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的日子》


 第一章

    「今年的阵仗好惊人。」
    「没想到今年报名参加的除了往年的组织之外，还多了很多新的单位耶。」
    「我每年最期待这个时候了！测验前一字排开的时候好养眼啊！」
    黎旭(lish)躺在树枝上，身影巧妙的隐藏在树叶间隙中，慵懒的半睁开眼，打了一个呵欠。
    距离树林五十尺外的温室花园里，採收蔬果的厨务们正热烈的讨论今年的特助徵选战况。
    「有听说今年有一个女生耶，是康柏贝区家族有史以来头一次喔！」
    「她居然没有在资格审查就被筛掉？虽然头衔是特助，但也必须同时担任护卫不是吗？」
    「居然过得了书面审查和第一关测验，很不容易耶！」
    黎旭睁开眼睛，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总算是有一件有趣的事了。
    黎旭悄无声息地翻身下树，往初训中心而去。
    康柏贝区(comberbatch)企业五百年来掌握了欧洲与亚洲的贸易渠道，在经济政治方面都相当有影响力。现在领导整个康柏贝区家族的当家是个六十九岁活力旺盛的银发豪迈大叔马修(matthew)，明年他将会把这个当家的位子交给康柏贝区家族将满二十五岁的继承人手上，因此，今年举办的特助甄选，被视为是继承人的心腹之选，竞争格外激烈。
    虽然职务名称是特别助理，但是职务内容除了一般认知的职场相关事务之外，必要时还需要包办继承人的叁餐，负责维护继承人的人身安全，需要全方位的能力，因此在第一阶段的书面审核就淘汰了九成以上的报名者，只有五百来人能够进入第一关测验，而第一关测验内容包含基础体能测验、各式交通工具操作测验、野外生存露营测验等严苛的考验，顺利通过第一关的入围者仅有十六人。
    黎旭还没踏入枫院区，就听到两声枪响，而且是装上消音器之后的手枪，他噙着微笑缓步走近，发现两百呎外两个对峙的身影。
    「子弹对我没有作用。」一位身材高大，身穿银灰色西装肌肉精实的长发男子，边笑边说。
    在高大男子对面的是一个身穿紫色劲装，俐落齐肩短发的纤细身影，左手拿着特殊改造过的黑色手枪，沉默无语。
    黎旭挑眉，打算飞身上树，暗中观察时，察觉左后方有人伸掌要拍上肩头，黎旭一个旋身错步，抢在那人之前扣住了他的手腕，却浑身一震，黎旭与那人打了个照面，露出了一个惊喜的微笑。
    「少爷，不是说过了，不要任意接触对手。」黎旭面前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温文儒雅的俊朗男子，他抬起袖口，让黎旭看清楚衬衫上面一层薄薄的淡黄色粉末，随后微笑的将青绿色软膏涂在黎旭因扣住他手腕而长出细小水泡的手指上。
    「席蒙(simon)还是这么调皮啊，会调製这种可怕的药粉然后陷害自己可爱徒弟的人只有你了。」黎旭看着手上的水泡迅速消肿，原本的灼痛也缓解许多，便将视线移转到已经交上手的西装男与紫衣人，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没想到在明天正式测试之前，就发生了叁起这种挑衅闹事的事件，今年感觉挺有??不好！」席蒙说到一半，两人都察觉到紫衣人无法闪过西装男的致命攻击，黎旭正要出手，却被席蒙制止。
    劈向紫衣人脑门的软鞭鞭首，被一片枫叶盪开，西装男神色一变，停止了攻势，凝神侦探四周，而紫衣人则是藉此闪身躲过致命一击，顺势退开数步，抹去嘴角的血丝，调匀气息。
    黎旭和席蒙对望一眼，在席蒙还来不及阻止之前，黎旭双眸精光一闪朝枫树林深处遁去。席蒙则是叹了口气，配戴上主审官的金色徽章，出面处理面前违反规定闹事的两人。
    「手册上都有註明，在正式测试之前，不准随意进行任何形式的比试，你们两位都记违规一点，累积到叁点，就立刻失去资格，明白吗？」
    西装男看着主审官徽章，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将软鞭收回腰间，逕自离去。紫衣人对着席蒙点头致意，正要离开，席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主动闹事。」
    紫衣人停住脚步，看了黎旭遁去的方向，随后沉默离去。
    席蒙拿出行动装置查询了这届的参选名单，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黎旭追踪那个以枫叶阻止了西装男致命一击的浅褐色身影，那个浅褐色的縹緲身影在树林中时而穿梭，时而潜伏，时而疾行，时而纵跃，黎旭始终跟不上，更别说要截下对方了，这是黎旭第一次遇到身手这么敏捷的对手，不由得加深了要追上对方的念头。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奉陪到底的打算，那人的身影迅速翻越枫院区的外墙，没入院外的自然森林中，随即消除了自身的气息，不再移动，要让黎旭知难而退。
    黎旭在林中缓步移动，并且潜心聆听，自然林和院内的人造林不同，每棵植物的位置没有经过安排，又有眾多生物在此活动，一时之间黎旭难以确认对方的动向。
    黎旭瞇起眼睛，好胜心完全被挑起，他闭上眼睛，将感官知觉放大到极限，感知森林内的所有动静，出乎意料的，这半径两百公尺之内，黎旭完全没有察觉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类。
    他试着移动，看对方是否会有所反应，就在他经过一道林中小溪时，突然，黎旭在对岸察觉到一股幽微的香气，他终于发现了隐藏在树上的浅褐色身影，黎旭倏如闪电出手。
    「抓到你了。」黎旭笑得像个孩子，看着对方倏然睁大的双眼，心中感到一阵得意，同时也明白了。「啊，如果刚才那个拿鞭子的看到你，他就会知道自己认错人了。」眼前的女子有着浅褐色的及腰长发，偏白的肤色，和超过170公分的身长，似乎是欧美人士，却又有着东方人瓷器般细緻精巧的五官和体态，黎旭心想这个一看就令人想好好保护的女孩，居然想参与继承人特助兼护卫的徵选，真是太有趣了。
    欧妗媗不敢置信地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与其说她没有察觉对方的动静，不如说她对自己太过自信，连师父也无法察觉的身法，居然被这个人发现！她连续使出五种擒拿手，也一一被化解，被黎旭抓着的右手，始终无法挣脱。她瞪着眼前这个身形修长，黑发黑眼珠，轮廓却明显不是东方人的短发男子，露出不悦的神情。
    「很会玩捉迷藏嘛，教我！」黎旭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笑容灿烂。
    「你??追着我这么久，就为了拜师？」欧妗媗有着与外型不符的低柔感性嗓音，这样的反差让黎旭越发觉得她深具魅力。
    欧妗媗看着黎旭孩子气的笑脸，不禁也笑了出来。
    黎旭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漾开的清丽笑容，不禁一瞬失神。欧妗媗立即掌握时机挣脱他的牵制，纵身跳下树。
    黎旭后发先至和欧妗媗几乎同时落地，黎旭抢在她身影消失之前说：「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欧妗媗果然身形一顿，回过身来，却不復方才的笑顏，面无表情的看着黎旭：「不过是侥倖。」
    「跟我说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黎旭好整以暇的说。
    「我在第一关测验没有见过你。」欧妗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者是，我用明天测验的重要情报交换你的名字。」黎旭毫不在意，笑意盎然的说。
    「明天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交换。」欧妗媗淡然说道。
    「当然，我也觉得你不用靠我提供的秘诀就能过关，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黎旭抬起左手。
    「你这次可没这么容易扣住我。」欧妗媗疾速退了一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微抬，凝神以待。
    「妗(gin)，我喜欢这个名字。」黎旭在左手錶面上划弄几下之后，就查到了他想知道的资讯。
    「你、你怎么…」欧妗媗察觉他左手腕錶带上的金色标志，不禁讶然：「你居然是评审员！」
    「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黎旭的手錶响起嗶嗶声。「我得走了，下次，教我捉迷藏的秘诀。」
    欧妗媗注视着黎旭离去的身影，片刻，转身没入林中。
    翌日，每一个候选人都陆续抵达了测验场地，第二关的测试场地是一个洒满阳光的美丽庭院，最外围是枫树，院中有约莫二叁十株银杏，银杏的黄叶让萧瑟的秋意温暖了起来。
    欧妗媗一边走入庭院，一边观察四周，没想到并没有看到前一天遇到的傢伙，有几个入围者向她打量时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穿着深紫色劲装的纤细身影站到欧妗媗的身旁。
    「所以说，你这几天跑去哪里去了？从来没有在初训中心看过你。」紫衣人伸了个懒腰，神色自若地对欧妗媗说着，一点都没有陌生搭訕的尷尬。
    「我一直都在。」
    「如果他们有发现你的话，就不会找我的麻烦了。话说我到底哪里像女生了，居然成了你的代罪羔羊。」
    欧妗媗轻轻地笑了，挑眉看向紫衣人秀丽的五官。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紫衣人也笑了，朝欧妗媗伸出手，「aki。」
    「gin。」欧妗媗也伸出手回握，微微一笑。「为什么是女生的话就要被找麻烦呢。」
    「有些人就是很容易被冒犯，你这次入围已经冒犯了某些组织的传统了。」aki指着院中某些不友善的眼神。
    「你的好意我收到了，谢谢。」欧妗媗点了点头。
    「总之，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啊，我会来讨的。」aki回头对着欧妗媗灿烂一笑，朝院中走去。
    欧妗媗也走入庭院，心想还是没有察觉到昨天那人的气息。
    这一场测试是第二关的筛选战，抽籤两两一组淘汰赛，比试的项目也是由现场评审员随机选定，厨艺、智识、科技、武艺、语言等范围都包含在内，决定好比试项目的入围者会有专车送往比试场地，欧妗媗看到aki和昨天和他交过手的西装男一起上了专车，aki还回头对她拋了个媚眼，欧妗媗则是回了一个good luck的手势。
    欧妗媗的对战选手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高大黝黑男子，也是方才她和aki谈话时，庭院之内以寒凉的眼神看着她的其中一人。
    欧妗媗和黝黑男子的比试项目是「胆识」，两人到了一间实境模拟研究室，研究室的中央有一个椭圆形的操作区，上面有十数个显示各种数值的萤幕，两人换上了一套蓝色紧身衣，研究人员将两人各自带到测试区独立的隔间，在两人身上各处贴上硬币大小的圆形感应贴片，让两人试做动作，研究人员会在操作区透过单向镜检查实境模拟的资讯，并请两人戴上一个浅绿色的隐形镜片，试做完成之后，现场评审员宣布了两人的测试情境，透过浅绿色镜片，两人会看到拯救人质的实境模拟情境，两个人的任务是解救人质，必须判断出匪徒挟持人质的方式，并施予解救。
    测试开始之后，评审员走到中央操作区查看两人的表现，黝黑男子迅速判断出人质和匪徒的相对位置，并制伏一名匪徒，出手乾净俐落，但是也引起其他两名匪徒的注意，对方枪火猛攻，黝黑男子凭藉高超身手，在闪避的同时，趁机反击，让对手也没有讨到好处。
    评审员看着男子的表现，不时评分註记。
    相较之下，欧妗媗这里没有什么动静，欧妗媗先朝人质走去，发现人质双眼被矇住，双手、双脚皆被束带绑住，她探向人质的颈子搭量脉搏，也观察了一下人质的身体状态，没有打草惊蛇，悄无声息的接近匪徒，匪徒人数共叁人，这时，欧妗媗的身形有点停顿，并将脸转向中央操作区，让评审员与研究人员都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方向在实境模拟中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
    「那里有安排什么状况吗？」评审员皱着眉问，一旁的研究人员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设定。
    「嗯……她该不会是还没习惯实境模拟空间吧？」评审员摇摇头。
    「本来还以为这次破格入围的有多厉害，结果只会间晃。」操作区其中一个研究人员嗤笑一声。
    「她比你们先发现了啊。」不知何时出现在评审员身后的黎旭新奇的挑了挑眉。
    评审员与研究人员都吓了一跳，都转过身来向黎旭行礼。黎旭噙着笑看着欧妗媗的实境模拟画面。
    欧妗媗一直没有让匪徒发现她的存在，但是也没有什么作为，只是在暗处观察，但是奇怪的是，居然叁名匪徒都没有发现欧妗媗的存在。此时，另一个房间的黝黑男子已经制伏叁名匪徒，揹着人质逃脱，但是逃跑途中不停触发状况。
    「你会怎么做呢？」黎旭双手抱胸，一脸好奇。
    欧妗媗这里的匪徒围聚在电脑前悄声谈论，欧妗媗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才出手打晕了叁人，拿取匪徒的钥匙、手枪、桌上的usb，在电脑中输入一串指令，将匪徒的手机丢到马桶水箱中，欧妗媗终于带着人质开始逃脱。黎旭注意到，离开前她还摸走了门口矮桌上的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物品、还有咖啡旁边的糖包，黎旭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
    此时，黝黑男子已经将所有装况解除，逃出人质受困的建筑物外，没想到背上的人质突然震动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黝黑男子皱着眉将人质放下查看，人质身上突然炸开，像华丽的烟火一样，绚烂的消失了，黝黑男子面露慌乱之色。
    「他果然没有发现人质身上有区域侦测的迷你炸弹，离开建筑物就会爆炸。」中央操作区的研究人员互相击掌，讚许他们自己设计的关卡。
    「这样看来，那个女生挺厉害的……我们设计的状况她都没有触发，快走出来了。」刚刚嗤笑的那名研究人员，现在认真地看着萤幕表达对欧妗媗的认可。
    「等着看有没有放烟火吧。」评审员不置可否。
    欧妗媗带着人质走出建筑物外，人质并没有异常，但是欧妗媗也没有带人质到任务指定地点。
    「为甚么没有爆炸？奇怪，她刚刚有先解除炸弹装置吗？」一名研究人员疑惑的问。
    「啊，这里，她拿走了区域感应器，她是怎么知道的？」评审员在另一个萤幕上确认欧妗媗之前的实境模拟画面，看到她在矮桌拿走了区域感应器。
    「考量到现场环境、人质状况与逃脱动线，没有在建筑物内就先取出炸弹，而是一起带着区域感应器，那么人质不管到哪里都不会超出感应范围，也不会爆炸了。」评审员沉吟道。
    「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有炸弹了？怎么可能？她又是怎么知道那是范围感应类型的炸弹的？」
    「这里！她刚刚用匪徒的电脑反查到我们的程式指令了。」
    「真的假的！所以她才没有触发状况？」
    刚才嘲笑她的研究人员现在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欧妗媗。
    此时的欧妗媗正在解开人质的衬衫，过程中人质不停挣扎，欧妗媗不为所动，利用人质身上脱下来的衬衫将人质的双手固定在大门外无障碍空间的扶手栏杆上，利用人质褪下的西装裤将人质双脚屈膝绑定，欧妗媗迅速的检视人质的身体各部位，终于在小腹处发现一道两公分左右的伤口，欧妗媗跨坐在人质身上，避免人质稍后可能因疼痛引起的扭动，随即俐落的用小刀划开伤口，取出匪徒安置在人质体内约莫叁公分大小的炸弹，然后拿出糖包将糖粉撒在人质的伤口上，接着撕下人质衬衫胸口袋的布料敷压在伤口上，协助止血。
    中央操作区的研究人员都看着萤幕，吞了口口水，明明知道她没有任何煽情的意图，但是，怎么就让人觉得口乾舌燥了起来。
    黎旭眼中难掩对欧妗媗的讚赏，看来是会顺利晋级了，正想悄悄离开，不料才刚转身，研究室的人却全部都转头看向他，黎旭略感讶异，随后发现坐在人质身上的欧妗媗把拆下来的炸弹扔向他的方向，萤幕上满是绚丽的烟花，黎旭不禁笑了。
    研究室的地面突然一震，研究人员面露惊异：「这么真实啊！」黎旭却眉头一皱：「先暂停测验。」一边吩咐一边向仍在测试区隔间的欧妗媗走去，并示意评审员通知黝黑男子。
    此时，黝黑男子突然暴起发难，攻击走向他的评审员，而研究室内也轰然一震，中央操作区的电脑爆炸了，周围的研究人员都被波及倒地，眼看黎旭就要被爆炸飞散的萤幕碎片砸伤，碎片却被一个物品击中弹开，接着欧妗媗迅速将黎旭扑倒，扯入测试区隔间中。
    「你在做什么？觉得我躲不过吗？迷迷是你的处境比较危险吧？」黎旭看到欧妗媗的颈子被爆炸飞射的物品划出一道伤痕，感到一阵恼怒，也顾不上咬字清楚。
    欧妗媗不由得笑了。
    这时研究室的资讯设备和某些化学仪器引起了连锁爆炸反应，黎旭将欧妗媗按入怀中，护着她一起蹲低。
    这一波震动过去之后，黎旭探头出去看了看操作区的状况，但爆炸的烟尘影响了可见度。
    「没事吧？」欧妗媗将脸转向黎旭问道，但是眼神却没有焦距。
    「亏得你戴着眼镜还注意到我。」黎旭的语气有着无奈还有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怜惜。
    「眼镜，摘不下来。」欧妗媗一面侧耳倾听，一面将右手背上的感应贴片大力扯下来。
    「住手！」黎旭抓住她的双手，欧妗媗跌坐在黎旭身上，看着她左手手背上原本贴着感应贴片的部位，也是一块皮被撕下，黎旭才知道刚刚她是用什么将碎片弹开，黎旭恼怒地看着她两手的手背都被她扯得鲜血淋漓，「不能这样硬扯，这要先解除锁定，别乱来。」
    「没时间了。」欧妗媗反抓住黎旭的手，「刚才有人透过远端操控眼镜和贴片，试图对我下指令，爆炸的影响让连线中断了，但是对方正在重建连线，在那之前要拆下来。」欧妗媗快速讲完之后，微微蹙眉，闭上眼睛说道：「我快要失去这个空间的认知了。」黎旭看着欧妗媗的脸庞沉默了叁秒，俯身吻上欧妗媗的唇，辗转吸吮。
    欧妗媗一开始无法反应过来，随即大力推开黎旭，然而双手被箝制住，反作用力反而让自己被抱得更紧，这时她感受到黎旭的暖舌探入她口中，欧妗媗不禁嗯了一声，开始分不清自己的手是在推开他，还是紧紧抓住他。
    中央操作区一片狼藉，烟尘四漫，另一边的独立隔间，黝黑男子和评审员陷入生死肉搏战，而他们两人超然于这一切混乱，吻得浑然忘我。
    良久之后，黎旭离开欧妗媗的双唇，轻声说着：「这是……阻断远端操控的策略。要影响大脑的讯息传递，多巴胺很好用。」
    欧妗媗低头调匀呼吸没有说话。
    黎旭从领口拉出一条银色细鍊，鍊坠是一枚银色的戒指，他一手抚着欧妗媗颈后的感应贴片，另一手拿起戒指贴近感应贴片，一个轻微的金属敲击声响，黎旭轻易地拆下颈后的感应贴片，没有撕伤皮肤。
    「拆除一个叁秒鐘，最多两分鐘，请暂时把你的身体交给我。」黎旭在欧妗媗的耳边轻声说。
    「右肩、左肩、右上臂、右前臂……」考量到欧妗媗目前是失去视觉的状态，黎旭在触碰前都会轻轻告知，以示尊重。
    「左上臂、左前臂、上背部、下背部……」但是不论黎旭的双手移到哪个部位，他的嘴唇似乎都没有离开过欧妗媗的耳边，他一开口，欧妗媗就感到一酥麻，而他触碰的部位，也泛起异样的感受。
    「嗯咳，不用预告没关係。」欧妗媗不自在的挪动身体，试图拉远与黎旭的距离。
    「……你确定？」黎旭的手无预警的移到欧妗媗的右侧腹移除感应贴片。
    「喂！」欧妗媗本来就怕痒，不禁浑身一震。
    「喂什么，我有名字的。」黎旭接着移除左侧腹贴片，欧妗媗又是一震，黎旭嘴角勾起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趁我还没出手，你最好、嗯…….」当黎旭的手触碰到左边大腿时，欧妗媗忍不住嚶嚀一声，反射性地出招反折黎旭触碰到大腿的手，同时屈膝攻击黎旭的侧腹，黎旭随即拆招，曲臂挡住膝击，扣住欧妗媗的大腿，反身将欧妗媗压制在地上。对方急促的呼吸和大面积肌肤接触传来偏高的热度，让两个人突然认知到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妙，两人同时感到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陌生骚动。
    此时，黎旭的手錶响起了嗶嗶声。黎旭猛然从欧妗媗身上退开。
    「嗯咳，喂？」黎旭清了清嗓，抬起左手的手錶进行通话。「嗯……我没事。……对，情况有点复杂，我十分鐘之后出去再说。」结束通话后，黎旭看向面容平静的欧妗媗，黎旭不着痕跡的做了个深呼吸，「我们快点出去吧。」说完便迅速移除她身上的贴片。
    当黎旭扶起欧妗媗，走出隔间时，恰巧伤痕累累的评审员也扛着失去意识的黝黑男子走出隔间。
    「我刚刚已经回报目前的状况了，这傢伙发了疯的攻击我。」评审员皱着眉环顾四周。
    「嗯，先出去再说，结构不稳了。」黎旭探查了一下中央操作区的研究人员伤势，还有意识的让评审员先搀扶出去，另一手不忘拉着欧妗媗，快速步出这栋研究大楼。
    大楼外，席蒙一看到黎旭走出来连忙快步向前。
    「研究室的电脑毁损了，她的实境模拟眼镜摘不下来。」
    「了解。」席蒙伸手要扶欧妗媗却被黎旭挡下。
    「我带她去就行了。」
    黎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席蒙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席蒙目送黎旭带着欧妗媗搭着专车离去之后，也上了另一辆车，前往一座位于山顶园区内南侧的藏书室。
    席蒙走进藏书室中，向身材高大粗旷头发全白的马修点头致意。
    马修在书架间席地而坐，捧书阅读，见到席蒙，也不起身，而是对席蒙招了招手，要他一起坐下。
    「说吧。」
    「研究室有四名人员伤势比较严重，一名入围者和评审员受到影响，但都无大碍，目前的线索都显示郑氏集团与此事有关。」
    「哼，那个疯女人。」马修起身，将手上的书放回书架上，缓步走向书桌，「黎旭没事吧？」
    「没有收到波及，不幸中的大幸。」
    马修点了点头，神色稍安。
    「他跑去那里干什么？」
    「……审查入围者的表现。」
    「我找那些人来是要保护他，不是要让他去凑热闹的，赶快选出一个优秀人才，就把其他人赶回去了，别让那疯女人有机可趁。」
    「好的，我们会尽快结束徵选。」
    「爆炸的相关损失呢？」
    席蒙递出一份文件，马修接过后戴上眼镜翻阅着，席蒙继续报告：「研究室毁损很严重，相关数据虽有备份，但是硬体要建置还需要一段时间，预定下一季要上市的实境模拟產品无法如期上市，这会让郑氏集团抢得先机。」
    「硬体来不及我们就先卖软体，评估一下跟主机大厂的程式串接成本和预期进度。」
    「好的。」
    「详细调查一下入围者的设备是透过什么途径受到远方操控，这很重要。」马修将座椅转向窗外，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席蒙察觉到马修的倦意，向马修鞠躬致意，准备退出藏书室。
    「对了，另一名入围者为什么没有被远端操控？」马修将座椅转向席蒙问道。
    席蒙身形一顿，转身回答：「现场初步判断是因为爆炸影响了感应贴片的连线，但也未排除有其他可能性，我会深入了解之后尽速向您回报。」
    马修点了点头，示意席蒙离去。
    席蒙走出藏书室，第一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经过约莫叁十分鐘的车程，黎旭牵着欧妗媗下车，进入一栋别具设计感的独栋建筑，他让欧妗媗坐下之后，拿了两瓶水，将一瓶放在欧妗媗面前桌上：「喝点水。」
    「你现在还看得到实境模拟的景象吗？」黎旭打开水瓶喝了一大口，坐在欧妗媗的对面，仔细的检视欧妗媗的眼睛。
    「离开研究室之后就没有画面了，现在是灰白杂讯画面。」
    「世界变成灰白色的很不舒服吧，但是等一下。」黎旭取出一个医药箱，「要先处理你的伤口，我可不希望害你留疤。」黎旭小心翼翼的替欧妗媗颈上、手上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好了。」
    「谢谢。」欧妗媗收回包扎好的双手。
    「这是我该说的吧，在研究室是你救了我。」提到研究室，黎旭脑中又浮现方才压在欧妗媗身上的画面。
    「爆炸，是怎么回事？」欧妗媗也感到一阵不自在，迅速转移话题。
    「这个晚一点再说，还有眼镜呢，得到二楼去。」黎旭让欧妗媗的手搭着自己的手臂，欧妗媗抽回手道：「你走前面，我可以自己走。」
    「前面是楼梯，小心一点。」黎旭还是拉着她走到楼梯前，将她的手靠在楼梯扶手上才放开。
    黎旭将欧妗媗带到仪器之前坐定，然后在系统中键入一连串的指令，「好了，可以把眼镜摘下来了。」
    「谢谢。」欧妗媗摘下眼镜，放入黎旭准备的容器中，闭了闭眼，适应重新恢復的视力。
    「我不是说了，别谢了。」
    「看不出来这里是资讯室。」欧妗媗环顾四周，二楼是一整层开放的空间，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还有衝浪板、健身器材、和一张尺寸特大的床。跟资讯设备相关的，只有眼前的四台电脑和若干仪器设备。
    「你……可别小看这些设备，整个园区都能连线控制的。」黎旭有点心虚，她该不会是发现这里是自己的住处了吧，除了研究室，的确只剩下他跟爷爷藏书室的电脑有权限可以解除她的实境模拟眼镜，她该不会误会自己带她来有什么私心吧？
    「你怎么这么没有警觉心？」欧妗媗蹙眉。
    「嗯？」
    「如果我心怀不轨，制伏你之后入侵这里的电脑怎么办？」
    「制伏我？」黎旭面容一肃，虽然说他有把握不会被制伏，但是不得不说欧妗媗说的没错，如果她今天是为了接近他而偽装的入围者，的确很危险，她该不会是知道他的身分才说这番话吧。
    「本来还想称讚你们资讯室的偽装做得不错，没想到你这个评审员这么没有危机意识。」
    黎旭凝视欧妗媗片刻，细想她的确没有可能知道他是谁。
    「知道我是评审员还批评我，不怕我不让你晋级吗？」
    欧妗媗笑了笑，「评审员又不只有一个，还有，先不管晋级不晋级，你觉得这场徵选还要继续办下去吗？」欧妗媗认真地看着黎旭，「这次爆炸不是意外，而是一连串的行动的开端。」
    「你还真有危机意识。」黎旭也认真地看着欧妗媗，「这不是你要烦恼的问题，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评审员也很忙吧？」
    「保障每位入围者的人身安全，也是我们的工作。」黎旭的手錶又响起嗶嗶声。
    「你去忙吧。」欧妗媗笑着说。
    黎旭送欧妗媗上车离去之后，回到屋内，就看到席蒙垂手站在客厅等他。
    「少爷，你能不能不要再从课程中逃跑，能不能别再让人担心了。」
    「别说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老爷指示要尽早结束这场徵选，我初步筛选了一些入围者，请您做最后决定，其他人会让他们明天一早就离开。」
    「这样啊，」黎旭接过名单，微微一笑，圈起一个不在名单内的入围者，「那就她了。」
    「……少爷，您想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保护您吗？」席蒙看着黎旭的微笑，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嗯，我今天还真的确确实实的被她保护了。」黎旭微笑着说，「相关的公告和说明就麻烦你了，至于我的特助嘛，明早我会亲自去通知她。」
    「少爷，容我多说一句，如果您对那个女孩投注了特别的情感，于公于私，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那个女孩，有能耐让我產生特别的情感，不管是康柏贝区集团或是我爷爷，都不会在我考量的范围之内。」
    席蒙一脸担忧的离去。
    黎旭还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有那份能耐，至少，他现在不希望让她离开。
    翌日一早。
    欧妗媗和黎旭在初训中心的餐厅一同用餐。偌大的餐厅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包场，其他人在昨天收到消息后，都陆续离开了。
    「原来你是继承人。」欧妗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错，我採纳了你的建议，中止这场徵选，还有，录取你当我的特助。」黎旭拿起红茶喝了一口，一边观察欧妗媗的反应。
    「所以，今天是第一天吗？」欧妗媗用餐非常有效率，但是仍然优雅有礼。
    「是的，受训期的第一天。相关训练的部分，晚一点席蒙会详细跟你说。」
    欧妗媗沉静的点了点头。
    「你没有其他问题要询问吗？」黎旭若无其事的问道。
    「比方说？」欧妗媗啜饮一口咖啡。
    「比方说，为什么会任命你之类的？或是，我的身分……之类的。」黎旭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窘迫，他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在字典里认识过这个词语，这还真是……珍贵的体验。
    「是经过审核考量之后的决定吧，虽然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我也是有自信才来应徵的，现在录取不是很合理吗？」欧妗媗睁着透彻的眼睛说着。
    「嗯，也是。」
    「另外，关于你的身分，刚开始是有点讶异，但是后来一想，你也不是刻意隐瞒，甚至之前有试图要告诉我，而且你要亲自审核自己的特别助理，也是非常合理的。」欧妗媗将喝完的空杯放入餐盘。
    「嗯，那你整理一下东西，稍后席蒙会协助你。」
    看着欧妗媗离去的嫻静背影，黎旭有点意外的惆悵。
    昨夜黎旭为了不让她觉得她的录取是自己的私心，准备了很多说法，也担心她误会自己刻意隐瞒身分接近她而辗转反侧，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平静，显得一夜无眠的自己有些可笑。黎旭嘟起嘴，随即叉起水煮蛋一口咬掉半颗，咀嚼了几口，黎旭伸手触碰水煮蛋的蛋白，想起了欧妗媗肌肤的触感与弹性，想起了那个阻断远端操控的策略……难道，在意这些的人只有他吗？黎旭没有发现自己原本要加入咖啡中的牛奶，全都加到柳橙汁里。
    欧妗媗站在黎旭独栋别墅的大厅，环顾四周，昨天只有稍微观察了一下二楼，一楼只有在离去时瞥了几眼，现在是第一次好好的欣赏整栋房子的全貌，欧妗媗的感想就是，建造这间房子的人一定拥有爱好美与自由的灵魂。
    「这边请。」席蒙带着欧妗媗来到她的卧室。
    「这么大的卧室……」这约莫是饭店大厅的坪数了吧。
    「这间卧室是您可以完全自由使用的空间，卧室以外，一楼是您与少爷的共用空间，原则上您也是可以自在的使用，我们之后也会经常利用一楼右侧的书房当作会议室使用，二楼则是少爷的私人空间，除了穆丽，少爷不允许其他人上楼，还请您留步。」
    「了解。」
    「接下来的四周，我们会安排让您尽快熟悉康柏贝区集团的种种业务，四周之后，您需要随同少爷一起拜访康柏贝区主要贸易线的十六个重要伙伴，这是少爷在继承之前最重要的行程。」以往黎旭如果要出境，都是由席蒙随行，但是为了长远的考量，是该好好培养黎旭的左右手，辅佐他顺利继承。
    「了解。」
    席蒙带着欧妗媗将别墅内外好好地巡视了一遍，从建筑的构造、设计概念，到出入人员门禁、保全轮班时间等，详细的说明了一番。其间也提到康柏贝区庄园的周边设备与各种门禁系统，欧妗媗总是静静点头聆听，必要时才会回应几句，虽然知道欧妗媗在身边，席蒙仍是时常会有自己是独自一人的感觉。
    席蒙和欧妗媗经过书房，看到黎旭正在开一对五的视讯会议，分别使用西班牙文、俄文、法文、德文、日文和与会者交流，欧妗媗扬了扬眉。
    席蒙带着欧妗媗来到一楼左侧，是个宽阔的料理与用餐空间，厨房和餐厅用半人高的木製中岛橱柜隔开，各式厨具、基本食材一应俱全，窗台旁有个精緻的饮料吧檯，还有几盆常用的辛香料盆栽。
    「平时都会有厨务料理叁餐，只要行程允许，每周叁晚上少爷会前往主屋与老爷一同用餐，这段时间您不需要随行。」
    「了解。」
    「另外，这很少发生，但是偶尔少爷也会亲自下厨，届时，可能会需要您提供一点协助。」协助他不要毁了厨房……
    「了解。」
    「妗小姐，请问您没有问题想要询问吗？」
    「有的，我想要知道研究室爆炸案的细节。」
    「噢。」席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在吧檯区的椅子坐下，「关于这个问题，此刻我还不能回答您。」席蒙招了招手，有一名厨务送上两杯咖啡。
    欧妗媗端起咖啡沉吟了一会儿。
    「因为……还没有办法排除我牵涉其中的可能性吗？」欧妗媗沉静着看着席蒙说道：「这也代表，你们还没有掌握关键的线索或证据，对吧？」
    「或许妗小姐能够提供相关线索？」看来当初少爷点名这个女孩，不完全是凭着一股衝动，这女孩的确见事机敏。席蒙微微一笑。
    「嗯，可以。」欧妗媗回以一笑，「在我确认我们目标一致之后。」
    席蒙加深了脸上的微笑。看来这个女孩也没有完全信任他呢。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欧妗媗啜饮一口后说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就这一点而言，看来我们看法一致。」席蒙端起杯子向欧妗媗致意，欧妗媗也举杯回应。
    「初训中心在山脚下，加上又是徵选期间，出入人数相对较多，因此，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然而位于山顶的康柏贝区庄园，警备系统更加严密完善，不管他们计画什么……」
    「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欧妗媗正色道。
    「您似乎很担心少爷的安危。」
    「是的，那是我职责所在。」
    听到欧妗媗这么回答，席蒙露出微妙的微笑。
    「噢，已经六点了。」大厅的时鐘敲出六点的鐘响，「第一天应该要让您准时下班。」席蒙站起身准备离去。
    欧妗媗浅浅一笑。
    「那么，今日就先这样，明天，希望我们对彼此都能有进一步的了解与信任。」
    黎旭一边伸展腰背，一边走出会议室，当黎旭走到餐厅时不禁一楞，平常穆丽(muriel)会帮他把食物放在桌上再回去，今天餐桌上空无一物。黎旭抬腕一看，才十点，照理说穆丽不会那么早回去的。
    「你想吃什么？」欧妗媗从吧檯暗处走出问道。
    「怎么回事？」经歷了六个小时的跨国会议，血糖值很低的黎旭没看到食物，面色一沉。
    「我请他们先回去了，你有不吃的食物吗？」欧妗媗穿上围裙，在流理台洗手。
    「十五分鐘以内可以吃到就好。」黎旭闷声说完后，走上二楼。
    欧妗媗微微一笑，俐落的着手料理。
    黎旭刚梳洗完，走下楼，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盘配料丰盛的义大利麵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黎旭看着已经将流理台收拾妥当，解下围裙的欧妗媗，心想她的动作倒是很迅速。黎旭快速的入座，开始用餐。
    欧妗媗也端了一盘麵，在黎旭对面坐下。
    「……你也还没吃吗？」
    「席蒙说你不喜欢一个人用餐。」
    ……所以她就饿着肚子等他吗？
    「这傢伙。」黎旭皱了皱眉，「你别听他乱说，时间到了就要吃饭，把我的份留下来就好。」
    「我没有安排固定的用餐时间，既然之后我们的作息紧密相关，那就以你用餐的时间为主吧。」
    黎旭想到以后欧妗媗会经常穿着家居服和他一起用餐，莫名感到喜悦。
    「那就，谢谢你了。」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管事们的上班时间。」
    「嗯哼？」
    「他们可以自由进出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我已经取消了他们其他时段的门禁感应授权。在他们不在的时段如果你有什么需求，都由我负责。」
    「所以，如果说我半夜想吃宵夜或是早上六点醒来要吃早餐，都由你负责？」
    「首先考虑到的都跟食物有关呢。」欧妗媗不禁微笑。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本来是他们轮班的时段都揽过来？」
    「没关係，我的薪水高到让我觉得可以一天工作48个小时。」
    「你是在怀疑那些从小就照顾我长大的叔叔阿姨们会对我不利吗？」
    「或许他们不会对你不利，但是不能排除有人利用他们的门禁授权进入别墅对你不利的可能性。」
    「你怎么那么确定目标是我？」黎旭眼中闪过警戒，欧妗媗不是第一次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在帮她摘除实境模拟眼镜时，她也提出了如果有人要对他不利的假设，那时就知道研究室爆炸案的目标是他吗？他那天明明是临时起意前往研究室，没有任何人会预测到这个行程，为什么她会这么肯定，甚至是在还不知道他的身分之前，就确定对方的目标是他，确定对方还会有动作，欧妗媗掌握了什么情报？她，到底是谁？
    「你能够调阅研究室爆炸之前的cctv影像吗？」欧妗媗看着悄悄握紧叉子的黎旭，叹了口气，收起了微笑。
    黎旭和欧妗媗并坐在二楼的电脑前，瀏览当天的研究室影像。
    「要多早之前？」
    「从我们进来之后就可以了。」
    四个萤幕分成八个画面，两人快速瀏览着不同视角的cctv画面。
    「这里。」欧妗媗指着其中一个画面，黎旭将它移到主要的大萤幕上播放。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也是当日帮欧妗媗戴上眼镜与安装感应贴片设备的研究员，她在安装完之后，没有在中央操作区查看萤幕，而是一直待在测试区隔间之外，负责查看感应贴片的讯息回传状况，在看到黎旭进来之后，便从侧门离开。
    「在你来了之后，离开了，然后，又回来了。」跟随着画面播放，欧妗媗指着那名女研究员。那名女研究员回来之后，右手一直放在白大褂的口袋中，趁着大家都很专注的看着欧妗媗在替人质拆除体内的炸弹时，女研究员不动声色的靠近中央操作区，但是被其他研究员的身影遮住了，看不到她有什么动作。黎旭切换了研究室的不同视角，但是她刚好都被遮住了。
    「这扇窗户外面，有没有刚好是对着这个方向的cctv？」欧妗媗指着女研究员身后的大片窗户问道。
    「有，但是有点距离。」
    黎旭调来走廊外的画面，画面上的女子只有小指甲的大小，黎旭和欧妗媗为了辨识，没有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直到两个人脸颊贴在一起，才倏然分开。
    「这个……解析度能调整一下吧？」欧妗媗若无其事地举起靠近黎旭的右手将头发拨到耳后，试图拉开一点和黎旭的距离。
    「嗯，当然。」黎旭发现了欧妗媗泛红的耳朵，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透过数位解析放大的画面，他们看到女研究员将一个跟右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块状物安置在中央操作区的桌面底下，没隔多久，研究室就爆炸了。
    黎旭和欧妗媗对看了一眼。
    「那个研究员，是在你进来之后才安装炸弹的，所以我推测你是目标，很合理吧。」
    「你到底……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当时迷迷戴着实境模拟眼镜。」黎旭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欧妗媗发现黎旭在语速过快时，会有可爱的腔调，忍不住抿嘴微笑。
    「我们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你笑什么？」语意是严肃的，但是黎旭看着欧妗媗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我耳力很好。」欧妗媗收起笑容，正色回答。
    「所以笑我咬字不清？这样对吗？」
    「我是说……」欧妗媗又被逗笑了：「我耳力很好，所以听得到周遭的动静。」
    黎旭看着欧妗媗忍俊不禁突然绽放的笑容，觉得一阵悸动。
    欧妗媗发现黎旭看着她的视线变得有些灼人，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跟着热了起来。
    「我们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专心一点。」不想让黎旭的视线继续停在她脸上，欧妗媗将黎旭的脸转向萤幕，然而，此刻主萤幕的cctv画面正好播放到两人在测试区隔间拥吻的画面。
    「你在暗示甚么？」黎旭用戏謔的眼神看着欧妗媗。
    「没有！」欧妗媗红着脸连忙起身退开。
    但黎旭比欧妗媗更快扣住她的右手，将她拉回原本的座位，贴近自己怀中。
    「你专心一点，我要吻你了。」
    黎旭吻上欧妗媗的唇。

 第二章

    黎旭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想念一个人的吻，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也没有想过，只是一个吻居然会令他如此悸动。黎旭由起初的轻啄，逐渐转为更深入更缠绵的吻。
    虽然没有戴着实境模拟眼镜，但是闭上双眼的欧妗媗仍然感到自己被夺走了空间认知感。她所有的感官都输给了触觉，她只能感受到唇上口内趋于激烈的吸吮，感受到他的手掌在后脑与颈部温柔的轻抚与支撑，感受到掌心传来他的胸膛跳动的力度与热度，感受到自己的肩颈耳后同时泛起一阵颤慄……直到她听见了大门解除门禁被开啟的声音。
    欧妗媗猛然将黎旭推开，将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禁声。
    「有人。」欧妗媗贴近黎旭耳朵悄声说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而且那人居然能够解除席蒙与她下午新设定的门禁！
    黎旭操弄了一下手錶的设定，别墅的灯光都熄灭了。
    「呀！」一楼传来一声惊呼。
    黎旭又将灯点亮。
    「没事，是我认识的人。」黎旭也贴近欧妗媗耳朵旁说道：「你先帮我招呼她一下。」
    「我？」欧妗媗挑眉。
    「嗯。」黎旭平静的说：「我现在站起来会很尷尬。」
    欧妗媗随着黎旭的视线看向他的胯部，随后一脸平静的移开视线。
    欧妗媗走下楼就看见一个身高约莫160公分，短发微卷，面容秀气，举止优雅的女性。那女性看见欧妗媗从二楼走下，脸上有着难掩的讶异。
    「您好，我是新任特助gin。」欧妗媗向那女性俯首致意。
    那女性没有马上答话，灵动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欧妗媗一阵子之后，才柔柔地开口：「怎么会……从二楼下来呢？」虽然她从席蒙那里取得别墅的出入门禁，但是她还不曾被允许到二楼去过。
    「……安全巡视。」
    「这样啊。」那女性露出了一个神秘微笑，「黎旭在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欧妗媗停顿了一下说：「您请坐，他稍后就下来。」欧妗媗向沙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问想喝点什么吗？」
    「席蒙没有告诉你，少爷的未婚妻喜欢喝什么饮料吗？」那女性微笑望着欧妗媗。
    「瓜地马拉安提瓜花神咖啡。」黎旭从二楼走下。
    欧妗媗向黎旭俯首致意后，便离开了客厅。
    「新任特助，好像不晓得你的名字。」
    「苏飞(sophie)，好久不见。」黎旭在靠近苏飞那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这么有兴致，在这个时间到我这里捉弄我的人？」
    「你的人？所以，你找到了？心动的感觉。」苏飞笑了，想到两人十六岁订婚时定下的协议，「可惜不能片面解除。」协议上载明了，需要两人都找到各自相爱的人才能解除，如果只有一人反悔是无法片面解除的。
    「还没有到那一步，别夸大。」
    「我习惯未雨绸繆，看到她从二楼下来，真的挺让人惊讶的。」自从这栋别墅盖好之后，就连老爷子或是席蒙都不曾到过二楼，管事里也只有穆丽可以到二楼，这个明面上是特助的女孩，究竟在黎旭心中佔了多少分量，令人好奇。
    「……其实我自己也挺惊讶的，该怎么说呢，等你自己遇到之后，你就会明白的，届时即便是老谋深算如你，也会变得毫不设防，没有禁区的。」
    「这是什么优越的语气？」苏飞挑眉笑道：「你确定不是一时意乱情迷？」
    黎旭笑而不答。
    「哇，你这样让我很想出手搞破坏。」苏飞一手抱肘，一手托腮，微笑睨着黎旭。
    「如果你愿意高抬贵手的话，日后，如果你遇到任何爱情问题，我保证无偿相助。」苏飞最喜欢的就是无偿两个字。
    「黎旭，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爱上你？」
    欧妗媗将刚冲好的咖啡端放在两人面前，黎旭心想耳力很好的她肯定听到两人的对话了，然而欧妗媗面色如常，看不出有甚么想法。
    「好香！」苏飞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完美！」苏飞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没有之前故作神秘的姿态。
    「黎旭，我决定每天都来跟你共进早餐。」苏飞满心欢喜地喝着手上的咖啡。
    「你的早餐时段通常安排在下午叁点，恕我无法奉陪。」黎旭有礼的微笑回应。
    「黎旭，我来就是要跟你说，我要在你这里借住一阵子，在这段期间，我可以借用你的可爱特助，帮我煮咖啡吗？」
    「这不是她的职务范围。」黎旭看着送上咖啡后就站在一旁的欧妗媗：「你先回去休息吧。」
    「妗小姐，真的不行吗？」
    欧妗媗看着前一刻还优雅自持的苏飞，现在一脸央求的热切，先是一楞，后来不禁笑了出来。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没有问题，那么，我先回房了。」
    苏飞看着欧妗媗纯真秀丽的笑脸，瞭然的点了点头，她可以明白黎旭为何会受到吸引，这个女孩身上有着彷彿与生俱来的的淡漠气质，但是一笑开，又带给人难能可贵的清新空灵感受。
    欧妗媗走出客厅后，苏飞瞥了黎旭一眼，黎旭的眼神果然还望着欧妗媗离开的方向。
    「嗯咳。」苏飞清咳一声，「你真该庆幸你的未婚妻是我这般通情达理的人。」
    「是的，我非常感谢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黎旭发自内心的说。
    苏飞的外公乔瑟夫(joseph)创立的庞贝狄公司是运输设备的製造厂商，也是康柏贝区集团多年的合作伙伴，二十年前，康柏贝区集团面临危机的时候，乔瑟夫向他爷爷伸出了援手，两人的友谊加深了公司的连结，康柏贝区集团旗下的航空公司与私人铁路公司，有半数以上的设备都是向庞贝狄公司採购。而近几年，从庞贝狄叛出的竞争对手，持续以恶劣的手法打击庞贝狄生產商用客机的產线，对庞贝狄的商誉和股价都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为此，乔瑟夫一直希望苏飞和黎旭两人的婚礼能早日举行。
    「敬我们的友谊。」苏飞举起咖啡杯向黎旭致意。「我要先提醒你，我不会干涉你和你的甜心特助之间如何发展，但是康柏贝区继承人的结婚对象必须是我，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苏飞的笑容相当温婉，但言词却相当锋利。
    「当然，我很清楚。」黎旭回报诚恳的微笑。
    「双方都有共识的话，那就最好了。」苏飞轻轻地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晚安。」苏飞优雅地起身。
    回到房内的欧妗媗，开始着手整理她的行李，由于行李非常的少，她很快地整理完了，然而，她却不晓得要怎么整理此刻复杂的心情。她本来就是个社交值极低的人，以往的她，不太有情绪起伏的机会，遇见了黎旭之后，先是为了他能看穿自己的身法感到惊讶，接着是察觉到他将要被爆炸波及时的焦急惊慌，还有视线接触或肢体接触时不合时宜的心悸，第一次在短时间内经歷这么多罕见的情绪，她有一点不知所措，更令她困扰的是，她甚至不晓得该怎么定义刚才面对苏飞时心中萌生的情绪。
    她习惯了孤寂，也学会拥抱哀伤，但是这两天接踵而来，浓烈鲜艳的情绪光谱，她不曾体验，也不会应对。
    匆匆梳洗完，欧妗媗躺在床上，决定先隔离那些陌生的情绪，睡个好觉。
    一早，席蒙就来传话了。
    「老爷要见你。」
    欧妗媗跟着席蒙来到园区南侧的藏书室，一进门，就看到马修坐在窗边晒太阳。
    「老爷，妗小姐来了。」
    「好。」
    席蒙鞠躬后就退出门外。
    「听说你很会冲咖啡，能给我来一杯吗？」马修朝书桌旁一指，那里是一个小型的饮料吧檯。
    「有特别的喜好吗？」欧妗媗走向吧檯，开始准备。
    「都好。」马修伸了个懒腰，将脸颊靠在被太阳晒得热热的窗玻璃上，「你的履歷很诱人。」
    「……过奖了。」这是褒奖吧？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履歷。
    「刚从史丹佛大学资工系毕业，成绩一直很不错，在校期间拿过两个体育竞赛的冠军，还具有帆船、轻航机、民航机驾驶执照，还会手冲咖啡，真是太优秀了。」
    欧妗媗没有接话，她专心的挑豆、烘豆、煮咖啡，不片刻，咖啡的香气已经充满整间藏书室。
    「好香。」
    欧妗媗端着两杯咖啡走向马修，马修示意她坐在对面也晒得到太阳的位置。
    「如果是当我的特助的话，这杯咖啡就录取了。」马修品尝了一口咖啡之后笑着说。
    欧妗媗喝了一口咖啡，等着马修还有没说完的话。
    「担任黎旭的特助，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说。」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必须毫发无伤。」
    「……我明白了。」还会有什么情况？这个财团继承人到底招惹了多少仇家？
    「我会好好的观察，你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我想请问，爆炸案之后，研究室的人事有什么异动吗？」
    「先告诉我你知道的线索。」
    欧妗媗略一沉吟，便说明了昨天跟黎旭查到的线索。
    「难得你能查到安娜，她是研究室刚成立的时候就加入的元老成员，一向忠于职守，表现也很杰出，你们那天戴的实境模拟眼镜，就是她主要研发的。」
    「所以，指令也是她下的？」欧妗媗回想当日从实境模拟眼镜中收到的指令，秀眉一蹙。
    「很有可能。」
    「你们没有抓到她吗？」
    「……她死了。」
    「是受到爆炸的波及吗？」
    「不，席蒙查到当天远端操控的ip位置是她的电脑，因此我们有找她来询问，她只来得及告诉我们，她是被胁迫的，就被灭口了。」
    「灭口？」
    「对，她一直戴着那款眼镜，对方下了指令，逼她自杀了。」
    「究竟是谁？她又是怎么被胁迫的？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吗？」
    「对方绑架了安娜的孩子，至少，那个孩子我们救出来了，不过线索也断了，对方很狡猾，冷静又果断。」
    「没有怀疑或是需要追查的目标吗？」
    「有是有，但是我还没办法告诉你。」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可以帮助你们。」
    「是吗？」
    「那天从实境模拟眼镜里传来的指令里，有详细的康柏贝区平面图和重点守备位置，席蒙引以为傲的康柏贝区庄园可能没有你们想像得那么安全。」
    「对了，我一直想知道，当天你是怎么不被指令控制的？」马修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是他的神情却彷彿对一切瞭如指掌。
    「我……也不告诉你。」欧妗媗一脸平静，但心跳却忍不住快了几拍。
    「哈哈哈，来日方长，今天找你来，只是希望提醒你，在黎旭身边，你得保持高度警觉心才行。」
    欧妗媗回到黎旭的别墅之后，如常地和席蒙学习一切交接事宜，席蒙也没有对欧妗媗多透漏什么消息。但欧妗媗却不禁好奇，刚才马修的神情和语气都显示他非常在意黎旭的安危，到底是谁要攻击黎旭？连康柏贝区拥有这么大的权势，也无法高枕无忧？可恶的老狐狸，什么消息都不肯透漏，也罢，先入为主有时反而更没有帮助，不论是谁想要对黎旭出手，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突然，黎旭开朗的笑脸和那日的吻闪过脑中。
    「妗小姐，怎么了吗？」席蒙发现他已经关掉了投影机，欧妗媗却还是盯着投影白布。
    「噢，不，没什么。」
    穆丽送来两盘叁明治。
    「席蒙你总是忘了要吃饭，可不能让妗小姐也学到这个坏习惯。」穆丽对席蒙摇了摇头。
    「是我疏忽了。」席蒙歉然地说，「我还要去老爷那里一趟，先告退了。」席蒙拿着叁明治边走边吃离开了。
    「黎旭吃了吗？」欧妗媗问向穆丽。
    「少爷和苏飞小姐稍早都吃过了，别担心。」
    「好的，谢谢你。」欧妗媗也拿起叁明治，两叁口就吃完了。
    「妗小姐，我才要谢谢你呢，我可以准时下班之后，多了许多时间跟我的孙女一起玩。」
    「那真是太好了。」
    穆丽离开之后，欧妗媗侧耳倾听，黎旭和苏飞都还在客厅，她要从简报室回到房间势必要经过那里，她有点担心，此刻莫名心跳加速的自己，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四处走动都不引人注意？然而欧妗媗在转角处听了一会儿之后，不禁自嘲，他们两人相谈甚欢，怎么可能发现到呢？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莫名失落，欧妗媗迅速回到房间，梳洗之后，早早熄灯就寝。
    躺在床上将要入睡之前，欧妗媗下了一个决定，为了不让自己受到莫名情绪的干扰，就像之前那样，维持自己心境平和最好用的方法：隔离。
    「穆丽阿姨，你有没有听谁在背后说我什么？」黎旭百无聊赖地倚在中岛柜上看着穆丽整理食材，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们少爷待人和气又贴心，怎么会有人在背后说您呢？」
    「那，穆丽阿姨，你有没有听谁说她在这里过得不好，或是有什么烦恼委屈之类的？」
    「只听说在康柏贝区庄园服务的人，是多么有福气，没听说有谁抱怨的啊。」
    「那，穆丽阿姨，如果我无意间得罪了谁，我却不晓得，那该怎么办呢？」
    「少爷，如果您是想问这几天妗小姐为什么总躲着您，我之前就回答过您了，妗小姐她没躲着您，只是忙着向席蒙交接学习而已。」穆丽早上还看见妗小姐盯着少爷的背影看呢，怎么会躲着呢？真要躲，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妗小姐？说不定我说的是罗莎呢。」黎旭嘟嘴否认，视线看往餐厅落地窗外，草地上玩着泡泡枪的五岁小女孩。
    「噢，让少爷困扰了整个礼拜的人，可不是我的小孙女唷，呵呵呵。」
    「穆丽阿姨……」黎旭彷彿被戳到痛点，微弱的哀嚎，「……她为什么要躲我呢？」
    「少爷，其实这是很主观的问题，我就觉得妗小姐没有在躲着您，但是在您的感受上认为是有的，所以，就像我一直以来跟您说的，您怎么不去直接问问妗小姐呢？」
    「她躲着我我怎么问她？」
    一开始黎旭还没觉得，因为欧妗媗身边总是有人，不是与席蒙交接，就是帮苏飞冲泡咖啡，连偶尔才来的小罗莎都跟欧妗媗玩过飞盘，但渐渐地，黎旭发觉他们就算同住在一个屋簷下，朝夕相处，但居然连说句早安的机会都没有，每次吃饭时间都错过，这个若不是刻意为之，还能怎么解释？亏她之前还说要配合他的用餐时间，这个诈欺犯。更恼人的是，要躲就彻底一点，他一直觉得有道视线盯着他，但是他怎么样都对不上那道视线，真不晓得那个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彆扭。
    「少爷，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电影吗？」穆丽阿姨流露出非常慈祥美丽的微笑。
    黎旭先是一怔，随后便爽朗的笑开了，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和蔼的表情提及一部残酷的黑社会电影呢？
    「我会给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提议。」
    当欧妗媗巡视完整个别墅的安全系统，确认都正常运作之后，她回到房间，准备梳洗。
    「呼。」坐在浴缸内，她轻轻抒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对谁感到内疚。
    欧妗媗很擅长躲避危机，不仅是海上山中的各种自然灾害，也包含险峻的人际关係。大学时期，有室友对她不满（虽然至今她仍不晓得室友究竟为何不满），曾经将宿舍从外面锁上，不让她出去，她凭藉着好身手，整学期都使用窗户进出，没有让室友有机会与她正面起衝突。也曾经有个学长，因为体育竞赛输给她，放话要让她在学校混不下去，但是她也是很轻松的就能避开那些人，那些莫名的纷争。
    她是如此擅长将自己隔离于麻烦之外，但是为何这次闪避成功之后，心中没有预期的轻松，反而是浓浓的歉疚。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啊？但是为什么，看到这么无精打采的黎旭，她会这么过意不去？她原本以为隔离那些陌生的情绪，她就能找回原本的平静，但是，一直以来都奏效的方法，此刻却失灵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解除门禁外出的声响，现在这个时段，屋内只有黎旭、苏飞和她，但是苏飞晚上喝醉了，应该还没醒，难道是黎旭出去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她应该去确认一下。
    欧妗媗立刻从浴缸起身，匆匆整理穿衣之后就追了出去。
    十分鐘之后，欧妗媗在停车坪追上了黎旭。
    「等等。」
    「我还以为会更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黎旭微笑道。
    「你要去哪里？」她本来以为黎旭只是出来散步，没想到会一路追到停车坪。
    当黎旭转身看到只穿一套棉质家居服就跑出来，长发还溼答答的欧妗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上车。」
    看着坐进车内发动引擎的黎旭，欧妗媗也立刻坐到副驾驶座上。
    「头发擦乾。」黎旭开了暖气之后，从后座行李袋中拎出一条毛巾扔在欧妗媗头上。谁会在深秋的晚上头发湿淋淋的，一件外套也没穿就跑出门？
    「我们要去哪里？」
    本来眉头深锁的黎旭，听到欧妗媗说「我们」之后，神情突然开朗了。
    「和赤司会谈的地点改了。」
    「赤司重工的会谈不是后天吗？」欧妗媗不晓得黎旭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好看，她心中又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连忙用毛巾遮住自己的头脸。
    「本来是对方要过来，但他们行程有点变动，便商请我们过去，地点改在东京，现在不出发，我们会很赶。」
    「但是，我没有收到通知。」
    「我有传讯息给你，刚刚。」黎旭坦然的微笑。
    「黎旭，你不会是刚刚才收到通知吧？」欧妗媗停止擦拭头发，从柔软湿濡的发丝间微恼的看着黎旭。
    黎旭定睛回望欧妗媗。
    欧妗媗想到最近她有意避着黎旭，不禁心虚地垂下视线。
    「你刚刚，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黎旭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车子不晓得在什么时候已经停妥，黎旭就这样静静地凝视欧妗媗，慢慢靠近。
    欧妗媗看着黎旭侧顏勾起嘴角的轮廓，还有渐渐靠近的墨色饱满的双瞳，不禁屏住了呼吸。
    「到了。」黎旭打开欧妗媗那侧着车门后退开，随即优雅的下车。
    欧妗媗暗自深呼吸，也连忙跟着下车，随着黎旭往一架私人飞机走去。
    「等等，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欧妗媗看着自己一副居家打扮，颈子上还掛着一条毛巾。
    「我也想提前通知我亲爱的特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个机会开口呢。」
    「我……」
    「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假吧，我下周叁回来。」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你考虑清楚，从这里飞东京航程十几个小时，都要跟我一起待在机舱里，没有逃跑的空间喔。」黎旭在登机口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欧妗媗。
    「……我去，但是我得回去拿护照。」她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跟着他去日本吧。
    「你任职的第一天，护照就收在我这里了你不晓得吗？」黎旭转身走入飞机。
    欧妗媗看着黎旭的背影，握紧了双拳，也跟着走上飞机。
    上了飞机之后，黎旭扔给她一件看起来相当保暖的外套，向她指了指化妆室的位置。
    「去把头发吹乾再过来找我。」黎旭说完就朝驾驶舱走去。
    欧妗媗依言迅速的吹乾长发后，前往驾驶舱，黎旭已经配戴好耳机，在正驾驶的座位上确认塔台指示。
    「这是……自由操控系统？」来到驾驶舱的欧妗媗看着与一般商用机不同的操作面板，双眼晶亮，「这不是战机的配置吗？」
    黎旭看着欧妗媗用化妆室的扩香棒随意地将长发挽了一个髻，胡乱将过长的袖子挤到手肘上方，搭配深灰色棉质家居服，明明毫无时尚与美感的造型，但是她脸上的欣喜笑顏与晶亮的双眼，让黎旭无法移开视线。
    「戴上，快坐好。」黎旭收起微笑，再次确认塔台的指示，准备起飞。
    欧妗媗连忙坐上副驾驶座，戴上耳机，扣好安全带，兴致勃勃地看着黎旭操作。
    「我没有操作过这种系统。」这样说着的欧妗媗却一脸跃跃欲试。
    「你在旁边看就好。」得到塔台的确认指示，黎旭熟练的操作飞机起飞。
    黎旭的私人飞机搭载的系统是战机普遍使用的自由操控系统，这套系统让飞机不论是在外型设计或是航行操作上，都有更大的的弹性空间，在进行高难度飞行时，拥有更强大的稳定性。除此之外，这架特殊设计的飞机也拥有比一般商用飞机更短的起飞航道、更远的航行距离，在回旋与升降等操作也拥有更多的灵动性。
    飞机顺利升空，进入平流层之后，黎旭终于转头迎向那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
    「想试试吗？」
    欧妗媗大力点头。
    黎旭大致说明了各项操作按钮对应的功能与作用，便放手让欧妗媗尝试操作了一下，没想到才刚接触这套系统的欧妗媗，竟也操作得有模有样的。
    「我想……」测试完基本操作之后，欧妗媗的视线移至操作桿上。
    「想都别想。」黎旭冷酷的直接拒绝，「我们快经过伊朗与俄罗斯领空交界，任何异常的机身翻转和攀升急降都是很危险的，你不想被飞弹击落吧。」
    「嗯。」欧妗媗乖乖收回视线。
    「我去倒杯咖啡，你注意一下仪表板。」黎旭将飞机设定为自动驾驶模式，松开座椅。本来也想试试她连苏飞也讚不绝口的手艺，但是看她对这套自动操控系统这么感兴趣，黎旭还是决定自己去煮咖啡。
    「了解。」欧妗媗开心且专心的盯着仪表板上的数值。
    「看来你的履歷没有夸大，真的有mpl的飞行证照。」黎旭走到驾驶舱后方帮自己和欧妗媗准备了两杯咖啡。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是在那里学会驾驶飞机的？」一般而言，没有相当背景的人是没有机会接触飞机驾驶的。
    「我师父(master)是退役空军军官，退役之后在民航机构驾驶飞行器。」
    「师父？是什么样的师父？你的履歷没有自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事吗？」黎旭将咖啡放在欧妗媗身旁杯架中，坐回驾驶座上。
    「我……我不太晓得怎么聊自己的事。」欧妗媗不明白，为何黎旭每次靠近，都让欧妗媗心跳加速，无法思考。
    「拜託，我们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目的地，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就像你平时跟朋友间聊那样。」
    「我从来没有间聊过。」
    「……你没有聊过天？还是你只是不想跟我说话？」黎旭面色一沉。
    「我……」
    「我说了，这飞机上只有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如果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刚刚就不应该上飞机。」
    欧妗媗觉得黎旭应该是生气了，但是她完全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惹恼黎旭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缓解现在的气氛，刚才操作新型驾驶系统的喜悦又被愧疚打回原形。
    「我应该上飞机，我是你的特助。」
    「什么？」
    不晓得为什么黎旭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变得更生气了。
    「你实在不应该勉强自己的，任何需要勉强自己才能进行的事情都不会长久的，我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了，身为我的特助，势必需要跟我朝夕相处，如果你发现这令你困扰，不希望继续担任这个职务的话，随时可以提出来，我不是不能沟通的人，康柏贝区企业也不会因此困扰……」
    「不是这样的。」
    「不然呢？你这礼拜都躲着我，现在连好好聊天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黎旭惊觉自己的口吻像个死缠烂打的前男友，他吞回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看着欧妗媗手足无措的样子，黎旭不禁懊恼自己为何突然对她发脾气。
    「抱歉，我无意把气氛搞得这么糟，后面有一间卧室，你去睡吧，进入平流层了，我一个人驾驶就好。」黎旭将安全带系上，座椅调正，回到仪表板前。
    「黎旭。」
    黎旭没有看向她，也没有回答。
    欧妗媗将座椅松开后退，但是她并没有起身离开。她低头闭眼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开口：「我整理了一下我们刚才的对话，你会生气是因为我说我没有聊过天，你觉得我在敷衍你，所以你误会我不想跟你说话，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黎旭依然没有说话。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释清楚，我说我没有聊过天，这是事实，这牵涉到我的成长背景，但是，我不太擅长这类的说明，所以，可能会花一点时间。」
    黎旭松开座椅并转向，和欧妗媗面对面坐着。
    「你说，我在听。」
    驾驶舱的空间不大，黎旭将座椅后拉转向之后，两人的膝盖几乎是靠在一起，欧妗媗深吸了一口气，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开始紧张起来。
    「从哪里开始说呢？嗯……我不太会和人相处。」
    欧妗媗沉默了一阵子。
    黎旭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海上。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房子卖掉，买了一艘叁角帆船，带着我航行世界，所以我几乎所有童年的时间都是在船舱和甲板上度过，我的父母就是我的老师，在海上生活，要学习的知识很多，他们也会利用函授教材来教我一般的学校课程教授的知识，所以，除了短暂靠岸补给的时候，我很少有机会跟其他人交流。」
    「后来呢？」
    「后来……我们遇上了船难，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是我的师父救了，收养我。他让我称呼他为师父，我就一直这样称呼他到现在。他在尼泊尔的高原机场驾驶飞行器，为了带着我往返各个机场，我一样利用函授教材进行自学，这段期间，我生活在师父的山间小屋或是机舱内，除了少数机组人员之外，也没有什么跟人相处的经验，所以，我没有跟人聊过，是真的。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去跟别人聊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欧妗媗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后来，不禁轻轻地笑了。
    「好了，我都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黎旭分不清楚现在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是对自己的懊恼，还是对欧妗媗的心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我说这些事。」欧妗媗只是笑着。
    「你还好吗？」
    黎旭说完的同时，欧妗媗的眼泪无预警地滑落，欧妗媗自己也觉得诧异，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
    「咦？我没有想哭的……」欧妗媗的眼泪不停滑落，她显得有些慌乱，她拆开安全带，离开座位，起身要往化妆室走去。
    「没关係的。」黎旭拉住欧妗媗。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欧妗媗的背影轻轻地颤抖着。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黎旭起身将欧妗媗纳入怀中。
    或许是黎旭语气太温柔，或是许他的胸膛太温暖，或许是他的臂弯太令人安心，欧妗媗突然涌上一股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黎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后。
    过了一会儿，欧妗媗的情绪缓和下来了，她轻轻地挣脱黎旭的怀抱。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情绪失控……」欧妗媗一阵赧然，「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些事……那一晚，不管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救我们……」
    「……你现在能够说出来，很不容易。」黎旭扶着欧妗媗坐回副驾驶座上，转身看着前方夜空。
    「我也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如果是晚上，我连浴缸的水都会害怕。」黎旭的视线穿透夜空，望着下方墨色的海水。
    「你……」欧妗媗疑惑的看着黎旭。
    「我也是，在海上失去了我的父母。」
    「你说什么？」
    「我的父亲、怀有身孕的母亲，都在船难中丧生了。」
    「黎旭……」
    「我记不太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我穿着救生衣漂浮在海上，四周非常的黑，每一个浪过来我都很害怕我再也浮不出水面……一直到天亮我才获救，从此之后只要入夜，我绝对不会靠近水边。」
    看着黎旭深呼吸缓和情绪的背影，欧妗媗起身站在黎旭背后，笨拙地想安慰黎旭，又不知道该怎么像黎旭一样自然的抱住别人。
    黎旭从窗户倒影看到欧妗媗的举动，不由得笑了，转过身来再次示范如何自然的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怎么又哭了？」黎旭查觉怀中的人又流下了热泪。
    「我懂。」欧妗媗哽咽道。
    「你怎么哭得比刚才还厉害？」黎旭轻轻地拭去欧妗媗脸上的泪水，但欧妗媗的眼泪仍是不停滑落。
    黎旭看着欧妗媗脂粉未施却晶莹透亮的脸庞，泛红的眼眶，清澈的眼睛，还有因为激动而更显红润的双唇，黎旭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黎旭低头轻轻吻上欧妗媗两侧的脸颊、眼角、眉心、唇畔，每一道泪水经过的地方，黎旭都轻轻地吻上，最后朝着红润的唇上，轻轻的一印。
    起初黎旭真的只是想轻轻一吻就结束的，但是她的柔软让他无法浅嚐輒止，又是轻轻一啄。然而欧妗媗的唇就像有引力一般，每次分离又让黎旭想贴上去，终于黎旭放弃挣扎，重重的吻上欧妗媗的唇，缠绕、吸吮……
    他的吻刚落下的时候，她就应该要拒绝了，但是黎旭的吻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抚慰人心，每一次黎旭的唇在脸上短暂接触又分开，都让欧妗媗更期待他的吻再次落下，而当黎旭终于吻上她的唇，欧妗媗察觉自己不若之前的混乱，心中竟是无法忽视的喜悦，但在喜悦的同时，「未婚妻」一词也猛然跳入欧妗媗的脑中。
    「不。」欧妗媗推开黎旭，后退一步，伸手遮住自己的唇说：「就是这样……我才躲着你的。」
    此时仪表板上的灯号出现若干警示，机身突然剧烈一沉。黎旭和欧妗媗狠狠被拋起，两人朝驾驶舱左侧重重一摔，黎旭左手护着欧妗媗的头部，撞上了仪表板金属侧缘，黎旭闷哼一声。
    「该死的猫(clear air turbulence 晴空湍流，简称cat)。」黎旭迅速将欧妗媗扶起坐在副驾驶座上，并扣好安全带。
    机身又剧烈的摇晃，黎旭踉蹌了一下，欧妗媗在黎旭坐回驾驶座前，没有放开稳着黎旭的手。
    黎旭回到仪表板前，调整了一些数值，稳住了飞行方向轴。
    「『就是这样才躲着我』这是什么意思？」黎旭一面调整襟翼角度来抵挡乱流风切，一面不解地问。
    「我们是不是要考虑攀升到四万八千英尺？」欧妗媗联络塔台表示他们遭遇晴空乱流，并反问黎旭更迫切的问题。
    「我的亲吻技巧差到让你躲着我吗？」黎旭将机鼻拉高攀升，但机身却没有水平的爬升，机身向左倾斜了约四十五度。
    「你伤到手了吗？」欧妗媗握着操控桿努力恢復机身水平。
    「不，我伤心了。」
    「我决定在我们脱离险境之前暂时停止对话。」
    「不，你需要向我回报目前的高度和航向。」
    「很高兴听到机长对这架飞机的关心。」
    两人就在危急的状态下一面拌嘴，一面将飞机从乱流中驶离。
    十分鐘之后，飞机继续平稳地在平流层巡航，刚才的乱流宛如一场梦境。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吗？」黎旭重新设定好航线，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后，将座椅后拉，转向面对欧妗媗。
    欧妗媗叹了一口气，也将座椅后拉，转向黎旭，但是仍不时盯着仪表板上的数值。
    「我看看你的手。」欧妗媗拿出座椅底下的医药箱。
    「你的手好温暖。」黎旭伸出右手和欧妗媗伸向自己的手互握。
    「我是说左手。」欧妗媗拍开黎旭没受伤的手，又好气又好笑。
    欧妗媗查看了黎旭的伤势之后，蹙起了秀眉。
    「没有外伤，但是刚刚的撞击不排除可能骨裂，你左手尽量不要施力。」
    黎旭耸了耸肩。
    「我先帮你简单固定一下，但是等一下降落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黎旭一点也不在意航行的问题，「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要回答我的问题。」
    包扎到一半的欧妗媗抬头看向黎旭，又连忙收回视线。
    「为什么躲着我？」黎旭灼人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欧妗媗的脸庞。
    「……我不知道怎么说。」欧妗媗抬头看向黎旭，「我真的不是在敷衍你，你知道我……不擅长……」
    「我懂，你也不希望我误会对吗？」
    欧妗媗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问你答，诚实作答，就不会造成误会。」
    欧妗媗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黎旭看着欧妗媗清澈的双眼，不禁暗骂自己究竟是想帮助她还是想欺负她。
    「你躲着我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吗？」黎旭看着欧妗媗迅速移开的眼神，觉得有点挫折，难道她是真的不想见到他吗？
    「……好像不是这样，但是……。」欧妗媗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
    「是我的问题不好，我重新问一次，你躲着我，是因为不想见到我，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与其说不知道怎么面对黎旭，应该说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每次看到黎旭时，心中陌生的情绪，但是，这个又要怎么跟黎旭说明？欧妗媗心中又涌现了想要逃走的念头。
    「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是因为我对你做出太亲密的举动吗？」黎旭将欧妗媗几綹散落的发丝，重新顺到耳后。
    「对，没错，可以这样说。」欧妗媗从耳后到肩颈泛起一阵酥麻。
    「我对你做的这些举动，让你很反感吗？」欧妗媗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不敢直视黎旭的目光。一般日常间聊，都是这样进行的吗？都这么令人难为情吗？
    「不，但是会让我想逃跑。」
    「不讨厌，但是会让你想逃跑吗？」
    「对，不是讨厌，应该是我不适应这样的举动。」欧妗媗挺直了脊背，悄悄拉开与黎旭的距离，黎旭靠得太近，她会没有办法思考。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黎旭脸上露出愉悦的微笑。
    「对，我们先保持一点距……」
    欧妗媗话还没说完，黎旭就迅速地给了欧妗媗一个吻。
    「多练习就能适应了，我可以帮你。」
    「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开我玩笑吗？你这样根本不是在帮我，只是让我更混乱而已。」
    「不，我是在帮助你釐清。你觉得混乱是因为你用脑袋去思考，你应该用心去感受，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做出亲密的举动吗？」
    欧妗媗摇头。
    「换你问我，我也会诚实地回答。」
    「……好，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出亲密的举动？」
    「亲密的举动这个说法范围太广了，我不好回答。」
    欧妗媗瞪了黎旭一眼，修正了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亲我。」
    「第一次亲你，或许可以解释成情况紧迫之下，仓促决定的一个策略；第二次亲你，是因为第一个吻太美好，让我很想念；至于刚才，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你，想更了解你，想更靠近你，抱着你，我深深被你吸引。」
    听到黎旭突如其来的告白，欧妗媗低下头想掩饰自己热辣的双颊，还有忍不住想微笑的嘴角，为什么她会这么开心呢？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吗？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躲着黎旭而没有浮现的悸动，此刻益发膨胀，几乎将她淹没，然而跟喜悦同时浮上心头的是苏飞的身分，她的心陡然一沉。
    「黎旭，你有未婚妻了。」
    「我知道，我的未婚妻也知道，苏飞是我的事业伙伴，而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你让我更混乱了，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黎旭为什么要一直重复说喜欢她，真的让人很难为情。
    「我不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吗？」黎旭紧盯着欧妗媗，没有漏掉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对，但是……我……」欧妗媗下意识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试图降温。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黎旭将上半身倾向欧妗媗，「为什么躲着我？」
    「呃，因为席蒙……」欧妗媗移开眼神，看向驾驶窗外的天空。
    「你因为席蒙躲着我？」
    「因为席蒙交代我的事情很多，我想要好好处理好。」
    「我可以帮你，公司的事我也很清楚，不需要躲着我偷偷处理。」
    「……但是我看到你就会没办法好好思考。」欧妗媗语气有着明显的懊恼。
    「为什么？」黎旭勾起一个好看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欧妗媗伸手想将座椅调回仪表板前，却被黎旭握住。
    「我知道。」
    欧妗媗屏息看着黎旭。
    「跟我一样。」黎旭握着欧妗媗的手贴向自己的心脏，「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心跳加速，因为太过在意对方而感到慌张，刚开始都会有这种症状。」
    「你心跳得好快……」
    「所以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彼此尽快适应，才能早一点恢復正常，而不是逃跑啊。」
    「……互相帮助？」
    「对，像这样。」黎旭亲了欧妗媗緋红的脸颊一下，「没事就多练习。」
    「黎旭，别闹。」欧妗媗笑着闪躲，并拍了黎旭的肩膀一下。
    「换你。」黎旭将脸贴近欧妗媗。
    欧妗媗感受的掌心底下强而有力的急促跳动，听话的迎上前亲了一下黎旭的脸颊。
    感受到柔软的吻落在脸上，黎旭也接收到欧妗媗没有说出口的心意，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
    欧妗媗看着黎旭好看的笑容，心中一热，吻上黎旭向上勾起的唇角。
    欧妗媗这个主动的吻，让黎旭瞬间点燃，他一面热情的回吻着，一面伸手拆开欧妗媗的安全扣环，将她拉入怀中，缠绵热吻。
    「……黎旭，等……等一下。」欧妗媗捧着黎旭的脸颊，试图稍稍推开一个缝隙。
    「嗯？」
    「我们要准备降落了。」欧妗媗坐回副驾驶座。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我不想这么快结束。」黎旭嘟嘴，一脸意犹未尽。
    「这是我第一次操作这套系统降落，我们先平安落地再说好吗？」欧妗媗将黎旭的座位转向推回仪表板前。

 第三章

    在黎旭的指导之下，欧妗媗平稳地完成降落的任务。下飞机之后，他们经由vip通道快速地完成了入境手续，不过二十分鐘，他们已经在前往康柏贝区东京别馆的车上。上了车，黎旭就靠着欧妗媗的肩膀睡着了。从飞机上下来之后，黎旭就一直亲暱的揽着欧妗媗，连睡着时，手还是与欧妗媗的手牵着。
    握着黎旭暖暖的手，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欧妗媗心中仍是没有真实感。黎旭毫无保留的感情令她迅速的认清自己的心意并迅速的沦陷，同时也不禁感到不安。欧妗媗是一个理性重于感性的人，在她刚确认自己的心情之际，她努力不让自己陷得太深，所以虽然很累，但是有些事情她需要独自思考，好好想明白。
    她不太能明白黎旭所谓事业伙伴的意思，她仍然很在意苏飞未婚妻的身分……是她离群索居太久吗？她以为两个相爱的人走到后来就是进入婚姻，所以，已经和苏飞订下婚约的黎旭，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吗？她自己呢？她希望的爱情又是什么模样？她才刚刚明白自己对黎旭的情感，这份情感能够维持多久，她不晓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不晓得这样的感情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她不太熟悉自己的变化，除了父母之外，她之前从来不曾在别人面前落泪，就算是师父也没有看过她哭，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突然在飞机上落泪。黎旭怎么就能够这么轻易地走进她的内心呢？还有那些肢体接触，欧妗媗松开和黎旭十指交握的手又握紧，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温暖，彷彿自己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渴求的那般令人眷恋。
    「手麻了吗？」黎旭松开和欧妗媗十指交握的手，换个方式将欧妗媗的手掌整个纳入自己掌中。
    「没有，你不再睡一下？」
    「没关係，快到了。」黎旭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多了，「明天和赤司约早上十点碰面，你等会回去也早点休息。」
    长途航行后的两人，到了别馆就各自睡下。
    七点，黎旭的闹鐘响起，黎旭勉强起身，双眼惺忪的进入浴室梳洗。梳洗后一身清爽的黎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拉开更衣室的拉门，门一开就看见欧妗媗穿着他的衣服，背对着他正在扣皮带的扣子。
    「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这是我高中时期的衣服。」
    「我以为你还要一阵子。」欧妗媗将被衬衫盖住的长发从颈后拨出，欧妗媗透过面前的全身镜看向身后的黎旭：「不好意思没先问过你，能借我穿吗？」
    「当然不行。」
    没料到黎旭会拒绝，欧妗媗诧异地回头看向皱着眉头的黎旭。
    黎旭走到欧妗媗身后打量着。
    欧妗媗穿着白衬衫，虽然肩宽和袖长勉强合适，但是领口就算第一颗扣子都扣上还是太松了，褐色格纹长裤就算捲起两摺仍是太长，而且她居然在衬衫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毛背心。
    「太难看了，我不能忍受你穿成这样站在我旁边，这件背心是怎么回事？换掉。」黎旭拉着毛背心下襬往上掀，黎旭的手臂擦过欧妗媗的胸前。
    「等等，我自己来。」欧妗媗面色緋红，将背心猛然拉下。
    黎旭动作一顿，因为刚才的拉扯，他的右手被覆在背心底下，为了确认刚才手臂擦过的触感，他的手掌从腰侧向上移到欧妗媗胸部下缘，然后皱眉望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欧妗媗。
    「你没有穿内衣？」
    「不要这么大声……昨天那么仓促，我怎么有时间……」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想穿这样出门。」黎旭缓慢但是确实的向上掀开黑色毛背心，当背心被脱掉时，白衬衫在胸前透出了两处緋红，黎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欧妗媗，黎旭的视线让欧妗媗浑身泛起一阵轻颤。
    「我……」欧妗媗想说些什么来改变目前曖昧的氛围，但是她一开口就被黎旭扳过脸来低头吻住。
    黎旭一面吻着，一手抚上欧妗媗媗胸前揉搓，另一手解开欧妗媗的皮带扣环，过松的长裤立刻滑落。
    「嗯……」欧妗媗发出一阵嚶嚀，黎旭狂热的吻和在胸前敏感处抚弄的大手，都让她无法招架。
    黎旭停止了吻，透过镜子看着眼神迷离，衬衫釦子被他解开，胸前美好弧度若隐若现的欧妗媗，弯身一把抱起走向床上。
    「黎旭……等一下……」欧妗媗被黎旭抱在怀中，感受到黎旭身上传来的热度，在快要融化之前，挣扎的想保留一丝理智。
    「你是第一个让我等不了的女人。」
    黎旭将欧妗媗放在床上，俯身吻上欧妗媗的双唇。
    欧妗媗气息急促，浑身像被点燃了一样，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也没有馀地思考，只能闭上双眼，体验前所未有的感受。
    黎旭一手撑在欧妗媗耳侧，掌心抚弄着她额侧到颈际的发丝，指尖滑过耳后时，欧妗媗不禁溢出一声低吟，黎旭暂时离开欧妗媗的双唇，吻向欧妗媗的耳侧，果然又引得欧妗媗一阵呻吟，黎旭低笑含住欧妗媗的耳垂，另一手悄悄捻挑欧妗媗早已挺立的乳尖，欧妗媗忍不住发出一声旖妮的嗓音。
    「黎旭……」乳尖被黎旭抚弄的快感让欧妗媗浑身泛起一阵瑰红，忍不住伸手遮住胸前。
    「你好敏感。」黎旭暂停对欧妗媗的进攻，他握住欧妗媗遮掩胸前的手，俯首啄吻问道：「会不舒服吗？」
    欧妗媗移开视线，摇了摇头，她听闻黎旭虽然气息急促，但是他的抚摸与亲吻，都是如此轻柔缓和，她看着黎旭额上点点汗珠，轻声问道：「你呢？不舒服吗？」
    「……我想等你先准备好。」黎旭一阵低喘，他拉着欧妗媗的手解开自己浴袍的束带，让欧妗媗的手感受自己高高耸立的坚挺。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欧妗媗感受到黎旭传来的硬挺与热度，羞红了脸。
    「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就好。」黎旭将欧妗媗的手环上自己颈后，「我可以继续吗？」
    欧妗媗羞涩的点头，黎旭敞开的浴袍让她不知该将视线看向何处。
    「如果觉得害羞，闭上眼就好。」黎旭勾起嘴角，在欧妗媗耳边轻声说道，引起欧妗媗一阵轻慄。
    欧妗媗听话地闭上双眼，但是她没有想到，双眼闭上时，触感会更强烈，黎旭柔软的双唇从颈侧一路往下轻吻，另一手则是轻轻抚过腰侧与大腿，黎旭的唇停留在她柔软饱满的右胸用力吮吸，留下一个清楚红艳的印记，然后含住因为爱抚从硬挺又变得柔软胀满慾望的乳尖，欧妗媗忍不住发出诱人的呻吟。
    黎旭的舌尖轻柔但快速的挑弄她的乳尖，左胸的乳尖也被温热的手指来回搓揉抚弄，欧妗媗不曾感受过如此折磨人的快感，她拱起身子迎合黎旭。
    黎旭放过她的乳尖，缓缓脱去她身上的白衬衫，黎旭指尖一施力，扯下衬衫上的袖子，轻轻地绑住欧妗媗的双眼。
    「我接下来要做会让你很害羞的事，你不要看就不会害羞了。」黎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黎旭……」
    「不要紧张，只要你说不，我就会马上停下来。」
    欧妗媗察觉到黎旭从自己身上退开，她抬起手，摸到了黎旭粗硬浓密的头发。她感到黎旭分开她的双腿，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感到腿间敏感处被来回挑弄着，她猛然发出自己从未听过的呻吟，她可以感受到黎旭粗重的气息在她的腿间徘回，黎旭正舔弄着她最最敏感的核心，她无法停止自己越来越高亢地呻吟，也无法承受从核心传来阵阵强烈的快感，她完全无法思考，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随着黎旭的挑弄而摆动，直到敏感的核心爆出一阵极致的浪潮，她终于忍不住一边呻吟，一边向黎旭求饶。
    「嗯……黎旭……我不要了……嗯……啊嗯……」
    黎旭怜惜地看着夹着双腿，缩着身子侧躺感受快感馀韵的欧妗媗，他躺在欧妗媗身后，挪开早已松脱的遮眼布料，轻轻地来回抚摸欧妗媗的背部到腰部，留给她缓和的时间。当他感受到欧妗媗的身体渐渐放松，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和缓，他开始轻轻吻上她的肩背。
    「你已经准备好了……」黎旭的手指探向欧妗媗湿滑的腿间，此举又引起欧妗媗一阵轻慄。
    「黎旭……」欧妗媗的心跳又加速跳动。
    「换我了。」黎旭在欧妗媗耳旁轻笑，将长指滑入欧妗媗湿热的通道中。
    「嗯哼……嗯……」欧妗媗双手掩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发出这种令人害羞的声音，黎旭的长指在她体内的探索，又是另一种全新的感受，她的身体不禁轻轻颤动，她忍不住将背部贴合黎旭炙热的胸膛。
    「转过来，我想看你。」黎旭的长指从她体内撤出，轻轻地将欧妗媗转过来，看到欧妗媗颊上的潮红，美好的躯体，雪白的肤色在他面前全部敞开，他俯身吻上欧妗媗的唇，抬起她的双腿夹在自己腰侧，缓缓地进入欧妗媗体内，稍一用力，突破了她体内薄弱的抵抗，深入到无人来过的领域。
    黎旭感觉到欧妗媗全身一绷，便暂停了他的动作，问道：「还好吗？要我停下来吗？」
    欧妗媗温柔的看着黎旭，感受到他全身因忍耐而紧绷的肌肉，她伸手抚去他前额的湿汗，轻轻说道：「我想要你继续。」
    黎旭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吻住欧妗媗，将自己顶入她体内最深处，欧妗媗浑身一震，黎旭将自己全部撤出又迅速顶入，他听到欧妗媗诱人的呻吟，看着她轻闭着眼露出不曾见过的嫵媚神态，心中一荡，不禁加速在欧妗媗体内衝刺，她的柔软和炙热还有紧密贴合的吸附，让他每一次出入都感到窒息。
    欧妗媗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肩颈，在某一次深入时，她一声娇喘，张开了湿润的眼睛，和自己对上了眼神，黎旭看到了她眼中的销魂，不禁一阵悸动，低声道：「是这里吗？」黎旭再次顶入深处后，暂停问道：「让你很舒服的地方，是这里吗？」
    欧妗媗攀着黎旭的后颈，抬起身子在黎旭的耳边轻声说：「黎旭，不要停。」说完她便吻上黎旭的唇，她罕见的主动让黎旭低喘一声，用力辗转吸吮，将欧妗媗压回床上，更加速身下的摆动，黎旭握着她的肩膀，一次次地深入交合，直到两人都衝上快感浪潮的顶峰……
    「赤司，是我。」黎旭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讲电话。
    「早啊，要在球局之前先来个早餐邀约吗？」
    「我改变主意，不打球了，但是我会去下午的酒会。」
    「我有听错吗？你是说你要参加我之前邀请你几百次，你拒绝了几百次的酒会吗？」
    「是的，所以就算球局取消，交易还是照旧。」
    「交易当然照旧，但是分润比例没有成绩可以参考，我就当你同意我们提出来的方案了。」
    「依你。但是如果酒会时我没有看到合约，表示你错过机会了。」
    「等等，黎旭，你后面有一把枪指着你吗？需要我帮你报警吗？你干嘛平白无故让了两成分润给我？」
    「赤司，你还是不是商人？」黎旭笑了笑，让利给他还怀疑，这小子真是。
    「在商言商没错，但我也是你朋友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太反常了！撞到脑袋了？还是生病了？」
    「我好得很。」黎旭将手机拿远，真是受不了这个聒噪的傢伙，「只是想让我的助理多睡一下而已。就这样，下午见。」黎旭结束了通话。
    黎旭转头看向枕着自己右手熟睡的欧妗媗，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黎旭将滑落的被子盖回欧妗媗赤裸的香肩，原本背对着黎旭侧睡的欧妗媗，感到了热源，转身偎向黎旭怀中。
    黎旭在欧妗媗的额上一吻，没想到这个吻唤醒了欧妗媗。
    「嗯……几点了？」虽然醒了，但欧妗媗的眼睛还没张开。
    「还早，你再睡一下。」黎旭轻轻地拍着欧妗媗的背。
    「糟糕，我怎么睡着了！」欧妗媗猛然张开眼睛，慌忙坐起。
    「没事，继续睡。」黎旭将欧妗媗拉回，欧妗媗接触到黎旭温热的胸膛，欧妗媗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赤裸的。
    「赶快起来穿衣服，我们要来不及了。」欧妗媗试图推开黎旭，却被确实的环抱着。
    「你还想穿这样引诱谁？」黎旭拎起一旁罪恶的白衬衫，斜睨着欧妗媗，「再睡一下，等商场开门了我再带你去挑合适的衣服。」
    「但是……」欧妗媗还是挣扎着要起身。
    「和赤司的约会改到下午了。」黎旭翻身将欧妗媗压在身下，「你如果不好好休息，那我要做别的事了。」说完，黎旭咬了一下欧妗媗的耳垂，惹得欧妗媗逸出一声呻吟。
    「赶快睡觉。」黎旭将欧妗媗转过去背对着自己侧躺，自己从背后环抱着欧妗媗。
    欧妗媗乖乖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乱动，即使她很在意抵在身后的硬挺。
    「还痛吗？」黎旭在身后轻轻问道。
    「不要问……很害羞。」欧妗媗把脸埋在被子里。
    「你知道怎么样可以不要害羞吗？」黎旭的手指在欧妗媗的侧腹来回滑动。
    「哈哈，别闹。」
    「多练习就不会了。」黎旭轻吻欧妗媗的颈部与肩背。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黎旭，好痒！别闹我了。」
    「我问你，还痛吗？」黎旭停止搔痒，静静的抱着欧妗媗问道。
    「不痛了，别担心。」
    「对不起，我应该更温柔一点的。」
    「我没事，别担心。」
    「快睡吧。」黎旭收紧环抱，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就只是静静的抱着欧妗媗。
    听着身后黎旭匀称的呼吸，看着睡梦中也不忘环抱着她的有力臂膀，欧妗媗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师父刚收养她的时候，她曾经提出让她自己待在山中小屋，不用师父带着上飞机的建议，但是师父说她不是真的那么独立，也不需要那么喜欢独处，所以即使很麻烦，师父还是坚持带着她四处飞行。她现在能够理解师父的意思了。原来，背后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是这么温暖，这么令人安心。
    刚才事情的发展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并非没有机会抗拒，黎旭有好几次都停下来询问她能不能继续，她都没有拒绝，她愿意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愿意让两人的关係更亲密。在交出全部的自己的同时，她也得到了黎旭的全部。
    或许是一开始令人印象深刻的相遇，或许是两个人一起遭遇的危机，或许是频繁的肢体接触，或许是相互怜惜的心灵交流，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欧妗媗早已对黎旭敞开心房，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苏飞的身分，才会感到徬徨。
    然而此刻她已经不需要犹豫，因为她知道，她已经没办法用理智来判断或思考了，就算她再怎么告诫自己要谨慎，放慢步调，但是只要看到黎旭，她就没办法好好思考，她决定顺应自己的心。
    「不好，再试一套。」黎旭看着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欧妗媗，摇了摇头。
    「黎旭，我换七次了……」
    「这件不行。」
    「不好看吗？」每一套都是黎旭亲自挑选的，但只要她一换上黎旭就摇头，欧妗媗感到相当无奈。
    「就是因为太好看了。」黎旭嘟嘴小声埋怨。
    「我穿得难看你嫌弃我，穿得太好看你也不满意？再试下去，我们酒会又来不及了。」
    「那你觉得这样没关係吗？」黎旭让欧妗媗看着镜子里她肩膀后方的吻痕。
    「你干嘛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好的，我下次会在更隐密的地方留下吻痕。」黎旭靠近欧妗媗耳边轻声说道。
    「别闹，你去旁边等，我自己挑。」欧妗媗快步逃离让她脸红心跳的黎旭，迅速挑了几件衣服进入更衣室。
    当欧妗媗再走出来时，迎上黎旭讚赏的目光。
    「不会让你丢脸吧。」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黎旭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欧妗媗选了一套剪裁俐落，质地舒适的黑色裤装，搭配高领丝质罩衫，领口部分有多层次抓皱设计，提升参与酒会的贵气，又能遮盖吻痕。重点是套装的色泽和质料和黎旭的西装相近，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穿着专为情侣设计的西服套装。
    结完帐之后，两人走向直达顶楼酒会会场的电梯，在等电梯期间，黎旭接了一通电话，不久，电梯抵达，两人先后进入电梯，电梯内楼层按键面板前方已站有一男子，黎旭仍持续以德语轻声通话。
    欧妗媗进入电梯后，习惯性的打量电梯周围，发现按键前方的男子透过电梯镜面观察讲电话的黎旭，她立刻警觉将黎旭护在电梯角落，此时男子，突然持刀向黎旭发动攻击，欧妗媗见招拆招，擒拿对方持刀的手腕，封住膝击，并乘隙踢向男子膝后，在男子重心不稳时，反折对方持刀的臂膀让对方缴械，并将男子压制在镜面上。从男子暴起发难到被欧妗媗缴械压制，欧妗媗动作俐落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电梯还没抵达顶楼。
    「黎旭，快让你的助理放开我，否则等下电梯门开了我多丢脸。」
    「是你！」被欧妗媗压制的是曾与她一起入围的aki。欧妗媗虽然惊讶袭击者的身分，但是仍然没有松手。
    虽然在通话中，但全程都有关注的黎旭优雅的结束通话，并且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要她放手可以，你再安排一场球局，分润一样依球局成绩决定。」
    「成交。」那人扶着被欧妗媗箝制而脱臼的肩膀苦笑着。
    「放开赤司吧，他等会儿还要上台致词，西装都皱了。」黎旭上前一步，笑着替赤司接回脱臼的肩膀，同时向欧妗媗接过赤司的小刀，还给赤司。
    「赤司？」欧妗媗依言松手后退，但心中充满疑惑，来回打量黎旭口中的赤司。他分明是之前特助徵选时和她说过话的入围者，只是此刻已将齐肩长发剪短，故方才进电梯时一时没有认出是他。
    「我以为他是之前的入围者aki。」虽然黎旭貌似与此人相熟，欧妗媗仍然没有放松警戒。
    「赤司秋(akashi aki)，汉字是秋天的秋，很高兴再见到你，你果然有资格当黎旭的特助啊。」赤司苦笑着转动了一下肩关节，依然有些疼痛。
    「那么，我先走一步了。」电梯抵达顶楼，赤司和他们挥手致意。
    「他就是今天酒会主办人？」黎旭和欧妗媗也踏出电梯，黎旭让原本走在他左后方的欧妗媗挽着他的手，与他并肩。
    「是的，赤司重工第四顺位继承人。」
    「等等，他为什么要参加你特助的徵选？」
    「我们闹习惯了，我之前也去应徵过他的司机。」黎旭露出调皮的微笑。
    「什么？」欧妗媗也跟着笑了出来。
    「我还录取了，把他宝贝的跑车开走藏起来，虽然很快被找到就是了。」他们之前互相捉弄的事蹟，可能十年都讲不完。
    「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高中大学都是同学，从以前就喜欢向对方恶作剧，既要隐藏自己的身分潜入，又要展现实力争取录取，这很有挑战性，所以我们乐此不疲。」
    「听起来很有趣。」
    此时司仪已经介绍赤司上台，赤司轮流用日文、英文向在场来宾致词，看着台上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赤司，完全无法和刚才的匪徒联想在一起。
    欧妗媗看向身旁的卓然挺拔的黎旭，轮廓立体比例完美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神，还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让他在不笑时看来有些冷冽和难以亲近的气息，但是只要他一崭露笑容，就瞬间成了个大男孩，亲切又温暖，他怎么能够这么完美的融合两种相反的特质呢？
    「看我看得入迷了？」黎旭突然俯首靠近欧妗媗问道。
    「嗯，很心动。」欧妗媗微笑着将手放在自己左方胸口上。
    「是吗？」黎旭也将手覆上欧妗媗左胸，感受她的心跳，「嗯，果然很急促。」
    欧妗媗脸一红，拍开黎旭的手。和他在一起，每一刻都让她心跳加速。
    这场慈善酒会，是为了罕见疾病的儿童募款，但是在募款之馀，各个领域的重要人士齐聚一堂，互相交换情报、分享利益，才是更主要的目标。
    康柏贝区家族以往非常少出现在这种场合，这次黎旭破天荒的出席了，各方人马纷纷前来搭话希望建立人脉，此时欧妗媗总算见识到黎旭的交际应对能力，不管是谁前来搭话，黎旭几乎都认得，少数几位不认识的，也能在叁言两语中正确推测出对方的身分，且熟知各地文化社交礼仪，举止进退有据，跟谁都能相谈甚欢。
    唯一让欧妗媗担心的是随着前来攀谈的人越来越多，黎旭手上的酒杯也没有停过，虽然黎旭没有露出醉态，但是一直挽着黎旭的欧妗媗，从黎旭渐渐将重心移转到她身上得知，他不能再摄入更多酒精了。
    在与赤司打过招呼之后，欧妗媗偕同黎旭离开了会场。
    当欧妗媗扶着黎旭来到地下停车场，等候座车来接时，欧妗媗突然将黎旭扑倒，随即响起一声加装消音器的枪响，欧妗媗用一旁的厢型车作掩护，朝歹徒甩出一枚方才会场上发放的香水试纸，试纸射中开枪歹徒的手背，歹徒闷哼一声，手枪滑落，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手枪落地前便接起，迅速藏身在柱子后方。
    「左后方安全门。」黎旭甩了甩头，想努力保持清醒，示意欧妗媗从安全门逃脱。
    但不料安全门早一步被打开，一名黑衣人正要举起手枪，却被黎旭出手击落，欧妗媗拾起手枪击中黑衣人右肩，又回身开枪逼退后方逼近的黑衣人。
    「还有叁个。」黎旭手刀击昏刚才中枪的黑衣人，拉着欧妗媗闪入一旁的厢型车和跑车中间，从左边是方才被欧妗媗射中手背的黑衣人，右边还有两名也正在逼近。
    「从车道上去。」两人藉由周围车辆的掩蔽，顺着车道往上一层楼跑去。
    然而上一层楼也有两名持枪的黑衣人待命，看到他们在车道现身，便朝他们射击，黎旭和欧妗媗连忙窜入车辆间伏低躲避，而原本在底下的叁名黑衣人此刻也赶来包抄，正当两人两侧受敌，有一辆车突然出现在前方弯道，阻住两人去路。
    「上车！」车门打开，席蒙在驾驶座上向两人大喊。但两名黑衣人也从车尾方向急速逼近。
    「快上车！」欧妗媗开了两枪，将两名黑衣人逼退在柱子后，掩护黎旭上车，正当黎旭要上车时，欧妗媗注意到黎旭背后出现红外线瞄准器的红光，她想也不想就扑上前护住黎旭的背部，同时将黎旭推入车内，席蒙看两人都上了车随即火速将车子开走。
    「你没……受伤吧？」欧妗媗起身前迅速检查了黎旭周身，幸好没有明显外伤。
    「你都这样还问我有没有事？」黎旭的声音很不寻常，席蒙透过后视镜发现，欧妗媗靠在黎旭身上，右腿外侧有大量的出血。
    「对方……用的是1907年之后……已经被禁用的子弹，从这点追……应该可以……查出对方的身分……」欧妗媗指着嵌在席蒙椅背后方的花形弹壳，断续的说出她察觉的线索。
    「不准再说话了！」黎旭让欧妗媗侧躺在自己腿上，拆下领带绑在欧妗媗右腿根部止血，欧妗媗大腿外侧被子弹擦边击中，有大范围的深层撕裂伤和和子弹碎片的旋转割伤，看得黎旭双眉紧皱瞳孔紧缩，而欧妗媗因大量失血而惨白的脸，更让他心中涌现强烈的愤怒。
    「席蒙，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是的，少爷。」
    黎旭快速地拿出手机拨号。
    「赤司，我需要你帮忙。」
    「少爷，医生说妗小姐最快要明天……噢，过了十二点了，最快要今天下午才会清醒，您在那之前，还请好好休息。」席蒙看着坐在欧妗媗病床旁一脸忧虑的黎旭，不禁开口。
    虽然只是擦伤，子弹没有射入腿部，但是破裂的碎片划破了股动脉，在进行血管修復手术时一度因血量不足而情况危急，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在这段期间内，黎旭一直守着，没有离开。
    「当初我不应该把她留下来的。」黎旭轻轻地说。
    「少爷……」
    「你明明没有把她列在名单里的。」
    「您需要再看一次那份名单吗？」席蒙将名单秀在平板上，递给黎旭。
    「你挑几个身手好的，专任我的随扈。」
    「那妗小姐……」
    「她还是我的特助。」
    「少爷……」
    「别担心，我会去跟爷交涉。」
    「了解。」
    当欧妗媗一睁开眼，看到的是满脸忧虑的苏飞。
    「你醒了，太好了。」
    「啊……」欧妗媗本想起身，但一动就感到腿部传来强烈的痛楚。
    「很痛吧，你等等别动，我请穆丽来帮忙。」苏飞跑出房间。
    没过多久，穆丽端着餐盘快步走入，将餐盘放下后，在床旁按了一个按钮，让床慢慢升起。
    「妗小姐，你快吃点东西吧，等等还要吃药。」穆丽扶着欧妗媗坐好，即使床的角度调整了，但欧妗媗调整姿势时，还是需要搀扶。
    「我躺了多久？」欧妗媗吃了一口粥之后问道。
    「从您受伤到现在是第叁天了，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黎旭呢？」
    「少爷在总公司开会。」
    「那、」
    「席蒙跟着少爷，您不用担心。」看穿了欧妗媗的忧虑，穆丽和蔼的笑着说。
    「是什么人袭击，知道了吗？」
    「只知道那天总共有五名黑衣男子袭击你们，但是那五个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身分查出来了吗？」
    「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嘶……」欧妗媗漫不经心地吃着粥，脑子里却在迅速回想当天发生的经过，但是要变换重心时，又不小心拉扯到伤口。
    「妗小姐，少爷有交代，伤口范围很大，请您好好养伤。」
    「嗯。」欧妗媗听话的吃完粥，吃了药，穆丽满意的离去。
    欧妗媗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苏飞，便对她微微一笑。
    「我怕打扰到你。」
    「不会。」
    「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谢谢你，没有让黎旭受伤。」苏飞是真心的向欧妗媗致谢，但在欧妗媗听来，却感到一阵酸楚，为什么苏飞要代替黎旭向她致谢呢？
    「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
    苏飞静静的看着欧妗媗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黎旭的血型很特别，如果他受了伤，要动手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不能接受任何人输血，只能使用自己之前储存的血浆。」
    「他是……rh阴性吗？」
    「不，他是rh null。」
    欧妗媗不禁瞪大了双眼，难怪马修会嘱咐她不能让黎旭受伤，全世界拥有这种血型的人不超过五十个，万一当日受伤的是黎旭……就算他没有外伤，只是碰撞引发内出血，后果都不堪设想。
    「真的，好险中枪的是我。」欧妗媗漾开了清丽的笑。
    苏飞也笑了，但是笑容中带着怜惜，这个女孩真是容易令人感到心疼。
    「所以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是如果黎旭真有个什么万一，我的股票不晓得要跌多少。」
    欧妗媗这次是开怀的笑出声音来了。
    「我走了，明天回加拿大，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下次来我可要好好喝你冲的咖啡。」苏飞爽朗的笑了。
    「谢谢你跟我说黎旭血型的事。」
    本来已走到门口的苏飞，又折回欧妗媗床边。
    「其实，只有股票那句是我发自真心想对你说的话，其他的，都是黎旭的爷爷让我说给你听的。」
    「……告诉我实情没关係吗？」
    「老爷子只请我传话，又没让我保密。」苏飞说完，扬长而去。虽然老爷子肯定希望苏飞保密，但是呢，没有说出来的话或是没有写在合约上的规范，苏飞一律是不理会的。
    又过了几日，虽然深层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是欧妗媗已经可以自行换药，疼痛不若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伤口表面也已癒合，她渐渐可以自己缓缓下床，不需要靠人搀扶了。
    欧妗媗缓缓移动至餐厅，穆丽看到欧妗媗不禁大吃一惊。
    「妗小姐，你还不能下床的，快坐下，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欧妗媗试图不要牵动伤口，缓缓坐下，抬头看着穆丽问道：「请问，要怎么样才能跟黎旭的爷爷见面呢？」
    「老爷？」穆丽又吃了一惊。
    「是的，我有些事情想向他回报。」
    穆丽微微蹙眉，考虑了一阵子之后，开口道：「妗小姐，您伤势也还没大好，少爷到德国去了，再两天就回来，要不等少爷回国之后，再跟少爷一起去见老爷？」穆丽看得出少爷和妗小姐之间若有似无的曖昧，以她来看，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老爷应该不乐见两人有感情上的发展，此时妗小姐单独与老爷会面，不知道会不会让老爷看出什么端倪。
    「好。」欧妗媗静静看向餐厅里的监视器。
    餐厅里的电话响起，穆丽前往接起，结束通话之后，走向欧妗媗，神情凝重。
    「老爷要见您。」
    「好。」欧妗媗微笑道。
    没多久，就有人来接欧妗媗。
    欧妗媗坐在轮椅上，被推入藏书室中书桌前方，马修坐在书桌旁的窗台上，挥了挥手，替欧妗媗推轮椅的人随即退出藏书室。
    「被你发现了。」马修一面走向饮料吧檯，一面爽朗的对欧妗媗笑着。如席蒙所说，这个小姑娘果然不简单，知道有人透过别墅的cctv画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情理之中。」
    「还是那么省话啊。」马修递给欧妗媗一杯琥珀色的茶饮，「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喝咖啡，这是千年古树普洱，你试试。」
    「谢谢。」欧妗媗尝了几口，面露欣赏：「温润如玉。」
    「你喜欢就太好了。」马修在书桌前坐下，正色道：「你见事机敏，能通透事件背后的复杂曲折，但是你直接表示要来见我，显示你并不深沉，是个率直的孩子，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知道你有问题想问我，我会告诉你所有想知道的一切，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说。」欧妗媗不自觉的挺直背脊，深吸一口气。
    马修将一份文件放在欧妗媗面前。
    「这是一份正式的合约，你慢慢看，如果有疑问或是需要修改的条款，都可以提出来讨论。」马修说完，便负手走到窗边，留给欧妗媗自在审视合约的空间。
    欧妗媗迅速看了一遍条文，又从头仔细检视第二遍，合约内容大约如马修方才所述，马修会如实回答欧妗媗想知道的所有问题，如实提供所有他能取得的情报，但是，欧妗媗必须承诺，当黎旭跟她求婚时，她必须拒绝。她也必须保证，不会以任何手段成为黎旭合法妻子。如有违此约，她必须赔付康柏贝区企业与庞贝狄企业因无法联姻造成的所有损失，而相关损失的定义由康柏贝区和庞贝狄议定，欧妗媗不得提出异议，必须全盘接受。此外，只要她违约，她将被禁止和黎旭有任何联络、接触，若是她执意接近，康柏贝区企业有权以任何手段将她驱逐。
    欧妗媗细细看完合约之后，取了书桌上的笔，果决地在两份合约上都签了名。
    「你就签了？」马修吃了一惊，他准备好面对她提出的任何抵抗或抨击，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乾脆的签下这份合约。
    「各取所需。」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即使是放弃和黎旭共结连理的资格她也一定要知道的情报，究竟是什么？莫非他错估这个女孩，难道她是想知道保险库密码？或是康柏贝区企业的商业机密？好在他还没签名，并不一定要回答。
    「我想知道黎旭从小到大的所有情报，包含但不限于最近这几起袭击事件的详细资料，还有优先告诉我康柏贝区企业的竞争对手中，谁有攻击黎旭的动机，另外园区内各级人事的详细资料也请提供给我。」
    「……就这些？」马修看着欧妗媗，感受有点复杂，他在商场上打滚这么久，第一次为一桩买卖感到有些愧疚。
    「如果要避免日后追加的话，那么请在合约上註明：只要是跟黎旭人身安全有关的情报，请务必全部都提供给我。」
    「好，我修改一下合约。」马修坐回桌前，迅速的依照欧妗媗所说修改她的要求，再次印出。马修笑了笑，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亲自修改合约条文了。
    欧妗媗接过新版合约，又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提起笔要签名。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马修制止了欧妗媗。
    「请说。」
    「难道你和黎旭不是真心相爱吗？」马修看着欧妗媗的眼睛，认真问道。
    「嗯……」欧妗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不会对黎旭有不好的影响，她沉吟了一会儿，轻快地说道：「合约上，似乎没有规定我需要有问必答。」
    「是这样没错，但是据我所知，你和黎旭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咳咳咳……嗯咳！你是怎么知道的？」欧妗媗正喝着普洱，听到马修这么说，呛了好大一口。
    「我需要回答吗？这是跟黎旭人身安全相关的问题吗？」马修笑问。
    「知道是谁，可以从什么途径得知黎旭的情报，当然有助于守护黎旭的人身安全。」欧妗媗恢復镇定地，但脸颊仍悄悄变红。
    「可以，我会回答你，但是我先问的，你得先回答我。」
    「……嗯。」
    「难道你……不希望嫁给黎旭吗？」马修是真的感到疑惑。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我不希望你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接近他，这样他会很伤心。」马修想起自己之前伤害过的女子，神情一黯。
    「不管黎旭爱的人是谁，娶的人是谁，我都会待在他身边，守护他的安危。与其成为他的绊脚石，我更愿意是守护者。」欧妗媗对上马修的视线，坚定地说。
    「看来我们目标一致。」马修深深地看了欧妗媗一眼，也爽快地在合约上签名。
    两人都在合约上签好名之后，马修将自己的那份合约锁入身后的保险箱内，将欧妗媗的那份递给她。
    「善意提醒，合约里有註明，这份合约不能让黎旭知道，否则视同违约。」
    「我知道。」欧妗媗取过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她的那份合约投入书桌上的菸灰缸内，「条款我都记住了，我不需要纸本。」
    马修点了点头，起身推着欧妗媗的轮椅，朝藏书室深处走去，「我是个诚信的商人，只要是我签署的合约，我一定履行。」

 第四章

    马修推着欧妗媗在藏书室底部一处掛着莫内巨幅睡莲的墙面站定。
    「嗨，莫内。」马修对着画作说道。
    「嗨，马修。」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突然从天花板降落，拳头大小、银灰色的半圆形设备，停在马修面前扫描了他的虹膜。
    「身分确认。」随即那个名为莫内的半圆形设备移至欧妗媗前方。
    「莫内，新增一个使用者。」马修说道。
    「请输入管理员密码。」莫内移至马修身旁，半圆形的剖面显示出按键。
    欧妗媗礼貌的移开视线，马修在按键上输入了一串密码。
    莫内听命扫描了欧妗媗的虹膜，并对欧妗媗说道：「请说『嗨，莫内』。」
    「嗨，莫内。」欧妗媗新奇的看着飘浮在空中的银灰色物体，依言而行。
    「请重复。」莫内又说。
    欧妗媗又说了一次。
    「声纹建立成功，请设定使用者名称。」
    欧妗媗看向马修，马修示意她自行决定。
    「g-i-n，gin。」欧妗媗向莫内说道。
    「新增使用者gin设定完成。」
    「然后呢？」欧妗媗满脸期待的回头问马修。
    「请莫内开门就可以了。」马修微笑说道。
    「莫内，请开门。」
    欧妗媗一说完，那幅睡莲缓缓升起，后方的墙面左右分开。
    马修推着欧妗媗进入墙后的密室。
    「莫内，请关门。」马修说完，巨幅睡莲降下，但墙面并没有合起，透过特殊材质的画布，在里面的马修和欧妗媗可以看到密室外的动静，但是从藏书室看来，这里只是普通掛着画作的墙面。
    「这里是？」欧妗媗环顾密室，有一个跟墙面同等大小的萤幕，分隔成数个画面，显示着许多数值，萤幕前方有一个跟墙面等宽的操作台，上面安装了许多按钮和键盘。
    「康柏贝区园区的中央控制中心。」马修对欧妗媗说。
    「等等，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欧妗媗不禁想到她之前也对黎旭有过类似的疑问，明明之前什么都不肯对她透露，这对爷孙怎么这么容易卸除戒心？
    「放心吧，莫内会制伏你的，如果你举止异常的话。」
    欧妗媗望了一眼漂浮的半圆形物体，有点好奇这个玩意儿要怎么制伏她。
    「如果有人图谋不轨，莫内会释放强烈电流。」
    「原来如此。」欧妗媗用着充满好奇的眼光看着莫内，莫内不禁感到一股危机与不安，连忙飞到马修身后躲着。
    「来吧，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马修推着欧妗媗来到操作台前方，输入了一串指令。
    「不不不、等等！你该不会是要让我看什么……那个……奇怪的画面吧？」欧妗媗红着脸制止马修。
    「哈哈哈，我可没有偷窥孙子亲热的嗜好。」马修爽朗的笑了，按下确认键。
    萤幕上出现类似手术室监护仪器的画面，显示了许多与生命徵象相关的数据。
    「这是……？」
    「你知道黎旭一直戴着一支手錶吧。」
    「是。」
    「这就是錶带回传的相关数据。」
    「哇噢，我看看……脉动式血氧量、血压值、体温、呼吸深度波长还有心电图，这手錶太厉害了。」
    「是吧，这里还有卫星回传的座标，你看，他现在人在德国。」马修指着萤幕上的其他数据，热切地和欧妗媗分享。
    「看着这些……很安心。」看着萤幕上稳定起伏的心电图，欧妗媗不禁露出微笑。
    看着欧妗媗的微笑，马修心想，这孩子是真心喜欢黎旭的。
    「所以，那天数值异常，我当然就调查了一下。」
    「调……查？」
    「你放心，黎旭是不可能睡在有监视器或是摄影机的房间里的。」
    「噢。」欧妗媗举手支额，想掩饰泛红的脸颊。
    「但是房门外是有的，所以我知道你走进黎旭房内了。」
    「噢。」欧妗媗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
    「你既然在，那他整体偏高的数值变化就有了合理的推测……需要我进一步说明有哪些数据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以不用继续说明了。」
    「哈哈哈！」马修爽朗的笑了。
    「马修，我有一个问题。」欧妗媗顾不得害羞，她环顾密室，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叫我什么？」
    「噢，我是不是该称呼你老爷？」
    「不，马修听起来挺好的，什么问题？」
    「我很感谢你允许我出入此处，但是……为什么？」她知道这等于是将整个康柏贝区庄园的安全都交到她手上。
    「我不是已经答应要告诉你所有跟黎旭人身安全相关的资讯了吗？」
    「但是……」
    「我知道，你之后主要会守在黎旭身边，进入这间密室的机会不大，我今天新增你的帐号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马修笑了笑，没有回答。
    「莫内，帮gin安装接收装置。」
    原本飘浮在空中，进入休眠状态的半圆形物体，听到指令后，便嵌合至操作台上，操作台数个灯号接连亮起，操作台内部隐隐传出机具操作的声音。
    「孩子，你手錶习惯戴哪一手？」
    欧妗媗伸出左手。
    莫内离开操作台，半圆形平面处像有磁力般吸附着一支手錶，可能是磁力作用，錶带呈现水平直线，莫内吸着手錶漂浮至欧妗媗左手腕上方，当手錶背面接触到欧妗媗手腕时，錶带便自然贴合欧妗媗手腕，尾端相互扣合。
    「请于指示处按上指纹。」莫内说道。
    手錶靠近手臂那一侧，投射出约五公分宽的带状区域，环绕手腕一圈，可以同时侦测五个指头的指纹。
    欧妗媗按照指示位置将右手握上带状区域。
    「指纹设定完成，设备内建循环充电系统，耐寒耐热，防水防弹防雷击，日常使用不须拆卸，若自行拆卸可能导致设备毁损，我会第一时间制止并通报。」
    「意思就是戴上了就不能自行拆除，除非有管理员密码。」马修对欧妗媗说道。
    「好轻喔，是什么材质？」欧妗媗好奇的瞧着手上的高科技產物。
    「这是商业机密，放心吧，是不会让肌肤过敏的材质。」马修笑道，「这里是显示正常的日期、时间、天气等数值，点选这里，就可以迅速切换查看黎旭的生理数值，按下这个按钮可以直接和黎旭通话……」马修详细的解说手錶的各项功能。
    「……大致上就这些了。」
    「马修，我有一个问题。」
    「你平常话很少，遇上黎旭的事，问题可真不少。」马修苦笑，「说吧。」
    「我无意过问商业机密，但是研究室爆炸那天，不是有人透过实境模拟眼镜进行远端操控吗？」
    马修点了点头。
    「这套系统，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入侵？」欧妗媗正色道。
    「不愧是资工系高材生，你的考量很合理，但是我们有许多层防卫、监控系统运作的程式，只要一有异常，我们就会收到通知。」
    「我们是指？」
    「我、黎旭、席蒙，或许……之后会增加你。」
    欧妗媗沉思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还有问题要问，但是，你还有伤，不要坐太久，更重要的是，我饿了。」马修迅速的推着欧妗媗走出密室。
    「马修，你和黎旭真的很像。」欧妗媗笑着说。
    「妗小姐，您真的要好好躺着休息，上午外出这么久，伤口又裂了，您都不疼吗？」穆丽气恼的说，但是换药的动作却非常轻柔。
    「抱歉，穆丽，让你担心了，我接下来会好好躺着的。」
    「这才乖。」
    穆丽离开之后，欧妗媗举起左手的錶，仔细研究了一下，随即拿出她行里中的一个工具包，里面有许多拆卸组装工具，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物品的零件，她拿出一块宽叁公分长九公分，状似积木表面凹凸的物体放在錶面上，过了几秒后，积木突起的部分闪烁着不同灯色，欧妗媗注视着灯色闪烁的频率，以对应的节奏按压或凹或凸的部分，不一会儿，积木凹凸部分或升或降，变成全平面的方块，欧妗媗露出了微笑。
    「来看看……是什么密码呢？」
    然而变成平面的积木上没有出现欧妗媗预期的密码，而是一个问句：cheating or challenge?
    欧妗媗一怔，随即笑了，她很久没有接受过这种挑战了。
    她习惯从设备构造去了解功能，因此原本打算用她自製的侦测仪破解管理员密码，然后她就可以拆下这支手錶好好研究，没想到被莫内识破，还丢来一个挑衅的问句。
    欧妗媗既然决定要研究这套系统，当然不会在这里退缩，她要好好的与莫内周旋到底。
    约莫五公分宽的錶面，厚度只有2毫米，她取出一柄精细的螺丝起子，仔细地将錶侧的螺丝取下，此时欧妗媗左手感到一阵刺痛，她发现莫内透过錶带内侧放电制止她拆卸錶身，欧妗媗忍痛小心地移开薄薄的盖板，果然发现有可用的连接埠，欧妗媗连忙接上投射键盘，开始输入一连串指令。
    莫内是配置相当完美的高度人工智慧系统，当他发现欧妗媗试图入侵系统资料库时，他便啟动防卫系统，抵挡欧妗媗传来的强制指令，一开始莫内有点难以招架，资料库险些沦陷，直到他轮流关闭连线渠道，断了欧妗媗登入的途径之后，他才慢慢抓回掌控权，经过了半小时的攻防战，他总算全面击溃欧妗媗的攻势，整体系统又恢復平稳正常的运作，一切数值也都正常回传……等等，莫内发现有点不对劲！资料库数据的排列方式与之前大不相同，筛选的栏目位置与标籤也被大幅更动，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发现他无法传送警示，他下指令的相关程式都被停用了，目前莫内可以操作的指令只剩下一个通道……那个狡猾的女人！
    「你太狡猾了。」莫内立刻将他的不满传送过去。
    「你太容易被入侵了，我在帮你升级。」
    「我明明关闭了你的连线渠道。」
    「那些是红鯡鱼啊。」
    「我们没有在谈论鱼类。」
    「乖，晚一点再帮你升级你的词库。」
    「你扰乱我的工作。」
    「不，我在帮助你，你不觉得你的防卫系统更完善了吗？」
    「你究竟是从哪里入侵的？」
    「莫内，这是一个很简单逻辑问题，你有一条绝对不会关闭的连线通道。」
    「你是指传送生命数据的通道吗？那被设定只能下传，不允许反向传送指令。」
    「就是这里太松散了，连我都能破解的话，其他高手更不用说。」
    「嘿，你新增太多指令了，会超载的。」
    「噢，硬体也得升级才行，好的，今天先这样，我会再找马修谈。」
    「不，这应该找席蒙。」
    「是吗？但他这两天不在。」
    「他在。」
    「在这里？他们回来了吗？」
    「……警示！系统超载！警示！系统超载！」
    欧妗媗连忙将新增的指令删除至系统可负载范围内。系统恢復平稳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安心没多久，她又听到穆丽逐渐走近，欧妗媗连忙将被子盖住所有零件工具，躺好闭眼假寐。
    「……妗小姐，别装了。」穆丽打开房门，叹了口气，「老爷要见你。」
    「……抱歉，穆丽。」欧妗媗歉然笑着坐起，穆丽连忙走过来扶着她。
    被子掀开，穆丽看到没盖好的零件，对欧妗媗佯怒瞪视。
    「这个我回来再自己收。」欧妗媗连忙将被子重新盖好。
    「我没想到你会入侵系统。」马修正色道。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优化程式而已。」欧妗媗低头道。
    「我不是怪你，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你有这个能力。」
    「……你不怪我？」
    「我问过莫内了，他大概跟我说了经过。」马修细细打量欧妗媗，「听说你要求升级硬体？」
    「对。」
    「你会安装吗？」
    「我可以列出需要的规格，但是安装就……没把握。」
    「好，那等席蒙回来。」
    「好。」欧妗媗看着马修眉间的皱褶，迟疑问道：「马修，你不舒服吗？」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马修摇了摇头，「早晚要告诉你，既然你来了，就一併跟你说了。」
    「请说。」
    马修扶着欧妗媗到长沙发上，让她以不会压迫到伤口的方式坐着，自己则是入坐单人沙发。
    「我本来打算等席蒙回国后再让他告诉你，毕竟，这些年他就像是黎旭的哥哥或父亲一样，一直协助黎旭打理各种事务，我想让他也对你投下信任票之后，再跟你说明详情，但是，综合之前席蒙对你的评价还有我对你的观察，我认为你是值得信任的。」
    「谢谢。」
    「我之后一定又会被席蒙囉嗦了，他总是认为我太没有戒心，只要信任了就不会提防……」
    「或许你真的该等席蒙回来再告诉我详情。」欧妗媗笑了笑，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也见识到席蒙的谨慎，她理解席蒙的出发点是基于保护黎旭的考量，因此虽然自己被怀疑，但是仍很肯定席蒙的作法。
    「不，我相信你。」
    「为什么？」
    「黎旭这次没有预告的日本行，只有你在他身边，他能全身而退，多亏了你。」
    「其实是多亏了席蒙及时赶到。」
    马修摇摇头：「光是在飞机上，如果你有心要对他不利，黎旭不可能平安无事。」马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对方的目的一直以来都很明确，他们就是要黎旭的命而已。」
    欧妗媗蹙起了秀眉。
    「这是那一天拍的。」马修传了一个档案到欧妗媗的手錶。
    欧妗媗点选錶面，投射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相片，
    「认得出来吗？」
    「这是黎旭。」欧妗媗微笑地指着笑瞇了眼的小男孩。
    「倒是认得挺准的。」难为她一眼就认出来，黎旭小时候又瘦又黑，跟现在的身形大不相同。
    「另外一个小男孩是谁？」欧妗媗指着黎旭身边的小男孩问道。
    马修笑了笑，没有回答。
    「黎旭十岁的时候，雷恩(ryan)为了庆祝新开通的远洋航线，噢，雷恩是我儿子，黎旭的老爸，站在他身后的那一个。」马修指着照片中小黎旭身后的高大男子。
    「雷恩左边是黎旭的母亲，后面搭着他的肩这个是席蒙……」马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雷恩右边的是郑砚，他是雷恩的特助，郑砚身旁的是他的妻子伊莲娜(irina)，黎旭身边的小男孩，郑明，是他们的儿子，跟黎旭从小玩在一起，他们一起参加黎明号的纪念初航。」
    欧妗媗看着照片背后的艷阳，还有眾人脸上盎然的笑容，心中一阵感伤。
    「原本是开开心心出航的，没想到，碰上了意料之外的恶劣海象，船沉了。」
    欧妗媗面色一沉，不发一语。
    马修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意外发生在夜里，狂风和巨浪让我们的航道偏离，被潮流带往北方，撞上了冰山，船沉没的速度异常得快，我受了伤，意识不清，事后才知道是席蒙救了我，将我放上救生艇。当时伊莲娜和郑砚也上了救生艇，海上燃烧的浮油还有即将成形的漩涡，让他们无法再靠近搜救，然而伊莲娜还是执着地要去找郑明，只不过……郑砚最后救回来的，却是黎旭。」
    马修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郑砚没有对我们细说过程，但是当伊莲娜看到黎旭身上穿着郑明的救生衣的时候，伊莲娜就崩溃了……我也在那次意外中失去了雷恩，雷恩和黎旭的母亲都没有生还……我以为我能够理解伊莲娜，然而伊莲娜失去郑明的哀伤可能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程度，她不能接受郑明已经死了而黎旭还活着，她恨黎旭，她恨郑砚，她恨我们让她的孩子搭上了那艘船……我们获救当晚，她进入黎旭的病房，意图加害，被郑砚阻止了，但郑砚也受了重伤，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伊莲娜已经逃走了。郑砚请求我看在他救了黎旭两次的份上，希望我们饶了伊莲娜，我答应了。后来，郑砚伤重不治，伊莲娜更是恨黎旭入骨，我们放过她，她却变本加厉的报復，叁番两次要对黎旭不利，多亏了席蒙始终守在黎旭身边，她才没有得逞。」
    「席蒙……」欧妗媗低声自语。虽然有满腹疑问，但是没敢打断马修的叙述。
    「在那次之后，我们就放弃了远洋航线这块营运，专心在空中运输和陆上运输上发展，伊莲娜则是迅速在远洋航线这块站稳了脚步，一手成立了郑氏集团。为了夺走黎旭的命而有这样的偏执与坚持，我不知道该佩服她还是恨她，这些年来黎旭遇到的危难，桩桩件件都与她有关。」
    「这次的事件也和她有关吗？」
    「研究室的爆炸的确与郑氏集团有关，但是你们在日本遇到的袭击，目前还没有查出确切的线索。」
    「那么……」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累了。」马修扶着欧妗媗坐回轮椅上，「席蒙后天回来，我会让他好好回答你的问题，现在，让我这个老头子好好睡个午觉吧。」
    欧妗媗没有直接回到黎旭的别墅，她一边思考着刚才马修告诉她的讯息，一边推着轮椅到了连接别墅与画室的回廊，这里的回廊两侧设有质朴但触感舒适的樟木扶手，欧妗媗从轮椅站起，扶着扶手，慢慢地做着舞者常做的抬腿、控腿动作，由于深层的肌肉还没有完全復原，她额头上渐渐冒出细细的汗珠。正当她要收回往后抬的腿，脚上的鞋子突然被摘除了，欧妗媗拾起落在扶手上的落叶，迅速转身朝来人射去。
    「你不好好休息在做什么？」黎旭侧身闪过飞叶，声音中有着明显的不悦。
    「你回来了！」欧妗媗双眼一亮，灿烂一笑。
    「嗯。」黎旭上前一步，将欧妗媗拥入怀中。本来因为欧妗媗不好好养伤而恼怒，但看到欧妗媗的笑容，不管有什么怒气都消失了。
    「穿裙子还把腿抬这么高，你都不顾虑往来路人的心脏吗？」黎旭咬了一下欧妗媗的耳朵。
    「噢……这里根本没人会经过。」欧妗媗委屈的小声反驳。
    「不是还很痛吗？干嘛急着做復健？」黎旭屈膝让欧妗媗踩在自己膝上，替欧妗媗穿上鞋子。
    「我没事，不痛了。」欧妗媗微微一笑。
    「不痛才怪，我靠近你都没发现。」
    欧妗媗一时无言，她光顾着消化马修的情报和忍痛復健，的确没有注意周围环境，事实上，如果黎旭没有在身边，她并不会时时维持高度警觉。
    「你看。」黎旭掀起欧妗媗的长裙查看，裹着伤口的绷带又渗血了。
    「等等！」欧妗媗大羞，连忙拉好裙襬，但动作太急，脚下一个踉蹌，身形不稳。
    「放心，这里根本没人会经过。」黎旭一把将欧妗媗抱起，「走，你该回去换药了。」
    「黎旭，放我下来！好丢脸……」
    「抗议无效。」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你再囉嗦我就亲你。」
    黎旭就这样抱着欧妗媗一路走回别墅，这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靠近画室的回廊固然少有人经过，但是出了回廊之后，便是别墅的后院，一路上遇到的管事、厨务少说也有十来个，而能在康柏贝区园区任职的，哪有不机灵的，因此当黎旭抱着欧妗媗走上二楼时，少爷和新任特助陷入热恋的消息，安静迅速地传开了。
    黎旭轻轻的将欧妗媗放在自己的床上。
    「药在房间……」欧妗媗怕自己伤口渗血弄脏床单，连忙起身。
    「躺好。」
    黎旭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没得商量，欧妗媗只好乖乖躺回床上。
    「穆丽帮你换的都是些什么药？到现在还没好？」黎旭洗过手，消毒后，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准备替她换药，却发现他的医药箱一空。
    「我说了药在我房间……」
    「没想到我辛苦换药，到头来还是要受人埋怨。」穆丽哀怨的声音在黎旭身后幽幽响起。
    「穆丽阿姨，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黎旭回头朝着穆丽灿烂一笑，接过穆丽手上的药罐和敷料。
    但是穆丽却没有松手。
    「少爷，还是我来换药吧。」穆丽正色道。
    「是我不好，穆丽阿姨，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了，好吗？」黎旭勾着穆丽的手，笑着求饶。
    「少爷，您得顾虑一下妗小姐的名声，若是您掀开裙子帮她换药，传了出去，日后妗小姐要怎么嫁人？」
    「我帮她换药为什么扯到嫁人……她没有要嫁人。」想到她可能嫁给别人，黎旭面色一沉。
    「因为您不会娶她，是吗？」
    「……穆丽阿姨，你今天是怎么了？」面对穆丽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黎旭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担心。
    「少爷，我从小看着您长大，不希望看到您变成自私的男人。」穆丽突然流下了眼泪。
    黎旭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穆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黎旭不是自私的人，他对我很好。」欧妗媗坐起，拉过穆丽的手，轻声说道。
    「妗小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女儿的影子……」
    「好了，穆丽，别难过了，麻烦你帮她换药吧。」黎旭轻轻拥抱了穆丽一下，他知道，女儿始终是穆丽心中的痛，因此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在楼下，你换好药就在这里休息吧。」黎旭对欧妗媗说完后就转身下楼了。
    穆丽替欧妗媗换药时，全程不发一语，欧妗媗也没有多问，直到穆丽替她换好药，收拾好药箱，仍是静静坐在她身边，欧妗媗才轻轻开口询问：「穆丽，你还好吗？」
    「妗小姐，您甘心吗？」
    「什么意思？」欧妗媗一时不明白穆丽指的是什么。
    「妗小姐，您真心爱着少爷吗？」
    「我……」
    「如果你是真心爱着少爷，看着少爷和苏飞小姐结婚，你真的能毫不介意吗？」
    欧妗媗一楞，随即低头笑了，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了，她忍不住也认真问自己，她真的不在意吗？
    没有等欧妗媗回答，穆丽接着说：「我女儿做不到。她深爱的男人，因为家族利益选择商业联姻，她一开始也是笑着说没关係，她知道那个人是真心爱她……但是当她生下小罗莎，那男人也和声称不爱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渐渐无法忍受了，小罗莎和她永远只能分到少少的时间，当她需要的时候，那个说是真心爱她的男人永远不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没有办法责怪任何人，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爱很甜蜜但是它也会将人逼疯……她日渐消瘦，两年前，她去世了。」
    「穆丽……」欧妗媗叹了一口气，她不晓得如何安慰眼前哀伤的妇人。
    「你是这么单纯的孩子，我有责任要提醒你，这份爱现在有多甜蜜，日后就会多痛苦……黎旭也是个好孩子，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后悔心痛的样子。」穆丽想起那个男人在女儿墓地难过哭泣的模样，不禁闭紧了双眼。
    「穆丽，我们不会这样的。我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不需要黎旭娶我，我也不会替他生儿育女，从一开始，我的身分就是黎旭的特助，这也会是我唯一的身分。」
    「但是你们相爱了，这就是问题所在，爱会让一切变得复杂。」
    爱很复杂吗？欧妗媗静静地笑了。
    「对我而言，爱很简单。如果他正好也爱我，那我们就相爱，他不爱了，我还是会在我的位置上，好好守护他。……比起是否相爱，我更在乎他是否好好活着。」
    「黎旭怎么先回来了？」藏书室的窗台边，马修以手錶投射影像视讯通话中。
    「老爷，别担心，计画稍有变数，但仍顺利进行中。」
    「这计画真能顺利进行吗？」
    「请您放心，您会如愿以偿的。」
    「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准备很久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穆丽离去之后，欧妗媗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暗了，黎旭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饿了吗？」黎旭笑着问道。
    「天都黑了，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你干嘛？你需要多休息。」
    「你吃了吗？」
    「我准备好了，一起吃吧。」黎旭抱起欧妗媗。
    「我可以自己走。」
    「趁现在多抱一下。」黎旭将脸埋在欧妗媗颈旁，「等你伤好了，就不会让我抱了。」黎旭张口在欧妗媗颈后吮出一个红印。
    「啊！黎旭别闹。」欧妗媗笑着伸手抵抗。
    「别推，下楼梯了。」黎旭假装脚步踉蹌。
    欧妗媗连忙抱牢黎旭，稳定重心。
    「来不及了，要跌倒了。」黎旭抱着欧妗媗，向后一倒，靠在扶手上顺溜而下，落地前还高高跃起在空中转圈后完美落地。
    「黎旭！你吓死我了。」欧妗媗瞪大了眼，捶了一下黎旭的胸膛。
    「虽然你假装生气，但心里觉得很好玩吧。」黎旭爽朗的笑着，几綹瀏海垂落在额前，不若外出时一丝不苟的梳理，增添了些许稚气，能看到这么没有防备的黎旭，欧妗媗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黎旭满足的看着欧妗媗开怀的笑顏，只要是她能够一直这么开心，他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情。
    「吓！怎么回事？」欧妗媗突然收起笑脸，惊慌地看着和平常完全不同样貌的厨房。
    「噢，我忙着做料理，还没收拾善后。」黎旭睁着无辜的大眼说。
    看着四处沾染酱料的流理台、油腻的锅具，还有中岛檯面上的一片狼藉，欧妗媗突然想起席蒙曾经提醒她，如果黎旭下厨时，可能会需要协助。
    「没关係，先吃吧。」
    黎旭扶着欧妗媗入座，并帮她掀开桌上的保温罩，欧妗媗面前是一盘香气四溢，令人食慾大开的叁杯鸡炒饭。
    「中式料理！你怎么会？你怎么知道……？」欧妗媗惊喜问道。
    「我偷偷观察了一阵子，不管穆丽做出什么料理你都吃，但是如果是你做给自己吃的料理，一定是中式料理，加上你上次不是和席蒙打赌，赌注就是叁杯鸡炒饭啊，我想你应该是很爱这道料理。」
    「我……我都不晓得你爱吃些什么。」欧妗媗没想到黎旭会这么用心注意自己的喜好，她觉得既温暖又愧疚。
    「那不重要，你快吃吧，我第一次做，不晓得好不好吃。」
    欧妗媗在黎旭催促之下尝了一口。
    「好吃！」欧妗媗又尝了两叁口，「第一次做？黎旭，你是料理天才吗？」
    「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开心吧。」黎旭难得露出靦腆的表情。
    「真的好好吃。」欧妗媗鼓起的脸颊塞满了炒饭，像一隻仓鼠，黎旭不禁笑了出来，的确，她不是会说场面话的人。黎旭也舀起一匙尝了尝，是满好吃的，或许自己真的是料理天才也不一定。
    「和我之前吃过的味道都不一样，你有用特别的调味吗？」欧妗媗双眼晶亮，好奇的问着。
    「调味……说到调味，我找不到米酒，就随手拿了一罐荔枝酒加进去。」
    「啊，就是这个，难怪特别香，黎旭你真的是料理天才，以后你儘管做你想尝试的料理，我会帮你善后的。」
    「好。」黎旭暖暖的大手抚上欧妗媗的脸颊。
    「妗，你也可以尽情地做你喜欢想做的事情，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善后的。」
    「我才不会这样。」欧妗媗看着凌乱的厨房笑了。
    「只有一件事情不准做，绝对不准。」黎旭认真的看着欧妗媗说：「不准再受伤了。」
    「我不是故意要……」
    「尤其是为了我受伤，绝对不可以。」
    「黎旭……我答应你，我会尽力不要受伤。」
    黎旭皱了皱眉，不是很满意欧妗媗的回答。
    「反正，我警告过你了，如果你再受伤……我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了。」虽是这么说，但若是黎旭再次身陷险境，欧妗媗还是会奋不顾身的解救他，毕竟，她受伤的风险可比黎旭低太多了。
    「对了，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席蒙呢？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先回来？」欧妗媗下午就想问，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提出。以席蒙的谨慎，怎么会让黎旭就这样回来了？人来人往出入复杂的机场，如果有心人士要动手，很难护卫周全的。
    「嗯……我偷跑回来的。」黎旭调皮地笑了笑，「今天德国还有一场会议，就算席蒙发现了，他也没办法来追我，得帮我出席才行。」
    「他现在应该气炸了。」欧妗媗替席蒙感到同情，她完全能想像他的心情。「黎旭，你这样做很让人担心。」
    「席蒙生日快到了，我想帮他准备一份礼物。」
    「比起礼物，我相信席蒙一定更希望你平安……」
    「我就是讨厌这样。」
    黎旭语气有着不悦，但欧妗媗看出他神情中的哀伤。
    「我讨厌所有人都把我的生命安全看得比一切重要，你们认为不重要的那一切，都是我重视的，我珍惜的，我想好好守护的，不要否定那些。」
    「黎旭……」
    「你们要相信我，从小我就被耳提面命要有警觉心，我没有轻忽自己的安全，我新雇用了六个随扈，他们跟着我一起回来的，别担心。」黎旭对于要劳师动眾保护自己这件事，已经觉得很非常厌倦了。
    「你要帮席蒙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察觉黎旭眼中有着疲惫，欧妗媗换了一个话题。
    「有一幅席蒙一直很感兴趣的作品会在明天的拍卖会上展售，我要去把他拍下来。」说回生日礼物，黎旭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没有去过拍卖会，明天，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你的伤势还没痊癒，我才不会带你去。」
    欧妗媗俏脸一皱。
    「你现在知道受伤有多不好了吧。」
    「小气鬼。」欧妗媗嘟着嘴端起自己的空盘朝凌乱的厨房走去，无视黎旭要搀扶她的双手。
    黎旭嘴角噙笑，看着难得闹彆扭的欧妗媗，拉了一张有滚轮的吧檯椅随后跟上。
    欧妗媗捲起袖子开始收拾凌乱的厨房，看着黎旭拉着椅子来，决定原谅他不带她出门的小心眼。
    「椅子不是要给你坐的。」抢在欧妗媗之前，黎旭坐上了椅子。
    「什么？」欧妗媗一阵错愕。
    「你坐这里。」黎旭让欧妗媗侧坐在自己腿上，环腰抱住欧妗媗，「智慧型人体工学活动椅。」
    「坏蛋。」欧妗媗笑骂，「太高了啦。」她在黎旭腿上几乎要与流理台一样高。
    「遵命，马上为您调整高度。」黎旭将椅子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我要戴手套。」
    「遵命，马上带您前往手套所在。」黎旭滑动椅子，高速前往流理台另一侧，此举引起欧妗媗高声惊呼。
    「哈哈哈，黎旭你别闹了。」欧妗媗抱紧黎旭，保持平衡。
    「我没有闹，怎么逗你开心啊。」黎旭在掛手套的壁掛前紧急煞车，拿下手套，轻柔地替欧妗媗戴上。
    「好痒，我自己戴就好了啦。」黎旭手指不经意滑过欧妗媗手臂内侧，欧妗媗不禁缩手抵抗。
    「咳嗯，不要在我腿上扭来扭去的。」
    「是你先搔我痒的……哇啊，你要移动之前要告诉我！」
    两人就这样一边玩闹，一边收拾惨不忍睹的厨房。
    第二天，黎旭正在替欧妗媗换药，復原的状况虽然比预期好，但是当黎旭看到欧妗媗腿上大范围的伤口，还是感到相当揪心。
    「你看，伤口好多了吧？可以带我去吧？」
    「不行。」
    「又不行？」
    「你穿得这么丑。」
    「又嫌弃我。」欧妗媗笑了，想起上次黎旭嫌弃她衣装之后发生的事，不禁脸一红。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脸这么红。」
    「我没乱想，你别乱来。」欧妗媗防卫的拉下长裙。
    「你放心，在你伤好之前，我绝对不会乱来的。」黎旭轻轻的将欧妗媗的裙襬拉好。
    「不是想去吗？快起来换衣服。」黎旭笑着朝欧妗媗伸出手。
    当欧妗媗挽着黎旭进入拍卖会会场时，眾人眼睛不禁一亮，而在一旁待命的记者也纷纷窃窃私语，虽然这仅是黎旭第二次带着欧妗媗公开亮相，但是由于上一次黎旭无预警登场，加上与欧妗媗的互动亲密，已经引起一些记者的关注，这次他们踏入会场，虽然很快就进入vip包厢，但仍是有些机灵的记者拍下了几张照片。
    「我还以为他们会安排专属通道。」欧妗媗进入包厢后，仍没有降低警觉心，四处打量会场。
    「我没有事先回覆出席确认，主办方还肯帮我们安排包厢已经很好了。」黎旭在欧妗媗座位上再铺上一层软垫，扶着她坐下，「你别张望了，快坐下。这不是预定行程，加上今天开了叁台车，带了八个随扈，浩浩荡荡的，就算会场上有人想对我不利，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毫无准备下出手的。」
    黎旭说得有道里，确认包厢门外和出入口都有人员把守之后，欧妗媗依言坐下，但仍是关注着会场上的一举一动。
    除了一开始的新奇感，拍卖会的流程并不如欧妗媗想像中有趣，黎旭也发现她开始东张西望，心不在焉。
    「早就说过让你在家休息了。」
    欧妗媗笑而不答，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参观拍卖会，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待在黎旭身边。
    「对了，上次在日本袭击我们的那些人……」欧妗媗一直很掛心，穆丽之前提到五个黑衣人都死了，但是她明明看到有六个，逃脱的是哪一个？他们又是受谁指使的？
    「这些事情，你以后不要再问了，你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我知道得越多，才能事先防范啊。」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涉入危险，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绝对不能再受伤。」
    看着黎旭严肃的表情，欧妗媗温柔的笑了，没有再争辩，她能够理解黎旭的心情，正如她也不希望黎旭受伤一样。
    「再等一下，下一个拍卖作品就是席蒙的礼物了，拍下这个作品我们就回去了。」黎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欧妗媗靠在他的肩上。
    「是什么样的作品呢？」欧妗媗挽着黎旭的手，好奇的问。
    「是传奇画家艾莉雅的作品，第一幅画在巴塞隆纳展出的时候造成轰动，当时她还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艺术大学学生，有一个收藏家想用一亿美金买下她的作品，但是她不肯卖，而是捐给母校的展览室收藏。后来有传言说她成了某个富商的情妇，为那个富商画了一幅自画像，那幅自画像有人说收藏在富商家中，有人说已经在大火中毁损，也有人说已经被盗走，在黑市以叁亿美金的价格卖出。今天要拍卖的，据说是她的最后一幅画……」
    「最后一幅？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是的，她是自焚而亡。」
    「真的是很传奇的一生……最后的这幅画，令人好奇。」
    此时，会场中心的巨幅萤幕，展示了这幅画作的影像，当作品一映入眼帘，欧妗媗和黎旭都受到了震撼，是一棵美得令人屏息盛开的花树，然而细节却是由种种灾难和令人不安的画面堆砌而成，不论是构图和色彩都显示出创作者强烈的风格。
    在欧妗媗细细感受这幅画作带来的美与衝击时，竞标也热烈地展开，随着标价越来越高，最后只剩黎旭和其他两个买家还在出价。
    向来拍卖会都非常注重买家的隐私，原则上买家不会晓得和自己竞标的对手是谁，然而，总有少数拥有特殊手段的人除外。
    黎旭的包厢门被无预警地推开，欧妗媗随即起身警戒，发现来人后不禁一怔。
    「苏飞？」不知怎么的，欧妗媗有点侷促。
    「好好坐着。」黎旭将欧妗媗揽回座位上。
    「没想到我们看上同一幅画。」苏飞坐到黎旭的另一侧。「你好一点了吗？」苏飞越过黎旭问候欧妗媗。
    「谢谢，好多了。」原来另外两个竞标者其中之一是苏飞。
    「但是我只能放弃了，我是来劝你最好也放弃的。」苏飞果然不再出价。
    「你知道另一个买家是谁了？」黎旭仍然持续出价。
    「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富商，你胜算渺茫，就算拍到了，付出的代价也太高了。」
    「你为什么看上这幅画？之前没听说你有这方面的兴趣。」
    「呵呵，你可以直说我没有艺术涵养。」苏飞专注地看着巨幅萤幕上展示的画作细节，「这幅画作是我朋友麦斯提供的，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很不希望让出这幅画，我猜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本来想拍下这幅画送还给他，但是现在应该没希望了。」苏飞遗憾地看着萤幕上的画作。
    「你的情报来源可靠吗？」
    「我朋友提供这幅画作时，有提了一个要求，他要知道每个竞标者的身分，而主办方答应了，他刚刚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本来还想偷偷送他的。」
    「看来，我们跟这幅画作无缘了。」标价喊到七亿美金，黎旭停止再出价。
    「你也觉得这个价格太惊人了对吧，我在叁亿的时候就想停手了。」
    「苏飞，可以安排我跟你朋友见个面吗？」黎旭想确认他是怎么拥有这幅画作，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拿出来拍卖的，如果他的猜想没错，那么，他放弃竞标，情势可能反而更有利。
    「可以啊，我联络他。」苏飞拿出手机联络。
    本来一直安静坐着的欧妗媗，突然朝天花板张望。
    「怎么了？」黎旭轻声问道。
    欧妗媗还来不及回答，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坍落下来，欧妗媗第一时间将黎旭牢牢护在怀中，有一块散落的水泥块，结实地砸在欧妗媗耳侧，艷红的血从欧妗媗颊侧流经下顎，在黎旭眼前滴落，黎旭立刻翻身反抱起欧妗媗向外移动，在外听到动静的随扈也立刻涌入，掩护黎旭和欧妗媗离开。
    「等等！」欧妗媗在黎旭的怀抱中挣扎。
    「不许动！」黎旭罕见的声色俱厉。
    「苏飞！」她发现苏飞被落石击中背部，在座位上一时站不起来。
    黎旭转身示意随扈赶紧去援助苏飞。
    包厢上层坍落前，并没有爆炸等声响，因此会场还没有注意到，随着黎旭等人和随扈匆忙从包厢离开，先是记者席一阵骚动，继而引起主办方的注意，主办方立刻派员过来关切，后续效应扩散，出席的买家误传是恐怖攻击，爆发大骚动，使得拍卖会被迫中止。
    然而拍卖会中止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关注，当黎旭在医院等待苏飞和欧妗媗的检查报告时，黎旭抱着欧妗媗而将苏飞交由随扈搀扶的画面，已经上了即时新闻。
    「怎么样，我还上相吗？」苏飞走到黎旭身边坐下，看到黎旭正在瀏览两人的相关新闻，笑着问道。
    「我很抱歉，你还好吗？」黎旭迅速打量苏飞上下，歉然问道。
    「骨头和内脏都没事，只是要瘀青好几天就是了。」苏飞扬了扬她的报告笑着说。
    「倒是你看起来比我还糟，怎么了？妗小姐状况不太好吗？」苏飞不曾看过黎旭这么生人勿近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呼，比我预期得还要复杂……」黎旭吁出一大口气，捏紧了手中的检查报告。
    「这么严重吗？」苏飞伸手想接过欧妗媗的报告，黎旭却迅速抽走，收入怀中。
    「抱歉。」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没关係，我完全不在意。」苏飞是聪明人，她明白黎旭的好意，「说穿了我也不是真心想关心妗小姐的状况，只是新闻一出，明天股价势必会受到影响，是否能迅速平息传言，稳定投资人的心，你的表现很重要，若是妗小姐情况好转能让你回到正常模式，我很愿意提供任何协助。」
    「苏飞，很抱歉我今天不能送你，如果你可以自己回去的话，那就太好了。」黎旭专注的看着正在做核磁共振检查的欧妗媗，他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苏飞何时离去。

 第五章

    「对不起……我真的……」
    在睁开眼之前，欧妗媗听到了黎旭的声音，伴随轻轻地叹息，
    「我没事。」她睁开了眼睛，温柔的看着黎旭。
    「你骗人。」黎旭的眼眶湿润。
    「我以为你很生气。」欧妗媗轻轻抚上黎旭略显憔悴的脸。
    「所以你是怕被我骂才这么晚醒来吗？」黎旭回握欧妗媗冰凉的手。
    欧妗媗笑了笑，试图起身，却被黎旭制止。
    「你还不能起来，伤到内耳，很容易晕眩，需要静躺。」
    「难怪，我一直听到海浪的声音。」
    「你没听错。」黎旭笑了，将欧妗媗的床升起，让她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这、这是哪里？」欧妗媗看见窗外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大海，还有橘黄色的沙滩，苏黎世可没有这种景色。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地方。」
    欧妗媗拉过黎旭的左手检视。
    「黎旭，你的手錶呢？」欧妗媗发现自己的手錶也不见了。
    「暂时都收起来了。」
    「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吗？马修会担心的。」
    「放心吧，我有留讯息给他们，我们会在月底席蒙生日之前回去，这几天，你就安心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养伤。」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这是你不守约定又受伤的惩罚，把你关在这里，由我亲自看守。」
    拍卖会意外之后，在欧妗媗昏迷的几天里，黎旭应该安排和麦斯见面，想办法买下因为拍卖会中止而没有出售的那幅画作，黎旭也应该对外发表和苏飞的婚期，和苏飞一起公开亮相，试图稳定股价，然而黎旭却选择了带着欧妗媗消失在眾人面前，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对黎旭而言，他只想不被打扰的好好度过和欧妗媗相处的时光。
    「黎旭…….」欧妗媗伸出双手轻轻抱住黎旭，「谢谢你，让我一醒来就看到你。」上一次……没看到黎旭，她其实觉得很寂寞。
    「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寸步不离地待在你身边。」
    欧妗媗发现怀中的黎旭轻轻地战慄着。
    「黎旭，你还好吗？」
    「你发现了吗？我在发抖。」黎旭强笑着，脸上冒着冷汗。
    「噢，黎旭！」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欧妗媗突然明白黎旭在害怕什么，「躺上来，我陪着你。」
    黎旭依言躺在欧妗媗身旁，偎入她怀中。
    「你为什么要这样强迫自己面对？」欧妗媗稳定而轻柔地拍抚着黎旭的背部。
    「……我必须克服我的恐惧，我想要变得更强大，更无懈可击。」这样，他才能够更好的守护他珍爱的人。
    「不要担心，我会寸步不离的陪着你。」欧妗媗就这样和黎旭相拥，直到两人都沉沉睡去。
    当黎旭醒来时，看到欧妗媗看着他晶莹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喜悦和眷恋，黎旭满足的笑了。
    「你睡觉的样子好可爱。」
    「我昨天半夜又哭又吐浑身发抖又冒冷汗也可爱吗？」
    「很心疼。」欧妗媗温柔的将黎旭拥入怀中。
    被欧妗媗紧紧拥抱的黎旭，连心都觉得暖暖的。
    「起床，吃早餐了！」黎旭一把踢开被子，拉着欧妗媗就要起身，又突然想到她身上有伤，连忙轻柔和缓的扶着欧妗媗缓缓坐起。
    「还好吗？还晕吗？」
    「不会，别担心。」欧妗媗笑着回答，「还有，不是早餐，是中餐了吧。」
    两人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
    吃过饭后，两人在岛上散步。
    除了黎旭那一栋外表原始朴实，但内在一应俱全的海边小屋，岛上几乎没有其他人工建筑物，完全呈现自然的风貌。
    「这个岛好美，但是其实我很不擅长和热带岛屿相处。」欧妗媗不时驱赶着覬覦她雪白肌肤的热带蚊虫。
    「啊，忘了在出门前先给你了。」黎旭拿出一罐气息芬芳的乳液，「能防晒兼驱蚊，还很滋润。」黎旭倒了一点在掌中，拉过欧妗媗的手臂就要抹上，但是一停顿，将乳液塞在欧妗媗手上，自己手掌中的，就随意抹在自己手臂上。
    「这岛上真的只有我们吗？」
    「……你想干嘛？」看着欧妗媗突然漾开的微笑，本来和欧妗媗一起并肩走的黎旭，突然退了一两步。
    「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欧妗媗回头看了一眼举止异常的黎旭。
    「穿过这片树林，再过去那里有一个停机坪，我们的飞机在那里。」
    欧妗媗想到生来娇贵，备受尊崇，一举一动都有人服侍的大企业接班人，如今窝在这个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小岛上，只为了想跟她单独相处……欧妗媗看着被炙热的艷阳逼出满头汗的黎旭，拿出纸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你干嘛……这样看我？」黎旭难得的露出靦腆的表情。
    「在你身边，觉得很开心啊。」欧妗媗露出喜悦的微笑。
    黎旭不敢让视线停留在欧妗媗好看的笑脸上太久，然而一直盯着她露出大片雪白的领口、项颈、藕臂，或是短裤底下的葱白玉腿都更危险，黎旭将眼光投向远方树林，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欧妗媗见面的情景。
    「你第一次看到我，可是拚了命的逃离我身边呢。」黎旭扬起嘴角笑着说，明明才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此刻却觉得当时剑拔弩张的两人令人怀念。
    「拚了命？我当时还没使出全力呢。」欧妗媗挑眉道。
    「是是是，都是我侥倖。」
    「你当时，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欧妗媗不得不说她仍是相当好奇。
    「你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你不知道吧。」黎旭靠近欧妗媗耳朵旁轻轻说着。
    「我从来不用香氛或是乳液什么的，怎么会有什么香味？」耳畔项颈传来的酥麻感，让欧妗媗不禁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黎旭看着这么靠近又这么诱人的脸庞，忍不住慢慢接近，眼看就要吻上欧妗媗的双唇，黎旭却突然给欧妗媗一个头槌，随即转身就跑。
    「换你来追我了。」黎旭一面大笑，一面迅速遁入林中。
    「黎、旭！」欧妗媗摸着疼痛的额头，怒追于后。
    两人就这样在林中追逐嬉闹，跑得累了，就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天色的变幻，然而，随着太阳渐渐西下，晚霞愈发绚丽，欧妗媗发现黎旭越来越沉默。
    「我们回屋子里去吧？」欧妗媗抬起本来靠在黎旭肩上的头，微笑问道。
    「我想……再待一阵子试试看。」黎旭看着渐渐沉没的夕阳，眼中有无法隐藏的恐惧。
    欧妗媗揉了揉黎旭的头发，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挽着他的手，不发一语的陪着他。
    「……你好勇敢。」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黎旭觉得一波波朝着海滩逼近的浪潮声越来越大。
    「害怕也没关係，我陪着你。」欧妗媗轻轻的拍着黎旭的背部，「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闭上眼睛，没事的。」
    「不管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四周都是那么黑……」黎旭用力闭上眼睛，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无法遏止的泪水。
    「黎旭，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勇敢。」欧妗媗轻轻的擦去黎旭紧闭着眼睛仍不停滑落的眼泪，「我在那天之后，有将近叁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欧妗媗的声调低低的、柔柔的，在从不放弃喧哗的浪潮声中，坚定而温柔地提供温暖，让黎旭能够抵挡心底那股从未摆脱的恶寒。
    黎旭没有开口打断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在海上漂流了很久才被救起来，虽然我知道附近一直都有人在持续搜索，但是不管我怎么大声呼救，都没有人发现我，后来，我喊到嗓子哑了，连吞一点点口水都很痛，我也渐渐绝望了……」
    黎旭听着欧妗媗平静的说着，泪水不停地滑落，他曾经问过上天千百万次，为什么是他呢？现在他要问，为什么是他们呢？为什么要让才十岁的孩子承受这些？黎旭抱着欧妗媗侧坐在自己腿上，将脸埋入欧妗媗的肩窝，欧妗媗也环抱着黎旭持续颤抖的肩颈，轻轻地抚摸着黎旭后脑的发根。
    「当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了，后来为了让声带好好恢復，医生要我一个月都不要开口说话，但是一个月之后，经过检查，声带功能都正常，我还是没办法说话。」欧妗媗笑了笑，「师父说，是我心中的潜意识对这个世界做出无声的抗议，但是，我明明也想说话的。」
    「后来呢？」黎旭的脸色，比昨天还苍白，想来是因为户外的海洋压迫感比室内更大。
    「后来……我师父就想办法逗我笑，我先笑了，慢慢能发出声音了，师父就从发声开始练习，陪着我唱歌，慢慢地，我就能开口说话了。」欧妗媗说着，突然无预警的搔黎旭的腋下和侧腹。
    「啊哈哈哈哈，喂，你干嘛！」黎旭奋力握住欧妗媗捣蛋的双手，浓厚的夜色和原先震耳欲聋的海潮声，都被此刻的欢笑声压过了。
    「很好，现在换我来逗你笑了……」黎旭将欧妗媗压倒在沙滩上，伸入欧妗媗亚麻背心衬衫底下，搔弄她的侧腹。
    「哈哈哈哈哈，唉唷……饶了我……啊！」黎旭的手不安分地从侧腹游移到她胸侧，将她一侧的胸部捧出胸衣之外，隔着薄薄的布料，黎旭含住她的乳尖。
    「嗯……黎旭……」欧妗媗的双手贴上黎旭温热的胸膛。
    黎旭一顿，从欧妗媗胸前抬首，艰难的看着欧妗媗：「我们进屋里去吧。」
    「换你来追我了。」欧妗媗挣脱黎旭的压制，一溜烟的朝小屋跑去，一边回头害羞地说。
    接下来，在岛上的日子，白天，黎旭对欧妗媗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呵护，晚上，欧妗媗则是黎旭强大的精神支柱，陪着他一起面对船难留下的创伤后遗症，两个人日夜相处，偶尔耳鬓廝磨，偶尔互相捉弄，彼此都觉得每天都更走入对方的内心。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即使夜夜同床共枕，但黎旭始终没有对欧妗媗做出比那日在沙滩上更亲密的举动。
    一开始，欧妗媗以为黎旭是顾虑自己的伤势，或是夜里要专注于克服内心的恐惧，但是当她的伤势渐渐痊癒，黎旭在夜里也越来越从容之后，两人还是没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欧妗媗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只好先将这个疑惑搁置一旁，然而，种种揣测和猜臆，却不受控制的在欧妗媗心中萌芽丛生……
    一日午后，欧妗媗提议前往海滩漫步，欧妗媗鼓起勇气，特意没有穿上胸衣，只穿了一件细肩带长裙就出门了，她还特意将肩带放长一点，露出一半的胸部，然而，对于她前所未有的暴露穿着，黎旭只是如常的和她并肩走着，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欧妗媗在调整肩带时，其实很忐忑，不晓得黎旭会不会生气的要她去多穿一点衣服，也不晓得黎旭会不会猛然动情吻她、抱她，然而她没想到，看到黎旭神色如常，她居然会感到这么难过。她这几日一直不愿意朝这方面想，但是她现在可能不得不面对，面对黎旭和她朝夕相处之下，或许已经对她感到乏味的可能，这个突如而来的认知，犹如冰椎刺入的她心中，在炎热的海岛，她居然感到浑身冰凉。
    她每一天都比之前更爱黎旭……要是黎旭不爱她了怎么办？
    「爱很甜蜜但是它也会将人逼疯……」穆丽的警告在耳边响起，欧妗媗心中感到一阵痛楚，原来，失去了黎旭的爱之后，她会变得这么脆弱，欧妗媗突然明白了，那日她之所以能在穆丽面前振振有词的说不论如何她都会待在黎旭身边守护他，那是因为她当时知道黎旭心中有她，她知道他们是相爱的，而此刻，黎旭对她的暴露穿着已不感兴趣，认知到这个事实的她，仅仅是在黎旭的身边走着都感到如此心痛，她日后真的有办法，在黎旭不爱她的情况下，看着黎旭和其他女人牵手并肩走着，或是在同一个屋簷下，听着黎旭和其他女人亲热欢爱吗……欧妗媗低头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胸部，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很不堪，欧妗媗放开了黎旭的手，转身往回跑。
    「妗？」黎旭温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是反而让她更想逃离，逃离不再爱她的黎旭，逃离不再被爱的自己。
    看着欧妗媗的背影，黎旭愣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
    「别跑！」可能还会头晕的！她这是怎么了？突然跑得这么迅速，跑得这么决绝……黎旭有一种将要失去她的感觉，不禁加快了步伐。黎旭本以为自己像之前一样没办法顺利追上她，没想到欧妗媗脚步一个踉蹌，黎旭赶在她跌倒之前，揽住了她，两人一同跌坐在沙滩上。
    「是不是又晕了？我不是说别跑了吗？」
    黎旭讶然发现欧妗媗竟然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黎旭要将欧妗媗从沙滩上扶起时，却遭到欧妗媗的拒绝，黎旭没有勉强欧妗媗起来，只是轻轻的揽着她，担心地问道：「妗，你怎么了？」
    欧妗媗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看他，只是一直流泪。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係，我就静静地陪着你，如果你想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不要自己扛着。」
    欧妗媗举手拭泪，却不慎将沙子揉入眼中。
    「等等，别揉。把眼睛闭起来。」黎旭轻轻地拨去她脸上、发上的沙子，「眼睛眨一眨试试看。」
    欧妗媗眨了眨眼，沙子随着泪水流了出来，眨掉了模糊视线的泪水，欧妗媗看着近在眼前的黎旭，一脸关切的样子，心里同时感到愉悦与酸楚。
    「……黎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啊。」虽然不晓得欧妗媗眼中为何如此哀伤，黎旭暖暖的笑着，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告白，希望抹去她心中的不安。
    「黎旭……我爱你。」
    听到欧妗媗这么说的黎旭，笑容显得更加闪耀了。
    欧妗媗捧着黎旭的脸，吻上。她的吻是那么地不确定，是那么的轻柔，让黎旭忍不住加深这个吻，想让她知道，不需要对自己小心翼翼。这个吻强烈的美好提醒了黎旭，这是两人独处以来的第一个吻，他猛然离开欧妗媗美好的双唇，他吻得有多么深入，结束得就有多么仓促。
    欧妗媗一脸惊愕，心中猛然一痛，却哀伤地笑了。
    「黎旭，谢谢你，到最后还是不忍心让我难过……我明白了……」
    「不，不，不管你现在想的是什么，都不是真的。」黎旭看着一脸受伤的欧妗媗，连忙解释。
    欧妗媗平静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向他鞠躬，恭敬地伸出手要拉他站起来。
    「少爷，你不用担心我，我会退回原本的位子，做好我该做的事。」欧妗媗的声音有着自己都没听过的颤抖。
    听到欧妗媗用从来不曾使用过的称呼拉开彼此的距离，黎旭心中突然有股怒火，握着欧妗媗朝他伸出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入自己怀中，强迫她与自己视线交会。
    「我说了不是这样，就算我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样把你送到离我越远越好的地方，但是我不想用伤害你的方式让你离开我，你听懂了吗？」
    「你……总算愿意对我说实话了……」欧妗媗凄绝一笑。但是她没想到当她亲耳听到黎旭希望她离开时，这种心痛几乎让她窒息。
    黎旭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解他的意思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排除情绪，专注于解开误会。
    「我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是你误会了。妗，接下来你问我答，我保证诚实作答。」
    欧妗媗看着黎旭说着告白那日在飞机上说过的话，用同样诚挚温热的眼神，她眼眶的泪又滑落了。
    「你保证不会骗我。」
    「我保证。」
    欧妗媗想了想，她要问什么？为什么黎旭想要她离开？他究竟爱不爱她？……她真的想知道答案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提问。
    「你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吗？」
    「嗯。」
    「那我可以先问吗？」
    「……嗯。」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欧妗媗摇了摇头。
    黎旭调整了姿势，让欧妗媗可以舒适地靠在他怀中。
    「你刚刚为什么要跑走？」
    「我……我觉得很丢脸。」欧妗媗蜷缩的抱着双膝，低着头说着。
    「你觉得跟我一起散步很丢脸吗？」
    「不是！」
    「那为什么觉得丢脸？」
    「我、我想到要问什么问题了。」
    「好，你先问。」
    「你为什么想要把我送走？」
    「因为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会受伤。」黎旭轻轻抚摸欧妗媗耳后的伤疤。
    「对不起，我明明答应你，不会再受伤了。」
    「怎么能怪你，是我太自私，明明知道让你待在我的身边有多危险，我还是……但是，我现在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任何伤害了，这次你伤到耳朵，可能会造成永久性的耳力损伤，还有你腿上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痕……我真的不希望再让你收到任何伤害了。」
    欧妗媗看着满脸自责的黎旭，心中一暖，她相信黎旭说的是真的，但是，刚刚推开她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黎旭，你刚刚为什么……不亲我？」欧妗媗想到当初在飞机上，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他为什么要亲她，当时他说，他深受自己吸引……那现在黎旭不再想亲她，是否也就说明了，对黎旭而言，她不再有吸引了……想到此处，欧妗媗眼泪又盈满了眼眶。
    「噢，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到欧妗媗又泫然欲泣，黎旭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入她的眼中，「我刚刚是……不小心犯规了。」
    「犯规？」
    「那是我给自己的惩罚……我在岛上的日子，绝对不能碰你。」
    「惩罚？」
    「……惩罚我总是害你受伤。」在欧妗媗第一次受伤时，黎旭也是惩罚自己不能待在欧妗媗身边，才会强迫自己四处出差。
    「黎旭，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这样……我还以为……以为你不爱我了。」
    「所以你刚刚才这么伤心吗？」黎旭收紧了环抱欧妗媗的双手，「真糟，我又害你受伤了。」黎旭看起来有点沮丧。
    「黎旭，我没事了，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
    「你可以跟我说你是怎么胡思乱想的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欧妗媗不知怎么的，双颊热了起来，幸好现在夕阳馀暉照射之下，应该看不太出来她的脸红。
    「那你跟我说，为什么觉得很丢脸好吗？」看到欧妗媗脸色緋红，黎旭突然觉得她胡思乱想的内容应该很有趣。
    虽然欧妗媗觉得真的很难说出口，但是想到刚刚也是因为黎旭坦诚相告，有问必答，才顺利解开误会，于是她鼓起勇气说：「我……我本来想……穿这样引诱你，但是……你对我毫无兴趣，所以我觉得我很丢脸……」说到后来，欧妗媗双手掩面，完全不敢看黎旭的反应。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黎旭轻轻移开欧妗媗的双手，注视她的眼睛说：「我怎么可能毫无兴趣。」黎旭的双手轻缓地从手腕上移，抚过双臂，来到双肩，挑起一条纤细的肩带，靠近欧妗媗的耳畔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忍耐，不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克制自己的衝动。」
    被黎旭挑起的肩带拉动连身裙，縲縈材质的布料滑过欧妗媗胸前敏感处，黎旭隔着布料察觉欧妗媗的乳尖兴奋的突起。
    「黎旭……」查觉到黎旭的眼神有着不知压抑多久的慾望，欧妗媗双手环抱黎旭，将自己的脸埋入黎旭肩颈，将温软的身躯贴上他的。
    黎旭再也不想忍耐，他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沙滩，让欧妗媗躺上，轻轻地吻上欧妗媗的脸颊、眼、耳、唇，掌心轻轻地隔着衣服覆上她的胸，温柔的摩擦她敏感的乳尖。
    欧妗媗抚上黎旭抚在胸前的手臂，感受到他賁起的肌肉有着微微地颤抖，她一面轻喘，一面说：「黎旭，你可以不用忍耐……可以不用这么温柔。」
    「我怕我会伤到你。」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会因为你爱我而受伤。」欧妗媗握着黎旭的手，拉下自己的前襟，露出一边浑圆的胸部。
    黎旭发出一声的低吼，用力握住她的丰满，含住她的乳尖，另一手迅速分开她的双腿，探往欧妗媗温热柔软的核心，没想到她的腿间已经一片润泽，黎旭不禁发出一声呻吟，迅速的除去身上阻碍两人缠绵的衣物，猛然挺进她的柔软。
    「嗯……嗯……嗯……啊！」欧妗媗忍不住随着黎旭的律动发出阵阵呻吟，胸前的丰满也随着一次次地推进而来回晃动，黎旭同时接收到听觉和视觉的刺激，让黎旭顾不得这才是欧妗媗第二次接纳他的硬挺，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在欧妗媗体内衝撞，这一阵衝撞的力度与速度都与第一次的温和截然不同，欧妗媗只能紧紧的握着黎旭精壮的手臂，迎接黎旭带来一波波愉悦的浪潮，而随着黎旭加快的律动，这股浪潮迅速累积至最高点，在欧妗媗体内引爆，欧妗媗不禁发出特别高昂娇媚的呻吟，随即咬住自己的下唇，隐忍着不再出声。
    「不要忍着，我想听。」黎旭低哑着说。
    「不要……好丢脸……」
    「我说过，这里又没有别人。」
    黎旭握着欧妗媗的双肩，猛然一顶，直入欧妗媗体内最深处。
    「啊嗯！」欧妗媗果然无法忍耐，又呻吟出声，「嗯、黎旭……」欧妗媗不禁瞪了黎旭一眼，然而欢爱间神态难掩娇媚，反而惹得黎旭更激烈的在她身上驰骋。
    「妗，我爱你。」黎旭说完的同时，在欧妗媗体内释放他的激情，然后还没退出欧妗媗体内，就摊在欧妗媗身上大口喘息。
    当黎旭的气息渐渐恢復平稳，他翻身让欧妗媗趴在他身上，轻轻地拍去她身上的沙粒，然而沙粒都拍净了之后，黎旭的长指还是一次次抚过欧妗媗平滑的后背，引起她背后和双臂都浮起细细的疙瘩。
    「黎旭，别闹，好痒。」耗尽了体力的欧妗媗闭着眼慵懒笑道，她的唇不经意摩擦到黎旭胸前的突起。
    「嗯！」没有预料被碰触到敏感处的黎旭不禁闷哼出声。
    欧妗媗顿时恶作剧心起，稍稍抬起身，用舌尖挑弄了一下黎旭胸前的突起。
    黎旭浑身一震，她不知道她这样露出一半浑圆的胸脯趴在他身上伸出舌头挑逗他，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欧妗媗感到黎旭还埋在她体内的部分又涨大了，不禁一窘，想要起身抽离，却被黎旭握着纤腰坐回，而黎旭又恢復的硕大再次顶入深处。
    「啊嗯！」两人同时发出舒服的叹息。
    欧妗媗忍不住项颈后仰，挺起胸部，惹得黎旭坐起身撑住她的后颈，含住她胸前的緋红，一手也跟着攀上另一朵，恣意搓弄，让欧妗媗忍不住又阵阵娇吟，体内也跟着收紧，吸附黎旭的硬挺，此举也让黎旭一喘，以唇舌更激烈的吸吮挑弄她柔软饱满的胸部与迅速挺立的乳尖，原本搓弄另一侧乳尖的手向下探至两人交合的部位，以拇指揉弄她敏感的嫩核，种种加乘的快感，让欧妗媗情不自禁的握着黎旭的肩膀主动摆动，黎旭也配合着在她体内一进一出，她体内的热度与紧緻，都快要让黎旭失去理智，黎旭放开她变得红肿的乳尖，狠狠吻上她不断逸出呻吟，因慾望显得更加艷红的双唇，这个汹涌的吻一直持续到两人都发出高潮的呻吟才结束。
    当黎旭从不晓得第几次的高潮晕眩中恢復，四周已经充满闐静的黑，还有宛如低喃的浪潮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沉沉睡去的欧妗媗，黎旭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
    四周是曾经吞噬他双亲的大海，还有曾经令他窒息的黑暗，然而他的心中只有祥和寧静和令他想哭泣的幸福。
    她真的治好他了，他最最亲爱的女人啊……
    当欧妗媗再次醒来，发现她还是维持方才欢爱的姿势，跨坐在黎旭身上，趴在他胸膛，而他们两人都在一张双人床大小的浴池里，水已经变温了。
    欧妗媗温柔的笑了，黎旭应该是抱着她回来想洗净两人身上的沙，但是却睡着了。欧妗媗看着黎旭的睡顏，吻了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悄悄起身想要到浴池另一侧注入更多热水，没想到才稍稍离开黎恤的怀抱，黎旭就睁开了眼睛，收紧了怀抱。
    「去哪？」
    「水凉了，加点热水。」
    「开关在这里。」黎旭按下左侧的一个按钮，另一侧的出水口就有热水添入了。
    「还是我们要起来了？我都不晓得睡了多久……」
    「你头发里还有沙呢。」
    黎旭让欧妗媗向后靠着他併拢的双腿上，头枕在他的膝上，在水中轻轻替欧妗媗梳理长发，还细心地不让水进入她耳中。
    这个姿势让欧妗媗的好身材在黎旭面前一览无遗，黎旭腿间的硬挺不禁又昂然卓立，随着黎旭俯身替欧妗媗清洗梳理，摩擦着欧妗媗的下腹部。
    「……你好有精神。」欧妗媗一阵赧然，不由得调整了一下姿势，然而此举却引起黎旭一阵喘息。
    「不要乱动。」黎旭啄了一下欧妗媗的乳尖，「你再乱动我就不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这么君子了……我只是想好好帮你清洗乾净而已。」虽然黎旭很想再一次释放在欧妗媗体内，但是他不希望欧妗媗太累，刚才在沙滩上，他要了她好几次。
    清洗完头发，黎旭再次将欧妗媗拥入怀中，即便是经过长时间的亲密接触，但是只要欧妗媗不在他的怀中，黎旭就感到一阵空虚侵袭。
    「换你躺着。」欧妗媗示意黎旭交换位置，也要替他清洗头发。
    「你睡着的时候我都洗好了，乖乖地让我抱着。」黎旭吻了一下欧妗媗的额头，轻轻抚过欧妗媗大腿外侧的伤痕，神色间还是充满了对欧妗媗的愧疚和心疼。
    「已经都好了，别担心。」
    黎旭将自己颈上的银色细鍊拆下，将原本充当鍊坠的银色戒指摘下，套在欧妗媗左手无名指上。
    「这是？」戒指上还有黎旭胸膛的温热。
    「这是当年我父亲套在我母亲手上的婚戒。」
    「黎旭……我可以收下这个吗？」这么意义深重的戒指……
    「这个戒指，只能套在你手上。妗，我不想让你再收到伤害，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安排，只要叁个月……」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收回这枚戒指吗？」
    「这枚戒指你永远也不准摘下来，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接二连叁的受伤，让你困扰了，但是就算伤痕累累，我也要待在你身边。」
    「我就知道……」黎旭苦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或许就换我躲起来，让你找不到我。」
    「黎旭……我们一定要分开吗？你的计划里，没有我们一起共同面对的选项吗？」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当我遇到危险时，你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想救我，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受任何伤了。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的心情，不是吗？」黎旭看着欧妗媗的眼中有着温润的泪光。
    欧妗媗蹙眉沉默不语。
    「叁个月，我保证可以消灭躲在暗处的那些势力，到时候，我一定会立刻回到你身边的，好吗？」
    「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除了我爷爷和席蒙，整个康柏贝区企业的势力范围内，我都受到保障，事实上，他们也守护我到现在了，不是吗？」
    「黎旭……或许，你不应该这么信任席蒙。」欧妗媗反覆考量，还是决定将她的疑虑告诉黎旭。
    「什么意思？」黎旭意味深长的看着欧妗媗。
    欧妗媗严肃的看着黎旭。
    「起来再说。」黎旭抱着欧妗媗离开浴池。
    「拍卖会上，在天花板坍方之前，苏菲小姐不是在打电话吗？」两人已经梳洗好，面对面躺在床上。
    「对，我记得你朝上看了一眼。」
    「苏飞小姐一拨电话，我就听到上层有电话铃声响起，而电话响起的那个人，在接电话前，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
    「『席蒙，是苏飞，要接吗？』」
    「你的意思是……」黎旭闭上眼睛沉思，「当天在我们包厢上方的至少有两人，一人是苏飞的好友，也就是原画作持有人麦斯，另一人是席蒙，是吗？」
    「合理的推测，但是我没有证据。」欧妗媗点了点头，接着，把她在研究室爆炸案时，从实境模拟眼镜上看到康柏贝区设计图的事情，还有莫内在系统超载之前传送给她席蒙所在的位置一事，都告诉了黎旭。
    「不只是这样，我们在日本遭遇袭击，我总觉得，席蒙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了……」
    黎旭不发一语。
    「我知道你和马修都十分信任席蒙，所以在还没有其他证据显示席蒙可能对你不利之前，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疑惑，但是如果我们必须分开一阵子的话，我希望把所有我知道的情报都交给你。」
    「那么，你答应接受我的安排了吗？」
    欧妗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下定决心说：「不行。」
    「妗……如果你遭遇危险，我绝对没办法原谅我自己的。」她果然还是不答应，最后还是只能这么做吗？
    「黎旭，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你后悔……让我待在你身边……」
    黎旭看着欧妗媗努力保持清醒却忍不住闔上眼皮的模样笑了笑。
    「我知道了，睡吧。」黎旭笑着吻了欧妗媗的额头，看着已经熟睡的欧妗媗，哀伤的笑了。

 第六章

    之后，两人回到了康柏贝区庄园。当然，一回来黎旭就被马修和席蒙拎去教训了一番，而等着欧妗媗的则是穆丽的埋怨。
    「妗小姐，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十二天！将近两个礼拜！你们就这样消失，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
    「对不起，穆丽……我很抱歉。」
    「你啊！」穆丽上前抱住欧妗媗，「身体还好吗？」
    「穆丽阿姨你别担心，不管是脚还是头部的伤口，都已经好了。」穆丽的怀抱很温暖，欧妗媗也生涩的将双手环上穆丽身后回抱。
    「快坐下，你怎么瘦这么多？我们家少爷不太会照顾人，你多照顾自己一点，别总是把少爷摆第一位。」穆丽领着欧妗媗坐上餐桌，桌上全是她喜欢的中式料里。
    「穆丽阿姨……这些，是你特地准备的吗？」欧妗媗露出惊喜的笑容，「都是我爱吃的，谢谢你。」
    「快吃吧。」穆丽开心的笑道。
    「穆丽阿姨。」欧妗媗一边吃着，一边试探的问着，「这几日，园区内有发生什么事吗？」欧妗媗发现园区内有不少新的摆设和布置。
    「除了你们两个失踪了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外面布置得好美。」欧妗媗看向庭园外的布置。
    「最近为了席蒙的生日会，准备得挺热闹的。」
    「特地为席蒙举办的生日会吗？」虽然知道席蒙资歷深，又是老爷的左右手，但是在园区内举办他的生日会，似乎意义又有些不同。
    「噢，该怎么说呢？」穆丽想了想，「最一开始，其实是为了庆祝老爷出院才举办的。」
    「出院？」马修看起来身体相当硬朗，之前住过院吗？
    「老爷早年太拼命工作，肝脏出了问题，是席蒙捐了他部份的肝脏给老爷，才让老爷恢復健康。本来是少爷要捐的，但是你也知道，老爷怎么可能让少爷开刀呢。」
    「原来如此。」难怪马修和黎旭都这么信任席蒙……
    「老爷出院那天刚好是席蒙生日，因此，在这天举办舞会庆祝，就成了传统了。」
    「我想帮席蒙准备一份礼物，穆丽阿姨有什么好建议吗？」
    「噢，除了老爷和少爷准备的他不好退回，席蒙没有收过其他人送的生日礼物。」
    「这样啊……」
    「你也别烦恼了，只要我们开心的参加，席蒙就很开心了。」
    「了解，谢谢穆丽。」
    「你慢慢吃，我先去张罗房间，苏飞小姐下午会过来，住到席蒙生日会之后。」
    「好的，穆丽阿姨先去忙吧。」
    欧妗媗用完餐后，就到别墅外绕了一圈，一方面是巡视相关安全设置，另一方面是想寻找黎旭的身影，不过才一个上午没见到他，她已经开始思念了。
    虽然知道黎旭就在园区内，但是康柏贝区庄园佔地广大，如果不是知道确切位置，一时片刻也遇不到。
    欧妗媗信步走到画室外，突然察觉到平日鲜有人至的画室，居然有人走动的声响，欧妗媗生性谨慎，便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动静，潜入画室一探。
    为了妥善保存画作，画室原本就较为昏暗，欧妗媗躲在暗处，只见得一人的身影，缓缓走入非展示区的走廊深处，显然不是为了欣赏画作而来，那人身长较黎旭稍矮，光从背影，欧妗媗一时也认不出是园区哪位工作人员，略一沉吟，便悄声尾随其后。
    当欧妗媗随着那人进入长廊深处的储藏室时，她感到相当意外，这个储藏室比之前几个展示区都大，而且只收藏了两幅画作，欧妗媗心中一动，在昏暗光线中凝神一看，果然外侧那幅就是黎旭想在拍卖会上买下的画作，莫非是黎旭透过苏飞交涉买下要送给席蒙的礼物？欧妗媗不断调整藏匿的位置，想确认这个进入储藏室后就一直站在内侧那幅尺寸较小的画作之前没有移动的人，是不是就她心中猜测的那一位。
    当欧妗媗移动到那人和画作中间的阴影处时，欧妗媗着实吃了一惊，她跟踪的那人的确如她所想是席蒙，令她惊讶的是，席蒙一直望着的画作上，画着一对男女，男子显然就是马修年轻时的模样，而画作上的女子，则神似席蒙。
    席蒙突然向欧妗媗藏身之处发了几枚暗器，欧妗媗连忙压下心中的杂念，悄声闪躲。席蒙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再没有动静后，便缓步离去。
    欧妗媗则一直躲藏到席蒙走出画室之后，她才从动身从储藏室离开。当欧妗媗快步走出画室外的长廊时，突然发现有人由后方接近，她心中一惊，连忙旋身回步，单掌拍向来人背心，当她发现来人是黎旭时，她赶紧撤掌，却也因此收不住势，跌坐在地。
    「你没事吧？」黎旭伸手扶起欧妗媗，关心的问着，「你走得好快，你没有听到我在后面喊你吗？」
    「黎旭！我……我在想事情，有点失神了。」欧妗媗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黎旭身后的席蒙时，吞了回去。
    「妗小姐出手好快，险些伤到少爷了。」
    「……我会注意。」
    「席蒙，我没事，别大惊小怪，你先回去吧，帮我跟爷爷说，明天上午我还会去找他谈，请他到那时再作决定。」
    「了解。」席蒙向黎旭鞠躬之后便转身离去。
    「你怎么了？又头晕了吗？」黎旭很担心她之前耳侧砸伤的后遗症。黎旭揽着欧妗媗，慢慢走回别墅。
    「黎旭，我在画室看到了拍卖会上的画作。」
    「已经送到了吗，太好了，我还怕赶不上。苏飞真是帮了大忙，我稍等要去接她，会一起去用餐。」
    黎旭一面告知接下来的行程，一面注意欧妗媗的脸色。
    欧妗媗脑中不停思考，她现在应该怎么做，她本想将刚才发现的线索告诉黎旭，但是她不希望只凭自己的猜测让黎旭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影响判断，她需要更多证据来支持她的猜测，也需要更多时间。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黎旭担心的注视欧妗媗，「你刚刚又晕了，我觉得你在家里休息比较好，席蒙会跟着我，你别担心。」
    「没关係，我跟你去。」
    「妗，苏飞只是我的朋友，你不用这么在意她。」
    「你放心，我不是在意她。」她在意的是席蒙，她需要釐清的问题太多，不盯着席蒙她无法放心。
    黎旭突然紧紧拥抱欧妗媗。
    「黎旭……？」
    「我们大概再十五分鐘出发去机场，你需要回房间准备一下吗？」
    欧妗媗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拆下来。」黎旭拿出能回传他生命数据的手錶，替欧妗媗戴上。
    「你放心，只要是你帮我戴上的，我永远都不会拆下来。」欧妗媗看着黎旭温柔的笑着。
    黎旭握着欧妗媗的手，拇指轻轻抚过之前为她戴上的戒指，灿烂的笑了。
    回到房内整理装备的欧妗媗，一直觉得刚才黎旭的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魅力，让她的心也同时揪了下。
    她决定暂时放下对黎旭的依恋，专心思考席蒙的事。
    根据她稍早在画室里看到的线索，她大胆推测，席蒙是马修和那名传奇画家的儿子，也就是黎旭的叔叔，然而黎旭对此事似乎一无所知，在她怀疑席蒙时，也从来未曾提起过这层关係替席蒙辩说，因此她也假设黎旭不晓得席蒙的真实身分。
    问题在于马修。他知道席蒙是他的儿子吗？席蒙当初是怎么到康柏贝区庄园任职的？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的？跟郑氏集团又有没有关係？这些都是她要解开的问题……
    「呼……准备好了。」欧妗媗将她的长发束成俐落的马尾辫，穿着方便活动的弹性质料套装，她的腰带上有特製的暗格，内存不少轻薄坚韧的特殊材质暗器，她想到画室里席蒙发射暗器的手法，如果她依然用随手拾得的物品作暗器，只怕伤不了席蒙。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她需要和席蒙为敌那一步，希望席蒙是怀抱着善意的……
    当欧妗媗走出别墅时，正好看见席蒙领着黎旭上车，欧妗媗连忙上前，也坐进了同一辆车。
    「我被念了一个上午，借我靠一下。」黎旭说完，靠在欧妗媗肩膀上闭目休息。
    昨夜黎旭驾驶飞机从海岛返回康柏贝区庄园，虽然驾驶时间不若之前飞日本那么长，但是肯定也没能好好休息。欧妗媗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黎旭可以更舒适的靠着。
    欧妗媗在调整姿势的同时，不经意地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席蒙也正望着她，欧妗媗微笑点头致意。
    在机场等待苏飞航班的过程中，欧妗媗都待在黎旭身边，而席蒙的表现也一直很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直到黎旭和苏飞进了餐厅，席蒙和欧妗媗才有机会讲到话。
    「妗小姐，请问您是否有话要对我说？」席蒙和欧妗媗比肩而走，绕着餐厅周围做安全巡视。
    「为什么席蒙说话时，都使用敬称呢？你不是在很久以前就任职于康柏贝区，论资歷跟辈分，席蒙应该仅次于马修吧？」
    「当然，是出自于对人的敬意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要好好向您学习了。」
    「妗小姐可以维持您本来的样貌就好，对谁都使用敬称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您不需要仿效或是觉得僭越。」
    「我可以请问席蒙一个问题吗？」欧妗媗微笑问道。
    席蒙眼中闪过一阵锐利。
    「妗小姐请说。」
    「听说当初你给黎旭挑选的录取名单中，我不在里面，我想知道，在席蒙眼中，我是不是不合格的参赛者？」
    「当时我挑选的标准是在报名文件中有写上应徵理由的才圈入备选名单中，我没记错的话，妗小姐的应徵理由，似乎没有填写呢。」席蒙微笑答道。
    「当初之所以来应徵特助一职，其实是因为当时康柏贝区只开了这个职缺，我的目的只是希望进入康柏贝区企业而已。」
    「妗小姐希望进入康柏贝区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如果我跟你说了我应徵的动机，那么席蒙也可以跟我说你进入康柏贝区的动机吗？」
    「您请说。」席蒙没有正面回覆欧妗媗的问题，然而，欧妗媗并不在意。
    「我在十岁那年跟父母一起出航游歷，在六月二十七日那天，在直布罗陀海峡西北方海域，遭遇了一起游轮沉船事件，受到沉船的漩涡影响，我们的船也沉了，我的父母都在那起海难中丧生，我很幸运的被海流带到不被波及的海域，然而，我在海面上漂流了六天，才被救难人员救起，在那六天，我是靠着一片邮轮的残骸和一个装有清水跟粮食的救生包才活了下来，在残骸和救生包上，都有着康柏贝区企业的标记。」欧妗媗静静地说着。
    「十岁那年……六月二十七日……你也是那场海难的倖存者吗？」席蒙震惊的看着欧妗媗。
    「这样的动机写在报名文件上，我不确定是加分还是扣分呢。」欧妗媗微笑说着。
    「少爷知道这件事吗？」席蒙看着平静微笑的欧妗媗突然觉得一股寒意。
    「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我来应徵的理由，席蒙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为什么要跟我说？」
    「因为我想确认我们是否目标一致。」
    「那么妗小姐的目标，是要替被牵连而失去生命的双亲復仇，还是要偿还那六天支持您存活的救命之恩？」
    「那么，席蒙在马修身边这么多年，是要替被始乱终弃自焚而亡的母亲復仇，还是要偿还父亲多年来的栽培之恩呢？」
    「刚才在画室的人，果然是您。」席蒙脸色一变，显得十分阴沉。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当初进入康柏贝区的动机为何吗？」
    「哼，你不需要知道，就算我跟你目标一致，我也不会跟你结盟。」席蒙冷笑。
    「我想确认的原因，并不是希望和你结盟，而是担心你妨碍我。」
    「各凭本事吧。」席蒙说完，转身就走。
    欧妗媗想到席蒙离开前阴狠的神情，秀眉紧蹙，连忙加紧脚步跟上席蒙，走向餐厅。
    在接近餐厅时，欧妗媗发现黎旭站在入口处，一见到她，就漾开了微笑。
    席蒙和黎旭点了头之后就进入餐厅部属，暂时没有异常。
    欧妗媗走近黎旭，注意力却还是放在走远的席蒙身上。
    「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做什么？」
    黎旭握着欧妗媗的手，凝视了她好一阵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了？」
    黎旭用力的抱紧欧妗媗。
    「我好像，只要太久没看到你就会缺氧。」黎旭的声音埋在欧妗媗发中，听起来闷闷的。
    「除了心跳有点快，其他数值都正常喔。」欧妗媗抬起左手的錶查看了黎旭的生命数值，俏皮的笑着说。
    「妗，我爱你。」黎旭收紧了怀抱。
    「黎旭你今天是怎么了？」欧妗媗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
    「戒断症候群。」黎旭笑着说。
    「什么？」看到黎旭如往常一般爽朗的笑闹，欧妗媗也暂时放下方才与席蒙对峙的紧张，笑了出来。
    「在岛上二十四小时都和你黏在一起，害我中毒了。」
    「别闹了，苏飞等很久了，快进去吧。」欧妗媗笑着将黎旭转过身去，推着他走进餐厅。
    「席蒙的习惯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妗小姐也不和我们一起用餐？」
    由于苏飞提前将整个餐厅都预约了，因此除了他们一行人外，没有其他用餐的客人。苏飞和黎旭坐在窗前景观绝佳的位置，其他随扈分别坐在靠近出入口的座位。席蒙和欧妗媗则是坐在离他们最近但是保留不会打扰到两人谈话距离的座位上。
    「他们看起来有事情要谈。」黎旭转头朝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不以为意。
    「黎旭，你有心事吗？」苏飞一面切下一块软嫩的牛肉送入口中，一面抬眼看向黎旭。
    「嗯？」黎旭回望苏飞。
    苏飞叉起一块黎旭盘中分切整齐如尺丈量般的肉块吃掉。
    黎旭叹了一口气，笑了，他在整理思绪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将手边的事物都呈现井然有序的样貌。
    「嘖，在你面前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说吧，我是一个好听眾。」
    「你知道吧，我爷爷最快今年年底就会让我继承康柏贝区企业。」
    「我知道。」苏飞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把婚礼安排在年底圣诞节的话，那股票的涨幅应该很可观。」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黎旭笑了笑，「你的目标很明确，遇事果决，不会动摇。」
    「所以，你现在要下一个困难的决定，是吗？」
    「和你聊天真的很轻松。」黎旭放松的笑了。
    「让你为难的部分是什么？」
    「不管选哪一个方案，都无法避免损失。」
    「两害相权取其轻。」苏飞耸肩道。
    「我就是难以衡量哪一种损伤是比较轻的……」黎旭看向欧妗媗，露出一个无比温柔又无比哀伤的笑容。
    「那就考虑效益吧，利润最大化。」
    黎旭挑眉。
    「你以为我在敷衍你？」苏飞喝了一口红酒，「我不是随便给出这个建议的，好吗？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少数能兼具微观宏观视野的人，如果连你都无法从最大后悔值中找出最小的，那就从最小利益值中找出最大的吧。」
    「哈哈，还说不是敷衍我，初等决策理论。」
    「重点是有效啊，管他初等还是高等。」苏飞又叉了好几块黎旭盘内的肉作为自己的犒赏，「不识好歹，多少人求我给建议还要看我心情呢。」
    「那倒是，谢谢你了，苏飞。」
    「撇开这些决策理论。黎旭，如果你的决策与另一个人息息相关的话，劝你还是和她好好讨论之后再作决定。」苏飞瞟了欧妗媗一眼，随即自嘲道：「你知道我舅舅最常对我说的是什么吗？『苏飞，我是为了你好。』是不是很想吐？」
    「……拿我跟你丧心病狂的舅舅比，是不是太过分了。」
    「哈哈哈，就是要这么强烈的对比才能敲醒你啊……」
    席蒙发现，和他同桌用餐的欧妗媗，本来应该一直对他保持戒备，但是注意力常常被黎旭和苏飞的笑声拉过去，他不禁笑了出来。
    欧妗媗收回拋向黎旭的视线，秀眉微蹙，看着突然笑出声的席蒙。
    「看来妗小姐十分关注少爷和少夫人的情况，我该解读为忠于本分的尽责表现，还是心怀不轨的非分之想？」席蒙微笑问道。
    「请问您是以康柏贝区高阶经理人的身分询问，还是以黎旭叔父的身分询问？」欧妗媗挑眉问道。
    「看来妗小姐是属于用敬称来掩饰自己敌意的类型。」席蒙愉快地笑了。
    「那么席蒙的敬称又是想要掩饰什么呢？」
    「妗小姐还真是不屈不挠啊……小心！」
    席蒙示意一旁的随扈过来护卫。
    欧妗媗后方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一颗子弹从她耳边擦过，击中餐桌上的装饰花瓶，她俯身低卧，一面听着席蒙指挥随行人员查探周遭出入口，一面移动到黎旭和苏飞那一桌。
    黎旭反应很快，也已护着苏菲伏低找掩护。
    「没事吧？」欧妗媗迅速的检视黎旭周身。
    「过来！」黎旭拿出手帕压着欧妗媗流着血的耳朵。「听得到吗？会晕吗？」看着欧妗媗再次受伤，黎旭心中下了决定。
    「我没事，你别担心。」
    「少爷，苏飞小姐，妗小姐，请往这里移动。」席蒙已经安排好退路，眾人连忙从餐厅紧急出入口离开，席蒙在前，苏飞第二，接着是黎旭，最后是欧妗媗，正当大家都顺利离开时，远方的狙击手，从瞄准器中锁定了欧妗媗的心脏位置，扣下了扳机。
    当欧妗媗听到枪响时，要闪避却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她不禁身形一晃，而那颗原本要击中欧妗媗的子弹，就击中了转过身来扶她的黎旭右胸。
    「黎旭！」欧妗媗惊慌地看着黎旭向后仰倒。
    「少爷！」原本在前方的席蒙赶紧飞身过来接住将要倒地的黎旭。
    欧妗媗甩了甩头，让自己赶紧摆脱晕眩状态，她关上了身后的安全门，暂时脱离狙击范围。
    欧妗媗看着黎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心中一阵着急，引起呼吸急促，加上晕眩的症状还没消退，她自己的脸色不比黎旭好看。
    「妗小姐，我必须先带少爷离开，您还好吗？」席蒙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黎旭身上，查看黎旭的生命徵状。
    「我没事。」欧妗媗闭上双眼，等待晕眩状况缓和。
    席蒙抱起黎旭，先行离开了。
    席蒙刚离开，欧妗媗立刻强忍不适，起身尾随在席蒙和黎旭身后。
    「席蒙，停下来。」黎旭虚弱的声音响起。
    「少爷，我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人。」席蒙的声音有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叫两个人掉头回来，要确认她没事……」
    「少爷，别说话了！」
    「这次……这次的目标是她……查清楚，为什么……」黎旭还没说话，就晕了过去。
    席蒙听着身后非常细微的声响，看着晕过去的黎旭，他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欧妗媗果然按耐不住现身了。
    「为什么停下脚步？」欧妗媗暗自调匀呼吸不平稳的症状，一方面仍对席蒙保持高度戒备。
    「因为少爷要确认您的平安。」
    「我没事，快把黎旭送到医院吧！」
    「妗小姐，少爷有穿防弹衣，但是远程狙击子弹的衝击力道很大，少爷可能肋骨有骨折断裂的情形，目前还不确定骨折有没有引起肺脏挫伤或是血管损伤，但是万一有，少爷会需要开刀治疗。」席蒙面色凝重地说的。
    欧妗媗看着面色苍白的黎旭，心中一阵刺痛，然而席蒙说的都是事实，这的确是会面临到的问题。
    「少爷之前有储存自己的血浆备用，但是会需要老爷的授权，我们分头进行，我会送少爷去医院，您可以透过手錶回传的定位确认少爷的位置，麻烦妗小姐尽速回到康柏贝区庄园，取得老爷的授权，老爷这个时候通常会在他的藏书室。」
    欧妗媗火速在脑中思考，就刚才的观察来说，席蒙在第一时间显示的关切不像刻意为之，而他对黎旭伤口所作的诊断语处置也非常正确，此刻的她，也没有把握能以不压迫到伤口的方式更妥善的移动黎旭赶达医院，然而，席蒙真的可以信任吗？
    「事实上，您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在我还没完全信任您之前，我是不会把少爷的安危交到您的手上的。」席蒙看着犹豫的欧妗媗，不悦地说道。
    突然，席蒙和欧妗媗的手錶同时响起警讯声响，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没时间犹豫了，少爷的血氧量下降了，我会尽速赶达医院。」席蒙带着黎旭，迅速离去。
    欧妗媗一咬牙，也朝着康柏贝区园区的方向而去。
    「马修，黎旭要进行紧急手术，需要领取他之前储存的自体血浆，我们需要你的授权。」
    正在窗台上假寐的马修，被欧妗媗摇醒，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现在？」先不论欧妗媗是怎么进来的，居然没有人通报，马修听到黎旭的消息，双眉紧皱。
    「是的，席蒙请我来向您取得授权。」欧妗媗抬手看了一下黎旭的生命数值，急促地说着。
    「席蒙说的？」马修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他的数值完全正常啊？」
    「什么？」欧妗媗看着马修手錶上的数据，的确一切正常，她一时不确定现在是什么状况。
    「妗小姐，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状况紧急，我为了节省时间，避开守卫进来的。」
    「妗小姐，我要请你将双手举起来。」马修拿出一把枪对着欧妗媗。
    「马修？」欧妗媗依言将手举起，但不敢相信地看着怀疑她的马修。
    「第一，你没有经过通报；第二，你所谓的紧急状况没有获得证实；第叁，席蒙不可能要你来向我取得授权，他自己就有授权可以取得黎旭的血浆。」
    「马修，关于席蒙，我们晚一点再讨论，我亲眼看到黎旭中枪，如果我们的手錶数值不一致，那么或许可以向莫内求证，他应该有最准确的数字。」
    「请你往前走。」马修想了一想，让欧妗媗走在前方，自己在身后用枪指着她，走到睡莲前方。
    「莫内，请开门。」欧妗媗打开密室后，快步走入。
    「你看！」黎旭的血氧饱和度的确持续下降中，欧妗媗着急地看向马修。
    「这怎么会？」马修放下了枪，盯着萤幕上的数据，「黎旭现在在哪里？」
    「离庄园不远的医院。」欧妗媗操作了几个按键，在萤幕上投射出相关位置图。
    突然，密室的门关上了，欧妗媗和马修面面相覷。
    「您真的是很有效率呢，妗小姐。」
    席蒙从密室的暗处走出。
    「席蒙？」马修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席蒙。
    「你怎么会在这里？」欧妗媗吃惊的问着。
    「这间密室是我建造的，多留了一个隐秘的出入口也是很合理的。」
    「黎旭怎么样了？」欧妗媗将马修护在身后戒备地问着。
    「妗小姐别担心，黎旭的安危是掌握在您手中的。」
    「这是怎么回事？」马修恼怒的看着席蒙。
    「快说！」欧妗媗面色凝重。
    「他说的没错，我也有领取黎旭血液的授权，只要你此刻，在我面前杀了马修，黎旭就可以马上进行手术。」席蒙展示他手錶上投射的手术室画面和授权画面。
    「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你！」欧妗媗此刻心中无限懊悔，刚才为什么心中居然仍是相信席蒙多一些……欧妗媗趁着席蒙没注意，按下了操作台的紧急按钮。
    半圆形的莫内现身，马修连忙对莫内下指令：「制伏席蒙！」
    然而没想到，莫内却对欧妗媗施以电击。
    欧妗媗痛得跪倒在地，不敢相信莫内也被席蒙控制了。
    「你只能相信我，毕竟再拖下去，对我来说只是失去一个机会，但是对黎旭来说，是失去一条性命。」
    「席蒙……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马修眼中充满不解。
    「马修，席蒙是艾莉雅的儿子。」欧妗媗看着马修，略一迟疑，还是说出了真相，「很有可能，也是您的儿子。」
    马修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动，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 妗小姐，你觉得此刻有时间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吗？」席蒙冷笑着。
    欧妗媗看着黎旭的血压不断降低，汗如雨下，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但是又不愿意就这样投降，听从席蒙的话伤害马修。
    「你如果这么怨恨马修，当初又为什么要移植肝脏给他呢？」
    「……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你有这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是现在，又为什么要我动手？」
    「我当然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啊，而且我对目前的生活品质很满意，我可不想背负一条人命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当然就只能由妗小姐代劳了。」
    欧妗媗看着冷漠的席蒙，还有萤幕上逼近临界值的数据，终于流下泪来。
    「妗小姐也不用再挣扎了，赶紧动手吧！黎旭可没那么多时间能等你。」
    「妗小姐，你就动手吧！」
    欧妗媗泪眼婆娑的回头看着马修。
    「马修……不行，黎旭会非常痛苦的……」
    最爱的女人杀了自己仅剩的亲人……这要黎旭怎么承受。
    「孩子，我们别为选择。」马修微笑的看着欧妗媗，「只是可怜你，这傢伙无论如何，都会让你成为代罪羔羊的。」
    马修举起枪对着自己。
    「不！不！不！」欧妗媗大喊，抢上前要夺下马修的枪，但她方才受到枪击引起的晕眩症状让她的平衡感还没完全恢復，因而没来得及阻止马修扣下扳机，马修闭着眼向后倒下。
    欧妗媗不忍地闭上双眼，脑中一片混乱。
    「老爷倒是比您乾脆多了。」
    欧妗媗哀痛地跪坐在地，眼泪不停地落下。
    「妗小姐，现在可不是您哀伤的时刻，您还得逃跑才像逃犯啊。」
    「我不会逃的，就算你逼我当代罪羔羊，我也要待在黎旭身边，确认他没事！」
    「噢，这可由不得您了，您不逃跑，我是不会提供授权的，整个手术室的人都等着呢。」
    欧妗媗愤恨地含泪瞪着席蒙，却不能否认自己完全无法改变局面，她颤抖的站起。
    「妗小姐放心，我和少爷没有冤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席蒙隐身入密室暗处，「只要您离少爷远远的，没有机会告诉少爷事实的真相，我自然会保他长命百岁，您一面逃还可以一面透过手錶确认，不是吗？快走吧！少爷还等着动手术呢！」席蒙不停催促着。
    欧妗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康柏贝区庄园的，她只记得那一天她离去时，下着漫天大雨，雨水下进了她的眼中，模糊了她的视线，雨水下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无法放晴……

 第七章

    ***********************五年后***********************
    深夜的热炒店，可以看见人生百态，有一个人独坐的中年大叔、叁两个鼻青眼肿的小伙子、一群狂骂老闆的苦闷上班族，还有拉着年轻帅哥吐露心事的酒醉女子。
    「然后呢，我就这样录取了。」酒醉女子一手抱着空的酒瓶，一手挥舞着空杯，头倚靠着旁边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用气音悄声说着。
    「今年第五次被录取，我都不晓得应该庆祝还是哀悼。」青年薄凉地说着，平静的将手上的书翻到下一页。
    「罗璟，你随便安慰我一下也好，看在我是你孩子的妈份上，对我温柔一点。」酒醉女子垂下挥舞的手，需要这样频繁的更换工作，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这位住楼上的阿姨，在法律上你和罗知煦可是没半点关係，少在这里攀亲带故。」
    「罗璟，你不能再这么刻薄下去，这样知煦迟早会被你教坏的。」酒醉女子捧着罗璟的脸，睁着迷濛的双眼认真的说。
    「好了，该回去了，周美成明天一早还要晨会。」罗璟拍开酒醉女子的手，拽着女子起身。
    「你对美成好体贴啊，罗璟，我问你，我和美成掉到海里你会救谁？」
    「抱歉，我不会游泳。」罗璟吃力的扶着那女子，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店外。
    一进门，罗璟就把踉蹌的酒醉女子摔在沙发上。
    「看起来瘦瘦的，怎么那么重。」罗璟转了转腕关节。
    「回来啦。」一名比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罗璟还要高半个头的青年，轻声从房间走出，半掩的房门流泻出微弱的莫札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欧姐怎么喝成这样？」
    「周美成，不好意思，我们太晚回来了。知煦乖吗？」
    「吃饭很乖，洗澡也很乖，很快就睡了，可爱得要命。」周美成拎起他的背包。
    「你今天要不要睡这里，跟我挤一下。明天七点的晨会，从这里去医院也比较近。」
    「没关係，我还是回家一趟，我妈爱担心。」
    「好啊，那我载你，现在应该赶不上末班车了。」罗璟拿起鞋柜上的安全帽扔给周美成。
    「不用啦，欧姐醉成这样，知煦醒来怎么办？」
    欧妗媗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新修正道路交通管理处罚条例第35条：机车驾驶人，驾驶行经测试检定有酒精浓度超过规定标准者，可处新台币1.5万元以上9万元以下罚鍰。」罗璟推了推眼镜。
    「嘖，准律师真讨厌。」欧妗媗揍了一下怀中的抱枕。
    「欧姐，以后别喝那么多，300ml的啤酒，肝脏要叁个小时才能代谢，你们今天才去庆祝找到工作，就马上要让你的肝脏熬夜加班啦。」周美成笑着劝告。
    「嘖，准医生也好讨厌。」欧妗媗皱着脸说。
    「喝醉酒的大婶最讨厌。」罗璟说完后赶紧戴上安全帽，推着周美成走出门口。
    欧妗媗将刚刚擤过鼻涕的卫生纸团准确的在门关上之前扔到罗璟头上。
    「臭小鬼。」欧妗媗笑骂。
    欧妗媗起身倒了一杯水喝着，随后轻手轻脚的走入传出土耳其进行曲的房间，看着小男孩熟睡的可爱脸庞，露出温柔的微笑，欧妗媗收回小男孩奔放的手脚，盖好被子。
    欧妗媗坐在床边，这两个大男孩，如果没有遇到他们，她和知煦，都将不存在这世界上。
    「欧姐还好吗？」坐在后座的周美成问道。
    「你又不是没看过她喝醉，每次喝醉就爱抓着人诉苦，而且是讲半天还是没重点的那种。」
    周美成听着罗璟透过安全帽耳机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大力拍了下罗璟的后背，「对欧姐好一点啊。」
    「好个头！知煦跟我姓是我的责任，那个大婶可不是。」
    「所以说你们当初干嘛不顺便登记结婚啊。」
    「我阿嬤说结婚要跟自己心爱的人结。」罗璟手肘朝后捶了周美成一下，「你结啊，不是喜欢人家。」
    「谁喜欢，我是觉得她很可怜，是同情好吗？」
    「有什么好可怜的，傻女孩被富少始乱终弃的故事不是满街都是吗？」
    「唉，罗璟真的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人。」
    「是、是，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应该把你利用完就一脚踢开才对，干嘛大半夜的吹冷风载你回家。」
    「哈哈哈，明天几点叫你。」
    「哪敢劳烦睡眠不足的医生大人叫我起床。」
    「拜託，叫几年了还敢讲。还有我只是小小的路障医生而已好不好。」
    两个人沿路笑骂，让十二月的寒风，透出温暖。
    周美成放下背包，点亮卧室的灯，打开窗户，向楼下的罗璟挥挥手。罗璟也挥手致意之后，驱车离去。
    周美成快速梳洗了一番，换好衣服之后，设定好闹鐘，躺在床上，想起四年前相遇的那一天。
    那一天，还是学生的周美成帮学长姐送餐到医院，却遇上附近民宅发生瓦斯气爆的意外，波及的民眾很多，急诊室乱成一团，他也赶紧加入协助，当时，左手骨折，身上多处挫伤的欧妗媗在生下婴儿后陷入昏迷，而婴儿也需要紧急输血，但偏偏是罕见血型，幸好当时有同样血型的罗璟在接到医院连络后紧急到场捐血，才救了那个婴儿，也就是现在的知煦，也因为这场奇妙的缘分，让他和罗璟从素不相识的同校同学变成现在无话不谈的好友。
    「小知煦真是太可爱了。」周美成微笑着闭上眼睡了。不片刻，周美成又睁开了眼睛，欧姐当初为什么要拜託罗璟当知煦的父亲？小知煦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应该说，欧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在这些谜团笼罩之下，罗璟这个爸爸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周美成就这样满脑子都思索着跟他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睡去。
    蒙清恬是广告业霸主——蒙生广告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在还不知道要选择什么的时候，就失去选择的权利了，好在她生性乐观，也还有几个优秀的兄弟姊妹，因此她被分配到的，其实是集团中，规模和主诉客群都比较弱的子公司，她不需要怎么拼命，只要好好用人，就能撑起这间公司了，所以说，她此刻躲在罗马帘间隙中观察外面新来的员工，并不是在偷懒。
    蒙清恬卡在两扇罗马帘中间，盯着外面那个比小拇指还小的背影研究了许久，还是不晓得新人有什么才华，能让创意部门和业务部门都抢着跟她要人，明明当初应徵的是财务助理不是吗？而且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小事打扰到她看漫画，蒙清恬觉得相当困扰，为了能尽快重返漫画时光，蒙清恬决定火速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门开着，欧妗媗还是礼貌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总经理，请问您找我吗？」伴随着清脆的敲门声，欧妗媗低柔的嗓音响起。
    「请坐。」这个新人的声音真有磁性，蒙清恬走到一旁的沙发入座。
    「前阵子比较忙，面试没跟你见过面，关心一下，那个，适应得还好吗？」蒙清恬对上欧妗媗沉静又透彻的眼光，不晓得为什么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居然有点紧张。
    「很好，谢谢总经理关心。」
    「那你现在对公司各部门的运作，大概了解了吗？」
    「各部门前辈都有热心教导，目前已有初步了解。」
    「这样啊，很好，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想在哪个部门发展？」蒙清恬灿笑问道。她不想伤脑筋去仲裁，就让新人自己选好了。
    「我没有特别的想法，听从公司的安排。」欧妗媗脸上露出浅浅微笑。
    你给我有一点想法啊！蒙清甜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不晓得下一步要怎么走。这时，电话响了，蒙清恬走回办公桌准备接起，然而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时却脸色一变，显得惊慌。
    「那个，新人，来，你帮我接一下这通电话，跟她说我在开会。」
    欧妗媗依言接起电话。
    「您好，总经理办公室。」声音沉稳而甜美。「抱歉，总经理目前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
    蒙清恬听到欧妗媗转由流利有礼的日语对答，不禁讶然。
    是武田吗？
    蒙清恬写在平板上询问欧妗媗。武田药厂一直是蒙生广告的大客户，本来跟他们这间子公司没有直接业务往来，日前因为推出护眼保健食品，主诉客群为18~35之间的年轻族群，总公司又刚好碰上大型企业比稿筹画，便将此案下放给他们处理，刚开始一切都谈得好好的，拍摄也很顺利，然而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上礼拜要交的毛片给错版本了，客户因此大发雷霆，蒙清恬已经连续接了好几天的咆啸轰炸，身心严重受创。
    「会议估计在叁十分鐘后结束，请问有需要帮您转达的事项吗？」
    是的，现在电话转给部长了，您要亲自接吗？
    欧妗媗一面以日语回答客户的提问，一面在平板上回覆蒙清恬的询问。
    绝对不要，你帮我全权处理这通电话。
    蒙清恬惊慌的摇头。
    「您好，是的，非常抱歉造成您的困扰，噢，是的，此案已由总经理委由我协助处理，是的，是的，如您所说，我已经了解其中严重性，然而并非没有转圜的馀地，我有叁个提案，您姑且听一下，我下午再将完整的书面资料e-mail给您过目，您意下如何？」
    蒙清恬听着欧妗媗沉稳的应对，心中冒出一阵锐利的喜悦，这种感觉跟之前某次经过彩券行，从来不曾买过彩券的蒙清恬却突然有个念头要进去买，结果中了头奖的感觉一样。眼前的这个人才，绝对会是她下半辈子的头奖彩券，她一定要好好的把她留下来。
    蒙清恬看着欧妗媗，眼中散发出光亮的神采。
    「我决定了，你来当我的特助。」
    安静的图书馆中，罗璟正在脑中热烈的模拟辩论，突然被手机的震动打断思绪，罗璟皱着眉点开讯息。
    罗璟，我下班了，我去接知煦囉。
    楼上大婶？
    罗璟看了一下图书馆墙面的时鐘，14:20，他冷着脸走出图书馆，拨号给欧妗媗。
    「大婶，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下班？」
    「我……刚刚递了辞呈，不过老闆还没核准，请我再想一想，下午就让我放假先回家了。」电话中的背景音是捷运关门警铃声。
    「可以请你陈述一下任职不到叁个礼拜就想离职的原因吗？」罗璟走回图书馆收拾东西。
    「公司要派我去国外出差，我有点困扰。」
    「是什么公司会派一个新人财务助理去国外出差？你自己去还是哪个主管想跟你一起去？是职场性骚扰或职场霸凌吗？」罗璟走出图书馆，跨上脚踏车皱眉严肃问道。
    「都不是，我只是刚好帮总经理接了一通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帮忙解释了一下，对方就发了e-mail说希望这次会议我也参与，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如果跟你同行的同事对你没有犯意，此行不会有危险，那干嘛不去？去之前记得要求升职加薪啊。」罗璟表情恢復正常。
    「可是可能要去两叁天耶。」
    「so？」
    「知煦怎么办，他才刚换幼儿园，不晓得适应得怎么样，我……我想陪在他身边啊。」
    「嗯，对知煦来说你只是来帮忙打扫煮饭偶尔当保姆的楼上阿姨而已，你儘管去吧。」
    「罗璟……我不想去。」
    「据我所知你好像也没有什么任性的空间。」
    欧妗媗闻言一阵沉默，罗璟说的没错，为了抹去过去的种种痕跡，她既不能动用之前名下的财產，也必须摘下名校毕业的光环，过去拥有的证照皆束之高阁，生下知煦之后，种种花费的确让她捉襟见肘，但是……她真的不想去……她光是听到出差的地点，就开始感到一阵晕眩……
    「晚一点见面再说，我先骑车了。」罗璟结束通话。
    欧妗媗结束通话之后，若有所思的走着，凭着本能走到了知煦就读的幼稚园。隔着庭园的游戏区，她看到大片落地窗内，老师拿着大图卡，向同学介绍每个国家的传统服装，知煦神采奕奕的看着顏色鲜艳的图卡，举手抢答。
    「为什么偏偏是日本呢。」她一点都不想踏入那个会让她时时刻刻想起他的国度。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到，有一个小天使对我说，他说我是一个可爱的宝宝，他会为我来祈祷。」欧妗媗牵着知煦一边唱着儿歌一边蹦蹦跳跳地走进罗璟家中。
    「赫，你们都在啊。」欧妗媗吓了一跳，「美成你吃了没？医院不忙吗？」
    「刚好有空档，刚刚跟罗璟一起吃过了，谢谢欧姐。」
    「小美叔叔你看！」知煦扑向周美成，「楼上阿姨送我的！这次是樱花喔！」知煦举起肥嫩的小手，向周美成展示掛在手腕上，跟他的小拳头差不多大小的粉色立体纸花球。
    「好漂亮喔，知煦要收好喔。」周美成抱住知煦将他高高举起，知煦开心地大笑尖叫。
    欧妗媗提着手上大袋小袋的食材走进厨房。
    「臭小鬼，怎么没跟你爸比打招呼？」罗璟伸手捏了捏知煦的脸。
    「小美叔叔抱高高！」周美成很听话地伸长了手，让罗璟捏不到知煦。
    罗璟攀着周美成的肩背，作势要往上跳，逗得知煦又笑又叫。
    「罗璟，别闹，我手没力了。」周美成笑着转头，却刚好亲上跳起来的罗璟脸颊。
    「我也要亲脸脸。」知煦凑过去要亲在周美成脸上时，被罗璟拦了下来。
    「不行，没有礼貌的小朋友不能亲小美叔叔。」罗璟说完回亲了周美成脸颊一下，「我才可以。」
    「爸比坏！」知煦嘟着嘴生气了。
    「知煦乖，好好跟爸比打招呼。」周美成摸摸知煦的头，若无其事地将知煦塞到罗璟怀中，「我、我去帮欧姐的忙。」
    欧妗媗本想专心处理食材，没想到，一拿起洋葱，黎旭的歌声就在耳边响起：「生活就像一颗洋葱，越是剥开，越是熠熠生辉……」欧妗媗瞬间又被拉回曾经和黎旭一起度过的记忆中。
    「这也要一起煮吗？」欧妗媗拿出袋中的洋葱皱眉问道。
    「是的。」黎旭洗好米，放入电锅中。
    「我不喜欢洋葱。」欧妗媗皱着脸说。
    「咖哩加洋葱会变得超好吃的。」黎旭笑着吻了一下欧妗媗的脸颊，点开手机的音乐，「让我来化解你对洋葱的误会。」
    前奏是节奏很快的鼓声和魅力十足的电吉他，黎旭跟着节奏点头律动，欧妗媗笑开了，没想到平常像古典贵公子一样的黎旭，居然会听摇滚乐团的歌。
    黎旭拿起红萝卜当麦克风，跟着乐团主唱一起「wow。」开唱：「生活是什么？告诉我它像什么？追寻本质的每一日，不停的抽丝剥茧，生活就像一颗洋葱。」黎旭一边跟着主唱充满摇滚精神的认真唱着，一边走近欧妗媗，将红萝卜交给欧妗媗，从背后环抱她，拿起她面前的洋葱，将洋葱层层剥开。
    「越是剥开，越是熠熠生辉，有时会薰得禁不住泪流，也不要放弃，别停止。放下所有顾虑，逐层深入核心，儘管眼泪也不知所谓，累了就休息，叹口气发发牢骚后又能继续。」黎旭就维持着从背后环抱欧妗媗的姿势，一边轻轻唱着，一边在流理台上将洋葱雕成了一朵花。
    欧妗媗惊喜的接过洋葱雕花，转身面向黎旭，双目含泪。
    「听我唱歌太感动吗？」黎旭笑得像个大男孩。
    「是洋葱。」欧妗媗笑着拭泪，黎旭低头吻住欧妗媗的唇。
    「欧姊，你没事吧？」周美成一走进厨房，就看见欧妗媗双眼紧闭，将拇指用力划过刀口，周美成连忙上前接过刀子，抽了几张厨房纸巾压在伤口上止血。
    欧妗媗深吸一口气，恍如刚从深海浮出水面一般，急促的换气。
    「欧姊？」周美成担心的看着欧妗媗。
    「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欧妗媗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抽回手，转身踉蹌地逃出厨房。
    「哪里不舒服？这里就有一个医生，可以免费帮你看诊。」罗璟抱着知煦站在厨房门口。
    「罗璟，借过。」欧妗媗的声音轻微发抖，在寒冷的十二月份，她却冒了一身汗。
    「把伤口处理好再说。」罗璟的眼神很坚定，丝毫不让步。
    「罗璟，拜託，不要管我。」欧妗媗努力克制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她紧握领口，提高了音量。
    「暂停！我先把知煦抱走。」周美成从罗璟怀中接过面色疑惑的知煦。
    欧妗媗扶着墙壁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厨房另一端。
    「你要是再从阳台跳出去，我就再也不让你见知煦。」虽然看过她恐怖的好身手，但是罗璟并不认为那是正常的出入方式，也不希望她在这种状况下进行这么危险的举动。
    「罗璟你让我出去！」欧妗媗用力揪着罗璟的衣领大喊，但是没想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却非常微弱。
    「这次是什么？红萝卜？番茄？花椰菜？洋葱？」罗璟面不改色的走到流理台旁，将唸到的蔬菜一个一个举起并观察欧妗媗的脸色。
    当欧妗媗听到洋葱时，身形明显一顿，宛如被凝结一般。
    罗璟立刻将所有的洋葱都用不透明的纸袋装起来，丢到冰箱里。
    「好了，都收拾好了，没有了，欧妗媗，呼吸。」罗璟走近欧妗媗身边，轻拍她的背部。
    刚刚听到洋葱之后就不自觉屏息到现在的欧妗媗，在罗璟拍她的背部之后，猛然咳出刚刚憋住的气息，瘫坐在地上，大口换气。
    看着站在客厅抱着知煦的周美成，用担心的眼光遥望此处，罗璟叹了一口气，走向周美成。
    「你跟她谈谈吧，我带知煦去公园玩。」
    「不要，小美叔叔抱。」
    「知煦乖，小美叔叔是医生对不对，楼上阿姨受伤了，需要小美叔叔帮忙治疗，爸比带你去楼下玩溜滑梯，乖。」
    「我不喜欢你留我跟欧姊独处。」周美成拉住罗璟正色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比较好处理，而且，你刚刚不是也留我跟她在厨房独处？」大部分的时间，罗璟觉得自己和周美成在各分面相处上都相当契合，但也有时候，比如现在，他会完全不明白周美成的思考逻辑。
    周美成摇摇头。
    罗璟不禁搔了搔头，这个大个子平时待人虽然非常温和，但是一旦固执起来，就没有人可以说得动他。
    「那现在？」
    「我好了……我已经恢復了，不用担心。」欧妗媗慢慢地一边调顺呼吸，一边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周美成走到欧妗媗身边观察了一下她的状况，虽然还是脸色苍白，但是已经不再冒冷汗了。
    「请看着我的手。」周美成伸出食指在欧妗媗眼前左右移动，又测量了她手腕橈动脉的脉搏状况。
    「你是嫌身上的伤口不够多吗？」罗璟抱着知煦一起拿着医药箱走近，将医药箱交给周美成后，坐在客厅另一侧的长沙发上。
    「脉搏还是有点快，还晕吗？」周美成问着，同时拿出消毒药水与纱布要替欧妗媗处理手上的伤口。
    「现在不行。」欧妗媗握着手上的伤口，拒绝让周美成处理。
    周美成和罗璟交换了一个眼神，罗璟摇头叹了一口气，周美成收起药品，将医药箱放在欧妗媗膝上之后，坐到了罗璟身旁。
    看到欧妗媗捂着手背上的伤痕，罗璟和周美成都知道如果此时帮她处理伤口，可能又会让她想起那个人之前替她处理伤口的情况，又引发她的恐慌症。
    「所以说你干嘛那么容易受伤？」罗璟一脸嫌弃。
    「罗璟……」周美成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罗璟的侧腹。
    「好，我闭嘴。但是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没事了。」欧妗媗努力露出稳定人心的微笑。
    「欧姊……」周美成严肃的看着欧妗媗。
    欧妗媗抿起了嘴，低头垂目。虽然罗璟讲话刻薄，语气兇恶，但是板起脸孔的周美成比罗璟更可怕。
    「欧姊，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从你的症状看来，这是典型的恐慌症，恐慌症的成因不明，有很多种可能，治疗方式也因人而异，我们之前试过，大部分治疗恐慌症的药物都会引发你重度晕眩或是癲癇，所以你没有办法靠药物帮助，只能透过认知行为治疗，来缓和发作时的症状，我知道，你很努力，不靠药物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周美成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欧妗媗，直到欧妗媗游移回避的眼神看向他。
    「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是不分场合、时间，没来由地就感到恐慌，但是你不一样，你每一次发作的原因，都非常的明确，只要是会让你联想到过去、联想到那个人的事物，都会引发你的恐慌，我说的对吗？」
    欧妗媗快速眨动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良久之后，才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么，要治疗你的恐慌症，就需要好好去面对你的过去。」
    「呵呵呵，美成啊。」欧妗媗轻快地笑了，「我其实很能和恐慌症和平相处的，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很快就恢復正常了，不是吗？所以说啊，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我慢慢练习，一定可以克服那些症状的，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啊。」
    「欧妗媗，不要逃避。」罗璟压低音量，坚定缓慢地说道。
    周美成方才叙述的声调和罗璟的温暖的怀抱让小知煦已经进入梦乡，睡得正甜。
    「罗璟……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欧妗媗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少见的疲态。
    「欧姊，不是所有的伤口盖起来，都会自己好的。」
    欧妗媗松开从刚刚就开始紧握到现在的拳头，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划开的伤口，此刻已经不再流血，呈现着虚弱的紫白色，欧妗媗打开膝上的医药箱，慢慢地替自己消毒、处理伤口。
    「欧妗媗，我跟周美成从来没有问过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当你请我帮知煦报户口的时候，我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对不对？我们不是想要刺探你的隐私或是好奇你的伤心事，老实说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罗璟……」
    「重点是，那些过去已经影响到你现在的日常生活了，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欧妗媗专注地上药，恍若未闻。
    「第一次发作是你听到知煦需要输血的时候。」周美成从背包拿出一本厚厚的记事本，一边翻开确认一边说着。
    欧妗媗包扎的动作一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
    周美成接着说：「当时你虽然浑身是伤又刚生產完，但是体力和精神状态都算不错，可是一听到知煦需要输血，又是在台湾很少见的血型的时候，你马上就心悸还有过度换气的症状，然后就陷入昏迷状态。」周美成观察了一下欧妗媗之后继续说：「但是现在，你只有一点心跳加速而已，对不对？」
    「继续深呼吸，很好。」周美成走到欧妗媗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你还记得第二次发作是什么时候吗？」
    「……我们要出院的时候。」欧妗媗低低的说。
    「没错，我差点被你吓死。」
    周美成看了罗璟一眼，罗璟作势拉上嘴巴的拉鍊，乖乖的闭嘴。
    「那时我们在等电梯，你听到后方有护理人员大喊一名病患的血氧饱和度急降之后，就又发作了，但是这次没有昏迷，而是打开距离你最近的窗户直接往外跳。」
    「叁楼啊，大婶，当时我们在叁楼你知道吗？」想到那次亲眼看到欧妗媗从叁楼跳出去，罗璟馀悸犹存。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这么俐落轻盈的藉由窗台、路灯、围墙的缓衝，从叁楼安全落地，这傢伙的反射神经绝对异于常人。
    想到当时罗璟脸色发白的样子，欧妗媗不禁笑了出来。
    「现在提到血氧饱和度这个关键字，你也可以平常心面对，还能笑出来了，对不对？」
    「美成，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经过了无数的讨论，才知道原来有一个诱发的关键原因。」
    「说是一个但实在是很广泛，根本防不胜防。」
    「对，我想说的跟罗璟一样，那些原因都和你跟那个……姑且称他为富少的人一起相处过的时光有关，没错吧？」
    欧妗媗又陷入沉默，双眉紧皱。
    「即使知道了原因，但只是回避不去想，或是强迫自己忘记，之后经由某种相似的情境突然想起时，那个衝击的力道会更大，也更难以恢復。所以，欧姊，你要克服的，不是恐慌症的症状，而是要克服面对过去的恐慌。」
    「……我觉得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欧姊……」
    「欧妗媗，不要逃避。」罗璟又说了一次。
    「罗璟，你不要逼我！」欧妗媗紧闭双眼大喊，将脸埋入手中。
    罗璟连忙捂住知煦的耳朵，幸好知煦睡得很熟。
    「欧妗媗，你知不知道知煦为什么又换幼儿园？」罗璟突然拋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出来。
    欧妗媗抬起头看向罗璟。
    「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周美成转过头询问，这是知煦第二次换幼儿园了，而且每次都是知煦自己哭着吵着说要转学的，他不是说不要去上课，而是想去别的地方上课，这一点让周美成很疑惑。
    「第一次，是在之前的幼儿园尿裤子，他觉得很丢脸。这一次……」罗璟看向周美成，「他上礼拜不是肠胃炎？」
    周美成点点头。
    「他吐在喜欢的女生身上，觉得超级丢脸。」
    「……我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原因。」周美成睁大了眼，他本来还以为小知煦可能被欺负……。
    罗璟点了点头。
    「而且他居然愿意告诉你。」周美成还以为知煦会更愿意告诉自己，只是他还没时间问知煦这件事。
    「因为我说除非他告诉我原因不然我不让他转学啊。」罗璟耸了耸肩。
    「所以，你的意思是……知煦被我影响了吗？」欧妗媗蹙眉问道。
    罗璟看着欧妗媗，没有说话。
    欧妗媗来回看着罗璟跟周美成，两人眼中没有批判，但是也没有让她回避的空间。
    欧妗媗驀然起身，双手抱胸，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怎么会是我……我明明只是楼上的阿姨，他跟我又不亲……我、我每次换工作都是有原因的……」欧妗媗心中满是挫折和懊恼。
    「我们能理解你有苦衷，但是你觉得要怎么让知煦理解？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该开导他的时候，他已经受到影响了，我问你，如果知煦再说他想转学的话，我们应该帮助他逃避，还是帮助他面对？」
    欧妗媗停下脚步，无助地、泫然欲泣地看着罗璟和周美成。
    「欧姊，不是逼你，我们陪你。」
    欧妗媗红了眼眶。
    「放心，我们陪你。」
    欧妗媗终于在两人面前落下第一滴眼泪，但是，是笑着的。
    八点，罗璟、周美成、欧妗媗和知煦吃着迟来的晚餐。
    「小美叔叔，这是我挑的蕃茄喔。」知煦捞起汤碗里的蕃茄开心的说。
    「知煦最棒了，那你要多吃一点喔。」周美成虽然有高大的外表，但是个性非常的温柔，对知煦尤其有耐性。
    「你才要多吃一点，等下还要回医院值班不是吗？」罗璟舀了一块肉到周美成碗里。
    「楼上阿姨你可以每天带我去买菜吗？我每天都要自己挑。」
    「当然好啊。」欧妗媗笑答。
    「楼上阿姨下礼拜要去日本喔，等她回来再说吧。」
    「罗璟，我一定得去吗……？」欧妗媗停下碗筷，悄声问道。
    「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想去？」
    欧妗媗脑中快速闪过她和黎旭在日本相处的种种画面，又开始感到窒息，快要无法呼吸。
    罗璟赶紧起身，轻拍欧妗媗后背。
    「欧姊，喝一点汤。」周美成提醒欧妗媗，进食有助于转移注意力。
    欧妗媗颤抖着喝了几口汤，虽然还是觉得艰难，但是已经可以换气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觉得自己快要发作的时候，尽量转移注意力，吃东西、吶喊、唱歌，或是其他可以暂时让你脑子放空的，放轻松的事情都可以尝试。」
    「周美成，如果她在日本发作了怎么办？」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和欧姊一起去。」
    「喂喂喂，为什么是我？你才是医生耶。」
    「因为你不用跟谁交待你的行程，跟学校请个假就可以去了啊，不然你觉得我要怎么跟我妈说？而且我跟我妈都可以帮忙顾知煦，你不用担心。」
    「不是，我去能干嘛？」
    「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你也做得很好啊，重点就是关怀与陪伴。」
    「你们……」欧妗媗哀怨地看着两人，「刚刚还说要陪我，现在两个人推来推去……」欧妗媗将脸埋入手掌中，作势抖动肩膀假哭。
    「小美叔叔，爸比害楼上阿姨哭哭了，怎么办？」知煦拉着周美成衣服下襬，悄声说道。
    「又我？」罗璟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冤枉过。
    「那你帮忙安慰一下楼上阿姨好不好？」周美成摸摸知煦的头。
    「好！」知煦拿着面纸盒，走到欧妗媗身边，「楼上阿姨不要哭，我爸比虽然很兇，可是他是为你好。」
    听着知煦用稚嫩的语气说出平时自己被骂时，周美成安慰他的话，欧妗媗不禁破涕为笑，一把抱起知煦。
    「我知道，你爸比和小美叔叔都是为我好，所以我会乖乖听话的。」欧妗媗爱怜的看着知煦，轻轻说道。
    周美成看了罗璟一眼。
    「好好好，我也会听话的。」罗璟无可奈何地说。
    周美成看着罗璟，讚许的笑了。
    看着笑得这么好看的周美成，罗璟就是有满腹不悦，也吞回肚子里了。
    「等等，就算我再听话，也不是想跟就能跟吧？」
    「以上说明，请问还有哪些地方不明白，需要补充的吗？」罗璟穿着正式的西装，周美成穿着医生外袍，一左一右一黑一白的坐在欧妗媗身边。
    蒙清恬的目光一直在周美成和罗璟身上来回注视，最后用极其羡慕的眼光看着欧妗媗。
    「总经理？」欧妗媗保持微笑，语带疑惑地问着。
    「小欧啊，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就是知人善任而已。」蒙清恬推了一下眼镜，「刚刚周医生的说明，非常清楚，我完全明白，但是那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代表公司，诚挚的希望，你能继续留下来。」
    欧妗媗、罗璟和周美成叁人交换了眼神，他们都没想到蒙清恬在知道她的症状之后，会这么爽快地继续任用她。
    「但是，我可能在和客户开会的时候突然发作……可能会造成公司的困扰。」欧妗媗迟疑地问。
    「没问题的，不是说令弟会陪着你一起去日本，增加你的安全感吗？」蒙清恬看着罗璟的目光十分热切。
    「呃，感谢蒙总经理答应这个不情之请。」罗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回应那份热切的注视。
    「周医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这样小欧如果有什么状况，医生在身边，也更令人安心，对不对。」蒙清恬笑容可掬地看着周美成。
    周美成露出一个尷尬但不失礼貌地微笑。
    「总经理，不好意思，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让您费心了，周医师平时也忙……」欧妗媗不禁出声替周美成解围。
    「那是、那是。」蒙清恬看到叁人有点不自在，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有两个这么帅……这么替你着想的亲友，让我很感动，也希望能够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谢谢总经理。」
    「唉唷，别这么客气，以后叫我蒙姐就好了。」
    「你们总经理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欧妗媗送罗璟和周美成离开时，罗璟在电梯里忍不住询问。
    「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只是看到两位帅哥很开心而已。」欧妗媗从电梯镜面看着身后两人彆扭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说：「多谢两位的美色，帮我保住了工作。」
    罗璟白了欧妗媗一眼后，在镜子里对上周美成的视线。
    「怎么了？」
    「那个总经理，对你好像很感兴趣，你……小心一点。」
    「喂喂，我要跟一个大婶出门已经很委屈了，你再这样开玩笑，我就不去了，周美成。」
    「我不是开玩笑……」
    「美成，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罗璟的。」欧妗媗忍笑说道。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罗璟瞪了欧妗媗一眼，又给了周美成一个肘击后，快步走出。
    「噢！」周美成和欧妗媗点头致意，随后追上罗璟，伸手揉乱他难得梳理整齐的头发。
    消除了工作上与日本行的不确定性之后，欧妗媗全力投入相关资料地讨论研究中，她很感念蒙姊对她的宽容，也希望自己能在对她有所回馈。
    终于，到了要出发前往日本的那一天。

 第八章

    「你还好吗？」等待登机的时候，罗璟再次问道。
    「是啊，小欧，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赶快说，知道吗？」蒙清恬也表达关心不落人后的态度。
    「我很好，你们别担心。」欧妗媗摆出擅长的沉稳令人安心地微笑。
    「你不要忘了答应周美成的事情啊，昨天他值班还特地跑过来一趟。」
    「我不会忘的，也不会逞强，有什么状况，一定会马上求助，放心，我还有美成给我的秘密武器呢。」欧妗媗隔着随身背包，握着周美成昨晚特地拿来给她的厚厚的笔记本。经过讨论，他们一致认为，最麻烦，但是最有可能诱发她发作的时机就是无处可逃的密闭机舱里，于是美成建议她如果在飞机上，感觉自己快要发作了，可以将自己的恐惧写在笔记本中，像是封印仪式一样，把恐惧从心里拿出来，锁在笔记本里。
    「周美成说飞日本很近，你可以的。」罗璟和周美成传讯息，同时向欧妗媗转达周美成的关心。
    「你真的不要换到头等舱吗？」
    「不用了，谢谢总经理。」
    「蒙姊。」蒙清恬皱眉纠正。
    「是，蒙姊。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室。」
    虽然是出于好意，但是蒙清恬的关心，让欧妗媗感到些许不自在，于是她暂时离开走动一下。
    欧妗媗起身之后，罗璟俊朗的面容再无遮蔽，完全呈现在蒙清恬面前，让蒙清恬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蒙总经理。」罗璟一面低头传简讯，一面开口。
    「是，请说。」蒙清恬心中一惊，她正在找机会开口向小帅哥攀谈，没想到罗璟居然先开口，蒙清恬莫名感到紧张。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罗璟抬头直视蒙清恬。罗璟有一双浓眉，配上眼型长眼角上扬的单眼皮大眼，与人对视时，自然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
    「我、我好像对你们太好了……不好意思。」这句话如果满怀感谢的说出来，听的人应该会满面春风，但是从罗璟口中说出来，瞬间变成冷颼颼的质问，蒙清恬甚至忍不住反省了起来。
    「有需要道歉吗？」罗璟抬眉询问。
    「完全……没有需要啊，你说得没错，哈哈哈。」蒙清恬背后流下一道冷汗，这种压迫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有一种想逃跑的衝动？难道这就是小欧感受到的恐慌吗？呜呜呜，谁来救救她，蒙清恬只听过看杀卫玠这种美男子因为太帅被看死的故事，没听过被美男子的目力击杀这种事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蒙总经理怎么看起来如此心虚？」
    「我说！我说！」拜託你不要再盯着我看了……蒙清恬不由得在心中大声吶喊。
    「为什么知道她有恐慌症还愿意继续雇用她？」罗璟收回视线，低头确认周美成的讯息。
    「这个嘛，小欧确实是个人才。」蒙清恬笑道：「恐慌症算什么，我们里面几个负责创意的，什么忧鬱症躁鬱症拖延症强迫症多的是，但是他们都能把工作做得很出色，对我而言这就够了，现代人生活压力这么大，谁没有一点心理疾病？都是小事。」蒙清恬云淡风轻地说。
    罗璟看着蒙清恬的侧脸，微微扬起了嘴角。
    「小欧有想法、反应快、懂得又多，美语日语又这么流利，老实说我都觉得我给她这么一点薪水简直是压榨她。」
    「所以？」罗璟美目一翻，再度看向蒙清恬。
    「加薪！当然加薪。」蒙清恬现在总算知道何谓目光如电。
    「谢谢蒙总经理。」
    「哎呀，我才要谢谢她们呢，肯来我公司帮忙。我生性疏懒，没有什么长才，幸好还有点看人的眼光……罗律师，你有没有打算朝哪个方面发展？」
    「什么意思？」
    「如果你对智财方面有兴趣，愿不愿意来当我们的顾问？」
    「蒙总经理，我还没考上律师执照呢。」
    「那是迟早的事，罗律师这样的人才，我得好好把握啊。」
    「之后再说吧……你回来啦。」
    欧妗媗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罗璟和蒙清恬相谈甚欢的情景，她心中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怀。一直以来，她彷彿被世界遗弃了一样，独自面对所有的事情，但是现在，有人能够陪在她身边，提供援助，真的给了她很大的能量。
    一行人总算都登上了飞机，因为有特别安排过座位，他们叁人坐在前方有较多空间的第一排座位，蒙清恬坐在靠窗的位子，欧妗媗坐中间，罗璟坐在靠走道的座位。一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欧妗媗都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蒙清恬放心地闭目养神，罗璟则是拿出笔记认真准备考试。本来也是闭目养神的欧妗媗，突然拿出周美成给她的笔记本，打开翻阅。
    「你还好吗？」罗璟问道。
    蒙清恬也睁开眼睛担心的看着欧妗媗。
    「我没事。」欧妗媗笑着拍了拍笔记本，「从这里开始复习，也算是一种面对吧。」
    罗璟看了下笔记本，突然笑了出来：「周美成的字也太可爱了吧，这什么少女字体啊。」
    「罗、罗律师，你提到周医师的时候，表情怎么……变得这么有魅力……」蒙清恬隔着一个座位还是受到罗璟突然绽放笑容的暴击，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感想。
    「是吗？」罗璟直视着蒙清恬，收回方才的笑容，保持有礼的微笑。
    「呵呵呵……」一样是笑容，为什么此刻却令人心里发毛，蒙清恬赶紧躺回座位闭幕养神。
    欧妗媗也轻笑出声，开始翻阅笔记。
    「不要太勉强。」
    「嗯，不舒服的话，我就会休息的。」
    罗璟观察了一下欧妗媗的状况，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就将注意力放回自己要研读的内容上了。
    欧妗媗看着周美成详细的纪录，这些日子以来发作的种种情况，也好像在她眼前重新上演一般。
    她曾经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彷彿备石化了一样，在街上佇立了四十分鐘；她曾经因为隔壁桌的客人点了叁杯鸡炒饭而晕眩、心律不整，然后休克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急救；在电视上看到男主角替女主角戴上戒指后，就无法呼吸，直到自己无意识的折断左手无名指，痛觉才让她从窒息状态中恢復……
    果真如周美成说的一样，她再次复习当时的回忆，只是深深的哀伤，已经不会感到恐慌。
    她抚上空空如也的左手，突然感到铭心刻骨的思念……
    「喂！你还好吗？」
    欧妗媗突然回过神来，看着罗璟担心的表情，才发现自己泪如雨下。
    「罗璟……我好想他。」欧妗媗哀伤且安静地笑着，泪水不停的滑落，像那一天的大雨。
    「喂，是我，我们到日本了，在飞机上除了一直哭，没有其他症状，不用担心，你手术完要记得吃点东西，好好照顾自己啊，知煦就麻烦了，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先这样，好好照顾自己。」罗璟结束留言之后，转过身就看到蒙清恬脸上古怪的表情。
    「蒙总经理，你不舒服吗？」
    「我我我没事，我很好，我去看看小欧怎么还没出来。」蒙清恬快步走进化妆室，她怕自己继续待在外面，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被罗璟发现自己脑中的妄想。
    真的不能怪她，罗璟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声音留言给周医师啊！听得她连脚趾头都蜷曲起来了，贴心地提醒他要吃东西，要照顾自己还说了两次！天啊，为何这两人要这样刺激她的腐女魂，顏值高有个性还这么有爱！要她怎么能够不脑补两人的日常啊！要她怎么好好工作啊！
    「蒙姊，你不舒服吗？」欧妗媗疑惑的看着蒙清恬双手扶墙，脸上接二连叁地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
    「啊，小欧，我没事，你还好吧？」
    欧妗媗笑着点点头，发现蒙清恬又回復正常的表情，心里不禁小小讚叹了一下蒙姊神情变换之神速。
    「我好了，走吧。」欧妗媗走向罗璟，接过自己的行李。
    「还好吧？」罗璟看着欧妗媗仍有点红肿的双眼。
    「没事了。」欧妗媗笑着皱眉，仿佛是说罗璟怎么这么囉嗦。
    「你以为我爱管你啊，还不是你之前说这里对你有什么重要意义，周美成担心个半死，真是……」
    「我又没说什么，干嘛生气。」欧妗媗伸手揉乱罗璟的头发，惹来罗璟一个凌厉的眼神。
    蒙清恬看着欧妗媗和罗璟的互动，好像看到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伸手揉弄狮子的鬃毛，而可以把小女孩一口吞下的兇猛狮子，却只是翻白眼忍耐着。蒙清恬突然想起自己的老本行，决定回到饭店就要把这叁个人的故事画成漫画。
    「啊，向下的手扶梯在对面，我们要绕过去。」蒙清恬突然醒悟她们走错方向。
    「噢，好。」走在前方的欧妗媗拉着罗璟一起往回走，正要转过头，欧妗媗的视线突然扫过四楼发现一道不寻常的反光，她连忙搜索周遭，随即锁定在长长手扶梯底下，一楼大厅的某处。
    「大婶，放手！很痛！」罗璟觉得自己的前臂快要被欧妗媗捏碎。
    罗璟顺着欧妗媗的视线看去，人群中有一名被随扈簇拥着的优雅女性，在她身边的随扈陆续倒下，周围的人群也以女性为中心引起一阵骚动，那名女性被随扈带着仓惶移动的时候，罗璟才发现她是一名孕妇，不禁也替她捏一把冷汗。
    在罗璟查看情势的时候，欧妗媗早已放开罗璟的手，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奔下向上的手扶梯，迅速往那名孕妇身边奔去。
    「欧妗媗！」罗璟朝着欧妗媗迅速变小的背影大喊。可恶，这个大婶怎么行动这么敏捷！罗璟原本要跟在欧妗媗身后下楼，但向下的手扶梯在另一侧，只得硬着头皮如欧妗媗一般闪过向上窜逃的民眾下楼。
    「危险，快回去！」欧妗媗将随身行李朝罗璟一扔，阻止他跟上来。
    罗璟受此一阻，抱着行李随着手扶梯又回到楼上。
    此时孕妇身边仅存的一名随扈也已倒下，已经抵达一楼大厅的欧妗媗随手拾起旅客遗落的雨伞赶到孕妇身旁撑开，遮蔽狙击手的视线，并护着孕妇快步移动到狙击手视线范围外，此时前方又有叁名黑西装男子朝身旁的孕妇而来，欧妗媗连忙将孕妇送入一旁的独立多功能厕所中，并嘱咐她将门锁上，不要出来。随后便转身面对叁名男子。
    为首的男子示意身后两名男子止步，打量了欧妗媗几秒后，以关西腔的日语对欧妗媗说：「那名女士是我们护卫的对象，请让开。」
    欧妗媗一面解下围巾，一面以日语回覆：「据我所知，她本人非常厌恶烟味，诸位身上这么重的烟味，怎么可能是她的随扈。」
    为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男子便抽出利刃朝欧妗媗挥来，欧妗媗以围巾俐落地缠绕在两名男子手腕上，先后卸下两人的兵器，并朝两人胁下重击后，将两人臂膀綑绑后朝后一折，两人都因肩膀脱臼发出刺耳的惨叫，原本正要踢向两人膝盖后方，将两人放倒的欧妗媗，突然面色苍白，身形一顿。
    「gin！」在两人杀猪般的哀号声中，欧妗媗听到了一声令她极其思念却又极度想逃避的呼唤，她双手一颤，松开了箝制两人的围巾，两人随即踉蹌地跑远，欧妗媗无暇理会，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朝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她知道自己应该拔腿狂奔，跑得越远越好，但双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不听使唤地停在原地，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为首的那名西装男，看见有援手出现，判断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便掏出手枪，先开两枪解决被欧妗媗制伏的两名手下，由于欧妗媗刚好处于不易瞄准的位置，于是持枪那人将手枪对准了朝此处飞奔而来的身影，欧妗媗见状大惊，不顾一切地扑向持枪男子，枪声响起，两人同时滚倒在地。
    罗璟好不容易绕道从另一侧手扶梯下楼，在大厅的另一侧遍寻不着欧妗媗的身影，直到枪声响起，他才看到欧妗媗飞扑倒地那一幕，而欧妗媗倒地之后，地上迅速漫开一摊殷红的血跡。
    「欧妗媗！」罗璟连忙朝欧妗媗倒地之处跑去，然而却有一人抢在罗璟之前将欧妗媗抱起。
    「嘿！放下她！她可能受伤了，不能这么轻率地移动……」罗璟站在那人面前，一脸忧心地看着衣服上沾满血的欧妗媗，以日语阻止他抱着欧妗媗离去。
    那人仍是抱着欧妗媗不放，静静的看着罗璟，没有回答。
    「嘖，不是日本人吗？」看着男子高大的身材与不似东方人的轮廓，罗璟用英文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飞在哪？」此时，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神情紧张地赶来，以日语询问抱着欧妗媗的男子。
    身材高大的男子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多功能厕所，那名清秀男子连忙轻拍厕所门大喊：「苏飞，是我！」
    「什么嘛，明明听得懂日语！」罗璟皱眉看向死不放开欧妗媗的男子。
    「她没有受伤，那是别人的血。」那名男子打量了罗璟好一阵子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罗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西装男，吃惊的发现划破男子颈动脉的是欧妗媗的行李卡，机场保安也正往此处赶来，罗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朝身材高大的男子伸出手说：「既然她没有受伤，请把她还给我。」
    「请问你是哪位？」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收紧了怀抱，客气但神色冷然地问着罗璟。
    此时蒙清恬也推着行李车，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衣服上全是血的欧妗媗先是吃了一惊，而看到抱着欧妗媗的人，更是震惊，情不自禁地喊出：「野、野生的康柏贝区先生？」
    即使是身处于海外小岛国，对于纵横欧亚两地运输业的康柏贝区集团，罗璟也有耳闻，看着失去意识的欧妗媗，罗璟心想：「这傢伙该不会就是那个久仰大名的富少吧。」
    「蒙总经理，既然您认识这位先生，请转告他把欧妗媗还给我们。」罗璟转头对蒙清恬说，没有回答富少的问题。
    「不是……我认识他，但是他并不认识我啊，罗律师……」蒙清恬对于目前是什么状况完全一头雾水，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罗璟。
    「黎旭！天啊！真的是妗！」赤司搀着热泪盈眶的苏菲走向黎旭，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旭怀中的欧妗媗。
    「赤司，剩下的交给你处理。」黎旭如常的说着，但是赤司和苏飞都知道，此刻的黎旭心中是多么百感交集。
    蒙清恬再度震惊地看向赤司，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居然一次看到两位商界重量级的人物，而无端捲进这一场风波，仅仅是个小人物的她，能够全身而退吗？
    「你可以叫我黎旭。」黎旭带着礼貌地微笑，用标准的中文对蒙清恬说着：「蒙总经理、罗律师，两位不赶时间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不管你要谈什么，先把她放下来，就算她没有受伤，但是你确定她现在的心跳呼吸是正常的吗？」罗璟拉住欧妗媗的手臂，制止了他迈开的脚步。
    黎旭手指搭向欧妗媗颈侧，发现罗璟所言不假，的确心率过快且呼吸微弱，他蹙眉望向罗璟，轻轻说道：「不管是要治疗还是谈话，这里都不适合。」说完便逕自迈开脚步，身后还跟着五名随扈般的人物，其中一位银发的中年男子还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罗璟一眼，罗璟不甘示弱地回视，那人只是勾起莫测高深的微笑，便继续前行，罗璟和蒙清恬对望一眼后，只得随后跟上。
    一行人来到一处布置别緻又独立隐密的贵宾室。
    「我都不知道机场还有这种等级的贵宾室……不愧是康柏贝区集团啊……」蒙清恬小声地嘟噥着。
    「别误会，这是机场为驾驶私人飞机的客户准备的休息空间，不是康柏贝区集团才有的。」银发中年男子在蒙清恬身边轻声回应她的喃喃自语。
    「你现在可以把她放下来了吧？是要抱到什么时候？」罗璟说着好听话的时候就很不客气了，说不客气的话那更是让人背脊发凉，蒙清恬不禁担心的看向黎旭，然而黎旭完全不受罗璟气场压制，他没有理会罗璟，一进到贵宾室就将一支錶戴上欧妗媗的手腕上，专心地看着錶面投射的各项数值，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蒙清恬唯一解读得出来的是不捨，而且他从头到尾没有要让欧妗媗离开他怀中的意思，蒙清恬此刻非常想知道两人之前到底有过什么纠葛。
    「席蒙，她没有受伤，但是为什么……」黎旭抬头看向银发中年男子发问。
    「她没有受伤？是，你当然以为她没有受伤。」罗璟走到黎旭面前，浅浅笑着，平静地说着：「她心里的伤，这些年来没有痊癒过。你晓得她是多么努力才活下来的吗？」罗璟拿出周美成纪录的笔记，一页一页翻开。
    「罕见血型、血氧饱和度、连日大雨、叁杯鸡、求婚婚戒……」罗璟每说出一个关键词，都像是一支飞镖射中黎旭心中最软嫩的记忆墙，和那些词汇相关的回忆伴随着痛楚逐个被唤醒，瞬间鲜明无比。
    「名画拍卖、睡莲、某个画风模糊的画家……嗯？雷诺瓦还是……」罗璟停顿了一下，美成这里没有纪录得很明确但是他依稀有印象……。
    「莫内。」黎旭轻轻的笑了。
    蒙清恬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够让笑容显得如此哀伤，黎旭的笑声如此清脆晶亮，宛如仍然完好却即将要碎的玻璃。
    「对，这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没有逻辑可循的关键字，随便一个都能让她恐慌症发作。」罗璟用力闔上笔记，接着说：「一发作她随时可以从叁楼跳下去，她可以因为一颗洋葱就崩溃，因为一首歌哭到休克，看到有人求婚就激动到折断无名指，看个画展都能看到呼吸窘迫送急诊。」黎旭看似云淡风轻的哀伤无法撼动罗璟的铁石心肠，罗璟继续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叙述着，试图将欧妗媗经歷过的苦楚全扔回眼前这个富少身上。
    黎旭眼中流露的伤痛与力持镇定的表情，明显因为罗璟的话而受到动摇。
    「到底是什么人带给她什么样的伤，才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罗璟冷笑拍开黎旭抱着欧妗媗的手，「她连想到跟你有关的事都像溺水一样不能呼吸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如果她醒来看到你，会怎么样？」
    「罗律师……」深怕罗璟冒犯了黎旭，蒙清恬不安的扯了扯罗璟的袖子。
    黎旭稍稍松开了环抱欧妗媗的手臂，神色复杂的看着令他魂縈梦牵日夜掛念的容顏。
    看到黎旭松开了怀抱，罗璟正要俯身接过欧妗媗，却被一旁的席蒙伸手制止了。
    罗璟挑眉看向席蒙，却发现比起这个大叔的举动，更令他不解的是大叔眼中的泪光，顺着席蒙的视线看去，罗璟发现即使黎旭松开了怀抱，即使是在失去意识的状态，欧妗媗却仍是紧紧地揪住黎旭的衣衫。
    黎旭绽开了灿烂的笑容，重新收紧了怀抱，眼眶蓄满的泪水毫不在意地滑落。
    「我想，她看到我，都会好的。」黎旭抬头看着罗璟，爽朗的笑着说。
    「周美成你不晓得我真的快被那个大婶给气死了，还来！把我替她打抱不平义愤填膺而浪费的生命都还来！」罗璟在大片落地窗前来回踱步，东京綺丽夜景完全无法抚慰他的心。
    「好了，别气了，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他们两人当初有着什么纠葛，或许让他们自己好好解开心结是最好的。」话筒传出周美成温暖稳重的声音。
    「解开什么心结，人都还没醒呢！」罗璟没好气的说。
    「欧姊的生命徵象怎么样？」
    「等一下我回去拍给你看，还算稳定。知煦还好吗？」
    「他很乖，只是你和欧姊都不在，他比平常来得黏人。」
    「抱歉啊，周美成，你已经够累了，还要你帮忙照顾知煦。」
    「干嘛抱歉啊，是我希望你跟去的，害你遇到这么多状况，我不是更抱歉。」
    「叁八耶你。」
    「哈哈哈，好啦，好好照顾自己，罗璟。」
    「嗯，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看怎么样我明天再跟你说。」
    「嗯，晚安了。」
    「晚安。」
    结束通话后，罗璟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回去面对那个讨人厌的富少，还有一样讨厌的大婶！
    他们约莫傍晚抵达日本，经过机场的一阵纷乱，等到能离开机场时已经将近十点了，黎旭和欧妗媗不肯分开，罗璟又不放心把欧妗媗交给他们这些初次见面的人，只好和他们一起入住同一个饭店里，蒙清恬则是按照预定住在原本的饭店，明天也会按照预定和客户开会，预计事情处理好后，届时如果欧妗媗也清醒了，晚上就一样按照预定一起搭机返国……真希望一切都能按照预定计画那么顺利。
    打开饭店房门，罗璟看到黎旭一样维持着下午抱着欧妗媗的姿势，只有在欧妗媗颈背处多垫了几个枕头，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看得罗璟不禁皱眉，只因为不想挣脱欧妗媗的手，这个富少也好几个小时没去厕所了，既然还这么在意对方，当初到底干嘛要分开？
    罗璟拎起放在门口的行李箱，转身走入另一侧的卧室，託富少的福，罗璟是第一次入住最高层楼的总统套房，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个大婶到底什么时候才要醒来？正要放下背了一整天的背包，手机却传来震动，罗璟叹了口气，本想又背起背包，挣扎了几秒之后，还是将沉重的背包放下，走出房门接听电话。
    「蒙总经理？有什么事吗？」罗璟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在机场时分泌了过多肾上腺素，现在觉得异常疲累。
    「罗律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能够下来一楼大厅吗？」蒙清恬惊惶的语气让罗璟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罗璟一到一楼大厅，就看到蒙清恬焦虑踱步的模样，不若平时一派轻松自在。
    蒙清恬左右张望了一番，将罗璟拉到一区较不显眼的座位坐下。
    「当初你们来公司的时候，说你们是姐弟对吧，我本来是想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也很正常……但现在看来，你们不是亲人吧？」
    「蒙总经理，为什么这么问呢？」
    「你到底……对小欧了解多少？」
    「蒙总经理究竟想说什么？」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
    「我刚刚因为好奇，打探了一下康柏贝区的相关消息，发现，小欧之前是黎旭的特助。」蒙清恬点开手机画面，是之前黎旭和欧妗媗一起参加赤司主办的慈善酒会的新闻照。
    「所以呢？」
    「五年前，康柏贝区集团曾经大动作的搜寻小欧的消息，没有在檯面上，只是我们母公司之前接过康柏贝区旗下一款主机的广告代理，有收到明确的协寻请求。」
    「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查找她的消息吗？」罗璟外表不动声色，脑中却不断回想之前曾经听欧妗媗提过的任何蛛丝马跡，试图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问题就在这里，传言说，康柏贝区集团之所以一直寻找小欧的下落，是因为她和前任总裁的失踪有关。」
    「前任总裁？」
    「也就是黎旭的爷爷。」
    「虽然没有举办过丧礼，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前任总裁已经死了，因为，这几年来没有人见过他。」看着罗璟不置可否的表情，蒙清恬面色凝重地接着说：「你也知道那些小报记者有多厉害，多无孔不入，怎么可能连他们都拍不到一张照片。」
    「难说。」
    「罗璟，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是有一个习惯，就是凡事都先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康柏贝区找她的原因跟人命有关怎么办？」
    罗璟静静看着蒙清恬，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也思索着蒙清恬告诉他这个讯息的动机。
    「我有拿到当初协寻请求的副本。」蒙清恬秀出一个pdf档案给罗璟看，接着说：「你看，小欧有多重国籍，担任特助期间是英国籍，是史丹福资工系毕业的高材生，还有这么多证照，她为什么要隐瞒我们？」
    「蒙总经理，请问您现在是在担心您聘任的人才是个杀人犯吗？」
    「我当然担心，所以才来找你讨论啊！」
    「蒙总经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没什么好讨论的。」罗璟礼貌性的点头致意后就要起身离去。
    「罗律师！我知道跟康柏贝区对立可能让你觉得为难，但是现在也只有我们能救她了！」蒙清恬连忙起身抓住罗璟的袖子，拼命压低音量急迫的说着。
    「……你想救她？」
    「説救好像太看得起自己，我是想，至少，能帮她逃跑什么的……」
    罗璟皱着眉看着蒙清恬，觉得她要不是拥有异于常人的思考逻辑，就是一个高明的疯子。
    「请问，你觉得我们可以怎么救她？」罗璟又重新坐下，「他们包下一整层总统套房，据我所知，有五个随扈守在房门外面，电梯出入口有两个，这栋楼大门和停车场各有两个，而且重点是，那两个傢伙从机场之后就没有分开过。」
    「那……怎么办？」蒙清恬颓然坐下，现在也觉得自己一头热就跑来真是太有勇无谋，但是无谋好像是天生的，她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啊，怎么办？
    「要帮她，还是要救她，都等她醒了之后再说吧。」看着蒙清恬真心烦恼的样子，罗璟罕见的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可惜的是蒙清恬正抓头烦恼着，并没有瞧见。
    「蒙姊还是先按照原定计画，明天照常和客户开会，会后我们再碰面吧，我会跟你保持联络。」
    「嗯，好像也只能这样……那我先回去了。」蒙清恬悵然若失的起身。
    「蒙姊怎么回去？」
    「噢，我开车来……咦？」蒙清恬猛然抬头看向罗璟，「你叫我……」
    「送你上车之后我想赶快上去睡觉了，请问你车停哪？」罗璟又施展出冷颼颼的礼貌微笑威压。
    「请往这边走。」蒙清恬连忙背起包包，快步走向停车场。
    「啊……罗璟这孩子真是，做的事比说的话温柔百倍。」蒙清恬开着车渐渐驶离市中心高楼层夜景豪华饭店，直到转弯之前，后照镜都看得到罗璟一直目送她的车离开。刚才上车前还兇恶的提醒她到饭店要告诉他，明明一脸快睡着的样子……真是的，也太令人动心了吧。以蒙清恬这段时间对罗璟的观察，他这些举动，并不是要向她示好，或是对她特别关怀，他只是基于此次同行的情谊，觉得有必要确认她的人身安全，她懂，她都懂，但是一个顏值这么高的小帅哥一直目送她离去，还是让她忍不住心脏乱跳。
    眼前的红灯转绿，蒙清恬正要踩下油门，手机却响了，蒙清恬犹豫了一下，她的饭店过了这个路口就到了，她到底要不要接？然而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时，她连忙打方向灯将车子停在路边。
    「罗、罗律师？抱歉，我还没回到饭店，快到了。」想到罗璟可能是很想睡了硬撑着在等她的到着简讯，蒙清恬开口就道歉。
    「蒙姊，麻烦你掉头回来，现在！」
    「啊？」
    「快点，我在刚刚的地方等你，快！」
    「噢！好！」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蒙清恬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回转掉头。

 第九章

    或许是因为身在日本的缘故，欧妗媗梦到了那次和黎旭一起驾驶飞机前往日本的情境。欧妗媗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抚过熟悉的仪表板和操作桿，眼眶一热，她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令她温暖的空间，她不想醒来……她转头看向空着的驾驶座，一阵苦笑，就连在梦里都见不到他吗？
    「你还好吗？」
    欧妗媗火速转头看向后方，黎旭端着两杯咖啡，饱含感情的看着她。
    欧妗媗飞身投入黎旭怀中，紧紧的抱住他。
    「拜託拜託，不要让我醒来，拜託。」
    「原来……你在梦里也这样将我紧紧抱住……」黎旭放下咖啡，紧紧地回抱再次填满怀抱的欧妗媗。
    「我好想你。」欧妗媗在黎旭怀中抬起头，无比珍惜地看着黎旭，「我好想你。」
    黎旭激动的吻上欧妗媗颤抖的双唇，两人都为这个久违美好的吻而落下眼泪。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黎旭拿出曾经为欧妗媗戴上的戒指，「你为什么……把戒指拿下来了？」
    「黎旭……我没有资格戴这枚戒指……」看到这枚戒指的欧妗媗，哭得泣不成声，颤抖着向后退出黎旭怀抱。
    黎旭没有让欧妗媗退开，他牵起欧妗媗的手，再一次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答应我，永远不准把戒指拿下来。」
    欧妗媗热泪盈眶，静静地凝视着黎旭。一样的话语，一样温柔的语气，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哀伤？
    「噢，不。」欧妗媗紧闭双眼，用力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妗！」黎旭连忙握住欧妗媗的双手。
    「欧妗媗你太狡猾了，醒来，快醒来！」眼泪从欧妗媗紧闭的眼中不停流出。
    「妗，看着我。」
    「你怎么可以，你竟敢让他又说出那种话……真的太狡猾了……」欧妗媗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欧妗媗，看着我。」黎旭用中文名字呼唤她。
    欧妗媗一愣，忍不住睁开眼看向黎旭。
    「这不是梦。」黎旭微笑着轻轻地说。
    「是，这是梦，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中文名字？」虽然这么说，但是欧妗媗渐渐察觉四周环境的真实感，心中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在机场见过罗律师和蒙总经理。」黎旭一面说一面小心观察欧妗媗，果然发现她开始出现无法呼吸的症状，黎旭连忙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背部，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抚：「慢慢深呼吸，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知道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担心她？他应该要恨她的，他对她越好，她越歉疚，强大的罪恶感让她一阵晕眩，刚才究竟是她的幻想梦境还是现实？她已经分不清楚……如果是梦境，为什么她感到这么疼痛？如果是现实，她又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地接受他的温柔……欧妗媗眼前又出现马修倒地那一幕，欧妗媗痛苦地闭上眼睛，挣脱了黎旭的怀抱。
    「你还好吗？」黎旭没有阻止欧妗媗退开，但是仍然扶着她的手臂。
    「黎旭，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必须告诉你。」
    「好，你慢慢说，不要急，来，深呼吸。」黎旭让欧妗媗坐回副驾驶座，自己也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
    「现在，这架飞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吗？」欧妗媗脸色苍白，强忍着晕眩问着。
    「嗯……其实……」黎旭突然移开了视线，看向驾驶舱门外。
    欧妗媗顺着黎旭的视线看去，驾驶舱的门缓缓被推开，门后是挺着肚子，一脸关切的苏飞。
    欧妗媗睁大了眼看着苏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里面吗？」黎旭起身看着苏飞，显得有些烦躁。
    「我担心妗小姐啊，要是你又害她昏过去，那怎么办？」苏飞瞪着黎旭。
    「你别闹了，我们正谈到重要的事，请你回去房间里面。」
    欧妗媗木然地听着两人言词往復，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保暖的外套，这才知道，原来人在心痛的时候，会感到这么寒冷，上一次穿的时候，明明这么温暖。
    「如果是那件事，是不是……由我来说会比较好？」苏飞严肃地看着黎旭。
    「苏飞，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拜託你出去。」黎旭脸上明确的显示了不悦。
    「黎旭，我觉得罗律师说得没错，你可能会给妗小姐太大的压力……」
    「请问，这架飞机要去哪里？」欧妗媗将座位转正，强迫自己盯着复杂的仪錶板，不要转头看向黎旭。
    黎旭冷然地看着苏飞身后出现的人，那人连忙将苏飞带开，并将驾驶舱的门关上。
    「你不是看到座标了吗？我们要回康柏贝区庄园。」黎旭温柔的笑着回答，同时观察着欧妗媗的表情。
    「我不能跟你们去，拜託……请送我回去。」欧妗媗疲累地闭上眼睛说着。
    「……回去？那个地方，有让你牵掛的人吗？」黎旭的心陡然一沉，他还以为，孑然一身的她，能回去的地方只有自己身边……。
    欧妗媗没有回答。
    「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事？」黎旭还是很在意她刚刚要说的事情。
    欧妗媗睁开双眼，她要说吗？她忍不住转头仔细凝视黎旭，席蒙似乎有好好遵守他的承诺，把他保护得很好……看来黎旭跟苏飞也过得很好，即将迎接一个美好的新生命，她应该说吗？她究竟是想让黎旭知道真相，还是想洗刷自己在黎旭心中的形象，还自己一个清白？她真的有必要拿过去的事情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吗？还是她只是想要找回自己在黎旭身边的位置？
    「妗？」黎旭担心的看着欧妗媗，她的目光中有着千言万语，但是他却感觉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离自己而去。
    「爱会让一切变复杂。」
    穆丽阿姨的声音又在欧妗媗耳边响起。的确，她不该放任自己不可收拾的情感再让事情眼变得更复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比起黎旭，她此刻应该更牵掛的，的确另有其人。
    「对不起，黎旭，对不起。」欧妗媗还是没能忍住，在黎旭面前哭了出来。
    「你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事，别哭了。」黎旭原本要伸手擦去欧妗媗的眼泪，却因为她的举动而停顿了。
    「我不能收下这枚戒指……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关于马修的事情；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关于知煦的事情；对不起，之前答应的事情都没有做到……欧妗媗不知道是因为手指太过冰冷还是她心里其实不愿意摘下黎旭替她戴上的戒指，一直没办法顺利把戒指拿下来。
    「等等！」黎旭飞快地在欧妗媗快要扭断自己手指之前，握住她的手，「这样会受伤的！」黎旭慢慢的，轻轻地，将刚刚重新戴在她手上的戒指又摘了下来，替她戴上戒指时有多开心，拿下戒指时就有多难受。黎旭轻轻地摸着欧妗媗红肿的指关节，说着：「你就……这么不想戴着我的戒指吗？寧愿把手伤成这样……」黎旭的眼泪滴落在欧妗媗手背上。
    黎旭不禁想到机场遇见的那个年轻男子，想到他理直气壮地要求把欧妗媗还给他的神情，原以为自己将她带走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是……对于那男子的存在，感到很不安吗？黎旭不自觉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黎旭……」不是这样的，不是……但是……
    欧妗媗终究没有解释。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黎旭移开视线，收回戒指，调正座椅，重新设定座标，准备返航。
    本来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久别重逢，本应有许多问题要问，有许多话想说，但此刻两人各怀心事，竟一路无语。
    当飞机又重新抵达羽田机场，黎旭将欧妗媗送下飞机，并将她的护照和手机还给她。
    「对不起，擅自拿了。」黎旭交还给她之后，转身就要走回飞机上。
    「黎旭……」欧妗媗不曾看过黎旭露出如此疲态，不禁开口唤住他。
    黎旭脚步一顿，但终究没有转过身来看着欧妗媗。
    「好好照顾自己。」黎旭这句轻声叮嚀，才说出口就消散在停机坪强劲的风势中，他无暇确认欧妗媗是否有听见，用力迈开脚步回到机上，深怕一回头，就再也提不起勇气离开她身边。
    欧妗媗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果断回头离开这里，但是一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她就无法迈开脚步，即使是背影，她也想将它烙印在心中，然而不断涌出的泪水却不停地模糊她的视线，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眨去泪水，却仍然看不清他的身影……直到黎旭的飞机开始滑行，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醒了吗？」
    欧妗媗醒来就看到苏飞又担心又生气的表情。
    「这是哪里？」才一睁开眼就又因为晕眩而不得不重新闭上。
    「你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干嘛不好好在一起？
    「这是哪里？」欧妗媗以为自己又被带上飞机，挣扎着要起身。
    「这是机场贵宾室，你要再休息一下才行。」
    「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如果苏飞在这里，那……黎旭呢？
    「那个臭傢伙把我们都赶下来了，算了，我本来就是担心你才跟上去的。」
    「……赶下来？你不是应该回康柏贝区庄园待產？怎么会把你赶下来？」这一点都不像黎旭的作风，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我老婆当然在我们家待產，去康柏贝区庄园干嘛？」赤司端着一杯热牛奶走来，一面递给苏飞一面说着。
    「赤司？你老婆？」欧妗媗的视线不停在两人身上来回交错。
    「为什么她这么吃惊？」赤司坐在苏飞身边，揽着苏飞的腰不解地说：「妗小姐很早就知道我是男人了吧，不像某个笨蛋。」
    苏飞瞪了赤司一眼。
    「妗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飞微笑着问欧妗媗。
    「妗小姐，难道你没有看到我们结婚的相关报导吗？」赤司略显挫折地问道。
    「还好意思说世纪婚礼呢。」苏飞皱着鼻子说。
    「苏飞……我们先听妗小姐怎么说。」
    「等一下……」欧妗媗闭上眼睛，脑中快速的运传着整理状况，但是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黎旭一个人驾驶飞机回去了吗？」这是欧妗媗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对，我们都下飞机了，只剩他一个人没错。」赤司点头说道。
    「不行，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驾驶呢？」欧妗媗想到最后见到黎旭时他疲惫的神情，内心一揪，起身就想走出贵宾室。
    「来不及了，这时黎旭的飞机应该早就起飞了……」赤司连忙拦住欧妗媗。
    「太危险了，为什么他身边都没有人跟着？」欧妗媗一站起来又是一阵晕眩，只好坐回沙发上。
    苏飞和赤司无奈地对看一眼。
    「妗小姐，自从你离开了之后，除了席蒙，黎旭身边不让别人跟着。」
    「席蒙……现在在哪里？」欧妗媗不能克制地对这个人名感到恐慌。
    「我们都上飞机了，他留下来向你的同事说明情况……你还好吗？」苏飞担心地看着欧妗媗。
    「噢，罗璟……」欧妗媗暗骂自己，她完全把罗璟和蒙姊忘了，她真是太糟糕了。她赶紧拿出手机，发现一直是关机状态，她赶紧开机。
    「妗小姐，你不用这么堤防席蒙，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苏飞看着欧妗媗慌张的模样，想稍微说明一下，虽然这件事情由她来说不太适合……
    欧妗媗的手机一开机，就猛然响起，大家都吓了一跳，欧妗媗连忙接起电话。
    「你他妈的终于肯接电话了啊！」电话传来罗璟暴怒的责备，欧妗媗似乎听到背景还有周美成喝斥罗璟的声音。
    「罗璟，对不起对不起，我醒了，我现在很好，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满怀愧疚让欧妗媗一连串的道歉脱口而出，「等等……你跟美成在一起吗？」怎么会？
    「大婶，你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是吧？我不管你晕了几天被绑架到哪里，随便你在哪个时空，请你立刻回来，现在、马上。」罗璟！说重点！欧妗媗听到周美成无奈又着急的语气。
    「欧姊，是我。」看来周美成抢到了话语权。
    「对不起，美成，真的很抱歉……」
    「欧姊，该抱歉的是我……知煦不见了。」
    「你说什么？」欧妗媗努力深呼吸换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不能着急，你们报警了吗？」
    「有，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
    「现在不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欧妗媗又开始不能克制的过度换气，她只能先结束通话。
    「发生什么事了？」苏飞敏锐地知道事情非常不妙。
    「你还好吗？」赤司看着欧妗媗握得发白的指关节。
    欧妗媗摀住自己口鼻近叁分鐘，虽然他们知道用纸袋或是口罩摀住口鼻增加吸气时的二氧化碳含量，是过度换气时的应急方式，但是两人都觉得她快要害自己窒息了。
    正当两人决定阻止她时，欧妗媗再次睁开双眼，满是冰冷的愤怒。
    「不要再拦着我。」欧妗媗背起随身包包，赤司和苏飞被欧妗媗的气势震慑，没有阻拦，但是对于目前她的状态都备感担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欧妗媗要拉开贵宾室的门时，黎旭抢先一步打开了。
    「妗，你必须跟我谈一谈！」黎旭气急败坏的说。
    「不是现在。」欧妗媗一闪身，就从黎旭身边掠过。
    黎旭迅如闪电般出手，试图抓住欧妗媗手腕，但是她闪躲得更快，已向前窜出好几步，眼看就要消失在黎旭眼前，有一个敏捷的身影却突然现身拦在欧妗媗面前，欧妗媗看也不看就出招攻击，两人迅速拆了七招，最后欧妗媗从腰带上摸出数枚暗器，同时向那人身上甩去，逼退那人，然后转身遏止黎旭逼近。
    「不要再拦着我！」黎旭不解于欧妗媗冰冷燃烧的眼神，欧妗媗也对于黎旭心急火燎的神情感到讶然。
    「妗小姐，别伤了少爷。」席蒙着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你！」欧妗媗吃惊的回首看向方才被她逼退的那人，右臂和左颊都中了一枚特製的暗器，鲜血汩汩流出，正是席蒙。
    如果席蒙在这里，那究竟是谁对知煦出手？还会有谁知道她和知煦的下落？
    她一分神，黎旭就抓住她的臂膀，担心她再溜走。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黎旭的声音不若平常，有着激动地颤抖。
    欧妗媗再次转身，看到黎旭手上拿着周美成纪录她病情的笔记。
    「这是……怎么会在你这里？」欧妗媗脸色一变。
    「你……你第一次恐慌症发作是刚生產完？新生儿是罕见血型需要输血？」黎旭激动得握着她的手都不停地微微颤抖。
    「黎旭，你放开我，我没有时间解释……」
    「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黎旭！他出事了！你放开我！」
    「你说什么？」黎旭更是牢牢握住她的双臂，面色凝重地问。
    「我就是怕这样，就是怕这样……」看着黎旭，欧妗媗的眼眶又迅速充满泪水，她看向身后神情紧张的席蒙，又看向因为他们的动静连袂站在贵宾室门外关切看着他们的苏飞和赤司，最后视线落在黎旭身上，欧妗媗挫折懊恼的闭上眼，伏在黎旭胸口痛哭。
    「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处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好一点了吗？」黎旭看了一眼见底的马克杯，又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欧妗媗面前。
    他们现在在赤司的私人喷射机里，黎旭的飞机因为没有遵循塔台指示起飞而被扣管，只好商借赤司的飞机，但是，赤司手上可以立刻起飞的飞机，只有这一架可以搭乘七十人的喷射机，因为是会议使用为主，机舱都是开放空间，所以即便两人将座位挪到最末端，而其他人都在最前端，欧妗媗上了飞机之后还是不发一语。
    「之前，你在副驾驶座上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欧妗媗看着黎旭，仍然没有说话，她正努力思考中，她之前状态不好，很多事情没有察觉，此时静下心一想，发现有许多可疑之处。
    「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你能不能先让我知道……」黎旭觉得欧妗媗虽然视线对着自己，但其实她并没有看着自己，她环抱着双膝，整个人陷在深蓝色的座椅中，像瓷器一样雪白又冰冷。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我没办法相信你。」
    黎旭不可避免地露出受伤的神情。
    「你真的很可疑。」欧妗媗冷着脸说着。她也很不想相信，但是她发现黎旭真的有可疑之处，「你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马修，而且你一点都不恨我，不只是你，苏飞、赤司，没有一个人对我有责怪的神色，只有愧疚……而且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我提防的人是席蒙，都想替他解释，真的很可疑……再加上我一遇到你，知煦就出事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偶然。」
    黎旭低下头，双手交错紧握。
    「他叫知煦吗……」黎旭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没错，我真的满怀亏欠，我……我骗了你，马修没有死，席蒙也没有恨他，我很早就知道他是我叔叔了，爷爷也是……我们是故意误导你，为了让你……暂时离开我身边。」黎旭抬头看向欧妗媗，欧妗媗也抿着嘴正看着他……正确来说应该是瞪着他。
    「本来预计叁个月，我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彻底铲除郑氏集团的威胁，原本以为可以把你接回来了，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摘掉戒指跟手錶了……」说到最后，黎旭不禁露出委屈的神情看着欧妗媗。
    「你说，马修没死？」欧妗媗回想宛如恶梦的那天，她看到马修倒下时大受打击，的确没有前往确认马修的状态，难道，当时马修和席蒙都在骗她？欧妗媗突然想到莫名攻击她的莫内，不禁转头怒视坐在另一侧的席蒙。
    但是马修究竟去哪里了？离开康柏贝区庄园之后，她曾积极探查马修的消息，但是不论是受伤、命危甚至是葬礼的相关消息都追查不到。
    「是的，他在那天之后，就参加太空旅游了，那是爷爷从小的梦想。」
    外太空……欧妗媗默然，难怪她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跡。
    「你怎么能确定郑氏集团的势力都已经消灭了？如果可以这么迅速的消灭，之前又为什么要饱受威胁这么久？」欧妗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询问。如果不是席蒙，那么又是谁，出自于什么原因，要对知煦出手？
    虽然连深呼吸都觉得胸口在痛，欧妗媗还是强迫自己继续缓慢地深呼吸。
    「她……毕竟是明的母亲。而且，砚叔最后的遗言就是希望我们放过她……」
    欧妗媗仍是不断在脑中整理过去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重新理解它们背后的意义。
    过了一会之后，欧妗媗突然伸手脱除黎旭身上的v领毛衣。
    「等等、妗？」黎旭虽然感到错愕，但仍是顺从的让她脱下毛衣。
    欧妗媗仍继续解开黎旭的衬衫扣子，坐在前方的席蒙苏飞和赤司听到黎旭突然拔高的声音，都紧张地回过头来，然而没想到见到这种情况，叁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该怎么解读这种状况。
    欧妗媗专心的剥除黎旭身上的衣物，直到露出精壮的胸膛，她在黎旭身上来回抚摸巡视，终于确认黎旭右胸侧和背部都留有当时紧急处置的伤口，她才呼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确认完了？」黎旭轻轻的问道，虽然她的手指相当冰凉，但是她触碰过的地方都带来一阵灼热。
    欧妗媗的手錶传来数值异常的警讯，她先是一楞，她什么时候又戴上了这支錶？随即脸一红，意识到是黎旭心跳加速，她赶紧将黎旭敞开的衣服拉紧。
    「你……赶快穿好。」欧妗媗转向前方坐好，对上前方赤司苏飞戏謔窥视的眼神，又是脸一红……等等，不对，他受伤是真的！
    「你为了骗我，真的安排狙击手开枪打你？」欧妗媗怒视黎旭，不是气他骗她，而是气他居然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是的，那天我也在场，黎旭不会不顾我们的安危的，他本来是预计在席蒙生日会那天安排假的袭击，但是没想到你们来接我那天，就遭遇了真正的狙击，而且……狙击手的目标其实是你。」苏飞在赤司协助之下挪近了座位，说出一直没能让欧妗媗知道的真相。
    「目标……是我？」欧妗媗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枪口下的目标……那么那一天，黎旭是真的替她挡下了那一枪……不是安排好的……欧妗媗不禁看向黎旭。
    黎旭收到她心疼的眼神，低下头微笑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苏飞歉疚的说：「他以为你破坏了我的婚约……」
    欧妗媗回以疑惑的眼神。
    「不，正确来说，是因为我。」不知何时席蒙也来到欧妗媗身旁，脸上和右臂的伤口都已包扎处理过。
    「他之所以认识苏飞小姐，是因为我的介绍，他跟着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我也特别照顾他，包容他的任性，没有注意到，他逐渐变得偏执，思想有了偏差。」
    「你们说的这个他是？」
    「麦斯。」黎旭说。
    「你还记得吗？他是我的－－」
    「孽缘。」苏飞还没有讲完就被赤司截断。
    「……麦斯？」欧妗媗飞快地眨着眼，用力回想她经歷过的情况，「拍卖会那天……」
    「那天的崩塌的确是麦斯安排的，那时我还没发现麦斯的目标是你，以为他想惩罚的对象是变心的少爷，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妗小姐，对不起。」
    「所以，一路跟我到墓园的人不是你，是麦斯！」欧妗媗惊慌地看向席蒙。
    「墓园？」席蒙一脸疑惑。
    「我也想知道，在墓园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把戒指和手錶留在那里？」黎旭将欧妗媗转向自己，认真的问着。
    「天啊，是麦斯！原来一直是麦斯……」欧妗媗突然站起，在机舱内来回踱步。
    「他很擅长，也偏好用狙击枪？」
    收到欧妗媗拋来的疑问眼神，席蒙点了点头。
    「在机场狙击苏飞随扈的也是他，对吗？」欧妗媗看向赤司。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赤司是调阅了机场监视画面之后，才最终确认的，她不至于是猜的吧？
    「他现在在哪？」欧妗媗没有回答赤司的问题，而是面色凝重地反问。
    「还在追查中……但是我们查过出入境纪录，麦斯还在日本境内，这两件事有关吗？」
    「不、不，只要没有确定逮到他，他就有最大的嫌疑，噢，我们还有多久到台北？」
    「再四十分鐘。」
    「黎旭，我需要这两天入境台北的所有航班旅客名单。」
    「没问题。」黎旭朝席蒙看了一眼，后者点头离去。「你先坐下来。」黎旭看着欧妗媗苍白的脸，忍不住起身要扶她坐下。
    「黎旭，帮帮我……」欧妗媗没有坐下，双手紧紧反抓住黎旭的手，一脸严肃的说。
    「那还用说。」看着欧妗媗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黎旭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黎旭在心中暗自决定，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们都会帮忙的。」苏飞看着黎旭和欧妗媗，事隔多年，他们还是这么容易让人心疼。
    「不，不能让你牵涉其中，太冒险了。」欧妗媗轻轻挣脱黎旭的怀抱，认真地看着腹部隆起的苏飞说着。
    「放心吧，妗小姐，你说服不了她的。」赤司叹了口气笑着说。
    苏飞点点头，讚许地看着赤司，随后笑着对欧妗媗说：「我现在二十二週，很稳定，不用担心。如果这件事跟麦斯有关，那我就绝对帮得上忙，也一定要帮这个忙，因为……跟我也脱不了关係。」
    「怎么说？」欧妗媗被黎旭扶着送回座位上坐下。
    「说来话长……」赤司苦笑着，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还是先跟我说墓园发生的事情吧。」黎旭一直无法忘记在康柏贝区墓园中发现她的戒指和手錶时的震惊和痛楚。
    「在那天之后……」欧妗媗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一直都隐匿在距离康柏贝区园区不超过十分鐘车程的地方，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打探消息，但是约莫过了一週之后，我回到藏身处，发现一张前往英国的船票，我当时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席蒙，我连续换了几个藏匿处，但是每隔叁天，都仍会发现要我离开的船票或机票，最后一次……是一张过期的机票，目的地被划掉，用鲜血写着：地狱。」
    坐在欧妗媗身旁的黎旭，用力握紧了她冰凉的手，可以想像到，她有多不安。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无所遁形，但是又真的很不想相信是自己的身手显露行踪，后来我才发现，戒指和手錶，都有隐藏发信器……」欧妗媗又叹了一口气，「我既不能继续戴着，也……不敢还回去，只能找一个地方好好收着。」
    「所以，你就收在我父母墓碑旁边。」
    「嗯，我本来就一直在墓园探查有没有马修的消息，也计画在墓园解决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如果他一直追查我的行踪，一定会在墓园现身的，但是……我失败了……我知道对方是狙击好手，也料到他有可能埋伏的场所，但是我没料到……」
    「你受伤了吗？」黎旭忍住想掀开她衣服查看伤口的衝动。
    「不是……我只是，没料到怀孕之后，状况会这么不好……」
    「噢！我懂，天啊，妗小姐……」苏飞想像当时的情况，仍是握紧了拳头，替当时的欧妗媗捏了一把冷汗。
    「你一定要让人这么担心吗？」留她在身边有危险，忍痛推开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是让自己身处险境，黎旭心疼又懊恼的看着欧妗媗，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我平安的逃走了，虽然过程有点狼狈，但是我真的没事。」欧妗媗没什么诚意地安抚黎旭之后，又急迫地接着说：「重点是，我那天的状况，足够让他推测出我怀孕了，而我还没有确认那人的身分，之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席蒙，但若不是他，而是麦斯的话，那么他在机场看到我出现，知道罗璟和蒙姊和我同行，他说不定会尾随他们，查出我在哪里……我甚至还不清楚他的动机……」欧妗媗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惫。
    「但是你却知道在机场的狙击手是他？」赤司忍不住又提出心中的疑惑。
    「通常，狙击手会在徐缓地吐气时扣下扳机，但是，不论是在餐厅那次、在墓园时、或是在机场，在狙击开始八分鐘以内，那名狙击手都是全程屏息射击，而且维持惊人的准确度，拥有这种能耐的狙击手，并不寻常，因此我推测是同一名狙击手。」
    「我还以为，为了提升精准度，射击的时候憋气是正常的。」苏飞不解地问。
    「事实上，人体在缺氧状态，引起交感神经兴奋时，反而会让肌肉抖动，更有可能影响精准度，也会影响视力让狙击手双眼发黑，简直是得不偿失，因此几乎不会有狙击手在扣下扳机时屏住呼吸，更何况持续这么长时间。」
    「等等，那为什么麦斯做得到？还有，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呼吸？」虽然欧妗媗好像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但赤司还是觉得他有好多疑问。
    「她耳力很好。」黎旭替欧妗媗回答后，看了欧妗媗一眼，正好她也看向黎旭，两人相视而笑。
    「那麦斯……」赤司仍追问着。
    「麦斯天生身体条件特别好，不仅代谢二氧化碳很迅速，在低氧状态下也能做到许多高难度动作，我之前是鼓励他参加奥运，所以才积极栽培他，没想到他却把学到的技巧，运用在不正确的地方……」稍早离开处理黎旭交代的任务的席蒙，又回到会议室。
    「妗小姐，我们排查了这叁天的入境航班与旅客名单，都没有发现麦斯的名字。另外，稍早已经确定麦斯在横滨被逮捕了。」
    「怎么会……那到底是谁？」欧妗媗又焦躁地起身，却在站起来踱步之前被黎旭阻止。
    「先坐好，我们要降落了，马上就要跟罗律师碰面，听他说完当时的情况，我们再来判断吧。」

 第十章

    一行人出了机场后，便赶往和罗璟约好的地点。
    「罗璟！」
    「欧……大婶，现在是怎样？把绑架犯一起带来干嘛？」罗璟看到欧妗媗身后一堆不速之客，立刻没好气地说道。
    「大婶？」苏飞怀疑是自己中文退步了还是听错了？苏飞转头用日语夹杂着法语向赤司解释加翻译方才罗璟冒犯的话语。
    「绑架犯？」席蒙也对这个称呼很不愉快，「罗律师，请你收回这句话。」
    罗璟一如往常地很有效率地用一句话就惹怒大家。
    「老外真的很喜欢叫人收回讲出来的话，大婶你跟他们说，台湾人有句话叫水泼落地难收回。」罗璟勾起了迷人的微笑，继续说：「我有误会什么吗？难不成大婶你是自愿跟他们离开吗？就算退一万步讲，你在昏迷的时候託梦跟你前老闆说你愿意被带走，但是原本应该在我包包里，你的护照手机证件还有周美成的笔记，应该没有自愿被偷走吧？」罗璟每句话都是笑瞇瞇地对着欧妗媗说的，但是欧妗媗却完全笑不出来，看到这个笑容，欧妗媗就知道罗璟这次气得很厉害，欧妗媗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着急地想知道知煦的情况，但是在罗璟盛怒之下，美成又不在旁边救火，她完全不敢搭腔，她想了一想，拿出手机，想问周美成现在有没有空拯救眾生。
    「医院值班加上知煦的事，美成好几天没睡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去睡的，你现在该不会是想打给他吧？」抢在欧妗媗拨号之前，罗璟冷冷地开口。
    「我绝对不敢再有这种念头了……」欧妗媗收到罗璟收回笑容后射来的凌厉的眼神，根本不想製造比现在更生气的罗璟，「罗璟，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知煦的状况？之后我再好好让你骂？」天啊，美成之前都是怎么灭火的？
    罗璟忍住翻白眼的衝动，她以为他是在骂她吗？罗璟还没开口接话，对方一群人就将欧妗媗拉过去。
    「妗小姐，你根本不需要道歉啊。」苏飞忍不住用她最熟悉的法语替她打抱不平。
    「噢，其实这不是需求性的问题……」问题是罗璟吃软不吃硬啊。
    「苏飞说的没错，那小子说话真的很没礼貌，你不用理会。」赤司也用日语声援欧妗媗。
    「赤司，谢谢你，但是其实他是很温柔的……」
    「妗小姐，之前让您一个人在外漂泊，真的很抱歉，但是现在您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对您出言不逊。」席蒙则用他的母语义大利语对欧妗媗说。
    「席蒙……谢谢你，但我不太会说义大利文，而且还不习惯你对我这么好……能不能暂时……」欧妗媗很想好好回应席蒙的示好，但是她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渐渐走近罗璟的黎旭身上。
    相较于另外叁人的激动，黎旭显得相当平静，他既没有被罗璟激怒，对于带走欧妗媗一事也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彷彿散步一样自然地走到罗璟身边。
    「约在这里见面，是因为知煦是在这里走丢的吗？」黎旭环顾四周，是一个有着辽阔的儿童游戏区的绿意盎然的公园。
    「正确来说，是被诱拐的。」没想到富少判断力还不错，罗璟打量了黎旭一会儿，最后决定和他分享情报。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影片，指着上面的画面说：「这里，有一个小朋友摔倒了，老师都在注意这个小朋友的时候，知煦在这边……」
    欧妗媗静静的看着罗璟和黎旭一起看着影片一边比对公园现场讨论的情景，因为太过超现实，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大腿。
    「黎旭和那傢伙，也太迅速地化敌为友了吧？」赤司不解地问。
    「或许是因为少爷不曾将罗律师当成敌人吧。」
    看着这么和平的一幕，眾人惊异之馀不禁一阵莫名感动。
    「你说什么？」
    突然，罗璟提高了音量。
    黎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cue了一下席蒙。
    「大婶你要一直站在那里袖手旁观是吗？」罗璟也朝着欧妗媗喊着。
    欧妗媗和席蒙立刻走到两人身边。
    「你看这个身影……」黎旭指着画面边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对席蒙说。
    「这是……」席蒙皱起了眉头。
    「这个也是你摺给知煦的吗？」罗璟指着画面上被放大后细节模糊难辨识的圆形物体对着欧妗媗说。
    「我不太确定……」欧妗媗皱起了眉头。
    「喂，富少，快点联络你朋友想办法提高这画面的解析度啊？」
    黎旭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回问罗璟：「你说这是上午接近十点的时候拍到的吗？」
    「对，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了。」罗璟答道。
    黎旭举起錶看了一眼，对罗璟说：「我处理好影片马上连络你，你能不能先带她回去休息？」
    「不能。」罗璟一口回绝，并转头对欧妗媗说：「好好待在家里。」看了苏飞等人一眼后接着又说：「要不要尽地主之谊随便你。」
    「我跟你一起行动。」罗璟走向黎旭说。
    黎旭爽快的点头。
    「照顾好她，等我回来。还有，把你刚刚查到的入境名单传给我。」黎旭转身对席蒙说。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而且为什么要排除我？我也要看刚刚那段影片，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行动。」欧妗媗蹙眉提出一连串疑问和诉求。虽然她没有想过要两个人为了她针锋相对，但是这两个人一起排挤她的状况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什么？」欧妗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政府单位，很安全，别担心。」黎旭微笑着对欧妗媗说。
    「黎旭，等等，如果是知煦的事，应该让妗小姐也参与，而不是跟一个外人一起吧？」苏飞也不解地问道。
    「大婶，你没跟那些外人说我是知煦的谁吗？」罗璟又勾起了迷人的微笑。
    「怎么会……」
    「虽然很感谢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对你伸出援手，但是，他的态度实在是……」赤司仍是一脸嫌弃。
    他们一行人住进了市中心景观最好的饭店，苏飞因为有孕在身，已经睏得先去睡了。
    「妗小姐，请问少爷知道这件事吗？」
    「事情接二连叁的，我还没有机会提到。」欧妗媗只有放一半的心思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她不停地确认手机里有没有新讯息，罗璟说他们正在分析警方提供的画面，等有结果会再通知她，都半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黎旭应该不可能同意让自己的孩子认别人当父亲吧？」以赤司对黎旭的了解，这件事还是越早让黎旭知道越好。
    「这些，等找到知煦之后再讨论吧……」欧妗媗觉得自己像一条绷太紧而乏力的弦，有一种怎么振作都力不从心的空虚感。
    「妗小姐看起来很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刚才也没吃多少东西，这样子身体怎么撑得住？」席蒙用眼神制止赤司，虽然不是不理解欧妗媗的心情，但还是得劝欧妗媗休息一下，否则还没找到孩子的下落，她先倒下了。
    「天啊！就在附近！」欧妗媗打开最新的讯息之后，一阵激动，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赤司少爷留步，我会跟着妗小姐。」席蒙可靠地迅速跟上。
    「託你的福。」置身于从来不曾踏入的政府机关大楼，坐在窗明几净的高级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看着眼前正在解析影片同时和周边道路摄影机画面比对的高科技设备，罗璟有感而发。
    「那是什么意思？」黎旭一边操作系统，一边忙碌的在键盘上敲击输入更多指令，下意识以母语德语回答罗璟。
    「抱歉我听不懂。」
    「噢，我是想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黎旭用英文再说了一次。
    「託你的福才能享受一次权贵的威风啊。」这种待遇应该不是一般人能体验的。罗璟也从善如流的使用英文回答。
    「这套人脸辨识系统和影片分析的软体，是我们旗下的子公司研发的，之前曾经来找我们洽谈过，因为一些因素作罢，我跟当初接洽的官员说，如果能借我使用设备的话，这套系统就让它们无偿使用叁年，第四年起仅收叁分之一的授权费用。」
    「果然很会做生意，其实我们并不是非常需要这套系统吧？」
    「确实如此，但是亚洲人似乎对于折扣没有抵抗力。」黎旭回头对罗璟笑了笑。
    罗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难以反驳。
    黎旭似乎已经输入完相关指令，拿起咖啡坐到罗璟对面，视线仍不时观测着萤幕。
    「刚才不好意思，中文很困难，没有专心思考，就很难运用。」
    「权贵也不容易啊，你们到底要学几种语言？」
    「其实只是刚好我是瑞士人，本来就习惯四种语言，所以在学习罗曼语系和日耳曼语系的其他语言时，就比较有优势。」
    「没想到那个大婶也会说这么多种语言，是因为担任你的特助她才去学的吗？」
    「不是，她的父母都是混血儿，所以她本来也就习惯使用多种语言。」
    「原来如此。」
    看着举止自在，但是眉宇间难掩忧虑的罗璟，黎旭突然明白他说这些话不全然是为了嘲讽他，而是需要一点交谈来缓解焦虑的情绪。
    「罗律师……」黎旭打算持续对谈，协助他转移焦虑。
    「我还没考上律师执照。」
    「那么我可以称呼你罗璟吗？」
    「当然可以，那是我的名字。」
    「好的，罗璟，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乾脆地告诉我知煦的消息？」
    「以生物学来说，你是他父亲不是吗？」而且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冥顽不灵无法沟通。「而且会企图带走知煦的人，怎么想都是跟你有关的人嫌疑比较大，不跟你交换情报怎么知己知彼？」
    看着罗璟虽然皱着眉头嫌弃他问了个笨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他的神情，黎旭不禁笑了，突然有点明白欧妗媗说的其实罗璟很温柔是什么意思了，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真的很关心知煦，也比外表彰显出来得深思熟虑许多。
    「我说你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是因为那是个事实，并不代表我承认你是他的父亲，你不必笑得这么开心。」罗璟一边挑眉道，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个臭傢伙，笑起来跟知煦这么像，真是讨人厌，「到底转档分析好了没？」罗璟不耐地蹙眉。
    「快了。」黎旭看了萤幕一眼，又移回视线看着罗璟，「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为什么这样对她？」罗璟直视黎旭的眼睛问着。
    「……是我不好。」
    「我没有在关心你好不好，我是问为什么。」
    「我不希望她再受伤了。你在机场也有看到吧，她奋不顾身的样子。」
    罗璟看了黎旭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黎旭简要的说明了一下他所面对的各种威胁，以及他和欧妗媗分开的过程。
    罗璟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权贵也不容易啊。」这一次少了嘲弄，多了感慨。「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做法，不是以爱为名，带给别人的伤害就会比较高贵，充其量只是一种悲剧主义的傲慢吧，说到底，凭什么是你来决定一切，相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你说得对。」黎旭哀伤的笑着，用清澈的眼神直视罗璟，说着：「但是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当你看见你最在乎的人在你的爱里挣扎，因为你的爱而受伤，你会怎么做？」
    罗璟没有回答，黎旭拋来的这个疑问，让罗璟陷入了沉思。
    两人沉默了片刻。
    「啊，好了！」黎旭发现萤幕跳出转档比对完成的视窗。
    黎旭和罗璟都移动到萤幕前方。
    原本模糊的画质此刻变得非常清晰细緻，画面上可以看到当老师都在关注跌倒的小朋友时，有一名穿着褐色羊毛大衣戴着同色系汉堡帽的长者，在画面的角落走向知煦攀谈，没过多久，长者注意到别在知煦衣襟上的小纸花球，他也拿出口袋中装饰长夹的小纸花球给知煦看，两人相谈甚欢，没过多久，长者就牵着知煦的手离开了。
    「对，是他。」黎旭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微笑。
    罗璟也舒出一口长气，随即飞快地打着简讯。
    黎旭点选出结合街道及各交通工具的监视器画面与地图的显示画面，看出长者带着知煦经过的途径与目的地。
    「这是什么观光客路线？」罗璟不改嘲弄地说。
    「他这点很传统，到了哪里，就一定会去当地着名景点朝圣。」
    画面上显示十分鐘之前，长者和知煦一起出现在台北着名的观光高楼附近。
    「你通知她了吗？」
    「嗯，我们也快过去，她刚好在附近。」
    「她一个人行动吗？」
    「那个奸诈的管家跟着。」
    「他是我叔叔。」
    「我对你复杂的人际关係没有兴趣。」
    黎旭和罗璟也迅速朝知煦的所在地赶去。
    华灯初上，正式开啟了风雅綺丽的夜的序章，罗璟不晓得为什么这时在他身边一起乘着高速电梯前往高空观景台的人，会是这个傢伙。
    电梯门一打开，罗璟就看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从他眼前经过。
    「罗！知！煦！」罗璟板着脸对着那个小身影大喝，并且快步朝他走去。
    那个小小的身影顿了一下，左右张望了一番，看到罗璟之后，露出了喜悦的可爱笑容，一面笑着挥手一面朝罗璟跑来。
    「爸比！」知煦稚嫩的嗓音中蕴含的雀跃几乎要融化罗璟兇恶的表情，罗璟不自觉地流露出温和的微笑蹲下张开双手，等着调皮的小捣蛋鬼自投罗网。
    黎旭站在罗璟身侧，看到宛如自己缩小版的知煦，笑着、呼喊着朝自己跑来，心中猛然涌现一股锐利的喜悦，让他笑顏逐开的同时也热泪盈眶。而当黎旭看到知煦目标明确地投入罗璟的怀抱，虽然早已有做好准备，但心口还是感到超乎预期的疼痛。
    「爸比爸比，我跟你说喔、」罗知煦抱着罗璟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要和罗璟分享他的发现，却被罗璟板着脸打断了。
    「等一下再说。」罗璟直起身子，转向黎旭说：「我必须先跟知煦谈谈，请你也跟那位好好谈谈。」罗璟视线拋向不远处的优雅长者。说完便抱着知煦走向相对僻静不会被打扰的角落。
    「龟鬼发，拜！拜！」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的知煦，仍愉悦地朝长者挥手道别。
    「罗知煦！」罗璟将知煦放下，让他靠着墙站好，自己蹲着平视知煦，低声喝道。
    「右！」知煦似乎终于察觉罗璟在生气，他乖乖地站好，举起手答右。
    「老师带你们去校外教学，你为什么自己乱跑！」
    「我没有自己乱跑，我跟龟鬼发一起乱跑。」
    「什么龟鬼发？」罗璟心中只想骂花惹发，「不管是谁都不能乱跑啊！乱跑就是不对！这很严重！我不是一直跟你说不可以跟着陌生人走吗？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和小美叔叔了你知道吗？」罗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教出一个会傻傻跟陌生人走的笨小孩。
    「龟鬼发不是陌生人，他认识楼上阿姨，还有我小时候的照片，而且他会带我回家，我不会不见。」知煦虽然有点害怕罗璟兇恶的表情，但还是小美叔叔有教过他如果是对的就不用害怕，于是还是理直气壮的反驳。
    「第一，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他一定会讲很多谎话骗你，你怎么可以随便就相信他？第二，就算那个龟鬼发不是坏人，我请问你，你跑去别的地方，你有告诉老师吗？你有告诉我吗？」罗璟表情严肃地分析其中利害关係。
    「……没有。」知煦扁扁嘴，大眼眨呀眨地看着罗璟。
    「所以你是不是做错事了？我有没有误会你？你可以没有跟家人说，也没有跟老师说就跑去其他地方吗？」
    「不行……」泪水开始涌入知煦的眼眶。
    「你知道为什么要告诉老师和家人吗？」
    「因为大家会担心……」
    「对啊，大家都很喜欢知煦啊，你知道老师和同学有多担心你吗？你不见了陈柔依和花花老师都哭了。」
    「柔依对不起……花花老师对不起……」
    「那你知道小美叔叔和姨嬤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楼上阿姨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呜……我做错事了……爸比对不起。」看到罗璟努力将眼睛的泪水眨回去，知煦不禁放声大哭。
    罗璟叹了一口气，轻轻将知煦抱在怀中。
    「爸比对不起……可是龟鬼发没有骗人，呜呜呜，他说会带我去买新衣服和吃冰，都有带我去，呜呜呜，他说我爸比一定会很快就找到我，你真的找到我了啊，呜呜呜……」知煦哭着还不忘替他口中的龟鬼发辩驳。
    罗璟挑了挑眉，抱起知煦，转身冷眼看向知煦口中的龟鬼发。
    当欧妗媗踏入观景台时，看到的就是知煦跑向罗璟时，黎旭一脸苦涩的微笑。
    「噢，黎旭.....」欧妗媗可以明白他心中的疼痛，她踏步走向黎旭。
    「妗，对不起。」欧妗媗身后响起一声温暖诚挚的道歉。
    欧妗媗转身，看到了身穿摘下帽子向她致意的马修。跟在欧妗媗身后的席蒙则是快步走到马修身边。
    「噢，马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欧妗媗快步走向马修，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这个令她牵掛许久的长辈。
    「欺骗了你真的很抱歉。」马修神情是满满的愧疚，向欧妗媗深深一鞠躬。
    「妗小姐，也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席蒙也是深深一鞠躬。
    「那不要紧，但是马修，你怎么可以带走知煦不说一声呢？你又是怎么知道……」
    「在机场和妗小姐相遇时，我就有向老爷回报了，只是没想到老爷这么迅速地过来了，还直接带走知煦，真的很抱歉……」席蒙歉然道。
    「席蒙，我不明白想和自己亲人相处为什么需要道歉？」
    席蒙姑且先将马修带到一旁小声地婉转说明。
    「妗。」黎旭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了欧妗媗的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你还好吗？」欧妗媗笑着摇摇头，反而更担心黎旭。
    「我没事，只是……感觉很复杂，原来，他是知煦的……」
    此时，四人听到知煦的哭声，都朝知煦所在的方向看去。
    「嘿，那傢伙居然把我的小宝贝惹哭！」马修气愤地要走去找罗璟理论。
    「噢，不要紧，罗璟是在教他。」欧妗媗将马修拦住。
    「凭什么？他是谁？」胆敢对他的小宝贝指手画脚的？
    「马修，他是最有资格教育知煦的人。」
    黎旭原本就从蛛丝马跡中稍微推测得知，因此只是低下头不发一语，而马修则是满腹疑惑地看着欧妗媗。
    「罗璟是知煦的父亲。」
    「妗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马修语气温和，但是神色严厉的询问。那个可爱的小脸颊怎么看都是黎旭小时候的翻版，没道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是父亲啊！
    「意思是，除了生物学以外，在各种意义上，我都是罗知煦的父亲。」罗璟抱着知煦施施然地走近，并微笑着说：「而我这位父亲，要提醒这位龟鬼发先生，您已经触犯了我们国家的刑法第两百四十一条，可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一派胡言，你才不是他的父亲！而且我从没听过有哪个国家的法律会禁止亲人探视！席蒙，这个人是谁？」虽然很久没使用了，但是马修还是能俐落地使用中文。
    「老爷……罗先生目前的确是知煦名正言顺的父亲。」
    「这到底是什么鬼话？黎旭？」马修瞪了席蒙一眼，愤而转向黎旭寻找支持。
    「爷爷，我们晚一点再讨论这件事……您是从哪里入境的？我没有发现你的名字？」黎旭叹了口气，试图安抚渐渐累积怒气的爷爷。
    「罗璟，我们暂时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欧妗媗也试图让罗璟不要再说出更多激怒长辈的话语。
    「知煦，你应该跟楼上阿姨说什么？」罗璟将知煦放下，让知煦走向欧妗媗。
    「楼上阿姨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让你好担心。」知煦扁扁嘴，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欧妗媗。
    欧妗媗蹲下向知煦张开双手，知煦立马投入欧妗媗的怀中。
    「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子了，知道吗？」欧妗媗紧紧抱着知煦。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这样了……不过楼上阿姨你真的认识龟鬼发对不对？」
    「龟鬼发？」欧妗媗迟疑了一下，一时不太清楚这是指谁。
    「我猜他是说great-grandfather。」黎旭也在欧妗媗身边蹲下，一边看着小知煦，忍耐着不要伸手碰触他，吓到他，一边小声地提示欧妗媗。
    「噢，对，我认识他。但是知煦，就算他是阿姨认识的人……」
    「为什么你自称是阿姨？」马修不能理解的问道。
    「知煦，你看，这个龟鬼发不只爱说谎话，还喜欢插嘴，楼上阿姨都还没说完呢。」
    「嘿，你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莫名其妙霸佔我孙子的儿子，还一直试图影响他对我的看法？」马修绕过黎旭和欧妗媗等人，走到罗璟面前，面色严厉道。
    「原来你们在乎别人的看法啊！那为什么要以绑架犯和诱拐犯的身份登场呢？」罗璟无惧地微笑看着马修。
    「罗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谅解老爷迫切思念亲人的心情……」席蒙领教过罗璟的锋利言辞，非常担心马修的血压……
    「他一点也不考虑知煦的立场，只是倚仗着自己生物学上有着相近的基因，就以为自己有资格随意打乱他的生活，这不是思念亲人的表现，这只是他傲慢而且自私的表现。」
    「是不是没有人教过这个傢伙该怎么好好说话啊？席蒙，我看你好心一点，介绍他去参加一些卡内基或什么的沟通课程好吗？」
    罗璟和马修互不相让的言词交锋，被夹在中间的席蒙颇感招架不住，回头想找黎旭来支援，却看见一家叁口衬着晚霞馀暉还有璀璨夜景笑得无比开心的美丽画面。
    「所以说，就算是认识的人，你也不能跟他离开喔，一定要让老师或是家人知道，懂吗？」欧妗媗将知煦带开战场，一手抱着知煦，一手牵着黎旭，走到观景窗旁。
    「楼上阿姨……你刚刚哭哭了吗？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真的。」知煦凑近看着欧妗媗红肿的眼睛。
    「知煦好乖。」欧妗媗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是谁啊？」知煦好奇地看着站在欧妗媗身边的黎旭。
    欧妗媗略显慌张地看着黎旭，担心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担心他因此而伤心……
    「我的名字是lish。」黎旭双膝微弯，让自己和知煦的视线高度一致，回答知煦的同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黎旭拿出一枝笔，在自己手心上写下lish，展示给知煦看，「你会写你的名字吗？」
    「我会我会！」知煦抓过笔，握着黎旭的手，也在黎旭手掌心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哇！你好棒！已经会写你的名字了！而且中文字很难写耶，你怎么那么厉害！」黎旭自然地从欧妗媗怀中接过知煦。
    「你是楼上阿姨的男朋友吗？」知煦看着两人一直牵着的手。
    「当然是啊。」黎旭和欧妗媗相视而笑。
    「我跟你说喔。」知煦靠在黎旭耳边轻声说：「楼上阿姨有一件难过的事情，如果你看到她哭哭了，要赶快跟小美叔叔说，或是我爸比说喔！」
    黎旭心疼地看了欧妗媗一眼，随即也小声地在知煦耳边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楼上阿姨不会再哭哭了，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楼上阿姨，如果你害怕的时候，他说他会保护你喔。」知煦转过头，靠近欧妗媗耳边说着。
    两人都被知煦可爱的举动逗笑了，两人看向对方眼中，满满都是爱与感谢。黎旭不禁俯首啄了一下欧妗媗的唇。
    「不行！小美叔叔说口水有细菌，只能亲脸脸。」
    「这样啊，要怎么亲，你教我好吗？」黎旭笑着看着怀中的知煦。
    「这样。」知煦朝欧妗媗脸颊亲了一口，「你不会吗？」
    「我会了。」黎旭也亲了欧妗媗脸颊一下，接着说：「那你教楼上阿姨，她不会。」
    「她会啦。」
    「可是她都没亲我脸脸啊，她可能忘记了，你再教她一次嘛。」
    「就这样啊。」知煦也在黎旭脸上亲了一口，「你们聪明一点好不好。」
    黎旭和欧妗媗交换了眼神，都不禁放声开怀大笑。
    当席蒙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马修察觉到席蒙胶着的视线，随着看去，也不禁柔和了脸上严厉的线条，马修毫不犹豫地放弃与罗璟的口舌之争，和席蒙一起走向散发着幸福和温暖光辉的叁人。
    罗璟则是独自站在原地，他不发一语的看着眾人围绕的中心，知煦笑得如此开心，如此自在。不若一贯的嘲讽冷眼，此刻的罗璟露出非常温柔的神情。
    之后，没有人发现，罗璟安静地独自离去。
    「噢……」周美成踏入罗璟家中时，看到许多陌生的面孔，不禁吓了一跳。
    「呜呜……小美叔叔……」本来在欧妗媗怀中哭泣的知煦看到周美成就立刻奔来讨抱。
    「不哭不哭喔，乖，怎么了？跟小美叔叔说。」
    「呜呜……我要找爸比！」知煦扑在周美成怀中哭得声泪俱下。
    「欧姊，这是怎么回事？」周美成疑惑地看着他唯一认识的人。
    「我联络不上罗璟……抱歉，知道你忙还麻烦你跑一趟……」欧妗媗一脸愧疚。
    「这几位是……？」
    「啊，他是……」欧妗媗突然不晓得要怎么介绍黎旭。
    「富少。」黎旭笑着说。没记错的话，罗璟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周美成瞭然地点点头。
    「这是我的爷爷跟叔叔。」黎旭接着介绍马修和席蒙。
    周美成也朝两人点头致意。
    「欧姊，不是我要下逐客令，但是你知道罗璟不喜欢别人来家里，能不能请这几位客人先到楼上坐？」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但是……」欧妗媗为难的看着周美成。
    「我要在家里等爸比！」知煦稍早在周美成怀中已停止了哭泣，但是仍是一副随时可以哭出来的样子。
    看来知煦不肯离开家里，这些人也不肯离开知煦，所以欧姊才这么为难啊……
    「你们吃过了吗？」周美成看着知煦略显疲倦的样子，抬头问向欧妗媗。
    「我本来接到知煦就要去吃饭的，但是罗璟不见了，我……」欧妗媗显然因为联络不上罗璟而手足无措。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吃，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罗璟说的。」周美成想起了自己因为知煦走丢而着急时，罗璟说这句话的神情。
    「我不是就说了不要理会那个闹脾气的轻率小子吗？」马修撇撇嘴说。
    「这位先生，罗璟不是轻率的人。您并不了解，却恣意评论的行为，反而显得更轻率，不是吗？」周美成抱起知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修说道。
    「他关机了，我联络不上他。」欧妗媗挫折地说。
    「他稍早有留言跟我说他要去警局销案，」周美成转头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可能还在办手续。」
    「他有留言给你？」欧妗媗再次察看自己的手机。
    「对，他一定会说明自己的行踪才离去，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离开。」
    「啊……的确，他有传讯息给我，抱歉，我现在才看到。」听到周美成这样说，黎旭才想到要确认手机。
    「给你？」欧妗媗抢过黎旭的手机一看，果然是罗璟的号码。
    「真是受不了你爷爷，我去办理销案手续，不晓得要多久，会吃过才回去。等一下带他们去吃完饭，好好把他们送回家啊，就算明天周末，知煦还是九点半以前要洗澡睡觉。先说，人送到就带你爷爷和叔叔去高级饭店住，我们家对于曾祖父而言显得太小了。p.s.我手机快没电了，有事留讯息，看到会回。」
    「不是，罗璟为什么不传给我？」看完罗璟的讯息，欧妗媗感到相当不解，「我还以为他……」可能是觉得伤心了还是生气了，胡思乱想了一番。
    「our home is too small for great-grandfather……」看到这句，黎旭不禁笑了，连讯息都带有罗璟的嘲讽本色。
    「可能是，对富少释出的善意吧。」周美成看完后，将手机还给黎旭时，打量了他一眼，第一次对他露出了笑容。
    「黎旭……」欧妗媗看着黎旭，露出恳求的神情。
    黎旭意会地点了点头。
    「爷爷，席蒙，我们先去用餐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欧姊，晚餐麻烦你，我先带知煦去洗澡。」周美成说完，就带着知煦走入卧室。
    「老爷，我们另外约时间再登门拜访吧。」席蒙挽着马修，率先走出大门。「少爷，我们到车上等你。」
    欧妗媗感激地看着席蒙。
    「黎旭……谢谢，还有……对不起。」客厅里只剩下欧妗媗和黎旭，欧妗媗抚上黎旭脸颊，心疼地看着他眼下明显的黑圈。
    「楼上阿姨。」黎旭将欧妗媗拥入怀中。
    听到黎旭这么称呼欧妗媗，两个人都笑了。
    「晚一点，我可以到楼上找你吗？」黎旭的声音很轻很轻，为了掩饰他的害怕与不确定。即使此刻他将欧妗媗拥在怀中，他仍是担心下一刻她会消失无踪。
    欧妗媗抬头看着黎旭，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口，拿起玄关墙上掛着的一串钥匙，微笑地交给黎旭。
    「这把长的是开外面的门，短的是开里面那扇门的，这是电梯的感应器……」
    欧妗媗还没说完，黎旭就吻上了她的双唇，两人都为这久违的美好亲吻而叹息，深深沉醉其中，直到－－
    「……你们两个到底在别人家里干什么啊！」罗璟一推开门就看到在客厅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人，不禁恼怒的大喊。
    吃饱后，梳洗过的罗璟就带着知煦去睡了，连续奔波操劳了好几天，罗璟甚至比知煦更快入睡。
    周美成就着昏暗的小夜灯，笑着看着罗璟和知煦一左一右的侧睡摆出对称的睡姿，他轻声走到知煦那一侧，替他黏好防踢被快松脱的魔鬼粘，又绕到罗璟这一侧，替罗璟将棉被拉高盖到背后，才转身带上房门走出卧室。
    「美成啊，我都收拾好了，你去睡吧，真的很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欧妗媗刚好关掉厨房的灯，从厨房走到客厅。
    「欧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周美成一贯温和的脸上，流露出与平常不同的刚硬。
    「嗯，你说。」欧妗媗露出微笑。
    「关于知煦……我希望，不管你作什么决定，都能优先考虑罗璟的感受。」
    「当然，我答应你。」
    「欧姊，谢谢你。」周美成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美成，谢谢你提醒我。」
    「欧姊，那你早点休息。」
    「好的，我上楼了。」
    欧妗媗的微笑在关上罗璟家大门时变得迷惘。她走入楼梯间，但是却没有走回她楼上的住处，而是继续往上，走到了天台。
    她衬着冷冽的晚风，想好好思考一下。
    美成说得一点也没错，今天虽然罗璟没有鑽牛角尖，但是谁都不能肯定地说罗璟心中没有收到一点伤害。
    四年前，要不是美成和罗璟的协助，她们母子俩，早就不存在了，而这些年，他们两个对知煦的用心，更是令她既感激又惭愧，在她身心状况都不甚稳定的时候，知煦能够成长得这么完好，都是他们两个的功劳，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大男孩，谁不想多一点休间娱乐时间，但是自从遇上她们母子俩之后，这两个男孩，除了上课和研习以外的时间，几乎都耗在她和知煦身上。罗璟从十六岁外婆过世之后，就一直半工半读，从来不肯动用外婆的保险金，为了照顾知煦而动用了。美成本来鑽研胸腔外科，为了知煦硬是挤出时间去涉猎小儿科的知识，连周伯母都时常帮忙照顾知煦，说穿了，她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决定知煦的事情？
    欧妗媗叹了一口气，从天台上走下楼梯，走回住处，但站在大门前，她又犹豫了，转身走回楼梯间。
    黎旭……欧妗媗忘不了今天黎旭脸上苦涩的表情，她已经剥夺了黎旭和知煦这些年相处的机会，她又怎么能阻止他们父子相认？
    虽然才刚答应美成会优先考虑罗璟的感受，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明显是偏向了黎旭，只要一想到他伤心的表情，她就觉得就算要让自己成为厚顏无耻忘恩负义的人，她都想让他们相认啊……
    欧妗媗就这样一边烦恼着，一边在楼梯间上上下下的走着，当她第叁次站在住处门前时，大门从里面推开了。
    「黎旭……」欧妗媗踏入屋内。
    与欧妗媗错身，黎旭走到了门外。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想看到我……但是我似乎让你困扰了，不要继续在楼梯间徘回了，早点休息吧。」黎旭难掩落寞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不！不是这样的。」欧妗媗从背后紧紧的抱住黎旭，不让他离去。
    「妗……」
    欧妗媗将黎旭拉入屋内，然后火速上锁，背抵着门，一副绝不会让他逃走的神情。
    「你希望……我待在你身边吗？」黎旭站在玄关，凝视着眼前他深爱的女人，回想起刚才她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感觉，黎旭露出了非常好看的微笑。
    「拜託，不要再离开我了。」欧妗媗再次上前紧紧抱住黎旭。
    黎旭眼眶一红，也紧紧环抱着欧妗媗。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再次感受彼此填满自己的胸怀，也填满空缺了许久的内心－－直到黎旭听到欧妗媗在自己怀中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发现欧妗媗就维持这个姿势在他怀中睡着了。
    黎旭笑着抱起欧妗媗，朝卧房走去。
    「等等等等……我还是觉得我们这样衝进去不太好。」罗璟一手抱着知煦，一手抵着周美成的胸膛说道。
    知煦也学罗璟，伸出一隻手抵着周美成的胸膛。
    「下午叁点了耶，欧姊不可能睡这么久，手机又关机，如果她昏倒在家里怎么办？」周美成拿着备用钥匙，皱眉看着罗璟。
    「不是，也可能是……如果是另一种场面怎么办？」
    「……你怕门一开看到他们在做爱？」周美成挑眉问，「谁会在客厅做啊？」
    「什么是做爱？」知煦歪头问道。
    「厚，你在知煦面前讲什么啦。」罗璟伸手摀住知煦的耳朵。
    「……你平常不是很坚持使用正确的名称？」
    「反正……你知道我昨天回去看到他们在客厅就在亲了，万一……你笑什么啦。」
    周美成看着一向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罗璟，此刻连耳朵都红了，与平时的从容迥然不同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的纯情很可爱。
    两人在欧妗媗家门前僵持了一会儿，突然，门开了，黎旭走了出来。
    「你们别担心，她还在睡。」黎旭轻声说着。
    罗璟和周美成先是一楞，随后对看了一眼，看到对方都在忍笑的表情就更忍不住，爆笑出来。
    黎旭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睡衣，耸了耸肩：「只有这件我穿得下啊。」
    「黎旭抱！」知煦朝黎旭伸出手，罗璟从善如流的将知煦递给黎旭。
    「早啊，知煦。」黎旭珍而重之地接过知煦。
    「兔兔！」知煦将连身睡衣的帽子翻上来戴在黎旭头上，黎旭瞬间变成了一隻高大的桃红色绒毛兔子。
    「嘘……楼上阿姨还在睡觉，我们小声一点。」对知煦说完，黎旭看着两人：「我们到楼下谈谈，好吗？」
    黎旭换上了周美成借他的家居服之后，总算没有那么突兀了。
    「抱歉，我们不是故意要笑你……」罗璟递了一杯咖啡给黎旭。
    「没关係，我不介意。」
    「请问，你要和我们谈什么呢？」周美成正色问道。
    「我在想……」黎旭看了周美成怀中的知煦一眼，爽朗的笑说：「能不能用楼上叔叔的身分，一起参与知煦的生活？」
    「小美叔叔我跟你说喔，他是楼上阿姨的男朋友喔。」知煦靠在周美成耳朵旁边说着。
    罗璟和周美成对看了一眼，向黎旭问道：「请问，你和大婶讨论过了吗？」
    「还没，我觉得必须先取得两位的同意。」
    周美成朝黎旭一笑，拍了拍罗璟的大腿：「你决定就好，我跟知煦去楼下公园玩溜滑梯，好吗？」最后一句对着知煦笑问。
    「爸比拜拜！我要跟小美叔叔去溜滑梯！」
    「喂，周美成……」罗璟抓着他的手。
    周美成看着罗璟的眼睛再说了一次：「你决定就好。」说完露出了好看的微笑，带着知煦拿着水壶和帽子下楼了。
    罗璟目送他们出门后，又重新看向黎旭。
    「你不想和知煦相认吗？」
    「我现在最想做的，是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生活，而不是影响他的生活……是不是要相认，似乎不是迫切要决定的问题。」
    罗璟露出了一个讚许的笑容。
    「你们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也不希望你们在他未来的生活中缺席。」
    「你真的很会谈判，我似乎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啊。」罗璟笑了笑，随后又正色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没问题。」黎旭露出招牌爽朗笑容。
    「罗璟……」欧妗媗打开大门泪盈盈地朝罗璟走来。
    「干嘛，少肉麻，不要过来……」罗璟如临大敌的看着欧妗媗，左闪右躲的绕过她要逃出门口，想想不对又停下脚步，「不对，我干嘛逃？富少，应该是你带大婶上楼去，免得等一下知煦他们回来又撞见……不妥的场面。」
    「为什么你要脸红？」黎旭扬眉笑道。
    「谁、谁叫你们表现出一副只要两人独处就会发情一样，请快点从我家滚出去。」罗璟发红的耳朵让凌厉的眼神削弱了许多威力。
    黎旭揽着欧妗媗忍笑走出罗璟家，罗璟似乎不太习惯看到人家亲热，没想到平时说话这么犀利，居然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什么啊……我只是想谢谢他而已。」两人回到欧妗媗家中，欧妗媗坐上沙发委屈地说。
    「你都听到了啊。」黎旭坐在她身边，将她滑落的头发顺回耳后，看到她耳后的伤口，不禁眼神一缩。
    「黎旭，谢谢你。」欧妗媗的手贴上黎旭的脸颊，满怀感激，满心感动地看着黎旭。她昨天这么烦恼的事，他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但是……委屈你了。」
    「嗯？」黎旭不解，何来委屈？
    「你刚刚跟罗璟说那些话的意思，是指你要搬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不是吗？」从那个舒适优渥的地方，搬到这个简陋的社区……「席蒙跟马修知道你的决定吗？」
    「嗯哼。」黎旭点了点头，虽然牺牲了席蒙，但是总算是让马修同意了。
    「真的？」欧妗媗睁大了眼睛。
    「真的。」黎旭忍不住亲了一下欧妗媗红润的唇。「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
    「但是……」欧妗媗往后退了一点，拉开了一些距离，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向黎旭确认。
    「难道你不知道，待在你身边是我梦寐以求的吗？」黎旭又亲了一下，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
    「黎旭……等等……」欧妗媗又往后退了一点，黎旭毫不气馁地继续贴近，又亲了欧妗媗一下。
    「公司呢？怎么办？」他可是康柏贝区企业的执行长耶。欧妗媗以手肘撑着让自己不至于躺在沙发上。
    「别担心，那都不是迫切要解决的问题。」黎旭将欧妗媗的手揽到自己颈上，将欧妗媗完全放倒在沙发上，让两人身躯紧密贴合，没有缝隙。
    此举让欧妗媗瞬间明白黎旭所谓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黎旭……你这样……真的不能怪罗璟把我们讲成……那样……」虽然这么说，但是欧妗媗也开始回应黎旭的亲吻。
    「我没有怪他啊，他说得完全正确。」黎旭笑着说完，随即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不让欧妗媗再有说话的馀裕。
    「爸比，楼上阿姨为什么不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知煦坐在他的餐椅上，一边晃着他的小嫩腿，一边问着。
    「……不用管他们，脚不要踢，坐好快吃。」罗璟面色如常的吃着晚餐。
    「小美叔叔你刚刚上去，楼上阿姨还在睡觉觉吗？」知煦吃了一口，又转头问向周美成。
    「……对，他们还在睡觉。」周美成想到稍早撞见的画面，看了罗璟一眼。
    罗璟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
    「他们是谁啊？」知煦歪着头问。
    「噢，就是楼上阿姨和……兔兔叔叔啊，我们早上不是有看到兔兔叔叔。」罗璟考虑了一下，决定让知煦用兔兔叔叔称呼黎旭。
    「以后兔兔叔叔也住在楼上了吗？」
    听到知煦这么问，周美成也看向罗璟。
    罗璟点了点头。
    「所以……」周美成看了一下知煦，又看向罗璟。
    「没有影响，不用担心。」
    「确定？你相信他？」
    「骗我也没什么好处。」
    「趁我们降低戒心的时候，把他们带走之类的。」
    「就算我再怎么提高警戒，如果它们真的要用武力的话，我们不是本来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吗？」
    「罗璟，你怎么这么消极？你不在乎知煦吗？」周美成皱眉问道。
    「美成，我越爱他，就越是随时做好了放手的准备。」罗璟温柔地看着知煦说道，「就像他学骑脚踏车的时候一样，一直抓着车子他永远学不会。只要是对他的成长，对他的人生有帮助的，我随时准备推他一把。」
    周美成深深地看着罗璟。
    「我也不是放手之后就置之不理了啊，我会让他知道，只要他需要，我永远都会在他身后支持他。」
    周美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站在罗璟家门口，正要开门的黎旭，看着身边的欧妗媗说：「你将知煦託付给一个很可靠的人呢，真是太好了。」
    「他们真的比我还称职。」欧妗媗感恩地说。
    「他们人这么好，不会取笑你的，我们快进去吧。」
    「等……等一下啦，刚刚，是美成帮我们盖棉被的吗？」
    「嗯，看到我睁开眼睛，他还很冷静地跟我说饿了就下来吃饭，我真的饿了，我们快进去吧。」
    「天啊……我真的没脸见人了。」欧妗媗伸手掩面。
    黎旭笑了笑，打开大门，拉着欧妗媗大方地走进去，「嗨，晚安。」黎旭爽朗的笑着。
    「噢，来吃饭。」罗璟起身帮两人拿碗筷。
    「知煦，请楼上阿姨和兔兔叔叔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周美成将知煦从餐椅上抱起。
    知煦一落地就乖巧到走到欧妗媗身边抓着她的衣襬说：「楼上阿姨来吃饭，兔兔叔叔来吃饭。」将两人带到餐桌边，周美成已替两人挪好座位，一左一右分别坐在知煦两侧。
    「我们随便煮的，将就一下。」罗璟将碗筷摆到两人面前后，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周美成也将知煦抱回餐椅上。
    「啊……富少会用筷子吗？」周美成坐回罗璟旁边，悄声问道。
    「知煦，你可以教兔兔叔叔怎么用筷子吗？」罗璟抬头看向知煦。
    「这你也不会？」知煦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黎旭。
    黎旭无比配合的可怜地点了点头。
    「没关係，我教你，认真练习就会进步的。」知煦搬出平时美成鼓励他的话语安慰黎旭。
    黎旭轮流看着罗璟和周美成，由衷地感激，他们真的就如欧妗媗说的一样，不刻意的温柔，浑然天成的温暖，这两个明明自己也还是大男孩，却如此有担当地将知煦教育得这么好。餐桌上的食物种类、色彩都丰富，但都是简单的料理，没有过多的佐料与调味，可以尝到食物原始的美味与全面地营养。难怪知煦总是神采奕奕，体力旺盛。
    「我会好好练习的。」练习怎么当一个好父亲。
    黎旭轻轻地抚摸知煦的头。
    知煦开始非常尽责地指导黎旭该怎么使用筷子。
    「大婶，一直遮着脸是要怎么吃饭？」
    「我……嗯。」欧妗媗虽然把手放下了，但还是把头压得很低，完全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周美成。
    「欧姊，你放心，你在沙发内侧，我什么都没看到。」
    「……」欧妗媗再度以手掩面。内心无声地吶喊：周美成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这样并没有安慰到我啊！
    「咳嗯、咳咳咳咳……沙发？」正在喝汤的罗璟呛得很厉害。
    周美成自然地伸手拍拍罗璟的背。
    「你说帮他们盖被子我还以为在卧室，怎么是沙发……」罗璟一手支额，用气音悄悄问身旁的周美成。
    「你觉得我会这么没礼貌跑到人家卧室去吗？而且你管人家。」周美成坦然地用正常的音量说话。
    「……也是。」对，就算他保守传统不能接受，但是他没有立场去干涉别人的自由，这是宪法保障所有人的权利，罗璟在心中默默反省了一下。
    黎旭一直在康柏贝区庄园中被保护得好好的，没有与其他人一起生活的经验。不论是知煦的惊人之语、叁人有趣的互动、还是不曾见过，窘迫万分的欧妗媗，都让黎旭觉得乐趣无穷，他不禁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对了，大婶，蒙总经理要我转告你，礼拜一可以不用去上班……」
    「我又被开除了吗？」顾不得害羞，欧妗媗抬头看向罗璟。
    「……你可以再休息一个礼拜，下下个礼拜一再去，听人家把话说完好吗。」罗璟又切换回刻薄状态。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医院了。」周美成确认完简讯之后，向黎旭和欧妗媗点头致意，拿着自己的碗筷走向厨房。
    「你放着就好，便当和汤记得拿。」罗璟看着周美成的背影叮嚀着：「不要再冰到放药的冰箱里面了啊！」
    「美成又要值班？」之前不是才说他连续值了几天？
    「学长有事。」周美成毫不介意的笑着，「我先走囉，知煦拜拜。」
    「小美叔叔拜拜。」
    周美成拎着食物和背包匆忙的出门了。
    「学长很有事。」罗璟冷冷的说。
    「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你先帮帮他吧。」罗璟蹙眉看着黎旭第五次让肉在送入口中之前掉落，一旁的知煦每次都因此而哈哈大笑。
    欧妗媗看向玩得很愉快的黎旭，温柔的笑了。
    明明刚才还在担心美成的学长会不会变成日后他职场的隐忧，也还没确定马修和席蒙是不是真的愿意让黎旭在这里生活，但是当她看到在乎的人们都在自己身边，共同展示着不同的意志交会时绽放的光辉，欧妗媗突然深刻地领悟到，生活就像她漂浮在海上时，所感受到的那样，一波一波不曾停歇的浪潮，有时是滔天巨浪，有时是细碎的小浪，但是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是过于刺眼还是微弱黯淡，海面上总是会有着无数粼粼的波光，那就是充斥在生活中种种平凡不起眼的小幸福，比如蒙姊赏她的假期，比如美成替他们盖的棉被，比如罗璟递给黎旭的碗筷，比如在知煦面前总是装傻的黎旭……她相信他们往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出现一帆风顺或是完美落幕这种词汇，然而不管未来还会遇到怎么样的问题，还埋有什么样的隐忧，他们都会拥有一整个海平面那么辽阔的，闪闪发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