵力翰你以前见过没?” “没有。” “那他怎么好像很熟悉你和解漾的样子?” “不知道。” “你妈刚刚哭了。”程谢在解严耳边说,他其实想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于是说完没往后退,看着解严的侧脸,想要发现什么信息。 可解严习惯性地身体倾斜想要趴到程谢耳边回话,措不及防扭头的瞬间唇瓣擦过程谢的嘴角。 轻微的触感让两个人瞬间清醒到一百八十倍,怔怔地看着对方忘了反应。 司机本来就好奇这俩人你来我往地在说什么悄悄话,时不时地瞧着,瞧到这一幕时马上转移了目光,一副我不懂,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可心里却想着,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太疯狂了。 程谢喉咙动了动,拉开了距离,嘴角痒痒的,程谢忍不住伸舌尖舔了舔,刚想扭头看向窗外但却正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解严,心里起了一股青春的躁意。 到家时,俩人重新面对一个问题。 “你先我先?”程谢看着浴室的方向,嘴贱又说了一句,“要不一起?” 解严没答话,这么些日子他已经摸透了程谢的脾气,满嘴开火车,可心里却虚的很,真要是答应,程谢指不定什么反应,这样想,解严就好想看看。 程谢说完就怂了,这和以前的情况不太一样,这可是活生生地解严在眼前,程谢生怕他一个点头,就把他无耻的生涯葬送了。 于是赶在解严说话之前,疾步像浴室走,“我先,我突然想尿尿。” 落荒而逃地背影成功把解严逗笑了。 程谢用冷水了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看着镜子中的容颜,心里却五味杂陈,老天是眷顾他还是折磨他,竟然让他穿到了解严身体里。 这他还怎么能不想入非非,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程谢脑袋里的邪念像蚂蚁一样越聚越多,他视线下移,像是能过滤这层布料看到里面一样,解严的皮肤,解严的全部,程谢莫名觉得羞耻,再看镜子,里面的人脸颊起了不正常的红,连耳朵也已经红的要滴血。 完蛋。 程谢闭眼,刚刚就该拉着解严一块来的。 这个澡程谢洗的无比迅速,冲水,上沐浴露,再冲水,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程谢已经洗好了。 解严愣愣的,看着程谢头发都没擦好眼神不自然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他跟着也有些不自然,说道:“擦擦头发,我做了饭。” “你做饭了?”程谢这才闻到屋子里有一股炒菜的香味,他走过去。 解严正在往锅里添水,旁边放着炒好的鸡蛋和香肠。 “没有什么东西了,先凑合吧。”解严说。 凑合这个词从解严嘴里说出来实在不适合,但程谢看着解严熟练的样子又想到解严常年在国外…..一个猜测程谢脱口而出,“你都是自己做饭的啊?” “你知道步骤的,开了就下面。”解严答非所问,路过程谢旁边时,解严停住了,说:“少放点盐,还有,”解严看了看程谢穿着的内裤,“你能不能给我换一条。” 程谢脸腾地就红了,他是没换,想着出来偷偷换上的,但解严是怎么知道的。 解严熟门熟路地走到程谢卧室,拉开柜子,里面几乎是同款式的深黑灰内裤,拿了两条,扔给程谢一条,自己拿着一条进了浴室。 程谢愣了十几秒才回神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对,怎么他成了被撩.拨的那个! 解严洗好的时候程谢在等他,而面已经坨了,程谢坐在地毯上,像一只猫似地盯着面,样子看起来很…..虔诚。 “你好了。” 程谢看一秒就低下头了,他终于知道解严当初为什么让他洗过澡后穿上衣服的感受了,两条大长腿,这他妈真刺激。 “你怎么不吃。”解严抹了下脸颊上的水,又说:“你先吃。”说完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身上穿了和程谢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是当初程谢给他烧的衣服。 白色短袖和深蓝色大裤衩,绝配。 “吃吧。”程谢把碗推到解严面前,低头开始闷头扒面条,虽然坨了,但是程谢觉得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解严一起做的,还是因为是和解严一起吃的,总之,他吃的很香,吃的很满足。 但解严就不了,解严虽然吃饭不挑,但是像这种放了十几分钟的而且还是很咸的,他吃两口已经不错了。 “喝点水。”解严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喝了几口放到了程谢面前。 程谢正好有点渴,想都没想闷头就灌了几口,等到放下饮料看到解严不在意地拿起他刚好的饮料也喝了几口的时候,他就贼不淡定了。 “吃好了?”解严看着程谢发呆,把喝光的饮料瓶丢进了垃圾桶。 程谢想说咱俩间接接吻了,你占我便宜,但这么不要脸的话他张了几次口居然没说出来,这他妈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过饭,时间还早,让程谢贼不淡定的事又有了。 他躺在床上,解严在旁边,像平常那样,但程谢翻来覆去几个来回还没睡着。 “怎么了?”解严一直没睡,闭眼听着程谢的动静。 程谢能说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吗,他能吗,操,他一百个不能。 于是,他清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和解严讨论事情。 “我们怎么会互换了?哪出问题了?”程谢想,想着摸到手机准备给解漾发个短信。 “你干什么。”解严睁眼刚好看到,就把手机夺走了。 “给你弟发短信啊,看他怎么样。”程谢微讶。 “如果他出事,我妈能不让他出来吗,”解严说:“你短信发过去,万一他的手机被没收了,我们就暴露了。” “那是谁要害你。”程谢说:“赵力翰吗?” “不确定。”解严皱眉思索,“但是现在我不能回去。”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程谢真的纳了闷了,赵力翰应该是杨姗婉请来的,如果真是他,他有什么理由要害解严呢,而杨姗婉在里面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程谢找不到突破口,脑子越想越乱。 解严相反,他心里反而很平静,像这种生活,如果不去想他的乱七八糟的事,他反而更愿意这样和程谢一起生活。 “我们什么时候能换过来?”程谢说,虽然他一眼就能分辨的出解严,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他能下口吗,他能吗,操,他不能。 烈火 “你想干什么?”解严扭头看着他,眼神犀利,像是对他心里的想法了如指指掌。 “不干什么啊。”程谢心虚地摸摸鼻子,含糊地说:“就是有时候看着自己不是很适应。” 解严看着程谢十几秒,忽然说:“程谢,谢谢你。” 程谢被突如其来的道谢整的有点上头,再想到他脑子想的种种不健康的念头,脸上开始有点烫,装作正儿八经的回道:“不客气。” 解严看着程谢装模作样的态度低头勾着嘴角笑了,第一次见面他对程谢的印象不是很好,外表轻佻,没个正形,可随着接触发现,很乐意帮助人,也不爱记仇…这样想,程谢在他眼里原来是有很多优点的。 “你爸为什么打你?”这件事他很早就想问了,他并不是很会主动问别人原因的人,但这件事在他心里积压很久了,关于程谢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说到这个程谢沉默了,全身都像是笼罩在阴影里,过了好长时间,程谢说:“我们家好像有一个传统,” 解严静静听着。 “每一代就会有一个能看见鬼的男孩。”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奶奶身边了,我能看见鬼,只有奶奶不怕我。” “或许我还是比一般的小孩更幸运,除了没有父母陪在身边,起码我还有人照顾。” “三年前,奶奶晕倒了,那是我第二次见到我的父母,也是我第一次回家。” “我还有个弟弟,你是不是猜到了。”说到这儿,程谢突然笑了,扭头看着解严,“我发现你这人挺阴险啊,表面上不声不响的,背地里都七七八八不知道想多少回了吧。” 解严没揭穿程谢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低眸,嘴角也扯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我爸脾气爆,说起来这点我挺像他,我总怨他不孝顺,有空的时候不知道陪奶奶,但现在其实我也一样,奶奶清醒的时候就爱和我讲,我爸在外面不容易,我心里知道,奶奶是想让我从心里接受他,所以奶奶晕倒后我就从老宅子搬去了他们住的地方。” 程谢语气平静,但解严却从话里听出了程谢的抵触。 “我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程谢说:“我试着去接受身边的一切,可能也许是太强迫了,也可能本来观念就不一样,我不爱听我爸念叨,也不爱那些应酬的场合,他也不喜欢我整天呆在屋子里,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他越是要管我,我越是反感,后来就是争吵,再后来。” 程谢说:“他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事,就直接动手了。” “最后你就搬出来了?”解严说。 “嗯。”程谢懒懒地应了一声。 “那你妈呢?”解严说。 “我妈…”程谢呢喃,抬手挡住了眼睛,在解严以为程谢不会说的时候,传来了程谢有些疲惫的声音。 “那时候我在睡觉,我妈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我没有,我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假装睡着了。” “我听到她说,把小谢送到奶奶身边吧,准准今天又让小谢吓哭了。” 程谢好长时间没发出声音,再讲话的时候声音带了鼻音。 “我没有要吓他,是有个鬼一直跟在他身边,我想把他赶走。” 解严的心一下就软了,有些疼又有些酸。 少年的喉结小幅度滚动,从眼角流出的眼泪更是出卖了少年的隐忍和委屈。 程谢没想要哭的,但话出口他就觉得喉咙哽住了,眼睛发热,毫无预兆地眼泪就流下来了。 解严直起身,看着程谢小声的抽泣,从床头抽了纸巾塞到了程谢手心,要抽手时却被程谢一把攥住了,解严手指有些疼,但却没用力抽开,就这么保持着,最后手臂都麻了,程谢才放开了他。 程谢觉得丢人,移开手臂的瞬间直接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解严也跟着起来,敲着浴室的门也不说话。 程谢洗了洗脸,眼睛红肿,像是被欺负了。 可还不等他想着怎么遮丑,脑袋就随之而来一阵眩晕,镜子中的自己也开始模糊,程谢眼皮子沉重,下意识紧抓着洗手台。 可也挡不住猛烈强势地黑暗袭来,身体下滑,意识随之沉寂,恍惚着听到门外也传来一声闷响。 再醒来时,程谢后脑勺剧痛,身体下是冰凉的地板,他起来,看到的却是浴室的门。 程谢在疼痛中怔愣了下,就看到浴室的门打开了,而眼睛红肿的解严站在门前,看到他后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解严在意识模糊前已经尽量减少疼痛的发生,可还是挡不住迅速抵达的黑暗。 他睁眼看到自己在浴室的时候脑子就有了猜想,可又不敢确定,他怕,他担心万一程谢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他忘不掉自己对于‘程谢如果出事了’未知的恐慌。 以至于他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手都是抖得,而当看到门外是熟悉的程谢的目光时,他的心跳才回归到正常的频率,手心早已满是紧张的汗。 程谢愣愣的被解严扶起来,对于他俩突然换回来的事还有些恍惚。 “换回来了?”程谢不敢置信,这他妈也太玄乎了。 解严没理,他偏头看着程谢的后脑勺,发现没流血受伤之后才真正稳下心。 程谢确定换回来之后就紧接着被俩人间隔的距离搞得脑袋发热。 解严站在他面前,先是偏头看他后脑勺,呼吸扫过他的脸颊,程谢心里一紧,接着解严像是不放心似得,修长的手指浅浅穿过他的头发,轻轻地摸到了他的后脑勺。 程谢冷不丁被摸到痛处,微‘嘶’了一声,解严紧张的气息便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很疼吗?” 程谢近乎僵.硬.地点头。 解严手没放下,用指腹轻轻揉着,由于是一只手,程谢就像是被解严圈在怀里,俩人鞋尖对着鞋尖,近到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体上柠檬香味的沐浴露,程谢心‘咚咚’跳,抬眼看。 解严五官刚毅,眉眼凌厉,讲不讲话时自身上都有一股压迫感,甭管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都只能穿出‘别惹我’不讲道理的风格,但此时眼圈发红,生生冲散了那股子冷意,让远在天边毫无情趣的人沾染了烟火气。 但毫无疑问的,现在的解严更具有诱.惑力,程谢满脑子都是不健康的想法,而解严这幅样子倒像是被欺负得狠了。 程谢想到解严红着眼求饶的画面就感到全身的气血只往脑门冲,脑中的一根理智弦‘啪’地一声断了,干脆利落,身子前倾,在程谢理智回笼的时候,唇已经贴上了解严的唇。 彼此呼吸间是熟悉的柠檬味,解严愣了一瞬,在后脑勺上的手向下移了一寸,在程谢后脖颈稍用力,被动变为了主动。 干柴遇烈火,什么犹豫,理智,担忧统统抛到脑后。 只有现下这一刻的感受,狠狠地,没有章法的,不计后果的,想要把对方吞入腹中,唇齿间拉扯,纠缠,没有温柔可言,只有原始的,压抑了许久的凶狠。 少年的躁.动在彼此间溢出,迫切和毫不掩饰地欲.望互相传达,无需彼此多言,身体已经诚实地给出了反应。 俩人甚至没来得及去屋里,程谢被抵在墙上,彼此的意识里是陌生而又熟悉的跳动。 解严如数的吻落下,程谢只觉得皮肤一阵凉意,接着就无可控制地烧了起来,烧的意识模糊,身体里有什么像是要爆炸。 彼此的呼吸越来越重,程谢抵着解严的额头,意识涣散,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解严的名字,下一秒被解严堵住,破碎在了唇齿间。 意识回笼的时候,程谢背靠着墙站了好长时间,没缓过来和身体发软都让他不想动,解严趿着拖鞋走来走去,把战场打扫的不留痕迹。 俩人视线对上的时候,程谢有一瞬间尴尬和羞耻,他摸摸鼻子,进了浴室,“我上厕所。” 解严在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卧室。 程谢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但摸到自己身上的汗,就打开花洒又冲了个澡,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从亲吻到最后全部的细节一丝不落地全在他脑子里复苏,程谢脸烧的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羞耻过后,程谢忽然有些害怕面对解严,这种心慌踩不到实地的感觉,程谢一直都不太喜欢。 该干的都干了,程谢自认是个负责人的人,这种占了人便宜就该做点什么的使命感,总是让他能迅速地把不要脸归档为一种正常的行为。 于是洗完澡的程谢拉开门,正想为自己刚刚的举动做出正当解释的时候,而被占了便宜的另一方解严,已经在浴室门外等了好几分钟。 看到他出来脸上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很随意地把他拉出来,冷声丢下一句,“我上厕所。”后就进了浴室。 留下一脸懵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程谢,在浴室门外傻站了十几秒才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卧室。 是他没有魅力吗? 明明刚刚还是激情四射的。 程谢目光呆滞,什么惊慌尴尬全都没了,只剩下深深的自我怀疑和不明所以。 ※※※※※※※※※※※※※※※※※※※※ 嘘~ 扎根 程谢站在卧室发愣,满心满眼都是刚刚解严过于理智的眼睛,总觉得是哪儿不对,程谢想,撸了一把没往前一步也总不至于撸出仇恨吧。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这一会儿的空当,他已经从卧室到浴室来回走了好几回了。 在程谢茫然乱想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程谢一个箭步跨到卧室门口,扭头就看到明显也是冲了一次澡的解严。 “你洗澡了?”对上解严眼睛的瞬间,程谢大脑一片空白,听到自己的开场白,悔得想咬舌头。 解严静静地瞧着程谢,那个眼神太犀利,像一支箭破过重围直接扎在心尖上,程谢说不上心虚还是什么,抓着门槛的手指不安地抠了抠。 解严洗了脸,手上和脸上都挂了水珠,看上去很性.感,笔直地站着,无声地气势让程谢想调侃几句的想法都没了。 “我刚刚…”程谢看解严,深吸一口气,“你生气了?” “没有。”解严越过程谢进到卧室,抽纸巾擦了擦手。 程谢愕然,都这样了,还不是生气? “你没事吧?”程谢一颗心七上八下,解严的态度搞得他有些无措,他偏头看着解严,继续问:“你生气了?” 解严把纸巾丢垃圾桶,扭头看着从他肩膀上伸过来的脑袋,“你觉得呢。” 俩人离得很近,近到程谢能看清解严被水沾湿了的一缕一缕的睫毛,“你别生气。”程谢软声说。 解严凛冽的气息一下就变了。 程谢站直,在解严身后闷声说:“我以后会忍住的。” 程谢这一觉堪称十九年来睡得最难受的一觉。 也许是解严冷冰冰的态度,几个小时里程谢重复着做梦,不是一脚踩空就是被一群鬼追,醒的时候腰酸背痛,活像是睡前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运动。 程谢恍惚了几秒,扭头看解严,身边是空的,程谢瞳孔骤缩,顾不上穿鞋,下床跑到了客厅。 客厅没人,浴室也没有,程谢脑子昏沉,脑子里瞬间窜出了八百种想法,紧接着只有一种想法瞬间填满了脑袋。 解严走了? 解严走了? 他娘的走了?! 程谢还来不及从这种想法抽身,门锁‘吧嗒’一声打开了,程谢迅速走过去,解严提着一大袋东西,鼻尖上有些汗,很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你醒了?”解严抬头看到几步远的程谢也是吃了一惊。 “你去哪儿了?”程谢走过去。 解严把购物袋子放下换鞋子,给了一个程谢白痴的眼神。 程谢看到袋子里的东西脸微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大脑运转恢复正常。“你哪来的钱?” “你的。”解严直起腰,提袋子时视线瞥到了程谢光着的脚, “你不穿鞋?” 程谢脚指头蜷着,转身回了卧室。 程谢在卧室冷静了一会儿才出来,解严从外面打包了饭,俩人沉默着,程谢食不知味,扒了一口饭说:“你别出去了,以后我买,有什么要买的你和我说。” 解严慢条斯理,点头应了声。 吃过饭天完全黑了,程谢要去冥灯,临走,解严也要跟着去,程谢阻止了,解严现在是人类,老和鬼魂呆一起对身体不好,程谢背着包,把备用钥匙给了解严,“你在家吧,有什么事打电话。” 俩人手机换了回来,解严嗯了声,看着程谢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 回到屋里,解严有片刻迷茫,他拉开窗帘,看着斜对面破败的楼房,楼道里的声控灯有几个是好的。 外面刮着风,有几个零散的人提着买菜的袋子回家。 过了一会儿,黑漆漆的楼道发出了微弱的光,程谢背着包一步跨两步的上着楼梯。 灯灭了,解严隐隐约约能看清个黑影,一直到程谢拿钥匙开门,把里面的灯打开,末了,程谢要关门的时候,似乎心灵感应似地往这边瞧了一眼。 解严下意识地拉了旁边的窗帘,拉过之后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自己的举动,再拉开时,程谢已经关门了。 周围黑漆漆一片,解严默不作声的又站了几秒,手机在兜里震动了几下。 解严滑开。 程谢-你偷看我? 解严嘴角勾着,似乎能想到程谢说这句话时意味深长的笑,这才是他熟悉的程谢。 他开始打字。 -忙吗? 很长时间程谢没有回,应该是忙的,解严看着小屋,如果他不曾经历过,很难想象平常的一间屋子里到了晚上却满是鬼魂。 也想象不到一个人类竟然和鬼打交道。 程谢为什么是鬼差呢? 解严深邃的眼眸在夜里尤其亮,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程谢才回。 -有点,你困了就早点睡吧。 解严看着手机,正想回的时候,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有空见一面吗? 解严第一时间觉得是人发错了,正想把短信删除,可发短信的人明显了解解严的脾气,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我回国了,lin。 短信只看见了两秒,页面就显示了电话,解严往小屋望了望,划了接听。 “你睡了吗?”程谢声音有些低。 “没有。”解严站在窗户边。 “噢。”程谢转着笔,听着满屋子鬼嚷嚷,脑门疼的厉害,他站起来,走到角落,轻声问:“你什么时候睡。” 解严无声地笑了,对着电话说:“我还不困。” 程谢心不在焉,他一开始没打算给解严打电话的,可正赶上一个为情自杀的汉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把生前为爱做过的蠢事全倒了出来,末了,女的让他去死,他就真的死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让众鬼磨刀霍霍意难平了,可事情没有结束。 汉子死了女的发现自己心中真爱了,抱着汉子的尸体哭的背过气,阴阳相隔,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放在以前,他什么都不会想的,心情好还会安慰别人两句,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一边听一边想到了解严。 他对解严有非分之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深,现在想想,他不应该这么随着解严。 解严没交过男朋友,人也沉默寡言,等他开窍那天,估摸着火星撞地球。 这样想着程谢心跳就加快了,他听着电话那头无声的沉默,脑袋也跟着嗡嗡响。 “解严,我明天有话想和你说。”说完之后,程谢抓了抓手心,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冲到解严面前把话说出来。 解严挑眉,听着程谢有些急促的呼吸,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好,我等你。”他回。 解严挂断电话的时候又沉默地看了会儿手机,把刚才收到的短信都删了才去了浴室洗漱。 天蒙蒙亮,解严醒的时候一瞬间恍惚,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橙色的台灯,黑色的油笔,一摞a4纸….. 解严脑袋霎时清醒了,他低头看,一身的程谢风格,毫无意料地俩人又互换了。 解严蹙眉,还没等他细想什么,脑子便被胳膊的酸痛占据了,程谢趴在桌子上睡了挺久,手臂都麻了,甩一下跟针扎似的。 解严脸色痛苦,看了下四周,屋子里空的,什么鬼也没有,解严纳闷,接着就看到了手上戴的指环。 还没等他摘下来桌子上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解严接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撕破天际。 “解严!” 解严皱了皱眉,低声说:“我在。” 程谢下着楼梯,心口一松,他睁眼瞧到是在床上时,被吓坏了。 虽然心里猜测俩人是互换了,但程谢还是不放心,他下楼梯的脚收回来转身又开始上台阶。 “你怎么没回来。” “我刚醒。”解严拿着包,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 “那你回来吧,事都做完了。”程谢说,又转过身下楼梯,“我去接你吧。” “好。”解严应着,看到桌上程谢没吃完的方便面时又顺手拿了扔进垃圾桶,可垃圾桶漏掉了,弄脏了地板,解严又去洗手间拿拖把。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程谢已经到楼下,他在八号楼,冥灯在十号楼,天刚亮,这片人少,周遭寂静得可怕,程谢没留意,他满心都是待会儿见到解严该怎么说,怎么让解严同意,又紧张又兴奋。 可刚出楼道口,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臂,程谢来不及惊呼就被一只毛巾捂住了口鼻,身后的人力量极大,程谢只挣扎了几秒,意识就跟着模糊了。 解严把东西收拾好后才出了冥灯,他关门朝楼下望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解严惊讶,他以为照着程谢的速度已经上来了。 解严下楼梯也没撞到程谢,他心中疑惑,以为程谢回了屋子,可当他到了屋里也没看到程谢的时候,解严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开始拨程谢的手机。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解严心沉到了谷底。 他一边连拨一边关门出去,门要反锁,解严一个手拿着手机一个手拿着钥匙,对准钥匙孔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 手机里的女声不断重复,解严被搅得心烦意乱,不知是生气还是紧张,握着钥匙的手不断颤抖。 解严绷着侧脸,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他这个时候不能乱,他要找程谢,把程谢找回来。 向前 解严下楼的时候仔细观察过楼道里的细节,如果程谢是被抓走的,那按着程谢的性格,不会束手就擒,绝对会和人发生冲撞,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痕迹。 也可能会呼喊,虽然两栋楼相隔有些距离,但这个时间点很是安静,程谢如果喊,他是能听到的,可他什么也没听见。 解严猜测有两种,程谢喊不出来或者怕他担心跑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如果是第二种,程谢是会联系他的,解严蹲在楼道,头埋进膝盖里,只要想到最坏的结果,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愤怒和绝望占据了身体,他压抑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抓着膝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泛着清白,解严死死咬着牙才强忍着让自己不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乱窜。 他不能接受程谢因为他受到伤害,更不能接受事情的真相超乎他的想象,是他太忍让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过于忍让了。 解严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黑曜石的眼眸散发着阴冷的光泽。 程谢双手被捆,眼睛也被蒙着,睁眼的第一反应是晚上,可缓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有光透过布料洒在他的眼睑。 程谢没敢乱动,几个呼吸间把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暗骂自己没把杨姗婉的话放在心上,想着是杨姗婉的说辞要把解严支走,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才知道有多严重,就像现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庆幸,庆幸现在解严的身体里是他。 赵力翰透过后视镜看到后车座的人,察觉到他醒了一会儿却没任何动作,眼神的阴沉更深了几分,握着方向盘继续向前开。 程谢有些口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长时间在黑暗下的疲惫,总之他现在不想吞口水了,从他清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程谢头皮发麻,比被鬼围着还难受,他原本以为他是在屋子里,可过了一会儿,听到减速带的声音,他心下一阵惊慌,迟钝的感觉到身下躺着的是皮质的座椅,更迟钝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车上。 “我想喝水。”所幸嘴没被堵上,程谢挣扎着坐起来,朝着前方说道,说完还支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动静,好像这样就能掌握着什么,自己才不至于这么虚。 赵力翰只淡淡瞥了一眼‘解严’,就继续目视前方。 王八蛋。 程谢舔了舔干涩的唇。 在心里把对方的祖宗问候了八百遍。 他告诉自己他是解严,向后靠着椅背不说话了。 解严在回家之前去了一家店买了匕.首,装在裤兜里,只身回了自己的家。 一回生二回熟,保安已经认识‘程谢’了,二话不说就把门打开了。 解严没多言,直奔屋子的方向,保安看着浑身上下深沉的‘程谢’,狐疑地在对讲机前讲了几句话又跑了几步拉着向前走的‘程谢’,说:“大少爷不在家,你找二少爷吗?” “你能把我送过去吗?”距离屋子的方向有点远,解严不想等这一分一秒。“我有急事。” 保安上下看着浑身不对劲的‘程谢’,皱着眉头说:“你等会儿。” 保安在对讲机前开始讲话,解严转身就走,保安喊他,他不理,最后保安没办法了,对着对讲机说:“他过去了,你们接一下。” 炎炎夏日,解严在高温下走了半个小时,背上的汗已经把短袖浸湿了,身体缺水,嘴唇变得干燥,人本应该是虚脱的,可眼神依旧是冰冷的,死寂的,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解严最先看到的不是秦叔也不是解漾,而是杨姗婉,杨姗婉在大厅门口站着,显然等了很久,看到他欲言又止,保安要搜身,解严躲了一下,杨姗婉看到,便直接走过去把‘程谢’拉进了屋。 “你怎么来了?解严呢?你们不是去国外了吗?”进到大厅,杨姗婉就亟不可待地追问程谢,眼里带着担忧和疑惑。 解严迎着杨姗婉的视线,眼神冷漠,张口说:“解漾呢?在睡午觉吗?” 杨姗婉怔愣没来得及回答‘程谢’的问题,就看到‘程谢’熟门熟路地上楼,看架势要找解漾。 “他身体不舒服,刚睡下。”杨姗婉追上去,“你到底来干什么?解严呢?他在哪儿?” 算上这次杨姗婉是第三次见程谢了,可除了第一次,杨姗婉看着‘程谢’的眼睛,却莫名觉得这眼神是她熟悉的。 “你们为什么没过去,我订好了酒店的,你们在那里会很安全。”杨姗婉很着急,眉头锁着,能看出来是真的担心。 “我来找解漾谈点事,说完就走。”解严抽出自己的手臂,继续上楼梯。 “你要谈什么?上次不是答应阿姨要带解严走的吗?”杨姗婉继续问。 解严停下了,他攥着拳头,还记得刚换回来时杨姗婉找他的样子,让‘他’带着‘解严’离开。 解严嘴角掀起嘲讽的笑,继续向前走。 解漾的房间朝南,是绝佳的好位置,门没有锁,也许是没睡,也许是被吵醒了,解严推开门的时候,解漾坐在床边正在穿鞋。 “程谢?”解漾揉揉自己的眼睛,“你没出国?” “我给你发了短信。”解严说。 “你发短信了?”解漾有些惊讶,看到后面的杨姗婉时,语气有些责怪,“我手机不见了,还没有新的。” 解严看着解漾一时有些沉默,杨姗婉进去,想要扶着解漾上床继续休息,解漾拒绝,“我睡不着,妈,你又骗我,你不是说程谢和哥一起出国了吗。” “妈没骗你,妈也不知道。”杨姗婉抚摸着解严的脸颊,柔声说:“你几天都没休息好了,现在上床睡觉,听妈的….” 眼前的一幕让解严眼睛有些干涩,他长吁一口气,对解漾说:“你想见你哥吗?” 解漾眼睛瞪大,嘴角扬着,跑到‘程谢’面前,往‘程谢’身后看,“我哥呢,他在哪儿?” 杨姗婉也忧愁地看着他。 解严手伸进兜里,退后一步,“你出来,我告诉你。” 解漾不疑有他,朝前走了一步。 解严从兜里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放在了解漾的颈动脉。 解漾呆愣在原地,冰冷的利器贴在他皮肤上,他一时忘了反应。 还是杨姗婉眼尖,看清‘程谢’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就失控地要扑上来。 解漾比程谢还要矮一些,解严绕到解漾身后,匕首压着解漾的颈动脉,稍微用力,就有细小的血珠冒出来。 解漾吃痛的皱眉,杨姗婉顿时恐慌地站在原地,“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程谢在哪儿。”解严说。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你把漾漾放了。”杨姗婉压着哭声说,说完又觉得哪不对,呆愣地指着‘程谢’,“程谢?你不是程谢吗?” 解严呼了口气,“解严在哪儿?” “我哥?”解漾惊讶地说。 杨姗婉也愣了,但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大厅里脚步声越来越多,许是听到了杨姗婉的喊声。 “夫人,夫人?” 杨姗婉抹了抹眼泪,又整理了下衣裳,退后一步说:“进来。” 解严眼神丝毫未变,他不动,接着问:“赵力翰在哪儿。” 闻言,杨姗婉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低头,“进来,漾漾在你手里,我不会乱来的。” 解严和解漾呆在屋里,杨姗婉去了大厅。 解漾有些局促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程谢’,绞着手指,靠近问:“我哥出事了?” 解严低下眼眸,看着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解漾脖子上的伤痕,别过脸没说话。 解漾心里也有些慌,进到屋子里‘程谢’就把他放开了,但他却没有勇气站到‘程谢’身边质问他,他总觉得眼前的‘程谢’是陌生的,是让他胆怯的。 走廊有了动静,解严扭脸看,解漾本来距离他有几米,听到脚步声,瞬间跑到‘程谢’面前,还主动的把‘程谢’的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解严皱眉,听到解漾小声说:“你答应我,这次让我见到我哥。” 解严没说话,门打开了,杨姗婉看到里面的情景,稳了心神说:“你先把漾漾放开。” “你去找赵力翰了?”解严没松手,杨姗婉去了那么长时间,不仅仅只是安抚保安。 “他不在,手机也不接。”杨姗婉声音逐渐带着哭声,“那是我的儿子,我比你着急,你先把漾漾放开。” 解严对于杨姗婉的乞求无动于衷,他沉思了几秒,“我要带他走,解严安全他就安全。” “你疯了!你这样做是犯法!”杨姗婉失控地喊,眼泪也流了下来,“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杨姗婉喊得撕心裂肺,有一瞬间让解严心软,他硬着心肠说:“我不信任你,我要带他走。” “不行!”杨姗婉厉声拒绝。 解严眯眼,这才是他熟悉的母亲,那些带着记忆色彩和刚刚让他恍惚的人只是精神错乱。 杨姗婉也觉得自己乱了分寸,她整理了下面容,轻声说:“如果你带着解严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低谷 “你知道?”解严动怒,知道他会有危险知道他会被抓却还无动于衷,解严那股子愤恨又跟着爬了出来,他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说出更激动的话来,近乎绝望和悲愤道:“你想让你儿子躲一辈子?” 杨姗婉面容一僵,低声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解严的心被狠狠地撕碎了,十九年来他以为多少会得到母爱,哪怕是愧疚的,他也愿意。 可现在,面对赤.裸地血淋淋的事实,他如遭重击,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置他于不顾?不顾他的后半生,也不顾他的感受。 他视线有些模糊,越来越无法看清记忆中那个会给他做长寿面的人和眼前这个冷血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谁要害我?”解严脸色苍白,他深呼吸了几回才压抑住翻腾倒海几乎要脱口而出隐忍了十几年的怒火和怨恨。 已经没有意义,他没有忘记程谢还不知所踪,有些荒谬,他竟然有些庆幸他死过一次,遇到了程谢,而现在想到程谢,他冰凉的心奇迹般地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温暖了他有些发僵的身子。 “这跟你没关系,我向你保证,解严会安全的,他会没事,你冷静下来,把漾漾放开。”杨姗婉看着解漾受伤的脖颈,心里抽疼,一时忽略了解严的话,她只觉得眼前的程谢是个疯子。 “我说了我要带他走。”解严语气冰凉,又用了些力气,血顺着刀柄留了下来,染红了杨姗婉的眼睛。 解漾感觉到疼痛,但却忍着没出声,那个样子让杨姗婉的心都碎了。 “你别动!”杨姗婉喊:“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解严当然相信,但他赌对了,杨姗婉这么紧张解漾,怎么可能会舍得他受伤,他又想到自己,心中一股悲凉。 “妈。”解漾弱弱地喊:“你别为难程谢,你让我跟他走吧,如果这样能救到哥,我愿意的。” 解漾的话是一个突破口,杨姗婉狠心动的念头就断了,她是最矛盾的,解严不见她也很着急,但是让解漾在危险中她也不愿意,她盯着‘程谢’,“你能照顾好解漾吗?” “解严没事他也会没事。”解严重复。 “好,”杨姗婉咬咬牙做出了决定,“我让你走。” 解严有片刻怔愣,没想到杨姗婉真的同意了,他以为他需要做出些更疯狂的举动,但没想到杨姗婉这么快就同意了。 “你不能伤害漾漾。”杨姗婉眼神威胁,她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在解严不见的时间里她想过很多可能,怎么才能把解严救出来。 但是依照那个人的性格,很多都带着不确定和风险,唯独这一种,不想让解漾受到伤害的人不止她一个。 “你放心。” 杨姗婉看了看解漾,解漾扯出一个安慰的笑,杨姗婉刚忍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她扭头,擦了擦眼角,“我给你安排车,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好。” 杨姗婉说完就走了,解严放下匕首,看着解漾脖子上的伤口,皱着眉很是厌烦,他伤害了解漾,他又欠了解漾。 “我没事。”解漾更局促了,他是屋子里唯一一个称得上冷静的人,所以他把话都听了清,此时看着‘程谢’,解漾有些紧张还有些害羞,他腼腆地低头,又小心翼翼地喊:“哥,是你吗?” 解严眉头皱得更深了。 ‘程谢’不说话,解漾就当是默认了,一时眼睛睁的大大的,瞳仁又黑又亮,眼里满是惊喜和惊讶,“哥…” 解严看着解漾,抽了纸巾想要给解漾擦,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但却一直流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解漾躲了躲,悄声说:“不能擦,擦了妈就怀疑了。” 解严看着解漾脸上的天真,嘴角有些苦涩,他说:“对不起。我…” “哥,你别和我道歉,”解漾拉起了解严的手,眼睛亮亮的,“你没事就好了。” 那软软的不虚伪的声音传到解严的耳朵里,顿时让解严心里涌出一股酸涩,“解漾,我担心程谢,对不起连累了你。” 解漾听到道歉扁着嘴,很不满意解严和他如此生疏。 “我没生气,我也不生气,哥,发生了什么事了,程谢呢,程谢去哪儿了,你怎么又会在他身体里……”解漾说着说着脑中灵光一闪,抓着解严的手说:“是不是那次我们换身体,你们换错了?” 解严不置可否,他和程谢还会再换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这件事等会儿出去我们再谈…”解严看着解漾,记忆中那个总抓着他手撒娇的小孩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好,我听你的。”解漾很是开心,一直抓着解严的手不松开。 杨姗婉真的安排了车,甚至还带了解漾的衣服还有一些钱,解漾的伤口简单处理了,用丝巾围着很是奇怪,但没有人敢多言。 俩人上了车,杨姗婉有不舍和担忧,她看着‘程谢’说:“漾漾就拜托你照顾了,有消息我会联系你的。” 解严没有地方去,他先回了程谢的家,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就带着解漾住了旁边的酒店。 酒店能看到程谢家的方向,如果杨姗婉后悔了,找人抓他,他也能早早地防备。 解漾像个没出门的好奇宝宝,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觉得哪都是新奇好玩的。 解严却没心思,他虽然把解漾带出来了,但对于程谢,他还是一丁点消息也没有。 他打开手机,在搜索栏打上:赵力翰。 却没有得到相应的信息,解严皱眉思考,那个杨姗婉没说出来或者不想说的名字,他下意识就觉得是赵力翰。 秦叔一直对解家忠心耿耿,已经不是管家那么简单,爷爷甚至把他托付给秦叔,就证明秦叔是个可信任的人。 而这段时间家里来的陌生人就只有赵力翰,加上他在地下库听到的铜钱声响,以及换身时突然的出现,最重要的就是杨姗婉的隐瞒。 解严想不通一个突然的陌生人怎么会掌握他家的变故。 越往深处想解严眼底的戾气就越重,所有无法发泄的情绪全部转移到了赵力翰身上。 解漾从浴室出来,看到他哥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这种冷到近乎阴鸷下一秒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人和他记忆中沉默寡言但会带着他喂流浪猫的人判若两人。 “哥?”解漾试探性地喊。 解严闭眼捏了捏眉心,睁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解漾不敢瞎胡闹,正儿八经地坐过去了。 “还疼吗?”解严看着解漾脖子上绑的纱布,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匕首放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解漾摇头,搓着手问:“哥,你是担心程谢吗?” 解严没有否认,接着问:“你对赵力翰知道多少?” “他啊。”解漾仰着脑袋想,“他也不爱说话,但对我挺好的,每次见面都对我笑。” 解严看解漾,“他是道士?” “应该是吧。”解漾也不确定。 “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不知道,”解漾说:“哥,你老问他干嘛。” 解严叹了口气,摸了摸解漾的头,说:“没事,你想睡觉吗?” “不想,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解漾摇着头,离他近了些,抱着他的手臂说:“哥,你陪我说话吧,我想知道你在国外做什么,你和我说说。” 解严本是没心思提这些的,但看着解漾眼里的光彩和脖子上的纱布,拒绝的话没说出口,转而仔细想着自己在国外的日子,捡了些有趣的事情讲,解漾听着很开心,也说了好多记忆中好玩的事。 解严心不在焉,一边听着解漾的话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报警? 事情会闹大,赵力翰会放人还是会把程谢转移到其他地方? 解严不敢想,他甚至不清楚赵力翰的动机。 他现在唯一祈求的就是睡一觉,然后睁开眼的时候他和程谢已经换回来了。 “哥,哥,你想什么呢?”解漾晃着解严的手臂,对于他哥的出神有些委屈。 解严回过神,摸了摸解漾的头发,折腾了这么久,已经下午了,解严站起来,说:“我去买饭,你等我。” 解漾想跟着,解严没让,两个人在一起太招眼了,从现在起,他需要时刻戒备。 酒店旁边有饭店,饭店对面是个卖冥币香火元宝的店,解严在外面等着,看着对面的店发呆。 手指上的指环还没摘下来,解严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店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笑起来很和善。 解严想,如果赵力翰是道士,那他平常都干什么呢。 “小伙,买什么。”大叔脸上洋溢着笑意。 解严扫视四周,视线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黄色的符,那些符看上去和他之前见过的好像没什么两样,解严眼中一亮,指着那些符说:“这个怎么卖?” 大叔把符拿过来,说:“这些是辟邪的,说着眼神向后瞥,这后面啊不干净,里面的人都买我家的,可灵验了。” 后面是程谢的家,解严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心神跳动,小心地问:“我之前买过,但可能太凶了,这些符不管用,我想请个道士去我家赶赶,您知道这附近有那个道士信誉比较好吗?” ※※※※※※※※※※※※※※※※※※※※ 小谢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默声 解严问的时候还没什么,问完了就有些紧张,他只是觉得,如果赵力翰是道士,那做的肯定是和道士相关的,比如驱邪捉鬼。 解严有些忐忑地看着大叔,心跳都要停止了。 大叔拿着符听过他的话后,就扯着嗓子喊:“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跟你说啊,要是这样你可尽快把它赶走,听说那东西可害人了,时间长了,你要夭寿的啊,你去青山找赵道士,他肯定能帮你,他可神着呢,多麻烦的都能给你赶走。” 解严颤声说:“赵道士?” “是啊,赵道士,就在青山的山顶。” “眼角有道疤吗?”解严攥着拳头。 “哦呦,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也是听人说的,”大叔笑着,“小伙,你买符吗?” 解严心跳的厉害 ,道谢之后买了几张符,又追问了赵道士的信息,但大叔不知道全名,说的不清不楚,但足以让解严活过来。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去看看是不是赵力翰,让他一直这么等下去他会疯的。 解漾刚躺在床上把见到他哥兴奋的心情一点点消化,就见到他哥眼睛闪着光的进来,把饭放在桌子上,看着他说:“我知道赵力翰在哪儿了。” 解严有些激动,全身的细胞像重生了一样,“我要过去看看,你呆在这哪也别去。” 解漾一下慌了,拽着解严的手臂,“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呆在这儿,等我回来。”解严抽出手臂,背上包转身就要走,心还在‘咚咚’跳着,想到有可能找到程谢,他就恨不得飞过去。 “我跟你一块去,我也担心程谢,哥,我不想自己呆在这儿。”解漾急忙穿上鞋,拉着解严的衣服言语恳求。 解严看着解漾可怜兮兮,心里有些不忍,但他不知道去了之后会碰到什么危险,冷声说:“解漾,你呆在这里。” 解漾被他哥冷意的眼神吓到了,松了手又捏着解严的衣角,小声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哥,你带着我吧。” 解严沉默不语,他不想带着解漾的原因,一是担心解漾出事,二是解漾这么依赖他,他有些不习惯,毕竟两人八年没见,很多东西和小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解漾看他哥不说话,心里很不安也很委屈,吸了吸鼻子说:“哥,你是不是在怪我。” 解严一愣。 解漾搓着手,抬头看着他哥,“你回国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见你,我想去接你的,可爷爷不让,妈带着我走了,你在国外也不和我联系,很多次我都想找你的,但是我哪也去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你了,我不想要钱的…” 解漾越说越小声,低着头,声音带了鼻音。“哥,我是真的想做点什么弥补的,你别丢下我。” 虽然解漾东一句西一句,但解严听懂了,他心里忽然很难受,解漾说的事他不是一点也不在意,但他只是忽略了,他不想嫉妒无辜的解漾,让自己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他该是冷血的,克制的,不再受亲情的羁绊,可看着解漾的发旋,那些他尽力忽略的好的不好的记忆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流倾泻而出,瞬间把他淹没。 他如鲠在喉,什么话也没有,只是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像是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很难呼吸。 “没关系。”最终他只是抬手摸了摸解漾的头发,放下包说:“你先吃饭,我去买点东西,然后一起走。” 解漾头猛地抬起,眼睛闪亮,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 程谢已经强撑着精神数了两万三千九百只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车子一直往前开,估摸开到他妈太平洋了。 从他清醒到现在,对方也没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开窗,打火机抽烟的声音,就这么一路无言,程谢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内心的平静,也是亏了这表象的‘平和’。 他在脑子里想着,有谁会害解严,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杨姗婉,秦叔和那个对解严有敌意的赵力翰了。 杨姗婉不大可能,毕竟是亲生儿子,真要下手也要经得住遭天谴,秦叔呢,觊觎解家的财产也有可能。 但最大的嫌疑还是赵力翰,那晚如果不是运气的成分,估摸着解严就完了,是赵力翰主动做的?还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知道是谁后程谢就更不紧张了,如果赵力翰是要钱,他就更好办,就怕他图别的,那他图什么呢,程谢想,解严一直都没见过赵力翰,能有什么地方得罪他? 想到最后程谢有些眼花,不知是渴的还是饿的,总之他很累,但他不能放松,手腕被麻绳勒的生疼,程谢咬牙想骂,生生忍住了。 解严怎么能说脏话呢。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程谢忍无可忍的时候,车子停了。 有解安全带的声音,接着车门打开,程谢立马坐直了,接着被人蛮横地拽了出来。 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加上没沾水吃东西,导致程谢被拽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地上。 “你带我去哪儿。”尽管知道可能不会得到答案,程谢还是问了出来,鬼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一口咬上去。 拉着他的人果真没说话,程谢讽刺一笑,没有直接拆穿,他要先搞清楚对方想做什么才能给出解严般的反应。 程谢入目之处皆是黑暗,手腕还被绑着,想也知道他心中有多糟糕。 可他就这么咬着牙一路忍着,直到被人推倒,没有防备,手臂撞到了实木床,疼痛瞬间蔓延了整条胳膊,程谢用力攥着拳也没吭声,鼻翼鼓动着,大口的喘息。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程谢偏头听,确定人走了之后才泄了力,弯着腰龇牙咧嘴地抽了一口冷气,操,真他娘的疼。 解严去附近的诊所买了些纱布和碘伏,又打听了去青山的路,青山离这里不远但也不近,飞机快但离青山还有段距离,高铁四个小时,出站后半个小时就能到青山,解严搜着在网上买好票,就带着解漾一块去了高铁站。 解漾不管在哪儿都挺开心,更不用说是跟着解严了,可扭头看着他哥一脸沉闷的表情,他就不敢放肆,也闭着嘴陪他哥一块沉默着。 等上了车,解严的表情才缓和一点。 解漾大着胆子问:“哥,你出事后一直和程谢在一起吗?” 距离 解严点点头,又扭头看着解漾,“出事的前一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解漾歪着脑袋想,“好像没有。” 解严转过头,就听到解漾接着说:“但是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你身上,你手掌上有个符。” “什么符?” “我也不知道,洗手的时候洗掉了。” 那就是有人在他睡着后进了他的房间,是赵力翰还是。 解严闭了闭眼没敢往下想,虎毒还不食子呢,如果真是杨姗婉,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解漾虽然对所发生的事迷迷糊糊,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关键,所以他有些讨好地看解严,坚定的说:“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解严接触到解漾坚定没有虚伪的眼神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解漾的眼神太坦荡,就越发衬的他心里太卑劣,他宁愿解漾坏一点,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排斥,怪罪这个家,也好过逼迫自己去释怀,原谅所发生的一切。 他表面有多冷静,心里就有多汹涌,可解漾却在一点点瓦解他堆砌起来的怨恨,他躲无可躲,内心好像有两个影子在撕扯。 “哥,你黑眼圈好严重,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解漾帮解严调整座椅,又拍着解严的手臂兴奋地说:“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远门呢。” 解严被解漾眼底亮闪闪的东西刺得眼睛痛,他闭上眼睛却一点困意也没有,私心里他是想睡着的,那样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和程谢换回来了。 程谢,解严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灰扑扑的生活里还能有所期待。 程谢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瘫在地上,他费劲借着实木床站了起来,开始摸索周围的环境。 膝盖不小心碰到椅子,疼的程谢五官皱成一团,单腿后退蹦了好几下,才强忍着自己没一脚废了椅子。 “他妈什么鬼地方。”程谢靠着墙走了一圈,屋子不大,他摸到的是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还有一个隔开来的卫生间。 程谢累的满头大汗,虚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他想喝水,再不喝他就干的冒烟了。 这个赵力翰也不知道是要把他关在这儿自生自灭还是怎么,他呆在这屋子里少数也有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人送个饭送个水。 程谢不干了,站起来就想嚎,从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空间不急不缓地循环。 冷不丁把程谢吓出汗了,心里狠‘咯噔’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跟着立起来了。 “操。”程谢低声骂了句,眼睛被蒙着,真的特别没安全感,感觉前后左右都是悬崖,迈一步就会掉下去,就更别提在程谢以为没人在的院子里突兀出现的手机铃声。 程谢咂嘴,缓过神来就觉得自己被手机铃声吓到真他妈笑掉大牙了,要是被解严知道——他想都不敢想,这么丢人的事赶紧让他忘了。 铃声停了,程谢靠近门,听着外面的声音。 “你别着急,他没事…” “你放心。” “你别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 模模糊糊,声音越来越远,程谢靠着门,眉毛拧着,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的,难道是同伙? 程谢心情越发的沉重,先不提他能不能逃出去,他瞒不瞒得过去都是一回事,要是被赵力翰知道他不是解严,鬼知道他会不会把‘他’也抓过来一块关着。 刚这样想着,门外又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程谢顿时头皮发麻,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暂时还没打算把你怎么着。”赵力翰轻轻关上了门,看着‘解严’侧着身子处处透着防备的姿态。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程谢趁此挖苦。 “你猜到我是谁了。”赵力翰走到椅子旁坐下。 “我不记得我哪儿得罪你了。”程谢说:“如果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赵力翰听到话却低声笑了,那笑声传到程谢的耳朵里一阵让程谢恶心反胃。 “你笑什么。”程谢没忍住,“你一个三十好几的人做这种事你脑袋进水了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可爱的。”赵力翰说了一句无关的话却让程谢不淡定了。 “小时候?” “是啊,我还抱过你呢。”赵力翰站起来,朝‘解严’走,语气有些可惜,“只是你那时候还太小,都不记得了。” 程谢脑子有点混乱,解严说过他不认识赵力翰,那就是真的不认识,但赵力翰说得又不像是假的,那如果认识,现在又把他关着,到底是为什么。 “可惜了。”赵力翰看着解严,阴沉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关你屁事。”程谢反应过来赵力翰站到了他面前,他下意识地退后,拉开了距离,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反感,“你离我远点。” 赵力翰对于‘解严’嘴里说出的脏话有些讶异,但也仅是一瞬,又开口说:“你还要感谢我,如果不是当时我一时心软,你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程谢真是对赵力翰忍无可忍了,他气得肺都要炸了,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无耻让他恶心的人。 “哦,不是。”赵力翰像是没看到‘解严’身上的暴躁,缓慢地说:“你该感谢你的母亲,如果不是她为我生了孩子,我怎么能让你活到现在。” “你说什么!”程谢脑袋嗡地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孩子?什么孩子? 程谢心被揪着,脑袋像是转不过弯来,赵力翰这个傻逼刚刚说了什么。 赵力翰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憋了很长时间,脸上满是享受,扭头欣赏着‘解严’的反应,眼底满是愉悦。 “你放心,现在我还不打算杀你,只要你乖乖的——” “王八蛋!”程谢哪听得进去赵力翰说话,反应过来后他满脑子都是刚刚赵力翰的侮辱,想到如果是解严听到这些,他心里就怒不可遏,听着赵力翰的方向用身子狠撞了过去。 赵力翰没防备,被‘解严’撞得后退了几步,碰到椅子才停住,他眼神瞬间阴寒。 还没做什么,就听到‘解严’像暴怒的狮子,在他耳边吼:“你他妈刚刚说什么!你这个畜生!你把话说清楚!” 程谢吼得脖子青筋暴起,胸口不断起伏,像是火山爆发,只要一想到解严听到这些话后的心情,程谢就控制不住自己,照着赵力翰又撞了过去,“狗玩意儿,你去死。” 赵力翰早有防备,何况程谢现在眼睛看不见,手腕还没绑着,完全处于劣势,只凭着一腔怒火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可还没撞到赵力翰,就被一脚踹中了胸口,程谢顿时闷哼着弯了腰,感觉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紧接着呼吸困难,眼前还有些花。 还没等程谢顺畅地换口气,又一脚落在了他肚子上,又重又狠,程谢直接倒在了地板上,他感觉肚皮和后背都他妈连一块了,脸色瞬间发白,疼的程谢骂都骂不出来,只能蜷着身子减轻疼痛。 赵力翰整了整领带,看着地上的‘解严’,眼里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我巴不得你早点死,再这么不懂事,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程谢不知道在地上缓了多久,才开始顺畅地呼吸。 屋里没有开空调,程谢身上满是汗,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可这些在比起手腕蹭破皮被汗沾湿密密麻麻针扎似得疼比起来,就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程谢移动了好半天,才移到了床边,背靠着床的时候,程谢忍不住‘嘶’了一声,奶奶的,狗日的赵力翰一点也不手软。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时只有程谢喘息的声音,这么一闹,赵力翰今天就不打算让他吃东西喝水了。 程谢也没心情计较这些了,他冷静下来,就开始思索赵力翰说过的话,可就这么几句,程谢不得不在意那句孩子。 他虽然对杨姗婉印象不好,可那毕竟是解严的母亲,他本来就护短,只要一想到解严知道这些后受到的伤害,他就禁不住想杀了赵力翰,让这孙子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解严肯定来找他了吧,想到这儿程谢心里就不舒服。 他想见解严,但不想让解严来。 解严本来就够惨的了,再经历这些,解严的心该有多疼,他又爱面子,什么事都闷心里,如果能哭出来最好,可要强的解严一滴泪也不会流。 程谢吸了吸鼻子,忽然特别想解严。 人都说虚弱的时候最矫情,果然不假,程谢仰着脑袋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程谢不想睡觉的,他害怕睡觉之后就和解严换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的。 可挺了一段时间,他就不行了,他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早虚的不行。 更别提挨了两脚,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疲惫的饱和,程谢就这么靠着床点头点头睡了过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还有半个小时到站,解严闭着眼睛假寐,毫无预兆地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意识把他往黑暗里扯,眼皮开始沉重。 解严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狠抓着旁边解漾的手臂,开口说:“让程…让程谢走…” 解漾被他哥一把抓住吓了一跳,在看到他哥虚弱的好像下一秒就挂了的样子更是慌了神,摇晃着他哥的身子,语无伦次。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哥,你醒醒,你醒醒,你别睡啊,哥你别吓我…” ※※※※※※※※※※※※※※※※※※※※ 哈哈哈忽然想到换身被解漾晃断,解严一睁眼还是程谢,我就想笑。 心之所向 解漾的呼喊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都扭头看过来是怎么回事,看到闭着眼睛怎么摇晃都不醒的人,顿时炸锅了。 有几个人忍不住问着解漾怎么回事,解漾眼眶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我哥突然晕过去了。” “晕了,怎么晕了?” “不是睡着了吗?” “哎不是有什么病吧…” ……. 解漾答不出所以然,只能不放弃地摇着解严的身体。 周围的人一片慌乱,有人喊来了乘务员。 解漾抬头说:“我哥没病,但是他突然晕倒了…” 正在解漾费尽地开始说明刚刚的情况时。 程谢醒了。 脑子有点疼,睁眼就看到七.八.九十只眼睛齐刷刷地在他脸上,耳朵边还有点乱糟糟的。 “醒了醒了!” 有人喊了一句。 解漾惊喜地扭头就看到他哥皱着眉,眼底带着不耐,还有点迷茫的样子。 “哥,你醒了!” 要不是空间不允许,程谢丝毫不怀疑,解漾会扑他身上。 “先生,您没事吧?”乘务员礼貌地询问。 再迟钝程谢也知道他和解严换回来了,有些烦地抓了抓头发,说:“没事了,不好意思啊。” 听到话周围的人连带着乘务员都松了一口气,程谢有些歉意地笑笑,周围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散了。 解漾还是有些担心,“哥你有哪不舒服吗?” “哎哎哎,你哥不在别瞎喊。”程谢想到赵力翰的话不自觉地就对解漾带了点脾气。 解漾愣住了,程谢整张脸密密麻麻都是“我烦我烦我烦”。 他哥就不一样,一副生人忽近的模样,一个眼神过去都带着冷刀子。 解漾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可以随时互换身体? “程谢?” 程谢瞥了一眼解漾没搭理,视线却看到了解漾脖子上围了条扎眼的冰蓝色丝巾,程谢疑惑但没问出口,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包,问了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们要去哪儿?” “我哥说要去找你,”解漾想到程谢回来了,那他哥呢,他哥不就危险了,他哥在哪儿呢。 “找我?去哪儿?” “青山。”解漾说:“程谢,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我哥现在在哪儿?” 青山?程谢皱眉,“你哥怎么知道我在青山?还有,你怎么跟着呢。” 程谢这才想到,解严是会找他,但怎么会带着解漾? 解漾听到程谢问话刚刚还精神的脑袋立马弯了,低着头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交代了。 程谢听完后好一阵没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解严这么刚,直接进自己家把人‘劫’出来了。 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杨姗婉不放人呢,如果他被抓住了呢。 程谢简直想骂解严,怎么比他还冲动呢。 “程谢,你没事就好了,我哥很担心你。” 程谢看着解漾脖子上缠的丝巾,眼神有些复杂,他指了指,有些难为情地说:“疼不疼。” “不疼,过几天就没事了。”解漾摆着手。 “你别怪你哥。”程谢接着说:“他也是被逼的。” “我知道。”解漾抓着头发,“我怎么会怪我哥,你和我哥没事就好。” 一句话让程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解漾真的很直白,什么心思也不会藏,对人好就是对人好,不做作不扭捏,是一个单纯的让人不忍说一句重话的小屁孩,杨姗婉真的把他保护的很好。 程谢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忽然就疼起来了,如果赵力翰说得是真的,那解严该怎么办? 程谢没法再想下去,这就是个定时炸.弹,是压倒解严最后的一根稻草。 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解严。 车厢里的广播响起来了,程谢带着解漾下了车。 在附近的餐厅吃饭。 程谢还没想好是报警还是拿解漾去换。 报警的话解严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解严现在有危险,更不确定解严在不在青山道观。 拿解漾换?程谢抬眼看着对面吃的欢快的解漾,觉得自己好无耻,但无耻归无耻,他是无所谓,真的,后悔就后悔,不安就不安,只要解严没事,都他娘的是个屁。 但解严如果知道就不会同意,事后估计还会揍他,虽然解严表面伪装得挺好,但程谢知道解严心里是很念家的,在他弟脖子上抹了几下估计会让他内疚挺长时间。 想来想去程谢想到了一个人。 他拿着手机站了起来,对对面的解漾说:“我上厕所。” 程谢躲在隔间里,拨通了一串数字。 “喂,秦叔吗?我程谢,还记得吗?” 程谢重新回到座位的时候,解漾已经吃好了,程谢背上包,解漾跟在身后,去拉程谢。 “我们去哪儿?” “去青山。” 程谢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车能到青山脚下的。 “不行。”解漾抓着程谢的衣服,“我哥说让你走的,” 程谢挑眉,解漾这句话已经说了三次了。 “那就不管你哥了?” “怎么能不管呢。”解漾着急,“你回去,我去找。” 程谢笑了,抬手摸了摸解漾的头发,语气难得温和,“我没事,我这不挺好的吗,别听你哥的,听我的。” “可是。”解漾有些为难。 “可什么是,你哥都听我的。”程谢手插兜,表情有点傲慢。 解漾还想说什么,被程谢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再磨叽就找不到你哥了,你放心,你哥不会生你气的,他要是不理你,我帮你教训他。” 程谢说的一脸兴奋,也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但解漾不知道,一听找不到他哥,他就慌了,抓着背包肩带说:“那我保护你。” 程谢拍了拍解漾的肩膀,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去找车,他没忘了他睡着前‘解严’的惨样,他今晚必须上山,确定解严到底在不在青山。 这个点到青山脚下的车已经没有了,只能找出租车,但很多人一听说他要去青山,就扭头不去了,眼神欲言又止。 程谢塞了钱人才说,晚上青山不太平,让他也别去,但程谢怎么可能不去呢,他只好加钱,最后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大哥接了钱拉他们走。 解漾还在原地等着,程谢想着司机说的话,走过去和解漾说:“我给你开间房你在这儿等我。” “开房?你要去哪儿?不是说青山吗?”解漾一连串问。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儿等我。”说着解严把包给了解漾,“找到你哥我给你打电话。” “我也要去。”解漾抱着包,“我不想等。” “你确定?”程谢沉默地看了解漾几秒,说:“万一有危险呢。” “那我更要去了,我还能帮你呢。”解漾嘟囔着说:“我不怕。” 程谢从解漾手里拿过包背上,说:“好,到时候挺直腰板啊。” 说着程谢看了看手上的指环,他顿了片刻,把指环摘了,还没怎么回事呢,就被眼前飘着的大头吓得够呛。 “哎我操…”程谢捂着眼睛后退了一步,刺激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可还没等他消化呢,耳朵边就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解漾不知道程谢怎么了,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等我会儿。”虽然解漾见到奇怪的事多了,但程谢并不想让解漾知道他能看见鬼的事儿,毕竟谁都不想知道自己身边围了多少个鬼。 “你们怎么跟着我。”离解漾远一些了,程谢才敢压着声音对着跟过来的大头和一号说话,语气很不好,“你们他妈不是怕我跑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我们是担心你。”一号和大头对视,带着点讨好,但程谢不傻,俩人眼底的那点小东西他瞧了清,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他妈有一天还会被鬼跟踪。 “跟着就跟着吧,事忙完了我会回去的。”程谢有些郁结,不用说,一号和大头是没胆子的,肯定是牛头马面,他还没旷工呢,就直接跟上了,他又不是卖给鬼了! 程谢心情很不好,解漾感觉到了,俩人上了车,解漾很自觉地沉默,倒是车里的司机大哥是个话痨,扯东扯西最后扯到了青山上。 “你们在山脚下看看就好,要是你们回来我等你们几分钟再把你们拉回来。” “不用了,谢谢。”程谢说。 “听哥一句劝,青山晚上很危险的。” 程谢直接忽略,又问:“山上是不是有个青山道观,里面有个道士?” “有啊,但是他最近好像不在,有很多人白天上山敲门,里面都没人应的,你们要去找他啊?” “他眼角是不是有道疤?”程谢往前倾着身子,眼睛盯着司机。 “是有啊,你来过啊,来过也不能上去,晚上很乱的。”司机大哥苦口婆心,也没能劝得住程谢。 程谢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睛就开始兴奋,赵力翰在青山山顶,那解严有80%的结果就在这儿。 他掏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看着旁边的解漾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就把他丢酒店了,要是解漾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跟解严交代。 ※※※※※※※※※※※※※※※※※※※※ xx:解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程谢:我的。凶.jpg 近处 解严是被饿醒以及腰以上哪疼疼醒的,身下是冰凉的地板,解严反应过来和程谢成功换回来后松了一口气。 才有时间琢磨现在的情况,入眼是黑暗,他以为所在的地方没开灯,可过了一会儿他就意识到不对,才知道眼睛是被黑布蒙着的。 手腕被绑着,也不知是麻了还是僵了,解严没感觉到疼,倒是上半身,像是被人打了,胸口和肚子随着喘气连带着有点抽抽地疼。 解严艰难地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就虚晃了几下,喉咙干疼,胃里也空空的,一天没进水吃饭也不至于这么虚。 可他却有种随时要倒地不起的感觉,解严甩甩脑袋没多想,开始摸索周围的情况,想要借助外力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可他转了一圈也没什么锋利的东西,能用的大概只有桌角和床角了。 有希望就是好的,解严背对着桌角开始来回上下滑动手腕的绳子,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了麻绳和木头摩擦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解严就出汗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身体太虚,他更感觉身体疲惫。 少年的额前的黑发很快被汗浸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鼻翼鼓动,嘴唇发白,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可他只稍微停顿便继续重复手上的动作,绳子由于摩擦,起了几根细小的线头,但要弄断绳子,需要的时间还太长。 程谢从背的包里意外地翻出了几张符,让解漾攥在了手掌心,他拿着在高铁站附近的商店买到手电筒,照在解漾的脸上,有几分认真说:“跟紧点,走丢了我不会找你的。” 解漾有几分害怕,朝着程谢走了一步认真地点头。 听司机说青山原本就荒,是因为青山道观才让人熟知,近两年大变样,修了山路,建了高压线铁塔。 山不高但足够长,几个山头连着,开车要两个小时,跑一趟下来最少也要三四个小时。 白天是旅游区,晚上是禁进区。 禁进区就是有几个禁进的理由,程谢总结司机说的,俩字——闹鬼。 这不是很正常吗?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响,几百米范围内什么生物也没有,他们两个在黑漆漆的夜里是那么渺小。 大树和不知名的影子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要吞掉周围的一切,‘呜呜’地发出声音,像是千万只小鬼索命,让人毛骨悚然。 解漾肯定把司机说的话都听进去了,这会儿抓着他手臂的劲是真不小。 “害怕了?”程谢扭脸邪笑。 “没,没有。”解漾逞强,但却没有放开程谢的手臂。 程谢张口想说点更刺激的,但又怕吓着解漾,麻烦了自己,只好闭嘴抬脚向前走。 “程谢,你把灯打开。”解漾有些哆嗦,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能开灯。”程谢小声说:“你不知道鬼都喜欢在东西亮的旁边吗?” “真的假的。”解漾紧抓着程谢,胆怯又故作勇敢地说:“不怕,我有符。” 程谢没再说什么,上山的灯本来是晚上是会亮的,但由于晚上不太平没有人进去就没有再开了。 乌云时不时掩着月亮,露出惨白的亮光,本是带着诗意和忧郁的氛围,但因为所在的地方胆战心惊,愈发让人不寒而栗,只想脚底抹油。 程谢觉得身上挂了只袋鼠,解漾从抓着他的手臂到抱着他的手臂再抱着他的腰,前后只间隔了几十秒,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惨叫。 程谢无奈地拍着解漾的背,也不怪他害怕,他戴着指环都能感觉到周围阴森可怖,扭头看旁边还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更别提解漾了,肯定比他看得更清楚。 换个人估计腿软的走不动了,解漾已经很不错了。 “解漾,别怕,那些都是假的。”程谢难得安慰人,解漾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吓到不行了,要是意志飘忽,被鬼钻了空子更麻烦。 解漾可怜兮兮地,眼圈都有些红,点着头道:“程谢哥,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噢,是有点。”程谢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哥出事后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啊。” 说到解严,解漾就有精神了,点着头说:“你跟我哥怎么会在一起的?” “我们没在一起,”程谢对上解漾懵懂的眼神有点尴尬,又说:“也算是在一起。” “噢,那你怎么,怎么看见我哥呢?”解漾更不懂了,他一直想问,但他没胆子问他哥。 “缘分吧。”程谢不想让解漾知道他能看见鬼,起码现在不想,他开始向解漾打探:“你知不知道你哥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从前的也算,或者有没有交往过男…女朋友的?” “男女朋友?”解漾不懂。 “有吗?”程谢看解漾接的这么顺,以为解漾知道点什么,声调都起高了。 解漾摇头,“我不知道。” 程谢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他到现在还不确定解严喜不喜欢男的,要是他贸然表白被拒绝,他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毕竟俩人可以说坦诚相见了。 “不过,我哥好像不喜欢女孩子。”解漾想到什么又接着说:“小时候有女孩子找他玩,他都不理人的。” “你哥就是这样,多往上贴几次就行了。”程谢想到解漾冷着脸的样子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程谢哥,你对我哥真好。”解漾眼睛亮晶晶的。 “废话。”将来可能是我媳妇,必须要好。 两人说了一路,程谢把解严小时候的事都问了,解漾记得很清楚,他哥教他功课,他哥给他买药,他哥…一说到解严就不再害怕的解漾没完没了。 程谢也没阻止,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解严和现在他认识的解严都让他喜欢,这样听着就像是参与了他缺失的生活中,有不一样的感觉,一路上,程谢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青山道观在中间的山头,俩人走的慢没有气喘吁吁,但体力也有些消耗。 青山道观一片漆黑,融进了周围的黑暗,俩人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围着青山道观转了一圈,寻找可以进去的地方。 道观 青山道观不大,旁边有个凉亭,上十几阶台阶就是大门,围着的墙是用石头堆砌的,少说也有三米,程谢怕打草惊蛇,刚到就把手电筒关了,一时只靠着惨白清冷的月光观察四周。 墙太高太滑,要爬上去都没有着力点,程谢摸着大门,心里急的不行,他看着解漾,心里想要把他绑起来喊门的冲动愈来愈烈。 “怎么办啊?”解漾小声嘀咕。 程谢揉了揉太阳穴,把心中的想法压了回去,他不想等,更何况还是隔着一门之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可他又不会穿门—— 穿门! 程谢眼睛亮了,瞳孔在漆黑的夜里放着光。 “程谢哥…”解漾小声喊。 “去那边等我。”程谢指了指亭子。 解漾看着黑漆漆的凉亭,不敢动。 “还想不想救你哥了?”程谢幽幽地说。 “我知道了。”解漾耸拉着脑袋松开了程谢的手臂,转身下了台阶。 程谢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把指环摘了,还没说话呢,一号就趴在他背上说:“小谢啊,我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程谢这会儿也没时间计较一号老是趴他背上的事。 “这是个道观,很危险。”大头说:“解严在里头啊?” 俩鬼一路跟着早就知道程谢是为了什么事了。 “道观怎么了,他又看不见你们。”程谢语气不快,“这个忙你们帮不帮。” “没说不帮…”两人看程谢生气了,语气软和,“你回头看看,哪有鬼敢上来啊,我们也是怕有进无回啊。” 程谢睨俩鬼一眼,火蹭蹭直往脑门冲,有危险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像一号说的那么凶险。 这个点说不定赵力翰已经睡了,而且他常年在青山,不可能不知道青山晚上有多少鬼,难道还能一个一个抓吗。 “帮还是不帮?”程谢已经逐渐没有耐心了。 “我们不敢…”两鬼对视,瞬间和程谢拉开了距离。 程谢深吸了口气,觉得他妈平常对俩鬼的好都喂白眼狼了。 正在程谢想着怎么威胁两鬼时,旁边站了一个人。 程谢扭头,解漾温和笑着的脸庞映入瞳孔。 “我去吧。”解漾说。 程谢眯眼看着眼前不变的面孔,但全身上下却瞧不到一点解漾的影子。 他朝前一步,二话不说抓住了解漾的衣领往下拽,曲腿狠狠顶在了解漾的肚子上,咬牙说:“出来。”说着又狠撞了几下。 “咳咳…等会儿…”‘解漾’弯腰摆着手往后退,“别动手…” “麻溜儿的,滚出去。”程谢不听,抓起‘解漾’的衣领还想施.暴。 拳头对着‘解漾’的脸就要砸过去。 “我进去,我帮你。”‘解漾’急促地喊。 “你他妈小点声。”程谢抓着‘解漾’下台阶,抬眼就被十几二十几个人头吓到了,这些鬼眼神呆滞,面部僵硬,有的甚至四肢不全,一动不动地盯着程谢。 饶是程谢见多了鬼,也不免头皮发麻。 “这些是被困在这山上的。”一号不知什么时候又趴在了程谢身上,看着这些鬼说:“也不知道困多久了。” 程谢哑言,抓着‘解漾’到了凉亭。 “你赶快出来。”被鬼上身后好的情况会发烧烧几天就没事了,坏的情况人能直接变成傻子。 “我有条件。”‘解漾’捂着肚子,疼的直皱眉。 “你还敢跟我提条件。”程谢不耐。 “你是鬼差吧。” “关你什么事,这儿又不归我管。”程谢看着一张张呆滞的表情,心情有点烦躁。 “你帮我们下山。” “就这样?”程谢皱眉。他还以为是帮着投胎,这个他可管不了,有些游荡鬼就只能在阳间游荡,不能投胎。 “嗯,你下手真狠。”‘解漾’揉着肚子,“你答应我我就帮你进去看。” “行。”程谢沉默几秒一口应了,也不知是不是程谢的错觉,他发现二十几张呆滞的面孔竟然有些激动。 程谢再细看,还是一样的表情,“我可以让你们下山,但是你们不能害人,而且我会联系你们这片的鬼差,让你们归档,能投胎的就去投胎,不能的话我也没办法。” “可以投胎吗?”‘解漾’有些兴奋,显然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程谢说:“住在这里的人会抓鬼吗?” “会啊,”‘解漾’说到这个样子也有些害怕,眼神惊惧地看着程谢。 “不久前就有一个鬼被捉了,也不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那个鬼就变了,成了一团黑影。” ‘解漾’声音颤抖,像是回忆到了某些画面,压低声音说:“那个黑影吃了好几个鬼,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被吃掉了。” “黑影?”程谢莫名觉得熟悉,脑中灵光一现,要吃掉解严和跟踪解严不就有个黑影吗? 那东西是赵力翰做的?他疯了吗? “我们还一起玩过呢,但是他不认得我了,都怪那个道士!”‘解漾’表情有些恶毒,“正好给道士一个教训,想要养鬼没那么容易。” 程谢听着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慌,他站起来,急躁地说:“出来,进去看看。” 鬼有些不舍地出了解漾的身体,样子很年轻,四肢健全,只是表情有些灰败,“他长什么样子?” 程谢没有解严的照片,就想到了身上的衣服,“穿着条纹短袖,牛仔裤,和我身上的一样,” 程谢低头看,衣服还是解严买的,连颜色都是一样的,好像他们认识后一直都在穿情侣装,程谢心头有些苦涩也有些开心但都被担忧压下去了。 “好。”男孩说完便深呼吸了几回,虽然鬼是看不到呼吸的,但解严看着男孩肩膀一上一下就知道他在壮胆。 “有危险就直接出来。”程谢说。 男孩没说什么,又看了他一眼,便飘着进了道观。 而在屋子里的解严绳子磨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解严竖耳听着,直到门开锁的声音,他屏住呼吸。 赵力翰手里拿着些东西,有砚台,毛笔,小刀,带着复杂纹路的黑色罐子,还有些符。 “身体素质不错。”赵力翰以为进来会看到解严倒在地上,没想到解严比他想象中的不管是身体还是性格都要强一些。 他没开灯,走廊里的红灯笼提供了微弱的亮光,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正好看到被磨掉漆的桌角,他轻笑,“解严,你逃不掉的。” 听到声音就印证了解严的猜想,果真就是赵力翰,他不明白,杨姗婉怎么会和赵力翰存在着某些交易,而想到这个,他就控制不住地恼怒和厌恶。 赵力翰对于解严的安静有些意料,他原以为解严见到他还会再扑上来,没想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你不是很好奇你的魂魄是怎么离开身体里的吗?”赵力翰拿着小刀走进解严,锢着他的身子不让动。 “你要干什么。”解严挣扎的力道甚微,他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脱水了,额头上的汗不断往下流,沾湿他的睫毛,进到眼睛里很是不舒服。 “饿你一天还是有些用处的。”赵力翰抓着解严的手用小刀在上面滑开了一道伤口,解严感觉到疼,咬牙开始挣扎。 “别乱动。”赵力翰抓着解严受伤的手,让血流到砚台里。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解严语气有些不稳,对于赵力翰抓他的理由他实在是想不出。 “杀你?”赵力翰松开解严,用毛笔在砚台里转着,红色的墨水和血混合在一起越发的鲜艳。 “你妈会生气的。” 解严皱着眉,对于赵力翰说出这句话感到极度的厌恶,“你为什么要抓我?” “为什么要抓你?”赵力翰放下毛笔,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接着他眼神飘忽,看在某一处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时空。 眸中神色复杂,有快乐有悲伤有叹息,五官褪去了阴沉,增添了几分平和,连眼角的疤看起来都不那么狰狞了。 “大概是因果吧。”赵力翰说:“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生。” “什么意思?”解严被激怒,被一个陌生人否定自己的出生,还是本身没有好感的人,解严再能忍的脾气也无效了。 “你爸做的那些事没有告诉你吗?”赵力翰又恢复了往日阴沉的模样,说话的时候眼底的凶狠像只疯狂的凶兽,像是要撕烂周围的一切。 “你说清楚。”解严这才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这个人提到了他的父亲,难道他们认识?“你认识我爸?” “回去问你妈吧。”赵力翰说:“如果你还能回去。” “你要杀我?”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解严能感觉到手心里黏湿的,连带着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钻到鼻子里,解严没想到对于死亡,自己能这么平静。 “差不多吧。”赵力翰在解严背上贴了两张符,接着拿着毛笔抓着解严的手开始要滑什么东西,“解严会死,但你会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 赵力翰抬起头又吐出几个字:“没有记忆。” 门外的程谢有些紧张,在男孩进去后他就把解漾喊醒了。 “程谢哥…我睡着了?”解漾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特别累,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 “站稳。”程谢架着解漾的身体向前走,刚走两步,从道观里便传出了一阵脆亮的铜钱声响。 喂糖 程谢心中一惊,被发现了? 赵力翰符画到一半,院子里走廊下的铜钱便细碎的响了起来,他扭头看向院外,眉心有些疑惑,竟然还有鬼敢闯进来? 解严趁着赵力翰分神的空当转身逃离了赵力翰的牵制,他听着铜钱声却不知怎么的想到了程谢,程谢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解严并不觉得程谢这个点已经到了,先不说程谢现在在哪儿,就算是要救他,也不会是现在。 他贴着墙两只手在背后尽可能的把符弄花,他不知道赵力翰这个疯子想做什么,但他不想以赵力翰口中的另一种方式活下来,但他现在头重脚轻,只靠一口气撑着,想要改变这个局面真的很难。 赵力翰对于解严的动作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解严再怎么挣扎,都不会逃过最后的结局。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起身想要去院子看一眼,手刚碰到门,便觉得有一阵阴风刮过,赵力翰蹙眉,随即眼角的疤跟着变得可怖,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还不等他动作,大门便传来了‘咚咚咚’砸门的动静,赵力翰心中一凛,表情竟有些紧张,他前不久抓了一个鬼练手,但失败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但那却是个怨鬼,跑回来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程谢砸门不是冲动,他听到了男孩尖着嗓子的呼喊,那声音像是遭受了什么痛苦一般,声声凄切,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把利刃,扎在人的心脏,让人头皮发麻又无法忽视。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阵法啊。”一号和大头哆嗦着说。 而在程谢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群鬼也开始骚动,嘴里呜咽地发出声音。 解漾只能听到铜钱声,他很纳闷,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程谢一脸激愤地开始踹门。 “程谢哥…”解漾站在旁边。 “开门,赵力翰,开门!”程谢拼命喊。 而院子里的赵力翰手里正拿着一长串铜钱准备抓‘门外’的鬼,却没想到听到了人的声音,他略微疑惑,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程谢哥,你怎么了?”解漾有些担忧。 程谢手都拍麻了,只要赵力翰开门,解严就可能在这里,程谢觉得他一开始就该这么干,若是那个鬼魂少了,投胎变成傻子,他心里永远会有个疙瘩。 他听着院子里痛苦凄厉的喊声,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原以为赵力翰会发现院子里进了鬼,男孩还是有时间逃出来的,但他没想到赵力翰直接把鬼困在了院子里。 真他妈的变态。 程谢气愤地又踢了一脚,脚刚收回来准备继续狠踹的时候,门开了。 “解严呢。”程谢攥着拳看着开门的赵力翰,眼底满是怒火。 “真的是你?”赵力翰是真的感到惊讶,他看着程谢,又看到了解漾,语气里带了怒意,“你怎么在这儿?” “我哥呢!”解漾看到赵力翰很是生气,躲到程谢身后朝着赵力翰喊:“我要见我哥。” “胡闹,你妈怎么没好好看着你。”赵力翰迈过门槛想要抓解漾,程谢挡在面前,越发觉得赵力翰说得话是真的。 “你是谁,凭什么管他。”程谢语气鄙夷。 程谢的话和表情都刺激到了赵力翰,他伸着的手垂在身侧,平稳着呼吸后,说:“是我绑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不用麻烦,我自己走。”程谢眼神冰冷说着越过赵力翰进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间很大,几十米远的走廊都挂着红灯笼,红灯笼上还放着铜钱,而院子的上方全用布遮着,依稀能看出布上的图是个八卦阵,而刚刚进来的男孩全身发红,正哆嗦得躲在墙角发抖,声音有些嘶哑。 “让他出去。”程谢语气也变得很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让他进来的?”赵力翰很明显知道程谢指的是什么,他笑笑,丝毫不介意程谢说的话,“把解漾给我。” 解漾躲在程谢身后听着俩人的谈话有些迷糊,但却听清了赵力翰说得话,抻着脖子喊:“我不要跟着你,你是坏人。” 赵力翰像是不在乎解漾说的话,继续说:“我不会伤害他,你把他给我,我就让他出去。” 程谢只沉默了几秒,便应道:“好,我要和解严在一起。” 解漾前一刻还像只炸毛的猫,下一刻听到程谢的话就歇菜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谢,扁着嘴说:“程谢哥…” 程谢没理会,抓着解漾的胳膊就直接推给了赵力翰,眼神示意赵力翰也该做他该做的。 赵力翰对于程谢的举动有些意外,他以为程谢会顺着提把解严也放了,却没想到程谢利落地就把解漾给他了。 他虽然心中讶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抓着解漾的手臂不松开,上下打量了两眼,忽略了解漾脖子上的丝巾,没发现受伤什么的之外才松了一口气,弯腰把门槛边的铜钱扯开,下一秒身边便刮起了阴风。 “走吧。”赵力翰把门关上,看着程谢说:“解严知道你来应该会高兴的吧。” “你对他做什么了?”程谢盯着赵力翰,像是要把人吃进肚子里。 “别紧张,我什么都没做。”赵力翰说着从地上拿起了一截麻绳,毫不客气地抓着程谢的手反手背在身后绑了个结实,而期间,解漾哭喊着扰乱赵力翰,但效果甚微,很快,程谢的两只手就不能自由活动了。 绑好程谢之后赵力翰又摸出了程谢的手机,看着解漾哭哭啼啼的模样,有些无奈,“你哭什么。” “我不要跟你走,你放开我。”解漾说着就开始拍打赵力翰的手臂,脸上满是泪水。 程谢不为所动,他只想知道解严在哪个房间。 走到走廊上,赵力翰随手把解漾关在了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没开灯,解漾当即又惊又怕地拍着门狂喊。 赵力翰狠了心不管,拉着程谢去了斜对面的一个房间。 程谢心狂跳,俩人仅仅是十九个小时没见,程谢却觉得隔了好几个世纪。 “你要饿死他?”门开了,解严虚弱的模样让程谢心里一揪,像是有只手握住了他的心脏,痛的他呼吸都乱了。 尽管他有心理准备,可当真的看到解严苍白干燥的嘴唇,他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直冲脑门。 程谢的话提醒了赵力翰,他原本是有事要做的,心下却被程谢打乱了,赵力翰略微沉吟,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关了门。 “狗日的。”程谢低声骂,不解气地一脚踹在了门上。 “程谢。”解严神情恍惚,全身懒散,他背靠着床,分不清现实和梦里。 “我在呢。”程谢听到解严的声音,心一下就软了,他走到解严旁边跪下来,看着解严的模样,眼睛里满是自责和疼惜。 解严有片刻怔愣,他听到了程谢的声音,就在耳边,很真实,他是在做梦吗? “解严,你说话啊。”程谢看着解严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慌得不行,用脸颊蹭着解严的脸,又在解严脖子里蹭,但解严都没反应,程谢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抵着解严的额头说:“解严,你别吓我啊。” 解严张了张嘴,意识陷在混沌里,他脑袋痛的厉害,全身像是被火烤一样,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程谢真没想到解严这么虚弱,一遍遍喊着解严的名字都没人应,他吸吸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人倒在地板上,做了个臀桥的动作,有东西从裤兜里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板上。 程谢顾不得脏,把掉在地板上的东西咬进嘴里,又用牙齿咬开,‘嘎嘣’一声,碎裂了几半,程谢又把包装纸吐出来,脸凑近解严,贴上了解严的唇。 有什么东西喂进来,解严被动地接受着,知觉有点缓慢,直到嘴里有滑开的薄荷味包裹了口腔,他才知道嘴里硬.硬的东西是块糖。 程谢一连咬了三四个,都喂进了解严的嘴里,这是他出高铁站的时候买的,他本来也担心赵力翰不给解严东西吃,只是以防万一,现在他才更庆幸自己买糖的举动有多重要,不然看着解严难受的样子他更受不了。 “咬碎了咽下去。”程谢看着解严被自己‘喂’的慢慢恢复血色甚至还有点润的嘴唇,眼睛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要不要再喂一个?程谢舔.舔唇。 解严腮帮子鼓鼓的,凌厉的线条此时看上去有点滑稽,总算让程谢缓了一口气,程谢凑近,轻声问:“好点吗?” 冰凉的薄荷味有点重,从口腔到鼻子到喉咙到肚子里,被薄荷味包裹着,解严脑子清醒了几分,他口齿不清地说:“程谢?” 程谢嘴角上扬,忍不住蹭了蹭解严的鼻尖,“是我。” “你怎么?” 话未说完程谢便堵住了解严的嘴,在解严没防备的情况下,舌尖侵入,狠狠在解严的口腔侵略了一番。 “你别骂我。”程谢抵着解严的额头,撒娇地又啄了啄解严的嘴,“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说完程谢滑到解严的肩膀,在他颈窝里待着,带着鼻音的话又传入解严的耳朵里,“我快被你吓死了。” 解严怔怔地,心里忽然又酸又涨,因为程谢的话,因为程谢的依赖还有程谢毫不掩饰的感情。 他握了握手,手上没有画完的符还在,他现在才被‘如果刚刚程谢没来他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这件事而感到后怕。 他扭头亲了亲程谢的头发,哑着嗓子说:“我没事。” 默默 程谢没动,解严感觉颈窝里有些湿,不知是汗还是—— 解严还没来得及想,颈窝一轻,嘴便又被堵住了。 程谢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舌尖顶开解严微启的牙关,如愿以偿地在解严口腔里翻搅纠缠,好像是某种惩罚,又像是要印上某种烙印,变成他的所有,留下他的味道。 程谢吻得太用力,导致解严的背被床边的棱角咯得有点疼,等他逐渐适应程谢毫无章法的纠缠时,他才察觉出嘴里除了水果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咸味。 解严的眼睛被布蒙着,看不到程谢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但他那么聪明,只愣了一瞬便知道了,程谢像是要把他吃进肚子里,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给他留。 俩人亲的彼此呼吸紊乱,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又比刚刚闷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温暖了血液,融化了心脏。 程谢抵着解严的额头,心满意足地蹭着解严的鼻尖,嘴角噙着的一抹笑像是小孩子拿到了棉花糖一样,笑得有点傻还有甜。 程谢的眼里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解严,心里被塞的满满的,程谢蹭完鼻尖,又蹭脸颊,蹭完脸颊又滑到解严脖颈,在脖颈间嗅着,到了解严凸起的喉结,程谢凑过去,在上面轻轻一吻。 解严呼吸一滞,不动声色地侧开了,带着一丝慌乱,嗓音喑哑,“我出了很多汗。” 程谢毫不在意,他侧放在解严肩膀,看着解严的下巴尖,嬉笑着说:“我不嫌弃。”说着又要凑上去。 “别闹了。”解严躲开,“你能不能帮我把布拿开。” “啊?”程谢抬起头慢半拍地说:“噢。” 程谢脸开始泛红,他刚刚二皮脸似得对着解严又闹又亲,有一方面是仗着解严看不到,可把布拿掉就能看到了。 一想到解严清冷直达人心底的目光,程谢二皮脸似的温度就抑制不住地升高。 解严不晓得程谢的小心思,他只想看看程谢,俩人面对面。 程谢磨磨蹭蹭的,解严也不着急,等到程谢用牙齿解开,程谢的脸已经红的像番茄。 黑布刚拿掉解严还有些微不适应,但也幸亏是晚上,亮光没那么刺眼,解严能完全看清程谢时,就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绯红。 对上解严探究的目光,程谢眼神闪躲,此地无银三百两似得说:“好热啊,这儿能开空调吗。” 解严看着程谢的反应就猜到了原因,他眼里藏着笑意,顺着程谢的话说:“忍忍吧,一会儿就好了。” 程谢干笑着坐到了解严旁边,俩人现在也不着急出去的事了,好像彼此在一起,不管在哪都感觉到心安。 空气安静了几秒,程谢说:“还吃糖吗?” 解严愣了一下,说:“好。” 程谢脸上刚下去的温度又‘蹭’地一下上来了。 但话都说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了,况且现在解严需要补充能量,程谢硬着头皮,去地板上找糖。 当程谢把地板上的糖咬到嘴里,解严有些不淡定了,舔了舔在口腔融化的一小块糖,眼神犹疑,“你刚刚……都是这样?” “对啊,怎么了?”程谢咕哝着说。 “没事。”解严礼貌地微笑,忽然想拒绝程谢嘴里的糖。 察觉到解严有些嫌弃的眼神,程谢恶意地把嘴里的糖‘嘎嘣’咬碎了,“你都不省人事了,还在意这么多呢毒不死你。” 程谢当着解严的面把带着口水的包装纸吐到地板上,然后凑到解严面前,命令道:“张嘴。” 解严有些犹豫,但接触到程谢威胁的眼神,还是动了动嘴唇。 程谢又咬了两个,硬逼着送到了解严嘴里。 程谢买的糖不都是薄荷的,还有橙子的,苹果的,水蜜桃的各种。 混在解严嘴里成了一股水果的酸味,俩人平息一番后,才开始谈论正事。 “赵力翰有对你说什么吗?”问话时程谢带了几分紧张。 解严回忆了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程谢松了口气,接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瘫在解严身上。 解严动动肩膀,“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到几个小时。” 程谢‘切’了一声,好像在说你说的是废话,而后便想到了解严回家把解漾带回来的事,他声音很轻,又难得的认真。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程谢斟酌了下,“还要重感情。” 解严无声地笑了,跟着说:“昨天早上……” 程谢一根弦绷紧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 程谢耳边炸了,嗡嗡响,脑子也有一瞬间空白,他抬起头,嘴唇翕张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操,丢死人算了。 解严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嘴里的糖小了一圈又一圈。 他听到了程谢蚊呐的声音。 “我想跟你表白。” 解严扭头,程谢也抬起头,俩人目光相撞,有什么东西‘啪’地碎开,变成了对方眼睛里细碎的光亮。 “我喜欢你。”程谢说。 解严的心脏被简单的四个字击的狂跳,密密麻麻从里到外都是鲜活的喜悦的波动,尽管他有预料,尽管他想好了答案,可真的听到从程谢嘴里说出来,他竟然会这么激动,会想要偷偷笑。 “你一直,都知道吧?”程谢虽然在干坏事上面脸皮很薄,但他却不屑掩饰自己的欲望,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在眼睛里,只要你多看一秒,就什么都知道。 “知道什么。”解严说,嘴角带了不易察觉的笑,“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程谢凑近,看着解严的眼睛,轻声呼气,“你也喜欢我的吧。” 解严没有否认,他喜欢程谢,也许是少年强大外表下的脆弱,也许是被强硬的外壳包裹着的孤独的心。 他喜欢程谢,喜欢他的一举一动,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踏实的感觉。 “做我男朋友,”程谢勇敢的又凑近,几乎贴着解严的鼻尖,“如果你同意,就亲我。” 窗外的月光这会儿忽然更亮了,和红灯笼到了统一战线,透过窗户照亮了床边的两人,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气都喷在对方脸上,透亮的瞳孔也清晰地印着对方的面容,时间好像静止了,只有彼此有力的心跳在震动着鼓膜。 解严稍稍下移,在程谢闭上眼睛的时候贴上了程谢软软的嘴唇。 俩人吻的绵长,细腻又温柔,这个吻是解严在引导,程谢的舌尖想粗暴地勾着解严狂轰乱炸时解严就缠上程谢慢慢安抚。 以至于结束时两个人的嘴唇都是麻的。 程谢喘着粗气,不满意地控诉,“我舌头都抬不起来了,嘴也麻了。” 解严笑了,“那你别动了。” 程谢傻笑了两声,觉得心像是泡进了蜜罐里,全身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比平常加快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解严,解严略偏头,被程谢盯得脸泛红,他不是会情绪外露的人,虽然硬压着但也禁不住程谢这样瞧。 程谢难得看到解严害羞的模样,他稀奇的凑过去,下巴搁在解严的肩膀,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能感受到解严的体温,程谢觉得有些烫,他蹭了蹭,微皱眉说:“你身上好烫……” 解严还有些懒散,不经心地嗯了声。 程谢身上也热,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在意解严身上的热度,可现在他才发觉解严身上烫的厉害,额头贴上去,也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程谢皱眉,“你发烧了?” 解严是感觉不舒服,但他没在意,漫不经心地应着,“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你自己发烧不知道啊。”程谢变了脸色,想要用手摸摸,但手被绑着,程谢动了几下,又想要发火。 “我没事。”解严亲了亲程谢的额头,问:“解漾呢?” “他和赵力翰在一块呢。”程谢知道解严在安慰他,他心中懊恼,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闷声说:“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虽然程谢这样说,但解严还是有些担心,在他心里,赵力翰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解漾什么也不懂,吃亏是自然的。 “你转过来,我帮你把绳子解开。”解严说。 “别,再等几个小时。”程谢说:“我联系了秦叔,他知道我们在这儿,会来救我们的。” “秦叔?”解严惊讶。 “我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找你,所以我就把地址给他了。”程谢兴致恹恹,褶皱的眉心能看出他的挣扎。 “我没事。”解严猜到程谢的想法,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理智地说:“如果秦叔可信,把赵力翰抓起来,我们以后就不用担心他了。” 程谢想的就是这样,他又不能真的杀了赵力翰,这样害他也害了解严,而解严突然不见,那么大个公司能暂时管理的只有秦叔了。 虽然程谢只见过一次秦叔,对他了解不多,但既然秦叔能在解家干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人有歪心思,那就是真的忠心。 所以程谢也是思虑过后才决定给秦叔打电话试一试,他平常虽然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碍着解严的事他也学会思考了。 ※※※※※※※※※※※※※※※※※※※※ 感谢在2020-04-01 17:45:09~2020-04-07 17: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丸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医院(捉虫) 程谢也跟着有几分认真,“我打过去的时候秦叔也在找你,他虽然怀疑什么,但也不好动作,所以这次如果我们能脱险,那以后就多了一个帮你的。” 解严知道程谢说的什么,他在国外选的专业是管理学,当然,这个是爷爷让他选的。 他心里是想选物理学的,他喜欢时空,星系,探索未知,但不管是哪个专业,他都只是刚入门,如果不是爷爷突然病倒,他会按部就班地毕业,之后回来在公司上班。 现在却是提前了。 解严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也许是‘发烧’的缘故,眨眼的速度都比平常缓慢了几分,处处透着虚弱,程谢怎么看解严都不及平常的万分之一。 “你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程谢忍不住低声责怪。 “我没事。”解严勾着嘴角,“你不是过来了吗。” “我过来有个屁用。”程谢没好气地说:“转过来,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解严停顿了一下,摸了摸手掌心,他轻微皱眉,动了动嘴唇说:“没事,等秦叔过来吧。” 程谢没发觉什么,他闷闷不乐地又回到解严身旁坐下了,俩人都有心事,莫名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过了几分钟,程谢说:“ 出去了你回公司吗?” “嗯。”解严没别的选择,这是他的责任。 “你回家住吗?”程谢扭头看解严的侧脸,心口有些紧张。 解严眨了几次眼,程谢住的地方离公司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刚到公司什么都不懂,上到股东下到普通员工,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解家主要的生意资金就是靠着东南亚的各个港口,并没有其他的业务,近几年更是停滞不前,而刚成立的公司想要接触市面上的一些业务,不能因为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就让公司站不稳而被别的公司比下去。 在没出事之前,他几乎是住在公司的,但现在。 解严摇头,就看到程谢弯了的眼角,他看着前方,想着在路上的时间也是可以学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外面黑压压的天慢慢开始变得亮了,解严因为抵不住倦意眯了一会儿,再醒来就是被程谢喊醒的。 他刚醒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解严眯着眼睛扭头看程谢。 “可能是秦叔来了,我去看看。”程谢眼睛里带着兴奋,解严是歪在他肩膀上睡得,程谢一直维系着一个动作,半边身子都麻了,好不容易起来还踉跄了一下。 外面天蒙蒙亮,程谢从窗户往外看,院子里站了几十个人头,清一色黑色的西装,还有四五个警察,秦叔正站在院子和保镖说着什么,程谢心中一喜正要喊,接着就听到了赵力翰的声音。 “秦管家。”赵力翰走到院子里,往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实木的大门敞开,金属锁损坏,一看便知是硬闯进来的。 赵力翰面上含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被动静惊醒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事情比他想的严重,他想着是来救解严的,但没想到来的人是秦叔,也没想到有警察。 他走到秦叔面前扫视了一圈,眼神带着询问和威胁,“秦管家这是要干什么?” 秦叔看着赵力翰,却没了往日的客套,他甚至不屑和赵力翰站到一起,“赵道士有什么话还是和警察说吧。”说完便直接越过赵力翰。 赵力翰一急身子比脑子反应快,跨步挡住了秦叔的路。 “赵力翰是吗?”此时正四处观察的警官看到了情形,走过来问:“我们接到这位先生的报警,说你绑架了他的亲人,现在人在哪儿,这院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赵力翰脸色发青,但却克制地没有失态,反而镇静地说:“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话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嚎哭。 “秦叔,我在这儿。”解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扒着窗户朝院子里拼命的喊,也不知是昨天吓着了还是太激动,不一会儿眼泪就哗哗地流了满脸。 赵力翰没说完的话便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地被气得脖子发红,警官嗤笑,看看解漾,接着说:“有什么误会到局子里再说吧。” 程谢张着的嘴闭上了,就在他想喊得时候,解漾比他早了一步,而后面刚站起来的解严听到解漾的喊声也松了一口气,能喊成这样人肯定是没事。 秦叔在解漾喊出来的时候就变了脸色,程谢只告诉他解严在这儿,却没说解漾也在,解漾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看到解漾哭的可怜样早已心疼了,直接朝着解漾过去了。 程谢气得一脚踢在了桌子上,这个解漾。 他们的房子前面种了一棵树,不大不小,能挡住视线,程谢回头看一眼解严,解严脸色苍白,比几个小时前更严重了。 “老头,我们在这儿呢!”程谢扯着嗓子喊,又看着保镖,“你们在院子里站军姿呢,过来几个人啊!” 解严看到程谢炸毛的模样,眼角弯了弯,可还没等他说话,便突如其来眼前一阵黑,解严险些没站稳。 他皱着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抽离,他被床边绊住,倒在了床上,眼皮子越发沉重。 这个状态解严再清楚不过,他看着程谢担心的脸近在眼前,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清,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不堪重负闭上了眼睛。 医院。 解严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疼的地方,他猛地扭头,屋子里没有任何人,他下床找镜子看,不出意料地是程谢的脸。 他们换的总是那么及时。 解严头一次有了想骂的冲动,他发烧了,手也被割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消毒的时候肯定痛的,而这一切本来是他受的,现在程谢却替他担了。 他刚拉开门,门外的保镖便立马回头,解严立即说:“‘解严’在哪个病房?” 保镖很冷酷地说:“大少爷在隔壁。” 解严脚刚迈出去,就被走廊另一头刚拐过来的秦叔喊住了:“程小公子。” 解严转身,眉眼藏着焦急,“有事?” 闹 秦叔惊讶于‘程谢’身上的气势和第一次见面有所不同,他没多想,客套的问了几句关于‘程谢’身体健康的问题,在‘程谢’越来越不耐的眼神中才开始说正事。 “这次多亏了程小公子了,秦叔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能看出秦叔是真的高兴,眼角的皱纹聚集,让威严的脸庞多了几分和善。 解严不知道该说什么礼貌地点头,就想转身离开,接着听到秦叔说:“小严还没醒,程小公子身体没事的话能不能跟我去局里做个笔录。” “你情况都了解,小严发烧了,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一来我不想让小严来回折腾,二来这件事,” 秦叔停顿,皱起眉头说:“秦叔也不瞒你,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小严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以后的人生还有公司的形象,当然,解家也有实力能把这件事影响到最小,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秦叔不想冒这个险,所以。” 秦叔没有继续说,但解严听懂了,秦叔是想在这件‘绑架’事件里把他摘了,只留下程谢,可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不简单的原因。 “赵力翰…”秦叔欲言又止,“程小公子,虽然这件事有些不地道,但是我想你是愿意的。” 程谢是愿意的,但他不愿意,不管原因是什么,如果他去了,以后的关注点都会在程谢身上。 他把程谢推出去那算什么。 “秦叔,我愿意解严也不会同意的。”解严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您留步。” 秦叔张嘴想喊但又放弃了,他皱着眉一下又变成了锐利的老头,看着程谢的背影叹息了几声转身走了。 病房的门没有锁,解严直接进去了,屋里很安静,‘程谢’在输液,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而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解漾。”解严走过去在解漾肩膀上轻拍了几下。 解漾正睡着,感受到动静,还以为是他哥醒了,激动的睁开眼看到是‘程谢’后,眸子的光彩又黯淡了。 “你没事吧?”解严看了看解漾,又看着他脖子上换的新的纱布。 “我没事。”解漾有些郁闷地说:“但是我哥还没醒。” 解严“……” “那是程谢。” 解漾惊讶地抬头,看着‘程谢’眉间的冷淡,惊喜地喊:“哥,你醒了,你吓死我了。”说着伸手就要抱。 解严躲开了,抓着解漾的手腕说:“我没事,这件事秦叔还不知道,你谁都不要讲。” 解漾也不在乎解严的动作,激动地脸都红了,“我去的时候,你和程谢你们都倒在地上,我吓坏了,秦叔把你们送到了医院,你发烧了,但是程谢一直睡着,也没查出什么原因,秦叔说你可能被吓着了。” 解漾振奋地说着,“原来你们是换身了啊,我想起来了,你们上次换也是这样,突然睡着,怎么都喊不醒……” 解漾的声音很大,解严看到病床上的程谢皱了一下眉,他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解漾声音小点,可解漾却会错了意,抓着他的手说:“哥你放心吧,我会保密的,我谁也不会说,包括妈……” “别说了。”解严压着声音说:“你知道哪有吃的吗?” 话未说完,解漾便跟着喊:“哥你饿了吗,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吃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拿。”说着便像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解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还没说话,就听到床上一声轻笑。 “你弟真是个宝啊。”程谢睡得正香,就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 “你醒了。”解严俯身,观察着程谢的脸色,眼神有些担忧。 “怎么又换了。”程谢睁开眼看到自己的脸又闭上了,哼哼唧唧的,“我要我的身体我要我的身体,这是梦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解严被逗笑了,挠了一下程谢的手说:“饿不饿?” 程谢反抓住解严的手指,不情愿地又睁开眼,扁着嘴说:“想吃你。” 解严翘着嘴角上下打量了程谢,眼神里带了挑衅,“现在?” 程谢不干了,松开解严的手,勾着解严的肩膀往下,在他脸颊蹭了蹭,“别激我啊,我可什么都能干出来。” 解严配合着程谢的动作,被程谢蹭的有点痒,他笑着,热气全喷在了程谢的耳朵,他说:“你对自己能石更的起来吗?” “我操。”程谢一下不淡定了,他头落尽枕头里,张着嘴巴看着解严,解严思想什么时候和他同步了,是他把解严带坏了? “傻不傻。”解严伸手捏着程谢的嘴合到了一起,又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有些烫手。 他皱眉,他体质弱,生病感冒恢复的时间要比平常人长,还容易反复,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一丁点的事碰到程谢,他就觉得烦。 他站起来从桌子上拿了体温计,抵在程谢额头,又拿在手上看,显示38度。 “没事,我都发烧习惯了。”程谢起了半个身子看了一眼又躺下,表情毫不在意,只是他发烧从来都没来医院看过,一直都是撑着就过去了,这样想想,他没被烧成傻子也是个奇迹。 “哎对了。”程谢猛然想到一件事坐了起来,“我们还在青山吧?” “是在青山的医院。”解严把体温计放桌子上,在墙上按了绿色的按钮,背板升了起来,解严又给程谢塞了一个枕头,又接了杯温水,端到程谢面前。 “我晚上能不能出去一趟。”程谢接过纸杯,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出去?你要去哪儿?”解严坐到床边,“你有什么事?” “没事。”程谢含糊地说,猛喝了几口水。 解严狐疑,但也没追问,他接过纸杯丢进了垃圾桶,扭头就看到程谢举着输液的手,手掌连着手背包了一圈纱布。 程谢一动手掌就有些疼,他说:“赵力翰弄的?” 解严没有反驳。 “他想做什么?”程谢先是恼,把赵力翰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了,心里有点解气之后就是困惑,他可没忘记那个黑影的事。 “他被抓起来了吗?”程谢又接着问,要是没抓住,才是让人气死。 “嗯。”解严无意识地搓着手掌心,他还记得赵力翰说过的一些话。 解漾说他出事的时候手掌上就有符,如果赵力翰说得是真的,那他出事的时候赵力翰就在他家?他是怎么进去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还是有人帮他? 解严无法控制地想。 甜的 程谢听到回答后心落了地,张嘴想说绑架罪能判多少年。 但提到赵力翰他就又想到另一件事,有些心虚,眼神飘了飘,到嘴边的话换成了,“秦叔呢?” “他出去了。”解严想着事情没注意到程谢的眼神,他又伸手摸了摸程谢的额头,脸色更沉了。 程谢坐起来,看着解严说:“笑一个,男朋友。” 话落解严严肃的表情就被打乱了,他嘴角轻微地扯了一下,对上程谢的视线,眼里的所有的情绪都没了,只剩下熟悉的程谢狡黠的笑。 “乖。”程谢轻佻地勾了一下解严的下巴,飞快地凑过去在他嘴角碰了一下又飞快离开。 两人间隔两公分,近到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解严没躲,程谢胆子就大了,正想继续干点坏事。 就被‘咚’地一声响吓了一激灵。 解漾拿着打包的饭从外面回来了,由于开门的时候太用力,门反弹到了墙体,程谢的心脏吓得差点没从嘴里飞出来。 解漾没察觉到屋里气氛有些不对,也没看到程谢暴怒吃人的眼神,他只看到程谢醒了,还离他哥那么近,高兴得晕头转向的,“程谢,你醒了!” “你他妈不会敲门吗。”程谢气得咬牙,从后背揪出枕头就要朝解漾砸过去—— 解漾正高兴得迈脚走呢,看到程谢的动作惶恐地下意识就躲,但程谢的枕头却没预想中的展开抛物线,刚定了点就被解严截下了。 解严忍着笑抓过枕头塞到程谢背后,在程谢肩膀上捏了两下,又站起来走到解漾旁边接过了打包盒。 “关门。”解严说。 “噢,噢。”解漾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哥在护他的时候别提有多兴奋了,连程谢拿枕头丢他的事都抛到脑后了,听话地关上门,就紧跟在他哥身后。 “你靠那么近干什么?”程谢本来不打算追究解漾突然闯入的事了,但扭脸看到解漾恨不得粘解严身上的时候,他火‘蹭’地一下又起来了。 解漾扭头对上程谢吃人的眼神,瑟缩地躲在他哥身后,小声说:“程谢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喊护士姐姐?” 一句话程谢想砸枕头的念头又有了。 “哦,你是不是想睡觉啊,”解漾恍然大悟似得,“那我和哥出去吃,你睡吧现在就睡吧。”说着端起打包盒就想走。 “站住,你想去哪儿。”程谢咬牙切齿。 饶是解漾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几个字像是被程谢嚼碎了吐出来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在程谢逼视的眼神中把打包盒放下,又躲到了他哥身后。 程谢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要折腾死他了。 解严全程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低头把打包盒的盖子一一掀开,在程谢的视线死角,扯着嘴角笑了。 解漾也怕他哥生气,但他现在更怕程谢生气,他哥生气不打人,但程谢会打人,解漾活了十几年从没有这样笃定过。 他抓着他哥的衣角,偷偷瞄程谢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程谢接触到解漾小心翼翼的眼神就觉得自己把人吓着了。 解漾什么都不懂,他至于跟他置气吗,程谢有些懊恼,觉得他妈自己也傻逼了。 但扭头看到解严没有任何反应的脸时,程谢觉得自己真他妈傻逼了,好像就只有他在意那一个吻似得,他抓着被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瞪着眼也不说话了。 这把解漾吓着了,他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他小声问他哥,“程谢哥怎么了?” 解严把小餐桌打开,放在床上,看着程谢嘴角垂着,一脸‘我在生气’的表情,嘴角轻微勾了下,他扭头说:“你去洗手。” 解漾对他哥的话是言听计从的,嗯了声就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趁着这会儿空当,解严挠了一下程谢的手,程谢闹脾气地缩回去了,连脸也扭到了一边。 解严忍不住失笑,用了些力气抓程谢的手,在程谢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程谢怔愣,食指在解严亲过的地方挠了一下,没两秒热度从脸颊开始蔓延,很快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连心脏都是热的。 他垂下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上一秒还是数九寒冬,下一秒就是春暖花开了。 解漾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程谢笨拙地拿着勺子在喝粥,嘴角的笑止也止不住,整张脸好像在发光。 解漾看看他哥,又看看程谢,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三个人吃过饭,已经十一点了,秦叔还没回来,程谢有些担心,总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解严去扔垃圾了,解漾坐在凳子上玩手机,本来解漾也是要去的,但解严冷淡疏离地两个字‘我去’就把解漾定凳子上了。 “你玩什么呢?”程谢有些无聊,也不知道解严丢个垃圾三五分钟了怎么还不回来。 再看解漾盯着手机一脸苦大仇深,一会儿动动手指,也不知道是在玩哪个游戏,他有些好奇。 他心里对解漾还是有些歉意的,他是成年人,要保护未成年,要充满爱心,更何况对象还是解严的弟弟。 但他知错是一回事,让他开口道歉又是一回事,所以他清清嗓子给自己了个台阶下,“你不会玩,我教你啊。” “真的吗?”解漾听到程谢和他搭话,一脸被拯救了的模样。 他心里很在意他和程谢之间的友情,他朋友不多,虽然和程谢认识的时间很短,也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程谢是他哥的模样,所以他觉得程谢很亲切,他喜欢和程谢做朋友。 他见程谢不生气了,饭桌上就和他搭话,但程谢不知道是因为没听见还是故意的,就一直傻笑了,都没搭理他,所以他有些灰心,不会做也不敢再问。 “废话。”程谢对上解漾闪烁的眸子,嘴角勾了一下,显然心情很好,小孩就是好哄,程谢对此充满自信,当下的游戏还没有他不会玩的。 可下一秒当他瞥到解漾的手机屏时,他就想骂了。 “程谢哥,我看了好几遍还是做不出来,你教教我。”解漾献宝似得把手机屏展露在程谢眼前,说着:“这个椭圆方程式…” 如图,已知椭圆的中心在原点,焦点在x轴上,长轴长是短轴长的2倍且经过点m(2,1),平行于om的直线l在y轴上的截距为m(m≠0),l交椭圆于a、b…… 旁边还有一个图,这他妈是什么,程谢气得脑子发懵。 “…程谢哥,是不是这样,y轴上的截距…” 解漾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才发现程谢压根没什么反应,而他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屋子里有些冷了,解漾噤声,抬头去看程谢,被程谢阴冷着的眼神又吓到了。 解严刚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回病房的路上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秦叔,秦叔像是有心事似得,眉毛压得极低,碰一下就会遭到反弹,两个保镖自发地退后几步跟着,不敢上前。 “秦叔。”解严轻声喊。 秦叔听到声音看到是‘程谢’,脸上沉重的神色缓了缓。 “你怎么在这儿啊,小严醒了吗?” “醒了。”解严说:“还是有些发烧。” “发烧啊,”秦叔苦笑着,“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要好几天呢。” 解严握了握手指,语气不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秦叔笑着,拍了拍解严的肩膀,“走,带我去看看小严。” 解严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着秦叔一起走,轻声说:“秦叔说要带我去做笔录的事,我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秦叔讶异,但很快被笑容遮盖了,他走在前面,说:“这个事不急,没有笔录也是一样的,我先去看看小严。” 解严心一沉,脸色瞬间变了,秦叔有今天的地位,解决事情和处理事情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就像他刚刚提的,正常情况下,秦叔是会欣然答应的。 可现在却推辞,那就是赵力翰的事情不顺利。 解严没有追问,他试探了两次,秦叔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明摆着是要瞒着他。 解严摸了摸手掌心,赵力翰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他现在不是只有自己。 解严看着秦叔进了程谢的病房,深邃的眼眸像两股黑色的风暴越卷越深。 要说程谢的痛处有什么,那还真的是初中没毕业这件事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在意着呢。 很不幸,解漾踩了个实准,虽然是无意的,已经足以让程谢磨刀霍霍了。 解漾不知道自己又错在哪儿了,他吞着口水,话也不敢问,正在他想着偷偷逃跑去找他哥的时候,秦叔进来了。 “漾漾也在呢。”秦叔推开门就看到了‘解严’和解漾俩兄弟,眼里乐开了花。 “秦叔!”解漾如获大赦,起身飞快地扑过去抱住了秦叔。 秦叔笑呵呵地拍着解漾的后背,“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我想你了嘛。”解漾说着躲到了秦叔身后,偷偷瞄着程谢。 “小严好些了吗?”秦叔走到病床前看着‘程谢’,语气客套,保持了距离。 程谢在看到秦叔进来的时候就从‘先把解漾揍痛快了’的心思中飞了出来,他张嘴就想问赵力翰的事情,可余光却看到自己的脸,他才警觉他现在是解严。 ※※※※※※※※※※※※※※※※※※※※ 感谢在2020-04-10 22:15:19~2020-04-12 18:4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类伞 5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急 解严还不想让秦叔知道他和程谢灵魂互换的事情,他进来后给程谢使了个眼色,程谢会意,抬手抵唇轻咳了下,开始模仿解严说话。 “秦叔。” 其实解严和程谢两个人的差别很大,程谢外放,性格急躁,解严内敛,性格沉稳,只要有心人稍微留意,就能一眼分辨得出来。 秦叔没察觉出‘解严’的不同,简单问了‘解严’的身体怎么样,才开始步入了正题。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你魏叔和周叔在呢,你先把身体养好,在医院多住几天,回公司的事先不着急,”秦叔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你那个大学已经转过来了,暑假开学就可以去报道了,你耽误了几个月的课,回学校之后什么也别想先把学习跟上,等差不多呢你再回公司上班,有些事情还是要你拿主意的。” 程谢听到大学的时候脑子就惊了,解严要上大学?! 秦叔看着‘解严’惊讶的表情又补充着说:“本来是转不过来的,但国内的学校保送的大学正好有你们学校,走了些流程手续就办妥了,公司这边先不着急,你先把学业完成,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程谢看向解严,解严站在门口挺镇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高兴,但程谢心里是高兴的。 解严要上大学?那他不是可以去陪他听课了吗,听说大学里上课很随意的,几个班的人全在一起上课,那么多人,老师又不能全记住,他不就可以混进去了吗。 程谢越想越激动,听说大学里还有好多小树林,操场…到了晚上谁也看不见谁,他拉着解严… 他还可以租个房子,离解严学校近一些,早上送他上课,晚上接他放学…想到这样的场景,程谢就想蹦下床喊几声表达自己内心控制不住地喜悦,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秦叔一脸欣慰,解严虽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小的时候他也抱过,对解严也是有一份感情的,但解严的性格也不知道随谁,慢慢长大就不那么爱说爱笑了,反而对谁都带着一股疏离。 听话懂事远不比撒娇嘴甜,自然而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解漾身上了,而解严是他们敬而远之的大少爷,解漾才是他们的心头宝。 但现在看着眼前笑起来带着梨涡的少年,却突然有了小时候的感觉,秦叔心神复杂,眼里不自觉地带了泪光,他心里叹道,老了老了人果然是老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秦叔还有事,要先回公司一趟,有什么事你给秦叔打电话。”秦叔伸手迟疑地在‘解严’肩膀上了拍了两下,就转身走了。 临走还要带走解漾,但解漾不肯,死活都要跟他哥在一块儿,秦叔无法只得叮嘱他听解严的话,又留了两个保镖才放心地离开。 秦叔刚走,程谢就泄了力地瘫在了床上。 解严过来给程谢倒水,被程谢炯炯地眼神看的垂了眼。 “你上的哪个大学?”程谢抓住了解严的手腕,他刚刚太激动以至于什么都没问也没来得及问。 解严把纸杯塞到程谢手里想了想,他回来的时候爷爷和他提过一次,但当时他心思没在这上面就给忘了。 “开学就知道了,”解严在程谢喝水的空当又抬手摸了摸程谢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程谢张嘴想说你上学的时候我过去陪你吧,但他转念又想给解严一个惊喜,想想解严下课他给解严打电话说在家又突然站在他面前的场景,他就极度兴奋。 靠,他真是喜欢惨解严了。 “你想什么呢?”解严看着程谢乐呵呵傻笑的样子也跟着扯了嘴角。 程谢喝水也没放开解严的手腕,热度从掌心一路传到心脏,他觉得踏实,猛一想到什么,程谢懊恼了。 “我操!我他妈刚刚是不是没问赵力翰的事。”程谢想抬手甩自己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给忘了。 解严喉咙哽了一下,从程谢手里拿走纸杯丢进了垃圾桶。 “不行,我要问清楚。”程谢眉心直跳,心里有点慌,这件事不搞清楚他晚上肯定睡不着。“手机呢,我给秦叔打个电话。” “没了。”解严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程谢。 程谢下意识地想找自己的手机,可却想到他的手机也报废了,他坐回床上有些失神,又抬头,“解漾呢,上个厕所怎么这么慢…” 正说着解漾拿着手机进来了,他低着头有些心虚地看了他哥一眼,他刚出去说上厕所气其实是瞒着他哥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他本想着让他妈和他哥说两句的,但是他妈拒绝了,解漾有点懵,也有点生他妈的气,但更多的是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哥,他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他妈对他和对他哥是不一样的。 “手机给我。”程谢伸着手要。 解漾没反应过来,抓着手机更心虚了。 “我给秦叔打个电话。”程谢没注意解漾的小动作,伸手就拿过来了。 解漾听到不是检查他手机心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看他哥,结果和他哥对了眼。 解漾心一下揪起来了,就怕他哥开口问他刚干嘛去了,他紧张的不行,结果他哥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 他不自觉地身体放松了,理论上他是该庆幸的,不然他对他哥撒谎会很难受,可实际上他有点失落,心里有点空,他哥淡漠的一点生气的态度也没有反而让他更加难受,比他没有买到喜欢的玩具还要难受。 解严知道解漾出去做什么了,但他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可能受过最大的伤害之后这点就是小儿科了,但其实不是,解严知道,是因为他没有期望了,他现在的外壳要比之前的更牢固,更坚.硬。 程谢一连打了两三个都没人接,电话里的忙音让程谢气得想摔手机,这老头说话不算话啊,什么有事情打电话,屁。 “没人接。”程谢放弃地把手机扔一边了。 解漾眼疾手快地在手机从床上滚落下去前接住了,可还没拿稳呢,又被程谢拿走了。 “青山警察局的电话是多少,我打过去问问。”他还就不信了,这个事情问不出来。 解严按住了程谢想要百度的手,他心里摇摆不定的念头就在这一刻定下了。 还是先瞒着程谢,最起码也要等到他烧完全退了,如果程谢这时候知道赵力翰的事情有意外,八成会直接杀到警察局。 “没什么事,你别打了。”解严从程谢手里拯救出手机,还给了解漾。 “你再睡会儿。”自己的身体从昨晚就几乎没睡觉,现在眼睛下还是一片乌青,解严放缓了声音,“听话。” 程谢就喜欢解严这么哄自己的时候,把自己半边身子都哄软了,他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但现在却不行。 程谢掀开被子下床,“我去尿尿。”心里却想着,他妈换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想干的都干了,还要加倍补。 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程谢想到什么,回头说:“你帮解漾看看题,他有道题不会做,在他手机上。” 解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他从解漾手里拿过手机,滑开,低声说:“在哪儿。” “哥…”解漾还沉浸在难受的情绪当中,他有些后悔,一开始就不该撒谎然后去打电话,他张嘴想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他哥抬眼的眼神把他逼退了。 解严心思敏感,他知道解漾在想什么,但他已经不想再去谈‘亲情’的事情,更何况对象是解漾,换成任何一个人,决绝无情质问的话他都能说出口,但解漾不行。 解漾是一张白纸,是无辜的,是真诚的,对他极具穿透力,他不想让自己因为不忍心而承诺解漾什么东西,也不想因为决绝而让解漾心里难受,所以他拒绝,拒绝谈论,拒绝结果。 “哪一题?”解严把手机屏转给解漾。 解漾有些委屈,但还是划了几下,把题目找了出来。 “这个,第一小题不知道对不对,第二小题没解出来。”解漾说。 “老师留的还是自己找的?”解严知道解漾上高二,学习中等,这道题对解漾来说有点难,要是他自己找的,那就盲目了,他回头可以帮解漾找一些针对性的练习题,简单有效。 “不是,是同学发给我的。”解漾小声说。 解严挑眉,但也没继续追问,他大致在脑子里把解题步骤过了一遍,又看了看四周。 解漾机灵地察觉到了他哥在找什么,在一旁的桌子上扯过自己的书包就开始翻,“哥你等会儿,我带着笔和本子呢…” 程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解严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了,边写边说:“椭圆方程式错了,是这个先设椭圆……第二小题的取值范围,∵直线l平行于om,且在y轴上的截距为m…” 清冷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整个屋子,少年微弯着身子,露出单薄的脊背,手指细长,灵活地在本子上画着什么东西,光洁白皙地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渡了一层金黄,看上去格外迷人。 程谢有些呆愣,他平常什么样,心里是最清楚的,但好像自从他和解严互换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某些时候的某些样子特别好看。 而当他想到这些在解严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也能看到,他就恨不得扒了解严的衣服,想要看到更多解严不一样的表情。 ※※※※※※※※※※※※※※※※※※※※ 忘了说,题和答案都是在百度搜的~ 嗯,程谢,你要注意啊,有那么急吗。 喜欢 解严知道程谢出来了,他没抬头,但过了几秒钟,程谢还没有动作,他有些疑惑,抬眼便看到程谢舔唇的动作,不自觉地嘴角就开始有点烫。 程谢在解严愣着的0.01秒内,向他促狭的眨了眼。 专注的解漾并没发现他哥的跑神,低着头看着他哥写的解题步骤,直到他哥笔尖定在纸上,黑墨水顿了一个小黑点还没反应的时候,他抬头便看到了他哥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热的,耳根红了一片。 程·不要脸·谢心里爽了,他坐回病床上半躺着,听着解严讲题的声音,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豪的情感,男朋友脾气好,还会讲题,他有那么一刻觉得人生完整了。 气氛很融洽,解严和解漾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似得,解漾哪个不懂,解严都会不厌其烦地讲,语速很慢,留了解漾思考的时间。 程谢勾了勾嘴角,解严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疗养院和他爸妈大吵一架后,解严默默待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感受,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把所有的都藏在了行动里,他眉眼有些软,看解严哪哪都是好的。 他又留意到自己食指上有一圈皮肤很白,那是戴指环留下的,虽然浅显,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心往下沉了沉,心里忽然多了其他的感觉,有些惆怅,还有点…害怕。 他是鬼差,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虽然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已经习惯了,但现在,如果外人知道解严的男朋友是个鬼差,还是个没上过高中大学的… 操了,程谢抬手遮住了眼,心里无法言说的情绪更汹涌了。 其实他是可以上学的,但是他自己放弃了,他初三还差一个月没读完,但不影响中考,在学校里虽然老打架,但成绩也是不错的,上本市重点高中完全没问题。 没有中考的原因就是他和他爸关系决裂的重要□□。 奶奶生病住进疗养院,他搬回了家,中考前的前天晚上,他出柜,他爸翻脸,不是他妈拦着,他爸估计会活活把他打死,之后把他锁在了屋子里。 第二天他要去考试,他爸又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脸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因为耳鸣了,他就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心冷了血也冷了。 最后是程准准给他开的门,那时候距离中考结束还有五个小时,他没去,他没有准考证什么也没有。 即使有他也不会去,因为他想考的是重点高中,两张试卷他做的再好也没有什么用。 他不想将就,他也曾这么傲的。程谢想,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有点傻逼,上个不好的高中也比现在强吧。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程谢脑子转了转。 他可能还会这么做。 因为脾气上来了是拦不住的。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声音,程谢想抬眼看的时候,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没动,接着自己的手被抓住放在了身侧,有人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有点凉,像是刚洗过手,还有点湿意。 程谢二话不说抓住了解严的手,因为凉,他放在了颈间,没说话也没睁开眼。 解严用另一只手碰了碰程谢的眼角,被水沾湿的睫毛颤了颤,扫过他的手指,解严握了握拳,低声问:“怎么了?” 程谢抓着解严的手贴的更紧了,他侧躺着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我困了,”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我睡会儿,你别忘了喊我。” 隔了很久,程谢再要睡着的时候,才恍惚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简短的一声‘嗯’,而他忘了他还紧紧抓着解严的手没放开。 程谢睡熟了,解严也没把手抽出来,就这么站着,直到他听到轻微的敲门声,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的时候,他才把手抽出来,整个胳膊都酸了,他甩了甩,在解漾露出半个头时又把他轰出去了。 “程谢哥睡着了?”解漾刚跟同学聊了会儿,抬头见他哥还不出来,就觉得纳闷,他怎么觉得他哥很喜欢和程谢单独呆着呢。 “发过去了?”解严关上门,看到解漾点了点头。 解漾的同学很有趣,他讲完之后和解漾说如果想练习的话,他可以帮解漾找题型,当然他需要先知道解漾的弱项,但解漾却拒绝了。 解严很疑惑,接着追问才知道,这位同学给解漾总结了很多笔记和练习题,是符合解漾的层次,今天这道意外的题纯粹是惩罚解漾没回消息。 他觉得好笑,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相处的吗? 解严往外走,他还有事要办,但解漾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解严停下,“我要出去一趟,你呆在这儿,等程谢醒过来,看不到人他会着急的。” “你要去哪儿啊哥。”解漾有些不情愿。 “有事情,你困的话去隔壁躺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哥语气不重,但解漾却看着他哥的背影没有追上去,他知道,他哥不想让他跟着,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开心,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去,打开程谢的门看了一眼人确实睡着,又轻轻关上去了隔壁。 解严确实是有事要办,也不方便让解漾跟着,他出了医院拦了车,直奔青山公安局,他不是要去做笔录,而是确认一些事情。 一路上他在脑子里想了各种猜测,脸色沉的让人以为干了什么坏事。 司机是个好心人,看着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去公安局,还是在医院里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脸色很不好,看着也不是个脾气顺的,就自动脑补了青少年一时冲动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一系列关于青少爷问题的新闻头条。 好心的司机本想纾解一下青少年的焦虑,可试探着问了两句,人都没理,最后过了一分钟,司机才听到声音。 “师傅,你刚刚说什么?” 司机“……” 解严一路上想到一种猜测就相对应的想到解决方法,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到了公安局看到的是这一幕。 奔跑 解严如遭雷击,脸一下就白了,心中瞬间翻腾起各种情绪,欺骗,利用,愤怒痛苦缠织在一起,搅得解严心脏剧痛,呼吸都乱了。 公安局门口,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戴着蝴蝶结装饰的大沿太阳帽,眼睛上架了副墨镜。 虽然帽沿有些遮掩,但解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手里拿了一份档案袋,正和警官交手握谈的人是他的母亲杨姗婉,而在她身侧站着的人是带着丝丝笑意的赵力翰。 解严握着车内拉手握的很用力,像是要扯下来,嘴角绷着,脸色阴沉的可怕。 两人和警官说了几句话,就前后错一步地下了台阶,出了大门后朝着解严同方向走,那里停了一辆车,解严看不到杨姗婉和赵力翰的表情。 他用力呼吸着,脑袋不知是缺氧还是太愤怒,以至于他有刹那的眩晕,司机扭头和他说着什么,他听不清,直到杨姗婉和赵力翰停下了,赵力翰的手搭在了杨姗婉的肩,那么亲昵的姿势,让解严脑子里尽力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司机前座放着根金属球棒,那是上一个人遗留的,司机还没处理,就接到了解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后车座一直不理人的小子,拉开车门下了车,又打开前车门把他没来得及处理的球棒拿走了。 司机立马下了车,在后面喊着,但毫无作用,接着他就看见不理人的小子飞一般地冲了上去。 杨姗婉刚坐进副驾驶,赵力翰正关上车门,准备绕到驾驶座,他感应到什么,一扭头还没来得及做防备,兜头就被什么东西狠砸了下脑袋。 ‘咚’地一声响,撞击和疼痛让他忍不住后退,而他抬眼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恨意要把所有的一切撕裂的眸子。 周围路过的人发出了尖叫,就连车里的杨姗婉也在短暂的惊魂中回过神来慌乱地下了车。 赵力翰接连被砸了几棒子,虽然第一下被砸的有些懵,但对于危险身体还是本能地躲避,可又因为恶心呕吐和突如其来的眩晕,反应有些缓慢,背,胳膊,腿都被砸到了,疼的他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捂着脑袋上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还没得及再做什么,手掌便有些黏湿,接着有什么东西滚落,沾湿了眼睫,模糊了视线。 杨姗婉嘶哑地喊着,但解严像是疯了一样什么也听不到,有路人过来抱住了解严,解严费力挣扎,扭头看到杨姗婉的脸,便静止不动了。 那双眼睛死盯着杨姗婉,让杨姗婉不自觉地遍体生寒,她倏忽觉得这双眼睛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从心里开始恐惧,鬼使神差地杨姗婉声音有些颤抖,“小严……” 话音刚落,解严便挣开了钳制,举起球棒像杨姗婉砸过去—— 杨姗婉吓得闭上了眼,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耳边‘嘭’地发出碎裂的响声。 球棒砸在了车窗上,车子疯狂地叫了起来,解严像是发泄似地砸在同一个地方,车窗的碎痕像一张网,禁不住几下便嘭地碎了一地。 公安局的民警冲了出来,朝这边嚷着,解严虎口被震的发麻,他丢掉球棒,冷冷地看了杨姗婉一眼,又走到因为失血过多不得已半倒在地上的赵力翰面前,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说:“我一定弄死你。” 民警到的时候解严已经冷静了下来,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聚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两个民警跑到赵力翰面前,查看赵力翰的生命际象,一边喊一边打120。 杨姗婉也跟着跑了过去,却不敢碰赵力翰,赵力翰的血流到了深色的西装上不太明显,但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让人触目惊心,杨姗婉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一遍遍喊着赵力翰的名字。 “都散了都散了!”民警驱散着围观的人群,又走到解严面前上下打量。 年纪轻轻,情绪冲动,还打着耳洞,怎么看都像是叛逆少年,但民警却觉得从‘叛逆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小孩做了这么冲动的事却有着矛盾的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 民警挑眉看着解严,“怎么回事,你跟这人什么关系。” 而后面的民警脱了衣服按住了赵力翰的头部也询问杨姗婉,“他头上被砸了个口子,你是他的家属吗?” 杨姗婉看着要晕过去的赵力翰,余光又感受到冷冷的视线,低着头道:“是朋友。” “说话啊问你话呢。”另一个民警接触到解严的眼神心里讶异,他们每天碰到的刺头多了去了,但还是头一次看到犯了事后冷静到让人心惊的小屁孩。 “您要在这儿问吗?”解严开口说话了,明明刚刚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但嗓子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沙哑得厉害。 民警眉头一皱,利落地拿出手铐铐在了解严手上。 程谢赶到的时候解严已经在询问室呆了一个多小时。 解严前脚刚走没一会儿他就做噩梦惊醒了,左右看没人,他正准备找解漾,解漾拿着手机就冲过来了。 “解严呢?”程谢老远就看到杨姗婉站在公安局门口,样子有些疲惫,看到他过来,忙匆匆地迎了上去。 “你……你真是程谢?”杨姗婉还是不敢相信,但自从她喊出来解严之后心底就无法控制地产生‘现在里面的人是解严’的念头,尽管这个念头有些荒诞。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荒诞的,毕竟更荒诞震惊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了。 “解严呢!他怎么样了?”程谢一边着急一边生气,来的路上他大致听解漾说了,虽然解漾说的很简单,解严是看到赵力翰才动手,但程谢知道,解严肯定知道了什么事情,才会这么失控和过激。 解漾付过车钱也跑过来了,看到他妈当下就要哭出声来,“妈我哥呢,我哥呢。” “憋回去。”程谢一嗓子吼过去,解漾又不敢出声了。 在车上的时候解漾就被程谢吼了几回了,看到他妈后鼻子又开始泛酸,但程谢现在明显比车里的时候更凶了,解漾半道想要掉下来的眼泪又生生憋回去了。 归属 “他没事。”杨姗婉拍了拍解漾的手臂,看着眼前‘解严的脸’心绪复杂。 心里真正接受事实,一眼就能分辨出眼前的人不是解严。 她忘不了解严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待死气沉沉的物品,没有一丝感情,那样的眼神她只要一想起,浑身上下便像是置身于冰窖,冷到发抖,冷到恐慌。 “他在哪儿,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让他出来。”程谢实在不知道杨姗婉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儿子在询问室她不去救在这儿等他干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劝劝小严。”杨姗婉吸了一口气,让大脑冷静些。 “什么意思?”程谢听杨姗婉的语气就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下一秒他就想笑了。 杨姗婉把程谢拉到旁边,开门见山地说:“放过赵力翰。” 程谢嗤笑出声,他有一瞬间怀疑杨姗婉不是解严的亲妈,这种帮着外人脱罪自己儿子的性命倒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是亲妈能干出来的? “你能再说一遍吗?”程谢只觉得杨姗婉好笑极了,到现在为止他对杨姗婉仅存的一点的好感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杨姗婉受不了程谢赤.裸.裸讥讽的眼神,恍惚觉得是解严站在自己面前,她深呼吸伴随着心脏的钝痛,说道:“我必须这么做,赵力翰这会儿还在手术,意外可能随时发生,解严已经出气了,这件事我希望到此为止——” “你不知道解严已经死过一次了吗,”程谢粗暴地打断,他怎么也理解不了杨姗婉的想法,他觉得可笑更觉得悲怒,他替解严委屈,替解严心疼,也替解严觉得不值得。 “赵力翰跟你什么关系,解严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解严的亲妈啊,你话怎么说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解严活该啊,” 程谢的话和表情都刺痛了杨姗婉,她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头,重到让她无法呼吸,她哽咽道:“我…对不起…” 解漾离他们不远,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清楚,虽然他也觉得他妈过分,但他觉得程谢说的话也很过分,此时看到他妈委屈可怜的模样,心里不自觉地迁怒了程谢。 “程谢,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解漾站到他妈面前,安慰性地拍了拍他妈的肩膀。 程谢低了眉眼,但嘴角讽刺的笑却更大了,他抬头看着解漾又看着杨姗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忍了几次终于让他压了回去。 他有些轻蔑地笑笑,说:“你想怎么样随你,让我们放过赵力翰?做梦吧。”话落程谢再也不想多呆一秒转身走了。 杨姗婉想喊却没张开口,解严是她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他出来,但是她也担心解严不肯放弃,要追究赵力翰的责任。 所以她本是想让程谢劝解严别追究青山的事,可没想到程谢的态度这么坚决,她想好的说辞只说了一半就再也没有张口的机会了。 “妈。”解漾被程谢的眼神看的很伤心,明明他没有恶意,只是不想两人吵架,但却好像做了极大的错事一样,他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 “没事。”杨姗婉牵扯出一丝笑摸了摸解漾的脸,眼神里满是温柔疼惜。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哥?”解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忽然有一丝恐慌,觉得他哥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听到话杨姗婉的眼神有些黯然,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妈也是爱你哥的。” “真的吗?”解漾垂着眼角说:“那你让哥出来,别让他在里面了。” 杨姗婉点点头,强忍着的眼泪随着动作终于掉了下来。 程谢想保解严出来,但这种事还需要双方在场,因为解严打伤了赵力翰,还危及到生命危险,所以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弄不好解严要被判刑,就像现在,程谢连解严的面都见不上。 民警看着穿着一身病号服的程谢,心里觉得这人八成脑子也不是很正常。 “你想私了也要等到被伤害人脱离危险,还需要被伤害人同意,否则你的朋友就要一直被拘着。”民警手里倒腾着资料,给程谢分析了前后利害关系。 “这种情形建议你可以请个律师,如果被伤害人坚持追究法律责任,你也好做准备。” “那么严重吗?”程谢皱着眉头,“如果那个人之前绑架过我们呢?” “绑架?”民警惊讶地抬起头,表情有些严肃,“说话要讲证据的。” “在青山道观,当时有几个警官跟着的。”程谢说:“我朋友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说到这个民警停住了手上的活,皱着眉头说:“他动作过激,现在是不让见人的,你先回去吧,先找到被伤害人了解情况,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们私了,关于你说的绑架,这种事还是要讲求证据,还是建议你找个律师仔细问问。” 程谢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他以为解严会把赵力翰绑架的事说出来,但现下却什么都没说,程谢想不到为什么,越是想不到他就越着急,正想给秦叔打个电话,杨姗婉就进来了。 程谢看到杨姗婉没什么好脸色,扭头就想走,却被杨姗婉喊住了,“等会儿带小严回去。” 程谢的脚步顿住,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但也被其他反感的情绪盖住了,他扭头看着杨姗婉没说话,质疑的目光足以让杨姗婉受到伤害。 “程谢哥…”解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走到程谢面前小声说着,“我们去外面等吧。” 程谢看着杨姗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扭头看着解漾说:“如果你哥跟你妈同时掉河里,你救哪个?” 解漾愣了,什么叫救哪个? 程谢虽然不知道杨姗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解严再出来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还是乖乖呆在你妈身边吧。”程谢帮解漾做出了选择。 解漾有些懵懂,他嗫嚅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程谢又扭头看了一眼杨姗婉消失的方向,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台阶,程谢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由于他的衣服太醒目,以至于路过的人都要往他这看一眼,程谢像是感受不到似得,眼睛盯在地上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跟着出来的解漾也难得安静,坐在程谢身旁一直沉默着。 程谢脑子里想的全是赵力翰说过得话,这些话他犹豫着要不要和解严讲,本来他是想瞒着的,但现在看解严动手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程谢不知道和解严说了会有什么后果,他有些头痛,但更多的还是心疼解严。 等了一个钟头,杨姗婉不知道怎么和民警说的,民警喊着程谢的时候已经可以签字领人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解漾拉住了他的衣服,像只受伤的小鹿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程谢哥,我不能和你们呆一起了吗?” 程谢默然,抬手摸了摸解漾的头发,“你先回家吧。” 程谢见到解严的时候,解严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头发散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动不动地看着虚空某一处,像是没有了灵魂,全身上下都洇在沉寂里,仅仅是几个小时,前后的差别让程谢的心瞬间被无形的手揪了起来。 “解严。”程谢轻声喊。 解严听到声音,先是有些愕然,接着扭头便看到了程谢,他眉头皱起,看着程谢身上的病号服,脸色有些难看,“你乱跑什么。” 程谢真想上去咬一口解严,他妈还有脸说他乱跑。 民警站在身后说:“你可以走了。” 程谢也走过去,咬牙说:“回去。” 解严被程谢半托着走了,他感受到体温,还是伸手在程谢额头上碰了碰,没有预想中的温度,解严松了口气,也不说程谢抓着他的手很疼的话了。 程谢从看到解严的样子心就是被揪着的,他感受到解严细微的动作,鼻头就涌上一股酸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解严还是被解严松了一口气的小动作感动,亦或是都有。 总之这股酸意来势很猛,他挡也挡不住,索性偏头在自己胳膊上蹭了一下,哑着嗓子说:“你他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解严沉默,扭头看到程谢被沾湿的睫毛,他空落落的心总算有了归属。 他弯了弯眼角,轻声说:“知道了。” 程谢扭头看解严,做错事还有脸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亲上去,让解严长长记性,他瞪解严,怒道:“你知道个屁。” 解严也不生气,拍拍程谢抓着他的手说:“疼。” “忍着。”程谢嘴上凶,手上却松了力道,扭头看到解严上扬的嘴角,没好气道:“你还有脸笑。” 解严没说话,上扬的嘴角却回答了程谢。 “谁让你笑的,要点脸。” “不让我笑,你想看我哭?” 程谢哼一声,说:“哭,现在就哭。” “那你弄哭我。”解严眼里带了揶揄,“不然我哭不出来。” 程谢只觉得脑门要被解严一句话炸了,他扭头看着身后几步跟着的民警,恶狠狠地看着解严,咬牙道:“你行啊解严,等着,早晚有一天。” 解严接触到程谢威胁的眼神也不在意,他看着程谢已经干了的睫毛,心里呼了一口气,有些人一带就走,就是这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草莓 两人又被民警教育了一番才算是踏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正准备拦车,就看到了明显在等着他们的杨姗婉和解漾。 解漾看到他哥出来了,一阵激动把之前的不好的情绪全都抛到了脑后,抓着他哥的手说:“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解严在看到杨姗婉的身影时眸子就冷了下来,他从解漾手里抽出了手,淡淡道:“我没事。” 解漾被他哥冷淡的表情打败了,他低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后的杨姗婉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解严说话,但看到解漾被冷落,她不忍,上前看着解严说:“小严,漾漾他很担心你——” 话未说完解严便感到头晕,他反射性地抓住了程谢的胳膊,程谢被抓的很疼,看着解严要昏迷的样子就料到怎么回事了。 可还不等他抓牢解严的身体,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开始转圈,他渐渐失去体力,也跟着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所幸解漾眼疾手快,两只手抱住了解严和程谢,没让两人栽倒在地,但两个人的体重加一块他一个人根本支撑不住,杨姗婉在旁边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了,直到解漾扯着嗓子喊,她才回过神来,赶忙去拦车。 程谢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屋里一盏暖白色的黄灯亮着,屋外已然一片黑暗。 他坐起来,看到自己的牛仔裤时松了口气,他回来了解严也就回来了,头有些不舒服,全身也都软绵绵的,程谢抬手摸摸额头,不出所料地手背有点烫。 程谢拍拍脸,正弯腰找拖鞋呢,门响了。 解严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外。 “解漾呢?”程谢记得晕倒前是和解漾在一起,他伸着脑袋往解严身后瞧,走廊里空无一人,静得有些可怕。 “他睡着了。”解严进屋把门关上了。 “你想我了。”程谢立马上去抓住了解严的腰把他抵在了门上,凑到解严脖子里蹭。 解严微仰着脖子被程谢蹭的有点痒,他下巴贴到程谢的额头眉毛皱了起来,扶着程谢的肩膀又用手碰,“你发烧了。” “没事。”程谢漫不经心,解严的手有点凉,额头无意识地往解严手心里贴。 “我去喊护士。”解严才不听程谢不当回事,他说完就要开门出去。 “真没事。”程谢拉着解严又把他死按在了门上,“我这不是正常发烧,输液没用的,我不喜欢打针,你别叫了,”程谢声音有些低,懒懒的带着卷,倒像是在撒娇。 “那之前为什么没事?”解严狐疑。 “谁知道呢。”程谢打了个哈欠,浑身山下一点也不想动,但他又怕解严走,就整个人贴在了解严身上,脑袋枕着解严的肩膀,懒洋洋地说:“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解严怕程谢往下滑,扶住了程谢的腰,脑中挣扎着要不要去喊个护士过来看看。 “你今天怎么了?”程谢脑子转的缓慢,但依然没有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解严没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说。 程谢等了半分钟见解严没动静,抬手挠了下解严的腰,“想瞒着我?” 解严怕痒,抓住了程谢不老实的手,应声答:“我没忍住。” 说到这个解严骂了自己两句,他顶着程谢的身体做了那样的事,如果让程谢留下什么档案,他揍自己的心都有了。 “你妈把赵力翰保走了?”程谢不想让解严闷在心里,有些事可以闷,但有些事必须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到最后解严会崩溃的。 “嗯。”解严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想到那个场景,他想让赵力翰消失的念头就深了一分。 “你妈和赵力翰认识?”程谢也是有些疑惑,俩人看着完全没交集,怎么可能认识,感情还那么深。 “我不知道。”解严有些厌烦,甚至不愿意提赵力翰的名字。 “解严。”程谢感受到解严抵触的情绪,心里有些不安,他抬头,看进解严的眼睛里,认真地说:“你想把赵力翰怎么样?” 到现在为止解严的念头还是没有改变,他依然想让赵力翰消失,他没那么大度,相反他很小心眼内心很阴暗。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他觉得遭受到了背叛,已经不仅仅是让赵力翰得到相应的惩罚那么简单,他为保护他而去世的父亲感受到深深的愤怒,只有赵力翰消失,才能抹平他心底的厌恶和没办法释怀的怨恨。 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和程谢讲,他身后是黑暗,他不想拉着程谢。 “没什么,我今天不该冲动。”他应该一击毙命,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冲动到难以收场,还拉着程谢。 程谢明显不相信解严的鬼话,解严越是平静他越是不踏实,他宁愿解严失控的向他发脾气,也不想看到解严冷静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正想质问解严,就感到解严的手指穿过了他的头发,扣着他的后脑勺,接着低头压住了他的唇。 程谢有一瞬间怔愣,等到感官觉醒,解严已经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使坏地伸舌尖舔了一下,轻轻的,痒痒的,让程谢全身瞬间紧绷,全身的温度都跟着提高了。 程谢呼吸紊乱,看着解严的舌头往嘴里回,身体比脑袋反应快,他像一个饥渴的狼,解严的一点舌尖就是肉,他飞快上去噙在了嘴里,把解严的口腔占为己有,不留一点缝隙,只想要把身体被勾起的燥热压下去。 分不清是谁的手先伸进了对方身体里,也分不清谁的呼吸更快更重,谁的体温更烫手,意识好像飘散在空气里,悬悬浮浮,体温的攀升让感官好像包裹了一层膜,不那么真实却又一心被当下的快感掌控。 程谢的腿有点软,他暗骂自己没用,发个烧做个手腕运动就这样了! 废物。 程谢吸了吸鼻子,听着解严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又满足地在解严下巴咬了一下。 “到床上去。”解严声音有些事后的哑,低沉的带着磁性,传到程谢的耳朵里,程谢的腿更软了,他眯着眼睛,有些无力,“我想洗澡。” “你想不想打针?” 解严脸部轮廓英挺,五官像是计量过的雕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精致的挑不出毛病,刚硬,又带着冲击力。 由于刚刚运动完,深邃的眼眸像是沾了水,有些湿润,这么看着,像是一种别样的诱.惑,程谢喉咙发紧,一眨不眨地看着解严,想到刚刚某人沉浸的模样,觉得有些地方又开始失控,他微离开解严的身体,闷声说:“我要洗澡。” “明天再洗。”解严没发觉程谢的不对劲,他只觉得程谢低着脑袋有些固执的样子像个小孩。 “就今天,就现在。”程谢有些郁闷,他再来一次明天这烧八成是退不了了,现在鼻子又有些堵,堵得他心烦意乱,肝肠寸断。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他发烧?日。 程谢闭了闭眼,摇摇晃晃地朝浴室走,身后解严跟了上来,感受到程谢又高了的温度,眉头又拧了起来,“我帮你擦。” 程谢推了推解严,发现手上一点劲也没有,他低头看了眼裤当,脸上开始灼烧,让解严看到…好羞耻,日。 进到浴室程谢一直背对着解严,只简单擦了上身,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不动弹了,解严想走,程谢没让,他抓着解严的手,和解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因为高烧他意识有些混乱,刚刚说过的下一句就重复了,解严没提醒,程谢问一遍他也回答一遍。 “我们要不要养个猫或者狗?” 程谢侧躺着,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但没过一会儿又睁开,看着坐在床边的解严,“你喜欢什么?” “都养行不行。”解严想了想,这样他不在的时候程谢就不会那么孤单。 “不行。”程谢咕哝着,“只能选一个,两个会打架的。” “那你选,我都喜欢。”解严笑了笑。 “那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吧。” “好。” “你什么时候生日?”程谢声音有些小。 “8月17。” “那还有两个月呢,太晚了。” “嗯。”解严低头捏了捏程谢的手指。 “你什么时候生日?” 解严抬头,看着程谢闭上了的眼睛,重复了一遍,“8月17。” 过了一会儿程谢没说话,解严以为他睡着了,正想站起来离开,又看到程谢睁开了一条缝,看着他说:“太晚了,我们明天去吧。” 声音极轻,却让解严心塌了一块儿,他看着程谢,勾着嘴角笑了,点点头说:“好。” 程谢眼角细微地弯了一下,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意思再明显不过。 解严脱了鞋躺在了程谢身边,床不大,两个人只能紧挨着,程谢闭着眼钻到解严怀里,又咕哝了一句,“那两个都养吧,你上学,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它们打架的。” 解严一时间喉咙哽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一会儿,他低头亲了亲程谢的头发,说:“好。” 芒果 解漾在他哥床边趴着睡了一晚上,一睁眼人没了,吓得他魂都散了,着急忙慌地就往外跑,刚打开门就看到从走廊另一头悠哉走过来的程谢。 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插兜,全身骨头松散,走路没边,连表情也是漫不经心偏偏又带着点张狂。 “程谢哥。”解漾松了一口气,“你和我哥换过来了。” “嗯,你没回去?”程谢看到解漾一点也不意外,他手搭在门把手上,扭头又说:“找你哥?” 解严点点头,语气有些失落,“你俩昨晚在一起啊?” 是在一起。 亲密无间,他醒的时候还是压在解严身上的。 程谢眼睛转了一圈,含糊嗯了声。 他看着解漾低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拍拍旁边的位置。 解漾坐过去,看着程谢说:“秦叔说了今天来的,他要带我哥回去。” “好啊。”程谢一觉醒来烧就退了,解严温度也正常,是该回去了。 “你哥…”程谢说,你哥面上臭,心里软,程谢想这样说,但他哥了半天却没说出来。 这件事说到底跟解漾也没什么关系,但解漾夹在杨姗婉和赵力翰中间就少不得要扯上点关系,时间短没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 还有一个原因,程谢也不知道赵力翰说得话是真是假,他这么久不去确定,其实也有点害怕是真的。 程谢扭头对上解漾的眼神,换了一句话说:“你为什么这么黏着你哥?” 程谢发誓,他没有鄙视解漾的意思,只是有点不舒服,虽然只有一点,但程谢却不能忽略。 解严柔的一面软的一面只能是他的。 解漾有刹那脸红,按理说他已经过了追在哥哥身后跑的年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追在解严身后跑,怕他哥生气,也怕他哥不开心。 “你他妈脸红什么,我问你什么了你脸红。”程谢看着解漾突如其来的‘娇羞’,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词,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是他妈他只能想到这个。 程谢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惊恐地指着解漾,阴森地说:“你他妈想到什么了!” 解漾被程谢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摆着手,“我没想什么…” 他不明白程谢怎么那么大反应,他只是被程谢这么直白地问,又想到自己的年龄有点害羞,正想解释,眼睛却看到程谢指着他的那只手上有血迹。 “你,你手怎么了?”解漾惊了一大跳,忙抓着程谢的手摊开,手掌上一道口子,皮肉翻卷,手掌心满是干涸的血迹,看上去有点吓人,“怎么回事?” “没事。”程谢抽回手,刚被解漾抓的有点疼,他皱眉,满不在乎地语气,“这个没事,跟你没关系。” 他醒的时候早,本来只是想起来上厕所,但突然想起来在青山的一件事还没办,就一大早坐车过去了,之前帮他的人叫阿四,苦等了他两天,程谢到的时候他别提有多兴奋了。 程谢并不懂什么阵法,奶奶不教给他,有一次他自己偷偷地学,被奶奶知道后狠狠地揍了一顿,奶奶只教给他怎么防鬼,什么风水捉鬼阵法的事从不让他碰。 程谢看不出这个山有什么不一样,但所幸鬼魂比他知道得多,带着他爬了两个山头,用自己的血在几个带着裂纹的石头上写了个‘半’字。 写完之后他差点下不了山,大清早的就杀他血,他有点吃不消,在山上缓了好半天,一直等到太阳露头他才下山。 不过他一直没见到大头和一号,也不知道是回去了还是去哪儿玩了,本来他还想让大头和一号赵这片区域的鬼差呢。 阿四和众鬼涕泗横流,围着程谢一阵激动,程谢有些吃不消,他没想到这么省事,本来还想着把一天时间都耗着了,结果只是放点血就行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那些在石头上的血慢慢洇进了裂缝里,过了不知多久,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了整个石头,密密麻麻,像一张蜘蛛网,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程谢临走的时候还听到两个鬼嘟囔着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程谢不以为意,让他们到了晚上跟着其他的鬼魂走,打听打听冥灯在哪儿又问了几句大头和一号的事。 程谢有些好奇,这俩鬼不是怕他跑了吗,怎么突然又不见了。 “不行,你这个不处理会感染的。”解漾又抓着程谢的手不让他在乱摸乱碰,“有细菌跑进去会发炎的。” 程谢摊开手,确实有点可怕,他把早餐给解漾,让他等解严,他去清理包扎,但解漾想和他一块去,程谢没让他跟着,他怕万一解严醒来找不到他会发脾气。 他走楼梯下到五楼,刚出门就看到前面走廊一个背影有些熟悉,程谢皱眉,虽然没看清正脸,但他认出了那是杨姗婉。 杨姗婉在这个医院不找解严,就是… 程谢皱着的眉头又加深了,他走到柜台问外科在哪儿。 解严醒的时候,旁边是空的,他晚上很晚才睡,迷迷糊糊醒的时候是程谢上厕所,后来他又睡沉了,也不知道程谢没有回床上。 解严下床看了眼浴室,没人。 去哪儿了。 解严头发有点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刚起床的睡意惺忪在环视一圈也没发现程谢的身影后瞬间醒了。 解漾坐在椅子上等程谢,等了一会儿还没见程谢回来他就有些着急,刚想起身看他哥醒没醒,就见斜对面的门开了,接着他哥一脸冰冻三尺的模样出来了。 “哥?”解漾吞吞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哥比之前更让人感到害怕了。 “见程谢了吗?”解严问完就要出去找,好像下一秒人能就不见。 “哥你去哪儿。”解漾忙拉住他哥,“程谢哥去清理伤口了,一会儿就上来了。” “伤口?”解严眼神寒栗,扭头问:“什么伤口?” “就是…”解漾被他哥吓人的眼神瑟缩收了手,他也不知道什么伤口啊,刚刚程谢哥好像没说。 “什么伤口?”解严心里很慌,是前几天早上和程谢打过电话却没找到人的慌。 “我不知道…”解漾如实说,扭头看到走廊拐角过来的身影,解漾惊喜的喊:“程谢哥!” 程谢手上的伤口不深,简单清理包扎后就没什么问题了,也不用缝针,他出来后没直接回来,又顺着杨姗婉消失的身影去转了一圈,他也只是碰运气,却没想到真的走了狗屎运,让他看到了赵力翰的病房。 事实一旦确认,潜藏的情绪就顺着爬出来了。 程谢脸变了几个色,现在真的开始有点相信赵力翰说过的话了。 解漾也许真的。 程谢一句操压在嘴边,想要掐死赵力翰的心都有了。 他什么还没来得及做,隔着一道门传来了脚步声,程谢还没来得及反应,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屋里病床上脑袋上缠着绷带,身体上插着管子昏迷不醒的人是赵力翰,而提着袋子一脸惊讶看着他的是杨姗婉。 程谢攥着拳,脸上满是愤怒,刚包扎好的左手好不容易刚结合一点因为外力又开始挤压往外流血,洇湿了纱布。 “你,你怎么在这?”杨姗婉身子是僵着的,她以为是解严,可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是程谢。 虽然不可思议,但她却松了一口气,相比于程谢,她更害怕是解严站在她面前,她庆幸的同时又不仅有些感伤,她竟然面对解严的勇气都没有。 但她也仍然不敢直视程谢的眼睛,因为程谢说过的话,也因为她心虚。 疼痛让程谢脑子清醒,他咬咬牙堪堪止住脱口而出不入耳的脏话,深呼一口气程谢直接转身走了。 他娘的,他在呆一秒他想连带着掐死杨姗婉的心也有了。 “你去哪儿!解…”杨姗婉追出来,想要问解严怎么样,可话开了口却发现程谢并不想听她说话,双手捂着耳朵疾步走着。 程谢在楼梯间缓了一会儿,脑子里的思绪像缠一块的绳子,越缠越乱,越缓越烦。 他瞒着解严很难受,让解严知道更难受,他陷入两难,一边上楼梯一边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解漾一嗓子惊着了,抬头就撞进了解严的视线。 “你手怎么了?”解严一眼看到了程谢手上醒目的纱布,快步走过去,拿着手就看,“你这怎么包的。” 程谢看到解严心更沉了,像是吊着一块大石头往下坠,坠的他呼吸不畅。 “没事。”程谢有些敷衍,看到纱布上染红的血也不在意,“过几天就留疤了。” 解严明显察觉到了程谢的心不在焉,他抓着程谢的手指,厉声问:“怎么回事。” “这个啊。”程谢看到解严动气了,立马变乖了,他抓抓头发,有些羞于齿口。 他一开始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中二,可看着解严认真严肃的脸庞,程谢只觉得他拿刀割手在石头上写字的举动特别中二,中二到他妈张不开嘴。 ※※※※※※※※※※※※※※※※※※※※ 谢憨憨马上要被关了~ 西瓜 程谢简单拉着解严把事情经过隐晦的说了一遍,虽然很隐晦,但解严凭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还是猜出了事情大概,有些复杂的看着程谢。 “先吃饭,解漾说秦叔等会儿就来了。”接收到解严的眼神,程谢觉得事情再来一遍,他可能要认真考虑一下。 大清早的脑子里哪根弦肯定错乱了。 解严是真觉得复杂,他以为程谢被人抢劫了,跟人打架了又或是姓赵的,但绝没想到这一种,程谢对死去的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态度,这一点解严到现在才体会到。 鬼是能够投胎的,而投胎后就是新的人生,在死去后投胎前的这一段记忆都会消失,像程谢这样,对不肯投胎的鬼做心理辅导,带出冥灯去做告别,甚至划破自己的手去救被困的游鬼等等这些记忆只有程谢自己会记得,会记很久。 解严攥着程谢的手指,心里忽然很难受,那些只有程谢自己一个人记着的记忆,让解严无法抑制地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 “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程谢诸如此类干过的中二的事不少,但头一次觉得有点难为情,他把手想抽回来,解严再看下去他觉得脸就没地方放了,可接着他看到解严抬头,对着他吐出两个字,“傻逼。” 程谢一时愣住了,第一反应不是男朋友骂他了,而是我操了啊,男朋友跟着他学坏了啊。 程谢拗不过解严,还是下去重新包扎了一下,很奇怪,他第一次清理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到有多疼,可第二次,当医生用滴了碘伏的棉球碰到伤口时他竟然疼的‘嘶’了一长声。 果然,有了男朋友后他竟然变得有那么一丝矫情。 尽管这样,程谢包扎好后还是拉着解严赶快回了病房,他并不想让解严知道赵力翰也在这个医院,他总觉得解严知道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虽然解严没有说会对赵力翰怎么样,但程谢发现解严比以往更沉默了,这让程谢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秦叔到的时候三人已经吃过了早饭,秦叔给解严带了换的衣服,程谢也两天没换衣服了,就凑着解严的衣服也一起换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因为秦叔要带解严直接去公司,所以解严穿的很正式,白色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装,简单的搭配穿在解严身上,特别的帅气,少年身量挺拔,宽肩窄腰,特别是两条腿又直又长,看的程谢心里痒痒的。 “可能要到晚上了。”解严扣着西装扣,想说可以一块去,又想起程谢晚上要干活,就说:“你回去睡觉。” 程谢泄气地靠着洗手台,看着解严骨节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黑色的西装扣上来回穿梭。 两人不是同时换的衣服,程谢先换的一身休闲运动装,之后呆在浴室想要大饱眼福,但解严把他赶出去了,程谢听着从浴室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折磨他得脑袋疼,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 但解严已经换好衣服了,正在扣两排的西装扣。 程谢心情不好,他晚上干活,解严白天干活,俩人完全没有时间交流,这是有男朋友的人过的生活吗。 去**。 程谢抬手去解解严上面刚系好的扣子,解严也不管他,继续扣下面的,但程谢看着解严严峻又迷人的脸,二话不说啃了上去,把衬衫下摆从西装裤里揪了出来,手伸进去摸着细致光滑的肌肤狠狠过了把瘾。 “早点回来,我给你脱衣服。”程谢粗暴地啃了一会儿,两人呼吸都有点重,程谢适可而止,手却不安稳地在解严后背不肯放下来,顺着脊柱沟滑到肩胛骨又一路滑下来,勾的解严全身紧绷,眸中火热。 “好。”解严轻轻地答,把程谢紧紧压在洗手台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秦叔和解漾还在外面等着,两人没敢太放肆,重新整理后就推开门出去了。 秦叔只字不提‘程谢’打人的事,好像这件事并没有发生,程谢有些怀疑秦叔知道些什么,但也没当面问出来,几个人心照不宣,简单收拾后出了医院。 秦叔相较于上次见面神态疲惫了很多,不知是工作的原因还是其他的缘故,总之连解漾这种反应迟钝的孩子都看出来了。 “秦叔,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看上去好累啊。” 解漾和秦叔走在前面,解严和程谢错后一步跟着。 “臭小子是不是在说秦叔老了…” 程谢小声在解严耳边嘟囔,“解漾你准备怎么办?” 解严看着解漾的背影,小孩子明年就十八了,身高已经到了秦叔的肩膀,高高瘦瘦的,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样子,只是笑的时候依稀能窥见几分影子。 “开学就好了。”解严说。 程谢没追问,但他懂解严的意思,开学后解漾就上高三了,学业忙没那么多时间再来跟着他。 几个人出去后,司机已经停车等着了,程谢拉着解严准备上后面一辆,可抬头就看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程敷。 程谢皱眉,身体本能地开始蹭蹭的往外冒火。 “怎么了?” 解严跟着程谢的视线看过去接着也顿住了,他是见过程谢的爸妈,有印象,所以他下意识地拉着程谢的胳膊就往车里塞。 “程谢。”程敷喊了一声。 程谢本来也顺着解严的力道要钻车里,可听到他爸的声音他直起腰站在车门前不动了,眼里倔强地要喷出火,解严拉一下他,他没动,本来他觉得避开比较好,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避,瞪着眼看着程敷走到他面前。 “你来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来这里的不是家属就是病人,程谢有那么一秒钟介意他爸妈身体出事。 “带你回家。”程敷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程谢身边的解严,不等程谢说话又接着说:“你妈生病了。” 程谢冷笑的嘴角僵住了,拒绝的话也卡在嗓子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叔看到程敷时就从车里下来了,程敷是珠宝公司的老总,主营业务就是钻石,黄金,翡翠,可以说垄断了c城的珠宝产业链,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企业。 他一直听闻程家只有一位公子,喊程谢程小公子也是因为程谢戴的翡翠质地上乘且程谢也姓程,他没去查但也笃定程谢和程家有什么关系,但却没想到程谢居然是程敷的儿子。 秦叔不动声色的走到程敷面前,把心思掩藏了起来。 “程总,久仰大名。”秦叔态度不卑不亢,微笑着向程敷伸出了手。 程敷回握,商业界里的人不涉及业务往来大多人都没见过面,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秦叔虽然身份是管家,但在解家也是举足轻重,更何况程谢在拘留所时是被解家保出来的,他礼貌之余也有些感激。“秦哥,给你添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程谢被保的事秦叔是知道的,虽然不是他做的,但他也没说破,事实上他很好奇‘程谢’动手的原因。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程谢就被程敷领着到了旁边。 “回家吧。”程敷单刀直入,又忍不住说:“你惹了解严还是解漾?” 程谢本来偃旗息鼓的火气在他爸一句话后瞬间滋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程敷看着程谢倔强的眼神,下一秒要发的火又生生止住了,深呼吸了几回,又压着声音说:“我不想跟你吵架,但不管是解严还是解漾你都不准惹!特别是解严!” 程谢冷眼看着程敷,在心底怒喊:老子他妈早惹了。 程谢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紧绷着,他并不想和他爸争论,事实上争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正他认定的事谁也管不了。 “你刚说我妈…生病怎么回事?”程谢声音有些僵硬,并不太适应说出口的话。 程敷正在火气头上,好像下一秒程谢说一个不字就要把人打死,但没想到一直硬骨头的儿子头一次没和他顶嘴。 他扯扯领带,看着程谢,语气也软了不少,“警察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让你妈接到了,你妈…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听到之后就晕倒了,醒了就要见你。” 程谢握了握拳,动动嘴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有片刻茫然,好长时间,他才说:“没事了吧。” “没事你想怎么样?你还不想回家,还想在外面鬼混!”程敷有些激动,事实上他对程谢不回家这件事一直就比较激动,比程谢和他顶嘴还要让他万倍激动。 程谢想发火,他是不想回家,他早就没有家了,那个房子没有属于他的一点气息,相反还满是不好的回忆,他回去干什么,回去找罪受,还是回去找死。 程谢绷着脸和程敷对峙,左手手掌心有点疼,但程谢麻木了。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太阳穴突突的疼,程谢咬牙忍着,脑子里浮现刘芹的脸,缓慢有效的不容他抗拒的一点点吞噬掉他挣扎的思绪,很快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挫败又恼火,想大喊发泄,最终他让步,低下眼,把不甘和无奈吞进了肚子里。 ※※※※※※※※※※※※※※※※※※※※ 谢憨憨:脱衣服的事要告一段落了。喷火.jpg 橙子 程谢把事情和解严简单说了,两人虽然虽然同路,但程敷显然不会让程谢坐解严的车。 程谢坐在后座,眼睛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事物,脑子里却无法抑制地浮现三年前他回家的时候。 程敷坐在驾驶座时不时透过后车镜看一眼程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程谢感受到他爸若有若无的视线,靠着椅背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不仅仅是烦,他很恼火,他在心里无数次谴责着的给他生命的两个人,以为自己已经是铜墙铁壁,却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他败了。 程谢回到家的时候刘芹刚好醒着,正在输液,床边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正在小声陪刘芹说话。 程谢从进到这个家门开始,不管是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是紧绷的。 他没办法适应,他很戒备。 程敷下车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他自己就进来了,虽然他在这个家的时间很短,但很奇怪,他却清楚地记得这个家的构造。 今天阳光也很足,透过白色的窗纱照在花纹的墙壁,木质的桌柜,地板,很舒适的环境。 刘芹靠着靠枕,被背对着他的男孩说的话逗笑了。 不需要他的空间,让程谢的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带着疼。 他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担心刘芹的,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三年前他离开这个房子的时候刘芹在生病,他模模糊糊知道过了好长时间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落下的病根,没生病之前身体很健康,可生病之后虽然养好了,但却像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那以后,小病不断,身体虚弱,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说精神劳累,心绪不安造成的,要静养,吃着保健品也不顶用,情绪只要过于激动,就会头痛,发烧,晕倒。 他内心是很抱歉的,可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只觉得尴尬,羞耻,无所遁形悔恨的情绪涌上心头,不过几步的距离,也明明站在实地上,他却觉得他站在了悬崖边。 他傻逼了吗,怎么还会有妄想。 “小谢。”刘芹抬眼便看到了门外几步的程谢,黯淡的眸子点亮了,她推着面前男孩的胳膊,催促着:“快,快让你哥过来。” 男孩停顿,扭过头来看向了门外站着的眼角眉梢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哥。 程谢看到程准准时,只感叹时间过得真他娘的快,当年还没有到他肩膀的小子已经到他鼻尖了。 “哥。”男孩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有几分程谢的影子,但却又和程谢不同,男孩不带耳环,也没有程谢身上狂妄的气势,有的只是线条的凌厉和眼角的冷意。 程谢看着程准准,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忘了回应,等他想起来这份熟悉在哪时,人已经被程准准带到了床边,手也被刘芹握住了。 程谢僵站着,想挣脱可看到刘芹打着点滴的手又放弃了。 刘芹带着欣慰的笑,把程谢的脸上下左右都看了几遍,像是画画前期的准备工作,要把画的东西记在脑子里。 接着轻拍程谢的手背,轻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程谢听到话却猛地抽回了手,他像是做梦被噩梦惊醒,眼神有几分慌乱。 转而看到刘芹惊愕又些微恳求的目光,程谢手掌心在裤缝搓了搓,嗓子有些沙哑:“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小谢,吃过饭再走吧。”刘芹忙拉住程谢的手,语气急切。 “哥,吃过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去。”一旁的程准准拦住了路,语气平常,听不出几分亲近。 程谢本意就是回家看刘芹有没有事,没想在这儿吃饭留宿,可他经不住刘芹病弱恳切的目光,一时心软就呆到了天黑。 四个人一块吃饭已经是很久远的事,程谢觉得不习惯,索性没人说话,说也是讲那么一两句,刘芹不敢问他其他的,只说饭好不好吃,吃没吃饱这些简单的不会炸了难得平和相处局面的问题。 吃过饭刘芹躺下休息了,临睡前还拉着他的手欲言又止,双方彼此好像都知道说什么,但都没开口,最终刘芹只是说:“回去的时候让准准送你。” 程谢一时哽住,如果刘芹说让他留下来的话他会直接拒绝,没有一丝内疚,但现在刘芹直接跳过了这步,反倒为他着想,程谢心里反而有了点内疚。 尽管程谢有些迟疑,但是他也没说什么,等出了刘芹的屋,他想直接回去时,却被他爸拦住了。 “你回屋躺会儿,等你妈醒了再走吧。” 程谢脚步顿住了。 “你的屋子没动,你妈一直打扫,你要是没事,就等你妈醒了打声招呼再走。” 程敷难得这么温和地讲话,甚至语气里能听出来在挽留,程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恨这个地方,但这点要求好像也不过分,更何况他心里也有点放不下刘芹,刘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他第一次发现刘芹有了白头发。 他这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刚刚刘芹那样已经让他心里开始不好受,再加上一向看不惯他的程敷也语气缓和地挽留,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程准准把他带回了屋,两兄弟无交流,一直到程准准出去带上了门,在这个他稍微可以找到自在点的他的屋子,程谢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桌子上的相机,抽屉里的u盘。 是程谢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程谢有点后悔没先买个手机,他想听解严的声音,也不知道解严在干什么,程谢躺在床上,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 他闭上眼睛想让浮躁的心冷静下来,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眼天已经黑了。 程谢懵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在哪儿,一个激灵起来他打开门想要出去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了。 也不知道是刚醒脑子还没转过来,程谢单纯地以为是家里的人把他忘里面了,可他喊了几声,发现没什么反应时,他才察觉出不对劲。 “我操。”程谢简直不敢相信他被关家里了。 他哐哐砸了几下门,手都砸疼了外面也没个动静。 程谢走到窗户边拉开白色的窗纱往下看,外面是游泳池,地上铺着鹅卵石,他在三楼,距离地面十多米,跳下去他不死也残疾。 程谢气愤地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桌子承受不住与地板摩擦发出声响,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尤其刺耳。 “混蛋!”程谢觉得白天的自己脑子肯定被门夹了,怎么会突然心软,怎么会傻逼到这种地步。 程谢有多后悔就有多愤怒,他踹了几下桌子不解气,两手抓着木质的椅子狠狠砸在了玻璃窗上。 “砰——” 玻璃出现裂纹,像恐怖的手,让程谢血液躁动,他抓着椅子的手不松,又一次砸了过去。 “哗啦——” 玻璃抵不住凶猛的撞击,最终四分五裂,碎了满地,有几块碎玻璃掉到了外面,隔几秒传出清脆的碎裂声。 程谢抓着椅子的手发麻,眼睛发红,他甩了几下手,又拖着椅子到了门前,两手抓着椅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咂向了那扇门。 “你要干什么啊。”刘芹刚输过液的手贴着条状的医用橡皮膏,眼神里满是担忧,“钥匙给我,把钥匙给我。” “你别管了。”程敷眉头皱的死死的,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用力压抑着什么,最终他指着程谢的方向压着嗓子说:“让他砸,还管不了他了。” ‘咚咚’猛烈地声响持续在整个房子回响,每一下都昭示着弄出动静的人有多愤怒。 刘芹还在锲而不舍地和程敷要钥匙,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你把他关起来又有什么用,他本来就恨我们,你想让他更恨我们吗?” 程敷拍拍刘芹的后背,把她扶到床上,让她不要激动。 “他不胡闹我能把他关起来吗,”程敷说到这个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最终都被怒火占领了,“以前他胡闹我不管,但现在不行,解家要在c城发展,以后免不了打照面,”程敷想到程谢临走时和解严说话的模样,手心就冒了冷汗,“我不能让程家毁在我手上。” 程敷说完又站起来来回走,脸色很难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压着声音说:“他就是跟我对着干,我现在怀疑,他什么喜欢男的都是借口,就是不让我好过——” “程敷。”刘芹急切的打断程敷没说完的糊涂话。 程敷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绷着脸不说话了。 刘芹眼眶含泪,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放弃了,捂着嘴转过身肩膀颤抖着。 程敷看到刘芹的眼泪,心里满是悔意,他上前把刘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开始低声认错。 解严早早离开了公司,秦叔把他送到楼下就走了,解严还记得程谢说晚上回来的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却柔和了许多,几乎是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可等他敲门没有人应的时候,解严染上了三分笑意的眼睛瞬间冷冽了。 香蕉 椅子最终承受不住散架了,程谢手上缠的纱布被鲜血染红,木质的门被砸的掉了漆,却仍是纹丝不动。 麻木的感官开始缓慢一点一点复苏,左手掌像是要裂开,程谢疼的皱了眉,可还不等他做什么,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程谢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闭上了眼睛。 解严刚睁眼,左手的手掌心便传来刺心的疼痛。 他记得他在出租车上,要去找程谢,接着脑袋在内部像是被猛撞击了一下,他失去了意识。 解严坐起来便看到了身边的惨状,右手边的椅子歪扭地倒在一边,椅子腿折成了两半,还有许多碎木屑,而右手边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地,木质的桌子斜放着,像是遭受外力脱离了原本的位置。 解严在看左手掌,包着的白纱布已经染成了红色,像是有火在伤口处燃烧,疼的解严直皱眉。 屋里只有一盏暖黄的床灯亮着,解严扫了一眼,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纸飞机,确定了这个没多少东西的房子是程谢的屋子。 他站起来还没对当前的状况有进一步的了解,身后的门锁‘吧嗒’一声,接着进来了一个人。 屋外只有走廊上的壁灯亮着,光线很弱,但也足以让解严看清来人的面容。 眉眼三分像程谢,但和程谢又完全相反。 解严想起程谢曾和他说过的没见过面的弟弟。 程准准进屋后扫视了一圈,目光在‘程谢’受伤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接着转移到了‘程谢’脸上。 “妈睡着了,爸不在家。”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十几秒后程准准开了口。 他进去顺带关上了门。 “你现在走是最好的时机。”程准准站到‘程谢’面前,“明天早上爸准备带你去机场。” 解严皱着的眉头加深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结合现在的状况和眼前人说的话能猜出这个屋子惨状的原因。 程准准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白天浮在身体周边浮躁的气焰好像消失了,只剩下对周围坏境的戒备和冷漠,他倏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事实上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是更加肯定了,程准准抿着唇,继续说:“你要走吗?” 解严看了眼关上的门,开口说:“能走吗?” “当然可以。”程准准这样说着却没让步。 解严当然要走,他看着程准准的眼睛,那是和解漾不一样的眼神,或许有亲情,但更多的是漠然。 “冰箱里的东西你还要吗?”就在解严绕过程准准准备开门的时候,程准准又拦着了他,他试探,“你如果不要妈会伤心的。” 解严打量程准准,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到他的企图,他并不知道白天的程谢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并没有立即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程准准。 而程准准在看到眼前的人还是沉默不语的时候,心里的疑虑就断定了。 “你是谁?” 他虽然和他哥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他哥是个暴脾气,虽说不是百分百,但他哥却不会很长时间这么沉着,他有些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里是危险的气息。 “我哥呢。”程准准挡在门前,看着解严说:“说话。” 程准准环视了一圈,并不相信他家里有什么孤魂野鬼,但看着眼前的人他又免不了怀疑,眼前的人不是他哥,他哥又没有出过这个门,那只有一个解释。 想到这个解释程准准免不了头皮发麻,少年表面虽然强装镇定,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我说了你让我走吗?”解严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程谢的弟弟能分辨得出他不是程谢。让他很意外,意外的同时也减少了对眼前人的戒备。 “我让你走了我哥怎么办?” “我不会害他。”解严看着始终挡在门前的人,退后一步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块走。” “去哪儿?”程准准并不相信眼前人的话,但他想让他哥回来却是真的。 “去找你哥。”解严说:“他会来的。” “什么意思?”程准准皱着眉,有些听不懂眼前人的话。 “你不是想找你哥吗,他正在来的路上。”解严并不想和他废话,直接说:“你是不是不敢跟我走。” “你说谁不敢。”程准准虽然表面看上去比同龄人冷静很多,但内心也还是个火气的少年,经不得挑衅。 “那就跟我走,”解严说:“见了你哥你就懂了。” 程准准还是没让开,他看着解严,觉得眼前的人说不出的怪,如果是鬼,怎么还会这么冷静。 他知道他哥的事,但却没见过他哥被鬼上身,他虽然对这方面不懂,但多少也知道一点,鬼上身是有执念没有完成,而鬼成功掌控了人的身体,多少应该会兴奋,疯狂,或者什么样的都有,但却不包括眼前的这种。 “我凭什么相信你。”程准准虽然被激了一下,但智商还是在的。“你应该撑不了多久,那时候我哥就回来了,况且我也可以请道士过来,到时候结果也是一样的。” 解严没想到男朋友的弟弟这么难缠,程谢不能呆在这儿,他也不能呆在这儿,与其和他话语周旋,不如全部告诉他,解严沉默一会儿,开口说:“我和你哥认识。” 程准准愣了,他更加想不明白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和你哥互换了身体,暂时的,时间不定。”解严说:“我是你哥男朋友。” 程准准冷静的脸上有片刻震惊,虽然解严说的话是只字片语,但对程准准来说却是庞大的信息,他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可以走吗?”解严停顿了十几秒接着说:“你如果还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一块走,你哥马上应该会到的。” 程谢确实是在来的路上,他不断催促着司机,但这个时间点正是堵车的时候,移动的速度赶不上乌龟爬,程谢焦灼得恨不得遁地。 “师傅,能不能快点…”程谢这句话已经重复十几遍了,他看着前面车尾对车头缓慢挪动的铁皮又把一直重复又想说的话咽下去了,他也知道无济于事,但不做点什么他觉得自己会急疯。 他不想让解严面对他的家人,那是他的事,他不想让解严掺和进去,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 “师傅…” 话没说完,师傅便扭过头一脸无奈地说:“哎呀小伙你别催了,不是我不想走啊,你看看,你看看,”师傅指了指两旁的道路,全是四轮的铁皮,“这都等着呢,我这车也没按俩翅膀,实在走不动道啊…” 程谢听着师傅的话急躁的抓了抓头发,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后车座。 程准准和解严僵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带着解严下楼了,虽然他对解严的话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但却在解严提出就在楼下等着的时候动摇了。 他带着解严在他家斜对面一个小花坛的周围站着,因为有路灯,所以他们找了阴影的地方,只要不仔细留意就发现不了。 程准准虽然在短短的几分钟消化了解严说的话,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他哥的脸,心里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解严说的最后一句话上。 我是你哥的男朋友。 程谢喜欢男人的事家里的人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所以程准准一开始的震惊更多的是在俩人互换身体的事情上,而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注意眼前他哥所谓的‘男朋友’。 程准准好几次想张口问些什么,但看到解严丝毫没有想要交流的态度的时候他就又放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准准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 你是我哥男朋友的这件事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如果是真的,我劝你还是早一点离开我哥。” 话刚落,程准准就看到一直沉默好像对周围都漠不关心的人突然有了烟火气。 “你想说什么?”解严审视程准准。 程准准说:“我哥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解严没说话,程准准继续说:“不是为你好,是为我哥好,我哥活不过三十,所以你别浪费时间了。” “你说什么?”夜很静,程准准的话很清晰,传到解严的耳朵里,解严像是当头被人打了一棍子,脑子都是蒙的。 程准准没料到他哥男朋友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惊讶,但随后他觉得可惜,淡淡说:“这件事我哥也不知道,但我没骗你。” “什么意思?什么活不过三十?”解严逼问着:“你都知道些什么?” 可还不等程准准回答,从左边跑过来一个人,直奔他家的大门。 “程谢。” 程准准刚想过去看那人要做什么,就被旁边的人抢先开了口。 只是听到话看到那人慢慢转过头是一张完全陌生人的脸时,他内心又遭受了一次撞击。 “解严?”程谢听到声音扭过头看却没看到什么人,但他确定自己没听错,他又看了一眼眼前透过窗户传出微弱的光的房子,再次转过头却看到了斜对面从树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你没事吧?”程谢担心坏了,跑到解严面前把‘自己’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除了左手熟悉的伤之外,其他地方都和他昏迷时一样,特别是脸,他一路上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水蜜桃 程准准在这一秒才全信了解严说的话,他视线在他哥和他哥男朋友的脸上来回扫过,缓慢又不易察觉地吐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程谢看到程准准却没第一时间打招呼,而是把解严拉到了旁边,语气警觉,“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解严的脑子早被程准准的话搅乱了,但他却没表现出来,看了一眼程准准,摇头说:“他带我出来的。” 程谢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解严说的话,但他没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紧抓着解严的胳膊威胁着说:“说什么也不能信,你敢离开我小爷阉了你。” 解严微弯了眼角点头道:“某人舍得吗?” “这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吗!”程谢咬牙说:“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解严嘴角的笑更大了,他略微皱眉装出示弱的样子,“手疼。” “你怎么不上药,你傻逼啊。”程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倏地放开了解严,抓着‘他’受伤的手看,“在这杵着干什么,给大地奉献血液啊。” 手上的白纱布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凑近了还能闻到血腥味,程谢顿时自责自己太冲动,他当然知道有多疼,他觉得无所谓,但解严不一样,解严是他的心肝,碰一下能让他比他疼万倍的宝贝肝。 “出小区后旁边有个诊所。”程准准出声。 程谢扭头看他,程准准有些不自在。 “等会儿爸就回来了,现在走吧。”程准准看了一眼程谢来时的路。 程谢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印象只有某些时刻,比如现在,比如程准准让他去考试的时候,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妈没事了吧。” “没事了。”程准准回答。 两人一阵静默,程谢有些不习惯空气里漂浮着的奇怪的‘和谐’,他看了眼解严,忍不住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没等到程准准回答就拉着解严走了,好像后面有什么追兵似的。 事实上程准准并没开口说什么,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哥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他抬头轻呼了口气,却看到房子里有盏灯亮了,程准准嘴角轻微扯了一下,接着就感受到了兜里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页面显示——老妈。 程谢下车的时候加了些钱让司机等他半小时,他拉着解严出小区的时候司机正好还在。 司机看到解严受伤的手的时候还迟疑了一瞬,以为自己拉了一个叛逆少年,但在他迟疑的时候,两人已经上了车,他在开口赶人下车就有点张不开嘴了。 程谢脱外套的时候就想到了白天他说给解严脱衣服的时候了,脱是脱了,但情况却是天差地别,程谢把西装裹在了‘解严’的手上,忍不住说:“再忍忍。” 解严没说话,但看着程谢的眼睛却像是刚刚融化了的湖水,静谧温柔。 因为两人没有手机,只能人眼搜索程准准说的诊所,所幸‘诊所’很大,司机开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就让程谢看到了。 两人到柜台问了外科室,在医院忙活了两个小时,才重新让‘程谢’的手恢复正常,临走医生还特地嘱咐,如果伤口在裂开就要缝针了。 程谢一听要缝针当即把‘自己’的手当做特别关照对象,生怕解严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他不是不怕疼,他只是能忍,而想到缝针他就觉得手心在疼,一点也不敢在不当回事了。 两人出了‘诊所’就直接回了家里,解严还没来得及问程谢回到家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关门转身打个照面的时间就直接晕倒了,再睁眼两人已经换回来了。 “怎么回事?”程谢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解严,满脑子都是疑惑。 解严也是想不明白,但两人换身的时间却好像越来越短了。 这是不是可以说两人往后可能不会在互换了。 不等解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程谢已经像是饿狼扑虎似的压在了解严的身上。 “老天都在帮我,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程谢趴在解严身上,凑到解严脖颈一阵乱嗅,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解严怕痒,偏过头躲着程谢温热的呼吸,但程谢却没给他躲闪的机会,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移动,少年火气大,蹭了没一会儿,解严就感到程谢身上有什么地方起了变化。 程谢一只手已经从他衬衫里钻了进去,想要胡作非为,解严忙伸手钳制住了程谢作势要乱撩的手,压着嗓子说:“你手还想不想要了。” 程谢听到话在解严颈窝委屈地扁了扁嘴,他顺着解严的劲把手拿了出来,却不甘心地在解严脖子上亲了一下又转而去堵解严的嘴,直把解严撩的和他一样,他才小得意地放过解严。 “你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喊你。”程谢不是不想和解严在多呆一会儿,实在是他手经不起一点折腾,还有就是他好几天没回冥灯,他有点不放心。 “我和你过去。”解严跟着程谢站起来,他现在更不放心程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程准准的话还没解开,他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有程谢在身边他才能静下心去想事情。 “没事,你在家呆着多好,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了。”程谢听到解严的话是很开心的,像是泡进了蜜罐里,心里甜滋滋的,解严真是越来越疼他了。 程谢凑过去忍不住亲了解严一下,说:“听话,你明天还要去公司呢。” 解严却直接拒绝,执意要和程谢一起过去,程谢拗不过他,只能随着解严,解严软硬不吃,认真比起来比程谢的脾气还难啃。 两人到冥灯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当然解严是看不见的,所以他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到程谢‘办公桌’前坐下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程谢桌子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却是能看见的。 “小谢,你回来了!”大头和一号被淹没在鬼堆里,在各自的桌子上遥遥地朝他挥手,脸上的神情像是即将被拯救的刑犯,激动的喊了好几声,就差热泪盈眶了。 程谢是真没想到,他没在这几天,这片区域死了这么多人,小到五岁的孩子,大到百岁的老头,赶上他在冥灯干了一星期的量了。 “最近没出什么大事吧。”程谢有些木讷,屋子里齐刷刷地全是人头,几十双眼睛全部盯着程谢,让程谢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最近有没有什么大新闻。” “没有。”解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拿着手中的资料,平静地说:“你手不能动,我帮你看。” 程谢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解严的眼神他又吞回去了,解严和他不一样,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不管你怎么劝最后都是很可能被气死。 但解严不一样,程谢和解严这么久,也算是摸清了解严的脾气,解严不爱重复,他很多话都会只讲一遍,如果你拒绝或者是忘了,他不会和你吵,他会自己生气,和你冷战。 就像刚刚解严要跟过来冥灯的事,程谢拒绝了两次,解严答应了,但脸色下一秒也跟着变了,扭脸直接说:“我回公司睡。” 操,这谁能遭得住,程谢立马软了,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 也是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正在一点一滴融进解严的生活,解严表面冷淡下笨拙又可爱的小脾气,一丝丝牵动着他的心。 “那你帮我看。”程谢把桌子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乌压压的人头吐了一口气,说:“喊名字啊,喊到的过来。” 原本还有点闹腾腾的鬼听到话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本来还担心鬼差去哪儿了,要是没有鬼差他们就没法子投胎了,眼下看鬼差没事,又是一心想投胎的虽然面目有些可怕的鬼但都像小学生似得不闹哄了。 数量要比程谢看到的还要多,程谢心里不止一次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跟着进来的一个个鬼魂打断了程谢的思路。 他忙了三天,而这三天,解严每次陪他忙到深夜,后半夜才带着两个黑眼圈躺在折叠床上眯一会儿,早上6点又起来去公司,让程谢抱着心疼了好一会儿。 这天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五点,程谢看着终于没几张的冥灵资料心里总算松了口长气,屋里鬼魂只有一个,而冥灵资料上显示三个。 “陈录凯,30岁,血型o型,身高183…于壹玖年陆月拾叁日晚拾壹点死亡,死因:心肌梗塞。” 程谢看着手里仅剩的两份冥灵资料,蹙着的眉头拧成了麻花,这两份资料是前两天的,不是最新的,今天刚好是头七的最后的一天,鬼却没来。 程谢遇到过这种状况,他除了核对之外还要让每个出现在冥灵资料上的鬼去投胎,很少有过了头七的鬼不来冥灯的。 除了游鬼,刚死去的生鬼只能在阳间漂一个月,过了一个月就不是进冥灯按正常流程走,而是被牛头马面带走,但凡是被牛头马面带走的都会在地府关押一段时间才能投胎,而被关押的期间相传遭受着鬼都不能忍的惩罚。 所以那些死去的鬼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到程谢这儿去投胎。 倒让程谢省了不少事,可总有几个不那么省心的。 眼下就有两个。 苹果 解严醒过来喊了程谢两声,程谢都没反应,他走到程谢面前看着让程谢目不转睛的资料,问:“怎么了?” “没事。”程谢回过神来,把资料放桌子上,转身抱住了解严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闷声说:“你要走了。” 解严手指轻轻在程谢头发中穿过,低声嗯了声。 “什么时候休息?”程谢接着问:“事多吗?” 休息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多,但解严不会告诉程谢,“改天吧,有秦叔在呢。” “行。”程谢站起来,拉着解严的手,“走,我送你。” 司机已经到了,程谢看着解严下楼,又看着他坐进车里一直到拐弯上了主街再也看不到才回了冥灯。 大头和一号平常六点已经走了,今天却很反常,移动到程谢身旁,贱兮兮地看着程谢,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几日两人的相处都是看在眼里的,一号跟着程谢的时间长,程谢也没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有一次一号问起程谢就说了,所以一号看着两人不同以往的相处气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大头是意外看到俩人超越朋友的亲昵动作才五雷轰顶似得反应过来。 “干什么啊。”程谢察觉到两人兴奋激动的目光,神情懒洋洋地,他已经困到闭眼就不想睁眼的地步了,捏了捏眉心说:“有事说事,没事滚啊。” “小谢,你和小严…”一号点到为止,扭脸和大头嘿嘿直笑,样子带着几分猥.琐。 “八卦啊。”程谢直起腰,看着两人说:“先说说你们跟着我之后又去哪儿了。” 他这几天忙得很,都没空计较两人前几天跟踪他的事了。 说到这儿俩人对视后欲言又止,眼里兴奋的小火苗一息间熄灭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什么信都没留,刚好牛哥过来,所以我们才出来找你的——” “牛头马面来了?”程谢蹙眉打断。 “是啊,”大头紧跟着说:“我还以为是我们犯事了,都要吓死了….” “他俩来干什么?”程谢一时纳闷,牛头马面很少来冥灯,除非哪个魂搞错了。 “好像要抓什么…”一号想了想,接着大喊了一声,说:“最近好像出了一个恶鬼,牛头马面应该就是来抓他的。” “是啊是啊,小谢,你最近要小心啊,听说那个鬼已经吃了好几个鬼了。”大头也跟着说。 “该小心的是你们两个吧。”程谢有气无力。 “不是的。”一号着急了,“那个鬼能杀人的。” “杀人?”程谢眼神变认真了。 “是啊,你不知道,东南的鬼差就被袭击了。” “我怎么不知道?”程谢这两天一直在忙,对外面的消息是一无所知,现在想想,他有点明白这两三天的量为什么比以前多了,出了一个能杀人还能吃鬼的鬼,生鬼肯定不敢在外面乱晃留恋人世了,如果一不小心被吃了,就没下一世的事了。 “我们也是回来的时候听说的。”大头和一号又开始笑,其实他们俩在青山不告而别完全就是因为害怕运气差会被吃掉,想着还是回自己窝里呆着安全。 “是啊,所以你最近千万要小心啊,”两人说着开始慢慢往后退,生怕程谢在接着问一不小心露馅了怎么办,他们不是不仗义实在是没胆子和‘鬼’硬刚啊。 程谢没留意两人的小心思,或者说他留意到了现在也没时间追问,出了一个恶鬼,他本来不该放在心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右眼皮跟着跳了几下,他心里忽然觉得不踏实。 程谢皱眉沉思,眼睛又瞥到了桌子上的两份冥灵资料,渐渐心里的不安又扩大了。 程谢饭也没吃,回到家冲了澡就抱着被子闷头大睡,一直到迷迷糊糊有饭香钻到程谢鼻子里的时候,程谢才被迫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厨房里,解严把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到了肘关节,露着一截皙白有力的手臂,围着唐老鸭的卡通围裙,正神情专注地翻炒。 程谢睁着惺忪的双眼依着门框,眼神有些依恋地看着解严在厨房里来回走动,连肚子不断发出的叫声都没听到。 “去洗洗。”解严看着程谢近乎全.裸的身体,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上到下游移了几秒又收回来了。 “好不好看。”程谢依着门框不动弹,捕捉到了解严的视线,眼神玩味地看着解严,手指放在了内裤的边缘勾着,无耻地说:“我好不好看?” 解严余光瞥到了程谢的手,还是不为所动地拿着汤匙尝了口鱼汤。 程谢勾着内裤边缘的手不松,缓慢又有效地拉到了髋骨以下,蛊惑着说:“要不要做饭前运动。” 话落解严放下汤匙走到了程谢面前,在程谢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按着后脑勺惩罚似地亲了一通,抓着内裤的手也被攥住了,解严呼吸有些急,在程谢后腰以下的位置重拍了两巴掌,抵着程谢的额头语气不稳,“吃饭。” 程谢想要的饭前运动没达成,心情些微低落,但却被鲜美的鱼头豆腐汤给抚慰了,他胃不好,时不时地会抽风,但却头一次吃饭胃有被暖到的感觉,所以程谢贼兴奋贼满足,看着解严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他手还没好,只能偃旗息鼓了。 吃过饭已经八点了,程谢让解严在家睡觉,解严不肯,程谢看着解严眼下一片乌青,心就密密麻麻地疼,但他又不敢和解严理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解严最近越来越‘黏’他了。 “你说两个没来?”解严说。 “嗯。”程谢点点头,他把事情简单和解严说了,但却没说大头和一号的事。 生魂没到冥灵报道,牛头马面会抓,但他也要去找的,他看着手机上拍到的地址,不算远,一个在c程桥下的一个湖,一个在c城的湿地公园,两个正好是同方向。 程谢松了口气,幸亏不是在荒郊野岭的什么地方,不然他找都没法找。 解严也凑过去看,上面显示的地址并不是死者的生前地址,而是死去的地址,死后的生鬼,活动范围不大,一个是他死前的地方,一个是他居住的地方。 死前的地方可能性更大,也许是记忆的最终点,也许是产生了怨念,总之,生鬼对死去的地方的执念更深。 “解漾最近有没有找你?” 两人打了车,程谢难得放松,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两人很久没有轻松地聊过天了。 “没有。”解严刚去公司的时候解漾也跟着去了,但他一方面很忙,一方面也不知道该和解漾说什么,一整天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尽管这样,解漾还是每天都去,只是今天却没来。 “秦叔有没有和你说赵力翰的事。”程谢又接着问,他原本打算找秦叔问清楚的,但现在被耽搁了,程谢想找个时间把话和解严说清楚,相较于解严从别人嘴里知道,程谢更愿意自己告诉他。 “没有。”解严扭脸看窗外,事实上秦叔不止一次和他提过,但他没有问,相比于真相他更偏向赵力翰消失。 程谢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解严的沉默和爆发都让他心惊,他能感受到解严平淡语气下不易察觉的暴戾的情绪。 两人先去了公园,本该人山人海随处可见跳广场舞和下棋的青中老年人的饭后消遣活动,此时的公园像是被荒废了,一片寂静,连遛狗的也没了。 程谢拿着手机,加粗的标题写着:某公园赵某深夜被林某爆头而亡,死状凄惨,据目击人所说,在赵某死后两天,在公园竟看到了赵某的鬼魂! 程谢手指往下滑,内容写了目击人是在哪看到的,什么样子一系列看上去像是自己脑补的全过程,说的有模有样。 程谢忍不住嗤笑,“这种事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信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解严随口说。 程谢扭头乐了,“你被驯化了。” 解严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接了什么,但他现在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有些神棍了。 解严看程谢脸上明朗的笑,心里想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程谢带着解严绕了大半圈都没看见个鬼影,程谢觉得奇怪,游鬼虽然少但还是有的,按理说游鬼更喜欢热闹的地方,公园是热点,怎么一个都没有。 不等程谢继续想下去,他突然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没错,是很清晰地牙齿轻嗑发出的声音。 程谢停下来,对着解严‘嘘’了一声,脚步寻着声音的发源处挪动了步子。 公园里到处是绿化的灯具,连着几片圆形小叶黄杨,绿色的灯光照得叶子非常娇嫩,接着程谢就看到了躲在小叶黄杨下的赵某。 赵某看上去和程谢差不多大,虽然头不断在流血,但还是能分辨得出赵某是一头黄毛,鼻子上还打了个耳钉,眼睛上画了眼线,是让人记忆深刻的样子。 赵某蹲在地上,全身直打哆嗦,脸色青白,眼睛不大,但却极力瞪着,配合着绿油油的光,显得有几分恐怖,更恐怖的是传到耳朵里牙齿打架的声音。 赵某察觉旁边站了个人,但和他没关系,又看不到他,他死死盯着草地,紧张地握着拳,因为过于害怕,连脑袋都在轻轻晃动。 黑影 “哎我说,咱别发声了行吗。”程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独自进行的牙齿交响曲。 而赵某在听到话瞥了一眼程谢,原本以为和他没关系,但却和人直接对了眼,赵某心里惊讶,牙齿打颤都忘了,默默地想他难道也是鬼? 程谢不知道赵某心里的想法,看到他没什么事之后程谢缓了口气,接着说:“你呆在这干什么?吓人?” 程谢蹲下去和他视线平齐,看着他瞪圆了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还没退下去的惊恐。 “你没事吧?”赵某盯着程谢就是不吭声,眼睛也不眨一下,程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的眉毛皱了起来,“说话啊。” 赵某被程谢陡然提高的声音惊得回了神,想往后退,一个没注意跌坐在了草地上,眼睛错愕地看着程谢,“你,你能看到我,你,你不是鬼?” 程谢摊着手,表情有些无奈,“我像吗?” 赵某这才把程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了程谢不是鬼,并不是从衣服上看出来的,而是程谢的脚沾着地,鬼虽然能走路能站着,但还是不能沾地,仔细看,距离地面还是2公分的。 “你是。”话出口赵某像是想到了,迟疑地说:“你是鬼差?” “算是吧。”程谢点头。 “那有件事你管吗?”赵某说完脸色惨白一片,眼里又惊又俱,还吞了吞口水,声音都跟着小了,“我不是不愿意去投胎,我是不敢走了。” “什么意思?”程谢看着赵某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敢确定,等着赵某继续往下说。 “这里,这里有个鬼。”赵某手指颤抖地往程谢左边指,但又不敢指的太明显,只伸了一下又忙缩回去了,那样子真是被吓惨了,“那里有个鬼被吃了,有个黑影…” 虽然赵某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程谢一下听懂了,他心像是一下坠了几吨石头,沉重的厉害,绷着脸一言不发。 赵某说他打算去投胎的,但是正好看到了那个黑影在吃鬼,他吓得躲了起来,不敢出去,生怕那个黑影过来吃他。 程谢在听到黑影的时候脑子就一瞬间蒙了,他当然没有忘记黑影,只是没想到在听到黑影的时候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程谢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旁边的解严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也是一脸沉思,两个人都没想到当初没太在意过问的那个黑影现在变成了恶鬼。 “没事,别想了。” 一直到坐进车里程谢都没说话,解严知道程谢心思敏感,还容易钻牛角尖,他拍拍程谢的手背,轻声安慰说:“别乱想。” 程谢抓住了解严的手紧紧握着,还是没说话。 赵某在他指环里呆着,程谢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就是c城桥下的尺湖。 桥很破,旁边竖着危桥警示牌,桥长度大致50米,桥面有坑洼的大洞,一个路灯孤零零地照着,趁着大洞阴森森的像吃人的怪物。 桥和程谢住的那地一样,前两年都是要修的,可工人来了两次,都说碰了鬼,回去之后还连着发了烧,请了城中村里的一位老婆婆喊魂才算是好了。 这地偏,程谢小的时候就有了,这些事还是在手机上看到的,加上这地方确实死过几个人,再发生了这样的事,自那以后就没人再提说修桥的事了,除了前面一片不大不小的杨树林,附近没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近一点的就是贫民区了。 知道这个桥下的湖死过几个人,因为在他刚开始上班的时候他就碰到过这个地方,有自杀的也有他杀的,有外乡人也有当地人,加上这块地方邪气,没人来这片,人发现的时候都泡烂了,案件最后就成了悬案。 这些不归程谢管,他要是管他就活活累死,他也管不了,‘轮回有善报也有恶报,不在当事人自己身上就在下一代身上,’这话是一号和他说的。 他只要确保每个冥灵资料上鬼能去投胎就好。 “这儿吗?”解严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机拿出来,开了手电筒。 程谢轻呼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一直往下坠,怎么都不能缓解。 “是这个。”程谢绕过解严,从旁边桥的斜坡往下走,尺湖不长,但是挺宽,天上的月光几块惨白照在湖面上,分不清是黑色还是土灰色,让人很压抑。 冥灵资料上显示这个人是溺水而亡,程谢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理由不去投胎。 “能看到吗?”解严低头看了一眼程谢的左手的食指。 “还看不——”程谢皱着眉往周围看了一圈,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湖中央诡异的一幕,一个看不到穿着什么颜色衣服的女鬼正露着半个身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是女人,是因为程谢看到了长长的头发,头发太黑了,像是墨一样,一直蔓延到水下,而黑如丝的头发大部分遮住了脸颊。 乌云像是想要帮忙,露出了捉迷藏的月亮,苍白的月光照在湖面上,程谢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这个女鬼没有眼睛,而女鬼没被头发遮住的部分清晰地在苍白的月光下闪现,那是一个黑窟窿,还往下淌着血,怎么办,他有点想喊。 解严明显感觉到了程谢的僵硬,他皱着眉头牵住了程谢的手,在湖面上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解严心里的懊恼又加重了一分。 “是那个人吗?”解严说:“你看着我。” “不是。”程谢紧握住了解严的手,在解严碰他的时候,他废了好大劲才没把解严一脚踹走,他妈,再这样下去他心脏迟早废了! “没有就找找。”解严知道程谢找不到人是不会放心的,拉着他就向桥底下走,想到另一半湖去看看。 可拉着程谢转了身,程谢又不动了,解严感觉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 程谢心里一万句我操,脸都要抽了,他好想戴上指环。 桥底下,是飘着的一个男鬼,没错是飘着的,因为他没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上半身的各个部位还是拼接的,男鬼大概三十多岁,脸上表情惊讶,显然和一个人类对了眼这种事真的让他感到意外。 程谢默默转过视线,移到湖面上却看到了女鬼。 程谢:“……” 我能不能回去。 “别乱看。”解严有些恼,一只手捏着程谢的下巴和他对上了视线。 程谢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解严。 解严伸手在程谢眼睛上碰了碰,轻声说:“别怕。” 程谢闭了闭眼,解严的声音传到程谢耳朵里有一股安神的力量,程谢全身上下叫嚣着的细胞立马安静了,虽然他睁眼看到两个鬼还是有点心惊,但却没那么想转身逃跑了。 他感觉胆子好像变小了,以前他去找鬼的时候也碰到过,但那时候他自己一个人,鬼见到他直接转身跑了,估计是把他当做抓游鬼的鬼差了,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却怂的想抱抱。 “你俩跟着我干什么啊。”程谢忍不了,这俩鬼从和他对眼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俩鬼还是不走,“我不是拆桥的,我也不是抓你们的,你们不用跟着我。” 解严看了看身后,只能看到昏暗的树影。 “这有俩鬼。”程谢指给解严看,俩鬼虽然可怕,但却不是恶鬼,跟着他们几分钟没发出声音也没吓唬他们。程谢大致和解严指了指方向。 “你是鬼差?”男鬼出了声。 “有事?”程谢不明所以。 俩鬼对视了一眼,好像是有什么话说。 “对了,你们有见过…这几天是不是死过一个人。”冥灵资料上没有照片,程谢话说一半就止住了,如果不是这俩鬼一直跟着他,程谢是不会主动开口问的,天知道这俩鬼安没安什么好心。 “刘起播?”男鬼说。 “对,是他。”程谢眼睛亮了,“他在哪儿?” 话落俩鬼沉默了。 程谢右眼皮跳了几下又听到女鬼说:“他死了。” 这俩鬼虽然吓人,但声音却很好听,只不过说出的话依然让程谢心凉了半截。 “怎么了?” 解严察觉出程谢失魂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俩鬼说昨天晚上来了个黑影,他们躲起来了,只有刘起播吓傻了,被黑影吞了,他们一来是想告诉程谢这个,二是想让程谢把黑影捉了,他们虽然投胎无望,但也不想被一口吞了。 程谢应了,不是因为他没事找事,是因为他心里有了疙瘩。 “你想怎么做?”解严语气很不情愿,他知道了事情经过也知道了那个黑影就是之前想要吞他的那个,坦白讲,他不想让程谢管。 “还没想好。”程谢看着窗外,心脏这会像是装了十吨水,一直坠到了地底。 鬼死了就不能投胎了,虽然下一世不记得上一世的事但总归有来生,这就像是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差不多,他有些提不起力气有些失落还有些自责。 ※※※※※※※※※※※※※※※※※※※※ 程谢:抱一抱男朋友! 彼此 一连几天,程谢在外面晃,也没再见过黑影,他还去了尺湖边蹲着,也没见着,其实他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不会捉鬼,但不做点什么,他心里一直不安稳。 这事确实不归他管,一号和大头说了,这事牛头马面已经在找了,就是这几天一直没信,程谢心里乱糟糟的,解严这几天也开始忙,很晚才回来。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程谢这几天已经把周围死人的地方全都去了一遍,什么影子也没见着。 “抓住了?”程谢又惊又疑,他刚回到冥灯,就被一脸兴奋地大头和一号围住了。 “是啊是啊,”一号说:“抓住了太好了,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在哪呢?”程谢一瞬间恍惚,看着抱一起激动的俩鬼。 “地府啊。”一号说:“刚刚我跟大头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等会儿应该会通知的。” 程谢抓抓头发,“那被…吞掉的那些鬼呢?死了吗?”程谢问得小心翼翼,还抱有一丝希望。 “死了。”大头说:“已经被黑影消化了,那黑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查了冥薄才知道他原来是青山的亡魂。” 虽然知道结果是这样,但听到的时候程谢心口还是有些闷有些烦。 “你别想了,这事不怪你。”一号和大头看着程谢的样子也跟着静了下来,虽然程谢这几天什么也没说,但俩鬼不瞎,一眼就看出来了,程谢觉得刘起播的事有他的原因,他记在心里了。 “小谢,这事和你在不在都没关系,尺湖的游鬼不是说了吗,刘起播不想来投胎才被吃了的,他一直都没来。”一号说。 “是啊,把这事忘了吧,你别想了。”大头也跟着附和。 程谢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号看着程谢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跟着程谢的时间最久,一开始过来的时候,程谢十六岁,是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看上去就不会认真办事的人,可越接触越发现,程谢很仗义,还容易把错误独揽在自己身上。 解严这几天有饭局酒会,回去的时间都很晚,很多公司的业务不是公司自己去发展的,而是别人主动上门的,金融投资,电影投资,港口运货…解严这几天睡觉的时间平均不超过五个小时。 但尽管这样,解严还是回去,躺在程谢的折叠床上眯两三个小时再起来,让程谢闹一会儿就又该走了。 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总算让解严下了个早班。 回去的时候还不到六点,解严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嘴角带着笑,朝着卧室走。 解严原以为程谢在睡着,还想给他个惊喜,可他刚把门打开了缝,就和程谢的视线对了准,程谢站在阳台边,眼睛眯着,手里夹着的烟还在冒着火星。 “你回来了。”程谢说了句傻逼话,他夹烟的手虚晃了两下,像是要藏起来,但又觉得傻,对上解严的眼睛,他果断走到桌子旁在烟灰缸上把烟按灭了。 解严一直以为那个烟灰缸是个摆设,因为它称得上是摆件,颜色很复古,边缘立着一个张嘴笑的卡通小男孩,凹下去的一块从来没有烟痕。 解严走过去,“心情不好?” 程谢张嘴想说没有,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泄气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解严虽然知道程谢最近几天都心不在焉,但也不至于躲起来闷闷不乐。 程谢低着头,嘴里吐了几口气,“一号说青山的鬼差换人了。” 解严没说话,等着程谢继续说。 程谢咬了咬嘴唇,头低的更低了,解严能看到程谢的发旋。 “是那个黑影的后代。”程谢说。 解严挑了挑眉。 “我们家也是做了很坏的事吧。”程谢说完抬头笑了,“我今天才知道。” 解严在程谢弯了的眼睛里看到了湿润的光,他蹙眉,双手捧着程谢的脸说:“别这样笑。” 程谢果真不笑了,静静地看着解严,不说话也不动。 过了几秒钟,程谢眼睛里的光出来了,湿了解严的手。 解严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程谢就侧转过身,在眼睛上一通乱抹,“我靠,我眼睛是水龙头吗。” 解严被逗笑了,抓着程谢的手说:“那我是开关吗?” “你做梦呢。”程谢没好气地说,说完自个也笑了,刚刚沉重烦闷的心情顿时冲散了不少,他摩挲着解严的手指,低声说:“你会嫌弃我吗?” “嫌你什么?”解严说:“嫌你裸奔?” “我他妈穿衣服了好吗。”程谢低头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衣服,不服气地喊。 “那昨天呢?” “穿了啊!” “前天呢?”解严嘴角噙着笑意。 程谢仰头仔细想了下,“穿了啊!大前天也是!” 程谢说完看到解严戏谑的眼神,脸就变了,上去勒着解严的脖子,咬牙说:“你逗我呢。” 解严笑出了声,求饶道:“别勒那么紧,我喘不上气了。” “错了没有。”程谢威胁着说。 “错什么?”解严看着程谢,玩味地说:“谁刚刚可怜兮兮地…” 话还没说完,解严就一阵失重接着倒在了床上发出了持续不断地笑声。 “错了没有错了没有…”程谢压着解严的腿,手在解严肚子上腰侧不断地挠。 “哈哈哈程谢…你大爷…停下…”解严是真怕痒,一边躲一边抓程谢的手,一会儿汗都下来了。 解严越是挣扎程谢就越是起劲,整个身体都贴过去,压着不让解严动弹。 解严仰着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脖颈和下颌紧绷成了一道线,因为笑声,喉结不断上下滑动。 程谢慢慢停了动作,趴在解严身上不动了。 解严平缓着呼吸,心跳频率都快了,他看着天花板,感受着程谢的重量,觉得心也是满了。 解严抬头亲了亲程谢的头发,气息不稳地说:“你很好。” 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解严手搭在程谢的背上,俩人都没说话。 虽然解严说的话没头没尾,但程谢知道解严是在回答他上一个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问题,他贴着解严的心脏,听着他的心跳,心头那些杂乱的思绪全都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程谢就感觉到解严的手不老实了,他抬头,“干什么。” 解严嘴角勾着,手却没停下来,吐出两个字,“帮你。” 程谢脸微红,他看了眼柜子上的闹钟,刚六点五分,时间完全来得及,于是他低下头蹭解严的下巴,像小猫一样软软地喊:“解严…” 解严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对程谢来说就很致命,他低头轻咬了一下解严的喉结,又喊了一声:“严哥…” 解严比程谢大几个月,解严让程谢喊,程谢打死不喊,可现在喊的一点也不含糊。 “我手好了。”程谢举起手,手心里一条淡颜色的疤,脸上表情很乖,“我先好不好。” 解严笑了,“再叫一声。” 程谢一点也没节操地低下头去讨好解严,一声接着一声喊。 两人都没经验,特别是程谢,途中解严倒抽了好几口长气,听得程谢紧张得不行,不断问:“疼吗疼吗?” 解严手抓着床单,皱眉忍着,全身泛红,鼻尖上都是细汗,扭头说:“你慢点。” 程谢整个人处在混沌的状态,解严一点微妙的反应都能让他发疯。 在结束的一段时间程谢的意识是漂在空气里的,有点梦幻还有点美滋滋。 直到解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他才有点内疚地给解严揉酸了的腰和大腿。 “疼吗?”程谢小心翼翼。 “你试试就知道了。”解严轻飘飘地说,程谢却听出了咬牙的味道。 “严哥,你不夸我吗?”程谢嬉皮笑脸地凑近了问。 解严一个眼神过去程谢立马乖了,过了一会儿,程谢嘴贱的问:“等会儿下楼梯怎么办。” 解严想当场把人办了的心都有了。 程谢说完就挨着解严的肩膀笑的没心没肺。 到了冥灯解严就直接去了洗手间,程谢忙完一阵就去敲了门。 “还不舒服吗?”在家还蹲了半个多小时呢,程谢心想,真的那么难受? 解严没说话,开门出来瞪了一眼程谢,程谢又乐了。 “严哥,亲一下。”程谢觉得自己有毛病了,被解严瞪一眼心里还暖烘烘的,他真的觉得自己病了。 程谢说完在解严回头的空当就直接怼了上去,牙齿直接嗑在了解严的嘴唇上,疼的解漾‘嘶’了一口长气。 “没事吧?”程谢吓一跳。 “你抽什么疯。”解严舔了舔,发现嘴里有点咸,他皱眉,忽然有点后悔惯着程谢乱来。 “谁让你勾.引我的。”程谢凑过去看,破了层皮。 “我…”解严说不出话了,扭头直接走了。 “你生气了?”程谢追着问。 “没有。” 程谢还想说什么,解严扭头说:“干活。” 程谢闭嘴了,解严暂时还不想坐着,就站在一边帮程谢看资料。 但站了一会儿他腿就酸了,只能躺着,平躺也不舒服,解严大多数就在侧躺着。 凌晨一点,程谢伸了伸懒腰,回头看着解严说:“你要是一直在这儿睡,我是不是要弄个床过来。” 醋 解严有些累,懒洋洋地看着程谢没回答。 “这样还不能让你放心?”程谢凑过去蹲下,看着解严眨呀眨的睫毛。 “我们都那样了,你别不放心了吧…”程谢咳了一声,表情有点难为情,“你那么喜欢我啊?”说完,程谢脸微红,紧张又期待地觑着解严的脸色。 在一块后,解严还没说过那几个字呢。 解严很困了,但他总是强撑着直到撑不住了再睡,好像这样,就能和程谢呆的时间拉长。 屋里亮堂,解严眯着眼睛也能看清程谢眼巴巴地神情,忽视不了。 解严也想接着程谢的话告诉他很喜欢他,可话到嘴边生生止住了,他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什么都不说,就能在程谢的记忆里减轻几分重量。 程谢什么也没等到,解严就‘睡’着了,程谢懊恼,早不睡晚不睡偏这个空当睡,不是折磨人吗。 程谢生了气,回到椅子上坐好,语气硬邦邦的,大头和一号听着声想要凑上去说话的念头就止住了,程谢回头看,解严闭着眼,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踏实,程谢鼓起的郁闷就在这扭头的空当像气球一样瘪了。 不说也没事,日子长着呢。 程谢想,心情一下又好了。 程谢掐着点的在解严醒来十分钟前把早餐买回来了。 俩人偶尔一块吃早餐,不吃的时候他以为解严在公司吃,因为解严就是这样和他说的,但前天他多嘴问了秦叔,才知道解严没和他吃早餐的时候在公司也不吃的。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瘦了。”程谢站在解严后面抱他的腰,又在他后颈亲了一下,“瘦了抱着硌手。” 程谢嘟囔,完全不给解严插话的机会,“你在公司午饭吃吗,晚饭吃吗,加班有宵夜吗,都没肉了。”隔着衣服程谢捏了一下解严的腰,又说:“补回来,少吃一顿我就家暴。” 解严吐牙膏沫,漱口,接冷水洗脸,程谢挨得近,他微一弯腰,俩人就挨得更近了,偏程谢一点也不躲,还把他搂得更近了,在他耳边说:“大清早地不好吧…” 解严抬眼就从镜子里看到程谢嬉笑着脸,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好点了吗?”程谢黏糊糊地问。 解严抓住程谢作势要伸进衣服里的手。 “我摸摸…”程谢小声说。 解严脸一下红了,“摸你自己。” 脑子神经打结了,解严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听到后,耳朵尖都红了,轻搡了一下程谢,推门出去了。 程谢也是被解严说的话愣住了,缓过神拍一下大腿,精神抖擞地说:“严哥原来你这么…” 闷骚俩字没说出来,就被解严扫过来的眼神吞回去了。 程谢笑呵呵地过去坐下,“这么帅。”程谢说,说完就被解严夹过来的葱油饼堵住了嘴。 俩人吃过早餐一块下了楼,解严照常去公司,程谢却没照常一头扎床上昏睡。 他看着解严的车屁股消失在拐角,拿出手机开始搜最近的宠物市场。 刚打开手机屏幕程谢就愣了,手机是解严买的,俩人的一摸一样,放在一起经常会拿错,解严的工作手机是另一部,分得很开,俩人拿错也无所谓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让程谢惊的是,解严刚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 -你一面都不想见我吗? 程谢眨眨眼,还没品出什么味,短信又来了。 -和你分手,我后悔了。 不用品了,程谢脑子直接炸了,脑门上的筋突突跳,捏着手机的很用力,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见一面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程谢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在烧,眼睛能把手机屏幕射穿两个窟窿。 -见你妈,有多远滚多远… 程谢狠狠地打字,想说的话太多了,程谢控制不住,索性直接拨过去,好好骂一顿,可他刚抬头就看到解严又回来了,程谢吓得直接按了挂断,又连忙把短信里打的不堪入目的话删掉,做完后他又愣了,他心虚个毛啊,该是解严好好和他解释。 程谢鼓着腮帮,眼神睨着,隔老远都能感觉到程谢的火气。 解严不知所以,下车问:“怎么了?” 程谢忍不住重哼一声,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解严也没做什么,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想到那些短信,他不忿地把头撇开,不看解严,硬邦邦地说:“你回来干什么。” 话里的酸味解严没感觉到,他皱眉,把手机递给程谢,“你弟给你打电话。” 程谢接着,没好气地把解严地手机也塞过去,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有人给你发短信。”说完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解严纳闷,看着程谢闹脾气,解了屏。 看一眼之后他就愣了。 程谢一边生气生气一边偷瞄解严的脸色,那可不是什么别人,是… 程谢不想说,滚他娘的,他吃醋了! 程谢以为解严会和他解释会哄他,结果解严淡淡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揣兜里转身走了。 程谢眼都瞪圆了。 解严拉着门把手回身说:“下班给你打电话。” 没了,程谢看着解严走,车嗖一下没影了,程谢说不上什么滋味,心一刹那有些空,脑子也空白了,他站了一会儿,可怜巴巴地像只小狗,慢慢委屈和心酸也溢上来了。 程谢粗暴地捻着脚边的石头,低声骂了句。 程准准看着他哥,生硬地说:“好喝吗?” 程谢咬着吸管,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俩人约在一家饮料店,旁边几桌也是三两成群,点一杯饮料喝着说着笑着,只有他们一桌在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太.安静了,俩兄弟像是正儿八经地喝饮料,长时间蹦出几个字,得到的回应也都是,‘嗯,哦。’的字样。 程谢心烦,咬的吸管都要裂了,程准准看他哥眉心一股烦躁,试探着问:“吵架了?” 结果迎过来他哥一眼刀子。 程准准闭了嘴,明显对现在的场面有些不适应。 这是记忆以来他和他哥第一次在外面单独地见面,相处,认真地…喝饮料。 “什么事?”只剩下冰块了,程谢放过被咬的变了形的吸管,靠在椅背上看着程准准,眼角挑着,不可一世,“程敷让你来的?” 程准准摇头,“妈让我来的。” 程谢摸了摸鼻子,刚刚嚣张的姿态一下收回去了,“妈好了吗?” “好了。”程准准点头。 又是一阵静默,程谢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又觉得徒劳,扭头看着窗外。 咔嚓。 程谢回头,正对上程准准举着手机。 程准准有些尴尬,“妈让我拍的。”说完索性坦荡荡地又拍了一张。 程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程准准见状说:“妈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工作…” 俩人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程谢还记得刘芹因为什么把他丢给了奶奶,而程准准是因为小的时候因为害怕对程谢说过的无心又带着攻击力的话。 “妈和爸有一段时间很忙,有一天妈和我说你很快就能回家来了,妈说有个道士可以换魂,可以不让你去工作,让你在家。” “什么意思?”程谢眼神陡地变得犀利。 “让你以‘另一个人’的样子活着,不用去工作。”程准准说:“妈和爸没有忘了你…” 程谢震惊地看着程准准,他从没想过这一种方法,也没料到他爸妈会想到这一种让他想骂又骂不出口抓心挠肺的方法。 “但现在没办法了。”程准准说,看不出是失落还是平静,他叙述:“那个道士住院了,爸妈去看他,把钱退回来了。” 程谢皱着眉,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哪个道士?” “好像姓赵吧。”程准准想了想,“我忘了,是青山上的。” 程谢像是被一道雷劈了,眼睛瞪着,脸色也苍白,青山上的,姓赵? 赵力翰? 程谢像是被打了几耳光,耳朵嗡鸣。 “哥?”程准准看程谢呆愣着,食指敲了敲桌子。 “我没事。”程谢缓过来,就想起了那天在疗养院刘芹说过的话,原来那个时候刘芹是在说这件事,他有些愤怒,怒没有人问他的意见,他还有些忐忑,他在青山见过的听到的,他不想是因为他有了黑影。 他害怕,桌子下的手手心潮湿,程谢声音有些抖,“你知道是哪个魂吗?” 程准准明显感受了程谢的反应,虽然他也觉得这样有些自私,但这是他哥,他亲哥,是值得的。 “妈没说,我不知道。”程准准说。 程谢有些恍惚,他禁不住想,完了,那个黑影九十就是因为他,才被赵力翰抓了,原本是要和他换魂的。程谢觉得口渴,大脑也跟着晕,怎么能因为他呢,程谢想,他又想到了青山的鬼差,所有都是因为他。 程准准看他哥出了满头的汗,又说:“不会是死了很久的魂,妈找过那个道士一次,本来是没希望的,是那个道士主动又联系的,说有一个…”程准准回想当时的情形,“说有一个年轻的。” “他杀人了?”程谢说:“那个道士杀人了?” “不是。”程准准也拿不准了,“应该不是,妈和他说过,就和你差不多大的…” 程准准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哥恼了,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引得周围人转过来眼睛。 程准准歉意地笑了笑,他说这些只是想让程谢知道爸妈一直记得他,想然回家,但现在看,他好像不该说。 程谢虽然是他哥,但他却不完全了解他哥的脾气。 第 48 章 下午四点十三,程谢接到了解严的短信,内容很简介:过来找我。 程谢足足看了十几秒没把这四个大字看出花来也没等到下一条的短信。 程谢愤懑地把手机揣兜里,两只眼睛上的眉毛皱得都要连一块了,在原地哼哧着转了几圈,喘的粗气都能点着火了,一手又把手机掏出来,狠狠地敲了两个字:不去! 点击发送,程谢径直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他低声骂了句,在马路牙子边站住拦了辆出租车。 解严看着程谢回复的短信内容,短暂的皱了下眉,但很快他又把手机放下了,门外有人敲门,是秦叔。 “小严,该开会了。” “好。”解严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些天在公司虽说大部分时间秦叔都在他身旁,但两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变得缓和,还是一样的客气疏离。 解严绕过秦叔走过去,余光看到秦叔有些疲惫的脸庞,他停顿,语气听不出热乎,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秦叔,公司大部分业务我都了解了,您这些天也累了,回家歇几天吧。” “秦叔没事。”秦叔听到解严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心里开始发酸,他扯出笑来,不敢看解严的眼睛,语气苍老,“秦叔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用不完的精力,现在不行了,秦叔老了。” 办公室里是秦叔微弱的叹息,解严看着秦叔微低着头,以前满是乌黑的头发现在竟长了几根白头发,什么时候有的呢,解严想,是从青山回来之后吗? 解严安静了几秒,最后说:“秦叔,你不老。” 办公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了,解严出去了,只剩下没回过神来的秦叔,秦叔怔愣了几秒,眼眶竟然有些湿了,他背着手,叹了一口长气,是说不出的遗憾和悔恨。 程谢到的时候解严刚开完会,刚出会议室大门,拐弯就看到了远处某个‘不去’的人正站在前台和青春靓丽的小姐姐愉快的聊着天。 解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资料一角的手移开后却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这个我有时间再看吧。”解严和一旁的助理说,这个资料是好几份一部分的剧本,还需要再进一步筛选的。 但其实能送到他手里,就已经是经过了很多人的手点头答应的,在他手里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虽说他现在在公司掌权,但以前公司的老人对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甚至没见过一面的人都是表面功夫。 “真的吗?”小姐姐捂着嘴惊喜地看着眼前登记过的帅哥。 “是啊,这个色号很适合你啊,让你整个人看上去,嗯…很美。”程谢食指在虚空中画了个圈,在贫瘠的脑子里选出了永远不会错的夸女孩的词。 果然,小姐姐听后脸上开始泛红,眼睛都要冒出粉红的小气泡了。 程谢点到为止,在小姐姐开始偷瞄他留下的手机号后毫无违和地蹦出下一句,“你这个口红在哪买的,我也想给我女朋友买一个。” 下一秒,小姐姐的脸由红转黑,脸部僵硬。 如果不是解严,程谢这会儿已经被小姐姐轰出去了。 解严在解救程谢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嘴皮子了,程谢心里也憋着气,拉不下面子主动搭理。 于是,两人之间陷入了冷战。 解严并没有直接下班,而是坐在办公桌上把那几本剧本大致看了下,而期间,某个‘不去’的人把办公室里能发出声音的物体全都折磨了一遍。 程谢先是坐在离解严远些的沙发上,脚放在玻璃桌上,很惬意,没几秒,桌子与地板发出了摩擦声,接着程谢开始研究摆放的绿植,从东边移到西边…最后程谢坐着转椅开始晃悠,晃着晃着就晃到了解严身边。 两人眼神在空中一碰,程谢心里所有的抵触,不满一下子就消失了。 程谢撇了撇嘴,剩下的只有委屈,眼角下垂,说不出的可怜。 活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 解严有些想笑,但忍住了,他站起来,衣角就被拽住了。 “你去哪儿?”程谢完全是下意识地,看到解严回头,解严眼睛里清晰地自己,惊讶之下还藏着惊慌,程谢就觉得自己完了,离不开解严了。 “洗手间。”解严说。 “之后呢?”程谢放下手,看了看桌子,“还干活吗?” “不了。”解严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程谢撇撇嘴,他刚和前台的小姐姐多方位打探了下,今天公司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解严一整天也都呆在公司里没出去,显而易见,解严没背着他‘藕断丝连’。 这虽然安慰了程谢,但程谢对解严早上的态度依然介怀,哄一下他能怎么了,别人恋爱不都哄吗。 这个小别扭解严不可能感觉不到,程谢就是这样,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也都摆在脸上,简单得很,表面看上去高深莫测的,只要一接触就知道人除了脾气不好,但心思简单得很。 两人进电梯后,解严手机震动了,程谢立马站直想要伸长了脖子去看,但生生忍住了,余光却还是往解严手机上扫。 解严接了,语气没什么变化,只简单说了刚下班,现在下楼两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有人在等你?”程谢说。 解严看他,点了下头。 “谁啊,我认识吗?”程谢说完之后有了猜测,但没得到证实。 解严没让司机送,俩人直接出了大门,程谢还在左右张望是谁找解严,就被解严直接握住了手。 “看谁呢?”解严说,声音就在他耳边,程谢一下就被解严的热气烫了一下。 “解严。”有人站在前面,身高和程谢相差不多,长相清秀,和解严一样,笑起来有梨涡。 只一眼,程谢就知道是谁了。 “好久不见。”解严握着程谢的手没松,像是不知道避嫌,拉着程谢走了过去。 林何予的眼神在解严和程谢身上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说了,有人等我吃饭的。”解严顺着他的视线说:“如果不介意,我们请你吃饭?” 解严的话太直接,程谢被突如其来这样搞,竟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开始还骂死了这个发短信的人。 “你不方便就改天吧。” 能看出来林何予有点尴尬,但却很快掩饰了,他看了程谢一眼,又专注地看着解严,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笑了下给自己打了圆场,眼神低垂又看到了两人还没松开的手上,他舒了口气,笑着说:“我要走了,本来还想你送我的…” 程谢眨巴着眼,“是东西很多吗,要不我送你?” 解严差点没崩住直接笑出来。 林何予也是被程谢的话搞懵了,愣了好几秒摆着手说:“不多不用…” “噢,那行吧,”程谢像是真的简单热心肠,拍着胸口又说:“你要是拿不完让人送,你就喊我。” 林何予牵强地笑了笑又对着助人为乐的程谢道了谢。 话说到这儿,林何予知道进行不下去了。 他被解严拒绝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果然问出来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虽然有些失望但一方面林何予又觉得好奇。 要知道俩人在一块时,解严的相处状态是没什么变化的,让人感觉不到是在谈恋爱,俩人在一起的时间里也都是他主动,所以他好奇,一方面也觉得对方肯定没有自己好,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来了。 但现在,他看着解严的眼睛,心像是被堵住了。 解严有些变了,眼睛会笑,也会温柔地看着别人,还会纵容,到现在,他才后悔今天不应该过来,他自嘲地笑笑,伸出手说:“我很高兴在走之前能见到你。” “你是不是还想去送送啊。”人走后,程谢在解严耳朵边阴恻恻地问。 解严笑了下,有些无奈,“还气?” 程谢小声哼了下,捏着解严的手指,低声说:“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解严笑了,看了看周围,也跟着说:“那你和人聊的开心我也气着呢,你没发现?” 程谢眨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解严说的是谁。 “我靠,我那还不是因为你。”程谢说。 解严挑眉。 “哎,我发誓,我对你绝对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海不能枯石头永远不会烂,”程谢正儿八经地举着手说:“别气了,你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 解严被程谢颠三倒四的话又给逗笑了,他握着程谢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嘴角带着一抹笑地朝前走。 程谢心里知道解严高兴了,他也就高兴了,喊了声严哥就跳到了解严的背上,俩人闹着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而在俩人身后,隐蔽的角落里有人举着相机对着俩人的方向‘咔嚓咔嚓’地声音不断响起。 程谢和解严一无所知,俩人在外头吃了饭,就回了冥灯,晚上了,到了程谢该上班的时候。 闹过了,俩人心里都存着事。 解严这些天虽然在忙着公司的事但也一直惦记着程准准说过的话,他不觉得那是假话,虽然俩人很久没见,不比其他兄弟亲近,但程准准也不会说那样的话咒他哥。 ※※※※※※※※※※※※※※※※※※※※ 谢严:要完结。 第 49 章 俩人忙到深夜,期间解严想找机会问问程谢,又猛地想起程谢爷爷的寿命,张嘴又闭上了,程准准说程谢不知道,他怕开了口程谢起疑。 程谢虽然神经粗但偶尔又敏锐得吓人,解严不敢冒险,想着还是要联系程准准,就找机会拿了程谢的手机记了联系方式。 他心里突然有些没底,自己都没察觉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解严白天在公司,晚上约了程准准,临走时,秦叔来办公室找他,罕见地询问他近期的状况。 他这些天没回过家,秦叔是知道的,虽然之前也问他,但更像是日常询问上班一样,现在,有些不同,解严感觉得出来,他看着秦叔,心里有些疑惑,但他和程准准约的时间到了,站起来要走,秦叔像是有什么话,脸色.欲言又止。 “秦叔,有什么话您直说。”解严说。 秦叔抿了抿嘴,像是要下决心一般,但绷到了底话还是没说出来。 “没事,你有什么事快去忙吧。” 明显是有事,解严说:“关于我妈还是解漾?” 提到解漾秦叔脸色一僵,但很快消失了,他笑着,“你不回去住也没事,就是偶尔回趟家吃个饭,别一直不回去。” 这段话秦叔说的很艰难,虽然在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解严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但他着急程谢的事,没时间继续琢磨,只好嘴上应着出去了。 解严刚到就看到程准准了。 俩人约在了咖啡馆,解严过去打招呼有些歉意。 “没事,我也刚到。”程准准说。 解严笑着点头,看到程准准喝到底的咖啡就知道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你喝什么?”程准准把旁边的菜单拿给他。 “拿铁。” 程准准也点了一杯。 点好之后解严也没闲聊,直接把程准准那天和他说过的话问了出来。 “你那天说的什么意思?” 程准准笑了,这么笑的时候倒和程谢挺像的,只是程谢笑的更开,眼梢吊着,有点放肆的味道。 “我以为你不会找我了呢。”程准准说,嘴角的笑有些扎眼。 这话说的有点怼人,但解严没在意,只说:“这些天忙,该早些找你的。” 程准准没说话,喝了口咖啡说:“我知道的不多。” 解严心一沉。 “但话是真的,”程准准抬眼看解严,“我们家一直就是这样。”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解严问。 “听我爸说的。”程准准说得毫不在意,像是和自己没关系似得。 “那天我爸喝多了,和我妈说话来着,说的就是我哥。”程准准说:“‘这些年小谢受委屈了,我们对不起他。”程准准又喝了口咖啡,“‘造孽啊,程家造孽啊,短的活不过三十,时间长的也活不过五十,小谢没有几个年头了,我们把他接回来吧。’” 程准准说完看着解严,“原话,我爸说的,最后一句是我妈说的。” 程准准说得这么细,一是想让他了解具体情况,二,二大概是想让他劝程谢,消除他对自己爸妈的误解。 但解严没时间想这些事,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一听就是真的,脑子在否认,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不是能自欺欺人的事。 “你看过吗?”过了一会儿解严问:“你的爷爷…” 话没说完,程准准就接过去了,“看过了,我爷爷活了四十八岁,曾祖父活了三十九岁,高祖父活了四十五岁…” “但是我哥不一样。”程准准接着说:“我爷爷的弟弟就是我叔公活了二十八岁,曾祖父的哥哥活了二十三岁,高祖父的哥哥活了二十岁…这些都是没在家谱里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解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抗拒问出来。 程准准等了一会儿也没介意自己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因为他们都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平地惊雷。 尽管解严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砸的心抽疼,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呼吸都乱了。 解严往后靠着椅背,现在他必须靠着点东西才觉得踏实点。 “一定有原因。”解严眼睫轻颤,喉咙干涩,声音讲得很低。 过了两秒,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话也讲得有底气了,“一定有原因,”他记得程谢和他说过黑影的事,“有原因就有解决办法。”解严说。 程准准讶异地看着解严,他今天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算解严扭头就走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倒是眼下的情况是他没意料到的,谁能忍受自己的另一半和鬼常年打交道,打交道就算了还活不长。 程准准沉默地喝了几口咖啡,开口说:“原因我也不知道,我爸说造孽,应该是很不好的事吧。” 不然也不至于一直这么诡异也没见有人处理。 解严和程准准聊完天还没黑下来,他哪也没回,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程准准说过的话,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要炸了。 等解严整理好思绪后天已经黑了,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解严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程谢那张笑的要咧到耳后根的大脸时,一波情绪汹涌地抑制不住地又猛又烈地击中了解严的心脏。 那一瞬间解严弯了腰,痛苦地只皱眉,心脏的位置很难受很难受,喉咙也像是堵塞了,开始喘不上气。他想象不出来,一想到程谢有可能不在,解严的心脏就开始紧缩,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着,要被生生挤压,攥碎,很疼,疼得他想哭。 程谢站在解严公司楼下,手上牵着狗,背上背着猫,谁路过都要瞅一眼,程谢再厚的脸皮也要看薄了,程谢蹲下摸着狗头,小声说:“你爸爸不接电话,估计是不要我们了。” 程谢给秦叔打过电话,解严下午就出去了,程谢虽然有些吃味解严去哪儿不告诉他,但也担心他出事,程谢牵着狗走到一边,不知道是该回家还是要去哪儿。 解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程谢蹲在花坛边,手里牵着狗绳,偏着头看狗,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旁边的狗看上去很小,也不闹,就趴在程谢脚边,抬头看着他,耳朵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听他说话。 解严酸涩的情绪又要上来,他摸摸鼻子,压下去,笑自己情绪化,刚抬脚走几步,程谢像是感应到了,眼睛‘唰’地就看过来了。 解严还没说话,程谢就眯着眼说:“大黄去咬他。” 解严愣了几秒,就看见旁边趴着的小狗竟然站了起来,还往他这边走了两步,黑眼珠亮亮地盯着他。 “嘿,爸爸没白疼你。”解严还没说什么,程谢倒乐了,上前摸着大黄的头,抬眼看着解严,眼神比狗的还要亮,等着解严夸他。 解严无奈一笑,走过去也蹲下,想要摸大黄的头。 “哎,等会儿——”程谢说。 解严手还没放到大黄头上,大黄就仰着头张嘴想要咬。 “它凶着呢。”程谢‘啧’了一声,勾着大黄的脖子,指着解严说:“这是爸爸,不能咬。” 解严挑眉忍着没笑。 大黄不听,脑袋蹭着程谢的腿,解严说:“我没有这么不乖的儿子。” 程谢笑了,挠着大黄的脖子,“你看它是想有你这个爸爸的样子吗。” “总有一天它会有的。”解严说,话刚落,从程谢背后传来了几声细弱的猫叫。 “有猫?”解严愣了。 “坏了。”程谢急忙把猫包放地上,看着小猫还活着才松了口气,摸摸鼻子也不敢看解严了,他是把猫真给忘了。 幸亏这个包有孔。 猫倒是挺乖的,闷了几个小时,看见解严就想爬过去也不认生。 程谢看到笑了,他刚蹲过去选猫的时候,这只小猫就爬到了他脚边,他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它。 “可爱吧。”程谢凑过头问,‘儿子’不听话,‘女儿’总讨巧吧。 解严是真喜欢猫,眼睛都弯了,猫也喜欢他,趴在他腿上就要往他怀里钻,伸着猫爪和解严的手指玩。 解严脸上带着笑,他以为那天说养猫狗的事程谢已经忘了,或者要到他生日的时候才会买。 “怎么不喊我一块去。”到了家,解严就把衣服脱了,小猫不知是喜欢解严还是喜欢解严的衣服,一直伸着猫爪想往解严身上爬。 “你上班哪有时间,我又没事。”程谢把狗身上的牵引绳解了,它立马撒着欢地在屋里跑,一点也不害怕。 倒是小猫转着圈地也不离开解严的衣服,弱弱地喵叫。 “等会儿一块去买东西吧。”解严用盘子接了点水放在了小猫面前,小猫伸着脑袋看,好一会儿才敢伸舌头舔。 “它好像和你很熟。”不听话的儿子正用身子去蹭程谢的腿,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程谢嘿嘿笑了两声,弯下腰挠狗的肚子,神秘莫测地说:“可能是缘分吧。” 其实不是,程谢一大早就去买猫和狗了,和狗混了一天,多多少少都不陌生了,倒是他不招猫喜欢,也不能说不招喜欢,他刚蹲过去,小猫不照样趴他腿了,只能说解严更招喜欢。 “猫是老板自己养的,生了一小窝,送了我一只。”程谢得意地说。 俩人对视一眼,程谢走过去,蹲在了解严身边,“ 第 50 章 “嗯。”解严也看程谢,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程谢也没躲,看着看着就有点不想移开视线的意思。 “干嘛啊。”程谢受不住了,凑过去蹭了蹭解严的鼻尖,嘴角噙着笑,“是不是觉得我贼帅。” 程谢手搭上解严的背,轻轻滑了两下。 解严上班会穿的很正式,衬衫下摆塞在裤子里,微弯着腰,把整个背绷的很紧,程谢顺着脊柱往下滑,“去洗澡?”手停在了解严裤腰上。 “你做好准备了?”解严也没躲。 “嗯。”程谢轻应了声,在解严脸边说:“你想的话都可以。” 程谢鼻梁上有颗小痣,就在正中间,很吸引人,解严觉得好看,近看更觉得漂亮,像是在说话,在诱.惑他。 “先去买东西。”解严移开视线,看着小猫在东瞧西瞧,伸手把程谢想往他衣服下钻的手抓住了使劲捏了捏,“别乱动。” “好嘞。”程谢身子歪了下,在解严身上蹭,脸上笑嘻嘻的。 家里多了只狗和猫就要多很多东西,程谢和解严在外吃了饭,转了两个多小时,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猫奶粉、猫粮、猫砂、猫砂盆、猫玩具、狗粮、狗玩具等等,俩人累的够呛,什么也不懂,一边问一边用手机搜,就这样也不知道买的对不对。 刚进到屋里,大黄就过来了,追着程谢走,程谢弯腰逗了它两下,就倒在了沙发上,解严开了瓶水递给他,他喝了几口,拿手机看时间又该走了。 “该走了吧。”解严看到他的动作,又看着地上还没来得及分类的乱糟糟的东西,头一次有了他不想让程谢去工作的想法。 “嗯。”程谢没睡觉,这会儿累了就困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短袖一脱,说:“我去洗澡。” 解严看着程谢的背影,眉心又皱着。 好多事压着他都不如一件事让他烦,他想着要瞒着程谢去找一下奶奶,说不定他运气好,奶奶能和他说呢。 解严在心里这样祈祷,一直趴他衣服上的小猫不知道什么到了他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抬头喵了一声。 解严蹲着在它身上摸了几下,小猫三个月多,胆小还粘人,颜色和大黄差不多,全身土黄色,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品种。 倒是大黄,解严看了看大黄,对程谢起名字的随意无奈又好笑。 大黄是只柴犬,一直在屋里乱转,有好几次想过来闻闻地上一堆东西是什么,但看着解严又不敢过来,解严试探着朝他勾手,漫长的对视后,大黄还是走开了。 解严顿时觉得认‘儿子’的道路很漫长。 程谢并不知道这个插曲,他洗好出来的时候,解严已经搞好了,猫砂和猫砂盆都放好了,连小猫吃饭的盆里都放了猫粮。 “你起名字没?”程谢擦着头发看解严拿着猫粮喂小猫。 “还没想好。”解严说:“它不吃,给它弄奶粉吧。” 程谢‘啧’了一声,觉得猫和他平起平坐了。 “你怎么不管大黄。”程谢看着在另一边趴着的大黄什么也没有,走过去把沙发上大黄的小窝一个棕色的圆垫子拿了过去。 解严没接话,他不想说这个‘儿子’不喜欢他。 他一靠近它就要跑,跑几步扭头回来张嘴又想咬。 解严很头疼。 “明天我不来了。”杨姗婉倒了杯水放到了赵力翰手里,看着他头上缠的纱布,又问:“还疼吗?” 赵力翰没接话,眼角的疤显得更深了,房间里很沉默,直到赵力翰把水喝完,才开口说:“漾漾呢?” 杨姗婉叹口气,走到窗边,说:“我不会让漾漾过来的,你死心吧,过几天我安排你出国。” “我没多长时间了,”赵力翰握着杯子的手在抖,“就这些天,我想和我儿子在一起。” 杨姗婉没说话。 赵力翰看着她的背影又说:“我求你了。” 杨姗婉还是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发红,走到赵力翰旁边说:“你该睡了。” 屋子里没有人再开口,杨姗婉替赵力翰把靠枕拿走,扶了扶枕头,枕头下露出一角像是档案袋,杨姗婉蹙眉,不由得想起前两天在桌子上看到的一个档案袋,当时她拿起来想要看被赵力翰制止了,她直觉这个档案袋不简单。 赵力翰还不知道她看到了档案袋,她不动声色地一手扶着他的后颈一手拿着档案袋的一角抽走了。 档案袋太大,杨姗婉没有东西遮挡,在她拿到的时候赵力翰一定会发现,所以她没准备悄悄拿,拿到手就直接走到窗户边快速打开了,等赵力翰回神时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杨姗婉看着手里的一张张照片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声音都变了。 “你自己看了不知道?”赵力翰坐起来,对于杨姗婉私自拿走档案袋的事也生气了。 “我知道,我是要问你,你想干什么?”照片里的两人她都熟悉,但两人之间太亲密了,有些动作甚至可以确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对于知道这个信息的震惊,杨姗婉更生气赵力翰拍这个照片的原因,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偷拍?” 照片的角度多是偷拍的,两人牵手,说话,吃饭,拥抱,甚至亲吻,杨姗婉眼睛瞪着,手也开始哆嗦,这是什么?什么时候… 赵力翰嘴唇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杨姗婉看着照片,看着看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一直都没多想,她知道解严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那个家,所以他要和程谢住一起,她也没多想,她甚至还因为解严有一个好朋友而开心过,可现在,每张照片都在告诉她,她错的有多离谱。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你拍这些照片是想干什么?!”杨姗婉喊到最后声音都嘶哑了,眼泪也开始啪嗒往下掉,手指把照片都捏变形了。 “你心疼了?”赵力翰语气讥讽,眼神像刀子一样插进杨姗婉的身体。 “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说我心不心疼。”杨姗婉走过去,盯着赵力翰的眼睛,“你又想做什么?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同意,我都不同意!” 赵力翰也盯着杨姗婉,两人之间较着劲,最后赵力翰咬着牙说:“我想毁了他,毁了解家。” 赵力翰眼里的滔天恨意让杨姗婉心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断摇着头。 “我眼角的疤是因为谁,我上山当道士是因为谁,我把他当兄弟,可他呢,他呢!他毁了我,他把我这辈子都毁了!”赵力翰越说声音越大,朝着杨姗婉歇斯里地地吼:“我也要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 “可他已经死了。”杨姗婉眼泪直流,眼神怜悯,重复说:“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我也要亲手杀了他!”赵力翰剧烈的喘气,声音大到伤了喉咙,话落就止不住地咳嗽。 杨姗婉下意识想要上前又停住了,在赵力翰停住咳嗽时,说:“我是自愿的,他没有逼我——” 啪。 清脆的声响。 杨姗婉的脚边碎了一个玻璃杯,碎片散的到处都是,可见摔得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赵力翰绷着脸瞪着杨姗婉,眼神像是要把人吃进肚子里。 玻璃杯里还残留着水,但已经凉了,有些溅到了杨姗婉脚面,凉的她心惊。 她闭上眼,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过了几分钟,两人都冷静些了,杨姗婉继续开口,“你想把照片爆出去吗?” 赵力翰没说话杨姗婉就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她咬着嘴唇说:“你不能这么做。” 赵力翰扭头继续看她,眼神冷漠。 “解严是无辜的,如果你答应,我就把漾漾带过来陪你。”杨姗婉说。 解严去疗养院找了奶奶两次,运气都不怎么好,第一次去的时候,他话也不说,就陪着奶奶坐着,第二次去的时候就捡着程谢说,说他瘦了,说他买了猫和狗,说他晚上做了噩梦,挺乱的,想到哪儿说哪儿,意外地解严和奶奶呆一起的时候倒很平静,奶奶偶尔看看他,还会对他笑,像是知道他在说她孙子。 解严对奶奶说:“奶奶,我想程谢永远像现在这样,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闹,奶奶,”解严说:“我不想离开他。” 解严两次都是瞒着程谢去的,但还是被程谢逮住了。 “你去怎么不喊我。”程谢下午早起了会儿,去公司找解严吃饭,结果人不在,又跑出去了,再这样,程谢都想在解严腿上绑根绳子了。 “去为什么不喊我。”程谢勾着解严的肩,不满地撒娇,“为什么不喊我。” “我顺路去的。”解严说。 “放屁。”程谢不信,“撒谎!” 解严看着程谢瞪眼睛,无奈地笑了,捏着他的脸说:“你是不是嫉妒了,嫉妒奶奶给我纸飞机。” 解严回来的时候奶奶给了他几个纸飞机,就是这才被程谢发现,是不是奶奶折的,程谢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解严没办法撒谎。 “我有那么小气吗?”程谢说,又看着解严,他总觉得这几天解严怪怪的,总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背着他去看奶奶,程谢皱眉,下意识觉得应该和自己有关。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程谢说。 第 51 章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之间存不了事,有点异样都能察觉。 解严是信了,但这事还是不能说。 “没什么事瞒你,就是不想让你老干这个。”解严没说什么,但程谢懂。 “你问我奶奶她也不知道啊,她要是知道早就不让我干了。”程谢弯了眉眼,看着解严说:“心疼我了?” 解严没说话,早就心疼八百次了。 “我没事,”程谢在解严肩上搓了搓,“倒是你,你要是晚上一直和我在一块,我就考虑在家办公了。” 这话程谢只是说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全都在一块儿,虽然他的工作很特殊,经常两头跑。但他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心里起码还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正常人,现在有了解严,他更不可能搅和在一块了。 只是他磨破了嘴皮子,解严还是坚持和他在一块儿,有时候他对自己的工作也很泄气。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就回家了,刚踏进门,就对上了大黄和小黄的眼睛,大黄,就是大的那只,特能捣蛋,每次回家犹如垃圾回收厂,抽纸,垃圾桶,抱枕…凡能折腾的都躺在地上。 一次两次程谢已经淡定了,所幸家里东西不多,还在程谢承受范围之内,“下次出去一定要提醒我买个狗笼,这是赶上我心情好,要是我心情不好冲动之下把大黄炖了就完了。”程谢进去捡着抱枕拍了拍丢回了沙发上。 “你要不在网上看看,上门送货,你也省事了。”解严蹲着,朝小猫伸手,“来,小黄。” 程谢听到解严喊就笑出了声,名字照样还是他起的,他嫌解严事多,起个名字还这么费劲,大黄一只,小黄一只,这不挺好。 “你喊得不挺顺溜的吗。”程谢笑着说。 解严小幅度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抱着小黄朝着浴室走。 “干嘛,洗澡吗?”程谢说。 “先给它洗。”解严回了声。 程谢咂嘴,回头看着一直在他身边转悠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大黄,“你学学小黄,你向它这么乖,我也天天给你洗澡。” 大黄没听懂,但是他看着程谢嘴动了几下,知道自己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高兴地吠了两声,尾巴翘的要上天了。 吠地还挺响,“哎,祖宗。”程谢立马上前,用手包住大黄的嘴,商量道:“别叫,你别叫,我给你洗还不行吗。” 他怕大黄叫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如果他每次说话他都要叫,那算什么事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狗在灵魂对话呢。 时间还早,解严洗好之后程谢也洗了,只是没给大黄洗,大黄不像小黄洗个澡那么快也那么省事,大黄不能见水,就像小孩子喜欢玩水一样,大黄也喜欢,不洗个个把小时是不会出来的,给大黄洗一次澡能废掉程谢半条命。 解严坐在床上玩手机,程谢擦着头发利索地关上了门,把大黄隔绝在外。 “它怎么在这啊。”程谢一抬头就和窝在被子上的小黄对了眼,小黄喵了一声,像是控诉程谢关门动静太大把它吵醒了,眼神相当狂妄,喵完又朝着解严手边靠,接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重新卧下了。 甚至闭上眼睛前又挑衅地看了程谢一眼。 程谢太阳穴青筋都要暴起来了,把毛巾丢到一旁的桌子上,三两下上前一把抓住还没进入梦乡的小黄,打开门,左转,五步,放在了大黄的‘床’上。 “呆在这儿。”程谢儿恶狠狠地说。 回到屋,程谢抖了抖被子并不存在猫毛。 “它才三个月,你和它计较什么。”解严被程谢气呼呼的样子逗笑了。 “不能惯着它,你看大黄,我惯它了吗。” 门口的大黄正在扒门,程谢上去一脚踢在了门上,大黄被动静吓得倒退了两步,以为程谢要出来,可等了几秒,发现门还是关着的后,又上前凑着鼻子闻,过了一会儿,它来个帮手,小黄,也开始凑着门缝往里看,开始喵喵叫。 “严哥。”程谢受不了了,爬上床看着解严说:“商量个事儿。” 解严看着程谢严肃的脸,说也没让程谢说:“不行。” 程谢可怜巴巴,“别啊。” “我喜欢。”解严抬手抓了抓程谢的湿头发。 “好吧。”程谢长叹一声, “我魅力不行啊。” 解严低头笑了。 “你不在考虑考虑,我把它俩送人,回头再给你买两个更乖的。”程谢锲而不舍。 “不要。”解严摇摇头。 “行吧。”程谢看着解严坚持,翻身压到解严身上,抱着他的腰说:“你看什么呢。” “狗笼。”解严把手机屏幕给程谢看一眼。 “有好的吗?” “大黄多重?” “不知道,十斤?十五斤?不知道,看着买吧,这个应该可以。” “目测的吗?”解严笑了。 “绝对可以。”程谢脸颊帖在解严肩膀,舒服地直眯眼。 “买这个了。”解严下单。 程谢嗯了声,抬头在解严下巴咬了一下。 “干嘛。”解严仰着脖子躲,被程谢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疼的他吸了口气。 程谢像被摁了开关一样,顺着脖子咬到下巴贴住了解严的嘴。 门外的大黄和小黄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叫了,屋里安静得很,两人的亲吻声时不时传出来,听得人耳朵发烫。 “几点了。”解严哑着嗓子问。 “还早。”过了一会儿程谢回,手开始拽解严的衣服。 “等会儿。”解严手扣在程谢后脑勺,离开程谢的嘴,呼吸都喷在了程谢脸上,“吹头发。” 程谢皱眉,又上前凑,但解严坚持,程谢没办法,依了解严,就这样,吹头发的时候也不老实,把解严撩得满身火。 这样不老实的下场往往都是有记忆力度的。 程谢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觉得如果是解严随他折腾也无所谓,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有点怵。 夜完全黑了,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透过窗户照进来浅弱的光,程谢回头可以看到解严灼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烧了。 程谢唔了一声,抓紧了被单,解严板着程谢的脸,亲了上去,屋里空调开着,但两人贴在一起的肌肤却烫的吓人。 也许是太黑了,程谢意识飘飘荡荡,完全被解严掌握,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好像断断续续说了话,和解严相对的时候,好像求饶了。 全身上下的劲好像都被抽走了,干干净净,动动手指眨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程谢从没想到解严这么能折腾,这么一比,自己简直弱爆了,但也怪解严招人,他一个表情,一点声音,程谢就受不住。 下半身像是废了,程谢闭着眼平缓着呼吸,张张嘴连嗓子都是干哑的。 “不舒服吗?”解严挺兴奋的,出力的是他,恢复最快的也是他。 他指尖在程谢肚子上绕着,感受着程谢的呼吸,嘴角扬得更高了。 “我给你捏捏。”解严手刚放在程谢腿上,程谢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先等会儿。”程谢有气无力,“你轻点。” 解严笑了下,“你让我重点的。” “我他妈。”程谢扭头,嗓子太疼,他懒得说了。 解严笑出了声,下床了倒了水给程谢喝,又给捏了会儿,才亲了亲他的手指说:“我先去你洗,你再缓会儿。” 程谢听见解严的笑意,抬手在解严腰上打了一下,跟人动手的力气都是软绵绵的。 俩人到冥灯的时候已经要凌晨了,再晚一会儿大头和一号就以为程谢又跑了。 程谢不能坐凳子,坐一会儿就站起来,站一会又腿疼,真是很不方便。 解严看到程谢不舒服,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但两人现在也不换身了,他想帮都帮不上。 接下来几天,解严可是把程谢捧在了心尖上,饭他做,碗他刷,大黄小黄他喂,屋里他收拾,连衣服都是他洗的,他任劳任怨,在程谢恢复了后又按着人在床上运动几个小时,程谢都怕了,虽然他也爽,但不妨碍他看到解严就心惊得结巴。 解严也瞒着程谢去找了奶奶两次,但和前两次结果一样。 一天一天过,解严越来越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头上悬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有可能下一秒,有可能下个月,有可能下一年,解严很焦虑,想到这样,他就想把程谢栓在身上,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他甚至不想上班,不想开学。 “你到了就直接上来。”解严在电话里说。 “知道了。”程谢打了个哈欠。 他还在睡梦里就被解严一个电话吵醒了,这几天总是这样,以前俩人晚上打个电话就行了,现在解严非要见到他人。 程谢挂了电话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发愣,他现在意识越来越强烈,解严绝对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刚刚开始他觉得解严可能是粘人,但昨天晚上解严做噩梦被惊醒,手臂很紧地抱着他,抱了好长时间才松手,后来就干脆不睡了,后半夜就看着他,上个厕所他都要跟着,好像下一秒他就能不见了似得。 程谢靠着椅背,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司机把他送到楼下,他自己坐电梯上去,电梯从停车上上来的,门刚打开,程谢就愣住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杨姗婉戴着墨镜,抬头看到程谢时很明显也愣住了。 ※※※※※※※※※※※※※※※※※※※※ 解严:我魅力行。 第 52 章 杨姗婉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来找解严的,程谢心里再怎么对杨姗婉有意见,也不能拦着一个妈想见儿子的心。 他朝着杨姗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进到电梯里,程谢就不动声色地 往电梯按键方向瞅了一眼,果不其然,59层。 程谢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杨姗婉走后解严心里不要发堵。 电梯升到30层,程谢在感受到杨姗婉第五次的视线后忍不住开了口:“您有事?还是我脸没洗干净?” 杨姗婉摘下墨镜,“你找小严?” 程谢想说我还能找谁,但他忍住了,嗯了声又扭过去了头,他实在对杨姗婉没有任何好感。 “等会儿一起吃个饭?”杨姗婉问。 程谢扭头看她一眼,“你觉得解严会答应吗?” 杨姗婉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她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又说:“一起吃个饭吧。” 电梯‘叮’地一声,门打开了,程谢没回答,抬脚要出去,就听到身后有点着急地声音。 “程谢,那家店的菜很好吃。” 程谢脚步停顿,回头说:“你先问解严吧。” 解严刚从会议室出来,抬头就看到了进来的程谢,他嘴角的笑还没展开,就僵在那了。 杨姗婉是突然来的,没提前和解严讲。 三人坐在办公室,都有些沉默。 “这个点该下班了,一起吃个饭吧。”杨姗婉对着解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解严张口想要拒绝,又听到杨姗婉说:“小谢已经答应了,你收拾收拾我们一块去。” 听到话一直有些神游在外的程谢瞪大了眼,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最后又忍住了,解严不可能和杨姗婉的关系一直这样,怎么样她都是解严的母亲,一直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对解严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吃个饭也没什么,所以他在解严看过来的时候摸摸鼻子说:“嗯,一起去吧。” 程谢在撒谎,解严一眼就看出来了,飘忽的眼神,摸鼻子的动作,连声音都是有些虚的,他沉默了两秒,抬头又看到杨姗婉有些希冀的眼神,点点头说:“解漾呢,把解漾也叫上吧。” “他出去了,不喊他。”很明显能看出来杨姗婉的情绪有些高涨,眼角的纹路都出来了,她站起来也不知是怕解严反悔还是有些紧张,笑着说:“那你先收拾,我在楼下等你们。” 说完就急匆匆地站起来走了,让解严和程谢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杨姗婉今天的样子和之前实在差别太大,程谢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解严也有些意外,对着程谢摇了摇头,站起来又坐到了办公椅上。 “你妈是不是怕你不给她养老啊。”程谢走过去。 “不会。”解严很干脆地回答:“公司里也有她的股份,她后半生无忧的。” “那是怎么回事?”程谢忍不住琢磨。 “不知道。”解严也想不明白,杨姗婉是属于她错了也不会和你认错的那种,解严沉默了几秒说:“可能我爸给她托梦了吧。” 程谢惊愕,他知道解严的爸爸怎么死的,车祸,当时的新闻很轰动,因为很多人都说是仇杀,他偶尔想到也想问问解严,但两人在一块儿很少聊这方面的事,程谢好几次想开口最后都放弃了。 而现在,是解严主动提的,程谢大脑还没迅速作出判断,上下嘴皮子已经碰上了。 “你爸…” 解严看会议记录的神经停住了,时间过去太久了,印象也有些模糊,但大脑的疼痛和父亲满脸是血的脸却像是刻在了脑子里,只要一想,解严的头就像是要炸了。 “车祸。”解严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吃力,“有辆大卡车,我爸为了保护我,一直把我护在怀里。” 程谢开口前就已经后悔了,不管原因是什么,解严的爸爸在那个车祸中没活下来,都是解严心中最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提起的事情。 “不是仇杀,爷爷查过,就是…”解严的情绪变得很糟糕,眉头紧紧拧着,像是陷入某种痛苦里很难抽身出来。 就是这样发生了,程谢知道。 解严没说完的话包含了很多无奈和遗憾。 “我醒来之后就没在看到他了。”解严当时伤的也很严重,在icu病房里呆了很多天,醒来的那一天正好是父亲的葬礼。 对于解严来说,这大概是一生的遗憾了。 解严虽然竭力忍着,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但程谢还是看到解严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因为太用力指尖泛白,太阳穴的位置甚至都揉红了。 程谢走过去,抓着解严不断按压太阳穴的手,握在手掌心,另一只手很轻地点了点他的太阳穴,轻声说:“没事的,” 解严不断下沉的心好像被只手托住了,他反握住程谢的手,握得很用力,像是找到了寄托,身子下意识地向程谢的方向偏了偏。 程谢一只手握着解严的手,一只手放在解严背上轻轻地拍,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很温柔很有耐心。 过了几分钟,解严调节了过来,他放开程谢的手,被程谢小心翼翼哄小孩子的动作逗笑了。 “哎,我还以为你会哭呢。”程谢听到声音,低下头看,手在解严眼尾摸了摸,才算放了心。 “你以为我像你。”解严心里热乎乎的,感受着程谢在身边,闻得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他的体温,都让他觉得踏实,安心。 不像以前,心里空落落的,周围也是空旷的,没有地方让他可以靠,没有一只手忍着疼让他握着,没有一个人笨拙又耐心地等着他笑。 解严闭了闭眼,又握了握程谢的手。 “干嘛啊。”两人刚出电梯,走在最后面,前面有很多人,程谢措不及防被解严手握住,下意识就看了看周围,他不怕被人知道,但他担心解严,所幸解严握了一下解严就放开了。 “没事。”解严笑着。 “靠。”程谢凑过去,笑着说:“想握回家再握,让你握个够。” “腿不酸了?”解严喜欢程谢的笑,有时候就这么看着,也会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你好脏啊。”程谢回神解严的话眼神就瞪了过去,咬着牙说:“你思想怎么这么脏呢。” 解严很坦然,“就这么脏。” 程谢手指着解严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恶狠狠地说:“说好这次该我了。” 解严乐了,在程谢威胁地眼神中说:“凭本事。” “…日。”程谢看着解严的背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解严干的笑不出来。 杨姗婉老早就等在楼下了,看到两人一块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程谢和解严都坐在了后车座,杨姗婉开车,时不时和解严说一两句,大致就是公司的事还有最近开学的事,但解严态度很冷淡,很明显不是想多交流的意思。 程谢也没搭嘴,杨姗婉没话和他说的,他也不能强迫解严去和杨姗婉聊天,不吵起来已经是好的结果了。 全程几乎是沉默的,程谢以为杨姗婉带他们去的会是什么大酒店,再不济也是私人餐馆,却没想到是一个很普通的饺子馆。 “就是这家店。”杨姗婉看上去很高兴,看了看牌子,眼神里满是怀念。 “进去吧,这家饺子很好吃。”说完杨姗婉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就走进去了。 剩下程谢和解严。 程谢在这个城市很少转悠,看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来过。 “这哪儿啊?”程谢发现旁边还有个大学,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正进进出出,“大学城吗?” 解严也看见了,说:“我妈上过的大学。” “啊?”程谢很惊讶,抬头看了看牌子,三个黑色大字——好饺子。 这个名,程谢看着没动静地解严说:“那你妈经常在这吃了。” “进去吧。”解严没多说,他知道这个大学是杨姗婉上过的学校还是从他爸嘴里知道的,他更知道这家饺子店是他爸和杨姗婉经常会来吃的一家店。 他不知道杨姗婉想干什么,他很小的时候几乎没听过杨姗婉说过什么,别的孩子会从爸妈的口中知道爸妈的恋爱小事,他没听过,甚至他感觉自己的爸妈和别的爸妈不一样,看上去不那么…和谐。 但他知道他爸很喜欢杨姗婉,杨姗婉病了不开心了,他爸就很紧张,买花做饭逗杨姗婉开心,而杨姗婉不像其他妈妈一样,会害羞地笑,会摸爸爸的脸。 杨姗婉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不那么开心,尽管他还小,但他感觉得到,他一直想不明白什么原因,后来他就不想了,可能就是这样的,并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都是一样的,小的时候他这样想,后来没爸爸了,他连想都没办法想了。 但是,解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吓人。 “解严。”程谢看着解严低沉的脸色,不知道杨姗婉是哪句话或那个动作让解严烦了。 他皱着眉,大致回忆了下,杨姗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三个人坐下点了饺子还有凉菜,等饺子的过程中,杨姗婉开始说话,说的是她以前上大学这家饺子店还没装修的时候。 一直都是杨姗婉在说话,程谢本来还挺认真听来着,后来就走神了,杨姗婉没说什么,可能是这家店勾起了她大学时候的回忆,所以她的话总是绕着大学的。 解严虽然偶尔应一声,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程谢知道他在认真听,后来杨姗婉说到什么了。 程谢瞳孔变大,好像是说到了解严父亲的事。 ※※※※※※※※※※※※※※※※※※※※ 程谢:我可。 第 53 章 程谢知道的要比解严知道得多,他偏头看着解严的脸色,耳朵边是杨姗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解严听的父母的恋爱小事。 说是恋爱,程谢听到最多的却是解严父亲单方面追求杨姗婉的事,而关于杨姗婉的回应只是‘我们结婚了’这样一句话一笔带过。 程谢捏着喝水的玻璃杯,脑子的一根神经绷得紧紧的。 “你爸爸他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杨姗婉蹙眉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神有些恍惚,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来,她长长叹口气,又扭头安静地看着解严,看着解严的五官,像是看见了时空里的另一个人。 “你和你爸爸很像,眼睛,鼻子,甚至是眉毛都一模一样,”杨姗婉的话是笑着说的,眼尾的皱纹印子都能看出来,说完就静静地看着解严。 眉目温柔,嘴角的笑也像是带了光辉,是解严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模样。 解严该是高兴的,他也该笑一笑回应母亲,可他像是忘了,像是忘了笑的动作。 沉默又心事重重的样子抿着嘴角,杨姗婉还是那样笑着看着他,解严皱眉,心里蓦然堵得慌。 几秒钟的时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杨姗婉又笑着说:“我很庆幸。” 庆幸什么,解严想不明白,可能是杨姗婉太接近记忆中的样子,解严一直都很配合,不说带刺的话,不破坏当前的气氛,偶尔还会应一下杨姗婉,乍一看真的很乖巧。 程谢心里却始终不安,杨姗婉刚刚说庆幸,应该是庆幸解严随了父亲的长相。 大概是减轻了一点她的愧疚。 程谢简直憋屈的不行,心里有一股气上下乱窜,找不到发泄口。 杨姗婉今天有了母亲的样子,和前几次冷硬地站在解严对立面,对解严的安全无动于衷的杨姗婉有很大的差别。 但程谢依然不喜欢,依然没有任何好感,也许是他知道的事很多,也许他代入了解严的情绪,也可能他单纯看杨姗婉不顺眼,总之在杨姗婉没有提到解严父亲的时候,他还能客观地神游在外地发一会儿呆,平静地听杨姗婉说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废话,但她开了口,程谢就觉得待不下去了。 一秒钟都不想。 “你吃好了?”解严看着程谢几乎没动过的饺子,“不喜欢吃?” “饱了。”程谢说。 解严很诧异,程谢很少剩吃的,可能是自己不会做饭,每次在外面吃饭都把饭吃的干干净净,有些难吃的也会吃一大半。 反倒是他,每次吃饭都会被程谢叨叨半天,什么个子长不高,浪费粮食会肚子疼,各种他不知道的也可能是程谢瞎编的,但哪次都不像这次一样。 “小谢吃不惯吗?”杨姗婉也注意到了,有些关怀地问。 程谢努力忽视自己想爆发的情绪,点点头说:“我饱了。” 程谢想去上洗手间,想去外面等,想看不见杨姗婉那张脸,但都忍住了,解严好像挺喜欢吃饺子的,以往吃饭很假,吃一半丢一半,现在一大盘饺子已经过一半了也没见他放下筷子。 程谢看着窗外,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解严,他本来就对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父亲有自责和愧疚,若是知道杨姗婉做的事,他会崩溃吧。 “我吃好了。” 解严是挺喜欢吃饺子的,但程谢兴致不高,他也就没心情吃了。 程谢瞅他一眼,解严也看他,程谢挑眉,想着自己有这么明显吗,他还坐在座位上呢。 杨姗婉劝解严再吃些,解严也跟着说吃饱了。 话到这儿基本就该散了,但杨姗婉却什么也没说。 解严扭头对一直盯着窗户外看也不知道一直在看什么的程谢说:“我想喝奶茶了,学校附近有一家店,我想喝。” 程谢扭头看他,眼神带着拒绝和执拗。 解严在桌子底下轻轻挠了挠程谢的手掌心,看着程谢很不情愿又不得不站起来的样子,活像是家里气鼓鼓的大黄。“我随便买了。”连声音都有些闷。 解严嗯了声,看着程谢出了门,身影从玻璃窗外路过。 “有什么事?”解严就知道杨姗婉不会无缘无故带他吃饭,但还拉着程谢,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解严很聪明,杨姗婉一直知道,不像解漾,反射弧那么慢那么长。 想到解漾,杨姗婉眼神暗了。 她喝了口水,看着解严直截了当地说:“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生的?” 解严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不是惊讶杨姗婉的问题,而是惊讶杨姗婉竟然会发现他喜欢男生并且还会主动问他? “有一段时间了。”解严沉思了一会儿说,他并不在意杨姗婉的想法,他跟谁在一起,那是他自己的事。 但他不想听到杨姗婉说出任何他不想听的话,他不想破坏现在平和的气氛,也懒得和杨姗婉争辩到最后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话。 “在国外吗?”杨姗婉这个时候更像一个母亲了,解严竟然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心疼。 他嘴角不自觉地有些讥讽,也不知是讽刺迟来的关切,还是讽刺这经不起破坏的表面和谐母亲的假象。 解严嗯了声,又听到杨姗婉说:“那你在国外有好朋友吗?” 说出这句话对杨姗婉来说很艰难,自己的儿子在国外什么情况当妈的一无所知,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但杨姗婉不是一般人,说完后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解严对‘好朋友’三个字挑了挑眉,他看着杨姗婉的眼睛,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解严直接问。 杨姗婉心情很复杂,她自知对现在解严的生活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但她又不想解严浑浑噩噩地生活,这是很矛盾的,斟酌了好长时间,她还是问出了口,“程谢那孩子,你喜欢吗?” 解严皱眉。 “你和程谢是认真的吗?” “你派人跟踪我?”解严语气有些冷,他自己无所谓,但牵扯到程谢他周身的气质就变了。 不再那么温和,乍一看之下的乖巧瞬间就被撕裂了。 “我没有。”杨姗婉惊觉解严的变化,她笑着说:“有心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的。” 解严狐疑地看着杨姗婉,他性向的问题谁都不知道,杨姗婉又是怎么知道的,除非看到了,亲眼看到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吧,我一直想谢谢程谢这么长时间对你的照顾,但那孩子不喜欢我,所以我昨天就约了程谢的母亲一块吃饭,我们俩很投缘,聊了很多,包括程谢离家出走的原因…”杨姗婉说了一大堆,甚至还直视着解严的眼睛,“所以我才往那个方面想的。” 只是猜测,就不会那么笃定地问。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想法,解严对杨姗婉的说辞还是不可信,但他掩饰了,说:“现在你知道了,你还想说什么?” 杨姗婉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要对解严说,但她看到解严倔强的眼神,很多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解严看得出杨姗婉在挣扎,也许是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解严直接挑明,“虽然我并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是不表态你们大人总觉得我们在胡闹,我只说一次,我喜欢程谢,喜欢到你们大人说什么都分不开的那种。” 解严语气很缓,咬字很重,确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杨姗婉听清了记住了,“我们的感情,不需要像你证明,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我们会在一起很久,我们会有一个家。” 杨姗婉的喉咙被堵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解严的反应这么大。 她一时不知道该欣喜解严长大了,还是该失落解严把她当做外人。 “那你想怎么做?”杨姗婉好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呼一口气,也认真地看着解严说:“程谢的工作还有他的寿命,你打算怎么做?” 程谢是鬼差的事一查就能知道,杨姗婉原本是想劝解严的,她希望解严是玩玩,是胡闹,可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否定。 所以她找了程谢的母亲也想了解一下程谢的状况,她想解严好好的,如果可以,让两个人在一起是最好的,但她却没想到程谢的情况很特殊,特殊到让她一心想让解严和程谢分开。 可她准备的说辞还没说出口就被解严堵回来了,解严态度很坚决,虽然让她很吃惊,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不忍心,解严再一次经历离别。 “你有解决办法吗?”杨姗婉问。 “这个不用你管。”解严对于杨姗婉插手他和程谢之间的事感到恼怒,他站起来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程谢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一定就是你说的,如果他离开我,如果你想让你的儿子发疯,你就那么做。” 解严说的饮料店就在大学对面,但大学对面有好几家,生意看起来都不错,程谢不知道解严说的哪家,就什么也没买,站在马路牙子边吹风,当然重点也不是在饮料店。 ※※※※※※※※※※※※※※※※※※※※ 严哥,奥利给! 第 54 章 解严把他支走,让程谢有些郁闷,虽然他不待见杨姗婉,但也不想解严一个人和杨姗婉在一块,尽管俩人是母子,血浓于水,他也不想,这是很矛盾的。 程谢捻了捻脚边的石子,越发后悔让解严过来吃饭,或许让解严离杨姗婉远远的,才是正确的。 程谢掏出手机看,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也不知道俩人在聊什么,程谢心里有点着急,脚步一转就想买几杯饮料回去,他刚侧过身,就看到穿着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扣子解着两颗的解严正往他这边走。 两人对视,解严朝程谢笑了笑,走近了,程谢说:“走了?”说着朝解严走来的方向看一眼。 “嗯。”解严点点头,摸了摸程谢的手,有点凉,他说:“买奶茶喝。” 两人在一众单身狗和热恋小情侣之间特别显眼,一起买奶茶就更显眼了,俩男人牵着手买就更更加显眼了。 饶是程谢脸皮厚,也禁不住四面八方扫过来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后的娇笑声。 “你干嘛啊。”解严皱眉不满,把程谢试图挣脱的半只手掌又攥回了手心。 程谢想说他手不凉了,又接着把手抽出去,可还没张嘴,就被察觉到动静地解严一眼瞪了回去。 程谢被解严瞪得头皮发麻,乖乖地不动了。 上次解严生气,他落到和大黄一样的地位被冷漠地关在门外几个小时,他不想和大黄大眼瞪小眼了。 直到解严买完奶茶,程谢都没敢抽手,一直到解严主动放开。 “要不要进去看看?”隔着一条街就是杨姗婉上过的大学,说不让解严去有点说不过去。 “你想看?” “不想,我还是看你的吧。”程谢咬着吸管,被奶茶甜的皱了眉。 “你妈和你说什么了?”程谢接着问。 “没什么。”解严答:“就是她知道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程谢迟钝了两秒才啊地一声反应过来,“你妈知道了?” “嗯,”解严往前走,“早晚的事儿。” “她怎么知道的?”程谢纳闷地想,从青山回来后这还是俩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解严说:“没事,知道和不知道没什么差别。” “那你俩四十分钟就探讨的这个事儿?” “嗯。”解严看他,“你还计时呢。” “必须啊,”程谢也不计较解严把他支开的事了,开玩笑说:“男朋友跑了我上哪找,你再晚出来五分钟,我就去抓你了。” 解严也笑了,和程谢手里的奶茶换了,“这杯不甜。” “啊,我想吃饭。”程谢吸一口,果然嘴里的甜味被冲淡了,他刚刚没吃多少,就被自己气饱了,现在气消一些了,饥饿感就找过来了。 “走吧,去吃饭。”解严没说也没问程谢刚刚不吃饭的事,拉着他进了一家面馆。 吃过饭俩人打车回了家,刚下车,解严接到了秦叔的电话,语气有些急,开口就问他在哪儿,完全没了平日里客气疏离的样子。 “秦叔,出什么事了吗?”解严问。 “没事,”秦叔在电话里笑了笑,带着掩饰的意味,又接着问:“你刚和你妈吃过饭?” “嗯。”解严眉头皱得愈加深,他记得刚从青山回来的时候,秦叔还有意无意地劝过他几回回家吃饭的事儿,语气里也是担忧他和家里的关系僵化,但现在他听着电话里秦叔的语气倒有点害怕的意思,害怕他和杨姗婉见面。 “怎么不喊着秦叔呢,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我妈来的有点突然,那个时候您也没在公司,下次吧,”解严说。 两人又讲了会儿电话,秦叔像是确认他状况似得也不着急挂,问他最近累不累,要不要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和程谢住的习惯吗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解严没什么情绪,问什么答什么,说到最后秦叔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那你晚上早点休息,有时间和秦叔一起吃个饭。” “好,您也是。” 挂了电话解严站着没动,盯着某一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公司有事吗?”程谢离解严两步远,没大听清电话内容,两人又说了这么长时间,他看解严脸色不好,也跟着有些担心。 “不是,”解严摇头,接着又喃喃地说:“我觉得秦叔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知为什么,程谢听到却有些不安,他笑着说:“你是不是想多了,他能有什么事瞒你。” 解严却没笑,“我不知道…” “别想了,先回家。”程谢拉解严走,解严没再说什么。俩人都有些沉默,一直到八层,程谢抬眼就愣住了。 门开了一条缝,有人在里面。 解严也看到了,一下把程谢拉到了身后,身体变得很防备。 俩人对视,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有饭香味在空气中飘着,程谢嗅了嗅。 解严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可以防身的东西,他回身,压着声音说:“你呆在这儿别动。” “等会儿。”程谢也压着嗓子,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不对劲和解严想的不一样,但他又说不上来,鼻子又嗅了嗅,觉得这个饭香有些熟悉。 “别说话。”解严神经绷得紧紧的,用眼神警告程谢听话,他要去确认屋子里的人是谁。 “你先等会儿。”程谢拉着解严不让动,他一边想着不对劲在哪儿一边又怕屋里有危险。 两人僵持着,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了声响,两人猛地一惊,同时回头看。 程谢终于觉得不对劲是什么了,门开了,饭香味更浓了,秦青庾穿着围裙站在屋里,看了看程谢又看了看程谢抱着的人。 “你回来了。”秦青庾打破了沉默。 “啊。”程谢脑子宕机了,打死也没想到人会是秦青庾。 解严用力把程谢抱着他的胳膊拿下去,那个力道顿时让程谢清醒的如同抹了清凉油。 “你怎么来了?”程谢偷瞄解严的脸色,吓得声都颤了。 “好久没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你都不回,我担心你有什么事。”秦青庾笑着,好像没注意到气氛有些微妙。 “我没事,你不是挺忙的吗?”程谢脑子疼,往前走两步说:“你回去吧,别耽误了考研的课。” 秦青庾没接话,嘴角的笑变淡了,他摘了围裙,静静地看着程谢说:“我们谈谈?” 程谢点头,扭头看解严,被解严用眼神剜了一刀。 “你…”程谢硬着头皮开口。 “别忘了把钥匙带回来。”冷飕飕的一句话,让程谢打了个寒颤。 “好。”程谢声如蚊呐。 解严走到门口和秦青庾对视,两人身高一样,这么一看,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程谢被眼前的状况搞得神经紧绷,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他莫名闻到了火.药味,脑子瞬间敲响警钟,立马上前把解严推进了屋又拉回了卧室。 “庾哥,你先下去等我!” 解严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在程谢喊出去之后瞬间黑了。 “我出去一会儿。”程谢被解严的目光盯得无所遁形,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先坐下。” 解严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冷漠地开口,“三十分钟,多一秒换咱俩谈谈。” 程谢瞪着双眼看着解严手机屏幕上醒目的三十分钟倒计时。 “我一定三十分钟内回来!”话音未落程谢已经没影了。 秦青庾就在楼下等着,听到楼道里的动静皱了皱眉,回头就看见程谢跑着下来了。 “你跑什么。” “没事,”程谢看到秦青庾松了一口气,平缓着呼吸说:“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秦青庾叹口气,“我给你发打电话了。” “啊,什么时候,我没接到啊。” “早上,你没接。”秦青庾看着程谢,“短信你也不回,我担心你就过来了。” “噢,”程谢有些尴尬,“我没听到…”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秦青庾说:“我以为你和平常一样,不爱回消息,没想到…”秦青庾没说完,事实上他进屋之后就都明白了,不属于程谢的气息,陌生的牙刷,鞋子,衣服…都彰显了这个人和程谢的关系。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感受了,只觉得胸闷,喘不过气,“那个人…” “男朋友,”程谢说:“我喜欢的人。” 秦青庾看着程谢的表情,恍惚的点了点头。 “我很抱歉…”程谢皱着眉,“我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 秦青庾怔愣,好几秒笑着说:“别在意,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都没走在一块儿,说明我们不适合。” 程谢抿着嘴唇,秦青庾的话让他有点难受,他忽然有些负罪感,秦青庾喜欢他他是知道的,虽然没有说破,但彼此的心思都知道。 秦青庾是很长时间过后让他感到温暖的人,像亲情。如果没有解严,他有可能会贪恋温暖和秦青庾在一起也说不定,但没有如果,而他当初的自私现在也让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上去吧,”秦青庾拍了拍程谢的肩膀,把钥匙给他,“我们还是朋友,有事再联系。” 秦青庾走了,程谢心里有点堵,觉得自己不是人,在心里狂骂了自己八百遍。 还没抬头,程谢陡然感到一股冷意,他搓搓手臂,抬眼看到了冷意的发源处。 解严站在门口,身材笔直,像个宣判者,眼睛冷漠的瞥一眼程谢,那样子像是看一只蚂蚁。 程谢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解严这下肯定要搞死他。 第 55 章 “进来啊。”解严走进屋,回头看着好似变成雕像原地不动地程谢。 那声音幽幽的,不高不低,传到程谢的耳朵里,却让程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一进门,大黄闻到他的味了,立马凑到他脚边,想让他抱。 程谢瞪一眼无辜的大黄,心里埋怨它不会看家。 “你生气了?”程谢认错态度良好,低着头踟蹰不安地站在解严脚边。 “钥匙呢?”解严坐在沙发上,偏头看着程谢。 程谢认命地把钥匙从裤兜里拿出来。 解严没接。 程谢觉得事大了。 一旁的大黄对程谢的置之不理很在意,脑袋不断往程谢腿上拱。 程谢迫不得已弯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顺便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 “我们没什么…”程谢说:“你别自己脑补…” 解严冷笑一声,“都有钥匙了。” 言外之意有很多。 “不是你想的那样。”程谢解释,“是有一次我们一块吃饭,我把钥匙搞丢了,叫了开锁公司换了锁芯,他怕我又忘,所以拿走了一把…” 程谢声音越说越小,给钥匙也没毛病,有毛病的是后来的事,那天他喝醉了,模模糊糊记得秦青庾好像亲他来着… 好像亲了?不对,没亲吧…程谢眉头都要打结了,也没想起来到底亲没亲。 恼得暗自在心里骂,脑子果然是不能进水,进水了妥妥的就是一摆设! 解严是有点吃醋,但不至于动手打人,程谢完全想多了,他虽然脾气不好,独占欲强,但还不至于不分是非。 秦青庾很照顾程谢,就冲这一点,他也应该谢谢人家,但是,程谢这躲来躲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解严眯着眼睛,觉得有什么事是程谢没说的。 请吃饭?他还是省了吧。 “说清楚了?”解严问。 “啊。”程谢捏着裤缝,反应慢半拍地答,“嗯,说清了。” 解严看着程谢心虚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努力忽视心里的不适感,放换语速说:“你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打人。” 话落瞥了一眼程谢,看到他脸上先是惊讶,欣喜,接着嘴微张下一秒就要说话时,他又无情地说:“你开口之后就不保证了。” 程谢瞬间闭嘴了。 解严小小的舒坦了下,他接着问:“以后还会有人来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程谢又惊又怒。 “当然没有,你瞎想什么呢。”程谢埋怨又委屈地看了解严一眼。 解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在程谢隐隐有些不安的时候,他开口,“虽然没有资格,但还是很在意,我很自私,脾气也不好,所以我整个人很怪。”解严微皱眉,停顿一下说:“我是吃醋,就像你看到我手机上的短信一样。” 但吃醋的有些过了头,他自然能想象得出程谢以前的生活,那样的日子有人照顾他是好的,对秦青庾感激有,想请人吃饭也不是假的,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滋生的嫉妒…还有隐隐约约的紧张。 他大概是扭曲了。 “我不喜欢他,我把他当大哥。”程谢听了解严的话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解严的那些话是在给他发送某些信号,可能解严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或许意识到了也会当作不存在——他没有安全感,所以稍微出现一点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他就失控了,怕现在的生活被破坏,也可能怕他抛下他走了。 “我吧,虽然表面看着挺不着调的,但内里还是靠谱的,”程谢一下放松了,坐到解严旁边,看着他的眼睛说:“自我也觉得挺痴情的,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三年五年就没味了,只要他也一直喜欢我,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解严有些木,不知是被程谢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了,还是被程谢眼里的认真惊到了。 总之这个反应让程谢有点想笑之外还有点心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吗?”程谢凑近一点,一呼一吸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到了解严的脸上,解严下意识地摇头,沉浸在一双染着笑意的眼睛里。 “因为他太优秀了,”程谢软着嗓子说,那声音黏黏的,又带着撒娇的鼻音,像是程谢的手,顺着解严的脊柱一下一下往上滑,让解严的背僵着也麻着。 “太优秀了,我只能看到他。” 解严听完一分钟都没反应,以至于等奖励的程谢有点担心解严的脑子。 “哎,解…” 解严在漫长的时间里终于动了,在程谢说话的那一刻他扭了头。 “你没事吧?”程谢心里没底,别告白告出问题了,他会有阴影的! “没事。”解严不知为何嗓子有点哑,他低着头,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情绪,下颌线绷的很紧,双手也不断搓着。 “有事你别闷着,说出来,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解严的情绪传给了程谢,他心里有些慌。 “没有。”解严低垂着眼,“我…” 程谢等着他的后话,解严却不说了。 “哎。”程谢捧住解严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恳切和担忧。 “你怎么了?吓着了?还是太感动了?” 解严眼里有水润的亮光,不怪程谢吓一跳,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反应能这么大。 有很多事是程谢不知道的,比如他的性格,比如林何予,他大概是不会谈恋爱的,所以两人在一起更多的是争吵,没到进一步时林何予就提了分手,尽管当时林何予追他追了一年多。 所以他回避程谢的试探,因为未知也因为害怕。 但刚刚程谢说什么,他一想到鼻子就有点酸,心里也跟着发涨,感动有,爱意有,心疼有,但更多的是对不起,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要丢下程谢。 解严心脏被狠狠揪着,成了一团,但他嘴角笑着,沙哑着说:“你上我吧。” 程谢震惊的瞪着双眼。 解严睫毛轻颤,偏头亲了亲程谢的手掌心,“我想。” 程谢手心被烫了一下,看着解严脱了外套,解着衬衫纽扣向他这边压过来。 程谢一时有点蒙,直到嘴里有点咸,程谢才恍过神,他还不知道解严刚刚怎么了,还有解严心里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和他过下半辈子。 他往后撤身体,看到解严湿了的睫毛,脸上明显的两道泪痕,一时怔住了,嘴里的咸味他以为是嘴唇破了,没想到…他无端心里有些恐慌,把想问的问题都忘了。 “你怎么哭了?” 程谢伸手把解严眼角的泪抹掉,眼里的心疼又扎进了解严眼睛里。 “太感动了。”解严抓住程谢的手,趴到他耳边,故意往耳朵眼里吹一口气,感觉程谢绷紧了身体,笑着说:“给你个机会,怎么折腾都行。” 程谢被撩拨得犹如一口即将喷发的火山,全身用不完的力气,他感觉脑子炸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解严的手,呼吸和肌肤的温度。 从程谢上班起,从没旷过班,而近期两个月他旷了两次,全都是因为解严。 荒唐了一夜,他稍微能体会点‘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他本来还矜着点,但解严太主动了,还让他不去上班,他本就禁不住解严撩拨,没把持住就上班什么的都见上帝去吧,他要解严,这也就是年轻,不然他要死在床上了。 程谢刚醒来就有点虚,身体被掏空的那种虚,腿还有点软,但心里却很充实,他为自己正了名,他也是很厉害的,虽然解严没有求饶,但却让他快点,对程谢来说,这相当于一个意思。 解严是累着了,来了一次又一次,不然这个点解严早就醒了,程谢下床,小心地在一堆纸巾tt和俩人的衣服里,找出了解严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给秦叔发了短信,给解严请了半天假。 完后程谢又爬上了床,侧身躺着看还睡着的解严。 两人这样一觉醒来看到对方的机会实在太少,他目不转睛,把解严的五官用意识在脑海里描绘了一遍。 解严眉毛很黑但不杂乱,眼睫毛不算长但很密,眼睛也很漂亮,瞳孔很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还有小梨涡,和平常板着脸的时候差别太大了,笑就是阳光大男孩,不笑就是气场两米八‘生人勿近’的冰山。 下巴左边点还有个小痣,那里还有个印子有点红还有点紫,是程谢连咬带嘬出来的。 嘴巴很薄,还有一点点唇珠,程谢盯着看,就有点移不开视线了,昨天解严用嘴的记忆席卷了他的脑子,顿时身体就有点失控,连带着昨晚的细枝末节都像是长了脚似得在他感官上跳舞。 程谢一边回忆一边想,昨天的解严有点反常,除了第一次,之后他就被单方面压了,他能感觉到,解严更喜欢上面,他是无所谓,爽就行了,但每次解严欺负得狠了,他也是有想法的,但没实现过,所以解严主动提的时候他那么惊讶。 太反常了。 难道真是被感动的? 程谢七想八想,想到解严醒了也没点头绪。 “几点了?”解严睫毛眨啊眨,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十点了。”程谢说:“想睡再睡会儿吧,我帮你请了半天假。” 解严闭着眼睛不说话了,把被子拉到鼻子,过了一分钟,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怎么只请了半天假。” 解严说:“我走不了路了。” 第 56 章 程谢一下乐了,撩开被子就上手,“我看看。” 解严往后撤,脖子以下的部位顿时抗议,疼的他好吸了一口长气。 “那么疼啊?”程谢犹豫,手放在解严腰上慢慢揉。 解严没说话,但那个犀利的眼神让程谢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怪我吗,是你一直要的…” 解严的战斗力为负,只能用意念让程谢闭嘴,偏偏程谢低着头装看不见,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孩子,眉飞色舞的叨叨俩人昨夜如何如何亲.密无间。 直到俩人的胃叫嚣,程谢才结束连续不断的娓娓而谈。 程谢点了清淡些的外卖,伺候着解严洗漱,俩人难得大白天还能呆在一起,本该出去走走,逛街看电影,简单的来一个约会。 但解严不能走太远,程谢觉得哪儿都无所谓,俩人吃过午饭心有灵犀地睡了午觉,醒来已经五点了。 这种一觉醒来看到对方的脸的感觉实在太幸福,像是把天上的太阳和全世界的棉花糖装进了心里,又暖又甜,程谢满足地翘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去亲解严,小心地在解严怀里蹭,蹭着蹭着亲着亲着就有点变味了。 解严一巴掌毫不留情地赏在了程谢的手背上。 眼神控诉他往哪儿摸呢。 程谢弓着身子不敢随便乱动了,年轻是好,但不节制也是会死的。 最终程谢提议看电影,即能转移注意力,画面又很温馨,简直完美。 程谢速度地把家里的零食搜刮出来放在床上,摆好投影仪,关了顶灯,电影是一部热血的动作片。 他坐下,解严撕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给他,自己也撕了一袋,床灯放着暖黄色的光,墙壁上放着影片,旁边是喜欢的人吃薯片的声音,这一刻程谢有了时间如果能静止的念头。 和中午一样,晚饭也是叫的外卖,俩人看了两个电影,到了程谢该上班的点,解严雷打不动的跟着去,没撑两个小时就睡着了。 旭日初升,解严早早醒了,程谢有意让解严在休息一天,解严不肯,强硬坚强的上班去了。 程谢回家洗澡准备睡几个小时,下午去找解严,临睡前却接到了解漾的电话。 解漾把他约在俩人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他刚推门进去,解漾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程谢哥,这儿!” 托解漾的福,他吸引了店里小半人的目光。 他过去坐下,还没坐稳呢,就听到头顶的声音,“你跟我哥是不是在一起了?!” 程谢抬头,不用看,这下店里所有人的视线全在他身上了。 “弟弟。”程谢用了毕生的忍耐力才把‘这人缺心眼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是解严的弟弟我不能把他揍死操管他呢还是把他揍死算了’的想法压下去。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你又多了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想揍你的人。” “什么?”解漾懵懂地看着程谢,隐约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哪做错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程谢在解漾茫然的眼神中开口,“因为你哥。” “噢。我哥!”解漾恍然大悟似得,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 “我哥和你,你们什么时候——” “挺早了。”程谢急忙打断,心累的想,刚刚白说了。 解严瞠目结舌,像是被雷劈了,一动不动。 “你妈和你说的?”程谢也不管解漾脑子里狂轰乱炸,平淡地说:“你找我就是想问这件事?” “嗯。”解漾明显还没消化,慢半拍地点点头。 “电话里问不一样?” “我想你了…”解漾六神无主地回答,“还有我哥。” 程谢下一句‘还有什么事’生生咽回去了。 “这不见到了,还哭丧着脸干嘛。” 解漾抬头看着程谢,还是没想明白两个男生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以为我妈骗我的。”解漾活这么久,第二次刷新三观。第一次是他一觉醒来发现他不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一想,好像这点事也不算什么。 他定了定神,问了程谢一个很犀利的问题,“你和我哥会结婚吗?” 程谢挑眉,笑了笑说:“会。” 解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虽然没发现有两个男生结婚的,但听到程谢的回答他却神奇般的松了口气。 “你妈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程谢看着解漾恢复如常,有些疑惑杨姗婉把解漾保护得这么好,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想瞒着我。”解漾这会儿机灵了,把程谢反驳得一愣。 “不是,没想瞒着谁。”程谢笑着解释:“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我就知道。”解漾笑着说:“我妈没和我说,我是偷听到她打电话才知道的,就直接来找你了。” “你还偷听呢。”程谢说:“见你哥了吗?” “还没…”解漾情绪倏地有些低落,“我没时间,我妈不让我出来,她非要我陪着那个叔…” 话没说完解漾就止住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心虚地看一眼程谢,忙转移话题说:“我下次再去见我哥。” “你妈让你干什么?”程谢敏锐地察觉出解漾隐瞒了什么,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解漾有些无措,他抿着唇,样子也有几分忐忑,“我…” “你妈让你去照顾赵力翰?”程谢问。 解漾眼睛瞪大了,“你怎么知道?”说完就低了脑袋不敢看程谢了。 程谢往后靠着椅背,差点被气笑了,他原以为自己三观够牢固的,没想到被杨姗婉次次刷新了。 杨姗婉是想做什么,让解漾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解漾也会疯吧,她忍心吗? 程谢不仅佩服自己没有被气的思绪混乱,还能思考杨姗婉的用意。 “你每天都去?”程谢问。 解漾动了动下巴,不敢抬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人差点杀了他哥,他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天,他觉得自己坏透了,如果他哥知道他帮着坏人,他一定会对他失望的吧。 程谢叹口气,心里也不禁为解漾揪了一下,这么不清不楚地就被放到另一个人身边,就算赵力翰和杨姗婉不说,时间长了,他也会感觉到不对劲吧。 “别低着头了,没怪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程谢说。 解漾看一眼程谢又低下了头,像是要把脑袋低到肚子里,“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程谢说:“把头抬起来,你没做错什么。” 解漾没动静。 “哎,怎么不听话呢。”程谢等了一会儿,屈起食指敲敲桌子,“你要是这样我可能就生气了,我走了?” 话落解漾有了动静,一脸内疚不安的模样,让程谢态度又软了几分。 “我不告诉你哥,别担心了。”程谢知道解漾真正担心的事,他说:“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不告诉我哥没关系吗?有一天他知道了会生气的。”解漾说:“我不想连累你。” “说不说是我的事,你别管了,”程谢说:“我让你帮我的忙,你帮不帮?” “什么忙?”解漾问。 和解漾分开已经十一点了,这里离解严公司不远,程谢没打招呼直接打车过去了,意外地解严没在公司,问了助理才知道,解严来公司没多久就出去了,助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程谢给解严打电话也没接,他原本想坐着等会儿,却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疗养院大门口。 酷热的阳光照在解严身上,解严却像是感觉不到似得身体阵阵发冷。 因为去疗养院需要登记,所以早上手机响了之后解严看到是陌生号码时浑身都绷住了,像是知道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滑手机屏时手都有点抖。 他抬头看着烈日,光线灼人,刺得解严睁不开眼睛,奶奶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太阳那么大,光线那么强,可依然有照不到的地方。 程谢的情况比解严预想中的要复杂严重,程家世代都是风水师,在现在的d市以前的岭什城,程家是风水界的大师,看风水绝对只能找程家,而到程谢高祖父程云房时,程家后面就多了一个周家。 不管是风水界还是岭什城的人谈到程家后面就必有周家,时间久了,两家这样被比较心里都不舒服。 周家是后起之秀,程家不一样,程家辉煌了十几代,程云房又是好强的性子,不想程家的名声毁自己手里,找到周家,就说要和人比,周家没有不应的道理,两家就以一个月内看宅数多的胜,少了的那家就搬出岭什城。 两家谁都不想搬,那一个月是岭什城最热闹的一个月,也是程家和周家的终结。 周家在月初给旁边启湖城的大户看宅,没几天那户人家全死了,周家跟着陪了命,程家名声到底没保住,程云房承受不住良心谴责没几天也上吊了,之后程家就再也没有风水师了。 做鬼差是程家在赎罪,而短命是周家的诅咒。 解严从疗养院出来一颗心像是坠了几吨石头,连助理和他说的话他都没听清。直到他推门看到程谢才模模糊糊想起助理说的话。 “你去哪儿了?”程谢从沙发上坐起来,睁着惺忪的双眼看他。 ※※※※※※※※※※※※※※※※※※※※ 比如内心。 第 57 章 解严没料到程谢在,一脸沉重得犹如公司破产无法挽救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就被程谢瞧了清楚。 “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约我,顺道过来了。”程谢伸了个懒腰,自己倒了杯水喝,“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钱被抢了?” “没事,太累了。”解严坐程谢对面,把心思都压了下去。“谁约你了?” “你弟,解漾。”程谢狐疑地打量解严,经过昨晚之后越发觉得解严有事在瞒他。 “他找你做什么?没过来吗?” “你猜?”程谢说。 解严沉吟了一会儿,看着程谢眼里堆积的心意,说:“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对。”程谢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接着解严眼里的疑问说:“不是你妈和他说的,是他偷听你妈打电话知道的。”程谢笑了下,身子前倾,“哎我说,你弟啊,打他又舍不得,不打自己又牙疼,哪天我要是冲动了,你会给你弟出气吗?” “你舍得就打。”解严干脆得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程谢回避的问题,“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他有事。”程谢摸摸鼻子,往后靠着沙发背,“他约了同学逛街。” 解严没在意程谢拙劣的谎言,他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两人都没吃饭,解严虽然没胃口,但程谢在,他带着程谢去了餐厅,多少吃了一点,饭后程谢也没走,歇在了他办公室的套间。 以前程谢为了避嫌,怎么都不肯在这儿睡,生怕给解严招来什么议论,非要回家睡几个小时在过来,现在他坦然多了,好兄弟人设已经深入人心,偶尔睡一下没什么,只是前台的小姐姐在口红色号事件后,能不追问他女朋友的事就更好了。 解严把工作忙完后就一直琢磨程谢的事,这个诅咒只有周家能解,奶奶说,周家自那次后也不在看风水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周家的养子当时在学堂上学,逃过一命,辗转过了几代,也不知道周家的养子已经改头换面到什么样子,若是能找到他的后代也许有希望,怕只怕他没留下什么后代。 解严搓了搓脸,难得出现焦虑,奶奶说一代一代都默默找过,但都没有好的结果,这让解严有些恐慌,如果万一,解严不敢想,没有万一,他不怕难,就怕难之后是没有希望的梦魇。 程谢一觉醒来就得知解严要去d市出差,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两人自青山后就没分开过,乍要分隔两地,程谢有点不适应。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回来再干活也是一样的。”程谢第七次这样说了。 “不行。”解严也是第七次无情拒绝了。 “那你几天能回来?”程谢问:“你要是女的,我都怀疑你要带着娃跑了。” 解严:“……我是去出差。” “d市那么远,你不是老板吗,就非要你去?”程谢有些不忿,当然大部分还是因为不能和解严一块去。 “我尽量早点回来,你在家等我。”解严是和秦叔请了假的,他打算先去d市看看。 程谢很郁闷,以后这样的事会很多,他既不能让解严不工作,也不能改变他自己的工作。 一顿晚饭吃的味同嚼蜡,解严的机票是早上五点,避开了程谢送机,虽然程谢对此一脸不爽,但解严还是坚持自己走。 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解严到了酒店都没有接到程谢的电话,解严主动打过去也没人接。 是不是睡着了?解严想,编辑了条短信发了过去。 而没有接电话的程谢正坐在自己家里。 他刚下班,程准准就来了,说爸不在家,妈让他来接他回家吃饭。 程谢本来不去的,但想到程准准上次说换灵魂的事就跟着去了。 家里果然只有刘芹一个人,做好了早餐,正在门口张望。 程谢虽然不适应但来都来了。 “妈。” 刘芹看到他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拉着他往家里走。 “怎么这么晚,你先去洗洗,妈把饭再热热。” 程谢被半推着上楼回了自己房间,门换了新的,玻璃也重新装上了,屋子里很干净,和他每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柜子里的衣服和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一样,这次也换了新的,颜色和款式是程谢常穿的,白色,藏青色,条纹的,带字母… 他每次来柜子里的衣服和款式就会变,大致就是和他来时身上穿的颜色和款式差不多,他一件件看过去,还在里面发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短袖,是他上次来身上穿的。 程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情绪满满的塞了一个心脏,他是浑到了哪种地步,把小时候的一句话记到了现在,不肯回家,甚至还觉得自己委屈没有人爱,程谢揉了揉鼻子,把酸涩揉下去,随手拿了一套衣服进了浴室。 “你哥怎么还没好,你上去看看。”刘芹止不住地往楼上瞧,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神色。 “他一会儿就下来了。”程准准坐在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回答,下一秒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 “快上去看看,万一你哥晕倒了怎么办。” 程准准想说不会,猛又想到他哥和人互换的事,立马正经了许多,“我去看看。” 刚站起来,程谢就出现在了楼梯拐角。 刘芹松了一口气,看到程谢身上穿的衣服时心情有点激动,这还是程谢第一次穿她准备的衣服,她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眼角甚至有了眼泪,她笑着喊程谢的名字,饭桌上更是无微不至,好像看着程谢吃好了她也就吃好了。 “我吃好了。”程谢头一次在这儿吃饱,甚至还有点撑。 “就吃那么一点,营养怎么跟得上。”刘芹倒了一杯牛奶,放到了程谢面前,“再吃点,把牛奶也喝了。” 程谢已经什么也吃不下了,但他对上刘芹希冀的眼神,端起了杯子说:“我把牛奶喝了,我真吃饱了。” 刘芹也给程准准倒了一杯,笑容满面地看着程谢说:“这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你要是想回家住就在家住,不想住下班了就回家里吃饭,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不用了,”程谢看着桌子边缘,“我习惯在外面了,我也不是一个人,饭也有人给我做。” 是程谢穿了她买的衣服,在饭桌上又那么乖顺,才让刘芹脱口而出,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伤心。 “是解严吗?”刘芹调整状态。 “嗯。”程谢说:“我们在一块挺好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刘芹知道,她心绪有些复杂,张了张口也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儿子说他不知道的事,“妈想见见,有空的话你带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程谢看她。 “是妈的思想太落后了,从前不应该反对你,妈想从现在支持你,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妈都支持你,你放心吧,妈也会给你爸做思想工作的。” 程谢听了不是不惊讶的,他想过有天父母会接受,不能说接受只能说不反对,但现在不仅接受了,还支持他? 程谢有几秒是愣着的,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刘芹改变了,但这个结果是好的,他原本想质问刘芹为什么不征询他的意见要给他换灵魂的事情,现在倒有点问不出口了。 “改天吧,我问问他,如果他想来我就带他过来。”程谢说。 “好。”刘芹心情又好些了,她说:“妈等着,他喜欢吃什么菜你告诉我,等他来了妈就做。” “我先问他再说吧。”程谢说:“我该走了。” “现在?”刘芹有些惊慌,“你在家睡,到点了妈喊你起来行吗?” “我回家吧。”程谢不认床,但他在这里肯定睡不着,他站起来,看着刘芹眼里的挽留,抿了抿唇说:“早饭很好吃,我吃的很饱。” 这会儿程谢想说些好听的话能安慰到刘芹,脑子却像是贫瘠干涸的土地,硬巴巴地什么也没有,想了半天他放弃了,可刘芹却被那干巴巴地话取悦了,她拍拍程谢的肩膀说:“回去早点睡,要是想回来就回家坐会儿。” 程谢点点头,转过身了又说:“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是不要做了,我挺喜欢自己的身体,工作我也已经习惯了。” 刘芹表情僵硬了一秒,想开口说什么程谢已经走开了,这件事她本想成功后在告诉程谢,她知道提前和程谢讲,程谢一定会拒绝,但最后也没成功,她也把这件事忘了。 程谢是怎么知道的? 一边的程准准心虚地摸摸鼻子,开口说:“妈,我送送哥。” d市总共有十七个区,解严跑到下午三点多,饭也没吃,才跑了两个区。 他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他转了几家专门找人的公司还去了几家律师事务所,了解了找人公司的情况和流程,又通过律师事务所知道了几家比较靠谱专业有威望的找人公司,和负责人见了面,把情况和人说了,人当面就说,掌握的信息太少,时间又太久,不好找。 解严让先在d市找,给了双倍的定金,可以和别的公司合作,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找到。 跑了几个小时,解严越发觉得难,不是累是难,一个d市就那么大了,全世界有太多d市,还有他不知道的,他可以一辈子去找,但程谢不能。 第 58 章 解严在d市待了七天,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全部都在找人公司里,跟着东跑西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圈下一大片乌青,程谢看到都惊了。 俩人坐上出租车,程谢还没好好问他这几天干了什么,解严就倒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那样子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程谢偏头看着解严憔悴的脸色,心一阵抽抽的疼,越发后悔没跟着一起去。 回到家,程谢就让解严去睡觉,解严在飞机上睡了,车上也睡了,已经能够支撑他晚上在睡觉了,可程谢坚持,他拗不过,倒在床上没几分钟就又睡过去了。 程谢坐在床边坐了好长时间,看着解严睡着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蹑手蹑脚地起来,轻轻地关上门。 走到浴室里,他拿着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秦叔,是我。” “小谢啊,有什么事吗?” “您现在在公司吗?我打给解严没人接,他是不是在开会,您能帮我和他说一声让他不忙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小严?”手机里传出明显的疑惑声,“小严这几天不在公司啊,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程谢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的时候脑子还是嗡了一声,神经都跟着恍惚了。 “噢,他刚刚出去说要去公司,可能还没到吧,没什么事,秦叔,有人敲门,可能解严回来了,我去看看,您继续忙。” 挂了电话,程谢呆愣了很久,他一开始没有多想,是解严的样子太反常了,就在刚到家的时候,解严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很想接但却没有接,像是有什么顾虑,虽然挂断了,但时不时地就看一眼手机,而在他坚持让解严睡觉的时候,他却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虽然没有声音,虽然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但程谢却莫名觉得不正常,尤其是解严要睡觉的时候,把手机关机放在了枕头下面,就像是怕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会拿似得,而这屋子里虽然有三个活物,但只有他一个活物具备拿的技能… 程谢不断告诉自己多想了,敏感的有些矫情了,但内心的念头却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直到他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解严有事瞒他,而这个事和d市有关。 但赵力翰也不在d市,这些天也没发生什么事,解严突然去d市干什么。 程谢想的脑子疼,直接问解严他肯定不会说,俩人保不齐还会吵起来。 从不让他跟着,可能解严就决定要瞒着他。 从解严突然要去d市前都发生过什么,程谢一帧一帧地在脑子过,想起来和杨姗婉吃了顿饭,中间有空白的地方他不在,难道是杨姗婉说了什么,提了什么条件? 程谢觉得有可能,不然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他是生气的,不管是什么事解严瞒着他这个行为都让他恼,解严不信任他,解严低估他,解严有可能整夜整夜睡不着… 程谢的心一会冷一会热,都因为解严牵扯着,但他现在没时间和解严生气,他担心的是解严这个事解决没有,但现在看,解严人都回来了,还有人给他打电话,可能这个事并没有解决。 程谢决定等事情结束后在和解严算账,而他现在需要知道这个事到底是什么,直接问解严他肯定不说,他只能用别的方法。 解严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沉,感觉这一觉很漫长,有种睡到了第二天的错觉,虽然睡眠质量并不是很好,但比在d市的时候好多了。 他在d市基本上每天只睡三到五个小时,白天东跑西跑,和找人公司的人拿着调出来的周氏的单子上门一家一家问。晚上他忙着查各种资料,什么风水论坛,社区,qq群,见面会等等,和风水挨边的他都会留意。 他心里像是有一个沙漏,不自觉的一直刺激着他的神经,睡觉的时候都会猛地惊醒。 解严想去上厕所,但他不敢动,程谢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此时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解严醒了一会儿觉,程谢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在程谢手臂声拍了几下。 “你醒了。”程谢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上下睫毛一碰又粘一块了,没松开解严的身体反倒又抱紧了。 “我想上厕所,一直忍着呢。”解严在程谢手臂上划了几下。 程谢笑了,一边说一边光速伸进解严裤子里捏了一下,“我看是不是要炸了。” 解严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被捏得倒吸了一口气,在抬头看程谢,人已经下床跑出去了,独给解严一个欢快的笑声和背影。 解严真快要忍不住了,只好下床去了厕所。 刚把裤子提上,门就开了,解严睡得昏胀的脑子顿时被程谢的一系列操作消散了不少。 解严还没说话就被程谢塞了一手的衣服,“有饭,赶紧洗洗。”不等解严开口,程谢已经关门走了,还在外面让他速度快点。 解严皱眉看着手里的衣服,这个黑灰的短袖他不喜欢穿,程谢是知道的,怎么给他拿了这个。 浴室和卧室对门,解严洗漱好从浴室出来,刚好碰到程谢从卧室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他愣了一下,谁知道程谢也愣了,他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你干嘛呢?”解严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没干嘛啊。”程谢说:“你洗这么慢,我在床上躺的都要睡着了。” 程谢强忍着手抬起来想做点什么的动作,看解严不说话,他更心虚了,于是走过去擦着解严的头发,“我买了排骨还有鱼,给你补补,你看你出了趟差都瘦成什么样了。” 解严确实没好好吃饭,有时候饿过去了也不会去吃了,导致他的胃都变小了,喝了一点排骨汤就有点饱的感觉了。 程谢看解严吃的心不在焉的,伸筷子敲了敲他的碗,“不好好吃饭想什么呢你。” “你自己做饭了?” “你怎么知道?”程谢很惊讶,他瞥了一眼厨房,疑惑更深了。 “屋里有糊味。”解严吃了一口鱼肉说。 “没有啊。”程谢动动鼻子,也没闻出什么味来。 中午他趁着解严熟睡,出去买了点材料,原本想让解严醒来可以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饭,但他高估了自己,把买来的排骨和青菜都糟蹋了。 “有一点。”解严嘴角带了笑,“我教你做,别自己动手了。” “你狗鼻子啊。”程谢说。 “散味要把窗户打开。”解严说。 程谢嗅嗅,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 他把排骨炖锅里之后就信心满满的碍着解严睡了,他留个心思没敢睡太死,但醒的时候依然晚了,排骨炖干了,闻着一股怪味和腥味。 他也不敢在继续炖了,那就炒青菜吧,连续炒了茼蒿、生菜、番茄炒蛋,一个糊了,一个咸了,还有一个勉强成功,但程谢却没脸让解严吃了,在继续折腾和点外卖之间还是屈服了外卖。 外卖到了他就把包装盒扔了,放在锅里,等解严醒了热一下就好。 忙完之后他遗憾之余又很有感慨——一开始点外卖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解严什么都没说给程谢夹了一块鱼肉,他知道程谢的意图——他心疼了,他想照顾他,自己做点什么。 俩人又恢复了往常形影不离的日子,只是彼此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解严电话响程谢就自己寻由头走开了,解严电话挂了,想找理由和程谢解释,程谢直接不提,随便说什么就把解严要说的话堵回去了。 第一次没什么,但次数多了,解严就知道程谢是故意的,他应该察觉了什么,但他又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两人就这样把这个问题欲盖弥彰地压了下来。 一天天过去,d示的电话却没有一个好消息,不管是流动人口还是当地居民,人员已经查了过半,但依然一无所获,这个结果解严预想过,但依然没办法接受。 如果d市没有,他要在从哪个城市查,解严想了想,把电话回拨了过去,和负责人说如果周氏的人没有,那就要全部查,万一改名换姓了呢,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解严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和负责人沟通。 没留意到茶水间外站了一个人。 等解严挂了电话,还没放松呼一口气,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在找人?”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和惊讶。 “秦叔?”解严听到声音的时候被吓着了,完全没听出是谁,回身看到是秦叔时也很惊讶,“助理和我说你今天不过来了。” “有点事。”秦叔笼统的说,看了看周围,这个点是休息的时间,很少有人来茶水间,如果不是他特意来找解严,也不会听到这一耳朵。 “你在找谁?”秦叔没听到具体的人名,可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有些激动,激动里又掺杂着些惊慌。 “有那么一个人。”解严看到是秦叔就淡然了很多,程谢在套间里睡着,他不能接电话,也不能离开太久,就拿着杯子到了茶水间,他心思太集中了,竟然没发现,他下次一定要注意,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不想让程谢从别人的耳朵里听到这个对他而言有些残酷的真相。 “什么人?!”秦叔脸色很严肃,甚至声音都因为极力压低而有些嘶哑。 解严皱眉,不明白秦叔这么激动的原因。 第 59 章 他看着秦叔眼里复杂的情绪,本能觉得秦叔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他想起了秦叔欲言又止的脸色,突如其来的电话和愈发苍老的面容…这些解释不过去的现在都有了突破口,而他现在对这个事只差一步就可以接触到,倏地本想脱口而出在脑子里想好的说辞下一秒就咽回去了。 “秦叔不知道吗?我在找谁。” 解严原本就是冒险一试,没想到话出口,秦叔脸色就变了,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接着他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看着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嘴,神情痛苦挣扎,让解严的心不自觉地下沉,他可以肯定,秦叔张开嘴却没勇气说出来的话和他有关。 “您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爷爷临走前让我相信您,您是我在家里唯一的依靠了。”也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他神经有些衰弱,心里没来由地对秦叔瞒着的事有些恐慌和抗拒。 可他不能停,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他只能咬牙撑着往前,淌过不怀好意伤人不见血地河,咽下涌到舌尖上的血,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过生活,那些注定要他承受地痛苦只能交给时间,相信它会让扎在心脏上的一刀有天不再流血会慢慢痊愈慢慢结成痂。 “秦叔,您现在还要瞒着我吗?” 解严说完茶水间一阵静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秦叔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漫长的时间过后,秦叔闭着眼长叹了口气,解严的心一紧,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他心里一直潜伏着的恐慌也从暗面到了明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叔开口说:“是青山那次吗?” 解严没说话,面上没什么神色,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也对。”秦叔没等解严开口,转而自嘲地笑笑,“我果然是老了,那次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呢。” 秦叔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解严心里扔了一个炸弹,炸的他面色苍白,神经恍惚,潜意识里一直想要回避的东西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秦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比刚刚有力量了很多。 程谢是被尿憋醒的,睡觉前他喝了一大杯水,现在水要换种方式从他身体里出来,程谢正是困意正浓的时候,一点也不想起来。 虽然套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用不到十步他就可以解决,但他不想动,非要忍到不能在忍,他才磨磨唧唧地爬起来,到卫生间解决。 又因为憋了很久,持续的时间有点长,程谢困意消散了不少,再爬上床前,他想看一眼解严,打开门,办公椅上没人,去哪儿了,开会去了? 按照平时他会回去继续睡,可心里却不知怎的有点不安。 他用办公桌上的电话拨给助理,助理说没在开会。 中午她和男朋友吃的饭,上班前卡点回来的,没看到老板出去。 程谢无端起的疑虑更深了,桌上的电脑虽然没关,但已经锁屏很长时间了,再启动需要输入密码,这说明解严出去了很长时间,不是开会,出去那么长时间是有什么事吗? 程谢拿手机打过去,通了但是没人接。 他更加纳闷了,换了衣服,刚打开门正准备去找,就看见秦叔往他这边赶,步伐凌乱,脸色仓惶,看到他出来脸色更着急了。 “快,把解严拦住!” “怎么了秦叔,出什么事了?”程谢剩下不多的瞌睡虫被惊得一下没影了。 “解严,解严要出事!”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以为解严已经全部知道了,就把他的怀疑和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和解严说了,包括解漾在赵力翰身边,赵力翰现在的地方都说了。 解严表现的也很平静,他正感慨解严比他想象中的要沉稳,结果刚结束,解严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一下子没从震惊地情绪中回过神,解严已经没影了,他自知追上去也拦不住解严,想到程谢在这里,立马就过来找人了。 “我糊涂啊,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他一步步在套我的话!”秦叔开着车,悔恨的表情布满了整张脸。 现在回忆两人的谈话,就知道解严什么也没透露过,反而一直在引导他说,他当时陷在愧疚和对整件事情恼怒的情绪中,没察觉到解严话里的漏洞,问什么说什么,导致了现在这样无法挽救的结果。 “纸包不住火,他迟早都要知道的,您别自责了。”程谢坐在副驾驶座安慰秦叔,话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没那么轻松,他甚至因为紧张一直抓着安全带。 秦叔长叹一口气,知道说再多都于事无补,只能祈祷解严别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就一直关注着解严,让人跟了几天,没发现出什么,倒发现了解严和程谢的关系,他虽然很震惊,有心想阻止,但不可否认的是解严和程谢在一起很开心,在加上心里对于解严的愧疚,这个事他有意无意地就搁置了,而他放心了之后就不再让人留意解严的动向了。 所以他喊着程谢,希望程谢可以让解严冷静下来。 瞬间他又觉得疑惑,他把事情告诉程谢之后,程谢并没有意料中的震惊,相反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件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秦叔没忍住问。 “嗯,在青山的就知道了,”程谢心不在焉地说:“也怪我,应该早和你说的,”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你早就知道?”秦叔惊诧,下意识就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看到程谢焦急的神情,就把到嘴边的话忍住了。 两人共同祈祷着,解严别冲动做出什么事。 春桦疗养院。 解严站在走廊下的圆柱旁,前面大致两百米的小花园里,赵力翰穿着病号服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和旁边的人在聊天,每一次侧脸对旁边的人说话时,脸部线条能依稀辨出很柔和,可以想象得出眼神里的慈爱,话语里的亲昵。 而那个旁边的人虽然一直都没扭头说过话,弓着身子趴在石桌上好像是在专注写着什么东西,可解严看一眼,心就被狠狠扎一刀。 尖锐的疼痛像是在心脏扎了根,解严咬牙忍着,可这还没有完,他看到赵力翰不知说了什么,旁边的人突然扭过头,对他笑了一下,赵力翰顺势抬起手在他头上摸了几下,那幅画面就像是有只手牢牢握住了手柄,开始在扎下去的地方转圈,他能听到血肉被锋利的刀刃搅烂的声音,能闻到浓重的让人犯恶心的血腥味,能看到自己倒在血泊中要死了的样子。 为什么他被送出国? 为什么他可以在自己家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杀了’? 为什么他不被喜欢? 为什么?多得不知道为什么的为什么,唯一的答案却是让人无法改变和想到就是满目黑暗的事实。 艳阳高照,解严却如坠冰窖。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得近了,甚至能听到两人不高不低地谈话声,也许是两人谈的太投入了,解严站到他们身后两人都没察觉。 “解漾。”解严发出声音,很效率地停止了对于他耳朵来说刺耳的声音。 解漾解着数学题,完全没防备听到他最不敢也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背部僵硬,转身的时候还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希望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个幻觉。 可当他看到他哥那张脸时,他心里就乱了,慌了。 “哥,你、你怎么来了?”解漾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搓着手指大气也不敢出。 解严的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在解漾身上,赵力翰看到是他时也有一秒钟惊讶,但随后就淡然了,像是对他到来的原因完全不在乎,倒是他看到解漾害怕委屈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 “漾漾,去给你哥买水喝,这么热的天,别让你哥中暑了。”赵力翰说。 解漾抬头偷偷打量他哥的脸色,发现他哥的眼神根本不在他身上,而他哥虽然额头上全是汗,看着很热像是要被太阳蒸发的样子,但眼睛却黑沉沉的发冷,看一眼就要被吓死了。 解漾低着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他哥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他咬着嘴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焦灼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没一会儿就急出汗了,他没忘记赵叔叔和他哥俩人之间有不愉快的事情,他要是走了,俩人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我——”解漾一咬牙狠心正想拒绝,他哥犹如实质的目光就落他身上了,他顿时心里一激灵,看着他哥的眼睛出了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他哥看他的眼神变了,不是以前带点亲近的目光,现在倒像是看陌生人,那眼神像是玻璃泛的冷光,带着攻击性,蓦地伤到他心里去了。 他嗫嚅着嘴唇,低声丢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疾步走出了两个人的视野。 赵力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解漾,直到他背影消失了,他才沉着脸看着解严说:“那是你弟不是你家的佣人。” 解严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他攥着拳强忍着自己想要吼出来的冲动,拼命压抑着身体里想要挣脱的困兽,答非所问说:“你怕死吗?” 赵力翰看着解严发红的眼睛,那里面毫不掩饰是对他赤.裸.裸的恨意,像是能化为实质跑出眼眶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他甚至能感同身受,自己的世界被毁灭,他闻不知所闻,见不知所见,听不知所听,身边只有一把恨意化的烛火在他耳边窃窃低语。 只是他很疑惑这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做,解严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怕死吗?” “好像不那么怕。”解严说。 赵力翰低头笑了一下,也不知是笑解严自不量力还是单纯笑他的回答。 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头顶又传来了解严冰冷森然的声音。 “那你觉得解漾会怕吗?” 第 60 章 解漾默默委屈地走了一会儿路,又猛然想到程谢在咖啡厅和他说过的话——帮我一个忙,如果你哥去找赵力翰,不要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还有,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解漾懊恼,他只顾自己的小情绪了,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他摸遍了身上的所有兜,也没摸到手机,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手机在病房里的书包里,他没带身上。 怎么办?他慌乱地想。 恰巧一位拿着手机正讲电话的大妈在他身旁经过,他脑子顿时接收到了信号,一步跨过去拦住了大妈。 程谢刚和秦叔一块下车,手机就响了,俩人同时停住,神色凛然,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陌生号码在屏幕上不断闪,程谢平常接到的推销电话不少,自然而然以为是搞推销的,他挂了,可下一秒手机又响了。 程谢不得已接起来,正想说我不需要,就被电话那头比他还要急的声音抢先了。 “程谢哥,是我!别挂电话!” 解漾?程谢一愣,他刚在路上就给解漾打过好几个电话,可解漾没接,他还以为解漾不在。 “你在哪儿?见没见解严?” “我哥来了!” 俩人异口同声,听到对方的话均是一愣。 “你快去找你哥,别让他和赵力翰单独在一起。”程谢先反应过来,对着电话就是一阵吼,“我现在就过去,在我到之前一定要看住你哥。” 解漾本来没那么慌,但是莫名被程谢感染了,程谢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有一种世界就要坍塌了的末日感,把具体位置说过后仓促谢过大妈的电话就不要命地往会赶,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他离开的位置不远,跑了几分钟拐个弯就能看到小花园,此时他原先离开的地方已经没了他哥的身影,只有赵叔叔还坐在那儿。 解漾跑的急,心脏都要跑出来了,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断断续续地问:“我…我哥…我哥呢?” 赵力翰翻着他的练习册,看他跑的满头大汗,皱着眉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哥…我哥去哪儿了?”解漾不知为何,没看到俩人打起来他反而没有预想中的松口气,而是愈发不安了。 这股莫名不安的源头他不明所以,强行解释的话,只能说是程谢在电话里太激动了,吓着他了。 “走了。”赵力翰说:“不是让你去买水吗?你怎么什么也没买就回来了,还跑这么快。” 赵力翰站起来小心地拍着解漾的后背,话语里带着责怪的关心。 解漾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赵力翰的话,那股无端生起的不安一点也没消散。 他试探着问了赵力翰,两人聊了什么,他哥怎么又走了。 赵力翰说没什么,突然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解漾觉得太简单了,他哥来的时候明明满身煞气,怎么说走就走了,可不管他怎么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只好放弃了。 他坐下刚把气喘匀,程谢就一阵风似得过来了。 眼睛在他俩身上逡巡了几圈,又开始在周围扫。 解漾知道程谢在找他哥,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开口道歉,嘴刚张开接着就直接变成了o型。 程谢一拳砸在了赵力翰的脸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他不知是碰到了赵力翰的牙还是脸上的哪块骨头整个手疼的发麻。 赵力翰还在疑惑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到他这里来了,一不留意只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接着半边脸疼的他五官扭曲脑子都跟着疼了起来,嘴角更是火辣辣的疼,他抬手一擦,果然看到了鲜艳的血。 程谢整个人都陷入了找不到解严的焦躁和解严会出事的恐慌中,他上去抓着赵力翰的衣领,一只手抬起就要挥过去,“解严去哪儿了?” 被眼前的一切震的瞠目结舌地解漾立马回过神,上去抱住程谢的手臂往后拉,嘴里大声喊着:“程谢哥,你冷静一点,我哥不在这儿,我和你一块去找,和赵叔叔没关系。” 程谢听完解漾说得话,心里更是火冒三丈,松开抓着赵力翰衣领的手想把解漾推开,却被赵力翰一下抓住,欲拧着他的手腕背到他身后。 程谢识破他的意图心里一惊,火气简直要从头顶冒出来,可他一只手被解漾死死抱住,活动范围受限,就在他的手肘顺时针开始转,电光火石间,耳朵边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赵力翰略一停顿,程谢看准时机立马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当即手腕处的束缚不在,程谢顺势拉着同样在怔愣中的解漾后退。 程谢接到解漾的电话后就把秦叔丢下了,自己风一阵地开始朝解漾说的地方冲刺,秦叔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 所幸到的时候也是最关键的时候。 “干什么,你还和孩子过不去。”秦叔疾步走过来挡在了程谢和解漾面前,脸上怒容浮现。 “秦管家,你怎么上了年纪,脑子不灵光,眼睛也变瞎了。”赵力翰弯腰揉了几下膝盖直起身,吐出的话让在场的人听了怒火值直线上升,尤其是程谢,简直想在他脸上再来一脚。 但意外地秦叔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看着赵力翰说: “赵道士嘴上留德,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下一代着想。” 一句话赵力翰方才的气焰顿时消散,但眼神却突兀地锐利起来,“秦管家是知道了?” “天底下没有永远可以隐藏的秘密。”秦叔说,丝毫不畏惧赵力翰像毒蛇一样地眼神。 俩人这是在打哑谜,程谢知道,但他不知道秦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告诉赵力翰。 旁边的解漾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开嘴也不敢发出声音。 “你想做什么?”漫长的时间过后,赵力翰率先开了口。 “解严呢?” “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秦叔紧问。 赵力翰不说话了,他眼睛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解漾身上。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赵力翰说。 解严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像是没听见似得无动于衷,只扭头看着窗外。 天色黑了,这条道上的路灯越来越少,司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只能看到少年掩在阴影下的侧脸。 他常年累月的不知拉过多少人,一双眼不说是火眼金睛,但看人也是□□不离十,少年年龄不大,但气势惊人,从上车到现在一言不发,周遭的空气好似一块冰又锋利又敏锐,即使他觉得手机铃声不断地响挺吵的,但还是被少年冷冽的气势劝退了,只好硬着头皮踩下油门,好尽快把人送到目的地。 想到目的地,他也不知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到那种地方去,他好奇归好奇,但还是只在心里转一圈,并不打算问出来。 解严并不知道司机的想法,到地方后他在手机上付了钱,就径直向前走,周围空旷寂寥,稍微有点风,就能裹着人上下吹一圈,在这炎热的天有种寒冬腊月的错觉。 解严像是感觉不到似得,脊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他微低着头,被冷淡的月光勾出个下巴尖,线条凌厉,眉毛和眼睛被掩在暗影里窥不出情绪。 兜里的手机铃声一阵接着一阵,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他不敢接,但也不想挂,他甚至在手机铃声挂断时希望它在响起来。 走了几分钟前面就到了,黑色的铁门锁着,里面有一个保安亭,此时黑着,昭示里面没人,而保安亭后面,借着稀疏的月光,能看到一排排冰冷的石碑,每个石碑上面都有一张黑白照片,或笑或板着五官。 铁门上方还有两个监控摄像头,亮着红灯,而周围是黑色的围栏,把整个墓地围了起来,黑色的金属在夜色下被月光照得发亮,看上去庄严,肃穆,可看得时间久了又隐越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解严没多停留,直接往北面去,他记得那个地方有一个栏杆是缺失的,那是他小时候干的,他没出国前经常过来,有时候时间太晚门锁了,他个子小,铁门又高,爬不上去,就绕着围栏走,在离他爸爸很近的地方,捡了块砖头,花费了很长时间砸断了一根围栏,以至于往后很长时间那个窄窄的空间成了他的门。 墓地很大,解严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了地方,可能是风水不好,也可能经常没人来,管理者就没有过多检查,小时候的‘门’还在,解严松了口气,摸了摸旁边的围栏,很凉,是他小时候握着的感觉,他‘走’进去,步伐快了些,没一会儿就在一个石碑前停下了。 石碑上的照片很年轻,嘴角上扬,冲淡了脸上的疏离感,看上去很温和,解严蹲下去,静静地看了会儿,喊了声爸,接着把兜里一直不放弃响地手机放到了旁边,手机屏幕亮着,程谢的笑脸直入眼前。 解严的喉咙一时哽住了。 程谢一直把手机打没电了,解严还是一个也没接,他焦躁的嗓子冒火,恨自己没往解严身上装一个定位器。 所幸解严的活动范围不大,除了家和公司还有赵力翰说得地方都不在,剩下的地方程谢静下心想就知道解严可能去哪儿了。 程谢站在黑色的铁门前,扒着往里看了一眼,除了一排排石碑和各种各样地松树外,并看不到有什么人。 但程谢也不敢喊,他怕解严真的在这儿,他一嗓子喊出来,人又跑了,他上哪儿逮去。 第 61 章 程谢小时候不省心得很,打架掏鸟的事没少干,所以两米多高的铁门不算什么,他在摄像头的‘监督’下,没出错地利落地从门外变成了门内。 一进到里面,程谢头皮就控制不住地发麻,他对墓地有阴影,有一次被上身再醒来就是在墓地了,那滋味程谢回想一下,心脏都能受到迫害。 他原本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可是…媳妇在里面,这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程谢深呼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开始往里面走。 解严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眼睛直勾勾的,手机不在响了,他以为没电了,可打开看还有40%的电量呢。 程谢为什么不给他打了?睡觉了?生气了? 解严眼睛都看酸了,手机还是没有再亮起来。 他坐在石碑下面的台阶上,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自己。 像小时候一样,双手抱膝,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他明天如果死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起来,解严就开始慌了,他想让赵力翰消失是认真的,只是因为程谢的事他有点顾虑,他怕他手上沾了血,就没有资格救程谢了。 可是他现在忍不住了,他没有忍住,他可能会害了程谢。 解严直起身,想给d市的负责人打电话,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就让他联系程准准,他不能把程谢也拉着。 电话还没拨出去,解严就听到了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他心神紧绷,抬起头向声音发源处看,月光下,程谢左耳的翡翠耳环比白天还要透亮,而程谢皱眉看着他的神情也一并出现在他眼睛里。 “为什么不接电话?”程谢站到解严面前,看着解严怔愣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白天他的心都让眼前这个人给捶碎了,他捏着解严的脸,语气加重了几分,“以后还敢不敢不接我电话。” 解严是真的愣了,手机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下意识地点头,根本没听清程谢问的是什么,他满脑子都是程谢来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他在做梦吗还是他产生幻觉了一系列混乱的想法。 程谢看到他点头,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还是止不住地那种,他力道加重了几分,气冲冲地说:“你还点头!我,我…” 程谢真想给解严一巴掌,可看到解严呆呆的样子,像是吓到了,眼睛盯着他,不敢眨,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的可怜样,他又没出息地开始心疼,先前说找到人关起来饿三天再说的气势像气球一眼肉眼可见地速度瘪下去了。 解严被程谢捏疼了,才恍过来不是做梦也不是他的想象。 他看着程谢气急败坏地模样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程谢问的什么。 “你。”刚开口说一个字,解严就又闭上了,他鼻尖涌起一股酸涩,咬牙压制着,喉结滚了滚,缓了几秒钟说:“你怎么来了。” 程谢敏锐地觉察出解严的异常,他松开解严的脸,打算先不追究,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差点就抓不住你了。” 解严缓和好的情绪顷刻土崩瓦解,他低着头,死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程谢心被揪成了一团,他向解严身后看,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是解严的爸爸,杨姗婉说的很对,解严的长相是真的随了父亲。 解严肩背不断地抖,两只手也用力攥着,程谢蹲下来,才看清解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印象中,解严一直是冷硬的,不管什么事,他好像都能扛下来,话很少,从来不会抱怨什么,好像一个人就能把整个世界扛起来,无坚不摧,可现在,解严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他皱着眉,鼻翼翕动,哭的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 “别害怕解严。”程谢心都碎了,他抱住解严,用力抱着,一下一下拍着解严的背,嘴里也无意地地呢喃,“没事了别害怕…” 解严不想让自己懦弱地哭泣,可程谢一声接一声地安慰入耳,瞬间就把他聚起来的情绪打散,他忍不住,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情绪,母亲的背叛,不知哪一秒就要失去程谢的恐慌,未来某一天他要离开程谢的日子,所有的所有,都压在解严紧绷的弦上,他抵不住了。 程谢确认解严肩膀不在抖了,轻轻亲了亲他的耳尖,小声问:“不哭了?” 解严头抵在程谢肩膀上不动,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回味到丢人了。 程谢小幅度动了动肩膀,解严还是不动。 程谢笑了,被解严小别扭的样子逗到了,他能感觉到半个肩膀都湿乎乎的,摸着解严的头发说:“让我看看眼睛肿成什么样了。” 解严在程谢怀里吐了口气,平静地抬起头,对上程谢的目光。 眼圈有些红,眼睫毛一缕缕的,因为眼泪,眼睛比平常润还很亮。 看不出解严对刚刚发生的事有什么难为情的,但程谢还是抿着嘴笑了,尽管解严变现的挺淡定的,但他红透了的耳朵尖还是出卖了他。 程谢一笑,解严就演不下去了。 他懊恼地扫了一眼程谢,微偏着头不动了。 程谢止住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解严哭了多久,他蹲了多久,两只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刚坐下,两只腿开始过血,又麻又重,程谢顿时龇牙咧嘴地就想叫,但目光瞥到身后,觉得有些不好,就闭嘴忍着了。 解严看他这样,微俯身,修长的手指在他小腿肚上轻轻地捏。 这么一揉一捏,过了那个麻劲就好多了,程谢在解严手要抽走的时候一下攥住了他的手,解严抬眼看他,他又低下去,看他的手指,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解严静静地等,看程谢皱眉又松开又皱紧,最后程谢抬头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他的手。 “解严,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 程谢样子很艰难,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解严的手,下定决心说:“今天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解严瞳孔微微一缩,听到程谢说:“我一直在隐瞒你,其实在青山那次,赵力翰就和你说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我在你身体里,我一直没告诉你。” 程谢看着解严的眼睛,在解严下意识想抽手时又一下握紧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解严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程谢知道解严生气了,他有些慌,紧紧攥着解严的手不敢松开,嘴巴张张合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解严知道程谢是为他着想,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发火,“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话落解严就要把手抽回来,但程谢握得很紧,他不禁用了些力,程谢不肯松开,两人的手都被对方拉扯的疼痛,但谁都没吭声,场面一直僵持,最后解严眼看就要把手抽走了,程谢一下火了。 “我告诉你之后呢,让你变成杀人犯吗!” 这句话一出,解严就僵住了,程谢趁机重新握着解严的手说:“你不为我想的吗,你想让我亲眼看着你走吗,还是你想拉着我和你一块。” 程谢越说鼻子越酸,他怕自己说着说着没出息地直接哭出来,就委屈地把嘴闭上了。 解严看到程谢这个样子心就软下来了,他本来对这件事情就比较敏感,乍听到程谢瞒着他,他恍若有被欺骗了的感觉,情绪不免有些激动。 “你都知道了?”解严试探着问。 程谢知道他问的什么,点点头说:“不止我,还有秦叔…” 解严没说话,就听到程谢接着说:“解漾也知道了。” 解严眼神有些变化,程谢不忍心地说:“我们不知道他在外面听,所以就什么都说了,他也就什么都听见了。” “唉。”程谢叹了口长气,“估计世界都崩塌了吧。” 解严沉默,程谢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捏了捏他的手说:“你约赵力翰去郊外,是想在那动手?” 解严看了看程谢没说话,确实是这样的,郊外有个房子,没人住,他可以怎么样都行。 “你是不是傻。”程谢这会儿没忍,一巴掌拍在了解严手背上,一点力都没留,解严手背瞬间见红了。 “你以为演电视呢。”程谢想想就有点后怕,如果赵力翰没说,如果他没找到解严,那明天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解严的人生轨迹就直接变了,越想他越恼,抬手就要在解严手背上在来一下。 可这次没打到,解严把手抽回去了,还斜他一眼。 程谢深呼吸了两下,到底没忍住,一抬手拍在了解严额头上。 啪。 又脆又响。 解严这下是真愣了,活了十几年,头一次被人打了额头。 但没等他发火,程谢一嗓子又把他吼愣了。 “你知不知道赵力翰就是故意的,他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他就是故意答应你,好让你去坐牢,毁了你下半辈子!” “什么?”好长时间解严才回过神来,有些怀疑地看着程谢。 程谢气愤地叹一口气,想到赵力翰阴损的嘴脸他就上火,“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出院吗?” “不是因为我上次打了他吗?”解严说。 “我们都被骗了,”程谢说:“事实是他得了病,脑子里有个瘤,治不好的那种,已经没几天活的了。” 解严皱着眉对程谢的话半信半疑,怎么就刚好,是这个时候呢。 “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程谢看着解严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耐心地说:“一开始我也不信,但是病历和主治医生是骗不了人的,你没发现他状态很差吗,每次都像是睡不醒的样子,就是因为被病折磨了的,都说人临死欲念就会越重,他放不下解漾,才会对你下手的。” “所以,解严,真的没事了,跟我回去吧。” 解严半天没缓过神来,就在程谢以为他没听进去的时候,解严开口说:“那我也要杀了他。” 程谢泄气了,这个答案和他预想中的丝毫没有出入,这就是解严的性格,表面看着挺讲道理,实则脾气又臭又硬,难以沟通,倔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缓了口气,看着解严说:“我知道为什么,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可是解严,你觉得你爸知道你这样做他会高兴吗?” 解严不说话,把脸扭到一边,很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解严,痛苦的不是只有你自己,”程谢说:“你觉得解漾会比你更好受吗?他也什么都没做,你想以后让他背着杀人犯哥哥的名字吗?” 剩下的不必说,解严知道程谢是什么意思,他要杀的人是解漾的亲人,不论他有多不愿意承认,有多不愿意去想,但这个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解严,跟我回家吧。”程谢说。 第 62 章 已经凌晨了,这个点有车也不会到这儿来,程谢先是见家长,第一次见就当着家长的面,把他儿子打了骂了,这实在不太好,程谢有些歉意,絮絮叨叨地道了好几次歉。 解严在手机叫了车,拎着程谢走了他的‘门’,程谢很惊奇,自己爬了两米多高的铁门,还被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想想就觉得丢人,程谢上下打量解严,脱口而出,“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解严一噎,没说话,想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走这个‘门’了,毕竟都有人跳门去墓地了,监控那么清楚,管理者肯定会把墓地巡视一圈,就会发现这儿还有个‘门’。 解严没回答程谢的话,看着程谢手上戴的指环就拉着人往外走,程谢知道解严不想说,也能猜出来,他不问,继续笑着说:“你说,咱俩是不是不换身体了,我这一天都在闭眼睁眼,想着下一秒就能晕倒,然后就能找到你了。” 解严继续向前走什么也没说,程谢也不嫌无趣,继续说:“我觉得咱俩还是会换的,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到时候说不定就换了,不过这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互换后我就替你受着,咱俩后半辈子已经绑一块了。” 解严深深看了一眼程谢,心里翻涌着什么情绪,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沉,“我不会。” 我不会什么? 不会去做危险的事。 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没了后话程谢也高兴,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解严这个闷着话都说不全的劲呢,越看他越喜欢,拉住解严的手腕,在他扭过脸前,仰着脖子就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个带了响和带了口水的吻让解严半天都没缓过神来,沉闷的心里突兀像是浸了蜜似的,甜的都能拉棉花糖了。 “对了,赵力翰说想见你一面,说是有事要和你说,去不去随你。”坐上车,程谢才有种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这一天过的,比蹦极还要心惊胆战,他知道短时间内解严还是过不去,但总归是把人留在身边了。 “你去吗?”程谢见解严不说话,开口问了句,赵力翰说这事的时候还挺严肃,像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怎么会把事情和你们说的?”解严答非所问,白天的事情他和赵力翰说过,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拿着解漾威胁,赵力翰怎么还会冒险。 “他啊,”程谢拖长了声音说:“他怕死啊。” 解严看他。 程谢说:“比起陷害你,他更想剩下的时间和解漾在一起,所以你问他怕不怕死的时候,他是怕的。” 解严不说话了,程谢用手肘撞撞他,“你去吗?” 解严还是不说话,程谢只好说:“你去要告诉我,我和你一起。” 解严点头算是回答了。 程谢看他,眼神炯然,“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俩人这些天的心照不宣在此刻搬到了明面。 “我已经让秦叔去查了,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早晚的事儿。”程谢说。 他原本也是想着偷偷的查,但现在他觉得浪费时间,而且那种瞒着对方的感觉太难受了,他相信解严也是一样。 “我瞒着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知道你心里气没消,但是我会让你气消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的,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程谢说的那么恳诚,差点就让解严张口说了。 “你瞒我一次,我也瞒你一次,这是扯平。”解严学着程谢的话说:“你找秦叔也没用。” “我…”程谢被堵着了。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解严的手机就响了。 两人一看屏幕,就都愣了一下。 是杨姗婉打来的。 解严皱着眉没接,可自动挂断之后手机又响了。 程谢看解严隐隐升起来的烦躁,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说:“我接吧。” “喂…” 程谢喂字还没落,电话那边就打断了他的话。 杨姗婉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解严,解严,漾漾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解漾不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解严皱紧了眉头,电话那边杨姗婉像是焦急的失控了,也没听出来不是解严的声音。 “他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阿翰说他五六点的时候就回来了,可是家里没有,他没回来,他一直在外面,现在已经一点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同学家也没有,电话也是关机,解严,你帮我找找,他会不会出事啊…” 杨姗婉慌乱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程谢听着心里莫名有种悲凉的感觉,解漾不见了杨姗婉担心得慌不择神,解严命都要没了,杨姗婉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有些心疼地看向解严,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话那边杨姗婉还在哭着说些什么,程谢一点也没听进去,他正想打断问解漾平常去的地方都有哪儿,嘴刚张开,电话突然没声音了,程谢拿下来看,发现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有些郁闷地想,解漾也会离家出走了。 “麻烦去祈雾园。”解严抬头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 “你要回家啊?”程谢惊讶地看他,现在回去碰到杨姗婉没事,但说不定还能碰到赵力翰,解漾不见了,他肯定是要找的。 “解漾不是找不到了吗?”解严说。 “是…但是…”程谢支支吾吾也没说出来,但解严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事,先找到解漾再说。” 程谢闭了口,他不觉得解严哭了一场就把什么也哭出来了,相反,解严很压抑,他始终没有把心里的念头放下来,只是被暂时压住了,不见赵力翰还好,见到赵力翰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 程谢想到他离开时魂不守舍的解漾,想到他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事情又总是和他有联系,就一个头两个大。 而在几个小时前杨姗婉还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有个商业酒会她需要参加,她正准备去,就接到了赵力翰的电话,天刚擦黑,她接起来,以为是解漾住在医院里今天不回来了,可赵力翰声音沉重,她猛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不知道解漾和赵力翰在一起,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想过解漾会察觉出什么过来问她,她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可是现在,解漾知道了,以一种不友好的方式知道了一切。 她心霎时就慌了,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会把解漾从她身边躲走,以至于解漾小时候走丢,她都怀疑是解严的爷爷干的,她每天精神紧绷,从小就把解漾带在身边,磕着碰着了她都要心疼好几天,现在解漾不见了,她觉得世界都塌了。 “他说要去上厕所,可是一直都没回来,我去看了,厕所也没人,医院我也都找过了,都不在,监控拍到他出了医院,往东去了,你现在给他同学家打电话,看他在不在同学家。” 赵力翰在电话里说着,“我现在过去,你先别慌,在家里等我。” “好,好我知道了,你快点。” 杨姗婉表面镇定,但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她手足无措,手指颤抖着先拨了解严的电话,可解严没接,她打了两次,都被解严挂断了,她一下就撑不住了,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她又开始给解漾打电话,解漾手机关机,她又给解漾玩的不错的同学打电话,可一个两个打过去,都说没见到解漾,杨姗婉仅剩的理智就在没有希望的一通一通的电话里趋近于崩溃。 解严和程谢到的时候已经近凌晨三点了,不出程谢意外地赵力翰也在,秦叔也在,因为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出解漾的影子,所以几个人正打算去警察局,看监控。 杨姗婉妆都哭花了,眼睛红肿,看到解严脸□□言又止,抬脚向他这里走了一步又停住了,踌躇着不敢上前。 赵力翰在杨姗婉身边,自然看到了他俩,只是视线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去了,莫名让程谢起了鸡皮疙瘩。 而解严在看到赵力翰时全身都绷住了,眼神似霜降,程谢能感觉到他在忍着,在他攥成拳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秦叔也看到了他俩,一脸心神复杂地走了过来,在解严脸上巡视一圈,丢了两个字:上车。 秦叔坐在副驾驶,程谢和解严坐在后车座,前面的车是赵力翰和杨姗婉,这沉闷的夜,乌压压的,压在几个人心里喘气都要比平时用上几分力气。 解严的爷爷虽然死了,但名声还在,警察局值班的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就同意让他们看监控了,七八点钟从春桦疗养院出来往东的道路交通监控视频全部调了出来。 十几个显示屏晃在几个人眼前,每个人都费力地从里面想要找出解漾的身影。 可天太黑,路灯也是局部的,看监控也是有难度,一直到七点五十四分,解漾的身影才从门口出现,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往右拐进了人行道,几个人眼睛瞬间瞪大了,跟随着解漾的背影不断移动。 走到头是一个十字路口,解漾停下了,绿灯亮了,解漾也不走,等了好几个红绿灯,解漾还是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扭头左右看看,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往哪儿走,那茫然的样子让几个人心都揪了一下,杨姗婉更是心疼地下一秒又要哭出来。 最终解漾也没有过红绿灯,他低着头直接右拐了,短暂地消失在了几个人的视线里。 第 63 章 可接下来附近几个路口的红绿灯都没有拍到解漾的身影,这让几个人又开始紧张,附近没有什么公园,但是有餐饮,可餐饮都在对面,解漾没有过去,但却消失了,几个人的心跟着下沉,又来回了看了几遍,发现还是没有,杨姗婉开始着急了,不断催促着来回回放了好几遍。 “怎么没有啊。”杨姗婉慌乱地呢喃。 程谢也纳闷,怎么突然没有了,又倒着回去把附近几个路口的视频看了看还是没有,夜间的视频看的人眼睛劳累,但更心累的是还是没有找到解漾。 “看下一个路口的车。”解严突然开口。 几个人便陡然回过神,解漾有可能中途打车走了啊。 几个人又从解漾消失的路口往后面看,不管是出租车,还是私家车,几个人都强迫着提着精神认真地在里面找解漾的影子。 “先暂停。” 看了几分钟后赵力翰突然开口,几个人吓了一跳,但随后就被显示屏上的一辆深蓝色的车吸引了视线,因为角度不好,看不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人,但副驾驶上的衣服是和解漾穿的颜色是一致的。 几个人的心因为这个发现提了起来,生怕这个希望是渺茫的,程谢皱这着眉,看着视频里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熟悉。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于是只好看着视频里的车,希望有个监控的角度好能看到两人的脸。 他们的运气不错,这辆车一直都在能监控到的地方,也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只是还不能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解漾,就在几个人被卡死的视线遮挡折磨的抓心挠肺的时候,终于有个相对于比较清晰的画面能让他们分辨了。 “是漾漾。”杨姗婉的眼睛亮了,重复了一遍说:“是漾漾。”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有程谢还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的人。 驾驶座上的人正扭头和解漾说话,五官看不清楚,但程谢却从那像是马赛克一样的图像里看出了蛛丝马迹。 操。 那不是程准准吗。 程谢还处在愕然的情绪中没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去看解严,发现解严也在看着被暂停扩大的视频画面,末了,感受到他的视线,他也扭过头来,以一种匪夷所思地眼神看着程谢。 程谢就知道他看出来了,他摇摇头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一旁的杨姗婉已经再拜托警察查这辆车的车主了,程谢连忙开口:“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杨姗婉的视线在他身上定格了。 程谢不知怎的突兀有了一种家里人拐了人跑路的感觉。 “我知道解漾在哪儿了。”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你知道?”秦叔问,抢在了杨姗婉之前开口。 程谢抓抓头发,无奈地说:“那车是我弟的。” 他现在想起来了,那辆车程准准来接他的时候他坐过。 几个人的心起起伏伏,总算在实地上落了个稳当。 五点钟,天蒙蒙亮,程准准几乎刚睡下,就又被吵醒了,他看了看睡里面的解漾,发现他没被吵醒,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进了浴室。 “哥,怎么了。”程准准忍不住打了哈欠。 “解漾呢,喊他起来。”程谢单刀直入。 程准准一愣,抓了抓头发说:“睡着呢,有什么事吗?” 程谢被气的吐血,他忍着想把程准准骂一顿的冲动说:“开门,让解漾下来,他妈来了,让他轻点下来。” 程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程准准迷迷糊糊地看着手机,后知后觉地回味出程谢说的话,他顿时清醒了些,走出去把窗帘拉开条缝,果然看见他哥,他哥男朋友,还有不认识的人在他家门口站着。 他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床上的一团,不大乐意地走过去拍了拍。 解漾哭了好长时间,哭得没力气了才睡着,这时候醒过来眼睛肿到只剩下一条缝,嗓子也是干哑,他问:“怎么了?你要赶我走吗?” 程准准叹了口气,把他头上炸起的毛顺了顺说:“你妈来接你了。” 解漾一愣,好半天反应过来程准准说的什么,坐起来瞪着他,“我妈怎么知道我在这?” 程准准看着解漾肿成不像样子的眼睛说:“我没告诉你妈,她怎么找过来的我也不知道。” 解漾继续看着他,程准准又说:“但是我不知道这事跟我哥有没有关系。” “你哥?你还有个哥哥?我怎么不知道?”解漾惊讶地张着嘴巴。 程准准说:“你也认识,就是你哥的男朋友。” 解漾又懵又迷茫的表情在脸上定格了几秒,这才知道他躲来躲去还是在自己人身边。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解严是你哥的,你昨天那个情绪…”程准准没说下去,但解漾莫名懂了,他昨天都说了些什么现在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好伤心,心要疼死了。 “那我走了。”解漾现在回味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下床穿鞋,一脸的不情愿,程准准几次张口都放弃了,解漾穿好鞋,程准准跟在他身后。 “你回去睡觉吧,别出去了。”解漾小声说。 说完又低着头走,走了一会儿发现程准准还跟着他,他转身说:“我没事,你回去吧,到家了我给你发消息,这几天你不要给我发题了,我什么也做不出来。” “好。”程准准说,但还是跟着下楼梯。 解漾皱眉了,转身想在说什么时,程准准忙在兜里拿出了钥匙,抢在他开口前说:“我开门。” 解漾噎住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继续下楼梯。 解漾以为只有他妈在,可看到秦叔,程谢还有他哥时,他想回去已经晚了。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哥,他觉得他没脸见了。 头要低到肚子里,朝他妈在的方向走。 他心里也怪他妈,还有赵叔叔,但是他太懦弱了,他做不到和他妈翻脸,只能逃跑一夜,戳他妈的心,没有更多的勇气做其他的事了,所以他更觉得对不起他哥,对不起他爸,不,他已经不能喊这两个字了,他不是他爸爸的儿子,他是个不光鲜的存在。 解漾任凭他妈捧着他的脸,不敢扭头看一眼他哥的眼睛。 “你回家吗?”程准准看着他哥说。 “改天吧,”程谢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你俩一个学校?” “我比他高一届。”程准准知道他哥说的是解漾。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经常说的哥是解严。”程准准辩解。 程谢收回视线,没在追问,撞了撞解严说:“放心了,放心了就走吧,我快困死了。” 解严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秦叔听到了,走过来说:“快回去吧,跑一天了,今天不用来公司了,” 秦叔拍拍解严的肩膀,“什么都别想,回去先好好睡一觉。” 解严点点头。 “你也回去睡吧,我们先走了。”程谢扭头对程准准说。 程谢拉着解严就要走,却突然被赵力翰喊住了。 这一喊,几个人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程谢和你说了吗?本来我想等你想找我的时候再说的。”赵力翰看着解严说:“你想不想听?” 解严是想转身就走的,那样他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可是他的脚不听话,眼睛也死死盯着赵力翰。 赵力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答,他开口说:“这样吧,我给你个提示,我听秦叔说你在找什么人,姓周是吗?” 话落解严的眼神就变了,他又惊又怒地看着赵力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想听了?”赵力翰忍不住绕弯子。 程谢心里也是一凛,他怎么感觉赵力翰知道解严为什么找人的原因呢。 解严还没回答,杨姗婉拉着解漾也过来了。 “小严。”杨姗婉把解漾拉到解严面前,说了一句话,“你不要讨厌漾漾。” 解严心口被捶了一拳,又闷又痛,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程谢拉走了。 走出去好远,解严身体才慢慢放松,而他脑子里只剩下赵力翰说过的话了。 赵力翰是知道他找的人在哪吗?是这个意思吗? 不对,解严想,赵力翰是道士,会不会… 解严心跳跳的极快,他现在立马就想打电话给d市的负责人,查查赵力翰的身份。 可现在程谢在身边,他只能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情绪。 “你找姓周的干什么?”程谢盯着解严说:“那天其实我看了你的手机,你找姓周的是有什么事?” 程谢紧追不舍,“你不会偷偷瞒着我去找赵力翰吧?” “我会告诉你的,”解严被程谢盯得转移了目光,“晚几天,我会告诉你的。” 可事实却是,解严趁着程谢睡着的时候偷偷起来了。 回到家,两人一起洗了澡,没吃饭,只喂了大黄和二黄,直接倒床就睡了,程谢本来还盯着解严,怕他睡着跑了,可没几分钟自己就睡死了。 解严看到一点希望就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先告诉了d市的负责人,又一咬牙去了春桦疗养院,赵力翰像是知道他会来似得,看一眼床边的椅子对解严说:“坐。” ※※※※※※※※※※※※※※※※※※※※ 程准准:我给解漾留过题。 第 64 章 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表面平和地坐在一起。 “都到这里了,你还挺能沉得住气。”赵力翰笑着说。 “你既然在等我,我不说你也会开口的。”解严说:“你知道人在哪儿还是你——” “我就是。”赵力翰打断。 解严虽然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惊。 “程谢的父母来找过我,你可能不知道,就连程谢都可能不知道,”赵力翰看着病房里的白墙说:“也是挺可笑的,他们把程谢的情况一说我就知道他们是谁了,但他们不知道,我是周家人,还在求着我,给他儿子换一个身体,能多活几年,也不用接触阴间的事。” 解严静静地听着,心里既诧异又震惊,程谢的父母那么早已经找过赵力翰了? “那个时候正好发现你还在,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所以就想着抓了你去换程谢,到时候你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可那时候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还会被媒体报道你是神经病,我在想,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的。” “所以你想的太多,脑子就长毒了。”解严冷冷地说。 赵力翰自嘲一笑,也不在意解严的讥讽。 “可是你和程谢早早就在一起了,这就是天意吧。”赵力翰突然扭头看着解严,眼神里带了几分沧桑,他说:“解严,解漾很在乎你,他甚至很依赖你,你出国那么久,他有想去找过你,但是你爷爷不让,他还在你每年的生日都会给你买礼物,给你寄过去,可是你没收到过吧?” 解严是真的没收到过,他以为他的生日除了他爷爷没有人会在意,就连杨姗婉也只是给他打个电话,有几年还会忘了。 “因为他和你爷爷要你的地址,你爷爷给的是错的,你没收到很正常,可是解漾从来没有怪过你,他给你打电话,你冷冷地说几句话就挂了,他也没怪过你。” 解严想起来了,有一两次解漾会问他收到礼物没有,可他当时根本没在意,就把电话挂了。 “你心里有恨是正常的,我也有恨,你不理解我,可是我理解你。”赵力翰说:“但是这一切都和解漾没关系,他过来陪我也是因为你。” “什么因为我?”解严问。 “你和程谢的照片如果流出去,虽然不会对你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让所有人看着的目光也是不好受的,你妈知道了,就和我交易,让解漾过来陪我,我不会再去对你做什么,是你妈逼他来的,他什么也不知道,”赵力翰说。 解严完全没想到赵力翰一直都没想过放过他,一直都在找机会让他没法翻身。 “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是恨透了你还有你父亲——” “你别提我爸。”解严死死压着声音。 赵力翰看着解严警告的眼神,他略微沉吟,张口想说可最后又放弃了,解严很偏执,他今天的目的不是激怒解严,所以他直接开口说:“我会帮你留住程谢,你也不要恨解漾。” “怎么做?”解严说。 “原因你应该知道了,那件事过后,世上再无周家只有赵家,你查不到的,已经过去了七年,我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赵力翰说:“我可以让你留住程谢,但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解漾。” “你直接说吧。”解严没有正面回答赵力翰的问题,他以前不会拿解漾怎么样,以后就更不会。虽然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是在乎解漾的,不然昨天晚上他就不会跟着一起找了,只是他现在脑子是混乱的,他看见解漾就会想到赵力翰,控制不住,他还需要时间。 赵力翰没有逼着解严承诺,他愿意相信解漾,相信解漾一直想要亲近的解严。 “周家这些年的情况并不比程家好,诅咒这种事是损人不利己,程家不管怎么样生意是做起来了,可周家的运气就不太好,活的艰难也就罢了,偏偏还总遇上大灾大难,”赵力翰有些感慨,不知是解脱还是无奈,他说:“就在这结束吧,我死了以后把这些符咒和我的身体一起烧掉,所有的就都结束了。” 赵力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的锦囊袋子,“这些事不要告诉解漾,我从没和他说过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个锦囊袋子一直传了七代,到了这里它也可以解脱了,你拿着吧。” 解严从赵力翰手中接过,心中还有些狐疑,“这样就可以了?” “很简单是吧。”赵力翰说:“但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只有正常的自然死亡并且心甘情愿愿意解,这些符咒才能起到作用,否则它就是反作用,所以你知道你和程谢是有多幸运了吧。” 解严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锦囊,他一直以来提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一阶。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解漾。”赵力翰说。 解严明白他的意思,赵力翰说这句话就是不会骗他,他不会拿解漾的后半辈子开玩笑。 解严点了点头,又问:“那程谢的工作呢?有没有什么办法?” “诅咒消除之后他会被剔除鬼差的名单,而他看不见鬼自然也就办不成差了。” 赵力翰说:“可能不会那么快,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会好,你可以放心了。” 解严从疗养院出来,整个人还有些不真实,前几个小时他还对程谢的事毫无办法,现在却解决了。 比他想的速度快,也比他想的更简单,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该怎么样了,浑身上下好像处在半空中,走一步土好像都是软的。 直到回到家看到程谢,他才有了真实的感觉,狂喜和激动一股脑涌上来,他不管不顾直接扑在了程谢身上,抱着他用力晃了晃。 程谢正做梦呢,梦里解严跑了,他正四处找呢,可看到一个很像解严的背影,他还没看到,就被外力摇醒了。 程谢一脸迷蒙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解严,等到他眼神聚焦,看到解严身上穿的衣服时,怒气蹭一下就从脑子炸了,一巴掌甩在了解严背上,对他脸吼:“我是不是说你出去要喊着我,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啊!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揍你啊!” 解严估计是傻了,被程谢打了一下却还在笑,眼睛都要弯到天上去了。 程谢这才注意到解严和平常的不一样,虽说他也喜欢看解严笑吧,但在他不知道什么的情况下,他是有点怯的,就像上次,解严笑的时候,他在解严的办公室不小心把他细心培养的一盆绿植打碎了,解严就笑了,他单纯啊,不知道解严当时就把他记恨上了,愣是到了晚上他被折磨的腰酸背痛的时候他才回味出解严白天意味深长的笑来。 现在嘛,虽然解严这个笑不那么让他毛骨悚然,但他还是往后扒着解严的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试探着问:“我最近挺乖的啊,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解严拽着程谢的手臂把人拉了回来,在他鼻尖上蹭了蹭,说:“我现在很开心,特别开心,”说着解严又拉着程谢的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上说:“你能感觉到吗?” 解严眼睛亮亮的,看的程谢很迷茫。 他能感觉到解严的心脏跳的很快,一下一下,顺着解漾温热的体温,就好像是在他手心里跳动,他茫然地想了会儿,说:“是不是你找到人了?” 解严愣了一下,从嗓子里发出了嗯声,他亲了亲程谢的额头,勾着嘴角说:“现在没事了。” 事情解决了他也高兴,但程谢有些不喜欢被瞒着的感觉,他说:“别隔几天了,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解严压在程谢身上,嘴角噙着笑意,他出门还是穿的正装,他看着程谢一边脱了外套一边解了领带。 “等会儿告诉你。”解严弯下腰把刚解下来的领带缠在了程谢手腕上。 程谢瞬间一激灵,看着近乎有些温柔地解严,脊背莫名发凉,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解严,严哥,哎,别,我错了行吧,我不问了,我真不问了——哎我操,你别系那么紧。” 程谢的反抗对解严来说就是挠痒痒,没几下就被解严剥干净了,俩人也不是第一次,程谢的敏感点解严都知道,没一会儿程谢的身体软了声音也软了,俩人已经好些天没亲热了,也是年轻,一旦开始就不想停了。 程谢又一次体会到了腰酸的滋味,他意识昏昏沉沉的,解严还赖在他身上,他有气无力地推了下,实际上手搭在解严身上根本没动,力气已经被榨干了。 解严看着程谢累极了的模样,有些后悔自己没轻没重,他握着程谢的手,看着程谢的脸,是好看的,虽然因为可能腿酸或者哪个地方没缓过劲来,表情有些拧巴,但解严还是喜欢的不行。 他从没觉得自己那么那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程谢,好像只是看着,心里就满了,就踏实了,他慢慢凑过去,小心地亲了亲程谢的眉心,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动作轻柔地能把人融化掉。 程谢的意识一直在游离,对外界的感知像是隔了一层膜,也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他竟然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解严对他告白,解严说什么来着,他说我喜欢你,嗯,我也喜欢你,程谢在心里说,还说了什么,好像是三个字的,什么来着,好像是我爱你?我爱你? 我操,他是在做梦吧。 程谢感觉解严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他想睁开眼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可眼皮子沉重,他费了吃奶的劲也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解严的脸在灯光下有些模糊,他刚想问解严刚刚说了什么,眼睛就什么光也看不到了。 解严的手把他挡住了,接着他比刚刚的感受更真实了些,他听到解严说:“睡吧,你想听我明天再说一次。” 解严的声音像是带了魔法,程谢嘴角勾着,这下彻彻底底睡着了。 ※※※※※※※※※※※※※※※※※※※※ 下一本见!感谢阅读^ 番外 po18.us “我是不是可以活到一百岁了。” 解严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程谢,他并不想让程谢知道这么复杂又很难分对错的前因后果,他只顺势说他找姓周的是那个人可以帮他让他看不见鬼,继而不在去冥灯上班,回归正常的生活。 可没糊弄住程谢,在两天前他背着他偷偷地去找了赵力翰,这才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 从疗养院出来后,程谢就一直是木愣的,他被庞大的信息卷得反射弧更长了,他以前想过他现在所做的背后的原因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也没想到是两家人的恩怨,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一脚踏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被祝福的,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事,如果不是解严,他可能到死也不知道。 程谢沉默了两天,难受肯定是难受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也想了很多,想他死过的那些叔叔叔公,想他的爷爷…心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呼吸都很艰难,他不知道如何评价当年的事,他也不想评价,他只是觉得可惜。 可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想解严,他不知道解严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支撑的,没有希望的东西是怎么撑下去的,想到解严一个人奔波,他就没出息地想哭。 解严是担心程谢的,有些事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会越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他夜里醒了好几次,就看看程谢睡的是不是安稳,可他手一摸,旁边是空的,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在屋里看了一圈,就看到程谢躲在阳台上在抽烟。 “都过去了,你不要在想了。”解严走到程谢身边,宽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也醒了?”程谢看着解严。 解严没说话,但程谢莫名懂了,他手搭在护栏上,低着头说:“我睡一会儿就醒了。” “和我说说?”解严以为他在纠结两家的恩怨。 程谢摇摇头,“我只是有些后怕。” “什么?”解严问。 程谢把烟按在旁边没种花的花盆里,说:“如果我们谁也不知道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是把你祸害了。” 解严听出了程谢声音里的颤音,他看着程谢的侧脸说:“你不是早就把我祸害了吗。” 程谢忍不住笑了,他扭头看着解严,眼睛里有光在闪,“你就不怕最后找不到吗?” 解严皱了皱眉,他怕过,从知道后的每一刻都在怕,可他不会告诉程谢,他想了想说:“总能找到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是让你知道,还跟着一块找。” 程谢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喉咙被堵住了,鼻子也被堵住了,他扭头看向一边,手紧紧抓着栏杆。 解严在心里叹了口气,像那天在墓地程谢抱他时一样,他圈住程谢,把人按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摸着程谢的头发,在他耳边说:“没事了,已经好了…” 没过多久,赵力翰死了,程谢看鬼也看得越来越模糊,他进去冥灯也不那么顺畅了,有时候进去什么也看不到,要反反复复,进进出出,他才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大头和一号知道以后也为程谢高兴,但也很伤心,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也很长,程谢答应他们不会忘了他俩,逢年过节也会给他们烧衣服,这才让他们不在鬼哭狼嚎的。 一开始程谢还很不适应,毕竟从小到大习惯了的,猛然没有了,多少都有些不习惯。 他正感叹着不用上班可以天黑睡到天亮,天亮睡到天黑,没有约束的时候,解严要开学了,他又忙了起来,不忙也没办法,因为这几栋‘凶宅’要拆了,要建成商业区,程谢不搬也不行。 他如愿以偿地在解严学校的附近找了套房子,搬进了新家,就在他想着他可以接解严上下学,没事可以陪着解严一起上课的时候,解严给他报了个班,还买了很多学习资料。 “不是,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还让我参加高考?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初中都没毕业啊,而且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什么是0吗?我现在脑子是空的,现在就是个0,我什么都不会啊。”程谢哭丧着脸,追在解严身后,“严哥,你想让你男朋友猝死吗?” “不是报了班吗?你好好学就行了,不会我教你。”解严不为所动,程谢喜欢吃鱼,他看着砧板上的鱼,想着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程谢之前是挺喜欢上学的,那是种很美好的遗憾,总是会让他忍不住感叹和想念,可他现在已经快要忘记了,他现在甚至想到上学就有一种恐惧,当然不否认是要从头开始,他觉得自己不行。 程谢磨了一会儿解严还是没反应,程谢改变策略,抱着解严的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 解严正在片鱼肉,他决定还是做酸菜鱼,闻言愣了,他回头看着程谢,程谢满脸都是不愿意,他沉默了几秒说:“你真的不想学?” 程谢赶紧点头,生怕错过解严心软的机会。 “可是我想你更好,你现在也很好,但是我想看到你更好。”解严说:“你想喊我学长吗?” 那一刻程谢的心灵仿佛受到了名为‘解严情话’的蛊惑,他耳朵旁嗡嗡响,身子都跟着有些软,心里却是充满力量,好像所有困难都消失了,他犹如打了鸡血,用力点点头说:“我学!” 解严笑了,他两只手都沾了鱼腥味,本来想勾勾程谢的下巴,只好凑过去在程谢嘴上亲了一下,“去学吧,饭好了我喊你。” 程谢点点头,同手同脚地走出去了。 可当程谢翻着学习资料犹如看天书的时候,他就后悔地肠子都青了。 所幸时间还有近一年,他可以努力的去学,只是偶尔,他会有些不忿。 自那件事以后,解漾来找过解严一两次,解严本身对解漾就不讨厌,在赵力翰说过解漾的事情后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情绪了,只是两人在一起难免会彼此想到,气氛就会变得生硬尴尬。 可时间久了,就会慢慢缓和。 正是周末,解漾一大早就过来了,背着包,和程谢一起趴在桌子上学习,样子有多乖就有多乖,可如果是解漾一个人他也就忍了。 可还有一个人,他弟弟,程准准也跟着来了,问,让你弟弟给你讲题时的感受,你弟弟带着嫌弃地眼神看你的感受和讲完题你还不懂的感受,问就是想死。 程谢看着表,盼着解严赶快回来,他下午不是两节课吗,怎么还不回来? 程准准注意到他哥的眼神,不要命地开口说:“哥,要不我在给你讲一遍?” 程谢眯着眼睛看过去,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解严回来看到就是这样的情形,程谢一脸要揍人的表情,程准准和解漾坐在对面低着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程谢的脸由青到白在到黑,显然快要爆发了。 “过来帮忙。”解严及时开口,他知道解漾要来,但不知道程准准也来,但买的东西也多,够几个人吃的。 “他们也在这吃?”程谢很不情愿。 两人齐刷刷地看着解严,解严换着鞋说:“在这吃吧,有人洗碗。” 程谢想赶人的话就又咽回去了。 解严买的火锅,省事省力,吃完洗碗的是程准准和解漾,可俩人没想到洗菜的也是他俩,解漾是从未想过反抗他哥,程准准是看着他哥学的脑子都傻了和解严帮了他家一个大忙的份上也就没说什么,老老实实把该干的活都干了。 四个人还是第一次聚在一块吃饭,各自心里都有些感慨,眼神接触的时候都有些心照不宣,一顿饭吃的气氛也挺好。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程谢的预期,他想过和解严两人的以后,大概可能是比较无聊琐碎的,解严也不大爱交朋友,他是没时间交朋友,就连那个他住了三年的房子他都没想过会搬出去,还有其他的。 可现在,他搬进了新房子,小区环境也很好,旁边就是解严的大学,他站在窗户边就能看到,和家里的关系…也算好的,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可和以前比,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他也没想过有天会在拿起笔,他有了新的目标,解严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一切都比他预想中的好的不知道多少倍,他本来就是个容易满足的性格,现下更是知足。 他扭头看解严,发现解严也在看他,两人眼神接触,各自眼中都有了笑意。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