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临》 佳色 长乐宫。清和殿。 殿内的气氛已经不知滞涩了多久了。 此时里头太监宫女一个全无,只有这清和殿的主人十二公主玉疏,和过来探望她的太子楼临。 两人都怔怔愣在原地,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这兄妹二人一向和睦,缘何此时却这般光景呢? 无他,只因为玉疏此时身上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都是委婉的说法了,应该说玉疏此时身上只松松半挂着一件天青纱衣,一侧已垂在手上,露出半边雪白香肩。里头只有一副朱粉肚兜,半遮不遮着秀挺的两只胸乳。其余衣物都在地上褪成一团,两条纤长的腿儿就这么晃在榻边,纱衣的下摆勉强遮住腿间桃源。 香艳无边。 更别提楼临进来的时候,玉疏正低着头,将一根葱管般的手指,探到腿心秘处,檀口中还隐隐逸出娇媚莺啼,神色半是迷醉、半是天真。 见突然有人闯进来,她神色顿在脸上,抬头一望是他,更是大惊失色,章法全失之下,楼临甚至能看到她急急将手拿出来,牵出一缕淫糜又晶亮的粘稠银丝。 玉疏连找东西蔽体都忘了,就这么遥遥仰面望着他,凄凄楚楚,眼中一汪清泪摇摇欲坠,却咬着唇不肯掉下来。许久才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划下一滴泪来,依依唤了一声:“哥哥……” 玉疏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已生有殊色,是凭空万种鲜妍,天然一段毓秀,此时这么含露带泣一望过来,直叫人揉碎了肝肠。 更何况楼临本身就藏了些不能见人的心思,玉疏这么瞥他一眼,他简直不能动弹,是玉疏那一声“哥哥”,才终于把他的神智唤回来。 他收回眼神,迅速背过身去,深深吐纳了数次,才状若无事地温言道:“宴宴,哥哥先出去。” 还未踏步呢,就被身后带着哭腔的声音拉住了腿:“哥哥……宴宴现在好奇怪……哥哥帮帮我……帮帮我……” 明明现在对着一扇门,只要抬脚就能逃离身后种种,楼临却还是闭上了眼睛,想以此平息心中的躁动。 哪知闭上眼更加糟糕,刚刚那副冶艳之态又重新浮现在眼前,甚至更为清晰。 楼临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过目不忘,他几乎是咬着牙,才从牙根中迸出几个字:“宴宴,这件事哥哥不能帮你。” 玉疏在身后不依不饶,不解地问:“为什么?以前只要宴宴有什么事让哥哥帮忙,哥哥都会帮我的。难道哥哥不喜欢宴宴了吗?” 楼临一字一顿:“宴宴,你已经长大了,也上过学念过书,应当知道男女有别,七岁就不该同席。今日是哥哥莽撞了,贸然就这么进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敏锐闻得身后一阵香风扑过来,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芬芳。这股香气愈来愈近,直到扑到他背上。 一对凉润玉臂从背后揽过来,明明力道很弱,却牢牢圈住了楼临的腰。 楼临浑身僵硬,又感觉到她的头靠在了他肩上,顺滑青丝拂过他的颈项,一阵阵的痒。 待那股钻心的痒意稍歇,楼临才沉声道:“宴宴,放开。” 玉疏闻言反而抱得更紧了:“我不放。” 她声音低低地,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诱惑:“哥哥,今天三姐姐回宫,教了我一些事情。三姐姐说,这些本该是出嫁前,嬷嬷才会教的,可是我也长大了,该知道了。” 楼临目光一凝。 这位已下降开府的三公主最出名的,就是死了驸马之后,在公主府中养了二十多个面首,个个都是美貌无比的少年,还几度扬言,要效仿陛下,来个面首三千。 偏偏他们父皇听了,还颇为得意,表示三公主甚有乃父之风,竟又送了几个美貌男子予她。 她能教玉疏什么,楼临不用想都知道。 只是这话不便说破,楼临只静静道:“宴宴既知道是现在不应了解的事情,便不该听。便听了,也不该说。这个道理,哥哥记得教过你。” 玉疏听了这话,反而在他背后咯咯笑起来,娇嫩清脆如银铃。等她笑够了,才说:“可是三姐姐教我的事,我只想跟哥哥做……” “玉疏!慎言!”话未说完,已被楼临打断。他甚至都不叫她的小名,直呼大名了,可见的确动怒了。 玉疏却浑然不觉,反而放纵自己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也不再作那副小女儿天真娇态,而是在他耳边平宁说道:“哥哥,承认吧。” “你爱我。” “是对一个女人的爱。” “而不是对妹妹的爱。” 她平平淡淡几句话,却像惊雷一般在楼临耳边炸开,他不自觉转过身,又看见衣衫半褪的玉疏,不由立刻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谁知他这玄色外裳,松松垮垮穿着玉疏身上,反添一种别样的风流。 楼临呼吸一窒,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的小狐狸,已不是当初小小女童,而终于长成了一个女人。 对他有绝顶诱惑的女人。 他勉强自己挪开目光,艰难道:“宴宴,我是你哥哥。从你五岁起,我就答应过你,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而现在……我怎么能自己糟践你?” “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发生过,此话也不许再提。” 他说话这句话,立刻拔腿就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头追他似的,片刻就没了人影。 玉疏却在他背后笑起来。 楼临真是个好哥哥。 从五岁时,她穿越过来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 楼临简直符合她曾经对男人和亲人的一切幻想。 什么都好,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心系天下,是大楚再完美不过的继承人。 可惜却偏偏遇上了她这么个坏妹妹。 这么白璧无瑕的人,真的没有阴暗面吗? 她想一层层扒开他的完美外表,让他陷入不能自控的情欲里的时候,再仔仔细细看看他的脸。 是不是像前世她看过的那些男人一样,让人恶心的嘴脸。 玉疏知道自己坏掉了。 如果前世的我,遇到像你这么一个好哥哥该有多好呢? 可惜现在的我,只想彻底打碎这些所谓美好的东西。 楼临你有没有发现,直到最后,你都没舍得拒绝你的宴宴呢? 她有意无意撩了他这么些年,终于到了最后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玉疏托着腮,想着楼临离开时腿间的凸起,笑得比花还娇。 ———————— 开古言新坑啦~ 再也不放飞自我,靠两百字的大纲撑下去了,憋了十来天,撸了个一万八的大纲。所以这篇文进度应该会快一些,正常情况下,这篇文日更,欢迎跳坑。 喜欢的话,请给作者收藏留言投珠哟! 苦罪 玉疏常常想,她是不是真的就像前世父母所说的那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然为何穿越过来之后,楼临对她掏心掏肺好了十年,她都仍然想彻底将他拉下来,同她一齐在地狱沉沦呢? 甚至,楼临越对她好,她反而会恶意深重地想,前世她为什么没有楼临这样的哥哥,如果他出现在她上一次生命里,那她现在,一定不会是这样。 为什么上一次,哥哥你不出现呢? 天可怜见,这完全是毫无道理的迁怒,玉疏道理都明白,理智也很清楚,感情上却仍然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怨怼来。 直到很多年之后,玉疏才能品出这是一种宠爱之下,才能滋生出的无理的娇纵。这是一种很难得的状态,因为很少有人会愿意那么全心全意宠着另一个人。 只是现在的玉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的。 她现在时常想的是,既然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那为何又不彻彻底底给她?让她喝一碗孟婆汤,做大楚真正的十二公主,再遇到楼临,人生又会是另一番际遇。 可惜玉疏没这样的福气。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 其实十年过去,前世许多事情玉疏就记不清了,好像那真的是别人的故事,她只是看了一场电影,做了一个过客,就匆匆散场,回到大楚这个真正的人生轨道上。 只可惜那到底不是电影,而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也从此在她的性格里打下了不能磨灭的印记。 玉疏前世的父母,是开所谓的“高级会馆”的,养着一干比花朵儿还娇的姑娘,往来着一群呼风唤雨的客人。这群姑娘们有个明面上的称呼,叫高级公关。当然,具体怎么公关的、公关的又是什么,就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 虽然这个本事,往往都是床上的本事。 会馆事情太多,父母是没什么功夫管她的,他们忙着经营那些以肉体联结的所谓人脉,没空管一个多余的女儿。 玉疏就从小呆在会馆,自顾自长大。小时候见别人的父母都会温柔地叫孩子的小名,她羡慕的紧,因为她连大名都是随便取取的,更别提会用心给她取小名儿。 稍微长大一点,她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偷偷这么叫自己:宴宴。 每天非本意地流连在各种宴会的女孩儿。 她自幼耳濡目染,见过太多在外头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男人,进了这里之后,在床上什么粗鄙的话都能说,什么恶心的事都能做。他们会馆里常年养着几个医生,就是为了那些站着进去、抬着出来的姑娘们。 许多次玉疏见他们情欲中的脸,发现都是一样的,失神的眼、低吼的口和一团又一团肥腻的肉。 每个都一样。 她有时会想,这世上会有不一样的男人吗? 不过也仅仅是幻想而已。 直到玉疏逐渐长成,少女亭亭玉立,秀致风华。 美貌本该是一种礼物,只是当这份礼物无人守护的时候,便只能带来被劫掠的命运。 故事很老套,未成年少女被父母卖给了金主,父母还觉得他们自己做得好。 因为他们给女儿选了个所谓的青年才俊,对情人大方,还没有奇怪的性癖。金主既主动看上了她,想来日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那天玉疏醒来的时候,便是无休止的疼痛。身体裂成两半,下半身都痛得失了知觉,她茫然看向朝她压下来的人,发现他也是一样的。 失神的眼、低吼的口和一团又一团肥腻的肉。 玉疏记不住他的脸。 包括从此之后,有一就有二,一个个压在她身上的人。 他们的脸,玉疏一个都记不住。 很奇怪的,她脑海中还是勾勒出一个人的影子,其实五官并不分明,但一定有坚定的眼神、宽阔的臂膀以及可靠的永远挡在她前面的背影。 看,她无法自救,只能可悲地臆想出“那个人”,来试图保护她自己。 前世生命的尽头,玉疏自认为是挺冤的。 她不知是怎么抽了疯,一个她认不出脸的男人要寻求刺激,还要增添点调教的趣味,把她绑着带回了他的家,还去厨房找刺激,在她身上律动的时候,绳索松掉,玉疏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把刀。 她鬼使神差拿起那把刀,对着那个男人的心口就捅了进去。 鲜血狂涌的那刹那,那个男人还在她身体里。 玉疏一张口,就全部吐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精液的淫糜气、伤口的血腥气、秽物的酸臭气,在厨房里弥漫成一种古怪的味道。 后来玉疏知道,那叫死亡来临的味道。 因为匆匆赶回家抓奸的原配,被刺激之下,原模原样用一把刀捅进了玉疏心口。 玉疏闭眼的那一霎那,想的都是—— 死得冤哪! 不过又一想,也不冤。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天理如此。 她总算结束就此悲剧的生命。 哪知上天操蛋,并不肯轻易放过她。 她这第一次投胎这么烂,第二次投胎竟也不如何。 这具身体年方五岁,是大楚的十二公主。 据说大楚的公主待遇是很不错的,出宫嫁人之后有封地有汤沐邑,死了驸马还能换下一任,再不满意还能再换下下任。 什么?仍然不满意?那养几个面首罢,反正公主府大,总能装的下。 玉疏一开始从原主残存的记忆理清楚原委,还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日后该怎么享福就怎么享福。 哪知道这位十二公主是个头等的倒霉蛋。 母亲不过小小宫人,在宴会上被皇帝临幸了一次,就有了龙种,因此也勉强算得上是飞上枝头,成了皇帝的后宫之一。 可皇帝的子女实在太多,男男女女加起来二十多个,这还没算在娘肚子里的。 本朝龙子凤孙,实在不值钱呐。 十二公主的这个倒霉娘亲又不甚聪明,只承宠了一次就被丢在了脑后,连生产也是这么毫无声息过了,生下十二公主之后,地位太低,还没混到能亲自抚养孩子的位份,就这么一蹬腿去了。 只给十二公主留下一个小名:宴宴。 纪念她生命里唯一的高光时刻。 等玉疏穿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小小五岁女童很有可能是饿死的。 因为她实在不能忽略腹部那阵接近灼烧的饥饿感。 刚被捅死,此时居然有可能再饿死一次。 她连呼叫的力气都没了,等了不知多久,才终于看到有人端着食物过来,玉疏这才终于知道真十二公主为什么饿成这样了。 盘子里的东西不知是放了多久的,那馒头都快风干了,黑乎乎两个,别说一个五岁的孩子,就是成年人也难以下咽。 那端着食物过来的嬷嬷把盘子拍在桌上就走了。 玉疏本不想吃,她本来也不怎么想活,莫名其妙又重生一次,还受了一把饥饿之苦,已经很让人不爽了。更别说这位公主一看就活得很惨,何必强行给她续命呢? 不过她小看了人的本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那两个馒头,啃得全部都是口水,仿佛吃的是某绝世佳肴。 一个馒头这么狼呑虎咽下肚,那股烧心感才减退了些。 她看着剩下的一个馒头,托着腮思考这操蛋的人生。 一连思考了四五日,她啃光了剩下的带着酸味的一个馒头,连水都是跑出接雨水喝,也没能抵抗得住那波饥饿感再次来袭。 这宫殿虽然大得很,可是能饱腹的东西,居然一个全无。 里头本来还是有几个伺候的宫人的,但玉疏这几天完全没看到过人。 反正十二公主完全不受宠,宫里有她与否完全没有区别,连名字都是十三公主取名时,给顺手取的一个。那有没有人伺候,又有谁会管呢? 玉疏饿得头晕眼花,本来且活且不活的心,倒是前所未有逼出一股怨气来。 两个世界的宴宴,怎么都活得如此艰难? 为甚两世为人,人生走向都全然不能由自己? 为甚两世为人,连死法都不能体面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偏要活着! 玉疏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幸好她年纪小、人又极瘦,这狗洞居然没卡着她。 外头是一条幽长宫道。 玉疏正不知何去何从,要去哪里找吃的,就见宫道尽头远远出现了一行人。 为首的人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出身量挺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被众星捧月拥在中间,衣履华美,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玉疏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却完全挪不开脚步。 不是饿的,是被雷劈过的感觉。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曾经臆想出的“那个人”。 就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那个人”从此有了脸。 ————————————— 幻想的梦中情人有了脸却要被拉进深渊(。 病娇女主的深井冰日常(。 孤鸾 玉疏这样突然从旁边宫墙的狗洞钻出来,这一行人都唬了一跳,有个大太监模样的人喝了一句:“什么人?!有几个胆子敢惊太子殿下的驾?”说话间挥了挥手,就有几个小太监匆匆上前制住玉疏。 玉疏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才听那个少年道:“先放开她。” 那个大太监不由劝道:“殿下,您要走的地方,是提前清了道的,这人来历不明,焉何突然闯出来,又有什么目的,咱们一概不知,可要千万小心啊!”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脸上并未有太多神情,大太监却背后一寒,忙住了嘴,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玉疏饿得头昏眼花,腹中如擂鼓轰鸣,勉强抬头望去,就见那少年先望了一眼旁边的宫墙,纳罕道:“长乐宫?”又朝玉疏走过来,见玉疏伏在地上,身形瘦的可怜,不由半蹲在她身前,打量了她几眼,似有深思。 从玉疏伏着的角度,只看到他玉白衣袍就这么撇在地上,染上些许灰黑尘埃,脸上却仍是光风霁月,爽朗清举,略略思考了片刻,才冲她笑道:“你是……十二妹妹?” 玉疏恰好抬头,和他眼睛对上。 他眼神温和,带着点笑意,似乎真的只是在关心妹妹。 玉疏一时没有答言,连饥饿感一时都忘了,望着他的脸犹在想,真是、真是太像了。 和前世臆想中的人。 愣了半天之后,她才故意低低问:“你是谁?” 少年面色云淡风轻,伸手在她胳膊上一提,将她整个人抱在手臂上,是那种典型的抱孩子的手法,手势毫不生疏,想来常常要如此劳碌一二:“我是你三皇兄,楼临。” 玉疏是两世头一遭享受此待遇,也不动弹,任他抱着。又偏着头,很认真地把他看了一会儿,才说:“皇兄,我很饿,我很久没吃东西了。” 楼临皱着眉,又叫刚刚那个大太监张得胜:“十二公主瘦成这样,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赏他们一百大板,敢怠慢公主,他们是哪里来的胆子?” 张得胜应了一声,领话去了。 玉疏靠在楼临怀里,探索地看着他。 楼临似乎真的很生气,连胸膛都气得一直在激烈起伏。 玉疏抿着唇想:多完美的哥哥啊,听到妹妹可能受了欺负,就愤怒地要替她出气。 她是不是应该感动地落几滴泪,表示哥哥真是太好了!妹妹都被感动哭了。 可惜玉疏却哭不出来。 楼临仅仅在长乐宫外的宫道上见了她一面,就能准确道出她的来历,可见他对整个宫廷的掌控之深。 这种掌控力,他真的不知道真十二公主以前过得有多惨吗? 玉疏叹了口气。 若真是个完美无缺的好哥哥,也轮不到她来这里了。 楼临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拍,笑道:“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 玉疏不吭声,就这么被他抱去了东宫。 果然和不受宠的小透明十二公主不同,东宫之中华美辉煌,处处都彰显着气派。 同样是凤子龙孙,待遇却天差地别,难怪这宫中,怨气重呐。 玉疏腹中再次鸣叫起来,遂捧着肚子望着楼临,表示要吃东西。 楼临就笑,将她抱到桌前。 玉疏满怀期望往桌上一望,本以为能看到一桌山珍海味,不料却简素得很,就一碗清粥。虽是玉碗装的,那也不过一碗清粥而已。倒是上了二十来道小菜,份量也不多,每碟寥寥一两口罢了。 她的怨气都快化成实体了,楼临自然清楚,把她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了,温声道:“妹妹之前受了那些刁奴的磋磨,许久未吃东西了,肠胃恐怕有所损伤,现下先吃些清淡的养一养。” 此时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玉疏一摆手,谢绝了想过来伺候的宫女,自己端着碗,就这么仰头几口喝光了,才总算觉得那股子烧心感减淡了些。 楼临就这么含笑在一旁看着,见她喝完了,还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玉疏默默把碗放下,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心想,她这位便宜哥哥,长得真是过分的好,一言一行皆如琼林瑶树一般,是个雅润如玉、萧萧肃肃的大美人。 此时对她行这样温柔的动作,真是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又听楼临让宫女带她去梳洗换衣,再吩咐人去叫太医来给她诊脉。 乍看起来,皆是关怀。 可惜却偏偏碰上了她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异世孤鬼。 玉疏也不耐烦自己这不知多少天没洗漱的乞丐模样了,见楼临玉白衣襟上都染了黑色,又带点恶意地笑了出来,低着头跟着宫女出去了。 双戏 玉疏已在东宫装乖住了两个月。 楼临带她回来的第二天,就说长乐宫年久失修,不能住人,让人吩咐下去,重新将长乐宫整修了,再让玉疏住回去。 反正有太子的话,底下人不敢怠慢,糊个漆换个帘子就了事,此时正慢慢修着呢。 住在这里的两个月,她也听说了很多楼临的事。 关于楼临是如何孝以待上,宽以待下,连中间这些兄弟姊妹们,都是各个关心,常常亲自垂问。不论宫里还是宫外,皇帝还是百官,都说楼临将来,一定是个仁君。 这不,一个完全没有姓名的异母妹妹,他见她受了欺负,还亲自带到东宫照顾,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 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孝悌。听说为此,她那没见过面的便宜皇帝爹,还专程为此夸了他。 玉疏听此,还特地松了口气。 无他,有目的有利益的好,总比无缘无故的好些。 不过玉疏还是要说一句,哪怕她是在前世见惯了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的,也得感叹,楼临此人,哪怕是刷好感度,也刷得十分敬业,这两个月来对她体贴备至,关怀有加,每天甚至还专门盯着她喝药,完全就是一个满分哥哥。 玉疏几乎要当真了。 只是谁让此刻的她,就跟在瓶子里关了四百年的魔鬼一模一样的。 如果第一个世纪、第二个世纪、第三个世纪有人来救她,她会愿意付出她的一切罢。 她的爱情、自由、尊严……以及一切。 可惜楼临救下的,是第四个世纪的魔鬼。 不过楼临如果知道了,他是不是会把她再封进瓶子里,让她在海底呆到末日为止? 玉疏很期待。 这天早上刚漱洗完毕,楼临唤来伺候她的大宫女衔霜就喜气洋洋进来,后头还跟着一溜儿小太监,个个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上头古玩字画、金银玉器、丝绸衣料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适合五岁小孩儿玩的九连环、双陆棋、走马灯等玩物,都尽数捧到了她跟前。 衔霜笑道:“今日太子殿下在书房得了陛下夸奖,所以陛下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太子殿下特地先给公主送来,说公主喜欢哪样,就只管捡去。还有一些玩器,是太子殿下特地为公主做的,公主一来就叫人做了,等了这么久才得呢,还说等他读书回来了,再来陪公主一起玩儿。” 玉疏一看,其他倒还罢了,倒是捧在最前面的一个托盘里,有十数只白玉雕的摩罗,皆是不同的表情和神态,有些还穿着小衣服小鞋子、带着虎头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旁边居然还放着一叠做工精良的小衣服,还能随时换装。 竟是古代版的芭比娃娃。 衔霜见她盯着这些摩罗不眨眼,就接过托盘,放在她面前,抿着唇儿笑:“太子殿下就知道公主会喜欢,亲自画了几天的图,然后交给人去做的。日后公主开始学女红的时候,还能自己动手给它们裁衣裳呢。” 玉疏不自觉拿起一个,握在手心细细摩挲,玉雕的质地触体生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摩罗的样子有三分像楼临,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差不多,皆是一脸温和从容的笑意,仿佛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能被轻易原谅。 她不由屈起手指,将那抹笑意盖住,说:“我只要这个就好。你们先下去罢。” 衔霜见她面色郁郁,知情识趣地领着人下去了。 殿内只剩了玉疏一个人。 其实很久之前,她还是真正的五岁的时候,也是很羡慕邻居家小姑娘的芭比娃娃的,那个小姑娘有很多只娃娃,还买了各种漂亮的小公主裙,来配她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芭比。 那时总是很羡慕,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要买很多娃娃,还要买很多裙子来配。 只是没想到,却在这里得到了。 却已是两种心境。 有人的朝思暮想,却是有人的唾手可得。 玉疏不知看了那些娃娃多久,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态有些崩,她几乎是恶意地想:既然根本不是个好哥哥,那做出个样子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在这种细节上做工夫,让人忍不住误会。 她把那只有些像楼临的娃娃紧紧攥在手心,又展开手,狠狠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喂,你不可以这样知不知道?” 身后却传来声音,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能哪样?” 玉疏一愣,急急转过头去,却发现楼临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玉疏知道她不该惹怒楼临,她应该随便说点什么,把话题岔过去。 但是她就是讨厌楼临这副样子。 这副万事笃定气定神闲的样子。 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仿佛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 看起来这样完美,简直根本找不到缺点。 他越这样,玉疏越想扒开他这层光风霁月的皮,看看里头是不是黑透了。 玉疏并未起身,仰着头骄横地看着他,突然右手使劲一掷,握着的那只摩罗就砸到了地上,被碰掉了两只耳朵。 楼临笑意未变,看都未看那只砸碎的摩罗,温颜道:“妹妹既不喜欢,必定是东西不好,不必在意。明日我再叫匠人过来,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就跟匠人说,让他们按妹妹的喜好做。” 他既然打了圆场,玉疏理应就着这个台阶下来,她却好像钻了牛角尖一样,故意说:“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唾手可得,自然不在意。”说完冷眼看着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叫了一声:“不是么,哥哥?” 楼临失笑出来,弯着腰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心里:“妹妹,你终于不装乖了么?东西再唾手可得,也是我的心意。而太难得的,我现在又不能给你,也许将来也不能给。哪怕给了,你也未必敢要。” 一语完毕,还学着她的叫法:“不是么,宴宴?” 明知道他叫的这个“宴宴”,也是真十二公主的小名,玉疏却仍有一分触动,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 只有她自己。 她停了半响,才找回声音,问他:“哥哥,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楼临笑意更深,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重若千钧:“在宫中,没有目的的生气是无用的,我知道宴宴你跟普通小女孩儿不同,那宴宴,你今天就记住哥哥这句话,当生气无用的时候,又何必生气,不过气坏的是自己罢了。” 他眼眸中一点燃烧的火光,语气逐渐低沉:“宴宴,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不是么?” 玉疏顿时明白,她这个便宜哥哥,的确是个切开黑。 内心的挑战欲蠢蠢欲动。 因为他就是她幻想中的最完美的样子。 只是,还不够。 这个从那天之后,她唯一能认得清脸的男人,想看到他最深的阴暗面。当白璧无瑕的帝国继承人,被掌控在情欲里,在血缘与逆伦中沉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玉疏露出一个和五岁孩子截然不同的恶意微笑:“当然,哥哥。” “我们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还有病而已。 父皇 把话说开之后,玉疏很明显的感觉到,楼临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好的那种。随着他的变化,东宫里一个个比玻璃珠子还圆滑的下人们,对她也从一种礼貌而冷淡的恭敬,变成了“真主子”一般的亲热,尤其在贴身伺候的衔霜这样,玉疏体会得更为分明。 不过衔霜这样的变化,倒叫玉疏有些苦不堪言。原本只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儿的衔雪,如今摇身一变,几乎要变成她的教引嬷嬷。 前几天因楼临说过段时间要带她去给父皇请安,见她礼数粗疏,就叫衔霜盯着她的规矩,每日都得练上一个时辰,短了片刻都不成。她每日都得重复那几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再听衔霜一遍遍讲面圣时的规矩,只觉这公主也无甚好做的。 谁知她还未去就山,山就先来就她了。 她的便宜父皇驾临东宫。 当时玉疏正拉着楼临的手讨饶,试图将每天的规矩少学一些,就见弘昌帝只带了两个贴身宫人,轻车简从地进来了,正好瞧了个正着。 玉疏收回手,按这些天教的规矩,和楼临一起行了礼。膝盖不过刚挨到地,就听弘昌帝淡淡道:“不必多礼。” 声音听不出喜怒。 又听承宣帝对楼临说:“这就是你特地接到东宫来照料的妹妹?” 楼临依旧不急不慢,从容道:“回父皇的话,正是十二妹妹玉疏。那些宫人实在胆大,竟敢磋磨公主,儿臣实在看不下去,让人去将妹妹所居的长乐宫收拾好了,再让妹妹住进去。现在先让妹妹暂居在儿臣这里。” 弘昌帝望了一直垂着头的玉疏一眼:“抬起头让父皇看看。” 玉疏虽有些忐忑,但也终究不过是些忐忑而已。 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横竖不过再一次罢了,是以就真的大大方方抬了头,就这么看向弘昌帝。 许是她见识浅,又或者是弘昌帝穿着一身常服的原因,玉疏也没看出什么传说中的“帝王威仪”“龙气在身”,就看出身材十分瘦高,面色倒不大好,只是神情挺温和,眼下还有些乌青,像是没睡好。 被她清凌凌的眼睛这么望着,其实是不大合礼数的,只是弘昌帝也没动怒,打量了她几眼,只说了句:“倒是个齐整孩子。只是看着反而不如你十三妹妹高,也更瘦些。” 楼临叹道:“十三妹妹毕竟有和妃娘娘照料,亲生母亲总是比宫人们要上心,十二妹妹就苦了些。” 玉疏低着头不言语。这位十三公主她还有印象,只比她小不到半岁,原主出生时连大名都没混上,还是十三公主满月时顺带想起来了,随便取的。 和妃现在是弘昌帝的宠妃,身为她的女儿,自然千娇万宠。 弘昌帝闻言也只是一笑:“现在有你管着,也是她有福气。你肯这样看顾兄弟姐妹,父皇甚慰啊!” 楼临微微一笑,又垂下眼,忽然带出三分不好意思来:“其实儿臣也存了三分私心。” 弘昌帝果然笑着挑眉:“哦?” 楼临把手放在玉疏肩上,轻轻拍着,柔和地望着她的发顶,有些忧悒地道:“当年儿臣也是如十二妹妹这般,母妃早早便去了,幸而还有父皇垂怜,亲自将儿臣抱到您的广明宫中照看,事无巨细都替儿臣安排得妥妥当当,才让儿臣平顺喜乐地长大。前些日子父皇身体抱恙,不能一一看护儿臣们,所以看到十二妹妹,儿臣也想像父皇一样,厚待这些兄弟姐妹。” 他语气中逸出的怀念和感激是这样深刻,让人听了不觉动容,何况弘昌帝是真的对这个儿子付出过多少心力,他又是个素来肯留情的人,不由也红了眼眶,半晌才说:“你是柔儿留给朕唯一的骨血,朕怎能不挂心!好在你如今也是颇有几分样子了,刚刚朕进来时也看见你们兄妹相处和睦,兄友弟恭,果然是朕教出来的孩子。” 弘昌帝感怀地拍了拍他的肩,方道:“你年纪也大了,再一整天呆在御书房念书,朕怕反而念傻了。从明日起,你每日下午来广明宫,替朕粗看一遍折子,你也是时候该通晓些政事了。” 楼临恰到好处含着一缕感动,垂头应了声是。 弘昌帝又指了指玉疏,道:“公主也敢怠慢,你只赏他们一百大板,也太心软了些。底下的奴才该施威时就要严一些,也不能一味宽和。打发他们去暴室,才能长长记性。长乐宫朕记得许久也没修过了,这次所幸大修一次,叫他们用心些,务必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楼临笑着拉了玉疏行了个礼:“到底是父皇,想的就是比儿臣周全,儿臣就替十二妹妹先谢过父皇了。” 一时弘昌帝还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又和楼临去了书房,考校了一番他的功课,这才终于启程回广明宫。 开怀 玉疏和楼临在东宫门外目送着圣驾远去了,二人才折返进来。 刚进屋坐着,玉疏端着茶喝了好几口,才感叹了一句:“刚刚不敢吃饭也不敢喝水,好渴!” 楼临不急不慢啜着茶,闻言笑道:“那妹妹大场面上的规矩倒是不错,我竟没看出妹妹的紧张来。” 玉疏捧着专给她找出来的小小茶碗,故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不及哥哥。刚刚我只觉得这宫中最好的戏班子唱出来的戏,也不及方才的精彩。” 楼临面不改色:“愿闻其详。” 玉疏放下茶碗,捧着脸望着楼临:“哥哥三言两语之间,就用一件随手救妹妹的事儿,换来了光明正大接触政事的权利,还不精彩吗?” 楼临淡淡望过来,自知道她的小名“宴宴”以来,头一遭叫她的名字,沉声问:“玉疏,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玉疏也坦然回望过去,眼底一片清明:“没人教我,我就是知道。” 她语气之中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注意的倔强,却见楼临突然轻笑出来,狠狠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她梳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我知道宴宴聪明,但今日才知道,宴宴还远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玉疏拍开他的手,又被楼临一口糕点喂到嘴里,还亲自动手,慢条斯理给她斟了盏茶,颇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好在楼临言简意赅,只说重点:“我母妃在父皇心中颇有分量,只是到底已经过世这么多年,连我都拿不准,如今这份量到底还有多少。这次还得多谢妹妹,给我引出这一节了。我上头还有两位兄长,下头的弟弟们也都一个个长大了,总是困于深宫的太子,终究不过傀儡罢了。等兄弟们一个个出宫开府,能和外头都联系上了,我再仍然居于宫中,便什么都晚了。” 楼临的母亲俞贵妃是当年宫中有名的宠妃,楼临一朝出生,俞贵妃的地位在宫中,更是风头无两,当时宫中几乎所有人都确定,只要楼临不夭折,就一定会被立为太子。 谁知楼临倒是没夭折,在他两岁多的时候,俞贵妃突然一场急病去了。 她病情来得又快又凶,以至于根本没受几天疾病的折腾,临死时都依然风华绝代,重病只让她又多了三分西子捧心的荏弱之美。她躺在弘昌帝怀里,梨花带雨,在弘昌帝悲痛之下,说要立楼临为太子时,反而说楼临心性太敦厚了些,求他不要立楼临为太子,不想楼临卷入储位之争。就这么握着弘昌帝的手阖然长逝。 不得不说俞贵妃哪怕到死,心思都非常清明。她虽得宠,但弘昌帝是个素来遍地留情的人,两人之间的情分,并非只此一人的专宠。 她死之后,固然弘昌帝会伤心,但又能伤心几天呢? 弘昌帝有那么多儿子,而她的孩子,现在甚至还没有三岁。 这个年纪登上储位,岂不是现成的立个靶子给人打? 她以临终前孤注一掷的美貌和孤勇,为儿子留了一条后路。 事实证明俞贵妃这条路走得很不错。楼临非嫡非长,却能在弘昌帝的十几个儿子中脱颖而出,前两年被立为太子,除开本身就格外出众以外,俞贵妃给他早早打上的敦厚标签,不能不说没有作用。 毕竟弘昌帝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也喜欢心软的人。 甚至俞贵妃死前替儿子拒绝储位的凄美面容,都在岁月的漫长美化里,化作了一个心性高洁、不慕名利的影子。 楼临想起前事,不由笑了一笑,突然对玉疏道:“宴宴,父皇喜欢心软的人。” 玉疏一愣。 楼临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反而把茶递到玉疏嘴边,喂她喝了一口。玉疏嘴里的糕点还没吃完呢,就被喂了一口水,水和糕点呛在喉管,玉疏反复拍着胸口,咳了老半天,面色都涨得通红,才终于咽下去了。 玉疏正要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就见楼临笑得止不住,和平时那副温雅笑意完全不同,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笑了许久,眼泪都笑得挂在眼角。 这切开黑的便宜哥哥果然是故意的! 见玉疏望了过来,楼临才摆摆手,勉强止住笑意:“对……对不住。宴宴,这一回就算哥哥利用你一次罢,可不能记恨。” 玉疏知道他说的不是刚刚咳嗽这次,便问:“哥哥,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楼临本来已经止住的笑,听到她这句傻气的问话,复又笑起来,这次是真的嘴都笑软了,才起身抱起玉疏,送她回了卧房。他临出门前还犹带笑意,对玉疏道:“宴宴,做个好梦。” ———————— 快……快长大了……快能吃肉了…… 稀客 在见了她的便宜父皇之后,玉疏突然就认识了许多的兄弟姐妹。 好像突然很多所谓的亲人突然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个个都赶到东宫来看她,来了一个又一个,玉疏却一个都没记住。 连五岁的十三公主也由奶娘抱了来,二人在诸多人眼皮下,和气友好地拉了拉小手,说了几句话,吃了一回点心,就散了。玉疏只大概记得是个白嫩嫩的小姑娘,别的也无甚印象了。 似乎大家都长得差不多,穿得差不多,笑得也差不多。 她把这个话说给楼临听的时候,楼临就笑,不甚在意地让她能认清人脸便好,别的不必强求,只说第二天再让她认识两个人。 次日下午,楼临果然带了两个人来引见给玉疏。 其中一个少女十五六岁左右,盛装华服,肌骨莹润,明艳不能逼视,明明是未出阁的女儿,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三分风情,就这么站着像人瞥来一眼,都能叫人立时酥倒在当场。 她一见玉疏,就笑意盈盈,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啧啧”了两声,还特地将她抱起来,笑意愈发深了:“这是十三妹妹罢?我是你三姐姐,怪不得太子这么宝贝,之前都不让你见人,果然玉雪可爱,连我都想抱回去养在身边了。” 楼临温声道:“玉疏,这是三姐姐,玉引。从前三姐姐养在我母妃宫中,因而有了这一重情分。以后宫中若有什么事,我若不在,你可尽去找她。” 玉疏点头应了,叫了一声“三姐姐”。楼临又指着另外一个比他年龄小两岁的男孩子:“韩靖韩大将军之子,韩笑歌,我的伴读。” 楼临又道:“日后我若不在宫中,玉疏又有要紧事找我的时候,可让笑歌出宫寻我。” 那个男孩子本来是斜倚着柱子的,像没骨头似的,就这样懒懒靠着。见楼临开了口,韩笑歌冲玉疏眨了眨眼,笑容非常明亮,从容冲她一拱手,口称“公主殿下”。 玉疏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里却在打量他。 韩笑歌在家一定很受宠罢?不然常年没有得到过爱和关怀的孩子,是生不出这么洒脱风流的气概的。 他一定有非常爱他的父母,有全心全意为他打算的家人。 他与楼临完全不同,他看起来骄傲又十足耀眼,明亮又有勃勃生机,还带着点孩子气。 其实在大楚,韩笑歌的年纪,也不能算小孩子了,可是他这孩子气却不惹人厌烦,反而让人想感叹一句“赤子之心”。见玉疏在打量他,他还趁着诸人不注意,对玉疏悄悄比口型:“下次我带你出去玩儿!” 浑身上下都是被宠爱的标志。 玉疏有点羡慕,这是她完全不可能长成的样子啊,也是她曾经很希望长成的样子。 很奇怪的,她居然连恶意都生不起来,因为真的太温暖了,像个小太阳,让人想和他做朋友。 玉疏也冲他眨回眼睛,用口型应了:“好。” “我等着。” 韩笑歌果然看懂了,冲她比了一个一言为定的手势,见楼临望过来,就清咳了一声,勉强恢复了正经面色。 清和 和三公主、韩笑歌二人会过面之后,楼临还带她去看了一眼修缮得差不多了的长乐宫。 到底她那便宜父皇亲口发过话,又有楼临替她盯着,玉疏甫一踏进去,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富丽之中又不失清雅,简直如天宫一般的地方,就是她穿过来的时候,那跟冷宫一样寒酸的长乐宫? 里头的奴才也全都换了人,甭管里子如何,外头都是一样的恭肃整齐,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些天伺候她的衔霜正带着宫人收拾屋子,还不忘在架子上摆上一看就很贵的陈设。 楼临摒退了宫人,抱着她在殿内转了一圈,笑盈盈的。 玉疏以为他是在邀功,遂仰着头一副天真女儿态:“多谢哥哥费心。” 楼临却摇了摇头,故意叹道:“宴宴刚刚见着别人,就把哥哥给忘了,哥哥伤心呐。” 他这样芝兰玉树的样子,突然作出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来,叫玉疏都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哥哥,你这个样子叫别人瞧见,可让那些夸你的人都会惊掉下巴!” 又拉着楼临的衣角:“而且韩笑歌不是哥哥让我认识的么。哥哥难得让我记住人,我这才对关注三分的。” 楼临从善如流,不再做刚刚的怪模怪样,笑道:“能给宴宴认识的,自然得精挑细选。其余人,有机会再认识罢。” 玉疏凑近他,因问:“所以哥哥,宫中姊妹就只有三姐姐能值得信任了么?” 楼临深深望着她,半晌也不点头或摇头,只云淡风轻道:“宴宴,你要始终和哥哥站在一边,听哥哥的话啊!” 玉疏故意玩笑说:“哥哥,这些话你都不怕我给父皇说吗?” 楼临捏着她的脸拧成一个搞怪形状,见她龇牙咧嘴的,才肯痛痛快快笑出来,笑够之后才放开她,见玉疏恨恨神色,眼角犹带三分笑意:“我刚刚说了什么话呢?” 玉疏一愣,才反应过来刚刚楼临的确什么都没说。 楼临见她明白过来,也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神色:“宴宴,这句话,你问我第二次了。” “宴宴,哥哥很喜欢你,也愿意看顾你平安长大,但你得记住,事不过三,哥哥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他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连语气都是淡淡的,只是其中的锋芒与锐利,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懂。 玉疏却觉得血液沸腾起来。 有一把火在燃烧。 她想她可能的确是有病,不然为什么对着之前那个温柔宠溺的哥哥,总觉得若有所失呢?而现在这个,在瑶林琼树般的外表之下,所展现的背后峥嵘一角,反而让她彻底激动起来。 天上的星辰何其耀眼,可只有攀折下来,才会发现,所谓星辰之亮,不过是光的映射而已。 将他摘到手心之后,才能看清,他到底是永恒的烈日,还是只能借光发亮的所谓的星星啊。 真是让人期待。 不急,这个身体才五岁,还有的是时间。 楼临似乎毫无所觉,拍了拍她的头:“即使说出去了又如何呢,现在的你,确定要把你最大的靠山给打倒吗?宴宴这么聪明,怎么会做傻事呢?” 玉疏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冲他甜甜一笑。着笑容在她这张五岁女童的脸上,就显得格外天真灿烂:“哥哥,我当然一直是跟你站在一边的。” 楼临笑:“那就好。” 说完抱着玉疏到了殿门口,示意她抬头,看门口的那块写着“清和殿”的匾:“这块匾是我特地为宴宴写的,殿名也是我给宴宴定的。” “如果宴宴能做到自己说的话,那哥哥也愿意让宴宴从此——” “人生长乐,岁月清和。” ———————— 下章宴宴就长大啦 终于长大了…… 狂歌 十年后。 京城郊外。 此时正值阳春,桃花开得热热闹闹的,时有微风拂过,就纷纷扬扬如落雨一般,洒落在地上,铺染一地娇艳樱色。 有人握着马鞭,一路纵马踏着落花而来。那少年郎银鞍白马,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嘴角三分张扬笑意,松绿骑装让那张昳丽不能方物的脸上多了三分英姿飒爽,连桃花瓣落在那人身上,都打了个旋儿,像是不能和此人争艳一般,轻飘飘又落下去了。 偶有路过的行人都不由想,看他骑术精湛,行动之间又无一丝女气,想必真是个男儿,也不知是哪个世家养出的公子,若是个女娇娘,又不知是何等的好颜色? 还有二三出来郊游的女娘,见马上是这样一个俊美风流的少年郎,都不由红了脸,挤在一处偷偷看他,只恨手边没有果子,给这少年郎也来一次“掷果盈车”。 不过也容不得他们想太多了,骑在马上的少年初时还不显山不露水,控制着速度,在郊外宽阔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往前奔。只是忽而见有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那人才湛然一笑,漫不经心往马臀上甩了一鞭,身下马匹吃痛之下,发足狂奔,不过须臾就跑出好几里路,将行人甩得没了影子,才到达一株桃树下。 马蹄卷起落花,一树缤纷之下,少年郎堪堪停稳,就听身旁马蹄奔腾之声将歇,才笑着转身道:“甫之,虽然你让我一刻钟,虽然不过一步之遥,但这次可是我赢了。” 韩笑歌骑在马上,毫无输了的沮丧,神采飞扬:“比起上月,阿疏骑术又有长进呐。” 他早两年加冠之后,家中已为他取字,故现在都以“甫之”唤他。 而这银鞍白马的少年郎,却正是男装出宫的玉疏!? 玉疏拍了拍身下的骏马:“这一个月我请哥哥帮我指教了一二,还特地讨来了一匹千里神驹,若还不赢,我岂不是丢尽了脸?” 她扬眉看着韩笑歌:“如何?京中哪家的酒肆最好,现下可以带我去了罢?” 玉疏好酒,且酒量颇佳。 这毛病是从前世带来的,当时只为借酒消愁,如今却不为别的,只为一肚子馋虫了。 偏偏楼临说酒易伤身,等闲不许她多喝。是以她也只有每次出宫的时候,才会去找酒肆来过过瘾。 随着楼临太子位越来越稳,她在宫中的特权也越来越多。像微服出宫之事,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楼临大约也知过犹不及的道理,除了多派些人保护之外,对她宫外找酒喝,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疏想,楼临是真的做到了他说的八个字。 人生长乐,岁月清和。 这十年,她仿佛被楼临宠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公主。 没有阴霾、没有过去,只有十年娇惯肆意、纵马狂歌的岁月。 韩笑歌也爱酒,偏偏酒量不行,却喜欢四处探访各家有名的酒。玉疏出宫到底不如他方便,便让他去冲先锋,一个找,一个喝,她跟韩笑歌的交情,倒就是这几年二人一起喝酒喝出来的。 韩笑歌挑眉:“既答应了,自然要带阿疏去的,最近京城中有胡人新开了一家酒肆,酿的酒和咱们这不同,是葡萄酿的。乍一喝跟果子露似的,但后劲大得很,其实以前宫中也有,也是西域那边贡上来的,只是近两年那边局势乱了,因而也没了。我上次喝着,觉着比宫中的还要劲大十倍,只喝了两三口,就觉得有些上头。先说好,阿疏若是醉了,醒来可不许找我算账!” 玉疏摆了摆手,笑道:“说的这样神乎其神的,你只管带我去,我还没喝醉过呢!” 欢酌 韩笑歌果然带玉疏去了一家酒肆。 这酒肆似乎是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开在胡人聚居的一条巷子里,小小一家店面,也并不如何装饰,门外高高挑了一个酒幌,上书一个“酒”字,权当招牌。里头也不过两三张桌子,小二伙计一概全无,只有一位丰润娇娆的胡姬老板娘,浑身满面都堆俏,正在当垆卖酒。 玉疏一见那位老板娘,就捅了韩笑歌一把,低声笑问:“甫之,你该不会是为了人家老板娘来的罢?” 她这揶揄之意一听便知,韩笑歌却不以为然,反笑道:“难道我在阿疏心目中,这样把持不住?” 玉疏笑嘻嘻落了座:“非也、非也,不过怕你上次喝醉,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已!” 韩笑歌正要说话,就闻得一阵香风扑面,那位老板娘已走了过来,一边将一坛酒摆在桌上,一边用一只雪白的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落在玉疏肩侧:“公子这可说错了,奴家这里的酒,若不醉人,公子尽管唯我是问。” 她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长相,但大楚官话却讲得字正腔圆,没有一丁点异族口音,只是有些沙沙的,尤其说起“唯我是问”这种略带挑逗的话来,反带些格外撩人的魅惑。 她又指着韩笑歌笑道:“不信你问问这位同来的韩公子,韩公子可隔三差五的来,次次都是让小厮给抬回去的,连马都骑不得了。” 韩笑歌望了一眼她的手,笑道:“青娘,这是我家中一个年纪小的兄弟,不怎么见生人的,你这样豪放做派,莫吓到他。” 青娘在他二人中来回扫视了几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拿开手,反而倾下身来,在玉疏耳边吐气如兰:“奴家青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她这一身穿的也是胡人衣衫,露出雪白一片酥胸,此时这样俯身,曲线玲珑得不可思议,让人几欲喷鼻血。边上一桌的大汉已拍着桌道:“青娘,你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些,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你也看得上?” 青娘闻言,只娇娆笑着,调笑道:“这样貌美的小公子,奴平生都没遇过呢,你们这群粗汉子怎么知道这里头的好处!” 这半露的荤话说得旁边几桌的客人都笑起来。她虽口中说着话,手下却干净利落地劈开酒坛泥封,替玉疏斟了一碗酒。这里条件粗陋,也无甚宫里喝葡萄酒时常用的水晶杯来配,不过一只粗瓷大碗,碗口约有玉疏脸那么大,此时盛得满满当当,隔着老远就是一阵扑鼻果甜香气,里头深紫红的酒液浓郁得似要溢出来。 青娘稳稳端着,送到玉疏嘴边,勾魂摄魄地一笑,对玉疏送了个秋波。 边上的几个大汉果然哄笑道:“青娘,这大白天的你就动了春心?这么一碗酒灌下去,这位小兄弟岂不是你要如何便如何?” 韩笑歌亦笑道:“阿疏,此酒后劲颇烈,不可胡来,不然我可没法子和你兄长交代。” 他不提楼临还好,一提起楼临,玉疏心中又生出另一种烦闷来,只是面上却不漏,反而笑嘻嘻挑起青娘的下巴,用指尖在美人唇上一擦而过,指腹立时染上些许艳红口脂,她举着手指让青娘看了一看,冲她眨了一眨眼,然后把口脂抹在碗边,就这么端着碗就着那抹红印,仰头将一碗酒干了个精光。 旁边有人轰然叫好,玉疏将碗往桌上一放,唇边染上一点口脂的红、一点美酒的紫,在她玉白脸上留下一抹风流旖旎的痕迹。她也不甚在意,大咧咧用手背一擦,冲青娘笑道:“呀,今日为了在美人跟前逞强,就这么一口闷了,可是糟蹋了这些好酒!不过青娘可别急,还有这么一坛了,容我慢慢品。” 青娘还真给玉疏拿来一对小小夜光杯,又素手微扬,将其中一只握在手里,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才道:“奴原以为大家娇养的公子,难免拘谨些,不想公子这样给青娘面子。既然今日有缘,这一杯奴敬公子,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玉疏看着她一口饮尽,也自干了,将空空杯底展给青娘看,笑盈盈地:“我姓舒,单名一个玉字。” 青娘闻言,知道这一定不是真名,挑眉道:“原来小公子姓舒,那奴从此便姓赢了。”见玉疏果然笑得格外灿烂,她声音愈发甜腻温存:“玉郎这样的人品,若能春风一度,奴此生就圆满了。” 她的胸几乎都要凑到玉疏脸前,玉疏就这么目不斜视地坐着,都能瞥到雪腻乳肉在眼前晃荡出销魂的波涛。 真是尤物。 奈何卿本佳人,她却无能为力啊! 玉疏心中遗憾地扼腕,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抿了,在口中品了片刻,直到那股水果的香甜气和酒的馥郁味道萦绕在唇舌之间,才摇摇头,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看着青娘冶艳的脸:“自古美人恩最难消受,我不敢沾惹啊!” 青娘闻言也不恼,反而凑在玉疏耳边,低低笑道:“玉郎还是个童子身罢?若什么时候想要一尝极乐,奴愿意效劳,定让玉郎满意而归。” 玉疏还没说话,就听韩笑歌带着三分似真非真的恼,对青娘嗔道:“青娘怎这样厚此薄彼,我可要生气了!” 青娘夸张地“呀”了一声,才站直身子,斟了一杯向韩笑歌道:“瞧我,见着俊俏的小公子就走不动道了!奴自罚一杯,韩公子可不要见怪呀!” 喝完之后才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玉疏的手背挠了挠:“刚刚的话,可是一直有效呀。”说完才又抛了个媚眼,一步三回头走了。 ———————— 作者君想要留言~ 写这篇的时候,总觉得在单机写文~哭唧唧 暗涌 韩笑歌见青娘走了,四周的客人也都散了,才对玉疏笑道:“不过出来一趟,就有美人倾心,阿疏艳福不浅呐。” 玉疏故意撇了撇嘴,状似苦恼道:“甫之何必笑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心无力?” 韩笑歌大笑出来,替两人把酒倒满:“的确是千古伤心事,当浮一大白!” 玉疏也不推脱,又一口喝了,才把这只小小夜光杯拿在指尖转着,神色云淡风轻。又见韩笑歌不过喝了几杯,面上就已有些酡红,不由拍着桌子笑不可遏,指着韩笑歌笑他:“甫之这个酒量,将来洞房花烛夜可如何是好?不用来几个人,就能灌醉甫之,新娘子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韩笑歌“呵”了一声,也不接话,大约是酒性上来了,以手击桌,以指奏乐,施施然念道:“野觞浮郑酌,山酒漉陶巾。但令千日醉,何惜两三春?” 玉疏哺着一口葡萄酒,含着一缕笑,慢慢咽下去了,才语气淡淡地:“若真能靠酒千日醉便好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我等世俗人不想清醒罢了。” 韩笑歌懒懒坐着,看她一眼,笑问:“阿疏在家千娇百宠,也会有烦恼吗?” 玉疏闻言愤愤瞪着他,片刻之后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太孩子气,就把目光又收回来,嗤道:“别人说便罢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若说这个话,才是辜负我们从小的情分了。” 韩笑歌复又给她斟了一杯,自己也轻轻荡着杯中鲜艳的酒液,看着透白的杯壁被挂上酒渍,又重新滴回杯子里:“我知道你的心事。阿疏,这话我也是头一遭劝你,阿临对你好,虽说一开始有私心——现在或许也有。可是在他这个位置上,做事又怎能没私心呢?但这么多年来,再是石头做的人,也总能磨出三分情来。何况……何况你父亲,一天比一天难琢磨,现在又偏宠小儿子,站在他的立场上,自然要多加筹谋。你若因为这些事怨怼他,可真是对不住阿临这么多年为你付出的心血了。” 玉疏笑笑:“你是他的伴读,更是他的心腹嫡系,自然为他说话。”见韩笑歌似要反驳,又摆摆手,也不开口,就这么自斟自饮,慢吞吞品了三四杯,才道:“我若因为十多年前的事儿呕气,岂不是早就要气死了。我气的,是他已在给我留意婚事。” 韩笑歌一愣,方道:“怪不得这些日子,阿临颇多留意年龄合适的世家子弟,我只当是……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以为是楼临想提拔一批年轻人,培养自己的嫡系。 他想了想又笑起来,冲散了先前那层若有若无的阴霾,眼神明澈、笑容疏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如此,你看我如何?” 玉疏自嘲一笑,摆手道:“可别、可别!我这样的,去祸害别人也就罢了,既是一起长大的,怎能反祸害你!” 二人都是一阵大笑,韩笑歌笑得喘不过气,点头道:“的确是这个正理!那我还得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玉疏大模大样地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 韩笑歌又笑过一回,等终于能喘上气了,才又正色道:“阿疏,你也别觉得阿临是在利用你拉拢世家,也不尽然——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爹这些年一直在北方前线打仗,之前还好些,最近几年,战况是越来越……” 他叹了口气,眉目间一抹隐忧。玉疏拧眉道:“连韩大将军都对战况头疼至此了吗?” 韩笑歌的父亲韩靖,一生戎马,在大楚有战神之称。 韩笑歌点点头:“其实不是别的,只是前方的粮草,一日比一日来的慢,现在都春天了,却连去年士兵过冬的棉衣都还没发下去,我爹每每来折子催粮草,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长此以往……唉!” “若北方真顶不住,其他边境,怕是也危矣!”韩笑歌指了指桌上那坛葡萄酒:“你看这酒便知道,宫中有好几年,都未收到过西域那边的贡品了罢?” “阿疏,战败割地赔款和亲,可都是一整套的。阿临此举,虽有些太未雨绸缪了些,但也的的确确是在为你着想啊!” “可恨我空学了这么些年的武艺,空读了这么些年的兵书,前方战事一触即发,我却只能在这里歌舞升平!”他也不用那小杯子了,拿着一开始那只粗瓷大碗干了一整碗,喝完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扣,才闭着眼长长叹息了一声。 韩大将军在前线打仗,家小自然都是要留在京中的,不然他掌着二十万大军,要是通敌了可如何是好? 是以韩大将军一日不回,韩笑歌便只能呆在京中一日。 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又不能明言,只能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他酒量实在一般,刚刚那一碗下去,现下又喝了这么些,很快就喝醉了,口中模糊道:“若是阿临能早日登……” 玉疏一听便觉不好,忙乱之下,只好把手中杯子塞到他嘴里:“甫之,你喝醉了,回府罢!” 韩笑歌“噗”地把杯子吐出来,杯子在桌子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就这么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还流了一地紫红酒液。 乍听见那声响声,韩笑歌像听见什么号角声似的,用手敲着桌子给自己打着节奏:“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吟完诗才觉得松快了,就这么往桌上一倒,睡过去了。 玉疏好气又好笑,比了个手势叫后头远远跟着的韩笑歌的小厮过来,让他去套了辆马车,把韩笑歌送回去。这才招手把青娘叫来,笑道:“结账。” 青娘笑吟吟过来:“呀!韩公子又是被抬回去的呢。” “承惠,六两三钱银子。” 玉疏挑眉,她是常来外头喝酒的,这个价钱别说是这种巷子里的小酒馆,便是帝都有名的大馆子里,里头头等的酒水,也不过这个价了。于是她也笑,递出银子:“青娘真是在商言商,收银子收得毫不手软。我还以为青娘会说这坛酒送我了呢?” 青娘点了点数目,发现果然不错,才笑道:“玉郎这就不知道了,自古这不要钱的东西,便总是让人轻贱。而越高价的,纵使最后命运也一样,但一开始总是让人珍惜些。” 玉疏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个挑逗的弧度:“青娘不是说这酒不醉人,便唯你是问吗?现下青娘看我可醉了?” 青娘笑着靠过来,将她裙上香风也染上玉疏袍角,旋即俯下身来,在她颈侧一晃而过,最终在在她松绿衣领上印上一个鲜红唇印,才笑道:“玉郎可醉了吗?” 玉疏顺势推开她,笑容比朝阳还要艳光四射:“可惜了,并没有。” 侍卫已替玉疏把马牵过来,玉疏从容骑上马背,居高临下,笑意盈盈望着她:“既然我并没醉,那从今以后,我就要唯青娘的酒是问了。” ———————— 注:韩笑歌吟的两首诗分别出自王绩《尝春酒》和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 给冒泡的小天使一个爱的么么哒! 娇妩 玉疏回宫的时候,不知是否是她刚刚在郊外跑马太用力的缘故,身下马匹的马掌突然裂开了,马匹骤然受了刺激,发足狂奔,若不是玉疏骑术还算精湛,差点被摔下来。饶是这样,也受了些皮肉伤,手腕被擦破了皮,倒是不严重,只是在她雪白的腕子上一片红痕,就显得格外渗人。 被这一节耽误了去,等玉疏换了马,紧赶慢赶到达宫门口的时候,也已经过了戊时。 楼临给玉疏定的门禁是在戊时前必须回宫。 宫中无大事是不能纵马的,玉疏在宫门前跳下马,换了小轿。 刚刚在路上疾奔了小半个时辰,她的脸已泛出一种艳丽的酡红,她吩咐轿夫尽量快些之后,就懒懒倚在轿沿,任谁来看,都是一副醉酒的娇态。 轿子直接抬进了长乐宫,在清和殿前停下来,衔霜在一旁迎上来,扶住玉疏,嗔道:“公主又去喝酒了,怎么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玉疏笑嘻嘻地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好姐姐,饶了我罢!今日喝到了极好的酒,入口又甜又柔和,偏偏后劲够足,下次我一定带霜姐姐一起去喝。” 衔霜虚虚点了点她的额头:“知道我们是不能随意出宫的,还故意说来馋我!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乖了,早露出这个赖皮样子呢,我也少操这十年的心!” 玉疏伸长手臂揽着她,将她搂的更紧了:“那怎么能行?我是不能没有霜姐姐的呀。” 虽一开始的时候,衔霜不过是楼临指来临时照顾她的宫女,后来长乐宫修好之后,楼临说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就让衔霜从此跟着玉疏了。 一晃十年,玉疏扪心自问,衔霜事事周全,对她是不能再体贴的上心,便是慈母长姐,也不过如此了。 玉疏前世从未在母亲身上得到的关爱,在衔霜身上,都得到了。 衔霜笑叹一声:“唉,总是这样会说甜话,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让人怎么不疼你?”又抚了抚玉疏刚刚弄乱的鬓角,目光柔和:“好在如今年岁也大了,将来下降开府,我也能跟着去宫外见识见识了。”说完悄悄指了指殿内:“太子殿下照例在里头,已等了半日了。” 玉疏精神一振,重新站直身子,轻轻“啧”了声,眼中有流光划过。 衔霜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公主进去罢,喝成这样也是自己找苦吃,进去先跟殿下认个错儿,他那样疼你,就不舍得罚你了。” 玉疏笑着应了,才进了清和殿。 一进殿门就见楼临云淡风轻坐在那里,端着一盏茶在慢慢地品。见她进来了,也无甚表示,甚至连目光都未投向她,待啜了两口茶,才放下杯子,淡淡道:“回来了?” 玉疏走到他跟前去,半蹲下身,拿起正在红泥小炉上沸腾的紫砂壶,替楼临和自己都倒了一盏新茶,才点了点头:“回来了。” 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惯例了。 楼临许玉疏每一旬出宫一次,而每次玉疏出去的日子,回来总能看见楼临在清和殿等她。 玉疏望向楼临愈发英挺的侧脸,那双眼睛如静水流深,初看之下似乎浪涛不起,认真研究发现水底其实波澜万丈。他少年时柔和的棱角逐渐被坚硬的线条取代,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宽广深邃的男人了。 玉疏想,如果每个女孩儿都幻想过有个哥哥,那应该就是楼临的样子。 包括她自己。 可是玉疏又在想,为何十年都过去了,前世种种已经变成记忆里稀薄的影子,似乎对她再无影响。她已经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衔霜和韩笑歌,接受他们成为她的亲人和朋友。 可是为什么楼临一直不行? 明明楼临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明明楼临才是她这十年娇纵的底气。 可是她心底就是有一些怨怼。 怨怼为什么前世不能遇上楼临,如果前世他在的话,她一定不会落到需要亲自手刃那个畜生的结果对不对? 玉疏心里明知道这不能怪楼临,却还是忍不住。 或许她怨怼的也根本不是楼临,是前世那个无能的自己。? 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 而她早知情欲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逐渐成熟之后,开始有了欲望的煎熬。 玉疏见楼临望过来,状似天真地一偏头,冲他嫣然一笑。 本就摇摇欲坠的男子发式就这么垮了下来,青丝如瀑般泄落,更衬出小小一张桃花面,眼眸如水,酡颜欲醉。 “哥哥,今天喝的酒太烈了,我明明没吃多少,现在却觉得有些头疼。” 楼临笑了笑,打量了几眼玉疏通红面色,才伸出手,温柔地理了理她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 玉疏正松了口气,脑袋就被楼临重重敲了一下:“小骗子!还想装醉来骗人!今天回来晚了这一事要怎么算,哥哥可等着你自己说呢!” —————————— 作者君真的喜欢哥哥这种温柔的切开黑…… 另,要剧情向的小天使,这篇……应该……挺剧情向的…… 十二章了,肉还不知在何方呢(。 这篇文在我的预计里,大部分的肉应该都在中后段,不要打我…… 最后给冒泡的小天使继续比心心~ 笑谈 玉疏就着这个半蹲动作,将头一歪,把一边脸蹭在楼临掌心。 楼临手掌与他一贯温良的外表不同,滚烫如火。玉疏只觉半边脸颊都在发烧,她想,现在脸一定红得不像话。 嗯,不是喝酒喝醉的原因。 楼临也没动,掌中幼嫩触感让他一时有些忘神,竟突然忘了要出口的话。 他目光柔和望去,这是他放在掌心,娇养了十年的明珠。十年的纵容和宠爱,终于让她能肆意飞扬,活得像个真正的天之娇女。此刻玉疏因犯了错,睫毛低垂,眼眸半敛,是难得的乖顺,小脸卧在他掌心不肯说话。其实这是一个非常依恋的动作,只是两人竟当局者迷,谁也没有发觉。 只是楼临忽然落在玉疏衣领上,那里明晃晃一个火红唇印,叫他微微拧起眉头:“宴宴,你今日出宫,去了哪里?” 玉疏吃吃笑:“哥哥,我每次出宫都有你的人,你去问他们呀。” 楼临耐下性子:“宴宴,你明知道那些侍卫都是为了保护你。” 玉疏就抬起头,眼神朦朦胧胧的,去拉他的衣角:“我知道呀,哥哥,所以我不是每次都带着他们吗?” 楼临居高临下望下去,她可能是觉得这个半蹲的姿势有些难受,竟就这么席地坐下来,两只手懒洋洋向后支着,愈发显出胸前玲珑线条。此刻眼如秋水,面如桃花,仰头望着楼临,也不说话,就抿着唇儿笑。 明明衣着整齐,却让人生出无限遐思。 楼临目光一凝。 那个曾在他怀中撒娇却偏偏早慧的小女孩儿,已长成一个能让男人心动的女人。 “宴宴,你年纪也大了,以后也要注意避讳,不要随便和外男出去。”楼临越想越生气,皱紧了眉头:“甫之也越来越没个分寸了,什么地方都肯带你去!” 玉疏仍是笑嘻嘻地:“我没有和外男一起出去啊,每次我都是和甫之出门的。哥哥放心,我们并没有去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不过是去酒馆喝酒而已。” 她一口一个“不是外男”,一口一个“我们”,楼临不知怎的,听得愈发烦躁,几乎连温良面具都带不上,却又见原本跪坐在地上的玉疏直起身子,将唇贴到他脸边,灼热的呼吸就落在他唇边,还带着些馥郁的甜香酒气,几欲能将他也醉倒:“哥哥也发现我长大了吗?” 楼临勉强挪开一些,却瞧见玉疏好像因他这个动作生气了,撇了撇嘴:“哥哥,今天出去的时候,甫之说要我下降给他呢。” “砰”的一声,楼临手中一直握着的茶盏砸在了桌上。 玉疏看他的表情,心中简直笑个不停。她敢拿一切来担保,楼临以前一定没这么失态过。失态到不仅砸了茶盅,连表情都没管住,露出一点格外可怖的神色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甫之性子太狂放了些,不是良配。” 玉疏故作不解,反问楼临:“哥哥,可是你不是在给我物色驸马吗?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见了好多青年才俊。既然总要从他们之中挑一个,那甫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岂不是更好?” 让玉疏很可惜的是,楼临那点失态也不过一瞬间,片刻之后,楼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笑道:“虽这件事急,但也没急到那等田地。大楚那么多好儿郎,难道还怕挑不出我们宴宴的驸马?”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坚硬的指关节在玉疏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没醉!还在我面前装醉!甫之之事,估计也是无稽之谈,是不是为了不成亲,就拿甫之来当挡箭牌?” 玉疏对他吐了吐舌头,表情似有无限娇憨,说出来的话却与表情不同,是一种透着坚定的冷静:“不是哦,哥哥。我是真的在考虑,要嫁给甫之。” 她坐在地上比着手指,把优点一一数来:“我们青梅竹马,彼此都很熟悉,也不用花新功夫去认识人了。再说……” 玉疏看向楼临已经有些变淡的笑脸:“日后哥哥登基之后,定然要重用甫之的,我就跟着他去边境,也算一偿我遍览山河的心愿了。” 楼临骤然道:“边境战场何等凶险之地,你如何去得!” 玉疏挑眉,反问道:“哥哥不是都想亲临前线吗?哥哥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楼临叹了口气:“宴宴,我亲临前线不过说说而已,你不是不知道,哪怕我再想去,父皇都不会让我上前线的。” 他没有全部说出口,但是玉疏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自然明白:别的犹可,唯有军权,她那便宜父皇不可能让楼临染指。哪怕楼临真是个大孝子,但一旦上了前线,若真立下大功回来,他要如何犒赏呢? 毕竟太子再进一步,可就要变天了呐! “前方战事逐年收紧了,除了韩大将军那里还勉强能守住,其余地方都是连年失土,父皇又偏偏……哥哥哪里舍得你出嫁,只是若真有情况最坏的那天,好歹不必我的宴宴来当这个倒霉鬼。” 玉疏却笑得简直停不下,指着楼临道:“哥哥,你关爱弟妹的敦厚名声呢。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说法,却是哪里学来的?” 也不待楼临说话,玉疏就自觉停住了调侃,问:“哥哥,你都这个年岁了,怎么还不成婚呢?” 楼临摇了摇头,缓缓摸着她的长发,几缕青丝流水一般从指尖滑落,恰如此时他的心情。楼临淡淡道:“大战未平,焉敢成婚?” 玉疏轻轻笑起来,眼神似乎可以望进他心底:“哥哥,真的吗?” 楼临正要说“自然是真的”,却又被玉疏掩住口,还自己点了点头,肯定道:“一定是这样,哥哥心怀天下,当然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 “不是么,哥哥?” 欲 楼临沉默片刻,才将她手指从自己嘴唇上拿下来,又是他一贯的端方微笑:“是。” 玉疏顺势牵住他几根手指,放在手心摆出各种随意形状。楼临也不理会,任她去把玩。 一时谁也没说话,红泥小炉上泉水煮沸,咕嘟咕嘟响着,散逸出袅袅热气。桌上的烛花也爆了,一阵噼啪之声之后,又复归一种温情脉脉的寂静。 玉疏摸着他的掌心,与其他那些金尊玉贵的龙子凤孙不同,他的手布满了一层茧子,摸上去都有些硬硬的扎人——那是多年勤习弓马留下的印证,无论寒暑,皆是三更睡、五更起,读书、习武、涉政,从未有一样懈怠。 对上仁孝,对下宽和,他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储君。玉疏相信,他将来真正登上大位的那天,也一定会是个内御群臣、外肃朝纲的无可挑剔的君王。 玉疏是真的对他抱有一种孺慕之情,中间还掺杂了许多仰望、崇拜与歆羡。同样都是不为父母所喜,她前世只能在苦罪中沉沦,而他是真的一步一个脚印,在深宫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至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乃至现在弘昌帝哪怕对他诸多忌惮,都不能轻易动他。 可以说,玉疏这一世的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方法,都是从楼临身上学来的。或者说,楼临本身也在有意无意指点她。 十年宠爱,若楼临真的只将她视为一个刷好感的“利用对象”,大可不必教她这些。 这一世楼临对玉疏而言,是她的哥哥、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师父。 所以她常会陷入一种拉锯的痛苦。有时她会想,就这样当他的妹妹也挺好,过两年再挑一个合心意的驸马下降,日后楼临登基,她自然更加风光又逍遥。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不甘。 这样合心意的男人啊。 她前世一直好奇,性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那些男人面庞虽然都一样丑陋,可是高潮时的表情,都是如此忘我而沉迷。她知晓性是怎么一回事,觉得虽然恶心,又真的很好奇高潮那一瞬间的感觉。 而前世,她自然是没有过的。 而楼临是她接触到的唯一不讨厌的男人,甚至在逐渐长成之后,是唯一的对他有欲望的男人。这具身体已经发育完成,夜晚的惊梦里,开始有交缠、亲吻、喘息,她细嫩的腰肢被一双结有茧子的手死死箍住,皮肉相贴之处被茧子磨得又痛又痒,还被人从身后一遍又一遍贯入,直至被逼着一次又一次高潮。那种销魂蚀骨几乎让她全身都燥热起来,几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还有梦醒的那一瞬间,楼临意乱情迷的脸。 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男人脸上,有控制不住的红晕和喘息,汗水沿着他完美的轮廓流下来,最后在修长的脖颈处消失。 真是……该死的诱人。 可是她想上他,却不想爱他。 那太累了。 玉疏情不自禁举起他的手指,贴在自己唇上,伸出舌尖,小心翼翼舔了一舔。 微微的湿、微微的痒。 明明只是一点细微的动作,楼临却猛然收回了手,最终落在桌上,虚虚握成拳。 ———————————— 上一章改了下别字,等下还有一章 反将 玉疏笑了笑,很有经验地在他发火之前,将之前严肃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哥哥,父皇也不催你成婚,是不是怕你又添一大助力?” 楼临不知怎的,也并未拆穿她这个小心思,反而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楼临若要选太子妃,必是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而太子妃身后的家族,必定会成为楼临最可靠的同盟。 弘昌帝不会乐意这种情况发生,除非他自己也完全不要脸面,给楼临挑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背景的太子妃。 只是弘昌帝是做不到的。楼临和玉疏都知道,这位父皇固然有每一位皇帝都有的多疑,但同时也优柔寡断,处处要脸面念旧情——不然楼临也没那么容易当上太子。他对楼临虽然忌惮,可还是颇有几分父子亲情。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儿配自己完美无瑕的儿子,他做不到,也不想背苛待儿子的名声。 好在楼临自己也很“体贴”地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是以他的婚事反而就这么胶着下来。 对玉疏来说自然是好的,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不屑去抢别人的男人。 只是楼临对她到底是怎样一种想法呢,玉疏现在还拿不定。 于是她就抬头冲着楼临笑,脸上完全是为他着想的神情:“所以哥哥,既然这样,你让我嫁给甫之罢?韩大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哥哥总要掌握在手心呀?固然甫之是哥哥的伴读,但如果联姻的话,总是更为牢靠。事关军权,如何谨慎都不过分,对吗,哥哥?” 楼临静静看她半晌,才道:“第二次了。” 玉疏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又听楼临接着道:“今晚你是第二次说要嫁给甫之了。” “哥哥还没到需要你联姻才能坐稳这位置的地步。宴宴,我只问你一句话,撇开联姻的因素,你是真的想要和甫之成婚吗?如果你说是,那哥哥就答应你。” 他挑眉,反笑道:“如你所言,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哥哥没有反对的理由,不是么?” 玉疏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她难道能告诉他,她对韩笑歌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今天白天的时候,也已经婉言回绝了他。她现在之所以这样说,都只是为了让她的好哥哥变脸而已! 见玉疏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楼临笑得云淡风轻,将她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直到身前坐着的人都变成一个小炸毛猫了,才抿着唇,竭力忍着笑意道:“宴宴,想要从哥哥这里出师,还得再练几年呐。” 他从容起身,向殿门口走去:“时候不早了,宴宴早些休息。” 玉疏气鼓鼓坐在地上,提着红泥小炉上的水,充满恶意地浇到了炭火上,都觉得浇不灭心中的那股火!楼临的声音却又从门口传过来:“还有,宴宴,你今日回来迟了的事儿,没有忘记罢?” 玉疏扶着额,呻吟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楼临笑意更深,留下一句:“既然如此,还是老规矩了,下一旬出宫的日子,宴宴就好好呆在长乐宫罢。” 玉疏栽倒在地,欲哭无泪。 下一秒刚刚泼了水的炭火激起一阵呛鼻的烟尘,玉疏被呛到咳嗽个不停,这下是真的把眼泪也咳出来了。 楼临在门口简直绷不住表情,转身走了,隔了老远,玉疏都还能听到他传来的笑声! 赔了夫人又折兵,本钱都没捞到,说的就是她了! 闺话 玉疏对着来看她的三公主诉苦:“三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得有多苦!我都好久没出过宫、也没喝过酒了!” 三公主楼玉引听了那天的事情原委,几乎笑到打跌:“你这点小心思,还在太子跟前卖弄,他只是罚你这一旬不能出门,已经是极宽容了。不然你出去打听打听,咱们太子殿下,处事御下的时候,是何等的铁腕手段?” 玉疏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三姐姐这是自己出宫了,在外头自在得很,才说一旬不能出门不算什么,我这简直是了无生趣。” 楼玉引早已下降开府,驸马是安远侯世子温永,亦和楼临一系的世家子弟,二人井水不犯河水,驸马在家中妾侍成群,她在公主府中也养了一屋子美貌面首,的确自在得很。 如今她也很实在地劝了一句:“下一旬出门的日子也没几天就到了,且忍忍罢!”又摸了摸玉疏的脸,揶揄笑道:“如今咱们阿疏也有十五岁了罢?可有中意的驸马人选?你羡慕我在宫外自由,那你尽快下降,不就成了吗?我可听说太子前段日子见了许多适龄未婚的青年才俊,是不是就是为了你的事儿?” 玉疏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若有的话,我早就直接绑回来成婚了!” 还有一句话不好对楼玉引说:唯一有欲望的那一位,她第一绑不回来,第二也不想和他成婚。 楼玉引本就是个放诞的性子,听玉疏这山大王一般的话,也不觉为奇,反而拊掌笑道:“果然还是阿疏最合我的性子。没有就没有,将来挑一位好拿捏的驸马,然后再挑几个合意的面首,岂不是快活得很?” 玉疏对养面首倒不甚在意,只是想起将来出宫开府之后,便是天大地大的潇洒日子,也不由悠然神往。 楼玉引听她这样说,不由勾出一个风流妩媚的笑来:“我们阿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呢,自然不知道这男女的情事能有多快活。” 玉疏眨眨眼睛,故意是一副天真之态:“三姐姐要带坏我了。” 楼玉引被她的表情逗得又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才止住了,指着玉疏道:“既然已经担了这个名声,那你下一旬出宫的时候,便来我府上,那时……”她冲玉疏抛了个媚眼,意味深深:“才叫带坏阿疏呢!” 玉疏半点没有闺阁女孩儿说起此事的羞怯,反而笑嘻嘻地:“三姐姐府中那么多美貌的少年,若是我看中了哪一个,可如何是好?” 楼玉引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这也是值得拿出来说的事儿?你若要,就尽管带去。” 玉疏抱了抱拳,笑道:“那我的公主府可要离三姐姐近些,日后想要什么便去三姐姐那里取便是了。” 楼玉引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想起一事,因道:“说起来,虽然公主府都是指婚之后开始修,但你也得提前看看中意的地方了,将来好交代下去,别叫人糊弄你。” 她想了想才道:“说起来,和我那里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是以前敦亲王家的宅子,后来他犯了事之后,那里就空出来了。敦亲王是个再豪奢不过的,占地也广,宅子也修得好,你便跟太子殿下说,要了那里罢,咱们也隔的近,也好说话。”又推着玉疏说:“你得尽快!十三妹妹那里,听说和妃娘娘也在给她看地方,你们年岁相差不大,想必指婚的日子也相差不多。我看见她那个样子我就牙疼,可不想和她做邻居!” 十三公主是最恪守礼仪规矩的人,一言一行皆和尺子量出来似的标准,是以很不投楼玉引的脾气。 楼玉引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既托生到了皇家,那便应用规矩取束缚别人,哪有拿来束缚自己的。在她看来,十三公主就是读了几本女则、女诫被忽悠傻了的。 玉疏也不理会,点头道:“知道啦,我会尽快和哥哥说的。要是日后能天天和三姐姐做邻居,岂不快活?” 说完就凑到楼玉引身边,两眼闪亮地望着她:“那我就先和三姐姐约好了,下一旬出宫,我去找三姐姐取经。” “放心,美酒管够,美少年么……”楼玉引斜睨了玉疏一眼,无限风流:“也管够。” 惊闻 玉疏正在宫中心心念念盼着出宫的日子呢,就忽然听闻,楼玉引的驸马过世了,不由唬了一跳,忙问楼临:“怎这样突然?素来没听说三姐夫有什么大病症啊?” 楼临抿着唇,似是在斟酌言辞,半天才说:“是急症,没撑到叫大夫,当场就去了。” 玉疏见他面色,总觉得奇怪,拉着他的袖子盘根问底,楼临却只是让她不要在这件事儿上操心。她只好摆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哥哥,三姐夫的死因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罢?是宴宴不能知道的事吗?” 楼临拍拍她的头,温声道:“你别多心,别说此事,多少大事我都何曾瞒过你?温永之事,事出突然,只是原因腌臜,你不知道也罢。而中间有无内情,还需再细细问过你三姐姐。” 玉疏听了一半,哪里肯依:“你不说,我就去问三姐姐!总能知道!” 楼临被她气笑了,瞪了玉疏一眼:“是马上风。” 见玉疏目瞪口呆,才没好气道:“闺阁女孩儿如何能听这个?现在你既知道了,有件事我便分派给你,你三姐姐现在居丧,不方便进宫来,我也不便出宫去,你便出宫一趟,替我去探望她罢。” 玉疏听闻又能出宫了,简直喜不自禁,又听楼临道:“你三姐姐倒并不一定多伤心,但你脸上的喜色也给我收着些!把面子情做出来。虽卑不动尊,但到底是治丧,你换身素净衣裳过去。” 玉疏一边连连点头:“知道啦,知道啦。”一边一溜烟跑了。 等到了公主府,玉疏才发现这里也不过是减了一些富丽堂皇之物,帐子布幔等都换上了青色、蓝色,除此之外,倒看不出别的。 她没让人随同,自己熟门熟路到了楼玉引常呆的清竹居,还隔着一段距离呢,就听里头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 玉疏停住脚步,不由想难道现在楼玉引正在待客?又见清竹居的窗户大敞,楼玉引侧身躺在榻上,面前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双生少年,肤色都极白,脸上五官如玉雕成的一般,本是秀美得堪比女子的长相,一对剑眉和笔直的鼻子却让两人显得格外英挺俊丽。 楼玉引打量了二人一会,半响才懒懒问道:“叫什么名字?” 刚刚这二人并不敢抬头看她,却也没有寻常人的畏畏缩缩,而是神态自若地行了礼,没听到她叫起之前只把头静静伏着,并不作声。 听她垂问,二人才一个道:“小人贺兰瑾。”另一个道:“小人贺兰瑜。” 楼玉引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吩咐道:“起来,把衣服脱了。” 她又正好一转头,望见在窗前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的玉疏,冲玉疏嫣然一笑:“阿疏,既碰上了,姐姐就教你一件新鲜事儿。” ———————— 下一章上个三公主的肉 芳泽(3p微h) 这两个少年也听见了,却连头都不敢偏,只把头抬起来,笔直看向榻上,正好撞见半倚在美人榻上的楼玉引,眼中惊艳不已,但随即也稳住了,把身上本就单薄的衣物除尽,想上前来,又碍于楼玉引没有开口,只好呆在原地。 楼玉引原以为这样秀丽的长相,身材必然羸弱。但两人肤色虽白,肌肉线条却颇为流畅,宽肩窄臀,阳物颇伟。她轻轻一笑,“还愣着做什么,让本宫请你们吗?” 二人得了这句话,这才敢上前来。贺兰瑾上前把楼玉引拥入怀里,低沉混着些火热的声音在她耳边喘息:“小人服侍殿下。”说着轻手轻脚替她把外裳脱了,只余一件嫩黄色的兜儿。 贺兰瑾的手指轻柔地滑进兜儿里,极有章法地缓缓揉动着两处雪峰,待察觉到楼玉引呼吸急促了些,才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挺立的红樱,又用中指指腹反复摩擦,楼玉引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只想享受面前这场欢爱。 又有贺兰瑜,半跪在地上,只给她褪了亵裤,宽大的外裙却还留着,楼玉引双目微睁,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贺兰瑜挑眉一笑,已钻进她的裙摆内,用两只手握住她的大腿,舌头已舔上她的穴口。 贺兰瑜并不着急,张开嘴包住楼玉引整个花穴,楼玉引只觉下身落入一片湿热之中,有条柔软的舌头像条柔软的小蛇,四处舔舐这,还尝试着把舌尖伸入那窄窄的细缝中去。 楼玉引只觉穴内一阵抽动,不多时一股股汁水从穴内抽动着涌出,下方那张贪婪的嘴唇似乎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迫不及待吃尽了,趁着穴口微张,将舌头狠狠顶了进去。 楼玉引猛然受这一击,右手死命抓了贺兰瑾的手腕,脖颈拉长,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口中长长“嗯”了一声,已被挑起情欲。 贺兰瑾俯下身来,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了兜儿,露出她上半身欺霜赛雪的肌肤,一片洁白上,只有两朵红蕊。 贺兰瑾嘴唇覆盖在她修长的脖子上,从脖子一路舔到奶乳,最后用牙齿轻轻撕咬着那左侧挺立的珠子。下身贺兰瑜也将舌头退了出来,寻到那鼓鼓的花珠儿,用牙齿咬了上去。 楼玉引只觉血液一时向上涌,一时又向下奔流,勉力搭着贺兰瑾的肩背,贺兰瑾叼着一侧硬硬的红豆子,用舌头反复扫着,或快或慢,下身贺兰瑜却又突然开始用牙齿细细碾磨那充血的花珠,楼玉引穴内已是春潮泛滥,浇了贺兰瑜满脸,贺兰瑜却仍嫌不够,用嘴唇含住那花珠狠命一吸! 楼玉引爽得双眼泛白,下身再控制不住,一道清亮的玉露喷涌而出,贺兰瑾不知何时已和贺兰瑜换了位,外裙也不知何时被撕开了,她躺在贺兰瑜怀里,这射出来的玉露悉数叫贺兰瑾吃到了嘴里。 贺兰瑾的舌尖还在楼玉引穴内缓缓扫过,她闭上眼享受了一波余韵,又觉有东西正顶着她的腰,还探到她穴口跃跃欲试,在那处不轻不重地磨蹭,想再挑起她的情欲。 楼玉引顿时沉了脸,一巴掌挥到贺兰瑾脸上,坐起身来,淡淡道:“下去领罚罢。” 二人脸色如丧考批,连求饶都不敢,也顾不得还在高高翘起的阳物,替楼玉引更了衣,就行了个礼,默默退了下去。 嘴仗 玉疏看了场活春宫。 虽然是进行到一半的活春宫。但仍然震撼到了她。 她并非真正的十五岁未知人事的闺阁女孩儿,只是从未想过性事还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展开。在楼玉引的神色与动作里,她看到了绝对的自我和掌控。 是真正只为取悦自己。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前世的时候,那些男人迷醉的脸。或许除却生理上的愉悦外,心理上的绝对控制,也让这快感格外迷人。 怪不得世人皆爱权势,因为它本身就能带来无数衍生的高潮。 楼玉引已经懒洋洋起身,见玉疏有些怔怔的,不由走过来,笑着抚了抚她娇嫩的脸颊:“傻孩子,你也快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总有一天要知道的。与其让宫里嬷嬷们对着那些不尽兴的春宫图教你,还不如让你看得更仔细些。” 玉疏已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挽着楼玉引的手臂:“姐姐别诓我,刚刚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真正的好戏都还没上演呢。” 楼玉引闻言,脸色沉下来,因道:“还不是温家,自己的儿子管教不好,死在女人肚皮上!我还没说这等恶心事沾带我脸上无光,他们就敢来我府上放肆!连累我还得留着力气,去应付我那位好婆婆!” 说话间已带着玉疏来到正屋,果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正坐在里头,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哭,口中一遍遍嚎啕:“我苦命的儿啊!” 玉疏若有所思,那妇人已看到她姐妹二人进来,匆匆行了一礼,就赶上来拉着楼玉引的手,泣道:“殿下,您说,咱们娘两如何这样命苦!我短命的永儿,这样年纪轻轻就去了,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偏偏他连个一儿半女都未留下,不光你我连个念想也没有,连灵前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啊!” 楼玉引神色淡淡的,不动声色拉开她的手,拉着玉疏在主座上坐了,从容喝了口茶,才道:“可惜驸马府中那么些年轻好生养的妾侍,驸马这样日日耕耘,都未能给驸马留下一点血脉。” 她脸上倒是毫无可惜之色,撇了撇嘴:“真是可惜呐!” 温夫人被她噎得哭声一滞,无话可说,又只能捧着帕子呜呜地继续哭,又偷偷觑楼玉引的面色,见她已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吞吞吐吐道:“殿下……如今永儿没了,发丧的事,可要如何是好呢?殿下到底是永儿的妻子,我看殿下府中还尚未挂白幡……” 玉疏越听越不对,儿子刚死,就来挤兑公主儿媳没生出孩子?如今还说一半藏一半的,又是什么意思?她转头见楼玉引唇边一缕冷笑,不由明白三分,因而开口道:“夫人这话可说差了。虽是三姐夫新丧,但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自古君臣有别,卑不动尊!三姐姐素服加身,已是顾念夫妻之情,哪里还有君要为臣守孝之理?” 温夫人不想玉疏一个养在深宫的女孩儿,嘴皮子这样厉害,字字都拿礼法规矩说事,她原本也不指望三公主能像普通媳妇那样,替她儿子守孝,不过想借此事谋划另一件事而已,却被玉疏这样一说,只能直接开口道:“十二公主说的是。只是殿下不守孝,我自然无话可说。但永儿灵前不能没个摔盆打幡的人,我想着,永儿他哥哥有个幺子,倒是格外的孝顺伶俐,不愿叔父名下无继,愿过继到永儿和公主名下,也全了这场丧事的脸面。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玉疏刚要说话,楼玉引已冲她摇摇头,自己开了口:“过继到驸马名下,你们随意。但想当我的儿子,等他再重新投个胎,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再来谈这一节罢!” 玉疏已看出楼玉引是彻底和温家撕破了脸皮,因此也更不客气,冲温夫人冷笑了一声,愈发把话说透了:“公主之子是可以赐爵的,夫人打得好算盘,把孙子的出路都想好了!” 温夫人气得脸色紫涨,无奈二人都是公主之身,她又不能驳回,只能忿忿行了礼就去了。 见温夫人都走远了,玉疏才问楼玉引撕破脸的缘由,楼玉引淡淡道:“你回去转告太子,温家已打算替他家老三,谋娶十三公主。”温家有三个嫡子,刚死的温永是老二,底下还有个尚未娶妻的十八岁的老三。 玉疏倒吸一口凉气:“三姐姐这消息可准了?他家怎这样大的脸?况且……既打算娶十三妹妹,那岂不是……” 楼玉引点了点头,眼神坚硬如冰:“阿疏,也许太子和我们最难的时候,就要来了。” —————————— 三观受到冲击的宴宴,原来吃肉还可以这样吃(。 心火 玉疏回宫之后,连骑装都未换,就去了东宫,原模原样和楼临说了,又道:“今日看温夫人那个张狂的样子,字字藏针,句句带刺,只怕是连面子情儿都不肯做了。” 楼临倒是不太诧异,似乎早就得知了一二内情,因笑道:“看来温家这次,是打算把宝压在十六弟身上了。” 和妃圣宠不衰十余年,生有十三公主和十六皇子,十六皇子年方六岁,是弘昌帝这几年最宠爱的幼子。 玉疏不由问:“他家难道这样见识短浅,见哪一个得宠了就巴上去?” 楼临就笑:“你呀,再往深一层想。” 玉疏思虑了一会儿,才不能置信地瞠目结舌道:“温家难道这样大的野心,想要真正的从龙之功?” 楼临面色不动如山,只有拧起的眉梢眼角,泄露出了一点锋锐之气:“一个注定会登基的太子,和一个本无甚希望登上大位的幼年皇子……” 玉疏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忽然一鞭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接着他的话:“自然是十六弟登基,这份功劳才更能被人记在心上。” 楼临勾起唇角,逸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来:“野心大固然是好事,就看他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素来端方温厚的壳子上,突然露出这样锐利的一面,玉疏简直看得热血沸腾。 白天在公主府中看到的那一切又浮现出来。 完完全全想扑倒他,想彻底掌控他,想让他失去自制只能在身下喘息。 只是这么一想,玉疏手指紧紧攥着马鞭,都不禁浑身战栗起来。 激动的。 见楼临已经望过来,玉疏只好把收敛了些,转而又说起修建她的公主府的事儿,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三姐姐说,和妃娘娘已经在替十三妹妹选地方了呢,原来早就打好了和温家联姻的主意?” 又撇撇嘴,皱着鼻子,很是有几分打抱不平:“要我说和妃娘娘也真是,帝都里好人家多了去了,偏偏找了温家,像温夫人那样的婆婆,像温家那种鼠目寸光的人家,送我我也不要!” 楼临不置可否:“当年你三姐是看温永好拿捏,才选中了他,温家这才和咱们站到了一边,哪知他们蠢成这样!” 他目光复杂,看向玉疏,只笑道:“宴宴的婚事,哥哥必给你找个十全十美的,品貌家世才干,样样都得是一等一的好,才能配得上哥哥的掌中珠。你说的敦亲王的宅子的确不错,哥哥也早看中了那一处。那里离皇宫也近,日后你进宫也方便。” 玉疏把头凑过去,言笑晏晏:“哥哥就舍得我出嫁吗?” 楼临深深望了她一眼,幽深双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才道:“男婚女嫁,人伦如此,哥哥自然舍不得,只是便舍不得,也要舍得。” 玉疏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哦”了一声,就听楼临已重新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上:“三姐的性子,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明日必定要进宫,找父皇诉苦,以占先机。且看着罢,看温家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兄妹二人又闲话了一番,见天色渐晚,玉疏才出了东宫,才刚出殿门,就在廊下见张得胜带了一个宫女过来。 玉疏常在东宫往来,里头伺候的人都是有数的,这个宫女却面生得很,而且生得容色娇艳,身段婀娜,大有美人之态。 玉疏面色微凝,手指在马鞭的乌木手柄上一一滑过,望着蹲身行礼的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 张得胜半天没听她叫起,不由偷偷抬了头,见玉疏神色不豫,不由陪着笑:“公主,奴才还赶着回去向太子殿下交差呢,您看……” 玉疏扬了扬下巴,因问:“交什么差?也叫我听听。” 张得胜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这……这……公主,您何必难为奴才呢……”他眼瞅着玉疏已彻底沉下脸,才含糊道:“也无甚别事,不过是太子殿下跟前因少了人伺候,所以前些日子叫奴才挑个宫女上来。这不,已经换了好几波了,殿下都不满意。这一个今儿才调教好了规矩,才敢送上来伺候。”玉疏还是未出阁的女儿,给他八个胆子,他也只能隐晦地回话。 宫中伺候的宫女都是有定例的,特别是主子跟前伺候的大宫女,轻易不会变动。她刚刚在里头还瞧见楼临一直从小用到大的几个大宫女,怎么会突然跟前少了人伺候?玉疏盯着身前这个美貌宫女看了半晌,心中已然分明。 想来这一个,是用来暖床的。 她心里如同是热油里浇了一把火,愤怒简直直冲脑门,手腕一动,鞭子就挥了出去! 鞭子挥出去的下一刻,就听到一声荏弱的娇呼。 映雪 玉疏一愣,就见这美人的衣袖已被她的鞭子抽破,露出里头被抽出的一道红痕。美人跌坐在地上,又不敢声张,无声垂泪不止。 玉疏瞠目结舌:不是罢?这样老套的戏码? 她刚刚是生气。气得是自己守了多年,还没来得及吃的珍馐,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候,被摆到了别人盘子里。 不过玉疏很清楚,如果不是这珍馐自己跳上盘子,盘子是不可能勉强他的。所以玉疏可绝对没有迁怒旁人的想法,那一鞭也是挥到柱子上撒气的。 她好歹练骑马也练了七八年,是楼临手把手教出来的骑术,那一鞭如果能打到这位弱柳扶风的美人,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张得胜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喃喃道:“这……这……”他心里明白的很,太子那天从长乐宫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怎么样,据说是禁了眼前这位出宫。难道开了口吩咐下来,却是破天荒地要人来伺候。 楼临向来洁身自好,不在女色上多用心的,这还是头一回自己要人。可是他自己开口要的人,却连着退了好几波宫女,也不说原因,就是看了一眼就轰走了。今天这一个不仅长得好,难得倒是机灵,想着太子或许满意。结果还没见到真佛呢,就得罪了这一位小祖宗。 美人已经深深伏下去,如泣如诉:“奴婢惊扰了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玉疏刚刚居然被碰瓷,本来是有三分怒气的。但眼前这一位美人,明显是有故事的样子。她挑了挑眉,好奇心上来之后,先前的怒气倒消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因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宫女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由把头埋得更深,低低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映雪。” 玉疏一笑,懒洋洋道:“可巧,倒和我宫中的霜姐姐的名字相仿。若不是你们年纪相差太多,我还得以为,你们是同一批进宫的姐妹呢。” 映雪恭恭敬敬地:“奴婢不敢和公主宫中的姐姐相提并论。” 玉疏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楼临的声音:“怎么了?”原来是楼临在里头听见了声音,刚刚便出来了,此时正站在殿门口问话。 玉疏也不说话,笑吟吟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伏地的映雪。张得胜苦着脸:“回禀殿下,这宫女自己不小心撞到公主的鞭子上,惊了公主的驾。” 楼临那张万年不动的脸上竟难得浮现出一丝尴尬来,别有所指地骂张得胜:“你是越发不会当差了。”又扫了一眼映雪,面色淡淡地:“这样没有眼力,也不必过来伺候了,自去领罚罢。” 玉疏一直盯着映雪呢,因而正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庆幸和如释重负,不由兴趣更深,因笑道:“哥哥,我看她倒是投缘,不如让她去我宫里伺候。” 楼临本能地不想让玉疏再接触这个宫女,拧眉道:“这样毛手毛脚的,恐怕不会伺候。长乐宫若缺人,哥哥再叫人给你挑好的。” 玉疏只是不依,故意道:“这位姐姐生得这样貌美伶俐,哥哥不会是不肯割爱罢?” 她眉眼间的笑意和打趣简直快溢出来,楼临竟难得卡了壳,虽对这宫女的来历有几分膈应,到底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她失望,也就点头应了。 玉疏这才笑嘻嘻走过去,挽着楼临的手臂撒娇:“到底哥哥疼我。” 楼临低头看她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阴霾的脸,终于只是一笑,没有作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伏在地上的映雪也机灵得很,立刻对玉疏磕了一个头,扬声道:“奴婢谢公主殿下。” ————————————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明天尽量多肝一章出来吧,当中秋福利~ 要双更的小天使们~看完给作者君留个言呐,这才是作者君的动力~~ 另:“情敌”(并不是)都来了,宴宴撩哥哥还会远吗~这几章之内应该就会衔接到第一章了 筹算 玉疏直到带着映雪回了清和殿,才摒退了众人,见殿中只剩她二人,才似笑非笑问映雪:“今日之事,映雪真不打算和我交个底吗?” 映雪一愣,也不敢乱动,低眉顺眼道:“不知公主所指何事?奴婢不明白。” 玉疏懒懒靠在榻上,侧过身来望着她秀美的侧脸:“真是个美人坯子啊,只可惜在我这里却无用武之地了。以映雪的美貌,刚刚若是在东宫伺候,或许会有一番大前程也说不定。既然映雪不愿同我说实话,我宫中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不如我现在就叫人送你回东宫?” 映雪急得立即跪在地上,泣道:“求公主开恩,收留奴婢在长乐宫伺候。” 这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如此惹人心怜,可惜玉疏却是郎心似铁,视若无睹:“我开不开恩,就看你肯不肯说实话了。” 映雪神色变幻了几次,终于一个头嗑下去,咬了咬牙才道:“奴婢的故事其实也无甚好说的。只是……只是奴婢早与宫中的一个侍卫暗许了终身。他也已经答应了奴婢,愿意等到奴婢出宫嫁人。谁知道……张公公居然看中了奴婢,想让奴婢、想让奴婢去伺候太子。” 玉疏眼不错地盯着她,因问:“你也不必说的这样隐晦,张得胜去选人,自然不是选的一般的宫女。你既心有所属,不愿意去,想来有的是人愿意攀这个高枝,怎么偏偏还挑中了你?” 映雪摇摇头,只道:“奴婢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张公公已经来选了好几次人,结果次次都不中意。后来,张公公也急了,许是看奴婢长得略有几分颜色,就硬拉着奴婢去了。”她复又磕下头去:“公主于奴婢有大恩,不敢欺瞒公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玉疏因问:“张得胜是什么时候去选人的?” 映雪想了想:“是初二。” 玉疏本来就有几分笃定,听到这个时间,更是畅快大笑起来。 原来那天她醉酒回来,动欲的,并不止她自己一人。 那就好。 玉疏心中已有筹算,一眼扫到映雪身上:“既然你来了,那我明日便有事吩咐你去做。” 映雪忙应道:“公主只管吩咐。” 玉疏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映雪惊得倒在地上,连声道:“奴婢实在……奴婢实在……” 玉疏摆了摆手:“我刚刚也听了你的故事,知道你的心,也不用你真做什么。”她又低头看着惊跪在地上的映雪:“你今年几岁?十六、十七、还是十八?宫里的规矩,宫女要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去,而且也是不能有私情的,你就想这么偷偷摸摸过八九年?” 映雪抿着唇,半天才道:“想或不想又如何呢?奴婢也没有别的法子呀。” 玉疏言笑晏晏,给她许了诺:“我大抵这一两年就会下降开府,到时自然要从宫中带走一批宫女。宫中的宫女不能随意出宫,但公主府的宫女,却没这么严的规矩。你这件事若办成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再放你去嫁人,岂不比你在这里苦熬八九年要强的多?” 映雪眼中骤然迸出一点亮光来,那完全是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才会有的狂热,她握紧手心,低低问道:“公主刚刚所说的话,可能当真?” 玉疏点头道:“自然。” 映雪似乎是在下最后的决定,眼中挣扎了一会儿,才犹疑道:“所以最后奴婢不必真的……真的去……” 玉疏轻轻把手指放在红润的唇上,冲映雪比了一个“嘘”的姿势:“你放心。” 她在心里道:你纵然想,我还不许呢。 —————————— 大家中秋快乐! 我再努力肝一章,有可能很晚 雨意 第二日果然如楼临所说,楼玉引一大早就梨花带雨进了宫,一路奔着弘昌帝的广明宫去了。说了什么,玉疏不得而知,但从弘昌帝还特地留了楼玉引一同用午膳,再从楼玉引下午到她宫里来的神色来看,结果应该不差。 楼玉引此时端坐在长乐宫里,脸上完全没有早晨那种悲悲戚戚状,反而容光焕发得很。玉疏因笑道:“三姐姐所求,一定得偿所愿了罢?” 楼玉引笑意深深,神清气爽地啜了一口茶:“反正我那位便宜婆婆所求的,应当是一样也做不成了,可算这些天没白恶心!” 她眉梢眼角闪过一点锋锐之气,冷笑了一声:“想两边下注,想从龙之功,我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福气来享!”又给玉疏简略说了一遍经过。 原来温夫人所求的,不仅仅是过继一子到楼玉引名下,更因为温永虽是候府公子,但其实是个次子,还想再求个官职来充当死后哀荣,以免葬礼上不好看。更别提他家还想再求娶十三公主。 玉疏简直是服了楼玉引,明明是她婆家的事儿,楼玉引偏偏就能舌灿莲花,将他家算计公主的事儿扯到蔑视皇权上。换句话说,就是间接打了弘昌帝的脸。 弘昌帝本就颇为宠爱这个女儿,温家的下场,玉疏看眼前楼玉引的神色都能了解一二。 玉疏冲她抱了抱拳,笑嘻嘻地:“姐姐一举多得,心愿得偿,恭喜、恭喜了。” 楼玉引笑着拧了拧玉疏的脸:“又学着外头的样子,做出这个模样来,叫人怎么不疼你!”她又叹了一声,冲玉疏眨了眨眼:“呀,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下降,也和我做个伴儿,我府中好些俊俏的郎君都调教得不错了,你若来了,岂不是更有趣味?” 她在情事上向来随性不羁,常开这样的玩笑,玉疏也习惯了。更何况今日玉疏原本就有一件事要做,更是顺着她的话,又半露不露地问了些闺话,姐妹二人方散了。 天色渐晚,玉疏提前用了晚膳,沐浴完毕,才就这么披着一身轻薄的寝衣出来。 楼临快来了。 玉疏原本还在犹疑,但昨日映雪之事让她明白,她如果再不下手,多年以来精心育下的那颗最甜美的果子,可能就要被别人收走了。 如何能忍? 她花了这么长时间,让楼临一点点看到,她已不再是个小女孩儿,而是个已经长成的女人了。只是她却始终不能最终确认,楼临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是妹妹?还是女人? 只是映雪说的时间,给了她答案。 那日她借酒醉若有若无地去引诱他,而他表面未显,实则已有欲望。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从第一眼见到楼临起,就的确不能相忘。 她想掌控他的情欲,让他如琢如磨的脸上,出现失控的表情,支配他的身体,然后看他在情欲中迷失的样子。 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热血上涌。 大概是她已经提前叫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下去了,整个清和殿中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于是,在这种人为制造出来的绝对寂静里,玉疏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和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非常沉稳,连走路的力道和步速都是一致的,非常有韵律地向清和殿走来。 玉疏已经能感觉到腿心湿了。 她把手探进去,果然摸到了水。这具身体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去探索,只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滚烫的热度,稍稍往里一送,已经微微启唇的小口就警惕地闭合起来,抗拒着外来的侵入,只是随着她的指腹柔柔在嫩瓣处拂过,似乎又放松下来,娇滴滴吐着露,濡湿了她的手指。 玉疏微不可闻地呼出了一口气。 身体果然是很诚实的东西,楼临的应该也是。 至于她的心和他的心,她此时却不想去想。 何必想那许多,现在快活就好,反正未来终有它走的方向。 ———————— 比想象中肝的快!快夸我!终于接上第一章了! 写了快四万字,终于不用走剧情了,急死我了…… 风急 而未来的方向,此时的确在玉疏的掌控之中。 当楼临真的毫无防备踏进门,看见殿内衣衫不整的她,正在自渎时,那一瞬间玉疏发誓,从他眼中看到了欲望。 她红晕满脸,带着哭音叫哥哥,连声让哥哥帮帮她,又奔过去去背后抱住他,泣音、青丝、娇躯,一个比一个柔软,化作绕指柔情,将楼临悉数圈进这张滔天情网。 虽然最后还是被楼临挣脱了一个口子,就这么夺门而出,但是不要紧呐。 玉疏饶有兴致托着腮,至少,她确定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 那就是楼临对她的确有欲望,不是么? 如果这一次就得手,日后的日子,岂不是无聊得很? 何况在殿外,她还设下了另一张网。哥哥啊,你能第二次挣脱吗? 玉疏只管在殿中言笑晏晏,殿外的楼临,却已经面沉如水,脸上完全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震怒。 他面前跪了一个身段婀娜的美人,细看容貌,正是玉疏昨天向楼临要来的宫女映雪。 映雪此时正低声重复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的确是公主让奴婢来的。公主说……”这美人稍显尴尬地看了楼临下半身一眼,才声如蚊呐道:“公主说,太子殿下这个样子出去,实在是不好看,因而……因而让奴婢过来伺候殿下。” 楼临长呼一口气,微微俯身,捏着映雪的下巴,冷冷道:“哪种伺候?” 他指尖力道很重,映雪只觉得下巴的骨头都快被捏碎,几乎招架不住,但心底那一丝可以出宫的孤勇,还是让她坚持开了口:“是……是床笫之间的伺候。公主说,奴婢本就是要去服侍太子的人,因此也不算越礼,因此……就让奴婢来了……”楼临的目光越来越噬人,她的声音也逐次降低,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垂着头竭力控制住颤抖,一双莹白的手却还是放在背后绞得通红。 楼临闻言冷笑一声,连说了三次: “好……” “好。” “好!” “如她所愿。” 他每说一字,声音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冷得如坚冰一般,跪在他面前的映雪被他的气势所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他拉起,三步做两步走到了旁边一间空房。 门是虚掩的,楼临却一脚就踹开了门,就扯着映雪进了房。 映雪被他一路狼狈拉扯进来,已是吓了一跳——从来没见一向温良如玉的太子殿下气成这样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她再抬头一看,不由唬得更厉害,原来楼临气得眼珠通红,整个人简直如开了刃的刀锋一般尖锐,望着她的眼光就像一只凶兽,只要抬手,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映雪犹在发抖,她身上的外衣,却真的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她上身已经只剩了一件蔷薇粉缠枝花肚兜,堪堪遮住胸前风光,纤瘦的裸背却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眼中。 她心中大骇,下意识抬起手臂勉强遮住自己,抬眼望去,见楼临面色不知何时已经平静下来,只有紧抿的唇角和冷肃的面容,昭示着刚刚的滔天怒火。 见映雪望过来,楼临声音淡淡地:“不是说让你过来伺候吗?怎么?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映雪急得要掉泪,不由在想玉疏究竟何时才来。但此时无计可施,只能以极慢的速度膝行到他面前,犹疑着伸手,抓住了楼临的腰带。 楼临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一片不能见底的深邃。 _____________ 咸鱼躺了一天,没有肝出来,溜了溜了,不要打我~ 大家晚安~ 波澜 映雪已经极力拖慢速度,楼临的腰带亦是精美繁复,轻易不能解开。但再慢的速度,再复杂的腰带,也仍旧要不了太长时间。 她的手在抖,腰带也随着她手指尖的颤抖,而逐渐松落。 映雪的手放在最后一个结上,好半天也没下得去手。 楼临也不知为何,毫不催她,纹丝未动。 映雪深呼一口气,努力了两次,都没能把那个结给弄开。 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却一个不小心,直接将线给勾断了。 腰带轻飘飘落在地上。 映雪几乎要绝望了,却见楼龄漠然看着她,忽然开了尊口。 “滚。” 映雪实在紧张得不行,一时竟没听懂,瘫坐在地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中喜不自胜,忙撑起虚软的身子,勉强磕了一个头:“是。” 只是还不待她起身,就听楼临唤了一声:“停着。” 映雪不解其意,一颗心又荡回谷底,却见楼临面色沉沉,站在原地咬着牙冷笑了一声,也没说一句话,就这么大踏步走出门。 映雪被留在房中不知所措,就听门口传来楼临强抑着怒火的声音:“楼玉疏。” 映雪忙回头望去,却见玉疏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正好和出去的楼临撞了个满怀,楼临怒极之下,狠狠攥住玉疏的手腕,望着她的眼神简直像是想吃了她。他胸口几番起伏之下,才终于沉声道:“宴宴、宴宴!你明明知道……” 玉疏直面他的怒气,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漫不经心收回手腕:“哥哥,我明明知道什么?” 见他眼中波涛诡谲,全是疾风骤雨般的沉沉怒气,玉疏反而才冲楼临嫣然一笑:“知道哥哥正在替我挑选驸马吗?” “还是说,知道哥哥正在替自己挑选侍妾吗?” “宴宴自认妹妹还是做得想当贴心的,这不——”她指了指殿内的映雪,笑容中添出三分挑衅来:“还特地给哥哥备好了!” 映雪只觉越听越奇怪,恨不得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最好。还在他兄妹二人的对话并未在持续下去,因为楼临已是气得脸色发青,一言也未发,就这么转身走了。 玉疏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冲房中的映雪招了招手。映雪勉强拾起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外衣裹住自己,才起身出去。只是刚出门,就见玉疏笑道:“刚刚我见哥哥临走时的脸色,可不大好呢。” 映雪低着头,附和了一句:“是。以前也从未见过太子殿下那般生气。” 玉疏只是一笑,也不再缀饰这个话题,因问:“如何?” 映雪惊魂未定,半晌才道:“虽有些波折,但奴婢还算幸不辱命。” 玉疏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就提前恭喜你,过不久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放心,你成亲的时候,我必定风风光光送你出嫁。”说完也不管映雪狂喜的面色,就这么走了。 —————————— 哥哥想吃上肉不容易……谁叫妹妹是个深井冰…… ps:居然有小天使想对作者君绝美虐恋sm……我!是抵死不从的!这是人性的丧失!道德的沦丧!坚决抗议! 赴会 玉疏站在东宫门前,目光中几乎是势在必得。 楼临虽昨日被她气跑了,但玉疏还是喜滋滋过了一晚。 果然还是得硬逼啊!昨晚双重罗网铺下去,虽然只逼出了楼临一句“你明明知道”,但也堪称一大进步了。 玉疏斗志昂扬进了东宫,却见楼临端坐在殿内,身后却是一架从未见过的屏风。他虽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玉疏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未散的恼意。 她走过去,伏在楼临膝上,仰头望着他,抓着他的手,叫了一声:“哥哥。” 楼临神色柔和了些许,指尖轻触过她的头顶,沉默了片刻,才温声道:“宴宴,哥哥今让你来,是有事要要和你商量,待会儿宴宴可要仔细看看。” 玉疏疑惑地看着他,就见楼临指了指身后的屏风,示意她进去。 玉疏挑眉,不能解他的意思,就真乖乖去了屏风后,在后头的椅子上坐了,打算静观其变。这屏风摆放的角度也极巧妙了,从玉疏坐的位置,刚好可以从缝隙间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过了片刻,殿中又进来十余个青年,皆是如圭如璋、气宇轩昂,个个都能称一声“俊才”。其中有几个是玉疏认识的世家子弟,还有一些连玉疏也不认得,从外表气度穿着来看,约莫也是大家出身。 一时诸人行了礼,楼临引了一个头,只说今日不过一场闲谈,底下这些青年就纷纷开始发表高见,从时事谈到政治,从边境的战事谈到百姓的民生,再从琴棋书画谈到弓马箭术……是一个赛一个的妙语连珠、口若悬河,直说了一个多时辰,都意犹未尽。 玉疏被迫在屏风后听了一场清谈,已经是坐得全身酸疼。而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她已然明白楼临让她仔细看看的意思。 玉疏面沉如水,目光一一看过屏风外那些英姿焕发的青年,不由冷哼了一声。 好在外头讨论得热火朝天,玉疏这声轻哼并未引人注意,倒是楼临坐得离玉疏最近,不过隔了一道屏风而已,反而听见了。见状也草草陪聊了几句,然后打发了诸人下去。 玉疏从屏风中出来,冷笑道:“哥哥的确是煞费苦心。” 楼临负手立在原地,静静道:“宴宴,今日来的,是世家中数得上的子弟了,家世品貌,样样都是拔尖的。你刚刚在后头也见着了,可有喜欢的么?” 玉疏轻轻“呵”了出来,盯着楼临的眼睛,吐出两个字:“没有。” 楼临也不躲不避,就这么任她看着,眼神沉郁如水。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楼临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因问:“那宴宴喜欢什么样的?可是不喜欢这些太书生气的?看你和甫之玩得那样好,你又爱马术,可是想在武将中招驸马?各家子弟中熟悉弓马的也不在少数,改天哥哥再……” “我喜欢你这样的。” 楼临话还未说完,玉疏就截断他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 —————————— 说好的粗长~就要粗长~双更奉上~ 定音 殿中的气氛一时滞涩起来。玉疏眼眸如火一般,直直盯着楼临,她眼睛那样亮,一种偏执的狂热几乎要从她身体里直接喷薄出来。 楼临无意识握紧了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宴宴,我是你哥哥。” 玉疏笑了笑,丝毫不肯退缩,反而把头偏过来,二人的嘴唇只差分毫,甚至能听到呼吸打在彼此脸上的声音:“我知道。” 楼临静静道:“宴宴,你还太小了。对兄长的孺慕之情和对丈夫的恋慕之情,二者是不同的。而你还没能分辨得清。”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目不斜视,脊梁挺直,声音非常沉稳:“我既然是你哥哥,就要对你负责任。” 玉疏却猝不及防走过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她的吻来得太突然,楼临一时居然忘了躲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疏已经从容一笑,在他嘴角轻轻一舔,就退出三步远,对他轻轻一眨眼:“哥哥,普通兄妹间,也会这样吗?” “更何况,哥哥,我还不止想对你这样……”她的声音忽然截止,眼神却笔直望过来,带着一种少见的侵略性,露骨得像是要把楼临扒光。、 玉疏若有若无地舔了舔唇角,又抿着唇笑起来,带着一点天真的妩媚,偏头看着楼临:“从我知道情事之后,我睡里梦里云雨的男人,都是哥哥呀。” 她话音一落,神情又锋锐了三分,一针见血地问:“而且,我觉得哥哥对我,也是一样的,不是么?” 楼临已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孩儿娇艳无双,正密密织就一张大网,誓要将他彻头彻尾网进去。 他忽然低头笑起来,眉目间氤氲出无数笑意,是种拨开云雾初见霞光的清艳,看得玉疏简直想将他彻头彻尾染上自己的颜色,又听楼临道:“宴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孩子。” 玉疏“啧”了一声,语笑嫣然:“哥哥猜出昨日映雪之事,不过是我拿来激你的一个局了罢。” 楼临轻笑道:“不是很难猜。只是先时一叶障目而已。”他望向玉疏,温声问:“宴宴是何时猜出哥哥这见不得人的心思的。” 玉疏一笑,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哪里见不得人了,至少让宴宴知道,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楼临轻轻在她娇嫩的脸颊上一掐:“回答哥哥的问题。” 玉疏忙躲开了,揉着自己的脸,一边抱怨一边道:“哪里还要猜呢。因为我和哥哥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一望哥哥的眼睛,我就知道了。” 玉疏原以为他听了这句话还会有些感动的,却见楼临似笑非笑,斜睨着她:“是么?宴宴的心思,果然和哥哥是一样的么?” 他眼神太过深邃犀利,就这么目光如炬盯着她,让玉疏原本轻轻松松的“当然一样”几个字,不知怎么,硬是到了嘴边,都没说出来。 因为真的是一样的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对他有情欲,但并不想将这种情欲转变成爱欲。事实上连玉疏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悬崖边上玩火,明明有另外的康庄大道不走,硬是像个追求刺激的顽童,仗着他的宠爱与纵容,想将这把火烧上他的身。 见玉疏沉默,楼临也并不生气,他缓缓捧起玉疏的一缕长发,柔滑的青丝却瞬间在指缝之间溜走了。目光中也褪去了先时的明锐,逐渐蜕变成一种温柔的残酷。 “宴宴,虽然这些心思我们都知道。但不管是为你、为我还是为我们的将来,我都不会也不能动你。” “那太危险了,而我讨厌失控。” 玉疏闻言,却陡然笑道:“那哥哥,我们真是绝配啊。” “因为,我最喜欢失控了。” 楼临望向玉疏,却见她冷笑出来,然后偏过头去,快步走出了殿门。 ———————————— 之后的哥哥:真香(。 前奏 玉疏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周围,就顺势挑起青娘的脸,细细打量片刻,见她容色娇媚,一双眼睛如长了钩子似的,缠在玉疏身上,含了无限春意,勾人心魄、销魂蚀骨。 玉疏冲她微微一笑,二人双唇只在毫厘:“真是可惜,今生我投了个女儿身,想来是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青娘笑意不减,声音低柔旖旎:“女儿家之间自有得趣之处,玉郎何不一试?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春风一度,玉郎何必留此遗憾呢?”说话之间,她的唇已在玉疏唇上一擦而过,轻飘飘的,转瞬即逝,只余一段柔软香风。 玉疏正还要再调笑几句,就听“噔”的一声。 玉疏和青娘同时回头看去,却是韩笑歌已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他微微拧着眉,脸颊通红,既像酒醉,又像生气,片刻之后才轻笑道:“你们这样入神,我竟是个死人不成?” 青娘从善如流地站直了,举起酒杯对他二人一敬,笑道:“权当奴赔罪了。”她自斟自饮了三杯,才回身走人,只是走出了三步,又回过头对玉疏勾唇娇娆一笑:“这个提议,奴一直为玉郎留着呐。” 玉疏闻言,也只是端着杯子,遥遥对她一敬。 见青娘心满意足去了,韩笑歌忽然道:“阿疏竟……竟喜欢女子么?” 玉疏半日不作声,只抿着酒,待那股浓香扩散到了整个喉咙口,才酣畅地舒了口气,开口道:“男也好、女也好,能让人开心、赏心悦目的便好了,哪有什么性别之分呢?” 韩笑歌闻言大笑,拊掌道:“自然!自然!既如此,别话休提,喝酒!” 他二人还真喝了好几坛金波酒,待月上中宵,宫禁将至时,韩笑歌才扶住已经大醉的玉疏起身。只是他也有些上头了,二人都站不大稳,仇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无声无息出来,接过玉疏,平静道:“公主该回宫了。” 韩笑歌睁大眼睛认了一认,才认出眼前人来,才把玉疏放心交给他,又指着玉疏笑道:“看来我这段时间的酒量果然有进益,头一回把你也喝倒了!” 玉疏只是吃吃地笑,挥了挥手便算告别,被扶上了马车。等她回到长乐宫时,衔霜早急得不行,站在宫门口等着,见她终于回来了,才终于把一颗心放下来,双手合十念着佛:“阿弥陀佛,祖宗你终于回来了!太子已……” 衔霜已习惯了玉疏常出去喝酒的,只是今日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和平日只是一身酒气不同,今天玉疏的眼神都不大清明,步伐也凌乱得很,见到她也只是笑,像是醉狠了。 她忙叫旁边的映雪又过来,二人把玉疏搀进去,一边又絮絮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小祖宗你可清醒些,可还认不认得人呢?不然先给你上一碗醒酒茶再进去可好?” “不用了。” 衔霜闻言劝道:“怎么能不用,太子还在里头等……” 着呢。 她话未说完,才发现刚刚的声音不是玉疏的。楼临正站在殿门口,静静望着这边,面色沉肃冷淡。 楼临大步走过来,接过玉疏,将她打横抱起来:“去准备热水,预备公主沐浴。” 衔霜犹可,映雪被他冷淡眼神一瞥,忙低了头,就和衔霜快步退了下去。 —————————— 我……理清思路回来了 激情作者在线加更(。 金波 玉疏带着点怒气,风风火火出去了。 楼临复又坐下来,垂下眼睛,静静吃了一盏茶。待过了两刻钟,才有个侍卫进来,利落地单膝跪地,简洁道:“公主出宫了。是往韩府的方向去。” 楼临拿着茶盖的手一顿,眼神晦暗不明,许久才淡淡道:“公主今日情绪不大好,比往日多派几个人跟着,让他们仔细些。” 那个侍卫应了一声,就行了个礼出去了,去赶着再带几个人追上玉疏。 玉疏出宫的时候的确有些生气,连她自己也气在里面。她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想,还真是愧对自己上辈子在风月场中打转的经历啊,虽说那时她是被赶鸭子上架,但好歹也见识了那么些玩弄男人在股掌之间的姑娘们,怎么就撬不动楼临呢? 她余光所及之处,还能看见几个侍卫不远不近跟着,知道那必定是楼临的人,不由更生气了,一拍马臀,座下这匹神驹就加速狂奔了出去。 身后的侍卫被甩了老远,还是玉疏跑了一会儿马,觉得怒气渐平,才逐渐放慢速度,让他们赶了上来。 领头的侍卫喘息未停,仍是一脸肃容:“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一人独行!臣实在不能苟同!” 玉疏看他边喘气边训人,呵呵两声,话里有话指桑骂槐:“仇侍卫不愧是哥哥带出来的人,这样讲规矩,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放心,我丢不了。” 仇隐只当听不懂她话中意:“臣奉太子之命保护公主,就不敢懈怠。” 玉疏看他这个一板一眼的样子就觉得碍人眼,因为总能让她联想起楼临刚刚的样子来。她握着马鞭,故意颐指气使道:“你立即去韩府,请韩公子过来,就说我去青娘那里等他。” 仇隐不动如山,面无表情道:“公主还在宫外,臣不敢擅离。”不过还是叫了底下一个侍卫,去韩府报信。 玉疏简直要被他气个仰倒,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就往青娘的酒馆那里去。等韩笑歌到的时候,玉疏已快喝光了一坛酒,正不能置信把整个坛子都翻转过来,也只有几滴紫红酒液轻飘飘掉落在杯子里,她因把坛子往桌上一拍,高呼了一声:“青娘,再上一坛酒!”回头又见韩笑歌站在不远处,就笑了笑,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坐。 韩笑歌自顾自拿了一只杯子,却又暂时无酒可倒,因笑道:“阿疏看来是找我出来借酒浇愁了。” 玉疏正要说话,就闻得一阵香风铺面,青娘右臂托着一坛酒,一步三摇地过来:“哟,韩公子也来了!”她又冲韩笑歌半真半假抱怨道:“韩公子好狠的心,日日来我这里练酒量,玉郎原是个美娇娘的事,也不知会奴家一声,害奴家简直是痴心错付了一场呐!” 原来今日玉疏出来得匆忙,未曾换上男装,连她自己因为情绪起伏,所以也未留意,还是到了这里,才突然反应过来。 韩笑歌大笑出来:“青娘也有吃惊的时候,真是可惜,我当时居然不在!” 青娘努了努嘴,一掌劈开酒坛泥封,浓香的酒香气立即透了出来。玉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青娘既有这样的好酒,怎不早拿出来!” 青娘端着酒坛子,笑着给二人斟满了,才道:“这是奴家仿着你们大楚的酿酒法子,自酿的金波酒,等了二三年,才得了二十来坛,今早才启封呢,二位可会赶巧!这酒性甚烈,寻常人喝不过三杯就倒了,韩公子和玉郎便喝了这杯,奴家便不再追究隐瞒之事了。” 韩笑歌闻言,就叹了口气,笑道:“还能如何呢,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一口闷了。只是他不大胜酒力,又是这样的烈酒,脸登时就红了,面上一片霞云。 玉疏就摇摇头,对韩笑歌道:“甫之这个样子,日后可怎么去战场!将士们喝的酒,为了暖身和壮胆,可都是后劲大的不得了的烈酒!”说着拿起酒杯,在鼻下细细一嗅,又以唇轻触酒面,微微舔了一口,只觉入口柔滑又有劲道,酒液抵达喉咙间时,香气浓烈到似乎能从鼻尖逸出。她这才一笑,抬手一送,就痛痛快快地一杯下肚,向着青娘倒翻过酒杯,笑吟吟地:“青娘那二十多坛金波酒,可得都给我留着了。” 青娘冲玉疏抛了个媚眼,手搭在她肩膀上,挨她挨得极近,玉疏眼前尽是一片雪白乳波,只听青娘声音如沾了蜜一般:“自然是玉郎的。玉郎难道以为什么人来了,奴都会拿出珍藏的金波酒来招待么?” “玉郎竟是玉娘,奴真是惊喜得很呢。” 她说话之间,身体几乎已经半倒在玉疏身上,软嫩如棉,柔媚如水,对玉疏耳语道:“玉郎今日看起来颇为烦恼,奴虽不能解,但有的是让玉郎快乐的方法,玉郎……真的不想试试么?” 唇指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 衔霜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太子殿下,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公主罢。” 楼临望了一眼在榻上睡得香甜的玉疏,摇了摇头,神色和声音都淡淡地:“你先下去。” 衔霜忖度着楼临的面色,想来应该不算生气,遂稍稍放了些心,才去了殿外侯着。 殊不知楼临此时,心中已卷起万重波澜! 但他是愈生气反而愈平静的性子,见殿中已只余他兄妹二人,才从容起身,去一旁的水盆里绞了一条热帕子,慢条斯理拧干了,拿在手上,复又从容走回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成竹在胸。 楼临站在榻边,居高临下望着玉疏,见她双眸禁闭,红唇微张,粉嫩的脸颊上柔和天真,只有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浮动的光影。 他笑了笑,一撩衣角,非常自然地在榻边坐下,然后拿起帕子,盖在她唇上。 躺着的人睫毛有一瞬间似乎都停止了颤动。 楼临只当不觉,拇指隔着帕子,轻轻擦过她的唇瓣。力道很轻,如春风化雨,还带来一点酥麻的痒意。 躺着的人在经过刚刚的刹那停顿之后,睫毛似乎颤动地更快了。 楼临某种一抹暗色悄然掠过,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隔着绢帕一遍遍狠狠蹭过去,若是有第三人在场,甚至还能听到“嘶嘶”的声音。 他目光随着力道的加重,而越来越深浓,到最后燃烧成一把失控的野火,连玉疏的嘴唇都被烧得通红。 玉疏终于嘤咛一声,幽幽醒转过来,眼眸含水,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委委屈屈地说:“哥哥。疼。” 楼临的拇指停在她唇角,并不为所动,静静望着她,望得玉疏都有些忐忑起来了,才启唇道:“小骗子,不装了?终于舍得醒了?” 见玉疏张口就要讨饶撒娇,他却只是一笑,摇摇头,把手指盖在她唇上,不让她说话:“嘘。” 玉疏不知何意,却见楼临又拿起那块帕子,扳着她的脸,从嘴唇开始,然后是整个脸颊,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力道想必是很重的,因为这样柔软的帕子,擦在脸上都磨出了一点热辣辣的感觉。 一个猜测电光火石般出现在她脑海里,玉疏若有所思,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楼临擦完她的脸,就丢了帕子,端详着她的脸,满意道:“不错,这才干净了。”说完又沉下脸色,带着几分完全遮掩不了的怒气,道:“宴宴,哥哥让你出宫,不是让你什么脏东西都能往脸上和嘴上碰的。” 果然。 玉疏心中一喜,顺势握住他的手指摇了摇,用一种完全能惹恼人的天真语气,甜甜地:“可是哥哥,我觉得很有趣很舒服,并不觉得是什么脏东西。” 沉沦 玉疏眼中含着一点水汽,脸颊又是被酒气熏出的樱红色,又天真又无辜地说出这样近乎淫糜的话,还握着楼临的手指捧在心口,仰头望他的时候,与纯真神色不同,全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楼临气极反笑,俯下身紧紧盯着她:“宴宴。”他唇角缓缓荡出一点锐利形状,斩钉截铁道:“今日之事,你是故意让仇隐看到的。” 他直接用的陈述语气。玉疏也并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了,反而笑嘻嘻地:“反正我出宫做了什么,仇隐都会告诉哥哥的。” 说完她就顺势一拉他的肩膀,自己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就将双唇严严实实堵住了他的唇。 四目无声相对,眸光旖旎交缠。 殿中这样寂静,以至于楼临和玉疏都能完全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都是一样的急促又火热,洒在对方脸上,无限暧昧春意。 玉疏忽然一笑,就将舌尖探入他唇齿之间。 一段柔滑、一点湿意。 楼临深深望着她,没有启唇,也没有拒绝。只有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的一点情绪。 玉疏舌尖在他双唇之间游走,欲进又退,直到唇齿相接的地方晶亮渐生,细微啧啧声传到耳朵里,复挑起一层情欲。 渐渐让人心乱。 渐渐让人沉迷。 楼临死死盯着玉疏,手背青筋毕露,终于撑起身来,将自己拉离了这最温柔的销魂窟。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银丝却似断非断地被牵了出来,在半空中缠缠绵绵地掉落了。 楼临冷眼看着,终于说:“宴宴,你做到了。” “今日之事,我的确愤怒到抓狂,初听此事时,我简直想立刻杀了她。” “她怎么能——这是我的宴宴——我守了这么多年都不能逾矩的宴宴——她怎么敢!” 玉疏心中一喜,又见楼临牢牢注视着她,目光简直是噬人的狂热:“你一定不知道,宴宴,从那天开始,有无数次,我简直……” 他一笑,低声道:“我简直想要肏死你。” 玉疏眸光一亮,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两道目光在空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那火花越来越灿烈,仿佛下一瞬间就能立刻燎原。玉疏攀着他的肩,如痴如狂:“我也是。” “哥哥,我也是。” 玉疏发誓,在她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她在楼临眼中看到的,是疯狂的渴望与汹涌的情潮。可是也不过片刻而已,熟悉的自制又重新出现在他眼里,他静静道:“可是,宴宴,我怎能亲手毁了你?我怎能舍得?” 亲吻好像还在,身体仍然滚烫,可他的话却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玉疏看着他隐忍的侧脸:“哥哥你舍不得吗?那替我去找一个男人罢。就现在。” 楼临一咬牙关,沉声道:“宴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能这样糟蹋你自己?” 玉疏冷笑出来:“喝了酒便容易动情,哥哥难道不知道吗?说什么糟蹋不糟蹋,我需要一个男人来纾解,就这么简单。三姐姐不照样有那么多面首么,日子不是更快活。趁宫门还没下匙,甫之应该也还没到家,哥哥帮我把他找来。” 她冷眼狠狠盯着他,眉目间一抹决绝:“哥哥放心,他会娶我。”说完她又勾唇嘲弄地笑了笑:“若哥哥实在觉得是丑闻,去把青娘找来也行。今日她也说过,愿意和我……呜——”话音未落,已被楼临堵住嘴唇。 在唇齿紧密的连接之中,玉疏听见楼临一字一顿从喉咙间逼出来的声音:“宴宴,你不过赌我不忍心?” 玉疏得意地笑了,舌尖缠上他的,模模糊糊地吐出了一句话:“是。那哥哥,你究竟忍不忍心?” 破瓜(微h) 楼临真正猝不及防顶进来的时候,玉疏得意的笑容还未散,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忍心,只觉得疼。 是真疼,哪怕他只顶进一截来,她眼泪也毫无征兆就掉下来了。 其实前世的时候这种疼是经常有的,只是此生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她再次体会到这种破身的疼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眼睛不争气地红了,眼泪和血一齐落下来,酸酸涩涩的痛。 更何况楼临的动作里还夹杂着怒火,他沉声问:“我忍不忍心?宴宴、你怎能问我忍不忍心——我一直忍着、是为了谁?到底为了谁!” 这具身体还生嫩得很,禁闭的穴口被人生生撞开,还一口气撞破那层贞洁的枷锁,血水潺潺而出之后,干涩的花径终于润滑了些,楼临咬着牙关,刚刚被她激出的怒火又被她的眼泪生生浇熄了,又听玉疏紧闭着眼,无意识地嘤咛:“疼、哥哥、我很疼。” 她的脸陷在他的指掌之间,面颊上完全是一种多年来未曾见过的惊惶,身体无意识曲起,蜷成一个无助形状,楼临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理智回笼之后,悔意无穷无尽席卷上来。 在第一次理清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就在心底立过誓,不要让他心里这只兽有放生的机会。他会护着她、照顾她,替她择一位最好的驸马,然后送她安安稳稳地出宫下降。 那才是她应有的自由放肆的人生。 只是楼临心底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他掩藏不掉的私心。在玉疏曾问他,为何不招甫之做驸马的时候,哪他明明知道甫之是最好的选择,他也只能狼狈地用借口避过。 因为他做不到、他从心底就没办法真正看到玉疏和驸马你侬我侬、鹣鲽情深。 只是今日之事,一件比一件触到他的底线。甫之便罢了,连一个当垆卖酒的胡姬,居然也能染指他的掌中珠! 楼临不得不承认,青娘之事,让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未来——即使玉疏将来和驸马不和又如何呢?她照样可以效仿楼玉引,会有无数想爬上她的床的入幕之宾。 青娘可能是第一个,但很有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唯独他不可以。 为何他不可以? 愤怒烧空了他的理智,他居然用一种最原始、最粗暴、最令人不齿的方式,占有了她。 楼临捧着玉疏的脸颊,低下头吻过她的泪痕,盯着她紧闭的眼睛,低低道:“抱歉,宴宴……可是真正对不住的是,我对发生这件事并不后悔,后悔的,只是进行这件事的方式。” 玉疏唇色痛得惨白,却始终不能睁开眼睛。 她曾经筹划了这么久的一晚,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开场。玉疏怕自己一睁眼,就和前世一样,看到的是失神的眼、低吼的口和一团又一团肥腻的肉。 玉疏怕她再也记不住楼临的脸。 玉疏闭着眼正要说话,就感觉到楼临从她身体中退了出去,然后轻柔分开了她的腿,在她的不解中,用双唇吮吻住了她最痛也最隐秘的地方。 她全身一震,手指紧紧攥着被角,眼睛也无意识睁开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楼临熟悉的英挺眉目,都能依稀看出脸上的珍重和怜爱,而在他偶然抬起的眼神里,还微微闪着光。 ———————————— 下一章才真刀真枪……咳 舔(h) 玉疏全身还紧绷着。四肢像是僵硬了,怎么都动不了,似乎是所有感官都被麻痹了,只剩腿心一点湿热触感,缓缓地、细细地舔,很温和地安抚着受惊的肉瓣。 未经人事的肉瓣被他之前粗暴的动作给肏得有点肿,此刻被他用唇含住,轻轻吸吮着,带来无数温润快意,玉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漂起来了,神智逐渐迷蒙,之前热辣辣的疼痛感缓慢褪去,娇穴很有效地被安抚住了,那段舌尖锲而不舍地划过紧闭的肉缝,带来一点暖洋洋的麻痒,玉疏从喉咙口呜咽一声,穴口终于羞答答张开了一条缝。 楼临从善如流,问她:“宴宴,舒不舒服?” 玉疏呜咽还未止,细细“嗯”了一声,就发觉楼临已将舌尖探了进去。那两瓣嫩肉吓得一缩,紧紧吸住了他的舌,又像排斥异物似的,死命往外推。 楼临尝到一点血液的腥甜气,不由更是爱怜,见她花径里还是干涩,就真收回了舌头,用低哑声音引诱一般地问玉疏:“宴宴,告诉哥哥,想要哥哥舔哪里?” 玉疏其实并非未经人事的灵魂,只是活了两辈子,从未被人舔过穴。何况此刻给她舔穴的人,居然是楼临。玉疏只能感觉到僵硬的血液又重新流转起来,全部涌到腿心,带出一股又一股的燥热感。她望着楼临似乎不染纤尘的脸,小声道:“要……宴宴要哥哥舔穴……” 楼临一笑,慢条斯理把舌尖凑过去,在她花瓣和花缝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这断断续续的快意,把个玉疏急得自己抬起圆润的臀,不自觉往他唇边凑。 楼临故意往后退了些许,才又问:“再告诉哥哥,要哥哥怎么舔?” 玉疏脑子里一把火在烧,带着哭音,不管不顾喊道:“要哥哥把舌头插进小穴里,狠狠地插进来!” 话音刚落,楼临的舌头就完全探了进来,穴里一层层的褶皱都被他的舌尖微微探过,等退出来时又开始发力,一点点舔平那些重重叠叠的肉褶,舔得玉疏神魂颠倒,手指下意识抓着他的肩,一下又去推他,想让他离远些,一下又去抓他,恨不得让他近些、再近些。 只是还不够。她还没出水,现在进去,必定会受伤。楼临皱着眉,离了她的身,俯视着玉疏的脸,她因喝了酒,薄薄的面皮已经泛出一种胭脂色,因他骤然的抽身,此刻迷迷蒙蒙地带些不解,隔着一层雾气望过来,让他心火陡然就起来了,下身涨得更硬更凶,恨不得立时就覆上去肏干个爽。 只是还不行。楼临伸出一根手指探进她紧窄的甬道,只能摸到一些稀薄的血液,还是干干涩涩的,而被他这轻柔一探,玉疏都无意识打了个颤,立刻就将他的手指绞紧了,穴口包裹着手指拼命往外推,她刚刚生起的情欲又浇灭了大半,只能咬着唇,模模糊糊地喊疼。 太紧了。楼临叹了口气,并非是适合承欢的身子啊,她却还偏偏不知死活,还未长成,就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耐性。 而如今箭在弦上,他也已经不想回头。 吸(h) 楼临“啧”了一声,手指在里头试图旋转了下,玉疏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听楼临没好气道:“磨人精,从小儿就是这样,自己惹的火,只管放不管灭,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让你痛上一次,好长长教训!” 其实玉疏知道,这并非是具天生适合欢爱的身体,太紧了、又干,进来的时候简直十足的疼。上一次她故意在他面前自渎来引诱她,还是耐下心思,花了无数力气,还用了一整管药膏,才逼出一点水来。 而楼临呢?这样紧迫的时间里,他能忍住吗?玉疏不知道。 尽管为这一刻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玉疏还是紧张起来。她有几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怕,虽然她的确不知道在怕什么。 可是这句话一出,玉疏听他这声气就知道,他是下不了这个手的,所以虽然还是觉得疼,但又没那么疼了似的。还在这种模糊的感觉里沉沦呢,就忽然双腿绷直,倏然从口中吐出一声短促的娇吟来。 楼临已经含住那两瓣丰嫩的花唇,就这么狠狠吸了一口。 玉疏如被一道雷劈下来,只来得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所有的喘息、吟啼、话语都被卡在喉咙里,只有鼻尖急促地呼吸着,攥着被角的手背已经青筋毕露,她浑身战栗不止,楼临却像要趁胜追击一般,几乎将她的腿摆成了一个一字,埋头进去,轻轻重重地含着穴口吸吮起来,他舌尖还时不时抵着那条肉缝,若有若无地顶进去,被里头的嫩肉一吸,又轻飘飘退出来了。 他吸她的,她也自吸他的。在这样若无若无地撩拨之下,玉疏的痛觉似乎被他舔散了,好像悟到了一点什么,就像一粒种子,从前世被埋到今生,然后在今晚他的唇舌的浇灌之中,开始娇怯怯地吐蕊了,一只嫩芽脆生生地冒了头,又被楼临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本就是耐心最好的猎手,等到了玉疏腿心间、原本隐藏起来的不及米粒大小的珠子终于开始绽放,也并不急着立刻一箭中靶,而是继续若无其事布他的天罗地网——既然已经开始,就必须要圆满收场。是对他自己的交代,也是心底最深浓的爱怜。 玉疏开始觉得心里痒痒的,喉咙也痒痒的,就跟里头堵着什么似的,压都压不住,一开口就是无意义地呜呜啊啊,可音调却又娇又细,青嫩中带着些初生的媚意。尽管声音很低,却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她几乎都无法相信这是她发出来的——以前从没有过。 何况听到楼临耳朵里呢。此生最珍爱的掌珠衣衫不整在他身下,呻吟还娇媚得能滴出水来,心火又一次冲上来,可是她的穴里却还没能滴出水,楼临带着燥热和一层一层漫上来的占有欲,第三次吻了上去。 舌绽(h) 玉疏软绵绵哼了一声,能感觉到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更重了些,娇嫩的穴口被重重吮吸出声,唇瓣和肉瓣撞击出沉闷而情色的响,砸在她耳朵里,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玉疏明显察觉出自己腰间一抖,似乎有什么在突破壁垒,想要挣扎着流出来。 这种紧要关头,楼临居然合上了牙齿,在那两片敏感的肉瓣上来回厮磨了起来。轻轻的、浅浅的,麻麻痒痒的温润快感让玉疏全身都酥了,软软倒在榻上,还未来得及享受一二,就又被他又重又快地用犬齿刮了两下,随即还用一排牙齿大力刮蹭过去,把一双可怜的花瓣磨到充血,红艳艳的,跟朵开得正艳的花儿似的,让人不自觉想要攀摘。 玉疏急促地叫了声“哥哥”,还未来得及说下面的话,腰间就狠狠一跳,原本干涩的花径里终于慢慢悠悠吐出一点水来。艳红花瓣完全绽开了,含了几滴清露,微微收缩着,还未被世人见过这娇态,就已经被楼临尽数吞入了口中。 他此刻是无暇说话的,因他埋着头,玉疏也不大能看到他的表情,但这么多年来的默契,让玉疏很明显就知道他此刻一定开始起兴致了,因为连吮吻的动作都比之前重了一倍,在他的唇齿之间,这娇花毫无用武之地,只能被动地被他在口中揉碎,每一片花瓣、每一滴露水、每一条经络,都被他以舌尖狠狠蹭过了、以牙齿狠狠刮过了、以双唇狠狠含过了, 玉疏爽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另外半边又滚烫如火,终于大火蒸出了一点温热液体,流淌在甬道里,添上了一层薄薄的润滑。 他的舌尖进来得更顺畅了,可是他又只肯止步于这里,让玉疏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控诉:“哥哥、哥哥……你犯规呀!” “哪里犯规,嗯?”他也是火烧火燎的,本就格外低沉的声音,此时更添了一份沙哑,若玉疏还有神智来形容,她一定会用两个字:性感。格外的性感。 只是此时玉疏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她已经被这种巨大的、明明应该很熟悉却很陌生的快感完全摄住,她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这股气要托着她上天了,却又被楼临按着,被迫停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地,也听不到楼临在说什么了,只能本能地一声声叫:哥哥、哥哥、哥哥…… 这很显而易见地取悦了他,只是这一点教训还是不够的,楼临从喉间逸出一丝轻笑来,交裹着情欲的低哑,伸出了舌尖,在她已经露头的花核上春风拂面般一扫。 “哥哥……呀!!!”玉疏原本无意识呢喃的一句哥哥被生生截断,被短促而湍急的叫声取代了,楼临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一把钥匙,能让他探到新世界的钥匙。而且这钥匙,可能还远比他想象之中要管用的多。 只是现在还不是开门的时候,楼临咬着牙想。 见玉疏的腰无意识往上耸着,楼临才掐着她的腰,将她固定在原地,唇角勾出了一点锋芒来。 “小坏蛋,就这么想上哥哥的床?” “嗯……嗯……嗯嗯!” “一次比一次坏,上一次连衣裳都不穿,骚成这样,自己用手玩开心吗?那天我就想这么把你按在床上——操死你。” 话音刚落,楼临就见原本还有些干涩的穴口,就这么滴出了水,可怜巴巴沾在嫩瓣上,让人看得眼热不已。 他伸出手抚下一滴清亮的液体来,扬起手指对她笑,也不像平时似的,笑得沉稳又端良,反而颇有些恶狠狠地:“这便罢了,这次居然去外头找人?!”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还想着跟那个胡姬?下次——下次再让我知道,宴宴又出什么幺蛾子,让谁亲了你、让谁碰了你,可就没谁等你出水了再操了,哥哥就把你锁在东宫里、剥光了不许再出门,从此天天给哥哥暖床、天天让哥哥操好不好?” 水(h) 他突然这样又凶又狠,玉疏只能摇着头呜呜直哭,可是一边哭的时候,心底又漫上一层窃喜来。 嫉妒、占有、欲望。逼出这个男人的另一面,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儿啊。玉疏这样想着。 只是很快她就没功夫想了,因为她听到了一点水声。很细微,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听到了。还顺带感觉到了他又把舌尖伸了进来,快速又激烈地抽动起来——那点水声就是在这肉穴和唇舌交锋之间出来的。 玉疏迷迷糊糊间,就得意地笑了出来——看,嘴上这么不饶人。说出的话不饶人,做的动作也不饶人。明明自己已经箭在弦上了,又硬又烫的东西常常撞到她身上来,偏偏又忍着,说到底还是怕她痛,就一次次撩拨她让她出水。 这对玉疏来说的确始终陌生的感觉,前世的时候她似乎就是个冷感的身体,在头几次痛得死去活来之后,她学聪明了,会去喝点酒、会去买润滑剂,然后每一次用手自己涂润滑剂的时候,就是一重又一重的耻感泛上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器具,还是个得把自己捯饬得油光发亮的器具。 因为始终是这个死鱼样子,她还被人骂过在床上是根木头,不过在看到这位客人转头提了裤子,就去骂她那双爹妈,指着鼻子骂他们死要钱,连木头都拿出来待客,和一系列玉疏闻所未闻的粗话,她那爹妈点头哈腰,就是不敢反驳,还反被踹了几脚的时候,她痛觉还未过去,就躲在旁边笑得喘不上气。 在这种心理下她怎么能得到快感呢,还是疼,只是疼得轻了一点。闭眼忍一忍似乎还能忍得过去。 既有这种经历,她怎么会想不开已去撩拨楼临呢?玉疏也不知道,而在经过十年的沉淀之后,玉疏就更不知道了。或许她只是想尝一尝欢爱的滋味,想去一探究竟,毕竟这是动物的本能啊。 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这两世为人中所训练出的直觉,是没有错的,因为楼临真的是个很耐心的老师了,连在上床这种事上,也是。 她居然真出水了。在没有任何药物的辅助下。 若可以,玉疏简直要给楼临送一块锦旗。她还咬着唇在想锦旗上要写什么呢,就听楼临冷不丁说:“宴宴,你还有心思分神吗?”他这声音低哑得很,跟带着电带着磁一样,刺得玉疏浑身细细颤栗起来,小腹开始有规律地收缩,这很明显是动情的标志,就被楼临捕捉到了。 这等关键时刻,她还有心思想东想西,楼临简直被气笑了,有心磨她一磨,就趁着她这股劲,低头含住了那颗圆圆润润的小东西。 这下才是不得了,因为身下这小白眼狼终于把神智拉回到了他身上,嗓子里像含着一团蜜,仓促间喊出的一声“哥哥”都是甜的,跟荡着一汪春水似的,尾音还会跟身子一样发颤,胸前两团也跟着颤起来了,在仅剩的那层肚兜的包裹下,晃出不太明显的乳波。 楼临伸手去握着她一只乳,隔着布料能感觉出,原本酥软的奶头在他的掌心开始慢慢变硬,顶着他的手掌,让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摩挲它。少女的奶乳还是小小一团,一只手尚且握不满,只是翘翘地耸立着,又软乎乎的,温顺蜷缩在手掌之下,总让人生怜。 只是这隔靴搔痒总让人有点不爽,楼临又在血气上涌的关头,平常那点沉稳也丢到天边去了,手一用力,就把这薄薄的布料撕成了两半,新雪一般的奶乳瞬间暴露出来,樱红的奶头已经翘起来了,在那一片雪腻中格外显眼。楼临把拇指按上去,稍稍用了点力气,就察觉到那奶头更硬了,玉疏也跟着喘了一声,跟只猫似的,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故意诱着他:“哥哥、哥哥、帮帮我……” 他是把牙根都咬碎了,才没能立刻就掰着她的腿肏进去,他做这么些前戏,还不是怕这个娇养出来的小坏蛋疼!结果这小坏蛋不领情! 楼临磨着牙,低头就咬上那颗刚刚被他舔得水光淋漓的花核。小坏蛋的勾引终于暂时偃旗息鼓,可是因为爽到了,腿又蹬个不停,也不知到底是想逃离还是想离得更近了,反正最终的结果是把她自己更送到了猎人手上,楼临叼着这粒花核,用齿间一遍遍刮蹭过去,还时不时稍稍用点力去咬,咬出点痛感了就去吸她,微痛又转成密密麻麻的酥,还有点痒意,让她摆着腰肢蹬着腿,就是逃不开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玉疏眼泪都掉出来了,他也不罢休,就这么反复刺激着花核,直把一颗小小的珠子玩得涨大了好几倍。随着他的动作,玉疏下腹浮出了一点非常陌生的酸胀感——可是又有点熟悉,那是要尿出来的时候,身体给的提示。可是这一次玉疏又觉得和那个有点不同,更酸一些、更……更忍不住一些。 玉疏呜呜地哼,嘴里断断续续地呜咽着:“要……要……”要什么呢?没能说得出来,但是楼临居然也猜出来了,玉疏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猜出来了。 然而他似乎今天是完全不打算扮演一个好哥哥了,因为他反而更用力地狠狠吸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本就过载的下半身被他这一刺激,玉疏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也完全顾不上殿外还有人了,就这么“呀————”地叫了出来。随着这声婉媚得不可思议的吟啼声,一小股清亮的水流也直接喷了出来——射了楼临一嘴一脸。 玉疏还在抖。这种潮吹的绝顶快感她从来只闻其名,连普通快感都没尝过的她,哪里享受过这等细心又体贴的伺候呢。她的腿抖得尤其厉害,把楼临整个人都夹在腿中了,指甲陷在楼临的肩背里,红唇微张,是在不停地喘气。 余韵未过,玉疏轻飘飘浮在云端,就忽然感觉云端变重了。她朦朦胧胧往下看,见楼临一脸水渍,狠狠掐着她的腰,就将早已硬的不行的阳物送了进去。 朱颜酡(h) 楼临脸上都是水,不仅仅是她刚刚喷的,还有满头满脸的汗,被憋的、忍的、挤的。 楼临发现了。这小坏蛋的身子和她的人是一样的,是得哄着、捧着、娇着才能尝到味儿的,你得先让她爽一回了,这句身体才会回报出成倍的爽。硬上么,也是可以的,毕竟够紧够窄够会吸,只是若有男人曾尝过那种极致时的滋味,就没人再舍得暴殄天物。刚刚让她喷了次水之后再进来,那种令头皮都能炸开的快感,简直让人想永远沉溺在这销魂窟里。 因为太紧了,楼临还只堪堪进了个头,就已经被嘬吸得满头大汗,不仅里头重重叠叠的褶皱在咬他,还有刚刚残余的一点水,细细冲刷在龟头上,又被他的动作打成沫子,在穴口溢出来……真是、真是恨不得就这么大开大阖地撞进去,把她肏透了才好。 但实际上楼临只能这么拧着眉想一想,因为即使刚刚让她爽了一次,她还是紧得要命,刚刚开苞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他折腾,就进了个头,脸也白了,眉头也皱起来了,他简直要叹气,“宴宴、祖宗、心肝……被你这么折腾,哥哥都没皱眉呢,你皱什么!” 玉疏瞪着他不说话,只会用口型无声地说疼。楼临居高临下望着她,看她酡红的脸,又像是疼的、又像是爽的,不过赌他不忍心。怎么就栽在她手里了呢?十年前原本也不过是想做兄友弟恭厚待弟妹的样子,把她放在长乐宫找几个人照顾,再隔三差五问一句,就已经是这深宫中难得的好兄长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时间太久了,楼临自己都弄不清了。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一部分的他自己么?似乎也不是。总之不管一切因何而始,在这十年中,都渐渐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而到现在终于酿成最原始、最本能的性爱。 楼临只好俯身,吻上了她紧皱的眉心。上头用吻一点点吻平,下头也一鼓作气,用粗大的茎身,把褶皱一一撑平。 玉疏吃痛,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哪里知道楼临现在正是全力以赴的时候,身上的肌肉全都是绷紧的,玉疏自己的手反而疼了,眼里一包泪,就推他的肩,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疼、一会儿又叫他出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弱气起来了呢,前世比这疼多了,她也都是咬着牙不肯吭声的。 怎么就这么娇了呢? 看来果然是安逸让人沉迷,安全感让人心智软弱。玉疏在间隙之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这感觉的的确确让人陶醉啊,都怪楼临,她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连想再挣扎着跳一跳、跳出舒适区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被他娇养了十年。 肚子里很涨,包括整个下半身都是涨涨的,可是跟以前完全的疼又不同,好像又透着点酥、掺着点麻,他碾过的每个地方都是这样,娇嫩的内壁被刮得怕极了,都不自觉去收缩着咬他,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爽的。 玉疏有点不平衡,见他还停在那里不动,就动了动腰肢。嗯,故意的。 这小动作简直像拉开了一道闸门,把外头的凶兽给完全放进来了。楼临闷哼了一声,眼睛完全红了,提着她的腰就开始大动,玉疏别说是腰,连背几乎都离了榻,只剩头还勉强支着,发丝凌乱扑了一枕,酡红的面色在乌发间若隐若现。 楼临这样用力,那本就被他吸得微红的花唇,更是被撞出了一片艳红色,每回他退出去的时候,刚刚娇颤颤地想合拢,又被人狠命撞进来,被迫张得最大,来含住粗壮的柱身,更要命的还是后头浓密粗硬的耻毛,随着他的力道,一下下扎着她最细嫩的这点子肉,越狠就扎得越透,腿心很快红了一片,花唇都肿起来了,也根本合不拢。玉疏往后仰着头,无声尖叫着,腿四处乱蹬,又被他牢牢握住了腿根,然后夹在了肩上。 这样玉疏就真只剩下头颈还沾着榻了,大半个身体都被悬空的感觉叫她害怕起来,却能让楼临更明显地看到已被肏开的牝户。真是美极了的穴,明明那么小小一个,最开始的时候连跟小指都塞不进去,连一滴水都不会留,耐心调教之后,居然还没受伤,居然能完完全全吃下他, 真是,让人磨牙的又恨又爱的惊喜。 —————————— 肾虚…… 明天再来…… 需要大家的珍珠补肾丸…… 哥哥:听说有人因为宴宴水不多就质疑我的能力(。 作者君:其实是因为水多的软妹写过了,想换个慢慢被调教到敏感多汁的……咳,在哥哥这里是温柔的调教系,其他的,我……不保证…… 初(h) 玉疏细细喘着气,双肘勉力撑着榻,还是逃不脱那种没有支点的轻飘飘的失重感,整个人感觉是浮着的,而连接着她和这个世界的支点,又尽职尽责地把她完完全全撑开了。 好涨,涨得受不住了。玉疏昏沉沉地想。她一边想,一边就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她这话虽的的确确是句大实话,但这种情况下说来,跟说荤话似的,所以说出口就听到楼临从喉间溢出一声笑来,带着情欲的沙哑磁性,又无意间把玉疏也撩了一把。 她觉得不光相连的地方热,心口也开始热起来,过了片刻又觉得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脑筋也清楚了些,又见楼临笑归笑,还是怜惜她,不肯大动,所以堪堪停在那里,眼都红了,终究还是没忍心。 玉疏就朝他伸出手,只说这个姿势累,示意要抱。 楼临也只能叹了一声,说了句“祖宗”,就从她臂下抄过去,用了点力一提,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呜!”玉疏闷哼了声,刚刚的动作正好让二人严丝合缝卡在了一起,她的腿缠在楼临腰上,一双手臂松松挽着他的脖子,因为自身体重的原因,让楼临进得格外的深,也不知他戳到哪儿了,一丝隐秘的电流从穴心透过脊背再窜到脑子里,叫她连思考都暂停了片刻,剩下一点酥麻感,久久都散不去,让玉疏有点没反应过来,唇微微张着,看着楼临的脸,怔怔的。 楼临一直看着她呢,突然这样反常怎能没注意到,当下就在原地顶了顶,逗她:“宴宴,是这里?” 玉疏刚刚的余韵还未散,又被楼临找着了敏感点反复研磨,还听楼临在笑:“这么深,可叫哥哥好找。”玉疏想开口说话来着,穴里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痉挛起来,绞得楼临也顾不上别的了,动作也愈发激狂,掐着她的腰就开始打桩一样往上顶,玉疏简直受不住,有种非常陌生的情绪想尝试着接管她的身体,她却又无法完完全全满心信任地给出去。 这种矛盾感让她身体的痉挛感又加重了,一加重就听楼临咬着牙根道:“小坏蛋——你是要逼死哥哥吗?”说完就掰开她的腿,慢慢拔出一截,眼见着她松了口气之后,就再次恶劣地、狠狠地重新一口气干到了底。 玉疏别说双腿,连脚趾都绷直了,片刻后又无力的垂下来,双腿因为缠着他的腰,想合都合不拢,想逃都逃不脱,那股情绪越来越泛滥,泛滥到玉疏非常惊恐地发现,她的理智已经几乎被完全从脑子里挤占出去了,剩下的那点摇摇欲坠,楼临还反过来说她,玉疏只觉得自己是颗立即要爆炸的球,委屈得不得了,带着哭音摇着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哥哥!我不……” 话都还未说完——轰——玉疏脑子里忽然有朵烟花就这么炸了,从穴心深处潮喷出的水,炸得她彻彻底底失去了理智。 这是两世以来,玉疏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所谓潮喷的快感。太激烈了,以至于那一瞬间玉疏本能地想逃、想走、想随便去哪都好,就是不要呆在这里,承受不住、完全承受不住。可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她自己招惹的男人,自己种下的因果,都到了这个时刻了,便是哭也要哭着被操完。 她是楼临看着长大的,他还能不知道她吗?早在她有想跑的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死死摁在怀中,玉疏全身都是满溢出的快感,根本不知道往哪儿发,连跑都跑不了的,只能本能地去锤他的肩、锤他的背,凌虐般的高潮让玉疏只能哀哀地哭,一边哭一边打他还要一边嘟囔:“坏哥哥……坏哥哥……” 还是没用,楼临甚至趁着她的水喷发的时候,动作都未停,抵着嫩肉一下下地入,里头已经怕得发抖了,也不知是迎合还是推拒,死死咬着他,又像是推他出去,又像是要把他迎进来,绞得楼临腰眼发麻,正还咬着牙动作,挣扎中的玉疏实在没了章法,就狠狠在楼临肩头咬了一口。 她这点牙口楼临根本没放在眼里,但在这种紧要关头,简直是咬断了楼临脑内的最后一根弦,这一下楼临差点连卵袋都操进去了,滚烫的阳物一路顶开蓬门,粗硬的茎身一路擦过敏感的嫩肉,就把龟头陡然送进了她的宫腔。楼临咬着她的后颈——那是一种雄兽防止雌兽逃脱的时候的本能动作——想大开大阖地操干下去。 宫交会彻彻底底把她肏透的。楼临看着怀中人,她已经半迷了心智,刚刚咬了一口之后像是把她全身的力气也耗尽了,此时软绵绵瘫在他怀里,星眸半垂,极细地呢喃着喊“疼”。 是,宫交一开始也会很疼的。他想到这里也只能叹出来,早就栽了啊,有什么办法呢?捧在手中娇养了这么些年,一点点疼都舍不得她尝,哪怕是这种会带来快感的疼也舍不得。 “小坏蛋,哥哥的小坏蛋,下次再补偿哥哥罢。” 楼临目光柔和下来,吻上她的额头,玉疏明明没什么力气了,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把两根手指软软搭在他的手背上,虚虚地握着。 等下次罢。肏开一点了,再说。楼临默默地想,伸手掐住玉疏腿心早就抬头的小花核,重重揉捏了几下,然后在玉疏低低地尖叫声中,终于放任自己射了出来。其实内射也是不应该的,只是就这一次——他忍不住。 少女靠在他怀里大喘着气,被他的指奸和灌精给消磨了最后一点力气,理智全飞了,陌生的情绪彻底掌控了她,粉嫩的穴里被彻底打下印记,花唇被操肿了,充着血微张着,肉缝一张一合,糜白的精水淌出来,小腹和内穴居然还在收缩。 累、真的很累,真的是小死一场。玉疏倦倦地思考着。 可是两世第一次,她觉得真正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 因为她前所未有还想体会第二次,玉疏握着楼临的手指,声气又甜又娇:“哥哥、哥哥、我好喜欢呀。” 若不是看她是第一次,实在承受不住,楼临简直想当场再办了她。 绕指柔 玉疏懒懒赖在楼临身上。 其实她眼皮都在打架了,脑子却兴奋得很,东一下西一下在他身上磨蹭,就是不想睡着。 “宴宴——”两人此时浑身光裸,就这么骨贴骨、肉贴肉地抱在一起,她还这样到处点火,楼临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按着她的背,警告她。 玉疏就笑,声音刚刚都哭哑了,笑容也格外低哑,抱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肩窝,眼睛完全快闭上了,唇角都带点笑意:“不行呀哥哥……我好累……还有点疼……” 磨人精。楼临点了点她的额头,见她实在是累极,才拍着她的背,声音沉宁:“既然累就睡罢。” 玉疏一半的神智都去了梦乡,还有一半迷迷糊糊地和他说话:“哥哥,你今天开不开心?快不快活?” 楼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宴宴都拿出这样的大礼来招待了,你说哥哥快不快活?” 玉疏又撑着眼皮问:“哥哥,我会怀孕吗?肚子里会不会有小娃娃了啊?” 楼临拍背的手顿住,半天才说:“对不住,宴宴。哥哥刚刚不该忍不住。明天要委屈你喝药,对不住。这药阴寒,对女孩儿不好,以后哥哥来喝。” 玉疏没在意这个,混沌的大脑倒是捕捉到了“以后”两个字,因笑道:“哥哥是在给我预订以后吗?” 他还在愧疚之中呢,突然听她这话,不由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记,没好气道:“宴宴打算始乱终弃、用完就扔吗?” “嘻嘻。”她低低笑了两声,又双手双脚缠上他,整个人几乎是全趴在了他身上。 “哥哥,你喜欢宴宴吗?” “废话。” “哥哥,我们明天再来一次好吗?很快活啊。” “某个小坏蛋,哥哥忍得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哥哥,什么时候了?” “寅时二刻。” “哥哥,你卯时不就要上朝了吗?” 他轻轻吹熄榻边一盏小小宫灯,将她牢牢圈着:“所以、立刻、睡觉。” “哥哥……” “宴宴,哥哥真的要生气了。”他闭着眼睛。 “好嘛、最后一个问题。地上这一片狼藉怎么办呢?” 玉疏也是凭本能在随口说着什么了,问出来之后她好像听楼临在说什么,又听不清,只隐约听见他说“哥哥在”,她不知怎的,听了就觉得安心了,好像陷在一片温热的水里,被人小心翼翼捧着、哄着,像是什么易碎的宝贝,连荡过的水流都是细细柔柔的,春风拂面一般温存。直到最后,她感到唇上落下了一个蝴蝶停驻一般的亲吻。 哥哥,可别对我太好了,我会、我会…… 我会忍不住的呀。 后来玉疏就真的睡着了,直到梦中那股暖意都未散去,牢牢包裹着她,浑身骨头都是暖融融的,懒洋洋的舒服。 一夜无梦。 玉疏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在床上,原本黏腻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此时只觉清爽。连身上被他弄出来的深深浅浅的痕迹,都被妥帖地上了药,此时已消退不少,只剩下淡淡的樱粉。 玉疏靠在一堆软枕里,轻轻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简直是完美性伴侣了! 执念 衔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走到床前拨开垂地的帐幔,见床上的玉疏犹是一副弱不胜衣的娇态,不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喝药了。” 玉疏见衔霜神态便知,昨晚之事,她必定已经知道了,便抱着她的手臂,软软叫了一声:“霜姐姐。” 衔霜本来还有三分生气,一见她这个样子,又气不起来了,叹了口气,把药递给玉疏:“药凉了更苦,趁热喝了罢。” 玉疏接过药碗,凑在唇边抿了一口,五官就完完全全皱在了一起,“啧!好苦!” 衔霜闻言,还是没忍住,洒泪道:“祖宗!你也知道苦呢?如今不过药苦罢了,日后的苦,你还没尝到呢——怎么就别人不去招惹,偏偏招惹他!他……他即是太子,也是你兄长!” 玉疏也无甚要反驳的,低了头,把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那股苦味还未散去,又被人塞了一颗蜜饯,酸酸甜甜的,总算压住了口中残余的苦涩。玉疏仰首冲衔霜一笑:“还是霜姐姐疼我。” 衔霜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到底是从小看大的小女孩儿,此时木已成舟,玉疏又是个主意大的,方才劝那一句,已经是情急之下,很不分你我了,因此现下也只很务实地劝道:“殿下日后打算如何呢?这种药药性寒得很,若是要常吃,可怎么是个长法!” 玉疏原想着会被她骂一顿呢,不想出口却是如此温馨之语,遂呆了呆,又听她叹:“本来不过这两年,就能出宫开府,选的驸马纵不如意,效仿三公主,也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偏偏……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衔霜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但玉疏听明白了。她是想问怎么容易的路不去走,偏偏选一条最难的。 其实玉疏自己也不知道。若只为性,将来多收几个面首就罢了,总能挑到合意的。可是难道是因为感情吗?玉疏觉得也不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衔霜口中的“日后”。 她甚至觉得她跟楼临是根本不会有日后的。楼临是太子,他纵然暂时不娶妻,但那也只是暂时而已。退一万步说,她和楼临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而楼临却需要子嗣。 弘昌帝不可能要一个不成亲还不生子的继承人。而他们现在也承受不起楼临失败的代价。 或许再过一二年,他们都会走上所谓的正轨。 这么一想,玉疏都觉得自己真成了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 尴尬啊。 那她为何要把自己陷入这个最尴尬的境地里呢?甚至如今的局面,是她自己一手求来的。 玉疏偏着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是因为执念而已。 两世的执念,一直在心中集聚,最终汇成汪洋大海,将她整个人都彻彻底底的淹没。 那昨日一朝梦想成真,你的执念解了吗?玉疏问自己。 好像还没有,是欲壑终究难平吗?因为……似乎执念越来越大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突发 玉疏还在盘算在下一次呢,谁知道楼临就突然出宫了。 玉疏拧着眉:“什么?怎么这样突然?” 东宫来的小太监陪着笑,他品级低,以往来长乐宫这种好事儿,是轮不上他的,只不过这次楼临走的急,他得力的太监也跟着走了,匆匆留了话让他过来。因此他也不大知道玉疏的脾性,只晓得素来是个霸道性子,连给太子暖床的宫女也说要就要走了,偏偏太子殿下还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得没了边。 “这次太子殿下实在走得急,因而叫奴才过来给公主说一声,殿下说,左右不过是去直隶罢了,离得近,路上也不费多少功夫,叫公主放心。”小太监又似想起了什么,忙郑重道:“太子殿下还额外有一句话,叫奴才一定要转告公主。” “什么?” “殿下说,请公主一定要好好替伤处敷药,别因他不在就偷懒,等他回来,是要察看伤处的。” 小太监不知内情,是一本正经传了话,玉疏却听出了意思,纵然平时脸皮比天厚,都不由觉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来。 玉疏有些红了脸,半晌方岔开话题问道:“到底何事?太子要出门,要准备的东西何其之多,怎么下了朝就直接走了呢?” 小太监苦着脸,勉强回想道:“似乎是听说直隶那边遭了灾,似乎去年收成就不好了,冬天赈了几次灾还是不管用,原想着开春了,总有能吃的东西,但谁知开春后又是一场接一场的雨,所以这灾民哪,把直隶总督府都给烧了,说是总督大人有粮不放,是要活活饿死人。据说……据说已经成暴乱了……上朝时奴才们不能跟进去伺候,剩下的,奴才也实在不清楚了。只知道陛下发了旨,让太子去直隶整治此事。” 玉疏倒吸一口凉气。直隶离京城不过半日之遥,已是极富庶繁华之地,如今连直隶都遭了饥荒,甚至由饥荒发展成了暴乱,如此乱境…… “太子带了些什么人去?”玉疏问那小太监。 小太监忙说:“宫里的人就带了张得胜张哥哥,说是用不到那许多人伺候。还有好些大人们呢……” 玉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哥哥带了多少人马?” 小太监想了想,不太确定:“似乎听说把京师驻军分出了八千,给殿下带去了。” 玉疏的心渐渐沉下去。 掌管京师驻军的,是和妃的兄弟王却安。 玉疏出宫去找三公主。楼玉引那边也是刚得了信,亦是忧思重重,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皱着眉,迟疑道:“咱们这位向来优柔寡断的父皇,什么时候这样当机立断了?”又叹一声:“这种事,做好了是本分,做差了又显得人挑不起这个担子来,难呐!” 玉疏冷笑一声,因说:“这些年有和妃娘娘的枕头风,好事又什么时候能落在哥哥身上呢!”以楼临这个年纪,未成婚未有后嗣未有一分实权,弘昌帝竟也任何表示也没有,说这后头没有和妃的功劳,她是不信的。 楼玉引本来面色不大好的,反被玉疏逗笑了,上下打量她几眼,笑道:“到底是太子殿下一手带大的孩子,果然向着他。”不过不打量则可,这一打量,反而觉出了一些奇怪来,因问玉疏:“阿疏是怎么了?怎么坐得这样小心翼翼的?难道又淘气了?” 玉疏一愣。还能是怎么呢?的确是“淘气”了,昨晚某些事太激烈了些,如今腿间还不好受,本以为能在床上舒舒服服赖一天,晚上在赖着楼临上药。谁知道他突然就出了门,反叫她还得额外操心。只是这话是不能往外说的,因此也只瞪了楼玉引一眼,不说话。 楼玉引见玉疏瞪过来,又抿了口茶,收了笑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放心,太子总有自己的考量。而且——你也知道,这并不一定是坏事啊。” “这件差事,若哥哥真办的妥妥帖帖,那父皇……也无甚理由再压着他,不让他出来理政了罢?何况……” “何况,还有军权和民心。”楼玉引将茶碗盖在桌上,缓缓把话接了下去。 癸水 玉疏不知怎的,最近连出宫的心思都淡了。明明楼临不在,是没人管她来着。只是最近她宁愿在宫中窝着,也不愿出去跑马。 奇了怪了。玉疏心想。 倒是衔霜看出了一二,一边给她解了发髻、通着头发,一边抿着唇儿笑:“公主这是在担心太子殿下罢?” “都十来天了,也无甚消息传进来。自公主五岁到太子身边来,还从未跟太子殿下分开过这么久呢。”衔霜给玉疏换上寝衣,才将神思不属的玉疏半推到了床边:“只是再怎么担心,夜也深了,公主该歇了!” 玉疏由着她盖上被子,因玉疏不大喜欢晚上有人守着,因此衔霜熄了灯就出去了,只在外间伺候。 一室寂静。只剩半拉皎洁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残余一点清寂光影。 刚刚衔霜的话的确让她突然想到,十年来,她和楼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力量,其实也不过半个月而已啊,她就已经觉得不习惯了。 玉疏迷迷糊糊睡过去,却总是睡得不大安稳。一会儿梦到楼临被灾民堵住了,全都找他要公道;一会儿梦到楼临陷入了直隶总督府的那场大火里;一会儿还梦到楼临带兵去平定叛乱的时候,又被王却安给阴了,玉疏想去拉他一把,碰到他却发现满手都是血…… 玉疏满头大汗醒了。 然后发现小腹一抽一抽地疼。玉疏捂着肚子,开口想叫人,谁知道一张口就是低低的呻吟声。痛的。又涨又痛,感觉下身还有东西流出来。 血。 幸好外头衔霜睡得不沉,听见里头的响动就进来了,提着一盏小宫灯掀开了帐子,借着昏黄的烛火,在玉疏脸上照了一照,不由唬了一跳。原来玉疏脸色煞白,眉头紧锁,正捂着腹部在强忍疼痛。 “公主这是怎么了?”衔霜见床上的淡淡血迹,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若算日子呢,似乎是公主的月信来了。只是……往日公主从不痛的,这次反应怎么这样厉害?” 玉疏已经痛得没力气答话了,她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体会这种痛法,似乎是有人在她肚子里头在疯狂搅动,五脏六腑都要被人搅碎了,眼泪刷刷地就垮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玉疏体感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也根本没过多久,长乐宫的灯火一盏盏渐次亮起来,太医跑得命都没了半条,一时气喘匀了,才把着玉疏的脉,沉吟道:“上个月老臣给公主请平安脉的时候,都不曾有异象。怎么如今反而突然体质虚寒起来?”他摸了摸胡子,不由问衔霜:“霜姑娘是日常在公主身边服侍的,公主近日可曾误食过什么大寒的东西?” 衔霜一怔,因想起一件事来,又不能说,只得勉强笑道:“老大人这么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件事儿来。因天气开春了,越来越暖和了,公主又贪些口腹之欲,爱那些冰碗冰膏的,想来,只怕是这个。” 太医诧异道:“若只是吃了些冰碗,当不至于此啊!” 玉疏也明白过来,只不说话。衔霜忙道:“都是奴婢之过了,公主年纪小,没节制,底下那些猴崽子们,又惯会奉承的,一时不妨,就让公主多吃了些。” 太医将信将疑,又想了想,方道:“公主当年才五岁时,身体便不算太健壮。想来这些年虽一直调理着,到底里头还是弱。平日里不显,一到月信时,稍稍忽略了些,身体就吃不大消了,以后霜姑娘还是得管着公主些,别让公主再乱吃东西。老臣先去给公主开个方子镇痛,日常温补养身的药臣也一并开了,霜姑娘记得按时按刻让公主喝了。” 衔霜应了,先叫人跟着太医去拿方子,又说公主怕吵,让他们先出去,见里头没了人,才掖了掖玉疏的被角,看着她苍白的脸,终于还是垂泪道:“公主这是何苦!” 玉疏也没想到那一晚上喝的避孕汤药效力竟然这样大,直接让她这一个月的癸水是痛不欲生。 只是那药早就下了肚,此时再说,也吐不出来了。 玉疏心中默默给楼临扎了个小人,只想着等他回来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反正楼临也不可能还手的。玉疏喝了送上来的药,疼痛稍稍减轻了些,睡着之前还在这么想着。 哪知第二天早上起来,宫中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楼临失踪了。 不速客 玉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原本因葵水痛而懒洋洋瘫在床上的,都是惊然坐起,只觉一阵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纵使楼临是去赈灾平乱,他这个身份,还带了八千人,自然是众星捧月一般,将他牢牢拥在中军里。 众目睽睽之下,皇太子就这么失踪了?! 玉疏决不能信! 衔霜凝重道:“千真万确的事儿,不仅宫里传遍了,三公主和韩公子也送了消息进来,叫公主千万沉住气,别乱了阵脚。太子殿下这次去,是下榻在直隶总督府,谁知前天晚上,有暴民夜袭总督府,等将暴乱平息的时候,才发现张得胜被打晕了捆在屋中,太子殿下就这么平白失了踪迹!据说陛下在朝中发了好大的火,说务必要找到殿下,活要见人……”玉疏面色太差了,后半句“死要见尸”衔霜没敢说出口。 玉疏因问:“直隶离京城不过半天的路程,既然是前天晚上的事,怎么今天才报上来。这样掉脑袋的大事,他们居然敢压下去?” 衔霜道:“韩大人送的口信说,似乎是直隶总督刘大人胆小怕事,一直压着不让发,说找到殿下即可。谁知见一天都没找回来,刘大人之前本就还担着赈灾不力的罪名呢,竟服毒自杀了。” 死无对证。 多耽误一天,楼临面临的危险自然越大。到底有什么人根本不想楼临被找到,玉疏心中已大概有了个数。 她掀开被子,沉声道:“备马。” 衔霜唬了一跳:“我的祖宗,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又要备马出宫呢?先别说这个,你疼的这样厉害,可怎么骑马?!伤了身体不是闹着玩的!等好了再出去罢!” 玉疏连下床这个动作都疼得脸色煞白,腹中一阵又一阵的胀痛,只是眼下时间紧急,她只是摇头道:“现在若不去,就失了先机。”玉疏也等不得那许多了,自己利落地换了骑装,拿了马鞭就往外走。 等真正身下骏马飞驰起来的时候,玉疏才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因为上下颠簸,她原本就严重的腹痛更是加剧三分,此时必得狠狠咬着牙,才能不泄露口中痛苦的呻吟。 仇隐带着十来个侍卫,纵马行在她三步之外,因问:“公主可要歇息一会儿再走?” 玉疏摇了摇头,不肯说话,只是一鞭挥在马臀上,加快了速度。 不出两刻钟,玉疏终于带着侍卫,站在了一座宅子门口。 这宅子大得很,几乎占了一整条街,大门处一块匾额气气派派横着,上书“王宅”,连门口的门房,都比别处穿戴好些,见玉疏一行人鲜衣怒马,明显排场极大,也不过懒懒撒撒拱了拱手,随意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仇隐看都没看他,扬声道:“十二公主驾到,速开正门,叫你家主人出来接驾。” 那门房怔了怔,忙跪下了,却正好跪在玉疏马前,恰恰拦住她的去路,行了个大礼,方笑道:“公主亲临,主人本该亲临,只是主人今日上朝回来就不舒坦,还宣了太医来看,此时正在静养,连明日的早朝都要告假了,实在无暇……啊!” 他话未说完,仇隐已经一剑挑起他的衣领,将他丢到了一边。他这剑尖只差分毫就要割到门房喉咙上,门房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吓破了胆子,一声也不敢吭。 其余几个门房亦是瑟瑟发抖,玉疏已经执着马鞭,拍击着马臀,就骑着马带着人,直接闯进了王宅! 刁蛮 王却安正在屋中抱着美姬调笑呢,就听得外面吵闹声不绝,还夹杂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不由怒道:“老爷我正在病中静养,谁在外头喧哗,还跑着马进来了,自己下去领板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吁”了一声,一个纤细人影从马上跳下来,握着马鞭就进了门,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卫。 王却安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只见进门的女孩儿通身的气派,容色明艳不能逼视,当场心荡魂酥,身子都软了半边,等那女孩儿逼近,才发觉她面沉如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杀气腾腾带着人就闯了进来。 王却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收起那点色胆包天,方笑道:“这不是十二公主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又转头骂下人“你们一个个是瞎了眼还是哑了口,来了客人怎么不通报一声?反叫客人还得自己找过来!” 玉疏听出他实在指桑骂槐,骂她不请自到,不过此时她也根本没有和王却安废话的功夫,气势一收,眼圈儿一红,两行泪就垮了下来,面上是十足的柔弱无助,手上却还不懈怠,一鞭子挥出去,正正好挥在毫无防备的王却安身上! 这一鞭又狠又快,王却安又是富贵乡中养出的皮肉,一下去就是深深的一道血痕,血迹跟着鞭子溅洒出来,伤口极深,称得上是皮开肉绽。 屋中好几个美姬吓得尖叫起来,四处逃散,王却安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鞭,第一反应就是疼得抽气,下一秒刚想质问,就见玉疏一鞭接着一鞭,往他身上招呼。王却安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见过这种直接抽人的阵仗,又一身肥肉,躲都躲不灵便,硬生生被玉疏抽了十来鞭! 玉疏专捡他身上肉多的地方抽,手下还不留情,泪却落得越来越凶,哽咽道:“你还我太子哥哥!你还我!还我!都是你害的!” 王却安心虚地愣了愣,又忙抱着头躲闪,嘴上嚷着:“公主何出此言,我……冤哪!太子殿下失踪了,臣真是日夜悬着心……恨不能……嗷……恨不能以身代之啊……嗷!”他说话间又被玉疏抽了两鞭,偏偏底下的仆从还都被玉疏带过来的侍卫制住,竟无一个能上来救他的,偏偏又是身份之别,让他也不敢还手,只能抱头鼠窜。 见玉疏丝毫没有停的打算,反而下手越来越狠,又怒道:“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十二公主不要欺人太甚……和妃娘娘定……嗷!”话没说完,就被玉疏结结实实一鞭子甩在背上,她含着泪道:“你是什么草包,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京师这么点驻军都调教不好,八千人跟着太子哥哥去直隶,竟能把太子给丢了,难道不是失职?还敢提宫中的娘娘,只怕和妃娘娘知道了,脸上也得蒙羞!我看你也该学学直隶总督!” 说着跺了跺脚,将厅中的古董陈设全抽了个稀巴烂,站在一地碎片里痛哭了一场,才红着眼睛,扬着下巴,一副完全被宠坏的小公主模样:“若是太子哥哥过几日再不回来,本公主一定要再来拜访,迟了几日,我就在你身上讨回几鞭!希望本公主和王大人可别再会!” 她说完既退,战完既走,风风火火带着人又去了,王却安捂着伤口,犹在嚎叫不已,见底下人都怔住了,不由骂骂咧咧:“一个个瞎了眼的东西,还不去请大夫来!都是群没忠心的,只知道嚎丧,竟无一人上来护主!” 底下的奴仆丧着脸不敢说话,实在是以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阵仗,以前便是来往的宾客中,有翻脸的,那也是绵里藏针、只打嘴仗的,哪里有一进门就什么话不说,真刀真枪直接上了呢?而且手上毫不容情,脸上还哭得那样厉害,梨花带雨的,好似她竟不是挥鞭的人,倒是挨鞭子的人呢! 有伶俐的小仆赶紧飞一般奔出府去请大夫,正好看见十二公主一行人也不做停留,浩浩荡荡回宫去了。 谋略 出了王家大门没多远,玉疏才恍若卸了力道一般,捂着小腹,低声对仇隐道:“上来,带着我。”她已经痛得夹不住马腹了。 仇隐面无表情,跳下马,就上了玉疏的马,松松揽着玉疏的肩,淡淡道:“臣冒犯了。”玉疏勉强靠在他身上,听见仇隐道:“这里离三公主府不远,公主可先去三公主府上歇息片刻。” 玉疏摇摇头,只吐出一句话:“得把先机占了。回宫,面圣。” 仇隐毫无所动,只说:“太子殿下吩咐,凡事要以公主安危为重。” 玉疏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事急从权,现在该以太子的安危为重!” 仇隐只是不动如山,“太子殿下吩咐过,哪怕和他的安危相比,也要先以公主的安危为重。” 玉疏原本一腔的怒气,乍然听了这一句话,却不知是该喜该怒了,她刚刚剧烈活动了一场,又下了狠力抽了王却安一顿,此时脸上都是一层潮红,眼圈儿也是红的,本就是匆匆出宫梳成的发髻,此时都被汗水沾湿了,整个人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倒在仇隐怀中,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可怜。 她一缕青丝落到他脖颈间,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怀中人不复往日的明艳张扬,似乎连骨头都被人抽掉了,仍咬着唇硬撑,额头一点薄汗,因为疼痛始终消不去。仇隐难得迟疑了下,才又说了句:“公主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宜面君,有不敬之嫌。” 玉疏只是摇头,“无碍。” “不管之前哥哥吩咐过什么,现在我命令你,回宫。” 她此时腹中痛得翻天覆地,心脏也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只能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 宴宴,冷静。冷静下来。 哥哥还生死不知,这次没有哥哥在旁边指点你了,你得找出最恰当、最能帮他的方法。 记得吗,哥哥说过的,他们这位父皇……最喜欢心软的人。 呼……冷静啊,宴宴。 玉疏闭着眼,手死死抓着仇隐的手腕,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要痛到叫出来,等那阵最剧烈的抽痛终于过去了些,才放开他的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仇隐垂下眼睑,也不理会手腕被她掐出的一片红,无声支撑着她的脊背,跟着玉疏一路到了广明宫。 广明宫是帝王居所,又岂是随意乱闯的,玉疏原想直接跪求面圣,不过她运气不错,刚至广明宫宫门,就见弘昌帝带着人,远远朝这边走过来。 玉疏立刻红了眼睛,跪在地上,哭着叫了一声“父皇”。 弘昌帝唬了一跳,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她,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弘昌帝其实见玉疏并不多,不过年节上见一见罢了,毕竟他的女儿,实在太多。只知道楼临倒是一直非常照顾这个妹妹,是以在心中留下过一些印迹。此时见她鬓发松散,面色苍白,倒是罕见地勾起一点慈父心肠来,因问:“可是有人欺负了玉疏不成?快起来。” 玉疏哭着道:“儿臣是来求父皇责罚的。” “什么大事,值得你哭成这样!” 玉疏垂着头,声音里是无限哀凄:“是为太子哥哥的事儿。” 弘昌帝神色严峻起来,温声道:“起来罢,去里头说。” 玉疏跟着进去了,并不接小太监端上的茶,也不敢坐,复又跪下了,垂泪道:“儿臣听了太子哥哥在直隶失踪的消息,一时气不过,就冲出宫去,打了王大人。” 有意 弘昌帝手里原本端着茶碗要喝茶,听她突发此言,茶碗都停在了嘴边,半天没作声,但竟也没有如何震怒,许久之后才问:“你怎么想着把王却安给打了?” 虽语气还是淡淡的,但王却安近几年一直是弘昌帝面前的宠臣,突然就这么被人打了,他反应还这么淡,本就昭示了一些事情。 玉疏听他声气,就知道自己这把赌对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丁点儿,好在她肚子本就在隐隐作痛,因此保持表情倒不太难,还是那副梨花带雨的美人面,适时露出一点忿忿不平来。 “儿臣……儿臣实在气不过!太子哥哥带了八千人去直隶,而且并没去别的地方,就歇在直隶总督府的,竟然都这么平白无故失了踪迹!这八千人平时都是做什么吃的!可见王大人失职!王大人害父皇平白无故伤心,害儿臣突然就见不到哥哥了,呜呜呜……” 还有一句话玉疏没说出来,那类比下来,皇帝居于深宫,是不是也会这么平白无故失了踪迹呢?毕竟京师驻军平日最大的责任,就是护卫皇宫的安防啊。只是这话不能说透,让弘昌帝自己想来,那效力自然又加一层。 当然,看弘昌帝对王却安这个态度,想必他早就往这方面想了。 玉疏眼泪掉得更凶,再加了一把码:“太子哥哥一直照拂儿臣多年,情分非同一般,儿臣……儿臣实在没忍住,就冲去找王大人算帐了,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说完重重叩首下去。 弘昌帝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沉默了半天,方叹了一声,亲手将她扶起来了,“虽擅自伤了朝廷重臣,是你的错。只是理虽有错,情有所原。到底是楼临那个敦厚性子养出来的,以前竟也没看出来,你这个孩子也太憨直了,就这么为了兄长,不管不顾地去了。也不能不罚,以免成风气。朕就罚你在长乐宫反省,再罚俸一年罢。” 玉疏尚未收了泪,乖顺地道:“儿臣但无不服的,全凭父皇处罚。只是儿臣的错,又让让父皇明日早朝受那些御史的唠叨了,和妃娘娘必也要找父皇来说道的。” 先打个预防针。又低着头,带着些不好意思:“太子哥哥失踪,父皇必定比儿臣要担心十倍!儿臣虚长了这么大,竟不能替父皇分忧,反叫父皇替儿臣操心,儿臣真是无地自容了。” “只是……想到哥哥现在还不知道会被困在哪里,可能连饭都吃不上,水也不给喝,甚至还可能被折磨……哥哥从小是多金尊玉贵的人,父皇把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哪里受过这种苦,儿臣只要一想,这心里,就跟刀绞似的,怎么也不能冷静下来。还望贵妃娘娘天上有灵,定要保佑哥哥平安无事归来。” 她这个话配她苍白的面色、狼狈的容止,实在是有说服力,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免动容。 何况弘昌帝本就是个优柔多情的人,想到一手带大的楼临,如今生死不知,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又想起昔日手把手教导楼临的往事,再想起俞贵妃生前的好来,连死前都不替楼临谋一个出路,这样不慕名利的性子,比起来和妃倒是会替她的娘家筹谋…… 弘昌帝一时倒把素日对楼临的猜忌之心丢了八九分,怒道:“不中用的王却安!朕把京师驻军交给他,他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当朝太子居然在八千人的眼皮子底下丢了,朕看他的脑袋也该丢了!” 缺 玉疏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捂着小腹低吟不止,衔霜一边伺候她喝了药,一边又说她:“公主也太不知保养了。要打人什么时候不能打,偏偏那么急喇喇的!” 玉疏皱着眉喝了药,只是摇头。若等她葵水结束了再去,黄花菜都凉了。初闻楼临出事,去抽了罪魁祸首一顿,是憨直、是没心眼,深思熟虑了几天再去呢?那便是有所图谋了。 何况……她的确不能等。故意借此机会闹这一场,除了让弘昌帝更为重视之外,也为了让幕后之人心生忌惮。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此事绝对是和妃与王家所为,只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杀鸡儆猴给他们敲个警钟——一旦楼临出事,你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这警钟敲得越晚,楼临可能就越多一分危险。 事实上,哪怕这事不是王家做的,也跟他家脱不了干系!若叫她说八千人全成了瞎子聋子,那她还不如先去瞎一瞎! 玉疏越想越头疼,无力呻吟一声,她这老狐狸哥哥,她是真不信他会阴沟里翻船的,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衔霜见她还是疼得厉害,又捧了红糖姜茶上来,给她放在手边,让她日常喝着,又道:“幸好陛下倒没有生气,听人说公主卧床不起,还派人送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来,让公主好生养着。”停了停又接着道:“陛下既赏了东西,其他人听说公主身上不好,也都送了东西过来。” 玉疏因问:“和妃呢?” 衔霜想了想:“除陛下之外,就属和妃娘娘的赏赐最丰,药材补品布料玩器,送了好些来。” 玉疏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这次葵水格外的长,因此病一养就是小十天,才算重新活转过来。这期间除了偶然去广明宫替楼临刷一下存在感,她很好地在长乐宫“反省思过”。 细细算起来,自那夜之后,她竟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楼临了。自十年前来到这里,她从未跟楼临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连楼玉引进宫来看她时,都打趣了她一回:“可见是从小带大的亲兄妹了,不仅冲冠一怒为蓝颜,急哄哄打了王却安,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十二公主的大名呢?现如今连约你跑马都不出去了,就窝在长乐宫等消息呢。” “啊!”玉疏抱着被子,闷闷呻吟了一声。 思念。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体会到思念的滋味。 原来牵挂一个人,竟是这样牵肠挂肚、度日如年。 真是……真是太危险了呐。她可以仰慕他、可以崇拜他、可以依赖他,却唯独…… 唯独不能爱他。 因为那将是一个彻彻底底看不到尽头的、会把她完全吞噬的深渊。 可是尽管如此,玉疏在这晚的梦里,还是又梦到了楼临。梦里楼临静静望着她,又问了一遍:“宴宴的心思,果然和哥哥是一样的么?”玉疏咬着唇答不出来,楼临只是一笑,温声道:“不管是不是,宴宴都知道,我已没有回头路了——也并不想回头。”他说着这样决绝的话,身形也逐渐走远,走进了硝烟、战火与动乱里,到最后,玉疏又看到了刀枪和血迹,好像是楼临的,又好像是别人的。 玉疏还想再看清些,却忽然就这么醒了。 眼眶胀痛得不可思议,一摸眼睛,摸到一手的湿润。 时至这一刻,玉疏终于可以承认。 她很害怕。 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去打人也好、去让自己疯狂理清这些阴谋与争斗也好、去试图用身体的痛楚对抗心中真正的情绪也好,都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都只是想让自己逃避孤独。 因为她害怕。 因为只要脑子开始闲下来,就会有无数负面的猜测,迅速占据她的大脑。 如果楼临真的受伤了呢? 如果楼临再也回不来了呢? 她不能想。 就好像心里有什么缺了一块,他不在,就始终补不上来,空荡荡的,安静得令人窒息。 如果,如果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可以放纵自己,喜欢你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玉疏用被子盖着脸,无声哭了出来。 外头有宫女值夜,玉疏不能哭得太大声,眼泪在脸上无声淌了许久,才终于冷透了。 可是哭着哭着,玉疏心里那点顽强的天性又浮上来了。 哭什么哭,哥哥还没死呢,你就忙着嚎丧,且等他真的娶妻纳妾、儿孙满堂、百年之后——你再为他、为自己哭一场罢! 玉疏抹了把脸,把被子掀开,刚刚眼泪留了一缸,此时口渴得不得了,她下床捧了碗茶,正举着茶碗到嘴边要喝了。 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忽然被人推开了。 室内一片寂静,以至于推门声如此清明。 玉疏若有所感,全身似乎都僵住了,眼都不眨地盯着门口。 月色温柔朦胧,随着门的开合,洒出一地清辉,令人如坠梦中。 有人玄色战甲,腰佩长剑,脸颊虽然一道新疤,容色却仍耀眼如一把刚开锋的利刃,此时带着一身归来的风霜,披星戴月推门而来。 ———————————— 加个更 哥哥:再不出现,宴宴就要炖上别的肉了! 夜千重 玉疏的茶碗凝在唇边。 来人露出一点熟悉的、温和而纵容的笑意来:“宴宴,好久不见。” 唯一不同的是,笑的时候,脸上多了一道肉色伤疤。只是那道伤痕不但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反而让他整个人如宝剑出鞘,锋锐不能逼视。 玉疏眼泪滚进了茶碗里。 片刻之后,她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将茶碗往地上一扔,就飞扑过去,挂在了他身上。 楼临双臂一拢,将她严严实实兜在了怀中,才满足叹息一声,“宴宴。”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宴宴,哥哥回来了。” 玉疏死死揽着他的脖子,抱着他嚎啕大哭,眼泪全蹭在他脖子里,楼临也不理论,只是拍着她的背,怕她反而喘不过气来。 不知哭了多久,玉疏喉咙都哑了,眼眶里连一滴水都再流不出了,才抽噎着摸了摸他脸颊边上那道新生的疤痕:“这是怎么回事?” 楼临顺势握住她的手,只是一笑:“不小心伤到了,过段时日便好了,并无大碍。” 玉疏气他连自己的伤都这么轻描淡写,仿佛是砍在别人身上一般,不由嘟囔了一句:“那哥哥可要保护好自己啊,因为你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 楼临非常纵容地摸了摸她的发鬓,笑道:“是么?那我正好相反,无论宴宴怎么样,我都要你。” 玉疏原本只是瞎抱怨一句,不想倒是听到一句这样温情的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脖颈上,牢牢赖着他。 温热的、会笑的、活生生的哥哥。 她心中泛起许多陌生的情潮,前世没有过,这十年也没有过,就好像许多掩藏在海面下的礁石,被这突如其来的分离一撞,此时全部露出了峥嵘的原貌。 她思念他。 这事实真是令人害怕,又……令人战栗。 “哥哥……我很想你。”不知怎的,玉疏不能去看他的眼睛,只是趴在他身上,闷闷地说。 楼临没说话,只是忽然托着她的脸,半强迫地让她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间,楼临垂头吻上了她。 一个急躁、粗粝又迫不及待的吻。 那一瞬间他释放了所有的伪装,是完全不克制地攻城掠地,他那样急,玉疏只觉得不光是唇舌,连灵魂都要被他吸走,唇齿相接间水声渐响,交换的又岂止是津液,还有这些日子的思慕、渴望和重逢之悦。 玉疏手指攀着他的肩,柔软指尖摸到冰凉坚硬的战甲。腿缠在他腰间,所配宝剑的剑柄也一直戳着她的大腿。他脸颊处还有伤痕,激烈拥吻之间偶尔会蹭到玉疏脸上,带来一点凹凸的触感。 这一路的过程玉疏已不须多问,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他是从危机四伏里杀回来的。而中间只要出了一个差错,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玉疏心跳得厉害,说不出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是恐惧,就知道这一刻,她想完完全全拥有他,用来真正确定,哥哥真的还在。 她勉强分开二人相缠的舌尖,在唇齿之间如女妖一样呢喃。 “要我……哥哥。我也想要你。” “性事是一种确认安全的途径。事实上哥哥也想要。你都不知道我真想……真想现在就肏死你,恨不得让你明天一整天都下不了床。”楼临笑了笑,伸手缓缓抚过她细致眉目:“可我不能拿你来发泄,宴宴。” “而今晚我若要你,就必然免不了发泄。因为我也积蓄了许多情愁,在这段时间无处可发。” “所以,宴宴,你该睡了。” ———————————— 所以,哥哥,你该上肉了(。 春潮(指奸h) 玉疏瞪着他。 她大部分时候爱他这种温柔,但有的时候,真是又恨他这种过分的温柔。 但玉疏又一直没留意到,正是他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温柔的占有欲,让她到今天为止,终于心甘情愿跳进网中。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玉疏正要说话,又见楼临板起脸来,“宴宴,今天哥哥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喝药。你又想再喝一次,然后再痛个十天半个月?” 玉疏想到前段时间折磨了她许久的葵水痛,就缩了一下,靠在他肩上玩着手指:“哥哥消息倒是挺灵通。”又稍稍立起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楼临眸色深浓起来,掐了掐玉疏的脸,挑眉道:“不过一月未见,宴宴本事见长呐!” 玉疏就笑嘻嘻地,还没笑几下,就见楼临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将她的衣衫撕成了粉碎。“还开始使唤哥哥了,让哥哥给你摸,嗯——?” 他勾唇笑起来,手已经顺势摸到了她腿心。楼临在外头领兵了一个月,日日跟刀枪兵马做伴,手指都粗粝了不少,此时一节一节碾在她细嫩的花唇上,磨得玉疏下意识躲闪起来。 楼临深呼一口气:“乖宴宴、乖宝宝……让哥哥摸一摸……” 玉疏咬着唇分开了腿,感受到他吸了口气,中指稍稍用了些力,慢慢送了进来。 他的手指很热,非常热,炙热到玉疏都有种被烫到的触感。她不自觉闭上眼睛,又忽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停了,楼临诱哄道:“宴宴,乖,睁开眼,看着——看着哥哥是怎么用手指肏你的。” 玉疏睁开了眼睛,这个姿势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楼临的中指已经伸进了一半,还余半截修长的手指在外。可是哪怕仅仅是这样,玉疏都能感觉到身体似乎被撑开了,有种钝钝的涨感。 她“嘶”地抽了口气。 “疼吗?”楼临问她。 玉疏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告诉哥哥,现在是什么感觉?”楼临察觉到她甬道内还是干涩,因而手指停在那里,慢慢地、一步步地诱。 “有点涨,还有点撑……呜!”玉疏也不想以后两人欢爱都是疼痛开始,再加上今晚情绪格外不同,正乖乖说着自己的感受,就忽然惊喘出声。 “这样呢?”原来楼临的手已经剥开肉瓣,准确地找到其中沉睡的小花珠,看准地方就将它捏了出来。 玉疏抓着他的袖子,面上生出一些红晕来,“好……好奇怪……” 楼临就笑:“哪里奇怪?” “痒……哥哥……痒……还有点麻……” 楼临用指尖将冒头的小花珠捏着,“看,宴宴,它长大了。” 玉疏顺着他的手往腿间一望,果然见腿心的小东西正颤巍巍涨大了,原本米粒大的小珍珠,涨成了花生米大小,圆鼓鼓的,楼临将它拿捏在指尖,轻柔又缓慢地在两根手指间轮转。 她的呼吸声更急促了。 楼临速度逐渐加快,在顶部打着圈,力道越来越重,指腹那层茧子带来的麻痒触感逐渐变成一种滚烫的快感,玉疏浑身软在床上,勉强拉着楼临的手腕,明眸含水,呜咽地:“轻些,呜呜,哥哥、轻些。” 楼临从善如流地轻了,抬起手,只偶尔若有若无地划过早就站立的花珠,却不肯再用力。 玉疏原被人伺候得好好的,突然又被他这么吊在了半空中,一时间无计可施,几乎急得要哭,腰肢无意识往上挺,想去就他的手,偏偏他还逗她,总是把手往上抬,还笑问:“宴宴要哥哥怎么做?” 玉疏含娇带嗔瞪了他一眼:“要重的、要哥哥重重地去摸!” “哦?摸哪里?”大概是太久没见了,这么久以来,头一遭见着这个宝贝,楼临格外的有耐心。 玉疏没好意思说。 楼临只是笑:“宴宴得说出来,哥哥才知道宴宴要什么呢。”说完就俯下身,在玉疏耳边又说了一句什么话。 玉疏的脸瞬间通红,只是他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去,几乎拂到心底的痒,叫玉疏一闭眼,一句话冲口而出:“宴宴是个小骚货,要哥哥捏人家的小花珠!” 楼临的指尖瞬间加重了力道,隔着花唇一路磨过去,玉疏骤然受此刺激,腰肢弹跳起来,稀里糊涂就在他手里泄了身,清亮水柱全落在他手腕间。玉疏大口喘着气,什么都忘了,只会软绵绵叫“哥哥”。 偏偏楼临还不打算放过她,捏着花珠问她:“哥哥不在时,宴宴有没有自己玩?” 玉疏下意识摇头,过激的快感化作沸腾的血液,一股股往她脑子里钻,她下意识摆出可怜模样求饶:“葵水疼了很久,宴宴自己玩不了。” “要哥哥、要哥哥、得要哥哥才行。” 她软软咬着唇:“只当、只当哥哥的小骚货。” —————————————— 我不管我要评论 要评论、要评论、得要评论才行~ 没评论就没动力~(小声逼逼) 噙香(h) “哦?”楼临好整以暇地问:“想吃哥哥的什么?” “要吃……要吃……要吃哥哥的大肉棒。” “宴宴不乖啊,都说了哥哥没有喝药,所以不能给你吃了。” 玉疏的感官此时被人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地,里头四颗木核桃一层层刮过媚肉,却总是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儿,刮搔出的是绵延不绝的痒意,只恨不得人再推深一点、更深一点。 可楼临又偏偏好整以暇地停了。 而这点欲罢不能的痒反而让她清明起来了。 玉疏看他眼睛就知道,他是今晚不打算吃正餐了,所以坏水儿就打算往她身上使呢。 这怎么能行呢?她咬着唇,勾起一点笑意,就把手伸到后头去摸他。她是整个脊背靠在楼临怀里的,手往后伸又看不到,只能看着镜子里映出的画面来行动。 她手向后一扬,就碰到楼临的唇上。玉疏缓缓摸过去,就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拂过他薄薄的唇,又软又热、唇型极好,被她这一摸,玉疏就看见镜子里的男人眼神加深了,像把火,要把她烧化了,尤其是跟他双唇相贴的指尖,好像都已经化了,软得不可思议,他还微微动了动,一口亲在她指尖上,轻柔的、灼烫的、珍惜的。 玉疏的心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手指就飞速挪开了,从他的唇挪到他脸颊侧边的那道新生伤疤上,那里已经结了痂,摸上去还有些凹凸不平。玉疏只觉得整颗心跟泡在沸腾的热水里一样,又麻又烫,止不住地想往外蹦——不蹦就被烫坏了呀。只是往外蹦就得有个出口,玉疏就不由自主地开口了,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点绵密的柔情,她道:“哥哥,呼——不疼了。” 然后她就看到楼临的眼神更热了,亮得惊人,完完全全看过来的时候,玉疏都以为自己会被他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留的那种。但他居然也忍住了,只是望着她笑,眼睑半垂下来,唇角克制地向上勾着,只是个浅笑,但气息温和得不可思议,哪怕他还穿着一身战甲,那股锋锐之气居然全消了,只有灼热的鼻息,还喷在玉疏脖颈,带来一点断断续续的热气。 被他这样看过来,玉疏居然脸红了。 她自己知道,不是体内那几颗木核桃带来的情欲的潮红。好在她刚刚也的确被情欲催生出了潮红,所以这点脸红,似乎也就不明显了。 玉疏咬着唇,手继续往上,从他脸上那道疤一直摸到耳后。刚碰到,玉疏就很敏锐地察觉到楼临抱着她的手微微抖了抖。 她眼睛一亮,用指腹在他耳后挠过,力道很轻,跟挠痒似的,楼临却又颤了颤,还低低叫了声:“宴宴。” 玉疏要是还不知道这是他的敏感点呢,就是白活了!逮着这么个地方,玉疏瞬间就精神了,冲着镜子挑衅一笑,就要进一步去磨他呢,然后就瞧见楼临缓缓笑了笑。 玉疏心中警铃大作,果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楼临就伸出手指,浅浅探进穴口,顶住最外头那颗木核桃,往里头推了一推。 动作很轻,却让最里头那颗正正好碾在她最敏感的那块嫩肉上,玉疏几乎是立时软在了他怀里,手无力地顺着他的耳廓垂下来,然后就听见楼临闷闷地哼了一声。 臀后抵着的东西越来越硬,玉疏明明都软得动不了了,还是升起一点恶劣又狡黠的想法,也并不如何大动作,就微微挪了挪圆润的臀,往后打着圈蹭了蹭、又蹭了蹭。 然后呢——哪里还有然后呢?小狐狸偏要去挑衅大老虎,还是素了一个月没开荤的老虎,不是现成的送上门的香喷喷的肉吗? 至于老虎怎么吃肉,反正人是看不着了,唯有镜子知道罢了。 镜中的少女腿被人分开架在手上,腿心一条肉缝滴着水,隐隐露出里头深褐的木核桃,花珠涨得圆乎乎的,也没人管它了。身后的男人倒是衣衫齐整,只有裤头解开了,狰狞的柱状物擦着少女穴口的缝隙,就这么顺着一路碾上去,这娇嫩的小口倒是馋得很,一张一合地嘬吸着他,从根部到龟头,整根都被她身下这张小嘴含遍了,偏偏又都含不住,只略碰了碰,就被移开了。 玉疏简直痒得受不住,自己下意识就伸手往下探,还没碰到那颗小花珠呢,就被楼临从后面狠命一撞,他的阳物正好抵在她充血勃发的花珠上,几番刮挠冲撞之下,这本就红艳艳的珠儿,还被马眼里渗出的液体给浇得晶莹润泽,俏生生立着,偏偏就是不给她。 “哥哥,哥哥,摸一摸,摸一摸呀!” 撒娇也没用,因为他已经控制着力道,微微朝里去顶。这本来就是很难的,因为硬挺的性器才进了半个头,就被咬得头皮发麻,那一瞬间的本能就是狠狠撞进去,把怀中人肏开了才好。偏偏还要忍着,偏偏还不能进去。 饶是以楼临的自制力,都是绷紧了牙关,没开口去应她的话,即使这样,力道也没能收住,被她收缩着穴口咬进一截进去,这穴里本就被四只木核桃塞得严严实实,再被这么陡然一入,很明显伸出的木核桃吃得更深了,深到玉疏不止是一张桃花面,连全身都变成了一种醉人的酡红,像是出浴后被热气蒸出来的,招人爱得很。 楼临看着眼热,低头就叼住了她后颈一块肉,细细滑滑的,还带着一点木樨的幽远香气——那是她洗发和净身后惯用的香露,经反复炮制后取得那一点香,把浓香稀释成了恬淡又清甜的气息,用了近十年之后,仿佛就彻彻底底变成了她的味道。连他在枪戈与兵马里,在血火与纷争之中,都会想起的那种梦一般的香气。 如今这香气,终于在口中了。满口噙香还不算,这香气还是活的,会动、会叫、会哭、会笑,大概是里头的木核桃实在吃得受不住,这抹香气还在怀中四处钻,钻得他也心痒,只是再痒也没有办法,他还是只能磨着她的后颈肉,入得那些木核桃在她体内也乱钻,一双秋水眸完全是雾蒙蒙望过来,才咬牙退了出来——再不退出来,他忍不住。 只是总要向怀中的小狐狸收点利息啊,楼临亲了亲她,就哄她把木核桃自己排出来,还吓她:“不然宴宴就吃着它们睡罢?” 严师(h) 玉疏哪里肯呢,瞪他他也不理,反而就这么一直老神在在地笑,玉疏就明白,他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偏偏这男人还恶劣地抬起她的脸,朝那西洋镜子努了努嘴,就是叫她自己也瞧清楚这西洋景呢。 玉疏看着镜子,少女全身都泛着一种粉嫩的色泽,原本半阖的穴口也开始反复翕张,可里头作孽的玩器又岂是那么好排出来的呢?少女努力了几次不成,就转过身去假哭,哭也就那几句话,无非是“哥哥帮帮我”、“宴宴真的做不到,要哥哥”之类的。 他们毕竟相处太久了,久到彼此都知道,什么话最能让对方心软。见楼临叹了口气,玉疏以为有门,嘴角还没勾起来呢,又见楼临摇了摇头,“坏孩子,帮你一点点,剩下的自己做。” 楼临果然把她抠出了小半截,只是这抠的过程太淫糜,穴肉、手指、核桃加在一起,又挤又绞又吸,二人都是一身的汗,呼吸灼热、蓄势待发。 然后。然后楼临的一点点就真的只是一点点了。 玉疏忍不住再瞪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哥哥还真是,从小儿就是严师。”说完了也顾不得他了,她正爽到一半呢,这抠了一半的木核桃牢牢撑着她的穴,且涨且麻,她努力深呼一口气,花唇激烈地收缩,伴随着暖热的水儿开始缓缓从甬道中浇下来,才半吐半冲地把第一颗核桃给泄了出来。 核桃从她腿心跌落,几道黏稠清亮的淫液跟着拉出丝来,最终缓缓砸到地上,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好几个圈。 停了。 楼临就笑,夸她:“乖宴宴。继续。”还把手伸在他腿心,等着接呢。 玉疏脸有点烫,好在现下看不大出来,正努力吐出第二颗到他的手心,楼临就掐住了她的花珠,和刚刚排出的被里头烘得暖热的木核桃一起,在手中搓揉。 这可太要命了,充血又敏感的这软绵绵一小块儿肉,一边是硬邦邦的核桃纹理,一边是热乎乎的指腹硬茧,平时碰到哪个,都是一场最销魂的折磨,更别说这会儿的双重进攻,粗硬的纹理磨着细嫩的花珠,偏偏他还去刮、去压、去在指尖用力,还咬着她的耳朵,叫她不许停。 玉疏半条命都在他手里了,连腰肢都半抬起来了,一阵阵地跳,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哭:“哥哥慢些……呜呜……宴宴想……想……” 迷蒙之间还听到楼临在问:“想什么?” 穴里抽搐得越来越厉害了,涨涨热热的,那股酸软之意大起,玉疏只能断断续续地抽噎:“想……想尿了……”她之前本就是起床喝水来着的。 如果玉疏还有些理智,就一定不会说这话,因为楼临听了这话,还能怎样呢?他的力道瞬间就更重了,重得玉疏简直是尖叫出来,原本软软垂着的双腿也全绷直了,楼临在耳边就低声哄她:“尿出来,哥哥想看,宴宴也一起看。”又带三分不容拒绝的命令。 这人啊,就是这么恶劣,他想得到的,最终都有法子得到。 所以最终不管玉疏怎么羞耻,也还是被他抱在镜子前,完全欣赏到了这幅西洋景——少女蓬门大开,被男人的手指玩了个彻彻底底,淫水和尿液都是同时喷的,吹出两道晶亮的玉柱来,原本清晰的镜子被糊了个朦胧面,也还能依稀看出,还有两只核桃也被推出来了,甚至可以说是被冲出来的,倏然落到地上,发出两声稍沉的敲击声,不过那声音也被少女的莺啼完全覆盖住了,还夹杂着哭声,当然是被爽哭的,一直在呜咽,因为根本没回过神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抱在怀里清洗干净,清清爽爽地放在了床上。玉疏眨巴着眼睛,犹带三分迷蒙,拉着楼临的手,小声说:“哥哥……那里好像还在流水。” 楼临摸了摸她的额头,用手背探着她依然嫣红的脸,半点看不出刚刚的激狂来,温声道:“宴宴乖,刚刚是哥哥弄狠了,已经敷了药膏,明天就好了。” “哦。”她真的累了。 睡着之前只听楼临说:“宴宴,睡罢。哥哥在。” 原委 昨晚玉疏迷迷糊糊就被他哄睡了,直到第二天才从他口中听到了这一个月的事情经过。 原来楼临真正遇险的原因,是因为带兵的副将张敛竟意图谋反,想借暴民之手,让楼临悄无声息死在这场平乱里。幸而楼临有所察觉,寻了个时机,用金蝉脱壳之法转道直隶驻军借兵,然后带兵一举平了叛乱,大胜归朝。 楼临口中轻描淡写,不过几句话寥寥带过,玉疏却听得心惊肉跳,在八千精兵中要突围,是何等惊险,亏他还说他没事!又问:“哥哥怎么知道张敛意图不轨?” 楼临只是一笑,淡淡道:“凭王却安那个素来心胸狭隘、只知道揽权的蠢货,这次我要带兵平叛,却派了他麾下最强干的副将和精兵跟我去直隶,这岂不是现成的功劳往我头上送?他要是有这个心怀天下的心胸,那太阳就该从西边出来了。” 张敛是王却安手下最猛的一员大将。 “听哥哥所说,难道王却安之前已经张狂若此了吗?连谋害太子这种罪名,他都敢担?” 楼临摇头:“他原是让张敛派些兵,伪装成暴民,再让剩下的兵士松懈些,将我擒去杀了。这样张敛虽然还是要担责任,但父皇的怒火主要还是发在那些暴民身上,如此一来,他们不过以小博大而已。纵然张敛一时丢了官,日后小十六能登上大位的话,什么官儿升不回来呢?” 楼临又看了看玉疏,忽然笑道:“公主好大的威风!” 玉疏知道他是说她抽了王却安一顿鞭子的事儿,不由很无赖地赖在他身上:“本公主就是这样刁蛮了,太子如今想后悔也不成了!” 楼临就低头笑起来,如琢如磨的脸上笑意深深,说话间眉梢眼角微扬,带着些睥睨一切的张狂:“孤的人生中,还从未出现过后悔两个字。” 玉疏真是爱极他这个样子,当下就亲上他的脸,抱着他的手臂,问:“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做的还不错罢?” 楼临摸了摸她的头,声气温和纵容:“宴宴做的很好。虽然还粗糙些——不过也胜在手腕粗糙了,父皇反倒不易起疑心。时间这样短,难为我的宴宴了。” 玉疏正要喜滋滋地笑,楼临又沉下脸来,一点她的额头:“只是下次再不可如此了。”玉疏笑意凝在唇边,楼临就道:“宴宴——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哥哥总有法子自保,宴宴只要照顾好自己,哥哥方能安心。明日再召太医来细看看,该喝的药一滴也不许倒,知道了么?” 玉疏只好点了点头,楼临看她一张皱眉撇嘴的怨妇脸,没忍住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掐成一个奇怪的鬼脸,才大笑着放手了 “哥哥!” “哥哥!我生气了!” 楼临好容易把笑憋回去,只是开口还是残余三分笑意,见她愈发横眉竖目,才转移话题道:“还有个好消息要跟宴宴说。” 玉疏转过脸去,用后脑勺写着三个字:我不听。 耳朵却是竖起来的呢。 楼临几乎忍俊不禁,抿唇笑道:“刚刚早朝有了公论,张敛已是死罪,和妃虽吹了一晚上枕头风,王却安亦逃不了干系,已经被撸了官,回去听候发落了。而且——” 玉疏耳朵竖得更高。 楼临忍笑:“新走马上任的京师驻军统领,是我母家的表哥,俞国公之子俞衡。” 玉疏刷地转过头来:“真的吗?父皇……父皇这是不猜忌哥哥了?” 楼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算是,也算不完全是,但终究也算件好事。”说着又一挑眉:“怎么,宴宴不生气了?” 玉疏刷地又把脸转回去了。 楼临大笑。 母家 刚刚走马上任的信任京师驻军统领俞衡,揣揣不安地下朝回去了,“爹,陛下突然让我掌京师的三万驻军,所谓何故?京师驻军关乎陛下的安防大事,儿子自认……实在没这本事,况且儿子现在这个年纪就担这么个职位,怕有人不服呢。” 俞国公是个比玻璃珠还圆滑的人,无奈子不类父,教出的儿子,却总是差了那么三分意思。 他看了自己这儿子一眼,这个儿子从小富贵乡中养大的,就缺了几分胆略,读书才干都只是平平,而且为人不大知道变通,之前好歹借着家里的光,在兵部谋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谁知天上突然掉了这么一块儿大馅饼下来!在他这个年纪便任京师驻军统领,委实是天大的幸进了。 俞国公一叹,幸好俞衡虽不聪明,好歹自知之明是有的。毕竟在他们这个地位上,能认识到自己蠢的蠢货反而不可怕,整日招花逗鸟地过了便罢了,最怕自作聪明。 他这个儿子呐,板正。这性格也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放在如今来说,未必是件坏事,“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领着京师的驻军便是。又不是让你上边境杀敌去,要那么会领兵做什么。至于服不服的,这是陛下的旨意,有不服的只管让他们找陛下上本去。何况,你就这样窝囊?不服,便把事情做到他们服就是了。” 见儿子还欲言,俞国公只是一笑,不得不再点他一句:“京师的驻军,与边境领军不同,只要忠于陛下便是,无论发生何事,反正你只跟着陛下走就对了。我以往常说你板正,或许陛下,就是看着你板正呐!” 毕竟心思不多,心肠直,就没空搞那么些花花肠子。京师驻军直接关系到陛下的安全,在统领的位置上,最怕的就是花花肠子。瞧,王却安怎么凉的,不就知道了吗? 王却安这个蠢货,以为灭了太子,就能捧他家毛都没长全的外甥上位?便先不论陛下对太子,还有几分香火情,只说太子在他任下的八千兵马中出了事,他就脱不了干系!太子能平白无故在总督府失了踪迹,那皇帝呢?会不会也平白无故在宫里不见了?这京师驻军在你手里,京城还稳不稳哪? 何况……这种事往深里想,就是谋夺皇权的罪名。虽被和妃的哭哭啼啼枕头风搅了局,陛下心软,只罢了王却安的官儿。但无论如何,陛下心里是有了芥蒂。只看十二公主抽了王却安一顿,陛下却根本没怎么罚她便知道了。 王却安既自寻死路,俞国公自然不会客气。 京师的三万驻军是整个京城兵力最集中的地方,关乎皇帝自个儿的身家性命,所任统领者,向来都是帝王心腹。为何近几年朝中都一直有股暗流,觉得楼临太子位不稳呢?其来源,就是在和妃的十六皇子周岁之后,陛下将京师驻军交给了和妃的兄弟王却安! 俞衡因悄悄问:“爹,太子在直隶遇险,难道……难道真是王却安所为?” 俞国公一拍他的脑袋:“心里知道就成,怎么口里没个遮拦,什么都往外冒!陛下既说王却安不知情,那咱们就什么都不知道。”看儿子实在懵懂,又低声道:“太子这次去了直隶,若赈了灾平了乱,又是一番功绩,是民望也有了,军心也有了,十六皇子跟他比,不过是略得陛下青眼罢了,其余没有一项能与太子相争。何况……陛下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王家……是太急了啊。” 一着急,就容易出昏招。 俞衡未担过这种大事,因而就有些露馅,俞国公只得再教导他:“王却安那种蒙了油的猪脑子都能平平安安当了好几年,若不是他这一次自出昏招,只怕还能再当下去。你难道连他不如?何况还有你老子我在背后顶着,不知道你是究竟是在怕个甚!” 俞衡听他老爹这么说,刚抖起些精神,就听俞国公又炸下一道雷来:“等过几天,太子伤势好些之后,我就进宫求见太子,替你求娶十二公主。” ———————————— 哥哥:个坑爹舅舅,前脚刚沾我的光升官,后脚就要撬我墙角娶媳妇儿。气死 求娶 俞国公此言一出,对俞衡而言,跟天上一道雷劈下来也没差别了! “这……十二公主那样刁蛮,太子刚闻了个影儿的事,跟王却安还说不上关系的时候,无旨无谕,就能跑到他家,结结实实给他抽了个稀烂。若是娶回家……这!爹!只怕家无宁日了!”公主抽的是王却安,他自然只有看笑话儿的,只是若是娶回家,一不顺心就要抽自己……俞衡想到就头疼。 俞衡是个老实人,对这种完全没有不按套路的女人,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的。更何况……如今公主可是能养面首的,若是十二公主也效仿,他头上岂不是…… 想到此节,把个俞衡闹得哟,脸色也绿了,连连摆手,央求道:“爹……咱家又不是那要靠公主才能发家的白身,有家世有爵位的,做什么去做小伏低,你就当可怜可怜儿子,再替儿子另寻一门亲事罢!” 俞国公看他神色,就猜出他在想什么,上上下下打量了儿子半晌,方冷哼一声,嗤道:“我还当你是生了三个眼睛还是四只手呢,你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物?口气比天大,公主都瞧不上,蠢成这样,我看公主不一定瞧得上你!” “她是太子一手教导出来的,在太子遇险的第一时间,焉何就和王家撕破脸呢?不过是因为一旦撕破脸,太子若真有个好歹,王家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已。你难道连这一层都想不明白?只想着什么刁蛮不刁蛮的事儿?” 俞国公越说越气,拉过儿子来狠捶了一顿,恨铁不成钢道:“我要是有一两个成气的女儿,稍微有三分像你姑母的,我也就不指望你了!” 俞国公倒是有女儿,只是明明也是悉心教养长大的,就是上不得高台盘,志大心空,空有野心没有脑子的蠢货,俞国公每每看了都要叹气,若是能有当年他姐姐俞贵妃一半儿的资质,他现下也不用愁了! “你妹妹的资质,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家中实在没有能配得上太子的女孩儿,我会让你求娶公主?可惜你姑母去的早,太子又常年在宫里不得出来的,你年纪又和太子差了好几岁,当年赶不上伴读的缺,白白让韩家那小子捡了漏。虽说咱们是太子舅家,到底难走动,这不走动,情分就难免淡薄。” 怎么重新亲密起来,联姻自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法子。俞国公实在看着儿子头疼,细细给他说明白了:“太子没有同胞姊妹,十二公主是太子从小看大的,情分格外不同。再者,你娶了公主,太子也多了一条联系宫外的路子,有什么事也能更方便地吩咐你去办,两厢受益,岂不好么?” “以往咱家一直和太子淡淡的,皆因太子殿下这个位置,咱们作为他的母家,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太热络、太亲密、太高调了,反而是在害他。” “但眼下太子是在夺嫡最紧要的关头,这种时候咱家还不凑上去,难道等太子登基了,再去捡别人不要的?!何况因咱家和太子的关系,不管在谁眼里,早已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给老子把招子放亮些,这种关头,容得到你说不?” “若只图个平安富贵,那咱们自然得过且过便罢了。只是咱家若想日后再进一步,只凭着你姑母的这点情分和念想,是远远不够的。你自然要向太子拿出一些筹码,替他立下些功劳,才好让人对你刮目相看。” 至于娶了十二公主,自然在纳妾讨小上有些限制,不过俞国公觉得,这是完全值得的代价。何况,俞国公很是无赖地想:儿子略苦一苦罢了,公主再霸道,反正也管不到他这老公公身上,且让儿子去头疼罢! 俞国公在这里好容易劝通了儿子,谁知一进宫跟楼临一说,本以为是件十拿九稳的事儿,反倒突生了迷雾来。 ———————— 等下还有一更 干醋 第二日俞国公就去了东宫,先送上些药材补品的,“臣先前听殿下伤着了,是日夜悬着心!虽宫里什么好药没有,只是臣到底放心不下,因而搜罗了些好方子,保养用得上的,这也是臣做舅舅的心意,殿下不要弃嫌。” 楼临已基本恢复无碍,闻言勾出一点和润笑意,“不过小伤,舅舅客气了。” “衡儿那个孽障,竟得了陛下的天恩,如今把京师驻军交给他了,都是托殿下的洪福!”俞国公说着就红了眼眶,忍泪道:“贵妃娘娘去的早,臣无能,未曾能帮到殿下一二,反而还要靠殿下拉扯,叫臣……叫臣将来怎么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姐姐呢!” 听他说起早逝的俞贵妃,楼临也仍是那副温和形容,反劝道:“舅舅的心,母妃和孤都是知道的。” 俞国公从善如流拭了拭泪,一脸感激涕零:“好在如今衡儿做了这个官儿,日后殿下有事吩咐,也容易些。”又顺着俞贵妃的话头,拉了些家常,见气氛一时和乐融融,俞国公才开口,将求娶十二公主的事儿略露了一丝口风儿。 说起来以俞国公的精明,也并不打算在楼临刚刚得胜归来的时候,就把俞衡和玉疏的婚事砸实了,那不是在皇帝面前争着当出头儿的鸟么?他本是想着,在楼临面前先探个风,两边儿都心照不宣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去弘昌帝那里请旨赐婚。 谁知俞国公不过刚刚开口一提,楼临就变了颜色,那一瞬间的脸庞扭曲哦,俞国公险些以为他替儿子求的亲,是未来的太子妃! 饶是以俞国公的圆滑,都没想明白其中关窍,只得站起来陪着笑脸:“殿下?” 好在楼临失控也不过片刻而已,见他吓得站起来了,便一指红木圈椅:“舅舅坐。” 俞国公揣揣不安地坐了。 楼临淡淡地:“舅舅怎么突然想起要替表弟求娶了?” 俞国公品度着他这不冷不热的声气,还在心中琢磨,莫非楼临是觉得舅家太过于人心不足蛇吞象,已是太子母家,还想着要娶公主? 他想了想,重新换上一脸亲热笑意:“殿下也知道,衡儿是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只是谁知道你外祖母忽然一病去了,才耽搁了下来。先前他那样不中用,臣都没好意思张口!只是如今他拖赖殿下的福气,好歹算有了些事业,臣想着,十二公主是殿下亲自看大的,嫁给别人,到底不放心!何况……” 俞国公声音转低,指了指北边,小声道:“殿下这样疼爱公主,自然为公主着想。之前衡儿在兵部,好歹也听了些消息。北延那边的战况,如今一天不如一天了,虽说大楚从未有过皇帝亲女和亲的前例……” 楼临冷冷扫他一眼,“军机大事,舅舅慎言。” 俞国公立即换了话题,笑道:“公主早日下降开府,殿下也可轻省些,在宫外多个往来的去处。衡儿虽无甚本事,但向来洁身自好,如今家里妾侍通房一概没有的。臣就厚着这张老脸,问问殿下的意思?若殿下觉得尚可,臣等风头过了,再去御前求恩典。” 楼临垂下眼睑,缓缓摩挲着手中温润白瓷茶盏。 他知道俞衡算是个还不错的选择。俞家是他的母家,俞国公又向来精明过人,最识时务的,只要他不倒,俞家绝对不敢怠慢玉疏。早先他曾为玉疏选婿,玉疏拒了那些文官家的子弟之后,他就打算过正任着武将的俞衡。 若俞国公几个月之前来说这门亲,楼临便是再不情愿,说不定也会答应。 只是如今,让他怎舍得?而偏偏,随着玉疏年纪渐长,随着边境越来越乱,玉疏的亲事,总要提上议程。 楼临心中如积了一团火,越烧越旺,许久之后方道:“玉疏年纪还小,前面那么些姊妹,没一个是在这个年纪就指婚下降的。俞衡前头刚升了职,后脚就求娶公主,难免让人觉得他太急躁了些。过一二年再说罢,孤自会考量。” 话已至此,俞国公也听出一二意思了,面上丝毫不动,嘴上照样奉承:“殿下到底想的周到,是臣太心急了。”行礼告退,回家琢磨楼临的深意了。 不过俞国公哪里能知道,楼临这次的拒婚,还真无甚深意,只不过是最浅显、最寻常、偏偏他又最猜想不到的醋意呢! 明知是一壶干醋,楼临居然也喝了! 急(h) 清和殿里暖意融融。 地上凌乱洒着外衣、中衣和天水碧的兜儿,如有人细看看,还能看出这些衣裳都有被人撕裂的痕迹。海棠红的帐子里探出一只纤白的手来,十指纤纤翘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在空中垂了片刻之后,又随着一声娇媚入骨的莺啼声,轻飘飘落了下去。 帐子里已是一片春意,玉疏趴在枕上,只有浑圆的臀被迫翘起,从后头被人狠狠操干着,脸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已说不清是难受哭的还是爽哭的,只知道男人的动作又深又狠,顶着她甬道内的嫩肉就冲撞起来,一下比一下重,磨得玉疏简直受不住,几乎是手脚并用想往前爬。 可纵然床还算宽大,但腰被人牢牢桎梏着,又能逃到哪儿去呢。玉疏刚爬了三四步,狰狞的性器刚被拔出一截来,二人就同时闷哼一声,楼临已经掐着她的腰,把她复又拉了回来! 楼临用的力道大,玉疏的臀就狠狠撞到他坚实的小腹上,反而让她把楼临的阳物吃得更深,怒张的龟头就这么碾在她那块嫩肉上,又烫又麻,玉疏几乎被逼得发疯,只能勉强向后拉着楼临的手腕,声气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哥哥、哥哥,宴宴受不住呀!” 玉疏这个小狐狸,虽的确有几分受不住,但也是明明白白知道,楼临疼她、舍不得她。若是以前玉疏这样求饶,楼临必然要轻些、温柔些,只是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话反而像是开了某道闸门一样,楼临几乎是瞬间眼睛就猩红了,揉捏着掌下温软的臀肉,声音沙哑又低沉,带着些不容忽视的占有欲,“求饶的话每次就这么一句,难道不知道——”他忽然就抓着她的小屁股,往旁边一掰,腰下一沉,就这么长驱直入地完全插弄进去,直接卡在深处细窄的宫颈口:“难道不知道越是这么求饶,越是想让人操死你吗?嗯——” 玉疏几乎连腰都立不住了,全身软在锦褥之间,勉勉强强溢出一声“哥哥”,就一直在细微的喘气——太深太突然了,又涨又热,而这粗暴的快感中,玉疏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很少看到他这样急躁的样子。哪怕他面上并没漏出来,玉疏也感觉到了。她试探性地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哥哥,你怎么了?” 楼临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白天俞国公一走,茶盅子就被楼临砸得粉碎。砸得地上噼里啪啦一通响,他积蓄在心中的暴怒,才平复一些。 楼临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暴怒过了,尤其还是用摔茶盅这种完全无用的方式。连前段时间,知道王却安想欲杀他而后快的时候,都没有。他已经习惯了凡事谋定而后动,脸上是一点表情也不肯露的。 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破功了。他知道俞国公的意思,知道他的提议未必不是件好事。 但他发现他就是忍不了。 他此生唯一的情绪,都只在一个人身上。 楼临伸手按着玉疏的腰,就重重顶了她一下。玉疏不自觉启唇娇吟一声,匀亭肢体因为快意而微微蜷缩起来,芙蓉面、杨柳腰、白玉乳,全落在他眼底。他眼神沉黯,忽而伸手握住她一只胸乳——堪堪一握,手里像是捧了团丝棉,轻了又水一般流泻出去、握不住;重了又怕弄坏了、弄疼了,只舍得用指腹去摩挲峰顶的风光,小小软软一粒蹭在指尖,迅速变硬了,再多蹭一蹭,就听她从鼻尖哼出几声绵绵的啼音,呜呜嗯嗯的,再用些力呢?就见玉疏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哼出的声音愈发柔媚得能滴出水来,而他指尖的小奶头,已经是完全硬邦邦抵着他的手了。 “哥哥只是在想,宴宴真是长大了。” 玉疏就咯咯地笑,她此刻被他弄得浑身都酥麻麻的,若是楼临移开挡着她眼睛的手,一定还能看见她此刻的眼神,完全是春水、是狂潮,都快溢出来了。但即使那双剪水瞳被挡着了,她的声音也都娇得很,说不好是实话还是故意勾引,她挺了挺胸,将这团雪峰更深地挤在他手心,就道:“我长没长大,哥哥不是最清楚了么?” 楼临揉捏着掌中的绵软,把这本就已经动情的少女揉得娇喘吁吁,浑身泛红,才笑了笑,轻松抱着她换了个姿势,才一语双关道:“似乎也没怎么长大。哥哥有时候,竟也不希望宴宴长大。” 玉疏被他忽然抱起,偏偏体内这孽根又还牢牢撑着她的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重重放下来,完完全全坐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钓 他兄妹二人出来的早,到庄子上的时候,还不到午膳的时候。虽楼临不常来,这庄子也打理得极好,花草虫鱼,样样都有,带着些宫中看不到的野意。 玉疏简直撒了欢,和楼临骑着马绕着庄子跑了两圈,然后一看那池塘就疯了,缠着楼临陪她钓鱼。 结果这鱼跟她可能格外得不透脾气,呆坐了一个时辰,她居然一条鱼都没钓上! 反观楼临,云淡风轻的,钓了一桶! 玉疏气坏了,楼临还笑话她:“这么停不下来的性子,能钓到鱼,那鱼也是条冤死鬼。”见玉疏气得要过来打他,又笑:“人说沉鱼落雁,想来是我们宴姑娘太貌美了些,这鱼也羞死了,也不敢露头了。” 玉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把手上的钓竿收了回来,把鱼钩直接钩在了楼临的腰带上:“嗯!这有条没被本姑娘的美貌迷倒的,果然好一条大鱼!”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收线。 楼临就去掐她的脸,问她:“既钓上了,你吃不吃?” 玉疏顺势做了个鬼脸,冲他一吐舌:“不吃!要吃,我就吃这个!”说完趁他不注意,提着他的桶就走,然后又吩咐人:“今天就做个全鱼宴!” 她这样开心,楼临怎会去扫她的兴,只是故意去逗她:“若不吃完,罚你吃一个月的鱼。” 玉疏就拉着手中的鱼线,勾动着楼临的衣衫,挑眉道:“吃那些鱼做什么,吃这个才过瘾。” 楼临老神在在,把鱼钩抛回给她:“某人这样娇气,怕鱼骨头卡着你。” 玉疏笑嘻嘻往他腿间一瞟:“无碍,左右这条大鱼,是没有骨头的。” 楼临瞥她:“哥哥不在这些日子,我们宴姑娘长进不少呐?还会说荤话了?” 玉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严师,自然要出高徒么。” 楼临微微一笑:“那我等着宴宴的表现了。” 吃过午饭楼临怕她积食,就拉着她出去散动散动。走到东头发现庄子里有株枇杷树,想来有些年头了,枝叶结虬,亭亭如盖,此时正当季节,浓碧绿荫间已挂满黄澄澄的果子,看着便觉口舌生津。 玉疏闹着要爬树去摘枇杷,管庄子的那个李庄头就吓得变了颜色:“殿下,这可如何使得!这样高的果树,难爬呢,若是有个闪失,奴才们担待不起。这棵树上低些的地方也有果子,伸手就能够到的,不然殿下直接摘那些个?”又见玉疏神色不豫,便道:“再不然叫几个力壮的小子,把那些高处的枝干压下来,然后殿下再摘?” 玉疏只是摇头,只说别人这样,反倒没意思,又说最高处的又大又红,比底下的好些,其实她哪里真想摘枇杷呢,不过想趁机上高处玩儿罢了。 玉疏就把目光望向楼临,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眨巴,想说的话,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 楼临就只是笑:“宴宴怎么了,眼睛眨个不停,可是被外头的风迷了眼?”见玉疏气得要跺脚,不由大笑出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眼神柔和得像是能沁出蜜来,“想上去就去罢,哥哥接着你。” 不过话是这样说,底下人是不可能真叫玉疏这么爬树的,张得胜已经伶俐地带了人,在那棵枇杷树周围垫了半人来高的草叶,又在草叶上头铺了不知多少层柔软的丝棉,梯子也是最严实牢靠的那种,旁边还有四个有气力的小厮给稳稳扶着。 玉疏看他们这样麻利的动作,在楼临身边附耳说:“哥哥,这一套也太麻烦了,下次咱们自己出去玩儿。” 楼临就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去哪儿爬树,这一套也不能省。若是摔着一星半点的,难道疼的是我?” 玉疏就扑哧一声笑出来,饶有介是地点了点头:“没错。”然后就冲他吐了吐舌头,自己抓着梯子爬上去了。 等玉疏好不容易站在梯子上,一伸手就碰到了一只饱满的枇杷,她顺手摘下来,往树下一掷,就对着楼临喊:“哥哥!接着!” 枇杷 楼临正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玉疏呢,被她这一喊,下意识抬手一抓,就把枇杷抓在了手里。只是枇杷原是娇嫩的果子,他二人这样一抛一捏,已弄破半边皮,汁水瞬时就溅了楼临半个手掌,楼临哭笑不得,嗔她一句:“傻宴宴,哪有这样摘果子的。” 玉疏伏在梯子上笑个不住,眼睛一转,就站直了身子去摘枇杷,枇杷都是一丛丛生的,手一摸就是好几个,等握了一捧之数了,才转过身去,一个接一个,把枇杷往楼临身上丢,见他也只是纵容地不闪不避,愈发淘了,抱着树干就开始摇。 这下枇杷果子跟落雨一样打下来,楼临叹了口气,没去接旁边的李庄头递过来的篮子,自己掀起了外衣的下摆,闪动身形真去装枇杷了。 也不知他怎么接的,玉疏这么乱七八糟一通摇,楼临居然接得差不多,只是难得看他撩起衣摆去当篮子接果子,哪怕果子都到手了,玉疏哪里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时候,还是看得忍俊不禁,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果子扔给他,就拍着掌大笑起来。 楼临气息都未乱,见她终于扔完了,才提着衣摆,把一小把枇杷全倒在篮子里,又冲玉疏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玩够了就下来,那么高,要是摔着不是好玩儿的。” 玉疏居高临下,见他眉宇之间全是难得的轻松笑意,眼神温软绵密,里头仿佛都是糖,只略看一看,都觉得甜滋滋的。 玉疏想,被他这么看上一眼,连果子都不必吃了,哪有这个甜呢? 只是玉疏目光再下移呢,就真的肚子都笑疼了,抓着梯子都不敢松,生怕自己笑得摔在地上去。原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锦袍,玉冠一戴、腰带一系,出门的时候简直是神仙气度、风姿特秀,而现在锦袍的下摆,全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淡黄色印迹——被她刚刚砸的枇杷汁染的! 玉疏简直玩兴大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顾别的了,喊了一声“哥哥”,就松开梯子,往他身上一扑! 楼临都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张开手臂,把这飞扑下来的小祖宗抱了个满怀。好在她纤瘦,好在他下盘还稳,她这样扑下来,楼临只觉怀里是一团火,还是带着香气的火,是她惯用的木樨香露的味儿,风一拂,又是一股枇杷汁的清甜气,全遮头盖脸扑进他鼻间,呼啦啦点燃了,然后从鼻间一直烧到心口,心口滚烫。 然后她双手双脚都缠上他的,清灵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喘,只是却鲜活得不得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耳边活蹦乱跳,她说:“哥哥……哥哥,我可、我可真喜欢你呀。” 玉疏其实对楼临说过很多次喜欢,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让楼临觉得这样高兴,她的长发被风拂动起来,零零落落散在他身上,木樨的香气更浓了,像是添了一捆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整颗心好像都被彻底烧着了,最终噼里啪啦烧成了灰——全给她了。 “哥哥也是。” “这世上,哥哥最喜欢宴宴了。” —————— 三更结束,谢谢关心的小天使,么 演 玉疏仿佛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给彻底网住了。 她知道,这张网的名字,叫情网。她一直是很小心的,可是小心又能抵什么用呢?当她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珍爱、宝贝、怜惜、喜欢与爱的时候,那张网就开始织了。 他真是个好猎手,不动声色、猝不及防,还要让猎物自己心甘情愿跳进来。 她是心甘情愿跳进去的吗?玉疏不知道。反正结果没变,都是已在网中了。 她的感情混混沌沌的,她和他的将来也是混混沌沌的,若有将来,再谈感情又何妨? 玉疏就只是趴在他肩头笑,然后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楼临就着这个动作把她挪进屋了,去找水来换洗。 玉疏乖乖等着,然后楼临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她的脸,玉疏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亲昵的动作,等他的手都拿开了,玉疏才发觉自己半边脸黏黏的,全是枇杷汁,本想板起脸做个生气表情出来,眉毛还没竖起来呢,就不由笑开了,故意倒在他肩上,脸挨着他的衣襟,蹭了蹭,“哥哥,你几岁?” 楼临只得把肩头这个小祖宗给挪开了,捧着她的下巴,那帕子给她擦脸,刮着玉疏的鼻子羞她:“宴宴,你几岁?哥哥的衣裳你洗不洗呢?” 玉疏闻言笑得更厉害了,把一双刚刚沾了尘土、枝叶、果子的灰乎乎的手抵在他胸前,还不怀好意地使劲擦了擦,月白的料子上一下就落了两个手掌印,“反正已经脏了,倒不如……” 话还未完,就被楼临兜头盖脸亲上来,唇齿之间还漏出一点笑意:“反正已经脏了,所幸脱了好!” 玉疏勉强挣开他,原想说旁边还有人,但她余光一瞟,却发现周边的人早就退得一干二净,遂也不管不顾了,攀着他的肩膀就去解他的衣衫,但她又哪里做过这种事儿呢,解了半天也不得其法,最后急了,抓起布料就扯。 楼临笑得简直止不住,也就这么看着她胡来,但此暴力解衣法还是挺奏效的,也没过多久,玉冠就被她取了,地上扔了许多破布条,他精壮的上半身就完全展露在玉疏眼前。 玉疏就摸着下巴色眯眯看他,另一只手就去碰他的脸。她仰着头细细地看,纵使看了这么多年,仍然还是觉得,他真是长得好,平日在宫中因带着十二分的威仪,反倒只显出沉肃端严,而长相退了一射之地。此时他这样轻松不设防地立着,敞衣含笑,长发尽数散于脑后,琼林玉树、日月朗朗也不过如此了罢?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玉疏只能想到这八个字。他好像和在宫中的时候格外不同,具体有哪些不同,玉疏一时也说不上来,从出宫以来就是了,只觉得他更“活”了,像在青娘那里吃干醋这些事儿,就算以前他有,也不怎么会露出来的。行止之间完全是飞扬肆意,连望过来的眼神都是沁了蜜的,将她严严实实裹进去,略尝一尝,就是甜滋滋的。 她最喜欢他这种眼神。让她觉得她不是可以被随便丢出去、卖出去的物品,是被珍爱的、被珍视的,是含在嘴里捧在手上都不足够的心尖上的宝贝。 玉疏心下软绵绵的,他的笑意好像轻飘飘挠在她的心尖上,痒痒的、还有点麻麻的。她几乎是扑在他身上,嘻嘻笑:“这么好颜色的小郎君,赶紧从了我罢!” 楼临只是伸出手来接着她,然后好像就真站不住了似的,被她完全扑到了床上,然后就把手往旁边一摊,当真万事不管了,笑吟吟道:“若是不从呢?” 玉疏眼睛一转,就真爬上床去,用刚刚撕碎的衣裳把他的手脚给绑了,还特地拉了拉紧,就见楼临眼神灼灼发亮,声音却无辜得很:“某伤还未愈,姑娘可要手下留情了。” 玉疏还特地多打了几个结,见楼临真被她绑得严严实实,才趴在他身上去调戏他:“如今你这个样子也跑不掉了!若是不从,那本大王就只好硬上了!” 楼临一挑眉,“若我从了呢?” 玉疏就挑起他的下巴,坐在他小腹上,神气的不得了:“若你从了,那自然是跟本大王回去做我的压寨相公,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楼临竭力控制住他的笑意,从善如流闭上眼睛,气定神闲道:“既如此,大王饶命,小生也只能从了。要做什么你便做罢!” 他这样半身赤裸地躺在她面前,因这次在外奔波了许久,原本玉一样温润的皮肤被晒成了淡淡的蜜色,还透着健康的光泽,肌理仿佛是有人特地雕就而成的,那种不夸张的精确的完美,玉疏简直看得忍不住,把手放在他心口上,他的身体也是滚烫的,热度通过掌心,传到她的心口。 她又缓缓向下摩挲,右肋一道深深伤痕,是前去直隶平乱的时候留下的,给这具完美躯体添了一点粗野的瑕疵,她屏住呼吸,很轻很轻地去碰,“哥哥,疼不疼?” 楼临目光灼灼,去哄她:“宴宴亲一亲,亲一亲就不疼了。” 高徒(h) 气氛明明这样好,玉疏却扑哧一声就笑了:“哥哥当我是灵丹妙药吗?哪有亲一亲就不疼的。” 楼临却只是耐心地重复:“宴宴亲一亲,亲一亲就不疼了。” 于是玉疏就真鬼使神差低头去亲了,柔软的唇碰上坚硬的疤,一个非常轻柔的吻。 明明轻到甚至都感觉不出来,但好像却亲进了两人的生命和魂灵里。 楼临静静望着玉疏,眼神是温柔的、又是凶狠的,是既想把她含在口中珍爱着,又想把她彻底嚼碎了吞下肚,恨不得别人再也看不到的,温柔的凶狠。 玉疏不知怎的,就忽然慌乱地避开了,眼神游移不定,四处乱晃,忽然就咬了咬唇,好像终于想起了正事,扯虎皮做大旗,故意装出一副女大王样子来,叉着腰笑:“休说别的,小郎君快来服侍本大王!”伸手去褪他的裤子。 楼临笑意更深,很无赖地一偏头:“小生是想服侍来着,可惜手脚都被大王你绑住了,有心无力呐!” 他话音刚落,裤子就被玉疏褪了一半,滚烫的物事刷的弹出来,正好打在玉疏掌间。 玉疏无意间舔了舔唇。水光淋漓的唇色是一抹嫣红,微微荡着,荡成了他眼底的火光。玉疏很明显地感觉到,和手掌相触的物事,更热、更烫、更大了。 她就大咧咧地坐在他小腹上,气宇轩昂地伸手握住了,然后抬头睨他一样,果然见楼临眸色深深,火光愈烧愈旺,龟头渗出一点清液来,沁在她指尖,一点温热水感。 玉疏还不要命地用指腹又在马眼上摩挲了几把,然后在他的喘息里,去举起手给他看,就像以前他对她做的一样,“哥哥,你湿掉了。” 楼临声音有点喘:“宴宴真是个好学生,乖孩子,再碰一碰。” 玉疏就摇着手指说不,笑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小梨涡来:“哥哥,你太心急了。”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解自己的衣裙。为了出宫方便,她身上这身也穿得简单,只是眼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楼临动不了呢,就眼不错地盯着他,然后慢悠悠、慢悠悠地去解,指尖要在盘扣上划他三四五个圈,才肯磨磨蹭蹭地解开。 等外衣终于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楼临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不过倒是很沉得住气,始终都没动一下,除了眼睛。 眼睛像要吃了她。 玉疏穿着身鹅黄的肚兜亵裤,上头一支洁白的木兰花,正好落在颤立的胸乳之间,娇嫩得能滴出水来。她看见楼临的眼神就笑,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然后就俯身去亲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在她口中轻颤,痒乎乎的。玉疏见好就收,正抬起身呢,一只小巧的奶子就被他含了一半在口中,毫无防备之下,玉疏倒在他身上,然后本来软绵绵的乳尖被他舔了一口,硬了。 这变化如此明显,玉疏都听到了他喉咙里传来的低沉的笑声。 他隔着肚兜持续地舔舐她,这布料这样轻薄,此时玉疏就恨它的轻薄。 怎么能这样薄呢?太薄了,薄到他的舌尖的一切动作,她都感受得十分分明。 怎么能这样薄呢?太厚了,隔靴搔痒似的,总是挠不到痒处,某些地方缺得厉害。 渐渐地,他的攻势更凶了,玉疏觉得好像乳肉都要被他舐尽,他含进去了大半,另外小半就更缺了,缺什么呢? 缺他。 奶子是痒痒的、奶头是痒痒的,这痒似乎还会顺着骨头四处爬,连喉间也是痒痒的,于是玉疏一张口,就是娇娇软软的呻吟,跟小鸟儿夜啼一样,嫩嫩的,绵绵的,情欲深入骨髓。 自然全被楼临听着了、听硬了。 他又觑了一个空隙,舌面在乳晕和乳头上重重扫了一圈,这夜啼瞬间就提了声气,变成了又爽又不满足的催促。 偏偏他又这样坏,从从容容把头往后一靠,停摆了。 玉疏全身都是软的,枕在他心窝上,听着胸腔里有力而稍快的心跳,才勉强半支起身子,胸前那株洁白的木兰花被浇灌得娇艳欲滴,她就伸出同样虚软的手指去戳他的胸口,凝睇他的一眼中全是埋怨:“哥哥,太坏了!” “女大王都不坏回来吗?哥哥可是很期待呀。” 玉疏就真的把手伸到脖子后头,去解肚兜的绳子,只是解到一半,又在他幽深的目光里退却了,保持着那个动作,迟迟不能下手。 楼临笑吟吟地:“宴姑娘,怎么你先前当着哥哥的面自渎的时候,倒是那样大方呢?” 玉疏的脸烧起来。然后一闭眼,剩下的衣裳都给她这么粗鲁地扒拉下来了。 腿根瞬间被顶住了,玉疏甚至觉得他只要腰间稍微发力,就会完全顶进来,她急躁之下,只喃喃说了句:“不行,还……还没湿。” “呀!”楼临似乎惊讶得很,然后又接着啧了声,看好戏似的:“怎么办呢,宴宴,以前都是哥哥做的,可现在哥哥做不了啊。” 明明箭在弦上的是他来着!结果来充大尾巴狼!玉疏狠狠瞪他。 楼临就叹了口气,语气转柔了:“那宴姑娘乖,再学之前那样,自己弄,好不好?”说出的话倒还是同样恶劣。 玉疏就真憋着一口气,然后顶着他的目光,分开双腿,把手指放在了穴口。 “乖宴宴,先碰碰那颗小花珠。” 玉疏咬了咬唇,摸到还小小一颗的花珠的上,瞬间传来的麻感让她浑身一颤,又听他说话。 “稍稍用些力,摸一摸。” 之前二人欢爱的时候,这些都是他来做的,玉疏还挺生疏,就不知轻重地两指合拢捏了捏。 “呜呜!”她只来得及啼哭两声,本是蹲坐的姿势,也瞬间跌坐在他小腹上,反而被他看得更清楚了。 玉疏一只手撑着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完全由自己给予的快感太惊人了,电流劈过全身带来的战栗,酥得天灵盖都麻了。也不用他再教了,玉疏无师自通地揉捏起来,纤长的腿在他小腹两侧几乎都绷直了,都没能挡住一波波袭来的快感,正在峰顶起伏之间,就感觉到楼临在身下挺了挺腰。 “宴宴只顾自己玩儿,哥哥可要伤心了。”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低哑,又藏着一丝诱,去哄劝她:“用哥哥的肉棒去和你的小花珠一起玩儿,嗯?” 玉疏跟被蛊惑了一样,真把个驴大的物事握住了,然后自己挪了挪,把个花珠蹭在了龟头上。 细弱撞上坚硬,嫩肉和褶皱的相撞,撞出火光四溅,从骨髓里起的痒,这一刻到了顶峰,天雷勾动地火,也不过如此了。 骑(h) 玉疏就真的握着小楼临在蹭,从挺翘起来的花珠到逐渐开合的花唇,她还有些干,水还只吝啬地流了一些,倒是从龟头溢出的清液,倒出乎意料帮了她,成了润滑。 她腿间开始湿黏黏的,穴已经张了口,有时候她没把控住力道,这孽根就差点给吞进去,楼临一额头的汗,又得控制力道,又得哑声哄她:“乖宴宴,再吃深些。” 玉疏咬着牙往下坐了坐,勉勉强强吃进一截,他这阳物已是怒张状态,这么塞进来,涨得发疼,玉疏无论如何不肯往下了,撑着他的胸,跪坐在他身上,声音就带了三分哽咽:“不行、哥哥、不行……” 楼临是打定了主意叫她自己来,绷着后槽牙忍过一波复一波的吞咬感,才低低笑:“不行也得行,是宴宴自己把哥哥绑住的呀。” 玉疏就趴在他身上,勉强爬上前去解楼临的束缚,可她刚刚玩儿的太开心了,一连打了好几个结——还是死的,还特地拉紧了。既然自作孽,自然就不可活,玉疏又全身都是酥软的,解了半天也解不开,反倒是这个动作,两人完全骨肉相贴地黏在一起,温热的肌肤熨烫过来,乳尖不时上下左右地磨蹭,他全身都硬了,肌肉也硬邦邦的,又有两团嫩生生的乳波全摇在他的胸上,简直是一双嫩豆腐,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可惜还只能看不能吃。楼临呼吸愈发粗重起来,被她毫无章法地乱蹭给磨得心火四起,差点就要破功,好在玉疏此时也没了耐心,把绳结一丢,自己勉强撑起来,有些恼怒,只是见楼临这副样子,又开怀了,就试着再往下坐了一坐,见他呼吸更重,就撑着身体,左右动了动,还坏心眼地咬了咬他。 玉疏还没得意完,楼临就真好整以暇地躺了,半分力也不肯出了,玉疏反而箭在弦上,坐在他身上,不得章法地到处蹭。 只是这样蹭倒也有些别样趣味,玉疏因为看不到,只能胡乱地扭腰,穴中被撑得发涨,一点春水缓缓沁了出来,她的精神逐渐被情欲裹住,来得有些缓慢,却汹涌,这嫩生生的牝户抽动得厉害,一下接一下地去吸他,想他动一动、插一插,谁知被她骑着的冤家明明都被吸得红了眼,也是打定主意不伸手,抿着唇给她做了一个无赖表情:“小生体弱,女大王可要手下留情啊!” 玉疏气得啊,去掐他的乳尖,然后他脸颊抽动了下,腰也是一弹,就把个孽根全给送进去了,玉疏久久不得,突然来这么一下,差点没彻底酥倒,回过神来又嘻嘻笑,奶猫一样趴在他身上去舔他的乳尖,也没什么技巧,笨的很,只会颠三倒四地舔,要么就偶尔吸一吸,还会不知轻重地咬,楼临简直想抚额,这样居然也受用了,挺腰来回去顶弄她,顶得她一双眼儿飞出媚,一只穴儿始沁芳,还自己变幻着角度,权把他当按摩棒使。 楼临就故意去由着她,结果果然,玉疏四肢也酸了,腰腹也软了,勉强满足了自己,他还硬得很,只是玉疏喷爽过之后就不管别人死活了,“啵”的一声拔了出来,黏稠的水液溢得两人腿根到处都是,玉疏双眸微饧,动了动身体,软倒在他肩窝,就懒洋洋地撒娇:“我没力气了,哥哥,你自己解决罢。” 楼临气极反笑,故意去啄她嫣红的脸:“小磨人精,用完哥哥就不管啦?” 玉疏就抱着他的脖子嘻嘻笑,正想说话,就感觉枕着的身躯瞬间绷紧了,还未反应过来,他手脚上的绳子就被他尽数崩开了! 那些碎布散了一地,玉疏却根本没心思去管了,因为她已经被楼临按在床上,从背后又深又狠地插进来,穴中还湿滑得很,此时却正好方便了他,长驱直入,一直顶到那块嫩肉上,才听身后低低的威胁声:“宴宴可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用完就丢,嗯——?” 玉疏忽然被人入了个尽根,刚刚还在余颤中的身体被撑到了极致,猝不及防的快感让她脑子一阵阵地发晕,还跟傻子似的,迷迷糊糊去给他控诉:“哥哥既然能动,刚刚怎么不肯发力,全让我一个人来。” 楼临笑,低沉的笑声全跑到她耳朵里来了:“宴宴这样懒、又这样娇,不这样,哪能让我们宴姑娘出力呢?” 玉疏掩面。 “哥哥今天再教宴宴,下次绑人,可别用丝绸了,知道了么?” 玉疏懊恼得不行,她和楼临身上穿的,不是绫罗便是绸缎,固然是好东西,只是换另一个词来说,便是脆弱。谁叫她头一遭绑人,业务能力还不熟练呢?绑架人成了受害人,被反反复复吃了又吃、做了又做,就不能怪谁了! 只是玉疏自然也有降伏他的办法,觉得趴着难受,就软绵绵倒在床上,一声接一声地叫“哥哥”,又说这样难受,要看着他,要抱着他。老办法,十年了,屡试不爽。 楼临就很自然地把她抱过来,粗硬的性器在她体内刮了一圈,刮蹭得玉疏就更绵软了,呻吟也跟沁了蜜一样,是淌出来的,然后被他抱在怀里,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又被他低头叼着乳尖,有一下没一下,轻一下重一下地舔。 玉疏被舔得有点痒,就搂着他的脖子,把脸搁在他颈后,咯咯地笑,说:“哥哥、痒、痒呀……”然后就被楼临咬了一口,麻酥酥的,她“啊呀”了一声,反而把半只雪腻的乳全送到他口里,舌面刮蹭过奶尖尖,带来的麻痒叫玉疏不由自主四处闪。但这天罗地网围起来之后,她又能闪到哪里去呢?吞舐声越来越黏糊,他还偏偏重重吸吮起来,魂都被吸走大半,有一瞬间玉疏觉得奶水都要被他吸出来了。 最终她还是莫名喷了水出来。下面的。偏偏还被他堵住了,全发不出去,玉疏涨得难受,腰颤得厉害,几乎是层层叠叠去绞他,穴心嘬着龟头就不肯放了,见楼临亦是气息不稳起来,才笑着望他一眼。 哪知刚放松下来,就被楼临掐着腰狠入,玉疏神智都快被撞飞了,就听楼临咬牙切齿说了一句“小坏蛋”,然后几乎是把她的腿对折起来操,腿心可怜兮兮的肉缝被撑到了最大,他就故意磨她,顶端翘立红肿的花珠也不肯管了,只是在抽插进出的时候,故意抬腰,用龟头若有若无蹭过去,勾出她一串甜腻莺啼来,才复又撞进去,顶着嫩肉去磨她,把她磨得啼哭不止,呻吟不绝,才哑着声音问:“宴宴,我是谁呢?” 玉疏脑袋本就昏昏沉沉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勉力去回想,才想起青娘那遭来,居然这样记仇呢!玉疏哪里肯如他的意,眼泪还在脸上,就笑,也不正面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撒娇:“哥哥、哥哥……呀!” 谁知她叫一声哥哥,楼临就撞她一下,而且是那种颇具威胁性地撞,里头这根棒子热度惊人,这样攻城掠地地转动着往里捅,差点连沉甸甸的两团卵蛋也要捅进去,她被他照料得娇嫩得不行,哪里能吃这种苦,就下意识缩了缩穴,不让他动,只是下一秒玉疏就后悔了,这不是羊入虎口,上赶着挨操吗? 果然这细微的动作反而让他更兴奋了,全身都是绷着的,捧着她的屁股就打桩一样往上顶,顶得玉疏自然更晕陶陶了,更是本能地叫哥哥,谁让她叫了十年了。开心也叫、伤心也叫、求饶也叫、撒娇也叫,都叫成了口头禅了。现在两人还滚上了床,就更添了一层:高潮时也叫。 楼临是很喜欢听的,哪怕他没说,但是从心底里,他很喜欢甚至享受这种细密的亲昵,而玉疏自然也是知道的,有时候背地里吐槽他闷骚。他有那么多弟妹,只有玉疏叫他哥哥,他也只许玉疏叫他哥哥,因为从遇到她那天起,知道他、明白他,只有她。 只有这次,楼临暂时不想听“哥哥”这两个字,宴宴这个小狐狸又怎能不明白他想听什么呢,瞧瞧她现在还在滴溜溜转的眼睛!她就是作怪,就是不说。 楼临别的地方下不了手去治她,不过谁让这是在床上呢,因为那种从小养到大的爱怜,他已克制了大部分的狠态,但甜头总是要叫他尝的。楼临就只是对玉疏一笑,不过笑得玉疏立刻就一个激灵,从那混混沌沌的迷糊场景里醒过来了。 哥哥要吃了宴宴啦! 未来(h) 果然他是按着她的肩往下压,这个动作甚至不需他怎么出力,她本身的重量就帮了他,刚压下去玉疏就丢了魂,觉得差点被这人捅穿了,他以前可没舍得这么狠过,玉疏眼前都是白的,脑子里在冒烟花,呜呜嗯嗯一阵哭,就是偏偏叫: “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鼓着腮,念咒一样叫哥哥,然后冲他吐舌头,楼临都被她气笑了,腰间发力,还没耸动几下,宫口就被他蛮横地顶开了,顶得玉疏还残存在喉间的“哥哥”就变成了细碎的哭声,是有点疼的,但疼以外又有点意外的东西。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他插得特别狠,玉疏甚至觉得如果肚皮够薄的话,可能会被他的力道弄破,她腰又特别细,堪堪一握,这样操起来,她的腰腹抖得厉害,简直要断了。玉疏水也逐渐出来了,渐渐的疼好像也消失了,张着檀口有点茫然,偏偏又被楼临看出来了——他正眼不错地盯着她呢。 “原来宴宴喜欢这样的,嗯——?”他鼻间哼出一点尾音来,又低沉又性感,玉疏听得五迷三道的,然后被一巴掌拍在白生生的臀肉上。 倒不重,只是有点耻感,而更耻的是,玉疏居然还真尝到了一点快感,火辣辣的快感。 她这臀也生的好,宫里的贡品蜜桃也未必能有的软绵白嫩,剥皮之后简直想一口吞了,这样拍了几下更诱人了,因为还染上了一层嫣红色。 可怜又可爱。可惜玉疏自己看不见。楼临眼神就更深了,控制着力道打下去,胯间却不肯停,力道之大简直要往她肚子里捅,深到玉疏都说不出话了,直打哆嗦,勉强吊着他的脖子,骨头都软了,全靠他撑着。 烫、烫、烫。被他打的小屁股也发烫,被他插得腿心也发烫,完全无关的指尖好像也是烫的。玉疏就委委屈屈把这个话说了,楼临笑,冲自己的后背怒了努嘴:“指尖怎么烫呢?看哥哥的后背不就知道了。” 玉疏一看,果然他背后除了这次带兵出去的伤,剩下的全是抓痕。她就呼了一口,痒痒的,楼临就被激得把她整个人捧起来操弄了,玉疏简直要疯了,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融了,被他这团火融掉的,最隐秘的地方已经被他操酥了,他只要略动一动,玉疏就觉得涨得不行,像是要坏掉了,根本控制不住,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了。 什么要冲出来了呢?玉疏暂时没想起来,但是很明显,平时星月一样的眼睛此时都迷蒙了、都傻了,半天都不眨一下。是想呻吟的,可是叫不出来,似乎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住了,只能体内那一处娇嫩之地,被迫承受着过激的快感。 偏偏他还这样恶劣,玉疏简直要哭诉了,他捧着她的臀,就往自己的肉茎上撞,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狠,这下连充血的花唇都没逃过,被他的耻毛扎得通红,被他的卵蛋撞得通红,被他的肉茎蹭得通红,肿得都合不拢了,更别说里头。子宫统共那么大的地方,被这恶东西插进去了还能好吗?偏偏他还要冲撞,换着角度用龟头棱子去刮挠内壁,玉疏抽的都喘不过气了,呜咽着用气音叫“哥哥”。 楼临怎么又听到了呢?玉疏也不知道,反正最后玉疏腰肢一直在跳,那股要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厉害,还被楼临掐着花珠,慢条斯理拉扯了几下,问她:“宴宴,我是谁?” 玉疏全身的敏感点都被他掌控着,往哪个方向一看,都没路了,偏偏她不知到底生了个怎样的身体,反而在这激烈的宫交里,逐渐尝到了一点暴虐的快感,他就没用什么技巧,只是捅了这么些下,玉疏就觉得忍不住了。 “夫君!是夫君!是宴宴的夫君——呀!!!” 最终她简直是尖叫出来的,因为春水简直是喷出来的——全喷给他了。这下真是回报惊人,玉疏被人压着射,精水灌了她一肚子,连腿都合不拢了,嫣粉的肉缝里全是白浊,糊了一片,等她想稍稍做起来的时候,发现一动就跟失禁似的,淅淅沥沥往下滴,这会儿想合拢都没力气,只能靠着他喘气,差点连骨头都长在了楼临身上。 这种粗暴的快感简直叫玉疏招架不住,忽然就鬼神神差问:“哥哥,我们……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是玉疏第一次开口问他以后。 第一句便是子嗣。问出口的那一刻玉疏又觉得自己疯了,这种时候何必问这种问题,她几乎想捂住耳朵。玉疏想,或许楼临会成婚,甚至可能不止有一位正妃,哪怕是所谓的最好的结果,或许不过是找个侍婢,去母留子,一如这个年代那些生不出孩子的主母。 可悲又可怜。 可是这终究还是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以前她不想以后,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 而现在不行。 玉疏深呼一口气,已打算听到诛心之言。 谁知楼临总是给她惊喜。楼临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那一刻玉疏忽然明白,原来曾经她的想法,她只是想引诱他而不想以后的想法,他都知道。 他只是在等,在等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这天。 而等她说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计划好以后。 楼临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宴宴,你想要哥哥娶妻吗?” 玉疏一时语塞。曾经她觉得无所谓的,只是现在这句话却说不出来。 明明、明明是我先的。 这个人、明明是我先的。 不想让啊…… 她虽一时没有说话,但显然只要她无法斩钉截铁回答他的话,楼临便已经知道答案。他笑得一点阴霾也没有,柔声问:“宴宴,你刚刚,叫我什么呢?” 玉疏一愣,很久之后,才小小声说:“……夫君。”声如蚊呐。 楼临吻一吻她还通红的面颊:“那你还问我去不娶妻?” “可是……”玉疏想说什么,却被楼临伸手挡住。然后道:“我知道,宴宴,你担心什么,我都知道。” 楼临说:“时日还长,日后宗嗣中有出众的,过继一个,未为不可。” 玉疏几乎不能置信,“那哥哥,你不觉遗憾吗?以时下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你成就一生霸业,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裳?” “宴宴,我不信你不知道。” 玉疏一怔,又听他道:“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啊,宴宴。”他笑起来,向来清隽的眉目中全是肆意张狂:“我活着,自然要成就霸业,我死了,便不过一坯黄土,至于其他,管他身前身后名!” 他的眼睛全是惊人的灼亮,通身都是自傲的气派,唇角却又带着三分嘲弄,嗤道:“难道我要权掌天下,为的是我的儿子吗?不……为天下、为苍生、为我自己而已。” “何况,宴宴——从我第一次要你开始,我就知道,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楼临看向她,眼神灼灼,亮比寒星,言语斩钉截铁。 “我不能有妻子,不能有子嗣。” “无碍。” “因为我有你。” 春风 玉疏倚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小小枇杷树苗,又不自觉勾出一点笑来。 那天离开庄园的时候,楼临带走了一株枇杷树,据说是庄子上那株老树接出来的,楼临说给玉疏种在长乐宫。 玉疏就傻乎乎问为什么,她并不是十分喜欢枇杷呀,至少可没喜欢到要在宫里专给栽一株呢? 楼临简直笑得止不住,抓着她揉了一通,才打趣她:“哦,是这样?我看你那天折腾哥哥的时候,倒是喜欢的很呢。” 这样记仇,玉疏捅他一记,懒得理他。不理他,他就真自己出去了,也不要太监宫女帮忙,自己颇生疏地挖土挑水,手植了一株枇杷树。 玉疏看他不太熟稔的动作,平时多威仪的太子殿下,此时在挖坑,就差点把脸都笑歪了,指着他笑道:“阿弥陀佛,太子殿下几时去做老农了,这手艺还不到家呢?” 气得楼临过来拿沾着泥的手去捏她的脸,玉疏躲闪不及,被他画成了个小花猫,然后被他强制带出去,浇水去也。 总之,这株枇杷树,就这么在长乐宫住下了。 总之,许是庄子上枇杷吃多了,在玉疏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每个人都说她变“甜”了。 事情起因还是楼玉引说的,那日楼玉引照例进宫来瞧她,一见她的面,就挑眉笑道:“哟!这是赶上什么好事儿了?” 玉疏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就听她接着道:“这样满面春风、喜上眉梢的。” 玉疏倒是还愣了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才道:“自然是哥哥平安回来,还大功告成,觉得高兴罢了。” 正好衔霜端了茶上来,楼玉引便拉着衔霜,“喏,叫霜姑娘也来说说,咱们阿疏是不是这段日子气色都好了不少!” 衔霜闻言笑道:“三公主不知道,太子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公主是吃不下睡不着,看着都瘦得可怜了,如今好容易养回来了些,但愿我们这位小祖宗别再这么作践自己了!好在这段日子倒也乖觉,连喝药这种事儿,都听话得很。” 玉疏就抱着楼玉引诉苦:“三姐姐不知道,这段时间霜姐姐是天天盯着我喝药,每天喝药跟喝水一样,这么个养小猪似的,怎么能不补回来呢?” 楼玉引笑得一口茶都喷了,见四周无外人,才凑到玉疏跟前来,细细打量了她一回,“只为这个?我看可不像……”楼玉引轻轻“啧”了声,才道:“我看倒像是有情郎了,少女怀春呢!” 玉疏一掌捶在楼玉引背上,嗔道:“三姐姐说什么呢!” 楼玉引懒洋洋地,把手一挥:“这有什么!这个年纪有些女儿心事,再寻常不过了。是哪家的小郎君,能入咱们阿疏的眼?说出来给三姐姐听听,也好给你做个参谋呢?” 玉疏只是摆手:“不是!不是!三姐姐别乱猜!” 楼玉引想了想,因问:“难道竟不是谁家的郎君?你是看上了哪个侍卫?或是在外头看中了哪个平民?”看玉疏表情都像不是,又灵机一动:“难道是宫中哪个不要命的太监引诱了你?” “三姐姐!”玉疏跺了跺脚,把眼一瞪,“怎么越说越混了!” 楼玉引笑吟吟揽着她的肩,“好阿疏,你连我宠幸面首都看过,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大事,本就要打算起来了,若你看中的是哪个世家的小郎君,那将来请旨赐婚便是。若看中的门不当户不对,那也无甚关系,将来收入府中做个面首,不也逍遥?千万别为了这些心烦!” 玉疏听她这席话,倒是难得有些唏嘘起来。若真能将楼临藏在公主府上,做个面首,那她还有什么可烦的呢! 只是她和楼临的事,本就是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此时也不能如何,便只问:“三姐姐今日入宫,可有事儿?” 谈及正事,楼玉引也正经起来,把身子坐直了,低声道:“温家有变,他们已打算全力支持十六弟。” 玉疏沉下脸,思索片刻,方道:“明眼人都能看出,父皇将京师驻军统领一职交给俞家之后,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温家之前也不算完全和咱们撕破脸,现下怎么这样突然?” 楼玉引道:“你也知道,之前我因嫁给温永的缘故,所以在他们府上,还算安插了几个人,这次我才知道了一些事。”她把脸凑过来,低声对玉疏道:“和妃与王却安似乎已筹谋好一些事,而以此事为筹码,拉拢了温家。温家能忽然反口,其中必有蹊跷。” 玉疏拧眉道:“除非他家能确认十六弟……否则这风险可是大得很呐。是什么筹码,能让温家甘冒这种风险?”毕竟楼临多年经营,已坐稳储君的位子,十六皇子现在还不过是个毛孩子罢了。而弘昌帝……已逐渐老了啊。且弘昌帝素日身体并不算太健旺,虽众人不敢说,但私底下都知道,他看着实非长寿之相。 这也是和妃现在为何这样着急的原因了。 “反常即为妖,阿疏,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记!切记!” 熬苦 东宫难得这样静,玉疏从三公主府回来的时候,见东宫外头的人都屏息肃立,连行礼都是安静地一福,然后就立即垂了眼,盯着脚尖不肯吭声——她就知道楼临心情必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呢,玉疏约莫猜的着。楼临这一趟差使办的漂亮,弘昌帝却只管安慰:精神上的。赏金银古玩药材补品,还让楼临专程去庄子上静养了几天,面子上做足了,都说弘昌帝心疼太子。只是楼临也回来这么些天了,实在的好处一项没有,弘昌帝闭口不提楼临入朝的事儿。 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太子暂时只能当一尊菩萨,远远让人敬着捧着,但若是想下凡?没门儿! 皇帝的心,海底的针,好起来是你亲爹,坏起来那是天子,而这身份的转变,经常不过是一瞬之间。其中是否有枕头风的功劳,玉疏也不得而知,只是从韩笑歌都已好多时日不再出门走动,而楼玉引说温家都蠢蠢欲动之后,她便明白,眼下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并非说说而已。 只是此时说这些无益,玉疏也不管不顾,推开门见楼临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就往他背上一扑,然后双手双脚缠了上去。 楼临正在桌前画画呢,笔尖一抖,画了大半幅的画就毁了。他放下笔,就着这个姿势伸手去拍了几下她的屁股:“多大了?还这样爱胡闹!”又指着那幅画笑:“快入夏了,你房里的屏风还是幅桃花儿的,想着不配,难得空闲下来,给你画一幅,结果成了这样。我是不管了,你自己毁的,再难看你也去放在屋里罢!” 玉疏仔细瞅了瞅他,见他面色似乎还好,还挺闲情逸致,就扶着他的肩膀往前一瞅,见桌上是一幅鱼戏莲花图,本都快画完了,就剩鱼眼的那一抹点睛之笔,结果被玉疏一扑,就真成了个呆滞又模糊的死鱼眼睛了。 玉疏就装乖,捏着拳给他捶背捶肩膀,极其殷勤地服侍了一回,才凑过去搂着楼临的脖子,撒娇:“哥哥!再画一幅罢!宴宴好久都没收到哥哥的画儿啦!” 楼临在画工上颇有些造诣,只是以此时的眼光来看,尤其对储君而言,这些终不过小巧而已,只作闲暇消遣。小时候玉疏得的最多,她格外喜欢,长乐宫中不仅挂的画儿、收藏的卷轴、连房屋中的大小屏风,都有许多是楼临的手笔。 不过楼临这几年越来越忙,就连给玉疏画也无甚时间了,所以今日玉疏见戏弄他不成,还反把自己快到手的屏风丢了,一时懊恼得不行,就一味拉着楼临卖乖。 只是她还殷勤得很呢,楼临就捏了捏她的脸,把她松松搂着,去理她如云一样的长发。青丝滑得捏不住,他漫不经心握在手中,叹了口气,道:“装了半天的乖,我的乖乖,你累不累?” 玉疏见被他看出来了,就也顺势靠在他怀里,吐了吐舌头:“我不是看哥哥不开心么?” 楼临笑,去握她的手,“不过外头一点小事,宴宴不必操心。” 玉疏顺着他的动作,把他的手指攥进掌心里,声音轻轻地:“哥哥,父皇的身体……”话未说完,就被楼临捂住了嘴,然后楼临冲她微微摇了摇头,斟酌了片刻,才道:“宴宴,慎言。” 妄议帝尊,尤其此事还关乎皇帝的身家性命。玉疏出口就知道自己疏忽了,只是却一阵阵地忍不住。她埋在他怀里想了很久,最终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心惊的答案。 她心疼他。 因为心疼他,所以不忍心他这样熬日子,不忍心他这样在漫长的等待和不见硝烟的厮杀里空费心血。 他应该意气风发地剑指天下,而非只能困在东宫百无聊赖地画屏风。 她是知道的,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的……天下。 玉疏其实并非不明白,做天下第二人的位置,总要有一段时间艰难的阵痛期,熬过去之后,在血与火的历练里,才能终究成就一位合格的帝王。只是这并不影响她在感情上心疼他。 这种陌生的情感让她害怕。玉疏知道有什么东西要破土了,她抑制不住,而她最后的本能和理智在拼命阻止她。 楼临在她头顶忽然用气声说:“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 玉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他怎么熬? 玉疏咬住嘴唇,在很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静地道:“哥哥,给我找个能干的驸马罢?” —————————— 回答一下 关于1v1和np,过程np,结局是1还是n,让我留个悬念 然后我先预个警,宫廷卷快结束了,哥哥的戏份差不多要完了,还有一颗大糖,嗯 然后宫廷卷结束之后,肉会很多,粗暴流,跟哥哥的温柔肉应该是两个极端 最后,如果还有在看的小天使,给我留个言让我知道吧 辜负 张得胜急得要跳脚,可是守在殿外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冒了头,里头的火就烧在他身上了。 他也是从小伺候楼临长大的了,从未见他气成那样。昨晚里头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十二公主气冲冲就走了,剩下楼临在那坐着,倒是没发脾气,只是但凡有眼睛的,偷偷看一眼楼临那面色,胆小的都能给吓跪了! 唉,也不知这对兄妹,这十年都是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突然闹成这样? 其实早在玉疏来之前,张得胜就知道楼临心情并不如何。因为他是伺候着楼临上朝的,所以倒是闻了点风声:陛下终于在朝中提起了楼临的婚事。 在张得胜来看,这自然是件大好事,只是缘何楼临下朝之后就并不如何开心呢?这他还真没猜出来。后来又有俞国公亲自来了,他约摸听了一耳朵,也是在劝楼临娶亲的事儿。 当时楼临因问:“父皇缘何忽然提起孤的婚事,舅舅知道么?” 俞国公细思了半日,将朝中之事都一一在脑中过了一遍,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处,只能试探着道:“殿下也的确该成婚了,又刚刚有惊无险了一场,或许陛下不过一片慈父之心罢了。” 楼临一笑,对俞国公道:“这话,舅舅说出来,自己信么?” 俞国公叹一声,并不肯说话。俞衡倒是年轻气盛些,用手指了指和妃宫中的方向,愤愤道:“那一位天天这样的枕边风吹着,结果这样的大事,却反而置身事外了。若殿下迎娶正妃,再诞下嫡长子……这样的局面,她怎会希望看到?必然事有蹊跷!” 俞国公斟酌再三,还是说:“殿下,无论如何,您都应当场应下啊!陛下再有目的,您应下此事,往大说则忠,往小说则孝,无人能挑出理来,何况您还得实惠。如此良机……殿下、殿下怎么……唉!” 楼临面色淡淡的,他怎不知弘昌帝今日毫无征兆提起他的婚事,实在是反常。俞国公所说,他也明白。在弘昌帝提出此事时,顺利把这事砸实了,才是最佳应对之法。 可是那一瞬间他居然做不到。所有的心机、谋算、韬略,在听到婚事时忽然全飞了,他连本能的一声“儿臣遵命”都做不到。 最终他还是没有发一言。 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他的感情完全支配了他的理智。 “殿下、太子殿下!”俞国公双眉拧起,完全不能理解为何楼临此时竟犹豫了,“这么多年来,陛下头一次在您的婚事上松口。以殿下的人品身份,太子妃必定出自大家,再中立的家族,只要婚事一成,总有私心!您又添一臂,焉何还犹豫呢?”他苦口婆心,只希望换来楼临松口。 楼临抬手制止了俞国公接下来的话:“舅舅说的,孤都知道。”他清隽眉目忽然染上一点柔意,旋即又化为完全的决断与坚定:“联姻的确是个好方法,只是——” “我有心悦之人,此生都不能求娶,可我不能辜负她。” 别说俞国公,连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张得胜都惊呆了。一点平素没有注意的蛛丝马迹渐渐在他脑子里浮出来,这不可思议的猜想刚冒了个头,张得胜就生生打了个寒颤,把那猜想给掐灭了、化灰了!他把头低着,看着鞋尖,就全当自己是个聋子、是个哑巴! 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而俞国公简直如被一道炸雷轰了,目瞪口呆,他平白虚长了四十余年,怎么就没看出,他这个太子外甥,从小儿看着是个雄才伟略的样子,谁知竟是上天入地头一号大情圣呢!以前倒没听说过太子有特别中意的闺秀啊? 以俞国公的老成,都张着嘴巴,半天没回过神来,许久之后才实在地劝道:“可是……可是那位姑娘身份不够?不能立为正妃?若是如此,殿下大可先娶妻,再将此女纳为太子良娣,若实在喜欢,再图将来。” 又道:“殿下!一时的名分算什么呢,那位姑娘不过受一时的委屈,但只要殿下心里有她,就不委屈,以后的日子,长着呐!”祖宗唉,您登基之后,再为您的心上人谋皇后之位不成吗?怎么现在跟太子妃的位置较上劲了呢! 楼临只是摇头,俞国公不由想得更偏了,若不是身份不够,又不能娶她,难道……难道竟看中哪位已名花有主的夫人?君……君夺臣妻…… 俞国公手中的茶一抖,因这更涉及楼临的名声,故而只更含蓄地道:“殿下将来若能顺利,心中所想,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殿下叫臣一声舅舅,臣就托大,劝殿下一句:眼下莫要因私情而反而误了大事啊。” 楼临倒没想到俞国公竟发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也并不辩。他垂下眼睛,完全笼住眼中阴霾深深,终究没有应下。 张得胜战战兢兢伺候了半日,见玉疏来了,才松了口气。反正就算有天大的气,十二公主在这,自然都消了。如今他又得知兄妹二人之间另一重事,便更加十拿九稳。 果然二人谈诗作画的,张得胜在门口守着,都能听到里头的笑声。他正刚松一口气,变故陡生! 他是明明不想听的,不知怎的,在隐约听到那句““哥哥,给我找个能干的驸马罢”时,眼珠子就溜到门缝上去了。 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样。 在听十二公主那句话的时候,那种狰狞的、暴戾的表情。有一瞬间张得胜都觉得楼临要气疯了,但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只是咬着牙关问她:“宴宴,你再说一遍?” 十二公主还真顶着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然后很冷静地给他分析:“哥哥,此事一则可以给你一些助力,二则,我这个隐患——”她轻轻呵了一声,带些自嘲:“也可以解决了不是么?” 他的弱点、他的逆鳞、他人生中可能是最大的污点和丑闻,都可以借由此事了结。 楼临半天没说话,很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问:“宴宴——”他狠狠盯着她,“你有心吗?” “告诉我,宴宴,你有心吗?” “我以为……我本来以为……这些日子我甚至都以为……” “可是只要你还有心,怎么能说出这句话?啊?” 局中 张得胜带着东西,期期艾艾到了长乐宫,在门口徘徊了半日,也没敢进去呢,天知道太子殿下心尖上的这位祖宗,一时生起气来,会不会拿着鞭子也将他抽一顿? 徘徊来徘徊去,倒是在宫门口遇见了一位故人。 映雪。 她正抱着几匹料子过来,正好撞上张得胜在门口。她微微一怔,然后从容一福,口称:“公公好。” 张得胜陡然见了她,还真认出来了,盖因这姑娘还是他当初给太子找的呢!当时不光是这姑娘生得好,而且名字也和曾经太子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衔霜仿佛,想着或许有三分香火情?谁知竟被十二公主要去了。他再想想之前偶然悟到的惊天大秘密,只觉得自己现在进去,可能死得更快! 他打量了映雪两眼,又见她手中的料子素洁如雪,几能生光,不由笑道:“姑娘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这是从哪里来呢?这么些料子,可是公主殿下要做衣裳不成?” 映雪低着头,静静道:“只是针线房那边孝敬给公主的,说是难得的料子,给公主留着玩儿。” 张得胜还惦记着自己的差事,也不欲多言,正好衔霜出来,见他二人都在,先给张得胜打了招呼,才嗔映雪:“你这个小蹄子,怎么总是忽然就失了踪影,才刚叫你做几件针线呢,一回头就没了人。什么好料子,也值得你花这么长时间去拿!宫门口见了张公公,也不快请进来!” 映雪忙屈膝告了罪,衔霜也并非为难她,回过头笑吟吟望着张得胜:“我还当张公公不肯上门了!” 张得胜忙拱了拱手,也不急着见玉疏,先问衔霜:“霜姑娘看公主可曾消气不曾?”又半真半假洒了几滴泪:“主子不顺心,咱们在身边伺候的,更顺不了心了!”又给她瞧自己手上提的东西:“咱们太子殿下真是时时刻刻想着公主,便拌了嘴,因之前俞国公进宫时又带了些好参进来,给太子殿下养身的,殿下想着公主素日也弱,便忙叫我拿了来予公主吃。”话虽这样说,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太子殿下找个由头来搭话罢了,明明自己气成那样,待稍稍冷静下来,又还怕她气坏了,没过多久就要来哄,这事闹得! 衔霜不是不明白,只是连她也称奇:“这么些年了,从未见他们二人拌过嘴、红过脸的,到底是出了何事,怎么闹成这样?我要问,我们那位祖宗又不肯说,如今已出宫去了。” 张得胜看着手里的东西犯了难,衔霜已笑道:“到底出了何事,公公也指点我一二,好叫我对着症候,劝一劝我们那位,不然我都不知从何劝起呢。” 张得胜此时倒不知衔霜早就知道那个“惊天大秘密”了,又有旁人在,因此也不好明言,只含含糊糊道:“好像我听着,是公主说起寻驸马的事儿,然后两个人就不知怎么有了口角……” 衔霜眉毛一跳,忙定了定神,还未说话,动作神色都被张得胜看在了眼里。他二人都是在宫中办老了差的人精子了,此时四只眼睛这么一望,电光火石般,忽然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这个惊天大秘密,他们都已知道了。 二人面色都未变,张得胜还打着哈哈笑道:“既然公主不在,我就先留下东西,回去交差了,霜姑娘记得可多劝劝公主。” 衔霜接过张得胜手中的东西,微笑:“自然。”然后才目送他去了。 映雪上前想替衔霜拿着参,衔霜已漫不经心换了只手,“你手里好几匹料子了,哪里还拿的动,赶快进去是正理!”她向来谨慎,玉疏要入口的东西,是绝不肯让别人经手的,更别说映雪还是个外来户。 映雪乖顺应了声是,然后才跟着衔霜一起进去了。 —————————— 宴宴下一章出来了!男二(?)下一章也出来了! 玉龙 宫中诸事,玉疏一概都不知道,所幸还没丧失理智到极点,换了男装骑了马,还带了侍卫,就出了宫。 她面色沉沉,身下千里名驹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心情,跑得飞快。她本来发热的脑子被风一吹,逐渐平静下来,只是越平静、越难熬。 因为内心深处那点最隐秘的心事,也终究浮了上来:她真的是因为想自私地逃离这段逆伦的关系,而向楼临提出要成婚吗? 不是。 在她想明白这个答案之后,玉疏才真正觉得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在她没有这么在乎他的时候,她可以引诱他、可以占有他、可以同他欢爱、可以和他只争朝夕,不论未来。 可是当他一点点让她陷入这个天罗地网的时候,她才真正发现,她心疼他、她在乎他,不想成为他的包袱,不想成为他的软肋,可是却是她自己,亲手制造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兄妹逆伦,血亲相奸,一旦为人所知,必将万劫不复。 这世道真有意思,不喜欢的时候反而可以放肆,越喜欢却越来越克制。 玉疏拉住缰绳,将速度放缓,然后忽然问仇隐:“仇隐,你天赋惊人,剑术拔群,跟在太子身边,前途无量,就这么调来我身边,每天不过管着这点安防小事,你甘心吗?” 仇隐其实隔她还有一马之距,但玉疏知道他听得到。他也并未犹豫,对着她这种刁钻问题,脸色都未变,只是平静答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玉疏闻言,不由问得更刁钻了:“太子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么?” 仇隐只道:“太子是君,为人臣者……”话还未说完,便被玉疏打断了:“我不要听这种套话。” 仇隐面色还是淡淡的,只是一指腰间宝剑,问:“公主知道这把剑的名号吗?” 玉疏以前听楼临偶然提过,便“嗯”了一声,答道:“玉龙。” “公主常跟在太子身边,应当知道凉城罢?” 玉疏点点头。凉城是北延与大楚一座边境军事重镇,韩笑歌的父亲韩靖大将军就常年驻扎在那里,是大楚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臣便出生在那里。可惜八九岁的时候就遇上战事,北延人打来了,全家丧了命。臣当时因在外学武,方才躲过一劫。臣苟且偷生,只为复仇活着,但北延如日中天,臣单打独斗,根本不得其法。直到遇见太子殿下。” “臣这条命是太子多年前所救,必以一命还他,后来更以宝剑为赠,前途相许。”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所以何来甘不甘心?” 他明明声音并不大,但听到的人,无一会怀疑这句话的分量。 玉疏不由苦笑。 看,楼临在任何人心中,几乎都是天神。 而她让神堕凡间。 她一时没有说话,仇隐眼神沉沉的,又道:“何况……”他望了玉疏一眼,似有些未尽之语,又很快把眼神收回去,仍是那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模样,终究不肯再言。他本没有名字,后来给自己取“仇隐”二字,便已决定自己此生的命运。 有些妄想,该掐灭在源头里。 他微微垂下眼睛。 玉疏还在神思,忽见仇隐侧耳听了听,然后拧眉道:“公主小心。”一手已按在剑鞘上。 缠斗 玉疏虽未明白,本能地驱使马匹避让几步,刚刚避开,就见七八匹好马疾奔而来,来势极其凶猛,滚滚烟尘四起,四周一些做小买卖的摊贩和行人避之不及,不管是人是物,都通通狼狈摔在地上,一瞬间闹了个人仰马翻。 “什么人,这样跋扈。”玉疏拧眉,还以为是京城哪家纨绔,再展目一看,却不由面色微沉,低低说了一句:“拦住他们。” 这一行人虽都做大楚打扮,但高鼻深目,五官分明,彪悍非常,完全不似个楚人模样,倒像是……北延人。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他怀中用斗篷抱着个人,仍旧轻轻松松,此时见玉疏带来的侍卫把他们拦住,不由微微偏头,高高睥睨了玉疏一眼。 玉疏很难形容出那个男人的样子。眉目深刻到近乎凌厉,哪怕骑在马上,也能看出身量极高,因为肌肉丛生,而显出一种有压迫性的高大。明明只是一眼,但就那么短短一瞬间,玉疏却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尽管那人轻衣简从,有意掩盖身份,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悍勇之气,那种真正见过血的肃杀之感,都在昭示着,那绝非一个普通蛮人。· 危险。这两个字几乎刻在了他的脑门上。一个非富即贵的北延人,缘何要如此冒险,在大楚与北延战事愈演愈烈之时,不惜以身犯险,掩盖身份来到大楚的京城? “让开。”那个男人鹰一样的眼睛盯了玉疏片刻,吐出两个字。他的声音和人一般,都是刀锋一般的锐利,虽然带着生涩的口音,不过倒确是楚话。 玉疏没动。她几乎有一种直觉,决不能让此人跑了! 仇隐牢牢跟在她身后,带出来的十几个侍卫已默契地围住了这一行人。 男人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被人用这么个瓮中捉鳖的阵仗围住,也并不见一丝惶急,眼神扫过诸人,眼神中一点鄙薄,他勾出一点阴骘笑意,倾身向前,望着玉疏的眼睛,“小姑娘,”他轻轻松松道出玉疏的女扮男装,语气是种自负的桀骜:“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的人滚开,不然若是真动手了——” “可别把你吓哭了。”他眼神残戾,玉疏只觉得自己像被一头嗜血的狼盯着,毛骨悚然。 他话音刚落,仇隐腰间玉龙已出鞘,雪亮剑锋清吟一声,直直指向那男人命门,仇隐面色凛冽,玉疏已退至安全距离,冷冷道:“在别人的地盘,阁下不管是出山虎还是过江龙,也还是收着些为好。” 男人正要说话,却见仇隐已一剑刺来,这一剑又轻又快,甚至连剑影都看不清,章法诡谲不能言,直冲他心口命门而来,他却完全不闪不避,冷笑着抽出腰刀便往上一迎,刀剑相击之下,震颤清鸣之声不绝于耳,竟都未断裂,想来那腰刀也是难得的一柄神兵利器。男人想必早已自信于这点,借此相博之机,将他二人算成了贴身相斗,因此仇隐的长剑反而不易施展开,那柄短腰刀却反而占了便宜! 玉疏带来的侍卫早和那男人带来的一行人缠斗起来,虽这行人体格勇武,但玉疏身边的侍卫,个个也都是楼临送来的顶级高手,人数又近乎多了一倍,是以也是缠斗得难舍难分,眼见头领遇险,这行人也是分身乏术,反而在惊呼之中,被玉疏的侍卫一剑刺伤手臂,战力失了大半。 仇隐冷然望那男人一眼,那向来是他望死人的眼神,被人占去先机,仇隐也并不如何慌乱,反而抓住男人一个侧身的破绽,就一个后翻,一剑送往男人眉心。以玉龙之利,一旦刺中,神仙无救! 那男人眼神终于认真起来,大笑一声,直接伸手握住锋利剑刃,血几乎是立时涔涔地滴下来,但他指力奇大,竟真迫使玉龙在他眉间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眼神锋锐如刀,完全不将手指的伤处放在眼里,反而鄙薄一笑,“呵”了一声:“大楚居然也有不是软脚虾的男人。” 他是否意在激将,玉疏不得而知,但仇隐却根本没被他的话影响到,面色无风无浪,只再次向后一退,手上沉力,便在角力之间,将玉龙从男人手上拔了出来,紧接着再次如法炮制,去刺向男人眉心,男人这下已有应对之法,身体往左边一侧,仇隐手中的剑却不知怎么又换了方向,直接刺向了男人怀中用斗篷裹着的人! 这才是仇隐真正的目的! 果然男人紧迫之下,只能将怀中人匆匆丢在地上,才仰倒在马背上,堪堪避过一击,否则以玉龙的威势,能把人拦腰劈成两半! 仇隐见目的达到,毫不恋战,也不理会那男人愈发凌厉的眼神,拎起那个被丢下的人就退出十步远,等退至玉疏身边,刚把玉龙架在这人的脖子上,斗篷跌落下来,就听玉疏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惊呼道:“青娘?!” ———————— 二更 三更ing 缘由 此刻被仇隐抓在手中的人,双眸紧闭,似是昏迷,发鬓凌乱,却仍难掩其妩媚娇娆,不是青娘又是谁? 仇隐的剑抵在青娘脖颈上,那男人投鼠忌器,面色沉沉,半晌才说:“小姑娘,我与你往日无怨,素日无仇,你为何要拦我去路,抢我夫人?” 玉疏冷笑一声,道:“刚才空口说大话的时候,倒未见你这样识礼数。再说——”她一指青娘,“你说这是你夫人?凭据在哪?若这果真是你夫人,怎么反倒要把她打晕了?依我看,倒是你发了色心,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说着就叫侍卫:“去请京兆尹来!你若真金不怕火炼,就让衙门的人来断一断,看你是不是真无辜!” 一个侍卫即时领命就去了,玉疏果然看到那男人面色更沉,尤其他带来的手下,已有半数被玉疏的侍卫撂倒,他当机立断,食指与拇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长哨,他带来的人闻哨便退,利落地转眼就跑了数丈远。 这一行人动作极为整齐划一,马术也娴熟无比,再加上令行既出的高度服从性,仇隐手中又还抓着人,竟让他们真跑了! 在那男人消失的最后一秒,玉疏只能看到他回头盯了她一眼。明明只是一眼,玉疏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仇隐这才伸手在青娘人中狠狠一掐,过了片刻,青娘睫毛颤了颤,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才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结果刚一睁眼,就发觉自己被一柄剑抵着脖子,待要说话,就看到旁边站着的玉疏,不由泣道:“竟是玉郎救了奴吗?” 玉疏示意仇隐拿开了剑,才凑近她问:“青娘刚刚发生了何事?” 青娘花容失色,犹带后怕,拍了拍胸口,才含泪道:“奴也不知……只是照常在那里卖酒,就突然闯出个外族男人来,一定要掳了奴去。奴自然不肯,就被他打晕了……” 她软软倚着玉疏,一脸感激涕零:“想是那贼人觊觎奴的美貌,多亏了玉郎……不然……不然……”她似是怕极了,把脸埋在玉疏肩上,啼哭不止。 青娘只是一通哭,说自己毫不知情,看着跟那被强抢的民女是一模一样。玉疏却总觉哪里不对,因此把宫中的那一腔心事倒是暂时解了,只专心想眼前的事。她面色不动如山,因问:“可是刚刚那个男人,却说你是他夫人呢。” 青娘一怔,然后便哭得更大声了:“这天杀的狗贼,怎么还辱我清白名声,我虽日日在坊间卖酒,行为放荡了些,但可是待字闺中,日后要嫁人的!必定是他故意这么说,好顺理成章将我带走!” 玉疏只道:“刚刚那贼人与我的侍卫缠斗时,情况何等危急,他可都处处护着青娘,不愿青娘受伤,青娘当真不曾识得他么?”这话半真半假,事实上,刚刚二人打斗时,那个北延男人的确留意青娘的性命,但也仅止于此罢了。他把青娘掼下马背时,虽是为了救她姓名,但玉疏在旁边瞧得真真的,可没见那男人露出任何一点心疼或怜惜的目光。 他要留住青娘的性命,但并非与情爱相关。玉疏一时也猜不到缘由,只能诈一诈青娘了。 果然听到青娘下意识反驳道:“他怎可能处处护着我!”见玉疏似笑非笑看过来,青娘只能匆匆接口:“那贼人不过起了色心,又怎可能处处护着我……” 玉疏刚要接话,就见前方来了熟人。 救美 来者是谁呢?也不是别人,正是楼临的母家表弟,刚走马上任的京师驻军统领,俞衡。 京城这个地方,向来是吹阵风儿,都能吹倒三个权贵的。俞衡原也是在职责之中,新官上任,正带着底下的一队兵,在京城四处巡查呢。就正好撞见了玉疏的侍卫,那侍卫也顾不得解释,匆匆带着俞衡就过来了,哪知俞衡这新官的第一把火,竟烧到了玉疏身上。 玉疏虽着男装,二人以往也很少来往,但毕竟俞家是楼临母家,还是打过照面的,这四目相对之下,就把人给认清了。 偏偏青娘还软倒在玉疏怀中,因勾着玉疏的脖子,衣袖垂落下来,露出一双雪白皓腕,头靠在玉疏颈侧,颊边几滴清泪,端的是芙蓉泣露,风姿无限。 俞衡当场就脸黑了,“青天白日的,公……公子也该自重些!当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这女人竟险些成了他的未婚妻!也幸好太子没应!不然他岂不是男女都得防着了? 玉疏瞧得好笑,还饶有兴致地从怀中掏出帕子,给青娘擦了眼泪,才懒洋洋道:“俞大人好大的官威!只是这腿脚却不大利索,贼人早跑了,俞大人才这样姗姗来迟的。喏——”说着往后一指:“贼人就是往这条路上跑的。虽这事不与我相干,只是既碰到了,俞大人又勉强还算是亲戚呢,我就多做一回好人。” 她下巴一抬,望向仇隐:“那贼人虽做个楚人打扮,只是眉眼身量形容,都像是蛮人,刚刚还同我的侍卫交过手。仇隐,你给俞大人讲讲,他是个什么武功路数?” 仇隐长剑早已回鞘,刚刚纵打了一架,也还是那副万年玄冰的面瘫脸:“路数奇诡,力道奇大,是北延那边的功夫,而且来人都是难得的高手。” 俞衡刚刚心底那点些微的忿忿之气,在听到“北延”二字时,便早抛开了,反而后背惊起一身寒气,沉声道:“北延人?” 仇隐微不可见地点头。 俞衡又问清了前因后果,才对着青娘道:“姑娘,你焉何会认识北延人?” 青娘作出一个惊惶样子来,瑟瑟靠在玉疏怀中,又说了一遍原委:“大人,奴家虽是胡姬,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哪里认识什么北延人南延人呢,不过是照常在这里卖酒,就突然来了几个蛮子,二话不说,就要掳了奴家走……”她捏着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或许是看中了奴家的美貌……想要强抢民女罢!亏得玉郎赶来了,不然奴家……奴家……”说到一半就捧着帕子呜呜哭起来。 俞衡虽看出她的确是乔张作致,但她也只有外貌是个胡姬的样子,说的倒的确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大楚话,和她口中所说的“从小在这里长大”倒是吻合。只是俞衡是知道仇隐的本事和功夫的,一手剑术可说是冠绝天下,是楼临最信重的心腹之一,连他都不能完全辖制住,并称一声高手的人,俞衡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拱手:“姑娘,北延之事,事关重大。我便只能得罪了,请随我回去受审。” 青娘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大人,奴家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在这里开了好几年的酒坊了,周边四邻都可为奴家作证,求大人开恩呐!” 俞衡看她一直软绵绵倒在玉疏身上,倒不好叫底下的人去带她走了,因而自己走过去,对玉疏道:“兹事体大,还望公子不要徇私情才是。” 青娘闻言,像是寻到了救星一般,抱着玉疏的手臂,哀哀哭道:“玉郎可要救我!” 玉疏一直在旁边静静望着,见她求来,也只是一笑,当着俞衡的面,就将唇凑到青娘耳边:“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青娘的来历啊,下一次见面,青娘或许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故事。”见青娘目光一闪,又只是把头挪开,望向俞衡已经半青的脸,扬声道: “青娘跟俞大人走一趟也好。毕竟贼人尚未抓到,有三万京师驻军围得跟铁桶似的,难道不比青娘在这里安全?我和俞大人素来有些交情,他定不会为难你,也定会保护好你的,是也不是,俞大人?” 俞衡气得牙痒痒,明明是带人回去受审,却被这位十二公主张口就变成了保护,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祖宗?只是看她声气,自己若不应下来,人肯定是带不走的,当下只能从牙根里咬出一个“是”字来。 玉疏这才笑吟吟拉着青娘,把她送到了俞衡手上,“我就把青娘交给表哥了,表哥可要看我的薄面啊。”她被楼临带大,愿意叫俞衡一声表哥,自然也是没错的。只是以前玉疏从没这么叫过。 这是故意恶心他呢!俞衡气咻咻地想,皮笑肉不笑道:“表……表弟客气了。表弟既这样说了,我自然要好生款待这位姑娘。”款待!哼!自然要好生款待! 玉疏凑过来,盯着他笑,“那我就放心了,青娘全仰仗表哥款待了。” 她眼神跟看透他想法一样,俞衡一激灵,撇开了头,粗声粗气地:“知道了。” 允嫁 玉疏原本是想去青娘那里喝酒的,谁知酒没合上,酒馆的老板娘倒是牵出这样一桩事来,当下也什么闲情逸致都没了,只好恹恹回了宫。 才刚到宫门口,就发现衔霜亲自在那等着,见她终于来了,才像得了个活宝贝一般,笑道:“我的祖宗,可回宫了!”又不许她回长乐宫,反而推着她往东宫去:“太子殿下想着公主,又特地打发了张得胜送东西来,公主好歹也要亲口去说声谢?” 见玉疏不乐意,只好再苦口婆心劝她:“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这么大了还拌嘴,叫人知道不好听。”衔霜是知道楼临与玉疏之事的,说着语气放低了些,在玉疏耳边道:“公主便是真想嫁人了,也得太子那边点头啊!自己招的祸,怪谁呢?” 玉疏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何况她今日的确有事要和楼临说,只是心中那口气怎么也出不来,凭衔霜怎么劝,始终赌气不肯去,衔霜无法,只好叹了一声,便和玉疏先回了长乐宫。 等玉疏站在清和殿前,才觉着有些不对,一时停在那儿,果然见衔霜笑了,冲殿中努了努嘴,“喏,进去罢。你不去就山,山来就你了,这还不行?” 玉疏刚刚也是满腹的心事,这才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才磨磨蹭蹭进去了,果然殿内已坐了一个人,他似是事情极多,都未像以往一样煮茶以待,只拿着一本折子在看。 玉疏以前每次出宫,楼临都会在长乐宫等她回来。 她只觉得眼眶忽然就湿了,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也解不过来,只是在脑子里来回冲撞,反复拉锯,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晌,玉疏磨磨蹭蹭叫了一声:“哥哥。” 声音很低,若不仔细听,都要听不见了。 殿内一时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玉疏被人拥在怀里,然后听到头顶一声悠长的叹息,楼临道:“宴宴,你要哥哥怎么办呢?” “先动手的是你,先放手的也是你,这世上唯一能让我低头的,还是你。我的小磨人精,你到底要哥哥怎么办呢?” 他这样无奈又溺爱地一问,倒把她脑子里那股冲撞的乱流给抚平了,玉疏把脸埋在他肩头,低低地道:“哥哥……我只是、只是不想成为你的污点。当时什么都没想,可实现现在……如果我嫁人了,那你就没有污点了。” 楼临抚了抚她如瀑的长发,叹道:“傻宴宴,我知道。” 玉疏因问:“哥哥,你觉得还有几年呢?” 因在宫中,玉疏没明说,但楼临很显然知道她指的是弘昌帝,沉吟了半日,方道:“虽江河日下,但并非油尽灯枯之兆。” 玉疏从他怀中退出来,认真盯着楼临的脸,“也就是说,哥哥,我们还有的熬,不是吗?” 她眼神这样坚定,楼临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这个决定与剜心何异? 楼临闭上了眼睛。 很久之后,玉疏才听到楼临说:“不许碰他,也不许收面首。” 玉疏一愣,才反应过楼临口中的这个“他”,“哥哥,你……你答应了我的婚事?” 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她提起,可是当他真正答应时,内心深处那种隐秘的失望,却始终如影随形。 玉疏当场怔在原地,片刻之后她被雷劈过的脑子又回转过来,但终究还是话里带了三分刺:“哥哥好大方!” 曲终 楼临并未说话,只是将刚刚看的那本折子递在玉疏手中。 玉疏若有所感,一目十行看过,全身逐渐冰凉。 “哥哥,边境的战事,已到这种地步了么?” 楼临轻轻点头,又道:“事实上,给朝廷的折子,已是边境的官员粉饰过的了,只说是‘小败。韩将军已私下给我来了四封密信……或许,在不久之后,凉城……危矣。” 玉疏从未觉得战事如此之近,半日才挤出一句话来:“当真……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再向边境增兵?” 楼临淡淡道:“今日早朝,我略进言,父皇就不爱听,等下朝之后我再私下求见父皇,仍是徒劳。” “何况,边境之败,也并非完全是因为韩将军缺人。而是朝廷发下去的粮饷,一层层剥了皮,能有两成到将士手上,已算不错。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楼临深深一叹,眉目间厌恶至极。 “到手的粮饷这样少,韩将军为何不和朝廷说呢?” 楼临冷冷一笑,脸色全是嘲弄:“说了又如何呢?他不说,到手的有两成,说了——下次——兴许连一成都没了!更何况,因我之故,韩大将军颇受父皇忌惮,底下人哪有不见风使舵的。” “甚至……因为韩将军的折子,朝上一班腐儒还要撤掉他的兵权,再派善战之人去凉城。” 玉疏眉心剧烈跳动起来,“他们想派谁?” 楼临静静道:“父皇昨日才赞了王却安勇武有加。” 玉疏目光一凛,和妃所出的十六皇子,是弘昌帝晚年所得的小儿子,平日里颇为宠爱,常常带在身边,和当年的楼临也差不离了,若是他舅家再得军功……何况,之前王却安才因楼临之事遭了贬谪,想不到没过多久,弘昌帝居然便想酬之以军权。 尽管楼临说的轻描淡写,玉疏却立刻就懂了。涉及军队之事,弘昌帝绝不想楼临对此多加染指。更何况因韩笑歌之故,韩将军是众所周知的楼临一系,以帝王的疑心,此时又怎会放心让韩靖手上再掌兵? 毕竟,国君年老病弱,储君……却正当年富力强。 只是,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弘昌帝居然还有功夫疑心,玉疏简直对他失望至极,正是满心愤懑之间,就听楼临沉声道:“宴宴,我必须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一旦凉城失守——割地、赔款、和亲,只怕一样也少不了。” 楼临苦笑出来,“宴宴,王却安不过是个有几分力气的莽夫而已,让他去打仗……”他呵了一声,又有几分讥讽:“可如今朝廷连这种莽夫,都想沿用了!”楼临深深看着玉疏,耐心地道:“宴宴,朝中的事,我或许还有办法转寰。只是唯有你……” 玉疏其实猜得差不多了,只是听他这样完完整整剖析给她看,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心酸,她瞪着他,眼泪却又快滚下来了,玉疏向后仰了下头,把眼泪倒逼回去,才问他:“哥哥,你舍得吗?” “我舍得?”楼临自嘲地笑了一声,“你问我舍不舍得?” “我怎么会舍得?!我恨不得……恨不得……”楼临咬着牙,把胸口那股气拼命咽下去:“我本以为我总有时间去给我们找到一条出路,可是现在、现在——宴宴——我绝不能承担战败的后果是你!” 他抿着唇,竭力让情绪平静下来,才道:“如今朝中事乱,单独说你的亲事,父皇只怕不肯立刻就办。我已让人将边境的局势透露了些给和妃,为保十三公主,她必然去苦求父皇,先定下十三妹妹的婚事。” “前头还有公主未嫁,十三怎好越过前头的姐姐,到时候你的婚事,想必也会提上议程。”他望着玉疏,目光是一种克制的歉意:“只是宴宴,到底委屈你。” 玉疏咬着嘴唇,倔强地望着他,听他这样平静地将打算一一说来,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哥哥这样为我打算,不过是怕我去和亲罢了,我哪里敢委屈?”最终她还是道:“哥哥打算让我嫁给谁?” “我从直隶回来之后,俞国公就和我求过婚事,想让你嫁给他的嫡长子俞衡。俞家是我的母家,俞国公又是个向来识时务的聪明人,俞衡虽无甚大本事,还在为人还算中正,你嫁过去,他家不敢亏待你。他家想要的东西,我都清楚。” 玉疏忽然明白他同意婚事的理由。 心里有块石头悄悄落了地。 只是还是伤怀,或许她心里总知道有曲终的一天,但真正到来的时候,从未想到是这样猝不及防。在宫中喜乐富贵的假象之下,现实是如此残酷而冰凉。天下将乱,而他们还未成长为这混乱棋盘上的棋手,只能任人摆布,随波逐流,直到积蓄起力量,等待未来能掌控天下的那一天。 玉疏忽然又想起今天这桩事,明知道侍卫早报给他了,还是忍不住拉着他一一道来,最后才下定论道:“哥哥,那个北延人,我看非富即贵,到底是何等大事,青娘到底是何等人物,才会让他亲自以身犯险,来大楚的京城掳人?” 楼临不想看她神伤,故意道:“若要问得真相,只怕你的青娘要吃些苦头,宴宴可别心疼。” 玉疏知道他现在吃这没影的干醋,来逗她开心来着,只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松手,喃喃叫了声:“哥哥。” 楼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无限哀伤,又无限柔情:“虽然事态紧急,宴宴……还是陪哥哥过完这个中秋,再出嫁罢。” ———————————— 新版改版之后,好像好多小天使的id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身世 楼临因折子的事,确认她安全回来之后,就匆匆又走了。玉疏恹恹靠在榻上,总提不起精神来。 衔霜看她魂不守舍,因笑道:“才刚针线房的人孝敬了几匹料子,说七夕快到了,给公主做东西玩儿,我瞧着倒的确有些意思,公主瞧瞧?” 玉疏本兴趣全无,但终究不忍拂她的好意,便让人捧上来看了看,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和以往富贵纹样的料子不同,这几匹极为简素,珍珠白的色,一丝花纹也无,只觉通体莹润,几能生光。 衔霜笑:“听说唤作珍珠锦,果然如珍珠一般。” 玉疏不语,只是拉出一截,伸手抚了抚,料子便从指缝间流水一般划过,刚刚内蕴的光滑简直在指尖灿灿生辉。 只是宫中喜热闹,忌白,因此这料子无论多美,在宫中也不过做成里衣或帕子罢了。衔霜因叹息了一回,却见玉疏转身去了桌前,埋头不知写写画画了什么,然后才递给衔霜,道:“霜姐姐找几个巧手的宫女,替我做出来罢?就拿这珍珠锦做。” 衔霜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图,纳罕道:“这……似乎是条裙子?倒是个好新奇的模样,以前从未见过的。” 玉疏只一笑:“本想自己做,奈何我女红不精,便算了。反正这料子也做不了别的,这个就当我做来玩儿的罢。” 因玉疏画的图也是模模糊糊的样子,衔霜还真叫了几个针黹工夫好的小宫女,一边在旁边做,一边让玉疏在旁指点。做了几天刚有了些眉目,就听外头说东宫有人来请,请玉疏速去。 玉疏拧眉,听这个口气,想必是有大事。 一到东宫,见俞衡也在,玉疏心中不免一咯噔。 青娘失踪了。 俞衡道:“原本已有些眉目,她自己说,她母亲家原住在与北延接壤的凉城,后来母亲被北延蛮人掳去,生下了她,在她八九岁的时候,带着她逃回了大楚,只是她母亲却不慎过世了。青娘从小跟着舅舅家过活,为了远离是非之地,舅舅带着全家搬来了京城,以卖酒为生。臣已去仔细盘问过她家的街坊四邻,的确所说无误。谁知那日在街上,竟忽然遇上了识得她的北延人,便想将她抓回去。” 楼临面色沉沉,玉疏亦道:“按青娘所说,她八九岁便逃回来了,时隔这么多年,她也完全不是当年那个女童样子了,怎么北延的人还认得她呢?” 俞衡早知她有此问,故早有准备:“臣亦有同样的疑问,青娘只说她与母亲长得极像,只是受亲生父亲影响,轮廓深了些,因此便认了出来。” 玉疏想了想,又道:“那日那几个北延人,虽然衣着普通,刻意收敛,但那种通身的气派是骗不了人的,想必出身不凡。青娘和他们认识,她的生父一定是北延权贵。”因为楼临在旁,玉疏有一句话没说。当天那个领头的北延人,所投来的那种势在必得的目光,让她一直膈应到现在。被人用打量满意货物的眼光来审视,想到就反胃! 但反胃归反胃,玉疏好歹也是公主,每日接触的都是何等人,自然明白,那种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和做派,非上位者不能得! 而此时,青娘的无故失踪,更让这件事添了一层迷雾。 楼临淡淡道:“所以,在你的地盘,在京师的三万驻军眼皮子底下,你叫人跑了?” 明明楼临连语气都没起伏,俞衡的后背却惊了一声冷汗,立刻跪下道:“臣无能。” 楼临波澜不惊望他一眼:“是挺无能。”然后才问:“是她自己跑了,还是有人将她掳去了?” 俞衡答得艰难:“回殿下的话,尚……尚无头绪。” 楼临没说话,俞衡自己要吓哭了。他就说他没这个金刚钻,眼下瓷器活就给砸了呗! “立即带人去查,别盯着青娘,以日常巡查为名,查所有的客栈、或最近有北延人来往的民户,他们相貌身量在这里,跑不掉的。尤其是九门,派人盯紧了!” 俞衡得了指示,忙领命去了。 东宫内一时只剩了玉疏和楼临。玉疏趴在他膝上,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指,“哥哥,我总觉得……总觉得有张网,一张天罗地网,正慢慢收紧了。” 楼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父皇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未曾离开过太医院的汤药了。虽是绝密,但有心人只要想知道,总有法子知道。父皇身体每况愈下,自然这些牛鬼蛇神,都得出来会一会了。” 玉疏握紧他的手,迟疑了片刻才问:“哥哥,你想……吗?” 她没把最重要的几个字说出来,但楼临很明显懂了,他理了理玉疏的鬓发,静静道:“没人不想。” “尤其这等时候,明明封锁九门,直接来个瓮中捉鳖,才是最快最稳妥的法子,可我却不能下这道令。”——楼临还只是储君,没资格。而弘昌帝向来是个喜欢和稀泥的性子,让他这样直接得罪北延人,他必不肯的。 太憋屈了。屈居人下的感觉啊……太憋屈了。楼临想,其他的弟弟们,应当也是如此罢?明明都是凤子龙孙,为何要向另一人低头? 玉疏若有所感,攥紧他的手指,一时默默。 狐裘 玉疏想做的那条裙子因为太古怪了,哪怕那么些宫女一起做,也拖了许久还未做完,一直做到窗外万物衰颓,移栽回的枇杷树却都开满金黄色的花朵的时候,才将将做好。 那几匹珍珠锦还余了些边角料,玉疏将就着做了个香囊,采了最早开花的一捧枇杷花,晒干了收进去,缝口之后仍有一股清淡余香。 她带着香囊去了东宫,一直看着底下的宫女太监忙忙碌碌整理行装。 楼临要出门了。 凉城战事日趋一日激烈,粮草军备短缺之事再也瞒不住,弘昌帝却不知怎样想的,朝中多少官员不用,叫楼临带了人去南方征粮。时间很紧,弘昌帝让楼临过了中秋节便出发。 太子出行,即便是轻车简从,要带的东西仍然多得很,玉疏见太监们将日常使的衣物器具等都一一装箱,不知怎的,陡然生出一股愁肠来。 还未分别,已尝相思。 玉疏知道她最近简直像失了神智,尤其再想起那条刚做完的裙子。可是她忍不住。就好像两世的心墙被他用十年的时间慢慢凿出一个洞来,他这样有耐心,以至于她察觉的时候,已经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忽然,就这么轰轰烈烈快倒了。 楼临已和她说过,他已和俞国公商定好,等这次南征回来,就请弘昌帝下旨赐婚。或许楼临此次出门也是个好时机,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真正沉淀自己的心情。玉疏这样想着。可是,怎么就那么想哭呢?眼睛又酸又涩,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正好有个小宫女捧上茶来,闻言劝道:“殿下,这里乱得很,灰尘大,怕迷了眼睛呢,还是去里间屋里坐坐罢?那里清静些。” 玉疏借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再抬起头来已看不出什么,又指挥人:“把那件黑狐裘也带上,虽还未到中秋,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若是迟个一月半月,路上天寒地冻的,怕冻着哥哥。” 小宫女就抿着唇儿笑:“两位殿下真是兄妹情深。才太子殿下出门的时候,吩咐人不叫带那件黑狐裘,怕外头每日奔波,反倒把衣裳穿坏了——以前太子殿下何曾这么在乎一件衣裳呢,不过是因为是殿下送的罢了。” 玉疏闻言也笑起来:“什么好东西,以后我再送便是了,哥哥怎么倒小气了!”其实那件黑狐裘也不值什么,只是是她当年被他手把手教着骑马射箭的时候,亲自猎的皮毛,那是她刚学箭术,准头实在不好,攒了许久才攒够一件大氅的耗用,后来当成生辰礼送他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楼临的声音传过来:“宴宴又在背后编排我什么呢?” 玉疏转过头去看他,见他衣物未换,还是刚下朝时一身玄金五爪四龙纹朝服,比平时更多三分威仪,遂笑他:“并不敢编排太子殿下什么!不过是说堂堂太子也这样小气,连件黑狐裘都要仔细着穿,不肯穿出门去。” 她笑容这样明媚,两眼弯弯像两轮月牙儿,脸上似乎快活得能生光,更生出万种鲜妍来,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揣在手上,好时时刻刻看见这笑容。楼临也跟着她笑起来,一身的威严沉肃之气都化作了绕指的柔情,密密麻麻将玉疏全部缠绕住,“别的什么黑狐裘银狐裘的,便坏一百件也不可惜。只有这件——自然不同。” 玉疏就一边和他并肩走进去,一边和他抬杠:“怎么不同?我怎么看不出来?难道这件便格外暖和些?”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里间,四下无人,楼临就去掐她的脸,把她揉得满脸通红,才算放过她,然后盯着玉疏的眼睛,唇角微勾:“心里自然格外暖和。”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那个眼神太让人沉醉了,玉疏觉得像是银河、又或者是宇宙,星河影动,日月璀璨,那些流星、走月和行云都在他眼眸里发光。而在那些灿烂的星汉中间,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然后玉疏就鬼使神差脸红了,好在刚刚她的脸本来就被揉得通红,此刻也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收回了眼神,虚虚看着地面,小声道:“外头天寒,这件便先带出去,以后再给你好的。” 楼临也不拆穿她,只是在她发顶印下一吻:“那我便每年冬天都等着宴宴的衣裳了。” ———————————————— 话唠话唠话唠话唠话唠话唠话唠话唠(你们满意吗?点烟.jpg 下一章发哥哥的最后一颗糖 问誓 八月十四。 清和殿前静悄悄的,衔霜带着人远远守着,玉疏穿着新作好的珍珠锦的裙子,一个人站在殿中,在等楼临过来。她已和楼临提前说过,怕明日宫中中秋大宴的事多,提前给他践行。 玉疏面前一方镜子,但见镜中人风姿秀逸,比平日更添三分清丽,只是微微蹙着眉、咬着唇,似有无限心事。 她紧张。 玉疏长长呼出一口气,又给自己描了一笔眉,描完之后又细细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不如意,拿起唇纸抿了抿,见镜中人果然眉翠唇红,再挑不出一丁点毛病,才满意地放下唇纸。 “笃笃笃。” 门被轻叩了三声,然后吱呀打开了。 楼临。 他推门而来的那一瞬间,玉疏只觉得心脏都被攥紧了,说不出的焦虑,可是除了焦虑,一点被深藏的些微的期待,也开始在内心深处逐渐发芽。 楼临抬眼望过来,正瞧见殿中的她的打扮,不由立时怔在原地。 他本想应该说怎么穿得这样奇怪,有些像孝服,终究又不大像,且白色到底在宫中不吉利,只是话到嘴边,却究竟没有说出来。 他不大看得懂这装扮,只是从第一眼就被震住了。 楼临很难形容那一眼的感觉,仿佛笼在云烟中的不真实的美,隔着那块奇怪的纱望过来的秋水脉脉的眸子,流转凝睇之间有星河和穹宇,好像都是笑意,又似乎藏了泪光。 玉疏做了件婚纱。 准确的来说也不是她做的,她没这等手艺,她只是画了个样子,然后交给了底下的人。纵然宫女们觉得样式奇怪,但这个年代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也没人不识相的跑到他面前说,你要做的这条裙子做不出来。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玉疏真的拿到了成品。 此时还找不到蕾丝,但丝绸总是有的,各种粗细纹理的,应有尽有。在看到那些珍珠锦的时候,玉疏脑子里冒出的,就是一件缎面婚纱裙。珍珠色的裙子剪裁近乎完美,还闪着玉一样温润的微光,浮光掠影,盈盈流转,裙摆洒下来的时候,如一弯不真实的梦。 连头纱宫女们都给她做来了,是蝉翼纱做的,轻软朦胧,笼罩在眼前,恰似一团烟雾。 真是美极。玉疏看到的时候,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为什么前世有人常说,婚纱是每个女人的梦。 她也第一次想嫁给他。 见楼临愣在当场,玉疏还冲他笑,只道是听外头胡人们说的,这就是他们的嫁衣。反正西方现在有没有嫁衣她不知道。顺口胡诌的。 楼临长长出了口气,勉强笑她:“人说要想俏就得一声孝,今天哥哥才知道是真的。” 他瞳孔里全是她的样子:“宴宴真好看。” 真好看呐。楼临面无表情地想,如果这真是一身孝服,就穿给她未来的驸马好了,这让他想到就几乎要动杀机的两个字,孝服便替那人穿好了。然后把她的样子就这样私藏起来,从此再也不给人看。她裙摆下是雪白的肤,撕开裙子舔上去的时候她会微微的抖,然后从喉间逸出让人疯狂的喘息,喘息的间隙她还会叫哥哥,只看着他的眼睛、攀着他的肩膀,一声声叫哥哥,比花还娇、比蜜还甜。插进去又更娇了,总是要先哄着、捧着,让她在云里雾里间神魂颠倒一回,才肯流一流水,然后蹙着眉带着哭音地把他吞进去…… 真是……想抛开一切,将这想法立即付诸实现啊,哪怕违逆人伦,当世不容,也只想抱着她沉沦到天涯陌路。 玉疏难得没接话,只冲他摇了摇头。 “哥哥现在先听我说,哪怕觉得奇怪,也不许打断我,不许发问,只要回答就好了。” “好。” “楼临,你愿意娶楼玉疏为妻吗?不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她,爱护她,守护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 哥哥: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想杀 宴宴:请杀!杀了就是真孝服、真小寡妇了(。 还有文下要哥哥的、要养肥的、还有想用精灵球(。)砸我的小天使,你们可能不能如愿了……哼哼 佳偶 玉疏忽然掉下一滴泪来,很快就落到洁白的裙摆里,看不见了。 楼临一直深深望着她,她映在头纱后的脸真是美得惊人,朦朦胧胧落泪的时候,泪水是天边坠落的星,又或者是冬季纷扬的雪,转瞬之间就融了,刹那的奇迹,却彻彻底底坠在了他心尖上。 “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从他第一次惊惶地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开始,就整颗心都在想。原以为是此生的求不得,却阴差阳错,让他得以用一种不能见光的方式,私藏了这个宝贝。 玉疏的脸犹带着泪痕,勉强一笑,就开始继续念:“楼玉疏,你愿意嫁给楼临吗?不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他,尊重他,陪伴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楼临站在她身边,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都在剧烈地悸动,血液似乎都冲上头顶,他感觉手似乎都在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看着她。 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答案。 玉疏看到了,笑一笑,又哭,又笑一笑,又继续哭,然后看见楼临都有些无奈了,要去掀开面纱给她拭泪,被她伸手嫌弃地拍开了,又听楼临道:“自己要问,又一时半刻说不出,没事,哥哥等着,也不是头一天等了。” 真的没事吗?失望是被隐藏得很好的,他向来就会隐藏情绪。只是玉疏怎能看不出来呢? 听他云淡风轻地说“不是头一天等了”,玉疏心底那点犹豫又全被温软盖住了,眼眶里最后一滴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勾出一个明丽的笑容来: “我愿意。” “哥哥,我愿意。” 她就看他一下就开心了,然后竟也滚下泪来,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玉疏也扑哧笑了,泪痕未干,笑中带泪,哽咽着说:“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她手中一只小小盒子,里面装着两个白玉戒指,润如羊脂,水光粼粼,不雕一物,只有戒指内圈,分别刻了名字的首字母。 她的,刻的是他的。 他的,刻的是她的。 幸好这里的人看不懂,只是玉疏还是指给楼临认了,跟他说:“这是你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楼临缓缓抚过戒指内圈的纹理,将那只小的拿起来,攥在手中良久,才执起她的手,在她素白的指尖轻轻一吻,“古人说,无名之指,手之第四指也。但从今天起,它们有了姓名。” 他把那只戒指缓缓戴在玉疏手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就是它们的名字。” 他刚刚攥了太久,以至于玉疏戴上戒指的指节都是温热的。她拿起另外一只戒指,将戒指凑在唇边,也是一吻,才将他的手握住,给他套上了戒指。她抬头看着他,眸中有璀璨的星光:“套住了。是我的了。” “嗯。是你的了。” “其实……一直都是你的。”楼临握紧玉疏的手,微微突出的白玉戒指硌在掌心,“那现在,从今天开始,宴宴也是我的了。” “好” “现在新郎可以掀开头纱,亲吻你的新娘了。” 楼临摸了摸手上的玉戒,才深呼了一口气,掀开了那层薄薄的纱。 他的动作很慢,她的五官逐渐清晰。嫣红的唇、小巧的鼻,最后是流光溢彩的眼睛。失去了那层遮挡,越发光华耀耀。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对楼临来说是很漫长的时间里,雾里看花般的朦胧,然后终于停在他掌心。 他俯下身,深深吻住了她。唇舌交缠在一起,手指也绞缠在一起,唇舌交流之间,是天雷与地火,无名指的交握之间,是砍不断的此生的羁绊。 从发生起,便永不能为世人知的情感。原本该是一对佳偶,奈何造化始终弄人。 她的眼泪全滚在他脸上,烫得惊人,那热度仿佛能直接灼烧他的灵魂,最终楼临听见玉疏喃喃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沉默了片刻,又低不可闻地唤了声: “夫君。” “宴宴,。” 两只玉做的戒指碰在一起,激出清越的一声响,无限缠绵回音。 —————————————— 这两章给大家发喜糖!喜糖要甜甜甜甜甜甜甜! 节宴 玉疏坐在阶下中游位置,默默摸着手上的戒指,一时魂飞天外。 今日是中秋节宴,弘昌帝一是为了庆佳节,二来是为了给楼临践行,将阖宫上下的人都拉来了。他所生的子女多,除了楼临坐在他左下首,和妃抱着十六皇子坐在他右下首,其余宫嫔、皇子、公主都一人一几,依序排开。玉疏排行中游,座位也在中游,离上首的御座和楼临的位置,都已有些远了。 只是——玉疏想——如今远些也好。 因为她怕太近了会藏不住。 怎么能藏住呢?哪怕隔了这么远,玉疏的眼神都不住地往楼临那里看,又不敢看久了,装作是看别的东西的样子,就那么浮光掠影地一瞥。瞥着瞥着嘴角也藏不住了,拼命按着也还是向上翘,一直蔓延到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幸好今日是个节宴,在场的人不管心里开不开心,面上总都是带笑的,这才没那么显眼。 只是玉疏觉得,哪怕所有人都在笑,楼临都是笑得最好看的,偶然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碰,又都漫不经心地闪开了,只剩下一点缠绵的余韵,跟蜜糖拉丝一般,扯都扯不断。 说起来,他还欠她一个洞房花烛夜呢。今天中秋,宫中要闹一整天,他没舍得折腾她。 “等哥哥回来,宴宴……可要加倍补偿哥哥啊。”他是这么说的,眼神牢牢盯着她,露骨得想要把她吞下去。 玉疏脸颊有点微红,掩饰性地端了杯酒,以袖遮面喝了一口。 只是想到他明日就要出行,玉疏又有些神伤,几上的菜也没动几口,完全吃不下。只是自斟自饮,不经意之间便下去了小半壶。 她正在独酌,一个小太监却忽然走过来,低声在她身后道:“太子殿下说,空腹喝酒到底伤身,公主不许这样,先吃点东西才是。” 玉疏抬头往楼临那里一望,果然见他面色微沉,眼光在她面前几乎没动过的菜上打了个转,然后瞪了她一眼。 玉疏忙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就喝了半碗燕窝粥。 楼临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这种大节宴,膳房要管的人太多,呈上来的东西多半不如意,玉疏向来便吃不惯的,眼下吃了这些垫垫胃,等会儿回去之后,再盯着她吃些东西便是了。 等到了节宴后半段,百戏唱罢,楼临才端着一盏酒,领着诸皇子皇女,笑吟吟给弘昌帝敬酒:“儿臣满饮此杯,一则带兄弟姊妹们向父皇贺节庆,二则也是向父皇辞行。儿臣侥幸得父皇看重,必竭尽全力、不负天恩。” 弘昌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看了楼临一眼,眼神中意蕴深深,许久之后才缓缓勾出一个笑容:“我儿向来能干,父皇一直都信重于你,阿临可千万别让父皇失望啊!”然后也一口饮尽了。 玉疏听着总觉得弘昌帝这声气不冷不热,只是她混在这一堆上来敬酒的皇子皇女中,实在不便说些什么。再加上她与弘昌帝的确也并无多少亲情——她这便宜爹的子女太多了,是以父女缘分当真浅薄,眼下也只能把那点不平的想法按捺下来。 她低眉顺眼跟着众人喝了酒,然后再跟着众人向弘昌帝行了一个大礼,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发觉有道目光灼灼盯着她。 和妃。 见玉疏发觉了,和妃笑意更深,还在她手指上停留了半晌,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 ———————————— 今晚还有一章 谢谢大家的认真的长评呀,这是作者君最喜欢的东西啦,比任何东西都喜欢 但是!本石头还是要郑重强调:已经是个石头身了!就不收石头了!只收珍珠串项链!蟹蟹! 离恨天 吃完中秋大宴,楼临和玉疏回来在长乐宫吃锅子,铜锅吊的一盆好鸡汤,汤色熬得发白,用一只燃着木炭的小火炉煨着,咕嘟咕嘟冒着泡,一室浓香。 月色也特别好,清辉如水,从窗户里洒进一重又一重朦胧的温柔。 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玉疏总是不管宫里的规矩的,只管拉着他唧唧咕咕说话,只是今天或许是这汤太鲜了,玉疏两口下去,破天荒没开口。 楼临亲自给她在锅里烫了一把小白菜,青嫩青嫩的,似能掐出水来,夹给她——她喜欢这些。 玉疏闷不做声接了,闷不做声吃了,把两片鲜甜的菜咬得嘎吱嘎吱响。这是故意的呢!楼临就笑:“宴宴,这刚过完节的要出门,已经够苦了,哥哥可不想带着你这张苦瓜脸上路呀。” 玉疏瞪他一眼,道:“吃你的饭去!有吃有喝还堵不住嘴!”发了脾气之后又哭了,她自己都没预想到,眼泪就啪嗒啪嗒掉进了汤里。“都怪你……都怪你……”她小声说。 怪楼临什么呢?都怪他,有事没事出什么门!都怪他,把她宠成了一个没事就要哭的小废物!都怪他! 她内心深处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都接近于无理取闹了,但不知怎的,就是很有底气,知道他不会生气,知道他不会怪她,知道他会哄她的。 果然他就真叹了一声,放下饭碗然后把她搂住了,在鬓发间落下细密的吻,声音软得像棉花:“很快、很快的。哥哥保证,很快就回来了。” “若再腹疼,就去找江太医,他可信。” “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自己记得添衣,别凉着。” “嗯嗯。” “平时不许多喝酒,那东西伤身,每天顶多三杯。” 楼临絮絮叨叨,明明都是昨晚就叮嘱过的,就是放不下心来。 “知道啦!哥哥,你要变成老妈子了!” “那你就乖乖的,在宫里等哥哥回来。” “有时候,哥哥真想把宴宴揣在口袋了,走到哪就带到哪。可是哥哥再一想,路上这样艰苦,宴宴必吃不消,还是不要了。” 玉疏抽了抽鼻子,道:“我不怕苦。” 楼临笑得无奈:“好,宴宴不怕苦。可是哥哥怕,哥哥怕宴宴苦。” “那哥哥,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要像上一次那样,忽然就失掉了踪影。” “我再也不想像那次一样难过了。” “好。等我。” “宴宴,等我。” “哥哥,我明天不能出宫去送你了。我会等你回来,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楼临紧紧箍住她,最后给了她一个很用力的拥抱,用力到像是要把她嵌进怀里。 “哥哥,再见。” “再见是何意?再次见面的意思吗?” “是告别的话,意思就是这次分别了,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最终玉疏站在宫门口,看楼临渐渐走远了。他步伐向来是很稳的,从容有序,不急不慢。只是今天不知怎的,一步三顿,似有无限牵挂。 只是他还是一直走,一直没敢回头,玉疏知道原因。他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征战且在天下,儿女犹自情长。 但最终楼临还是没忍住,站在那株枇杷树旁,回首冲她一笑。那株移栽过来的枇杷树此时还不及楼临胸口高,只是枝叶繁茂,在这万物萧瑟的秋天,也仍是一种喜人的青翠,蓬勃得似乎藏了无限生命力。楼临站在旁边,如芝兰玉树一般,清隽眉目中情意缠绵,如纱月色披下来,他脸上似有无限温柔波光。那是玉疏很熟悉的表情了,熟悉的、温和而纵容的笑容。 人生长乐,岁月清和。楼临此时站在枇杷树旁的样子,或许就是他当年予她这八个字的最好注解。 这一幕不知为何,玉疏记了很多年,或是关于那些还不知爱恨的时候,最心动的温柔缱绻,以一种最猝不及防的方式,深深刻在了她心上。 玉疏本也想回他一笑,只是脸上表情一动,泪居然是冲下来的。也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法,哭得五官都糊成一团了,也忍不住,只好用手捣着嘴,稀里哗啦地哭。 楼临下意识就动了,走了三步又停在原地,然后硬生生止住了,抬起左手,向她示意。 玉疏在一片朦胧里看过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光泽温润,如月皎皎。她顿时哭得更厉害了,也冲他挥了挥左手,然后看到他无声说:“别哭。” “宴宴,再见。” 玉疏就背过身去,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看他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冲过去抱住他,无论怎么撒娇耍赖,也不许他走了。 不过也只有三五个月而已罢?玉疏就带着一脸泪痕骂自己没出息,哭成这么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永别了呢!太没出息了! 直到周围重新复归寂静,玉疏才肯抬起脸来,转身一望,天边一轮满月,枇杷树下已空空如也。 他走了。 真是十分好月,可惜不照人圆。好在月盈月亏,总能迎来满月,而人散人聚,也终将再度重逢,一定是这样,对罢? —————————— 好吧……请温柔地扔石头,哭唧唧 【慎!分卷空章打赏章!】【宫廷卷·完】 虽然标了空章,不过给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发一个沙雕脑洞彩蛋,一颗糖甜一甜,缓解一下上一章的不适……纯脑洞,与正文没有半毛钱关系。 ———————————————— 大楚宫廷一直有个隐秘的传言。 谁也不敢说出来,但奈何这消息实在太劲爆了,因此从流传的第一次起,就禁都禁不住: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可能…… 太子殿下可能无法人道! 刚听到这传言的小宫女,都是一脸不能置信!太子殿下长相人品才干弓马,没有一样儿不好的,怎会……怎会不能人道呢! 偷着八卦的大宫女一脸神秘兮兮,低低道:“唉,这谁能信呢,只是想必是真的了!这个年纪不说娶妻纳妾的,身边儿连个通房都没有,太子身边那么些美貌的宫女,竟一个都未曾收用呢!” 另一个宫女看小宫女一脸震惊,还添了把火:“听说……听说以前在十二公主宫中,有个宫女都进去服侍了,结果都没成!这……男人呐,这都能忍住吗?” 小宫女浑浑噩噩走了,这消息也就越传越广,到后头连玉疏都听到了,听见的时候简直笑岔了气。 晚间见了楼临,还故意去东撩一下西拨一下。见他逐渐炙热的眼神,还隔着裤子弹了弹楼小临,然后又嘻嘻笑作一团。 楼临被她奇怪的眼神盯得发毛,问了半天,玉疏才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了。 于是……扑之、挺之、入之、狠入之……自作孽,是不可活的!楼临收拾起玉疏来,真是让玉疏甜蜜又折磨,一边哭着爽,一边累到瘫。 最后结束的时候,玉疏累瘫了,眼睛红红的,四肢酸得抬都抬不起来,穴口都合不拢了,白浊的精水糊在可怜的肉缝里,还淅淅沥沥往外滴着水,床单上甚至可能还有她的尿……她脑子也还是一桶浆糊,朦朦胧胧听见楼临问:“宴宴还满不满意?” 玉疏疯狂点头:“满意!满意!满意!”再不满意她要被做死在床上了! 楼临笑:“满意便好。” “既然满意……就继续罢?” 玉疏:“……” 她一声“哥哥”最终被堵在她自己口里,被亲得七荤八素和被操得神魂颠倒的间隙中,玉疏悲愤地想:凭什么满宫的八卦,后果要她来背呢! 因为你呆呀,傻宴宴!小狐狸要把自己送到大老虎口中,那神也救不了你了…… 【第一卷·宫廷卷·花月正春风】 第一卷 分卷章。 无内容。 【第二卷·大漠卷·明月出天山】 分卷章。 无内容。 事发 九月底。 边境急报。 凉城破,韩靖战死,二十万大军全线溃败,仅余三万残部。北延有如神助,一路攻下凉城、宣城、平城等十三城,北方防线几乎尽数被攻破,最终,朝廷以赔款数十万、割城十六座、遣嫁公主和亲为筹码,保住了这苟延残喘的半壁江山。 一句话、一道圣旨、一壁深渊。 今年京城不知怎么回事,才深秋就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十几天,大雪已完全封住了路。幸而公主和亲的车架早已动身了,才没被大雪挡住。 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 这一天,也是今年整个京城最冷的一天。 因连日大雪,地下的雪已是积了几丈深,偏偏昨晚开始,就断断续续开始下雨,等天色渐亮时,更是化作湍急暴雨与呼号疾风,齐齐卷到人身上,跟刀割似的,生生得疼。 楼临已在广明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他全身被雪水和雨水打得透湿,一阵阵钻心的凉,虽说他素来身体强健,但此时病骨支离,一路赶回来日夜兼程,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因而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不管里头来了多少人来劝,楼临只是摇头,声音低哑而坚定:“孤要见父皇。” 弘昌帝先时还怒火冲天,但看见楼临这般形状,他天性里的优柔寡断又浮上来了,思虑再三,还是把楼临叫了进来。 楼临长舒一口气,想起来时才觉脑中昏昏沉沉,四肢也是酸软无力,只稍稍抬腿,就觉得要向前扑到地上去。 他情急之下,只能用力咬破舌尖,从口中传来的剧痛让他恢复了些清明。楼临摆手,示意不要太监扶他,自己膝行进了广明宫,对着弘昌帝行了一个大礼。 弘昌帝站在殿中,见他这样狼狈,面色几番转寰,最终还是温声道:“今日天寒,你又在外头跪了这许久,父皇让人去准备姜汤,阿临喝了之后,就早点回东宫养着罢。”说着就叫人去端姜汤。 楼临复又磕了一个头,沉声道:“父皇一向愿意体恤儿臣,儿臣不胜感激。只是儿臣此来广明宫,实是想求父皇再开恩体恤一次,收回成命,不要让十二妹妹去北延和亲。” 弘昌帝听了他这句话,刚刚才变缓的面色又严肃起来,冷淡道:“君无戏言,再说边境战败,韩靖已经战死,若是不应了北延的要求,和他们联姻,这偌大的江山,难道要拱手送人?太子若是为此事而来,便不必再提,朕也不想再听。” 楼临苦劝道:“北延狼子野心,用赔款与和亲换来的暂时的安定,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眼下朝中无人,求父皇恩典,儿臣愿亲自赶赴凉城领兵。” “太子不过直隶领过一回兵而已,边境战事何等重要,怎能如此草率?” 楼临直直跪着,声气如淬火的刀锋:“儿臣愿立下军令状,不退北延,誓不回京!” 弘昌帝望着他坚定的脸,叹了口气,“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这天下将来交给你,朕也放心了。只是兵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不管是谁,要执掌韩靖留下的军队,难道不需要时间?何苦你是一国太子,怎能常年呆在边境?北延已经破了十三城,若再……江山危矣!如今之计,只有先答应他们,先以和亲拖几年时间,然后再慢慢图谋以后。” 楼临因道:“大楚从未有皇帝亲女和亲的前例,父皇素来宽仁……” 谁知他话未说完,已被弘昌帝一声暴喝:“住口!” 楼临的心缓缓沉下去,又听弘昌帝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朕向来宽仁,哪能容的下你们这两个祸家的孽障!罔顾人伦,兄妹相奸!生出你们这种孽畜,朕就是立时死了,也无颜去见地下的祖宗!” 存疑 楼玉引听到宫中的消息时,问了报信的人三次,都犹不能信! “可听真了?不是哪里听错了罢?”说着脾气就起来了,怒道:“养你们何用!连个信都报不清楚!” 报信的小仆吓得跪在地上,再三叩首道:“回公主的话,实在是千真万真的消息!之前连圣旨都下了,字字句句都是明明白白的啊!” “这……这怎么可能?向来和亲都是……”都是拉别人家的女儿充数的。宗室里的郡主县主、底下公侯官员家的女儿、再或是宫中出众些的宫女,封为公主再遣出去,这些都尽有的,尤其是大楚,以前从未有过皇帝亲女和亲的前例! 她这位父皇,楼玉引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是个头等优柔寡断又心慈手软的人,虽一直对玉疏平平,但到这等关键时刻,又怎么会开此特例,推亲生女儿出来顶缸!尤其此次,她起先不过因为是弘昌帝因一直对玉疏感情平平,所以随手一指,哪知她无数次进宫求情,弘昌帝也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玉疏去北延! 楼玉引只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楼临身上,给楼临去了无数封信,让他一定要尽快赶回来!趁玉疏还未到北延之前,作最后的转寰。谁知…… 楼玉引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因问:“可是宫中有谁吹了风——和妃?” 那小仆摇了摇头,否认道:“应当不是。北延要赔款跟公主和亲的折子,是当时八百里加急送到早朝上的,陛下听了消息之后,就传了六部的尚书大人们,一直在书房,商讨了一整天,期间一直没进外人的。等尚书大人们出来时,就已经带着十二公主和亲的圣旨一起出来了——偏偏、偏偏太子殿下不在!” 楼玉引拧着眉,倏然站起身来,就要换衣服入宫,想再去求弘昌帝,还是报信的小仆死死抱着她的腿,勉强劝道:“三公主此去,只怕也无用了。且别说这会儿宫门早就下匙了,就是太子殿下回来之后,立刻就去了广明宫,奴才出宫的时候,殿下已在广明宫外跪了好几个时辰了,陛下、陛下才肯见他,可是殿下出来之后……”那小仆抖着声音:“那个表情,奴才不敢形容。” 楼玉引震惊地望了望窗外飞扬的大雪,此时雪里还夹杂着磅礴的雨,浩浩荡荡倾覆下来,不由颓然倒在椅子里,不可思议道:“这种天气,父皇竟如此狠心,连太子跪求,都要晾他这么久么?” 玉疏能犯什么大错,以至于父皇用这样不留后路的手段来惩罚她? 还是说要借机敲打楼临?明明自楼临从直隶回来之后,父子之间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回温了。父皇早已对楼临戒备到这种程度了吗,要趁此机会断他一臂? 不……不对。 韩靖已在边境战败而死,连俞衡都好好领着他的京师驻军,那父皇焉何突然便这么果断地要玉疏去和亲? 楼玉引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缘由!再四询问这小仆,小仆也说不出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来,只说宫中这段时日,风平浪静,真没出过什么事儿。 他又绞尽脑汁想了想,才道:“有一件事儿,倒不知算不算……”小仆迟疑着道:“因十二公主去和亲了,她宫中陪嫁的人也去了不少。剩下的一些,倒是有个小宫女,十二公主刚走没多久,忽然就投井死了,只说是那丫头失足跌下去的,宫中这段时日,又实在事多,所以死了个把小宫女,并未掀起什么波浪,就这么平平过去了。” 楼玉引只觉摸到了一点边啊,因问:“那宫女什么来头。” 小仆道:“似乎并不是从小儿在长乐宫伺候的,好像是十二公主从东宫要来的,叫……叫……似乎叫映雪。” 楼玉引以前常去长乐宫的,闻言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发觉实在是不认识。一时也丢开了,仍苦苦思量弘昌帝焉何如此绝情。 而她哪里知道,真正让弘昌帝下定决心,也要斩草除根的缘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玉疏自作孽了。 悲抉 弘昌帝犹指着楼临暴怒,楼临本来昏沉的脑袋中,已如一道炸雷闪过,弘昌帝震怒至此,想来的确是有实证,几乎是在片刻间,楼临既已经决定了应对的方法,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响头,也不反驳,只道:“儿臣有罪。” 弘昌帝死死盯着他的头顶,片刻之后才冷冷道:“宫婢所生之女,幼时又无人管教,到底性格乖张难测。你要什么女人是求不得的,怎么偏偏着了她的道?想来是她勾引于你。” 楼临死死咬着牙,听见弘昌帝的声音在头顶低低传来:“是也不是?若是,你是朕一手带大的好孩子,朕还可对你网开一面。” 弘昌帝的声音那样低,低到此时只有他二人能听见,却句句冰冷如刀,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彻底冻住。 手脚好像全部动不了了。 脑子却从未如此清明。 他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可是楼临做不到。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锦绣江山、万里前程,他苦藏了这么多年的野心勃勃、政治筹谋,或许在他答出这句话之后都会尽数化为乌有。 可是楼临扪心自问,他依然做不到。 宴宴。 到底、到底哥哥还是做不到啊。 楼临闭上眼睛,静静跪在地上,声音亦是静静地,坚定、冷静、如寒冰:“是儿臣悖逆人伦,贪欢好色,见十二妹妹生得越发出众,才引诱十二妹妹行事。她年纪小,又是儿臣从小带大的,根本不知风月,全是儿臣故意招惹她,因而才一时失足。如今父皇既问起,儿臣实在愧悔,父皇但有责罚,儿臣甘愿领罪。只是十二妹妹无辜,趁她还未到北延,还望父皇开恩。”语毕,深深一揖到底。 “你……你……你!”弘昌帝气个仰倒,本想给他个机会,谁知他倒是此时做起了好人!他抚着胸口,几番起伏之下,才终于问:“太子,你可知你刚刚认了什么吗?” 楼临不动如山,像是把心口一口长气都出尽了,才道:“是。” “你知道认了,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儿臣知道。” “还求父皇对玉疏开恩。” “你知道,朕却只能当不知道!”弘昌帝冷哼一声。早在去年,太医就已经断定他身上不好了。而今年以来,都不用太医说,弘昌帝自己都知道,他的岁数不长了。 他已是过了五十岁的人,而以往大楚的皇帝们,活过六十岁的都罕见。 哪怕此番废太子又如何呢?他已经无力再去扶植一个合格的新帝王。年长的儿子里,只有楼临成气,而年纪尚小看不出好坏的十六皇子,将来主幼而臣强…… 更何况楼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其他儿子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除非他现在立即赐死楼临,否则将来哪个儿子上位,都不可能弹压得住他。 再者如今北延在边境虎视眈眈,强敌环伺,若挑个不中用的,将来恐有灭国之祸。 弘昌帝自认虽优柔了些,但理政治国,也已经尽力,可不想选下个亡国的继承人,让他死了都要背个千古骂名。 天不假年,偏偏内忧外患。偏偏仅剩的这根独苗,又出了这样的丑事! 好在还不算遮掩不过去。 弘昌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楼临道:“你从小儿就出众,朕是选定了你。朕是你的父亲不错,但同时也是天下人的父亲。任何阻碍我儿君临天下、开创盛世的东西,朕都只能提前给你清了。” “这种逆伦的丑闻,朕决不能让它再存于宫中。” “朕会立刻为你赐一门婚事。你也大了,该成家立业了。” “至于玉疏——” “要么,她远远地去北延和亲,朕眼不见为净。” “要么,朕赐她一杯毒酒,从此一了百了。” “阿临,你便替她选罢。” ———————————— 三个过渡章(是吗)给大家喘口气 意思就是明天…… 醒 玉疏盛装华服,坐在去北延的车上,一直在想,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好像一朝梦醒,十年坍塌,她忽然又走向了前世既定的命运。 皇权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哪怕握着它的人优柔寡断,能力平平,可是只要不是太过于无能,掌握它的人依然能轻易地就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可惜,这次被改变的,是她。 为人鱼肉的感觉是如此令人备感绝望,以至于她终于懂得,为何从古至今,权利都如此让人迷醉,愿意付出终身去将之追逐。 至少,哪怕不做握刀人,也要做一把宰割鱼肉的刀,而不是只能在案板上被人一刀刀砍至粉碎,而毫无还手之力。 她低下头,看着身上的繁复精美的嫁衣,上头的花纹简直像活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呵,以前有皇帝的新衣,现在有公主的嫁衣。 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看着这嫁衣,他们就以为这是一场地位平等的联姻吗? 事实上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交易。她与那些被赔、被割的物品并无二致,都是胜者的战利品而已。 她想到弘昌帝厌恶至极的目光,突然轻笑出来。她的这位便宜皇帝爹,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起了他还是个父亲吗?她一直在想缘何楼临忽然被遣出门,明明征粮这种事,多少朝臣可以用得,原来不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已。 “公主,有人来了?”玉疏回过神,见衔霜脸上忧虑重重,便勉强冲她一笑,才见俞衡骑着马出现在车窗外。 弘昌帝发的旨,这次俞衡带人送嫁。 玉疏盯着他,没说话。 倒是俞衡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忙道:“殿下,雪下的大,虽还未到夜间,但想必是赶不到凉城了,所以便在这家驿站先歇一晚。都已经收拾齐备,殿下可以下车了。” 玉疏闻言下了车,才发现不过十月的天,外头就已下起鹅毛大雪,远方的一切都白了,只能隐隐看出城郭的形状,别的都不分明。 俞衡踟蹰半晌,在玉疏进房前,还是走上来,低低道:“殿下,因大雪的缘故,臣特地让队伍走得慢了些。算算时日,太子殿下应当已回京城,或许……或许还有转机。” 衔霜已推开门,玉疏正要进去,就听俞衡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住……” 玉疏一愣,又听他道:“或许当时早定婚约,便……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以妇人之力抗江山安危,实在非君子所为。俞衡虽板正些,到底不是恶人。虽他并不清楚弘昌帝向来优柔寡断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把亲生女儿推进了火坑。但倘若他和玉疏的婚事当时便订下,或许玉疏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多谢。”玉疏望了他一眼,“只是,不必了。”看在他多说了这一句话,玉疏也不打算告诉他,他期望等到的东西,是不会来的。 好在,她从未期待过。 再见 “衡表哥。”玉疏难得不阴阳怪气地叫他:“日后在官场,还是多想一些罢。”他难道没有想过,弘昌帝为何点他送嫁吗?因为只有他家,才是最希望楼临地位稳固的人,所以俞家绝不会让楼临有任何抗旨不从、自断后路的机会。哪怕楼临真要出京来寻她,玉疏相信,俞国公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楼临的。 其实这样也好,何必来寻呢?寻了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不寻。弘昌帝让她在一杯毒酒和出塞中选一样,她还能如何呢? 哪怕这抉择再痛苦,她也……还是想活着。 前世那样莫名其妙死了,她还会有第三次机会吗? 玉疏不知道。 哪怕这前路再艰难,她也……还是想活着啊! 玉疏没理会俞衡,径自关上了门。 衔霜犹豫许久,还是伸手将她抱着,沉沉叹道:“若想哭,就哭一场罢?这样强撑着,反而伤身呐!”玉疏从头到尾都太平静了,以至于衔霜连劝她都不知如何劝,如今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仍看她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只觉是大凶之兆。 玉疏静静靠着她,许久才长出一口气,只觉眼睛干涩得不行,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她低头握住衔霜的手,淡淡地:“霜姐姐,我会跟俞衡说,等到了边境,我去了北延之后,你就和送嫁的队伍一起回罢。” “说好的你嫁人出宫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出去。”衔霜实在没忍住,滚下泪来,摸了摸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哭道:“十余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和我的女儿、和我的妹妹也无甚分别了,现在还叫我回去,回哪里去呢?” “再说——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叫我如何放心?叫我怎么放心?”衔霜捧住她的脸,央求道:“好殿下,你哭一哭、哭一哭罢!把郁气发出来,别闷在心里!” 玉疏不哭反笑,给她拭去泪痕,“霜姐姐,别傻,你也知道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你跟去了,不过又白赔进去一个而已,既如此,又何必呢?何况,我还有话,让你带给哥哥——” 衔霜闻言更是泪如雨下:“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去!早听人一句劝……又何必、何必到今日这地步!” “出宫太匆忙了,我都还没有机会把话留给他。霜姐姐,你和他说,让他好好理一理身边的人,别再出现像映雪的那样的意外了。” “公主是说,陛下之所以知道你和太子之事,是……是映雪背叛之故?” 玉疏摇摇头,自嘲地笑了声:“或许,根本称不上背叛。我猜,一开始她便是要安插进哥哥身边的人,谁知半路被我截了胡,谁知……她又阴差阳错得知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在宫中,有谁的手能伸得这样长呢?无非和妃而已。她抓到了哥哥这样的把柄,想必是要一击即中的,哥哥啊……” 衔霜目光中尽是悲怆:“公主到了这步田地,都还在替太子殿下着想吗?” “霜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玉疏闭眼躺在床上,“只是如果最后哥哥败了,我又怎还会有能回国的一天呢?”她疲惫地扬了扬手,“我想休息了。” 话音刚落,就听衔霜悠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玉疏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终于掉下一滴泪来。 楼临的宏图大业,还在将来。哥哥,所有人都需要你,这个国家也需要你。哥哥,你这么完美,幸好、幸好我从未真正爱上你。 不然我现在,一定会很难过。 一直到很久之后,隔着关山与歧路,明月和长夜,玉疏都觉得有些伤怀,若当时再开心一些就好了,这样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面,都会是明艳的笑脸。可惜啊,只有背影、哭泣和浅尝即止的拥抱。那时总以为不过小别,怎知却是天涯陌路。 至少,这一次,她向他说再见了。 只是,原来说再见的,真的会往往不见啊。 十六 第二日启程时,俞衡有些忧心忡忡,不时向后打量,整支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被拉得极慢,半日也没走出多远。 等正午时分,送嫁的队伍在野外开了火,草草用了顿午膳之后,俞衡又以休整的缘故,再在原地拖了半个时辰。 玉疏知道他是想盼着京中来人的,而前方就是和北延交界的凉城,那是最后的边界线。 她苦笑一声,并不理会。能晚些入地狱,好歹是好的。 直至实在拖延得不像话了,底下人都已颇有微词,俞衡才无奈道:“启程。”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但见马蹄奔腾,尘烟四起,俞衡喜色刚上脸,又觉不对,已大声号令所有侍卫枕戈以待! 马蹄溅起的滚滚黄沙散去之后,诸人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儿骑在马上,甚至都不能说是骑,因为以那小孩儿的身高,根本够不到马蹬,他只能一只手牢牢抱着马脖子,乍看形容狼狈,实则并不慌乱,还能用另一只手去甩动马鞭,促使身下骏马跑得飞快。 他身后五六个高壮的成年男子面黑如铁,一路扬鞭追在他身后,犹在唾骂:“我操他娘的小兔崽子,你再敢跑试试,不过是个迟早要去卖屁股的兔儿爷!让老子抓到非宰了你不可!” 那小孩儿似乎极为熟悉这片的地形,骑术也极为精湛,小小个人骑着匹马,都硬是甩了后头那些追兵一截,再一细看,就见马臀上鲜血淋漓,必是被人扎了一刀,才能以一种近乎发狂的速度,将人摔下!只是他前路被玉疏一行人拦去,若再转向定然会被人追到。他眼一闭心一横,就放任身下的马冲入了送嫁的队伍中! 只是还没等他冲上去,就感觉自己被人从后拎起,几个起落之间,就被放在了地上,等他再睁开眼时,只见那匹发狂的马已被人凌空一剑刺死,哀鸣一声,颓然倒在地上。 他身边一个眉目朗朗的黑衣人长身玉立,面色无波无澜,唯有手中一柄长剑,鲜血染红了雪亮的剑锋。 那几个追人的男人这才发现这一行人官旗飒飒,队伍浩浩荡荡绵延了数里,便知是大人物,又行事这样狠辣,见状忙紧急勒住缰绳,堪堪停在几丈之外,面色几番变化,连话都未敢问一句,一咬牙,掉转马头飞一样地跑了。 俞衡望了仇隐一眼,见他仍旧面色淡淡,并无去追的打算,才问那孩子:“你是哪来的乡下小孩儿?难道不知道这是皇家的车架,不能乱闯吗?追你的又是什么人?” 那小孩儿仍被仇隐制住,闻言冷哼一声:“我是乡野孩童,自然不知道。” 俞衡:“……” “他们做的是人口买卖,见着官儿了,自然不敢上来。”小孩儿瞥他一眼,气派大得很:“你们这里谁能主事,我要和他谈。” 俞衡一时被他噎住,但他这么大个人了,自然不至于和个黄口小儿计较。他品度其言行,虽年岁不大,但那股派头倒大,想来出身不赖。但刚刚那要抓这小孩儿的人,连“卖屁股的兔儿爷”这种粗鄙之语都出来了,想必是拐了这孩子去南风馆。若他果真出身不赖,又怎会陷在这种人手里? 俞衡刚要说话,玉疏已推开车门出来。外头这么大动静,她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走过去因问:“何事?” 小孩儿眼睛一亮,挑着眉问:“你就是能主事的人?我有一事相求。” 玉疏波澜不惊:“那看你求的是何事了。” 小孩儿说:“你今年几岁?” 玉疏一愣,不想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看了他一眼,仍答:“十六岁。” 小孩儿点了点头,“好,我今年十岁,将来会成为世上最好的剑客,今日你带我走,我也为你效命到十六岁,言出无悔。” —————————— 看了下评论区,有些碎碎念要说 1.这篇文过程np,结局np还是1v1容作者君先卖个关子 2.现在大约行进到全文的三分之一,在我的设想里,玉楼春临有三卷 3.俞衡不是cp哦(虽然应该没有小天使这么以为吧?),不是cp的意思是他和女主至始至终不会有感情线和肉,他的作用的别的 4.大漠卷会虐,但我估计也是三卷中肉最多的一卷(当然也可能是第三卷),戏份最多的那一位前文已经出过场了,虽然我不剧透,但是我必须给个阅读小提示:别对这位投注太多感情(看了后文我觉得应该也不会有,但还是预个警)因为我看到有熟悉的小天使说起马王龙母这对,大家都知道马王真的很多人爱鸭,所以我要先打个预防针,不是他那挂的。温柔的有我们哥哥就够了!(握拳! 5.想被大家的珍珠和留言投喂!这才是作者君每天爆更的动力!笔芯! 一善 俞衡不由自主望了望他身边的仇隐,见他根本没把这等狂语放在眼里,眼风都没动,不由暗自道,这不知来历的小孩儿,哪来儿的自信呐?世上最好的剑客在你旁边站着呢。只是他凭空这么说大话,你瞧他那个自信的神情,竟有种他说的是真的的感觉!菩萨啊! 玉疏没说话。 事实上玉疏也很难说清楚初见这小孩儿时的心情。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懂了当年与楼临在狭窄的宫道上初遇,他所投来的那一眼。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很奇怪,有些人哪怕只见了一面,你就能认定那就是人群中的另一个你自己。 眼前的小孩儿,很瘦,很黑,还矮,虽他自己声称十岁了,玉疏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身量不超过七八岁。但他的五官是的确生的好,哪怕还未完全长成,都能看出的凌厉的那种完美。其实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脸,很少能用“凌厉”二字来形容,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上,用这个词都显得太过早熟,但或许是白羽真的太瘦了,会让小孩儿显得玉雪可爱的婴儿肥,倒一丁点都没有,就越发显出锐利的眉骨、上挑的眼睛和削薄的嘴唇。这种凌厉甚至超越了他的小身板,连自信都是凌厉的,让他看起来竟有些让人打怵。 无情相。 其实若论五官,他和玉疏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她这副皮囊,是个明月泛云河,轻风动流波的顶级白莲花的长相,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玉疏就无端端想起前世的自己来——当然,现在的自己,境遇也差不了太多。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孤狼,可又偏偏空荡荡的,只有眼底深处一丁点倔强,还在撑着他。而且明明他是来求人的,形容狼狈,一无所有,偏偏气魄比谁都大,让人不自觉地就生信服之心。 这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但玉疏也并无意过问,这世上悲伤的故事那么多,她也很快就要成为其中一个,能日行一善,已经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玉疏随手从头上拔了根钗子,递给他,道:“他们已经走了,你也走罢。这钗子你拿去当了,还值几个钱,拿去拜师学剑术,应当够了。” 那小孩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见玉疏的车驾已重新开始启程,也并不去阻拦,只是沉默站在路边,握紧手上的钗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玉疏也并不以为意,靠在锦被上浑身疼。她这身嫁衣太繁复太厚重了,金玉珠翠满头满身,活生生是个行动的珠宝架子。但她又前所未有的明白,一个华丽的、精美的象征着胜利的高贵展示品,就是她日后的命运。 玉疏正闭着眼半靠着榻小憩,衔霜就隐约听见外头有喧哗之声,她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才迟疑着道:“公主……”话还未说完,已经见玉疏呼吸绵长,已彻底睡着了,只是眼下一片青黑,眉头也紧紧皱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玉疏昨晚几乎没睡着,衔霜知道。而且都不知昨晚,从出宫以来,她就没见过玉疏睡熟过几次。她忙闭了嘴,替她掖了掖被子。 等玉疏重新一觉睡醒,已不知行了多远,衔霜递一盏茶,“公主,再过两刻钟就到凉城了,晚膳也在那里用,公主先喝口茶润润。” 玉疏接了茶喝了半盏,喃喃道:“就快到凉城了么?” 衔霜没说话,玉疏也不理她,径自挑帘望了望窗外,却见夕阳已然西下,霞光如烈焰一般,映红了远处大半个天空。 只是……玉疏微微皱起眉,望向那如血夕阳里正缓缓行进的身影,半天才问:“他怎么还在?” 衔霜垂着头,低低道:“一直跟着的,只是之前见公主睡着了,奴婢没敢说。” 玉疏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把他叫来。” 神力 等这小男孩真到了她跟前的时候,玉疏才发现他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不仅面色全是潮红,衣衫被汗得透湿,连鞋底都磨破了,露出的几个脚趾被灰尘、泥土、血迹染成黯淡的黑褐色,他却毫无所觉,只是傲然站着,还是那副自信到自负的表情,然后盯着她,冷冰冰叫了一句:“主人。” 玉疏挑眉,“呵”了一声,淡淡道:“我刚刚不过路过而已,并非专程救你,所以并不想让你回报。所以我再说一次,不必跟着我。” 这男孩儿依然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又波澜不惊地重复了一句:“主人。” 玉疏只觉得心累,静静道:“你家大约也是这里的罢,应该听过北延人的名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现在就是要去北延的草原上,去了之后我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去保你,而且可能从此也回不来了,我难得这么好心劝人,所以你还是走罢!” “知道。看你们的旗帜和队伍,猜出来了。” 小孩儿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闻言脸都没变一变,只是好歹多说了几句话:“这里全部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要抓我去南风馆当小倌。你们走了,我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跟你去北延,他们追不过来,或许还有几分活路。”他说话之间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根本不是在决定他的人生。 仇隐执剑听了半日,始终将那小男孩儿控制在玉疏十步以外,闻言一针见血问:“既要投效,便得拿出诚意,你从前到底是何来历?” 那小孩儿沉默了半日,目光梭巡一番,忽而退后几步,就劈手夺下一个侍卫背后的弓箭,那侍卫平素武艺不差,虽是猝不及防被他抢去弓箭,竟也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被拉扯得连连后退几步。 仇隐立时将玉疏护在身后,那小孩儿见状,也只是嘲讽一笑,轻轻松松挽开手中的牛角大弓,右手执箭搭在弓弦上,回首扬着下巴,傲然道:“看着。” 玉疏自己是练过弓马的,只是此道太苦,尤其射箭,普通成年男子,也不过是二三石的臂力罢了,玉疏哪里能练出这样的力气,是以楼临吩咐了人,专给她做了她能使的袖箭,只求准头,不耗气力。这些侍卫们背的弓比常人略强一些,总也有四五石,一般人连拉都拉不开,但眼下这孩子,看着瘦骨嶙峋,不想竟有这样的神力。 那小孩儿语毕,右手随意一收,对着五十步开外的石头就要放箭! 那个被抢去弓箭的侍卫都不禁嗤笑出来,“小子,你以为能拉开大人的弓了,就这么自大?还想把五十步以外的石头射中?射不中可别躲到老娘怀里哭!” 小孩儿原本一直都是一副死鱼脸,听这侍卫忽提及老娘二字,面色才激起一丝波澜,狠狠瞪了侍卫一眼,转头对玉疏道:“我要是能射中,你便让我跟你走,如何?” “该说的我都说了。”玉疏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你。” 小孩儿听说,便真回过头去,又向后退了十步,然后才在六十步远的地方,重新扬手挽弓。 众人只听弓弦迸出“嘣”的一声,还未看清箭只的具体形貌,等回过神来,他射出的一箭,就真射中了远处的那块大石!不仅如此,那箭只竟未因碰到石头而掉落下来,反而是箭尾的白羽微微颤动几下之后,便牢牢钉在了大石之上! 白羽 “……” “……” “好!好!果然天生神力!”沉默片刻之后,一群血气方刚的侍卫方爆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叫好。 小孩儿若无其事走过去,轻轻松松又拔出了箭只,然后将弓箭还给了那侍卫。他一边还弓箭,一边问玉疏:“我通过考核了么?” 俞衡讪讪道:“我看你当什么剑客?这力大如牛的,该去练刀,杀猪倒不错。” 小孩儿毫不在乎地指着仇隐,道:“我见他用剑的,还以为主人喜欢剑。刀、剑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分别,因为只要我想学,就能学会。” 他的话快狂到天上去了,只是经过刚刚射箭一节,倒无人再提出质疑。 仇隐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侍卫一时散去,只剩玉疏、俞衡、仇隐和小孩儿四人,方道:“还是那句话,证明你的来历。” 小孩儿冷笑一声,伸手在肩膀处一扯!他本来这衣衫就破破烂烂的,又是个天生的大力气,半边的布料瞬间就没了,众人望了一眼,都不由呼吸一窒。 那半边肩膀已经没有一处好肉,红红黑黑,血肉模湖,焦痕累累,一些刚愈合的伤疤上又添了新伤,甚至还有许多腐肉,让人望着便觉触目惊心。 玉疏只看了一眼就想别过头去,只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还仔细认了认那块伤疤。 仇隐本是习武的人,打量了片刻,才说:“你肩膀上的伤,最早的,也顶多两三个月罢?” 小孩儿随意一点头,还真指着一块儿烂的最严重的地方,道:“不错。这个地方,原是个‘奴’字。” “盖了官奴印的,是不能再私下发卖的。但那伙人在官府有人,专挑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儿带走,每日给肩膀上再烙一层,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奴印看不清了,便可买卖。”他说话之间太轻描淡写,以至于都完全成熟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玉疏刚刚便在看这个已经很模糊了的字,见状便已分明:这小孩儿度其骑术箭法,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若果真是两三月前被发配为奴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九月韩靖战死之后,他带出的所有将领的家眷,都遭到株连。女眷全都没入妓坊,十岁以上的男丁尽数斩首,十岁以下的孩童悉数充作官奴,流放西北。这小孩儿正卡在这年纪,想必当时不满十岁,正是被流放为奴的某将领之后! 俞衡因问:“你是哪位将军的孩子?” 小孩儿冷冷睨他一眼,讥讽更重:“我要给人为奴,已是败坏家风,无脸再提祖宗名姓。”俞衡一噎,小孩儿又道:“算了,都这种境地了,还扯什么面子好看。韩将军战死后,想对他底下的残部赶尽杀绝的不在少数,其中有一派,就是你们京城来的。你们自京城来,谁知道是向着谁的,我不能完全放心。” 俞衡道:“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严刑逼供?” 小孩儿冷笑道:“你们若有本事,还会被人打发来和亲吗?我的亲人在边境奋勇杀敌,九死一生,你们远在京城歌舞升平,还跑来边境搞七搞八,凉城城破,你们京城有人脱不了干系!” 这一番话几乎是将众人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只是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玉疏拧眉道:“凉城城破,果然有内鬼。” 她一直便觉得凉城之事颇为蹊跷,韩靖在边关经营多年,怎会毫无所觉,就这么短短几天之内,被人突然攻了进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内鬼。 其实她都能想到的事,朝中并非想不到。只是他们连得罪这个内鬼的勇气都没有——没有谁能知道,这内鬼到底还有多少筹码,现在只是凉城,若惹急了他,西边呢?南边呢?会不会重蹈覆辙?弘昌帝已年老了,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 仇隐和俞衡对望一眼,已有定论。 玉疏问:“那你叫什么?” 小孩儿摇摇头:“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现在不知道,没名字,他们叫我‘喂’。” “以前有个将军射箭,力大到能一箭射到石头上,我看你比他不差。”玉疏随口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你就叫白羽罢。” 小孩儿很无所谓,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玉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先说好,不必等到十六岁,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可以自立不会饿死了,而且你也能走的了的话,那你就走罢。我也不做亏本的买卖,到时候你应下我一件事,全当扯平。除此之外——就没了。” “我并非只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躲过此劫。互不相欠,很好。”白羽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但是我说过,十六岁便是十六岁。” “十六岁之后,互不相欠。大道朝天,各走两边。就这样。” —————————— 无责任小剧场: 十六岁的白羽扒着门框:不!我不走!我不走!大道朝天,我要跟你走一边! 然后……门被这家伙扒塌了…… 三章奉上 最近的我……真是一个勤奋的我……快夸我!快! 心诛 哪怕俞衡再三拖延,哪怕雪天的路再不好走,凉城终究还是到了。 这里几个月前刚经历一场大败,一路行来民生萧条至极,楼宇破败,行人稀疏,偶有的几个都是匆匆行去,飞快地就闪没了身影。 原本的凉城太守已死在了战乱中,现在接任的是原太守手下的副官,他将玉疏一行人迎入一座粗陋的别院,一脸无奈道:“原来的太守府倒是比这里好些,只是城破之时已被烧毁了,如今条件艰苦,好容易才收拾了这么一个别院,公主和诸位大人就将就几日罢!” 这位闻太守生得膀大腰圆,肥硕非常,这样的人说出“条件艰苦”的话,实在可信度颇低。 何况闻太守虽是这么说,但是所有人走知道,将就不了几日了。因为明日,他们就要出凉城,去草原送亲。 只是凉城现在的情况做不了假,闻太守也毫无奉承的意思,说完了这几句话便草草一行礼,脚底抹油——溜了。 俞衡看着这连家俱摆设都没几样的院子,里头甚至杂草丛生,就随便摆了几盆梅花,也都病泱泱得快死了,不由气得浑身乱战,他从生下来起,还从未受过这等气:“不过一个小官,敢这样目中无人!” 玉疏面色淡淡:“连强龙都压不了地头蛇,何况落草的凤凰。” 刚刚一直躲在众人后头的白羽忽然说了一句:“闻太守原不姓闻,姓温。” 他这么没头没尾来一句,诸人都是一怔,几乎都是立刻想到京中的温家,俞衡问:“若他真要隐姓埋名,必然做得极为隐秘,你如何知道?” 白羽冷哼一声:“爱信不信。我看他不爽,他看你们也不爽,所以好心告诉你们。”他说着又斜睨了俞衡一眼,轻蔑一笑:“哦,也对。像你这种落魄到只能送女人来和亲的男人,自然没门路去查。” 俞衡:“……”你自己不是比我更落魄,都要卖身为奴了吗? 玉疏已隐隐察觉到某些东西,只是她现下已无力再管。反正俞衡总会报给楼临的,而她明日,才是真正的一场恶战要打。 她刚显露出疲色,衔霜就察觉到了,打发了众人,才叫一个伺候的小丫鬟领着她们去了休息的院落。 到了卧室内才让她坐了,千叮咛万嘱咐:“公主略坐一坐,我出去把咱们带过来的东西收拾出来,别使他们的。”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破败的周遭:“这如何住得人!” 玉疏点头应了,见衔霜先吩咐了小丫鬟打水来替她洗漱,自己才出去了。这才缓缓走到窗前,去瞧院中那株枇杷树。枇杷树本是热些的地方才有,这里不知怎的,也移栽了一株,想是长了许多年了,哪怕别的草木都是衰败不堪,只剩一垄荒草,这枇杷树也仍生得枝繁叶茂,郁郁苍苍。好几个小丫鬟还三三两两在树下聊着天。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屋子苦瓜脸,没想到却还好,好像真是此间主人嫁女,喜气洋洋得很。 玉疏又一想,是了,窗外那些伺候的小丫鬟本是原来就呆在这别院的,并不必跟她到北延去。反而是朝廷的赔款和公主到了那边之后,战事一时稍歇,本地的土着自然开颜。 这世上,有人不幸,那当然便有人幸运。正如她在京城歌舞升平之时,此地亦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多讽刺的公平。 一时又有两个小丫鬟伶伶俐俐提了盥洗之物过来,一个倒水,一个拧帕子,玉疏接过温热的手帕,因故意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这个小丫鬟一愣,迟疑了下,方道:“奴婢等本都是世代长在这里的人,北延是个什么地方,并非不清楚。原本……”她偷偷打量玉疏一眼,有些怜悯,金枝玉叶又怎样呢?还不是说和亲就要和亲。北延人对他们这些边境土着来说,每次打过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和吃人的怪物也无甚分别了,可怜一个好好的弱女子,去了那里,只怕就和以前被掳去的女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想一想,她胆子就大了些,道:“原本奴婢等不该这样开心的。只是、只是陛下刚发了大赦令,咱们好多姐妹的亲人,都能被放回来了!”此地因在边境,民风彪悍,今年又连年战事,不少人落草为寇,不过铤而走险为了口吃的,进了大牢的不在少数。 玉疏拿着帕子的手一抖,然后若无其事把帕子覆在脸上,静静问:“你可知……是何原因大赦天下?” 那小丫鬟毫无所觉,想了想:“听说是宫里的太子殿下成亲了,皇帝陛下高兴的很,就下了赦令。” —————— 趁大家可能在买东西…放下一章 溜了溜了… 肝肠断 “可真是太好了,幸好太子殿下终于成亲了!因现在年头不好,家里多少人都入了狱,如今可算好了……”小丫鬟说到兴起,叽叽喳喳念个没完,显然是高兴极了,以至于竟没注意玉疏。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才忽然发现不对。 死一样的寂静。 “公主?公主?”小丫鬟只见这一直都无甚表情的公主听了这话,全身抖得厉害,帕子盖住了脸看不清表情,手指几乎是掐进了桌子里,原本养了一寸长的水葱般的指甲竟被齐齐折断! 她唬了一大跳,原本端着水盆的手也一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出去。” 小丫鬟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她重复了一次。 “都出去。” 那三个字像是从喉间沁出的血,平平淡淡说出来,都带了三分血腥气,小丫鬟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忙抱着空空的脸盆,一溜烟地跑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小院里很安静。 玉疏脸上一直盖着那块帕子,很久之后连帕子都干了,她才若无其事揭了下来,走到院里那颗枇杷树下,在这整个院落最后仅存的绿意里。消磨了她在大楚的最后一个下午。 天阴沉沉的,黑云压城,空气里也是湿哒哒的,滞涩得很,可是雨就是落不下来,像一团湿气堵在半空里,一如她完全哭不出来的眼睛。 一些凄清的微光从浓密的树影间婆娑而下,叫人身上都是细碎而颓靡的光影,这个季节枇杷开花了,香气幽远而壮烈,染得她满头满身都是这个气味,一时沉醉如梦。 她记得很多时候,她都和楼临并肩坐在那颗枇杷树下,有时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飞扬的落花,偶尔还会温一壶酒——他不太许她多喝酒,轻轻对碰一盏,仰头饮下的时候,她能看到他眼睛里在发光。那光耀是如此动人心魄,以至于不论多久未见,玉疏都很难忘记他流光溢彩的眼睛。 她记得十年前宫道上,他浮光掠影看过来的一眼,那条宫道如此冗长,以至于在玉疏的记忆里,他背后幽深如许,只有他一人站在那里,光华灿灿,被她拉扯住的一段玉白衣袍,清洁如雪,又琅琅如月光。他俯身将她从两世的噩梦里打横抱起,再对她深深望了一眼,从此十年,人生长乐,岁月清和。 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玉疏总是会被那双眼睛看得无所遁形,起先还有些恼怒,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坦然了,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很无奈地想,你看便看罢,反正再如何看,也猜不出这里头装着一个异世的孤魂。再后来,就是一点少女心事,逐渐在心中破土,然后茁壮地萌芽,所以被他再看的时候,就莫名成了不自知的羞怯。是的,不自知。后来她想引诱他,她想占有他、她想拉他下凡尘,归根结底,都只是这点不自知。 他就总是笑,不肯戳破,然后照例伸开双臂,再过片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上一重,有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地砸进他怀里,满怀温暖芬芳。 宴宴。 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玉疏从不知这名字这么好听,无限溺爱里的一丝旖旎,藏在唇舌吞吐的瞬间里,藏在他温柔凝睇过来的一眼里。 更多的时候她在东宫,在他的书房里长大。他亲手教她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她的字是他手把手带着练出来的,只是少了五分刚硬,多了三分柔媚。被他带着写字的时候往往她不能好好写,闹他闹个没完,废了多少纸才能勉强写出一篇来,结果一看,脑袋轰鸣一声,轰隆隆地响。 太…… 太明显了。怪不得他看着这纸,也说:“要好好藏起来,只能哥哥看。” 连绵的笔意里藏着心头火热,鲜血在身体里周流不止,肉欲是本能也是深渊,在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诚实地告诉自己——抓紧啊,别让他逃了啊,你需要他,正如鱼需要水,鸟需要天空。 他理政的时候她也跟着,时政军工,他从不避讳她,还常常点拨她,只是玉疏听得不大仔细,还常常折腾他,他的折子被她画坏了多少回了,每每重新起草的时候,他都只好给她一个白眼,然后被她抱着手臂软绵绵地撒娇,一口一个“哥哥”,甜话不是用嘴巴说的,是瀑布一样往外喷,让他的脾气,永远都只能留在“下一次不许了”,“好的”,然后继续。 他画画的时候倒是省心,她总是在一旁双手托着腮做无辜状,只是乖乖盯着,楼临看过来的时候就冲她甜甜一笑,哄得楼临的画几乎都给她了还不算,后来连画一扇屏风,她都要他的,毫不心虚地拿他当画工使,还说无赖话:“我跟哥哥好么,不好的话,我才不要。” 说起来,他还欠她一幅屏风的。 可惜这次,却是她出门了。 她喜欢过去十年养成的习惯,不论残月暮雨,风雪夜归之时,楼临总会等在清和殿,替她煮一碗茶。她一身酒气氤氲里,把脸伏在他掌上,温度从他掌心沁上来,那一瞬间才有只归巢的雏鸟。无限温暖与安定之间,是岁月清和的此生。多少感怀都悉数渺远,只剩下肌肤相贴的一点温度,熨烫成十年来最贴心的记忆。 十年。 知道她、明白她、造就她,只有他。 玉疏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愣愣靠着树干,眼前的草木都是衰颓颜色,被急匆匆摆出来的几盆梅花,也是枝干颓靡,花蕊无一绽放,只剩躯体上一段欲死的褐色。 这才是万物在这个季节该有的样子,而这株繁花满荫的枇杷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异数。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可以轻描淡写放下这段感情。可是隔着关山与路遥,她才真正明白,在乎便是在乎,再痛苦也还是在乎,越在乎就越痛苦。 死局。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明明……明明是她先的。 明明这个人,是她先发现、她先占有、她先收下的。 可是先机毫无意义,反而结局触目惊心。 玉疏的眼睛很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 原来泪真是苦的,十年来她第一次知道。 天,终于轰隆隆落雨了。 关山月(慎!慎!极慎!) 城外旗帜烈烈,秋风萧萧呼号着落叶,吹出漫天的沙尘。 玉疏一身繁复的嫁衣,头上还顶着凤冠,镶金嵌玉的,好看,但很重。她这一路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路上她不知怎的,都在回忆这十年,有时候觉得很长,有时候又觉得只是一瞬间,反反复复拉锯着她的内心。 而就在刚刚,在马蹄声轰隆而来的喧嚣里,她又忽然像是从一场长达十年的绮梦里醒过来了,她被这重重叠叠的一层层衣裳束缚住了手脚,灵魂也被关在这方红盖头里,怎么逃都逃不出去,头上的凤冠重若千斤,压得她头疼,似乎在无声地教会她:要臣服、要驯顺。 玉疏垂下眼睛,忽然喃喃叫了一声:哥哥。突然一滴眼泪掉下来,很快就落在身上那一片浓艳红色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东宫。 司仪太监道:“皇太子迎妃至东宫,请降辂。” 众人俯伏,请皇太子及妃出辂,口呼千岁。 金辂中下来一对盛装男女,新娘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脸。新郎脑子里、眼睛里都只剩下一片血色,只有个清润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楼临,你愿意娶楼玉疏为妻吗? 舆驾外有人在说话。依稀是俞衡,又依稀是些北延的人,玉疏听不清楚,但是在俞衡越来越隐忍的愤怒的声气,和外头那些毫不掩饰的哄笑声里,她已然猜到目前的处境。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然后外头忽然安静了。 或许过了很久,也或许只过了一瞬,舆驾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推开之后那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盯着她。玉疏的视线被盖头遮住,也看不清来者何人,只能敏锐地听到来人脚步沉稳,呼吸绵长,最终停在她三步之外,目光灼热到即使隔了一层布,玉疏也完完全全感觉到了。 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对方很轻地嗤笑了一声,随手掀开了她的盖头,声音带着些嘲弄和锋锐,道:“大楚惯会这些花架子,不过送个战利品过来,难道真以为是来送嫁当阏氏的?” 司礼太监道:“皇太子揖妃以入东宫,以大礼拜陛下。” 弘昌帝端然而坐,见眼前一对璧人,伏首拜下去,含笑亲自递出一柄玉如意,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姒之嗣。” 新郎和新娘一人握住玉如意一端,再拜。 ——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他这话是特地用大楚话说的,虽还有些奇怪的腔调,但让人听懂,已经是完全没问题了。玉疏垂眼望着地面,就被他捏着下巴抬起了脸。 对方力道极大,玉疏只觉下巴一痛,就被迫仰起头和他打了个照面,不由惊在当场! 面前人五官深邃,身量极高,浓眉锐目之下,是极为沉肃彪悍的气质,却正是当时玉疏在京城见过的那异族人! 原来那一面之缘的异族人,便是北延的汗王赫戎! 玉疏只深恨当时没有将他立毙当场,以至于今日有此屈辱! 赫戎显然也将她认出来了,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缓缓笑道:“竟然是你?”他用一种挑拣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玉疏一会儿,粗糙指腹重重滑过她娇嫩面颊,“据说这次老皇帝送的可是个真公主,不是什么冒牌货,不想还真是个美人。” 他说话之间已握着她的胸乳,在指掌间粗暴揉捏了几下,玉疏痛哼一声,下意识一缩,又被他抓着半只奶子拉了回来,直直撞到他怀里,然后耳边又响起他带些威胁的声音:“我既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也该让我验验货了罢?” “呲啦”一声,她身上那件龙凤呈祥的华丽嫁衣,已在他手下碎成了两半,连同里头的中衣一起,被随意丢在一旁。 司礼太监道:“司馔请进合卺酒,皇太子及妃饮。” 一段纤细手腕攀上新郎的胳膊,将新郎的手也不经意间抬了起来,酒至唇边,众人目光灼灼。 皇太子及妃俱饮。 ——现在新郎可以掀开头纱,亲吻你的新娘了。 她新玉一般的肢体赤裸裸呈现在他眼前,容色昳丽,胸前堆雪,腰肢细细,双腿倒是闭得紧紧的,但腿间秘地若隐若现,半藏起腿心一抹娇怯的粉来。赫戎勾了勾唇,眼神黯了些,轻轻松松把玉疏抱起来,一只手就制住了她,强迫她分开了腿,笑道:“倒是好一个尤物。” 玉疏被迫靠在他怀中,根本还未来得及挣扎,就突然被他扎扎实实入了进来。 痛。 几乎是要将她劈开一样的痛。 这不是交欢,是一场强暴。这强暴甚至说不上是一种生理上的发泄,而仅仅是一种宣示——对她背后所代表的大楚的胜利宣示:你如此无能为力,而我自然能予取予求。 玉疏急促地喘息着,牙关几乎被咬出血来,说出的话也带着三分血气:“你也不过如此……北延据说百年难得一见的英主……也不过如此。” 赫戎饶有兴致望着她小狼一样孤绝的眼睛,也不生气,重重抵在她穴中那块嫩肉上,满意地看着身下这少女被撑得发抖,才道:“哦?怎么说?” 玉疏痛得面色惨白,手无力地攥着一条撕裂的布,声音很轻,却字字比冰雪还冷:“也不过是个只会在女人身上找成就感的废物罢了。” 赫戎不怒反笑,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幽深眼底:“小姑娘,你年纪还太小了,所以我今天就教你,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话来激怒男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将勃发的性器更深地插进去,最终牢牢卡在她宫口,见玉疏几乎想把他生吃了,眼神中是一团绝望的火,不由笑得更深,征服欲渐起,“小姑娘,你恨错人了,我又没打到京城去,若不是你们大楚自己把你送来,我想在你身上找成就感,也操不到你啊,是不是?” 痛。 哥哥……我很痛…… 司礼太监道:“皇太子嘉聘礼成。” 司则宫女引妃入内帷。 皇太子及妃俱入室。 ——宴宴。 ——夫君。 玉疏想从喉咙里呼出一口气,去本能地减缓那种痛苦,可是这口气出到一半,就在他激烈的冲撞里哽住了,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这种示威性的冲撞总让她想到前世。 前世有这么痛吗?似乎是没有的。 又或许是这十年太快活、太恣意了,被人捧在手里,连掉了块油皮都要哄,以至于她时至今日才发现,噩梦从未过去,只是暂时深埋。 玉疏的指甲陷进肉里,痛得几乎失了声。 赫戎忽然饶有兴致地道:“啧,听说大楚的女人是抱着贞洁当宝贝的,你居然——不是处子?” —————————————— 哪个小机灵说的,赫戎是块牛大骨!牛大骨!炖完肉就扔了!你们记住啊! 发现点亮了一颗星星,谢谢一直投珠珠的天使。作者君……还想求更多! 另:我是亲妈!亲妈!亲妈! 玉奴(慎!强暴h) “真有意思。”他好整以暇地退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大楚的女人不都是藏在深闺的吗?谁拔了个头筹?那天使剑的那个,你的姘头?” 见玉疏咬着牙没说话,他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的姘头倒的确使得一手好剑法,只是现在——” 赫戎根本就没做前戏,就掐着这小姑娘的腰,完全插了进去。他年纪大了玉疏一倍,正当壮年,又常年在马上征战的人,既高且壮,玉疏已不算矮,却只到他胸口,他一个胳膊能有她大腿粗。这样绝对的力量优势下,玉疏连躲闪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简直像插进了一根铁棍,尖叫都被堵在了喉咙中,眼泪刷刷冲下来。 她本不想哭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咬着牙、忍过去就好了。可是玉疏居然此刻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了。被楼临宠得太过太娇了,连欢爱时都是把她捧在心尖尖上,别说让她痛,就连她皱一皱眉,楼临都能心疼半天。 “不也只能在外头看着,毫无余力吗?”他嗤道。 赫戎此时还很有余力地去扳着她的下巴,她的眼泪掉在他手上,是滚烫的,明明是这么个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底却如深潭一般,藏着不见底的不驯与桀骜,这让他勾起一点难得的兴趣来,然后就发现这小姑娘居然还没出水,这样不敏感,偏偏赫戎也没觉出别的润滑——血来。 他盯着她,很恶意地道:“这可怎么办呢,小姑娘?出不了水,难熬的可是你自己啊。”赫戎一笑,恶意地顶了顶她,十分强有力地昭示了自己的存在感,“偏偏还经肏,一点水不出,里头都没流血。只爽别人,不爽自己,你这赔本买卖,亏大发了!” 玉疏咬着牙关,闭上眼睛,已打算任他施为,赫戎却偏偏又退了出来,道:“你的男人也没调教调教你吗?只顾自己爽?听说你们大楚最重女人贞洁,你既跟他上了床,想必是很喜欢他的,啧——”赫戎撇了撇嘴,“那你看男人的眼光,也并不如何啊!” 哪怕那孽根已退出去了,玉疏都觉得穴中仍是火辣辣的,只是突如其来被人提起楼临来,倒叫她忽然怔了片刻。 不是这样的。她本能够开始享受性爱的。在漫长的绝望之后,她重新发现的新世界。 可是不过一夕之间,这梦一般的桃花源,就对她关上了大门。 玉疏半晌才冷冷道:“与你何干。” 赫戎倒也不生气,缓缓摸着她玉一样的背。他指掌间带着厚茧,摸得玉疏寒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力道的抚摸,她再熟悉不过。那并非是云雨时轻柔的爱抚,而是估价。对自己的私有物的估价。既然花了钱,自然就要先验货。 赫戎看来还算满意,捏着她一只敞露的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怎能和我没关系?我总要看看,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还带着别人的印记?下次再这么说话,就别怪主人不客气了。” 他把玉疏翻过来,几乎将她折成两半,腿心全露,牝户大敞,然后在她的凝视中,复又一寸寸肏了进去。攻城掠地,直至宫口。赫戎也不急,不紧不慢地撞,只是每一下都下了死力,没撞几下,这城就失了守,他强硬地把硕大的龟头塞进去,里头绞得他头皮发麻,这小姑娘面色都是惨白的了,小腹一抽一抽的,连眼泪都吓得停在了脸上,颤颤的,欲掉不掉。 以赫戎对大楚话的造诣,是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诗意比喻的,只觉得像朵花,还是朝阳初升时还带着露珠的那种。 但这一点恻隐之心还不足以让他停下。开玩笑,他就是要让她疼,就是让她得记住,现在谁——才是她的主人。 “小姑娘,弄清楚你的身份,你以前是公主也好,宫女也好,既然到了这里,就是我的性奴了,知道吗?”他故意拖长了音,在小小的宫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这花一样的少女全身都颤抖起来,分不清是疼还是怕,大抵是疼的,因为她那双眼睛还是像团火,决绝又壮烈。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反而取悦了他,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不驯的时候,这穴就咬得越紧,简直是嘬着他胯下每一寸肉在吸在舔,他几乎是碾着她穴中的层峦迭嶂破过去,插得这小姑娘的指甲全陷在他肉里,微微的疼反而刺激了他,抽送地更狠更凶,撑开了、操透了,交合的地方连一丝缝隙也看不到,全给他堵住了。 操着操着,赫戎倒是觉得缺了什么,结果看到她脸上的眼泪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下面还是干的,所以插弄起来就格外的烫,淫核也还没起来呢,还藏着不露头,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要的。 赫戎就伸手去擦了擦她的眼泪,将那点湿意送到玉疏面前:“玉奴,怎得上面倒是关不住,下面偏又出不来呢?”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玉疏眼里恨意更重,全被赫戎看在眼里,并不以为意,一个在他股掌之间不能逃脱的女人、和亲送来的俘虏,又能怎样呢? 若赫戎是跟玉疏曾生在一个年代,必然会知道那个年代有句经典的话,叫饭可以乱吃,flag不能乱立。又或者他对大楚的文化了解一些,就知道那里有句古话叫“一语成谶”。 可惜他两者都不了解,不然他一定会明白,太过的自负和傲慢,总有一天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不是不付,时候未到矣。 眼下他还在忙着驯服他的性奴,其实玉疏容色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姝丽,只是在他这个身份,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了。但公主总是不同的,这是他的战利品,她背后所象征了太多,美色、战争、山河、权势、逐鹿,这些让男人最心醉神迷的东西,此时全浓缩在玉疏身上,或者说,浓缩在大楚的十二公主身上,将公主调教成性奴,如同权势驯顺在身下,自有其乐趣无穷。他沉浸其中,却又不知道另一句话了。 美人膝,英雄冢。 ———————————————— 知……知识改变命运(。 然后回答下评论区有个小天使的问题,我担心不止一个人有这种疑问哦,因为我私信也收到了,那我这边一起回答下: 1、强暴ntr倒不是我钟爱的剧情,剧情需要……玉楼里第二次用这个梗的时候我是考虑过的,反正是我的梗和人设,最后也还是用了,赫戎和宴宴的第一次h可以用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展开,但是如果这样,不足以展现赫戎的本性,不足以解释宴宴最后的选择。赫戎真的是根牛大骨!宴宴会亲手处理这根牛大骨的。(隔壁拓哥真的不是牛大骨鸭!看番外就知道他长得凶残但是对宜娘很好滴) 2、宴宴的前世,一个影响她对哥哥的感情观,没有这段经历,她可能不会爱上哥哥,我在文中说过很多次,哥哥对她来说,是如父如兄如师的关系,他重塑了她的感情观。而其实如果没有爱上哥哥,宴宴不用出塞的,这个我在前文也说了。第二个是宴宴的抉择,她前世的死因,会影响到后文中她关键性的抉择(可能是最关键的,没有之一)。若非如此,那她可能跟宜娘一样,是个纯古代妹子了。 3、第二卷会比较沉重,环境决定的,没办法。第三卷开始宴宴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的,只看她想不想要而已。我真的是亲妈,我是爱她的。 4、到此为止,本文的男主男配已经全部出现了,你们可以自由压股了。 5、最近在给基友写个生日贺文,她点的乡村爱情故事梗以前我没怎么写过,所以有点苦手,这几天更新就比较慢,我会尽量保持住日更,然后加快速度的。 6、最后……就给一直支持的小天使比个心吧,我之所以没能成为坑王,全靠你们的鼓励了,比心心。 翻覆 玉疏再醒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衔霜满是愁绪的脸。 见她醒了,衔霜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握着她的手,许久才哽咽道:“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玉疏有些愣愣的,稍动一动,便觉全身酸痛难忍,她张张口想说话,却又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衔霜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想必刚刚狠哭了一场,玉疏又四处望了望,见已不在马车内,而躺在一顶阔朗的帐子中,便知道已经到了北延。 衔霜担忧的目光望过来,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有人的一滴泪掉在她手背上,灼人的烫,然后她还听见身边人哭道:“怎这样笨……这样傻!如今这个境地,我的笨姑娘,好歹……好歹也要活下去呢!”她怕她一时想不开,就去了。 玉疏想说你放心,赫戎怎配让我为他去死!但脑中诸事纷繁一片,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终究吐不出言语来,只有当时那种徨然四顾而无一人可以施加援手的绝望,全簇拥在心尖上,稍碰一碰,就觉得钻心的疼。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她知道这折辱,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她绝不会天真到以为,赫戎只此一次,便会罢手。 玉疏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固执地望着帐子顶端绮丽的花纹,忽然记起了许多早已尘封的往事。 她想起前世也有几个姐姐,总是说她笨。 玉疏其实挺聪明的,但有些时候、有些方面,就是有种天性中的笨。这种笨不是指智商上的,是说她的固执。 笨在哪儿呢,笨在总是不知变通。就像前世的时候,她去伺候一回人,就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会所里有相熟的姐姐就好歹劝她:“你好歹放聪明些?绵一点、甜一点、撒个娇、耍个赖,你先服个软了,除非真碰着个变态,否则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也自然就让你舒坦些。你有自尊、你骄傲,我知道,可谁让你就是这么个命呢?你做出这个清高样子来,可怎么办呢?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你听姐姐一句劝,暂且忍几年,讨点小费自个留着,攒点私房,将来等你成年了,再找机会躲得远远的,不然我怕你命都要赔上去!” 她知道那个姐姐说的是句句为她着想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果真最后,真的应了最后那句话。 一命送了黄泉,打了十年的虚晃,结果又是翻转重来的命运。 她记得那个时候就差十几天了,离她成年的日子。她一天天数着日子,带着一种最深的殷切,不论人对她做什么,她也不管了,前所未有地特别乖、特别听话,尽数忍了下来。 因为她的逃亡路线快计划好了。她这样精心、这样小心,这样开心,一点点给自己规划出的线路,车票都托人买好了。她甚至幻想过日后。她想,哪怕去工厂当女工,哪怕去饭店端盘子,什么苦她都是肯吃的,总好过要把肉体和灵魂全部撕碎,在一团肥腻的肉里假装呻吟。 谁知她终究没有等到。 每一次,似乎快要到幸福顶点的时候,就会横空降下些什么,猝不及防地、不容反抗地,将她推下更深的深渊。 前世她为何会扎下那把刀呢?玉疏如今也说不分明。或许真是太痛了,也或许只是忍耐得太久了,她永远都在即将逃离既定的命运之前,忍不住自作孽一把。 一如现在。 玉疏重新睁开了眼睛,沙哑地问:“俞衡回去了?” 衔霜忍泪道:“是。俞大人原本想告别来着,只是殿下当时、当时还未醒。” 玉疏微微一笑,“告什么别呢?毫无用处,不过平添难过。” 衔霜握了玉疏的手,低低道:“殿下……别这样笑,哭一场,若难过,抱着哭一场,好不好?”她这样一笑,是种万物败尽的萧条,以至于衔霜看得心惊。 玉疏又是很久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都回去了罢?”她忽然问。 “走了大半。仇隐仇侍卫和殿下救的那个黑小子,为了不引人注意,都在下等仆役那队了。”玉疏原本陪嫁了不少宫人,她出凉城之前,遣散了大半,原本衔霜和仇隐她都不想留,“何苦让你们陪我一起陷在这里!”只是她固执,这两个比她更固执,也就这么跟过来了。 玉疏正要说话,有个四十余岁的北延妇人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用半生不熟的大楚话道:“到了草原上,便要守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她飞起眉毛,吊起眼睛,腔调也怪里怪气的,似乎屈尊说了一说楚话,是件极其难忍的事儿。 “既醒了,既是我们汗王的妾侍,便该去拜见我们阏氏了!” ———————————————— 发现一个问题,发上来的文会莫名其妙的缺字,而且看了下,缺的都是很常见的字,但好在还不会影响阅读。如果小天使们那边缺的字比较多的话,就在评论区说一下,我再想想办法。 另一个就是跳转下一页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下一页是空章,这种不要急着关掉,等待十秒左右就显示了。 阏氏 衔霜忙拿了个装了一锭金子的荷包过去,笑道:“我们公主初来乍到,实在是舟车劳顿得紧。还望这位夫人海涵些,容我们公主休养一日,明日再去拜见阏氏。” 妇人斜眼道:“不是说你们楚人最重礼数,原来竟也是假的!” 自古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玉疏轻轻摇摇头,衔霜只是忍下这个口气,笑着将荷包塞在那妇人手里。妇人伸手摸了摸,神色这才好了些,将荷包收在怀中,才道:“我们阏氏是个大大的和善人,我来时还反复叮嘱了我要好好请来。你便去磕个头罢了,费不了多少事!” 衔霜久在宫中的,从小儿就见惯了宫中妃嫔争宠的惨相,此时闻言欲再推辞,那妇人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只再四催玉疏快去。 衔霜无法,迟疑着问了句:“殿下?” 玉疏握了握她的手,冲她勉强笑了笑——其实心中未必预料不到,因此竟也不觉太过心伤。 衔霜只好替玉疏简单梳洗了,尽量将她往不起眼打扮了一番,才跟着那个妇人出去。 玉疏双腿发软,全靠衔霜在一旁给她借着力,才能强撑着跟在那妇人身后。走了一刻钟,被许多北延人以各种眼神打量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北延阏氏的帐子。 玉疏心中一沉。 她倒并非是紧张或是害怕,而是觉得这气氛实在不寻常。 这位阏氏的帐子,固然从外头看,都能看出精致华美非常,只是门户紧闭,让人完全望不见里头的情形。更有重兵把守着帐子,玉疏就这么粗略一看,都发现至少有上百个精兵围了帐子一圈,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不像是阏氏,倒比她更像个囚犯。 赫戎……并不如何放心他的阏氏吗?玉疏心中闪过一丝疑问。 只是她看了看这个领她来的北延妇人,又再看了看帐子外围伺候的一群下人,却又发现他们脸上并无太多鄙薄或愁苦之气,反而隐隐带着些尊崇。妇人更是回过头,盯着玉疏和衔霜,眯起眼道:“进去仔细些!可别冲撞了我们阏氏!到时候几个你也赔不起!”又反反复复嘱咐了许多规矩。 教训了他们一顿,妇人才隔着帘子,向里头用北延语轻声说了句什么,神色之间非常小心。 过了片刻,才有个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也是北延语,很简短的一句话。虽玉疏听不懂,但她猜大约是在答“好”。 因为妇人得了这句话,就带着玉疏进了帐子,衔霜被她留在了帐外。 一进去,玉疏尚未来得及抬头,就被这妇人猝不及防两手压在肩头,反剪着她的手腕,在她膝盖弯一踢! 妇人气力奇大,玉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吃痛地闷哼一声,就被人压着跪下,连头都被摁下去,几乎是伏在了地上。 她额头磕在冷冷的地面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妇人冷冷道:“还不给我们阏氏请安!” 话音还未落,就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说了一长串的话,语速很快,语气平静无波,玉疏又看不清说话人的神色,只能从妇人立刻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她的行为中,猜出说话人可能是让妇人放手。 先礼后兵?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玉疏努力让这些“阴谋论”占据大脑,至少这些,总比一直自怨自艾以泪洗面,要来得潇洒一些。 还没等她得出结论,那个苍老的女声又说了句话,然后玉疏听到妇人说:“阏氏让你抬起头来。” 玉疏闻言,抬起头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嬷嬷,不苟言笑,面容威严,身板笔直地站着,想必是刚刚说话的声音。 而老嬷嬷旁边坐着的女子,着一身华丽的北延风格的袍子,像尊菩萨一般,笔挺地端坐着,微微垂着头,半天也不见稍动一下。唯有见玉疏望来时,才总算抬起脸,悲悯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她,嘴角勉强向上翘了翘,算是对玉疏微笑了一下。 玉疏这才看清她的脸,如被一道雷劈中,立时惊在当场! 居然是她! 故人 这北延阏氏尽管一举一动都如被尺子刻出来的,与昔日风流冶艳之态截然不同,但高鼻深目,丰润妖娆,不是之前失踪的青娘,又能是谁?! 玉疏垂下眼睛,长长睫毛盖住眼底的震惊,就听青娘用北延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严肃的老嬷嬷便再大声重复了一遍,妇人听了便道:“阏氏仁慈,让你起来。” 玉疏起身的时候飞快瞧了青娘一眼,正好见她也望过来,四只眼睛在半空中撞在了一处,似有无限言语,又终究都不好开口。 一时无人说话,这帐子里的气氛只觉滞涩不堪。边上那些伺候阏氏的女奴,玉疏随便一扫都有十来个人,但没有一个敢大喘气,都是姿态笔直站在角落,面色无波无澜。更别说立在青娘身边的老嬷嬷,更是端足了姿态,整张脸只能看到下拉的唇角和锐利的眼风,让人望之生畏。 许久青娘才说了句话,又是老嬷嬷转达和妇人翻译的双重转达之后,玉疏菜听到她说的是“既来了北延,便要好好伺候大汗”的场面话。 然后她便被老嬷嬷赶走了,青娘还未发话,老嬷嬷便昂首说了句什么,妇人恭顺地应了声“是”,然后带着玉疏又行了一礼之后退了出来。 她离开之前下意识忘了眼青娘,就见青娘冲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若无其事撇开了眼睛。 出了帐子,衔霜才赶紧迎上来,见玉疏面色平常,不似受了什么磋磨,才舒了口气。 妇人冷哼一声:“说了我们阏氏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 玉疏听她的话,实在是对青娘崇敬有加,只是刚刚看青娘境况,完完全全说不上话,并非是个受人崇敬的主母样子。她心下一动,因笑问:“阏氏实在是美貌,就像草原上的神女一般。” 妇人这才有些洋洋得意,“那是自然,算你还有些眼光,阏氏就是咱们北延的神女,自然美貌无双。” 玉疏原不过随口一比喻,哪知这里还真有所谓的“神女”,不由故意夸张道:“原来还真有神女?刚刚见到的阏氏,便真是神女么?” 妇人在胸前画了个虔诚的手势,然后用看乡巴佬的眼光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显摆道:“大祭师亲点的神女,自然是真!神女不在这么多年,北延一直被压在你们大楚下面,可自从大汗娶了神女之后,便是战无不胜,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彻底打到大楚去的!” 妇人这话当着玉疏说,是完完全全的挑衅之意了,只是玉疏竟完全没有生气,她还在想妇人说的“大祭师”。 玉疏道:“大祭师既有如此威望,不知我今日能否去拜见大祭师?” 妇人见鬼一般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气急败坏骂道:“你脑子没毛病罢?大祭师常年闭关,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玉疏的思路一时卡了壳,喃喃问:“那他如何得知阏氏是神女……” 妇人:“大祭师能传达天意,与神灵沟通,早在十几年前,阏氏刚出生的时候,便已被指认为神女了!” 玉疏闻言,只觉一团乱麻全塞在脑子里,怎么理都理不清楚。但的确可以确认一点,青娘,她原以为的酒坊卖酒女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缘何要去京城卖酒呢? 玉疏缓缓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想:她真的是细作么? 苍鹰 玉疏犹在沉思,有人已跨步走进来,盯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赫戎。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透着一点残酷的恶意,玉疏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全身僵在原地,咬着牙根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之后,她才见赫戎移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一笑:“玉奴是被猫叼了舌头?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玉疏攥紧十指,左手上的玉戒指温润微凉,带来些坚实而可靠的触感,她道:“如今我为鱼肉,大汗希望我这头待宰的猪说什么呢?” 赫戎大马金刀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很感兴趣地道:“我还以为玉奴想问的事多了去了。” 玉疏冷笑道:“我问了,大汗便答么?” 赫戎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说不好。你可以试试。或许我就答了。” 他原本以为玉疏不会作声了,哪知他话音刚落,就听玉疏劈头盖脸地问:“大汗之前为了阏氏,愿意亲身赴京,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把阏氏带回来,这样情深似海,焉何要与我纠缠,这样伤她的心呢?” 赫戎很意外地看了玉疏一眼。她比他想象中胆子大很多,虽生就一个纤弱模样,但和以往他见过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大楚女人又并不相同。 真是擅长借势。他稍微露一点口风,她就能打蛇随棍上,抓住最核心的问题,不给人任何缓冲的余地,就坚定且决然地问过来。 但赫戎若被她这点手腕唬住,他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了,因此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我给她阏氏之位,保她一生一世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够?至于其他的,呵。”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玉疏敏锐地察觉到他隐藏的嘲讽和不屑。其实说隐藏也不甚对,因为他似乎根本不想掩藏那种深深的鄙薄。 那她很早之前初见赫戎的猜测的确是对的。赫戎对青娘绝非什么多年都忘不了的情愫,他不爱她,却偏偏不惜以身犯险,连让手下去做不放心,还亲自深入敌营,去京城将青娘带回来,并火速娶她为妻。并且如果不出差错,还要荣华富贵供着她一世。 玉疏一时想不通关窍,赫戎也没有理她,随意拍了拍手,就有个奴隶低眉顺目走进来,手上提着一只什么东西,待走到赫戎面前双手奉上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赫戎随意提着那东西,把它往玉疏跟前一送:“啧,喜欢吗?” 玉疏猝不及防和他手里的东西对上了眼神,一双犀利的眼睛狠狠盯着她,似乎在品度着什么,谨慎又戒备。 竟是只鹰! 那鹰还未长成,不过赫戎小臂长短,只是羽毛丰美,眼神慑人,不难想象得出,若它真正长成了,定会是雄踞天空的霸主。 只是此时,它的脚上被绑了一根细细的铁链。 而正是这链子,彻底阻隔了它与天空。 玉疏和它大眼对小眼,心中不知是何感觉。 “不喜欢。”许久之后,玉疏听见自己说。 赫戎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提着那只鹰的翅膀,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正要说话,变故陡生! 他手中的鹰两脚狂蹬,尖利的爪子在赫戎手上划出道道血痕,漆黑如夜的双眼中裹挟着刻骨的仇恨,锋锐的嘴喙就要啄上赫戎的眼睛! 那只苍鹰翅膀被人反提在手中,都毫不减少它那种彪悍勇猛之气,张嘴发出一声嘶哑而苍凉的鸣叫,朝着身形比它大了无数倍的赫戎狂扑而来,也丝毫没有任何畏惧,形如闪电,毫不动摇。 玉疏的心提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赫戎伸手捏住了它的嘴喙,然后另一只手将它提到了半空。 苍鹰刻毒地盯着他。赫戎看起来根本没如何发力,可无论它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反而翅膀被人提住,嘴喙也被人捏着,连尖利的双爪都找不到支点,让它的挣扎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可怜。 赫戎没看它,扭头看着玉疏略苍白的脸,很恶意地笑道:“玉奴吓着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像是忽然施加了力气,因为困在他手上的苍鹰从被紧紧捏住的嘴喙中迸出一丝尖利的鸣叫。 赫戎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玉疏,若有所指道:“这鹰不乖成这样,想来是不能送给玉奴了。不然——”他的眼光在她秋水一般的双眸上划过,“若是把玉奴的眼啄了,那可不美了。” “不。”玉疏忽然开口道。她顶着赫戎略意外的脸,说:“我想留着它。” 深喉(慎!口交h) “哦——”赫戎饶有兴致地拖长了尾音,并不看玉疏,只是像鉴赏什么珍宝似的,望着他手中的那只鹰。 “玉奴知道熬鹰吗?” 玉疏很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赫戎一笑,站起身来。 玉疏全身都绷紧了。 赫戎走到她身前,他身形太高大了,此时就站在她面前,几乎将她全部笼罩住。见玉疏全身戒严,完全是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他才放声大笑起来,从她身边走开了。 玉疏微不可见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方才的动作一定很好笑很狼狈,但她忍不住。本能一般地戒备这个男人。 赫戎并未出去,直接将捆着苍鹰的铁链固定在一旁的架子上,“接下来几日玉奴便好好看着,看看这熬鹰,究竟是怎么熬的。” 说完他复又坐回去,望着那只苍鹰一次次扬起翅膀向高处冲去,试图挣脱铁链的束缚,腿部都被摩擦出了鲜艳的红色,却仍一次次徒劳而返,最终只能在铁链子哗啦啦的响声里,发出一声声喑哑的悲鸣。 “这鹰悍烈得很,想必血统够纯。若能熬出来,必然是件最漂亮的战利品。”赫戎望着玉疏说。 玉疏望着苍鹰一次次徒劳的冲撞,终究没说话。 她知道他不仅仅在说这鸟而已。 伴着苍鹰的一声哀鸣,赫戎冲玉疏招了招手,“过来。” 玉疏冷冷望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赫戎也不催她,只是道:“玉奴是个聪明孩子,应当知道,既然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拖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玉疏很平静地道:“大汗要驯服女人,便只有和那日一样的方法么?” 她脱下了外衣:“那请便罢。” “不。”赫戎笑,摇了摇头,在她只着里衣的玲珑身躯上梭巡了一圈,目光灼灼。 “过来。” “给我舔。” 那一瞬间的屈辱几乎要把玉疏湮没。 她咬着牙,把滔天的怒意和恨意咬回咽喉里,那一瞬间玉疏发誓她甚至吞咽到了血的味道。 “呵。”玉疏冷笑一声,盯着他的表情像是要活撕了他,“大汗不怕我咬断你的命根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笑得胸腔都在震动,许久之后才指着玉疏道:“刚说我的玉奴是个聪明姑娘呢。” “聪明姑娘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对不对?” “那只怕你看错了,我非但不聪明,还笨的很。说不得就咬了你的命根子,让你尝尝太监的滋味。”玉疏嘴上不肯服输,心中却明白,她气势已失。 正如赫戎所言,她再恨赫戎,也绝不会将自己陷入更惨烈、更绝望的境地。 赫戎大马金刀分腿坐着,脸上犹带笑,声气却带着十足的锋锐:“如何?玉奴再不做,我可就要直接进去了。” “直接进去,玉奴——向来是受不住罢?” 玉疏白了脸,咬紧牙关不肯说话——她知道他真的会做的。他就是要驯服她,要折辱她而已。 赫戎见她表情,反而兴致更浓了,就要站起身,盯着她道:“既然玉奴不肯自己乖些,宁愿受苦,那我自然……” 他话犹未说完,就见玉疏轻轻笑了一下,那真是一抹极浅淡的笑意,却透着种衰颓到极致的疯狂昳丽,是燃烧的坚冰、又或者是融化的烈火,然后,便转瞬即逝了。 赫戎捏着她削薄的肩膀,命令道:“叫主人。” 玉疏屈膝,跪在了他腿间。在那一瞬间的疯狂之后,她又恢复了那种素日的表情,开心也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也没有,屈辱也没有。她就这么平静地双手给他解了腰带,褪了裤子,然后握起了他早已经勃发的阳物,然后低眉垂眼,平平淡淡叫了一声:主人。 既不妩媚也不旖旎,就这么平静的一声,却叫赫戎几乎泄了身。赫戎低咒了一声,眼神灼灼,一团心火在全身乱窜,那是种势在必得的征服欲,让他简直就想立刻就操死身前这小姑娘。只是还不够、现在还不够。这团心火最后全窜到了下半身,他本就勃起的性器此时在她手中更是涨大了许多,甚至还在她掌心跳了跳——绝对的威胁与热度。 赫戎喉咙哑得惊人,眼睛却是与喉咙完全相反的亮,“再叫一声。” 玉疏手中握住的仿佛不是什么性器,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物事,闻言又状似十分顺从地叫了一声:主人。 赫戎大笑起来,拉着她的长发就把她拽了过来,全然不顾玉疏痛得一颤,又将她的脸捏在手里。 真是美的一张脸,五官秀致到如同被白玉雕琢出的,被他这样拽过来表情也没变,还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有眼睛是始终垂着的,望着地面,怎么也不肯抬起来。 他又笑了,两根手指强制抬起她的下巴,看进她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到。乍看似乎很深,又似乎很浅,似乎藏了许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东西都不在她眼里。光华尽敛,枯井一样的平寂。 赫戎忽然觉得有些挫败,把她一扔,冷冷道:“给我舔。” 玉疏被狼狈地扔在地上,缺连声惊呼都未发出来,很快又重新跪好,然后复又握住他的东西,静默了一瞬间,俯身舔吻了上去。 那阳物太大了,她根本含不住,才含进去一点,已经觉得口中被牢牢撑住了,她此生从未给人做过这种事,楼临怜惜她,是不肯让她口的,现在只觉腥臊,铺天盖地的气息笼罩住她,连粗硬的耻毛都扎得她的脸红了一片。 这艳丽的嫣粉色看得正在折腾她的人,更是心潮迭起。赫戎捏着她的下巴就是一阵狠命地冲撞,这湿热的小口牢牢包裹着他,嫩滑的舌尖无处可放,跌跌撞撞擦在这热烫的柱体之上,刮擦出一片酥麻,激得在她口中肆虐的东西又大了一圈。 这荏弱的小姑娘完全受不住,张嘴欲吐,下巴又被他掐着,吐也吐不出来,唇腔战栗不止,如同在吸吮他的阳物,不停地抽搐绞紧之间,他性欲越发高涨,挺腰就往里冲,直到身下的少女从喉间低低哀鸣一声,他才堵在她娇嫩的喉间,稍稍平息心头那股乱窜的火。 玉疏面上全是泪痕,但赫戎心中未尝不明白,这不过是弄狠了才掉的泪,真正想让这心高气傲的小公主哭,还并没到那程度。但他也不甚在意,反正人已经在他手里了,他要她如何,他要对她搓圆揉扁,她都只能受着。 正如现在,他的物事全肏进她喉间,明明已经恨他恨得滴血,但这身体居然还在讨好他,细弱的喉管浅浅地翕张着,裹着他的嫩肉怯生生舔上来,龟头在她喉间跳动着,也被她嘬吸着,头皮都快炸裂的快感让他更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反复的抽送间银丝缕缕,从她的嘴角溢出来,晶莹的脸上水光淋漓。 真是有意思。矛盾又有意思。 清丽的脸上满是淫糜的痕迹,透澈的眼里又全是愤恨的光芒。她似乎在取悦他,又似乎是在杀死他。 赫戎大笑,掰开她紧握成拳的手,反扣在身后,然后就着这个深喉的姿势,精关一松,完完全全射给了她。 玉疏猝不及防被人射了满嘴,许多甚至连吐都来不及,就直接吞咽了下去。她终于没忍住,倒在一边呛咳起来,咳得连心肝脾肺都要出来了,双眼中全是咳出来的泪,刚缓过气来,就听见赫戎道:“这个样子还算生动,刚刚那个木头模样,也叫服侍人?” —————————————— 今天上来一看吓一跳,原来上编推了,谢谢大家 前段时间太忙了,今天上两章比较肥厚的章补偿大家,接下来应该能恢复日更 大家都很想念哥哥,哥哥过几章应该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来,我不知道算糖还是算刀,既糖也刀,既刀也糖,可能都算叭! 赫戎是根牛大骨,这点我没忘,宴宴没忘,大家也别忘哦! 最后,平安夜好像已经过去了,祝大家圣诞快乐吧!(如果要送作者君珍珠和留言当圣诞礼物,我………… 当然 是不会拒绝滴! 笔芯 憎恨 玉疏咳得昏天暗地,根本无暇说话,那种从胃部一重重泛上的恶心感,几乎要让她倒地欲呕,可是她看到赫戎欲念深浓的眼睛,便知道这折辱还没完。 果然他伸手将她捞到怀里,手放在了她的衣领上。 玉疏指甲陷进肉里,闭上了眼睛。 赫戎正要动作,就听帐子外有人喊了一声:“汗王。”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刚好能让赫戎听见的程度。 是个年轻的男音。 玉疏本已打算咬紧牙关撑过去,谁知突然被人打断。她偏头看赫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怒气,但居然也未发火,眯了眯眼睛,把那人叫了进来。 帐外的人应了一声,然后才掀帘子走进帐中,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男人,五官和赫戎有一两分相似,只是更俊秀斯文些。但这俊秀斯文并未给他带来一丝一毫君子如玉的温和,反而让他的气质要显得阴骘得多,见着里头这一番淫糜景象,也未曾变脸,只是轻飘飘打量了玉疏一眼。 那是刻毒、不屑以及鄙薄的一眼。 玉疏恍若未觉,抬手用袖子擦去嘴边的白浊,无声垂下了眼睛。 赫戎因问:“阿日斯兰,何事?” 这个叫阿日斯兰的男人旋即收回了目光,对赫戎道:“大汗,大楚送来的所有赔款,属下都已经清点完毕。”他递上一张单子,“王请阅。” 赫戎并不去接,右手缓缓梳理着玉疏瀑布般的长发,似笑非笑道:“阿日斯兰,你几时这样没有眼色了?此等小事,你处理了便罢,怎么专挑这个时候进来?本汗在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阿日斯兰被他几句话堵住了嘴,脸涨得通红,单膝跪下,恭敬地道:“大汗!正因为知道您在做什么,属下才要进来!” 赫戎挑了挑眉,“哦?” 阿日斯兰叩首行了一个大礼,才道:“大汗!您对这个大楚的女人,实在太过礼遇了!”他愤恨地剜了坐在赫戎腿上的玉疏一眼,字字坚如寒冰:“不管她以前是个什么身份,如今她不过是个俘虏而已!应该和那些最下等的奴隶住在一起,大汗焉何还让她住次妃的帐子?” 他二人是用北延语在说话,玉疏完全听不懂,只是阿日斯兰的眼神太明显了,那种毫无由来的恶意,让玉疏根本无法忽视。 阿日斯兰厌恶道:“大汗,大楚的女人,是养不熟的,您千万不可太过爱重她们!大汗对这女人,投以太多关注了!长此以往,并非好事啊!” 赫戎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你是想起了你和青娘的母亲,还是替你妹妹在抱不平呢?” 阿日斯兰呼吸一窒,眼中无限恨意迸发,许久之后才勉强按耐住,艰难地道:“那个女人……她不配!她生下的女儿,也不是我妹妹!” 赫戎笑了,“也是,你发达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亲妹妹从京城抓回来,抓回来之后还将她形同软禁,真不愧是个好哥哥。所以——”他脸上犹带笑意,连说话的声气都没变,平静得很,“阿日斯兰,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质疑我的决定?” 阿日斯兰当即白了脸,又见赫戎冷冷扫过来一眼,“别忘了你是怎么才能有今天的地位的。本汗能让你大权在握,自然也能让你滚回原来的奴隶堆里去。” “不该管的事,手别伸的太长。” 阿日斯兰还想再辩,赫戎已招手叫他出去了。玉疏虽仍未听懂,但听声气语调,似乎赫戎在训斥这男人。看他离开前望着她的如淬毒的眼神,玉疏明白,这口锅,她是得背上了。 赫戎见她还望着阿日斯兰离开的方向,便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调笑道:“玉奴难道看上了他?” “啧,那可有点难办。若说厌恶你们大楚,阿日斯兰可是第一等的。他真是不愧有一半的楚人血统,论起内斗和阴谋来,真是不遑多让。若没了他,只怕我还没这么快操到玉奴呢,嗯?” 赫戎看似不过随口说就,玉疏却只觉信息太多,还未等她消化完,赫戎就已经撕开了她的衣裳,懒洋洋道:“那先让我试试,玉奴的身上功夫,是不是能将阿日斯兰也收服了?” ———————————— 我怎么觉得第二卷的每一章肉都要标慎呢…… 好想快点炖完这牛大骨啊…… 另:朋友们,我也不允许我们哥炖上别的肉!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双标如我。 yin孽(春药后穴h) 玉疏全身都绷紧了,衣袍被他随意撕去,还未准备好,就察觉后穴被人顶入半根手指。 “这里被人插过吗?”赫戎懒洋洋问。 玉疏没答言,就察觉身后人将手指更进了一截,虽感觉到他手上有一层润滑,玉疏还是痛到发抖,脸上连刚刚被他扎出的那点红都留不住了,苍白如纸,牙关却仍然狠狠咬着,无法容许自己泄出一点声音来。 “看来是没有。”赫戎眼睛一亮,挑了挑眉,“啧”了一声,“这么个烈性!”又像想到什么趣事一般,笑道:“烈性才好。玉奴恐怕不知道,草原上最擅长驯服烈马,因为这样的马,哪怕初时再艰难,驯出来之后,便会对主人死心塌地。” 玉疏拼命睁着眼,将那点眼泪逼回去,身后又涨又痛,他竟把手指全伸进来了,还带着些药膏,在里头搅弄了几下,发出些淫糜的水声,才撤回了手指,复又坐回去,意态悠闲地看着倒在地毯上的玉疏。 玉疏狼狈倒在地上,眼睛正好对上锁在一旁架子上的苍鹰,它的腿已经完全被链子磨破了,露出森森的骨,跟玉疏对上的眼底,是一种近乎凌厉的绝望。 玉疏安安静静避开了它的目光。 又见赫戎一直没有动作,她先还不解,料想他必不至于如此仁慈,待过了片刻,她就明白了。 药。 她后穴已经从一开始的涨逐渐生出麻感,待那点麻感过去之后,真正的折磨便来了。 一重复一重的痒。简直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在噬咬、在乱钻,而那痒似乎又是会传染的,小腹、胸乳、四肢再到大脑,全是痒意。玉疏紧紧蜷缩起手脚,指甲无意识在身上抓挠着,可纵使把一身娇嫩的皮肉都抓出了无数道血痕,也不过饮鸩止渴而已,抓的那一瞬间,痒意稍解,抓完之后,又是更来势汹汹的痒。她无声呻吟着,和地毯相接的地方拼命磨蹭,很快她的背也红了,那一瞬间玉疏甚至宁愿继续痛下去,也不想再受这种折磨。 赫戎冷眼看了半晌,才蹲在她身边,抓起她两只手,随手抓了件衣裳,在她手上打了个死结,“这么一身漂亮的皮肉,抓成这样,可让我这么操呢?”又看玉疏终于不是那副神仙表情,才拍着她的脸,在她的极端厌憎与极端渴望里,笑道:“玉奴若乖了,就爬到主人身边来,叫一身主人,便能解脱了。” 他自顾自站起,然后坐到稍远的榻上,声音却让玉疏清晰可闻:“不然玉奴呐,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玉疏知道他抹在后穴的东西,必定是什么厉害药物,只是没想到竟厉害至此!那股痒意还未解,就是一股一股的情潮。 洪水临世、万物奔流,莫过于此了。 玉疏全身的血液都在体内沸腾,雪白的脸颊一片红晕,每一寸肌肤都似乎不再听她使唤,全都敏感得不得了,连地上地毯的花纹和绒毛,略碰一碰,都让她浑身发颤。 渴。 缺的好像又不是水。反而是她湿了个彻彻底底,腿心一股股的水往外冒,将腿根浸润得一片湿滑,穴口翕张起来,连后穴亦是,在淫浪地渴求,在等着有东西插进来。 欲火烧得玉疏的脑子一片模糊,本能在驱使她,残存的理智在阻止她,在反复拉锯中,她的身体越来越烫、越来越敏感,奶头翘得高耸,穴心痒得入骨。一切都是空茫的,唯有高潮是真的。可她偏偏还暂存了一缕神智,这缕神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最终掉下一滴泪来,然后膝行过去,用一声无比柔媚的“主人”,换来了最后的解脱。 有东西插进来了。 因为有药物原因,第一次被插入的后穴居然没有血,只是被他撑满了,还有一截未能进去,他笑,摸到前面,也不做扩张,就顺利地并了三根手指进去。 “可终于有水了,不是那副死鱼样子了,嗯?” 他粗暴地搅动着里头的汁液,却让这少女更婉媚地贴在他身上,吐出了几声娇嫩的呻吟,“还要……呜……还要……” 赫戎反而就停了,手指顿在原处,沉声问:“谁要?谁跟谁要?要什么?” 玉疏昏昏沉沉的,只会说:“不知道……不知道……” 他把手指一顶,剩下那只手掐着她的花珠,激得玉疏呻吟不绝,如条水蛇一般扭动起腰肢,被过猛的快感弄得满脸都是泪,他的手指越来越快,身后的顶弄也是越来越重,然后就听到怀中的少女几乎是崩溃一样的求饶和呻吟。 “玉奴、玉奴、玉奴要主人肏……要狠狠的肏……呜呜呜……” ———————————— 哥哥……快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出来了 反嫖(h) 可是这打定主意要驯服她的人,是不会让她那么轻易解脱的。尽管他怒张的阳物全插进来了,可是他一直都没动,就着这个姿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沉沦。 彻底的沉沦。 玉疏知道赫戎还在等。现在还不够,要等她去求他,等她彻底按耐不住,像发情的雌兽一样,下贱地扑到他身上,只求他能稍稍、稍稍地动一动。 而他应该很快就能达到目的了罢?玉疏昏昏沉沉地想。 玉疏全身都在一阵阵痉挛,第一次被插入的后穴很撑,可在这种被极致扩张的饱胀里,她似乎又尝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快感,腿心湿到淋漓,一波又一波的水往外冒,她根本掌控不了她的身体,情欲的开关被迫完全给出去了,连眼泪也控制不了,泪水潺潺流淌在脸上,似乎永远都干不了。 濒死一样的快感、濒死一样的堕落。 玉疏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连玉白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双手死死抓着椅背,身后被撑得发痛,腿心却又是一阵阵蚀心蚀骨的痒。 想有东西插进来……哪怕稍稍戳弄一下也是好的…… 玉疏把手堵进嘴里,竭力制住喉间不自觉逸出的呻吟。 赫戎冷眼打量着这小姑娘,凌乱的发丝之下是潮红的小脸,原本烈火一样的眼睛,全化作了一汪水,不知是眼泪还是春水,水盈盈雾蒙蒙的,又似拒绝又似迎合,小巧的一对奶子此时全俏生生挺着,顶端的奶尖硬得跟石子似的,他稍微用指甲去刮搔两下,就看到玉疏抖得更厉害了,哪怕咬着手背,也情不自禁从鼻间哼出声音。这声音细弱得跟奶猫叫一样,却让他眸色更深浓了。 还不够。 赫戎知道还不够。 一个好猎手应当有耐心。唯有耐心等着,才能捕捉到最甜美最丰厚的猎物。 本来紧闭的蓬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收缩着吐出一波波清液,这嫩生生的穴口此时被情欲磨得一片艳红,花唇反复翕张着,他不过试探着伸进半根手指,就被她彻头彻尾地吸咬住,密密裹上来的穴肉湿软到不可思议,拼命吸还不够,还柔柔地在舔吻他的手指。赫戎只要想到要是性物在这里头,就不由硬得更厉害了。 只是他刚又硬了一圈,这小姑娘的呻吟都堵都堵不住了,因为后穴里瘙痒感更重,被他这么一激,几乎是扭着腰肢逢迎上来,口中又是长长“啊……”了一声。 赫戎故意顶了顶她,磨着里头的嫩肉笑问:“吃了药就不做那副贞洁烈女的样儿了?这么骚,要不要主人干你?” 玉疏简直要被逼疯了,她几乎都能听到赫戎话语里的得意,可是此时似乎一切都不能由她做主了,连她的欲望也是。他不过是想告诉她,他想让她生,她便生;他想让她死,她便死。天堂地狱之别,不过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可是玉疏恨哪,连她自己也恨在内,她知道这情况不该自苦,可是就是止不住地恨,全身哪哪都是漫无止境的空虚,她宁愿就这么彻头彻尾的晕过去,也不想陷在这淫糜的地狱里,怎么也不得翻身。 可是她晕不过去。玉疏自嘲地笑了一笑,望着赫戎完全笃定的眼睛,就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操!”赫戎一直盯着她,见她突然一笑,便知有些蹊跷,果然这倔强的少女已经将她自个儿的手背咬破了,这一口非常之狠,不仅血流如注,差一点就见了森森白骨,足见她咬下去的时候,一定下了十二分的力气。 赫戎攥着她的手腕,见她满嘴都是鲜血,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嘲弄地道:“你是什么毛病?有事没事咬自己玩?” 玉疏剧痛之下清醒了许多,此时满口都是血,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三分血腥气,“疼总比麻木要好。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的麻木,实在令人恶心!如果这就是大汗想出来的调教我的手段,那我宁可再咬十口八口!” 她眼角还带着雪亮的泪光,眼神中却是刻骨的偏执,从他见她第一眼起就是这样,倔强清醒,无论发生任何事,也绝不动摇。 赫戎低咒了一声,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一管药膏,粗暴地挤出来,也不管涂上去的时候,玉疏皱紧的眉头,就这么随手在她伤口上抹了几下。 玉疏只觉一阵清凉,过了片刻,那本来还在渗血的伤口就立刻见了效,疼痛稍缓。 只是伤口的疼痛刚刚缓解,那股被压下去的药性又起来了。玉疏眼神带着些决绝的赤热,缓缓扶着赫戎的肩膀,将他还怒张的阳物送了进去。 她腿间还残存着先前的湿滑,进去得要比上一次容易很多,但等到她终于全部吃进去的时候,二人还是都深深舒了口气。 赫戎挑眉看她冰冷的眼睛,故意道:“怎么?还是耐不住?这么想男人?” 玉疏冷冷一笑,望向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她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自己坐得更为轻松,才终于开口道:“汗王,现在,是我在嫖你。” “明明是你的错误,我为何要拿来惩罚我自己?” 龙凤斗(h) 赫戎眼睛越来越亮,然后很感兴趣地笑了:“哦?真有意思。玉奴想嫖你的主人么?” 还不待玉疏说话,他就立刻有了动作,几乎是把她提起来操了,驴大的物事就这么直接往她肚子里捅,性器相撞之间噗叽作响,混合着黏稠的水声,撞出无尽淫糜乐章。 玉疏勉强掐着他的手臂,森然冷笑道:“我眼下还有别的选择么?便是一只狗,也只能将就了!” 她拐着弯地骂人,赫戎完全不以为意,不让她占些嘴上便宜,哪有这么乖的女孩儿让操呢? 怀中这少女淫性开了之后真是极品,穴会吸得很,几乎是将他的东西整根吞进去的,赫戎下身被密密麻麻缠咬上来,爽得天灵盖都在麻。但他居然也是疯了,这种时候不好好肏穴,还在望着她火一样的眼睛。明明是这样娇柔的一副长相,眼睛却比谁都烈,让他总是想让这双眼里被操弄得掉下泪来,嘴里除了呻吟再也吐不出别的话,只会哭着一声声叫“主人”。 但只这样想想,他就觉得下身简直像炸裂了,本就灼热的阳物又涨大了一圈,撑得玉疏咬着牙喘息了几声,又死死掐着他的手臂,借力坐起来,耸动着腰肢上下抽动了数十次,才勉强稍解一时的痒意,长长吐息了一次,毫不介意地靠着他,不再动了。 她似乎真是来嫖他的。赫戎看她真的就这么停了,不由兴致也提上来了,恶意地向上耸动了一下,才道:“用完了就不管啦?玉奴这可不厚道。” 玉疏刚刚用了些力,此时眼角都还带着一抹湿润的潮红,她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怔怔的,掉下一滴眼泪来。 似乎在不久之前,有人在欢爱里,也这么笑吟吟地调侃她,说她懒、说她娇…… 只是又一回忆,那似乎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久到她都差点以为恍如隔世。 玉疏冷笑出来,喘息着道:“不管?我和汗王之间,似乎不是需要互相照管的关系罢?” 赫戎漫不经心去揉捏她腿间的淫核,手指不过稍动了动,就见她细碎地颤抖起来,不由更乐,手下使力去掐她,只把个米粒大的小东西揉捏得涨大了一倍,再在这核上压一压,就果然就她拉长了脖颈,轻轻“啊……”了出来,长发都被汗湿了,全散在背后,映着雪白的背脊,细腰嫩屁股都摇得厉害,像草原上吸人精气的女妖。 赫戎把手停在她腿心,手掌已被她淋湿了半边,他故意停了动作,“啧,这么骚,小浪妇,怪道要来嫖男人。” 他借势在她穴中冲撞了几下,见这少女闭着眼睛,一时被操干得说不出话来,莹白的肌肤上红痕斑斑,原本紧闭的一条粉嫩肉缝,像是连根手指也吃不下,此时却被个乌黑的大屌插着,穴口还时不时溢出浊白的体液来。赫戎几乎看得眼睛发红,发了狠地去撞她,撞得玉疏不时抽搐着,双腿软绵绵垂在两侧,左手紧紧攥着,又摸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坚硬的质感,还透着微凉。 玉疏那缕混沌中的神智似乎又回来了些,望着赫戎沉醉的表情,故意缩了几下穴,夹得身下的男人也没按耐住,喘息了几声,才讥讽道:“我看汗王也骚得过分,硬成这样,都是发泄欲望,谁又比谁高贵?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浪荡!” 赫戎正干得兴起,乍听此新奇之语,简直想给她拊掌,他奇道:“你以前的男人莫非是个哑巴,在床上连荤话也不说的?只会埋头苦干,难免少了些意思。” 玉疏道:“你我之间,既不过是发泄欲望的关系,何必管人以前。就像大汗你以前的风流故事,我从无意知道。”她说着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深深盯了赫戎一眼,半晌才勾出点嘲弄的笑意,“还是说,汗王已经深深爱上了我,所以对我的男人也心怀妒忌吗?” “你的男人……”赫戎慢慢品度这几个字,饶有兴致道:“那玉奴就得看清楚了,现在谁才是你的男人?” 他说话之间已双手捧着她的臀,一下一下往下压,用力之大,以至于指甲都陷在她臀肉里,他撞得这样用力,以至于玉疏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被迫感受身下一波又一波的暴虐的快感,这种暴虐甚至抚慰了她被药物控制的身体,以至于她一张口,就是一串串妩媚的吟啼。 她能听到那个娇柔的声音,呜呜咽咽,呻吟不止,似乎是她的,又似乎不是她的。有耻感又有快感,最终交织成一种深浓的恨意,带着高潮的恨意。她带着这股恨意,一口咬在赫戎肩上。 赫戎闷哼了一声。却不是因为她上头这张口在咬。 他肩宽背阔,玉疏这点力气咬下去,虽然她自己尝到了血腥气,但赫戎根本没放在眼里。只是这点血腥气让玉疏眼里的火光燃烧得更盛了,她松开口,颐指气使:“汗王,你是就这点力气吗?插深些,不会吗?” 赫戎大笑,真就彻底退了出来,然后在那可怜的穴口还未合拢的时候,又深又狠又猛地肏干进去。直把这傲慢的小姑娘插出了一声尖叫,才慢悠悠在里头磨了几下,道:“这力气可还够不够?” “呜……” 玉疏正要说话,就不知被他磨到了一处什么地方,要出口的话立刻变成了一声甜腻的呻吟,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重重的酥感,腰肢剧烈向上跳了几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恍惚泄了身。 “藏得这么深,可叫人好找。”但找到之后——赫戎微微一笑——便是掌控了开她身体之门的钥匙。赫戎深埋在她体内的东西被兜头盖脸浇了个透,爽得他也是咬着牙,才忍住了喷射的快感。他试着再戳弄了几下刚刚无意间碰到的嫩肉,果然见怀中人如案板上的一尾白鱼,疯狂挣动着,口中呜呜哀啼不止,里头余韵未散又添新的高潮,娇嫩的穴痉挛收缩着,裹着他的阳物密密地咬。这真是爽到天上去了,他到最后几乎是掰着她的穴在干,将两瓣花唇给肏得红肿不堪也停不下来,干得她两腿颤颤,脸颊飞红,靠着他的手臂不知喷潮了几次,才终于舍得松了精关,将她压在椅子上射了一回。 在他射出的这一刹那,才见这一直安静挨操的小姑娘重新睁开了眼,眼中没有任何表情:“多谢了,汗王的技术,倒是比我的面首强。” ———————————— 宴宴输人不能输阵! 我终于说出了这句想说的话!床上女生总被说骚,其实男生难道没硬吗?哼哼!要骚大家一起骚,要浪大家一起浪 应该还有一更 再会 青娘掀开帐子,一进去就是一股淫糜的腥甜气,非常明显地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一架屏风,果然见床榻上正沉沉睡着一个少女,身上半搭着一块火红的狐狸皮,露出来的玉一般的肌肤上,却满是红痕和白浊,她双腿被人高高吊起,若往她腿心看去,还能看到被肏开了肉缝,那里红到充血,花唇还在微微翕张,小小的肉洞已经被精水糊满了,一看就是被人玩狠了的窘状——青娘别开眼,不肯再看。只坐在床侧,见玉疏睡梦中犹是愁眉紧锁的样子,又一次重重叹了出来。 她复又起身,替玉疏把系在脚腕上的绳子解了,将玉疏的双腿平放在床上,刚刚做完,就听玉疏嘤咛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青娘见她眼神还是呆呆的,茫然望着某一点,半天都不眨眼,就知道她神智还未清醒过来,且怜且叹道:“玉郎,是我。” 玉疏愣愣地回头望着她,这细微的动作都让她皱了皱眉——全身太疼了,酸酸麻麻地疼,连转头都困难。只是这疼痛也终于让玉疏的神思和记忆全部回笼了,脸色一时红一时白,许久才自嘲笑道:“这副样子都让青娘瞧去了。” 昨夜她算是自讨苦吃,在把赫戎跟面首相比之后,他被惹起了狂性,玉疏被他折腾了一整晚。 玉疏声音沙哑,是之前哭狠了,所以现在喉咙还难受,青娘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温声道:“先喝口水罢。” 玉疏垂着眼,接过水一口一口抿了,温热的水流划过她干涩的喉间,玉疏终于稍稍振作了些精神,抬头望向青娘,拉着她的手臂,许久启齿道:“青娘,帮帮我。我不能怀孕。这种孽种、我……”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可玉疏却替自己算过,她的安全期,很快就要过去了。以赫戎的专断独行,玉疏根本不指望她还能有选日子的自由。 更何况,哪怕是所谓的安全期,也并非是完全安全的。 青娘摸了摸她的长发,眼中满是不忍:“玉疏,我明白。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我都明白。只是你要知道,以你如今的处境,有个孩子,或许要容易一些。” 玉疏摇着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深切的厌恶,一字一顿道:“我做不到。” “想到要生下他的孽种,我就恶心地想吐。” “可是玉疏,如果你真的打算不要孩子的话,在将来哪怕……”青娘无声做了个“赫戎死了”的口型,才接着说:“你也要嫁给下一任汗王。玉疏,对于大楚的女子来说,想必这的确很难罢?” 草原上的新王会继承前一任汗王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玉疏脸上浮出一点冰冷的笑意,咬着牙根,声音森冷如坚冰:“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谁知道我能活到几时呢?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能生下孽种!” 青娘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心意已决,遂不肯再劝,她目光中有种刻骨的悲悯,“或许你也是对的。在这里生下孩子,呵,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青娘想了想方道:“一劳永逸的药,我的确没有听说过,纵使有,想来也是剧毒的药了。倒是短期避孕的汤药,粗糙些的倒是还容易。”说话间青娘又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只是这种药,是给那些被幸过的女奴喝的,常年喝的话,必定体质阴寒,有损身体,可能此生……此生都不能怀孕了。” 玉疏不甚在意地“嗤”了一声,才斩钉截铁道:“青娘,请你帮我!” 青娘望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玉疏,汤药这种事最容易做手脚,你就不怕我害你吗?你得知我的身份以来,我们今天才见第二面罢?” 玉疏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愣了愣,才笑道:“你会吗?” 青娘反被玉疏将一军,忽然又想起那时在京城,打马游街、洒脱风流、能把男人都喝倒的骄傲小公主来,她神色中有种思念的伤怀,半晌才淡淡一笑,声音很轻、却非常坚定:“当然不会。毕竟上一次,是你救了我啊。虽然……最后我还是没能逃脱既定的命运。” “只要你还叫我一声青娘,就不会。” “绝对。” 玉疏面上也浮出一点笑容,从踏上和亲之路以来的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青娘,你还记得上一次我说,如果下一次见面,你或许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故事?” 青娘拍了拍她的手背,“玉疏,如果你想听,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这是个冗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今天我能来这里,已经是找了借口的。我借口我嫉妒汉王的新宠妃,闹着过来看看,看管我的人被我闹得受不住,才答应放我出来一会儿,你只管藏在被窝里,别理我。” 青娘说着就站起身来,用不甚流利的北延语大哭大骂了一番,玉疏虽听不大懂,但想来可能是争风吃醋的那一套说辞,因为她立刻就见到了那天看守青娘的人,拉着青娘一句又一句的劝,连那天那个严厉的老嬷嬷都拍着青娘的肩安慰她。最后诸人都瞪了玉疏一眼,才扶着青娘出去了。 —————————————— 一个新的灵感:《云雀豢养指南》养父梗,双向暗恋,似乎很虐其实很甜,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去预收啦 云雀一直以为江阖爱她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 八年以来的娇惯珍宠 没有血缘关系也愿意将她捧在手心 只不过因为她是周玫的女儿而已 手足 青娘被众人扶着,没行多远,便见一个俊秀阴郁的年轻人远远走来,她身边的嬷嬷和婢女忙听了下来,施了一礼,口称“左相”。 青娘半天没出声,这年轻人嘲弄地笑了起来,凑到她跟前,道:“我亲爱的妹妹,一别多年,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哥哥吗?”他冷眼打量了青娘几眼,声音如一条剧毒的蛇,滑腻腻的恶心感:“妹妹,这身阏氏的行头,你逃了这么多年,也终究没有逃开啊。真是——” 他眼底恶意深重,“出人意料的好看啊。” 青娘咬紧牙根,“阿日斯兰,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亲妹妹吗?” 阿日斯兰冲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来:“自然,你是我亲妹妹,北延阏氏的位置,我才竭尽全力为你留着啊。” “的确!的确!哪怕是把亲妹妹嫁给她的异母哥哥——”青娘冷笑道:“对你这种愿意不计代价向上爬的人来说,这可的确是你会为亲妹妹考虑的青云路。” 阿日斯兰眼中寒芒一现,“我比不得妹妹你,从小就是尊贵的神女,我这种底层奴隶出身的人,自然爱权势。”他讥诮地望着青娘:“作为你的亲哥哥,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妹妹不在北延多年,连话都不大会说了呢,日后妹妹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还是好好重新学学北延话,日后才过得舒坦些,不是么?” 未等青娘答话,阿日斯兰便大笑着走了,青娘疲惫地揉着额角,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玉疏和她哥哥言笑晏晏来喝酒的样子。 那才是正常兄妹应当有的样子么?亲密和睦,毫无间隙。 不像她,她的亲生哥哥恨不得她下地狱,她的异母哥哥要娶她当个花瓶。兄妹阋墙、兄妹逆伦,占全乎了。 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老嬷嬷以一种近乎挟持的姿态扶着青娘,淡淡道:“阏氏,汗王必须迎娶同父所出的神女为妻,是传了多少年的规矩。我们一直便是这样做的,天神也一直保佑着我们,我们方能发展绵延至今。” “您多年来一直在楚地,受楚人的影响太深了,这是很危险的事。” “日后就连那个大楚送来的女人,您都应当少接近。” 青娘的声音非常疲惫:“北延的阏氏,便都要像我一样,活得像个囚犯吗?” 老嬷嬷恭敬地把头低下去:“等您重新将您的心放回北延,那天神自然会赐福于您,让您重新执掌神女的荣光。一如您的亲生兄长一样,他的身体也留着一半楚地的血,但他的心在北延,天神便原谅了他那一半低贱的血统,汗王便不拘一格,让他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 还有两更…… 哥哥的出场方式不是那一句话鸭!马上就来了! 你们的脑洞我都看了,其实重要的情节我都写在文案里了,但是细节让我一一写来……我就不剧透惹 野火 被当作隐形病毒的女人正在打量营帐外的世界。从青娘离开那日起,她已经开始连续好几天都耗在外面了。 玉疏其实浑身都还在疼,赫戎每晚都会来,他似乎爱上这种角力,也或许是征服欲作祟,她的体力和他耗,完全是螳臂挡车,连骨头都是酸痛的。只是她已经受够了日复一日地看着帐子顶,在那些繁复的花纹里虚耗辰光。 但她出来之后也发现自己无事可做。赫戎或许是笃定她根本就逃不脱他的手掌心,她也没有人看管,而北延所有人,似乎也都和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那些天她随处乱走,营帐内围是很没意思的,附近都是北延的王帐,她依稀能看到许多配着华丽腰刀的男人,或是带着绿松石或红宝石的贵妇,他们的日子过得和大楚皇室似乎也无甚大的分别,只不过因为传统和地域,导致方式变了,但实际也还是在取乐,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并不止在京城而已。 而每每看见她的时候,这些人总会露出一些或鄙薄或下流的目光。有些胆子比较大、又稍微能讲几句楚话的贵族少女,甚至会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对着她啐道:“大楚的女人!狐狸精!汗王一定是被她用手段迷惑了!” 只是他们或许是真的非常惧怕赫戎,再大胆的少女,也不敢走到她身边来,都只是离她一段距离,又像是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试图用眼神杀死她。 玉疏不以为意。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已无法伤害现在的她。 只是玉疏也很快厌倦,她开始往更外围走。 有时她会看见许多北延男人骑着马背着弓箭回家,身上通常有血迹,带着驮在马背上的猎物,常常甚至会高歌,神气彪悍而喜气洋洋。 更多时候看到有些北延妇女或鞣制手中的皮子,或给家中的马匹牛羊喂食,或麻利地生起火来,偌大的铁锅里炊烟袅袅,滚出远飘十里的浓香,然后她们会中气十足地高呼几声,就有一连串玩疯了的孩子从各个地方飞奔出来,往食物的方向一往无前。 外围的人对她的观感又平和些,很多还有些好奇,因为玉疏经过的时候,一些人会三五成群地对着她指指点点,玉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望他们的眼神,也就觉得即使平和些,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他们眼睛里深藏的厌恶,无一不在昭示着,在两国常年的战争之下,憎恨已经成了彼此的本能。 当玉疏无意走到奴隶的聚居区,看到五六个高壮的北延小孩在欺负一个大楚的奴隶,几个人围着那奴隶一顿拳打脚踢,她便明白,这本能已经延续在血脉里。 说起来这和她也有些关系。因为赫戎之故,目前还无人敢折磨她,而这深切的厌恶,就悉数发在了其他楚人奴隶上。 玉疏来北延之前,在凉城几乎遣散了所有送嫁过来的宫人,眼前这个,或许是以前就被俘虏的奴隶,又或许是个不幸生在这里的混血,不管因何缘故,沾了一点大楚的血,在这里便会被彻底打下深渊。 她正要开口,就听远远传来一声口哨,短促且有力,那几个小孩儿本来张牙舞爪在欺负人,听到这口哨声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撇开在挨打的那个奴隶,撒腿儿就跑了。 鸿雁 玉疏展目一望,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白羽。他还是那副老模样,瘦瘦小小黑黑,神情透着无畏的张狂,正若无其事放下吹哨的双手,朝玉疏这边走过来。 被打的那个奴隶佝偻着背,哆哆嗦嗦冲白羽道了声谢,这才远远走了。 玉疏道:“这里的人似乎都很不待见楚人。” 白羽摊了摊手:“显而易见。” 玉疏望着他:“但是你似乎混得还算如鱼得水。”她指了指刚刚那几个逃走的小孩儿的背影:“他们似乎很怕你。” 白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点傲慢来:“武力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的确足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不服的人,打到服便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说这种话真是狂到没边,通常大人们都会当哄小孩儿似的,直接无视掉他们的话。但白羽说这话,就的确让人觉得,他并非在吹牛,他是真的做得到。 玉疏坐在干枯的长草上,无言望着远方壮阔的长河与落日,问:“那如果不服的人,你现在打不过呢?” “那就等。”白羽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只要是人,总有弱点,总有疏忽的地方。只要耐心的等,总能等到他疏忽的时候。然后——”他目光亮得可比寒星。 “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玉疏偏头看他,“这些,你都是自己悟出来的么?” “说好的不问我的前事哦。但是,”白羽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让他终于看起来有三分符合他年纪的天真,“既然你是我未来六年效忠的主人,那告诉你一些也无妨。” “这都是我父亲教我的。他以前很会打仗,他不仅仅教我习武,也教我用脑子。” “那你父亲,以前……一定是个很好的将领罢?” 白羽沉默半晌,才道:“是。” “只可惜,再好的武将,一旦死于内斗而非战场,总是让人觉得可笑。他替那么多人守住了家,到头来,却连他自己的家都护不住。” 玉疏闻言便知道他家应该是受韩靖案的连累,“白羽,我一直很想问你,既然你说你家破人亡,那你为何一直如此淡定?” 白羽刚刚是神伤也不过片刻而已,闻言笃定地,“因为让我流眼泪的人,现在不配让我哭。” “而未来,他们会死在我手里,所以我并不需要哭。” “眼泪毫无意义,仇恨总要偿还。” “因而我不哭。” 玉疏问:“你那么笃定自己将来能报仇吗?凭的是什么?” “当然。”白羽随手在地上摸了个小石子,随手往旁边一株胡杨树上一砸,只听“咔嚓”一声,一小截犹带枝叶的枝干被砸了下来,玉疏也被落了满身狭长如柳的枯叶,在纷繁的枝叶之间,白羽把枝干递过来,玉疏伸手去接,正好看到它洁白却坚韧的断口。 “凭我自己。” “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的话,就无需困惑。因为知道有一天想做的事总能做到,就算有时会迟来,也终究不会缺席。” 【兄临敬启】 哥哥: 见字如面。 我已平安到达北延,北延汗王就是我们上次在京城见过的,试图掳走青娘的男人,我想此时此刻,哥哥,你肯定已知道了。 我在北延过得还不错,或许我身体上仍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疼痛,我并不想跟你说,但我此时心情有些恶劣,以至于我不能完全将它隐藏。那哥哥,跟我一起痛一会儿罢,虽然这并无甚实际用处,只会让你也跟着痛苦,但至少,可以让我现在好受一些。 …… 对不住,哥哥,在我们难得的交流里,我不该向你倾倒太多的负面情绪(当然哥哥,你知道我的,我也不过是口头道歉。下一次该倾吐的时候,我照样会倾吐。我相信你会原谅我并包容我,并会乐意听我将任何事都和你说,一如过去十年那样。) 言归正传,我有一件事想告知你。 我用的词是告知而非询问,哥哥你便知道,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会去做,而我充分相信,所做的这件事你也迟早会知道。 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按下。如果此事进行得顺利,我们再度重逢的日子,或许会提前很多。 当然,更是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骂我愚蠢。但是请原谅我,我已不能再等待。 我曾经有很长的时间、远比你所知的要更长的时间,一直都在等待。但事实上,在今日之前,我所有的等待,都从未给予过我正确的反馈。以至于在这次选择里,我再也不想像以前一样了。 毕竟是你教我的,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们的风格,不是吗? 翘企示复。 于弘昌二十五年冬 双鲤 京城,俞府。 俞衡从凉城送完亲,再回到京城时,已时至新年。他刚去宫中交了差,回到家中,饶是已经强装镇定,面色都始终是僵硬的,以至于俞国公一看,就知道他这次进宫,必有蹊跷,当下就摒退了人,等屋中只剩了他父子二人,才淡淡道:“你虽无用,但只是去宫中交个差事,不会把你吓成这样。说罢,何事?” 俞衡附在俞国公耳边,把刚刚东宫楼临话说了,才吞了吞口水,把手按在快蹦出来的心口上,勉强道:“爹,我实在是……” 俞国公久经世事的人了,闻此重磅消息,也不过一瞬间的失神,扫了儿子一眼,眉目间闪过一点锋锐,忽而一叹:“太子殿下……太急了,太急了啊!只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若错过了……咱们若错过了……” “太子殿下……完全不似从前了。”俞衡叹道,“从前的太子,虽有杀伐决断,但为人处事,总还尚存一丝仁厚。可是现在……” 俞国公道:“现在如何?” 俞衡道:“像一把开了刃的刀,还没有刀鞘去掣肘他。” 俞国公亦叹道:“太子殿下啊……纵然以前也有些波折,但也是从小儿的天之骄子,忽然一朝得知,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都不过是陛下的一道圣旨而已,让他如何、如何能想通呢?” 俞衡长呼出一口气,低低道:“爹,我一直都没弄明白,陛下焉何对太子忌惮至此?十二公主忽然就去和了亲?”因他家与太子的关系,俞衡早知道,太子已和俞国公商定好,等太子这次回来,就去请陛下的赐婚诏书。 谁知不过迟了一步,竟是这等结局。 那日在凉城外,赫戎对十二公主做了什么,所有跟着去的人,全都知道了。 俞衡刚刚入宫交差,都没敢把此事说出来。但观太子的面色,他便知道,当时当场的人太多,此事根本瞒不下来。 而太子刚刚对他的说的话,几乎要将他的胆子都吓裂。 俞衡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他爹旁边,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俞国公只是摇头:“我若知道,现在也不必发愁了。按理我不该妄议帝尊,只是陛下此生,就缺在一个优柔寡断上,有些事,一旦做了,便要做绝,既打发了十二公主去和亲,趁太子未归,那立时撤下你的职位,让太子彻底对京城失去掌控力,才是正理,偏偏陛下摇摆不定,只做一半,还留着你的位子,还给太子翻盘的机会。” 太子所说之事,太过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旦出了一丝差错…… 俞国公死死握住手中的茶盏,向来很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俞国公复又重归平静,声音非常稳:“衡儿,若你只想要清闲度日,现在大可什么都不必做,但你若想博一重大富贵,那自古以来,便是富贵险中求!” “你姑母当年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入宫的,陛下多情,又已有皇后,膝下子女不少,你姑母入宫,并非她最好的归宿,何况她当时已有中意的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本该是一对良配。只是当时你祖父去世得太早,我年纪又太小,根本无人撑得起这家业来,中间一时式微,待我长成,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俞家要让陛下看在眼里,自然要拿出一些筹码。家中男儿不成,女儿便得顶上。她痛哭了一晚,第二日跪在你祖母跟前,说要进宫服侍陛下。” “你姑母入宫之后,果然风头一时无两,后来更诞下太子殿下,哪怕是早逝,都为太子殿下、为俞家做尽了打算。” “你若想在以后的朝堂谋得一席之地,那自然,要像你姑母一样,拿出相应的筹码。而现在,这个选择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你是我的嫡长子,这个家,也是迟早要交在你手上的。将来你的方向,便是整个俞家前进的方向。因此,这个选择,我交给你自己。” “若你连下注的胆子都没有,也别去做什么受重用的春秋大梦了,你且想好罢!” 俞衡一夜未睡,睁眼到了天明,然后就去见了楼临。 楼临看了他眼底的青黑一眼,“阿衡,兹事体大,你犹豫也是正常,孤从不喜欢勉强人。即便此事不成,你仍然是孤的表弟,俞家仍然是孤的母家。” 俞衡望着楼临冰雪一样的侧脸,安安静静把头嗑下去:“俞家因殿下而荣,殿下的命令,便是俞家的方向。这不仅是臣的想法,是父亲的想法,亦是姑母的想法。” 俞衡大礼跪地,静静道:“殿下有命,俞家愿肝脑涂地。” 【妻宴芳鉴】 宴宴: 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在你为我戴上那枚戒指之时、在你穿上那身奇怪的嫁衣之时,或许在更早、更早之时,你在我心中,早就已是我的妻。 只是在此时此刻,在你被迫远走北延,而我仍然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活在这宫里的时候,我不知我还有没有资格这么唤你。 年初甫至,万重路遥。十年来,第一次我们不在一处。可是哥哥知道,无论此刻我如何心如刀割,都无法以身代宴宴之痛。 而我明明知道,但我却无能为力。宴宴,生平第一次,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重新夺回你,然后,将所有伤害你的人千刀万剐。包括我自己。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意志,还不能主宰这国家的方向。只是我现在很明了,即使我现在能主宰,我也不能做我心中最想做的这件事,那会是天下的劫难。 宴宴,我需要一点时间,或许我还需要好几年才能重新见你,因为我不能抛下我所负担的一切。天下何其无辜,不该成为满足我私欲的炮火。 我知道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让你原谅我的资格。我不敢奢求你会等待,但我也用我的所有向你发誓,总有一天我将用最风光的方式,将你迎回大楚,而我将不计任何代价,去缩短这个时限。 宴宴,我还有一事想告知你。但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决定按下。我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尽管我没有做到,但我仍然无法向你坦诚我最丑恶的一面。 我只能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我已不能再等待。 尽管不过几个月未见,我仍已等待得太久。 我要做的这件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我仍屈从了这诱惑。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有小半是为了宴宴,而大半,是为了成就我自己的野心。所以所有的罪孽,我来背就好,只要你能回来。 宴宴,你还记得么?从前每逢元日,我们都会在长乐宫中备一盏屠苏酒,只有那日我不禁你喝酒,大概也是因为,你只喝屠苏会醉,你因酒醉而酡红的脸,就能让心怀绮思的我再撑过一整年。 而今虽人各一方,仍以一盏屠苏,与宴庆此元旦。 无颜盼复,但求重逢。 夫临 于弘昌二十六年元日 ———————————————— 携哥哥出来,给大家道一声新年好。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尤其我知道很多小天使,是一路从燕宫过来的,如果你们没有在po18换id的话,所有一路过来支持我的小天使,我全部都记得。 这篇文有很谷底的时候(虽然我自己大概开文前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仍然感谢所有在谷底时期一直给我留言、投珠,每天不离不弃的小天使。因为你们的鼓励,我每天冒出的一千个断更的想法才被抑制住了,才没有跑路坚持到现在。 回顾2018,包括硬盘上的文,我居然写了八十多万字,懒癌如我,的确是震惊了。新的一年没什么好回报大家的,就是尽量做个勤奋更新的人吧! 新年快乐,大家。 耐心 北延的元日热闹得很。这是北延大胜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这场完全由赫戎主导并大获全胜的战争,为北延带来了极其丰裕的战利品,也将他的威信推到了顶点,连玉疏都撞见过许多次,许多北延人见着他,几乎是虔诚地跪下去亲吻他的鞋面,手指在胸口比划着,热泪盈眶,嘴里流泻出一长串的祝贺祷词。 玉疏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明白,在这世上,恩仇爱恨、功过是非,不过看屁股往哪儿歪罢了。 大雪封了一整个冬天之后,元日的天光终于难得放晴,一出日头,外面就热热闹闹兴起来了,摔跤骑马射击,男人们肆意发泄着精力,一样一样轮着来。少女们或三三两两在旁助阵,或有彪悍的自己上了马拿了弓也去比一场,还真有不然须眉的,自然更赢得了满堂彩。 青娘难得出来了,玉疏一见她便知她过得还不错,本来看守状的嬷嬷和婢女,此时都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虽然还是用眼睛在监视她,但至少,和之前明目张胆地挟持着她,已有了很大的区别。 玉疏和她远远对望了一眼,又都心照不宣地把头撇开了。玉疏站在一侧,提着一只笼子,无声地和笼子里的苍鹰对视。它在赫戎那里已被饿了数天,正恹恹地趴在笼壁上,宽大的双翼无力地垂下来,连曾经光润的毛羽都黯淡不堪,只有一双眼睛,仍是犀利的,透着刻骨的怨毒。 玉疏心中浮出一点物伤其类的悲怆来,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根肉干,借着衣袖的遮掩,将肉干从笼子的缝隙里递进去,递了半天又不见苍鹰来接,只当它是彻底没了力气,又往里伸了伸。 苍鹰一双滚圆的眼盯着她。 玉疏静静望回去。 “吃不吃随你,饿死了也不是要我的命。”明知它听不懂,玉疏就是赌气一样说了一句。 她紧紧抿着唇,把手从笼边收了回来。 就在此刻,苍鹰终于有了动作! 玉疏的手还有一半搁在笼子上。 苍鹰却迅疾地扑上来,爪子抓着笼子的栏杆,就结结实实给了玉疏一口! 玉疏中指立刻就见了血,吃痛之下,原本抓在手里的笼子和肉干统统都掉在了地上,又骨碌碌地滚了一程,一直滚到一个人脚下。 那人静静踩住笼子,苍鹰的眼神顿时更怨毒了,喑哑地嘶叫着,翅膀在笼子里无用地扑腾,看它的样子,若能扑出来,是恨不能食尽来人的血肉! 是赫戎。 赫戎玩味地看了一眼地下那根肉干,又将玉疏手指还流着血的样子尽收眼底,“怎么,玉奴想拿这肉干来收服它?” 玉疏握着手指,冷冷道:“在你眼里,任何东西都能用收服与否来算吗?” “难道要学大楚那套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么?”赫戎轻蔑地踢了踢那笼子,冷哼道:“这次战争的输赢,不就已经让你知道答案了?” “看。”他一指笼子里无法再反抗的苍鹰,“你妄想以柔情来收服它,有用吗?反而还被它抓住机会,叨了你一口。痛不痛?痛的话就记住,下次别做这种无用功。” 他似笑非笑捏住了玉疏的下巴,“玉奴,虽说熬鹰需要耐心。但我的耐心,也磨了够久了。” 玉疏咬紧了牙根,竭力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恶心感,还未开口说话,就被赫戎一把捞起,带到了马上。 玉疏下意识抓了把马鬃,身下骏马愤怒地吐息几下,踢了踢腿。赫戎坐在她身后,笑道:“怎么?马都不会骑?那日在京城见你,你似乎是骑着马的?” 玉疏垂了眼:“只能慢慢地骑,也骑不了多久。” “也是,你们大楚的马,比木马还温顺。”赫戎指点她:“别抓马鬃,抓着缰绳。” 玉疏缓缓把手放上去。 “放松些,你全身绷得比石头还硬,马也会紧张的。” 赫戎刚说完,就觉得怀中人绷得更紧了。他心中明白,并不再说话,一拍马臀,就往远处疾驰而去。 ———————————— 谢谢大家新年的爱意,本石头都感受到了!笔芯 另外,昨天忘了说,有小天使问宴宴的信是怎么寄出去的,这个涉及后面一个情节,别着急哟 蝼蚁 身下骏马是匹难得的千里驹,飞驰起来玉疏只觉得衣袍都在烈烈作响,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吹散了,长发垂落在脸侧,她的头也一直低着,折成一个柔弱形状。 后方一只手揽过她,若有所思地问:“真这么怕骑马?” 玉疏淡淡道:“在家时不教这些。” 赫戎无可不可地一挑眉:“啧,我知道,大楚的女人么,都在家中绣花呢。以前阿日斯兰和青娘的阿妈,来了北延生了两个孩子,呆了这么多年,也都是镇日躲在帐子中,不是读书就是绣那玩意儿,半步都不肯踏出来。” 玉疏一愣,不由问道:“阿日斯兰和青娘是亲兄妹?” “不错。是我父汗和一个楚女所生。”赫戎深深打量了玉疏一眼,点了点头。 “你父汗……”玉疏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终于道:“青娘是你妹妹?!那你还娶了她?!” “怎么,很意外?”赫戎恶意地在她腰后一顶,“也是,你们大楚那套破规矩太多,却不知道,这规矩往往是束缚了自己……” 赫戎后面说的什么,玉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她觉得好笑。 她本来该忍的,但她就是忍不住。 最终玉疏伏在辔头上,近乎笑岔了气,笑到最后都有几分癫狂之态,眼泪挂在笑靥上,被冬日疾驰的烈风一刮,就散了。 真是……真是好笑啊。 这世上有些关系,想要的拼尽全力也求不到,不想要的用了半生想去逃开,最后还是逃不开。 她浑身虚软地瘫在马背上,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 赫戎静静看了她半晌,等她终于止住了笑声,才问:“这样好笑?” 玉疏无言地直起脊背,回头冷冷望了赫戎一眼,“笑你说得对。” 赫戎挑眉,直觉她话中有话。 “你说大楚是为规矩所束缚,北延又何尝不是?你为何会娶青娘?汗王总不会告诉我,你对她情比金坚,非她不娶罢?” “既然并非如此,那你焉何在战事那样激烈的时候,都不惜以身犯险,要去京城将青娘带回来呢?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你不得不做的理由,这理由甚至重要到你可以暂时抛下战事。而巧的是,这些天,我总听你们北延的人叫她神女。” 玉疏眼神非常冷静,完全看不出一丝刚刚的癫狂之态,锐利得像能直刺人心,“虽然我不知为何你一定要娶神女,但汗王,你也是因为神女之名才娶她罢?” “这样伶牙俐齿。”赫戎一笑,不再继续青娘的话题,粗糙指腹缓缓刮过玉疏柔软的唇,察觉身前这女孩儿倏然一个激灵,才故意道:“只是再好的口齿,在草原上,也比不上实力好用。来,玉奴,让你的男人教你些真正在这草原上保命的方法。” 他说话之间,便从马背旁的囊袋里拿出了一副弓箭,将玉疏的手搭在了弓弦之上。 “大楚也不教女孩儿这个罢?” 玉疏垂着眼,“是。” “以前射过箭、打过猎吗?” “没有。” “看着。”赫戎搭着她的手,将弓箭拉至与肩同高,目光梭巡了一周之后,就果断挽弓射箭,将一只疾奔的野兔射杀当场! 玉疏还未反应过来,就觉手指被震得发麻,整个掌心瞬间就红了,她默默握紧手心,见赫戎半天不动,“你不去捡你的战利品么?” 赫戎瞥了那只野兔一眼,笑道:“那也配叫战利品?”这个时节动物几乎都绝了迹,这些兔子野鸡的,不过是底下人特地放出来哄这些王公贵族玩儿罢了。 “现在纵打了这些,也没意思,等开春暖和了,那只鹰也驯好了,本汗再来教玉奴射箭罢。” 玉疏面无表情,眼神缓缓扫过他手上那张弓,乌木的弓身看着便觉沉重,他却轻轻松松拿起来,在手中摩挲着。这弓想来是赫戎多年的爱物,漆黑的表皮都镀上了一层油润的光。 赫戎见她眼神一直在弓箭上徘徊,“想试试?”还真递给了她。 玉疏抬手去接,然后便发现,他那边还未松开,她已觉掌心沉沉,差点将她双臂压弯。 赫戎见她面色一僵,已猜到缘由,将那张弓丢在她怀中,见玉疏被压得背脊一垮,才哈哈大笑起来。 玉疏冷冷道:“你不怕教我弓箭,然后——”她指着自己怀中的乌木大弓,问:“我用这张弓杀了你吗?” 她缓缓摸了摸黑到发亮的弓身,声音轻柔得一如对情人呢喃:“你用这张弓杀了许多人罢?那死在它的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哈,玉奴,让主人说你什么好呢。”赫戎将她纤秀的下巴捏在手里,只觉手中如捏着一块奶豆腐,娇嫩得不得了,稍不留神就碎了。“心气这样高,不如,你先将这弓拉开,再谈来杀我,好不好?”说完又是一串大笑。 玉疏看他神色就知道,他真的是毫不放在心上。 蝼蚁放下狂言,说想杀了人,人会介意么? 不会。 她在他眼中,弱小一如蝼蚁,略踩踩,就死了。 “现在,该让我尝尝这最可口的战利品了。” 赫戎自她手中将弓抽走,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 我看到那个漫天的flag啊 在天上飘啊飘、飘啊飘 快夸我勤奋!(不接受拒绝 另:看到有小天使在问怎么投珍珠,我这边一起科普一下哈,就在文案上方的【我要评分】,就可以投珍珠了。【我要评分】旁边的【加入书柜】是加收藏,加入收藏之后就可以随时找到这篇文啦。然后拉到最底下【我要回应】就可以给作者君留言。 我假装我没有暗示大家投珠珠加收藏和留言(。 藏娇(马背+酒醉h) 痛。 还是很痛。 玉疏紧紧攥着一簇马鬃毛,只能感受到被人从后彻头彻尾劈成两半的痛。 赫戎被她夹得闷哼一声,伸手在她雪白的臀上拍了一把,“又不是处子了,怎么一次两次都是这样?” 玉疏咬着牙,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力气,骤然回头盯着他,从喉间迸出几个字:“汗王要试试么?” 赫戎一时未解。 玉疏冷笑道:“汗王也早就经过人事了罢?让人来强暴你的后庭一场,便知道原因了!” 又是这双烈火一样的眼睛。赫戎笑了笑,攥住了她的手腕,退了出来。 “嘴上真是不饶人。”他从怀中摸了管药膏,用两根手指并着,送到了她穴里。 过了片刻,等里头粘腻的药膏都化成了水,玉疏才感觉到熟悉的燥热感,又开始层层漫上来。 玉疏指甲陷进他手臂里,发出一声嘲讽至极的笑来:“汗王,你对女人的手段,便只能用春药吗?” 赫戎见她原本烈火似的眼睛,已朦朦胧胧含了一层水雾,脸颊嫣红如三月春桃,便知道药效也逐渐起来了,他从背后掐着她的腰,挺身入了进去,刚进去就觉和之前大不相同,暖润到不可思议,层层皱褶嘬着龟头和柱身,咬得他头皮发麻。 他在这种快意里也板不起脸了,调笑道:“这东西难道不好么?你也轻松了,我也爽了。而且——”他跟着马匹跃动的动作,狠狠冲撞进去,直把这心高气傲的女孩儿撞出一声鸣泣般的呻吟来,才道:“玉奴看起来,也并非不喜欢呢?是不是?” 只是身下这女孩儿的腰肢还是绷得像块石头。脸颊一时通红,被凛冽的冬风一吹,又是雪一样的苍白,紧紧闭着眼睛,咬着牙关不肯张口。 赫戎难得起了点怜意,将自己身上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又扬了扬眉,往远处一眺,见那边有三四个男人担着一箱东西,正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待看清他们抬得是什么,便起身一拍马臀,往那几个人那边去。 这三四个男人老远就望见了,激动得脸通红,见赫戎来了,都恭敬地行了个隆重的礼:“汗王。” 只是再恭敬,都忍不住往赫戎身前瞄了几眼。他怀中正用大氅裹着一个人,因为宽大,所以裹得严严实实的,并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只是隐约能看出是个纤细的少女,大氅帽檐处散了一缕浓黑的发。 玉疏正全身赤裸,藏在里头止不住的发抖。 此时二人的下半身还紧紧连着,那滚烫的东西撑得她想哭,几乎想跌下马去,宁肯被摔疼了,也不想受这种折磨。 只是被人这样眼睁睁看着,哪怕玉疏知道他们看不见,也都控制不了颤抖的身体。她死死咬着唇瓣,不肯泄露一丝声音。 她太紧张了,赫戎故意没撑着她的腰,让这无助的小姑娘只能被迫抓着他的领口,防止自己跌下马,急促的呼吸落在他耳边,他甚至还听到了一点从喉间呜咽出来的泣音。 包裹着他的小小的穴此时比她的人更紧张,抽搐个不住,不要命似的去吸他,赫戎简直被她绞得要当场缴械,这种从身体和精神上传来的双重征服欲,很明显取悦了他,以至于他难得温情地往里撞了撞,正朝着那嫩芯子去的,只是再温情这力气也用得十足,撞得这小姑娘几乎瞬间就软了,连声音都没忍住,逸出一声又软又绵的莺啼来,瘫在他怀中,泻下一波温热的春水。 这声音一出,那几个男人几乎瞬间就懂了,看来大汗兴致颇浓,怀中藏娇啊! 他们彼此挤了挤眼睛,露出一点心照不宣的笑意。正要告退,又见赫戎用马鞭指了指他们抬的东西,“这是什么酒?” 有个男人道:“是楚人的屠苏酒,还是上次咱们破城的时候得来的。楚人别的酒倒是软绵绵的,和甜水一般。倒是这屠苏,还算性烈。今日大伙儿都在外面,才说把这个拿出来,喝了大家暖和暖和。” 赫戎点了点头,“拿一坛给我。” 男人忙应了,奉上一坛屠苏,又道:“大汗的酒量向来族中无敌的,这么一坛够了么?他们楚人也真是,一坛酒还没巴掌大,这够喝什么!” 赫戎将那成人巴掌大的小酒坛握在手中,微微一笑,“无碍。”又调转马头,“你们去乐你们的,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屠苏(马背+酒醉h) 几个男人瞬间便懂了,见话音刚落,赫戎的马便已疾驰出数丈了,都哄笑起来,高声说了句:“大汗勇武。” 他们都是北延的武士,说话中气十足,字字都落在玉疏耳朵里。她只觉平生没有这么难堪过,偏偏身下骏马颠簸得厉害,药性又开始越演越烈,愈发强烈的刺激让她几乎就想像个娼妓一样,扭动着腰肢去求欢。玉疏恨极之下,终于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 她这一口毫不容情,以至于立刻就在口中尝到了血腥味。 赫戎“啧”了一声,从大氅下捏出她的脸,见她面色雪白,双眸中却火焰熊熊,恨不能即刻就将他烧死在这里,唇边一缕血迹,在雪白的脸上显出一种刻骨的凄艳来。他根本没去管肩膀上那点皮肉伤,不动声色打量了玉疏一会儿,才陡然大笑了起来。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竟还不止说话不饶人。”他掐着她的腰退了出来,然后在她的怒目里,重新缓慢地干了进去。力道很重,以至于他每进来一截,玉疏都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操坏了,灼烫的性物一层层破开皱褶,里头的嫩肉怕得不得了,怯怯地舔、浅浅的吸,身体甚至是迎合的,穴口滑腻不堪,汁液横流,让他干进来的时候更容易了,玉疏还听到了操干时噗叽作响的水声。 “嗯……停!停!停!”等赫戎终于快顶到深处最敏感、最酥软的那一点时,玉疏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泣音,扣住他的手腕,急促地呼喊着。 赫戎还真从善如流停了,将二人都吊在悬崖顶上,才笑了笑,拧开酒壶塞子,喝了一口屠苏酒。 玉疏一手抓着马鞍,细细地喘息着,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捞起来,挑着她的下巴,在她憎恶的目光里,给她哺喂了一口酒。 玉疏本能地想吐掉,却被他牢牢扣着后脑勺,结结实实吻住了嘴唇。 她双手剧烈挣扎着要去推开他,又反被赫戎将她的双手都锁在了身后,愈发显出一双细腻的胸乳,这可怜的奶子不过他手掌大小,堪堪一握,顶端的奶头经了这一场折磨,早挺起来了,随着马匹的跑动,晃出一点微漾的波来。他一笑,又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拉,就跟两块儿刚出锅的奶豆腐撞上来似的,两团温热抵在他肌理坚实的胸口,蹭得他一阵阵地痒。 赫戎眼眸转深,加深了这个吻。唇中酒液在激荡着,二人的舌都泡在里头,舌尖一阵阵地麻,玉疏根本无处可躲,全身都被锁住,只能仰着头被他亲得喘不过气,不知天光日夜,直到这一坛的酒都被他强势地喂进来,喉咙滚烫。 最终他完完全全亲了个够本,舌尖模拟着交欢的姿势,淫糜地将她的嘴唇都操了个透,才终于放开她。 玉疏满头满身都是红的,娇艳欲滴的嫣红色,连眼底都是水红的光泽,迷迷糊糊之间她忽然惊觉到,那种灼烧中还带着浓厚药味的酒,是屠苏啊。 她打了个寒颤,一颗心就这么彻彻底底坠了下去。坠到了无底的深渊。 可是最后那深渊她也看不见了,脑中一片混沌,像是行走在一片浓雾里,什么都都不清楚。 赫戎欣赏了片刻这早到的春景,才握着她一团奶儿,在手中摩挲着,“听说楚人元日都要喝屠苏酒,玉奴觉得今日这屠苏如何?” 等了片刻又没听见回应,再细细一瞧,却见玉疏连眼都朦胧了,神色带些懵懂,望着他手中的空酒坛不说话。 赫戎挑眉,故意将酒坛往左挪了挪,就见她的眼神骨碌碌往左转过来。他又把酒坛往右挪了挪,她的眼神果然也跟着往右边滚过去了,还想伸手来拿。 赫戎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酒量这样差?不过这么一小坛就醉了?” “我没醉,你给我,让我喝。”她颇有些趾高气昂,又伸出另一只手,颐指气使地命令着。 他笑了,把酒坛放在离她两指的距离,但就是不让她拿到。“哦?‘你’是谁?” 玉疏就换了个神色,像只胜券在握的小狐狸,抱着赫戎的手臂,软绵绵道:“哥哥,我要喝酒。” 许愿(马背+酒醉h) 赫戎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一不留意,原本拿在手上的酒坛就被玉疏抢到了手上。她紧紧捏着那个小酒坛,对他得意一笑,然后拿起来就往口中倒。 咦? 玉疏倒了半日,又疑惑地晃了晃酒坛,却一滴酒液都没有。 赫戎没忍住,大笑出来。 玉疏生气地把酒坛往地下一掷,扔完了又觉得委屈,呆呆地望着赫戎,细声细气道:“哥哥,没酒了。” 她这模样实在是惹人爱怜,只是又浑身光裸,雪白的奶子被人捏在手上,娇嫩的穴里又还含着一根紫黑的阳具,淫糜至此,偏又一副天真模样。 赫戎只看了一眼,心火就烧得无边无际,捧着她的臀又扎实地狠肏了进去,这一下真是又深又重,径直干进了这小姑娘深处细嫩的小口里。 玉疏几乎是立时就泄了身,蹬着两条纤长的腿就想逃开,只是全身都被人压着,她连逃都没地方逃,被他抓着乳、箍着腰,借着身下骏马一跃而起的功夫,彻彻底底地被操开了。 “呜嗯……唔唔唔,哥哥、哥哥、进不来了……呜。”玉疏最终只能将脸埋着,被弄得呜咽不止,药效和酒劲一齐泛上来,她里头蚀心蚀骨地痒,最深处又被入得酥软不堪,层层酸意从深处泛上来,她连吟啼的声音都在发着抖,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口,是个求饶的样子。 只是平日小母狼一样孤傲的女孩儿,此刻又乖又软地在怀,被肏得直哭也只会抓着袖子求饶,哪个男人能停在这一刻?那除非是有隐疾!这副样子,只能让赫戎更是想干死她,想让这女孩儿从身到心都驯顺下来为止。 他一鼓作气入了进去,直到龟头都被窄小的胞宫完完全全嘬吸着,他才长吐了一口气,忍过一波要射的冲动,指使着身下骏马漫无目的地四处冲撞。 玉疏一声尖叫都被堵在了喉咙口,赫戎严严实实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所有呻吟叫喊都吞进了口中,下身却根本不需怎么发力,就能看到这女孩儿全身都是痉挛一般地抖。里头不管撞到哪儿,都能听见唇齿之间,这小姑娘细细密密地哭吟。 “叫什么哥哥,我的乖乖,叫主人。”他重重捏着一只奶子,软腻的乳肉在手中被随意捏折成任何形状,奶头已经硬邦邦全挺起来了,再伸头去拿唇舌微微一吸,玉疏就完全丢了魂,予取予求,细细叫了声“主人”。 “自己把奶子再挺起来些,要不要主人吸?” “要……要!”话音未落就被重重吸了一口。 “里头的小骚穴呢,要不要主人干?” “不行了……不能再进去了……”玉疏眼泪沾了满脸,小腹酸涨得不可思议,那马匹又在作怪,让赫戎原本细微的动作都变成了一场暴虐的宫交,顶到哪儿都又痒又麻,嫩肉瑟缩着想躲,又反而被完全干开,都撑平了、入尽了,这场宫交是彻彻底底将她操透了,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水几乎是一波波冲下来的,她嘴里“呀”“呀”叫个不停,偏偏嘴也被堵着,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重重一挺身,满意地见她眼睛都泛了白,微张着唇喘个没完,就知道她彻底尝出味儿来了,果然她哭着叫了一声“主人”,然后就“呀呀呀呀”地尖叫出声,彻底在他怀中泄了身。 这下可真是泄了洪,里头那些嫩肉是抽搐式地绞,爽得赫戎也不强忍了,压着她就是一股股地灌精,直射得这少女不住地喊酸喊涨,淫糜的精水在里头都盛不住了,全溢在穴口的毛发上,让赫戎刚鸣金收兵的心思又抛开了,掰开花唇、捏着淫核就是一通猛操,这马儿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夜色低垂,才终于被容许放慢了速度,掉转了方向往王帐的方向去。 赫戎慢慢驱马前行,摸着玉疏的脸,“乖玉奴,啧,若是一直这么乖这么让人操,你想要什么求不得呢?” 刚刚几番激烈的情事,才终于让酒劲发散了一些,玉疏奶头被玩被吸得几乎有两倍大,下身更是肿得都并不拢,腿心还在流着水,混着白浊,身上无数红痕斑斑,大腿内侧和两团乳肉上更是布满了吻痕,一望便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目光有点涣散,听了这句话也无甚反应,过了片刻才像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重新把目光钉在他身上,只是眼底仍是一片茫茫的空寂。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盯了他许久之后,她说。 “当然。” 玉疏的眼对上他的眼睛,又是半天没说话。直到他眼神逐渐深浓,欲念一重重复又涌上来,玉疏才说:“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声音很轻,若不听这话的内容,恍惚还以为是爱侣之间旖旎的低喃。 赫戎果然闻言一愣,但并不以为意,反而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挑起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深吻,玉疏唇舌之间猝不及防被人攻城掠地,他以一种绝对侵占的姿势,梭巡了这片暂时属于他的领地。 直到玉疏已完全喘不过气,脸颊通红如血,赫戎才放开她,笑道:“你若能拿的走,便尽管拿去。” 他指尖在她细嫩的脸上缓缓摩挲着,明明是亲密的动作,但他就是看到身下这柔弱的少女生生打了个寒颤,裸露在被子之外的肌肤迅速裹上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有她眼底那种丝毫掩饰不掉的厌恶。 当然,看起来她也并不想掩饰。 啧,酒醒了就不那么乖了。 赫戎只是漫不经心一笑,然后抬起她的腿,借着先前的湿滑,重新顶了进去。 这小姑娘还是不能习惯,全身都被撑得发抖,指甲全陷在他手臂里,这点微微的痛感反而让他狂性起来了,动作愈发激烈起来。 “傻孩子,我死了,又能怎样呢?你要了我的命——”他恶意地顶弄了一下,逼得这女孩儿逸出细弱的呻吟,才道:“还是得去伺候下一任的汗王啊。” “北延可和你们大楚不同,还得养着老皇帝的女人,在这里,继任者会得到先王的一切,包括女人。” “从你被送来开始,这就已经是你的命了啊。”赫戎微微一笑,在她不停颤动的长睫上投下轻如蝶翼的一吻。 她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 “除非。”赫戎下身一沉,狠狠撞在她宫口上,玉疏下意识想蜷缩起来,又被他牢牢制住,分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操弄的速度越来越快,深处的蕊心也越来越酸麻,她眼泪无意识掉下来,眼前一片朦胧,意识却反而愈加清醒。 在他终于彻底插进来的一刻,玉疏终于迸发出一声悲鸣般的泣音,然0听见他嘲弄的声音:“除非你杀了全北延的男人,那时,你便能解脱了。” ———————————————— 三章肉奉上 今天收到了的第一根鱼叉,苦笑 如果因为文章质量那我无话可说,毕竟看文口味是个很私人的事情,有人觉得好想投珠,有人觉得不好想投鱼叉,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投鱼叉的里理由是因为我开坑不填? 玉楼这篇文虽然没燕宫那么勤奋,但是我自认这篇更新频率也算是很稳定了,除了有几天我三次元工作完全忙不过来,这文也基本没怎么断更过,还经常加个更,我到底哪里开坑不填了? 这篇文现在基本没存稿,都是下班以后现码的,看我的更新时间应该能看出来,基本都是凌晨在更,尤其现在真的冷,我这边没暖气,手拿出来没两分钟,就跟冰块一样,很多时候完全靠意志在撑,今天大半夜激情洋溢码完五六千字的肉,高高兴兴跑上来刷一发大家的评论,结果刷到这个 气得肝疼 抱歉吐黑泥了,真的没忍住,还是肝疼 算了,大家晚安。 熬 天,在凛冽了一整个寒冬之后,终于开春了。 只是玉疏的春天,却还遥遥无期。 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额上冷汗涔涔。 就在前几日,青娘悄悄让人送来了她要的汤药。只是她没想到喝了那药之后,这次的癸水会疼得这样厉害。或许换句话说,她也没想到这副身体,对药性的反应这样强。 当时她在宫中时,也喝过一次类似的药,那是楼临千叮咛万嘱咐,用最好最温和的药材熬出来的,她那次喝了之后,当月的癸水都觉着有些腹痛。如今这副药却是草原上给女奴灌的,药性何其霸道,玉疏这副被楼临十年来养出来的娇贵身子,如今几乎疼得死去活来,比之前更疼十倍! 只是这种疼痛也并非没有带来好事。赫戎带了人马去边境,原本还要带她去,她只说是月事疼,实在出不了门,所以被留下了。 赫戎去边境还能做什么呢?玉疏想都不用想,无非是冬天刚过,北延万事萧条,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往边境的城池“借”粮去了。 玉疏抬起头,默默看了一眼栖在架子上的苍鹰。它现在已解了绳索,也去了笼子,没有任何束缚住它的东西,因不停撞击而受伤的翅膀和双腿,也都已经恢复,只是它却仍安心呆在那里,没有一丝要飞走的痕迹。 她知道,这鹰,到底是被赫戎驯出来了。 这怎么能怪它呢?玉疏是亲眼见过的,它当时在笼内,是如何凄烈地用头颅、用嘴喙、用宽大的翼展、用有力的双爪,去撞、去冲,去企图咬死一切试图接近它的人。 然而也没有用。在日复一日的饥饿里,它终于连动都动不了了,只有一双刻骨怨毒的眼睛,偶尔会无力地睁开。 它要被饿死了。 然后赫戎给了它一块肉。 第一次它没吃。 第二次它也没吃。 第三次它连眼睛都打不开了,神智已经完全不见,全凭本能一口叨在那块抹了油的牛肉上,连嚼都没怎么嚼,就囫囵吞枣下了肚。 赫戎笑了。 然后手上一使劲,在苍鹰喑哑的叫声里,将那块牛肉扯了出来。 原来牛肉上用麻绳穿了,一头是肉已经进了苍鹰的肚子,另一头还抓在赫戎手上。趁牛肉刚吃进去还未消化之时,便蛮横地扯出来,事先抹了油让这个动作变得更轻而易举,也将苍鹰肠胃里最后的油水一起刮了出来。 玉疏看到那块原本新鲜的牛肉上,满是黏糊糊的液体,甚至还沾了一点血,在变黑的牛肉上如此鲜明。 苍鹰绝望地长鸣了几声,声声泣血。 玉疏当场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等吐完的时候,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 她知道赫戎是故意让她看的。 没人帮得了它。 正如没人帮得了她。 赫戎不动声色,丢了牛肉,撕开了她的衣衫。 赫戎几乎需索无度,以至于玉疏常常会几天下不了床。而比下不了床更让人难堪的是,拜他几乎每次都会用的药物所赐,这身体,一日比一日思淫欲。 她知道赫戎也是故意的。一如他刚见面时说的那样。 后来赫戎熬鹰的时候又让她在旁边看了几回,一次又一次地让苍鹰吃下带麻绳的牛肉,一次又一次地让它希望过后又是绝望。 玉疏趁人不注意再次给它喂过几次食物,只是她不敢喂太多,少少地给一些,让它能够果腹。 这意外的进程让赫戎熬鹰的速度慢了许多,有时玉疏甚至觉得他其实根本就知道,只是他不阻止。 因为他就是要让她看到,她喂食又怎样呢?下一次他再拿抹了油的牛肉去给苍鹰清肠胃的时候,她仍旧毫无办法。 最后她看到它眼睛里那种曾经刻骨的怨毒不再,转成一种空荡荡的迷茫。赫戎就在此时喂了它一些食物。 很少,但是一次正常的喂食。 等吃完的时候,玉疏看到它柔顺的眼睛。 第二日再见到苍鹰时,它乖巧地栖在赫戎肩上,全身上下无一处锁链。 玉疏忽然就掉下泪来。 其实现在苍鹰已能给主人打到丰厚的猎物,只是赫戎去边境时没带它,将它留在了玉疏身边。 多好的活榜样,当然要让她时时刻刻看着。 玉疏苦笑。 苍鹰有力地鸣叫一声,宽阔的翅膀张开,在它头上盘旋一圈,然后停在她枕边。 玉疏忍住腹部的疼痛,不解地看着它。 但它好像也并无甚要做的,只是收拢了翅膀这么停驻着,阖上了双眼。 许久之后,玉疏差点都睡着了,才发现它眼角划下一滴泪来,又很快消散在丰密的羽毛中,转瞬便不见了。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疼得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时候,她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 昨天凌晨情绪有些失控啦,谢谢大家的安慰和珠珠,我其实是懵逼大于生气,但评论是读者的权利,身为作者没法避免。不过今天被大家的珠珠淹没了,看到点亮了两颗星星,再次谢谢大家。今天回来之后瘫在沙发上就睡了,然后想起我还没更文!垂死梦中惊坐起!爬起来更文了! 你们哥过几章应该就出现了,但是出现的方式,我……我先顶个锅盖! 另:凌晨更新就是脑抽,把下一章误设成了收费章,但收费章不能再变成免费章,所以价格改成5po了。 未雨 是仇隐。 玉疏默默望着他,没说话。 仇隐冰一样的脸上无数情绪闪过,最后单膝跪在床边,轻轻道:“殿下,让臣杀了他。”他的手握紧了腰间的玉龙,眉间凛冽的杀意,让玉疏毫不怀疑,只要她点头,仇隐真的会不计一切代价,去杀了赫戎。 玉疏没点头也没摇头,忽然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赫戎走后,王帐附近的守卫弱了许多,臣这才找机会夜潜了进来。”他自然不会说,在此之前,他是暗中观察了多久,才能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玉疏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在教白羽刀法?” “是。他……他实在有天分。臣习的是剑术,在刀法上造诣不甚,只是他这样的苗子实在难得,臣……臣没有忍住。”仇隐冷淡的侧脸终于浮上了一点羞愧,在根本还未摸清楚白羽的底细之前,他就贸贸然收了半个徒弟,的确是莽撞了。 玉疏腹中很疼,闻言也只是笑了笑,“那等白羽出师了,再去杀掉赫戎罢。” 仇隐震惊之下,难得不顾规矩,直视玉疏一眼,见她露在被子外的洁白的脖颈,全是淡淡的红痕,似乎在无声昭示着,背后不能言说的香艳淫糜,不由心中一痛,闭了闭眼,才道:“殿下……即使白羽可信,待他长成,还需……” “所以呢?”玉疏痛得越来越厉害,也顾不上什么了,毫不犹豫地截断了他的话,“所以即便现在杀了赫戎,然后呢?” “纵使仇隐是天下最好的剑客,挡得住千军万马吗?能在杀了他之后,在所有北延人的攻击之下,顺利带着我回大楚吗?即使退一千步说,即使能,大楚……我们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还回的去吗?” 玉疏的声音很轻,甚至因疼痛还发着飘,可是却字字锤在仇隐心上,让他只能僵硬地跪在原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况……”玉疏悲悯地看他一眼,苦笑道:“仇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全家为北延人所杀,此生都只为复仇活着,那仅仅杀了赫戎,你便满足了么?” 仇隐呼吸一窒。 玉疏也长长呼出一口气,似要把身体中所有的痛楚都呼出去,“哪怕你满足,我也不满足。” 她的眼神坚硬如寒冰,“现在杀了他,你见过阿日斯兰吗?见过赫戎另外二十几个兄弟吗?哪怕没见过,来北延几个月了,也听说过罢?个个都比他暴虐十倍。他这么多兄弟,还有几十个侄子,你能一一杀得过来吗?而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玉疏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对不住,我不想让这样的凌辱,再重新来一次了。” 仇隐死死攥住玉龙,许久才艰难启齿:“殿下……” 玉疏只是制住他的话头,又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句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是。从不敢忘。臣、任凭殿下差遣。” 玉疏艰难地起身,在他耳边吩咐了一句话。 仇隐皱眉,“殿下,太子曾吩咐过臣,一切以您的安危为重,臣这一走……” “你在这的时候,我有比较好过吗?”玉疏冷冷道。她知道这其实完全不是仇隐的错,他的所作所为,也全是为了她。甚至抛下在京城的大好前途,跟着她来北延,做一个低等的奴隶。只是她现在,真的不需要这种无用的关心。 仇隐面色巨变,沉默了很久才低下头,“臣遵命。” “以你的能力,自己一个人从奴隶营中消失,不是什么难事。”玉疏望着他的眼睛:“其实我让你去做的这件事,你也很早就想去做了罢?不过因为我这个累赘,所以才一直憋屈地藏在奴隶营里……” “殿下不是累赘。”在玉疏身边几年,仇隐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玉疏一愣,笑了笑,终于说:“多谢你。”见仇隐亦是有些难堪地撇开目光,“这件事,或许用时要很长、很长,但我们都知道,一旦做成了,北延……” 她默默望着远方,伸手按住剧痛的小腹,神情却无一丝波澜,“就不堪一击了。” ———————————————— 有点睡不着了,来今天的第二更 往孽 “你们老皇帝快升天了。” 赫戎带着大批劫掠来的战利品,一身风尘仆仆,从边境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玉疏闻言一愣。 赫戎恶意地笑了笑,“靠药物吊着最后一口气。有人找到了我这里,向我求北延族中续命的神药。”说了这句话,他就好整以暇坐了,不肯再说话。 玉疏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引她去问,但不得不说他将这心理把握得很好,因为她真没忍住,咬着唇问:“是谁?” “你猜?” 玉疏摇了摇头,“大楚的女孩子不教这些外头的政事,公主也不例外。因而我猜不到。” “哦——?”赫戎挑眉嗤了一声,下巴微扬,十成十看笑话的姿态,“那便服侍得你的主人高兴了,乖得像上次喝了酒那样,说不定……”他狼一样的眼睛盯着玉疏,“主人便告诉你了。” 玉疏脸上浮出一抹屈辱的潮红,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许久之后她才闭了眼睛,解开了外裳的扣子。 已是春天了,她穿的还是之前从大楚带来的春衫,颜色都娇艳的很,外裳一解开,虽还未脱下,已隐约瞥见胸前的鹅黄肚兜,挺立的胸乳之上,一支洁白的木兰花。 赫戎眸色沉沉。 玉疏却无论如何都脱不下去了。在他的目光灼灼之下,剧烈的耻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脸也被激得通红,如三月初绽的嫣红桃蕊。 “啧。”赫戎大笑起来,起身走到她面前,摩挲着掌下这张娇艳的桃花面,“我刚从外头回来,只是让你伺候梳洗,玉奴想到哪里去了?” 玉疏差点爆粗口。 看她竭力忍耐的样子,赫戎笑得更欢了,眼神又邪肆又恶劣,指尖更轻佻地抚摸上玉疏洁白的颈子,就是故意在戏弄她。 “还是说,这半月未见,玉奴也思念你的男人了么?”他声音逐次低下去,因她的外裳已开,手轻而易举便抓住了一只小巧的奶子,在掌中揉动几下,调笑道:“怎么揉了这么几个月了,还是这小小一团?看来,得生个孩子,倒是这奶儿也大了,还能出奶让主人吸,嗯?” 孩子。 玉疏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不堪重负,被他这轻轻一拨,就断了。 她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两步,才冷冷道:“我与汗王似乎并非一对有情人,汗王要做便做,何必还生出孽种来,平白无辜害他一辈子!” 赫戎怒气瞬间就起来了,脸色冷如冰霜,毫不费力将玉疏拉回怀中,口中缓慢地道:“孽种?” 他这样子若是叫外面的北延人看见,必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玉疏却笑得更冷,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盛怒的脸。 “难道不是吗?孽种便是孽种,我不想我的孩子,活得像阿日斯兰一样。” 听到阿日斯兰的名字,赫戎按下怒气,忽而又笑了,颇有耐心地问:“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玉奴对北延的了解倒是越来越深了。”她的确比他想象中聪明得多,在这种一句话都不通的情况下,竟也将最恨她的阿日斯兰的消息给打听了出来。 玉疏别开脸,缓缓道:“他的消息不难打听。”和青娘同为被俘来的楚女所生,可是同胞兄妹的命运,却天差地别。北延的孩子生下来,地位从母,所以阿日斯兰生下来便是奴隶,还是混血的奴隶,以前的日子可见一斑。后来过了几年,他母亲又怀上了青娘,谁知青娘还没降生,北延族中的大祭师便已经断定,这即将出生的孩子,只要是女孩,便是这一代北延族中的神女。因此他这甫出生的妹妹,一落地便受到了万千宠爱。 神女从汗王的女儿中选出,被称为“受神恩赐之女”,命格极贵、地位极高。因此北延有个传了许多代的规矩,新一任的汗王,为了证明自己是被天神所恩赐之人,必会娶神女为正妻。 赫戎也不例外。 可这一任的神女,在多年以前,就被母亲趁先王过世时骚乱的时候,带着她逃回了大楚。赫戎继位多年,因为神女之故,王位的正统性一直被质疑,直到去年,阿日斯兰和京城的某大楚显贵接上了头,才重新得到了青娘的消息。 这也是为何赫戎当时会出现在京城了。 玉疏回忆着打听来的消息,一时没说话,赫戎却道:“阿日斯兰纵然曾经因为出身被轻贱,如今也已经是北延的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 玉疏讥诮道:“汗王,明人跟前何必说暗话呢?他若真这样风光,我能这么快便知道他过去的一切么?”像其他根正苗红的北延王族,他们的事情就没这么好打听。而像阿日斯兰,这些八卦却能说出多少篇来,关于他曾经为奴的那段经历,更是被人暗地里传得有声有色,甚至还有人说、有人说他小时候长得秀美,是靠给贵人们当娈童上的位。 赫戎毫不在意,只道:“北延讲究实力为尊。如今阿日斯兰大权在握,那些事不过是别人实在打不倒他,传的酸话罢了——终究也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些话传到阿日斯兰耳朵里。” 说话之间已有婢女将洗漱的热水抬了进来,赫戎笑道:“不说阿日斯兰了,玉奴若还想知道你们大楚的事,便过来服侍主人罢。”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牛大骨又要吃个肉呃(。 你们哥吃完肉之后就会出现了…… 灵光(微h) 玉疏衣衫未褪,就被赫戎提着腰扔到了浴桶里,水花一时四溅,她瞬间像只小落汤鸡,狼狈地坐在水中,连睫毛上都是欲滴不滴的水珠。她胸前原本一支洁白的木兰,因沾了水,这花也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色泽,花瓣中央一点嫣红逐渐吐蕊,然后还未绽放,就被人叼在了口中。 “啊……”挺立的乳尖被人用牙齿磨着,她雪白的颈子瞬间便向后拉长了,手指攥着桶壁,吐出一声悠长的哀啼。 大片乳肉隔着一层布被他吃了进去,舌面和牙尖粗鲁地刮蹭过去,痛过后又是痒,这几个月日日用药助兴的身体,被这痒意勾得春兴渐起,玉疏下意识缩了缩腿心,反应过来之后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这烫热的水里,也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动作完全被赫戎放在眼里,他轻笑,把手探下去,在她腿心摸了一把。 手指刚放上去便被吸住了。跟个贪吃小儿似的,咬到了就不松口,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往里头嘬吸,赫戎几乎立刻就硬了,想了想还是忍了忍,拔出了手指。 拔出来的时候响亮的“啵”了一声,二人都听见了。玉疏被水汽蒸得嫣红的脸上,又添了一层耻辱的潮红,只是她的眼神却是种无尽的恨意,只是掩藏在温暖的雾气和低垂的眼里,叫人一时看不分明。 日复一日的屈辱,无法自控的身体。她心中那把深藏的火越来越盛,几乎要将她彻底燃烧殆尽。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啊。 玉疏忽然身上一轻,被人捞了起来,就看见赫戎手指上沾着熟悉的药膏,往她腿间探去。 玉疏咬着唇抓着他的手腕,语不成声:“直接进来,别用那个……”一用药便不能控制的神智,癫狂到让她失去意识的高潮,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一切,都是如此让人憎恶。甚至比清醒着让她承受这场性事,更让人憎恶。 她这点力气完全是螳臂挡车,赫戎难得闪过一点困惑,“不用你受得住?别犯傻,嗯?我可难得这样体贴。” 玉疏讥诮地嗤了一声,不再管他,撇开了头,无力地望向了远方。 她知道接下来等她的是什么。 然后便被赫戎握着下巴把脸扳了回来。 他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眉目间一抹深思,“为了这点所谓的自尊,宁愿吃苦头,又是你们大楚的说法?”见玉疏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好心枉作驴肝肺,若疼了可别怪我。” 玉疏闭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在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无力。 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一滴泪掉在他掌心。 赫戎如被烫到了,飞快把手缩了回来。 玉疏的脸失了支撑,倏然往下重重一点,她睁开眼,发现赫戎正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又有点狼狈地移开了目光,语速飞快地讲:“大楚京城有人来求药,我去边境之时,把药给了。如无意外,老皇帝或许还能撑一两年。” 玉疏未等来一场淫糜的性事,反而听他突然说起了之前被打断的政事,不由警惕地后退一步,“我还未付给汗王报酬,汗王便将结果先告诉了我。你——”她冷冷问:“想求什么?” “当然,我的丑话要说在前头,想必汗王也知道,我都已经来了这里,也无甚长物能够给汗王了。” 赫戎已收起那点奇特表情,笑道:“玉奴整个人都是我的,我当然不求什么?” “汗王居然是这样的好心人!也难怪、”玉疏嘲讽地笑了,“也难怪是个愿意以药救敌国君主的大圣人!” 赫戎毫不将这些嘲讽放在心上,反而道:“玉奴总跟我说,让我明人不说暗话,怎么现在倒跟我打马虎眼了呢?实话也不怕告诉你,老皇帝活着一天,大楚就能为我予取予求一天。但是谁让他生了个好儿子呢,还难得聪明了一次,将这好儿子立成了太子。楼临若登基,我再想求些什么,呵,只怕没这么容易了。” “哪怕就是现在,老皇帝病重,太子监国,京城要再往这里传递消息,也比以前要难了十倍。” “玉奴,你这位皇兄,可是个难得的狠角色啊!” 玉疏骤然听见楼临的名字,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十倍,只是幸好她此时鬓发松散,堪堪遮住了她半张脸,因而也掩盖住了她的神情,但心脏处总有些心酸的骄傲,在内心深处熨帖地抚慰着她的灵魂。 看,她的男人藏都藏不住,哪怕在千里之外,都有人识得他是一颗暂时被藏于匣中不能得见天日的绝世明珠。 玉疏勉强压下那点酸楚,低低道:“他是尊贵的太子,我不过后宫不得宠的公主,平时没有多少交集。” 她衣衫单薄,又是这样一种凄凄之态,叫赫戎先前心头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浮现了,伸手将她搂在膝上,故意问她:“太子便罢了。怎么老皇帝要死了,你也不见多少伤心呢?我记得大楚重孝义。” “汗王这样了解大楚,怎不知‘父慈子孝’这句话呢?他先不慈,那我如何孝?毕竟我现在的境况,可比我的好父亲糟了一万倍,不是么?”她这话是十成十的真心话,因此说起来也格外有力,且让人信服。 赫戎似也相信了,在她颊边印下占有欲明显的一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眷恋大楚呢,当我的女人,难道不也照样逍遥?”说完就起身将她抱起来塞进了被子里,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主人连日劳乏,此时累了,陪我歇歇。” 玉疏的背抵着他宽阔的胸膛,几乎被他完全侧抱进怀中,脸靠着她的颈子,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颊边,连手也紧紧箍着她的腰,是个完全不容她逃脱的姿势。 赫戎竟真的就这么搂着她睡觉了。 玉疏闭了眼睛,将呼吸放得绵长柔和,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摸到脸上已干的泪痕,无声笑了笑。 她想,她刚刚发现了一样东西。 ———————————— 更了更了 你们哥要来了! 将药 广明宫。 和妃穿着宫女的服色,走到弘昌帝榻前,望着他消瘦的脸和绵长的呼吸,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久了,弘昌帝已病的太久了。如今太子监国,只说陛下要静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广明宫。她这么久未见陛下,连早就拿到的药,都一直没有机会送进来。太医院那群混账,这么些年来她得宠的时候,全都上来巴结奉承,一朝楼临得势,她使了多少力气,也没买通一个人,愿意把她手中的这副药,混在弘昌帝的日常药物中呈上来! 她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只怕她便永远都等不到那天了! 这几个月来,她不知疏通了多久,才终于在楼临上朝之时,扮成宫女,带着熬好的药,偷偷溜了进来。她兄长已送进消息来,今日朝中要商讨给北延岁贡之事,两派人争得极凶,势必要耽搁许多功夫,让她抓紧时间。 和妃坐在床边,在弘昌帝耳边极轻地叫道:“陛下、陛下!臣妾来了!是婉儿来了。”又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这是个能叫醒人又不惊动人的法子。 谁知一连叫了多少声,弘昌帝都始终无知无觉地躺着。和妃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终于一咬牙,端起带来的药盏,舀了一勺就往弘昌帝唇边送。 可弘昌帝未醒之人,又哪里能吞得药下去,和妃喂了好几次,药都全洒出去了。 和妃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哺喂给弘昌帝,谁知二人的嘴唇刚碰到,就听猛然一声喝道:“哪个大胆的奴婢,竟敢冒犯龙体!” 和妃一惊,药全部被她自己吞入了喉中。 她下意识往后一望,发现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张得胜。 张得胜还故作夸张地认了一认,才故意张着嘴惊讶道:“竟是和妃娘娘?娘娘怎么这副打扮?害奴才一时竟没认出您来!” 楼临正在他身后五步远,神色无波无澜,一双眼睛静水流深。 和妃心一紧,电光火石间,她忽然就明白!楼临是故意的!他故意等着她急得跳墙的这天。 既已相同关窍,她按耐住情绪,先发制人道:“怎么,难道如今陛下的广明宫,只有太子能来么?若非太子不许人进来,本宫何须靠这种手段才能觐见陛下!” 她大怒道:“太子,你一人把着陛下的寝宫,是何居心?难不成这宫中,只有你才配见到陛下了吗?” 楼临眼风都没动一下,“太医说了,父皇的病,要静养,不见外人。” 和妃怒极反笑,望着手上的药盏,“太医院那群废物,陛下的病拖了这么久,都不见起色,无能至极!本宫在宫外苦寻了几个月,终于得了一味极好的药来,有医死人肉白骨之效!陛下喝了,必能不日康复,所以今日实在等不及了!” 楼临眉毛一动,露出一点极轻极浅的笑意来,“娘娘,您在宫中也呆了这么些年了,难道不知道宫中最忌夹带东西,尤其是药物么?” 明明他这笑容和语气都清淡的很,却生生叫和妃打了个寒颤。她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只是这半年,眼前这个一向宽厚仁爱的太子,愈发让人看不透了。 如今弘昌帝凝重,太子监国,形势比人强,和妃只得暂时收了气焰,垂泪道:“事急从权,陛下的病一直不好,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急得不得了。听说有了这个药,立刻就让人寻访来了。太子平日最孝敬陛下的,可别因这等小事延误了陛下的病情啊!” 她这半服软半威胁的话说来,楼临却丝毫让开的念头都没有,“哪里的乡野郎中,能有宫中的太医好,何况——”他讥诮一笑,“医死人肉白骨?这等骗骗愚妇的话,娘娘竟也信了?这到底是何方神药?可找太医验过没?找人试过药没?什么都没有,娘娘敢奉上,父皇未必敢喝!” 和妃被他的话一时噎住,又不能把这药的来历给说明白了,正语塞间,楼临已吩咐人:“找试药太监来。” 和妃下意识拦道:“太子这是做什么?” 楼临望着她笑了笑,眼底清冷如雪光,“娘娘不惜触犯宫规,也要为父皇求药。此等深情厚谊,孤怎能不感念。只是父皇龙体为重,便是太医院呈上来的药,都得试药太监试过。何况这不知哪里的神药呢?若真有用,再熬一副也不迟。” “太子这是信不过我吗?” “娘娘这话,孤担不起。孤不过按规矩行事罢了。去——立刻叫太医和试药太监过来!” 和妃咬牙道:“这药极难得才能凑成一副,给太监喝了,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变出第二副来?” “哦?”楼临唇角勾了勾,深深打量了她一眼,“那孤便只能对不住娘娘的一片心了。” 死活 和妃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端着的药盏便被侍卫夺了下来,还没尖叫出声,已经被两个大力的太监反捆住双手,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她入宫以来便受弘昌帝宠爱,多年养尊处优,哪里被这样折辱过,气得花颜失色,一双眼恨恨盯着楼临,道:“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如今父皇病重,宫中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娘娘冒然送来的药,连太医和试药太监都没尝过,就想往父皇口里送?” 楼临面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将娘娘软禁在她宫中,等太医详察此药之后,再等父皇清醒后定夺。” 清醒后?楼临时时刻刻守着,陛下还会有清醒的时候?和妃沉声道:“别说太子还未登基,便是登基了,本宫依然是你的庶母,你依然要尊敬于我!你无凭无据,如何敢说我要谋害陛下?” 楼临看都没看她,“无凭无据?”他好笑似的将这几个字在口中过了一遍,才指着那碗药嗤笑道:“这不便是凭据吗?” “你尽可以让太医去查,若是——”话说到一半,和妃便自己闭了嘴。她并不是蠢人,哪里会不知道,楼临敢说出这句话,那便意味着,这碗药查出来只会是一个后果,便是毒药! 只是这等了这么多年,却只差一步的怨愤简直要烧灭了和妃的神智,怒道:“我与陛下恩爱情笃,怎会想加害于他!若说弑君,你才是那个想谋害亲父,恨不得立即就……”话音未落,嘴便被太监堵住了。 楼临走到她跟前,望蝼蚁一般望着她:“太吵。” “娘娘疯了。父皇宫中,岂能如此喧哗。” “行踪诡秘,不守宫规在先,置龙体于危境在后。若真有三长两短,与弑君何异?孤既监国,不能容此逆举。如今更似有癔症,既然如此,孤不能再容情了。”他似惋惜地一叹。 楼临往寝宫外走,“带出去。” 和妃挣扎不止,她知道如果此番被软禁在宫中,这十余年的谋划和算计,都通通会付诸流水!她甚至怀疑,等她一走,楼临必会立刻诛杀弘昌帝,以绝后患! 她明明是个深宫弱女子,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气,对着那个捂着她嘴的太监狠狠一口!太监吃痛之下送了手,又听和妃怒喝道:“楼临!这天下这后宫如今还轮不到你做主!有本事你杀了我!像你这么个悖逆人伦、兄妹相奸、弑君杀父的反叛,怎么配……”说到一半又被那快吓疯的太监用血淋淋的手堵住了嘴。 “兄妹相奸”几个字成功让楼临停下了脚步,他静静望着和妃愤怒的眼睛,然后笑了笑,春风拂面般轻柔地一笑,“果然是你。” 和妃怨毒地瞪着他。 楼临笑得更深了,然后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这手真是完美,如玉雕成,用来执笔或舞剑,都一定相当的赏心悦目! 然后这只完美的手掐上了和妃的脖子。 殿中所有人都恭敬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 和妃被掐得双眼凸起,手脚拼命挣扎着,都毫无用处。他看着是个温润清隽的样子,此时竟将她掐到提了起来!她的双脚都离了地面,脸色紫涨不堪,嘴里嘶嘶叫着,哪还有一丝艳冠后宫的美人模样! 到最后和妃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手脚都无力地耷拉下来,最后一点神智都即将陷入深渊——然后她被人丢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她双手捂着脖子,蜷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因为疼痛和恐惧,身体都弓成了一个虾米,许久之后都还是说不出话来,刚启唇欲言,就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楼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娘娘,你说的对,此时孤自然不能要你的性命。” “但好在这世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不是么?” “娘娘一定要记住刚才的痛苦啊。因为你会发现,这痛苦相比较你以后的日子,会是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了。” 楼临踏着血一路向外走,在广明宫晶莹的汉白玉地面上留下斑斑印迹。 他安静地吩咐:“将娘娘好好安置在她宫中。” “别让娘娘出一丝差错,要是娘娘再敢出来第二次。” 他一笑。 “即刻杖毙。” ———————————— 二更了,正在三更ing,但不知道鞥不能码出来 发出来作者君有点忐忑唉 你们必须不能讨厌哥哥…… 狷狂 楼临刚喂完弘昌帝药。 如今的弘昌帝要喝药不容易,得捏着口直接灌进去,等喂完了,他自己也是一身褐色印渍,在玉白的衣衫上格外惹眼。楼临却顾不得这些,拿着热帕子,仔细在弘昌帝脸上擦了一遍,等擦去他脸上的药,又细心地换上另一块温热的帕子,去擦拭弘昌帝的双手,其仔细体贴之处,堪称天下第一号大孝子。 弘昌帝的手忽然动了动。 楼临的动作一顿,又还是含了一缕温雅的笑,继续擦着弘昌帝的右手。过了片刻才抬头,对上弘昌帝幽幽睁开的眼睛,“父皇,您醒了。” 弘昌帝无神地望了他一会儿,才嘶哑地道:“朕……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六天。父皇,您这次昏迷了六天。” 弘昌帝喃喃道:“六天……朕昏迷的时日越来越长了……” 楼临笑容无一丝疏漏,温和如春风,“父皇,您上次受的打击太大了,龙体一直未调养好,应该好好静养。” 当日俞衡从凉城回返之后,赫戎对玉疏做的那点事,瞒都瞒不住,弘昌帝当场就吐了血,对天仰叹“有损国格”,然后竟一头栽倒在龙椅上!从那之后,弘昌帝就时病时醒,只能让楼临监国。 想起前事,楼临垂下眼睛,替弘昌帝掖了掖被子,“父皇,您还虚弱,歇着罢。” 弘昌帝虚弱地抬起手,因问:“和妃呢?小十六呢?朕……朕许久都没见他们了,将他们传来,朕有……” “父皇。”多少年来,楼临第一次在弘昌帝正说话的时候打断他。 饶是弘昌帝都一愣,居然忘了后头要说的话。 楼临坦然直视着弘昌帝:“原本想着父皇病弱,有些事暂时不该报给父皇知道。但父皇既问起来了,儿臣不能欺君。” “五日前,和妃意图谋逆弑君,被儿臣当场拿到人证物证,如今已软禁在她宫中,等父皇醒来发落。” “你……你!!!”弘昌帝气得面颊赤红,右手指着楼临抖个不停,好半天都没哆嗦出一句话,反倒喘个不停。 楼临体贴地上去给他拍背,此时的弘昌帝,脊背佝偻,容颜狼狈,哪里有一丝权掌天下的影子,看上去不过就是个寻常老人了。 楼临手下的力道轻柔又均匀,一双眼睛却比数九寒天的冰雪还要冷。 他为何曾经对这样一个人,抱有过期望呢? 他曾经是真的觉得,他与弘昌帝,因为有儿时的情分,所以有些事情绝不会发生——他也绝对不许它发生。 他一直记得孩提时期俞贵妃刚过世,弘昌帝将他养在膝下,无微不至,事必亲躬,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亲一样,宠爱着他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所以哪怕他极其早慧,早早明白天家的父子,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对父子而已,他也发过誓,他绝不做先动手的那个人。 他窝在东宫多少年,弘昌帝都不给他一丝理政的机会,他抱怨过吗? 没有。 和妃与十六皇子气焰一年年渐高,甚至在日常用度上都堪比皇后和太子,他有打压过他们吗? 没有。 可是他的一再退让并没有换来弘昌帝的信任。 他被王却安害到差点送了命,他的好父亲,也不过罚了王家几天,就想让王家去领边境的兵权!从公论,王却安那种草包,去了凉城,几乎是将北方边境对北延拱手相让!从私论,让王家掌了二十万大军,大楚还会有他的立锥之地吗? 而此生最痛……楼临闭上了眼睛。 宴宴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妹妹,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他自己。 从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宫道上那个狼狈的小女孩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哪怕他从未那样狼狈过,但在一瞬间,他就是看到了他自己。 他宠爱她,甚至是溺爱她,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居然还有那么丰沛的柔情与耐心,然后让她长成一个肆意飞扬的样子。 楼临内心深处很明白,那也是他内心真正想成为的样子。 只是弘昌帝需要一个仁厚沉稳的继承人。 他做不到的,她替他做到了。 她走了,就彻底割裂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他的天真、他的幼稚和他的少年时代,以及跟感情有关的一切。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好的,只是不能活在宫里而已。 活在宫里,就是被杀死。没有第二种结局。 楼临细致地扶着弘昌帝躺好,全然不顾他气得冒火的眼睛:“逆子!你是不是当朕死了!朕还能喘气呢,你就迫不及待地处置你的庶母和弟弟!” 楼临恭恭敬敬地,“儿臣不敢。”又向门外一招手,张得胜立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进来,“父皇,您昏迷多日了,肠胃还虚弱,先进些补汤罢。” 楼临一勺补汤喂过去,弘昌帝却下意识偏过头去。 楼临的手停在半空中,伸了半天才收了回来,恍然大悟道:“儿臣知道,父皇一定不放心儿臣。其实这药,是太医和试药太监都尝过的。父皇既担心,儿臣便先喝一口,如何?” 说话间他已毫不在意地喝了两口,然后才笑着将补汤复又送到弘昌帝嘴边。 他一只手看似扶助地撑着弘昌帝的后脑勺,却让弘昌帝半分都动弹不得。 “补汤趁热喝才好。” “父皇,请用。” 【妻宴芳鉴】 宴宴: 见字如面。 时隔上次元日一书,已有三月之遥。我从不知这宫中的时日是这样难过,以至于我每每见开春以来鸿雁北飞,都不禁想向它们借一双翅膀,彻底飞出这宫墙,跟着他们一齐飞到北地,去见一见、我的宴宴。 但妄想终究只是妄想,我还是要留在这四方高墙内,去完成我未完的命运,时机如此稍纵即逝,以至于我不能有太多思虑的时间,因为这机会一旦错过,我不仅将输掉这天下,更输掉唯一能夺回你的机会。 我不能输。 我也,不敢输。 这半年来身边人的转变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但我不介意。因为我此生唯一会介意的人,她看不到。如果她看到现在的我,会失望吗?会难过吗?会哭吗? 宴宴,我不知道。 但哪怕她会失望、会难过、会哭泣,我也不能停下了。 我已将此生付诸于深渊,只为了赢回她可以光明正大在大楚失望、难过、哭泣的机会。 听到这里,宴宴,你当真了吗? 别当真,这些不过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我只是从未有任何一刻,这样鲜明又清晰地认识到,权势,是如此让人沉迷。所以宴宴,若有朝一日你听到一些消息,千万、千万不许歉疚。 这是哥哥的命令。 而哥哥又有一重疯狂的想法,这想法太过疯狂,如果我说出来,一定没有一个人会赞同。但我已不能再忍耐。否则即便等你回来,也只等看到一个疯子哥哥了。 宴宴,长乐宫的枇杷树居然开始结果了。我十分讶异,因为花木太监原本说,头年刚移栽的树,是结不了果子的,但是昨日我去长乐宫中,却见枝叶上已经稀疏地挂上了青色的果子,或许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我宁愿相信这是个好预兆。我相信我这疯狂的想法,终究也会成功的。 无颜盼复,只愿重逢。 而我那疯狂的想法如果没有被我扼死,那这个愿望,或许很快能实现了。 夫临 于弘昌二十六年春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你哥黑化ing 但即使是乌漆麻黑的哥哥,也是不想宴宴背上心理负担的 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宴宴啊 石头派哥哥出来像大家要珠珠! 哥哥温和一笑:大家请用珠珠投喂这个石头,不然她不给我出场,还不让我吃肉 石头一惊:你吃了的! 哥哥更温和地一笑:你确定?你自己数数牛大骨炖了多少肉了! 石头努力申冤中:看你的肉,虽然少质量高啊!你宴可喜欢了! 哥哥最后温和一笑:请保质的同时顺便保量,可以吗? 石头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绝对可以!您的八千字没羞没臊日常肉汤已经炖上了!保证吃撑!(吐血的石头) 开戏 苍蓝的天空下,一道褐色的流光迅捷地从半空中扑下来,还在仓皇逃命的野兔连挣扎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一口咬死,一双尖利有力的爪子抓着野兔的尸体重新盘旋而起,春天新生的青翠草原上,淅淅沥沥地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那流光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才长鸣一声,将野兔丢在带来的筐中,宽阔的翼展缓缓下沉,才栖在赫戎肩上,双眸微闭,不再作声。 赫戎缓缓抚摸着它丰厚的毛羽,一手揽着玉疏的腰,“你一在它就懒了。不过打了只兔子,就懒怠动了。” 玉疏将苍鹰从赫戎肩上捧下来,苍鹰原本闭着的眼睛睁了条缝,见是她,复又闭上了。它此时已完全长成,体长超过两尺,双翼全展开时,甚至差不多能抵上一个人的身长,玉疏将它抱着,几乎抱了个满怀。 她的手指从苍鹰头顶一直轻柔地舒到尾部,到最后它整只鸟都瘫在玉疏怀中了,从喉咙间发出一些微微的“哧哧”声,鸟喙在她手心啄了啄,带来一阵轻柔的痒,玉疏没忍住笑起来,推了推这懒鸟,“喂,鹰兄,起来,自己飞。” 苍鹰理都没理她,眼睛都没睁,反而又啄了啄她,这次重了些,让她继续摸呢。 玉疏拿这懒鸟没办法,只好继续耐心地给它梳理着毛发,看它真是太乖了,又在它头上亲了一口,结果亲了一嘴的绒毛,玉疏一边用手指擦去嘴周绒毛,一边又点了点它的头,笑:“鹰兄,再这样下去,你年纪轻轻,就要秃头啦!” 几乎就在同时,她脸颊也被人啄吻了一口,有人从背后伸出手,在苍鹰的背部薅了一把,意有所指道:“真乖。” 玉疏垂下眼睛,原本玉一样的脸上嫣红如血,伸出一只手来向后按住他的手,低低道:“还有人跟着……” 赫戎大笑,反将她的手握住,只觉掌心里一团软绵,他咬着她通红的耳朵,私语道:“那回了帐子,玉奴打算怎么补偿我?” 玉疏回头瞪了他一眼,“汗王自己想要野合,怎么还找我来要补偿?走开!” “啧。”赫戎的呼吸全喷在玉疏颈间,滚烫的,将她雪白的颈子也灼红了,“刚说乖,又闹脾气。还是我哪次没有满足你,嗯?” 他笑意加深,望着怀中这女孩儿。她的确是聪明的,察觉到怎样才能让自己少吃点苦头之后,就能作出最合适的样子来曲意逢迎。只是这逢迎得甚得他心,他也不介意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了。反正她只能是他的,不管他对这女孩儿抱着何种心思——他现在也说不分明,反正他现在的确对她很感兴趣。人已在他手上,温香软玉在怀,将来再生下几个孩子,她这辈子都跑不脱了。 玉疏只是懒得理他,抱着怀中的苍鹰,它温热的身躯贴在心口,让她的心脏处都感到熨帖。 “好了——”赫戎从囊袋里摸出几只箭矢,“上次便说了,等开春之后,要教你射箭的,还记不记得?” 玉疏点了点头,拍了拍怀中苍鹰的背脊,“去、去罢。” 这懒鸟正享受着她的服侍呢,被人忽然打断了,愤怒地用翅膀扫了扫她,才低叫一声,双翅一展,在他二人身上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就直冲上了九霄。 玉疏接过箭矢,赫戎已拿起了他日常用的那柄乌木大弓,轻松执在手上,又将玉疏向后一揽,将她的手也搭在弓上。 玉疏有点生气地道:“汗王是故意为难人么?你用的弓,我如何能拉开?” 赫戎安抚性地在她脸侧吻了一口,“下次回去让人给你弄一把你能拉开的?”只是说完了他又笑:“只是那弓拿出来,怕是连只兔子都猎不到。” 玉疏不自觉就包了点泪,眼睛轻轻一眨,便掉在他手背上,“既如此,何苦耍我!” 他似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又道:“这么点事儿?也值得哭?玉奴莫非是水做的不成?真是……真是叫人喜欢。” 赫戎没轻没重地在她眼睛上一擦,却见她眼睛反而被擦得更红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没过多久,一张比花还娇的脸上就挂满了泪珠,他只得先把乌木弓放下,从她腰间取了帕子,给她把脸擦拭干净了。 擦了半天见她真止住了泪,才把帕子丢在她怀中,“娇嫩成这样,在草原上怎么活得下去!” 玉疏张着一双还通红的眼睛瞪他,“那汗王便送我回去就是。” 赫戎瞧着她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可爱,又将她拉在怀中揉捏了半日,直到怀中这少女娇喘微微,面红如霞,才叹道:“乖乖,回哪里去?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玉疏正要说话,却见赫戎面色巨变,手凭空向后一抓,一只箭矢已被他抓在手心。只是这只流箭来得又急又凶,赫戎刚刚又心动神摇,松了防备,手掌还是被尖利的箭头划破,掌心都被劈出一道深深血痕,足以看见射箭人拉弓时的力道又多猛! 玉疏面色有点发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只箭。刚刚如果赫戎没抓住的话,那只箭,会笔直地射入她心口! 赫戎面色沉沉,调转马头往后一望,却见阿日斯兰挽着弓,驱策着一匹黑马向这边骑来,他脸上依稀可见盈盈笑意,却没有一丝笑到达眼底。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宴宴小可怜的好戏终于开场了! 变天 “阿日斯兰,你是要反了吗?”赫戎抓着箭矢,血从他掌心滴下来,在玉疏裙摆上开出一片殷红的花。 怪不得护卫一开始没拦,还任人举起了弓箭,还以为他不过打猎而已。此时见阿日斯兰竟是朝着赫戎的马上放的箭,不由都低了头,在心中大骂阿日斯兰!平日里乖僻便罢了,做什么竟跑来连累他们! 阿日斯兰驱马过来,还未走近,就被已经吓破胆的护卫们拦住了,他也不生气,反而轻笑道:“刚刚我原想抓一只狡诈的狐狸,谁知竟没射中,反倒伤了王,是我的不是了。” 赫戎淡淡看着手中的箭,精美锋利,尾端还刻着阿日斯兰的名字,“阿日斯兰,我记得,你年少时第一次学箭,便是我亲手所授罢?” 阿日斯兰笑着一拱手,“王好记性!正是如此。非但射箭,骑马、摔跤、打仗,都是王一手教我。” 赫戎骤然冷笑一声,“我竟不知,我教出来的弟子竟如此不济!连放箭的准头,都差成这样!跟个睁眼的瞎子也无甚分别了!你要是只剩下这个准头,还射什么箭,别想打鹰反而啄了眼!” 他声音冷厉得很,没吓到阿日斯兰,倒叫玉疏瑟缩了下,又被他揽住了肩膀。 阿日斯兰低声道:“王定然知道,您是最好的师傅。所以其实我的准头,也并没有错。”他厌恶地扫了玉疏一眼,神色是种刻骨的怨毒,“只是本该射中一只狐狸,您却偏偏对她手下容情!还不惜以身犯险,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住那猎物,王!” 玉疏即便听不懂他们的话,但阿日斯兰话语中的冷意,都叫她生生打了几个寒颤,然后就被赫戎搂得更紧了。 这细微的动作让阿日斯兰双眼发红,再次恳求道:“王,您真的……真的在这种玩物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了!” 赫戎一手摸着箭矢上阿日斯兰的名字,另一只手却倏然扬起,执起马鞭,手腕一动,就一鞭子扎扎实实抽在阿日斯兰背上! 阿日斯兰闷哼一声,并未去管,反而顺势翻下马,跪在赫戎脚边,恳求道:“汗王!王兄!这女人……当真不能留啊!她前据而后恭,当日那样傲慢,如今缘何这样柔顺,我母亲之鉴,犹在眼前呐,王兄!” 赫戎不知想起了什么,怒气倒是散了些,低沉地笑了声,手在玉疏细嫩的耳后摩挲着,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呵,她可不柔顺。” 他这话正好落在玉疏耳边,只是说的是北延话,玉疏并未听懂,闻言只是有些茫然地偏头望着他,神色有些疑惑。 赫戎轻声对她道:“无事。” 玉疏瞅了瞅他和阿日斯兰,想说什么,终究欲言又止,只是抱着赫戎的乌木弓,无聊地拨着那根弓弦。 赫戎顺手将她手中的弓拿走了,见玉疏有些生气,又道:“这东西一不小心就要伤手,不许拨来玩。”想了想又把腰间一把腰刀抽出来给她了,“玩这个罢,只是此刀刀锋极利,别把刀鞘拉开了。” 玉疏拿在手上,见这把腰刀半新不旧,半点金玉不嵌,看着毫不起眼,刀柄处却被摩挲得光滑油亮,微微抽出刀鞘,便有一道充盈的雪亮刀光。 好刀。 她刷地一声,又给推回去了。只是握在手里,静静地继续打量着古拙的外观。 阿日斯兰却一见那把匕首,连背上的伤都顾不得了,扑上来抱着赫戎的腿,沉痛道:“王兄!您连多年佩戴从不离身的腰刀,都要赠给这个楚女吗?她到底给您下了什么蛊?!” 赫戎把他的箭掷回给他,“阿日斯兰,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别说有自己名字的弓箭了,连普通弓箭都没有一把。你的弓、你的箭、你的刀、你的马,都是为谁所赐?是谁给了你今天的一切?而如今,是本汗太纵容你了吗?让你长了胆子,敢将弓箭对着我?” “汗王,正因我从未有一天敢忘记,今天才会执意射出这一箭。”他用力一指玉疏,“这女人……” “够了。”赫戎轻描淡写打断他,“阿日斯兰,以后有些事,你若再敢干涉,就不止一鞭了。” “阿日斯兰,下去领鞭子五十下。其余护卫,回去之后鞭刑三十。”他神色淡淡的,“在你领罚之前,你原本来呈上来的消息,说。”让阿日斯兰这种沉醉于权势中的人,平白无故出来骑马打猎做消遣,除非天塌了。 说到熟悉的国事,阿日斯兰此时才恢复了些光辉,眼眸大亮,抬头道:“汗王,刚来的消息,大楚的皇帝——” “不久前咽气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照例看了下评论区,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我就这边一起说下,本文从119转收费章,收费标准惯例千字50po,肉章会标在章节名上,没标的都是剧情章。如果有要离开的,那我也只能说再见了。但倘若不是因为此文某些地方天雷到你,让你有极强的倾诉欲想要吐槽(这种你请便,读者有评论自由)的话,弃文就不要在评论区告诉我了,真的多谢。我虽然笔名叫石头,但我也不是一颗真石头,看到弃文或者差评,也是会玻璃心碎裂的。 另外既然大家说起来反馈与否这个问题,就一起说个事。任何一个作者把文章发出来,都是想得到反馈的,完全不介意反馈的都存在硬盘里呢。如果你真的喜欢一篇文,就给文留个言、投个珠,这对读者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但的确对很多作者来说是很积极的正面反馈。尤其免费文,po上之所以好多坑,除开很多作者的确都是来放飞的、不用签约之外,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免费章在后台不显示点击数,这就意味着如果读者不留言,那么作者不收费的话(收费章会显示订购数),根本就看不到这一章曾经有多少人看过,所以作者无法通过免费章的数据来获得反馈,这本身就是个很打击作者热情的事情。唯一的渠道就只有读者的留言。 当然,一篇文最终要成文,作者必须有自己立起来的能力,是不能完全依靠读者评论来更新的,那到最后反而会不伦不类,变成讨好读者的作品,失去支撑整篇文章的骨架。所以我说的是【真正喜欢的文】请大家尽量去留言(我不是单指我的文),来表达你的喜欢。 最后我写燕宫的时候就喜欢叨叨叨,但是曾经有读者反馈过,因为po无法像晋江一样关掉作话,所以觉得一口气看完的情绪会被打断,所以玉楼的时候我一直很克制,不要再犯这个毛病,但是今天好像又没克制住,说的多了点。先这样吧,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祝大家看文开心。 最后虎摸下所有为我说话的小天使,谢谢大家。看文应该是件开心并解压的事情,一如我现在写文也是解压一样,如果我有一天觉得写文不开心不解压了,那我也会离开。所以大家别生气,我也没有太生气,开开心心看文写文,不开心的事情就到此翻篇吧! 爱大家的石头 另:今天还早,我(应该)还能码一章。 传名 那句话阿日斯兰是特别用楚话说的,果然见赫戎身前的少女瞬间就僵住了,手腕无力地一松,赫戎的腰刀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阿日斯兰将腰刀拾起来,故意奉到玉疏面前,笑了,“公主,可拿稳了。下次再不小心,可别划伤了自己。毕竟……”他故意顿了顿。 “大楚的新皇帝,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玉疏眼睛一直呆呆的,听了他这句话,才把眼睛转到阿日斯兰身上,许久之后才问:“新皇……是谁……” 阿日斯兰还想恶意地吊一吊她的胃口,赫戎已皱眉道:“以楼临之能,皇位不可能旁落。” 阿日斯兰这才点了点头:“不错,继位的的确是楼临。以咱们以往的情报来看,他原本可是块难啃的骨头,比老皇帝难拿捏多了。只是、”阿日斯兰兴奋地笑起来,“汗王,谁知楼临自毁长城!” 玉疏简直如坠冰窟,是狠狠咬着后槽牙,才能勉强忍着听完。 她记得楼临提过,弘昌帝之病,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而如今,才不过半年而已啊……楼临是如何自毁长城呢? 她不敢想。 也不能想。 阿日斯兰瞥了她一眼,故意用一字一顿的楚话缓慢说道: “皇太子悖逆人伦,弑君杀父,篡位称帝,天下之所大不容。” “非但如此,新君登基之后,血洗京城,以叛国之名,诛和妃十族,连她所生一子一女,都尽数伏诛!新君暴行,街巷皆知。世人都谓新君登基前,所作的仁厚友爱,不过为窃取皇位而已!” 他每说一个字,玉疏的脸就丧失一分血色,说到最后,玉疏的脸已比纸还白,若不是赫戎的手还在她腰后撑着她,她只怕会立时坠下马去。 阿日斯兰俊秀的脸上全是虚假的笑意,阴阳怪气道:“公主,你这位兄长,诛杀起同父的弟妹,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怕你想靠他回大楚,是指望不住了呢。”又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样的妖孽,居然要在北延留一辈子。”他冷冷望着玉疏:“若是天神长眼,就该一道雷……” “阿日斯兰。”话还未说话,赫戎已冷冷道:“大楚京师驻军何在?” “未换人,在俞家手中。” 赫戎再问:“边境守军何在?” “韩靖长子,韩笑歌。” 玉疏微不可闻地一怔。 “楼临下的第一道赦令,是释放因韩靖之故入狱的韩笑歌,他日前已赴凉城,收编韩靖留下的残部。此子虽是韩靖长子,但之前并无声名,从小在京城长大,是楼临的伴读出身。那种小白脸,也能领兵?”阿日斯兰不屑地嗤了一声,“韩靖不世出的英雄,当时身边只有个私生的小儿子,还早丢了。若是大楚那破烂朝廷多信他三分,让他把长子带在身边,调教出来了,那咱们如今就难了,现在再来领兵,嗤。” 赫戎面色沉沉,只道:“管他无能与否,哪怕韩靖留下的残部再衰败,总比其他地方的兵来得能干。楼临兵权全掌在自己手里,光凭几句流言蜚语,动不了他的皇位!到底是自毁长城还是权掌天下,人家只怕比你想得分明!” 阿日斯兰不甘道:“大楚不是最重仁义礼智信这一套么?楼临这样暴戾,怎能让人心服口服。” 赫戎似笑非笑,点头道:“你说的挺有道理。” 阿日斯兰一喜,刚要说话,就听赫戎冷冷道:“但人家若就是不和你讲道理呢。” “楼临此人,不惜背上弑父的名义都要掌权,不可用大楚常见的那套来衡量他。” 阿日斯兰又想起前事,阴狠地垂下眼睛:“大楚那劳什子女人也太无用了!连我们族中的神药都给了她,竟连老皇帝的命都保不住!废物至此!连自己的命都没保住。还有温家那一窝见风使舵的东西,先前想捧那毛小子上位,千方百计跟咱们扯上关系。如今楼临登基了,就藏得比谁都快,立马尾巴一缩当不认识了!连凉城那个蠢货,都敢对咱们的人闭门不见!” 他二人后面这段话说的都是北延语,只有听得“韩笑歌”、“温家”等熟悉的字眼时,玉疏苍白了脸才有了些波动,睫毛轻轻颤了颤,复又平静下来,仍是那副大惊失色的柔顺模样。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天的二更来啦! 嘻嘻,看到了几个燕宫写长评的小天使,么 耀耀的番外……我……让我找点儿灵感再说…… 另,po18更新之后,缺字问题似乎还是存在,但是我试了下,用手机端看会好很多,我用电脑端看显示不出来的字,用手机端能显示出来,不懂这个原理……但如果缺字缺的厉害的朋友,可以试试手机浏览器打开 艳骨 其实自从来了北延,或者说更早一些,从得知要来北延开始,衔霜就开始提着心胆。 她总觉得玉疏太平静了,平静得似乎都不像自己的事。她宁愿玉疏痛骂、嚎哭又或者是崩溃,总之把情绪发出来才好,别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眼神却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她不得不时时刻刻守在玉疏身边,晚上值夜的时候更是都睡不踏实,一晚上要起来看她好几遍,很多时候都能看到玉疏并没有睡着,虽然闭着眼,可是呼吸混乱而急促,许久都没有人睡着时那种绵长平和的呼吸声。 后来还是玉疏自己跟她说,让她晚上好好睡,“霜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放心?她又怎能放心呢? 可是不放心她也毫无办法,皇权如此说一不二,以至于她和她哪怕身份有差,但最终都是一样的——无法掌控的命运,异乡沉浮的飘萍。 她只能跟着玉疏,好好看着她,期待或许有云开月明的那天。 只是她从来也不知道,不知会不会到来的黎明前的黑暗,竟是如此难熬。每一次她守在帐外,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声响,听到玉疏只有实在受不住了才会逸出的压抑而绝望的哭吟,她就忽然觉得很难过。 她从小带大的小女孩儿,她记得刚带玉疏的时候,玉疏就是这样,很多事都不肯吭声,小脸板着,一双防备的眼睛。 是后来,在太子殿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宠爱里,娇养出了一朵明艳的花。 尽管开春之后,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日比一日娇艳,可她似乎在眼睁睁看着这朵花在枯萎。 直到那一天。 那天弘昌帝驾崩了。 这事牵连的事太多,赫戎破天荒没有立刻留下来过夜,去召集心腹处理政事了,只把玉疏亲自送了回来,眼神连她看了都心惊。 玉疏面色惨白如雪,任赫戎乖乖抱下来,然后在榻上呆坐了一整夜。 到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摸到手中的玉戒指,不知怎的,泪水就这么奔涌出来。 她第一次见到玉疏哭成那样。玉疏抱着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不停流泪,泪水沾湿了她半边的衣裳。 她知道玉疏这泪并非是流给父亲过世。 但至少有了一个哭泣的理由。 那天玉疏就一直在她怀里反反复复地哭,最后无声的流泪终于变成了细细的哽咽,玉疏将她的手抓的生痛,声音几不可闻:“他何必……他何必……他何必呢!” 她无声回握住玉疏的手,然后在玉疏断断续续的声音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皇太子悖逆人伦,弑君杀父,篡位称帝,天下之所大不容。 风言风语传到北延,都这样活灵活现,不难想象此时京中的血雨腥风。 只是一朝风云起,皇太子已登基为帝,和妃一系的所有世家、勋贵、朝臣,尽数落网,连和妃和十三公主、十六皇子在内,诛灭了十族。 十族啊,能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十族。 他以和妃一党的鲜血,彻底震慑了所有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同时也宣告世人,谁才是这天下新的君王。 刚登基没多久的新君,人心惶惶。传到北延的时候,更是已被私下定义: 暴戾。 她几乎不能在这两个字和她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在去照顾玉疏之前,她便已经跟了楼临多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赞他,孝以待上,柔以待下,宽厚仁爱,将来必是一位明君。 玉疏抬起头,衔霜看到她眼里无尽神伤,她喃喃道:“为何我们……最终都走到了这一步呢?” 衔霜不知如何回答。 赫戎此时也处理完政事回来了,玉疏还没睡着,他似乎毫不意外,长手一伸把玉疏抱了过去。衔霜匆匆退出去的时候,只看到玉疏埋首在赫戎怀中,她只能看到玉疏玉一样的半边侧脸,上面挂着一滴晶莹的眼泪。 她守在帐子口。听见里头玉疏低低的声音,哭着道:“回不去了、我真的回不去了。” 何其柔婉,何其动人心肠,衔霜深深叹了口气。 但很多东西,毕竟是她从小带大了玉疏,才能看出来。 赫戎在里头跟着一叹,声音竟是难得的轻柔:“这里不好吗?” 玉疏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又偏偏怯弱得不可思议:“强暴我、还拿我当性奴,汗王,你告诉我这叫好?” 衔霜只能苦笑。她的小女孩儿,也长大了。哪怕是撕开自己的伤疤,铸成无坚不摧的双头刃,即使伤人的同时也要伤己,也在所不惜。 赫戎柔声道:“那当我的次妃如何?” 衔霜一直没听到回复,玉疏过了很久之后,才轻轻道:“今天你为何要接住那只箭?你明知道那会让你受伤。” 过了一会儿,赫戎才笑起来,声音非常倨傲:“一点小伤,尚且死不了。再说……”他语气愈发低沉,“不抓这一箭,本汗的次妃没到手就要飞了,这可怎么办?” “我不知道……” 衔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玉疏是在回答赫戎前一个问题。 “不知道便不知道罢,留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是吗?”她听见赫戎说。 那天晚上她又听到帐子里头陆陆续续传来的声音,淫糜入骨,喘息不断,间或夹杂着一点低沉的调笑声。最后云收雨散,夜晚复归寂静之前,她似乎听到一声哭泣,又或者是悲鸣,说不清楚,只是无端端就让人觉得很凄凉。 她抬头看着远方无垠的天际,此时月淡星稀,似乎连星月都失去了气力,挣扎着发出几点流萤般闪烁不定的微光。 第二天衔霜再见到玉疏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正躺在榻上,空茫茫望着某一点虚空。 衔霜不知怎么形容玉疏那个眼神。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只是她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玉疏冲她微微一笑。 她竟愣住了。 那一笑的风流冶艳,连她是个女子,都忍不住看呆了,头顶轰地一声,面红如赤。 绮丽到迷醉的颓唐之美。 她忽然想起那个喝多了酒,会抱着她的手臂讨饶的少女,本是一朵娇养的花,颤巍巍地含苞待放,只是还未等到开花的那天,就被人突兀地攀折下来,本以为即将惨淡淡地枯萎,谁知一夜之间像是忽然盛放了,无穷无尽的丽色,无边无际的浓香,是比想象中更妩媚的,美到霸道的倾国名花。 过去那点稚嫩已随着花瓣的逐次绽放而深深隐藏,只偶尔还闪动在她不经意的眼角眉梢。 她终于掉下泪来。 一根艳骨支撑起了这朵花。 【兄临敬启】 哥哥: 此时此刻,写下此信,心如刀割,泪如泉涌,我不知要用何言语,来深深抒出我心中此时的震颤。 我应当恭贺你,因为你多年所求,终于一朝得偿所愿。可是我现在,又怎能说的出这句恭贺? 我的哥哥应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天生是该权掌天下、威摄四海的,他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名声,他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名声! 他不该承受这些莫须有的职责,不该背上这些会遗臭万年的骂名。 哥哥,当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你会有多难过呢?你会有多心痛呢?你是抱着怎样的急迫心情,才能猝不及防到让这些流言传出来呢? 此时此刻,如果你在我身前,你会怎么说呢? 哥哥,你一定会说,这些和我无关,是因为你对权利的向往与渴望对不对? 我多希望我能用此理由安慰我自己,但是我不能。 因为你还记得吗?从很早很早之前,知道彼此、明白彼此、造就彼此的,就是我们两个人。可是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你的累赘、你的包袱、你的……污点。 哥哥,你一定也像我一样,不能再等待,是不是? 我想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瞒不过你。可是就如你一样,明知道瞒不过我,还是去做了。哪怕名声丧尽,哪怕千夫所指。 我知道你会心痛,正如我现在一样的心痛。但我知道你终究还是会理解我,正如我理解你一样。 最后,哪怕并不多么开心,依然献上一句迟到的恭贺。你再也不是那条困于浅滩的龙,而终于可以展翅高飞。 恭贺你,哥哥。 于弘昌二十六年三月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来,奉上肥厚的一章,这一章作者君很心痛,但是必须要写,因为虽然对宴宴很残忍,但是必须经历的重要的一关 宴姑娘的好戏要开场,牛大骨还能不能拯救,哥哥宴宴还能不能见面,其他人还能不能吃上肉,哥哥为啥会有这样的名声,我都没忘记,都在下文分晓滴 致看文非常仔细的从《昔日依依别》找线索的小天使,反着看、换个角度看,跳出常规看鸭!然后我不能剧透啦! 另:时间还早,(应该)还有一章…… 一载 一年后。 新春甫至,弘昌二十六年终于过去,登基大半年的新帝依制改元,昭宁元年就此拉开了序幕。 只是俞衡这会儿并没心思普天同庆,因为他又抗了个苦差事:到北延去送岁币。弘昌帝虽已驾崩,每年给北延的岁币、丝绢、茶叶照样得送,朝中为此事吵做了一团,硬气些的直接叫停,皇帝换了,那自然之前签的盟约也要换。 当然,这是一家之言,没几个朝臣敢附和。哪怕几乎所有朝臣都能猜出新君的心意:他甫一登基,便克勤克俭,连登基大典都不肯大办,再看看他圈的年号,这心思并不难猜。只是哪怕众人都知道,也都被年前那场败仗吓破了胆子,没人敢真的停掉岁贡,不然若是停了,北延人再打过来可如何是好? 民生凋敝的昭宁元年,韬光养晦四个字,说尽了多少无奈。 因为路途遥远,天寒地冻,俞衡早就上路了,而此行让他最头疼的,还不是要去北延,是因为他的皇帝表哥疯了! 俞衡饶是这两年稍稍练得圆滑些了,骨子里还是板正,想到楼临这次给他分派的大麻烦,若不是君臣大义在,他简直想撂担子不干了! 一旁伺候的家仆见他家少爷愁成这样,忙劝道:“少爷,您又何必急成这样呢?如今咱家是天子外家,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又在宫中做着皇后,即便差使真办的不好,想来陛下也不至于怪罪您。” 俞衡讥讽地一笑:“我这位飞上枝头的皇后妹妹是个什么德性,你真不知道?” 因女儿的资质,俞国公早歇了送女入东宫的想头,谁知先帝当时忽然下了旨,为还是太子的楼临指了婚。圣旨既下,俞国公再忧心,也只得拿出欢欢喜喜的样子来,准备嫁女。婚礼之前,又对女儿颇多提点了几番。只是前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了,指望一朝能变了性子,那是痴人说梦! 如今外头看着虽然还好,该有的尊荣体面,楼临都给了。只是他家毕竟和皇宫关系近密,有些底下的事儿,该清楚的都清楚了。从宫中现在的情形来看,俞国公婚前的教导,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 小仆一噎,想到自家那位大小姐,也不说话了,又想起宫中一直传言,陛下如今还没踏进过皇后殿中半步呢。不由讪讪道:“便不说那些,这次和上次您送嫁不同了,公主在北延那样得脸面,想来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咱们么,毕竟也算是亲家了。” “亲家?” “你说的是哪门子亲家?!”俞衡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冷道:“再叫我听见这两个字……” 小仆吓得立刻闭了嘴,殊不知俞衡是在救他!这种话若是叫这一两年愈发天威难测的新帝听去了,他还要命不要?新帝连同父的亲弟妹都能下死手,别说他这么一个舅舅家的仆人。 这一年以来,十二公主在北延的艳名,甚至都隐隐传回了大楚,据说那汗王一时一刻都离不得她,如今已是北延次妃了。 俞衡深深叹了口气,怪不得连陛下听了之后,都没有按耐住,竟给他出了这样一个惊天大难题!他想到此行的前路,只觉得头被北风吹得生疼,又是一叹,也终究不再言语。 艳名在外的十二公主正在和青娘说话。 尽管一直在青娘身边服侍的嬷嬷还是对玉疏极其看不顺眼,但随着青娘逐步在北延站稳脚跟,她已不像刚成为阏氏之时,那样处处受制于人。 此时青娘的帐子中只剩了她二人,玉疏磕磕巴巴地在讲北延语,青娘几乎笑得前俯后仰,又要竭力忍着笑声,只好用手捂着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跟青娘学北延语学了几个月了,已能听懂不少,毕竟这里人人都说,她天天听着,又刻意去学,日常的对话,听起来已无大碍。只是说起来还是别扭,常常张口又忘了词,又偶尔记岔了意思,好好一句话,说得东倒西歪。 玉疏也没忍住笑了,二人笑成一团,脸上都是一团潮红的水色,像两只喷了水雾的苹果。 “啊呀,别笑了!”玉疏觉得有点丢脸,一掌拍在青娘背上,恨恨磨着牙,抓着她摇了又摇。 青娘忙举起了手服了软,勉强收住笑意,“你平日只能听,不能说,又根本没学几次,能说成这样,已是难得了。”北延没有什么一定要给正妻去请安的规矩,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们见面也非常克制,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面而已。 玉疏把头靠在她背上,松松挽着她的腰,神色怏怏的,“我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只是……什么都听不懂的感觉,实在太糟了。不论我想做什么,都像个聋子、像个哑巴,无从着手。” 她跟着青娘学北延语也是暗地里来的。赫戎现在的确算是“宠爱”她,但是至少和外界所传的“汗王被迷了神智”的宠爱要相差十万八千里。至少,从他现在都未让她学学北延语,就可见一斑。她的出身摆在这里,就意味着赫戎永不可能真正信任她。 也正因如此,玉疏反而不想让人知道。若知道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便没那么方便了。 青娘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才一直自己教她,并且慎重提过:“你宁可叫赫戎知道此事,也别让阿日斯兰知道。” 玉疏一惊,抬头望着青娘骤然如冰霜的侧脸,“他就是条毒蛇,只要被他找出一个把柄或弱点,便会扑上来一口咬死你。正如当初对我一样。” 玉疏想到她和阿日斯兰、赫戎这三兄妹的事,就一次次想感叹造化弄人。她倒是想名正言顺嫁给她哥呢,偏偏与世不容。 只是现在这些话说起来也无用了,玉疏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很苍白无力地道:“他毕竟是你亲哥哥……” 青娘无奈地望着玉疏,“玉娘,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兄长,都像你哥哥一样的。” “我从生下来开始,命运就不为我自己掌控。我此生只希望能自由地活着,可生生毁掉我的希望的,居然是我的亲哥哥。” 青娘悲凉地舒出一口气,执着她的手,不再提此事,又宽慰她:“其实你在北延语上反应慢一拍,甚至只会听不会说,也并非是坏事。” 玉疏电光火石间明白了青娘的意思。若真对北延语熟练到母语的程度,很多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和细节,便很容易暴露她会北延语的事实。 “所以你便慢慢来罢,别急。而且——” 玉疏望着她。 青娘眼中无限怜悯,“大楚送岁币的队伍明日就到了,你先操心这件事儿罢。” “你想好,要怎样面对你故国的人们了吗?” “以北延次妃的身份。”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该见面的,都要见的。 嗯。 另:有人问春潮那一章哥哥有没有洗手的,是要笑死作者吗,锤桌!本来满腔感伤都被笑跑了!哥哥这种特别喜欢宴宴的健康卫生小标兵当然洗了! 最后,快夸奖今天更了五千多字的我! 危机伏 只是玉疏没想到,青娘真的一语成谶,她首先等来的,并非是大楚送岁贡的使节团,而是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带着人马闯进来的时候,她刚从青娘处回来,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想些事情。忽然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进来,她沉下脸,冷冷道:“左相这是何意?” 阿日斯兰站在她十步之外,然后就停在那不肯动了,目光意蕴深长地在她身上梭巡了许久,才诡谲地一笑,故意冲她施了一礼,“次妃,得罪了。” 玉疏从未见他的眼神这样亮,仿佛多年夙愿终于一朝实现,眼中迸射出的是即将成功的狂喜的光。 “你想做什么?这么带人进来,汗王知道么?”玉疏话音刚落,便见赫戎跟在后头,面色沉沉,也走了进来。 阿日斯兰冲她得意地一扬嘴角,抬了抬手。 “搜!” 十来个奴隶齐声应了,也不知到底在找什么,迅速分散开来,分头在这小小帐子中找了很久,所有的箱笼柜子,全翻了个底朝天。 玉疏屈辱得全身发抖,一张脸气得通红,望着赫戎,咬牙道:“既然要抄家,至少也得先给我个罪名!” 说着又吩咐婢女:“打开——全给人打开!”见那些婢女都是神色惶惶,不敢动作——偏衔霜又恰好不在这里,不由冷笑一声,挽了袖子风一样冲过去,将所有能装东西的全给摔在了地上,连她从大楚带来的一些私物,再到装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小盒子,全哐当一声给砸开了,地上全是东西,一片狼藉。 “不是要搜吗?尽管搜个痛快!” 只是哪怕闹成这样,那些搜查的奴隶也未停下,几颗明珠跳到她脚边,她怒极之下,又觉无力,一行泪滚了下来。 赫戎眼神一动,走过来将她搂着,摩挲着她的肩头,神色莫测,终于淡淡道:“阿日斯兰说有你和大楚通信的实证。” 玉疏将脚边那颗明珠重重踢开了,浮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说什么这里便是我的家……招呼也没有一声,说搜我的帐子,就这么带了人来搜?” 她抬手一指阿日斯兰,恨恨瞪着赫戎,眼神里又有毫不遮掩的委屈,“他是如何知道的?我身边的一仆一婢、一草一木,都在你们的掌控下,这样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我去哪里和大楚通书信?你还敢说这是我的家?!” 玉疏又哭道:“大楚早换了人当家,我如今回去做什么?连亲爹都不容我,何况是在异母哥哥手下讨生活!” 赫戎将她抬起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温声道:“我自然不信的。如今不过去去疑心,你别多心。” 玉疏狠狠将他的手打开了,“多心?汗王!你抬举我了!我哪里敢多心?” 赫戎想了想又道:“若这次果然是阿日斯兰弄错了,以后你身边的人,都由着你喜欢的来,好不好?” 阿日斯兰冷哼一声,没说话。 片刻之后,有个奴隶从书桌后的立柜里翻出一些字纸来,这些字纸藏在抽屉暗格的最底部,是刚刚那奴隶不小心拆了抽屉,才无意间发现了。 阿日斯兰见了,浮现出一抹深刻的恶意,大笑道:“大汗,我说如何?这大楚的女人根本不值得王如此费心。” 他接过奴隶手中的字纸,展开,“果然有书信。” 玉疏全身都僵在那儿,若细看的话,会发现她整个人在微微的颤抖,莹白指尖更是被掐得一丝血色都没了,脸上也是种无力的苍白。 赫戎都看在眼里,挑起玉疏一缕长发,云淡风轻地在自己的指尖绕了几圈,淡淡道:“念。”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天写另一个片段去了,这个片段看不到也没啥啦!以我现在的进度,应该很快就能在正文放出来滴。而且也只是初稿而已。然后这里正经情节进展的比想象慢点儿,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二更,即使有应该都很晚了,等不及的明天看吧。 汉宫秋 阿日斯兰带着些隐秘的兴奋。玉疏在北延一年了,他安排了多少婢女、奴隶,日日夜夜盯着她,可是竟找不出一丝破绽!她仿佛真是认命了一般,做着汗王的宠妃,并不过问世事。 唯有一样。伺候她的婢女说,她写东西的时候,从不让人进去侍奉,总是一个人呆着,而且也从未有人收拾过她写废的纸。 终于让他抓到了把柄。阿日斯兰一笑,展开了字纸,只是一目十行看了之后,又像哑了似的,颠来倒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许久之后才震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赫戎鹰一样的目光看过去,斩钉截铁地道:“念!” 阿日斯兰垂下眼睛,低声念: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赫戎面无表情:“这是通敌的信吗?” 玉疏冷笑道:“原来在北延,规矩这样严苛,抄一阕思乡的词,都能叫通敌了么?” 阿日斯兰一咬牙,又去拿其他的字纸,忙道:“王兄,还有。” “念。” 玉疏讥讽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兴废从来有,干戈不肯休。可不食君禄,命悬君口。太平时,卖你宰相功劳,有事处,把俺佳人递流。你们干请了皇家俸,着甚的分破帝王忧?那壁厢锁树的怕弯着手,这壁厢攀栏的怕攧破了头。” “旧恩金勒短,新恨玉鞭长。本是对金殿鸳鸯,分飞离,怎承望!” “则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时怕宫车再过青苔巷,猛到椒房,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风流泪,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是戏曲汉宫秋的唱词。 阿日斯兰越念越奇怪,狠狠往玉疏那里瞪了一眼。 “所有的,都在这里了?”赫戎问。 阿日斯兰不甘地垂下头,低头应了声是。 玉疏私下抄的字纸给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她站在原地,形单影只,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昏黄的烛火映出她满是泪痕的脸。她含泪怒道:“如何?汗王和左相可有定论?若要定罪,那我便在此恭候了。”语毕又是一行泪洒下来。 阿日斯兰知道赫戎本就不信,如今只搜出这些,想必他更要深信不疑,心下暗恨的同时也别无他法,果然见赫戎已长叹一声,过去搂着她。那女人像是终于卸了防备一般,埋首进赫戎肩头,抓着赫戎的袖子,全身都在细细碎碎地抖,“我没有......我没有......” “我只是……有些过不惯,所以有些想家……” 似有哭音。 然后他就看到他们那个向来心硬如铁,宁可错杀三千,根本不在意女人眼泪的大汗,就把她抱得更紧了,几乎是将她捧在怀里,哄道:“我知道,我知道……别哭了……嗯?再哭主人便生气了?”鬼才信你会生气。 “我只是......呜……只是想看戏了……”那女人垂下泪来。 “知道了,明天就让人去找戏班子来,你爱听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好不好?” 大汗疯了。 为一个大楚的女人发了疯。 他再怎么刻毒的腹诽,也已经无用了,因为赫戎已经招手让人都下去了。 退出去的那瞬间,他看到伏在大汗肩上的玉疏抬起脸来,梨花带雨,无限风致,见他望过来,缓缓对他浮出一个泣露的微笑。一滴泪在她眼角,楚楚动人,柔弱不堪,看着似乎两根指头就能捏死她。 他精神一凛,还想看得再细致些,那人已乖顺地垂下头,重新窝在了大汗怀中,宽阔的肩膀完全挡住了她的脸,只余一片深深浅浅的阴影,什么都看不分明。 怎么会有给大楚的信呢?玉疏靠着赫戎,漫不经心地想。 从头到尾都没有这种东西。 那些信…… 只不过是她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在心中随意写就,寄给自己的一封封慰藉罢了。在局势未明之时,身边伺候的人,除了衔霜无一人可信,她又怎会给自己留下这种把柄。 所以…… 那些信…… 从来…… 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世界上过啊。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大家早………不,中午好咳咳,端上一份迟到的早餐! 今天应该是还有晚餐和夜宵的,外面太冷了,不想出门,就给大家做菜吧! 气节 正如俞衡身边那家仆所说,俞衡这趟差使,出的比一年前要松快得多。 屈辱还是难免,只是还算有几分面子情,赫戎亲自设了宴款待,笑道:“远来是客,这杯酒,本汗先干。”语毕真干了一杯酒,众人见此,都跟着喝了,言笑晏晏,仿若真是结了两国之好。 俞衡度此行事,便知玉疏在北延受宠之事,只怕不假。他微不可见地往自己带来的侍从那里瞥了一眼,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只有北延的那位左相,全场只有他没喝那杯酒,整场宴开下来,他也一直阴阳怪气的,还是赫戎淡淡喝止了一句,他才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除了他,还有人不痛快。 便是这次跟着俞衡一起来的几个礼部的小官。叫俞衡说,这都是一伙儿酸儒!别的本事没有,满口四书五经,读书读腐了的。毕竟若是真能干的,也不会被挤兑到来出这趟苦差事?北延这宴看着是还算客气了,只是这些北延王族和重臣,言语举止之间所透露出的淡淡的鄙薄,骗不了人——何况他们也并不想十分隐藏。 俞衡想到此,就觉得头疼,只愿这些腐儒不要沉不住气,白白冲出去当刺头便好! 宴至一半,俞衡才硬着头皮道:“汗王,此行北延,我朝陛下兄妹情深,也为公主备了一份家乡的土仪,不知能否明日让我再去拜见公主,转交这份礼?” 赫戎下意识便要拒绝,又想起玉疏来,她昨晚便在生气,哭了一晚上,今早他起来之时,都见她脸上犹有泪痕。 养不熟的小狐狸,只会想家。 赫戎神色沉沉,仍吩咐道:“请次妃来。” 立刻有人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十来个仆婢簇拥着一个女子,众星捧月而来。 明明刚刚还喧闹不堪的帐子,此时忽然安静下来,像是怕惊了她。 俞衡几乎没有认出她。 他记忆中的玉疏,明媚妍丽,肆意飞扬,任何时候都是一双鲜活的眼睛。 然而这从他身前走过的人步履翩跹,眉眼之间都是一种沉沉的艳质,举手投足尽是风流。 天纵艳骨,冶艳神光。 赫戎看见她就笑了,冲她招了招手,她并没有看任何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施施然走过去,坐在了赫戎身边。 赫戎几乎立时就揽上了她的肩膀,亲昵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玉疏这才冷冷淡淡往大楚使臣所坐的地方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旋即她又收回了目光,静静问:“让我来何事?” 赫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问:“不是说想家?让你见见大楚的人,不好?” 他二人这副亲密相拥的样子全落在众人眼中,俞衡只觉得背后一道目光像是要将自己烤熟了,正要说话,谁知身旁忽然站出一人,扬声道:“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刚刚因玉疏来了,这里头便有些过分的静,此时这人一开口,竟让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玉疏面色无甚变化,淡淡看着说话的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俞衡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那伙酸儒中最古板的老侍郎李金泽!说是“老”,其实他年纪倒不十分大,尚不到四十岁,在官场上这个年纪,可以说正是大有所为的壮年。之所以叫他老侍郎,是因为他既无后台、也无本事、更不知变通,连看上峰眼色都不会,所以在这个官位上坐了十余年,都未得寸进。这次来北延纳岁贡,也是因为人人都不肯来,才推给了他。 怎么竟是这个老古板!他可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俞衡怕他别说升官了,连命都要搭进去! 俞衡急得要冒火,这李金泽却如个睁眼的瞎子,明明场上无一人接他这话,还是自顾自道:“公主不肯应,莫不是要臣拜见北延次妃么?” 这尖酸刻薄的话叫玉疏眯起了眼睛,李金泽还在滔滔不绝:“原本陛下还忧心次妃娘娘在北延过得不甚习惯,让臣等还特地带了许多土仪来奉给次妃,谁知——”他轻蔑一笑,“现在看来,只怕是不需要了。依臣看来,次妃过得如鱼得水啊。” “次妃也是从小在大楚读书明理长大的,难道竟连《孟子》中的‘富贵不能淫’都忘了么?!” 明知陛下看重这个妹妹,还敢说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俞衡只恨自己平素身强体壮,此时竟晕不过去!他本想立即喝止,但玉疏却已经开了口。 “你是谁?”她声音淡淡的,一丝怒气也听不出来,反而平静地问了一句,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李金泽满腹的话被玉疏这么一打岔,也不由噎了下,才道:“臣礼部侍郎,李金泽。” 玉疏微微一笑,“老大人看着年纪不轻了罢?何时开始在朝中做官的?” “弘昌十年中的进士,若从那时算起,有十七年了。” “哦……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呢。”玉疏笑意加深,将“十七年”三个字在口中玩味了几遍,又弯起了唇角,勾出一个绝丽的笑靥来。 这一笑实在艳光四射,别说其余人,连着李金泽都觉得一时竟晃花了眼,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却浑然不觉,脸上的表情似妩媚似天真,念了几句唱词: “太平时,卖你宰相功劳,有事处,把俺佳人递流。你们干请了皇家俸,着甚的分破帝王忧?”她声音本就轻柔,此时这样婉转唱来,一时听得那些不懂大楚话的北延人心荡神怡。 “老大人既中过进士,想来这曲汉宫秋,该有所耳闻罢?”玉疏刻意重音了这个“老”字,只是说完,便收了笑,骤然露出厉色来:“十七年!老大人既在朝中当了十七年的官儿,怎么也没能阻止大楚战败!既这样高风亮节,又怎么还来北延送岁币了呢?” 玉疏冷笑道:“老大人既这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那哪怕是陛下下的旨,老大人也该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死都别来这等蛮荒之地!才能全了气节!”她见李金泽已是气得面色惨白,还故意逼问道:“是不是,老大人?!” 在场大多数北延贵族并不通楚话,只是突然看着要吵起来的样子,都提起了兴致,看戏似的望着玉疏和李金泽二人。阿日斯兰倒是略通一些,此时毫不避讳地扑哧笑了出来,拍掌道:“怪道说你们楚人爱内斗,果然!果然!”随即又爆发出一阵轰天的嘲笑。 赫戎见玉疏似是气得发抖,掌下的肩膀都颤得厉害,不由拍了拍她,“这点事也值得气成这样?他既惹你生气,便让他留在这,给你做奴隶好不好?” 赫戎这话故意说得声音大了些,在场人都听见了。 玉疏垂下眼睫。 她其实半点儿也不生气,她这里正缺了东风,就立马有人送来了,多难能可贵啊!只是被人凭空当众大骂没有气节,她心里没有半点堵,那是不可能的。见李金泽听了这话,霎时脸色雪白,两股战战,抖如筛糠,吹胡子瞪眼了半天,也没再敢说出一句话来,此方气顺!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晚饭……变成了夜宵…… 还有没有第二顿夜宵?我努力下……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端上(。 你们想见的人下一章真的要出来了! 快夸奖作者君!(厚脸皮。 枇杷红 在李金泽更失态之前,俞衡已陡然站起来,将他半强迫地按下去坐了,勉强笑道:“他一路奔波过来,脑子也糊涂了,汗王和公主别见怪。” “不过他有一言倒是说的不差。” 俞衡深深一眼望过来,玉疏总觉得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或许是场合不对,或许他也跟其他那些鄙薄的官员一样,是懒得再说什么,他终究只是若无其事把眼神撇开了,然后道:“陛下担心公主思乡,还托臣送了些大楚的土仪。” 玉疏一愣。哪怕楼临已经登基快一年了,她听到这声“陛下”,都要花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俞衡对玉疏一笑,已指了指身后一个侍从,“将我们带来的东西,奉上去给公主看看。” 他身后有个一直低着头的侍从应了声是,然后捧出一个用丝绢盖着的东西,慢慢地朝玉疏走了过来。 玉疏望了望他,发现这侍从很面生,以前从未见过。其实侍从这样多,玉疏哪里能人人见过呢。但玉疏总觉有些奇怪,想再细看看,他又一直低着头,只能依稀看出面目平凡,无一丝出奇之处,让人见之便忘。 侍从在离赫戎和玉疏五步外的距离就被北延的侍卫拦住了,侍从知道不过是防着一出荆轲刺秦王的戏码,平平无奇的脸上并未有异色,而是乖乖站住了脚,捧着东西站在原地,然后掀开了盖着的丝绢。 “诶……”在场的北延诸人不由纷纷传出了一声“不过如此”的感叹。 楚人富庶得很,本以为能特地让他们的新皇帝送过来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呢,原来不过一架小屏风,做得倒是精美,但终究不过是个无甚稀奇、不值几钱的玩器罢了。 看来这公主,的确在大楚不得宠爱。 玉疏怔怔望着。那架小屏风画工很考究,画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枇杷树,其上硕果累累,已是喜人的橙红色。树旁系着一匹骏马,正焦急不安地踢着腿。旁边提着一句诗:斑骓只系枇杷处,何处西南待好风? 她脑中轰然一声,像被一道炸雷劈过,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 “《鸳鸯梦》?”楼临挑眉,指着书封上几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玉疏。 “哥哥、哥哥,饶我这一次罢!”粉妆玉砌的女孩儿用四指紧紧攥着掌心,吐了吐舌头,对着楼临求饶。 “宴宴,你让哥哥说你什么好?”楼临哭笑不得,拿着从她手里收缴来的民间艳情小说,“让你读书,你就读得这个?,正经的四书你不念,偏偏看这些?昨日哥哥布置下来的功课做了吗?” 见玉疏眼神躲躲闪闪的,楼临就知道她必没做! 他把手中的书卷起来,作势要打她手心,谁知还没落下去呢,她就已经软绵绵抱着他手臂,可怜兮兮求饶:“哥哥,我再不敢了。下次一定听哥哥的话。”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无比慎重地发誓:“这次绝对是真的。” 楼临一手戳在她额头,“你呀!”他没好气瞪她一眼:“每次都是这样,知错认错,就是不肯改错!” 见玉疏嘴角已经翘了起来,楼临又板起了脸,“既这样,这故事你也看完了。明日交一篇策论我看,不少于五页纸。” 玉疏的脸瞬间就垮了:“哥哥……”看个小黄文还得写五页纸的论文,只怕写完了,她就能去庙里做尼姑了! 楼临伸出食指对她摇了摇,微笑道:“宴宴,哥哥这已经是念着咱们的情分了。若你再讨价还价——” 他笑意更深:“那十页纸,如何?” 玉疏绝倒! 玉疏忙揽着他脖子,竭力给自己辩解:“哥哥,其实这书,也只是名儿起得俗,其实词句警人,还有许多诗,也用得正好对景,里面许多诗,我甚至都不怎么明白呢!” “哦?”楼临故意挑了挑眉,“很好、很好。” “宴宴从这里头学诗?” 玉疏硬着头皮,翻了一页出来,道:“像这句…我就没明白。”她仰起脸,给他灌迷魂汤:“哥哥,我知道你学识最最最渊博,你指教我一二。” “林生因为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易容远走。某日林生逃难途中,将马系在河边的杨柳树上歇息,却发现淑娘就在河边。然而他却不能和淑娘相认,可为何林生只说了一句‘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淑娘便泪流满面,知道是他了呢?” 楼临毫不留情地在她头顶敲了个爆栗,看着她鼓起脸颊揉着头,还嘲笑她:“活该!平日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哪怕你没读过,里头用的典也都背过的,现在全还给哥哥啦?” “哥哥!你到底说不说!”玉疏嗔他一眼。 楼临实在拿她没办法,指了指林生骑的那匹黑白花的马:“这是什么?” “斑骓。” “还不明白?往乐府想。” 玉疏想了半日,才拍掌道,“原来这句诗化用的是乐府《神弦歌·明下童曲》‘陈孔骄赭白,陆郎乘斑骓。徘徊射堂头,望门不欲归’,指得便是淑娘的意中人就在身边,也许此刻就在系马呢。” 楼临一哂,没好气地:“还没算笨到家。不然哥哥真要怀疑,这么些年手把手教的,难道是个小笨蛋不成?下一句呢?” 玉疏想了想,才道:“是化用作曹植《七哀诗》的‘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对不对?希望此时能有阵风,将自己吹到心上人身边?” 楼临笑着点了点头。 玉疏刚要跟着笑,楼临就笑得更加温和了,“既然这样会说,宴宴——” “明天的策论,可别忘了。哥哥等着看宴宴的大作呢。” …… 玉疏的手克制不住地抖。 她下意识用余光撇到侍从身上,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素淡的香囊,珍珠白的颜色,无一丝花样,和他的人一般,平平无奇。 她也认得那料子。 那挂的是她用珍珠锦做的香囊,是她的婚纱剩下的料子,里头还放了一捧晒干的枇杷花。 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玉疏却觉得她似乎闻到了那股幽远而浓烈的芬芳。 那侍从终于抬头,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 玉疏不知道。 只知道在过去十年里,那双眼睛的主人都喜欢这么望着她,深邃如星海,浩瀚如日光。每当他的眼神全在她身上的时候,玉疏的心都会忍不住开始发烫,觉得连胸腔都是炙热的,心脏砰砰直跳,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可是她现在不能给他以同等的回视。 玉疏从未有一刻觉得时间这样难熬,连被强暴、被用药的那一瞬间,都没有这么难熬。 玉疏又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岁月就这么定格下去,永远不要朝前走。 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 可是玉疏又从未感到这样屈辱,赫戎正揽着她,她在另一个人怀中,以一种十足亲密的姿态。 这副样子…… 这副屈辱的样子…… 怎能给他看见啊! 玉疏死死咬着牙根。 侍从眼中似乎挣扎了很久,但冲她一笑,尽管这张脸非常陌生,却是玉疏非常熟悉的、温和而纵容的笑容,他道:“陛下说,将此物奉予公主,只希望公主可以开心。” 玉疏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的面色一定很奇怪,因为赫戎看了玉疏一眼,示意她说句话。 玉疏没理。 她现在不能说话。 她终于知道刚刚俞衡眼神的意思。 玉疏用力摸着左手上的戒指,指腹在坚硬的戒面上擦得热辣辣的疼,她用力低着头,终于道: “如陛下所愿。” 声音是一种克制的喑哑。 赫戎冲婢女指了指,让她去接过那架屏风,才把玉疏揽进怀里,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玉疏全身僵硬,瞥到那个侍从身形晃了晃,在腰间的香囊上摩挲了几下,菜定下心神,更深地低下头去,面对着她和赫戎的方向,缓缓退到了俞衡身后。 玉疏放任自己掉下一滴泪来,低低道:“我难受。” 赫戎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探到过烫的热度,才咬着她的耳朵调笑道:“昨晚弄狠了?” 玉疏忽然暴躁起来,把头偏过去,不再看那个侍从,只又重复了一次:“我难受!” 她这一暴躁,倒叫赫戎没了脾气,“本觉得你想家,叫你见见大楚的人,玉奴偏不领情。”说话之间已将她打横抱起,扬声道:“次妃身体不适,本汗便不招待诸位了,诸位自便罢。” 他这话失礼得很,但大楚势弱,便被人轻慢成这样,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玉疏被人抱在怀中,在经过俞衡身边时,她目光和那个侍从在空中遥遥一碰,又终究只是克制地转开了。 千言万语、千山万水、千回万转,都在这一眼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哥哥要出场,当然要给个肥章 宴宴和哥哥的小暗号,因为宴宴的功课都是哥哥一手教出来的。赫戎看不懂(。 今天的我是个特别特别勤奋的我了!加上隔壁渡佛居然更了八千字,简直爆肝!我不管我要留言鼓励 脑洞番外:合龙凤(与正文无关!) 此番外是【韩清意】小可爱的脑洞,如下: 一个不负责任减少戏剧冲突只希望男女主he的脑洞 反正这个脑洞也不适合写进文里【。只是我看着哥哥宴宴这么虐的一点点小心愿。 就……我们宴去和亲的时候十五六岁,回来的时候二十多岁,本身外臣宫外认识她的就少,宫内的完全可以压下去嘛。而且小姑娘长成女人长开了,连气质都变了,完全可以对外宣称十二公主死了,为了气节什么的自尽报国了之类的,但是陛下感怀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思妹心切,所以娶了一个长得像妹妹的做老婆嘛。 对嘛对嘛对嘛!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嫁给哥哥了! _:3」_我就想想……我知道这样很没有戏剧冲突……也知道第三卷肯定有哥哥和宴宴感情上的纠结剧情…… 可是被虐的这么惨还是希望他们俩好好的鸭qaq 作者君看了觉得很可爱,忽然蠢蠢欲动,所以就写了!与正文无关!完全无关哦!发点糖,xjb写。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大楚最尊贵的大龄男青年、一直被传性向成迷、某方面可能有问题的他们皇帝陛下!终于要成婚了! 宫内宫外都议论纷纷的。虽说那姑娘并非出身京城名门,但也是出自凉城世家,据说陛下去凉城御驾亲征之时,便对那位舒姑娘一见钟情。 熊熊的八卦之火在京城上方燃烧。 可是,陛下将那位姑娘保护得紧,她从凉城到达京城之后,就住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园中,从那里发嫁。陛下还说她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让人去打扰她。 还未成婚呢,陛下就跟老房子着火似的,这样件件妥帖、事事关心,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上。简直将全京城的男女老少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这得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呐?才把陛下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连楼临身边的大太监张得胜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跟着楼临去凉城,结果再听到信时,就说十二公主为了保全气节,自尽在那场战争里。 张得胜刚听到时都快疯了!十二公主在楼临心中的地位,几乎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陛下这些年苦成这样,玩了命地处理政事,有一半是为谁,他还能不知道? 可是如今却说,十二公主自尽了?! 张得胜刚被这道雷炸晕,第二道雷又轰隆隆落了下来! 陛下从边境带回一位大美人,还要封她做皇后! 他的苍天菩萨啊!他们陛下是伤心傻了,还是被那美人下了蛊吗? 张得胜默默在心中念了几千声佛,怎么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只不过看陛下这些天这样喜气洋洋的,他也松了口气。 陛下高兴,他们底下的人,才能跟着笑得出来啊! 等到了成婚那日,整个京城的人们几乎全都出来了,全都要看看让他们陛下一见倾心、还动用了这么大的排场娶进门的皇后,到底是个怎样的天仙佳人? 当然,这佳人也不是轻易能给人见的。能看到的只有重重护卫下,帘幕中一抹纤细的身影。 也见不着多久,新皇后的金辂便过去了,唯有后头跟着的皇家的聘礼及新后的嫁妆,前头皇后都不见影儿了,后头的礼车还没走完呢。 多少年以后,整个京城都还在津津乐道着帝后的婚事,说起那与陛下一直恩爱情笃的皇后,是如何风风光光的进宫的。 此刻的帝后,正行完了所有礼仪,在殿中正要饮合卺酒。 张得胜从外头端着酒杯上来,皇后身边一个宫女便伶俐地端了一杯,冲张得胜一笑。 张得胜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当场愣在原地!若不是他是跟在楼临身边见惯了大场面的,此时只怕把酒都泼了! 这…… 这…… 这不是当年从东宫出去,后来哪怕出塞,也一直跟在十二公主身边的衔霜吗?! 他面色恍如见了鬼,衔霜却仍只是抿着唇一笑:“公公小心些。” 张得胜心中无数念头飞过,等到了殿中,趁帝后哥合卺酒的时候,大着胆子往新后脸上瞄了一眼。 哎哟喂! 怪道他们陛下喜成这个样子呢! 这模样,实在就是十二公主的样子啊! 作为极少数知道当年楼临和玉疏的事的人,张得胜这才明白过来。 皇后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笑着望过来,明明只是礼节性地含着笑,张得胜却都没忍住红了脸! 苍天呐!这是哪里、哪里来的妖孽啊,他可是早就去了势的人,竟都没抵挡住她那一笑。 这么一看……又似乎不大像了。 虽然五官十分相似,可若十二公主是清丽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那这一位……是美得十足霸道冶艳的倾国名花,一颦一笑都足以动人心魄,恨不得让人连天下都捧到她面前来。 张得胜还在痴痴傻站着,忽然便觉得通体发凉,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就见他们陛下的目光跟刀子似的,差点把他活剐喽!那寒光直射哟,两只眼里只写着一个字: 滚!!! 张得胜忙带着所有人滚了。 新后见人都退出去了,才笑得直不起身来:“陛下真是好大的威风!” 楼临却没理会她的调笑,只是一直望着她,就那样深深、深深地望着她。 玉疏的脸突然就红了。 楼临伸出手,摸上她通红的脸。 “宴宴。” “终于……” “我的宴宴,终于在我手心了。” 玉疏只觉右边脸颊烫得厉害,很久之后,才轻不可闻地嗫嚅了一声: “夫君。” “宴宴,吾妻。” “平生珍宝,终于握在手心了。” 露华(微h) 玉疏从被赫戎抱出帐子起就在哭,明明呜咽了一路,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靠在赫戎怀中,脸上全是泪,无声抽噎着,将他胸前的衣裳都弄湿了一片。赫戎只觉得手里跟抱了只奶猫似的,格外惹人生怜。 “我的乖乖。”他笑了笑,手指在她脸上擦了一把,“若是弄你的时候能出这么多水,那也不必每次都用那药了?” 提起那药,玉疏就下意识颤了颤,泪水不减反增,顺着他的手指淌下来,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连冷笑都凄丽得让人心折:“用又如何?不用又如何?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不过是个攀慕富贵、艳名远播的娼妓罢了!” 赫戎掌心裹着她小小一张脸,不由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娼妓,连柔顺些都做不到,又倔又犟,不说平时,连今日两国的人都在,说给我甩脸子便甩,你倒是说说,哪个妓女敢这样招呼恩客呢?”又伸手往她裙下探:“只是眼睛里水多,怎么该出水的地方,偏偏就不出?还半点服侍人的本事也没有,昨儿晚上不过让你含一……” 她陡然挥开他的手,“你也和他们一样,总是说这些话来轻慢我。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话都这样难听,背地里……背地里还不知要怎样骂我!”说完又是止不住的泪,痛哭失声,手指无意识陷入赫戎的肩膀,哀哀道:“当时、当时又不是我自愿来的,我不过是想让自己活得不那么难一些,这也有错?这也有错?” 这口口声声的“他们”,倒显得大楚来的人是外人,他两个才是一家似的,叫赫戎再阴鸷强势的一个人,此时也软了,手上使了点力将她压在怀中,“自然不是玉奴的错,他们自己废物罢了!” 此时二人身形几乎完全贴在一处了,赫戎已经半硬的阳物就这么顶在她腿心,“方才在人前,玉奴那样伶牙俐齿,我还只当你出了这口恶气?原来堵在这里要和我发呢?”他笑了,隔着衣衫,揉着玉疏已经丰盈不少的一团乳肉,指腹顶上了还绵软的奶头。 “怪道离席时那个样儿。心里还是不痛快?” 玉疏咬着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既如此,明日你的男人替你出气,如何?”他含着她通红的耳垂,用力在幼嫩的奶尖上蹭过,玉疏顿时就没忍住,从喉间逸了丝轻吟出来。 她神思不稳地扶着他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赫戎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玉奴明日且等着瞧,好歹也是为你呢,嗯?” 玉疏却半分不领情,一双奶乳都尽数陷在他掌心了,奶头也硬邦邦抵着他的指腹,动作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说出的话又很嘲讽,“难不成汗王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去灭了大楚?” 赫戎埋在她颈侧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一口咬在唇间这块细腻的肉上,听到轻微的痛呼之后又用牙齿叼着,轻一下重一下地磨,眼神有些狠。 “那玉奴可得加把劲儿,拿出个亡国的妖精样子来给我瞧一瞧。” 赫戎在她颈边一舔,“出水了没?” 玉疏脖颈的要害被人含在口中,浑身都有些虚软,眼泪含在眸中,难得软绵绵道:“昨天……昨天还没好、弄肿了,难受……难受……”她声音断断续续的,胸前两团在他手中被揉出无数形状。 赫戎扯了她的下裙。 玉疏轻颤着。 外裙被扯开之后,里头什么都没有,光洁的下半身敞露出来,她难堪地闭拢腿心。 “若是今日那老匹夫知道你底下什么都没穿,只怕更要气得七窍生烟。” “再不然,叫他在旁边看着,看着主人是怎么弄你的好不好?说不定得当场活生生气死在那里。” 见玉疏闻言脸更是通红,像是气的,赫戎勾起薄唇笑了笑,“来,让主人看看,哪里肿了?” 玉疏的腿闭得更紧了。 “啧。”他压根没费力气,轻而易举就把她的腿掰开了,腿心的小可怜比她脸上的泪还招人爱,两瓣软嫩的穴肉还肿得厉害,被他炙热的手指一碰,还在颤巍巍地抖,中间的肉缝也合不拢,几乎是抖着吐出一点白浊来,他的手指才插了一截进去,就被紧紧箍住了,既像是往外推,又像是往里咬。 “真浪。”赫戎笑意更深了,“这副样子我怎么可能让那老匹夫看见?谁看了——”这等旖旎时刻,怕吓着她,他没说出口。 我都得剜下他的眼珠子、剁了他那孽根,去喂狼。 赫戎又挤进一根手指,用两根手指把一直吞咬的穴撑开了,昨晚留下的精水稀里哗啦泄出来,粉嫩的肉缝被糊得一片狼藉,穴口也是水淋淋的,将他半只手掌也弄湿了。赫戎咬着她耳朵说话:“晨间没沐浴?” 玉疏被弄得神智有些懵,声音也低低地,就显得格外乖:“没来得及……”昨晚被操弄得太狠,她一觉醒来就是下午了,然后就跟木偶似的被人套了衣服梳了发髻,带到了前边。 赫戎在里头的手指恶劣地顶了顶她。 玉疏立刻就夹紧了腿,把他的手给锁着了。 “嫩成这样。”赫戎也不急着把手抽出来,手指却完全跟他云淡风轻的动作不同,粗暴又迅猛地往里弄。 肏了她一年了,怎么能让她更失控,他心知肚明。果然这一番大动作下来,里头简直是撒了欢,嘬得他连手指头都发麻,这要是换成身下这老二,估计现在就得全喂给她! 阳物硬得发痛,他几乎就忍不下去。 玉疏却就在此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很坚决,语气却荏弱得很,“不行……” “哦?”他目光灼烫,“玉奴这是在跟主人说不行吗?” 玉疏被他的目光看得偏过头去,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给我个理由。”他这才道。 玉疏声音细细地,撒娇似的:“因为……” “因为明日想能起得来床……” “想看主人是怎么为我出气的……” 赫戎看着她没说话。 小狐狸。 平日里没个笑脸,偏偏用到他的时候,就乖得跟家猫似的——可谁要是信了,想将这只看似乖顺的家猫搂在怀中,一定会被猝不及防抓咬下伤痕。 虽不致命,也要疼上一阵的。 玉疏垂下眼睛,长长眼睫在洁白的脸上扑闪着。 许久之后他才慢条斯理抽出了手指,一缕粘稠的银丝沿着他的指尖滴落下来。 “也好,明日……”他拖长了声音,在玉疏有些惊惶不定的眼神里,暧昧地笑了笑,“等你的男人为你出了气,玉奴再加倍补偿罢!”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下一章正在写,不知道能不能写完…… 作者君努力今天发出来…… 丑奴儿 次日玉疏便知道了赫戎所说的为她出气是什么。 她原以为不过射箭、摔跤之类的比试,但赫戎竟真不知哪找了戏班子,来演了一出《汉宫秋》。 请了大楚的使节团一起看戏。 赫戎在玉疏耳边调笑道:“如何?那日便说过,你既想看戏,就找人排给你看。”又瞥一瞥底下脸色铁青的使节团,故意扬声道:“本汗听说楚人好吃酒看戏的,所以特地为诸位备下的,虽比不上大楚京城的戏好,但也是凉城数一数二的戏班子来。” 他这话说的,仿佛来去凉城和自己家似的。俞衡铁青着脸,僵硬地笑了笑,没说话。 戏已开场。 扮昭君的女伶含着三分怨三分怒,风摆杨柳一般上了台。她身段高挑,容色逼人,信手便拨了段琵琶,朱唇微启,唱了句: 一日承宣入上阳,十年未得见君王。良宵寂寂谁来伴,唯有琵琶引兴长。 声音婉转如珠落玉盘。 只是在这等场合中,底下竟无一人在听。 玉疏偏着头,竭力将精神放在戏上,而始终不敢朝大楚的使节团那边望一眼。 她怕。 她怕看了,便再也收不回眼睛。 台上的汉元帝和昭君已经得遇,正是你侬我侬,羡煞情多,晨扫蛾眉,夜醉御榻。 两个伶人逐渐贴到了一处。 底下发出一片哄笑声。 赫戎揽着玉疏的肩笑,还笑指着李金泽道:“瞧,昨日欺负你的那个老匹夫,如今只怕气疯了。” 玉疏没顺着他的手去看,垂下眼睫,语气淡淡地:“你就给我看这些?” “这样心急做什么。”赫戎笑,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底下还有呢。” 伶人点到即止,又开始唱第二折。 台上的尚书在唱:如今北番呼韩单于,差一使臣前来,说毛延寿将美人图献与他,索要昭君娘娘和番,以息刀兵。不然,他大势南侵,江山不可保矣。 汉元帝又唱:我养军千日,用军一时。空有满朝文武,那一个与我退的番兵!都是些畏刀避箭的,您不去出力,怎生教娘娘和番! 想来是事先吩咐过,这最后一句叫伶人唱得慷慨激昂,还加了重音,伶人又是一把天生的好嗓子,这么激愤唱来,竟有如绕梁三日,使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俞衡那边坐的人脸已经黑遍了。李金泽更是如名字一般,面如金纸,几乎要挺身而起,将那伶人撕成两半! 阿日斯兰大笑起来,意有所指道:“果然满朝的废物!这劳什子皇帝连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底下的大臣,也都个个无用得很!” 玉疏望了赫戎一眼。 是啊,用蛮力攻身算什么呢? 攻心,才是最残忍的会心一击。 赫戎奇道:“玉奴这是什么眼神?” 笑你明明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却觉得这种戏目,竟能让我开心? 玉疏知道有道目光在看。哪怕那道目光的主人很隐晦、很小心,她也没有朝那个人的方向看过一眼,但她就是知道。 只是她仍抿着唇笑了笑,第一次主动握住了赫戎的手。 她的手又柔又小,完全覆不住他的,纤白的手指带着些微凉,握着他半边炙热的手掌。 “汗王这是什么意思?”李金泽手背上青筋暴露,眼也红了,嘶吼着暴怒而起,一脚将身前的小几踹翻了! 几上的酒壶、酒杯、瓜果点心,骨碌碌滚了一地。 “这样乖?”赫戎却好似没看到似的,对玉疏挑了挑眉,然后手掌翻覆之间,便将她的手抓在了掌心。 旁边的北延贵族也都懒洋洋喝着酒,阿日斯兰更是搂住了旁边一个婢女,手抓着她丰满的奶子调笑着,脚却漫不经心将滚到他身边的一只酒杯踢远了,极厌恶地。 没有一人理会李金泽。 连台上的戏都未停,伶人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一幕似的,仍在唱着: 兴废从来有,干戈不肯休。可不食君禄,命悬君口。太平时,卖你宰相功劳,有事处,把俺佳人递流。 李金泽脸上红白交加,两个婢女微笑着过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局,又扶起小几,摆上了一桌新鲜的酒水点心。 事毕便安静地退下去了,全程未发一言。 李金泽气得发抖,俞衡已抿紧嘴唇:“坐下。” 片刻之后,李金泽攥着拳头,沉默地坐下了。 同行的一行人虽都觉李金泽平日有些怪诞,但此时都心有戚戚,全低了头,再也没有出声。 玉疏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立刻想抽出来,反被抓得更紧,不由低声道:“都……都在看着。” 指尖却微微刷过他的指腹。 一阵轻若无物的酥痒感,转瞬便消失了。赫戎只觉得心尖被羽毛拂过了一把,“他们都在看戏。”另一只手将她箍得更紧了,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摩挲了一把,解了心中那股痒,才咬着她的耳朵笑道:“再说……看见又如何,你如今是北延的次妃,是本汗的女人,你我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主人……么?”玉疏喃喃道,神色有些凄凄,手指也不安地在他掌中颤动了下,“这个地方的主人么?” “别骗我……”她眼角逐渐有些晶莹,只是拼命眨着眼,不让它掉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已经……已经无处可去了……” 不远处有道目光更炙热了。 台上的戏正唱到第三折。 伶人如泣如诉地唱: 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忍着主衣裳,为人作春色。 说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实怕宫车再过青苔巷,猛到椒房,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风流相,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汉元帝屈辱而思怀的声音又悠悠传来: 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玉疏终于滴下泪来。 正滴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可怜的小乌兰。”乌兰是北延语里狐狸幼崽的意思。赫戎伸出手指抹了那滴泪,“到主人怀里来。” 玉疏咬着唇摇了摇头,“不要,有人。” 有人…… 是真的有一个人在望着啊…… 她似乎已忍到了极限,玉一样的脸上泪水成行滚下,赫戎反笑了,“真跟乌兰似的了,又不亲人,偏偏要有人来护着才活得下去。日后便叫你乌兰好不好?” 台上的戏终于唱完了。 大楚的使节团终于松了口气。 这出戏,简直便是踩着大楚的脸唱的。 “特地找来为你唱的,唱得好不好?”赫戎压根没理会那些人,问玉疏。 玉疏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 赫戎扬声道:“次妃说好,将戏班子叫过来,本汗要亲自赏他们。” 大楚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玉疏身上。 那些混杂着厌恶、震惊、不屑的目光里,玉疏却只感受到了有人怜惜又悲悯的眼神。 可是她为了今天,等待了那么、那么久。 玉疏含着泪笑了笑,仍道:“赏。”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提示一下,宴姑娘的性格在第二章苦醉里我便点出来了 另:大家喜欢谁都可以,但是大家不要吵鸭!各家抱走各家的男人,平和地排排坐,分果果 碧血歌 戏班的班主战战兢兢带着人过来谢恩。 “小人、小人……谢汗王赏……谢、谢次妃赏……”班主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圆。他四十岁上下,生得高大壮实,想来年轻时也是个武生。只是这副样子就让他显得格外的猥琐。 赫戎也并未在意,楚人——尤其是凉城的楚人,向来视北延如狼虎。他懒懒抓着玉疏的手指,只道:“能让次妃喜欢,也算你们没白唱了。次妃还说那个唱昭君的格外好,她在哪,本汗格外赏她。” 班主忙道:“那是我们班子里的头牌玉官。”说着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刚刚扮昭君的高挑女伶便抬起头,走上前来,跪在赫戎呵玉疏面前,又深深施了一礼,“玉官谢汗王和次妃的赏赐。” “玉官?”这名字倒叫赫戎笑了笑,这才打量了玉官一眼,看着看着就笑了,伏在玉疏耳边低笑道:“名字里带玉的果然都是美人儿不成?” 赫戎还偏着头,就见跪在几步之外的玉官倏然立起! 连一旁的侍卫都未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呵斥道:“你怎如此大胆!”便见玉官如一只迅捷的鹰隼,极速朝赫戎扑过来,她又生得高挑,这一扑已扑到赫戎身旁,残影重重之下,一道雪亮光芒从玉官怀中拔出,她眼光中裹挟着刻骨的怨愤,高高举起刀锋,原本一把绕梁三日的嗓子如泣血般尖利恨毒:“赫——戎——” “去——死!!!” 这突然的变故只在刹那之间,北延的侍卫还在十步以外,赫戎正偏着头和玉疏说话,玉官却已经扑上前来,锋锐的匕首离赫戎的后背心口不过半臂之遥!她眼中浮现出张狂的快意,将手往前一送!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群中仿佛被空投了一枚火炮,炸的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恐惧的高呼,拼命往周遭退走。 唯有阿日斯兰首先反应过来,踢开身边的美姬,便要狂奔而来,只是他刚奔几步,就被那看似老实一直在颤抖的班主挡住,他脊梁挺直,刚刚猥琐气为之一荡,脸色是和玉官相仿的怨恨,“想去救你的汗王?” “阿日斯兰,你也跑不掉!” 班主带着无尽恨意,一拳捅在阿日斯兰肚子上!阿日斯兰猝不及防受了这拳,只觉心肝肠肺都要被人捅出,下意识伸出手去格挡,班主手下拳脚毫不容情,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也要跟阿日斯兰缠斗在一起! 阿日斯兰竟一时不得脱身,这群戏子有备而来,又武艺高强,眼见那班侍卫也全被这戏班子的人缠住,玉官的刀风甚至已经划破了赫戎的外裳! “汗王!!!” 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大楚那贱人推开了汗王。她似乎完全被吓懵了,脸上一片雪白,可是她居然推开了汗王,玉官以命相博的一刀是何等锋利,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听到了刺啦啦的一声。 那是刀刃彻底划开皮肉,捅到骨骼的声音。 鲜红的血从玉疏洁白的手臂上狂涌而出! 刚刚还大吃一惊的大楚使节团全张大了嘴,一脸的不能置信!俞衡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按住坐在他身后的一个侍从。 玉官见未伤到赫戎,眼中完全是近乎绝望的不可置信,等再想重新补一刀之时,已被反应过来的赫戎一把扭住手腕!狂怒之下的赫戎生生将她执刀的手骨都捏碎了! 玉官惨呼一声,狼狈地跌到了地上,嘴唇犹在“嗬嗬”喘气,仍想再战,已被赫戎踩住受伤的手腕,再也动弹不得。 戏班子的所有人也被反应过来的侍卫制住,阿日斯兰这才奔上来,“汗王!王兄!可有伤到?可有伤到!”说着伸手想去探一探赫戎的伤。 赫戎却把玉官丢给阿日斯兰,狂吼道:“巫医呢!巫医呢!叫巫医过来!” 他蹲下去小心地抱住了痛到近乎晕厥的玉疏。她推人的左手从手指到手背,被深深割下一刀,几能见森森白骨,血绵延不断地从破裂的袖子中涌出来,没过多久,就染了赫戎满手的血! 再差一点…… 只要再差一点…… 这只如玉雕成的手臂,便要被人砍成两半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晚还有 在写 鬼召 赫戎只觉平生未曾如此恐惧过,染满血渍的手疯狂颤抖着,红着眼问:“巫医如何还不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咬开盖子就整瓶往玉疏口中倒! “王兄不可!”阿日斯兰扑上来试图制止他的动作,“王兄!这可是族中用来救命的神药,您给她了,要是将来您有个三长两短——” 阿日斯兰话未说完就被赫戎踢开了,“滚!!” 玉疏尚有意识,艰难将药吞咽了下去,才发现赫戎抱着她的这个方向,正好朝向大楚使节团的方向。 那里有一双何等痛心而自责的眼睛啊…… 俞衡几乎已经将整个人都挡在了一个侍从的身前。 玉疏泪和血都奔流出来,再也不敢看向那里,倚在赫戎怀中,喃喃道:“好痛……我好痛……” 她脸色苍白如纸,赫戎语不成调,乱七八糟地喊:“玉奴……乌兰……乖乖……你怎么会挡!你为何要挡!” 他紧紧握住玉疏未受伤的那只右手,却见玉疏眼泪奔流着,声音轻的恍若触地即溶的雪:“不是你说的……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吗……” 赫戎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拥得更紧了,目中竟含了泪,低声郑重道:“是。” “乌兰说得没错,这就是咱们的家,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 玉疏意识有些模糊,“那你要记得,你答应我了。” “是。我答应你了。” 玉疏缓缓浮出一个微笑。 “贱人!”旁边却有一道怨恨入骨的声音传来,“贱人!你服侍在这恶魔身边便罢了,你居然——”玉官被两个侍卫反捆着双手,屈辱地跪在地上,却仍挣扎着向玉疏的方向啐了一口:“呸!!”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居然还救这恶魔的性命!数典忘祖、贪慕富贵、不知廉耻的贱人!唔——”话未说完,就被侍卫一口捂住了嘴。玉官见赫戎冷冷瞪着她,像是要将她活吃了,又从喉咙里迸发出一阵触目惊心的冷笑来。 “拖下去,等次妃伤势稳定了,本汗再来审……” 早被人踢在地上的班主打断他,冷冷讥嘲道:“你堵了玉官一人的嘴又如何!赫戎——我家六十二口人的性命,今日被这贱人所害,不得报仇,但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会有人杀了你!”他的脸被侍卫踢中,伤口在地上摩挲着,“呵,放心,既打算杀你,我们便没想再活着回北延!我们就算是死,也不用你北延的刀!”一言既毕,他已咬破口中毒药,立毙当场! “班主!”见班主自尽,戏班子里所有人都是痛呼一声,然后齐齐咬破毒药,追随着班主,死在了当场! 帐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玉疏正好看到玉官死不瞑目的样子,她七窍都流出了血,原本华美的妆容上血迹斑斑,再也看不出在生时的逼人容光,此时怒睁着眼,正无言瞪着玉疏。 玉疏闭上眼睛,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是不是冷?”赫戎立刻便察觉到了,柔声问她。 玉疏剧烈地摇了摇头,瑟缩在他怀中,“好可怕……” 说着一行泪默默流了下来。 赫戎也看到了玉官的死状,怜意大起,想来她一个深宫女孩儿,以前哪里见过这些,不由吩咐道:“将这些尸体抬出去处理了,别吓着次妃。” 巫医终于提着药箱,气喘吁吁来了,礼也来不及行,就被赫戎催促着去给玉疏处理伤口。 阿日斯兰这是才发现赫戎的后背也开始缓缓渗出了红色,不由失声道:“王兄!你也受伤了!巫医,快——” “不用。”赫戎抬了抬手,“不过是刀不小心擦过的皮肉伤,无大碍。先给次妃治伤要紧。” 阿日斯兰还想再言,巫医已被赫戎的目光吓住,忙蹲下身给玉疏处理伤口。玉疏手臂伤得虽重,但他是常年跟着上战场的军医,比这严重的伤见得多了去了,因此也只是沉稳地道:“次妃,可能有些疼,您忍忍。”说着开始给她止血。 “嘶……”玉疏抿着唇,竭力忍住痛呼,将赫戎的手指都攥白了,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轻些!”赫戎斥道,又在玉疏满是虚汗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乌兰,这药粉止血极有效,只是痛了些,忍忍,啊?” 玉疏点了点头,闭着眼不再看,只是泪流不止,又都全被他吻去了。 痛…… 伤口很痛…… 可是心更痛。 可是再痛又如何呢…… 哥哥,你一定在看着罢? 你此时,又是何种心情呢? 可是无论你怎样痛心,我终究已经双手染血,半只脚踏上去地狱的路,再也无法回头。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天第二更来了。 你哥你宴三章内见面。单独的。 百步 那天晚上玉疏没倒,赫戎却突然倒下了,晚上还起了高热。 因为巫医回到王帐中,为赫戎看伤时才发现,那把刀,涂了毒。他下意识错愕道:“那次妃怎么、怎么只见刀伤,并未有中毒之症?” 阿日斯兰冷笑道:“这么点皮肉伤,王却将所有的神药都喂给她了,她还中什么毒呢?” 阿日斯兰带着巫医守了一整晚,直到拂晓时分,巫医才研究出些眉目,开了方子让人下去煎药,“哎,王怎么这么鲁莽,神药配制不易,哪怕只剩一颗,也……”巫医看了看亦是枯坐了一整晚的玉疏,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次妃,您手上的药每隔几个时辰便要换一次,该换药了。” 玉疏沉默地点了点头。巫医走上前,小心地替她揭了裹伤的纱布,映入眼帘的,便是从手臂横切到手背的一道深深割痕,此时血渍和药渍混在一起,还能依稀可见底下白森森的骨。 这不是巫医见过最严重的伤势,他常年在战场行医,死人比活人见得都多,直接砍条胳膊断条腿都是常见的事,只要脑袋不掉,就已算万幸。之时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看着风吹吹就能倒,竟也不叫苦累,这么守了他们汗王一整夜。 他叹了口气,给玉疏涂上药粉,雪白的粉末和模糊的血肉相接之时,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喘息,然后便咬着嘴唇,再也不肯出声了。 只有手指微微动了动。 巫医正好看见伤口尾部在无名指下方,那里一只洁白的玉戒,戴着几乎与手指同色。 “次妃,伤口就在您戒指下方,您还是先摘了,等好了再带罢?” 玉疏蜷着手指,“无碍。” 巫医手脚麻利地再次包扎好,见这位次妃真的就再也没有吭一声,连呼痛都没有,也难免起了些悲悯之心,很实诚地劝道:“这里有我与左相守着,次妃伤成这样,还是先去歇息罢?” 玉疏只是坐在那,执意摇头,“我要等他醒来。” 怎能不等他醒来呢?她已行了最难的九十九步,又如何会错过最后一步。 赫戎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必须要是她。 之时巫医不好说出口的话,阿日斯兰却无甚顾虑,“王兄被这女人迷了心智,她不过小伤而已,只留了点血,王兄便急得将所有的药给她喂下去。王兄……”他脸上恨意深深,“王兄为这楚女着了魔!” “他疯了!” 阿日斯兰冷冷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希望次妃可要记着,王为了救你性命,差点连自己的命都赔上去。” 他说楚话时语调极为僵硬,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与不屑,让他本就刻薄的语调更显得戾气深重。 玉疏伤处疼痛难忍,又熬了一夜,闻言一股深藏的郁气狂涌而出,“那请左相也记住。”她缓缓站起身,盯着阿日斯兰,“我为了救他性命,也差点连自己的命都赔上去。” 阿日斯兰一时语塞,就听见玉疏身后一声轻笑,“她说的不错。” 是赫戎。 阿日斯兰大喜之下扑过去,“王兄!您终于醒了。” 婢女正好端上药和擦脸的帕子,赫戎接过药一饮而尽,方道:“你们先出去,次妃留下。” “王兄!”阿日斯兰明显并不愿意,“让巫医守着罢!” “让他在门口守着,有事我会叫他。” 赫戎声音虽低,语气却完全不容人辩驳,阿日斯兰无法,只得恨恨瞪了玉疏一眼,才和巫医走了出去。 王帐中瞬间只剩赫戎和玉疏二人。 一时二人都未说话。 赫戎脸色苍白,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笃定,甚至带着些笑意,牢牢盯着她,缓缓道:“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想杀了我?”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回来晚了,还在码字,应该还有一章 以及你们都不是宴宴的亲妈,宴宴带着王之扫视凝望了整个评论区嘤嘤嘤 拢心 “我......我......” 玉疏愣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为他擦汗的帕子——他昨晚高热不退,一直在发汗。此时突然闻言,帕子几乎被她攥成一团,指尖都发白了。她紧紧咬着嘴唇,半天不能说话,像是被撞破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脸色青青白白。 赫戎饶有耐心地等着。 “可怜的小乌兰,这样好的机会,你真的不要吗?” 玉疏下意识摇头,哀婉地望着他,眼中挣扎无限。 赫戎心中一动,勉强招招手让她过来。 玉疏现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慢慢挪过去,半跪在床边,还未跪好就被他拉住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拉! 玉疏猝不及防,被人扯着倒在了他身上,只是被人小心托住了手臂的伤处。身下人低低闷哼一声,还笑着问她:“怎么不回答呢?嗯?” 她用完好的右手手忙脚乱撑起来,喃喃道:“你受伤了...” 赫戎却不容她闪避,虚虚捏着她的下巴,眼神深邃得像是要望进她的心底。 “昨日为何要救我?”他又问了一次。 玉疏坐在他腰上,右手也撑在他肩侧,又被他捏着下巴,整张脸被迫看着他,想躲都躲不了。他的眼睛里倒映出她惊惶的模样。 玉疏垂下长长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颤抖的光影,许久之后,赫戎才见她说:“我不知道.......” “你若问我,我也不知道。” 一行泪盈盈落下来,全滴在他手背上。 如此晶莹又滚烫,以至于赫戎觉得手背烫得厉害。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这么做了……” 她不过落了几滴,又强忍着不哭了,泪水全包在一双清凌凌的眼里,欲落不落,将滴不滴,似有无限矛盾,又添三分轻愁。 赫戎如被雷击,许久之后才勉强笑道:“乖乖,这话可真好听。几时说话这样好听了呢?” 玉疏泪眼朦胧望着他,仿佛无知无觉。 赫戎松开她的下巴,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伤处一放,声音低得近乎哄骗:“来,主人现在给你反应的时间。现在——”他冲她羁狂一笑。 “按下去。只要按下去,再坚持一会儿不叫人。”他眼神很亮,让玉疏想起苍鹰捕猎时那种全神贯注的凶狠眼神。 “你就解脱了。” 赫戎拉着她的手在施力,玉疏很快就看到原本洁白的纱布缓缓沁出红色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笑着继续用力,眼神却牢牢盯着她。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这想法愈演愈剧烈,激得她眼眶发红,几乎按耐不住就要动手。 真是想……杀了他啊。 玉疏冷冷瞪着他,手按在他的伤口上。 “你以为我不敢吗?” 赫戎只是笑。 只要一用力…… 只要一用力…… 只要一用力…… 她就解脱了! 一只静静栖息在一旁的苍鹰,却陡然清鸣一声。 玉疏像被什么烫了似的,猝不及防收回手,眼泪终于成行坠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恨你!” 赫戎叹了口气,用手把她压在一边怀里,她的眼泪全流在他脖颈间,滚烫的麻痒感。她此时甚至都不敢压实了,一手还撑着床沿,只是仍旧低低泣道:“我恨你!我恨你!”声气是种近乎矛盾的绝望。 赫戎微微一笑。拉过她的脸,偏头亲了上去。 他眼中全是势在必得的张狂,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像要把她吃了。 “下次可别这么傻,出来替我挡刀了,小乌兰,知不知道?你的男人带着护心镜呢,且死不了。” 她当然知道。一年同床共枕,她没蠢到连这也不知道。 知道才去挡。 玉疏垂了眼睛。 “来,叫一声我的名字。”声音很低。 她犹未反应过来的样子,只是本能地攀着他,一个十分驯顺的姿态,眸中水光潋滟,此时因为这意外的亲吻睁大了,一滴泪就忽然滚下来。 滚进二人交缠的唇舌之间。 似苦还甜。 “赫、赫戎。”唇齿间她忽然颤抖地、模糊地、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小鸟儿夜啼似的,细细的,柔柔的。 他从未觉得他的名字用楚话说来这样好听。 赫戎忽然想到阿日斯兰说的话。 “王居然还想教那女人射箭?大楚的女人还用什么刀枪呢?王看着她们娇弱无比,连阵风都能吹倒。事实上她们有比刀枪更尖利百倍的武器,足以让男人为她们送了命也心甘情愿。” “眼泪。” “和柔情。” 这一刻他想他懂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天的二更来了 以及牛大骨没那么容易狗带啦! 你哥马上出来了 还有忘了在前几章表明,之前唱的戏,唱词都出自马致远《汉宫秋》哦! 大家晚安。 月边娇 许是巫医的药对了症,又许是玉疏照料得不错,赫戎的伤恢复的很快,不过两三天,赫戎就已经能行动如常,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里头还带着伤。 反倒是玉疏,半只左臂仍厚厚裹着,连弯折手臂都做不到,血虽早已止住,每日换药时仍疼得哭,她用另一只手去捶赫戎,愤愤呜咽道:“你为何好得这样快?” 这模样真是太娇了,叫赫戎都未忍住,顾不得巫医还在换药,就在她幼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得多亏我的乌兰替我挡了一刀。”因她当时扑过来,玉官的刀在他背上划得不深,解毒之后就无甚大碍了。 “我好得快,你不开心?”他握着她的脸颊逗他。 巫医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玉疏疼得不行,暴躁地道:“不开心!不开心!都是一起受伤的,凭什么只疼我一个!”又在他身上拧了一把——没拧动,玉疏横赫戎一眼,抱怨道:“我若有时间想清楚,肯定不替你挡刀,你看起来皮糙肉厚多了!” 这没时间的“下意识”,听起来可真叫人舒服。赫戎没说话,只是笑,从喉间逸出一串低沉笑声。 她不满地瞪过来:“你笑什么?” 笑你这样子可真招人稀罕,比之前那副木头样子招人稀罕多了。他想。 赫戎摸出一把腰刀,随手递给了玉疏,“喏,送你了。” 玉疏认得这是赫戎的爱物,当时他在京城和仇隐械斗之时,所持的便是这把刀。玉疏接到手中,打量了几眼,平平无奇,刀柄被人摩挲到温润油亮,刀鞘上不缀一丝纹饰,只是触手生凉,遍体反射着黑黢黢的微光。 “难看。”她撇了撇嘴,“照你说的,我连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那送我匕首做甚?” 赫戎大笑,“乌兰不是嫌一个人伤着无聊,那再捅我几刀?” 玉疏把刀鞘对着他。 赫戎一时未解其意,玉疏便再往前送了送,“呀,笨!没看见我左手伤着,你不托着那头,我怎么拔刀?”她皱起脸来,像只十八褶的小包子。 赫戎只得给她托着刀鞘。 玉疏便用右手把这腰刀拔出来了,发现里头的刀刃也不知是何材质,竟一丝刀光也没有,和外表一样,黝黑而沉黯的刀身静静透出肃杀之意。 这把刀,锻造出来便是为了杀人的。 玉疏哐当一下就把刀身推回去了。 “捅你几刀?我才不要。”她握紧这把刀,哼了一声,用一种天真而娇纵地眼神斜睨着赫戎,“要捅就捅死你。哼。” 赫戎这下真是大笑起来了,笑得宽厚胸膛都在震,然后将她揽进了怀中。 巫医沉默地在一旁为玉疏换完了药,才道:“王也该换药了。” 玉疏从巫医手中接过药膏,照旧给他换药,她原本根本不会做这个,换个药每每看得旁边的巫医心惊胆颤,只是看着大汗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巫医识相地闭了嘴——反正痛不着他。索性汗王也无甚大碍,他退了出去。 汗王是个最难缠的病人,明明玉疏也是个病号,还得每天替他涂药。 但几天下来,玉疏的动作已经颇有些样子了,又轻又快,揭开裹伤的纱布,纤柔指尖无意间轻触在他的肌肉上,又很快拿开了。 赫戎任她摆弄,他上身赤裸着,大马金刀坐在那儿,显出一身精悍的肌肉来,唯有后背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在这流畅的线条上横空劈过,此时刚刚开始结痂,赫戎只觉一阵阵窜心的痒。他偏头望着她一直在忙乎的身影,眼底是一团炙烈的火。 玉疏似乎忽然不觉,拿了药膏来蹲在他身前,就要替他上药。手指刚沾了药,就被他两只手从腋下穿过,然后提抱起来,稳稳安置在他的腿上。 “主……主人……小心我的手臂……”玉疏惊呼一声,一只纤柔的手下意识揽着他的脖子,急促的喘息声从赫戎耳边传来,细弱又带些香甜的热气。 赫戎几乎立刻就硬了,一身精悍的肌肉绷得如石头一般,目光也锋锐起来,眸色深深,像要吞了这可口的猎物。 因二人都伤,他许久没弄过她了。 他灼热的呼吸也在她耳边,他不信她没听到。 “叫我什么?” 果然怀中这原本娇软的女孩儿全身已经绷紧了,一直躲着他的目光,只能举着那盒药膏,低低地道:“上药……主人……还要上药……”声音到最后,已经接近嗫嚅。 “说了叫我的名字。”赫戎轻笑了声,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猛然将她拉近,将勃发的欲望抵在她腿心,“我的小乌兰怎么还不上药呢?” 玉疏勉强用右手撑着他的肩,堪堪拉远一些距离,腿间却仍像被团硬烫的火在烤,隔了两人的衣物,反而显得更欲拒还迎,玉疏被烫得打了个哆嗦,连那药膏都差点没拿稳,不是他的手还在腰后撑着她,只怕她刚刚要掉下去。 只是玉疏刚刚不小心挪动了左手,又有些轻微的痛楚传来,她乖顺的脸没撑多久,不耐烦地一把将药膏糊在赫戎伤处,“赫戎,今天做不了,手疼。” “啧,就这么点耐性。”他也不觉得疼,一直就着这个姿势,让她涂完了药,才觉心火消了些,望着她嫣红的脸,忽然道:“乌兰,大楚的人……想见你。”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牛大骨这个人物会有自己的心路历程的,宴宴的爱恨也会有自己的历程,这条线作者君一开始就想的很清楚,目前没有脱轨。大家对牛大骨有爱有恨都很正常哈…… 然后这个神药我要讲下,它珍贵是非常珍贵的,但是其实我通过前文就说啦,是那种大楚的内奸来求一颗,也能求去的,珍贵在药方,配制虽然难,但是不是那种用一颗就少一颗的,可以再配,只是还是很难得。 然后下一章你哥终于要出来了,再不出来大家都忘了他…… 魂梦 俞衡领着侍从,在王帐外等着。不知在外站了多久,才终于有人簇拥了赫戎出来,他似乎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些笑模样,让他这么个刀锋般锐利的人都有了点柔和轮廓,及至见了俞衡一行人,那笑意又加深了,勾着嘴角,瞥了一眼俞衡:“次妃要见你们,进去罢。” 俞衡努力忽视掉他言谈举止间的轻慢,垂了头,“多谢汗王。” “那日见公主伤重,我们日夜忧心,实在不能就此回国,如今只是想去探公主的病罢了。” “不必。次妃想见家乡的人,所以本汗让你们去见一见。她如今不是大楚的公主,是北延的次妃,本汗相信俞大人的嘴不像那个老匹夫,是有分寸的。”赫戎面色淡淡的,“俞大人若失了分寸,那本汗也很容易没分寸。” 赫戎左一句“次妃”、又一个“北延”,占有欲颇为明显,俞衡很敏锐的听到身后的侍从长长吐息了一声。他忙道:“是。” 俞衡领着侍从在赫戎的目光中进去了,王帐颇大,进门是个宽广的厅,衔霜正领着几个婢女,在处理刚刚换药时的一片狼藉,一见熟悉的人便有些触动,“公主……公主在里头,大人进去罢。”她指了指寝帐的方向,然后将其余的北延婢女都带了出去。 俞衡掀开帘子,果然见玉疏半靠在榻上,扶着受伤的左手,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俞衡行了个礼,“殿下、公主殿下。” 玉疏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俞衡,是他身旁那个侍从。 那瞬间俞衡还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两只眼里都是他,一整颗心里也都是他,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全像涨潮一样,瞬间便涌上来了,全化作眼泪涌到了眼眶里,熙熙攘攘的,眼眶都盛不下,拼了命一样往脸上淌,收都收不住。 可是眼睛里这样水雾蒙蒙了,她都舍不得眨眼,明明平平无奇的样貌,她怎么就这么移不开眼睛呢? 玉疏张了张口,想说话。 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哥哥、哥哥、哥哥……”她无声地用口型一遍遍喊,喉咙像被堵住了,嘴角反而尝到了泪水,又咸又涩又苦。 俞衡背后那个男人终于抬起来头。他抬头的时候,哪怕他一个字也没说,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怒气。 足以燎原。 俞衡识趣地退了下去,“殿下,我在外边厅中守着,若有来人,臣会咳嗽几声。” 没人理会他了。 玉疏手忙脚乱擦了一把眼泪,终于发出了声音,“你生气了?” “生气?”那侍从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我何止生气——”他陡然道:“宴宴!我何止生气?我何止生气!” 明明他脸色近乎失态的狰狞,玉疏却一点儿也不怕,顾不得脸上带着泪,还笑了起来,张着那只完好的手,偏着头,声如银铃:“抱抱我。” 她说:“哥哥、哥哥,抱抱我。” 侍从站在原地没动。 玉疏却始终是那个姿势,对他张着手仰着脸,神色天真而希冀,“哥哥,我手很疼,抱抱我。” 然后玉疏感受到了一阵风,铺天盖地地刮过来之后,她被锁进了一个人怀中。那人将她抱得这样紧,以至于玉疏有一瞬间都觉得会窒息在这怀里,只是她的左手却仍被人好好托着,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玉疏终于喃喃道:“哥哥……” 是楼临啊。 是不管怎样生气、怎样愤怒、怎样失控,都不会伤害她的楼临啊。 如果可以,她愿意窒息在这一刻,从此长眠不醒。 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被一双手托起脸,然后双唇迎上一个炙热的吻。 玉疏从不知吻能如此让人沉醉,也从不知吻能如此让人心痛。唇舌交缠之间尽是癫狂,他像要把她咬碎了、嚼烂了之后彻底吞到肚子里去才能安心,烫得像把火,哗啦啦就把她干枯的心全点燃了,然后彻底烧了起来,将那些始终不能言说出口的屈辱、不堪、痛苦,全烧成了灰。 他捧着她的脸的手在抖,他的双唇也在抖,如燃烧正旺的抖动的火苗,在玉疏眼前明明灭灭,留下一点稀疏的光影。然后她不知怎的,吻着吻着泪水就奔涌下来,将那把火稀里哗啦浇灭了,眼泪掉进二人相触的唇角里,然后玉疏听见楼临低低地、模糊地、颤抖地叫了一声: “宴宴。” 楼临哭了吗?玉疏不知道,或许刚刚尝到的一点苦涩里也有他的,只是玉疏被泪水糊了眼,眼前都花了,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玉疏便用手胡乱擦了,然后就有了四只深深凝望的红眼睛。 玉疏刚擦掉的泪又像断了线似的,她勉强睁着眼,勉强笑着说:“哥哥……你现在是皇帝了……你可不能哭啊。” “宴宴。”楼临将唇覆在她脸上,吻去成行苦涩泪痕,“我当然生气。” “我气我自己。” “你和亲的时候、你受伤的时候,我全都无能为力。是不是皇帝,好像也并无分别。” 玉疏稍稍和他分开,起身用指尖去仔细描摹他的脸,这张脸如此陌生,可玉疏却从未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安,“怎么会没有差别。” “不是你主宰的大楚,我怎会想回去?” 寸相思 她捧着他的脸,痴痴望着他,然后就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映着她狼狈的样子,他也痴痴望着她,没说话。 “哥哥,你真傻。” “宴宴,你真傻。” 好不容易开口,异口同声的,却都是这句话。 她泪水盈在睫毛上,“哥哥……你真的……父皇……” 这话说的没前没后,但楼临听懂了。 楼临摸了摸她丝缎般的长发,掌心传来的熟悉触感让他的面色终于和缓了些,“若我说是,宴宴会讨厌哥哥吗?觉得哥哥完全变成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 “哥哥当我是这种白眼狼吗?!”玉疏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楼临用手指擦去,又有几滴落下来,他越擦就流得越多,到最后他都无奈了,叹了口气,在她颊边润湿的地方轻轻印下一吻。 蝴蝶触面般温柔。 玉疏很久之后才说:“我只是……只是心疼哥哥……哥哥明明、明明那么敬仰父皇……” 玉疏咬着唇说不下去了。明明她都觉得这一年多的历练下来,她已经够独立够坚强够冷静了,可是在他跟前,她似乎永远都是当年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儿,都不需要开口,心中想的一切,就被他看透了。她下意识扯着楼临的衣角,软绵绵地叫:“哥哥……” 这一声出来楼临就没办法了,她的秘密武器,他的终极罩门,只有她这么又娇又甜地叫他一声,他就什么法子都没了。 “我没有。” 玉疏一愣。 “你还不了解哥哥吗?凡事不做则已,做必做绝。”楼临接着道:“若是我做的,我不会给和妃还在外散布谣言的机会。” “正因为不是我做的,我当时才没有预计到,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外头才会传出他暴戾的名声。 玉疏无声抱着他的腰。 他长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声音在她头顶静静响起:“但问我的人是宴宴。那么宴宴,我不能骗你。” “若说我没有动过这念头,那一定是骗你的。当命运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种无力之感,我此生不能再回想。” “只是或许上天还算可怜我。在我动手之前,它便替我做了。” “他是被自己吓死的。” 玉疏环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肩窝上,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让玉疏在许久、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那种熟悉的熨帖暖意,“父皇是怀疑,你给他下毒了吗?” “是。”楼临低下头,正好看见她白皙颈侧淡淡的红痕,他闭上了眼睛。 “每一碗药、每一口水、每一粒米,他都觉得是毒药。” 楼临声音淡淡的,但玉疏就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一点隐藏的很好的阴沉,她勉强笑了笑,不想再两只泪眼对两只泪眼,故意道:“哥哥,太坏了。” 一下送人归了西怎能平他当时的愤怒,最好的报复,莫过于让人在漫长的、似乎永无尽头的深渊里沉沦。 她明白他。 楼临在那块红痕上印上一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宴宴。当时我满心仇恨,尸山血海、血流成河都不能让我满意。但他没有撑太久,和妃又当了那个出头鸟……” “我知道……”玉疏脖颈传来一阵暖热,她忽然明白过来,全身开始剧烈地抖。 “别看、别看……哥哥……不要看……” “呀!”她骤然尖叫起来,挣扎着想退出他怀中。 “不要看……哥哥、求求你,不要看那些痕迹……”她不在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些耻辱而淫靡的印记,除了他。 哪怕他们都心照不宣,可是只有楼临不行。 玉疏神色癫狂,疯狂推搡着他,她想从他怀中退出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随便哪里都好,只要他看不见她就好。 包扎好的左手因为她的动作而缓缓渗出了血迹,可她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般,手脚并用,想躲起来。 然后她被人抱得更紧了。 有人小心托着她的左手,一声声在她耳边叫: “宴宴……” “宴宴……” “宴宴……”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哥哥在这里……” “这不是宴宴的错……” “哥哥都知道……” “宴宴只是想帮哥哥而已……” “宴宴……” “看看我、看看哥哥……”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字字千钧,全部砸在她心上,让她空茫茫悬吊在半空的一缕心魂像是落在了地上,又凝实了。 他也明白她。 她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望了他许久,像定住了,一动不动地。 楼临吻在她眉心,耐心地、耐心的等。 俞衡在外间低低咳嗽了两声。 然后玉疏终于动了。 她骤然扑过去,揽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哥哥、哥哥、我很害怕,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她的眼泪似乎是雪水,源源不断从她眼眶里解冻了,全流进他脖子里,然后再掉进他心口,滚烫之后又是彻骨的冰凉。 玉疏一直在颠三倒四地哭,楼临一直给她拍着背。 “哥哥知道。” “哥哥……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想到你背的骂名……我就觉得那些人骂我几句又算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他们才做这些的……” “宴宴,哥哥都知道。” 俞衡的咳嗽声加重了。 衔霜的声音遥遥传来,“汗王。”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一张脸,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 绝望又甜美的一吻。如果唇舌不能说话,那么交缠的瞬间本身就倾诉了所有。 请不要走…… 唇齿缠绵,千言万语。 玉疏陡然推开了他,然后用被子将全身裹住。 俞衡冲了进来,拉着楼临退了几步。 榻上那纤细的一团抖得厉害,哭音不断,泣声不绝,赫戎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玉疏呜咽着喊了一声:“滚!” 赫戎锐利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才走过去将连人带被全抱在了怀里,“怎么了?” 过了片刻,玉疏闷闷的声音才传来:“让他们滚。” “可是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不要……” 玉疏陡然打断他:“我不想再看到他们,让他们立刻就走,立刻!”犹带哭音。 俞衡忙道:“公主息怒,臣立时便告退。”说着拉着楼临就要走。 拉了一下没拉动。 俞衡一眼瞥过去,见楼临仿佛痴了,站在原地一直没挪步。 他手下加重了动作,楼临如梦初醒,艰难地启齿道:“臣……告退。” 玉疏被人裹在怀中,视线全被锦被罩住,眼前一片黑,只有他的声音破开黑沉沉的阴影传来。 请不要抛下我…… 请不要走…… 请带我走…… 那一瞬间她明白,她并没有那样伟大的胸怀,去匡扶明主,平定边疆,她只是想让自己还能看得到未来,这所谓的要打赢这场仗的决定,只不过是她的灵魂已沉到谷底,在濒死之时用身体挣出的最后一缕哀音。 她只是需要一个信念,去让自己还能撑下去。 格达木 大楚的十二公主在北延的第三年,成为了天下皆知的祸水。 就是因为眼前这座新宫。 这座新宫建了一年有余,如今终于落成,来来往往的婢女正在整理洒扫,为迎接主人的到来做最后的准备。 “不知这位次妃,是何等的神仙人物……竟因为她一句住不惯,就真为她修了这么座仙宫。”一个婢女仔细擦着一只花瓶,眼神中有一丝好奇。 另一个婢女整理着多宝架上的摆设,低声道:“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呢,这不,迷得汗王连多少年的规矩也不管了。” 北延两百余年的历史中,从来以游牧为生,哪怕连汗王亦不例外,居住皆用营帐,行走皆使马匹。谁知如今汗王竟因次妃住不惯,特地择了地方,替次妃修了座新宫。 “听说,是因为当年大楚来给咱们送岁币的时候,说次妃在北延过得太好了,说她忘了母国,后来那个有个什么楚地的李大人,回去之后还写了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似乎叫、叫什么《气节论》,次妃气急了,哭了好几天,才央着汗王建了新宫,说这以后便是她的家了。” “汗王这样宠爱次妃,阏氏……竟都不管么?”这个婢女看着手中的花瓶,纹理细腻,花样繁复,洁白的胎体几能生光,一看便知,这并非是北延之物,是大楚的东西。再看这殿中的陈设摆设,全是大楚时兴的样子,精致华丽得如临天宫,她有许多东西,连认都认不过来。 那个侍女终于将多宝架整理完了,闻言撇了撇嘴,“阏氏从来不管汗王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连跟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说话呢,冷淡得很。或许真是神女罢,她只和大祭师走的近,别的人都不理。” “左相倒是对阏氏还好呢,从听得汗王为次妃建了新宫起,便为阏氏抱不平,上书汗王直指次妃狐媚,说她跟商时的妲己,周时的褒姒差不多,闹了汗王无数场了,如今都还在生气。” 这个婢女“啧”了声,推搡了那个一把,瞧了瞧周边无人,才道:“他可不是为了妹妹,是为他自己……” 另一个跳脱些的婢女年纪轻,不怎么知道以前的事,闻言惊了惊:“啊?这是怎么说?” 这个婢女压低了声音,“他只恨不得自己跟神女掉过来才好,毕竟他可倾慕了汗王多少年……如今汗王这样宠爱楚地来的侧妃,他若意能平才怪。这几日左相若来了,你可小心些,他向来有些疯的。” “还有这等事?”另一个吓呆了。 两个婢女凑在一起嘟嘟囔囔,外头有人急吼吼进来,“快!快!汗王和次妃来了!快出去迎!” 两个婢女忙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一路小跑到了宫门口。 有浩浩荡荡的车队远远行来,滚滚的尘烟落幕之后,只有一辆精美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汗王居然没骑马,是坐马车来的。他先下来了。 众人恭敬地将头低下去,唯有刚刚聊天的其中一个跳脱小婢女,偷偷抬着眼,往马车那儿看。 只见汗王并未走开,而是从马车里抱出一个纤弱的少女来。她的头埋在汗王怀里,看不清长一个什么模样,只能看到她丝缎般的长发垂落下来,光可鉴人。 小婢女懂些楚话,还听见汗王笑着问了句:“小乌兰,走不走得动?” 那少女摇了摇头,低低地道:“自己走。”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三个字,却又娇又软,叫小婢女听得有些耳后通红,总觉得那声气,说不出的……媚。让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心痒痒。 难道这次妃真是狐狸精转世?小婢女这样想着,又偷偷望了一眼。 次妃已经被放下来了,小婢女看见她半边脸跟玉雕成的一般,是股说不出的秀致,只是此时脸生红晕,颊泛流霞,眼角眉梢都是春情,又有种秾艳到极致的妩媚,乍一踏地,像是都有些站不稳似的,还是汗王搂住了她的腰。 次妃却好像有些恼怒,一把将汗王的手拍开了,小婢女心都提起来了,次妃说了句:“都是你害的!”眼波横过去,又像是撒娇。 然后汗王低头在次妃耳边也说了句话,次妃面色更红了,低了头。 汗王便拉着她的手去看新宫,“不是说住不惯?说想家?日后这真是你的家了,叫它乌兰宫好不好?” 次妃摇摇头,又把汗王的手打掉了,有点放肆地说:“不要,难听死了。” 然后小婢女就见他们那个向来威名在外的汗王居然还笑了,很亲昵地摸了摸次妃的脸,次妃脸一偏就避开了,他也没生气,“就叫格达木宫罢。” 次妃似乎没明白意思,询问似的看了汗王一眼,汗王却没解释,拉着次妃的手,将她带进去了。 小婢女默默念了两遍新宫的名字,看着周遭的侍从们听到名字也都愣住的表情,捂住了脸。 他们汗王…… 真是疯了。 难怪左相也要发疯。 格达木,北延语中意味着,炙热而痴狂的爱恋。 心瘾(临宴梦中h) 玉疏全身软得不可思议,几乎全靠赫戎撑着,才勉强还能行走。刚刚在马车里闹了大半日,此时腿心都留着东西,她略动一动,就有温热的东西滑下来,然后腿间便余一串冰凉。 而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 玉疏咬住了唇。 刚刚这么弄了许久,明明身体已累到沾枕就能睡着,心瘾却始终除不掉,牝户犹在一张一合吞吐,润润泽泽的,想得厉害。 ——拜他每次必用来前戏的药所赐。 她笑了笑。 无时无刻都会出水,不管操弄得再狠也承受得住,一日不能离开情事的性奴。 她微微垂了眼,躺在窗下一张八宝美人榻上,“累。” 赫戎坐在她身边,俯身吻在她颈侧,“方才累着了?喜不喜欢?” 玉疏转了个身,背对着赫戎,没理他。 他挑起她一缕长发,“刚刚在车里浪成那样,稍离片刻都不成,自己抓着奶子咬过来,热情的不得了,现在怎么又不理人?” 玉疏把头发也扯回去了,哼了一声,“走开。” “小白眼狼。”他也不恼,扶着她的肩膀,强硬地让她转过来平躺着,“别压着左手,刚好些。” 玉疏闻言又将左手放在他膝上,冲赫戎抬了抬下巴。 赫戎眼神沉下来,握着她的左手,在细嫩的指尖印下一吻。 她左手是道旧伤,为了救他,她几乎废了整只左手。 或许是她生得弱,连那么些神药吃下去,也不过让她的左手勉强复原,只是行动还是不便,别说提重物,巫医诊治了这么久,也不过勉强能端盏茶拿只笔,还不能拿久了,时间稍长些便会抖,平时也不能压着,否则便易血气不通,手臂发麻。 玉疏手指微微一颤。 “问的是这新宫你喜不喜欢?小白眼狼只说住不惯想家,这里便全是楚地的样式,喜不喜欢?” 玉疏缓缓望过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楚地风光,日光从十字海棠格心红木窗中投进来,在八宝美人榻上留下稀疏光影。她在营帐中住了近三年,一时只觉恍然如梦。 他手下施力,替她揉着手。他早做惯了的,不轻不重地按在她手腕上,微微的酸痛感之后,又是一阵暖流,玉疏刚刚在马车上本就累极,不知不觉闭了双眼。 玉疏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境。 梦境所在之地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像是刚搬进去的格达木宫,可是她再转眼一望,又发现是长乐宫中多宝架上的一套白玉摩罗,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皆是通透莹润,似乎常被人握在手中把玩。唯有一只被人摔碎过,又被巧手的工匠补了起来,做成了金镶玉的样子。 那只金镶玉摩罗正傻傻望着她笑。 玉疏情不自禁走过去,将它捧在手中,然后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唤: “宴宴。” 玉疏僵在原地,几乎不能回头。 “宴宴。” 那人又叫了一声。 玉疏将金镶玉摩罗贴在心口,那里跳动得厉害,她连口都张不开了,因为一张开,一颗激越的心只怕就要跳出来。 她不敢回头。 然后又遥遥望见窗外的一株枇杷树。这枇杷树早已不是当年细瘦伶仃的树苗模样,而是郁郁葱葱,旺盛蓬勃,阳光都只能透过树荫洒下一点稀疏光影。 玉疏痴痴盯着那些明灭不定的光影,然后那光影又变了,忽然从一扇十字海棠格心红木窗中投进来。 长乐宫消失了。 格达木宫在眼前矗立着。 “啊——”她倏然尖叫起来,怀中的摩罗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又骨碌碌滚远了。 然后有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玉疏缩在地上,把头埋进去,尖叫全被憋在喉间,再也无法冲出口。可是又并未完全消弥,横冲直撞从喉咙闯到脑子里,在里头轰隆隆地作怪,脑中如接二连三被响雷击中,砸得她眼前一片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脚步声顿住了,停在了她面前。 玉疏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那声叹息中,她被人抱在怀中,然后坚定地、缓慢地入了进来。 玉疏有点猝不及防,可是却没有一贯的难受,水光淋漓之下又是酥麻麻的骚痒,他动一动,她就能听到淅沥粘稠的水声,他发一发力,快感便从背脊窜到天灵盖,等他完全插弄进来的时候,玉疏已经浑身都软得如棉絮一般,勉强扯着他半只袖子,眼泪刷刷下来了。 “哥哥。”她说:“不要看我。” 然后玉疏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温和的,有些纵容,“为何?” 她抿着唇不开口。 他的声音带点哄:“宴宴为何不让哥哥看?”说到最后,玉疏居然听出来一点委屈。 他也不催她,温柔地磨着她,力道不大却铺开得很广,玉疏脚趾都蜷缩起来了,还是逃不出这柔情蜜意的天罗地网,指尖都是麻的,无力地垂在身侧,销魂蚀骨,眸色茫茫。 她只觉得整颗心像是泡在温水里,绵绵密密的暖热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可是始终萦绕着的耻感又让她的心始终还是提着的,稍稍加些重量,就会彻底淹没在水里,再也出不来了。 然后他又在身后突然发狠顶了一下,随着她吐出的一声轻吟,一汪清凌凌的春水也吐出来了,全冲刷在作怪的孽根上。那东西又涨大三分,将她完全撑平了、撑开了,玉疏难受地直哭,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手指,哽咽着说“太大了”。 这话又怎能说得呢?只要是男人,听了就只有更助兴的。他兴致愈发上来,指节陷入她软腻的臀肉里,他缓缓揉捏着,故意说:“宴宴还没告诉哥哥,为何不让哥哥看呢?” 玉疏被他吊在情欲的半空,头脑昏沉沉的,心里那股瘾更上来了,密密麻麻咬他咬得厉害,可是他就是不动,玉疏含也含不得章法,只得老老实实道:“很……很羞耻……” 说完了又红了眼,“这样淫荡的身体……不想让哥哥看见……” 她穴内本就湿哒哒的,像是自虐似的说出“淫荡”二字之后,又跟要砸实这话似的,肉瓣张吐着去咬他,吃得很凶,凶得让他都喘了口气才道:“哥哥要看。” “宴宴是什么样子,哥哥都要看。” “乖宴宴。”他揉着她胸前一团娇,这曾小小的一团也长大了,留客得很,指尖陷进去就几乎找不到方向,柔腻得晃人心神,奶尖顶着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硬了,“看,宴宴也硬了。” 被他这么握着,玉疏根本把控不住,想和他说说话——她以往,连梦都很少梦见他。 不敢梦、不能梦,怕梦了就再也不愿醒。 只是启唇就是啼哭和呻吟,明明他没花什么力气,她也被他弄得哭了,被他揉捏着的奶儿在发烫,被他肏干着的地方更烫。明明那嫩肉藏得好深,也不知怎的,就被他找出来了,轻描淡写地挞伐过去,她就忍不住一阵接一阵的哆嗦,已经初现规模的乳波在他手里摇得厉害,他再捏一捏,玉疏神智又全飞了,朦朦胧胧只听见他说:“哥哥可喜欢了。宴宴怎样都喜欢。” 他正好顶在宫口,玉疏被这恶东西作弄出一身的红潮。她呜呜直掉泪,不知是爽哭的还是想他想哭的,刚刚温柔如春风的动作又停了,他动作狂浪起来,大开大阖之间全是占有欲,他以一种最强势的方式让玉疏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淫荡、耻辱、性奴、和亲全都飞到了九霄天外,这一刻她只有他、只有楼临。 “带我走。” “哥哥、带我走。” 在梦中,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等我。”他吻着她的唇,像要将她嚼下肚似的,从唇角啃咬过来,“宴宴,我发誓,我将以最风光的方式,将你迎回大楚。” 玉疏眼前模模糊糊的,最后被人胡天海地压着射了一通,腿间水光潋滟,她洁白的肤透出妩媚的嫣红色,全身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然后被一个让人心安的怀抱紧紧箍在怀中。 她眸色逐渐清明,那扇十字海棠格心红木窗消失了,枇杷树复又出现,好像又长高了,枝叶茂密盘结之下,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1500留言加个更吧,肥厚的二更来也 你们总说哥哥连肉汤都没有 给做上了! 局中局 雨声渐起,黑云压城。 玉疏正晨起梳妆,就听见外间除了雨声之外,还隐约传来车马喧哗之声,浩浩荡荡,不绝于耳。她本就因落雨而觉得手疼,身上又被折腾得难受,不由脾气也燥起来了,将手头一盒胭脂扔在赫戎身上,脸色郁郁。 赫戎随手接在手里,脸色也并无怒状,正服侍他穿衣的婢女忙低了头,不敢再看。乖乖,这位次妃竟不像她们之前以为的,跟从前见过的楚女一般,是个风吹吹就坏了的柔弱纸美人,脾气竟大的很呢,偏偏汗王似乎吃这一套,还柔情万种问了句:“怎么了?一大早就要撒气。” 次妃蹙着眉,右手搭在左臂上,嘟囔道:“手疼。吵。” 赫戎衣物穿妥了,因吩咐人,“这次迁宫,想必底下的人都陆陆续续跟着来了。去外头让他们安静些。”婢女领命去了。赫戎走过去,替她揉着手,“巫医开了这么些药,总是不见好。” 他手下动作舒缓,沉吟道:“大祭师闭关几年了,每年只见阏氏一面。如今算算日子,近日便要出关了。等他出来了,请他为你看看。” 大祭师是在北延传说中唯一可与天神沟通之人,在北延地位极高,甚至不逊色于历任汗王,只是平日潜心侍奉天神,深居简出,常年闭关,并不经常现于人前。 玉疏来北延几年,尚且还未见过他。此时骤然闻得“大祭师”三个字,眼皮不由微微一跳。 “王兄真是为次妃操碎了心,大祭师好不容易出关,就要劳动他老人家来替次妃瞧这小伤。”她正要说话,就听见殿门口远远传来一道讥嘲的男声。 赫戎拧眉道:“阿日斯兰,是我太放纵你了吗?现在连寝殿也这样乱闯进来。” 阿日斯兰大步跨进来,清冷的眉目里全是棱角,“王兄才搬进这宫中一日,便学起楚人的所谓规矩了么?从前王帐我也想进……” “何事?”赫戎淡淡打断了他。 阿日斯兰看了玉疏一眼,玉疏正自己揉着手臂,无暇看他。 他欲言又止,赫戎已用北延语道:“无事。次妃并不通北延语。” 阿日斯兰这才道:“王兄,咱们的机会,或许又来了。” 赫戎挑眉道:“如何说?” 阿日斯兰勾起一点隔岸观火的笑来,“大楚朝中正弹劾韩甫之呢。” “哦?”赫戎起了点兴致,“韩家那小子被召回京了?观楼临这几年的行事,并不大像这样眼瞎的人。”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小白脸,哪里知道他来了三年,竟还有些手腕,将凉城守得跟铁桶一般,咱们正发愁呢,谁知他们自己果然内斗起来了。” 赫戎望了阿日斯兰一眼,“你又擅作主张,往大楚传了什么消息?” 阿日斯兰摊了摊手:“不过是那个闻狗自己着急罢了,如今不管是大楚的朝廷,还是凉城上下,都只知韩甫之,不知他这个太守。从前他就敢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放咱们的大军进城,何况如今,我不过把从前几番劝降韩靖的事儿,透了一点给他而已。剩下的,便不用咱们操心了。”他狭长眼睛里透出些鄙薄,讥诮道: “果然,想彻底弄死韩家的,大楚多的是。闻狗一上折子,就有人迎风而动了。” 赫戎因问道:“楼临如何应对的?” “劝降韩靖之事,我给了实证。现在他们还在说,当年大楚之败,便是韩靖故意的,如今多的是人上折子让韩甫之回京受审。不过楼临没应。”阿日斯兰恶意深深,“一次不怀疑,两次呢?三次呢?人心最经不起猜忌和磋磨,楼临真放心兵权放在韩甫之手里?韩甫之在边境出生入死,一次次这样被猜忌,能不生出贰心?” “这些事情上头,没人能比你做得更精细。”赫戎瞥了他一眼,“虽不知韩甫之到底继承了他爹几分能耐,但韩靖这种劝降了十来次都不肯应的傻瓜,可绝不能再出第二个了。” “此事,我交给你了。” 阿日斯兰应了一声,要退出去时经过玉疏身边,又不知怎的,连用北延语骂了几句下流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粗鄙,若是脾气稍差些的人听了,只怕能立时跟他打起来。 外头的雨越落越大了,轰隆隆砸下来,让阿日斯兰的声音都带了三分阴森鬼气。可他脸上却含着三分散漫笑意,如同只是和玉疏打了个招呼。 “阿日斯兰。”赫戎面色沉下来。 就站在阿日斯兰身侧的玉疏却毫无所觉,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垂下头,继续揉起了手臂。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大家请自由地讨论,但不要太激动,不要人参,平和地、愉快地看文,谢谢大家 另:到底是哪个姿势不对,才会让大家觉得此文会be?(挠头不解.jpg) 热闹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了元日。 因建了新宫,北延的元日比往常更热闹,玉疏却没能出的去。 她倒没病,只是人愈发懒了。成日窝在那张八宝美人榻上,提不起精神,午间刚醒来没多久,她眼皮又摇摇欲坠,几乎快阖上了。 衔霜给玉疏盖上一床丝被,目光中一缕轻愁。玉疏的贴身衣物都是她在打理,上个月似乎她就没有见过…… 衔霜心里想着一桩事,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玉疏已被惊醒,脑子朦朦胧胧的,并未留意到衔霜的神色。她抱着被子愣了许久,眼神有些呆呆的,半晌才揉揉眼睛,“我又睡着了?” 衔霜见她毫无所觉,终究不忍心开这个口,掩饰性地去倒了盏茶,递到玉疏手上,“或许是殿下昨晚太累了。” 她的话本无他意,只是玉疏全身酸软得厉害,闻言又想起这几日的荒唐事来,大概是换了新地方,不管是宫殿中、花园里、甚至屋顶上,她被赫戎折腾得够呛,他精力太旺盛,玉疏很难招架得住他,现在腿都有些合不拢。 玉疏沉下了脸,不言语了。 直到外头隐隐传来喧哗声,玉疏才喃喃道:“今日外头……该格外有趣呢。” “啊?殿下说什么?”她声音极轻,衔霜未能听清楚,只听得“有趣”二字,只以为她是最近在屋里呆烦了,便道:“这几日因是新年的缘故,的确热闹,殿下也该出去走走,别成天守着这屋子,屋子是死的,能有什么趣儿呢?” 衔霜想着,或许并非是她想的那样,青娘那里送来的药之前从未断过,只是这些日子因迁宫之故,才有几日未喝,按理说不该这样巧。也许只是这几日闷着了也说不定。 玉疏只笑,“我当然不能出去,这几日外头的事儿,越和我扯不上干系越好。” 衔霜正不解,就见赫戎从外头进来了,他站在外殿脱了身上的大氅,待身上暖和了才进来,将玉疏揽在怀中,笑道:“每年到了冬天就这样懒,早上怎么叫都叫不醒,让你错过了今日这场热闹。” 衔霜又听见“热闹”二字,不由望了玉疏一眼,见她神色有些懒懒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绞着被角,撇了撇嘴问:“什么热闹?” “今日出了个天生神力的毛孩子。”赫戎将她的手指攥在手里,“小乌兰今日是没瞧见,好家伙,才十三岁,奴隶出身,没学过一天技巧的,摔跤连过了十余个我的心腹好手,射箭更是谁都比不上,十余石的弓说拉开便拉开,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精彩得很。这孩子的将来,大有可为啊!” 玉疏面色淡淡的,想把手指抽出来,没成功。她无声望着在他掌心的洁白的指尖,“别人神不神力,与我何干?”说到一半又冷哼一声:“反正我又拉不得弓。” 赫戎一哂,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她的左手从外头看已恢复如初,依然凝白如玉,纤柔动人,连一丝伤疤都未留下。他低头去哄她,“下次带你去打猎,我的都算你的好不好?” 见玉疏也是无可无不可的,笑得有些无奈,“本来还带了这毛孩子过来,想说让你见见的,谁知反倒惹你不开心了。” 玉疏诧异道:“你要提拔奴隶便去提拔,他是长了三只眼还是四只手?我为何要见他?” “好、好。两只眼两只手。”赫戎最难消受她这种又怒又嗔的样子,骄傲的不得了,格外招人喜欢。“因为是个楚人奴隶,想着让你见见也无妨。既然你不喜欢,便罢了,让他回去便是。” 玉疏抬起下巴来,“那我偏要见见了。”她故意先道:“早听说汗王不拘一格降人才,阿日斯兰也是有半个楚人血统的奴隶出身,现下这个更不是北延人,亏你倒不疑他。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少年英雄呢。” 赫戎便让人进来了。 那少年郎也不像普通奴隶那般卑躬屈膝,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头抬起来,神色张狂,气宇轩昂,只拱了拱手,口称:“汗王、次妃。”算是行了礼。 玉疏正好瞧见这少年郎的脸,哪怕心中早有成算,竟一时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太熟悉了…… 少年意(微h) 赫戎随手一指,“这便是我和你说过的那孩子,白羽。” 眼前这少年郎,玉疏认识,又仿佛不认识。 是白羽,又仿佛不是白羽。 为了尽可能减少和她的关联,之前白羽顶了一个死去的楚人奴隶的缺,二人平时也极少见面,只在必要时传递消息。上一次见白羽,还是许久之前了。 阔别许久未见,白羽已完全不是初见时那副又瘦又小又黑的模样,他一身骑装,身量已初初长成,抽条儿一般往上蹿,甚至都不逊于成年男人的身高了。只是他这个年纪,单长个不长骨架,肩膀还是单薄,气质又还是桀骜,英姿飒爽斜斜站着,看着便还是个少年模样。 只是让玉疏吃惊的,不是这个。 是他的脸。 当年和亲路上初见,玉疏便觉白羽无比熟悉。 那时白羽年纪尚小,看不出什么。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缘由。 因为他虽然神情狂傲,眼睛恨不能长到天上去,只论气质完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眉目之间,居然有三分肖似楼临! 其实并不十分相像,但玉疏又怎能忘记这张脸?从前世开始魂牵梦萦、在冗长宫道上将她救出苦海的脸? 玉疏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仍忍不住想掉泪的冲动。 只是她不能。 他们谋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她又怎能功亏一篑? 玉疏只能收起心中汹涌的情潮,撇了撇嘴道:“这么瘦胳膊瘦腿的,便是你说的天生神力的少年英雄?”她故意打量了白羽片刻,才道:“他能拉开十石的弓?我虽不懂射箭,汗王可莫蒙我。” 白羽嗤了一声,没说话。他肩上背着把弓,闻言将那把比他半人还高的弓挽在手上,须臾之间箭已在弦,他微微眯起一只眼睛,将箭对准了美人榻的方向。 赫戎正揽着玉疏坐在上头。 玉疏冷笑道:“汗王,人家似乎不怎么服你。” 赫戎不怒反笑,“我的小乌兰,他骄傲至此,想来听不得你质疑他,只怕现在想给你个教训呢。他这样拿箭指着你,乌兰怕不怕?” 弓弦被拨到了极限,饱满如一弯弦月。白羽静静望着他们二人,乌黑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玉疏并不看白羽,似笑非笑凝睇了赫戎一眼,“是谁说有你在,我都无需害怕的?”这眼波流光璀璨,就这么瞥过来,当真是风情无限,让人骨头都酥了。 赫戎心下情热,在她掌心摩挲了一把,“自然如此。” 他二人正在耳鬓厮磨,就听白羽哼了声,玉疏被赫戎揽进怀中,只听得耳边簌簌风声呼啸而过,一道箭矢破空而来,钉在玉疏背后的十字海棠格心红木窗上! 玉疏面色吓得有些发白,再一看,发现那箭矢不偏不倚,恰好卡在海棠格心的花蕊中,而白羽已漫不经心收好了弓箭,“汗王,我走了。” 赫戎大笑,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了。见玉疏还是细细惊喘着,不由又调笑道:“乌兰吓着了?” 玉疏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看这个白羽桀骜得很,汗王这样放心,觉得你能收服得了他?” 她这力气对他不过是毛毛雨,倒是反而让他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咬着她的耳朵低低问:“乌兰这是在担心我?” 玉疏咬得更用力了,没好气道:“担心你做甚?我不过怕你死了,我还要再另找男人。麻烦。” 他笑意更深,舔吻着她细嫩的耳垂,听见她细细的喘息声更急促了些,才故意咬了下去,“口是心非的小东西,说句好话跟要命似的,总要被肏干得狠了,才肯服个软撒个娇。这几天还喂不够,还想着另找别的男人,嗯?” 玉疏被他弄得啼哭了一声,清凌凌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春情,赫戎一听又笑了,在她腿间摸了一把,果然指尖一点晶莹,他把手指举在玉疏面前,“那药还算管用,用了这么几年,现在终于水多了些是不是?” 她面色酡红如醉,眼神逐渐朦胧,水雾渐渐泛出来,看了他一眼,又滚下泪珠来,“反正你也只会欺负我。”她语气也软绵绵的,不像抱怨,反而像撒娇。 “哦?”赫戎褪了她的裙子,“真是磨人得很,刚刚的趾高气昂的模样呢?又装起可怜来。小乌兰倒是说说,我哪里欺负你了?” “方才他拿箭对着我,你也不管。”玉疏嗔他一眼,“现在你又来。明明知道我这几天早上都没起得来……”后头的话已被他吻进去了。 他的手指已顺势探进来,刚进了一截指节,就被吸住了,里头细嫩的肉层层叠叠裹着他的手指,贪吃得很,要全咬进去。 赫戎笑了,“我的乖乖,这么饿?刚刚还抱怨早上起不来,怎么还没喂饱你?” 玉疏抓着他的手腕,喘得有点厉害,声音断断续续地:“莫非……莫非你是不行了?”她瞥来一眼,叫人心醉神驰。 赫戎将她抱坐在一张乌木圈椅上,将她两只腿儿搭上扶手,腿间抽丝吐蕊的花户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面前,被他侵略的眼神一望,又抖着吐了波水,花瓣润润,花核颤颤,柔水盈盈,赫戎眼眸沉下来,按着她的大腿,便一挺身狠入了进去。 在最千钧一发的时候,玉疏无意间偏头,就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 门开了一道口子,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不染微尘。 那一瞬间玉疏脑子里轰隆隆作响,耻感遍布了她的身体,将她全身雪白的肌肤逼成一片艳丽的粉红。 情潮逐渐泛起,她再往那里一望,门已被紧紧合上,不再留下一丝缝隙。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白羽弟弟:没想到我像谁吧?嘻嘻嘻嘻 另:和哥哥梦中怀孕的,是要笑死作者君吗? 谋定 “白羽最近风头很盛呢。”远处一群男人正在比射箭,青娘看着远处随手挽弓的白羽,三只箭矢被他漫不经心射出去,不过片刻,天边便响起几声凄厉的哀鸣,三只野雁扑腾着翅膀坠落在地上,没挣扎几下就摔死了,溅起一层薄薄血痕。 玉疏缓缓摸着肩头的苍鹰,只道:“今日倒难得见你出来。大祭师那边无事?” 青娘寒潭一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倒透出几分当年当垆卖酒的意气风流来,“每日蹲大牢似的,便是人犯也要透口气。” 她们周遭虽无人,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青娘很快收了笑,眼神投向了渺远的天际,低低道:“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让人心气都提不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尝尝当年的好时光。” “快了。”玉疏也没有看她,只说:“总会那一天的。” 青娘似乎被这话安慰了一般,唇角微微向上一翘,“是啊,总有那一天的。不然我们现在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呢?”她眼光状似无意地往周遭扫了一扫,空旷的草原上反而藏不住人,见最近的婢女都离得挺远,才压低了声音,道:“大祭师寿数无多了。” 她二人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未交汇几次,正如北延上下都知道的一般,阏氏与次妃平日根本毫无交集,除了每月例常的请安,几乎不在私下会面。偶尔遇见了也不过说上三句客套话,再无他言。 是以玉疏听到此等大消息也面不改色,仿佛刚刚青娘只是问了个好,“看来刚刚的话没错。果然快了。” 北延族中王权与神权并重,连历任汗王都要屈就于神权,只能娶大祭师认定的神女为妻。赫戎在未找回青娘之前,被人非议了多年的得位不正,这其中便多有大祭师的缘故。不过在他赢得与大楚的一场大胜之后,风头便有隐隐压过大祭师之势,青娘作为神女与阏氏,愿意投靠大祭师,无疑给大祭师增添了极重的筹码。这几年借大祭师之力,青娘哪怕并不为汗王所喜,也已在北延站稳脚跟。 玉疏一笑,“那我便提前恭喜青娘了。” 大祭师虽已选好继承人,但不过黄口小儿罢了,如何能与在权术中经营了一辈子的大祭师相比,新祭师想出头,定要仰仗青娘的。大祭师德高望重,新祭师却无此资历,届时她的威望,必能再进一步。 “至多三月,等大祭师过世之后……咱们的计划,便能更进一步了。”青娘面色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她在谈论生死之事,“你让仇隐找的东西,如今找到了么?” “草原太大了,而且还要隐秘行事,不能为人察觉,仇隐又不占地利,因此进度慢得很。只希望……能赶上咱们最后的计划。” “这事急不得,待大祭师过世之后,不必再受他掣肘,我也会一并寻访对草原地形相熟之人。”青娘问:“白羽之事,赫戎没有疑到你身上罢?” 玉疏摇了摇头,“当年战败之时,俘虏来的楚人奴隶太多,这几年陆续死伤的也不少,白羽顶了个缺。再者,白羽本来也并不在当年我带过来的陪嫁宫人之列。” “他在元日大出风头之后,赫戎还算肯提拔他,将他带在身边做了个侍卫。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会是下一个左相。”青娘笑,“阿日斯兰都快气疯了。因为白羽的横空出世,和他当年太像。” 玉疏静静望着远处白羽模糊的轮廓,有些魂不守舍,闻言只道:“看来让白羽冒险走的这一步,并没有走错。与其让他一步步从底下熬上来,才能走到赫戎面前,不如让他一鸣惊人、一步登天。” 青娘道:“赫戎太自负,所以一直偏爱那些有反骨的人。无论是你目前应对他的态度,还是白羽现在身上那种张狂,都把握得挺好。” “我总觉得……赫戎是知道的。知道我并非像表面上那么柔顺。” “知道才好。若一味柔顺了,反倒才叫他起疑呢。”青娘探过头来,望着玉疏,“目前都在我们的计划中,那么玉疏因何不开心呢?” 她的目光明澄,让玉疏下意识摇头道:“我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只是感觉很复杂。白羽如今跟在赫戎身边,每日看着他那张和楼临有三分肖似的脸,总让她心神难定,许多掩藏的思慕、委屈、痛苦,都从心底深处一层层翻搅上来,让她日复一日地透不过气来。 玉疏知道,如果看不见那张脸,她会好受些。但让白羽呆在赫戎身边,逐渐取得他的信任,是她们谋划了许久的计划,她无法因为这种私人情感上的动摇,便完全舍弃掉这千载良机。 只是因为涉及楼临,这话不好对青娘明言,她一时语塞,青娘却误会了,问她:“玉疏可是在为利用白羽愧疚么?正如当年唱汉宫秋的那个戏班子一样?” 玉疏一愣,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做便是做了,愧疚也无用。如果咱们最终的目的达到了,才不枉……不枉他们白死这一场。” 当年从知道阿日斯兰安排了婢女监视她开始,她和青娘便开始做这场戏,让阿日斯兰以为她与大楚通信,再从帐子里搜出汉宫秋的戏文,再到请凉城的戏班子来北延唱戏,皆在计划之中。通过仇隐与这戏班子完成的交易,若刺杀成了最好,若刺杀不成,他们也将尽全力让她获得赫戎的信任。 凉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其实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刺杀赫戎,这消息,还是白羽透给她们的。 玉疏喃喃道:“白羽……到底是何人呢?” 她正在神思,垂着头盯着地面,楼临和白羽的脸依次走马般浮现,让她心神大乱,以至于完全没瞧见不远处一只锋利箭矢流星般划来,正冲着她的方向! 恩薄 那箭矢来得又急又凶,以至于玉疏耳边只能听得萧萧风声破空而来,身体却像僵住了似的,完全躲闪不开,青娘待要来挡,又已迟了一步! 箭矢已离玉疏不到半臂之遥! 苍鹰尖利地鸣叫一声,从玉疏肩膀上直扑而来。只是距离太短,它将近一人长的双翅未能全部打开,只能猛然朝箭矢撞过去! 箭矢擦过坚硬的翅骨,力道立失,轻飘飘卸了攻防,掉了下去。苍鹰却也随即长鸣一声,半边翅膀渗出血来,勉强栖息在地,等再看到第二只箭跟着射过来时,鸣声顿时如呕血般惨烈起来,试着再扑腾着翅膀,却反而狼狈的跌落下去。 这第二箭来得比刚刚更凶猛,似乎完全是要置她于死地。玉疏瞳仁骤缩,千钧一发之下,另一只白色羽箭简直如神兵天降,裹挟着雷霆之力,从旁击中了先前那只箭的箭杆! 玉疏只闻“哐当”一声,铁质的箭头钉入乌黑的箭杆里,两只箭随意坠落到地上,仿佛刚刚的生死存亡之际不过幻觉而已。 她咬紧牙关,往前望去,就见阿日斯兰一脸惋惜,白羽落在他三步之外,抱着一柄大弓,神色无波无澜。 阿日斯兰看也不看玉疏,用马鞭指着白羽,“喂,奴隶,你怎么敢打落我的箭?” 白羽正眼都没看他,薄唇中吐出三个字: “窝囊废。” 阿日斯兰暴怒,一鞭子往白羽身上抽过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若这鞭真打到白羽身上,只怕他会被鞭成两半! 白羽却混不在意,也不知他怎么动的,抬手一抓,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气势汹汹的鞭子抓在了手中。 “你这下贱的奴隶!”阿日斯兰完全被点燃了怒气,“立刻放开,留你一条性命!” 白羽冷冷笑了一声,任阿日斯兰几番拉扯,鞭子也在他手中纹丝未动。他眼神中全是鄙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刀锋般锐利,“就凭你?”他似乎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一个发力,竟生生将鞭子从阿日斯兰手上扯了过来! 他握住马鞭,在地上猛然一抽!他是天生的神力,此时又是全力一击,这一鞭如狂风卷野,沉闷的雷霆之声传出数里远,枯黄的草木立即被他鞭出一道深深的印记,甚至鞭入了泥土中,显现出笔直深邃的泥辙,“凭你也能取我性命?” “呵。”白羽神色张狂至极,“你那点心思北延上下谁不知道,谁知你胆子这样小,也不过是个只会朝女人射箭的窝囊废罢了!” 青娘扑哧笑了出来。 阿日斯兰气得七窍生烟,震怒之下竟未留意玉疏已朝他走过来,待他发现的时候,玉疏已站在他左手侧,正静静望着他。 她目光太过冷静锋利,以至于阿日斯兰嗤笑道:“怎么,终于不装你那副柔弱美人样了吗?” “是。”玉疏竟还笑了笑。 “我从不是什么柔弱美人。”她盯着阿日斯兰讥诮的眼睛,下巴倨傲地抬起来,目光如刀,“请你记住这一点。” 话音刚落,阿日斯兰只觉一阵剧痛,他错愕地低下头,发现左手手臂血流如注,鲜红的血喷溅在玉疏洁白的面容和衣裳上,让她看起来冶艳如夜魅女妖。 “第二次了。请左相别当白眼狼,记住我为何差点废了一只左手之后,竟还拿箭指着我的第二次。” 玉疏从容收回了刀。 乌沉沉的刀身毫不起眼,但只要见过它的人,就绝不会忘记它有多么锋利而可怖。 那是赫戎佩戴了二十余年的腰刀,陪着他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赫戎最珍惜的爱物之一。 此刻竟在玉疏手上。 阿日斯兰瞳孔猛缩。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本来一直在远处的赫戎留意了一眼,便驱马过来了。 白羽将阿日斯兰的马鞭嫌弃地扔在地上,一身反骨,桀骜不驯,“汗王,我开始觉得,获得你的青眼,也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因为上一个——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左相大人。”他随手指了指阿日斯兰,“看起来真是窝囊得厉害。” 赫戎居高临下地望着阿日斯兰鲜血淋漓的左手,“阿日斯兰,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次妃的主意。”他目光瞥过地上的那些箭矢,“不止一次。” “王兄……”阿日斯兰面色有些失血的惨白,刚想说些什么又被赫戎打断了。 “你受伤了,该好好将养,暂时歇息一个月,开春前不用出来了。” “王兄要为了这两个大楚的贱人贬斥我吗?”阿日斯兰不可思议道,“只有我……只有我是……” “够了。”赫戎面色沉沉的,带着些看透一切的淡漠,“阿日斯兰,我信任你,是因为你过去十余年一直将事情做得很好,从不让冲动决定你的理智。但这几年……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心里清楚。你若再将私人情感凌驾在一切之上,而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那我也不能再保你了。” 阿日斯兰如坠冰窟。 他知道…… 他的王兄…… 果然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心思…… “是。”最终他只能垂下头,捂着血痕斑斑的左手,艰难地应了一声。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第二更来了。 探线 赫戎面色淡淡,直接弯腰搂了玉疏上马,便一路疾奔而行。等回了寝殿,他才将玉疏放下来,似笑非笑道:“我的小乌兰果然是有利爪的?” 玉疏哼了一声,将怀里那把腰刀随手丢在桌上,“你若要收回,便拿回去。”她撇了撇嘴,“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于我。你的好左相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箭指着我,今天要不是白羽,我早被一箭射死了,哪里还有命听你的冷嘲热讽!” “说给你了,便是给你了。”赫戎并不去拿,反而倾身到她面前,看她气得嫣红地脸儿又觉得有些好笑,“乖乖,你将阿日斯兰伤得那样重,我还罚了他,如今不过白说你一句,就气成这样?你既说白羽救了你,那我再提拔他好不好?” 玉疏撇开头,冷哼:“少来做好人,也别想让我承情。明明是阿日斯兰逐渐势大,不将你的话放在眼里了,所以你正好借此事提拔白羽,削他一臂,别说的我跟红颜祸水似的,我本就已经在他手里枉担了虚名!” “乖乖,我从哪里捡到的宝贝?”赫戎将她搂在腿上,笑着去亲她的脸。 玉疏似笑非笑地:“是啊,哪来这样拿来背黑锅的宝贝呢。明明建格达木宫也不过是因为你想改变族中的游牧传统,建个真正的王朝,结果现在外头传的都是我的闲话,说我是个狐狸精转世,把你迷的昏了头。” 她避开他的唇,揽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眼神沉沉,一丝笑意也没有。玉疏知道她在冒险,但一直当个柔弱无依的漂亮蠢货,让她根本无法再进一步探听到北延的内政。 一纵一收,方是正理。 赫戎大笑起来,玉疏能感觉到他胸腔都在振动,搂着她笑个不住,许久之后才止了笑,捏着她的脸,像是寻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目光如炬,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又如意料之中地复又笑起来,“从当年在京城中见乌兰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怀里这个,不是个娇贵的家猫,是只会挠人的小狐狸。” 玉疏没骨头一样倚着他,声音又轻又软,“宠妃不都是这样做的么?我看从前父皇宫中的宠妃,都柔弱极了。” “那现在怎么肯伸一伸爪子了呢?”赫戎漫不经心地,看不出喜怒。 玉疏却陡然冷了脸:“连命都几次三番保不住,何况爪子!”她一眼凝睇过去,又藏三分怨怼,“这几年我待汗王如何,汗王不知道么?饶是如此,却总让我命不保夕!”她一口咬在赫戎肩上,这一下是用了全力,连赫戎都闷哼了一声。 “赫戎,你对得起我的!” 她这样含娇带痴地一通抱怨,倒叫赫戎也无话可说了。玉疏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外头都传他被玉疏迷晕了头,但他自己心里明白,喜欢是真,故意利用上这份喜欢也是真。赫戎只好道:“阿日斯兰还有用,暂时在政事上还找不出能替代他的人,小乌兰放心,他不会有那种胆子了,嗯?” 玉疏垂下眼睛,“我手无缚鸡之力,谁要杀我不是杀呢?你口口声声说这里说我的家,谁在自己家还得担心小命的!” 赫戎沉吟片刻,“明日起,就叫人给你送一队侍卫来,从我的心腹里选?他们个个骁勇,总能护得住你,这样放心了?” 玉疏摇了摇头,“你又故意来怄我,何苦呢,北延谁不骂我是迷惑你的狐狸精,纵送了人来,我也降伏不了,连话都听不懂,不过是虚应差事罢了!说不得还要怪我误了他们的大好前程,何必!何必!”说到最后又滚下泪来。 向来明艳张扬的小姑娘忽然哭得泪人一般,便是神仙也要心软,何况赫戎,“不用我的侍卫又能用谁呢?傻乌兰,当年从大楚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么小猫两三只,身边连个正经保护你的人都没有。” 他想了想,方道:“你既嫌降伏不住我的人,你自己明日去奴隶营挑罢,那里楚人奴隶也有许多,凭你心意罢!挑好了再叫白羽来调教几天,也好让我见见他有没有带兵的本事!” 见玉疏终于止了泪,才吻上她的眼睛,一点咸涩湿意蔓延在他口中,他低低的,模糊道:“这可满意了?” 玉疏心愿得偿,默默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见他问,也就故意不去掩着上翘的嘴角,带些得意地道:“满意了。” “乌兰所求,我都给你了,便没有要回报我的?” 他呼吸粗重起来,粗壮的物事隔着衣料戳弄着她,正顶在她腿心,玉疏脸红了一片,正要说话,就听有人在外头高声道: “谁的鹰,还要不要?不要我就炖了吃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苍鹰:我不要面子啊! 梦精 这样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打断,赫戎面色黑了。 玉疏想起刚刚受伤的苍鹰,忙推了他一把,自己从他膝上跳下来,张口叫人进来。 赫戎瞧玉疏的心神都在那只鹰上,这一时半会儿是没有旁的旖旎心思了,才低声在她耳边调笑了一句:“乌兰晚上可要记得补……”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叽叽咕咕的凄厉叫声,伴随着毛羽扑腾的簌簌声,一齐传过来,硬生生打断了赫戎的话。 玉疏勉强侧首一看,发现是白羽提着笼子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离得有些远,玉疏并看不清楚。 她跟赫戎的动作有些太亲密,玉疏被白羽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便一把把赫戎推出去了,反正她也闹了这么久的脾气,不差这一会儿的泼辣。 等赫戎出去了,白羽脸上的表情才恢复了平静,把受了伤的苍鹰从笼子里倒腾出来。 白羽提着苍鹰的两只翅膀,刚一上手,就听苍鹰尖利地鸣叫了一声,使劲扑腾了几下,几根羽毛飘飘荡荡落在地上,还未落地,苍鹰又忽然跟哑了似的,不叫了。 玉疏一看,白羽不知怎么使的力气,苍鹰无力地被他倒提着,圆溜溜的眼睛透着股生无可恋,干脆不挣扎了。 等到了她手上,玉疏才发现方才白羽不知道用了多大力,翅膀上丰厚的毛羽都留下两个深深的指印,怪不得苍鹰一被放开,就迫不及待扒着她的肩膀,栖在她肩头,有些委屈地嘶嘶低鸣着。 玉疏一边给它理顺翅膀上的倒毛,一边怒道:“你是猪吗?!这么大的力气!” 白羽默默看了会刚刚二人相触的手,不知怎得,就是不看玉疏,只看那只鸟懒洋洋的样子,哼了一声,“力气大怎么了!”他故意吊着眼看鸟,“这胖鸟都被你养拐了,鹰哪有这样养的,又不是家雀!” 苍鹰像能听懂似的冲他叫了叫,白羽又峰回路转道:“不过倒是能护主。没这只鸟,你只怕早去见阎王了。” 玉疏正扒开苍鹰的毛发,去瞧它的伤口,闻言也点头道:“是,多亏了它。” 白羽懒洋洋接话:“你要有我这力气,也就不用它负伤来救你了!” 玉疏白他一眼:“我倒想有呢,你送给我?” 白羽被她秋水般的眼睛一盯,又闹别扭似的别过头去,耳后有些微红。 幸好他黑,哪怕红了,也并看不分明。 他也不知怎么了,那日无意间看到赫戎和玉疏的情事,就一直不能直视她。 有一天晚上闯入他梦中的,正是这双眼睛,清凌凌的,似有无限波光,眼角像刚哭过,还有些淡淡的红痕,若用力得狠了,便又会哭出来,边哭还会边呜咽,带着泣音说受不住,要慢些,要轻些。 他从不知女孩儿的声音能这样让人……让人心痒。有什么东西撩拨着心脏,让人想往死里折腾她,看她的眼睛里再掉下更多泪来,才能解了心头那股痒意。 白羽在梦境中这样想着,果然压在她身上的人便更大力地动作起来,白羽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噗叽噗叽的水声,夹杂在她柔柔细细的莺啼里,愈发淫靡而让人心醉。 在那个梦境的最后,一直大操大干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 不是赫戎。 白羽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陡然惊醒了。 等他望着亵裤上的痕迹,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第一次梦遗。 这陌生的情潮让白羽有些恐慌,他这段时间又天天跟着赫戎,也几乎天天能见着她。他下意识躲了几天,只是却发现—— 她根本就没留意!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躲她! 白羽气绝! 他决定从此不躲了!反正梦境是他的,谁也不知道。 白羽这下扭过头去又觉得太孩子气,就又扭回来,很无赖地把一团空气往她跟前一送:“喏,送你。” “不要。” 白羽就真的煞有介事地凑过来,问她:“真不要?” “切,不要。” 白羽换了只手,又递了样东西过来,“那这个要不要?”他还是那副黑黑瘦瘦的样子,只是拔高了很多,跟抽条的竹子似的,个子疯狂向上蹿。因这么疯长,骨骼还没跟上,就显出一种少年人独有的单薄。 他额角一簇毛不知是没梳平,还是刚刚在外头打了架,呆呆地翘着,蜷曲在头上,一点肉也没有的锋锐的脸上却难得带点笑意,让他破天荒的带点符合年纪的的天真飞扬。 玉疏撇了撇嘴,“不要白不要。”她接过之后才发现是张纸,心中一动,展开了它。 刚一展开看了个大概,玉疏的心脏就砰砰直跳,瞥向白羽,就见他自傲一笑,“力气虽不能送你,这样东西,却比力气不差了罢?”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鹰:我还是死了算了 另:毛都没长齐刚学会梦遗的小屁孩暂时就不要想女人了(。 昭武 玉疏定了定神,才问:“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白羽笑嘻嘻地:“我说是我弄出来的,你信吗?” 玉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她让仇隐从来北延开始,便开始完善这样东西,只是多年之功,到现在也不过十之三四而已。 白羽大怒,拍案而起,“难道我就不可能弄出来?” 玉疏看他简直如被拔毛的猫,气愤得很,不由就笑了,“好了、好了,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这东西——没有多年时间弄不出来,你年纪对不上。” 白羽哼了一声,别别扭扭道:“算你还识货。” “看在你识货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好了。这是韩靖韩将军弄出来的,他年轻时曾经在北延潜伏了整整七年,后来直到死为止,也一直守在边境从未离开过,积攒了多年之功,才弄出这么一份来。只是后来……后来一朝事败,这份东西也辗转失去了踪迹。” “我父亲在世时,给我看过一些,所以我还记得,现在把我还能记住的,全部弄出来给你了,虽还有缺损,我现在也没办法了,将就用,慢慢补全罢!” 玉疏郑重道:“白羽,多谢你。” 白羽投来疑问的目光。 “因为,你如今的处境,有一半,大楚难辞其咎。” “哦?”白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玉疏一眼,“你不也是么?” “大楚这样待你,你不一样也走在这条路上。” “我?”玉疏笑了笑,低低道:“我没那么伟大。” “真的。”她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次。 “我只是有必须要去做的原因。” “那我也是。”白羽忽然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很深,可是明明深不见底,又能看出中间显而易见的偏执:“我也有必须要做的原因。” 他静静望着玉疏手中那份地图,目光雪亮,而毫不动摇。 【兄临敬启】 哥哥: 在北延的第三年,我终于能给你发出这封信。以往近千个日夜里,我心中多少想说的絮语,曾想尽书于上,与你共诉,可是我不能。那些话最终都只能藏在心里,假装已经写就,假装已经在你手里,假装你会读到……而今我终于可以确保发信的万无一失,然冒着这样的风险,只是拿来传我的絮语,仍觉太过虚耗人力。因此哥哥,原谅我多少衷情,无法诉诸纸上,只能通篇简明扼要地谈些正事,原谅我。 北延人没有老巢,他们逐水草而居,每年迁徙的定居地都不同,连赫戎都是居住在王帐之中,无一人例外。唯有一点可确定的是,他们会沿着水草丰沛的地方走。 这也让战胜他们成为了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因为他们召战之即来,败之则退,以他们对草原地形上的熟悉,可根据战争的情况可随时调整战术,极其灵活机动。只要北延自己谨慎,就很难攻下他们全部的主力。 这其中唯一的突破点,就是改变他们游牧的传统。格达木宫已建立起来,想来你在京城,也收到了消息。虽原因并非谣言所传的那样,但它的建立,仍是我所喜闻乐见的。 只是如今赫戎仍然只在冬天居住于格达木宫,其余三季的行踪,仍不可寻。因此我不想将希望都寄托在一条路上。摸清草原上的地形,是我要做的双重保险。一如当年的韩靖大将军,他能多次取得对北延的大胜,最重要的便是他年轻时曾经在草原上潜伏了多年,用这些年的时间,彻彻底底摸清了这片草原的每一寸土地。韩家军百战百胜,因此而始。 哥哥,我已经拿到了韩将军当年残存的一些地图,并将这部分不完整的地图托人转交给了甫之。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尽力去补全它。而这件事,我也已让仇隐早就在做。 同时有一事,北延已打算从韩靖大将军的往事下手,以曾劝降他为名,挑拨甫之与哥哥的关系,哥哥千万、千万小心。 又及:听闻哥哥的样貌十分肖母,那哥哥可曾知道,俞家是否在十年以前,曾有女眷嫁给边境的将领?我在边境遇到了一个有几分肖似哥哥的小孩儿,看他小小年纪便有大气派,原本的出身应当不凡。只是他的父亲已因韩将军之故过世,因此我不好过多探听他的过去。如果没有,或许是我多想了,哥哥无须介怀。 安好,勿念。 于昭武二年初春 玉疏恍惚了片刻,才在信件末尾落下“昭武二年”四字。一时觉得有点陌生,可是又有些说不上的骄傲与酸慰,似乎与有荣焉,又似乎渐行渐远。 昭武,是楼临的年号。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今天第二更。 另:现在的时间线已经是哥哥登基的第三年,但老皇帝死的第一年不能改元,也就是哥哥登基的第一年仍属于弘昌二十六年,登基的第二年才开始改元,算作昭武元年。所以现在的时间线是昭武二年。 所谓 一个寻常的午间。 汗王不在,次妃照常要午睡的,在寝殿伺候的婢女们也都染了些春困,坐在檐下,呵欠一个接一个。 过了一会儿,大约次妃是入睡了,她贴身伺候的衔霜轻悄悄退出来,笑吟吟道:“次妃暂时不会醒,姑娘们去用午膳罢,纵叫人了,这里有我伺候呢。” 北延的规矩没那么大,婢女们心思也粗些,何况次妃日常也只要衔霜伺候,闻言就真站起来,笑嘻嘻告退去吃饭了,只剩下衔霜安然守在门口,见人都去了,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玉疏这才睁开眼,神色清明,无半分睡意,望着殿内许久不见的男人。 仇隐做个普通北延男人打扮,怀中抱着一柄长剑,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都因这几年的奔波,染上了一些风霜。 仇隐单膝跪地,“殿下,臣无能,如今还只有十之五六。” 玉疏示意他起来,“北延这样大,你又人生地不熟,还要小心隐藏行迹,警惕人知道,这三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外头奔波,再说这种话,是觉得我这几年过得太富贵了么?” 她故意板起了脸,仇隐向来又口拙,只能艰难道:“殿下……” 玉疏笑了笑,取出一张纸递给了仇隐。 仇隐望了她一眼,才展开了这张纸,才摊开看了一个角,他的心就剧烈跳动起来:“这是……” 仇隐一目十行看完,才紧紧握着手中那份残缺的地图,“有这份东西,那臣便能绘出完整的一份北延地图了。” “殿下,此物您究竟从哪儿得来?” 玉疏道:“白羽所给。”她迟疑了下,才问:“仇隐,这几年你一直在教白羽功夫,别告诉我,你没发觉他有几分像……”那个名字在她唇边绕了几圈,玉疏只觉口齿缠绵,怎么也说不出那名字来。 仇隐明显知道她在说什么,沉吟道:“以前从未听说过,或许不过巧合。毕竟……” “也不过两三分相似而已。” “也许……真是我多想了。”玉疏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将这疑虑暂时抛开,把一封信递给了仇隐,“赫戎与阿日斯兰想使离间计,因此此信,要从速、从快。” 仇隐抬起头,把信和地图一起攥在手中。 轻飘飘的两张纸,他却觉得重逾千斤。 他第一次没有在她跟前垂下头颅,而且直视着她,目光雪亮。 “殿下,我这几年一直在北延和大楚之间游走,所有人——包括大楚的所有人,都轻贱你、鄙薄你、唾骂你,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原本栖息在架子上的苍鹰低鸣一声,长翼振翅而起,在帐子上方掀起漱漱的风声,它飞到玉疏肩上,丰密的毛羽在她脸上落下细碎的光影,以至于仇隐一时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许久以后他才听到她清静如雪的声音。一时泠泠,一时淡淡。 “无所谓。” 玉疏笑一笑,“因为我也并非是为了他们,我只是在为我自己罢了,他们不过恰好和我的目的一致罢了,恰如你、我、白羽的目的正好想通一样。所以感激也好、不感激也罢,皆与我无关。” 仇隐长长呼出一口气,“臣明白了。” “殿下,臣此次来见你,还有一事要报。” 玉疏看他忽而肃然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 “殿下这封信,或许发晚了。” “有人弹劾先韩大将军通敌卖国,与北延里应外合,并拿出了韩大将军与北延来往的信件。” “陛下的旨意已到凉城,宣小韩将军进京自辩。”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关于大祭师的bug,前文已经改过来了。昭宁这个bug是我手误了,不过这个是收费章,所以内文无法更改了,幸好只出现了一次,所以这边就一起说下,哥哥的年号是昭武没错。谢谢认真看文给我捉虫的小天使~ 娠成 玉疏两个月未曾来癸水时,不用衔霜提醒,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 每月那几天拜药所赐,她多半疼得死去活来,可是这疼痛,却已许久未尝了。 她看着镜中人苍白的脸,静静问:“霜姐姐,我上一次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衔霜拿着小玉梳的手顿在她发间。 “殿下,已是两月之前了。”许久之后,衔霜才长叹道。“这一月来,我冷眼望着,殿下愈发懒怠困倦,神思不属,实在……”她没忍心将“有孕”二字说出口。 “不可能……”玉疏几乎是下意识想尖叫出声,她攥紧手指,指甲陷进肉里,疼痛让理智回笼,精神上却更如被刀割,“不过几天而已,我不信……我不信会这样巧!” “这种孽种……这种孽种!”她恨意全含在齿间,咬得牙根都发麻,可是外头守着一圈北延婢女,玉梳连哭声都不敢漏出一点,将脸埋在衔霜手上,泪水沾湿了她的掌心。 玉疏全身都在抖,跟只小兽似的无声呜咽着,削薄的肩膀瘦得厉害,衔霜不忍再看,将一块温热的帕子覆在玉疏脸上,“殿下……或许、或许并非咱们想的那样。” 玉疏知道此时眼泪无用,她很想像往常想哥哥一样,略哭一哭就止了泪,只是这次却茫茫如海上孤舟,忽然从天降了块巨石下来,将她所有的筹谋、勇气、坚持都砸进深海里,再也浮不上来。海水无尽,孤舟沉没,她如溺水之人,挣扎全然无用,气息即将奄奄。 然后玉疏摸到了手上那枚戒指,坚硬的戒面让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依靠,白玉触手生温,她止了泪。 “如果是真的……我要怎么办呢?”玉疏喃喃道,“难道要生出第二个阿日斯兰或者青娘?要么从小受人欺辱,要么终生不得自由?更何况将来、将来……” 将来她…… 是一定要回去的啊。 衔霜见她实在神思恍惚,章法全无,只得又绞了帕子替她净了面,将泪痕全擦了个干干净净,才捧着她的脸,郑重道:“殿下,不管真假,你不能再这个样子了。”衔霜指了指外头那些北延婢女,压低了声音道:“青娘这几年一直跟着北延族中的大祭师学艺,我听说他们的大祭师是精通医术的,或许青娘也学了一二?殿下先去找她商量一二,说不定根本便不是,殿下白伤了这半日的心?” 玉疏茫然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坚定,脸色平宁,闻言也渐渐平静下来,上了妆换了衣裳,才扬声道:“月初照例要给阏氏请安的,衔霜同我过去。” 外头的婢女听了,又去准备轿马等出行之物,浩浩荡荡拥着玉疏过去了。 青娘也才晨妆罢,当着诸人的面,二人叙了一回闲话。 一盏茶毕,又有人送上早膳来,青娘方道:“次妃想必也还未用?便和我一处罢。”言毕便有她的侍女伶俐地添上筷子碗来,又笑着拉了伺候的老嬷嬷和跟着玉疏来的婢女下去,“嬷嬷和姑娘们只管去歇着,这里有我们伺候。” 等里头只剩青娘、玉疏并二人的心腹侍女,青娘才饮了一口温热的牛乳杏仁茶,笑叹道:“要清清静静的说会儿话,真是不容易!”谁让她和玉疏在明面上的关系,不过平平呢。 青娘想了想又道:“只是总比刚来的那两年好,那两年才是行动之间便有人知道,一个字都逃不过人的耳朵去!”她望着玉疏始终有些滞涩的脸,“怎么了?这么急哄哄的过来,我就猜你必定有要紧事。” 玉疏咬着牙,低不可闻地道:“我可能……可能……”她将手覆在小腹上,终究没说出来。 青娘望着她的手,手端着杯盏愣在半空,好半天才反应道:“不可能,那药你明明……”说到一半又回过神来,“只有我尚未到格达木宫那几天……” 玉疏无声点了点头。 杯盏在桌上敲击出沉闷的一声响,青娘长长叹息一阵,目中全是怜悯,搭上玉疏的手腕,“我同大祭师学了些医术,虽只是些皮毛,但用来摸摸孕息,还算够了。” 青娘摸着玉疏的脉,沉吟了片刻,才在玉疏耳边说了句话。 玉疏垂下了眼,一点头。 青娘道:“我手里有老巫医想要的东西,现在……该拿来用了。” 玉疏微微沉思,“北延族中只在大祭师手上的神药配方?” 青娘安然一笑。 出鞘 玉疏与青娘犹自说笑,北延前廷已为要不要出兵争破了头。 赞成出兵的便说:“还是三年前跑了一趟,如今粮米也吃完了,金银也花光了,靠每年他们送来的那点东西,够用个屁!索性再去抢他一场,入了城什么金银宝贝,美酒美人,不都是任挑?” 不赞成的便说:“如今既修了宫殿立了国,就要把早年的习性改一改,哪里还能这里有吃的就去刨一口,那里有水源就赶着牛羊过去呢?看着不像!” 这话说起来就如一桶水泼进了热油锅里,赞成出兵的唾道:“我呸!什么好东西不学,学楚人的做派!他们现在被打得摇尾乞怜,跟他们学?既说起修宫殿的事,不为那狐狸精修这宫,银子能淌水似的花出去?用得着将士们再豁出命去抢银子?”说完又反应过来,这话是连着赫戎一起骂了。 他偷偷觑了赫戎一眼,见他脸上无甚表情,但想到赫戎素日之威,哪怕他对修格达木宫多有不满,此时也不敢再说,忙岔开话道:“韩甫之那黄毛小儿还有几分本事,这几年将凉城守得铁桶似的。谁知道小皇帝自毁长城,竟把他召回京去了,如今凉城空虚得很,这样的千载良机,汗王岂能错过?!” 阿日斯兰微微一笑,“说起来倒是和楚地的人签了个狗屁盟约,要是咱们先毁约,恐怕他们以后不肯送岁贡了。” 方才说话的莽将听了这话,知道有门,便笑道:“左相向来最足智多谋的,怎么这会儿傻了?咱们扮作边境流窜的悍匪过去,他们如何知道是咱们呢?这一去也并不真为抢银子,将韩甫之留在凉城那些军备、刀枪、粮草、防御的工程,能带走的便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地砸了,以后咱们再去,岂不如入无人之境?哪怕他还能回来,也要再担一重罪!” 阿日斯兰听了,似笑非笑道:“呼日格,你还说别人学了楚地的做派,你自己竟还会这一石二鸟之计呢。城也叫你破了,人也叫你弄没了。”又转头对赫戎道:“汗王以为可行?” 赫戎倒一直未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反倒把阿日斯兰显了出来,见他问,方点了点头,只道:“可。主将呢?” 阿日斯兰因道:“臣弟愿去!再将呼日格派给我,必让王兄满意!”自从白羽异军突起之后,他在赫戎跟前可说倍受冷落,如今只希望漂漂亮亮赢了此役,好在赫戎这里挣一个大脸面。 他太急于想立功了,以至于忽略了许多事。他这样热血请战,赫戎面色却淡淡的,只道:“你是左相,哪有这等小战都要你出马的?再说战事凶险,你若有了三长两短,叫本汗再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这么能干的?” 赫戎这话听起来全是关心,阿日斯兰却心中一凉,原本热血沸腾的脑子,也暂时止息了下来。 以前赫戎也常这么关照他的,阿日斯兰勉强这么劝慰自己。 只是下一刻,他就听见赫戎道:“此役不过让我北延儿郎练练身手,怕你们悠闲日子过了三年,骨头都软了!这样罢,点一千人,呼日格主将,本汗身边还有个小孩儿,名叫白羽,力气大得很,让他做个副将,给呼日格拉拉弓罢!”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更了两章 这几天出了些事,解决了。 谢谢大家的爱意。 今天起恢复更新。么 念奴娇(微h) 赫戎晚间因和玉疏说了此事,玉疏诧异道:“白羽才十三岁,便要上战场了么?” 赫戎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北延族中,十三岁可不是小毛孩,已能成婚了。遇到敌人打来时,管他几岁,能拿动刀枪的,都要上阵迎敌,更何况不过让他去做个副将,且出不了大事。” 因涉军政,他并不打算深谈此事,把她按在膝上,另一只手一直在她裙下作怪,小小一颗花核被他捏在手中,一时轻一时重,玉疏被他弄得直哭,腿根打摆子似的,抖得厉害,过了会儿又长长嘤咛一声,眼神蒙蒙如雾,茫然盯着虚空中某一点,才颓然倒在他怀里,伏在他肩上呜咽不止。 赫戎手上的动作缓下来,用指腹摩挲过那颗嫰芯子,让她在余韵里都下意识细细地抖,才咬着她的耳朵问:“这样好不好?” “呜……”玉疏神思恍惚,话都说不了,一开口就是一串啼哭声。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又让她跪趴在榻上。 赫戎在她身后轻松分开了她的腿,见腿心两瓣儿嫩肉已张合着要吞东西,原本紧闭的穴口开了条缝,从这一线天里逐渐露出里头水光潋滟的盛景来,他笑了笑,抵了根手指进去。 手指进来的太突然,玉疏的喘息都乍然止了下,等反应过来就喘得更厉害了。 “那药果然不错,如今可算有些水了?”赫戎手指进了大半,还在里头拨动着,啧啧的水声传来,玉疏脸上一阵又一阵的红,全身烧得厉害。又听赫戎调笑道:“小白眼狼,自己不先丢一次,就死活不让别人爽快,这点手上功夫都是在你身上练出来的。”他是个好猛干的性子,以前从不管这些,只是怀中这一个,不做足了前戏,就得每次都用药,是以他也练了些水磨功夫。 玉疏脸趴在枕上,被他掐着腰用手指入着穴,连动都动不了,这姿势她十足的不喜欢,本来他那驴物就进得深,换成这样后入,每次赫戎弄进来时,她甚至觉得肚子都会被插破。可他喜欢得很,无论她怎么哭,十次中倒有五六次要让她像只小母狗似的趴着,他从后面提着她的腰,发狠挞伐之间,连卵蛋都想顶进来。 赫戎倒知道她不喜欢这动作,只是这小狐狸惯口是心非的,不发狠用点力气,她就尝不出味儿来,往往得给她操开了、弄哭了,他心里的瘾也解了,她那股子浪劲也给逼出来了,全身都会泛出一层粉,羞耻也丢了,让她叫什么都肯叫,穴里泄了潮之后,会箍得他几乎忍不住,立时就要射给她——赫戎几乎只是想想,下身都硬得发痛,手指退了出来,就要上阵时,就听玉疏颤颤叫了声“不要”。 赫戎挑眉,正不打算理,玉疏又细弱的补了一句:“今日不行……” “若是……”玉疏竭力克制住心头那股难受劲,在他忍耐的极限上,低低道:“若是咱们的孩子,也得十来岁便这么辛苦么?” 赫戎原本是懒懒坐着的,听她忽然这么来了一句,不由立即坐正了,目光凝在她身上,犹带着些不能置信,“咱们的……孩子?” 他的手落在玉疏平坦的小腹上:“这里有了咱们的孩子?” 玉疏咬着唇,不大确定地点了点头,“还不知道,有两月没来小日子了,得请巫医来看看。” “我的乖乖,怎不早说?”赫戎将她抱起来,又高声吩咐人去请巫医,又反应过来方才玉疏的话,便道:“若是咱们的孩子,自然无须如此辛苦。只是弓马骑射也决不能懈怠,因为他会继承我的一切,是北延未来的王。”说完又是一阵畅快大笑。 玉疏脸色还带着方才未褪去的红,看起来似乎十足娇羞,“巫医还没看过,或许并不是有孕呢。再说……”她嗔他一眼,“若是个女孩儿,你也要教她弓马骑射?” 赫戎笑道:“那又有何不可?咱们的女孩儿,必然是天之骄女。若是生得像母亲……”他沉吟了下,摸了摸她幼嫩的脸,“那更要勤学骑射了,不然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他这样神采飞扬,玉疏只是笑着垂下眼镜,长睫在眼下投下细碎光影。许久她轻轻应了声:“嗯。”似乎真是一对好夫妻,在爱语呢喃着将来的孩子。 一时巫医到了,赫戎已兴兴头头让他免了礼,“别的都不管,你只管先来给次妃看看。” 巫医细细诊治了半日,先看了玉疏一眼,方喜气洋洋站起来,对赫戎道:“恭喜汗王、次妃已有两月身孕了。” 赫戎大喜,他这个年纪方得一子,顾不得外人在场,抱着玉疏便转了几圈,连说了几声“好、好、好!”一时又叫人看赏,又叫人预备孕妇吃喝穿用的东西,连产房都吩咐下去了,把满宫的人都折腾了个人仰马翻。 玉疏被他晃得头晕,捶了他一把,方叫赫戎喜色收了些,将玉疏轻轻放回榻上,问巫医:“次妃这一胎,我便交给你了,出了任何事,我唯你是问。” 巫医微不可闻地僵了僵,才道:“次妃身子本就娇弱,前两年又伤了元气,因此得好生养着,我于妇科上也并非十分精通。”他顿了顿方道:“汗王也知道,楚地女子不比咱们北延女子身强体健,当年阏氏之母生阏氏时,便生得十分困难,还是大祭师出的手,方保住了她的性命。莫若请大祭师过来,一同斟酌药方。” 他这话实在不吉利,赫戎听了几乎就要发怒,只是他所言非虚,赫戎忍下怒气,想了想方说:“大祭师最近听说已寿数无多,只怕有心无力了。” 巫医忙道:“既然如此,请汗王让我每日上午去探望大祭师,向他讨教一二。” 赫戎登上汗位后,为了限制神权,定下了多重政令来架空大祭师。在大祭师常年闭关之后,更是以闭关之名,下令除了神女以外,族中其他人不得打扰大祭师。是以巫医要特地请令,方能去见。 赫戎望了眼玉疏。 玉疏倚着软枕,手搭在小腹上,鬓发散乱,眼眸半阖,愈发显得身量纤细,娇弱不堪。 赫戎一时沉吟,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神祗 玉疏没想到那么快就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祭师。 她早上犹未起床,鬓发松散之间便被人挑起了帐子,衔霜拦都没拦住,其他北延婢女想拦都不敢拦,只敢站在门口,连屋子都不敢进。 玉疏睡眼惺忪,朦朦胧胧见一个人在床边,白衣鹤发,目光如雪。 室内明明温暖如春,玉疏却无端打了个寒颤,醒了。 “不过如此。”那人轻飘飘说了一句,面无表情,声音如冰。 玉疏倒没被激怒,问:“大祭师?”虽是疑问的口吻,语气却分明肯定。“大祭师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她原以为是个垂垂老矣的暮年男人,但眼前人不过四五十岁上下,如银鹤发映照着他冰雪一样的面容,像尊神祗。只是他眉间青黑,说话的声气也十分不足,人也坐在轮椅上,极瘦,手背青筋纵横。 “难为这么平庸的我,还让大祭师病中也赶过来看了。”玉疏笑了笑,她并不是能做小伏低的性子,何况她虽有求于他,但他同样有求于她!端出这副样子来,又是给谁看! 大祭师只道:“赫戎的眼光,不如他父汗多矣!” 他这种目无下尘的样子倒叫玉疏笑得更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谁让他父汗的眼光,和大祭师的是一样的呢?” 大祭师意味深长扫她一眼,亦低声道:“青娘倒是什么都肯告诉你,连她母亲当年的事都让你知道了。” 玉疏笑道:“若非如此,大祭师怎肯和我合作呢?” “我至多只能再撑两月,或许还不到。”他讥诮地道:“次妃可要加快速度了。” 玉疏懒懒倚着软枕,“两月,足够了。时间太长了,我还怕赶不上呢。” 大祭师道:“放心,到了我死那一日,先把我的东西送来,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玉疏像是瞧稀奇似的又瞧他一眼,瞥见他那副波澜不惊的冰雪样子,便觉得可笑,并且也不打算忍,还真笑得伏在了软枕中,好半天才喘着气,仍止不住笑意,“想不到大祭师临死了倒是成了情圣,不过为了想知道她临死之前的几句话,就连祖宗基业也管不得了。青娘的母亲若在天有灵,知道此事,只怕也会跟我一样,觉得可笑之至!” 大祭师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愠怒,冷冷道:“别的事,你无需多管。” 玉疏缓缓摸着平坦的小腹,用正常音量笑道:“放心。接下来两个月,我的肚子,便请大祭师多多照管了。” 玉疏话音刚落,赫戎便匆匆从外头进来。他议事刚毕便听大祭师闯进了次妃宫中,此时就没有好脸色,坐在玉疏床沿,拢着她的肩,将她带在怀中,才沉沉问道:“大祭师这样急匆匆赶来,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所为何事?” 大祭师静静望着他拢着玉疏的动作,许久之后才道:“天有异象,故而出关。我并不会对次妃如何,汗王未免太着急了。” “异象”二字让赫戎脸色更沉,只道:“那大祭师可曾看出什么异象来?” “暂未。” 赫戎冷笑一声,“大祭师当年何等神通,上通天神,下左先汗,如今闭关多年,反而只剩这点本事了吗?” 大祭师当年在北延,可谓呼风唤雨的人物,有他在,王权几乎败退在神权之下,他风头最盛之时,若想改弦易张,自立为王,都并非不可能的事。只是不知为何,他在巅峰时期隐退,从此退居幕后,常年闭关,再不问世事。哪怕如此,他仍在北延享有极高的声望,但见他哪怕虚弱成这样,但闯进玉疏房中时,其余北延婢女、侍从连拦都不敢拦,便可见一斑。 大祭师仍是一副神人模样,闭起了眼睛,淡淡地:“天意之事,不可妄测,该警示之时,天神会告知我们的。我已说过,汗王如今太心急了。” 赫戎平生最厌族中这些神鬼之事,他们窃王权于己用,妄图以自身代神祗,赫戎见大祭师那副棺材脸就头疼,当下便刺道:“其余的天意之事,本汗不知。但次妃有孕,亦是天意,本汗多年来才得此一子,大祭师可要像保全先次妃那般尽心尽力啊。”他知道大祭师最厌恶提到的,便是青娘之母的次妃身份。 大祭师闻言,唇角终于勾起了一点弧度,望着赫戎,缓缓道:“汗王放心,自然如此。”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大家新春大吉! 石头携宴宴、哥哥、大骨头、白羽给大家贺岁啦!新春人物大放送,大家想抱走哪个就抱走哪个,不要客气!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猪年吃到更多更好吃更棒的肉! 我们宴在新的一年,也成功开始了反击之路,转折点马上就到啦!猪年大家和宴宴一起走下去吧! 往事 次妃有娠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 旁人如何想玉疏不得而知,但她最首先见到的,就是阿日斯兰彻底失态的模样。 因为他几乎是得到消息就闯了进来,神色癫狂,目眦尽裂,眼中恨意深重,几乎是咬着牙根道:“我早就该杀了你。” 玉疏听他这句话,便知道青娘所言不错。青娘说,只要阿日斯兰还活着,那他拼死都会保住赫戎。而阿日斯兰唯一的弱点,便是他对赫戎微妙的心思。 故此玉疏也不答言,只是带着三分轻柔的笑意,手掌覆在了小腹之上。 这副慈母心肠的样子明显让阿日斯兰怒气值涨到了极点,他当下便想冲过去,直接掐死这女人! “阿日斯兰。”有个冰雪般冷淡的声音出口唤住了他。 阿日斯兰一愣,才发现大祭师居然也在这里,他冷冷一笑,犹带怒意,“我的好王兄,还真是看重你啊,有巫医看着都不够,居然连一直闭关的大祭师都替你请了出来!” 他转头望着大祭师,嗤道:“大祭师这爱给人接生的毛病,多少年了,都不带变的。可惜啊……” “这女人不知有没有我亲爱的阿娘那么好运,还能顺利活下来了!” 大祭师目光一冷,“别用那种语气说你阿娘。” “我居然能在大祭师口中,听到这句话?” “贱人,你和你的孩子的命运,都掌控在我手里。是王孙还是奴隶,不过是我一句话的意思,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条路吗?” 阿日斯兰模仿着大祭师那种冷淡而阴鸷的口吻,又恍若天真地笑起来,“那一晚,我都听到了,也都见到了。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勾当,我的好阿娘缘何会早产?青娘又缘何一出生便成了神女——现在我想起来都想吐!” “怎么,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与青娘命运的大祭师,过了这么多年,也变了个缩头王八吗?”阿日斯兰听见大祭师这话,反而阴冷地笑起来,凑近大祭师,望着他枯瘦的面容,啧啧了两声,恶意满满地道:“听说你要归天了,也不知我阿娘看到你如今这副样子,还敢不敢认?” 大祭师也不过是片刻失态而已,听阿日斯兰这等挑衅之语,也只是淡淡地:“她敢不敢认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敢认你这个儿子。” 阿日斯兰骤然讥笑出声,平日的阴郁此时更化作了十二分的刻毒,“她活着的时候,难道认过我吗?从来只有青娘才是她的好女儿罢了!” 大祭师静静道:“她若不把你当儿子,不会想带你一起走。毕竟她逃离北延的时候,多一个人,便多一分风险。” “她若爱我,就该替我争来我应得的东西!我也是先汗王的儿子,凭什么要像只败家犬一样落荒而逃!” 大祭师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悲悯,“不过是因为,她爱你的方式,和你想要的不同而已。” 他这一世很少后悔什么,除了那个大楚的女人。他也很少这样剖开心肠想劝一个人,只是阿日斯兰并不肯听,反将他一军,“就像你爱她的方式,她也并不想要,不是么?所以她一得了机会,就立刻卷包袱跑路,带着青娘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祭师盯着他,“所以你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的妹妹找了回来。你明明知道,她并不甘愿。” “那又如何。”阿日斯兰唇角上扬,俊秀的脸上一抹扭曲的快意,“她和她的女儿最想得到的,我偏偏就要毁去它。” 他二人都是在用北延话交谈,玉疏神色懵懵,只作听不懂的样子,实则听了一耳朵的八卦。阿日斯兰不会就是因为看见快临盆的母亲和大祭师的阴私事,才从此开始厌女甚至弯了罢?这狗血戏码比青娘告诉她的更甚,偏偏又不能漏出来,是以玉疏憋得有些辛苦。 阿日斯兰却又记起了来的正事,将炮火轰向了她,“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我阿娘那个好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了?” 玉疏只管做出一副他最厌恶的小白花模样来,柔弱道:“这可是汗王的第一个孩子,又有大祭师这样照管,想必得天神庇佑,会平安出世的。” 赫戎登上汗位多年,以前女人也颇多,只是不知因何缘故,此是他名下第一子。 玉疏不过试探之意,却见阿日斯兰眼中阴霾更深,怨毒地盯着她的肚子,“第一个?呵,次妃可定要顺利生下孩子啊。”他冷笑出来,居然甩手便走了。 不是罢?难道赫戎的后宫中,行此宫斗事的,居然不是别人,是他?玉疏目瞪口呆,又托着腮,苦中作乐地想,若换了她是阿日斯兰,做什么要冲赫戎的后妃下手,也不嫌麻烦!直接找准源头,一碗药给赫戎,一了百了,还省的她天天喝药呢!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宴宴:听到狗血劲爆黄色八卦要面无表情,好难,枯了 憋的很辛苦的宴宴给大家拜大年了! 贺岁番外:洗凝脂(临宴温泉+珍珠h5000+与正 楼临叹着气把玉疏抱回长乐宫。她刚刚在肩与里闹了一路,被楼临抱下来时还不情愿,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撒娇,说还要喝,说没喝够。 衔霜已迎上来行了礼,看着醉得不清的玉疏,笑道:“这是又喝了多少屠苏,怎醉成这样。” 玉疏听得“屠苏”二字,眼睛又亮了,似乎还能认出人来,伸出手来去抓衔霜的袖子,“霜姐姐,要屠苏……” 玉疏声音软软的,娇得说不出话来,让人听了都觉有些心痒。衔霜偷偷瞄一眼楼临突然变暗的脸色,心里笑了笑。太子殿下这壶干醋,她可无福消受,忙道:“浮云池的水都放好了,就等着殿下回来呢。” 楼临略点点头,也不要人服侍,自己抱着玉疏去了浮云池。这也是当年楼临重修长乐宫时为玉疏特意修的,每次温水灌满,热气缭绕之时,汉白玉的池壁之上,如浮云蔽日一般仙气渺渺。 玉疏进了这里就闹得更厉害了,含含糊糊抱着楼临一顿亲,又说热,吵着要剥衣裳。 她眼神水水的,带些朦胧的醉意,偏偏眼瞳又亮得惊人,将楼临揉搓得一点脾气也没了,心软成一团棉花,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傻宴宴,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屠苏,还这么实诚,三杯全下了肚。”玉疏酒量颇好,只有一样,不能喝屠苏,喝过三杯便醉。偏偏又是新年,宫中用来贺岁的酒,便是屠苏。 玉疏愣愣看他一眼,才慢了一拍地捂着额头,只是也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眼睛跟浸了蜜似的,望着楼临说:“因为有哥哥在呀。” 她这话真是太动听了,楼临笑意更深,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长发,将她抱在池边,去褪她的衣裳,“宴宴,把手抬起来,哥哥帮你沐浴完再换衣裳,不然刚刚发汗了,仔细着凉。” 玉疏偏不肯听,手呢,是抬起来了,只是不好好伸着,又去解他身上的如意扣。这扣子繁复,玉疏醉得七荤八素的,解了半天也解不开,见楼临也只是好整以暇看着,就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威胁地叫了声:“哥哥!” 楼临挑起眉毛,“我还想享受一回宴宴的服侍呢?” 玉疏哼唧着捅了他一下,手下也没个轻重,就直接“嘶”的一声,将他的领口撕开了,玉疏还攥着一小块碎布,冲楼临挑衅地笑了笑。 被玉疏这一拉扯,楼临的袖袋中就掉出一个小红木缀锦盒来,玉疏醉后注意力有些涣散,目光又被这锦盒引走了,蹲下来将它拾在手上,打开却见宝光融融,耀人眼目,是一盒南海珍珠,个个都有龙眼大小。 楼临跟抱小孩儿似的,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抱到池边,才笑道:“昨日得的,成色还算尚可,想着给你玩儿,宴宴喜不喜欢?” 他口中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可比玉疏的动作有章法多了,片刻就把玉疏剥得一干二净,少女新雪一般的身躯就这么赤条条袒露在他面前。楼临眸色越来越深,还是摸了摸她的背,指尖温凝触感让他几乎是立刻就硬了起来。 果然出了些汗,他叹了口气,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裳,要把她抱进池子里去。 玉疏偏着头望着他解衣,手里无意识抓着颗珍珠把玩,她坐在池边仰着头,这么看去正好盯着他胯间隆起的一包,玉疏眼神亮了,伸手就没轻没重握住了,又满意地听他闷哼了声,还冲他一呲牙。 楼临真是欲哭无泪,他宠出来的这个祖宗,轻轻一巴掌盖在她头上,“傻瓜,轻些。” 玉疏只是不管,咬着唇分开腿,见他炙热的视线也跟着望过来,腿心不觉抖了抖,花蕊颤颤淋了股水下来,叫楼临眼睛都红了,偏她还歪着头笑得像只小狐狸,嘻嘻指着自己嫩生生的牝户,又似天真又似媚惑,“哥哥,现在有水了。”话音刚落,她洁白的指尖也往里一送,将一颗圆润的珍珠推了进去。 她这初尝禁果的身子还是生嫩得很,勾引不成反而先浪到了自己,珍珠卡在穴口,全身酥了半边,一个没防备之下,竟栽了个仰倒!只听“噗通”一声,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变了个扑腾在水中的小鸡仔。 楼临实在没忍住,在池边笑了一回,又见玉疏实在狼狈,刚想去捞她,便被玉疏嘟着嘴鼓着脸,一脸鬼灵精似的将他也拉了下来! 楼临里衣还未脱,便被玉疏拉了下水,她馥软的身子紧跟着便缠了上来,急促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哥哥、哥哥……有点儿难受。” 楼临笑,手指摸到她腿间,刚刚这一落水,珍珠被她囫囵吞进去了,她的脸红红的,眼角也是一点红痕,想必塞得有点难受,只是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就让人更想弄她了,弄哭了都嫌不够,得把她彻彻底底揉进骨血里才能罢休,楼临揉着她涨起的小花珠,这么想着。 “宴宴刚刚不是自己玩得挺开心么?怎么这会儿开始难受了?”他重重捏了一把,又将手指伸了进去,顶了顶珍珠,笑,“活该。” 娇嫩的内壁被光滑圆润的珠子磨了个遍,酥麻痒痛不能形容,又被他的手指撑着穴,温热的水渡了进来,让她瞬间涨得厉害,温水润着蕊心,玉疏下意识细细碎碎地抖,嘤咛一声软在他身上,两条雪白的腿将他的腰夹得死紧,快感一时过载,又让玉疏情不自禁软软求他:“哥哥、轻些,宴宴受不住了呀。” 只要看到她、只要跟她说话,楼临就忍不住笑意,在玉疏脸上啄了一口,才笑道:“你呀。”一指她的额头,“娇气包,每次只会这句话。这次是宴宴自己招惹的,可不能放过你了。” 玉疏本就还在醉中,脑子迟钝得很,听他说这句话还傻傻问:“怎么不放过我呀?” 她这模样实在娇憨,难得笨笨的也很可爱,楼临强忍着笑意,伸手从池边的小红木缀锦盒里拿了一把珍珠,才慢条斯理给她喂了一颗,半哄半骗问她:“这样好不好?” 玉疏一时说不出话来。两颗龙眼大的珍珠入了巷,还被他坏心眼地往里顶了顶,他还咬着她的耳朵让她可千万要夹住了,可是……可是夹不住呀,他们正站在这池子里呢,穴开了,热水就跟着进来了,又烫又撑,里头的嫩肉被弄得缠绞不停,一时又把珍珠含进去,一时又含不住似的,要把珍珠推出来,两颗珠儿在里头打着花胡哨,倒苦了她! 玉疏酒气发散了些,呜呜在他肩上假哭个不住,又斜着眼偷偷觑他,然后和楼临正好四只眼儿对上了,楼临羞她:“酒醒了?” 玉疏点点头,又摇摇头,被热气蒸得还是有点呆呆的,楼临心中都快笑疯了,又拿着珍珠接着喂她,继续哄:“既然醒了,那还要不要这个?” 玉疏想到之前拿着珍珠自己塞的一幕,就觉得脸烧得慌,只是紧紧抿着唇不答。楼临就作势把环在她腰间的手拿开了,要把她往水里扔,长眉一挑,笑问:“酒醒了都不说话,哥哥就要把你丢进去了?” 池中的水颇深,明明知道楼临只是开玩笑,玉疏也不自觉地将他环得更紧了,嗔他:“哥哥太坏,只会欺负我。” 说完脸又是一红,第三颗珍珠又被他全须全尾塞了进来,激得她连尾音都带了三分缠绵,户中春水涟涟,几颗珍珠被磨得交相撞击,泠泠作响,他犹还不足,又拿了一颗大珍珠磨在她腿间立起的小珍珠上,只是指尖稍稍用些力,一边是烫热的指腹,一边是坚硬的珠壁,玉疏就差点死在他手指上,当下就是一通啼哭,腰腹陡然僵直,咿咿呀呀泣个不住,水乍然泄了他一手掌,玉笋样的脚尖绷在他腰侧,又颓然软了下来,趴在他肩上娇喘微微,半日又抬起头去亲他。 楼临一声“心肝”被玉疏骤然堵在嘴里,玉疏腿间还颤个不停,在水面上划出圈圈涟漪,唇齿之间也是颤个不停,寻着他的舌就仿佛找到了依靠,旖旎地交缠在一起,在他心上也痒酥酥地划着涟漪,细细碎碎的声音从相贴的唇间传出来,二人甜甜蜜蜜亲了个天昏地暗。明明楼临手指都没在作怪了,玉疏户内的水也都流个不住,只是在这池水里不显,若是在床上,说不得锦褥都能给她湿了大半边。 她神色愈发娇媚,眼角眉梢都是春情,勉强分开之后又牵出一串银丝来,玉疏想去摸他,一摸却是布料,当下就笑了,捧着他的脸撒娇,“哥哥怎么衣裳都未脱呢?”边说边上下其手,隔着层布料去摩挲他坚实的肌肉,他里衣本就薄,又站在池中湿透了,这样一摸肌理的形状都清清楚楚,玉疏摸得眼馋,三下五除二地撕了他的衣物,摸着他的腹肌调戏他,“哥哥可真好看。” “想干哥哥。”她捧着脸说,眼睛亮晶晶。 楼临挑起眉来,“那就看宴宴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玉疏正想说话,就被楼临压在池壁上,挺身干了进来。这一下真是又深又狠,他很少这么狠的,把玉疏入得是猝不及防,眼睛都失了焦,茫然张着嘴,半张脸贴在温润的汉白玉壁上,差点又哭了。回过神来之后又有些气急败坏,想跺一跺脚,偏偏整个人是浮在水里的,只能愤愤踢着池水,“哥哥!” 楼临哪里不知道自己操得很重,只是他就是故意呢。因而在她身后笑了声,低沉的声音划过她耳朵,跟引诱她似的,让她半个身子都麻了,只能被他提起腰来,两只手抓着她丰润的臀肉,一鼓作气又操了个尽根。 他这一下正好捅在她那处嫰芯子上,玉疏霎时就软了,别说去瞪他,连腿都软绵绵掉在了水里,好不容易出个声儿,也跟雏鸟夜啼似的,又娇又细,抱怨他,说“疼”。 楼临不紧不慢动作着,感觉她缓了些,才故意问:“真的只疼?” 玉疏就说实话,张着一双秋水眼,忽闪忽闪去给他说:“因为哥哥太大了,全部都捅进来了,所以疼。” 听听这话,哪个男人要能不被这话取悦到,那就是投错了胎! 只是接下来,玉疏想要变成狐狸精去勾引他,都没这力气了,因为她完全被结结实实操了个透。 她哭着想,果然平时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这种时候连层峦叠嶂的内壁也都被他凶狠地给碾平了,又热又烫的这根东西破开紧密缠咬的穴肉,连深处最敏感、最幼嫩的口子也被他冲进去了,胡天海地一通操,她哭得断了气也不肯停,那几颗珍珠更是不知道挤到哪儿去了,藏在深处的嫩肉里,他只要稍稍一动,这珍珠就跟活了似的,在里头一阵乱跳。 玉疏从“坏哥哥你不疼我了”、“哥哥我再也不理你了”到“呜呜宴宴真的受不住了”、“要死了、晕过去了”,最后是一声委屈巴巴的“夫君”。 她原是想让他停,再不济也让他轻些的,哪知楼临神色更癫狂起来,眼神亮如寒星,拿了丢在旁边那只小锦盒,手一翻就哗啦啦倒了一盒的珍珠,全落在她比玉更白的背上,又一颗接一颗,争先恐后跳起来,在她雪白无暇的肤上滚出冶艳的痕迹来,珠落玉盘大抵也就这般风光了罢? 楼临掌中握着一把珍珠在她背上摩挲着,玉疏缓过些劲来,只觉得痒,咯咯笑着讨饶,他的手却又伸到前边来,将一只娇嫩的奶团儿包在掌心,指腹握着珍珠,跟个乳尖儿磨在一起,把玉疏磨得骚痒更添十倍,左闪右躲着想逃开,腰肢却被他牢牢箍在手中呢。 “我的夫人,跑什么?难道夫君没伺候好你?”他声音低低的,叫玉疏恍惚觉得那醉意还没过呢,连心尖都在发痒,身子颤了颤,只觉得如果不是他抓着腰,她就得立马软到池水中去了。 不过……玉疏迷糊间想,也幸好是在水中呢,不然他就能立马发现,她都能水漫金山了。 楼临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微笑着不语,将她一双腿儿掰得更开,然后毫无预兆地狠干了进去。她的敏感点在哪儿,楼临一清二楚,这一下是冲着藏得极深的那块硬肉去的,这里甚至都不需要他再怎么发力,只是稍微撞一撞、碰一碰,就见怀中这个娇娇短促地莺啼一声,水流如注,全泄在他身上,然后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是微张着唇,嗬嗬喘息着,眼泪掉了满脸,完全是被爽哭的。 楼临便换着角度去磨她,终于把她磨得回神了,手指抖着去抓他的手,抓了半天又忘了要说什么,腰肢一直颤着,半天才瘪着嘴,本能地叫:“哥哥……” 玉疏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他不止把珍珠操进来了,把阳物也操进来了,还连热水都操进来了,穴里涨得厉害,腿又一直浮在水中,像是脱力了一般,整个下半身只有和他相连的地方还有知觉,这知觉偏偏又太凶太猛了,过激的快感让她现在有些发懵,隐约间听到楼临说:“原来我的宝贝喜欢这样的?凶一点才觉得快活,对不对?” 玉疏本能地摇头,眼泪都狂飙,想说不是的、不是的,可一张口又是一串哭泣般的吟啼,后入的动作太深了,他无须太费劲,便能将她整个人都掌控住,玉疏甚至能听到肉刃破开水波的声音,楼临还笑她,“宴宴不是要干哥哥吗?怎么都不出力呢?” 这还是人话吗?玉疏欲哭无泪,想抱怨都没了力气,只能小小声说:“哥哥讨厌。” “哦?”楼临笑着又把她抱了起来,复又换成个面对面肏穴的姿势,玉疏不得已又只能抱着他的肩膀,他又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双手掐着她的腰,便往底下一按! 这一下炙热的肉刃裹挟着温热的水流,全都被蛮干进去了,宫口连阻挡的力气也没有,就被他戳了进去,小腹酸麻感越来越重,玉疏哽咽着道:“呜呜呜……不是我干哥哥,是哥哥干我……” 跟着这串求饶的,是珍珠骨碌碌沿着内壁滚出来,二人都是一声惊喘,谁也顾不得那些珍珠了,玉疏打摆子似的痉挛,穴心抽搐着要吐蕊,又被楼临死死摁在怀中,诱哄道:“乖宴宴、乖宝宝,射给哥哥,好不好?” 都被他摁住了,能说不好吗?他还非选在这时间发力,胯间耸动,囊袋拍在她的臀肉上,还混杂着滋滋水声,湿漉漉的穴此时也看不出来,只是不住吞合的穴肉是真的,越来越抖得厉害也是真的,他偏偏还在她花珠上掐了一把,以至于她最后都只能尖叫出来了,带着哭音:“哥哥、夫君,放……放开我,要被哥哥肏坏了、要泄了呀呀呀呀!” 伴着声音的便是从天灵盖蹿到脚掌心的灭顶快感,她在水波中泄了身,还在余韵颤颤,楼临便抵着她酥软的嫰芯子,将她灌满了、射足了,娇嫩的穴儿被精水泡着,又被池中水这么一灌,酸慰的花心又吐了波水,将她身侧清澈的池水,都染上了一点白浊。 但玉疏是管不了那许多了,她酒后又纵欲了一场,连楼临的脖子都揽不太住了,只管绵绵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她就放心闭上了眼睛,朦胧中听到楼临说: “宴宴,睡罢。” “我在。” 听到这二字,玉疏便放心地睡了,因为她知道,楼临始终都在。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早就想写了,不过这几天一直忙着拜年,所以今天才有迟来的贺岁番外,热腾腾的温泉珍珠蛋做出来了,谁点的梗自己拿去吧!不好吃也不许打我!溜了溜了 等待 赫戎对这胎看得愈重,玉疏便一天天感到愈发难以忍受。 她的耐心没有想象中好,玉疏后知后觉地想。每日要摸着肚子作出一副慈母情怀来,成为她睁眼之后的最大挑战。 当然,此事也并非没有好处的。为了肚子里这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她也不必再和赫戎有情事。开心了没几天,玉疏发现了更难堪的事—— 拜赫戎之前常年用的药所赐,她会按耐不住。情欲涌动的身体,不堪空旷的心瘾。 这认知让玉疏几乎崩溃。 她从未这样深刻的认识到,即使未来她可以回到大楚,可是有些事,都再也不可能重来。 好在她也可以以怀孕之名,光明正大发脾气,玉疏有时甚至觉得她是真怀孕了,因为她是真觉得自己的脾气坏了许多,常年两张面孔让她开始心力交瘁,理智告诉她,政事与战争并非能一蹴而就的事,但她仍觉进度太过缓慢,有时醒过来望见睡在身边的赫戎,她几乎控制不住,想摸出匕首来,一刀捅死他。 这情况反复地出现,以至于有几次玉疏都差点在赫戎面前露馅。 玉疏竭力、竭力控制着心魔,实在撑不下来的时候她会想一想楼临的脸,但后来楼临的脸也开始模糊,只剩下一声声温柔的“宴宴”,还勉强在悬崖边缘拉着她,让她不至于就这么彻底跳下去。 好在在玉疏彻底忍不下去之前,终于传来了白羽的好消息。 赫戎是真的十分高兴,炙热的掌心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孩子果然是咱们的福星,自他来了,多少好消息便传来了。” 玉疏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不是福星,你便不喜欢了么?” 赫戎失笑,将她揽在怀中,“怪不得人说怀孕的人,脾气都又娇又怪,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就给人脸子瞧。”明知现在还摸不到胎动呢,赫戎也还是在她腹部摩挲着,“孩子,日后父汗亲自教你骑马射箭如何?可别像你阿娘,娇气成这样。” 玉疏拍开他的手,恼怒道:“走开!” 赫戎笑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脾气坏成这样。以后肚子里这个,估计也是个气性大的。” 玉疏横他一眼,“气性大不好么?谁都跟我似的,心拙口笨,做小伏低的凭人欺负呢。” 赫戎揉搓了她几把,纳罕道:“心拙口笨,做小伏低,让我看看我的小乌兰,这口齿是怎么长的,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玉疏冷笑道:“别人是如何欺辱我的,你是看不见么?箭都射到我面前了,若换个气性大的,早一箭捅死他了!也是,他连你的话都未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了!”该下眼药之时,她可从不会忘了。 果然赫戎面色沉下来,又道:“白羽此次异常出众呐。呼日格说他能以一当十便罢了,难得第一次上战场便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性,据说他一箭便射死了凉城现在守城的主将,战场上还救了呼日格的性命,果然后生可畏啊!待过几年他长大,我北延又要添一员悍将了!” 玉疏不由问:“白羽真射死了那个主将?” “韩甫之不在,射死的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那草包原来跟着韩靖,捞了不少功劳,现在用命来还,也算公平。”他话中有些讥诮,“原说你们大楚的老皇帝昏聩,新上台的小皇帝也不过如此,边防大事,居然这样容易换了主将,真是……” 赫戎嗤了一声,又见玉疏神思有些恍惚,带些审视地问:“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吓到你了?而且杀的是大楚的主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你,现下又有了孩子,自然站在你这边。”玉疏瞪他一眼,冷冷道:“你不用说这种话来试探我。” 赫戎这才笑道:“这便好。咱们的孩子,日后自然有大出息。” 玉疏垂下眼睛。等白羽班师回来的那一天,她便总算不用作此让人想吐的慈母情怀了。 密谈 广明宫内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只有笔尖和纸张相接的轻微嘶嘶响声,几个时辰都未曾停歇过。 张得胜原想劝一劝陛下要爱惜龙体,可惜这宫殿的主人不说话,伺候的张得胜就更不敢多说话了。他本是弘昌帝给楼临的,最开始的时候,还想借着这个名头,小小地拿捏太子一番。 当然,没成功。 只是不知怎的,楼临倒是一直没把他给换掉,就这么用了他许多年——当然,是把他敲打得浑身上下都不再敢有一丝反骨就是了。 现如今殿下成了陛下,弘昌帝龙驭归天,楼临君临天下,他自然不敢再有别的想头,甚至比以往谨慎了十倍、百倍。这其中的缘由,也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是张得胜很明显的知道,楼临的“出口”没了。 再情绪不形于色的人,也终究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如今这满腔的情绪没地方发了,他可不得提着一万个心眼子么?毕竟他主子身上藏了多少火,谁也看不出来。 而楼临的出口哪去了呢,从东宫跟来的老人,谁都心知肚明,在北边儿,在北延呢。 张得胜一时默默,又听小太监来回说小韩将军来了,他精神一振,把人带了进去。陛下与小韩将军所谈及的内容,是谁也不能听的,张得胜亲自守在书房门口,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听陛下留小韩将军用膳,叫人备饭。 要去御膳房传话的小太监苦着脸,悄声问他,“张爷爷,今日陛下留客吃饭,可要再添几样,毕竟平日……” 小太监没敢把后头的话说出来,但张得胜也猜得到,他有些头疼,想了想方道:“叫膳房看着再添几道罢,虽陛下没说,但若和平日似的只有六道,也太不成样子了。” 一时太监们摆膳完毕,楼临带着韩笑歌出来,并不要侍膳太监伺候,二人分主次坐了一桌,韩笑歌往桌上望了一眼,叹道:“虽说如今艰难,陛下也太俭省了。” 桌上不过八菜二汤,饭也是寻常的白粳米,以楼临如今的位置,实在不像天家的排场,便说刚死的那个闻太守,一餐饭都要林林总总三四十道菜,说那才叫体面呢。 楼临已先开箸用膳,面色也淡淡的,不见丝毫异色,闻言只道:“与北延的一战一旦打起来,多少银子填进去也不够。朕这里几十百来道菜的排场,究竟也吃不了多少,省下来给边境的将士,好多着呢。” 韩笑歌是经过他爹当年连军粮都发不下来的窘状的,现如今他自己又领着兵,楼临这样克勤克俭,要粮给粮,要人给人,要银子给银子,是下定了决定要和北延打这一仗。 韩笑歌心内叹息一声,因说道:“陛下之前所料果然不错,臣回京没多久,北延就假借盗匪之名,来了凉城探虚实。好在凉城警备充足,没让他们打进去。” 楼临笑了笑,“你在凉城整治了三年,北延又只来了那么些人,若真让他们轻而易举进了城,反而惹人嫌疑。他们进不了城,必然要挑人泄愤。朕的好太守——”他轻轻一哂,目光锋锐如刀,“想必当殉国了罢。” “闻太守被人一箭射在城墙上,当下就咽了气。”韩靖当日在凉城左支右绌,连军资都被克扣得所剩无几,闻太守功不可没。后来韩靖战力竭而死,为何无人驰援?韩笑歌想起他父亲的往事,脸色也渐渐沉下来,“算他运气好,坏事做尽,还能这样痛快的死了,得个殉国的美名。” “他本是温家子弟,温家和北延私下来往,为了避人耳目才让他改头换姓,且让他先得个死后哀名。如今温家还有用,他们的人同北延高层有往来,留着他们掌控住北延这条线,等日后温家这笔帐一起出来了……”楼临一筷子稳稳下去,一只淮杞黄精炖乳鸽的鸽头便被叉了下来,在浓白的汤水中滚了几滚,好好一道菜便如浮尸一般,望着死不瞑目了。 楼临如今在外人面前,已极少有这样随意的时候了,韩笑歌望着有些想笑,一时把那些伤怀也丢开了,反笑道:“臣在边境可没这些好汤喝,纵有,也没个耐心去做、去等,陛下纵不喝,多让臣喝几碗。” 楼临把那一大碗乳鸽汤往他面前一推,笑道:”都给你了,不喝完算你抗旨。” 韩笑歌只管把头都摇飞了,摆手道:“被陛下分过尸的,臣可不敢再喝!倒是阿疏最喜欢这道汤,她若……”话未说完,不用看楼临倏然变沉的面色,韩笑歌自己也悔不当初起来。这几年来难得如此放纵,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当年与楼临、玉疏一起说笑的少年时光,以至于说话就没了个把门的。 殿中一时滞涩,韩笑歌又想及一事,方勉强笑道:“说起阿疏,这次射杀了闻太守的那个少年郎,倒是难得的英雄意气!信上说他一人连发三箭,分别钉在闻太守眉心、心口、下腹,叫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毙了命。”也替他出了口恶气! 楼临似想起什么,目光柔和下来,“她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韩笑歌因问:“似乎叫……白羽?” 楼临思量了片刻,还是道:“甫之,其实此时,照理说不该朕来告诉你。只是接下来几年,你和白羽应该会经常打交道,若看到他的脸,你照样要疑心,还不如先叫你知道。” 韩笑歌一愣,直觉楼临所说的必然是道天雷,果然听他说:“白羽,是韩将军的儿子,说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books656934—————————— 把你哥拉出来放个风 另:有人还记得这个炮灰闻太守吗? 核桃(道具h) 楼临动作果然放柔了,温水一般拂过,声气也是和一身战甲完全不同的绕指柔情:“这种时候也跟小狐狸似的,吃不得一点苦头。”又笑道:“哥哥真是栽在你手上了,竟连这样也只觉得可爱。你呀……” “宴宴,上一次葵水疼了很久是不是?” 玉疏轻轻“嗯”了一声。 “那药不能再喝了。伤身。哥哥又没来得及喝,宴宴便用手指将就罢。” 他复又把手探进去,果然不同于先前的干涩,开始浮现出一片暖润之意,而且因刚刚的高潮,穴内开始有规律地翕张起来,不由笑她:“一点亏都不肯吃,总要自己先尝到甜头了,才肯给别人尝!” 玉疏咬着手指,软绵绵靠在他身上,她浑身光裸,一身雪白的柔润皮肉全贴着他坚硬的战甲,冰凉凉的,激得玉疏打了个寒颤,无意识把穴收紧了,紧紧绞着他的手指。 楼临轻笑起来:“乖,宴宴,放松些,哥哥动不了了。” 玉疏呼了口气,努力放松着身体,想让他的手指进得更顺利些,谁知反倒不得其法,把手指咬得更紧了,连动都动不了,反而把他卡在原地,进退维谷,略动一动,怀中这个小磨人精就叫疼。楼临都被她气笑了,抱着她就是一通揉,揉得玉疏娇喘微微,脸泛红晕,只能一叠声地喊“哥哥”。 楼临被她弄得心头火起,就着这个姿势,在她雪白的臀肉上拍了一记,“放松些,让哥哥的手指进去。” “我不会……哥哥……我不会……呜啊啊啊!”话刚说到一半,玉疏就陡然尖叫起来,原来就在刚刚她说话的当口,穴口突然被楼临推了样东西进来。 “哥哥,好涨……拿出去好不好……宴宴受不住……”不知是什么东西,又硬又带着纹路,略圆一颗,卡在穴口,将原本小小的洞口撑得满满当当,上头的纹路还刮蹭过敏感到充血的嫩肉,玉疏被这陌生异物塞着,几乎被撑得想哭,抓着楼临的衣袖,像往常一样讨饶。 楼临却难得没有应答,反而倏然抱着玉疏起身。玉疏惊呼一声,忙抱紧他的脖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大步流星行至梳妆台前,把她用个小儿把尿的姿势抱着,正正将不住蠕动的腿心对着镜子。 “乖宴宴,快看镜子。” 楼临在她耳边投下灼热的呼吸,玉疏抬起眼一看,整个身子都红了。 镜中的少女不着片缕,被个衣衫整齐的男人用这样羞耻的样子举着镜子前,腿间原本看不见的小口被个深褐色的木雕核桃塞着,刚刚被他一提一抱,这木核桃都被少女娇嫩的穴吃进大半个,此时只剩了小半截在外头,犹显不足,还在吞吐。 玉疏从未恨过自己为甚要用这西洋镜!因她前世早习惯了明晃晃的镜子,故此她宫里是不用那些昏暗的铜镜的,全用的是清晰可见人影的西洋镜。 可用在此时此刻,她只能被迫清晰地看见,少女的穴口被撑得发抖,但光洁的阴户都跟食髓知味似的,拼命将剩下的往里头咬,那核桃上头的纹路一点点刮搔过她早就充血的花唇,不多时,那颗木核桃竟被她完完全全吃了下去! 玉疏抽着气,却见楼临又摸出一个,微微用力,就卡在她腿心。指尖微微一动,那颗木核桃就在肉缝间滑动起来,玉疏痒意渐起,刚刚合拢一些的缝隙便羞答答张了口,欲含不含地吐纳它,惹得楼临笑起来,在她腿心摸了一把,终于摸出一点润泽水意,“本来不过偶然看到,带回来给宴宴玩的。谁知道——” 他指腹一压,已经把个木核桃碾在细嫩的小花珠上,来回滚动搓揉,木核桃上繁复坚硬的纹理反复碾着少女最敏感的一处,“宴宴这么玩,也挺快活的,是不是?” “哥哥呀呀呀呀呀!”他话音刚落,就加重了力道,将小花珠狠狠往木核桃上揉捏了一回,玉疏猝不及防被玩得尖叫出来,还在双眼迷蒙之中,就被他连着塞了三颗进来! 紧窄的阴户吞下四颗木核桃,玉疏只能往后仰躺在楼临身上,大气都喘不上了,只能看着镜中少女脸泛红霞,大张着双腿,腿间娇穴翕张不止,少女的大腿被人从后头操持着,纤白的脚背却绷得笔直,此时都在空中晃荡着,在微微的抖。男人修长的中指探过来,拨开两片花唇,隐约还能看见里头深褐色的圆状物,“看,宴宴居然全都吃下去了,多美。” “宴宴不想吃核桃……” “那宴宴想吃什么?” 玉疏脑子一片混沌,好在十年的相处,让她根本不经思考的,就说出了楼临想听的话:“宴宴……宴宴想吃哥哥。” 出宫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欢爱。从床上到桌上,从桌上到地下,什么姿势也都尝遍了,女上位也被他手把手教了——虽然成果很可疑,因为玉疏总是用了三分力,整个人就软下来了,只说没力气,动不了了,还得哥哥来。 他一手宠出的活祖宗,又能如何呢?只能自己卖力罢了。 楼临一回来,玉疏就觉得这宫中的四方天都宽了,还在自己乐呢,结果没想到,这天还能更宽呢。她跟着楼临出宫门的时候,犹不能置信:“哥哥,哥哥!这是真的么?父皇真许你出来玩儿啦?” 君王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太子是储君,自然也是如此。寻常皇子到了年纪,出宫成亲开府,上朝当差理事,倒是比太子要自由得多。若真论起来,连玉疏都活得更肆意些,想出宫的时候讨了令牌,出去转一转透透气,也好过整日里就是头上的这片天。 君王拥有这江山,又受困于这江山。 楼临笑:“因我去直隶受伤了,说想去庄子上休养几天,父皇许了。” 楼临在京郊有处庄子,只是因他甚少出来,所以玉疏也去得少。 玉疏若不是还骑在马上呢,简直要跳起来了,勉强按耐住心情,又开始絮絮叨叨:“哥哥,去庄子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许生气啊。我对青娘,实在没那个意思,只是为了去喝金波酒,我跟你说,她的金波酒真的是一绝!宫里也酿不出那样的好滋味!可惜宫中不好乱夹带东西,不然我早就带进去给你尝一尝了!” 楼临不动声色,“哦?这样好?那我自然要瞧瞧了。”也好瞧瞧让她的宴宴常常说起的,是怎样一个人物?甫之该死,什么地方不好带宴宴去,偏去酒馆! 二人说了一路的话,等看到那熟悉的写着“酒”字的幌子,玉疏就伸手一指:“哥哥,就是那儿了!” 青娘老早就看见了,笑盈盈迎上来:“玉郎难得带了新客过来,又是这样一个打扮,果然比平时的男子装束更让人心动。” 因玉疏今日是跟楼临出来的,便未着男装,仍是女儿打扮、 玉疏只是一笑,青娘又好奇的看着玉疏旁边的楼临,因问:“倒不知这一位是谁?我自认也算见过几个人的,都难得见到这样出众的郎君。你们楚人说的有匪君子,便是这样的罢?” 楼临神色淡淡的,并不肯说话,只是凝睇了玉疏一眼。他倒并非摆谱,只是有一瞬间,他心情突然激荡了起来,怀着一种莫名心思,就没开口。 玉疏没留意,脸上神气得不行,道:“这是我哥哥。” 其实这是个非常亲昵的称呼。时下人介绍兄长,一般都要客气又有礼地说一句:“这是家兄。”而她就这么很自然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哥哥”,虽然这句话不过是几个字而已,但里头的亲密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她自己或许还未曾察觉,但青娘很明显听出来了。 楼临自然也听出来了。这让他心底刚刚若有若无的期待落空的怪异感觉也淡了些。 青娘赞道:“兄妹二人都是人中龙凤,把别人都比下去了,可叫人怎么活呢!” 玉疏拉着楼临坐了,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不要死呀活的,你只要把你那金波酒再拿一坛出来,便能比过世人了!” 他兄妹二人那种无形的默契太强了,以至于青娘本也是个存在感极强,不容人忽视的人物,此时竟也觉得完全插进去,连说话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二人只是眼神的流转之间,就仿佛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 青娘觉得楼临和玉疏之间有些奇怪,这种远比普通兄妹亲密的关系,让她忽然想到一些前事,只是多想无益,她低头苦笑了一声,就进去给玉疏取金波酒了。 后头楼临也扫了她几眼。照他来说,这酒馆老板娘也不过是略生得好一些,行事放诞一些罢了,的确没看出有让玉疏常常不忘的能力。 他因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玉疏就笑得伏在了桌上,半天才直起身来,眼睛亮晶晶看楼临:“哥哥,你不是连青娘的醋都吃罢?”她一戳楼临的胸口,“怎么以前倒从未发现,哥哥这样小心眼呢?早知如此,我呀……当时就得慎重考虑考虑才是。” 楼临顺势握着她的手指,然后藏在了桌下,也笑开了:“宫中虽什么好药都有,就只缺一味后悔药。” 玉疏用两根手指回握回去,“好在我也不喜欢吃药,便算了。” 等到楼临真喝了金波,就更笃定了,不过是酒好些罢了,玉疏馋酒喝而已,跟青娘,谈不上什么关系! ———————————————— 宴宴:这是我夫君。 哥哥:面上淡定,心情爆炸 身世 身世lt;玉楼春临(渐渐之石)|肉书屋身世 “你是韩靖韩将军的儿子?”玉疏望着白羽略略熟悉的脸,斩钉截铁道。 白羽日前刚从凉城大胜而归,毕竟是真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他这一去实在变化是大,明明不过一月有余,五 官也还是那个模样,却如一把已见血的宝刀,锋利而震慑人心。 他听了这话也并不如何惊奇,亦并不如何犹豫,堂堂正正点头道:“是。你既能猜出来,我便不瞒你。你是如 何猜出来的?” 白羽一笑,恣意张狂,“不然我为何要射杀闻狗?当年我父亲之死,他脱不了干系!” 玉疏笑道:“其实我并不确定,只是从你杀了闻太守之事上随意猜的。刚刚这么一说,不过是诈你的。” “更可恨的是,他连我父亲死后都不肯放过,我父亲一生清名,保家卫国,死了却被人说卖国!”白羽冷笑 道:“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已是便宜他了!” 玉疏迟疑了下,还是问:“从前我同你大哥韩甫之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过你。” 白羽奇异地看玉疏一眼,表情有些莫名,“因为我是个私生子,所以我的这位‘大哥’,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 在。” “或者换句话说,京城韩家也无人知道我的存在。” “当年韩家家眷因为父亲之故,只能一直困守京城。哪知他在边境还弄出了我这么个私生子,而最可笑的是, 反而因为我不为人知的身份,才能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一直觉得很愧疚。这也是为何我的存在,京城一直都不知 道。”白羽面色淡淡的,很平静,似乎说的完全是旁人的事。 玉疏这才恍然,为何这么些年,从未听韩笑歌提过他还在凉城有个弟弟。 “你母亲……也因当日韩将军战败之故,被……”玉疏艰难地启齿问道。 “我母亲?”白羽见她这样,反而并不介怀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她是有福分还是没福分,生下我没多久,她 就过世了。她原本是唱戏出身,与我父亲之间,也不过是一夜酒醉的缘分而已。谁知,就有了我这个错误。” “你不是错误。”玉疏立刻道。 白羽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有种少年独有的天真,“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对我父亲来说,的确算是错 误。” 玉疏若有所思道:“韩将军是觉得对不住他的妻子么?毕竟京城一直以来都说,他们夫妇鹣鲽情深,韩将军从 不染二色。” “是。他一直觉得对不住他的妻子。”白羽忽然露出一点神秘的笑意,给她眨了眨眼睛。 “只是不是韩夫人。” 玉疏一愣。 白羽忽然凑过来望着玉疏,眼睛里有明灭不定的光,“主人,你知道韩将军为何一直这样忠心耿耿吗?他在凉 城驻守这么多年,将边境打造得如一块铁桶一般,北延不知暗地里劝降了他多少次,他都从未心动过。尤其后来, 朝廷越来越过分,连军饷都发不上了,他都始终没反——要知道,那个时候他手里二十万精兵,是大楚最大的战 力。他如果真发难造反,朝廷只怕根本撑不了几日。主人,你知道原因吗?” 玉疏本想说那是因为韩靖一心为国。只是她看白羽的神色,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道天雷。 她沉默着等这道雷炸下来。 “固然为国为民是真,心怀大义是真,可是他守护这天下的另一个原因,不是为了先帝,也不是为了先帝的儿 子。” “是为了她的孩子。” 玉疏手一抖,一盏茶差点泼到裙子上。她忙两手牢牢攥住了,许久之后才不可思议道:“俞贵妃?” 白羽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他的心上人父亲病故,只剩寡母幼弟,家族衰败在即,他不过还是个身无寸功的少年公子哥,只能眼睁 睁看着原本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入了宫。后来他家中也为他娶了妻,他一直都觉得很愧疚,哪怕给韩夫人尊荣地位、 清净后宅,他都觉得很愧疚。” “这种愧疚几乎折磨了他一生,尤其在遇到我母亲之后,愧疚翻倍了。他在战事上,是个不折不扣当机立断的 大英雄。在儿女情长上,却怎么也断不干净!就连这些话,他也不敢说,还是酒醉之后,才能说出几句实话。”白 羽平静地,又问玉疏:“我记得主人你说过,第一次见我,便觉得熟悉,一直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吗?” 玉疏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忽然一怔,手上的茶盏终究还是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茶水无声无息蔓延 出来,一如她现在奔腾的情绪。 如何、如何能不觉得熟悉呢? “我一直觉得你生得和他……有几分肖似,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 白羽弯唇勾出一点笑容来,这模样瞬间便更像了,他说:“因为我母亲,和当年的俞贵妃,几乎生得一模一 样。” 玉疏喃喃道:“怪不得明明以韩将军的地位,在边境做个纯臣才是最好的,他却偏偏卷进了京城皇位争斗这个 烂摊子里,还早早把儿子送去了太子身边……怪不得哥哥会轻易把甫之调离凉城就为了设局,因为他最清楚,韩将 军根本不可能叛国。” 白羽单膝跪在她面前,脊背却是笔直的,眼睛恰好平视着她,深深道:“你在透过我的眼睛,望着谁呢?” 玉疏指尖无意识动了动。 的确,楼临和白羽,一双眼睛生得最为肖似。 她没说话,白羽却只是一笑,脸庞犹带些稚气,可又有些他这年纪独有的偏执,“当年我父亲,就总喜欢用这 种眼神看我母亲。所以我真的很讨厌这种眼神。” 哥哥是从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他习惯一切都智珠在握,尽在掌控中,从来不会这样赤裸裸的憎恶或喜怒,像 只孤狼。 玉疏有些恍惚,缓缓摸到他眼睛上,用手掌盖住了,“你还这样小,知道什么眼神呢?” 白羽并未挣脱。以他的力气,若真要挣脱,玉疏也根本再盖不住。 “我不是小孩儿了。”他似乎愣了下,才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的手比我娘的要凉。” 玉疏本有些郁结,听他这话又扑哧笑了,又觉得他可怜又可爱,“还说不是小孩子,都还要找娘亲呢。” 白羽愤怒地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掌甩开了,挑起的眼角像一丛熊熊燃烧的火:“我真不是小孩儿了。即使你觉 得我是,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 “我比你小,比你年轻,我不怕等。” 玉疏直觉这话有些过界了,现在的她,并无力去负担另一份感情,还是这么小的孩子的感情。但从来小孩儿没 定性,玉疏倒怕他本来也不过是朦胧好感,挑明了反而大家尴尬,因而故意捶他一下,板起脸来:“怎么说话呢, 当着女人的面说她老,嗯?” 白羽脸上因为不被她当回事,所以有些恼怒的薄红,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安慰自己,还对玉疏道:“没关 系,等我杀了赫戎,再来谈此事罢!正好,我的两个目标,都合二为一了。” 玉疏没忍住,因问:“当年韩将军到底是怎么折在他们手里的?” 白羽想起前事,也不再说些少年风花雪月,沉下脸来,“先是杀千刀的朝廷连军饷都发不上,将士们饿着肚子 打仗,本就是半个脑袋分了家。后来又有闻狗将我父亲的行军图给了北延,阿日斯兰使计将他逼入山谷,劝降他十 三次,都未得回音,最终赫戎亲自带人围剿,我父亲带着仅存的精兵,胼手胝足战至黎明,始终未有增援……”声 音逐次降低,甚至带了些哽咽,后面的话他没能再说下去,只是伸手在眼睛上大剌剌抹了一把,似乎有些水汽,很 快又不见了。 玉疏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有些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手掌复又盖上去,干巴巴道:“你想哭就哭好了,我把你眼 睛盖住了,看不见。” 白羽的软弱也不过那么瞬间罢了,他从玉疏掌中露出眼睛来,仍是那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张狂样子,冷笑 道:“不要紧,闻狗只是个开始罢了。老皇帝命好死的早,赫戎可就福气大了些,竟能让我亲自来杀!” 玉疏因问:“这次你赢得这样漂亮,赫戎当嘉奖你来罢?” 白羽不以为意,“不过是封个大当户罢了。” 玉疏笑,“在你这个年纪,大当户已是难得了。而且最难得的是,这个职位虽不大高,但在军中,是有实职 的。” “为了削弱阿日斯兰,他必会再提拔我的。还有什么比军功升得更快呢,自然要给我实职。” “是啊。阿日斯兰虽有一半楚地血统,到底是先汗王之子,要动他还得缓缓图谋。同样的亏,赫戎如何肯再吃 第二次。在北延背景全无、奴隶出身,偏偏还天纵奇才,这样天上掉下来的人送给他,他如何不欣喜若狂呢?” “他不把位子空出来,旁人如何上去呢。”玉疏笑了笑,缓缓摸上了小腹,这是她这段日子常做的动作了,也 是到了此时,玉疏方觉得一直在胸中的那口郁气稍稍散了些。 “是时候了,虽还未到最后结果的那天,总要先摘些果子尝鲜了。” 崩塌 阿日斯兰倒得猝不及防。一如他曾无比迅捷的攀升之势。 事发于赫戎为白羽的庆功宴上。次妃酒中被人混入堕胎的药物,次妃不胜酒力,又身怀有孕,喝了三四杯便停 了,自回殿中歇息。因她醉得狠了,醒来之后才发现下腹坠疼不止,再请大祭师和巫医过来时,胎儿已失,回天乏 力了。 赫戎震怒之下,一路查过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阿日斯兰。他还并不避讳,望向盛怒之下的赫戎,居 然还笑了笑,两丛火在他阴郁的眼中跳动着,散逸着摄人心魄的微光,他叫他:“王兄。” 一如多年前。 多年前赫戎是天边的太阳,是北延凌然于众人之上的储君,他却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和许多奴隶一起,卑微 伏在地上,连他的衣角都不敢碰一碰。 那次实在被人欺辱不过,他扑过去打了人,他生得单弱,力气也小,不似北延少年一般健壮,发狠的时候居然 也有了几分样子,将那个欺凌他的贵族少年打了个头破血流,鲜血从那少年头上留下来,少年怒吼着叫人打死这个 奴隶,被人扯开时,阿日斯兰却在他伤口处狠狠吐了口唾沫,眼睛阴鸷,毫无光亮,“总有一天,我会爬到你们所 有人头上,让你们通通跪在我面前!” 这句话的代价是他被一脚踢中膝盖,噗通一声跪在了少年面前,嘴角都被摔得啃了一嘴泥,四周都是一群北延 少年轻蔑的嗤笑声。 只是那些快活的嗤笑声忽然停了。 有人走了过来,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阿日斯兰认识他。族中无人不认识他。 他本能地握住了那只手,喃喃叫了声:“王兄。” 有人在地狱给了他一道光,连他母亲和妹妹都未给过的光,他凭本能抓住了这道光,从此扶摇而上,平步青 云。 可是他知道,他所求的不止这些。 可赫戎能给的,至多只有这些。 那道光逐渐黯淡下来,少年储君的脸也渐次淡去,只剩下汗王怒极之后反而愈发平静的脸。 阿日斯兰也忽然平静下来。 赫戎道:“阿日斯兰,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阿日斯兰静静望着他:“王兄,聪明人只在一种时候愚蠢。” 被十余年求而不得的爱恋所困的时候。 如果说,以往十来年,他都可以将那些女人置若罔闻,可是如今这一个,不行。 让他看着他们日日鹣鲽情深、你侬我侬,日后相伴偕老,子孙满堂,他做不到。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赫戎沉沉望着他,似乎想起一些前事,又终究还是道:“阿日斯兰,这一次,你越 界了。” 阿日斯兰苦笑。他不是不会将事情处理得水过无痕,只是他却一次次用这种拙劣的手段,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不过是像个小儿一般,炫耀我对你的宠爱罢了。”赫戎一针见血道,“可是阿日斯兰,你早就不是小孩儿 了。你不能总以为,犯了错叫我一声王兄,便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全部抹平。” 阿日斯兰瞳孔骤缩,手指用力蜷起来,他果然早就知道……归根结底,不过从前那些,他皆不在意而已。 “王兄便这样信她么?她真不是借这个孩子,离间我与王兄的感情?不然难道疼到流产,她都没有知觉?”阿 日斯兰猛然抬起头来,眼中亮光逼人,“王兄,她从前在大楚时,便时常出去喝酒,这样的人,怎会几杯酒下去, 便喝到不省人事?” 赫戎面色未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她酒量的确不好,几杯便醉了。”他……亲自试过。想及此事,他面 上浮现一点柔意。 这点一闪而过的柔意让阿日斯兰陡然冷笑起来,平日阴郁的脸上更显寒气森森,他声音很低,“王兄打算如何 处置我?” “我已发下谕令,除去你左相之职,打入内狱,无谕不能擅出。” 多年钻营一朝化为流水,阿日斯兰却只觉可笑,“不过一个未出世的毛孩子,汗王为了一个大楚的贱人这样处 置我,不怕失了人心吗?” 赫戎有些讥诮地笑了笑,犀利眉目里全是鄙薄采,“谁让你伤的这个孩子,是大祭师亲口预言的神之子呢?” 阿日斯兰原以为就算此事揭出来,赫戎一定要计较,也不过抽他几鞭子罢了,谁知是大祭师在背后捅他一 刀,“老杂毛!”一窝窝了十几年,如今又跑出来兴风作浪! 他恼怒过后,又想起素日赫戎对大祭师的态度来,不由灰了心肠,“王兄素来厌恶大祭师,没想到为了除我, 连他的话也不惜拿来一用。” 赫戎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阿日斯兰,我记得我很早便教过你。厌恶与否,跟是否有用,这并非是水火不能 相容的关系。你有今天,便是连这一点都忘了。” 阿日斯兰跪在他身前,想去握他的手,眼中流下泪来,“王兄……我错了……” 赫戎轻而易举避开,也不管他如何在身后嚎哭,抬腿走了出去,“晚了。” 大礼 lt;玉楼春临(渐渐之石)|肉书屋大礼 “听说我这胎是什么‘神之子’,想不到大祭师这神谕,真是想什么时候有,便什么时候有,想发什么内容, 便发什么内容。难怪赫戎视你为眼中钉呢。” 格达木宫中因玉疏之事,到处都静静的,谁都不敢往次妃跟前凑,生怕惹了她的眼,都只在外间揣揣站着听吩 咐。 玉疏虽未有娠,那样猛一剂堕胎药下去,也伤了元气,此时面容苍白,躺在榻上,精神却很好,瞥见一旁面如 霜雪的大祭师,不由刺他一句。 大祭师面色无甚波动,说出的话却讥讽得很,“怎么?次妃不装那副娇弱的病美人模样了?不怕汗王正好闯进 来看见么?” 玉疏笑:“他正忙着铲除异己,没那么快的。”收拾完阿日斯兰,还有他的多少党羽,赫戎早已看得如眼中 钉,现下好不容易擒下了祸首,岂有不斩草除根的理呢? 他不来正好。省得一对假爹妈,明明都对这虚幻的孩儿无甚感情,偏偏还要在彼此面前,作出一副伤心难舍的 样子来。这戏码她腻得慌。 玉疏因感兴趣地问:“原本我与青娘,不过请大祭师帮着把肚子的谎圆过去罢了。怎么大祭师竟这样好心,送 了阿日斯兰这样一份大礼?”没有大祭师补的这刀,阿日斯兰的罪名,便可轻可重了。 “那是他应得的。”大祭师抿着唇,眉心挣扎出一点刻骨的恨意,让他神祗一般的面孔骤然落下了凡尘,“十 多年了,将亲妹妹也掳回来还不够,他竟将他母亲的尸骨也掘出来鞭尸!她死了这么些年,都不得安宁!” 哪怕是在现代,掘墓鞭尸都可称作深仇大恨,更何况这是古代,无论是在大楚还是北延,在如今这种信奉往生 轮回的社会下,几乎代表着让死人的灵魂再受一遍刑。更何况,掘的还是亲生母亲! 这可真像阿日斯兰的作风呐。 玉疏听得叹为观止,不由想,其实不用她动手,阿日斯兰也蹦哒不了多久了。这不,大祭师跟他母亲现成的关 系,他都拉不上,非但拉不上,他还能反结成仇来!这拉仇恨的水平,简直了! “我快死了……连她死后安宁都不管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好过。”大祭师闭上了眼睛,难得泄露一丝疲惫之 意,“便是她地底下怪我,我亲自去和她解释罢。” 一时又有巫医端上药来,先端给玉疏喝了,又冲大祭师笑道:“我这次……可实在担了风险,如今事了,不知大 祭师可否把那方子……” 大祭师并未睁眼,微微一点头,“你要的方子,晚间会有人给你送去。” 巫医答应着,喜滋滋出去了。大祭师这才睁开眼睛,讥讽道:“不过是个神药方子,历任大祭师当个活宝贝似 的守了多少年,我偏要散布出去。” 玉疏故意恶心他:“大祭师愿散布药方以济万民,实乃仁心仁德。”仁心仁德的人能强迫一个快生产的孕妇, 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点嘲讽,大祭师全当耳旁风,许久之后方问,“她……临终前的话,你什么时候给我?我没有多少时日 了。” 玉疏笑了笑,打量了大祭师半晌,才意味颇深地道:“想不到大祭师居然是个情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呢。” 大祭师目光深寒,“我跟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玉疏加深了唇边的微笑,摊了摊手,“也是。青娘说,今晚她会去找你,你想知道的,她会告诉你的。” 神陨 第二日清晨,玉疏犹在梦中,纵然她这里高墙重重,内院深深,都隐约听得外头哭声震天,她这里服侍的婢女 们亦是红着眼眶,强忍悲色,不少人还跪在廊下,冲着南边的方向,默默行着大礼,神情庄严悲凉。 大祭师所居之地正在南边。 玉疏心头一动,若有所感,果然一问,大祭师已于昨晚凌晨升了天。 怪不得赫戎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怕连赫戎立时死了,都不见得能得众人这样一哭,玉疏望着众人神色, 不由想。 大祭师之死,玉疏并无感觉,只是赫戎一日之间连除二患,只怕心中是乐疯了,正忙着趁此时机收拢权力、铲 除异己,白日里还要作出一副悲伤难抑的神情以笼络人心,每日都忙得很,已有数日没空闲来找她了。 玉疏乐得清闲,还有功夫笑衔霜,“霜姐姐好精巧的妆扮手艺,将我真化得跟生了重病似的,可惜没了用武之 地。” 又私下去问青娘:“青娘那日和大祭师究竟可说了什么?让他当晚就气死了?” 青娘阏氏和神女双重身份在此,不得不日日去灵前供奉,这么些天折腾下来,竟瘦得脱了形,高高的孤拐上, 一双因微微内凹而愈发深邃的眼睛。 她疲惫地靠在榻上,唇角却浮现一点快意的笑容,“我不过告诉他,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已。” 玉疏猝不及防又听一八卦,惊道:“难道他之前一直以为你是?” 青娘畅快地呼出一口气,“不然像他那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会认我是神女呢?” 玉疏因问:“大祭师一直想知道你母亲临终的话,难道就是这个?” “不是。”青娘对她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娘临终前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话,我骗他的。” “只是他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一副装痴情郎君、慈爱父亲的模样,实在让我恶心得慌,这便罢了,看在他 要死了的份上,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他,只不过哄他几句想听的话,敷衍他算了。”青娘冷冷一笑,“谁知他竟想和 我母亲的尸骨合葬!我呸!”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听见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就急哄哄地想叫人除了我……”青娘伸出手掌,这只手 洁净雪白,似乎不染纤尘。她闭上眼睛,缓缓将手紧握成拳。 玉疏心中一跳,“你……杀了他?” 青娘摇了摇头,笑容有些鄙薄的寒凉,“我倒想杀了他,已经打算直接掐死他了,结果他自己急着叫人,一口 气没喘上来——憋死了!”她只不过在他求救之时,一直冷眼旁观而已。只是青娘亦明白,这只手,终究沾上了 血。 屋中一时寂寂,玉疏和青娘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世事历尽的沧桑,曾经饮酒当歌的好辰光都似乎是 上辈子的事了,而此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鲜血与斗争,如此小心翼翼地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去寻求另一条康庄大 道。 “我家的酒窖里,还有十几坛金波呢,不知舅舅有没有替我保存好,玉疏将来回去了,可要替我去看看。” 玉疏闻言,心下微沉,下意识道:“什么我去看看,自然要你带我一起去,我才找得到放酒的地方。” 青娘微微一笑,“想必阿日斯兰就算下了大狱也不会明白,真有人宁愿去当垆卖酒,也不愿意在这里当个狗屁 阏氏罢?” 玉疏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忙勉强笑道:“要卖酒还不容易,日后你回去了,我给你建个最气派最体面的酒楼, 想卖什么酒便卖什么酒?” 青娘神色悠远,“是啊。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 东风 可惜这东风,让玉疏和青娘等到了第六年,才终于吹到了北延。 昭武五年的暮春,以往送岁贡的日子已过了一月有余,都未见大楚那边有动静。 今年年景不好,雪一直下到三月中才停,现在地上的草木,也刚抽芽不久,连人的脚踝都没不过去,还被啃得 稀稀拉拉的。 北延以游牧为生,被这天灾一闹,一半的牛羊被冷死了,另一半的牛羊找不到草吃,也饿死得差不多了。原想 着等春天来了,还有大楚的岁贡粮米可用来顶一顶,不想如今都没来。 北延朝中早就议论纷纷,脾气最暴烈的呼日格大怒道:“都说楚人守信,原来也不过背信弃义的狗杂种,既然 他们白纸黑字当放屁,那咱们还守什么狗屁盟约,汗王不若让我带着兵打过去,亲自去他们的京师问一问狗皇帝, 这岁贡,以后是送还是不送?!” 他这厢发表了高论,其他人也有附和的,“是啊,眼见得要断粮了,还不如战死呢。大楚处处有黄金的,男人 又跟绵羊似的,此时不去,还真等饿死不成?” 又有胆小些的说:“开战又要粮草,如今牛羊饿死这许多,哪里来的粮草?” 呼日格便讥诮道:“我看你是这几年给金尊玉贵养没了胆子!没有粮草,沿路抢些便是了,等进了城,想要多 少有多少,还怕饿着你?哼,你怕,我不怕,你自己留在格达木宫饿死便算了,别拖累老子!” 赫戎漫不经心咳了一声。 底下的议论声顿时停了。 自大祭师身陨,新上任的祭师年轻面嫩,尚且还不能服众,以往神权与王权并立的局面逐渐被打破,北延如今 几乎成了赫戎的一言堂。他威势日重,疑心也日重起来。 赫戎转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白羽,你如何看?” 角落里闻言站出一个桀骜的少年来,他也并不看人,懒懒抱着一柄半人高的大刀,手指在刀身上爱惜地抚摸过 去,音量不大,却声如雷钧: “要战,便战。” “果然英雄出少年!在座的诸位,年轻时徒手猎虎狼的神威哪去了?还不如一个半大孩子!”赫戎大笑起来, 指着白羽道:“既如此,这次便由你当个先头部队罢,率五千人给咱们运些粮草回来,然后咱们便再干一仗大 的!” 白羽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又听赫戎说:“你现在手里领着一千人罢?这次领兵若成了,这五千人都归你管 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就纷纷私语起来,北延族中人口不多,一个十六岁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以后就能拉五千人 去操练了? 只是赫戎心意已决,连最暴躁的呼日格,昔年在战场上,都曾为白羽所救,此时反不好开口阻拦。是以这事, 竟就这样定下了。 一时朝会散了,白羽压根不理会众人,抱着刀一副冷面,转眼就走了,去见玉疏。 他当年被赫戎指来替玉疏管着一队侍卫,如今侍卫们已调教的很好,他却仍常常过来,名义上说管教侍卫,究 竟为何,却只有他自己说得分明。 玉疏正在写字,她左手一直不大好,磨墨也磨得很慢,却也不怎么着急,缓缓往砚台里倒了些水,右手提着左 边的袖子,左手握着一方徽墨,徐徐转动着。 砚台中逐渐有滑润的墨液渗出,玉疏勾出一点笑意来,刚要继续,手中的墨锭便被人蛮横地抢了过去,然后来 人手中用力,蹭得墨锭和砚台呲呲作响,原本很有韵致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也东倒西歪地,变作了狂风骇浪。 玉疏扑哧笑出声来,想抽手将墨锭拿回来,“蠢才,别糟蹋东西。给我。” 只是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挪动半分,还被白羽倒过来嘲笑:“你那手刚好一些,磨什么墨呢?要真好了你 去跟我比比射箭,比赢我了就让你磨。” 白羽的手不经意一偏,正好让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玉疏只觉指腹滚烫,心下忽然一动,不自觉抬眼看 他,却发现白羽正望过来。 真是时光如梭,玉疏尚且还记得白羽当年瘦瘦小小的模样,满眼戒备,满身是伤,她要和他说话还得弯着腰。 哪知一转眼间,她都需要抬眼去望他了。小屁孩已生得高大威武,肩宽腰细,他这样低头看来,玉疏甚至整个人都 陷入了他的阴影里。 白羽微微抿着唇,眼神只和玉疏对视了一秒,就跟有老虎追着他咬一样,飞一般把目光挪开了。 耳后微红。 “就是好些了,所以才从这些小事上练练,真去射箭……”玉疏心中微微怪异,趁机退了两步,松开一起握着墨 锭的手,捶了白羽几下,只觉是落在一块铁板上,反把自己的手捶痛了,“那你剁了我这手罢,快多了。” 既有人替她磨墨,玉疏索性也坐下来,铺纸拿笔,她寻常写信总要警惕旁人忽然闯进来,今天既有白羽在身 边,她难得放下了戒心,开始低头写信。 阳光从一旁的十字海棠格心红木窗中照进来,在她脸上投射下斑驳光影,她玉一样的侧脸明明灭灭,似有微光 闪烁,只是她却浑然不在意,脊梁笔直,端握着狼毫笔,在纸上流云卷舒一般写下字句。 白羽磨墨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并不大通文墨,韩靖倒是世家公子出身,文武双全的人物,从前也是诗书、兵法、骑射、弓马都是一起教他 的,只是他天生不怎么喜欢四书五经,只爱刀枪,韩靖虽还逼着他念,但那也不过是到十岁罢了。 后来十岁之后,他就彻底将诗书撩开了手。 今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以前那样痛恨的大字,写起来竟有种行云流水之美。 他的停顿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玉疏一心写信,并未发觉。很快那种磨墨特有的细微韵律声又响起来了。 白羽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将眼神随意落到一旁的书桌上,口中捡了些近日北延要紧的政事,在旁边低声说了, 又说了近些时日又要出征的事,玉疏都一一听了,一一写了,最后展开信纸看了两次,确保万无一失了,才轻轻吹 干,装进信纸上了蜡封。 白羽熟门熟路地接过来,“我师父今日晚上要来寻我,你这里晚间只怕赫戎要来,他便不来了,我给他罢。” —————————— —————————— 白羽弟弟因为老皇帝的冤假错案,其实是个十岁就辍学的失学少年(。 法规千万条,保命第一条,法制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 吹角 夜已后半,房中一盏孤清烛火,火苗摇摇曳曳,白羽抱着刀,肃然端坐在屋中央,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只能模 糊看到他紧抿着的唇角。 忽而一阵风过,微弱的火苗闪了闪,呼啦啦灭了。 白羽站起身来,原地叫了一声:“师父。” 仇隐从夜幕中走出来,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比先前更有进益了。” 白羽轻轻哼了声,“自然。” 说完也不再寒暄,白羽将玉疏的信递给他,开门见山道:“赫戎已决定过几天让我率五千人出征。” “这是想试试你的深浅?” 白羽勾起半边唇,讥诮地一笑,“可不是。让我先抢了粮草来,北延才肯派大军出征。” 仇隐因问:“你名下原本那一千人可能当用?” 白羽将名下诸人的脸一一回忆过去,方点头道:“可。这一千人中,北延人所占不超过两成,毕竟他们怎么肯 臣服在一个异族奴隶出身的将领手下,多是大楚或其他部族掳来的壮年奴隶,不少人和北延还有杀妻灭族的血海深 仇。” “这场战你赢了罢,小韩将军会徉败,粮草放在城西的粮仓,你带人运来便是。” 白羽低下头去,指腹擦过粗糙的刀鞘,眼中明明灭灭,“真可惜。又不能和我这位好大哥较量一场了。我父亲 生前心心念念对不住的儿子,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配不配的上我父亲这位置?” 仇隐已知他的身份,闻言也只劝道:“公主与小韩将军从小一起长大,你若实在好奇,可以问她。” 白羽便哼了一声,抿了唇不肯说话。 仇隐又接着方才的话说,“待这次你回了北延,粮草充足,大军应当会不日开拔。北延人少,最怕被一网打 尽,因此习惯作战分三路,只留下最精锐的一队赴凉城。你刚刚立了战功,不出意外,当会让你独领一路,去东边 的平城或者西边的阳城,到时候你便直接率人马入城,不必再回北延了。你带来的人中,不降者、心思诡秘者, 杀。剩下的人,带着直接守城便是。”他话中亦带着些淡淡的期待,多年前他的父母,亦是死在北延人手中,是楼 临多年栽培,才有他今日报仇的机会。 “玉疏呢?”白羽心弦一跳,一句话已骤然冲出了口。 他既不叫“主人”,也不叫“公主”,反而直呼了玉疏的名字,仇隐深深望他一眼,道:“陛下为了这次大 战,准备了足足六年,因为陛下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其中一半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羽眼中很讽刺。他不至于迁怒楼临,但的确是老皇帝之故,让他家破人亡,如不是玉疏之故,他是绝不会为 大楚效命的。 “我怎么知道?我如何知道?我一介官奴,怎能知道最尊贵的皇帝陛下的意思!天家的水深了去了,我是万万 猜不到的。” 他话中的鄙薄之意太浓烈了,仇隐亦是受忠君的教化长大的,又曾为楼临所救,听白羽此言,不免道:“你不 用担心公主的安全。陛下是绝不会将她置于险地的。等北延的主力军队全被围困在凉城,我会亲自把她救回来。” 见白羽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便意味深长添了一句,“白羽,你这样厌恶天家人,可你别忘了,殿下亦是天家人 啊。” 白羽冷笑了一声:“天家人?” “师父,你不会不知道,她之所以在草原上受尽屈辱,追其根本,就是因为她是公主!” “师父,如果你曾像我一样,日日跟在赫戎身边,那你一定像我一样,无法忍受将她带离北延的日子,往后推 迟哪怕一刻钟。” 他这话中的意思昭然若揭,又几乎将仇隐心中最隐秘的心思也揭露出来。 仇隐静静道:“她是公主。”他面上闪过一些难言的痛楚,竟完全无法反驳他的话。 “更何况……”他终究还是把一些话吞了回去,只是说:“你还太年轻,少年思慕,实在寻常,可是别让它成为 你的心魔,那样你在武学上,很难再有大成。更何况,你想求的,只怕此生也很难求到。” “武学没有大成又如何呢?像师父一样,压抑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此生便开心了么?” “师父,她是公主也好,她是女奴也好,你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白羽深刻眉目间张狂毕现,展目望向远方皎洁的明月,扬声道:“因为我都要。” “师父,你不敢去做的、不敢伸手的,弟子就笑纳了。” 故土 白羽浩浩荡荡带人出征的那天,赫戎不知怎么想的,将玉疏也带去了。 白羽一身金甲,英姿勃勃,仍将他那把极重的大刀抱在身前,越众而出,懒洋洋冲赫戎行了一礼:“汗王,我 这便去了。” 他抬起头时,眼光不经意地在赫戎手上梭巡了一圈,又漫不经心移开了。 赫戎的手正握在玉疏肩膀上。 赫戎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朗声笑道:“好孩子,你这次若能漂漂亮亮办妥了这件事,本汗日后再提拔你,便 无人敢多话了。北延的骠骑大将军的位置,本汗一直给你留着!” 白羽闻言也并无多少喜悦之情,仍是那副张狂模样,只是桀骜一笑,傲然道:“该是我的,哪怕在你那里存 着,也总会是我的。” 玉疏低着头,在一旁扮柔弱,心中却微微荡起一些涟漪。她微微拧了眉,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 赫戎是真偏爱这种恃才傲物的刺头儿,听了也并不生气,又叮嘱了白羽几句话,想了一想,又吩咐了一 句:“你入城之后,若有什么楚地的风物儿,挑些别致的带回来罢。” 白羽微微挑起长眉,神情有些奇异,还是应了。 赫戎这才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 赫戎和玉疏站在格达木宫门口,看白羽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带着五千将士,裹挟着喧嚣而起的尘烟,一路往 南方行去了。 玉疏的心砰砰跳起来。 她知道,离她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她……已经太疲惫、太疲惫了。 “怎么,还是不开心?又想家了?不是让白羽给你带楚地的玩意儿了么?”玉疏正在神思,赫戎觑着她的面 色,忽然问。 这几年来,赫戎愈来愈多疑,玉疏和他打交道时,需提起十二分的力气,像这样莫名而来的疑问,也常有发 生。 玉疏心中暗叹了口气,仍是那副有些怅惘的神情,幽幽道:“不是。只是想起我们的孩子,若平安长大了,应 当也和白羽一样出众了罢?” 她此话一出,赫戎疑心尽去,反柔声道:“咱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会有才怪。玉疏微微一笑,作柔顺状低下头去,并不说话,任他去想。 “这孩子定是知道,父汗这几年忙得脚不沾地,没空亲手教他拉弓射箭,所以迟几年再来呢。”赫戎将玉疏揽 进怀中,一只手遥遥指着大楚的方向,神色极为自傲,带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草原上看天吃饭的日子,北延祖祖辈辈尝够了。” “小乌兰,我会为你、为我们的孩子,打下那片江山。” “到时候你便不用想家了,我直接便带着你回去,如何?当年你被那老皇帝委委屈屈送过来,我替你找补,风 风光光带你再回京城,好不好?” 玉疏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其实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无尽的碧意,从宫墙底一直蔓延到无尽的远方。 “汗王自己有此野心,志在四海,可别把锅背到我头上。”玉疏笑了,一笼秋水般的眼光凝睇过去,是风姿无 限,似情深无限,含嗔带怨又有几分娇羞,“只是汗王既有此话,我便等着了。” “等着——” “风风光光重回故土的那一日。” 花几(h) 若说风光,玉疏尚且不论,白羽这一仗,才是赢得风光无限,他一战告捷,率五千人攻开了边境重镇凉城,连 韩靖之子韩甫之,亦败在他手下。据人说,白羽这一仗赢回的粮草,可说是车载斗量,主将早已到了北延,被众人 簇拥着进了格达木宫,后头的粮车,还在多少里开外呢。 北延上下热闹得很,如今粮草在手,听说已在定下一场战的战术了。 玉疏此时捧着一套白玉摩罗,手指缓缓拂过摩罗的脸,目光悠远绵长。 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有一套这个的。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所以她特别、特别地喜欢。 玉疏犹在沉思,有人从后头走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一个,笑道:“昨日白羽一带回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别 的都让他们慢慢整理去了,只有这个,特地给你带了来。” 玉疏目光仍在那套摩罗上,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只说:“人家去打仗,替你征粮草还不够,你还要他带什么楚 地的风物,难为白羽竟找了来。” 赫戎大笑起来,在她幼嫩的脸上啄了一口,唇齿间肌肤温凝如玉,一时有些心荡神驰,“小白眼狼,我是替谁 开的口?不然难道我竟要这些不成?” 玉疏把手中的摩罗往桌上一扔,嗤道:“我也不要。” “说起来白羽到底年轻,这些哄娃娃的东西,他自己也弄了一套,还说喜欢,要留着玩儿。亏我还是让他当众 开的箱子找的呢,臊不死他。”赫戎不过当笑话似的一讲,玉疏却听者有心,往摩罗的脸上瞥了一眼,笑了笑没说 话。 一套十二只白玉摩罗在桌上滚啊滚,一只正好滚到赫戎手里,赫戎将它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又忽然用两 只手捏着玉疏的下巴,把摩罗摆在玉疏脸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半天才说,“我的小乌兰,这小玉人怎做得和你 有几分相似,你定是这个小玉人成了精罢?” 玉疏心中一跳,摇了摇头,甩开他的手,“玉雕出来的娃娃,能和人有什么相似!” 赫戎却真看出了几分类似,忽然想起白羽自己收了一套的事来,眼神缓缓沉下去,俯身吻上了玉疏的颈子。 他的小狐狸,自然只能被他圈养。 玉疏轻轻一抖,伸手握着他的手臂,喘息着道:“今天、今天不行,昨日弄得太狠了,如今还没……呜!” 话未说完,就被赫戎堵住了口,衣衫逐渐落尽,殿中一阵淫靡之声。 玉疏全身赤条条的,只剩脖子上松松挂了一副海棠红芙蓉戏水肚兜,双腿紧闭,双乳颤颤,将肚兜上的芙蓉顶 得摇曳生姿,此时咬着唇不肯说话,唇角却是一抹被嘬吸出来的嫣红,分外撩人。 赫戎看得眼热,随手将旁边一张楠木高脚花几上的青花缠枝莲春瓶给拂了,瓷瓶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也无人 去管,倒是玉疏惊了一惊,偏脚又落不到地上,反被他抓着机会,将一双白生生的腿儿给分开了。 玉疏不胜其情,赫戎却眼光灼灼,望着她腿心,那里蓬门未开,只是花瓣儿却是肿的,委委屈屈合着,看着可 怜得很。 赫戎颇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才屈指在她腿间弹了弹,见玉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才笑道:“看来我的小乌兰 这次可没骗人,昨日果然弄狠了。” 玉疏半真半假作出一副娇弱模样来,最近赫戎不知怎么了,性事上格外癫狂,她饶是已被那药调教了许久,都 仍是受不住,一夜一夜弄得她想哭。玉疏刚启唇欲言,想要软语求饶几句,他就已解了腰带,身下一沉,扎扎实实 狠入了进来。 这一下真是又深又狠,连些前戏和预警也不给她,几乎将她的腿掰成了个一字,玉疏一声呜咽都被含在舌底, 脖颈陡然拉长,垂死一般卸下了力道,半分力气都没了,只能软软倒在他怀中,被赫戎用手箍着腰,再也动弹不得 了。 赫戎一口气尽了根,才长长吐息了一阵,含着玉疏的耳朵,说:“看来小乌兰也没这么受不住?里头都是水, 操进去便吸着我了,可乖了。比它的主人乖多了,是不是?” 玉疏尚未答言,赫戎便掌间用力,将她往自己胯间一按!玉疏哀哭一声,只觉自己要被他顶穿了,丰润的臀肉 在他手中被揉捏出各种形状,偏偏他还捏成一团往中间挤,让她臀间每一寸肌理,都恍惚被他那粗硬的阳物给肏透 了、肏穿了,甚至连性器和腹部肌肉的形状都感受得一清二楚。那一瞬间玉疏即使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恶 意——那种野兽巡视领地的占有欲,如果他真是野兽的话,会真吃了她罢?把她彻彻底底嚼碎了吞下肚罢? 她心中冒出一点天大的恐慌来,这恐慌逐渐扩大成了漫无边际的洞,玉疏这几年以来,已经很少被他这么毫无 顾忌地操干过了,他跟发了疯一样,是捧着她的小屁股往上干,每一寸嫩肉都被他雷霆万钧地逼开了,粗糙棱角刮 过去,疼过之后又从深处泛出不尽的麻,玉疏腰部以下全都失了知觉,软软垂着,只有臀尖还沾着高脚几的一点几 面。 在他不管不顾地冲撞下,高脚几哐当哐当地响,细细的几腿和地面吱吱呀呀擦过,这平时嘈杂的声音,今日反 助了他的兴,赫戎眼珠子通红,没几下就捅开宫口,在身下这女孩儿瞬间的哭吟里,强硬地塞了进去。 玉疏被肏得眼前发懵,一阵阵的白光闪过之后,穴中涨得厉害,感官无法形容,精神上也是空茫茫的,总有种 抓不住一切的空虚感,她只能凭本能哭着说:“赫戎、呜、赫戎,太深了,不要了……” 很明显这种时候叫他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好选择,赫戎眼睛更亮了,锋锐的眉目精神奕奕,哪怕衣物都还完整 地穿在身上,玉疏都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绷得更紧了,眼神和动作和虎豹捕猎时全无差别,野心勃勃而势在必得。 他嘴上倒是吻着她面颊上的眼泪,身下却狠狠一送,全无技巧,只用力气,直将这小姑娘反反复复弄得眼睛泛白, 理智全失,只能勉强靠着那张高脚几,才没被他操飞出去,眼泪却无意识流得更凶了。 临在顶点的时候他又陡然停了,咬着她的颈子,逼问她:“爽不爽?” 玉疏连声都出不来了,茫然点点头,精神还在云里雾里,又被他一口叨在红艳艳的奶头上。 他缓缓磨了磨。 玉疏也跟着颤了颤。 这反应让他满意地笑了,又去吃口中白生生的乳肉,这本来小小嫩嫩的乳,是他一点点喂出来的,如今好容易 生成这么个惹人怜爱的模样,一手抓上去都是柔腻软绵。 “我的。”他深邃五官中全是占有欲,狠狠一口咬破了小乳尖的皮,见玉疏疼得狠狠一抖,才大发慈悲地舔了 舔,“爽也好、疼也好,都只能我来给,听到没?” 赫戎未必不知道这小姑娘傲得很,哪怕已来了六年了,哪怕她面上再温柔婉顺,他都知道她从未心悦诚服过。 从未。 赫戎阴鸷地一笑,这可……真是让人恼火呐。 他心里藏火的下场就是玉疏被弄狠了十倍,被他抱着在高脚几上颠着干,硬得灼人的阳物擦过早就高涨的花 珠,让她几乎只能蜷缩起来,打摆子一样地抖,偏偏他不许她缩着,摆弄她的手脚就这么大开大阖地奸她,刚刚擦 过的地方更用力了,花珠因此涨的老高也任它就这么立着,玉疏腿间跟泄洪一样,根本控制不住,水一股股往外 冒,滴滴答答顺着高脚几的几腿掉下去,没多久就攒出了一个小水洼。 “看,浪成这样?”赫戎逼着她低头往下看,又凶恶地问她:“原来我的小乌兰还是要来狠的,嗯?平日温柔 些总是扭扭捏捏的,倒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呀呀呀呀!”玉疏哭着摇头的同时又被他抱起来,然后双手一送便直直让她掉了下来,这一下 真是彻头彻尾将她顶了个对穿,嫣粉的穴套着深黑的屌,娇嫩的穴口被撑得一丝褶皱也没了,圆圆地开到了极致, 含在他根部一动也动不了。 她跟一尾案板上的鱼没了两样,全身的敏感点都被他控住了,身子恍若浮在云端,又被他强硬地扯下来,是抵 着她最娇弱的那块硬肉发的力,叫玉疏彻底失了章法,过电般的颤栗感从天灵盖到了脚掌心,玉白的脚趾傻呆呆在 半空中蹬了几下,又软弱无力地垂下去了。 “有时候,我真是想彻底肏死你才好。”他恶狠狠捏着她一只乳,胡乱揉捏了几下,见她皱着眉喊痛,才 说:“不然怎么就是个小白眼狼呢?怎么也不肯把心叫出来,心心念念着大楚的风物儿,见了那摩罗你就开心?我 多少好东西没给你?不就是个玉雕的小娃娃,就这样开心?!” 他声音越来越狠,又啪叽一声抽拉出来,见两片红肿的瓣肉犹在依依惜别,蠕动着要咬住什么,稀疏的毛发耷 拉着,沾着淫水和白精,颤巍巍抖了抖。赫戎啐了一口,冷哼道:“果然这个小乖乖诚实多了,对不对?” 玉疏正哭得说不出话来,方才被操弄得火辣辣的痛麻快意犹存,余韵一阵接一阵,玉疏甚至感觉出了一股久违 的涨意,她若有所觉,却偏偏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眼中如含了一汪水,到底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又偏偏给赫戎看出来了,他漫不经心用性器顶了顶她涨立的小花珠,才又不知从哪摸出些药膏,将整个嫩 生生的下体涂了个遍。 这药膏涂上去无知无觉,玉疏都快被涂完了,才忽然感觉道,她不知这是什么,只怕又是什么淫药,当下泪掉 得更凶了,哽咽着问:“这是什么?” 赫戎这才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刀锋映出他眼中的狂意,摄人心魄。他将匕首挪到她腿间,勾起一点唇 角,“乖乖,别怕。” 玉疏全身都僵住了,偏偏腿间汁水淋漓,全洒在锐利的刀尖上,反叫赫戎称了心,“果然调教出了个宝贝。” “别抖,不然怕伤了你。”说着按住了玉疏的腰,在她细细的压根抑制不住的痉挛中,手起刀落,剃光了她阴 户的毛发。 这处毛发本就稀疏,也不过片刻罢了,玉疏却觉过了一百年还有余,他把刀刃拿开了,玉疏都还是僵的,腿无 意识绕在高脚几上,心砰砰直跳。 等赫戎拿着手中一小卷毛在她眼前晃了晃,玉疏才终于从那惊人的噩梦中醒了来,破口骂道:“你……你有 病!”剧烈的耻感让她全身的肌肤都红了,赫戎将手按在她身上,都还能察觉的出,她仍在细细发抖。 可她越是抖,就越让人想欺负她。赫戎轻笑一声,将她按在高脚几上,再次操了进去。 “呜呜……疼、疼,疼呀!你滚开……” 这下可真是爽得翻了天,没了那点可怜的毛发遮掩,他粗硬的耻毛全扎在这点子嫩肉上,玉疏当即便泄了身, 全身都扭动个不停,哭喊着要他滚,可是里头也翻了天,跟丧失了神智似的,狠狠绞着他。以赫戎的自制力,都闷 哼了几声,才能抓着她的腰,就蛮干起来,这嫩处没了东西护着,是被他奸得要如何便如何,操哭了、操透了,微 张着唇跟傻了似的,任人去弄了。 玉疏满脸是泪,偏偏眼泪此时毫无作用,她只有个臀尖还沾着高脚几,全身都是靠着在体内作怪的这根孽物撑 着的,穴口和他小腹紧密贴着,这刚失了外衣的娇蕊被扎得既酥且痛,连躲都没地方躲,只能被他箍着腰,被入得 迷迷荡荡,神智全无。可感官快感又还存在,玉疏只能有一声没一声地吟啼着,夹杂着一点哭音,体内汹涌的情潮 越来越凶,在他凶恶地顶撞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慰感又渐次涌出,玉疏若有所感,一口咬在他肩上,哀哀哭 道:“是真的不要了……要尿、要尿了呀呀呀!” 话未说完,她已抖得如筛糠一般,两处都被操开了口,清亮水液混着潺潺春水齐泄而下,玉疏身子剧烈跳了一 下,便倒在赫戎怀中,半分力气液没了。 只是她虽没了力气,余韵却还猛烈得很,户中疯狂绞着他的阳物,直将他逼得“操”了一声,磨着她光滑的阴 户,叼着她的脖子,直到口中都尝到了一点血腥气,才终于肯泄了出来。 玉疏被他咬破了颈子,简直疼得直哭,又被满满当当一通射,简直连哭的力气也没了,茫茫睁着眼,又看到他 腰腹间的衣物都湿透了,色泽格外比旁边的深些,半日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双腿抖了抖,又颤悠悠吐了一波水, 滴沥在深褐色的楠木高脚几上,玉疏向后撑着手,坐在上头,穴口简直不能看了,白生生肿得和蚌肉似的,被浓稠 体液糊了个满。 玉疏口中被她的海棠红芙蓉戏水肚兜儿塞住,一双秋水眼里媚色重重,就这么楚楚望来,赫戎心中那股气不由 发得更厉害了,随手在旁边的桌上捡了一只白玉摩罗,掰开这湿漉漉的肉穴,就一扬手塞了进去。 “呜!”玉疏哼了一声,穴中嫩肉涌动,竟将这三指宽、二指长的白玉摩罗全吃了下去。她这才被人从高脚几 上抱了下来,迷迷糊糊听见他说:“说不定这会儿肚子里已揣上一个了,好好存着,知道么?” 玉疏腹中都被撑得难受,闻言只是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流下一滴泪来。 —————————— —————————— 作者君对自己的车技产生了怀疑…… 感觉我全部的花样都在燕宫用完了…… 今天终于写了一章比较顺的肉…… 肥是很肥的,香不香不知道(。 惊雷 天光已亮了很久了。 衔霜算着时辰,拉开了垂地的幔帐,就闻得一股淫靡的腥甜气扑面而来,玉疏半伏在软枕上,青丝堆叠,泪痕 满脸,犹在梦中。她似乎睡得并不好,眉头紧锁着,艰难地翻了个身,锦褥被拉开一半,如玉肌肤上露出点点淤 痕。 衔霜眉毛剧烈地一跳,又见一只白玉摩罗跟着被褥滚出来,尽管被蹭掉了一些,依稀还能见上头湿滑粘腻,闪 着晶亮的微光。 衔霜叹息一阵,面上却不肯露,轻轻在旁边叫了她几句,才见玉疏睁了眼,也再不肯像小时那样赖床了,掀了 锦褥便起来,剥出一段新荔般的娇躯,只是腿间残存的水液淋漓而下,玉疏脸上浮现出一点屈辱的潮红来,又很快 消散了。 玉疏若无其事沐浴更衣洗漱完,才若无其事端起衔霜送来的药,那种熟悉的酸苦气让人作呕,她也只是皱了皱 眉,一饮而尽。 衔霜正带着人收拾床帐,待摸到那只白玉摩罗时,她迟疑了下,还是问:“殿下,这个……还要么?” 玉疏眼中闪过深切的恨意,可是见那摩罗的秀致眉目,心又软了,想起这摩罗背后的事,泪水含在眼中,终于 还是使劲眨了眨,把眼泪倒流回去,沙哑道:“算了,弄干净,留着罢。这一组白玉摩罗,可难得了。” 如何不难得呢?和她幼时收到的那组一模一样,连长相都有几分肖似她,一个边境小城如何有这些玩意儿,有 人特地送来的罢了。 玉疏望着摆在案上的那架画着枇杷树的小屏风,剩下的十来个白玉摩罗摆在旁边,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玉疏闭了闭眼,还是伸手拿了一只,放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随身带着,才能再次、再次振作起来。 她长长叹息一声,才陡然站起身,自己到了书桌前,平心静气,写下了昨日得知的北延战术布防图。 听赫戎的意思,再过不久便要拔营,玉疏这封信里,连带给楼临的话都没工夫写。只希望能尽快带给甫之,让 他早日想出对策罢。 她的字迹酷似楼临,只是更缠绵悱恻些,这种字写给甫之,她下意识没好意思,只捡了最中正的馆阁体,一蹴 而就。 她亲自吹干了纸,又亲自封了蜡,才收入怀中,望了望窗外明媚的天色,道:“今日天色好,我出去散 散。”并不要人跟。 白羽这些时日都被困在前头商讨对策,仇隐亦没到过来的时候,等他们两个,未免太晚了。好在白羽亦和她说 过,马厩里有个看马奴,也是以前从大楚俘虏来的,如今是他的人,若有消息要传,可去找他代为传递。 玉疏换了衣裳,一路云淡风轻,赏花玩水,不经意转了好几个方向,才往马厩的方向去。 今日天气明媚,出来散动的不在少数,玉疏这副不将任何人看在眼中的神仙面孔,显然叫人不以为然,但也都 只敢私下讥嘲地笑一笑,不敢进前来,只在玉疏经过身边的时候,懒懒行一礼,敷衍说一句:“次妃好。” 玉疏只管冷淡点头,她正经过两个北延嬷嬷身边,这些嬷嬷人老心大,又最会偷懒耍滑,正事不做,全天下的 八卦消息倒是知道得比谁都快。玉疏听她们在背后小声笑:“这也能叫走路?好好走在路上,走得比羊还慢!你说 汗王到底看中她什么?”以为玉疏听不懂,没病也要挑出毛病来,话中不屑之意分明。 玉疏眼梢眉角都未动,任她们去说。那两个嬷嬷的声音又隐隐约约传来,这一个说:“听说连马都不怎么会 骑,好在也不是当年要赶着牛羊到处跑的日子了,便罢了,怎么来了这么些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汗王这个年 纪了,膝下一儿半女都没有……偏她还作这个狐媚样子,成日里霸着汗王!” 另一个说:“你看看她那个身段,啧啧,两手一掐腰就断,风吹吹就倒了,如何好生养?照我说,不是他们楚 人身体太差,个个都跟病秧子似的,才生不出孩子罢?我听说他们楚人的皇帝,也登基多少年都没孩子呢。” 玉疏忽然听人说起楼临来,又是心酸又是心伤,手贴上心口,白玉摩罗坚硬的触感却让她心下发软,像被人猝 不及防丢进了蜜罐里,软绵绵甜滋滋的,到最后都甜得有些发苦了。 两个嬷嬷还在那聊天,这个听了就捅了那个一下,说:“你这听说可够慢了,你都不知道,楚人的皇后都已经 怀孕了么?真是老天不开眼!这么多年没动静,也不知是急成什么样了,用了什么邪魔歪道的法子怀上的呢,咱们 汗王什么时候能……” 后面的话玉疏一句也听不清了,只听得一句“楚人皇后怀孕了”,便耳中隆隆作响,刚刚的蜜糖忽然变了岩 浆,灼得她全身滚烫,像要被烧融了、烤化了,便是此刻立时化成灰,也赶不上这句话带给她的锥心之痛! 玉疏知道此时她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只是玉疏却管不住它了。 痛、痛、痛。四肢的血液似乎都不再奔流,心尖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在掌中,毫不费力、几个轻飘飘的字而已, 就将她的心碾成了齑粉。 一定是假的。她想。 大楚京城那样远,远到她每每登上宫墙眺望,也都只能看到黄沙漠漠、芳草斜阳,连一点京城的影子都看不 到。深宫又是那样森严,怎么这些消息,连个北延的嬷嬷都知道了? 玉疏摸着手中的玉戒指,竭力从纷繁的痛苦中,找到仅存的一丝理智。脑子艰难地运转着,勉强找出一个理由 来。 一定是这样的。 必须是假的。 可是还是痛,痛到玉疏只想立即冲到马厩去,抢上一匹马,立即便回到京城,去站在他面前,亲口、亲口问一 问他。 玉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马厩的。 她站在门口,剧烈地喘息了一阵,似要将心中那股郁气彻底咳出来,才终于勉强收拾好了表情。 该做正事了。 宴宴,该做正事了。 玉疏胡乱在眼角抹了一把,拼命挣出一点清明神智来,见四周无人,悄然走了进去。 一进去果然见一个五旬上下的看马奴正在清扫马厩,他佝偻着背,脸上沟壑深深,看着毫不起眼。望见玉疏来 神色也无甚变化,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玉疏脑子勉力转了转,总觉眼熟,想了半日才迟疑着道:“六年以前,是不是……是不是白羽救过你?” 看马奴沧桑的眼睛里才浮现出一点崇敬来,低低道:“正是。没有白羽大人,我早便被打死了。” 马厩人多眼杂,玉疏也不便深谈,再者她今日,实在是心虚纷乱,因此只将信纸递在看马奴手中,“交给你的 主人,让他尽快送出去罢。” 看马奴垂下眼,恭声道:“次妃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下去了。” 玉疏正要拔腿出去,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停住了脚,因问:“这次白羽去打仗,你也跟着去了后方,去照料 战马了对不对?” 看马奴道:“是。” “那……”玉疏一句话哽在喉间,喉间发酸,眼睛涨得生疼,“那你去大楚的时候,可曾听说……听说皇后有孕 之事?” 这话问得古怪,看马奴有些疑惑,但仍老老实实答道:“奴才去大楚之时,的确听说了此事,似乎皇后已怀孕 四月,胎像稳固了,才发诏公告天下的。” —————————— —————————— 虽然是肥嘟嘟的一章,但是可能会被人打死,溜了溜了 看到了评论里大家对牛大骨的恨……牛大骨酸是对的,以后会拿来彻底炖汤也是对的……咳 另:要调戏这颗蠢石头就在评论里调戏吧,我是石头不是娇花,受的住!(震声。 踪迹 衔霜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去送一封信,怎么玉疏回来的时候,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叫她也不应,只是呆呆望着那 架小屏风,目光投在那些笑盈盈的白玉摩罗上,眼泪又无声无息掉下来。 她这样子实在太反常了,叫衔霜简直是慌了神,一遍遍握着她的手,也哭道:“我的祖宗,你是怎么了?便是 遇着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说出来便畅快了,啊?” 玉疏浮萍般凄零一笑,泪挂在腮边,明明是笑,却比哭还令人心悸,“我能有什么事儿呢?”她说着又大笑起 来,笑得直不起腰,肩膀颤得厉害,像是笑狠了,把头埋在膝盖里,接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哭声,闷闷传过来,衔霜 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她不停耸动的肩膀。 “我这么远呆着,身边只有你一个,我在这里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我又能有什么事呢!”玉疏这话是咬着牙 逼出来的,到最后都带了几分血腥气,肩膀重重垮下来,颓然倒在桌上,笑声、哭声、骂声那一刻全都停止了。 玉疏知道或许有缘由,玉疏知道该试着信他。 只是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就好像一直苦苦支撑着她的东西,彻底崩塌了。 她面无表情走到书桌前,拿出一直藏得好好的几封书信,信封上熟悉的“妻宴芳鉴”灼痛了她的眼睛。 玉疏咬牙将这叠信放在烛火旁,火苗跳动几下,噌地一下烧起来了,火光熊熊,烫得她的手指通红,玉疏却全 然无知无觉,冷冷看着纸张燃烧起来,在指间一寸寸化作了灰烬。 可是信纸可以燃尽,心痛却无穷无期。 宴宴。 有人在叫她。 火苗灼上她的手指,阵阵刺痛让玉疏恍若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去扑,想将残存的信纸救下来,却只是扑到了 一手的黑灰,连火失了助燃物,都颤动着灭了,剩她一个人,在满地的尘灰里,彻彻底底失了魂。 也好。她想。 这些本就不该留的。看完了就该烧去,烧去了便少一分危险,她却始终留着,舍不得、舍不得、怎么也舍不 得。 可是舍不得也要舍得。 玉疏从未像今天这样想活着。 明明觉得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眼角又有水珠冒出来,水珠在灼烧,烧得她眼珠子发红,最后变成一种悲哀的 干涩,干涩过后又是刺痛,无穷无尽的痛。 从眼瞳一直蔓延到心的痛。 可是哪怕这样痛,她也想活着。 如果做小伏低、如果柔顺谄媚、如果委曲求全可以活着,那她全部都可以做得到。 因为她想活着回去,想亲眼见他一次,想亲口问他一声,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怕她现在正躺在另一个人身边,哪怕她已经失去资格,哪怕另一个人才是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和他白 头偕老、生儿育女的人。 玉疏都还是想要问一句。 哥哥,你还记不记得? 你说你愿意,你说你是我的了。 明明、明明是我先的…… 玉疏手指掐进掌心,却听门口哐当一声,衔霜刚倒的茶全泼在地上,奔过来握着她的手,一迭声问:“手怎么 烫成这样了也不声张?是嫌自己是个铁打的是不是?” 玉疏轻轻说:“皇后怀孕了。” 衔霜找药的动作一僵,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抓着她的手,替玉疏上药,故意加重了些力道,玉疏手指一缩,口 中“嘶”了声,躲了躲,忽见衔霜蹲在她身前,发间已有一缕银丝,眼泪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我把你带了来, 总要全须全尾地把你带回去,不然,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衔霜骂道:“该!不重些,你又这么糟蹋自己!我养了十来年的孩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见玉疏神色 茫然,像是主心骨都被人抽走了似的,又心软了,放轻了动作,盯着她红肿的手指,叹道:“昔年公主踏出第一步 时,便没想过今天么?纵使公主没有过来和亲,仍在京城,陛下难道便不娶妻、不生子了么?当年公主,是抱着何 种想法呢?” 玉疏闻言愣在那里,有些呆呆的。她是衔霜从小带大的,此时难得触动了肝肠,第一次在人面前剖析了当年的 想法,“那时候……我也没想这么多呀。后来、后来……” 衔霜从善如流接道:“后来你与陛下心意相通,一开始没想的,陛下都许给你了,对不对?” 玉疏傻愣愣点头。 衔霜又道:“陛下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虽咱们来了这里,但陛下刚登基时多么艰难,最需借外戚之力时,都没 想过让皇后怀孕。如今一切都快瓜熟蒂落了,又怎会突然这样伤公主的心呢?” 她跟小时候一样,把玉疏按在怀中,摸着她丝缎般的长发,拍着她的背,温声道:“殿下,你是太累了。这几 年来,我看你的脾性都变了,不像小时候了,有时连我看着都心惊。你让自己松快些,好不好?你背负着什么,我 都知道,但我想,陛下心目中,你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玉疏忍了半日的眼泪终于决了堤,衔霜很快便觉得自己脖颈一片湿热,无声的嚎啕响起,听不见声音,只有一 阵阵若有若无的喘息和哽咽,始终萦绕在耳边。 很久之后,她才听见玉疏喃喃道:“霜姐姐,是真的、真的很累。我每天都要觉得装不下去了。甚至……”玉疏 抱紧了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惊惶道:“甚至很多时候,我连赫戎的脸都不太认得了,我生怕我对着别人就 喊了赫戎的名字,到时候我露馅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因此再也回不去了……有时我一产生这种想法,就会想还不 如现在死了算了,自己了断,是不是反而干净呢?” 玉疏在来到大楚十年后,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这几年一直反复出现,最严重的时候,她不止认不出赫戎 的脸,甚至连楼临的脸都会偶尔忘记。 玉疏全身跟痉挛似的抖,衔霜用力抱着她,仍觉她抖得厉害,只能柔声安慰她:“公主,快了。你想一想小韩 将军来的信,为了这场战争,我们都等了太久了,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对不对?” 衔霜劝了半日,怀中的女孩儿才慢慢平复下来,眼中有了些神采,只是仍拉着她的手,片刻也不肯放。 衔霜长长一叹,只盼今晚赫戎别来,玉疏今天这状态,还要再对着他,多半要出差错。 一时到了深夜,衔霜已拉着玉疏哄了半日,都真不见赫戎过来。她松了口气,抚慰地拍拍玉疏的手,“好殿 下,今晚想必没人来了,我陪你睡,好不好?” 玉疏这才点点头。衔霜站起来,要了水替她洗漱完,摒退了众婢女,就要吹熄烛火上床歇息,又听玉疏 说:“霜姐姐,你将那套摩罗拿来,我想抱着睡。” 衔霜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五岁似的,要抱着这些小娃娃睡觉。”又有些好笑,给她拿过来了。 玉疏望着这组隔着千山万水送过来的摩罗,一个一个看过来,面色总算缓了些,只是看到最后,她脸又渐渐沉 下来了。 “怎么了?”衔霜见她面色不郁,因问。 玉疏紧紧皱着眉,说:“少了一个。”她急急掀开锦褥,想站起来去寻,被衔霜按住了,安抚道:“殿下别 急,今日你不是带出去一个么,可是放在哪儿了?” 玉疏回忆了半日,也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太反常了,实在没留意怀中一个摩罗的去向……” 衔霜又在殿中找了许久,仍未找到,只得安慰她:“想来是路上随意丢在哪儿了,别急,今日夜深了,明日再 派人找找便是。” 玉疏只得应了,正要胡乱歇下不提,忽听得窗外有些奇怪的响动,细细碎碎的,像是不想被人发觉。 玉疏和衔霜对望一眼,都拧起了眉头。 —————————— —————————— 接下来两章,有一点儿……虐 物证+四伏 玉疏正在后殿伤神,殊不知前头已经乱了锅。 呼日格冷笑道:“今日傍晚巡查之时,就正好碰到一个奴隶鬼鬼祟祟,远远见我来了就想跑,将他抓过来一 瞧,果然有异!如今这奴隶已被带下去严加审问了,还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赫戎:“汗王,我不通楚话,不知这信中写的是什么?” 赫戎坐在上首,冷冷望着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半晌没有说话。 有熟悉楚地的人上来瞧了一瞧这信,大惊失色道:“竟是咱们的战事布防图!” 呼日格闻言,更是眼珠子冒火,怒道:“咱们昨日才将战术制定下来,这奴隶从哪儿弄来的布防图!莫非 ——”他巡视了殿中几个重臣一圈,咬牙切齿,“是出了内鬼?” 殿中一时人心惶惶,不由纷纷道:“这信是楚文写的,知道布防图的,通共也没有几个,能说楚话的便很少 了,索性趁大家都在,对一对字迹,认一认人!也好洗清旁人的嫌疑!” 刚刚那个通楚话的大臣更是慌了神,生怕被指认成内奸,眼珠子都快把那信瞪穿了,恨恨道:“这写信的人狡 猾得很,用的是馆阁体。” 有人云里雾里地问:“馆阁体是什么?” 那人道:“大楚因科举时写文章,必用馆阁体,因此那边但凡是个读书识字的,启蒙时就开始练这个。” 这馆阁体便和现代印刷的宋体似的,若说多有书法价值倒不一定,胜在工整、端正,统一,无甚个人风格,就 是为了防阅卷时舞弊,科举时才定了用这字体。 如今这信里也用得是这个,反倒不好查了。 又有人道:“那个奴隶……是个大楚的俘虏,平日里,连句北延话都不会说,这范围便可大大缩小了!” 他这话一出,有些人便偷偷摸摸瞧了白羽一眼,只是白羽最近声势正大,不好明说。 白羽抱着大刀,懒洋洋站着,任他们打量,只冷冷哼了一声,唇边一缕讥诮。 赫戎面色沉沉,问:“查清楚没,这几天谁去了马厩,和那看马奴有过接触?” 派去查验的人站出来,恭声回道:“这几日马厩去的人不多……”他迟疑了下,才道:“白羽大人的确去过。” 白羽冷笑道:“我因为在汗王身边护卫,我的马,自然是养在格达木宫中。这几日我刚打完仗回来,把带去战 场的马送回马厩中,难道不行?” 白羽刚从战场回来,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而杀气腾腾,那人被他一说,吓得结巴了下,便 说:“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今日还有一人!”他忙转了话题,一咬牙,道:“今日有人见次妃失魂落魄的,神 色全不似往常!” 白羽握在刀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赫戎眼神一瞬间阴霾下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连次妃都攀咬出来了?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那人正要说话,就听有人急匆匆来回:“汗王!那奴隶吃不住刑,刚挨了几鞭,还未问出什么,便趁人不防 备,咬舌自尽了!” “一个奴隶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赫戎大怒,又紧接着道:“这奴隶平时交好的人、以前的来历,缘何去 了马厩,一样样的,全都接着往下查!” 底下人匆匆领命去了。刚刚攀咬出次妃的人又走上前,捧出一样东西来:“汗王,次妃去没去过马厩,虽没人 看见,但今日次妃神色有异之事,不少人都看见了,如今全部押在外头,等汗王问话。除此之外,马厩里还发现了 这个。” 诸人不由望向他,见他手掌摊开,举起一个东西来。 光华熠熠,白玉无瑕。 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摩罗。 四伏 玉疏犹在梦中,半梦半醒间被外头的声响吵了起来,有婢女急急忙忙进了寝殿,神色惊惶,道:“汗王来了, 请次妃立即出去。” 玉疏神色微微一动,衔霜已替她披上衣裳,不动声色摸了摸她的背,安抚了她片刻,才温声道:“听声音外头 来了不少人,总要让次妃穿上衣裳才能出去。” “可是……可是……”小婢女都快哭了,“汗王的面色……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玉疏淡淡一笑,“知道了,我这便出去。” 话虽如此,玉疏还是不紧不慢,洗了脸、梳了头、穿好衣裳,一身整整齐齐出去了。 外殿果然是枕戈以待。赫戎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底下呼啦啦站了一排人,玉疏大部分都不认识,只是从他们 的神色中猜出,今晚大约,大约是不得善终了。 她从容走过去,行了一礼,赫戎语气倒还温和,指了一指左下首的座位,“坐。” 玉疏今晚哭得实在是厉害,哪怕已熟悉过了,眼睛还是淡淡肿着,眼底几丝红痕。赫戎若无其事在她面上扫 过,忽然问:“次妃白日里去哪儿了?” 玉疏静静地答:“并没有去哪儿。不过看着放晴了,去外头随意走了走。” 赫戎仍问:“走去哪儿了?” 玉疏拧眉道:“汗王这是何意?别说出去逛逛,我如今连在这格达木宫中走动,都需时时报备了么?”今日刚 送完信,便突然来了这样的阵仗。最坏的可能逐渐在她脑中涌出来,反而将她之前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思压下了。 她神智愈发清明,神色却愈发楚楚,借着先时泪意,轻而易举掉下泪来,哭道:“既这样,何不拿把锁来,将 我锁在屋里,哪里也不能去!也好过我出去一趟,便跟审贼似的,带着这么些人来审问我!” 赫戎面色微有松动,有人见此,不由更心急三分,刚刚指认玉疏的那个大臣陡然站了出来,寒声道:“次妃且 先别做这副样子,汗王既问,就请次妃如实回答!” 玉疏眼泪掉得更凶了,因道:“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我在这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是都看在人眼里 么?我还能去哪儿?!还是这宫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今日无心误闯,又让人看见了?” 那人又问:“次妃果然口才出众。那我再问,次妃今日为何失魂落魄,神态迥异,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 成?” 玉疏脑筋急转,沉声道:“大楚是我的母国,可我偏偏如今是北延的次妃,你们马上就要开战,我却不能两 全,连哭一哭、难过一番,都不行了么?”话毕又捧着帕子,呜呜哭起来。 那人逼问:“我仍请问次妃,今日可去过马厩?” 玉疏握着帕子的手一停,抬起头来,疑惑道:“马厩?什么马厩?我并未去过。” 那人倏然冷哼一声,拿出一只精致的白玉摩罗来,“既如此,次妃的摩罗怎会在马厩?” 玉疏一时怔住,几滴泪还挂在腮边,柔柔弱弱泣道:“不过一个摩罗而已,今日便是一定要治我的罪了?但要 治罪,也得叫我知道,我究竟犯了何罪?” 那人还想再言,赫戎已摆了摆手,沉沉问:“乌兰,你的摩罗呢?” 玉疏抬起眼来,含冤带嗔,似不可置信,“汗王也不信我?” 赫戎淡淡望着她,“我自然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你让人将那摩罗拿出来,也正好去了你的嫌疑。” 玉疏指着那个大臣,幽怨深深,“我记得当年阿日斯兰带人来搜我帐子有没有书信的,便有他一个。如今又拿 出一个破娃娃,又想指认我什么罪?阿日斯兰真是好手段,自己都在内狱关了好几年了,也不放过我!” 那人讽刺地逼近,“次妃,这和阿日斯兰有什么关系?若你当真无辜,将摩罗拿出来一对,次妃的清白,便清 楚了!” 天快亮了,今日天气却黑得出奇,一丝霞光也没有。正如此时殿内的气氛,滞涨而让人窒息。 玉疏捏紧帕子坐在原地,咬紧嘴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无声地催促着。她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在赫戎 身上,赫戎垂了眼,一锤定音道:“乌兰,将摩罗拿出来罢。” —————————— —————————— 祝大家元宵快乐! (虽然更新内容可能让人不快乐……溜了溜了) 黄雀 玉疏半天没动作,拿不出这摩罗来,诸人原过来时便生疑了,见她如此,不由纷纷道:“次妃难道真拿不出这 摩罗来?难道给那看马奴送信的,真是次妃不成?” 玉疏咬着唇,只望向赫戎,声先未出,泪已先流,“便是我真去过马厩,那又如何呢?一只白玉摩罗,便定了 我的罪么?” 赫戎不语,终究一叹,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沉吟了许久,才正要说话。 “够了。”玉疏却止了泪,抢先开了口,扬声道:“衔霜。”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内殿不疾不徐走出一个宫女来,她双手托着一样东西,行至殿中,站在赫戎跟 前,婷婷行了一礼,便掀开托盘上的丝缎,捧出一件东西来。 光华熠熠,白玉无瑕,正是一整套十二只白玉摩罗。 玉疏站起来,指着那一套摩罗,眼中无穷无尽的失望,忍泪道:“幸好这套摩罗都还在,没被我一个手抖或大 意,给摔了、给丢了,不然如今,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玉疏随手拿起一只,摔到赫戎怀里,“什么玩意儿,我不稀罕!你爱给谁便给谁!我是从此怕了,你的东西, 再也别给我!万一再毁了一星半点的,说不定要让我背什么罪名呢?” 赫戎艰难道:“并非如此……” 玉疏却只是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又转头望向刚刚咄咄逼人的大臣,“这位大人,我的清白,如今可以一证 了罢?我能不能走了?”见他一时无语,玉疏也不理会,转头就走,只留下一句,“汗王放心,我就在这里,跑不 掉!若再有什么罪,我再来领!” 玉疏带着衔霜回了内殿,过了片刻才听外殿喧嚣渐止,有个婢女在殿外探头探脑了半天,玉疏冷笑道:“何 事?” 婢女进来,将刚刚那套白玉摩罗小心放在案上,赔笑道:“汗王说,这个还是放在次妃这。他今日还有事,明 日再来陪次妃吃饭。” 玉疏冷笑更深,懒得为难一个小婢女,只让她出去了。待一切风平浪静,玉疏才颓然倒在衔霜身上,泪却早就 流干了,只是声音里无穷无尽的疲惫,“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衔霜疑惑道:“今日他们到底为何而来?一个小小的摩罗,怎么惊动了这么些人?我刚刚看着,北延数得上名 号的大臣,今晚几乎都在这了罢?” “还能为何事?我今日白天刚送出信去,晚上便来了人要问我的罪,还特地问一问,我有没有去过马厩?肯定 是今日的信,被他们抓了个现行!” 衔霜拍着胸脯感叹道:“幸好刚刚、刚刚白羽派人把那白玉摩罗送来了,不然殿下今晚,实在是百口莫辩!” 原来刚刚玉疏和衔霜正要入睡之时,忽然见一个小奴隶在窗外探头探脑,衔霜皱了皱眉,披了衣服走过去,才 发现是以前大楚俘虏过来的一个奴隶,后来白羽将他要去了,因问:“都熄灯了,怎这个时辰到这里来了?小心有 人说你,快回去!” 小奴隶将手中一样东西递到衔霜手中,悄悄道:“我不能久待,因此长话短说,是白羽大人那边连夜叫我立即 送来的,很急的样子,还说,这就是次妃的东西!次妃今日并没去过马厩!切记!切记!”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衔霜握着手中用布包着的东西,正不知所措,玉疏也被惊动了,走过来揭开布一瞧,却是一只白玉摩罗。 玉疏不解其意,望了半日,忽然灵光一现,问:“霜姐姐,你细看看,这可是我丢的那只?” 衔霜细细回忆了,摇头道:“实在是认不出来。看着倒是同一个样子。”她望着手中的东西,疑惑道:“想是 你今日出去,丢在哪儿了,是白羽捡到了还给你?” 玉疏垂下眼睛,脑中思绪万千,“若是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特地叫人赶着送来,说什么‘这就是我的东 西’?而且还额外嘱咐一句,让我说没去过马厩?今晚赫戎也不在,必有变故!” 哪里知道刚刚就真出了这样一场变故! 玉疏在心中默默细想着方才的三堂会审,无意之间想到一事,不由悚然一惊,原本是靠着衔霜的,被心中倏然 涌现的想法惊得立时坐正了,急呼道:“不好!” 衔霜唬了一跳,忙问:“怎么啦?殿下,怎么啦?” 玉疏沉声问:“霜姐姐,刚刚来的人中,你可看到白羽了?” 衔霜再四回想,也只能摇头道:“并未看见他。” 白羽并非是那种存在感微弱的人,玉疏越想越糟,扼腕道:“他刚刚送来的那只摩罗,并非是我丢的,而是他 的!他难道、难道……” 衔霜亦想明白这其中关窍,不能置信地捂住嘴唇,“那他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外头天光明明已大亮,天色却灰沉沉的,沉闷了一晚的云雾终于找着了出口,随着一道炸雷霹雳响起,轰隆隆 落下了雨。白惨惨的闪电陡然裂开天穹,照在玉疏惊疑不定的脸上,可怖而凄惶。 —————————— —————————— 还有一章,还在修,等会儿发 断 雨落得愈发大了。 白羽已被卸了兵刃,用玄铁捆在绞架上,大雨将他浑身淋得透视,他全身血迹斑斑,只是被豆大的雨珠这样冲 刷下来,血早就没了,只有身上的鞭痕转成一种深黯的黑色,残存着方才的惨状。 白羽面色却十分平宁,眼眸紧闭,若不是还在微弱起伏的胸口,简直让人疑心他是否还活着。 呼日格苦苦跪在赫戎面前,声嘶力竭道:“汗王,事情还未有定论,怎能就用刑!白羽刚立战功,当年我的 命,也多亏他所救,他在北延前途无量,怎会去通敌!” 方才一直构陷玉疏的那人闻言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哪里还未有定论?这摩罗便是白羽自己带回来的, 他拿不出来,那去哪儿了?何况那个看马奴的来历,已查的一清二楚,就是白羽提拔上来的!还有族人说,这看马 奴当年被人欺负时,便是被白羽所救!白羽原本就是楚人,说不得便是早训练好,来北延当奸细的!” 呼日格怒道:“奸细?那个奸细会在这几年次次打胜仗?更别说这次,白羽带回来那么多粮草,难道是假 的?!” “粮草?”那人颇为自负地一笑,“呼日格大人,你面憨心直,难免轻信于人!”他一挥手,早有几个奴隶背 了几袋粮草上来,当众便划开了,口子一破,哗啦啦雪白的米流了出来。 “这粮草怎么了——”呼日格的怒吼忽然被卡在喉间。原来这雪白的米流了没多久,细碎的沙砾便跟着倒了出 来,那人目光更冷,在粮草袋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沙砾顿时加快倾泻了出来,很快便把先前的米给盖过去了。 连开几袋,皆是如此。诸人面前没多久便起了一座砂石堆。 “诸位大人!这可看清楚了罢,不止这几袋,所有白羽带回来的粮草全是如此!什么大胜,什么粮草?!不过 是骗咱们过去打仗罢了!等咱们大军拔营了,还不知要怎么被人一锅端呢!” 赫戎面沉如水,盯着地上那堆沙砾,眼神比外头的天都要阴鸷。 “泼醒他。” 白羽被兜头盖脸一盆冰水泼来,眼睫颤了颤,才睁了眼。只是刚睁眼,就被密集的雨点给打得睁不开眼睛,他 微微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一切,将所有人的神色、那堆粮草和砂石,都尽收眼底。 赫戎愠怒的声音透过雨帘遥遥传来,“白羽,本汗自认待你不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话要说?” “当然有话要说。”白羽讥嘲道:“六年之前,便是拜你发动的这场战争所赐,我家破人亡。你居然敢说待我 不薄!” “我呸!可惜今日被你发现,不然总有一天,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以祭我爹在天之灵!” 他张狂的笑声响彻上空,赫戎震怒之下,豁然站起身,一鞭子抽在白羽身上! “竖子竟口出狂言!” 白羽倏然一口血沫吐在赫戎身上,见他愈发铁青的脸,不由笑得更欢了,雨水淋漓的脸上全是快意,“就凭 你,也想跨过凉城关,做这天下之主,你怎么配?!” 赫戎极怒之下,骤然伸手掐在他脖子上,白羽被掐得面色青红紫涨,呼吸都接不上了,却毫无惧色,一双眼睛 冷冷盯着他,目若寒冰! “行、行、行!”赫戎连赞三声,陡然松了手,冷笑道:“你自然不怕死!” 他丢开白羽,踏着翻滚的泥土与水洼,重新坐回主位,“一天断他一根手指,看他能倔到什么时候!” 赫戎随手一指,“今天先砍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底下人领了命,正要过去,就听赫戎道:“站住。” 侍卫忙停了,赫戎垂头沉思了片刻,深刻的脸上几番情绪翻腾,才最终静静道:“请次妃过来观刑。” 侍卫领命去了。 玉疏来得很快。她走得慢,特地派了辇车去接她。 车架隆隆驶过,在瓢泼大雨中交织成刺耳的乐章。 辇车最终停在殿前。 玉疏探出半个身子,正好瞧见殿前伤痕累累的白羽。 她心头一紧。 赫戎淡淡道:“行刑。” 雷轰隆一声炸下来。 玉疏尚且不知哪里事,一声本能的“不”堵在了喉间。 侍卫手起刀落,白羽左手无名指应声而断! 明明只是细微的“咔嚓”皮肉骨髓分离之声,在这擂鼓般的雷雨声中几乎轻不可闻,玉疏却就是听见了。 白羽瞳孔大张,却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来。 透过重重的雨帘,在水光淋漓之间,玉疏却看见了白羽的眼神。 他无声地说:请你好好的。 白羽被人拉扯着带下去了。 那根修长的、曾经挽弓射箭、持刀弄枪的手指,轻飘飘掉在地上,还被押解白羽的人有意无意踩了几脚,骨碌 碌滚了两圈,正好滚到玉疏的车轮前。 还带着血,带着伤,整齐的断口正冲着玉疏。 玉疏脑中空茫茫一片,扶着车门的手一松,世界天旋地转,雷声如在耳边炸裂。 她颓然从车中摔落,头和地面撞击出巨大的声响。 血。 血蜿蜒而出。 玉疏意识犹存的最后一瞬间,忽然记起很多年前,白羽瘦瘦小小的,亦是满身伤痕,抿着唇跟着她的车架跑, 哪怕脚上已经鲜血淋漓也不放弃,只是一门心思要跟她走。 “我今年十岁,将来会成为世上最好的剑客,今日你带我走,我也为你效命到十六岁,言出无悔。” 玉疏眼前一片彻底的漆黑 辰光静止于此。 —————————— —————————— 二更来啦 皇后 广明宫中。 楼临攥着凉城韩笑歌所上的密折,微微拧起了眉。 几个重臣都在他的示意下看了一眼,不由惊道:“白羽之事,竟暴露了不成?” 能在这里的都是他的心腹重臣,楼临也并无隐瞒,沉声道:“仇隐已潜入北延内狱,将白羽带回了凉城。” 这些重臣都是知道楼临本来的计划的,因问:“白羽既已暴露,知道是咱们故意引他们过来,想来北延人不会 再开战了?若是他们打算按兵不动,陛下意下如何?” “白羽带去的粮草全是沙子,朕看北延人撑得到几时!听说北延已经接连下了一月的雨,连打猎都没猎物!想 不饿死,看他们来不来抢!” “为这场战,大楚准备了足足六年。”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朕就怕赫戎不来!”楼临一笑,向来沉静的脸上杀气腾腾,“所有他从朕这里夺走的东西,朕都会让他十 倍、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皇帝如此强势,底下诸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又再商讨了一回战略,制定了一回战术,方被楼临放回家。 诸臣正告辞之际,就见张得胜一脸为难地进来了,低低道:“陛下……皇后、皇后求见。说是陛下连日辛劳了, 端了好滋补药膳,请陛下享用。” 楼临似笑非笑望了俞国公父子一眼,微微笑道:“皇后身怀六甲,还惦记着给朕送药膳,当真是贤良淑德,朕 心甚慰哪!” 俞国公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带刺,当下也只是赔笑道:“都是陛下的恩德。” 楼临笑意加深,道:“诸位爱卿便先回去罢。既然皇后来了,舅舅和阿衡便留下,也见一见。” 俞国公父子惴惴不安地应了。 一时其余大臣告退,张得胜方请了皇后进来。 皇后已小腹微隆,搀着宫女的手,娉娉婷婷走了进来,先含笑施了一礼,“陛下万安。”又扭头对俞国公父子 笑道:“爹爹和哥哥今日也在。” 俞国公和俞衡忙着行礼,皇后赶紧叫宫女扶起来,喜滋滋道:“如今我身子笨了,也不能亲自去扶,爹爹和哥 哥可担待我些。” 俞国公看着女儿那副喜色都摆在脸上的样子,就烦得脑仁儿疼,只是如今她身份今非昔比,俞国公也不能如 何,只能面无表情点点头,“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皇后抿着唇一笑,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亲自将一盅浓香扑鼻的药膳送到楼临面前,柔声道:“陛下请用,臣 妾亲自守着,炖了两个时辰呢。陛下这样心系天下,臣妾看着也心疼,只是臣妾无能,只能做这些微末小事为陛下 分忧了。” 楼临表情奇特地看了那药膳一眼,勾唇笑道:“皇后若是无能,天下便没有能干人了。上次一盅药膳,那个好 滋味儿,朕到如今都不能忘记。” 他话里这样赤裸裸的不满,俞国公哪怕并不知道前事,听了心中也是一惊,只恨不得拉着儿子立刻便消失了才 好!他这个蠢货女儿,不知又做了何事,连送个药膳,都能引起陛下的不满来! 俞国公犹在腹诽,皇后却无知无觉,反而红了脸,拉着楼临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含羞带怯道:“若不是……哪 能有这这个宝贝呢?陛下摸一摸,他如今在臣妾腹中,已能动了呢!” 楼临不动声色挪开了手,目光落在皇后的肚子上,还轻轻笑了一声,“皇后果然是再贤德不过的人。胎动难 受,竟还亲自给朕做药膳。可千万要小心些,这么个千求万求才得来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美了。” 俞国公听得简直头皮发麻,无言和俞衡对望了一眼,再看看皇后,竟还是那副情态,还想去挽着楼临的手臂, 缠着他今晚过去凤仪宫看她。 俞国公亦是有妻妾儿女的男人,看了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陛下有一分喜欢皇后,有一分期待这个 孩子,他就能把脑袋拧下来! 楼临不知何时已走得老远,又说了几句话,将皇后打发走了,这才笑着又叫了句:“舅舅。” 俞国公浑身一震,下意识问:“陛下有何吩咐?”如果说刚刚陛下留他父子二人,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三口得 享天伦?经历了刚刚那副场面,俞国公是打死也不能信的! 楼临叹了一声,忽而道:“舅舅,朕有一事,百般不得释怀,不得不和舅舅说一声。” 俞国公看他神色,已知必有大事,哪知岂止是大事,完全是道惊雷! 俞国公揣着这道惊雷,神志恍惚地请了旨,往皇后的凤仪宫去了。 扫除 凤仪宫。 皇后一脸温柔可人的笑意,又吩咐人端茶,又叫人去端好时新果子上来,“刚刚陛下在,不好和爹爹多说话。 谁知爹爹就来看我了。爹爹快请吃果子,这个季节都是难得的,是因为我有孕,底下人特地孝敬的。还有这君山银 针,我记得以前在家中时,爹爹是最喜欢吃的。我如今也吃不得茶,放在我这里也是白糟蹋了。女儿如今入了宫, 等闲难得见到爹爹,不若爹爹带些回去吃,也是我做女儿的心意。” 皇后絮絮叨叨,颇有闲情逸致地谈着这些吃喝,俞国公顶着钢铁一般的神经,耐着性子等她说完了,才冲她使 了个眼色。 皇后脸色微微一僵,挥了挥手,示意众太监宫女都出去。 等殿中人都散尽了,俞国公才终于沉下脸来,“皇后怎么突然有娠了?” 皇后捂着帕子轻轻笑了笑,“爹爹这话说的,中宫有孕,国本有嗣,天下都开心呢,难道爹爹不开心么?” 俞国公见她还是死鸭子嘴硬,待要发怒,又终究还是顾虑是在宫中,一咬后槽牙,将满腔的怒气全吞了回去, 只冷冷道:“如今你当了皇后,人大心大了,连句实话,都不对爹爹说了么?” 皇后帕子还在脸边,闻言便掉下两滴鳄鱼泪来,她捏着帕子拭了拭泪,声气楚楚,“爹爹这样的话,不是直指 女儿不孝么?这样大的罪名,女儿并不敢背。” 俞国公养气多年,不知多久未有这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时候了,劈手将一盏茶拍在桌上,灼烫的茶水溅 在他手背上,俞国公也顾不得了,“不孝?哼,不孝!” “你若真只是不孝,我便罢了,便当我前世作了孽,生了个女儿来讨债!可你哪里是不孝,只怕是不忠了 罢!” 俞国公最后一句话低低的,只有他父女二人听见,皇后闻言,却脸色大变,强撑着道:“爹爹这是在说什么? 女儿并听不懂。” 俞国公走上前来,冷冷望着主位上的女儿,她犹撑着一副皇后架子,全身僵硬地端坐着,眼神却惊疑不定。 “我再问你一次,你这胎,是怎么来的?” 皇后纤长的手指死死握着扶手,指尖儿用力到发白,“本宫也再说一遍,爹爹说的话,本宫并听不懂。爹爹, 本宫虽是你的女儿,如今更是皇后!请爹爹好歹说话也客气些!” “蠢货!”俞国公给她气得发晕,劈头盖脸一巴掌扇上去,“我怎么竟生出你这样的蠢货!皇后!哼!皇后! 你这种蠢货,居然也想当皇后!” 皇后不可思议地捂着半边红肿的脸,惊叫道:“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国公愤怒地咆哮道:“什么意思!我恨不得早二十几年便掐死你的意思!也好过如今家门不幸,全家人只怕 都要被你害得去见阎王的意思!” 他指着皇后的脸,怒吼道:“你这种资质,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被先帝赐婚给太子,又成了皇后,便你这样 蠢,实在做不好这皇后,只要你消停些,有我和你哥的面子,有你早逝姑母的面子,陛下总能给你一份体面,你还 有什么不知足?!你居然还想借着你的肚子涉政?哈?涉政!你是当陛下是瞎子,还是当我是死的?” 俞国公极其厌憎地望了一眼女儿的肚子,恨不能从目光里射出百十只毒箭来,立时便射死她!“你以为穿上这 身凤袍,你就能耐了?就抖起来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看你是蝙蝠身上插鸡毛,连自己是个什么鸟儿都忘了!” 俞国公年轻时在军营里混大的,只是后来先帝因楼临忌讳他,他便在家中装文官,一装装了十余年。如今气急 了,什么粗话都往外冒,将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后只管哀哀地哭,还想再辩,俞国公一句话堵了她的嘴,“内宫之事,我是怎么能知道的,你以为是谁告诉 我的?” 又添一句:“和妃的下场,你自己想想罢,那还是先帝妃嫔,他的庶母呢。陛下眼中,向来揉不得沙子的。” 皇后这才急了,扑过去抓着俞国公的手臂,泣涕道:“爹爹救我!” 俞国公用力把手臂抽出来,冷笑道:“别叫我爹,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救你。你不是皇后么,刚刚这样天大的 威风,惹出祸来自己解决不了?” 皇后不由哭得更大声了,“爹爹……我再不敢了,可是如今我已经怀上了啊!”她苦苦哀求俞国公,道:“爹 爹,这孩子若生下来,便是中宫嫡子,不好么?” 俞国公给她气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堵在喉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就知道!这种蠢货入了宫,便是来招祸的!因此当年明明将女儿嫁给楼临,是最稳固的方法,只是女儿蠢成 这样,他便熄了此念。谁知先帝不按常理出牌,偏偏又赐了婚。 既赐了婚,俞国公也没有别的办法,先帝定的日子又着急,他只好在婚前紧急给女儿补了几课,然后送女出了 嫁。陛下登基之后,皇后一直无喜信传出,俞国公一则还记得楼临说他有个心悦的姑娘,二则心里也明白,楼临不 会让女儿再有孕了。 女儿有孕,必是中宫嫡长子,将来若无意外,便是铁板钉钉的太子。 俞家已是皇帝母族、皇帝妻族,再变成下一任太子的母族?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俞国公是个最通透的人,岂肯将自家放在火上烤,他原想着,改日进宫,和女儿细细分说明白了,叫她知道其 中的道理,反正无论将来哪个皇子登基,都要奉她为太后,让她不要争这一时的长短,她如今忍让一时,这样知情 识趣,便是楼临看上的那姑娘入了宫,楼临也必不能亏待她。谁知晴天一个霹雳,俞国公盘算的好好的,突然便知 道女儿怀孕了! “蠢货啊蠢货!”俞国公老泪纵横,“中宫嫡长子固然好,只是陛下若想要靠这个来站稳脚跟,你如何会六年 都没有孕息呢?”虽已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始终记得楼临当年说起那位“心悦之人”的表情,虽俞国公不明白,他 既已登大宝,为何多年都未得偿所愿,但是他不想要女儿有孕,是铁板钉钉的事! 女儿多年无所出,竟猪油蒙了心,出此昏招! 俞国公死死盯着她,逼问道:“你这胎到底是怎么来的,如实告诉我?” 皇后讷讷了半晌,才半吐半露道:“那天……那天我给陛下送了药膳,里面放了些东西,陛下才……”见俞国公 眼神越来越冷,皇后不由苦苦哀求道:“爹爹,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自嫁给陛下以来,陛下从未有一日…… 从未有一日碰过我,我还这样年轻,实在不想守活寡啊!” 俞国公一针见血道:“你不想守活寡,便要将全家人都害死么?什么药膳里放了东西,不过放了些昏睡的药, 等陛下醒了,你便好将肚子的孩子谎称为皇嗣是不是?” 皇后满脸不能置信,“爹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我明明做得隐秘……” “隐秘?”她做出如此杀家灭族之事,还敢说隐秘?俞国公只想立时掐死她,实在没忍住,又一巴掌狠狠扇上 去,咬牙道:“若不是你姑母还有几分香火情,你爹还有几分老脸面,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皇后死死抱着俞国公的腿,吓得只会说:“爹爹救我!” 俞国公险些真被她气晕!捂着剧烈跳动的额角,老泪纵横。前世修来这种讨债鬼,真是愁死了! 饶是如此,他也不能晕,俯身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最后狠狠威胁道:“若这次你再不听我的,休怪我不念 父女情分!” * 楼临听人回禀皇后宫中之事,也只是一笑。 俞国公何等精明圆滑之人,真会气到在宫中彻底失了神智,掌捆皇后?不过打给他看,借此大怒表明立场,挑 明关系而已:她做的这蠢事,我家可绝不知情! 皇后之事已出,那他便暂时需要留着皇后这胎。蠢货自己撞在他的刀口下,他若再不收割一波,只怕是个人都 能盘算到他头上。 废后并不是家事,而是国事。尤其这个蠢货命好,还是先皇赐婚,和他一起服过先皇的丧,哪怕她多年无子, 要废她,也必然会引起朝野的震荡。 好在蠢货自寻死路,俞国公为了保全家族,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的。 而且…… 楼临神色软了下来,目光柔和如三月春风。 她快回来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得抓紧最后的时间,替她回来之后,扫除所有的障碍。所有。 瞽者 “次妃今日如何了?”赫戎挑开帘子,沉声问刚替玉疏诊治完的巫医。 “汗王,次妃……”巫医迟疑了下,方道:“次妃当日受了惊,从辇车上摔了下去,摔到了头。如今过了月余, 次妃头上的外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唯有眼睛,却是个大问题。” 赫戎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么?” 巫医诚惶诚恐点了点头。 “可有法子治?” 巫医思量了片刻,实话实说,“人体之事,何等精妙,何况伤在头上,又不敢下重药。我会再回去斟酌些方 子,只能慢慢地治。” 他原本以为听了这话,迎来的将是一阵疾风骤雨,哪知赫戎面色几番变幻,最终只是静静道:“那便慢慢治 罢。” 巫医心中悚然一惊,这是……不希望次妃眼睛好的意思? 他忙深深垂了头,许久后才听赫戎轻声问:“她睡下了?” 巫医忙道:“次妃已用了安神汤,如今已安睡了。”他说完这一句,也没敢抬起头来看赫戎的面色。谁都知 道,次妃受惊之后,最不能见的,便是汗王,她如今哪怕眼睛盲了,只要察觉到汗王在身边,便会惊惶不已,彻夜 不得安宁,每每靠一碗安神汤下去,才能勉强睡一会儿。 赫戎在内殿门口站了半天,才推门进去。 寝殿内静得可闻针落之声。 玉疏静静躺在榻上,睡颜平宁安详,清醒时那些厌恶、冷漠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只剩轻浅的呼吸声,缓缓起伏 着。 赫戎坐在榻边,挑起她一缕乌发,指尖青丝暗香浮动,光滑如缎,稍稍不留神,便流水一般滑落了。 握不住。 用力也握不住,不用力更握不住。 那日白羽虽认下书信之事,他却始终疑心。 他想着,杀鸡儆猴,震慑一番。 谁知她到底纤纤弱质,受此一惊,竟打击至此。 赫戎缓缓抚上她的脸。 寝殿内温暖如春,掌心所触肌肤却仍带一丝微凉。 他手指往上游走,覆住了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从那日看见白羽行刑开始,醒来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她曾经光华灿灿,像小狐狸一样滴溜溜转的、烈火一样的眼睛。 玉疏微微嘤咛一声,似要醒来。 赫戎忙松了手。 却见她只是动了动,约摸是锦褥太厚了,不耐烦地踢了踢,露出一只雪白的胳膊来。 赫戎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她长长的睫毛在他唇上落下一点毛茸茸的触感,像只鸟儿飞到他嘴唇上。 正如她一般,悄无声息地飞进他的人生里。 但白羽之事,他总有疑心。 白羽被斩断一根手指,关在狱中重重守卫,都能在半夜突围而出,夺了狱卒的一柄腰刀,浑身浴血,一连斩杀 三十余个狱卒,剩下的侍卫,竟无人再敢应战,这片刻功夫一耽误,便被他抓住机会,与宫门口的人里应外合,逃 出生天。如此一员悍将,竟不能为他所用,反被他逃了回去,每思及此,赫戎都是一阵震怒! 只是。 哪怕他疑心渐起,哪怕他无法相信她,哪怕白羽此事疑点重重,他也无法像对白羽那样对她。 他做不到。 许久之后,他才轻轻道:“从此让我当你的眼睛罢。” “就这样再也不要看见。” “彻彻底底,成为我的,好不好?” 赫戎痴坐在榻边,望了玉疏半晌。 玉疏终于醒来。 一个月来,赫戎破天荒没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玉疏原本因刚睡醒,还带了几分懵懂慵懒,忽然又跟察觉了什么似的,紧紧蜷成一团,茫然望向虚空中的某一 点,戒备地问:“谁?” 一时无人说话。 玉疏脸上戒备之色更深,加重了声音,“到底是谁?说话!” 赫戎叹了口气,温声道:“乌兰,是我。” 他叹气的瞬间,玉疏便立时汗毛直竖,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褥,咬着唇再也不肯开口。 赫戎试探地搭着她的肩膀,却被她下意识甩开了,抱着头尖叫道:“别碰我!” 他的手像被什么扎了,即刻便缩了回来,艰难启齿道:“乌兰,你听我说。” 玉疏却并不肯听,只是用力环抱着锦褥,神色仓皇,面容一瞬间如雪般苍白,拼命想将头埋起来。 “出去、出去!你走开……”她口中喃喃念着,模糊从锦褥中传出来,到最后,已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尖利的叫 声。 衔霜在外听得玉疏的尖叫声,再忍不住,匆匆跑进来,也顾不得什么,将玉疏抱进怀中,拍着她的背反复安抚 了半天,才恨恨道:“汗王到底要把我们殿下逼到什么地步才够!她从小呆在闺阁中,哪里能见那样的血腥场面! 一个好好的人给你折腾成这样,你还不够,还要来刺激她!是嫌她命长了是不是?”说着又抱紧玉疏,掉下泪来。 赫戎竟被她抢白得一时语塞,又有些愧悔当日之事,想来手段的确过激了些。 他也没想到,她连一根手指都承受不住。 赫戎长叹一声,尝试着对玉疏道:“乌兰……我要出门了,你开不开心?” 见玉疏听了这话,果然停下了颤抖和尖叫,无神地望着他的方向,似有好奇。 “族中缺粮缺得厉害,我明日得亲自带兵出去,你乖乖呆着,知不知道?”经了白羽之事,他暂时无法信任让 旁人带兵了。 玉疏原本空洞的眼睛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摸索着将手边一柄用来安枕的玉如意掷在他身上,浑身气得乱 颤,“不好好呆着又如何,你也要砍我一根手指么?”她自嘲一笑,“我这个样子,不乖乖呆着,又能去哪儿 呢?” 玉疏虚无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门口的方向,“出去。” 察觉到赫戎没动,玉疏面色涨得通红,撕心裂肺咳起来,断断续续地道:“出……去……” 衔霜忙替她顺着气,恨恨道:“汗王还不出去,是要看我们殿下咳死在这里吗?!” 赫戎短促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想在她背上拍一拍,还未碰到她,便见玉疏瑟缩得更厉害了。 他的手僵在原地,比了比眼睛,无声拔腿出去了。 衔霜柔声的安慰依稀从身后传来:“殿下别怕……他已出去了,别怕,霜姐姐抱着你,啊?” 赫戎在门口时又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能望见玉疏瘦骨伶仃的背,正瑟瑟蜷在衔霜怀里,一只手攥着衔霜的 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面无表情,走了出去,在门口站了许久,才静静吩咐侍卫:“本汗不在的这段日子,再调一百人过来,牢牢 护着次妃。” “若有任何差池……”他眯了眯眼睛,“便不要来见我了。” 塞翁 赫戎带兵走了,玉疏宫中的守卫却彻底森严了起来。 衔霜端着药碗进来,以她的涵养,都不免抱怨出来,愤愤道:“连出去煎碗药,这一进一出,都跟审贼似 的!” 玉疏斜靠在榻上,神色看着还好,只是眼神空落落的,虚无地望着发声的方向,闻言只是笑了笑。 “白羽虽为我背了黑锅,只是他心中也未必就完全信我便是,眼下他在前方打仗,当然要把我看牢了。”玉疏 冷笑道:“不然我若背后给他一刀,那可怎么办呢?” 衔霜走到她身边,把一勺药递到玉疏唇边,微不可闻地低低道:“可是……他们守得跟铁桶似的,连仇隐也进不 来了,可如何是好?” 玉疏极厌恶地往后一靠,避开了那勺药,“喝这些做什么!连我成了瞎子,他都不放心,还得派重病守着!他 难道会希望我痊愈?不过喝着倒胃口罢了。” “好在仇隐已先将白羽救了出去,赫戎怒气冲冲追捕了一个多月,如今也没音讯了,想来他们已成功到了凉 城。如今仇隐来与不来,也无甚差别了。我如今这个样子,赫戎还这样疑心,也没什么战报能给了。” 衔霜又将勺子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劝道:“殿下放心,这是青娘送来的药。如今这里被人重重守着,她不得进 来,只得派人守在膳房,给我递了话,说让殿下好好养着,她一定会把殿下的眼睛治好的。” 玉疏这才接了药碗,一仰脖全灌下去了。 唇齿之间满是酸苦,衔霜拈了一颗蜜饯过来,玉疏含了,或许是眼前看不见,其余感官反而更加分明。轻甜之 意在舌尖泛起,却反而让刚刚那股酸苦更明显了。 她毫无用处地盯着某个角落,只觉空落落的,“下次再遇见青娘的人,便给她带句话,说我很好,让她别担 心。” 衔霜闻言差点掉下泪来,几乎想问一问,你真的好么? 玉疏笑一笑,“挺好的。不过暂时看不见而已,也没什么。霜姐姐你也知道,我在赫戎跟前作出那副样子,一 则让他去去疑心,二来我也实在不想看到他,能光明正大的不理他,我求之不得呢。”原来衔霜已没忍住,当时便 问了出来。 因为一直贴身陪着玉疏,只有她知道,玉疏自白羽一事后,不知是摔了头还是受了刺激,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觉,哪怕睡着了,后半夜也会忽然从梦中惊醒,醒来时泪流满面,一声声的说对不住。 对不住谁呢?还能有谁呢? 白羽替玉疏背了黑锅,一口便把事情认下来了,衔霜感激他,可见玉疏如今这个样子,有时候在心底,也会有 些恼他。其实……若玉疏咬死了只是去马厩骑骑马,不慎遗落了一只摩罗,或许玉疏的眼睛,也不会…… 她不能再继续往下想,因为这太凉薄了。可是人性往往如此,白羽再好,她的心,也是偏着玉疏的。 这么想着,衔霜话里话外就带了几分出来,玉疏只是摇头,“我虽知道霜姐姐都是为了我,只是休再提此 话。” 她虽看不见,也能猜出衔霜此时的脸色,因而拉着衔霜的手,反过来劝她:“那摩罗总共只有两个,知道布防 图还能用楚文写信的也就那么几个,不是他,便是我,白羽没有别的选择。他这么斩钉截铁认了罪,也是不想赫戎 疑到我身上,只是……他还太年轻了,以为替人背了锅,便能保全我,哪里知道,有人的疑心,可以重到这地步 呢?” “白白枉送一根手指!” “原本若不是我不小心,出了意外,这会儿赫戎早带着白羽出征了,等打仗时才发现粮草有问题,那时才是叫 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我竟如此大意!”玉疏死死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才颓然叹道:“筹划 这么久,竟败在我的儿女情长上!害得白羽只能杀出去,才会让赫戎相信他真的一直都是奸细。” 玉疏苦笑了下,又说:“霜姐姐也别觉得那天我若咬死了只是不慎丢了东西,他们便能放过我,阿日斯兰蛰伏 数年,如今一出手便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杀招,不咬下我……他如何肯罢休!” “到底是我欠白羽的……那孩子那样心高气傲,又这样年轻,如今失了一根手指,他怎么受得了!” 你也这样年轻,却看不见了,我的殿下,你是怎么受得了,还反过来劝我的呢? 衔霜捂着嘴,竭力不想让她听见哽咽声,很快伸手拭了泪,又拿了药膏来,替她额角摔出来的伤疤擦药。 过了月余,这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衔霜小心涂着药,叹了句:“可算好得差不多 了,谢天谢地,当不会留疤。” 玉疏勾起唇角,有些讽刺,“怎么能留疤呢。我如今以色侍人,又是个瞎子。怎敢失了最大的筹码?” “别这样说。”衔霜去捂她的嘴。衔霜如今不能见她笑,见了就想哭。 玉疏却忽然笑意又加深了,挺轻松的样子,还道:“其实做个瞎子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我再也不用担心认 不出人脸了,多好。你说是不是,霜姐姐?” 因为在她失明之前,在那场难堪的性事之后,她几乎就丧失了辨认人脸的能力。 夜阑 玉疏头上的伤逐渐病愈,眩晕之感轻了许多,勉强能起得来床了,只是眼睛却仍然毫无起色。 巫医每天都来,玉疏却从来不问,她面色平稳,安之若素,似乎眼盲的并非是她。 直到玉疏终于下床的那天。 衔霜在旁想扶着她,被她摇摇头甩开了,自己攀着床头,勉强站了起来。 玉疏的头仍是昏昏沉沉的,从床边起身,摸着靠墙的条案慢慢往前走,衔霜看得胆战心惊,只是素来知道玉疏 的个性,又不能劝她,又不能离她太近,只好提着心胆,站在一旁望着她。 玉疏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下床,全凭本能在摸索,从床榻到桌边,不超过二十步路,她却觉得似乎永远也走不到 头。 只是她刚走几步,衔霜就见她手边即将碰到一盏烛火。夜色已至,亮晃晃的牛油大蜡点在那里,玉疏毫无所觉 地一碰,火苗刺啦啦扑在她指尖,玉疏轻轻“呲”了声,飞快收回了手。 她被烫到了。 衔霜忙过去把烛台捧开了,又想把其他挡在玉疏面前的东西全摆弄开,又想去看她的手,玉疏却反而发了脾 气,说:“霜姐姐,你让开。” 她说得这样斩钉截铁,连一丝反驳的余地也没有,衔霜听声音便觉不妙,也只好心里七上八下地站在几步开 外,时时盯着她。 玉疏嘴上说着话,就一时分了神,手上就碰倒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哐当砸下来,玉疏毫无防备,正砸在她手 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玉疏痛得一缩,那样东西便跟着稀里哗啦掉了下来,又反而正砸在玉疏腿上,玉疏避之不及,整个人倒在条案 上,上头的花瓶、古董等摆设全兜头盖脸跌落下来,纷纷砸在玉疏身上,哐啷无数声响。 玉疏几乎怔住了,手里还搭着最初砸在她的那样东西,卧在一片狼藉里,神色空落得让人心疼。 衔霜几乎立时便奔过去,要去拉起她,偏她又牛心古怪起来,怎么也拉不动,急得衔霜哭道:“祖宗!这地上 又凉又有一地的碎瓷,万一受寒了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玉疏毫无所觉,将手里的东西捧起来——那是一架画着枇杷树的小屏风,玉疏将它捧到眼前,努力睁大眼睛, 很用力、很用力地看。 可是不管玉疏怎么看,面前都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这架屏风上长乐宫院中枝繁叶茂的景象,那样熟悉的笔法与 字迹,她再用力也看不到了。 玉疏努力在脑袋中搜寻着这幅画的样子,可是到最后,她却发现,不光是这幅画,她连长乐宫是什么样子,都 快忘了。 玉疏手指摸上那幅画儿,试图从中摸出一点东西来。 好像有轮廓了? 似乎和格达木宫很像,都是雕梁画栋,红檐黑瓦,气派非凡。 可是似乎又完全不像,一个是天仙境,一个是金丝笼,但她只想踏踏实实落到人间。 可惜一切都是虚的。 连出这间屋子也做不到。 在下床之后,她才发现她真正成了个废物。 衔霜在旁边收拾的东西的响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像刮在她心底。 稍动一动,便只能让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无穷无尽的麻烦。 正如那天白羽的手指。 玉疏的手颓然落下来,小屏风无力地砸在地上,雪白的画纸上沾染了些污尘。 她要被长久以来的压力彻底击垮了。 衔霜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扑过去握她的手,“殿下,你的手指受伤了,让我给你先涂药好不好?” 她不说则已,一说,玉疏忙用力抽出了手,把手指伸到她面前,急急道:“霜姐姐,你帮我看看,我的戒指…… 我的戒指有没有事?刚刚屏风砸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我的戒指。” 她原本细嫩的手指刚刚被烫到、又被砸到,这么双重折腾下来,红肿了一片,衬着玉白的戒指,更觉惊心怵 目。 衔霜知道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细看了看,方一遍遍安慰他:“殿下,没事,戒指没事,你放心。” 玉疏无比珍惜地抚摸着戒指,神情恍恍惚惚地:“有事……我也看不到了啊。” “我看不到戒指,看不到屏风,看不到你,也可能从此再也看不见……” “再也看不见他了。” 玉疏靠在衔霜怀中,一直无声地流泪,泪水全落在她颈侧,冰冷而湿濡的触感。很多喘息和哽咽,被玉疏尽数 吞回去了,可细碎的呜咽声,也还是显得格外凄凉。 她想起很多年前,玉疏来北延之前,也是抱着她,狠狠痛哭了一场,那一场眼泪让怀中这女孩儿撑了六年,那 如今这场与当年仿佛的眼泪,能够支撑得到陛下带她回家吗? 衔霜不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知道,玉疏此刻便如一把已被拉满的弓弦,只要稍稍一拨,便会在剧烈的缩张中失去一切。 夜色深了,无星无月,浓黑如墨,好像永远都天亮不起来。 守株 玉疏情形每况愈下,白天瞧着或许还好,只是沉默些,或许是轻闲了,如今也无甚事情要做,只是呆呆坐在窗 下,和她说话也不理,不知在想些什么。再一问她也只会说,“霜姐姐让我歇一会儿,我好不容易不用做戏的。” 这句话一出,衔霜便不能再劝了。 可是只有衔霜才知道,每天晚上她是彻底无法入睡了。起先玉疏连衔霜也瞒着,还是衔霜有次半夜忽然惊醒, 再一望却唬了一跳,只见玉疏虽然还是好好躺着,眼神却望着帐子顶端鸳鸯戏水的花样,然后默默流下泪来。 因为衔霜睡在一边,她连哭都没了声音,只有泪水淌在脸上,不多时便沾湿了一整张脸。 衔霜心都碎了。她从小带大的小女孩儿,若是陛下看到了,不知会如何心痛。 衔霜不得不用大量的安神汤让她喝下去,才能让她安睡一小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往往两个时辰都睡 不到,又醒了。 醒了之后玉疏有时很平宁,还能扶着桌子椅子慢慢地走,只是摸到条案上那套白玉摩罗的时候,不知怎的,脸 色又起伏了,一时抱着一只攥在心口,一时又发了狠,往地上狠狠一掷,砸了个稀巴烂。 零碎的玉屑散了一地,衔霜怕她反而伤了自己,又匆匆过来收拾,她心中猜到了三分,口中只轻描淡写 道:“一个摩罗值什么,殿下要扔便扔,只是别自己亲自来,这东西易碎,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办呢?” 玉疏冷笑道:“不过一只摩罗,如今全毁在它身上!”话到最后又有了哭音。 她在恨她自己。 若是这一战输了,可怎么办…… 难道她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么? 无穷无尽的恐慌袭上来,玉疏手指又无意间摸上其余几只摩罗,又恨得狠狠一拂,剩下的摩罗便稀里哗啦落了 地。 全碎了。 玉疏全身都是飞溅的玉屑,“送什么摩罗!他那里就要有孩子出生了,这种给小孩儿的玩意,做什么还送过 来!”这的确是迁怒了,只是玉疏仍嫌不够,将那家小屏风也摸在手上,赌气丢了,还踢了踢,咬着牙道:“既要 生子,当初何必说大话来哄人!哄的人信了,就……” 说着说着,后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流泪,帕子捂着脸,不一会儿就湿透了。 衔霜是宁肯她发泄出来的,所以反而不管她,任她去哭。玉疏哭了一会儿方停了,自己拭了泪,又摸去榻边, 不说话。 好在如今玉疏因眼睛之故,脾气坏了不少,外头的婢女也不敢进来,只有一个探头探脑了半日,方唯唯诺诺站 在门口,说:“阏氏来了。” 话音刚落,青娘便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她如今威势重了些,昔日那种妩媚妖娆的情态看着便淡了,速来丰润的身量也瘦了许多,面沉如水。进来看见 里头这一片狼藉,也不多问,只是坐在玉疏旁边,低低唤了声:“阿疏。” 玉疏虚无地望着她,朝着声音的方向一笑,沙哑地道:“你来了。” 她眼中完全是一片黯淡,神采全无,叫青娘看了便觉心酸,只是青娘知道此时若漏出来,玉疏反而要更难过, 因此也只是别过脸去,尽量轻描淡写道:“我今日来,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你,我已看了巫医那里的药方,他也如实 和我说了,是赫戎不许他治,不是你的眼睛治不好。我先告诉你,你别多心,一定会好的,嗯?” 玉疏听了也未见几分喜色,只是仍含笑说:“我知道了。那第二件事呢?” 青娘见她才不过月余,便瘦得可怜的样子,知道必然不至于像她说得那么平常。只是正事要紧,青娘压低了声 音,“我刚刚才接到消息,赫戎并没改行军路线。” 玉疏下意识盯住青娘的方向,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般激越,她咬住后槽牙,肯定地问:quot;还是去西边的阳城了对 不对?quot; 青娘一点头,点完头又才察觉玉疏看不见,便忙说了句:“嗯。” 玉疏毫无所觉,冷笑道:“果然、果然。” 边境不过三座大城池,东边的平城、西边的阳城,以及居中的凉城。其中凉城是西北最大的城镇,亦是整个西 北的门户所在,如今被甫之管得如铁桶一般,轻易攻不下来。 上次北延的原计划是先攻阳城,偏偏路线便被玉疏泄露了。后来熟知布防图的白羽也叛逃出去,所以多少人 猜,赫戎会先去东边的平城,毕竟边境只有这三座城。 谁知赫戎或许也是这么认为,仍选了阳城。 “只希望甫之能想到这点,早日在阳城增派兵力——守株待兔。”玉疏颓然倒在软枕上,“我如今这个样子, 也做不了什么了!” 青娘拉着她的手,劝道:“赫戎此去,大军也跟着去了,动静哪里瞒得下来,想来小韩将军不至于收不到信。 再说之前本来的计划便是诱他们去阳城的,必定早有防范。如今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刻,你我都做不了什么了,便 尽人事、听天命罢!若能成功,咱们便荣归故里,从此自由自在,若不能……” 青娘想起昔日当垆卖酒的快活时光,似是前世了。 玉疏淡淡一笑,“若不能,做个自由自在的鬼,想来也容易。” 她这话反而说得青娘心中一惊,故意去推一推她,佯怒道:“什么浑话,要做鬼且再等五十年,我陪你一 起!” 玉疏表情这才明媚了些,抱着青娘一只胳膊,靠在她身上,说:“好。” —————————— —————————— 我变成臭石头了,总有一天你们要叫我小香香(。 守株 玉疏情形每况愈下,白天瞧着或许还好,只是沉默些,或许是轻闲了,如今也无甚事情要做,只是呆呆坐在窗 下,和她说话也不理,不知在想些什么。再一问她也只会说,“霜姐姐让我歇一会儿,我好不容易不用做戏的。” 这句话一出,衔霜便不能再劝了。 可是只有衔霜才知道,每天晚上她是彻底无法入睡了。起先玉疏连衔霜也瞒着,还是衔霜有次半夜忽然惊醒, 再一望却唬了一跳,只见玉疏虽然还是好好躺着,眼神却望着帐子顶端鸳鸯戏水的花样,然后默默流下泪来。 因为衔霜睡在一边,她连哭都没了声音,只有泪水淌在脸上,不多时便沾湿了一整张脸。 衔霜心都碎了。她从小带大的小女孩儿,若是陛下看到了,不知会如何心痛。 衔霜不得不用大量的安神汤让她喝下去,才能让她安睡一小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往往两个时辰都睡 不到,又醒了。 醒了之后玉疏有时很平宁,还能扶着桌子椅子慢慢地走,只是摸到条案上那套白玉摩罗的时候,不知怎的,脸 色又起伏了,一时抱着一只攥在心口,一时又发了狠,往地上狠狠一掷,砸了个稀巴烂。 零碎的玉屑散了一地,衔霜怕她反而伤了自己,又匆匆过来收拾,她心中猜到了三分,口中只轻描淡写 道:“一个摩罗值什么,殿下要扔便扔,只是别自己亲自来,这东西易碎,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办呢?” 玉疏冷笑道:“不过一只摩罗,如今全毁在它身上!”话到最后又有了哭音。 她在恨她自己。 若是这一战输了,可怎么办…… 难道她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么? 无穷无尽的恐慌袭上来,玉疏手指又无意间摸上其余几只摩罗,又恨得狠狠一拂,剩下的摩罗便稀里哗啦落了 地。 全碎了。 玉疏全身都是飞溅的玉屑,“送什么摩罗!他那里就要有孩子出生了,这种给小孩儿的玩意,做什么还送过 来!”这的确是迁怒了,只是玉疏仍嫌不够,将那家小屏风也摸在手上,赌气丢了,还踢了踢,咬着牙道:“既要 生子,当初何必说大话来哄人!哄的人信了,就……” 说着说着,后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流泪,帕子捂着脸,不一会儿就湿透了。 衔霜是宁肯她发泄出来的,所以反而不管她,任她去哭。玉疏哭了一会儿方停了,自己拭了泪,又摸去榻边, 不说话。 好在如今玉疏因眼睛之故,脾气坏了不少,外头的婢女也不敢进来,只有一个探头探脑了半日,方唯唯诺诺站 在门口,说:“阏氏来了。” 话音刚落,青娘便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她如今威势重了些,昔日那种妩媚妖娆的情态看着便淡了,速来丰润的身量也瘦了许多,面沉如水。进来看见 里头这一片狼藉,也不多问,只是坐在玉疏旁边,低低唤了声:“阿疏。” 玉疏虚无地望着她,朝着声音的方向一笑,沙哑地道:“你来了。” 她眼中完全是一片黯淡,神采全无,叫青娘看了便觉心酸,只是青娘知道此时若漏出来,玉疏反而要更难过, 因此也只是别过脸去,尽量轻描淡写道:“我今日来,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你,我已看了巫医那里的药方,他也如实 和我说了,是赫戎不许他治,不是你的眼睛治不好。我先告诉你,你别多心,一定会好的,嗯?” 玉疏听了也未见几分喜色,只是仍含笑说:“我知道了。那第二件事呢?” 青娘见她才不过月余,便瘦得可怜的样子,知道必然不至于像她说得那么平常。只是正事要紧,青娘压低了声 音,“我刚刚才接到消息,赫戎并没改行军路线。” 玉疏下意识盯住青娘的方向,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般激越,她咬住后槽牙,肯定地问:quot;还是去西边的阳城了对 不对?quot; 青娘一点头,点完头又才察觉玉疏看不见,便忙说了句:“嗯。” 玉疏毫无所觉,冷笑道:“果然、果然。” 边境不过三座大城池,东边的平城、西边的阳城,以及居中的凉城。其中凉城是西北最大的城镇,亦是整个西 北的门户所在,如今被甫之管得如铁桶一般,轻易攻不下来。 上次北延的原计划是先攻阳城,偏偏路线便被玉疏泄露了。后来熟知布防图的白羽也叛逃出去,所以多少人 猜,赫戎会先去东边的平城,毕竟边境只有这三座城。 谁知赫戎或许也是这么认为,仍选了阳城。 “只希望甫之能想到这点,早日在阳城增派兵力——守株待兔。”玉疏颓然倒在软枕上,“我如今这个样子, 也做不了什么了!” 青娘拉着她的手,劝道:“赫戎此去,大军也跟着去了,动静哪里瞒得下来,想来小韩将军不至于收不到信。 再说之前本来的计划便是诱他们去阳城的,必定早有防范。如今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刻,你我都做不了什么了,便 尽人事、听天命罢!若能成功,咱们便荣归故里,从此自由自在,若不能……” 青娘想起昔日当垆卖酒的快活时光,似是前世了。 玉疏淡淡一笑,“若不能,做个自由自在的鬼,想来也容易。” 她这话反而说得青娘心中一惊,故意去推一推她,佯怒道:“什么浑话,要做鬼且再等五十年,我陪你一 起!” 玉疏表情这才明媚了些,抱着青娘一只胳膊,靠在她身上,说:“好。” —————————— —————————— 我变成臭石头了,总有一天你们要叫我小香香(。 黎明 因为赫戎不在,又或许青娘已断定赫戎要输,最近也不怎么顾忌,常往玉疏这里来。 玉疏已习惯她每隔一两日便过来,还带来些战事上的消息。青娘是北延的阏氏,如今又有新任的大祭司,消息 比玉疏倒是灵便得多。 这天玉疏刚醒来,便觉腿间一片湿濡,带着些黏稠的水意,让大腿内侧一片冰凉。 她咬住唇,神色无限屈辱。 衔霜在帐外轻轻唤:“殿下?” 玉疏没应,沉默着将手指探去腿心。 她手心很快染上湿痕。 玉疏触电一般将手伸回来。 消之不去的痕迹,渴望不尽的身体。 如果赫戎此时站在她面前,玉疏会忍不住捅死他。 “殿下,阏氏来了。”见里头半天没动静,衔霜不由再次柔声开口。 许久之后玉疏才动了动,刚要起来,便听青娘又来了,风风火火拉开了帐子,神色半喜半怒,因说:“有两个 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先听哪一个。” 玉疏下意识扯过身边的锦褥,盖住了自己。 青娘神色一动,依然当没看见似的,坐在了床沿。 玉疏如今眼睛看不见,耳力倒是练出来些,听青娘这个语气和口吻,就只是一笑,安安稳稳地道:“好的也好 不到哪里去,不过你还是先说好消息罢。” “好消息便是北延的前大将——白羽,把赫戎打了个兵败如山倒。” 玉疏拧眉,下意识疑惑问:“白羽不是受伤了,他怎么还能上战场?” 青娘扯出一点冷冽的笑意,“赫戎为了求稳,别说阳城,连平城都未去,竟特地绕了原路,去了一座连名字都 未怎么听过的小城会渊,这种小城连城墙都是破破烂烂的,守城的兵都没有几个,见北延人来了,吓得腿都软了。 勉强守了一天,城门快被攻破的时候,竟是白羽带了援兵过来。” 玉疏纳罕道:“不对,他这样的资历,哪怕甫之刻意提拔他,他又能带多少人,赫戎几乎带了八成北延的精 锐,竟……竟输了?”哪怕这是则好消息,玉疏竟下意识不能相信。 青娘一叹,“所以会渊一战,白羽一战成名。” “传话回来的人没说的太细,只说大楚当时不少士兵还是怯战,白羽单骑而出,骁勇无比,执刀杀敌,万夫不 能近身。” 青娘说得也简单,玉疏却透过那几个字,仿佛遥望见了会渊城外的血肉纷飞里,白羽如天神降临的光景。 “白羽率人鏖战了一天一夜,最后随手抢下弓箭,一箭射中了赫戎,主帅受伤,这才破了僵局,自此,北延初 败。”青娘顿一顿,方道:“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坏消息了。” 玉疏笑了笑,冰冷如刀锋,“这竟是坏消息?” “因为那一箭本来是朝着赫戎心口去的,他本来该死透了!阿日斯兰却不知什么时候混进军中,替他挡了一 次,所以箭才射偏了,让他不过受了轻伤而已。”青娘说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冷笑道:“哪里都有我的好哥哥来 掺和。” “战场如此凶险,个个得提着脑袋活,谁知我的仇人竟一个都死不了!只盼着我活得比他们长了,才能亲眼见 着他们去见阎王!不然我是死也不能闭眼的!” 青娘犹在愤愤,玉疏却渐渐听不到了。她虚无地望着并看不见的前方,沉沉的黑夜逐渐化作一片浓烈的赤红, 她神色有些恍惚,许久才听见青娘在她耳边唤了声:“阿疏。” 声音似从天边传来。 玉疏面酡如桃花,她自己却全然不知道,只是从鼻间嗯了声,声气又被无意识拉长了,透着点妩媚的尾音。 青娘沉下脸,去探她的脸颊,只觉手中滚烫,却又不像是风寒起的高热,又沉声叫了一声:“阿疏?” 青娘指尖微凉,这样微微一碰,玉疏只觉清爽,不自觉将脸靠在她手上,又陡然流下泪来,“我如今这个样 子,回去了又怎样呢?” 滚烫的泪全掉在青娘掌心,玉疏这话又说得奇怪,青娘心中微微一动,试探着说:“如果是眼睛的缘故,你再 说这样的话,我可就生气了,都说了是那王八不给你治。”赫戎没死成,青娘气个倒仰,直接给他起名:千年老王 八! “好歹如今我也学了些医术,日日给你端来的治眼睛的药,你别忘了喝。” 她将玉疏脸上的泪拂去,劝她:“再说,我到底医术浅薄,纵治不好,等日后回去了,大楚多少名医没有,你 不过是一时磕到了,又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想来几副药就吃好了,啊?” 玉疏的脸埋在青娘掌心,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不是眼睛。”许久之后,玉疏才小小声说。 青娘心中一咯噔。抬起玉疏的脸,见她眼中虽是空落落的,却水汽迷蒙。 不是哭的。 青娘不过片刻愣了愣,玉疏便敏感地察觉到了,苦笑道:“你猜出来了是不是?” 玉疏看不到青娘的表情,刻意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青娘长长叹息了一声。 然后她微微俯下了头。 玉疏却陡然泄出了一丝冶艳的呻吟。声音软绵绵的,像飘在半空的云,轻飘飘落不到地上。 一如青娘落在她乳肉上的吻。 —————————— —————————— 预个警:下一章是百合肉,雷的话慎入!慎入!慎入! 为啥要百合呢,因为牛大骨吃断头饭之前,再顶两绿帽子吧,更好看(。春天来了,是绿色的气息…… 百合完之后这卷快收尾了,宴宴需要一个最大的契机,斩断她目前的状态。 潋滟(百合h 雷慎入 雷慎入) 玉疏下意识去拉她,偏又看不到,反被青娘握住了手,两个人的十指交缠起来,似乎亲密无间。 玉疏刚刚晨起,鬓发松散,衣襟零乱,寝衣本就单薄,半副雪白的胸乳若隐若现。这一打岔间,青娘柔软的舌 面已经扫上来,将她半露的奶儿吃了个彻底。 青娘动作非常轻柔,勾起阵阵酥麻的痒意,玉疏全身细细抖起来,用力握了握青娘的手指,方颤颤叫了 句:“青娘!”似是阻止。 青娘抬起头来,半边雪峰映着她妩媚的侧脸,乳肉被舔舐得水光淋漓,她勾起一缕微笑来,不胜风流冶 艳,“不舒服么?” 玉疏轻轻喘着气,“很……很奇怪……”她因前世所故,并非没有遇见过女孩子之间的情事,只是发生在自己身 上,就是……就是很奇怪。 青娘只是抿着唇笑,隔着轻薄的料子,一口含了上去,又恶作剧似的,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刚一下口呢,原本 软软的奶尖尖瞬间便在她唇齿间硬了,玉疏颤得和失了魂似的,软倒在身后的锦褥上,面色酡红如醉。 青娘含着半只乳儿,才模模糊糊道:“好阿疏,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玉疏说不出“好”、或是“不好”,只是长期在欲望里煎熬的身体忽然得到了抚慰,还是温柔到了极致的调 弄,让玉疏一时如在云端。 因为早年用药之故,一直为欲望所控的身体,一直是她屈辱的印记。 今日这印记却似乎淡了些,从未有过的轻柔的抚触,女孩子特有的柔软与馨香,一齐在欲望发作时扑过来,密 密地给她织起了一道屏障。这这屏障里,她觉得温暖且安全。 玉疏轻轻哼了一声,又意识到不该,便把嘴唇紧紧咬着。只是咬着唇发不出来,她又看不见,反让感官更为鲜 明。 玉疏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解开了她的寝衣,光裸的肌肤如花苞般被人缓缓剥出来,然后有人在上头落下轻如蝶 翼的吻。 真的很轻,轻到有些痒,这蝴蝶从她的脸颊到颈侧,再从颈侧到胸乳,一直到她的小腹上方,才停住了。 “啊……”玉疏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蝴蝶短暂停驻在那里,然后飞进了桃花源。 玉疏听到了青娘的轻笑声,然后两根柔软沁凉的手指在她紧紧闭合的腿心按了按。那里原本便有春水润出,很 轻易她便探进了一节手指。 这指节和以往都不同,软嫩又温存,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刚一碰上来,她腿心蕊处就被冰得颤了颤,水液潺潺 浇在指尖,然后玉疏听到了一声轻笑声。 又有一双柔软的嘴唇亲上来,玉疏看不见,只觉着还带着温度,却又没有一丝狎昵,反而跟天上落了一团云似 的,软乎乎盖着,要把她盖满了,覆全了。 玉疏茫然瞪大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里,忽然渗入一瓣清凉月光,幽幽地亮。 她有点被吓到了。盯着那瓣月光,望了很久,才艰难启齿道:“青娘……” 唇齿刚刚微启,一段柔软的舌便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舔过去,温情脉脉地扫着,没有攻击性。 玉疏微微地抖,有些痒,叫她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鼻间闻到了一缕芬芳,久久缭绕不散。 那缕芬芳依依不舍地在玉疏唇齿间绕着圈,然后才逐渐淡去了,愈来愈远,然后去追逐更馥郁的地方。 花蕊潺潺吐蜜,被人轻柔地剥开了。 玉疏不知怎的,就是感觉有束目光盯在腿间,而那人的手指正耐心地要剥出花心。她有些耻。 许是难得见到玉疏这样,很快玉疏就听到了青娘银铃一样的笑声,她说:“阿疏,你既然看不到,那我来告诉 你好不好?” 玉疏脸上烧起来了,赶紧摇头说:“不好。” 腿心却噗叽一声,一汪水吐在青娘掌心。 青娘也噗嗤一声,笑了。 什么啊……如果一定要说起来,明明、明明她们两人中,她才是身经百战的那人好吧?玉疏歪着头心中默默想, 全然没留意她自己已许久未这样开颜了。 青娘却一直眼不错地瞅着她呢。只是也不说破,反而轻声劝哄道:“我开始啰。” 玉疏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拿住了要害,只是力道很轻,跟羽毛拂过似的,就听她说:“看我捏住了什么?小 小的、又圆圆的,像颗小珍珠。” 说话间她就真捏了捏,玉疏几乎酥倒在当场,喘息着道:“别碰……青娘、别碰……别碰那里!” 青娘笑,非但不理人,还用指甲刮搔了一把,这一把让玉疏腰肢都弹起来了,还听青娘嘴上说:“阿疏,瞧, 它还会长大呢。” 玉疏许久没被人这样细心地抚慰过了,脑子都是懵的,只能喃喃道:“别说……别说……” “为什么不能说?”青娘的声音柔柔传过来,尾音带着点诱惑,钩子似的缠着她,手中动作不停,将一颗圆润 的小东西揉弄得百转千回,还说:“站起来了,阿疏觉得舒服了么?舒服就告诉我,不舒服也要告诉我,嗯?” 腿间是种细致的快感,春风拂过一般温柔,玉疏像是醉了,有些晕陶陶的,朦朦胧胧说:“舒服……” 然后她就听见了咯咯的笑声,银铃一般在耳边作响,这声音又魔魅地响起来,跟女妖似的荡人心魄,“阿疏, 你出水了。我手指都被你打湿了。” “尝尝你自己的味道好不好?”那个声音说。 然后玉疏的双唇便被两根湿润的手指按住,她尝到一点微微的甜腥气,转瞬即逝,那手指便浅尝辄止地退开 了。 青娘笑道:“可不许你多尝,这是我的。” 玉疏接着就听到了一些唇舌黏腻之声,她看不见,但那声音格外的……妩媚。 玉疏头一次知道声音也可以用妩媚来形容。因为她一定脸红了,但从那点细微的吸吮声里,她便仿佛能想象那 副冶艳画面。 “真甜。”青娘犹带色气的沙哑声音传来,玉疏听到她说:“我再尝尝好不好?” 玉疏几乎立时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下意识闭了腿心,刚合拢就潺潺吐了波水,正好被她分开双腿,启唇含了 个正着。 “呜……青、青娘!”玉疏话都说不全了,被她这一吮一吸给弄得丢了魂,咿咿呀呀蹬直了双腿。 女孩儿的舌尖格外的软,软得近乎不可思议了,什么隐秘的地方都能钻进去,连藏得颇深的一小块硬肉都给人 摸到了,舌尖顶在上头,软乎乎地用力,有一下没一下地弹,还轻轻重重地舔,玉疏被她调弄得浑身直哆嗦,摸索 着想去推她。 手一落在她头上,青娘就笑了,灼热的呼吸喷在娇嫩的蕊心,让玉疏的手反变成了欲拒还迎,重重叠叠的快感 几乎淹没了她,渐渐的玉疏听见了噗叽之声,舌尖勾舔过之处,全成了一片汪洋,水淋淋漓漓的,叫青娘吃了个干 净。 “好阿疏,刚刚好不好?”青娘发髻散乱,眼角艳媚横生,波光潋滟间一缕轻愁,却是无限动人风姿,只是现 下也无人看得着了,她便也不收了愁意,反而更恣意放荡,舔弄着口中光洁的肉缝儿,深深吮了一口。 果然刚弄完,身下的女孩儿是长长哭吟了一声,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褥,腰肢颤得厉害,两瓣肉更是抖得更 丢了魂似的,“青娘、青娘……别弄了,受……受不住……” 话未说完,她腰肢便塌了下来,一波清亮的春水泄了出来,射了青娘满脸。青娘再去望她,便见她神色迷蒙, 檀口微张,已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经了一次极乐,反教玉疏愈发难耐起来,细细喘息着,明明无用,也将手盖在眼皮上,这无意义的遮挡却 让感官反而分明,可青娘却反而停了。 玉疏不知自己想求什么,只能低低哭道:“青娘……”还颇委屈。 青娘就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丰润的乳儿上,调笑道:“乖乖,也替我摸一摸。” 玉疏只觉指尖恍若陷入一团云里,怎么摸索都是软的,这手感实在太妙,倒把那份陌生感去了些,还难得起了 些心思,去调侃她:“果然妙极。” 其实玉疏这摸得实在全无章法,偏偏她还一副风月模样,叫青娘想笑。只是她这副样子实在已太久、太久未见 了,叫青娘总想起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恣意风流的小公主,打马游街过来,问自己讨一杯水喝。因此倒舍不得笑 了。 青娘拢了拢胸前两团,将玉疏的手夹在里头,还故意去问她:“乖乖,这样是否更妙了?” 玉疏两根可怜的手指几乎是无处可逃,到处都是软嫩的乳肉,略摸一摸都觉得指尖丝滑如缎,倒叫她闹了个大 红脸,想抽手出来,无意间又碰到了什么,便听青娘娇媚婉转地呻吟了一声。 “好阿疏,刚刚可碰到我的奶尖儿了,现在硬得发疼,你再揉揉。”尾音还带着刚刚的余韵。 玉疏便鬼使神差去摸,从蜿蜒的雪峰一路探索过去,便摸到了一粒小小的珠子,果然是硬得,俏生生顶在她指 腹上,玉疏不过摩挲了过去,耳边便是颤抖的喘息,还给她直接教学:“乖乖……握一握这奶子……哈啊……它等着 你呢!” 玉疏犹豫着用手掌包住半只乳,她手掌小,只能握着这么多了,就这样还有多少乳肉从她指缝漏出来,她略捏 一捏,青娘就喘得更厉害了,间歇着指挥她:“再重点……啊……” 玉疏便加重了力道,跟取悦自己似的,两根手指捏了捏早变硬的奶尖尖。 “呀!”青娘惊喘一声,懒洋洋倒在她肩上,笑道:“阿疏果然是个好徒弟。”说话间手也探了下去,送进去 一根中指。 这猝不及防地一下叫玉疏也软在她肩上,细细碎碎地颤声道:“你……犯规……” 青娘屈起手指,将最坚硬的指关节抵着她那块硬肉,打着圈磨她,磨得怀中的女孩儿都失了神智,纤弱的背脊 抖得厉害,口中只会“嗬嗬”直喘,酡红的美人面上却是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只有细看才会发现那秋水般的眼睛是空茫茫的,像湖上的晨雾,朦朦胧胧盖着水下的光景,谁也看不清里头到 底是什么。 青娘笑了笑。 这屈起的指节被裹得几乎挪不了,馋人得很,咬到点东西边不松开了,青娘另一只手捏着花珠碾弄刮搔,哄得 肉穴放松了些,微微开了点口,才一边捏过早便立起的花珠,一边将指关节狠狠往硬肉上一推! “咿呀呀……呀!” 这双管齐下叫玉疏几乎是立时便到了高潮,水儿几乎是喷出来的,泄得青娘的掌心都湿透了,全包在白生生的 牝户上,叫玉疏止不住地抖。 震颤之间,玉疏听到青娘说:“犯规?” “他人加给你的,你统统不用理。你只要自己舒坦了,管别人作甚。” “什么规矩,你便是规矩。” 她的手指还在兴风作浪,水跟流不尽似的,淋漓着泄下来,玉疏云里雾里,压根控制不住,抽丝吐蕊,银丝缠 绵,娇嫩嫩的肉穴疯狂翕张着,被她的手指牵着走,走到哪儿玉疏也不知道了,似乎前方是京城那家简陋的酒肆, 小小的巷子里,一方酒幌高高挂起。 玉疏的手还搭在青娘胸上,她在癫狂之间,无意揉捏着青娘的奶儿,嫩生生一团根本握不住,只有奶尖俏嘟嘟 顶在她掌心,她手掌挪一挪,便连乳晕都跟着蹭硬了。 她毫无章法地乱碰,却碰出了青娘一声冶媚的莺啼。 “宴宴……” 袅袅余音落在玉疏心上。 她第一次这么叫她。 玉疏只觉得心脏像被人一把捏住了,稍稍拧一拧,便能拧出一缸的水来,全是她的眼泪变的。 她抖着嘴唇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青娘掉下泪来,说话却没有哭音,“许多年前,我听你的兄长叫过。那时……”那时你的笑容,我此生不能遗 忘。 “宴宴。”她又轻柔地叫了一声,像缕微风,柔柔吹在玉疏心上,“你已经尽力了,那都不是你的错,以后…… 不论如何,可都要快活啊。” 玉疏愣愣的,青娘已经凑了上来,在她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半露的酥胸也在玉疏身上蹭过,软绵绵的几团嫩肉挤在一处,亲亲密密的,毫无间隙。 玉疏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极轻的喘息,像是爽极,很快又闷哼了声,消散了。 或许是错觉,玉疏眼前似乎真出现了青娘的样子,她如瀑布般散开的乌发,有几缕落在了前头,衬出胸前两团 雪白,玉疏自己的手还搭在上头,纤弱与秾艳是如此分明,可摆在一起偏偏还耀眼。 青娘好像在冲她笑,浅笑里带着泪光,她艳色沉沉的脸,横波飞渡的眼,脸如一朵盛极的牡丹,肆意张扬的美 貌;眼如一汪秋水,似乎是情潮,似乎是泪珠,光华熠熠而夺人心魄。那一瞬的潋滟风情,玉疏此生都不能忘怀。 “宴宴。”最后玉疏没听到青娘的声音,只是她确信,她听到了青娘在这么叫她。没有后文,她就只是这么叫 了她。 —————————— —————————— 这段百合肉不是我想吃肉啊 有原因的 没有这一章,无法成后文 这一战终于马上要打完了,我也舒了口气 另:两顶绿帽子,说的是宴宴青娘百合啊,不就是给牛大骨带了两个帽子么…… 兵变 月光如水,夜很静。 衔霜却还没睡,她轻手轻脚掀起帐子,见玉疏犹在梦中,睡得沉沉,神色平宁,并无泪痕,才舒了口气,替她 掖了掖被子,方退了出去。 刚转身便见架子上的苍鹰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犀利如刀。 衔霜早习惯了它一直这么守着,见状也只是低低道:“祖宗,你还像以往似的,千万别叫唤,成不成?” 苍鹰似是不屑,扭开了头,不盯着她了。 衔霜松口气,玉疏前段时日的精神太差了,以至于衔霜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去盯着她、照看她。 好在青娘来了数次,又按时将她给的药让玉疏服了之后,玉疏逐渐好转了不少,至少如今夜里能一觉睡至天 明,不再梦魇或常常惊醒了。 从赫戎走后已好几月了,衔霜终于放松了些,转了转因守夜而酸痛的颈子,打算在窗边的塌上眯一会儿——玉 疏刚好些,一个人在屋里她不放心。刚走至窗前,便拧起了眉头。 因玉疏睡不安稳,是以她这边廊下都是不点灯的,怕火烛扰了她,因此窗下应该只有清朗月色,依稀破窗而 来。此时窗外却是一片火光,照得那片天通明如白昼。 衔霜心中一惊,忙打开窗再一看又不像是走水,反而隐约可闻人声,脚步匆匆,细细碎碎,听得人疑窦顿生。 衔霜听了片刻,当机立断,立即回到床边,轻柔而急促地叫:“殿下?殿下,醒醒。” 玉疏如今睡觉不沉,很快便睁了眼,只是还朦朦胧胧的,不大清醒。只是还未等她问,外头的声音便逐渐大了 起来,甚至还听到许多人惊惶的呼叫,脚步声也渐渐变大了,变作了疾奔声,外头的灯依次亮起,整个宫殿都被惊 醒了。 越来越多声音了。 呐喊声、惊呼声……战火与硝烟之声。 玉疏与衔霜惊疑未定地对视了一眼,彻底没了睡意。 衔霜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微微一愣,还未待她理出头绪,玉疏便已站起身来。 玉疏匆匆披上衣裳,想出去瞧瞧,还未出得大门,便被侍卫半强制地挡了回来,刻板而有礼地道:“如今出了 些小麻烦,次妃还请安坐宫中,免得出意外。” 玉疏看不见侍卫的神情,也从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好歹,便捏了捏衔霜的手指,没吭声,和衔霜退回了屋中。 等进去之后,衔霜才低声道:“外头那些侍卫看着……倒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 玉疏道:“这里是内殿,声音都传到这里来了,必定不是小事。难道……”她眼中骤然迸出亮光来,“甫之真来 了?!” 衔霜又惊又喜:“殿下的意思是……小韩将军是趁着赫戎不在,过来抄了他的老巢?” 玉疏犹疑着点头道:“在那封信没暴露之前,原本的计划,是白羽带着北延的大军上了战场,这时粮草有误, 可以第一波拖死他们。再趁后方空虚之时,让甫之领兵过来,彻底攻下他们的老巢。” “但如今计划生变,不知甫之还会不会冒险用后头这一计。”玉疏缓缓沉吟着,“只是若换做是我……赫戎受 伤、北延缺粮,后方空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冷笑一声,勾出锋锐的唇角,“且等着罢。” 又过了片刻,玉疏便依稀听见刀剑相击之声,但也不过远远传来罢了。她痴坐在屋中,双手紧握成拳,竟不知 在期待些什么了。 多少年来,头一遭,玉疏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疏听得侍卫喜极而泣的欢呼声传进来,那简直跟久旱逢了甘霖似的,响彻云霄,连屋中都听 得一清二楚,不知多少人在狂呼: “汗王!” “汗王回来了!” 玉疏心中缓缓一沉。 赫戎竟提早回了北延? 轰! 大门被人从外头踢开,有人披星戴月走进来,脚步沉沉,步履飞快,大跨步走到玉疏跟前。 玉疏原本便提在半空中的心,彻底掉进了谷底。 “赫戎。”她低低叫了声。 面前人粗粝地笑了笑,玉疏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铺天盖地令人欲呕的血腥气,和一声意义不明 的:“呵。” 不待玉疏反应过来,赫戎已经将她扛在肩上,转身便要走。只是刚挪步,立刻便被人拦住了。 “汗王这是要做什么?”衔霜扑过来,挡在赫戎面前,惊呼道:“殿下身体未愈,不能……” 话未说完,忽然就没了声息。 玉疏脑中一片空白,她被人倒扛着,腹部被赫戎肩头的盔甲顶得生疼,连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喑哑着唤了一 声:“霜姐姐?” 依然没人应她。 赫戎已将她扛了出来,外头的声音更大了,人心惶惶之下,四处都是奔逃的惊恐之音,玉疏全身的血都冲到脑 门,跟疯了似的,捶打在赫戎背上,坚硬的战甲将她的手刮破,血顺着手指留了满掌,玉疏也根本感觉不到了,她 尖利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你杀了她?”这四个字玉疏是咬着牙根,从喉咙里逼出来的,沁着血一般,森寒的冷。 “闭嘴。”赫戎毫不费力地制住她挣扎的手脚,“没工夫杀她。” 玉疏这才感觉一口凉气从心口吐了出来,一腔孤勇散去,本就在病中的身体更是力尽神危,她强撑着问:“发 生了何事?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乌兰。”他语调冰冷地叫着这个昔日床笫之间的爱称,脚下却片刻不停,“别问、别听、别说。” 他这语调太过奇怪。 玉疏审时度势,刚想开口,便被他一手刀击在后颈上,瞬间晕了过去。 —————————— —————————— 那啥……等下凌晨我就要去赶飞机度假啦,为期十八天。 因为时间比较长,所以昨天一直在加班,要提前把事情做完加上交接一些事情,所以就忘了更新了,不过昨晚 回来之后加今天一整天都在赶存稿,在我出去浪的时期,终于存足了稿子,不会断更啦。每天九点不见不散! 迫不及待等着出去浪的自由石头留 魂消 等玉疏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被赫戎扛着。 她小腹被顶得难受,一阵阵眩晕和反胃感袭来,她强忍着没吐,勉强听见沉重的铁木有节奏地在撞击宫门,隐 约的打斗之声遥遥传来,还夹杂着隆隆的炮火,震得玉疏的耳膜发着颤。 如果玉疏能抬头、眼睛能恢复,她会看到不远处的战火已燃烧了半边天际。 宫门处亮如白昼。 玉疏看不见路,不知被他带去了哪里,只是身边愈来愈寂静,只有赫戎和跟着他的心腹侍卫的脚步声,响彻在 漆黑的路上。 她只能从时间上推算,他们应该还没出格达木宫。 她小心控制着呼吸,不露出行迹来。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停在了一处院落前,因为玉疏又听见了沉重的大门沉沉坠地的声音。 院子里有人警惕地道:“谁?” 是青娘身边的婢女。 青娘想是早有准备,端坐在院中,衣冠整齐,妆容华美,望着形容狼狈的赫戎,讥诮地一笑,“想不到威名赫 赫的汗王,也有这样如丧家之犬的一天。” 玉疏被赫戎放下,然后才听赫戎走到青娘面前,冷冷道:“当日和白羽勾结的内应,是你罢?” 青娘换了个更舒服地坐姿,笑道:“是又怎样?” 玉疏清晰地听到了赫戎骤然加重的喘息声,“你倒坦白。” 青娘挑眉,似乎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便不坦白,你今天难道能放过我?” “阿日斯兰死了。”赫戎停了一停,忽然道:“拜你所赐,大楚的大军围攻格达木宫,刚刚在宫门口,战至力 竭而死。” 玉疏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青娘的声音,“我和他的兄妹情分,早在他把我强制带回来为止,就没了。” “再说,他为你而死,只怕反而觉得死得其所罢?”青娘目光是种看破一切的透彻,讥讽道:“你一直明白他 对你的感情,也一直纵容这种感情,对他用不上就扔。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无论如何,你是北延人,居然吃里扒外,帮着大楚……” “我不是北延人。”青娘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从没觉得自己的北延人,一天也没有。” “北延给我母亲带来的屈辱,我此生都不会忘记。”黑暗中,青娘讽刺到极点的声音传来,“哪怕是她几乎丢 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又是怎么对她的?” “你、阿日斯兰、大祭司、我那位运气好死得早的好父汗……”青娘停了停,才朝地上啐了一口,“莫名其妙就 毁了别人的一生,都让人觉得恶心之至!” 玉疏从未听过青娘这样说话,平静的声气里暗流汹涌,刻骨的怨恨毫不在意地喷发而出,她仿佛根本没想过这 样说的后果。 一丝冷意陡然窜起,让玉疏心头一阵冰凉。 不待赫戎说话,青娘又问:“你要将她带去哪儿?” “都被人攻上门来,还要带着宠妃跑路么?还有心跟我在这里废话?呵,我要是你,就立刻扔下她,赶紧有多 远跑多远。”青娘语气讥诮,玉疏却几乎落下泪来。这样自身难保的关头,她还想着她。 玉疏徒劳地睁大眼睛,朝着青娘发声的地方望过去,或许是错觉吧,玉疏觉得自己眼前逐渐出现了什么,有严 阵以待的许多侍卫,有惊惶不堪的许多婢女,还有……还有在院中端坐的青娘。 她并未穿北延那身阏氏的服饰,反而依稀是当年京城卖酒女的装扮,丰润娇娆,艳光四射,雪白的指尖上涂着 鲜红的蔻丹。她原本因在和赫戎说话,脸色森寒如坚冰,只是一低头时,她忽然望进玉疏眼睛里。 青娘唇边浮出一个微笑来,勾魂摄魄,恍若当年,只是眼角似有泪光。 她嘴唇为启,喃喃念了两个字。 宴宴。 …… 嗤。 刀口分离血肉的声音。 刀速很快,快得只是瞬间的事情。 青娘唇角的笑还未完全散去,只有一滴泪掉了下来,很快融进奔流而出的鲜血来,再也不见了踪影。 一瞬间比死更安静的沉寂。 “啊啊啊啊啊——”片刻之后,这院中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的热油锅,全被惊恐的尖叫声炸响,所有的婢女 吓得全伏在了地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青娘那颗美艳的头颅无力地垂落下来,胸前一柄尖刀,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玉疏看到赫戎拿着刀柄,用一种望死人的眼神,盯着青娘的后颈,他面容如此冷漠,手上的动作又是如此迅捷 而猝不及防,仿佛刚刚不过顺手切了一块点心。 血汩汩而出。染红了玉疏的眼。 青娘眼睛却一直未曾闭上。 玉疏恍惚间发现,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错觉不会如此真实,不会如此……令人心悸。 她眼前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红色。青娘死都不能瞑目的眼神时时跳到眼前。仿佛怨恨、仿佛解脱,那种憎恨如此 刻骨,哪怕死亡都不能稍加动摇;可是又仿佛是横空一现,终于能表露的、稍纵即逝的隐隐温柔。 她说:宴宴。 她一定有很多未尽的话。 玉疏眼前血淋淋的,一如此时她血淋淋的心。 可是她却不能说给你听。 她一定早知道罢?就算这一仗打赢了,她也不可能回去的。只要赫戎还存着一口气,就一定会先杀了她。因为 背上这个莫须有的神女之名,赫戎便绝不能容她活着,免得留下青娘的命,被草原上他哪个兄弟娶了,替他人做了 嫁衣裳。 可是她还是……还是做了。 玉疏想走过去,哪怕爬过去也好,去告诉她一直想说的话,去抱着她的头颅,和她的身体放在一起,哪怕是死 亡,她也不该离开得这样不体面。 可是玉疏发现她什么也做不到了。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滴泪也流不出来,眼眶干涩到发痛,眼前全是红的,赤红的血色,遮住了她的眼 睛。无穷无尽的血、无穷无尽的痛。 全是她的错。 到底要她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够走到破晓呢? 最后那血色变成了再也看不见光亮的黑夜,那些打杀声、尖叫声都逐渐远去了,下雪了。 在这星月满天的夜里,却忽然下起了小雪。 洁白的雪花落在青娘脸上,又悄无声息融化了,像是她颊边一滴清泪,缓缓流淌下来。 可是这雪太小了,轻飘飘的,遮不去奔流的鲜红的血。 玉疏心中很寂静,千里冰封的心,春天遥遥无期。 玉疏在这个动乱不堪的夜晚,缓缓吐出了心中最后一口温暖的气息。 烟水流(最后的断头饭h) 窗外的雪从昨夜开始,已下了一丈深了。 玉疏坐在窗前,捧着一碗茶,静静望着外头的落雪纷纷,脸却白得和雪色一般,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感。 她看不见雪,却听到雪坠落的声音,很沉静,像怕扰着谁。 自青娘死后,她一病不起,待神智恢复一些,就发觉赫戎已带着她,来到两国交界的一座小城。 狡兔还有三窟,这座好不显眼的别院,自然也是赫戎的据点之一。而且此处因常年战乱,民风彪悍,算得上是 个三不管地界,赫戎逃开此处,想来也是为了东山再起。 只是这里不比草原地方大,格达木宫被人攻下之后,赫戎疑心病重,连青娘都能立时斩杀,不肯带来,更别说 其余的仆从奴婢,要么死了,要么就流散了,玉疏多年来收买的赫戎身边的几个仆婢,也都不见踪影。总共就这么 三进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赫戎的亲兵在把守。能跟着赫戎逃到这里的,个个都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一时要策反他 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这里之后,因玉疏之病,赫戎买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玉疏原指望她们或多或少能通些消息,只是不知是 天生还是赫戎有意,这两个小丫头竟都是个哑巴,平日里只会点头摇头,旁的一概不会。 玉疏放下空空的茶碗,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前立刻浮出薄薄一层雾来。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又整日里下雪,什 么痕迹被这隔三差五的大雪一盖,也都没了。甫之和白羽的搜寻,想必只有更艰难的。 玉疏极其努力地将心思转到这些政事来,才能忽略掉那种钻心蚀骨的痛苦。只要闲下来,那种痛苦就会裂成暗 沉沉见不了底的黑洞,彻彻底底将她淹没。 她不能去想。 玉疏眉头紧锁,正在深思,就忽然被人打横抱起。玉疏猝不及防地一缩,正好完完全全缩进身后人怀中,那人 咬着她的耳朵,沉沉笑了:“乌兰今日怎么这样乖?” 玉疏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顺势闭了眼,把眼底所有的怒气和恨意都关上了,才揽着他的脖子,作出一个娇 怯不堪的柔弱样子来:“乌兰……乌兰害怕…主人、主人可别丢下乌兰、可别杀我……” 赫戎已抱着玉疏,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闻言扳着她的下巴,看她脸色苍白到透明,眼睛紧紧闭着,长睫在如 玉的脸上轻轻颤动,一脸惊惶、弱不胜衣,不由笑了一声,命令道:“睁开眼。” “你乖乖的,不要像青娘一样背叛我,我自然不杀你。” 玉疏似乎被吓到了,睫毛颤个不停,许久才犹犹豫豫地睁开,似含了一层水汽,雾蒙蒙仰望着他。 赫戎却并不为所动,牢牢盯着她,手下的力道也加重,直到玉疏惊呼出声,洁白的下巴上都留下了几个红色的 指痕,“这么美的眼睛,却看不见了……真是可惜啊。”他尾音淡淡的,忽然厉声问:“大楚如今大胜,乌兰就不 想回去,做回那千娇万贵的公主吗?” 玉疏像是吓了一跳,像株菟丝花一样,牢牢攀着他的肩膀,垂泪道:“乌兰已是主人的人,还叫我回到哪里去 呢?” 见赫戎半信半疑,她又垂下眼,泪水跟珠子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哽咽道:“大楚那么些公主郡主宗室女,昔 日我若受宠,又怎么会被送来和亲呢?在宫中也不过是任人欺凌罢了!如今……如今主人待我好,乌兰自然不肯回 去!”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在赫戎手背上,滚烫的,像烫到了赫戎心里,因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的唇,见玉疏也乖乖伸 着柔软的舌,任他享用,不由更是攻城掠地一般,把个美人亲得骨软魂酥,软绵绵倒在他怀里,雪白的面色也终于 染上一点酡红,才满意地放开她,见玉疏气喘吁吁,眼含春水,想来身体是大好了,便伸手撕了她的裙子,就托着 她的臀,把她狠狠往下一送! 玉疏哭吟一声,指甲瞬间就陷进了赫戎的后背,眉头紧锁着,头无力地倒在他肩上,半天都出不了声。 赫戎亦是长舒了口气,满足叹道:“乖乖,你病的这些时日没碰你,竟紧成这样!”茎身被她牢牢箍着,想动 一动都不得其法,赫戎一手扶着玉疏的腰,一手又把她的上衫和肚兜全扯了,两只浑圆饱满的奶子砰然跳了出来, 正撞在他掌心,他随手揉了揉,雪腻的乳肉就从指缝间漏了出来,溢出一室的春光。 赫戎重重揉了几下奶子,见还是一片光洁,又遗憾道:“好些日子没敷那药膏了,如今都不出奶了。如今既然 病好了,明日起自己再涂上,知不知道?”他如今邪性得很,这种时候了,都专挑些东西来调教她,这催乳的药膏 也是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日日给她用。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深顶了玉疏几下,专捡着她那处嫩蕊发力,顶得玉疏细细颤抖起来,嘴里也含含 糊糊应道:“知道了,主人……乌兰知道了……” 玩了一阵,赫戎又见玉疏全身酥软,总是立不起来,让她自己动,就眼圈儿都红了,只会哭着说因刚病愈,身 上没力气,遂心火也起来了,提着她的腰就站了起来,将她放在了桌上。 他这一站一放都有技巧的很,那孽根始终没离了她,在玉疏穴内几番刮蹭碾磨,把她逼到了高潮的瞬间,又停 了下来,静止在那不动了。赫戎站在玉疏身后,见她上半身全伏在黄花梨桌上,如一团新雪落入了尘间的土地上, 腰肢纤细,曲线玲珑,她又因为高潮被迫逼停,而细细碎碎地轻颤着,背脊上两块蝴蝶骨跟着颤动,简直如振翅欲 飞一般。 赫戎下意识覆住她的蝴蝶骨,蝴蝶也好、天仙也好,既已是他的女奴,就是插翅,也别想飞出去。他眼神一 肃,就狠命入了进去。 这一通又狠又快,还专挑她最脆弱的那几个点,玉疏这身体原就被他调教得敏感至极,此时这样一通猛干,哪 里还受得了,尽管被他一只手掐住了腰,两条长腿也在桌旁乱蹬起来,喉咙间无意识逸出哭音,眼前朦胧一片,迷 迷糊糊就泄了身。 赫戎反被她这一通热流浇在龟头上,不由红了眼,将她一条腿提在手腕间,就埋头苦干起来。身下这美人许久 没挨操,也许久没涂药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比之前要紧,进去的时候简直寸步难行,一层层的褶皱咬过 来,一重又一重的吸力,咬得他别说头皮发麻,连全身都麻了,只剩下身这一处还是活得,唯一的念想就是往里头 狠命的肏——肏开了就好了,他这么想着。 哪知她反而先不管不顾先泄了一通,这样也好,她这个穴,是不狠一些都不会流水的,所以初时就艰难,但一 旦耐心到了,把她哄出水了,这回报就足够丰厚,那吸力简直能把人的魂都吸出来。 那一瞬间赫戎也忘了什么家国、战败和落荒而逃,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在她身上找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玉疏,见她眼泪糊了一脸,跟草原上濒死的孤雁一般伏着,还含糊呜咽着,只剩一条腿勉强支撑着 地面,在他的冲撞下,全身都在抖个不停,看着是个可怜的样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脸上却又是一脸酡红春色, 好像再多几个人一起弄她,也都能全部吃下去一样。 赫戎心里逼出一股邪火来,顶着玉疏里头最细嫩的那块肉,就大开大阖地入,连平坦的小腹都不时一鼓一鼓 的,才咬着牙问:“都这么灌了好几年了,怎么肚子还是没起来过?早日给我生个孩子,嗯?” 玉疏迷迷糊糊听着了,即使知道要曲意逢迎,本能似乎都阻止了她点头。好在她本来就是被操得神志不清的样 子,赫戎也本就没想听她的回答,激狂之中几乎是把她给提起来操了,玉疏两条腿都落不到地上,被掰着腿入穴还 不够,浑圆的小屁股时不时还被拽到后头,撞到他的小腹上,他一身肌肉此时紧绷着,又硬又烫,玉疏撞上去只觉 得疼,脚趾都蜷缩了,想躲开这折磨,但反而被他把腿掰得更开,把穴入得更深。 那肉穴的本来就少的毛发早就被他剃光了,反复几次之后,这里毛发都不再生长,光溜溜一片,根本没了遮蔽 和缓冲,被他粗硬的耻毛反复扎上来之后,是热辣辣地疼和痒。 玉疏哭着想躲开,下意识往前爬,可腿又架在人身上,根本无处可逃,反而被他拉着脚踝扯回来,还故意去扎 她早就被操肿了的花唇,那里充着血,再被这么一扎,玉疏全身的血液都往那跑,大脑是一片空白,连呻吟都没力 气了,只能含混地哭。 赫戎哪里又肯这么罢休,剑弩拔张的阳物就这么生生又杵进来,几乎把里头层峦迭嶂的每一条褶皱都撑平了, 却犹嫌不够——始终不够——要把身下这少女操服为止——操到她从此离不了他,心甘情愿呆在他身边为止。 “你是给我下了蛊吗?”赫戎缓缓抚过玉疏的脸颊,身下的动作却完全不像手上的轻柔,而是碾着嫩肉操过 去,叫玉疏只会在他手里一声声哭着喊“主人”,他眼神深深,咬牙切齿道:“不然我他妈逃命的时候,怎么都要 把你带着?!” 刚说完赫戎就正好顶在了最深处,那里一抽一抽的,怯怯地张开了小口,赫戎抓着机会一撞,就蛮横地入进了 宫腔里,被里头完全包裹住的快感让他满足地舒了口气,因此还颇有耐心地按着玉疏的背,轻描淡写地问:“主人 问你话,玉奴怎么不答呢?” 玉疏已经完全被肏白了脸,宫腔拼命收缩着,要把这外来物挤出去,但很明显这是个完全办不到的事,甚至还 取悦了他,让他爽得差点没守住精关,是定了定神,才笑道:“玉奴倒是越发狡猾了,不想回答就拿身体来引诱主 人吗?” 见玉疏拼命摇头,死死咬着唇也不肯吭声——就是这种表情——这种无辜的、清纯的、仿佛未经过人事的表情 ——就恨不得往死里肏她、恨不得把她操开了、操透了,才能让心中那只越来越暴虐的兽得到满足。而赫戎也的 确是这么做的,粗壮的阳物撑得身下这娇弱的小姑娘都在发着抖,楚楚可怜的同时又想玩坏她,他托着她的脸,啧 啧道:“生成这么个天山雪女一般的样子,却骚成这样,没出阁就让男人玩过了,一调教起来更是浪得没了边。” “放心,玉奴不用引诱。早在看见你穿着嫁衣,坐在那架华丽的马车上的时候,我就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像现 在这样,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摆成这种小母狗一样的样子——操死你。” 玉疏吓得一激灵,已经被他抱起来,在屋中来回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向上顶,娇嫩的穴肉被磨得生疼,连含都 含不住他了,青丝洒满洁白的肩背,拼命摇着头。 哪知他就仗着自己力大,居然一只手就托住了她,另一只手摸到她腿心,对着那早就挺翘肿大的小花珠,就是 轻轻重重的掐揉,里头配合着动作,又深深浅浅开始肏穴,玉疏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原本紧合的肉缝应该被完全撑 到了最大,那东西跟肉塞一样,涨乎乎的,把里头的水液都严严实实堵着,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发出噗叽声。 这淫糜的声音很明显刺激到了赫戎,他知道怀中这少女对宫交反应最大,不用动几下,就能让她被予取予求, 这次也不例外,尤其是按着她的肩往自己的鸡巴上按,这种重量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深度,让他都不需要怎么动,就 能看到玉疏口中溢出的呻吟,是一声比一声柔媚,跟沾了蜜似的。 偏偏嘴里叫得这样甜,眼泪倒是也掉得越来越凶,呜咽着一会儿说“主人,玉奴受不住了”、一会儿又说“要 主人肏得更深更狠”,里头的小口也开始紧紧绞着他。 但赫戎就是知道,不管这小姑娘怎么乖顺地伏在身下,怎么又甜又软地叫主人,看似是把她给驯服了,实际上 都是只小白眼狼,你得时时刻刻盯着,把她揣在兜里带着走才行,不然只要稍稍大意一些,让她逮着一个空儿,就 跑了,恨不得跑得无影无踪,养不熟的。 他摸着她平坦小腹上的形状,指尖稍稍用力,就按得玉疏几乎立刻就软了身子,宫交本来就是一种凌虐的快 感,他还毫不怜惜,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按下去。 这下玉疏连话都说不全了,只会呜呜嗯嗯地哭,小腹一阵阵地抽搐起来,没过多久双腿就在他腰旁绷直了,双 眼泛着白,湿润的唇瓣微张着,就在要尖叫出来的前一秒,被他老老实实堵住一顿猛亲。 同一时间在他唇舌的攻击之下,玉疏下身痉挛着吹出了一汪春水。可是被堵住了,两张口都被他堵住了,可怜 的肉穴喷不出去,上头的小嘴又叫不出来,高潮如一条粗壮的电流,在她体内到处乱钻,就是发不出去,玉疏拼命 去推他,也被人用蛮力制住了,让她在这种窒息般的快感里彻彻底底迷失。 迷失的尽头,玉疏已经完全失了神,穴内迷途陌路一般开始紧绞,赫戎天灵盖都是麻的,就着这个姿势,在她 宫腔里又狠又凶地捣弄了数十下,才终于咬着她的舌尖,按着她的肩膀,彻底松了精关。 太多了、太满了……玉疏迷糊地想,身体深处被人一股股灌进精水来,烫得嫩肉一缩一缩的,还听到他含混地 道:“攒了这么久的都给你了,玉奴该给主人生个孩子了——嗯?” 赫戎最后的尾音拐着弯到了玉疏耳朵里,又拐着弯传到她混沌的脑子里,“孩子”两个字忽然叫玉疏回了点 神。 青娘死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喝避孕的汤药了。 这后知后觉的想法让玉疏简直慌了神,连遮掩都忘了,疯狂挣动起来,脸上一片惊惶,细声拒绝道:“不要…… 不要……呜!” 原来赫戎正是最放松的时候,叫她猛不丁一动,竟真的把东西拔出来半截,玉疏吊在他手臂边上,差点就要摔 下去,还是赫戎听清了她的话,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提着她的腰,就重新让她狠狠坐了下去!不管她挣扎得再厉 害,指甲在他背上划出无数道血痕,都暴戾地将她的臀完完全全合在他的小腹之上,在她的绝望、憎恨和毫不掩饰 的厌恶中,把精水全部内射进了她的宫腔。 他精量太浓太多了,足足射了许久,玉疏小腹都已经微微隆起,他才抓着她两只手腕,把她绑在了榻上,见玉 疏厌憎地望过来,才低下头,在她幼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低笑道:“我就知道——玉奴就是只养不熟的野猫—— 之前装了那么久的乖,我都完全找不到破绽,真是辛苦了。” “可惜啊!”他嘴上说着可惜,手上却毫不可惜地动作着,又随手找了个枕头塞在她腰下,嘴角勾出一点暴虐 的笑来:“不操出个孩子来,玉奴就别想从床上下来了。” 赫戎说着话,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硕大的玉势,卡在她还在淅淅沥沥滴水的穴口上,就手腕一转,缓缓推进了 玉疏体内。 玉势上还刻着凸起,赫戎甚至不需用力,就看到玉疏大腿又开始微微地抖,被肏开了的穴食髓知味,一点一点 地乖乖吃了下去。 他笑出来,突然一个用力,把剩下的玉势全部推了进去,最顶端牢牢顶在她那处最细嫩的肉上,玉疏不受控制 地哭吟了一声,才见赫戎站了起来:“看,我的玉奴,你这个样子,还有谁能满足你呢?你那位至今都不肯说的大 楚的奸夫吗?” 他说到“奸夫”两个字,声气又低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冷哼了声:“不过没关系,你这一辈子 都只能被关在这里,当我的性奴,被我操到死为止。”说完才转身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玉疏攥着拳,指甲完完全全陷入了肉里,想蜷起来又被半绑住,只能仰躺着,眼泪无声无息 划下来。 性奴。 屈辱。 自尊和骄傲仿佛被人彻底打散了。 不能自控的身体。 无处可逃的命运。 有一个瞬间,她真想直接咬舌,就这么一了百了。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手掌很疼,是指甲掐进去的痕迹,只怕再深一些,就会留下几道血痕。玉疏望了那些掐痕一眼,慢慢松开了 手。 不值得。 他怎么值得、他怎么配?! 配让她伤害自己、配让她自杀。 宴宴、很快了。玉疏在心中对自己说。 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你都熬过来了,别在日出的前一刻放弃。 只要再等一个时机就好了。 再等等、再……耐心地等等……好不好? 好。 聚散 雪越下越大了。 茫茫积雪堆了小腿厚,几欲让人寸步难行,玉疏站在门后,被门缝吹进来的风一吹,便打了个寒颤,牙齿蹭蹭 发着抖。 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赫戎带人不知去了哪儿,只有几个侍卫守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大约是料定了玉疏并不会北延话,他 们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却仍能听见。 这个说:“这么冷的天,难不成还得往北走?” 那个就叹:“大楚的皇帝亲自来了,下令清剿全境,咱们先前呆的那几个地方,幸好走得早,不然现在他娘 的,不知还有没有命出来呢。” 玉疏有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了。 他来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继续听下去。 另一个跟着说:“我就说那年轻皇帝不是个好东西,这么些年来,岁贡都好声好气地给,谁知一朝就翻脸不认 人了,听说现在连当年输给咱们的幽云十六州,如今也只差一座城了。” 这个冷笑道:“白羽那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汗王当时就该一刀宰了他,剁他一个手指算个屁!” 那个便劝:“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怕等楚人将幽云十六州全拿下,便当尽全力搜捕咱们了。” 另一个似乎舒了口气,“幸好如今雪下得深,再深的赶路的痕迹,一晚上过去,什么都剩不下。这块地形咱们 又熟,让他们好找去,找得到我是他孙子!” 从格达木宫逃出那天起,接连月余时间,他们已换了不知多少地方。最开始的时候,玉疏还能知道他们正在两 国边境的一座小城,只是赫戎带人几易其地,她又眼睛不便,现在已完全摸不着任何头绪。 玉疏在风口站了片刻,便被寒气袭来,咳得止不住,脸颊通红,喉咙似火烧一般,热辣辣的疼。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天,越来越冷了。 他们在往北走。 外面几个侍卫听得她的咳嗽声,安静了几秒,复又压低了声音,说:“里头这一位,汗王真要带着她一起走? 这冰天雪地、缺吃少喝的,她这么个病恹恹的样子,能撑得到几时?别拖累了咱们才好。” 有一个侍卫忠心耿耿得很,听得同伴似有埋怨之意,闻言道:“汗王要带着她,必有自己的思量。若是楚军真 追上了,好用她做人质呢。” 另一个冷冷哼了一声:“若是管她的死活,楚人也就不会发兵了,不怕咱们杀了她祭旗?” 最后有人当和事佬:“行了行了,汗王带人出去了,咱们好不容易停下来,好歹坐着歇一歇,过两天做好准 备,就要过河了,过了河是金国地界,楚人再管不到咱们,也不敢明目张胆陈兵,危机暂时便算解了。” 玉疏全身的血都冻住了,许久之后才僵硬着摸过去,磕磕绊绊坐在窗边,耳边只有窸窸窣窣的落雪声。 窗户半撑开着,玉疏很冷,只是舍不得这难得的因冷意而带来的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玉疏手边忽然袭来暖热的一团,毛茸茸的,两只爪子撑在她膝上,尖嘴喙依恋地在她颊边蹭来 蹭去。 苍鹰。 玉疏不知道苍鹰是怎么找来的,只是每一次换了地方,它都能找来,却并不一定接近,有时只是盘旋在天际, 在积雪和暮色的尽头,长鸣出沉沉的哀音。 今日却难得到了她手边。 玉疏缓缓缕过它的身躯,又在丰密的毛羽上摸到一点冰凉的痕迹,是未化的雪花。 她摸索着替它掸去了,苍鹰也始终不叫不动,始终徘徊在她手边,宽阔的双翼尽数展开,牢牢覆在她的手臂 上,玉疏的指尖摸到它腹部柔软的绒毛,温热触感传过来,她全身却始终森寒如冰。 许久之后,玉疏才把手收了回来,推开窗户,指向窗外漆黑的穹宇。 “养你这么些年,或许我不能、不能再养你了。” “去……去!” “聚散终有时,愿……后会有期罢!” 苍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犀利的眼中竟滚下一滴泪来,缓缓落在她手背上。 玉疏面无表情,反复驱赶几次,才见苍鹰又低低鸣叫一声,倏然腾空而起,盘旋着飞向了远方无垠的、自由的 天际。 留痕 边境。定水河镇。 雪下得很大,雪渣子扑簌簌掉下来,夹杂着凛冽的寒风,轰隆隆席卷了一整个小镇。 福来客栈里,几个伙计正围着火炉烤着手,火炉里红薯和栗子的香气逸出来,叫一个小伙计吸了吸鼻子,拨了 个红薯出来,在怀中捂了一会儿,才剥出金黄的果肉来,吭哧咬了一口。 这一口烫得小伙计直叫唤,噗噗两口吐了出来,掌柜就骂他:“什么败家玩意儿,有的吃还瞎嚷嚷,赶明儿大 军来了,打起仗来,一根草你也得当人参吃!说不得吃树皮啃草根的日子也要过呢!” 掌柜只是嘴巴凶,是以小伙计并不怕他,还嘻嘻笑,凑过去,说说:“大掌柜,咱们这里真要打仗啊,跟谁打 啊?北延不是刚灭了么?” 掌柜横了他一眼,还是给他解释说:“要真打,我还在这里开客栈,老子又不是嫌命长!不过几个余孽还在路 上,韩将军那大军一到,什么余孽捉不到。”说完嫌弃地一拍他的脑袋,“懒得跟你废话,去去去,嚼你的红薯 去!” 掌柜正说着话,又忽觉身上一阵寒,抬眼一瞧原来是昨日投宿的一行客人下楼来了。 掌柜忙笑道:“客官,您……您今儿真要走?”昨日这几位客人便吩咐过,今日要过定水河,往金国去。他瞥一 眼为首那人怀中抱着的人,犹豫道:“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您不妨多歇几日,等风雪小些了再去渡河,不然 这天气,您弟弟这样弱,也吃不消啊!” 这一行客人体格高大,不似楚人,只是几国交界的边境地带,多族混居,异族样貌并不为奇。只有为首的这个 头领人物,怀中一直用斗篷裹着个人,据说是他弟弟,因为体质弱,所以连走都走不得。 为首的那人沉沉道:“我们此行有事,需今日便赶回去,去牵马罢。”声音带些异族口音。 掌柜也只是象征性地劝一句,反正冒着风雪要渡河的又不是他,闻言只笑着说是,然后指着小伙计,骂 道:“别嚼丧了,去给客人牵马来!” 福来客栈的小伙计打了个寒颤,心不甘情不愿地溜出来,去将马厩里的马牵出来,见要走的客人已经站在门内 等了,忙赔笑道:“客官,马都在这了,昨日喂了水和粮的,您放心便是。” 客人只是点头,丢给他一串钱,便齐齐上马走了,只有那个头领,抱着斗篷里那人,共乘了一骑。 上马之时,斗篷微微掀开一点,露出半张秀致绝伦的脸,小伙计瞪大了眼,赶紧把头低下去了。 乖乖……什么弟弟,怕不是是个兔儿爷罢,不然怎么生的……生的那般好看,比定水河镇最好看的女娘都好看…… 只是再一抬头,斗篷已被领头的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只手,恍若无意地微微垂下来,凝雪般的手指上一枚洁 白的玉戒指。 他们脚程快,没过多久便消失在风雪里,小伙计呆呆在风雪里站了半晌,才从那半张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喜 滋滋拿着这串钱,进了门。 他见没什么客人了,便窝在角落,屁颠屁颠地数着刚刚的打赏,数完了心里就舒坦了,里头又暖和,不由眼皮 子乱颤,耷拉着眯了一会儿。 不知眯了多久,小伙计三魂七魄都游离了,忽然听隆隆的马蹄声似要震破天地,惊雷一般从远处迅捷而来,小 伙计甚至觉得房子都抖了三抖,心差点跳出来,钱串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正砸中了自己的脚。 小伙计被砸得斜眉歪眼,睡意全无,还来不及捡,便见一队兵士已将他们客栈围了起来。 那些兵士个个杀气腾腾,掌柜忙迎上去,连连赔笑:“诸位军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小店可是做正经生意 的,并不敢犯法违纪,小店的酒还不错,天这样冷,不妨进来喝两杯?” 兵士肩上犹带未落的霜雪,脸色却比霜雪更为冰冷,不管掌柜怎么说话,都将福来客栈围得铁通一般,给茶不 吃,问话不理,直到接连两匹高头大马停在门前,兵士才有了动作,整齐地单膝一跪,口称:“将军。”简单二 字,气壮山河。 掌柜战战兢兢往门口一望,才发现下马的,其中一个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神色张狂恣意,似乎不将世间 人放在眼里,右肩上停着一只苍鹰,眼神锐利之至。只是不知为何,左手却缺了一指,他也毫不介意,并不用指套 遮掩,反而伸出那只手,抚摸着肩上那只同样张狂的苍鹰,随口道,“谁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两股战战,半天才抖着道:“是……是小老儿,敢问将军有何吩咐?” 那将军却未说话,反而是他身边一个人问:“你这里可曾住过什么异族样貌的人?” 这人明明面色淡淡的,语气也并不如何狠厉,只是在平静地问话,掌柜的却从未觉得这样害怕过。他方才就见 到这个站在少年将军旁的人,只是那人威势太重,他连看都不敢看那人,此刻被这么当头一问,掌柜当场就吓得腿 软了,瘫在地上,颤颤道:“这位大爷,草民实在是不知道,我们定水河镇的异族人实在是太多了,入住的若是楚 人可能还见得多些呢。” 那人盯着掌柜看了半晌,忽然又问:“那可曾见过一些异族人,带着个楚人女子?”他在自己身上比了 比,“那女子大约这么高……” 掌柜的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来人的眼神太可怕了,他只得皱着眉,继续想。却听那人顿了顿 又说,“或许不止,还高些。”说这句话的时候,掌柜就觉得身上压力一轻,再偷偷一觑,便见那人目光放柔了 些,不跟一开始是个凶神一般了。 那人又说:“年纪二十出头,长得……极美。”最后两个字像是从他唇齿间缠绵出来的。 掌柜忽然便明白了一二:这世道乱,不会是哪家高官的娇妻爱妾给人掳走了罢?只是他也的确不知道啊!近来 实在没有留宿过什么极美的楚人女子。 掌柜的便这么说了,少年将军立即道:“不可能。苍鹰亲自带的路,不可能出错。”他把脸一沉,“你还不说 实话?” 小伙计见情势紧急,怕他们下一秒便把掌柜砍了,忽然眼前一亮,站出来大声道:“我刚刚便见了个大美人! 跟仙女儿似的!” 掌柜跺着脚道:“你这猴孩子,出来乱嚷嚷个甚!你哪里见过什么天仙美人!”又苦着脸,点头哈腰道:“这 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村口的翠花儿他都当仙女,诸位不要跟小孩儿计较……” “够了。” 话未说完,便见那个威势极重的男人打断了他,直接问小伙计:“你在哪儿见的?”他缓缓摸着左手上一枚玉 戒指,不知想起什么,口气倒是温和了些。 小伙计年轻不知事,还抬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正好瞧见男人的动作,不由喃喃说:“那大美人……也有这么一 枚戒指……”那美人的手指剔透得和玉同色,小伙计望了一眼,便绝不能忘记。 那人已陡然望过来,眼神如痴如狂,全沉沉压在小伙计头顶,叫他更害怕了。 “但是……”他迟疑了下,才说:“那不是个女娘,是个男的啊……” 掌柜赶紧附和道:“是、是!说是他弟弟呢,不是什么女娘。真的没看见什么……” 那人却已疾步出门,翻身上马,唇角勾起一点极淡的笑意来。 “不,是她。” “就是我的……” “我的宴宴。” 过江东 严冬的定水河,疾风呼号,如闻鬼哭。冰面已冻实了,雪却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定水河西岸边有一株胡杨,死了,死得透透的,粗壮的躯干沉重地倒了下来,风沙埋了一半,还剩半边张牙舞 爪的树冠,零零落落挂着积雪,让玉疏想起很多年前,银鞍白马,踏青郊游时,所遇见的一树缤纷落英。 玉疏缩在斗篷里,一张脸几与冰雪同色,苍白的面颊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抬眼静静望着无垠的天际,冰面 反射的眩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闭上眼。 赫戎松松在后头环着她,看着这边境朔雪,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无限惆怅、无限遗憾、无限怔忪,都在这一 叹里了。 玉疏心中焦急,只是面上是半点都不肯露的,只是依依道:“我们真要去东岸的金国?” 赫戎盯着她略含轻愁的侧脸,温声道:“别怕。” 玉疏转头去望他,只是眼中却是空落落的,什么都看不到,“怎能不怕呢?我现在是谁,连我也不知道了。” 她勾起一点唇角,“公主么?玉奴么?次妃么?” 赫戎执住她的手,眼底是无垠的河山风光,那里曾经半边江山都是他的,可如今,他只能以最落魄、最狼狈的 方式,被赶到千里之外的他乡。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了。 但不要紧,他是绝不肯学项羽,葬身在这定水河上的。 赫戎策马扬鞭,驱动着并不太乐意的马匹,往冰面上去。渡河。 今日的雪虽然下得大,但要立刻抹掉冰面上的马蹄印记,只怕难以做到。所以为了模糊行迹,方才从福来客栈 一路过来,沿着定水河一路往下,兵分了六队渡河。 定水河宽广,玉疏却觉得飞渡不过片刻的事,他们已行了小半距离。 玉疏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是反坐在马背上,第二次抬眼,依然只能眼睁睁望着故土离她越来越远,一望无 际的冰面上只有他们二人一马,风雪凄凄,苦旅无涯,至始至终玉疏都没有看见第三人。 西岸那颗胡杨树果然是死透了。哪怕千年不朽又怎样呢,风雪几乎完全盖住了它。再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也都 是假的。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 苍鹰听懂了她的话,按时飞到了白羽那里吗? 白羽又能不能信苍鹰的指路,赶去福来客栈呢? 客栈的小伙计看见了她的戒指么?又能记下这枚戒指么? 玉疏不知道。 她脑子有点混乱,这种万事都不在掌控,全只能凭运气的无力感,迅速席卷了她。 纵使……纵使所有的一切都做到了,真的、真的有人会赶过来吗? 马蹄哒哒,江雪纷飞。定水河西岸空空如也。 已行至定水河中央。 这种恶劣的天气,马儿跑得并不快,但饶是如此,风声仍然立刻便灌了玉疏一耳朵,只是她仍听到赫戎在她耳 边说: “小乌兰说你不知道你是谁?” “那就嫁给我,当我的新娘。” “我会为你重新打回这江山,然后将它捧到你面前来。” 玉疏忽而一笑,比花更娇,比月更皎。可那笑容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流下泪来,滴水成冰,这颗泪凝在她脸 上。 她缓缓启唇,说了一句什么。 赫戎没听清她的话,只是却猜出了她的口型。 她说:“我能等得到么?” 赫戎问:“是不是这句?”玉疏却不肯答了,赫戎也不再问,只是扬手又挥了一鞭。 马儿吃痛,挥着蹄子奔了出去。 玉疏被颠得有些厉害,忽然听赫戎笑了笑,带着势在必得的狂傲,道:“等得到。” 隆、隆、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听到了整齐的马蹄声,声如惊雷,气势万钧。 在隆隆的惊雷里,她听到有人温柔地叫:“宴宴。” “宴宴。” 玉疏第三次抬眼,望着越来越远的西岸,那里仍然只有那株已死的胡杨,孤零零躺着,向死而生,黑褐的树干 上盖满了苍凉的雪。 没有人来。 她喃喃道:“是啊,等得到的。”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从她眼睛看不见那天开始,她只能靠耳朵之后,便常有 幻觉,甚至常常听见他在喊: “宴宴。” 瞧,她现在又听到了。 咫尺天涯的大楚,她此生唯一的机会,他们牺牲了那么多,为她换来的机会。一旦过了河…… 玉疏垂下眼睛,用冰凉的手,缓缓捂住了快跳出来的一颗心。 东岸的金国边境越来越近了。 生死劫 玉疏冰凉的手一直捂在胸口,她的心跳得很快,像要蹦出来。 她的手被冻僵了,捂了很久才回暖一些,刚回暖便开始颤,手指抖得厉害,带着手臂一起,迅速蔓延到了全 身。她忽然剧烈地打了个寒颤。 连赫戎都感觉到了,问了一句:“冷么?” 玉疏缩在斗篷里,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许久才低低应了声:“嗯。” 赫戎又把她往自己怀中带了些,用他的披风裹住了玉疏,玉疏这些时日病得单弱,被他这一裹,跟只可怜的小 兽似的,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有一段浓黑的青丝,滑出披风外,被风一吹,流水般从他手背逸过,蜿蜒出一道旖 旎痕迹。 他隔着斗篷,松松挽着她,柔声说:“忍忍。现在速度不能慢下来,过了河就不冷了。” 斗篷里的人无甚反应,过了会才又“嗯”了声,牙齿犹在发抖。 又过了会儿,赫戎忽然感觉原本只是半倚着他的人,忽然靠了上来,一只柔柔的手也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自她失明后,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 怀中一段软玉温香,赫戎却只想看看她。 玉疏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自顾自摘下兜帽,抬头向他望来。 她的目光清明如水,澄净如月光,这么直直看着,赫戎在她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 至都以为她都能看见了。 “乌兰。”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玉疏笑一笑,歪着头,神情中是种懵懂的天真,她说:“我们快到金国了么?” 她今日不知怎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不沾尘埃的剔透之美,赫戎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闻言只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徒劳地投向身后那片越来越远的土地,似有怅惘,赫戎无法见她这样的神色,将手覆在她眼睛上,沉 声道:“我说过,会带你回去的。” 玉疏的左手还是颤得厉害,赫戎知道还是那年留下的旧伤,每到寒冬时节,尤其难熬,但此下也别无他法,只 能更柔声道:“把手放到我怀里来,暖和些。” 玉疏勾起一点笑意,不再说话,带上了兜帽,重新温驯地、柔婉地伏在了他怀中。她一直在震颤的手缓缓攥 紧。 玉疏伏在他心口,在叫他:“赫戎。”声音软软的。 寒风凛冽,他的心思也温软下来。 赫戎想起那年马上欢爱,她瑟瑟藏在他的大氅里,明明身子软得不可思议,可是回头望来,却是一双烈火般的 眼睛。 家国颠覆,江河漠雪,此时此刻要远赴他国,卧薪尝胆,而人世苍茫间,陪在他身边的,居然只有她。 玉疏似是冷得狠了,一只冰凉的手摸进他怀中,还有些调皮地伸进里衣中,四处摸索着,汲取他身上的热乎 气。 赫戎纵容地让她摸了半天,才笑道:“小乌兰,够不够。” 玉疏也笑了,她的脸全埋进去了,赫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闷闷的笑声从斗篷里传出来,带着些久违的欢喜 劲,“不够。” 赫戎怜爱道:“都是你的,那你就摸个够……” 话未说完,心口一阵剧痛传来。那一瞬间赫戎几乎以为感官出了差错,才能莫名感到痛楚——剧烈的、足以诛 心的痛楚。 风雪朔朔,凄厉呼号,他却能听到利刃捅破皮肉的细微声音,听着这声音,他甚至还在想,这一定是把好刀, 因为这声音是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削铁如泥不外如是。捅下这一刀的人,一定也心性坚定,不知等了多 久,只为了这一刻的一击即中。 身下神骏依旧跑得飞快,赫戎眼前逐渐有些模糊,寒风萧萧,飞雪重重,光怪陆离间,他眼前却只余一道绮丽 艳影。 玉疏终于摘下了兜帽,冰雪般的面容上是双烈火般的眼睛。她左手稳稳当当,毫无震颤,握着一把利刃,精准 地插在他的心口。天气极寒,血缓慢地逸出来,她如玉雕成的手,逐渐被血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你……”赫戎缓慢地吐出一个字,鲜血的流失干扰了他的神智,让他的脑子都运行得无比缓慢,说了个字又停 了,被背叛的暴怒席卷了他,他猛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这一掐十成十用了全力,玉疏脸色青紫起来,手中却仍不肯放手,狠命再往里一捅! “你眼睛早好了?”他胸口血流如注,只是再痛的伤口,都比不过此锥心之痛,赫戎狂怒之下,字字带血,眼 睛锐利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彻底给嚼碎了、吞烂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玉疏面色涨的通红,眼中却燃着一把火,“是。”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又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就 是……为了今天……” “你知道……我等、等今天……等了多久么?”她这个时候仍然在笑,笑容是极盛的花,万般鲜妍不能描绘其 一,眼中的火像要烧化这整个冰面。 六年来的教训至少告诉她,将希望靠在别人身上,是如此缥缈而不可捉摸。哪怕是那个人是楼临,她也已经无 法完全依赖他。 如果她等不到别人,那至少她还有她自己。 她的左手、她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只是被人扼住命运的咽喉,是真的很痛、很痛啊。 赫戎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绝艳的笑容里找到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玉疏虚无地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似是觉得很好笑,还真艰难地笑出了声,“背叛你?” 她笑意渐深,再次拼了性命发力,旋转着匕首,在他心口绞动着,“我从来、从来……没和你一边过,又……又 谈何背叛你、”她喘息着说。 被逼成这样她的眼神还是没变,跟当年一模一样,比冰更冷,比火更烈,骄傲、恣意,而绝不为人攀折。 赫戎一生戎马,几经生死,从未有如此痛极之时。前一刻他有多欢喜,这一刻他就有多痛。深入骨髓的痛。 真想杀了她啊…… 当年她以身挡来,替他挡去心口一击,没想到多年之后,正是她亲手、亲手将这一刀捅回来。 “刚刚……”他眸中是沉不见底的黯色,明明胸口在淌血,他却连喉间都是腥甜的,他强忍着那口血,冷冷 问:“刚刚,你是在摸我有没有带护心镜罢?” 玉疏笑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赫戎却知道她是默认了。心口越来越痛,他的气力随着血液的流失,也在慢慢消散,掌下这段纤细的脖颈,却 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彻底折断。 她怎能还在笑?怎能? “哈哈哈哈哈哈……”赫戎跟着绝望地笑了出来,比这河上呼号的风还要冷,他笑得全身都在发抖,血簌簌从胸 口涌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笑,笑声震荡在冬日的定水河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住了笑声,闭上了眼。 “好……好!”他声音飘忽,骤然睁眼看着她,眼神锋利如雪亮的刀锋,“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果然 好!” 玉疏目光却很稳、很稳,她平宁地看着他,哪怕被掐到脸皮紫涨,仍然毫无惧色,“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 的,可惜你不当一回事。” “我说。”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赫戎暴怒之下,掌中加重了力道。 玉疏面色通红如血。 快窒息了。 或许她没有明天了。 她的手逐渐快握不住匕首,只是左手跟被雨淋一般,快被血染透了。 玉疏闭上眼睛。用最后仅剩的力气狠狠一脚踢在马腹上! 御西风 活命的本能之下,玉疏这一踢是用上了毕生的力气,本就长途跋涉的骏马痛得嘶叫起来,毫无章法的发足狂 奔,在冰面上横冲直撞,马背上两人被猝不及防甩下来,天旋地转之间,玉疏听到利刃彻底捅开骨与肉的声音,下 一刻便是彻底的血花四溅,冰面之上开出了朵妖异的花。 玉疏满脸都是血,血痕蜿蜒其上,映出她冰雪一样的面容。玉疏这才发现刚刚滚落下之时,竟是赫戎当了她的 肉垫。她的体重和猝不及防摔下来的重量,压在他伤口上,将那柄匕首推到了心脏的最深处。 赫戎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天定,谁知六年之后,她的身体,会以这种方式,成为击杀他的最后一击。 玉疏对上他奄奄一息的眼睛。 半息之后,她半撑起身,眼神比定水河上的寒风还要凛冽。玉疏握住刀柄,倏然将匕首拔了出来。 血流如注! 鲜血从他心口的那个洞汩汩流出来,淌过她的指尖,淌过她的脚面,最后染红了身下洁白的冰面。 玉疏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刚刚被掐得狠了,脖间犹带一道深深的紫痕,骤然死里逃生,再也忍不住,几乎连心肝脾肺都要咳出来。 赫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的目光落在玉疏身上,她咳得可真是可怜,瘦削的肩膀蜷成一团,似乎柔 弱无比,连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可她的眼神却从未变过,如烈火,如寒冰。 他的目光微微转动,转向了被丢在一旁的匕首上。刀柄温润油亮,刀刃却黝黑沉黯,不带一丝微光。 这是一把杀人刀。 这也是他曾经佩戴多年,从不离身的腰刀。 许久之前,他给了她。她天真骄纵的声音言犹在耳。 “捅你几刀?我才不要。” “要捅就捅死你。哼。” 果然、果然。她真没骗他。 他微微笑了。 玉疏已终于勉强止住咳嗽,狼狈地爬了起来,将那柄血淋淋的匕首拿在了手上。 赫戎躺在地上,见玉疏拿着匕首过来,居然还有心思笑道:“我原以为乌兰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怎 么?乌兰心中对我还有几分情意,竟打算给我个痛快?”他声音很轻,还嘶哑得很,玉疏却全都听见了。 玉疏冷冷睇了他一眼,走至他身旁,眼神中是一抹深切的厌恶:“你这种畜生,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我之恨, 你——也配谈所谓的情意吗?!” 赫戎凄凄然一笑,叹道:“乌兰竟恨我至此吗?” 玉疏随意用衣裳擦去匕首上的血痕,霎时一道雪亮刀锋闪过,她将匕首反握在手中,一字一句都恨不能噬其皮 肉:“若可以,我简直想将你对我做的,悉数还给你。quot; “若可以,我简直想让你将我七年以来所有的痛苦和屈辱,全部一一加诸在你身上。” 赫戎沙哑着道:“只有痛苦和屈辱么?” 玉疏面色无波无澜:“不然你以为呢?以为我真的喜欢过你吗?” “那当初,玉奴为何救我呢?” “我早就告诉过你的。”玉疏居高临下望着他,看见他因失血而逐渐苍白的脸色,不由微微笑了出来。 七年了,他从未见她这样微笑过。如雨后裂开乌云的第一缕阳光,破空而来,光华熠熠。她道:“我真的早就 告诉过你的。你死了,落在你那几个残暴的异母兄弟手里,那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她终于蹲下来,把手在他胸口上抚着,动作很轻,像是无限怜惜,随后她又忽然对他再度一笑,赫戎尚未回 神,就只感觉到伤口一阵剧痛。 玉疏直接摁在了伤口上。 鲜血从胸口无穷无尽奔流出来,赫戎意识逐渐模糊,在一阵阵的晕眩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前事。 那时他也是受了重伤,她就那样婉顺地躺在身边,问她为何要救他的时候,她便是那样说的。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死了,在你那几个兄弟手下,我根本活不下去,你不要多想。” 朦胧间又听见玉疏轻柔又讽刺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爱上了你,但口中说不出来,才故意嘴硬罢?” 原来…… 真的是多想啊。 他自嘲地笑了出来。 他恍惚记起在大楚京城见她的第一面,鲜衣怒马,明艳飞扬;又恍惚记起她初来和亲的样子,坐在那辆金碧辉 煌的舆车里,穿着一件繁复华丽的鲜红嫁衣,面容如雪,目光如刀。 赫戎喃喃道:“你要杀我,究竟为谁?为你自己……为了大楚的小皇帝……亦或是,为了那个、你的……心上 人……?”那个他始终都不清楚的,让她心甘情愿委身的人。 玉疏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赫戎都以为她不会答了的时候,玉疏忽然说:“楼临。曾经是为了楼临。” 短短一句话,却如电光火石般劈了进来。或许人之将死,头脑也会格外清明。玉疏明明并未再说什么,可是从 她瞬间冰消雪融的眼神里,赫戎明白了他想明白的一切。 怪不得大楚这几年这样激进,怪不得她会被老皇帝送来和亲,怪不得…… 赫戎望着她玉一样的侧脸,自嘲道:“原来楼临唯一的弱点,曾捏在我手上这么多年。” “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让他的弱点,变成了我的弱点。” “哈,真好笑。” 他剧烈地大笑起来,鲜血奔流,咳喘不休,他却只顾着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听到玉疏冷淡的说: “留着你折磨,不是不可以。” “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值得,你这种人,连以后的人生里,花时间恨你,都不值得。你还是感谢自己的好 命,留下你后患无穷,而我从不做斩草不除根之事——以至于你能死个痛快。” 她笑容杀气腾腾,如淬火的刀锋:“你当时是怎么杀了青娘的呢?我替她原样奉还了,对不对?” 赫戎还欲张口再言,玉疏已经垂下眼睛,手起刀落,一道轻微的利器和血肉相接的声音拂过,就已经利落斩下 了他的首级!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因为速度太快了,赫戎的眼睛甚至还未闭上,表情也都没有丝毫改变,脑袋就忽然和身体分了家,骨碌碌滚出 了几步远,正好滚在玉疏脚边。 玉疏静静看着,她忽然想起了白羽孤零零被斩断的手指,想起了青娘死前不能瞑目的眼睛,那些血色一直在她 记忆里,而直到今天,玉疏才终于用真正的鲜血,来偿还这些记忆。 玉疏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果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这样斩下人的脑袋,因为速度太快,竟然都只染上了一些轻微血渍,稀薄的红 色在锃亮的刀口上微微闪着光。 玉疏笑了一笑,随手在衣服上把血渍蹭了,然后将它干干净净送回了刀鞘。 真是……容易啊。玉疏心想。 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了七年的事,原来真正事成的时候,才知道,是如此容易。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战场上杀人,会用砍瓜切菜这个词了。因为刚刚她真正手刃赫戎的时候,就觉得,似乎跟切 一只苹果或者切一只梨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同。 一刀下去,前尘皆断。一刀下去,前尘皆断。跟前世一样,一刀捅进去的时候,竟然是这样、这样的快意。 那一刻心里没有害怕,一丁点儿也没有。 呼——玉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结束了。 宴宴,都结束了。 冰面忽然一阵震颤,马蹄声如惊雷一般,从河对岸隆隆传过来,震到玉疏的心尖上。 “主人——” 有人在遥遥唤她。 白羽银甲黑骑,从远方奔腾而来,日光下他的甲衣亮得眩目,五官英俊至极,桀骜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一人。 随着他越来越近,玉疏只能看到他眼睛比甲衣还亮。 等终于到她身旁,白羽随意一瞥地上赫戎的尸体,眼皮都未动,利落地提剑下马,单膝跪在玉疏面前,笑容无 比张狂。 “一别多年,幸不辱命,我携幽云十六州,带主人回家!” 随着他声音落下,玉疏听到远处一阵骚动,再展目一望,远方人马举着幽云十六州的城旗,骑着奔腾骏马呼啸 而来,西风呼啸,十六面旗帜猎猎生风,映红了大楚那片沧蓝的天际。 玉疏眼睛忽然就湿了。 “宴宴,都结束了。”白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向来是赫戎的首级,此时正半蹲 在她身边对她说话。 玉疏把手上的匕首递给他,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把匕首是赫戎的东西,我不想再看到它。你拿 去送给军士罢。” 白羽握住匕首,沉声道:“既然你不想看到它,那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毁了就是。” 玉疏摇摇头,勉强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是人之过,器物又何辜?何况这匕首是难得的宝刀,送给有需要的 人,也不算糟蹋了。” 风雪已停,远处落日如火烧一般,映红了大半个天际。 获此新生,天地壮阔。 玉疏利落地——许多年未曾这样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回身对白羽灿然一笑:“是时候了!走罢!” —————————— —————————— 第二卷结束了 写完这章的时候有点难受,虽然是早已既定的结局,但是还是很难受。爱恨真是很难言说的事情,但最终,我 还是选择让宴宴亲手了解这件事情。她一定得亲手杀了他,才能真正脱胎换骨。因为这是从前世就带来的因,所以 今生这个果,得让宴宴亲手来做。 虽然我虐了宴一整卷,但我还是爱她。 君长诀 定水河镇破败的衙门从未如此热闹过。 白羽带着玉疏回来的时候,便见衙门外军士林立,肃然生威,便知楼临已接到他的传信,收兵回来了。刚刚为 了寻人,他与楼临兵分几路,顺着过河的踪迹去找,谁知到底还是略迟一步。 白羽看了眼玉疏雪白脖颈上紫红的淤痕,终究只是翻身下马来,带着玉疏到了后堂,便止步在二门外,只朝里 头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在等你。” 玉疏一愣,像被一道惊雷从天灵盖劈到脚掌心,许久才抖着唇道,“谁……” 白羽抿紧嘴唇,更下了十二分的力气,抱着怀中大刀,盯着地面修闭口禅。 玉疏心中其实已经猜着了。 她心中不知多少情绪在鼓胀,无数怨恨、委屈、愤怒和情愁像张血盆大口,要彻头彻尾地吞了她,最终她只是 狠狠地,连珠炮一般质问道: “是谁来这里?!” “他疯了吗?!” “前方战事何等要紧,有人既要亲征,还微服跑到这里来,出了事谁来担待!” “有人嫌自己命长了么!” 她半点也不压低声音,听上去是气极了。 她从未这样生气。白羽忽然明了。他缓缓攥紧手指,又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一丝怒气也没有,只有 深深、深深的眷恋。 白羽硬邦邦道:“我走了。”说着忽然转头就走,像后头有鬼在推他。 玉疏只站在门口,站了很久。 门是虚掩着的,她却一直没有进去,门里也没人出来。 她知道门里是谁。 玉疏曾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可是真正等到的时候,心中却无比平宁。 站在这里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两世记忆在脑子里呼啸而过,最后定格在那十年,她每次出宫玩回来,楼临都会 坐在清和殿里,等她回家。 他终究还是知道她,所以他不催她,所以他不出来。他只是在等她。 或许他也只是在告诉她,不管世事变幻、人间沧桑,一切都和当年仍然一样。 玉疏笑了笑,伸手推开了门。 有人还是坐在正中。只是衣衫轻简,风尘仆仆,不复当年华衣玉饰的矜贵模样。 玉疏仿佛认得他,又仿佛并不认得他。眉目依然清隽俊雅,只是昔年那种萧萧肃肃的清朗之气,似乎已经完全 从他身上消失了,转而化成一种威严的沉肃,眼神深不见底,不用穿龙袍,也已经特别像广义上那种君临天下、不 怒自威的帝王了。 只是他忽然就对她一笑,开口唤了一声:“宴宴。”他笑起来的时候,玉疏似乎又看到某些温暖的微光,在他 眼底明明灭灭地闪亮,一如很多年以前。 她忽然就没忍住,滚下一滴泪来。 玉疏想叫哥哥,想扑到他怀里,想抱着他全无顾忌,狠狠哭一场。 可是玉疏发现自己一样都做不到。 她在泪眼里看见自己鲜血斑驳的衣角,纤纤十指上也尽是凝固的血痕,此时已泛着一种暗淡的棕色,黏稠又恶 心,粘着她的指缝,一双手像是再也伸展不开了。 玉疏闭上眼,咬着牙根,竭力咽下心中那点酸楚,阴阳怪气道:“要我拜见陛下么?” 她在迁怒。这其实不是楼临的错,可是她就是在迁怒,可是这从根本上论,本就是一种肆无忌惮,或是有恃无 恐。 她看到楼临一点也不生气,走过来,伸出手臂,对她温声说:“宴宴,到哥哥这里来。” 玉疏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臂伸在半空,屈折成一个凄凉形状。 楼临神色闪过痛楚,只是却仍伸着手,哄孩子一般,执着地道:“宴宴,到哥哥这里来。” 玉疏摇了摇头。头还未转过来,便被抱进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怀中,温暖如昔,又比当年少年身形更加 阔朗。楼临抱得那样紧,以至于玉疏一瞬间觉得像要被嵌进他身体里。 她颈项的那道紫痕被人细细抚过,玉疏本能地一抖,那种窒息感再次回来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的窒息感吞没 了她。在那种永世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她听到有人说:“一直以来,都是你过来找哥哥。那这一次,你不过来, 哥哥来找你。” “你不要哥哥,哥哥要你,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轻颤的话语,她脖颈间划过的一滴冰凉的水。 玉疏笑了笑,退出他的怀抱,手放在衣领上,“嘶”的一声,就这样裂开了衣裳。 她浑身光裸,站在楼临跟前,唇角一缕笑意,却始终到不了她眼底。 这是一具完美的胴体,玲珑有致、肤光胜雪,只要望一眼,就足以让人血脉喷张。 可是楼临却只有心疼。 因为这新雪一般的肌肤上,尽管已过了许久,也还残留着一些似乎永远也消不去的痕迹。 玉疏纤指微抬,在胸上一条淫靡的痕迹上慢慢划过,才半睨着楼临,嗤道:“哥哥,你想要这具身体吗?” 楼临所有要说的话都哽在喉间,又听玉疏冷笑了一声:“哥哥……你这样,和赫戎有什么分别呢?” 说话之间,玉疏已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腿心一探,就将手置于楼临眼前。 那两根雪白的手指上,指尖晶亮粘腻,几缕湿痕顺着手指滑下来,落在她手心。 玉疏握住手心,方淡淡道:“哥哥,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这六年过的日子。被调教得淫荡不堪的身子,一日 都离不了男人和欲望。用大楚的话来说,呵,就是人尽可夫。” 她陡然抬头,目光锋锐如尖刀:“哥哥,你确定你还要吗?” 楼临心痛不能言语,将自己的外袍扯下来,披在她身上:“宴宴……宴宴,答应哥哥,别这么糟蹋自己。” 玉疏并不管他,反而坚持问:“哥哥,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宴宴,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的话吗?” 玉疏一怔。 “无论宴宴怎么样,我都要你。” 楼临深深呼出一口气,眼中无数流光划过之后,只余下一种势在必得的执着,他骤然俯下身,就这么吻上了 她。 一个阔别已久的、粗暴、炙烈、又百味杂陈的吻。 他唇舌之间从未如此癫狂,多年未见的思念,一朝分别的隐痛,家国天下的硝烟——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这 个吻里了。 玉疏迎合上去,泪如雨下,眼前却又是一片熟悉的暗色。 还是熟悉的楼临啊,可她自己,却再也不是熟悉的她自己了。 她含泪微笑出来,抽身离开了这个久别重逢的吻,默默重新穿好了衣裳。 楼临喘着气,连声音都是哑的:“宴宴,你怎么敢问我这种话!” “我想要你,发疯一般想要你,连做梦都想要你。” 玉疏唇角却勾起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一如曾经在宫中的那些笑容。 却莫名有些神伤。 她看着楼临,一字一顿道:“可是,哥哥,我不要你了。” “哥哥,我曾经立过一个誓。” “在我能选择的情况下,我不抢别人的男人。” “哥哥现在……” “已经不是我的了。” 楼临浑身一震,艰难开口道:“是因为青娘的缘故吗?因为你抢了青娘的男人,以至于她死了?” 玉疏对他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楼临以为她默认了,其实玉疏只是在想,青娘只是第二次而已。 她的第一次死亡,就是因此而生。 她仰头看着楼临,就像以前一样,每当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楼临,而楼临,每次明知是 她的小把戏,也总是舍不得拒绝。 玉疏说:“哥哥,六年以前,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这一次,你会给我能选择的机会吗?” 她一边说话,突然在笑中又掉下泪,目光却与曾经挥之不去的阴郁不同,仍是欣喜的、平和的,是吹面不寒的 一缕微风:“哥哥,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关于六年前——我不恨你。” “真的。”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我只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你在一起了而已。” 楼临十指陡然握成拳,他沉默着,忽然也滚下一滴泪来。她这样残忍,把选择权全交在他身上。只是无论他如 何决定,他知道她心里的决定已不会再变。 一别多年,他的小姑娘,竟也有了这样残酷而慈悲的心机。而这最终是他之过——他没有保护好她。 “宴宴。” “哥哥。” 那一刻楼临和玉疏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许久之后,楼临脸色一刹那的扭曲,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复又睁开,面色平静如初。 她真的,从来、从来都知道他、明白他。她想从他这里要的一切,他都只能双手奉上。 他缓缓走向屋中正座,缓缓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目光却不知道落在哪里,空荡荡的,缓缓说了一句话。 楼临心口剧痛,剧烈喘息着,只觉自己的心与灵魂已经在刚刚死去了。 玉疏顺着急促的呼吸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然后就转身走了。 因为不走不行了。心口激荡得厉害还在其次,是在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眼前又全黑了。 她的眼睛根本没有全好,时好时坏,就在刚才,她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得快走、立刻就走,玉疏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可以向他展示她的伤痕、她的痛苦、她的过去,可是不知 为何,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他可以怜惜她,却决不能怜悯她。 因为怜悯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在黑暗里苦苦求索,只能像个废物一样不敢乱动,等着别人来帮你的样子。 她可以让任何人看见,除了他。 玉疏转过身去,咬着唇往外走。即使不需要眼睛,她也能感觉得出,背后的视线一直盯着她。 玉疏将将走了一段距离,努力用风声辨别着门口的方向,然后风忽然迎面扑过来,她就知道,到门口了。 她勉强镇定地抬起脚——故意抬高了些,确保自己不会踢到门槛上,然后叫了声:“白羽。” 果然白羽等在门外,听她一叫,就立刻把手伸了过来,玉疏牢牢握住他的手,就如同一对最亲密的爱侣一般, 半倚在他肩上,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呢喃道:“扶着我。” 白羽从善如流地拥着玉疏的肩膀,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外走。玉疏努力忽视掉身后的实现,用最自然、最寻常的 姿态,走出了这个院子。 只是玉疏若肯回头、只是玉疏若还能回头望见,就会发现楼临全身都在抖。 她的眼睛啊。曾经秋水一样的眼睛,又清又明,亮得像藏了明月与朗星,笑起来的时候会像小狐狸一样滴溜溜 地转,哭起来的时候就跟笼了层雾气一样,水光蒙蒙,只要望上一眼,就恨不得把天下都送到她面前来。 可是刚刚她望过来的那一眼,空洞、飘渺,里头什么也抓不到,她还像往常一样笑出来,还像往常一样若无其 事地行走,而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她叫的名字,却是白羽。 楼临的手紧紧攥着桌角,十指都泛白了才勉强忍住那股心火。 嫉妒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完全灼烧殆尽。 他不得不承认,当看到她靠在白羽怀中的时候,他简直想杀了他。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他的宴宴,是这样、这样的骄傲啊! 他怎能忍心,去亲手戳破她拼命想要守护的自尊? 就在刚刚,他亲手将她推开了。 方才一幕深深刻在脑子里,此生都无法忘怀。 “十二公主,于平定北延之战上居功甚伟,册为清晏长公主,今赐凉城为清晏长公主封地,朕特许其公主府建 在凉城,以全其功。” 昭武六年,河清海晏。 玉疏笑了一笑,有些失落,也有些莫名怅惘,但更多的,是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开怀。 她提起裙摆跪了下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跪拜,她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玉疏谢陛下恩 典。” 那一跪,将他的心也跪碎了。 —————————— —————————— 哥哥会这样轻易地狗带……吗? 【第三卷·长歌卷·风月恣嬉游】冬末 凉城。 马匹和车架驶过的声音踏在地面上隆隆作响,哪怕坐在深闺之中,都隐约还能感觉到震颤。打头阵的兵士不知 已走了多久,闹了一早上,御驾才终于出发了。 外头的臣民山呼着万岁,一直没有停过,崇敬喜悦之声不绝于耳,叩首声此起彼伏,是最雄浑庄严的权力乐 章。 玉疏虽看不见,但只听着传进来的声音,便知道,这一定是楼临登基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这一战赢得太漂亮了。不仅斩下敌人的首级,连北延的土地,都尽数归入了大楚的版图。 从弘昌帝手里接下这个烂摊子以来,日以继夜,卧薪尝胆,昃食宵衣,都只为了这天——收复失土、万民归心 的这天。 玉疏知道他做到了。 她犹记得少年时的楼临,意气风发、眼神湛亮,向她一次次描绘自己心中的河山。经此一战,玉疏相信,他已 能真正在帝位上如臂使指,君临天下。 一如他的名字。 他也将有妻有子,一如历史上那些功勋彪炳、子孙满堂的帝王。 宴宴,这不是你一开始就想求的么?在一开始和楼临在一起的时候,便明明知道这是既定的结局,那他真正放 手的时候,为何还是这样、这样的难过? 玉疏坐在窗边,天气很明媚,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半点融融暖意。 冬天还没过去么?还是好冷啊。玉疏眼前一片黑蒙蒙的,漫不经心地想。她打了个寒颤,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 瘩。 有脚步声轻巧地走过来,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递在她手上,温声道:“殿下,该喝药了。” 是衔霜。自那日甫之攻下格达木宫,便将她带了回来,安置在凉城。如今玉疏他们仍住在六年前凉城的那座宅 子里,她从这里远离故土,也从这里再次开始新生。 公主府还在选址,从动工到建好,只怕还有得等。好在她的册封虽已有口谕,仍需等楼临回京之后,再正式发 下圣旨,进行完整的册封礼。甫之来看过她一次,只是叹气:“京城的公主府,早就建好了,谁知……” 谁知玉疏无论如何不肯再回京城。 甫之多少不解,玉疏却不能说给他听。她怎能告诉他,她是如此近乡情怯,一个眼睛时好时坏、甚至可能这辈 子都瞎掉的她自己,怎能回去京城,日日看着、天天听着那人鹣鲽情深、儿女双全? 玉疏端着药半天没动,衔霜只得哄她:“药凉了更苦,趁热一气喝下去,便好了。” 玉疏后知后觉一仰脖,将药一口气灌了,才咽下去,便有颗梅子塞了进来。 她微微抿了一口,苦涩褪去,酸酸甜甜的,果肉细腻得很,轻轻一咬便有汁水溢出,满口清香。 和她以前在宫中最喜欢吃的梅子一个味道。 玉疏面色忽然便变冷了,张口要吐,舌头不知怎么就打结了,非但没吐出来,还连着核一起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玉疏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面色嫣红,眼含热泪,拍着胸口平复着呼吸。 衔霜忙替她轻抚着后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嗔道:“便心里不舒服,做什么和一颗梅子过不去!”见玉疏咳 出来的眼泪要掉不掉的,索性笑道:“要哭便哭,如今凭你怎么哭,也不用忍着,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了。” 玉疏原不想哭,听了她这句话,倒是无意识滚下泪来,泪珠儿愈滚愈多,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也不知道 自己在哭什么,只是扯着衔霜的袖子,放肆地哭。等玉疏终于哭完这场,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衔霜一直看着她,等她哭完了,才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拭泪,柔柔道:“有人想着你,不但你从前爱吃的梅子, 连你吃着好的那几个厨子,你从前爱使的铺盖家伙,都给你不远万里带来了,就是怕你路上吃喝穿用的不习惯。谁 知……” 第二个人和玉疏说“谁知”了,谁知她竟不肯回去。 衔霜叹口气,“想了这么些年、等了这么些年、盼了这么些年,谁知就见了这么一面。” 玉疏坐在那里,呆呆的,没说话。衔霜是知道内情的,说了那一串子话,只为了问她这句: “殿下,你从那日起,就再也不肯见他了。如今他要走了,以后再见,又是不知猴年马月了,你也……也不见 么?” 玉疏缓缓摸着手上的戒指,嘴唇抿起来,神色有点偏执,又像是赌气,“不见。” —————————— —————————— 宴宴要当个小作精 有人真跑得掉吗…… 暗香 暗香lt;玉楼春临(渐渐之石)|肉书屋暗香 白羽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玉疏正在院中晒太阳。冬天的日头温柔明亮,玉疏纵使看不见,都觉得懒洋洋的舒 服。 她刚洗完头发,斜倚在躺椅上,松松盖着一张银狐毛大氅,浓黑的发散了满背,还带点湿意,微风一吹便是幽 幽的香。玉疏半阖着眼,用一张鲛纱帕子遮着脸,朦胧中只见神色平宁,如坠梦中。 白羽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手里抱着一包东西,站在不远处望着,竟一时痴了。 北延六年,他从未见她如此安宁神情,哪怕唇角勾起,笑容妩媚,都似乎有挥之不去的不安与忧悒,隐隐约约 流淌在她眼角眉梢。 白羽攥紧了怀里的包裹,抿了抿唇,刚刚那点雀跃的喜意也不见了,转身就要走,就听身后有人慵慵懒懒 道:“谁?” 她醒了。 白羽心儿怦怦跳,无声呼出一口气,才回头走过去,若无其事地说:“是我,白羽。” 玉疏闻言笑起来,将身上那件银狐毛大氅裹紧了,只露出小小一张脸,长发全流泻下来,暗香浮动,笑意盈 盈,看着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态。她声音也是柔柔地,与昔年在北延的烈火之态大为不同,“边境的事 儿处理干净了?” 这些天御驾虽已回京,战事也早已结束,玉疏却大概知道战后的事反而更多更杂,她到如今都没能见着甫之人 呢。 白羽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看着看着就挪不开眼了,好在玉疏如今看不见,他又不是扭捏的 人,索性大大方方将她望着,“嗯”了一声。 玉疏并不知道,又想起一事,有心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跟他说,迟疑了半晌,反而是白羽先将手中的一个包 裹递在她手上,“喏,给你。” 这包裹不大,摸上去却有些刺刺扎扎的,玉疏摸索了片刻,觉着像是些干枯的草木叶子?她拧着眉百思不得其 解,不由问:“这是什么?” 白羽有些邀功地说:“我这几天在边境善后的时候,碰巧得来的药方,有人说这个对眼睛有奇效,我把方子抄 下来了,药材也找齐了!”药方是碰巧,只是这个“巧”,却几乎是他挨个碰出来的,为了一味难找的药材,他几 乎跑遍了整个草原,只是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他尾音微微上翘,玉疏都能想象得到他晶亮的眼神和勾起的唇角,不由也笑了,嗔他:“药也是能混吃的?” 白羽一时卡了壳,他只顾着想治好她的眼睛,却忘记这一节了,不由抓了抓脑袋,有些泄气地道:“哎呀,我 竟忘记这一节了。要是吃坏了人可如何使得!该死!该死!要不我先去找大夫去看看。”说着就要拿过她手中的包 裹,风风火火便要出去找大夫。 玉疏不由笑得更厉害了,她也没怎么见过白羽这么孩子气的样子呢,遂握着包裹不肯松手,“好了,费这个事 做什么,横竖大夫每天都来,等明儿他来了,我再请他一看,也不为迟。不管如何,多谢你费心。” 抢夺之间无意间碰到了白羽的左手,玉疏微微一愣,笑意凝固在脸上。 她下巴一抬,示意白羽:“你先坐着,我有事与你说。” 白羽见她逐渐收了笑意,心中难免反疑,只是一时不知她要说什么,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趁她不注 意,手指轻轻勾住她一缕青丝。 “白羽,这句话在我心里过了许久了,我一直想说,但一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玉疏试着伸过手去,想执过 他的手来,又终究怕他反而介怀,只得又将手收了回来,郑重道:“之前在北延,多谢你救我。” “两次了。”白羽鼓起脸来,在她眼前比了两个手指头,又想起玉疏看不见,才冷冷哼了一声,“就这么几句 话,你便说了两个多谢了。” “因为当时如果不是你,我只怕当场便被拿住了。可是你的手指……对不住。哪怕并没有用,这一声谢,也不能 够省。” 白羽低头,望着左手上那一截丑陋的断口,他并未带指套遮掩,本该有手指的地方,光秃秃一个圆痕,伤疤还 未消,只是疼痛却不怎么感觉得到了。其实当时也不怎么痛,恨意居多,被她正好看见之后,恨意几乎烧到了顶 端。再后来他被人救出,战事占据了他的脑子,以至于断指之痛,竟都察觉不了了。只有拉弓射箭之时,蓦然缺失 的力道,才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原来失去一根手指,是如此遗憾之事。 直到今天,白羽才发现,原来这断口,竟能难看着这样。 白羽许久之后才轻轻说:“我不要你谢。” “你还记得吗,许多年前你带我走的时候,我便说过,我要为你效命到十六岁,言出无悔。那替你断这一指, 也并没有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玉疏摇摇头,“这明明是我之过,才会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才……” 白羽真的很讨厌她这样把账算得明明白白的样子,刚刚那点纤细心肠早丢到九霄云外,气咻咻道:“那你答应 我一个条件罢,咱们就扯平了。” 他这副炸了毛的样子叫玉疏没忍住,不由笑了,温声道:“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自然应你。” 这哄孩子一般的声调没唬住白羽,反叫他更生气了,嗖地一下甩开了搭在包裹上的手,冷冷道:“我还没想 好,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玉疏又要笑了,只是怕他反而更生气呢?小孩子闹别扭,只怕反以为她嘲笑他,她故意去逗他:“那我是不是 要说,得不违背江湖侠义的诺言才算数?” 白羽:“???”他不解过后,又很没幽默感地说:“违背江湖侠义的,我自己应该能做到,况且你也做不了 罢?” 玉疏吐血而亡! 没人懂她梗的寂寞啊!死小孩儿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玉疏心情好,不跟小屁孩计较,反而还笑说:“那你可要快些想好了,咱们约好了等你十六岁之后,便大 道朝天,各走一边,如今你早过了十六岁了,别你都走了,还没想好要求,岂不是亏了!” 院中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玉疏便听到了一声刀吟,沉浑稳重,还格外闷闷的。 “我不!我不!”原来白羽气得将刀一下捅到地里了,“我才不走,你休想赶我走!”说着竟气哼哼走了,脚 步死沉死沉的,像在跺脚。 玉疏:…… 玉疏:??? 她张狂恣意、不将世人放在眼里的少年将军哪去了? —————————— —————————— 争艳 衔霜正好撞见气咻咻出去的白羽,还当笑话儿说给玉疏听:“他这是怎么了?素来心比天高的,刚刚却跟小孩 子置气似的,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现在正是烈火烹油一般,谁能得罪他?” 玉疏抿着唇没说话,衔霜已奇道:“竟是你得罪了他不成?” 玉疏想起方才种种,迟疑了片刻,才说:“霜姐姐,你去给我招几个面首罢。” 衔霜的笑意凝在了脸上,仔仔细细打量着玉疏平静的侧脸,见她实在不像是开玩笑,方道:“殿下是下定了决 心,要效仿三公主么?” 玉疏反笑道:“有何不可?” 她莹白如玉的脸上全是恣意疏狂,看着似乎无一丝阴霾。衔霜叹了口气,握着她冰凉的手,温声问:“三公主 养面首,是因为她开心,她快活。殿下,你呢?” “如今这是你的封地,美人在侧,面首三千,你想怎样,便能怎样。可是你真的快活么?” 玉疏默默看着衔霜。她的眼瞳格外的黑,因看不见,所以看着人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的幽深,许久之后她才幽 幽说:“我为何不快活?”说完又有点赌气,哼了一声,“有人能娇妻爱子陪伴在侧,这不立刻就赶回去陪着了。 我不过养几个面首罢了,快活得很呢。” 衔霜噗嗤笑了,“你呀,从小儿就是这样,口不对心,死要面子活受罪!” 笑得玉疏有点脸热,觉得臊,臊过之后又是心伤,半天才说:“何况……”她迟疑了下,“一则是我的身体,你 不是不知道。二则白羽那里……我又何必耽误人呢,他那样小。” 衔霜有心劝她,又知道自己劝不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来,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下午便把人送 过来,让他来服侍殿下,好不好?” 玉疏其实原本也只是个提议,被这一激,当下便点了头。 谁知衔霜动作这样快,下午便把人送来了。五个风姿各异的美少年,各有各的好处。 “风姿各异”是衔霜说的,反正玉疏看不到,只听声音,倒是没有难听的。这五人纷纷行礼之后,便凑到玉疏 近前,也不敢坐,又还没有摸清她的脾性,只是在旁边小心服饰。 殊不知玉疏已快被熏倒!这五人身上的衣物都熏了香,单独闻或许不错,只是什么花香、果香、木香、檀香…… 五个人这么几重攻击,玉疏差点没立即被熏晕过去! 苍天呐!这便是置身花丛中的代价么? 玉疏坚强当着万花丛中过的那只蝴蝶,无力地挥了挥手,皱眉道:“离我远些,喏——”她指着不远处的椅 子,“去坐。” 几人不敢违背,便都去坐了。 玉疏本以为鼻子暂时歇了口气,谁知耳朵又遭了灾。 这个说:“听衔霜姑娘说,殿下喜欢骑马和鞭术,我近日恰巧练了一套鞭舞,愿请殿下一观。” 玉疏:…… 这人真不是见她看不见,所以来嘲讽她的罢? 好在不用她吐槽,自然有人反唇相讥:“明知殿下的眼睛看不见,你还提此诛心之言,是何居心!这样的人, 怎么配来服侍殿下,怎么让殿下开心?!” 玉疏:不不不,听你这么说我的眼睛,我也不怎么开心的! 这两个已经横眉竖目了,但到底不敢在她跟前公然造次,气氛一时寂寂,又有人立刻抓住时机,柔声道:“殿 下,我家中自幼行医,我也跟着学了些针灸按揉之术。殿下如今不便,不妨让我替殿下按压眼周穴位,或许能好受 些。” 玉疏:不了不了,无福消受。不然让他上前来,岂不是还要受好久的熏? 见玉疏都无动于衷,便有一个说:“殿下,我不才,口拙不大会说话。”玉疏听了,正心下一松,又听他 说:“不过好赖学了十数年古琴,如今总算能见得人了,殿下也无需费神,便躺着消磨消磨时间也罢,不知殿下可 否赏脸一听?” 玉疏想咆哮:你这哪里不会说话了?! 玉疏以前只听过三个女人一台戏,哪里知道五个大男人的戏,更是聒噪得紧。玉疏烦得两耳冒油,听还有个 人“殿下”两个字已出了口,急得她忙坐起身来,愤愤朝门外喊了一声:“霜姐姐!” 衔霜哪里放心,一直守着呢,里边这场大戏她看了个全,闻言便进来了,笑道:“殿下可是看中了哪位公子, 今天是留一位呢……还是留几位呢?” 玉疏生无可恋躺着,“不要了。” 衔霜故意奇道:“真不要了?” 玉疏磨牙道:“不要了!” 几个少年郎大惊失色,一个个想来求情,还有两个哭出声来,仿佛在哭千古第一负心汉。 衔霜简直笑得止不住,挥手示意人带出去了,才笑道:“怎么,殿下都不中意,那我明日再挑好的来?” 玉疏恨恨道:“霜姐姐一定是故意的罢。都……都不好!” 衔霜无辜道:“什么故意?这话我却并不知道。” 她止了笑意,认认真真地道:“究竟是他们都不好,还是殿下心里已提前认定了,他们就是不好呢?” 衔霜沉沉叹道:“毕竟殿下的好……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做得到呢?” 照临 玉疏白天虽送走了几个面首,还是和没事人似的。等到了晚间,玉疏便明了了后果。 她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如被火烧,渴、渴、剧烈的渴!偏偏口唇干渴成这样,往腿心一摸,又是一片润 泽,手指还隔着层布,就差点被连着布料吸咬进去,双腿之间的亵裤早湿透了,此刻粘在大腿根部,一阵阵地难 受。 玉疏蜷在床上撑了一会儿,身上却越来越烫,嘴里无意识细细呜咽着,眼泪留了满脸她也完全感觉不到了,连 哭声都藏了起来,唇瓣被她咬出血,欲念纵生,耻感横流。 纵使已经脱离苦海,也永远摆不脱的淫浪的身体,让她每每想起来,就恨不得将赫戎鞭尸一万遍! “呀!”她捂着头骤然尖叫一声,软枕和被子都被她狠狠掷到地上,可是这发泄却毫无意义,她身上还是蚀心 蚀骨地酥痒,玉疏终于没忍住——如今她也不用忍了,趴在床上,嚎啕着大哭了一场。 第二日一早,她就叫衔霜:“霜姐姐,找个废话少的面首过来。我今天就要。” “哦,对了,别熏香。熏得我头疼。”她面色淡淡的。 衔霜一愣,但昨晚的事,睡在外间值夜的她是一清二楚的,因此也不多问,也不再调侃昨日白天之事,恭声应 了,晚间就给她带了人来。 衔霜领了一个人,道:“殿下,人找来了。名字叫阿照。” 玉疏斜靠在榻上,长发未挽,散在脑后,只穿着一身轻薄的丝袍,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都露了一节出来,剔透如 一段洁白的月光,有种惊心动魄的支离之美。 “过来让我看看。” 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半跪在榻前,执起了她的手,放在了他自己脸上。 果真没有熏香。清清爽爽的,挺好。 这人的手格外炙热,玉疏被烫得心尖一抖,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冷冷道:“别乱碰我。来之前没人教过你 吗?” 这人的声音格外低沉喑哑,如金石之音,玉疏此前从未听过。他闻言只静静道:“只说殿下身有不便,让我见 机行事。” 玉疏抿了抿唇没说话,摸索着将手放在了他脸上,本想摸摸他长什么样子,想了想又放开了。 何必呢?他长什么样,与她何干?反正她也看不着。反正衔霜也不会真找个面如钟馗的来膈应她。 玉疏因问:“你是自愿来服侍的么?” “自然求之不得。”阿照微微一迟疑,才道:“殿下何出此言?” “没什么,自愿便好,免得害人害己。”她立时对他的过去没了兴趣,接着问:“以前经过人事么?” 阿照低低应了声“是”。 “哦?”玉疏来了些兴致,因问:“和什么人?以前娶过妻妾?还是眠花宿柳过?”她之所以说“娶过”,是 因为她知道衔霜不会找个现在有家室的男人来添麻烦。 阿照不知怎的,一直没答话。玉疏以为他是不想谈及往事,略想一想也觉得能想通,除了白羽那个怪胎,真有 无比光鲜的人生的话,谁有事没事跑来当男宠呢? 玉疏笑道:“算了,你不想谈便罢了。”只是一上来就做,她也觉得有点尴尬好不好?其实论理该是面首讨好 她,但谁让她也不怎么想和面首谈心,特地让人找了个沉默寡言的呢? 只是这也太寡言了罢?玉疏心想。 阿照却忽然道:“是我妻子。”说起他的妻子,阿照喑哑的声音都显得柔和绵长了许多,全然不似对他的妻子 已无情意的样子。 玉疏挑了挑眉:“哦?你很爱她?” 他这样斩钉截铁,以至于玉疏一时有些恼怒,“那你跑我府里,来当哪门子的面首?我要的是男人不是情 圣!” “因为……”玉疏看不见阿照的表情,只听见他似是有些难堪,因为他犹豫了下才道:“因为她不要我了。” “我的妻子,抛弃了我。” 玉疏:“……” 玉疏目瞪口呆! “原来……你竟被人抛弃了么?”玉疏脸上全是看戏的神色,这年头还有这样大胆合她胃口的女人么?玉疏摩拳 擦掌,想去结识一番。 “阿照,你到底是长得见不得人呢?还是……”她隐晦又委婉地停顿了下,“还是那儿见不得人?不然,你妻子 怎么不要你了?” 玉疏发誓说出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听到了阿照的磨牙声!看来男人啊男人,最忌讳的那点子事,从古到今都没 变过。她大笑起来,“快说说,到底是何缘故?” 阿照道:“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只剩这个人了。” 玉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原来她是嫌你太穷才抛弃……” “不是。”话未说完,阿照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严肃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便不是呗,你那么凶做甚!”玉疏撇了撇嘴,“阿照,你是来给我当面首的,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 “职业道德?”这陌生字眼叫阿照怔了怔。 “就是做一个行当,要遵循起码的规矩罢?” 阿照迅速道:“殿下,对不住。我会记得的。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请您别侮辱我的妻子。” “她不是因为我两袖清风才离开我,在我真正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她一直陪在我身边。而她离开的时 候,却是我拥有的最多的时候。” “你们曾在一起很多年?” 阿照低沉地笑了笑:quot;是,我们算是一起长大。quot; “青梅竹马啊……”玉疏有些感叹,青梅竹马又怎样呢,到头来也是一别两宽,终究走不到白头。她想了想又觉 得索然无味,便问阿照:“既然你还喜欢她,那你可要想好了,今天你要不要上我的床?我向来不喜欢勉强人,终 究没意思。” 阿照握住了她洁白的脚踝,“是,在来之前,我便想好了。殿下只管放心。” 胶漆(h) 他的手探过来,手心很烫,玉疏也跟着灼烧起来,裙子被他轻柔地褪下来,双腿挂在他手臂上,腿心敞在他眼 底。玉疏本能地觉得对方目光灼灼,似有深意,还来不及羞,嫩生生的光洁阴户就被人一口吮吻住了。 玉疏激灵灵一抖,双腿下意识将他的头颅夹得更紧了。 对方轻声笑了笑,沙哑地、缓慢地、无辜地道:“殿下……您夹得太紧,我没法动作了。” 这声音和着他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撩人,叫玉疏反闹了个大红脸,模模糊糊想男色误人呢,有人只靠声音便能 做狐狸精了。 想着想着便听阿照又笑了,这下笑得胸口都在震颤,若有若无地伸出舌来,在她柔柔嫩嫩的肉瓣上舔了下,跟 春风拂面似的,酥痒得让人心中发颤。他开口说话时,低沉嗓音里都还带着隐约黏稠的水声,“殿下,狐狸精也愿 意死在您身上呢。” 原来玉疏刚刚无意中把话说出了口,让这男狐狸精听着了,玉疏又想:屁的沉默寡言,床上不还挺会说的么? 她哼了声,被他吊得不上不下的,想去踢他,示意他快些,偏腿挂在人家臂弯,踢不到,只能摇了摇,反跟撒 娇似的,被人握住了脚踝,舌尖一卷,弹在她翘立的花珠之上,轻轻“啵”的一声,快感从腿心冲上天灵盖,玉疏 腰肢酥软下来,重重倒在床上,眼珠子里藏了一汪秋水。 玉疏眼前发蒙,无意识咬着袖子,仍止不住委委屈屈的哼声,又是喘又是吟啼,大约是太久没经人事了,受这 一点刺激,水便流不尽似的,潺潺往外淌,水声渍渍回荡在他唇边,玉疏还听见了笑声和吮吸声,因看不见,反而 在耳朵里格外分明,她不知不觉便红了脸。 阿照还嫌不够,将她的腿压在肩上,炙热的手指却探过来,抚上瑟瑟的花唇,那里蠕动个不住,可怜巴巴地想 去吞咬他的手指,偏他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拂,在她难耐地呻吟一声之后,才并了两根手指插进去,在这嫩穴中搅了 两下,淫声渐起,而他在笑: “殿下,我插进来好不好?” 玉疏箭在弦上,被他这么慢悠悠一问,简直想一脚踹翻他,没好气道:“你是哪路的神仙?还得三催四请、鲜 花果品、沐浴焚香来请你不成——呀!” 话未说完,一声惊叫便逸出口中,原来他已掰开穴口,利利落落入了个尽根。 久违的饱胀感让玉疏一时有些喘不过气,阿照也强忍着没大动,同样喘着气笑道:“让殿下久候了。” “我哪里是什么神仙?殿下才是我的神仙,叫人心头眼里,一时片刻也不敢稍忘!”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迸出 来的,带着些微不可察的狠意和恨意,冷眼看着身下这女孩儿,比桃花还娇艳的脸,红晕满面,泪光点点,可是又 生出天然一段艳骨,身段风流,乳波颤颤,柳腰细细,光润的牝户嫩生生的,一根毛发也不再生,偏还紧紧含着个 孽根,春水儿顺着交合的部位淌出来,清丽得像是个初经人事的小可怜,又柔媚得像个真正的女人了。 玉疏好容易喘过气来,被顶弄得有点儿舒服,懒洋洋地哼哼道:“霜姐姐说你沉默寡言,我看倒未必呢,床上 的情话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 阿照笑道:“再会说又有何用呢,殿下神仙一样的人品,偏也和天宫里的神仙一样冷情冷性,凡事都不过心 的,说不得等下下了床便将我好不容情地打发走了。”说到后面又添几分控诉。 玉疏无可无不可地说:“这哪里知道,保不齐下一次我还叫你。” “哦——?”他挑高了尾音,捉着她的腰,便是深深浅浅一通操弄,明明是第一次交欢,也不知他是怎么找 的,处处碾着她的敏感点擦过去,层峦叠嶂的内里全被他撑平了,玉疏全身都是酥的,又听他打蛇随棍上,“那我 就荣幸之至,愿意长陪在殿下身边了。”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罢?有这么顺杆子往上爬的么?玉疏迷迷糊糊想,很快却又被分散了注意力,因为他两只手 掌已捧起她的小屁股,一下下往自己下身按,这力气太大了,玉疏只觉得肚子都快被撑破了,就去骂他:“蠢货, 你只会用力气么?” 阿照很无辜地道:“可是我若不用力,殿下不满意怎么办?”说着便顶着那块儿刚碰到的嫩肉死命地旋,一根 孽物跟长了眼似的,换着角度往里弄她,这头等敏感之地被人这样磨折,叫玉疏瞬间连话也说不出了,徒劳张着唇 又叫不出来,只能“嗬嗬”娇喘着,雪白的身子打着哆嗦,透出种嫣然的粉来,让人见了便想将她欺负得狠一点、 再狠一点。 两团奶儿半敞不敞的,被他握在手里,指缝间多少细润脂肉漏了出来,将这一双乳揉成千百种形状,拿拇指揉 一揉这嫩红的蕊心,便能见这女孩儿连呼吸都能停一瞬,纤长的颈子向后仰去,一张芙蓉面半拢在流泉般的发里, 只有半侧粉白面颊,睫毛轻颤着,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可怜又可爱。 真是讨人喜欢。怎么看都喜欢,着了魔一样的喜欢。 连原因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是着了魔,多少年前便被下了蛊、着了魔。 阿照伸出一只手去握着她的脸,看她不知何时睁开的眼,如此雾气蒙蒙,秋水横波,可是…… 可是却看不见了。 阿照心中一痛,动作却越发狠起来,弄着弄着,玉疏才哭了,忽然记起自己是在宠幸面首来着,便去锤他肩 膀,哽咽道:“你滚!滚开!” 一直沉默的阿照就又跟禽兽似的强硬起来,深顶了几下,顶得她连眼泪都惊住了,挂在脸上要落不落的,有点 傻掉了,脑子晕晕沉沉的,好像有人在里头放烟花,才听阿照慢条斯理地说:“不行哦。” 他金石相击般的声音在玉疏耳边响起来,震得玉疏从耳朵到心尖都颤起来。 “殿下,不能停哦。” 玉疏愣了片刻,真哭了。 禽兽!骗子!骗人的!呜呜呜呜呜,说好的面首呢?有这么强硬的面首么?玉疏朦胧之间,一直这么愤愤地 想。 下次!得找个温柔的!听话的!不许这么禽兽得像是八百年没开过荤的! “殿下可真是让人心寒呐!”玉疏刚走了会神,阿照就跟鬼似的猜出来了。 “呃……”玉疏眨了两下眼睛,“你在说什么?”她是绝不能认的! 阿照无声笑起来。傻孩子还是这样,莫名其妙给人抢了主导权。 他含冤带泣,无比委屈地道:“我还在卖力伺候殿下,殿下竟就想找新人了,是嫌我服侍得不好么?” 阿照声音委屈,动作却不肯含糊,就这方才这波余韵,掐着她的敏感处一路挞伐过去,直叫怀中这小姑娘全身 都软得和棉絮一般,娇喘细细倒在锦褥间,都说不出囫囵话了,才止住了动作,在她耳边笑道:“我有哪里不好, 还请殿下指教一二,以后才好服侍,别不知不觉的,就惹了殿下伤心,叫我摸不着头脑便被赶了出去,那我是死都 不能甘心的!” 他颇有闲心,在这里委屈来委屈去的,玉疏却半个字都没听见,她刚刚爽了一次,便半天不见人动弹,她被人 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情欲和火烧身一般,烧得她眼珠子通红,遂恶狠狠道:“你这孽根要是能和你的嘴一样卖 力,我就满意了!” “哦?原来殿下嫌我还不够卖力?”他不急不慢地顶了顶,气定神闲地问:“那这样好不好?” 这能顶个屁用!他就是故意的!玉疏气哼哼地想,随手乱抓就抓到他的肩膀,玉疏一只手搭上去,人也凑上 来,张嘴便咬。哪知他全身肌肉紧绷,她猝不及防咬上来,差点没崩了牙! 玉疏那个懵啊,捂着嘴要哭不哭的,神色之间全是控诉。阿照肚子都快笑痛了,偏又不能笑出声,只好忍着, 笑意在他脸上过了无数次,才稳住了声音,倾身过去,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哄孩子似的温声说:“好了 好了,现在能咬了,殿下咬罢。” 玉疏颇觉得没面子,咬下去显得她孩子气,可是不咬岂不是便宜了他?想着想着身体倒是诚实,叼着他肩膀上 的肉就咬了下去。 这一口真是又深又重,玉疏立即听到了阿照隐忍的闷哼声,嘴里也马上尝到了血腥味。她若是能看得到,便能 发现两排牙印深深印在他紧实的肌肉上。 玉疏咬完了又后悔,刷刷吐了出来,“哼。”她从鼻间嫌弃地道。隐约间听有人无奈地叹了一句“小白眼 狼”,声音很轻,再一听又似乎只是错觉了。 阿照在说:“殿下可真是让我伤心极了,人肉给殿下吃,殿下尚且嫌酸呢?” “我才不是想咬你。”玉疏给自己辩白:“我是觉得你有些像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所以见了便冒火!便想着要 咬一口出气!” 阿照静默下来,许久之后才轻轻问:“殿下说的是谁呢?” 玉疏焦躁起来,一边生气,眼泪又一边流了出来,“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大混蛋!我讨厌死他了!说话不算话 的大骗子!” 说着说着又觉得这个样子太可笑了,伸手胡乱抹了泪,恶声恶气地道:“关你屁事!你只要在床上好好服侍便 罢了,别的你别管!” 阿照便道:“那这样服侍,殿下满不满意?” 说着便大开大阖地去作弄她,将玉疏整个人捞起来,按着胯往下坐,她顿时跟散了架似的,全软在他怀里了, 软绵绵一团,像没了骨头,任他搓圆捏扁,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呆呆的,得最后再刺激她一把,宫交进去了才反应 过来,颠颠地直颤,肉穴跟泄了洪一样,胡乱绞着他。 她尖叫着想躲,偏整个人被他牢牢捉着,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最终只能被他提着两条腿,他滚烫的唇舌就压 在她颈侧的淡淡红痕上——那曾被人掐出的淤伤的痕迹,被他细细柔柔亲着,一圈亲了个遍之后他不知怎的,又 发了狠,一口咬在上面,不能违逆地道:“殿下,好好感受哦。” 玉疏被这一吓,再也忍不住了,不知是水还是尿激烈地喷发了出来,眼前本就是黑的,居然还能更黑么,跟泼 了片浓墨似的,脑中全是墨色光芒在迸射,有温温的精水液跟着灌进来,叫玉疏彻底失了神智。他还在耳边问满不 满意,说不满意便被他按着肩膀往下按,龟头卡在那柔嫩的口子里,叫玉疏恨不得死在他这孽根上,到最后玉疏实 在受不住了,只能哭着说“满意”,才被他放了一马。 她被他玩坏了。 玉疏说完之后又觉得丢脸,十足的丢脸,当下也不管了,呜呜咽咽哭起来,控诉他:“你还记得你是面首么? 太过分了!” “叫你别管别的事,你就这样对我么?” 玉疏隐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是情潮上头,欲望过脑,以至于她一时竟也忽略了,还破天荒地在这素不相 识的面首跟前,觉得委屈起来。 委屈什么呢?玉疏自己也不知道。 阿照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一滴残存的泪水挂在他指尖,晃了几晃,又掉得不见了。阿照只觉心都被 揉碎了,柔声道:“别哭。” “殿下,别哭。” “我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事。” “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月出 玉疏和这新面首阿照厮混了几日,只觉无一不顺心、无一不遂意,衣食起居、请医延药,色色精心,将衔霜的 活儿都给抢了个干干净净。连她未出口的话,阿照只怕都在她心里装了个耳报神,样样提前做了,等她想起来时, 早准备妥当,只消享福便是了。 这日晚间,月色如水。 玉疏枕在他腿上,闭着眼睛任他敷药。药方还是前些时日白羽拿来的,请大夫看过,调配成碧清凉润的药膏 子,每日在眼睛上外敷三回,每次一炷香的时间,再佐以揉按穴位,起活血吸纳药力之效。 阿照为人机敏,只看着大夫给玉疏敷了一回,便无师自通将手法学了,再挑剔的大夫竟也说不出他的不好,自 此这桩活便被阿照给大包大揽了去。 他手法娴熟,指尖炙热,隔着清凉药膏传来热度,在眼睛上反生一种温温触感,玉疏被他揉按得犯了困,眼儿 又闭着,嘤咛一声,小小打了个哈欠,阿照已适时贴心小意地问:“殿下,困了?困了便睡会儿,等药效过了,殿 下若还没醒来,我便将殿下再抱进去。” 玉疏微微摇摇头,只道:“不要,眼看着已经入夜了,现下要是睡着了,晚上更要走了困,说不定一宿都没得 睡了。” 阿照听了此话便不言语,他这几日,夜夜在玉疏身边,自然知道玉疏晚间常有惊梦,梦魇之下惊惶不堪,泪流 满面,常常一醒来,便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知道原因,只是却不能说。 因为那是她此生不想再提及的噩梦。 他只好沉默地替她按着眼周穴位,又恍若无事地给她说些杂闻趣事,市井玩笑,专捡有趣的说,逗得玉疏咯咯 笑起来,捡着他一片衣角,百无聊赖在手中搓揉着,笑道:“你从前定是个风趣的人罢,是怎么生的脑袋和口齿, 哪里来这么多玩笑话?我看外头那些说书人给你提鞋都不配,亏得你不去抢他们的饭碗!” 阿照给她按摩的手一停,片刻之后才苦笑着说:“承蒙殿下看得上,这些笑话原是听闻殿下的病情,是我去现 学的。以前倒从未有人说过我风趣。” 玉疏好奇道:“真是现学?连你的妻子也未曾听过不成?” 阿照艰难启齿道:“的确是现学。我的妻子……从前都是她来找着我,却没有机会说给她听,我也自持身份,不 肯说这些玩笑话讨她欢心。” 阿照这几日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个八面玲珑的样子,常叫玉疏想,做面首做到他这地步,当真是无可挑剔了。 不知单是他这样,还是面首人人都如此?若真人人这样,怪不得京城的姐妹们,十个倒有五个,府中都养着一干俊 俏美少年,这被人全心全意奉承,哪怕明知人家也并非真心,但得到的快活却是真的。 如今完美无缺的阿照好容易展现出了一些“弱点”,玉疏便很大方地好为人师道:“那怎么行,说不定你的妻 子便是嫌你太木讷,才抛弃了你!你往后若是再娶妻,可千万要舍得下脸皮儿,不忍辱负重些,怎娶得到老婆?你 将今日的口齿拿出五分,我看这世间,便没有你讨好不了的姑娘了!” 她这一副大喇喇充夫子的样子,叫阿照又是笑又是气。笑她糊着两眼药膏子,做出这个模样来,实在可爱,叫 人想将她拎在膝上亲一口;气她真是全然没心没肺的,毫无芥蒂地叫他去追姑娘讨老婆,她当他是什么呢? 阿照就故意带出了几分怒气,半真半假酸溜溜道:“殿下好大方,好歹一个床上睡了这几日,说放我娶亲便放 了!俗话说千年才修得共枕眠,这样难得的缘分,我是哪里惹了殿下生气,还是哪里服侍得不好,叫殿下对我一丝 留恋也无?” 他这话跟醋汁子里拧出来似的,叫玉疏掌不住,枕在他腿上笑个不停,连连摆手道:“你可休说这话,要真千 年修得共枕眠,那我可不打算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得修好几千年呢,那可太累了,罢了罢了!” 谁知这话更是说得人醋海生波,玉疏是看不见,殊不知阿照的脸色已是青一阵白一阵,有一万句话在心头要 说,终久不能说出来,最后这滔天怒火却全化成温情的一句:“不知殿下小字是何?” 玉疏挑眉,因问:“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阿照勉强笑道:“虽我自知和殿下称不上夫妇,但床头枕边,耳鬓厮磨之时,总不好一直叫殿下,多煞风景, 殿下若愿意,不妨告知我小字,叫着也亲密些。” 玉疏只道:“什么小字不小字的,我看如今这样叫着便挺好。要再亲密些做什么呢?你看你来了这几日,我可 有一次,问过你的大名或字号么?” 月光破窗而入,洒在她脸上,如水一般迷离清凉。她的神色和月色一般无二,虽带着笑,皎洁如许,却凉得没 有丝毫温度。 阿照满腔的情意被梗在喉间,喉结上下翻动几下,才硬邦邦开了口:“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玉疏被他这话逗得,更是笑得前俯后合,笑够了才说,“你知道便好。阿照。”她笑意渐歇,唇角却仍勾着一 个弧度,“情啊爱的,咱们口头说说便好,你声音生的好听,讲起这些话来,我也愿意聊以一听。只是也不过一听 罢了,若真当真了,那时场面可就难看了。” 当什么真呢?曾经她傻得当真了,而破败那一日的锥心之痛,因此所造成的血的代价,她永世都不能稍忘。 阿照一时没说话,玉疏有些头疼,随口道:“阿照,你声音好听,我听了便喜欢,那给我唱个曲罢。实在无 聊,无聊得我脑仁儿疼。” 阿照愣了愣,方说:“殿下……我并不会这个。” 玉疏不想再回忆那些,难得捡起刚刚的话头,便笑他:“我还当你无所不能呢,原来连唱曲也不会?那我不 管,你这些日子来,无论我提多刁钻的要求,你都能做到,此时我就是要听曲。你随意哼哼几声都行,反正我就是 要听。” 这话听起来真是十足欠揍,怎奈此时形势比人强,身为面首也只能低个头。但其实这个阿照,是个天生牛心古 怪的怪胎,别人或许是觉屈辱,他反而觉得这等任性的孩子气模样,是玉疏只对亲近人发的。所以虽她口中不肯承 认,但心中是把他当做贴心的人的。 因此听了这个话,阿照不怒反喜,便她要此时天边挂着的那轮月亮,他也要变着法儿替她摘下来,更何况不过 是让人唱个曲儿罢了,他想了想,便真一边托着她的上身,哄摇篮婴儿似的,轻轻晃着她,一边开口,唱道: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声线很低,其实唱得并不如何,至少跟玉疏以前听过的那些绕梁三日的歌姬们,是完全没得比的。胜在声音 实在是好听,金玉相击之声不过如此了,微微震颤中还带着余韵的回响。 这首不过三四十字的诗经被他反反复复唱来,玉疏哪怕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能听说他的声线温柔之至,开口都 是情浓,听着这声音,都让人都有些好奇,这诗句中月光下的美人是何等风华绝代,才能叫人这样思之难忘。 他缠绵悱恻的声音一直回荡在玉疏耳边,玉疏隐约明白了些,却并不肯深思,只击掌赞道:“果然好!阿照还 自谦,我看该赏!” 这个“赏”字如当头一盆冷水,彻底将刚刚那层朦胧暧昧感给冲散了。阿照长叹一声,也不肯再唱,只说敷药 的时间到了,利落地站起身来,拧了帕子,替玉疏擦净眼上的药膏。 玉疏任他动作,闭着眼似睡着了。 月光皎皎,月色下二人身影快合成一处,似乎真是一双无暇璧人。 针锋 这日玉疏晨起用完早膳毕,忽又兴起了新文章,要去街上逛逛。衔霜与阿照因天气还寒,怕她反被风吹病了, 因而只是苦劝。谁知苦劝不成,反招玉疏发了一通邪火,只说多少年未曾出去过了,成日闷在家里,风寒倒是不 得,只怕还另添病症呢。 一番话被她理直气壮说出来,倒叫他两个也无话可说了,再者又都体恤玉疏身有不便,知她这六年被憋狠了, 当下也只是打点了厚密的大毛衣裳,给她严严实实穿戴了。衔霜又要叫人去打点车马,预备下车内用的暖炉,将里 头整理得密不透风,暖暖和和,才放心放玉疏出去了。 玉疏被阿照抱进马车去,进去便觉暖意袭人,迎面一阵香风,细细一嗅,却是一股枇杷花的好清香,又不似熏 香淘澄出的那么浓郁,只是淡淡的,扑面而来,甜而不腻,香而不妖,更有一股融融暖气,倒像是让人身处四五月 好时节似的。 玉疏想起些前事,因笑道:“我多少年未曾闻过这香味儿了。北地季候寒,并不长枇杷树。凉城咱们现居的府 中虽有一颗,一则因水土不对,生得并不好,二则到底不到季节。我闻这香气不像是熏香,倒跟新鲜花瓣儿似的, 不知哪里寻来?” 阿照将手虚虚遮在她的头上——虽车行得平稳,他怕忽然颠簸了撞着她,只轻描淡写道:“是晒干了的花瓣, 丢了一炉在特制的暖炉里,隔着一层,炭火烧不着它,只用热气熏出花香来,倒比熏香清淡些,也好闻些。” 玉疏闻言,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只说:“难为他们想来,我倒喜欢,回去再放赏钱罢。”也不过随口一问, 并不在意。 阿照见她并无谈兴,反急了。只是他是个有城府的人,急了也不肯轻易诉诸于口,过了片刻,方期期艾艾地、 半遮半掩地问:“殿下方才说,从前很喜欢枇杷花?” 车内甜香沁沁,玉疏一时难得卸了些心防,肯对阿照讲几句古话,便道:“也说不上多喜欢,只是想起,有个 地方我栽了一株枇杷树,却还没来得及看它开花儿呢。当年还是个小树枝子,六年过去了,想必已枝繁叶茂了。” 说起“枝繁叶茂”几个字,玉疏又心病忽起,脸色沉下来,冷笑道:“可不是该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吗?真是 应景!” 阿照原是个一句话要过八遍心的性子,自他来的那一日起,便有无限委屈在心头,总有一桩事让他无论如何想 不透、看不开,因此他才来这里坐了面首。叫他来说,是宁愿死都要死个明白的!骤然听了玉疏这句话,却忽然有 了些意思,在心头慢慢琢磨道: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他正要再以话试探,车却忽然停了,车旁跟着的护卫朗声道:“白羽将军。” 话音刚落,白羽已兴冲冲推了车门过来,笑道:“殿下,你眼睛好些了?可以出来逛逛了?” 玉疏未及答言,白羽和阿照却迎头打了个照面。 白羽笑还凝在脸上,上下打量了阿照几眼,见他二人形容亲密,不由酸溜溜问:“你是谁?” 阿照一只手更是揽紧玉疏的腰,神情却无辜至极,冲白羽微微一笑,低了个头,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瞧着实 在恬淡温和、与世无争。 白羽哪里见过这等小意的男狐狸精,瞬时瞪大了眼,又觉得和他吵起来实在是幼稚,便憋着气狠狠瞪了阿照一 眼,又瓮声瓮气再问玉疏:“主人,他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也并不似咱们以前见过的人。”这一声主人呐,真 是叫得百转千回,无限情肠,再配上他那话,一听便觉得有故事。 阿照本并不是小量的,无奈在玉疏之事上,便是昏了头、失了智,这也并非一两天的事儿了。闻言,仗着玉疏 看不见,也不端着那副神仙笑模样了,更是醋海生波,五脏发酸,望着白羽那张略略有些熟悉的脸,更是觉得如眼 中刺、肉中钉一般,若是眼光能杀人,白羽便早被他杀了千百次了。 小屁孩,屁都不懂,也学别人想撬墙角!殊不知你不过仗着那张脸的光,也好意思! 阿照在心中腹诽一回,又和白羽打了一回眉眼官司。玉疏却全然不知,她本就不想再耽误白羽,便顺势握着阿 照的手,甜甜蜜蜜笑道:“白羽,叫你认识一番,这是我新收的面首,名叫阿照,人很乖觉,性子也好,我十分满 意,一直想叫你认识,这次既遇上了,正好你们认识一番。” 她又无比亲密地拍拍阿照的手背,再道:“这是白羽,从前六年在北延,多亏了他照管,跟我弟弟是没有两样 的。” 白羽听得“弟弟”二字,不由脸色一沉,有心想说几句话,终久说不出来,玉疏又有意无意道:“上次你送来 的药方很好,已经叫人制成药膏子了,我这几日敷了,觉得眼睛的确好受了些。说起来——”她仰起脸儿,朝阿 照一笑,“也多亏了阿照,早晚替我按摩敷药,日日体贴,事事耐心,不然我不能好得这样快。” 阿照猜着了一点,便笑得更深更温存了,口中依依道:“殿下眼睛好了,我便满足了,并追新更多好文群 ⑺⒏⑥0.⒐⑨⒏⑨⑸不敢居功。”说着也反握住玉疏的手,一派情意绵绵。 这幅样子看在白羽眼中,简直和小人得志无异,当下一口血呕在心中,却也不肯出去,那岂不是便宜了男狐 狸?因此只彻底将身儿钻进车内来,挨着玉疏闷闷坐了,无赖道:“许久不见主人了,甚是想念。索性我今日无 事,便陪主人逛逛。” 这马车虽宽大,终久也不过是辆车罢了,坐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壮男子,瞬间便显窄小。阿照见他几乎就 坐在玉疏身侧了,不由更是将玉疏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冷笑道:“素闻白羽将军少年英才,是横空出世的一代英 杰,怎么这样战神般的人物,又是这么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汉,却和没断奶的小儿似的,青天白日的,巴着姐姐不 放!” “呵。”白羽哼了一声,道:“我自陪我的,与你何干?再说——”他斜觑着阿照,诘问道:“莫非你不是个 男子汉,怎么也青天白日陪着我家主人?”男狐狸,有手有脚,不去建功立业,反来当面首,亏得你还有脸面说别 人! 你家个屁!小屁孩充大人,谁是你家的?分明是我家的!阿照沉稳多年,近日却觉自己愈发跟孩子没两样了, 叼着块肉便想立即吃下肚,不然都不算自个的!因此他只无赖道:“不知将军是否刚刚没听清呢?我是殿下的面 首,自然要有‘职业道德’,时时刻刻得陪在殿下身边,方是本分。” “本分?”白羽咬着牙根,“哼!本分!” 一时香气甜润,玉疏却觉快酸倒了牙,因指使阿照,“你看看那炉中的枇杷花,可是全熏干了,怎么我只闻得 到酸味,而甜味全无呢?”一席话正好说中阿照与白羽二人的心病,因此都只是彼此对望一眼,又嫌弃地别开了 头。 又走了一会儿,车外逐渐喧闹起来,原来已到了闹市集上,只闻人声鼎沸,说书的、谈笑的、买卖行市的,应 有尽有。 “倒热闹。可见战事未有太大影响,也是万幸。我须下去看看,多少年没逛过了。”玉疏便叫阿照抱着下了 车,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阿照又得意地瞟了白羽一眼。白羽气得要跳脚,又不能真跳脚,只得自己恨恨跳下车来, 力道像是要将地也踏裂了。 阿照和白羽二人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另有府中带出来的护卫隐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 玉疏走了两步,听见有叫卖糖葫芦的,便叫买一串来吃。白羽站得近,抢先给了钱,从那草垛子上细细捡了一 串,递到玉疏手上,“这竹签很利,小心些,别扎嘴,疼的。” 玉疏因笑他:“我从前见你吃东西时倒是豪迈,连盘子都要吃进去似的,难道也被这糖葫芦的签子扎过嘴?” 阿照迟了一步,正后悔呢,闻言便奚落白羽:“看不出你这么一副男子汉样子,吃这个还扎嘴,果然还是小孩 儿呢。”这是拿他方才车上的话来报复白羽呢。一边说话儿一边讲玉疏手上的糖葫芦取来,摘下一颗递到玉疏唇 边,抢白白羽一句:“这样便不怕扎嘴了。” 阿照这语气、这神态、这动作哟,色色戳在白羽的炸点上,简直将白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暗骂男狐狸就 是会服侍人,这献媚取宠的伎俩,一套一套的!然后眼见玉疏真就着阿照的手吃了一颗山楂,便愈发气得面色铁 青,心里骂了几百遍狐狸精不要脸。 玉疏嚼了两口,便眉眼都变了,歪着嘴儿道:“好酸!”阿照便忙捧了一块帕子在她口边,连连道:“快吐出 来。”他乜着白羽,微笑着指桑骂槐道:“也不知白羽将军怎么挑的,这样酸,只怕是没成熟的果子,殿下甜的、 熟了果子吃惯了,哪里吃得下这个!” 白羽看不上他这副千年狐狸得了道的模样,便啐道:“你是不是傻,山楂这种果子,成熟了也是酸的!” “哦?”阿照似很新奇地叹了一声,又别有深意地说:“既如此,那就更吃不得了。” 白羽被他这无耻理论绝倒!苍天若开眼,便该从哪里降下一道雷来,击杀了这只会媚上的公狐狸精,才是天道 至公呢! —————————— —————————— 阿照逐渐在吹枕头风的男狐狸精路上一去不复返…… 悟 阿照小胜一局,就大度地懒得再理白羽,见玉疏还是觉得酸,便四处梭巡了半日,瞧见旁边一个卖糖画儿的, 半拥着玉疏过去,笑道:“买个糖画儿吃可好?” 这卖糖画儿的老汉眼神灵透,见他这一行人华衣锦服,气度不凡,早堆上笑来。他又生得好口齿,指着旁边一 摞已画好的,满面春风道:“诸位请看,喜欢哪一个请尽挑。若是不满意,小老儿这里,凭你要龙要凤要老虎,画 花画鸟画人物,都能现作出来,再利的眼睛,也都喜欢小老儿画的糖画!若不喜欢,包管不收钱!” 玉疏听他说的口气比天大,便道:“可惜我看不见,像与不像,也说不好了。” 老汉方才未敢细看,听她一言,才意识到这天仙儿般的姑娘眼神空空,全无焦点,暗叹自己的奉承全拍在了马 腿上。 白羽已在旁边道:“老板这样的眼力,可想画出来的东西也并不怎样。”他是故意为了奚落阿照呢,“你怎么 找个糖画摊子都不会,这样无用!” 阿照恨得牙痒痒,正要反唇相讥,玉疏却忽然道:“劳你画个龙凤呈祥罢!” 老汉正在忧愁要跑了桩生意呢,不想玉疏开了口,又不挑什么新鲜困难花样,只要常见的龙凤样子,便连忙 道:“使得、使得!这是小老儿画惯了的,包管给画的又快又好!” 玉疏微不可见地冷笑了下,口中只说:“不好也没关系,不像也罢了,横竖我要咬个粉碎嚼下肚的。” 她这话说得杀气腾腾,阿照听得“龙凤”二字,心中咯噔一声,如一道惊雷轰在脑中,不可思议望向玉疏,一 时之间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心中大震,又感叹自己竟是身在局中,反被迷了眼睛。他原全然不放在心中的一桩 事,竟成了他的挡路石! 阿照神思之间,老汉已手脚麻利画了糖画来,玉疏接过来,伸到阿照和白羽眼前,笑问:“画得如何?” 阿照还只管呆愣着,白羽却端详了一眼,哼道:“就那样,满大街都能找出画得更好的!”他原是故意说来抢 白阿照的,谁知阿照竟跟呆子似的,听了这话,全部作声,跟傻了似的,盯着玉疏手中龙凤亲密交缠的身影,像是 要将它看融了、看化了。 玉疏却不知道,因偏了偏头,问:“阿照?问你呢。” 阿照被她一叫,忽然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也觉得并不如何。”此话一出,连白羽都不由看了他一眼,心 中疑窦顿生,怎么男狐狸竟转性了不成? “依我看,这龙凤并不如何相配,这龙是个三趾的,可见不是真龙。这凤凰也跟落草的乌鸡似的,定是假凤虚 凰!这到底是如何配上的,想来必有隐情。” 白羽:???这男狐狸果然是个怪胎,凡人理解不了他的心思。 糖画被他二人一通贬,老汉愁眉苦脸,苦哈哈道:“诸位恕罪,这三趾的龙怎能怪小老儿,五趾的龙,小老儿 也并不敢画啊!” 玉疏微微一笑,道:“都说了不怪你。付钱罢。”后一句是对阿照说的。 阿照便伸手去怀中摸钱袋,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小老儿两只黑眼睛望着那锭白澄澄的雪花银,眼神都直了,却 并不敢接,连连央告道:“诸位客官行个好,这么大一锭银子,小老儿小本生意,怎找得开,施舍我几个铜板便罢 了。” 但阿照身上哪里找得出铜板,连散银子都没有。要全给那老汉,老汉便更惶恐了,推着不敢接。 白羽见状,不由又嘲笑他:“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没出过门的公子哥呢。你这样给钱,他如何守得住,反倒 是害他!”阿照闻言,也一反刚刚的伶牙俐齿,默然无话,最后还是白羽付的账。 若说斗嘴,得两个人才斗得起来,阿照忽然鬼上身似的,偃旗息鼓了,倒叫白羽也没了意思,因此三人都不说 话了。 玉疏也不理他二人争端,只摸索着将糖画凑到嘴边一咬,嘎吱一声,咬下一个龙头,又嘎吱一声,咬下一个凤 头,跟有深仇大恨似的,恶狠狠嚼了,糖块在嘴边嗤嗤作响。吃完了两个头,玉疏才呸了声,道:“真是甜腻腻 的,没得叫人齁住了!”说着不知怎的,大庭广众之下,竟流下泪来。 阿照唬了一大跳,心下又是怜又是爱,便摸出帕子来要给她擦脸,又要去接她手中的糖画,连连道:“既这 样,别吃了,啊?” 玉疏却只不管,自己拿袖子大剌剌抹了眼泪,又接着将那龙身凤翼全嚼了,她皱着脸儿,像吃人肉似的,在口 中咬个粉碎,才道:“越甜我才越要吃呢,吃了我便高兴了。”阿照去拿糖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也只好悻悻收 回去了。 白羽见男狐狸吃瘪便觉高兴,故意道:“好好的,吃什么糖画!看你惹出来的事儿!”又去拉玉疏的手,“别 管这些了,那边茶楼有说书的,咱们也去听,顺带歇歇脚。” 阿照一双眼睛盯着白羽和玉疏相握的手,又是气上心头,旁的也顾不得了,便忙跟上去,进了茶楼的一个雅 间,听堂上说书。 哪知不听则已,一听又是一番故事,原来他们去的时候,说书先生正说到最后一折。先生说的书,是这次的战 事,说便说了,他这结尾,偏要歌功颂德,在那里高谈阔论:圣人贤明,教底下的小老百姓都免受战乱之苦,只可 惜圣人忙于政务,志在天下,这样的年岁,膝下都仍是空虚,以致东宫无继。幸而老天开眼,听说皇后娘娘在宫中 已有了身孕,不日定能诞下麟儿,这合该是圣人双喜临门了! 阿照听得眉眼都变了,待要发火,此刻又无立场发火,偷偷去觑玉疏脸色,见她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已经沉下 来,冷笑着听说书先生继续感叹:可见圣人与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儿,多年无出仍是六宫独宠,幸而天可怜见, 小殿下虽姗姗来迟,但来得正好正巧,战事平了他就来了,定是个紫微星降世云云。 玉疏连冷笑都不想给了,只说:“果然天下人都知道是一对儿好龙凤呢。” 白羽从刚刚她吃那龙凤起,便觉得奇怪,此时听她这样说,不由想:看来他家主人很是讨厌这金殿上的一对 呢,难怪回来之后,不肯回京城,正好和他一样。他虽不知具体缘故,但也劝她:“果然咱们是一样的,我也不如 何喜欢那一位。”他却是因自家之故了。 阿照呵呵两声,说得和那一位很喜欢你似的?但此时他也无心和白羽斗法了,因为此刻千言万语在心中,不知 如何去诉。正恍惚之间,底下说书先生说完了刚刚刚一节,又开始捡一个新文来说,阿照本没留意听,但却见玉疏 神色奇异起来,不由也凝神细听。 原来这说书人正在说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玉疏听了,正戳到心中痛处,倒把她一时听住了。 —————————— —————————— 本石汉三回来了!!给爱的么么哒!正常情况下,应该还是九点更(吧)! 玉楼春 “却说某朝某年某月,有个将死之人,平生未曾享过一日福,因而大限到了也不留恋,眼儿一闭、腿儿一蹬, 原以为就这么送了性命。哪知此人再一睁眼,竟到了一个金晃晃、光灿灿的红粉富贵之地,庄生吓了一跳,再一照 镜中形容,竟上了个垂髫小儿的身,与自己幼时几分相似。非但如此,这小儿出身尊贵,全家对这个女娃娃,更是 要星星不给月亮,活生生是个家中的霸王。”那说书的先生惊堂木一拍,琅琅将故事说来。 说书人开始说故事,酒博士见她这一行人是个有钱的买主,便殷殷切切上来,说:“诸位可要点些酒吃,再上 几个小菜,将故事听来,别有滋味。” 玉疏原不想吃酒,却又听酒博士说:“正好来了上好的金波酒,客官可要尝尝?” 她握着茶盏的手便是一僵,缓缓道:“取一坛金波上来。” 阿照格外吩咐一声:“取热的来,别吃冷酒。” 酒博士乐滋滋去了,不就便摆上酒果,亲自替她三人斟了,才退在一旁。 玉疏只是拈着酒杯,神情怔怔的,嗅了一口金波酒的香气,到底还是没喝,且听说书先生在说: “此人原不想活,只是做了两世的人,都未被这样溺爱过,心中一时情肠难舍,便将其他都抛去了,只安心做 了这家的女儿。这家还有一个兄长,更是将她捧在手中,待如掌珠。兄妹二人相伴长大,日渐厚密,彼此相知,不 避嫌疑。” “家中父母原见兄妹和睦,老心甚慰。却不知这二人长大之后,竟对彼此生了春情之思。” 众看官不料竟是个兄妹相奸的故事,纷纷喧哗起来,骂这二人没个人伦。玉疏一杯酒端在手中,微微一晃,滚 烫的热酒溅了几滴出来,指尖通红,玉疏却浑然不觉。还是阿照心细,将一块浸湿的冷帕子包着她的手,轻轻叫了 一声:“殿下?” 玉疏只是不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怎的,纵然还是金波,喝着却觉苦涩不堪,入了喉咙,简直如割喉 一般难熬。可她只是道:“再满上。”脸上一丝笑儿也没有,阿照叹息一声,替她再满上。 那说书的继续又说兄妹二人如何不顾男女大防、人伦天理,年少气盛,春情难忍,竟做出了丑事。他说得细细 的,将二人癫狂之态描绘得栩栩如生,台下人都心照不宣地嬉笑起来,玉疏却半点儿也笑不出来,脸色渐白。 有人笑骂:“老砍头,你素日编排人书生小姐、狐妖入梦、寡妇偷汉也罢了,怎么如今连人兄妹都讲出这些故 事来,你也不怕因碎嘴子上了阴鸷!”嘴上虽这样说,却丢了一块银子与他,叫他只管继续说。 原来这边境地方,民风开放,并不以男女事为丑,连这些茶楼饭馆,里头说书的、卖唱的,都总要说些风月故 事,才有人愿捧场。那些才子佳人颠鸾倒凤的套子已被人说尽了,因此便要找些刺激的新文来说。 那说书先生又捡众人爱听的兄妹相合的春戏说了几回,庭下窃笑不绝,一时垂涎那小姐,一时又羡那兄长艳福 不浅。一时有人说:“果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我,我也忍不住,且先干了再说!”又有个大胆妇人 说:“呸,人家那兄长是最风流不过的俊杰,才能得佳人青眼呢。也不瞧你那瘌痢头样,你若有妹子,只怕眼瞎了 才看得上你!”诸人笑一通,便有人摇头道:“再是怎样的俊杰佳人,做出这样丑事来,品行既丧,凭他建了多少 功、立了多少业,也算不得俊杰和佳人了。” 阿照面色沉下来,见玉疏神情不似往日,便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来,握着玉疏的手道:“咱们回去罢?”又狠 狠剜了白羽一眼:“你找的什么地方,都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这一眼威势甚重,白羽下意识警戒起来,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多心,无辜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还讲这 些?算了算了,这故事也无聊得很,还是出去的好。” 玉疏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拆皮剥骨一般,面容苍白如雪,本要出去,却听那说书先生已说完了风月,道:“世 间之事,天道至公,这还魂的小姐既享了人家十来年的富贵,便总要用些东西来还。她并无可还之物,还落 了‘淫’字一流,便再算不得什么了。后来父母知道,家道又中落,便怒将她许了一个老富商做妾,换得几两银子 来帮扶家业。又将兄长打个半死,立逼着他娶了妻,誓要将二人撕掳开为止。”玉疏听得“并无可还之物”,心下 大痛,说书先生又说:“后来父母早死,兄长重整了家中的产业,从此兴旺起来,看着是热闹红火了,哪知兄长当 年的心并没有死,为了这个妹妹,父母妻儿一概全抛,要将她找回来。岂知他这样,往上父母英灵不安,往下自己 子嗣空虚,入了情障,怎么也悟不得,竟是个痴儿!从此天理不容,名声不存,家业无继,身心亏损,好端端一个 青年俊杰,本该在这世上有一番大作为,竟落得早夭之相矣!” “咣当”一声响,酒杯陡然落在地上,酒水泼了玉疏一裙子。她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喃喃念着“早夭”二 字,滚下泪来。 阿照急急道:“不过一个故事,殿下也太伤心了!这外头说书的,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风月、天理轮回的报 应,都是他们瞎编的套子,殿下绝不可信这些!”他咬牙道:“再说,这说书的先生怎知道鱼之乐,保不准人家兄 长宁愿早夭,都要成全心中这桩事儿呢。” 他的话说得急,一时没注意分寸,反叫玉疏生气起来,将他的手撇开,冷冷道:“你是不是疯了?什么早夭? 死什么死?能好好的活着,为甚去死?我偏不许他死!” 她劈头盖脸骂道阿照脸上,阿照却反而被这句话震住了,心中涌起万千柔肠,只觉有千言万语要说给她听,终 久忍了,只是含笑道:“殿下不许谁死,谁就一定死不了。我知道的。” 谁知阿照话音刚落,说书先生又道:“这兄长因看不破,早早去了。妹妹不服,等她也死了,阴魂儿飘到地府 里,见了阎王老爷,却浑然不惧,哭着问:便我凭空多享了半世富贵,也并非是我使邪法求来的,只怕是你们的阴 差勾错了魂、断错了命,才叫我又活了。便要我还,我并不敢辩,只是我一人承担便罢了,怎么反叫我哥哥来受这 阴司报应!” 玉疏听了这话,只觉是从她肺腑里掏出的一般,想起自己两世为人,不觉痴了。 “这阎王老爷听了她的话,也觉有理,因而并不生气,却将那生死簿仔细看了,说:原该是你还,哪知你修下 个好兄长,替你抵了命了。你们前世本该有夫妻之缘,但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你们竟未曾遇到,你又忽然死了。 所以有了这第二段缘分,叫你们来续。这一世本该只有兄妹之缘,他护着你一世,全了他前世未能找得到你护着你 的因果,谁知你们竟有了首尾,又生出这段孽缘来!阎王老爷叹道:这一世因缘了结了,你们便各归各道,下一世 凭你们去罢!” 这一番话下来,连阿照都听愣了,倒像是哪里听过这话似的,又究竟想不起来。 诸看官也都听得愣愣的,细想了半日,便有人问:“那这兄妹二人,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说书先生笑道:“前文便说了,世间之事,天道至公。阎王老爷都发了话,这一世虽是段孽缘,但这二人后世 再为人,合该机缘巧合、凑作一处,恩爱无双、一对璧人。” “所以此故事,正名:玉楼春。正有欧阳修的《玉楼春》一首: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 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虽此生离别, 但情痴至此,终能重临。” 临 玉疏魂不守舍回了府,衔霜迎上来,还在纳罕:她家小祖宗又怎么了?如何兴致勃勃出去,却是这样铩羽而归 的样子? 她杀鸡抹脖子地朝阿照使了个眼色,问他缘由。哪知阿照也只能解一半:刚刚那说书先生所说兄妹之事,戳到 了玉疏心病,想必她难受。但又有另外一半,凭阿照如何机敏,也不可能解得过来了。因此也只推说不知道。 衔霜和阿照二人只管打眉眼官司,玉疏反正不知道,也不理会,只说要去歇息。 衔霜又想起一事,说:“殿下,今日有人送了一批好酒过来。说是陛下在回京途中偶然喝到的,觉得不错,便 打发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与殿下共饮。算算日子,御驾如今还没到京城呢,可见在路上也想着殿下。”说完瞟了阿 照一眼:我可尽力了。 玉疏心中有病,听了这话,反而更生气了,冷笑道:“谁稀罕他这几坛子酒?当我没见过东西还是怎么的!全 部取出来,摆在外边,谁爱喝,谁就喝去!若是没人喝,丢出去喂狗!”说着自顾自要进房。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白羽却是最无辜最摸不着头脑的人,见玉疏走了,白羽便跟上来,跟到闺房门口的时候, 又被个阿照拦住了,当下大怒道:“让开!让我进去。” 阿照冷冷地瞥着他,“女孩儿的闺房,你进去做甚?白羽将军也是该成婚的人了,也要避些嫌疑罢?” 白羽瞧稀奇似的,将阿照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片刻,奇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都还没说婚姻大事, 小爷正青春年少呢,怎么也不能赶在你前头!” 哪知这句话便被阿照拿住了,击掌道:“很好、很好!这可是你亲口所说,可千万记得!承你吉言,我的婚 事,一定办在你前头的。我若真能得偿所愿,到时候我与殿下的婚事,白羽将军可一定要来赏脸吃杯水酒。”吓死 你! 一番话把白羽说得怒目圆瞪,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脸皮定有八丈厚!他话锋一转,又说:“女 孩儿的闺房我不能进,难道你就能进了?”要出去大家一道出去! 阿照微微一笑,和润如春风:“我自然是能进的。我是面首啊,将军忘了吗?” 白羽:……!大意了! 玉疏在屋中听了半日,肝火愈盛,怒道:“你们一个个要娶亲讨老婆的,能不能快去?别在这里叽叽喳喳地烦 人!” 叫她吼了一嗓子,白羽和阿照面面相觑,还是阿照老狐狸些,先回转过来,勾着唇角,冲白羽道:“我该去做 面首该做的事儿了,将军请自便。”说着将两扇门一合,全摔在了白羽脸上!门啪叽一下关上之时,白羽还从门缝 里看到阿照颇有深意的一笑。 白羽:男狐狸不除,这日子是不能过了! 男狐狸冲白羽耀武扬威了一回,欺负了小屁孩一番,总算将满腔的情肠发泄了些,见玉疏犹带怒容,便走过 去,不作那个狐狸样子了,安安静静问:“殿下因何烦恼?不妨说出来与我听一听,或许我有法可解。” 玉疏抬起脸看着他,其实她的眼睛因失明之故,并无焦点,但阿照却总觉得浑身都被看得呆住了,只想此生此 世都被这么看着,而她也只要这么看着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便好了。 她面色也是怔怔地,冲他问:“阿照,你说今日那个故事里的妹妹,该不该和她兄长在一处呢?” 玉疏神情看着有些凄惶,阿照便实在没有忍住,凑过去,在她不停颤动的长睫上落下一吻,“有什么该不该 呢?只要他们自己愿意,那与旁人何干?有情人在一处,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啊。”玉疏微微一抖,阿照已接着 说:“正如我对殿下一般,我心悦殿下,所以想天长地久在一处,情发于心,不能克制也不能自拔。” 他神色诚恳至极,只是媚眼却抛给了真瞎子看。玉疏只是叹了口气,并不接他的话,反而继续道:“可是这结 局,却是她兄长早逝了,若没有他们之间这回事,说不定她兄长便不会……” “殿下!”玉疏话未说完,便被阿照截住了话头,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愠怒,沉声道:“这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殿下又何必介怀!” “是吗?”玉疏轻轻笑了笑,忽而问:“阿照,你曾经说过你的妻子。若是你和她在一起,会让她名声不存、 人生艰难,早逝而亡,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她竟拿这个来作比,阿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多少次启唇欲言,最终只能无力地道:“那结局终究不过是说 书先生胡编的,如何信得?” 玉疏长长舒出一口气,神情阴郁难明,“我却并不觉得是胡编。这世道真好笑,每当我想暂时抛开些事情的时 候,便总有人跳出来提醒我,我现在的日子,全是从别人手里偷来的。” 她神色转柔,虚空地望向某一点,忽然道:“阿照,等我眼睛好了,你便走罢。” 阿照神色大震,面色几番变换,才毅然决然道:“不。” “殿下,我不走。让我陪着你,我要陪着你,你赶不走我。” 玉疏微笑着,眼中逸出悲凄的光来,温柔说道:“阿照,你陪着我,又能陪多久呢?你能一世在这里么?” 阿照一时愣住,玉疏又说:“既做不到,便别轻易许诺——我生平最恨这个。” “你有你的好前程,我也自有我的富贵。时候到了,你便去罢。” “你真正的妻子,并没有抛弃你,她还在等你回去呢。” 玉疏握着阿照的手,神色和声气都柔和如清波。 “别辜负她。凭空再惹一个人难过。” 春意 阿照见玉疏温柔神情,心中涌出千回百转的情思来,数年时光在眼前呼啸而过,而她此时无知无觉投来这一 眼,却几乎让他肝肠揉碎。 “宴……”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燕子、窗外飞过了一只燕子。春天来了。”最后他也只是这么说。 玉疏微微勾唇,柔声道:“是啊,春天要到了。冬天总会过去的。” 阿照实在不能见她这般模样,沉吟了片刻,方道:“殿下,既然天光这样好,可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玉疏扬了扬眉,神色有些奇异,自己思索了半日,才说:“我原以为,我此生都听不到你的故事了。”她靠在 窗边的榻上,神色懒懒,似有无限深意。 阿照将她一只手握着,掌中素手柔若无骨,他却多年未曾觉得心中这样踏实自在。“殿下,我原不觉得这是个 值得说的故事,是今日才忽然想得分明。” 玉疏故意说:“你想明白了,我就要听么?” 阿照握紧她的手,“此事困扰我许久,便是殿下不想听,我也要强迫殿下听。” 玉疏笑了,眨眨眼,就很像从前在宫中的嬉笑模样了,她翘着嘴巴问:“那我是非听不可了?” 阿照也跟着笑了,“是。” “从前我对殿下说过,我有过一房妻子,而我的妻子,抛弃了我。”玉疏听到此言,挑了挑眉,听他继续 说:“我的父亲,极其反对这门亲事,后来更是为我续娶了一门亲。” 玉疏便不笑了。 “我无法以情待她,只能给她尊荣与体面。但即便如此,到底是一门孽缘。以至于后来我发现她与人有染时, 竟也并不生气。” 玉疏微微一怔,竟猜到了下文。 果然阿照说:“我原想找理由放她出去,或假死,或隐遁,都是不能容世的情思,推己及人,成全了一对有情 人,或许老天爷照样成全了我呢?” 他攥得玉疏的手有些生疼,玉疏只觉像是心尖被人捏在手上,说不出话来。 “谁知她怀了胎,却想算在我头上,还昭告得众人皆知。这个我都不恼,只是却叫我的妻子听见了……” “够了!”玉疏忽然发起脾气来,陡然冷笑道:“你既不喜欢她,又何必碰她?碰了又说无法以情待她,岂不 是话都让你说尽了!你不碰她,她的胎也算不到你头上!” 愈说火气愈盛,玉疏啪的将他的手拍开了,谁知这人跟石头做的一般,倒拍得她自己手疼,玉疏一边恨恨揉着 泛红的指尖,一边骂:“走开!别假模假式的惹人讨厌!” 玉疏其实知道她没立场发脾气,但她就是忍不住。 阿照却巴巴挤上来,委屈兮兮地道:“天地良心,那日她以为我醉了,便要诓我。我只恨我生成个男儿身,竟 不能变个落红出来,一证我的清白!” 玉疏将心中最大的心结解开,这下是真没忍住,脸上怒气散去,噗嗤一声笑了。笑过之后又发狠说:“那你便 去净一回身,从此世间清净了!你妻子包管从今以后,放了一百个心,再也不疑你了!” 阿照也伏在她颈侧笑个不停,笑得玉疏颈边的嫩肉都痒痒的,十分受不住,偏着头想躲,又被他一口亲在上 头,不轻不重嘬了一口,咬牙道:“我要是净了身,怕殿下舍不得!” 玉疏嘻嘻笑着又躲,哼了一声,“呵,我为什么舍不得?面首千千万,你这个旧的不去,哪有新的来!” 说得阿照气急败坏又对着她的脸啃了一口,?又醋又妒,酸不拉几地说:“让我瞧瞧这脸,怎这样脸大?说起狂 话来眼眉都不带变的!” 玉疏摸索着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怒道:“你是属狗的么?怎么总是咬人!” 阿照无赖极了,又啃她一口,在她雪白的脸上留下两个粉红的牙印,格外好笑,看得他自己也笑了,“不属 狗,属龙。” “哦?”玉疏阴阳怪气吭声道:“原来是条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的大爬 虫!” 她再掐了阿照一把,掐得他抽了口凉气,才逼问道:“你说你是那九像九不像的大爬虫,来、来、来!且告诉 我,你到底像谁?到底有何真面目?!” 阿照顺势将她握着腰提溜起来,安置在自己膝上,拍着她的背,温声道:“都说我九像九不像了,那你想我是 谁,我就是谁?此刻如果只有阿照能陪在你身边,那我就是阿照。” 玉疏将头靠在他肩上,听了他这话,不知怎的,明明唇边还带着笑意,眼泪却刷刷流了下来。她呜咽了一会 儿,连声音都没有,只是肩膀抖落着,看着十足的可怜。不久又反应过来,趴在他怀中嚎啕大哭,哭了半日也止不 住,只是抽噎着道:“不管……我不管……面首阿照才好,面首阿照才全部都是我的……” 阿照就任她哭,只是将她拥紧了,听了这话便道:“好。都好。我都说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玉疏泄愤似的用他的衫子胡乱抹了眼泪,还跟上瘾似的,寻着他腰间的皮肉,又狠狠揪了一把,“大爬虫,你 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不然腰都有肉了!这么容易被人捏住!” 她说话还犹带泣音,却叫阿照又失声笑了,将她抱着全身揉弄了一通,把个女孩儿揉得娇喘细细、连声求饶, 才咬牙道:“小白眼狼,松了肌肉与你捏,不念人好,只会奚落人!我就是老掉牙了,也干得动你!”说着将她双 腿一挪,正正好叫那蓄势勃发的物事顶在她腿心。 “知道了、知道了!”玉疏连连央告,又嘲弄他,“说你年纪大还不乐意!我看你这样子,也的确不像年纪大 的!”这话听着就知道不是说腿间那档子能力,阿照便冷哼了声,听她继续笑道:“心眼小、爱吃醋、幼稚成这 样,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阿照听她说这话,便跟在醋缸里泡出来似的,浑身上下冒着酸气,说:“谁叫你就爱年轻后生呢。” 玉疏知他想听什么,她偏不说,反道:“嫦娥都爱少年,我又怎能免俗?” 恨得阿照牙痒痒,将她打横抱起压在身后的窗沿上,俯身倾上去,连声问她:“少不少年?少不少年?少不少 年?!” 见玉疏脸红起来,还故意问:“殿下,你说,若是我和我的妻子说明了真想,我现在的本事,她可还看得上 眼?”说着腰间又开始胡乱使力。 这一通乱来叫玉疏简直欲哭无泪,指甲深深陷进他肉里,迷迷糊糊还在想:这久违开荤的老男人,也太可怕了 罢! 甜汤(微h) 玉疏被人按在窗沿上胡来了一通,气得一整天没理阿照。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还拉着脸,扶着腰坐下时腿儿酸疼,连坐在椅子上这么个简单动作,都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阿照要去扶她,玉疏将他的手一拍,对罪魁祸首骂:“你这下知道体贴人了?” 阿照摸了摸鼻子,自知昨天太失态,把人弄在窗沿子上,半个身子悬空着弄,后背无着,腿不落地,只有个软 绵绵的臀,压在冰冷的红木窗沿上,被入得眼神迷离,神色恍惚,怎么去锤他,他都不肯停,还反逼问着她:“殿 下想叫我怎样?说出来,我才肯卖力。” 她不说,他就停了,将人推在巅峰又忽然泄了力,急得她在他背上留了多少道指甲印,他都不肯动作,就是要 逗她。 于是怀中的女孩儿便被逼着什么荤话也说了,一声“夫君”一声“哥哥”,一声“冤家”一声“混蛋”,一会 儿说“要夫君用力”,一会儿说“哥哥得卖力气,要玩到喷水才舒服”,再一会儿烦了就胆子大了,又想去踢他, 骂“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了,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 听了这种刁话,阿照是又气又笑,然后便只能让这小祖宗如愿以偿,被肏到哭了,上下两张口一起哭的。粉生 生两团臀肉被撞到坚硬的窗沿上,疼之余又是一层层的酥意直窜到天灵盖,激灵灵打了个颤,白馥馥一个身子软得 受不住,要去靠他,他偏躲开了,不让她靠,偏又没别的能靠的了,玉疏后背差点仰到窗外头去,又白长了两只大 眼睛,看也看不见,这半野合似的,不知有没有人经过,吓得她将他绞得死紧,连声道:“把窗户关上!” 玉疏也是一时脑子被他弄傻了,其实他们进门时那严肃神情,院门一关,谁敢进来呢?不过阿照可不会提醒 她,还煞有介事地掐着她的腰,堪堪稳住她的身形,好整以暇地问:“我若关了,殿下怎么谢我?” 玉疏急晕了,只想锤爆他的头,奈何形势比人强,此刻腿软得连他的腰都缠不住,只好软绵绵求饶说:“好 人、好哥哥、好夫君,你要我怎么谢你,我都依,好不好?” 阿照就得意地笑起来,“那我先看看殿下是怎么谢我的,我再考虑考虑。” 把个玉疏气个倒仰,狠狠夹了他一下,夹得他哼了一声,才气焰冲天地道:“还要谢?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快 关了窗再来动!不然有你好看!” 阿照噗嗤笑了,且半点也忍不住,咬着她幼嫩的耳垂,一直吃吃笑个不停,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叫玉疏反 颤栗起来,语气不稳地道:“我瞎了,你也聋了不成?半天叫不动!” “知道了,就来……就来!”声音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这下才真用了十二分力,连来了两回,把这个祖宗伺 候得连连喷了水,两片原合拢的肉瓣也被肏弄得可怜兮兮的,红红肿着,还在小口吞吐,时不时渗出些白汁来,淫 靡得过了头,再也顾不得什么窗户关没关,只将两只白胳膊吊在他脖子上,细细喘着气,再也骂不出声了,才作 罢。 这头天太过分,直接后果就是玉疏全身酸疼,以至于不理人了。坐在桌前也跟谁欠她钱似的,面若冰霜。 阿照给她夹菜,玉疏当没看见,反正她也真看不见。阿照跟以往似的,把一勺汤喂在她唇边,玉疏反冷笑,奚 落他:“我是眼瞎了又不是手断了,为何要人喂?” 阿照还能不知道她么,此时要是将勺子移开,她能记恨一百年!因此也不说话,只是趁她开了口,将勺子喂进 她口里。 玉疏猝不及防给人喂了口汤,是她从前最爱的乳鸽汤,入口便是满嘴鲜甜,她吃得满意,却反故意挑着眉,哼 道:“难吃。” 阿照就顺势收回了手,就着这勺子自己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既然殿下觉得难吃,这汤我便喝了。 嗯……”还故意咂摸出一点声音,“果然好喝。真甜呐,比蜜还甜!” 然后玉疏便听见旁边有人喝汤的声音,没过几下他就道:“喝完了,的确很不错,多谢殿下不喝了,我才有此 口福。” 玉疏被他的无耻快气哭了,目瞪口呆道:“我竟不知如今困难到了这地步,连碗汤都得抢着喝?” 阿照面不改色心不跳,更无耻地道:“那倒不是。只是抢着的东西,就是更香。依我看,这剩下那一大盅乳鸽 汤,也将人撤下去罢?”见玉疏要赌气开口说是,他已经又舀了一勺,并汤和鸽肉和莲子,塞了玉疏满口,假模假 式地叹气道:“好了好了,喜欢吃便多吃些,这口不对心的毛病,也不知多早晚才改。”语气跟哄三岁无赖小儿似 的。 玉疏恨恨嚼着鸽肉,只当是在生吞某人的肉了!她就知道,从小儿起就能治她,一直都是这样!现在更老更奸 诈了! 阿照又擦了手,撕了只八宝鸡的鸡腿,将肉片下来喂给她吃。玉疏口中吃着,在吞咽的间隙里,还有时间嫌弃 并致使他:“也不知夹些青菜呢?一口两口的,全都喂肉,腻得慌。” 哦,不是嫌手没断可以自己吃的时候了?阿照心里笑得打跌,面上却丝毫不漏,反而一本正经道:“吃哪补 哪,你不是说腿酸,我便喂点儿鸡腿肉给你。” 说得玉疏又想起昨日胡来的事,耳根便悄悄红了,却正好被阿照看到,凑过来在她耳边低低道:“说起来我也 冤枉呢,昨日之事殿下也开心了,怎么早上起来便翻脸不认人了呢?”语气沉沉如醉。 玉疏连颈子都通红的,见状只好掩饰性地哼了声,跟只小狐狸似的,道:“翻的就是你的脸,不认得的就是你 这个人!” 阿照见目的到达,便举旗投了降,认命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香菇菜心,“吃罢!吃罢!这菜心便和我的心是一样 的,油盐酱醋,什么滋味都在里头了,只是调味的人不是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凭你去了!” 玉疏吃着吃着菜,听了他这个话,忽然没忍住,抿着唇儿就笑了。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lt;a href=.po18.de target=_blankgt;.po18.delt;/agt; —————————— 给阿照发个处男膜(。 还有,说靠唧唧识人的,你们出来!!!(震声!)(心中涌出无限play……) 蝶翼 辰光匆匆过去半月,玉疏有时觉得这半月很长,回首北地前尘,一瞬恍然如梦,那些年的过往从眼前幽幽涤荡而过,陌生如许,竟似前世了;有时她又觉得这半月很短,日子这样快活,岁月流逝而全然不知,在这里一切都是她的,封地是她的,府邸是她的,阿照……也完完全全,是她的。 昭武七年的除夕,是阿照陪着她过。 一大早玉疏还没起来,恃宠而骄的男狐狸便起身吩咐了,今日殿下要清清静静过个年,将大门关了,谁都不见,来拜会的人,一概推到初几日。 恰好白羽过来时,见大门紧闭、车马凋零,但仍是张灯结彩的,不由没悟过来,再一问门子,反被气乐了,愤愤道:“男狐狸好大的气魄!”说着气哼哼去了,过了一时,又送了一样东西过来,门子自收了不提。 玉疏一起来,听见此事之后,简直是笑得岔了气,足笑了一天,捅一捅身旁阿照的胳膊,揶揄道:“今日也是奇怪,都晚上了,一个上门拜年的也没有。” 阿照一本正经道:“除夕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哪有人今天来拜年的。” 说话间引着玉疏到了正厅,桌上已齐齐整整摆了一桌年菜,他二人并肩坐着,阿照估着她平日的饭量,给她喂到六七分饱,便要水来漱口,不让她吃了。 玉疏就抱怨他:“怎么过年还不让人吃饱!” 阿照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还好意思说,从小儿到大,跟亏待了你似的,每每遇到吃的,便跟有上顿没下顿一样,总不管不顾地吃!等会儿半夜还有一顿,现在吃撑了,对身体不好。” 玉疏便撇着嘴,只管懒洋洋往他身上一靠,撒娇道:“那不是小时候饿狠了么。”刚穿来这里的时候,差点把她给饿出毛病。从此多了一样毛病,什么东西必要吃下肚才有安全感,连楼临也是这样,将他剥皮拆骨吞下去了,才是自己的。 她这样子自有一股娇态,又有种让人疼的惫懒,阿照平生最爱她这样,喜欢得恨不得也将她吞下肚,才觉得心踏实了,魂也被镇住了,平生的爱恋也找到地方安放了。 阿照便给她揉着肚子,揉得她嘻嘻笑,一个劲往他怀里钻,拱来拱去的,说痒痒。 二人正笑,有个小厮进来,提了一样东西进来,说是白羽将军送来的年礼,又说:虽是年礼,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话音刚落,便突闻一阵惊空遏云的长鸣,随即玉疏只觉几股风声从脸前划过,一团毛茸茸的温热扑到她怀里,用坚硬的嘴喙轻轻触碰着她的面颊。 玉疏惊喜道:“苍鹰!” 果然苍鹰便叫得更欢快了,翅膀扑腾着,拼命去磨蹭她,玉疏都险些招架不住,连声道:“好了、好了!乖乖,你再闹下去,我就要抱不住你了。” 阿照听得是白羽送来的,面色便一直黑沉如锅底,见这鹰如今身长半人高,毛羽光亮厚密,一双戾目寒光逼人,周身凛凛,双爪如钩,想必是常年见血猎物才能养出的天际霸主,如今却跟小雀儿似的,一直往玉疏怀里钻,便酸溜溜道:“这鹰不能这样养,太娇气了。” 玉疏憋着笑,先捏了捏苍鹰的翅膀尖,让它乖乖飞到一旁去了,才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可惜我现在看不见。” 阿照听了此言,虽然知道后头一定有话要等着他呢,只是还是着急,又伸手去摸她的眼睛,柔声道:“过两日再叫大夫来瞧瞧,一定会好的,我保证。” 玉疏仍是笑个不住,接着道:“不然我就能看见,某人那从醋缸里出来的样子了。”又故意吸了吸鼻子,羞他:“呀!好大的酸味!” 阿照真是给她弄得没了脾气,在她颊边一捏,“还是这样刁钻。你难道不想跟我清清静静过个年,啊?” 玉疏就不笑了,摸索着伸手环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颈侧,低低道:“想。”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做梦都想。” 一句话说得阿照也沉默了,他伸手搂紧她,多少年了,午夜梦回,心魂空落,终于盼回的怀中这一段馨香。 “我也是,一直都是。” “每次过年的时候,我都在想,我的小姑娘好不好?或许长高了?有没有受委屈?受了委屈是不是只能背着人哭?她那么娇气,怎么受得住呢?每次我这么一想,我都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把我的小姑娘接回来,一辈子捧在我掌心里。”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还是让我的小姑娘等了那么久。” “所以她只愿意认阿照,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吻落在玉疏鬓边,玉疏只觉得有一只蝴蝶轻飘飘停驻在额角,痒痒的,瑰丽的翅膀颤动着,一直从额角扫到她心尖。 心尖尖都是酥甜的,像蝴蝶抢了蜜蜂的活儿,携了一汪蜂蜜来。 玉疏双手挽着阿照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来,深深吻了上去。 窗外苍鹰拍击着翅膀,落在红木窗沿上,打量了屋中密不可分的二人一眼,才向天威风凛凛长鸣一声,随即子时已过,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真的新的一年了。 于是这是公主面首角色扮演么?咳 你们这几章好好吃糖啊,我现在暂时是一颗甜石头了!!被蜂蜜水泡过的那种! 饮药 昭武七年的第一天,玉疏是活生生痛醒的,腹中如刀绞一般,翻江倒海地疼,她脑中犹未清醒,里衣却全湿了,阿照忽然惊醒,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只是似乎是疼傻了,唇边竟挂着些微笑意。再伸进里衣中一摸,她背上全是冷汗,指尖碰上去就是透骨的凉。 “宴宴、宴宴!”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又不敢抱起她,只好用锦褥严严实实将她裹了,一迭声叫大夫。 玉疏却拉住他,咬着唇,只是摇头。阿照破天荒发了脾气,吼道:“还是这个讳疾忌医的毛病,从前便不肯喝药,现在痛成这样了还是要自己扛?” 玉疏一张小脸儿白着,素来流光溢彩的眼睛也半垂着,摇着阿照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大夫没用。” 阿照一见她这个模样就生不出气来,只是面上还冷着,哼道:“你几时学了医术,我怎么不知道。” 玉疏冲他吐吐舌头,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谁知她无意的一句话,倒戳中阿照心中最深的隐痛,闻言握着她的手,沉沉道:“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宴宴,让大夫来瞧瞧,好让我安心,好不好?” 他语气低低的,听得玉疏心中也不好受,也低低地道:“大夫真的没用,是……”她咬了咬唇,又觉得在他面前也无甚好羞的,方说:“是小日子来了。每次来都会痛,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后半截她还是吞回去了。 因她常年喝着避孕的汤药,而且一向有经痛的毛病,这几年来她的小日子一直不准,从北延回来之后,她从未来过。玉疏一面安慰自己向来如此,一面又担惊受怕了许久。若是在北延时便有了孩子,这可能性……她连想都不能想。 好在如今来了。玉疏心中一松,一直藏在心中最大的隐忧散去,她是从不信神明的人,也不由在心中念了几千声佛。 只是这话断不能对阿照说,她闭上眼睛,往阿照怀中靠着,软软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要躺着歇息歇息。” 玉疏这是从前便有的毛病了,阿照也知道,见她又装乖,不由道:“便是因为这个疼,也找个大夫,开个止疼的方子,再热热喝一碗红糖姜水再睡,好不好?” 玉疏最不耐烦喝药,本就疼得有些心浮气躁,见状便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说:“哎呀,要是能吃药吃好,那早好了。这么多年都没效,何必叫我多喝一碗苦药!我跟你说,我不喝!” 阿照故意虎着脸,“不喝也要喝。” 以他现在的威势,故意沉下脸来,哪怕只是装的,吓唬人也是很能震得住场面的,不过谁叫玉疏看不见呢——当然,她即便能看见,估计也怕不到哪里去。因此只是将一个白手掌糊到阿照脸上,口中不耐烦道:“不喝、不喝,就是不喝!现在我才是公主,你是公主,不能命令我!” 阿照要被她气笑了,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子,将她的指尖在口里忽然重重咬了一口,疼得玉疏一缩,要把手收回来,又被他牢牢攥住,听他微笑道:“公主是君,命令我自当遵从,只是公主要损伤自身,那为人臣属,自然要劝诫。今日这药,必须喝。” 说着将她往床上一放,速度叫了大夫过来,开了方子熬了药。阿照端了药来,玉疏此时已喝了红糖姜水,腹痛好了些,闻到那股药味儿就皱眉,连声道:“我不怎么疼了,不用喝那个了!” 阿照道:“不行,一定得喝。”见玉疏要说话,又立即嘲笑她:“殿下,你是五岁小儿吗?喝药还要人三催四请?” 哪知玉疏今日是完全不要脸面了,顶着一头乱发,往阿照怀里钻,“我不管,我不管!我今日就是五岁!” 阿照:“……” 好在阿照是真照顾过五岁小儿的,当下便顺着这个姿势,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叫她趴在腿上,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还问她:“五岁小儿不听话,知道怎么办吗?知道了吗?!” 玉疏哭得肝肠寸断,少不得说了几声“被打得疼死了”、“哥哥再也不疼我了”的酸话。 阿照知道自己的力道,闻言只是冷笑道:“殿下认错人了罢!谁是你哥哥?我是殿下的面首阿照呢。” 玉疏被他这话说得抽噎了下,偏又是她自己无论如何要维持现在的身份,因此半句也驳回不得,只能又更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照哼了声,继续给她一击:“殿下现在真不疼了?” 玉疏哭声又是一停,好像这么闹了一通,将注意力分散了些,似乎是不怎么疼了。但这话此时又怎么能说呢?他手还威胁性地在她屁股上放着呢。 她眼珠子一转,软绵绵靠上去,声音比身子更娇更软,道:“还是有些疼,得要你的手来捂着,你的手暖和。” 见阿照真依了她的,也不说什么喝药不喝药了,将她轻柔地翻了个身,把掌心覆在她小腹上,唇角才泄出一点小得意来:嗯!计划通! 阿照全看在眼中,差点没忍住笑,一只手轻轻在她腹上搭着,一只手已经端了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俯身压在了她唇上。 “噗!”玉疏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哺了一口极苦极酸极腥的药来,她下意识要吐,偏偏被他用唇堵了个彻底,怎么也吐不出来。舌尖相缠之间,玉疏眼睛眨了眨,又起了坏心,要全给他渡回去,谁知反被阿照看破,笑着迎上她主动送上的甜头,一口药不知来回翻滚了几遍,苦得玉疏抖着手指想将他控诉一番,偏又说不得话,还被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终玉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能含泪吞了下去,刚咽下便听阿照笑道:“好甜!” 玉疏气咻咻地想:他该不会被苦傻了罢?是甜是苦都尝不出来了! 阿照又说:“殿下真不喝药?那我再喂殿下几口好不好?” 玉疏想起刚刚一口苦药喝了大半天,活生生苦得她要升天了,当下便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自己喝!” 阿照便似不情愿一样,把药碗递在玉疏手里,口中还要故意抱怨:“唉!殿下不早说!害我方才还占了殿下的便宜,叫我心里眼里,怎么过得去呢!” 玉疏正仰脖一口闷了那药,听了他这矫情到了极点的话,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想将这药汁子一口喷在他脸上! 阿照却不慌不忙,微微笑着,从容地说:“殿下口中的若是不小心洒了,无事,这里还有一碗,原就是备用的,殿下别着急。” 玉疏:!!! 玉疏只能含着一眶热泪,咽下了这碗药,同时在心里腹诽:怎么这几年过去了,这个人愈发没了脸皮呢? 阿照跟在她腹中养了个耳报神一般,当下便笑道:“殿下在心中骂我什么呢?” 玉疏一惊,随即又想起她如今怕什么?强撑起脸面,抖起威风道:“我要骂你,为何要在心中骂,我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骂你。” “自然,殿下自然能光明正大。”阿照点点头,忽然也不带戏谑了,柔声说:“我等着殿下光明正大骂我的那天,过去心中怨气也好,怒气也罢,我都要听。” “殿下,你放心,怎么我都受得住,过去那几年,别的不说,骂我的人多了去了,脸皮是练出来了。” “我只怕你不要我。” “我活了这么些年,只怕这个。” 玉疏这下便真哭了。 烟火(微h) 玉疏被男狐狸把持着,大门紧闭,清清静静过了个年。如今在凉城这里,也无甚祭祖访亲会友的事儿,玉疏便由他去了。何况在她本心里,能这样抛开一切,跟他在一起,本就是她如今最想做的事。从初一到元宵,两个人在府中厮混了半月,不避嫌疑,不理外物,只觉如今的日子是神仙过得一般。 十五那天,玉疏起得晚。因昨日晚间闹得太过了,阿照掀开帐子叫她的时候,玉疏犹不耐烦,微微睁了睁眼,便眯起了眼睛,将手搭在眼睛上,嘟嘟哝哝道:“好亮!”一时又抱怨阿照太讨厌,自己造的孽,还不让她多睡会儿,一时又撒娇,闭着眼便是几千声哥哥,流水一般从嘴里淌出来,哄他快把帐子拉下来。 阿照见她整个人都快埋进锦褥中了,便觉得好笑,便坐在床沿,连人带被全拥在怀里,柔声哄:“这么久没吃东西可不行,起来吃喝些,然后再睡,好不好?”说完忽然一愣,狂喜蔓延出来,他低下头,掌心托着她的脸,不能置信道:“殿下,你方才说什么?” 玉疏发丝散乱,满脸都是睡出的红晕,闻言也没反应过来,只是闭着眼儿,在他掌心爱娇地蹭来蹭去,哼哼着赖他,不肯作声。 阿照却不肯让她再睡了,轻轻拍拍她的脸,柔声道:“殿下,醒醒。” 玉疏不情不愿给他弄醒了,然后艰难睁开眼的那瞬间,她自己也愣了。 世间纷繁,淋漓乱象,她却只需要看到他的影子,就知道是他。 大夫替玉疏诊了病,连声道:“实在恭喜、实在恭喜,如今虽只能感知到光线,看见些影子,还不能完全视物,但假以时日,想必能完全恢复。”他指了指玉疏身旁的阿照,笑道:“殿下得多亏这位公子,日夜替殿下敷药、按揉穴位,想必一日都没有松懈过,才能好得这样快。”又再出去开方子不提。 玉疏就转头去看阿照,其实并看不分明,只是依稀一个高大身影,肩膀宽阔,怀抱温暖,其实和多年前清竹一般的少年身形已有了些区别,但只要看着,就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这影子动了动,然后张开了臂膀,温柔地说:“宴宴。” 简单两个字,玉疏便觉眼眶湿了,泪水猝不及防掉下来,然后她如乳燕投林一般冲进了他怀里,死死箍紧他的腰,道:“哥哥。”仿佛叫不够似的,又连着叫了几声:“哥哥、哥哥、哥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把臂膀彻底收紧了。 玉疏就抖着指尖去摸他的脸,两只手都用上了,从他的头发摸到他的眉骨,再从眉头顺着摸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往旁边去覆盖住他的眼睛。楼临的眼睛微微颤了下,然后就乖乖闭上了,只有长长的睫毛,在她指尖跳舞。 她又摸到了他的嘴唇,很久之前她也曾摸过,又软又烫,唇形极佳,玉疏就没忍住,在他柔软的双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这唇便张开了,将她的指尖含在口中,听他模糊又叫了声:“宴宴。” “我的、我的宴宴。” 玉疏忽然便就着这个姿势,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用力亲了上去。 她那样用力,跟气壮山河似的,像是要将他全吞了。楼临只是搂着她的腰,叹息着、微笑着,任她动作。 玉疏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无声地表示:我是你的,任你施为。 于是玉疏便亲得更用力了,只是多少年了,她也不会亲人,笨笨的,牙齿碰着牙齿,横冲直撞叫人嘴唇生疼。无奈亲人的是这个祖宗,疼也得受着,楼临无声叹了口气,温柔地、坚定地回吻了回去。 唇舌相接之间,楼临的衣衫已被玉疏褪了一半,她右手水葱儿一般的指尖也被他含了进去,舌尖拂过去的时候,是湿热的、黏腻的,混着些轻细的水声,一如她已经情动了一汪春水的腿心。 随便撩拨都会出水的身体、怎么都掩藏不去的性奴的耻辱。 玉疏在他怀中轻轻震颤起来,玉一般的脸颊被烧得通红,一半是情热,一般是耻感。还在他脸上的左手也越来越无力,最终还是软绵绵搭在他肩上,眼泪忽然垮了下来,她说:“哥哥、别看、别看。” 她可以被面首阿照看见,心中并不觉如何,可是却不能给楼临看见。她也不知这份偏执从何而来,只是就是不想被他看见。 然后她脸上的泪珠就被人一一啄吻去了,千般小心、万种柔情都似乎不能形容其一,玉疏只能感觉到脸上如春风拂面一般,酥酥的痒意。于是她的泪就流得更凶了,像是攒了七年的洪水,此时一下决了堤,偏偏她又只是流泪,而始终不肯哭出声音来,实在憋不住了,才偶尔逸出一两声细碎的哽咽。 他的小姑娘,被他捧在手心好容易养出个刁蛮脾性的小姑娘,现在连哭都哭得这么小心翼翼,楼临无声叹了口气,抬起她的腰,就这么一口气入了进去。 玉疏突然被撑得严严实实,连哭声都卡在喉间,模模糊糊“呜呜”了两声,久被调教的身子瞬间就软了,彻底倒在他身上,然后听他道:“要看,哥哥要看,哥哥只要宴宴,宴宴也是,看着哥哥就够了。” 他行动之间非常温柔,缓缓磨过她身体中每一处,玉疏细细震颤起来,眼前无数乱影在飘,可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眼瞳中又只能容得下一处影子。 他行止之间是种刻骨的温柔,让玉疏觉得她始终是被珍爱的、被怜惜着的宝贝,于是那一刻她彻底对自己的身体释然了,她跟自己的心结和解了。情欲烧了心魂,水儿漫了金山,模模糊糊要丢了魂的时候又听他问:“宴宴是什么时候认出哥哥的?”他刻意装出的那种金石相撞一般的声音,此时也变回来了,还是玉疏魂里梦里出现过的、无数次叫着“宴宴”的、那再熟悉不过的楼临的声音。 玉疏说起这个,便破涕为笑,冲他吐了吐舌头,道:“我不告诉你。谁叫你骗我。” 楼临便也笑了,威胁性地撞了撞她,将怀中的女孩儿装得声调支离破碎,连脚尖都绷直了,吟啼和乳波都摇曳着,这样春意撩人,媚色如女妖,偏她又偏着头,极天真、极娇气地对着他笑,跟从前多少年一样,轻而易举便叫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叹气,将她一把搂抱起来,两人密不可分地四肢交缠在一起,他这才满意,道:“不说便不说罢,宴宴这样都能认出哥哥,哥哥很开心就是了。” 玉疏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咬着他的耳朵说:“我也是。” “哥哥,我也很开心。” “虽然是我发话要哥哥走的,可是哥哥真走了,我却要气炸了。” “所以知道是哥哥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那天两人肢体交缠到极点的时候,楼临抱着玉疏去窗前看了烟花。其实玉疏此时并看不太见,只有无数炫彩流萤,在眼前光怪陆离地划过。 等最重头、最精巧的那只龙凤飞天冲上云霄之时,玉疏脑中也炸了漫天的烟火,楼临完全拥有了她,玉疏也完全拥有了楼临,而她眼前白光阵阵,又依稀还有天际窜过来的五彩流光。她在高潮中想,这一定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烟花。 秋水 那是个微风如醉的下午,玉疏被楼临按揉完治眼睛的药膏子,便斜倚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房中幽香浮动,一时沉寂如梦。 楼临正在案前画一幅美人图,已快作完了,正在勾绘最后的五官。 在过去六七年里,他曾作过很多画儿,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她笑着、哭着、闹着,或撒娇或弄痴,或读书或骑马,什么模样都有,什么模样他都画,画着画着她就跟到眼前了似的,立马就要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甜滋滋地一声声叫“哥哥”。 他总要靠着这些记忆中的欢声笑语,才能在纸上描绘出她的模样,五官一笔笔落就,可是到了最后,那双眼睛却仍是空白的。 楼临画不出来。 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呢?楼临自己也说不分明。其实连美丑他也从未想过,只知道过去多少年中,她只要用这双眼睛望过来,波光粼粼的眼神里,他就情不自禁失了魂魄,一颗心都温软得不可思议,全被她看热了、看化了,像彻底溺水的人,却根本舍不得将头浮上水面。 如今终于不用了。 楼临抬起头来,往榻上望了一眼,她神色平宁,呼吸平稳,只是睫毛却轻轻颤着,像两只展翅的蝴蝶落在她的面颊。 他下意识便笑了。只是一笑呼吸却不稳,手也跟着一颤,他正在描她的头发,这么一颤,本来流云般倾泻的秀发,便有一撮调皮地跑了出来,呆呆戳在额头上,看着有些傻。 楼临看了看手里这幅头发翘起的海棠春睡图,再一看榻上那朵睡得七晕八素的呆海棠,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人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偏有人看见了就是不理,仍然慢条斯理地画着,沾了胭脂色去描她的唇。从唇瓣到唇珠,他这样驾轻就熟,也不打个底,跟画了无数次似的,就轻轻松松绘出的花瓣一般的形状,唇色嫣然,叫人想起昨日她闭着眼睛亲过来的时候,一段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有朵呆海棠自己瞎颤了半日,见真没人理,就生气了,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也不起来,就还是原样闭眼躺着,故意哼哼唧唧的,等人来哄。 楼临忍俊不禁,面上却仍是一副神仙模样,八风不动地继续画,再出她玲珑的鼻,又随手一描,描出两笔风流秀美的秋娘眉。 呆海棠哼唧了半天,却仍未等到人,于是哼唧变成了轻咳,又左翻了个身、右翻了个身,一声比一声动静大。 楼临肚子都快笑痛了,忙稳住笔,勾出她的眼眶模样。她的眼眶是圆的,每次睁着眼睛看人,便格外荏弱无辜,只是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时,便活起来了,像只小狐狸,可爱到想抱在手里哄。眼尾却是微微上翘的弧度,这横生的一段妩媚总让人想往死里操弄她,看她眼波盈盈,多么可怜模样,眼尾却娇媚得自成风流,勾魂摄魄一眼看来,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心中无限情致丛生,终于将这幅画进行到了尾声。呆海棠再也忍不住,躺在榻上大声抗议:“为了不打扰哥哥作画,我都乖乖躺在这好久了,哥哥也不来理我一理!难道我不比那画儿好看?” 她鼓着脸在抱怨,楼临再一看画中那安然熟睡的美人,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连声道:“好看……哈哈,好看,我们宴宴可好看多了。” 玉疏便利落地掀了被子跳下床,怒气冲冲跑过来,小炮弹似的砸进楼临怀里,气哼哼道:“那你怎么不看我!” “祖宗,小心些!你刚刚能感知到一点光,就这样横冲直撞的,也不怕碰着撞着些什么!”楼临好险把笔收了,才没毁了这画。他放了笔,把没干的画儿又挪开了些,才空出手来将她搂着,额头轻轻撞了一把她的额头,轻声骂她。 玉疏见他还惦记着那画,愈发七窍生烟,酸溜溜道:“我人就在你眼前,你还不看我,总惦记一张不会动的画做什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画叫你沉迷成这样!” 说着低下头,看他画的这幅画,楼临用满腔的柔情与多年得偿所愿的欣喜描出的画,又怎能不好呢?玉疏看着看着便怒气全消,脸儿全红了,勉强撑着面子,哼了声:“嗯……还成。”又吹毛求疵地挑刺:“”只是这头发怎么是翘着的,我哪里这么傻了,眼睛也没画完。就……勉强画出了本美人一半的美貌罢! 楼临也不揭穿她,只说:“另一半的美貌,便都在这没画完的眼睛上……”话未说完,他忽然一怔。 “宴宴……”他迟疑着,不能置信地说:“你都看见了?”尾音仍带着些唯恐失望的狂喜。 玉疏也不答言,只是垂着头,拿起刚刚楼临放在一旁的那只小兰竹,蘸了些墨。 “哥哥,这最后两笔,咱们一起来画,好不好?”玉疏抬起头,一眼望进了楼临眼里,然后对他深深、深深地微笑。“这眼睛是被你治好的、画好的。所以等画完了,我们就一起回京城罢。” 于是楼临执着玉疏的手,稳稳地、从容地画出了刚刚他所见到的,平生最美的秋水清波。 折桂令 衔霜正带着人热热闹闹收拾东西,从阿照来到她面前的那天开始,衔霜就料到了必有这天。是以此时玉疏忽然说择日回京城,她也是毫无异色,不慌不忙地调度众人。 玉疏瞧着,不由嘟嘴说:“霜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衔霜抿着唇儿一笑,“我们殿下向来聪明,想来我这点小计谋,是从来骗不过殿下的。” 玉疏轻轻哼了一声,“亏你还给我找了那么几个面首呢,想必都是霜姐姐精挑细选的?不怕我全收用了他们?” 衔霜看着一旁听了这话,面色瞬间如锅底的楼临,噗嗤便笑了,“你呀,若是能看中那几个人,我便把脑袋拧下来让你踢!” 玉疏气咻咻道:“两个人合着伙来骗我,一开始还易容成别人的脸,这是生怕别人认出你呢?”她指着楼临嘲笑道:“也是,叫白羽看见你在当面首,说不得大牙都笑掉了。” 楼临便起了醋意,酸味儿十足地道:“不许提他。” 玉疏这下就来了兴趣,逗弄地去捅捅他,“为何不能提?说起来,他和你长得,还有那么一二分相似呢。”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一事,因问:“哥哥,你早便知道白羽的身世么?” “是。”楼临点了点头,“我母亲去世之前,曾透露过她在闺阁中的一些事儿。因此后来的事儿,我便能猜到不少了。” 玉疏正要再问,谁知说曹操、曹操便到,白羽已神色匆匆奔进来,急急道:“听说你眼睛好了?很快便要回京城?” 玉疏其实是第一次“见”到他,和他的断指。他左手无名指的地方,只在指根留下一个显眼的伤疤,小指和中指之间空落落的,叫玉疏险些掉下泪来。 许久之后,她才垂下头,低低说:“是。” 白羽其实知道她目光所向之处,只是他便是故意的。因此听了这话也只上前一步,逼近玉疏,坚定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京城。” 楼临闻言便冷哼一声,“白羽将军,军中之人无旨不能擅入京城,你难道不知道么?” 楼临在此的消息决不能外传,是以虽然玉疏已明白他的身份,在人前他还是易容而出,只是白羽却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低声冷笑道:“陛下万金之躯,都能无知无觉在凉城呆了这么久,何况我去京城呢?” “反正这将军有我那便宜大哥担着呢,且让他当去罢!我卸了这劳什子,却到京城去!” 楼临反唇相讥道:“白羽将军卸了军职,莫非打算去京城当面首,吃女人软饭不成?” “有何不可?”白羽吊儿郎当一摊手,极其无赖地道:“陛下都能当,想必这当面首,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楼临被他这无赖话气死,不由冷笑道:“你以为面首是什么人都能当的?看你这样子,怎么也不像会服侍人的,不如先问问是不是要你!” 玉疏扶额,差点没被这两个幼稚死,又见白羽果然看过来。她正要说话,白羽却忽然跟知道她心里的答案似的,直接说:“主人,当年你应了我六年,说我十六岁之后,要往哪儿去,要跟谁走,你都不干涉,是不是?” 见玉疏一时只能点头,他才微微一笑,在楼临那张并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上梭巡了一圈,再转头时,已是目若朗星,眼神坚定,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着,“那我接下来去哪,你也不用管了。” 他说完便立刻大阔步走了,连留给玉疏回绝的机会也没有。当然白羽本就是故意为之,只看楼临那张醋坛子脸,玉疏再心事重重,还是忍不住发笑,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摸,冲他挤眉弄眼打趣道:“叫我看看,这坛陈醋可酿得怎样了呢?不会要泼到人家头上去了罢?” 楼临瞪了她一眼,顺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握在掌中,叹道:“你放心,只看他的手,我都不会为难他。”他作势板起脸来,“难道哥哥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暴君样子?” 玉疏也止了笑意,将头靠在他肩上,二人并肩坐着,看窗外的枝叶发出新芽,苍鹰立在树顶,半天也不动一动,偶然振翅一飞,枝叶便簌簌作响,借着风声传进来,让人觉得岁月安宁如梦。 “哥哥,我只是……”他二人的手交握在一处,十指并缠,密不可分。 她只是有些害怕。后半句玉疏没有说出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是离开京城太久了吗?六年了,时光能改变的并不仅仅是身份。他站在更高的位置,有了更远的抱负,而她也不是当年那个打马游街,不知世事的小公主了。 当年她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勾引他,吃到嘴就算,混得一日便是一日。如今她能吗?如今她舍得吗?毕竟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世上,她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宴宴。”楼临轻轻吻着她的发顶,“这世上,我任何事都能想出办法。” “只有你,只有你不行。” 悠悠 临行前一天,玉疏终于见到了韩笑歌。多年未见,他已不再是当年郁郁不得志,只能困守京城的韩家公子,如今身量笔挺,眉目锐利,周身都是杀伐之气,已是大权在握、镇守边疆,完美接下他父亲位置的大将军了。 只是当他一走进来,便冲玉疏一笑,唤:“阿疏。”玉疏便觉得依稀还是那个风流恣意的少年郎,带着她踏遍了满京城的酒坊,自己又偏偏不能喝酒,每每还得她把他送回去,每每临别之时,便是这样傻乎乎地一笑。 他笑问:“陛下呢?” “他在书房,处理些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玉疏也跟着笑了,温声道:“甫之,好久不见。” 韩笑歌眼睛沉寂下去,“从前你不会这样生疏。” 玉疏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从前你也不会这样久都不敢来见我。” 他怔住,许久之后才艰难启齿道:“我的确……的确没脸来见你。因为过去六年里,我明明就在凉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不是说这个。”玉疏截断他的话,温柔看着他的眼睛,平和地道:“甫之,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件事。” “甫之,白羽为何到现在……还是白羽呢?”玉疏轻轻、轻轻地问。 韩笑歌面色倏然变了,他望着玉疏,不可思议道:“阿疏,这么久未见,你的第一句话,便是为了白羽来质问我?!” 玉疏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他震惊面容,声气仍旧平宁,“甫之,如果你问心无愧,那又何必怕我‘质问’呢?” “你明明知道……”韩笑歌咬牙道:“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世,却还要如此逼我吗?” “正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世,我才要说,这并非他的错。甚至他因为这个身份,那时他才十岁,被牵连、被流放、被发卖、到最后只能走投无路跟着我去了北延,反而遭受了太多他本不应该承受的事。” 玉疏神色淡下来,她的立场全在她的眼神里,“我即将离开凉城,曾经他叫我一声主人,为我出生入死这几年,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对白羽有个交代。” “他已经回了凉城这么久,却始终都还是‘白羽’,这个我随口给他起的名字。说起来,他真正的名字,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知道么?”玉疏现在,已经厌倦了委婉而曲折的方式,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认他是你的弟弟么?” “我不能认。”韩笑歌低着头,“阿疏,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玉疏看不见韩笑歌的神情,却几乎能猜到他的意思,冷笑道:“因为他的存在,会直接威胁到你的地位?” 玉疏声音也很轻,韩笑歌却忽然抬起头来,眼珠子通红,启唇欲言,却终究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白羽出生在凉城,是你父亲的旧部看着长大的,更别说他的本事,哪怕他断了一根手指,可是他在战事上的天分,却无人能比。”玉疏忽然落下泪下,“可是甫之,我不相信你是在这样的人,我绝不能信。” 韩笑歌苦笑,忽然说:“阿疏,他曾经,叫韩归晚。” 玉疏手指轻轻一颤。 楼临的母亲俞贵妃,小字晚娘。 “我父亲疯了,我却不能陪他一起疯。让白羽认祖归宗容易,可是以他的能力,将来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再加上他那张脸,哪怕他和陛下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会有人信吗?天下悠悠之口,你堵得住吗?” “此事抖出来,连陛下的声誉都要受损,他会不会被质疑血统?哪怕陛下不惧,可是为何要横生枝节,如今天下刚平,还经得起这种动荡吗?” “再说白羽——阿疏。”韩笑歌一针见血道,“你真的不是因为物伤其类,才对他如此关照么?” “是又如何呢?”玉疏淡淡反问,“我的确见到他,就如同见到了曾经的我自己……” “而他长得,又有几分肖似陛下,你又怎能不替他着想!”韩笑歌陡然高声打断她的话。 玉疏静静道:“你知道了。”她说的很肯定。 “是。”韩笑歌闭了闭眼,也答得很肯定。 “不止是我知道了。”他再睁眼时,双目中全是沉痛难忍,“皇后顶着快生产的肚子,在宫中的元宵晚宴上亲口所说、亲手拿了证物所证。所有人都听见了,全天下都知道了。” “陛下也早知道了。可是他却没有告诉你。” “阿疏,你如果执意要回京城,便很快能知道,天下悠悠之口,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了。” 墨染 玉疏进书房时,楼临犹在案前看折子,他右手边已堆了一摞折子,左手边却仍有一大叠待看的,他正笔走龙蛇,全心贯注,留意到她进来了也未抬头,只是温声道:“宴宴,乖,坐着等哥哥一会儿。” 玉疏站在门口,看他有力的指尖,看他清隽的侧脸,看他微皱的眉头,看他紧抿的唇角,忽然有许多话在嘴边想说,却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走过去,捡起旁边的墨块,缓缓在砚上磨着,一点墨香萦绕在鼻尖,规律打圈的声音也响彻在耳边,玉疏满腹的心事,便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渐渐磨平,她心思渐渐放空,眼神也渐渐渺远,一切正如许多年前,楼临在东宫替她画屏风,她便在旁替他磨墨,辰光烂漫,岁月安宁。 “宴宴。”楼临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来,“你再磨下去,哥哥的折子就得全废了!” 玉疏一惊,这才发现手上的墨块不知不觉下去了一截,砚台上的墨汁满得已溢到桌上了,楼临哭笑不得捧着一叠折子,正打趣她。 “那还给你。”玉疏赌气丢了墨块,随手拿衣袖擦了溢出来的墨汁,月白的料子瞬间便被染得斑斑驳驳,“喏,擦干净了。”转身就走。 楼临挑了挑眉,将折子放了,也不顾她弄脏的衣袖,伸手便抓着,将她搂在怀中,疑问道:“宴宴?” 玉疏顺势靠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说:“哥哥,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并不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是不是?” 楼临笑了,跟哄小婴儿似的摸着她的背,“宴宴,如果身份改变了,反而不能像从前那样,那我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我离开了六年,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什么都变了,连甫之都变了。” “从前的他,不会放弃他的弟弟,这么顾全所谓的‘大局’。” 楼临轻叹,“甫之终究还是来了。宴宴,别太苛责他,时至今日,他有太多太多要考虑的事,他的家族、部下,全要仰他鼻息,固然有权势的考量,只是他既享受了人前的风光,便总要为他们考虑。白羽这个意外——对整个韩家来说,他们经不起第二次打击。” “我知道。”玉疏仍然把脸埋着,抹去眼中些许湿意,“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还是很难过。哥哥……”她问:“你也会有这样为了大局而放弃我的一天吗?” “宴宴。”楼临声音不大,却稳如磐石,“如果我做皇帝做到这地步,那还有什么意思?” 玉疏便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抿着唇,又像是赌气又像是执着,“那哥哥,我不喜欢你骗我。” “这世上,别人都可以变,只有你不许变——我不许。” 楼临给她摸背的手一停,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宴宴,你知道了。京城皇后的事,甫之告诉你了,是不是?” “哼。”玉疏轻轻哼了一声,“我要是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不告诉你。”楼临微笑起来。 “哥哥!”玉疏一时气结,捶了他一下,还嫌不够,又张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红印子来才罢休。玉疏看着那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印子,冷笑道:“这个样子才显得咱们陛下英武不凡呢!” “你呀,是小狗托生的么?”楼临笑叹,在她脸上也拧了一拧,偏手上刚刚沾了墨汁,全抹到她脸上了,倒叫楼临愈发忍俊不禁,大笑道:“的确不是小狗托生,是个小花猫了。” 玉疏瞪着他,只是愈瞪,配着她脸上的墨痕,就让楼临愈好笑,将脸靠在玉疏肩上,痛痛快快笑了一场,才抬起身,望着玉疏不眨眼。 “小花猫,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操心。过去几年你还操心得不够吗,都瘦得可怜了。” 被他这样温软得像蜜水儿似的眼光瞧着,玉疏也板不起脸了,有些心酸,又有些不知从哪儿来的骄傲。这一刻他是她的,完完全全是她的,玉疏想。 他对她一笑,柔声问:“宴宴,你怕不怕?” 玉疏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她才握着楼临的手,低声颤抖着说:“哥哥……” “哥哥,我很怕。” “我只是再庸俗不过的人,也会害怕流言蜚语,天下那么多人,一人吐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了,就像……就像曾经在北延那样。” 楼临反手握回去,二人十指交缠,每个手指都染得灰扑扑的,像是进了染缸,再也白不回来了。 “宴宴,抱歉。”楼临说:“就算你怕,我也绝不能放手了。” “宴宴,你还记不记得,是你先招惹我的。” “所以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了。” “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居然还是准时更出来了……快夸我! 有个盆友说得对,我球球你们看下卷名!难道这个卷名看着很虐……吗(。 踏歌 长公主回京的车队浩浩荡荡,车骑轿马无数,翻起滚滚尘烟,玉疏坐在车中,昨日闹得太凶,现下有些渴睡,头一点一点地,倚在榻上,抱着一个软枕,神飞天外,两眼微阖,正打瞌睡呢。 忽又有阵微风拂过,然后楼临的笑声便传了来,他骑在马上,含笑挑开车窗的鲛纱帘子,低低问:“宴宴,真不要抱着哥哥睡?车上可有些颠簸呢。” 玉疏睁开半只眼睛,斜睨着他,忽然哼了一声,坐了起来,劈手将帘子从他手里夺过来,随手一扬,甩在他脸上,“哼,老老实实骑你的马去,不许坐车!”昨天不知是话说开了还是怎么的,明知今日要启程,她还是被他闹得现在全身还酸呢,于是乎一出发,便被玉疏赶去骑马了。 “唉。”楼临似真似假叹了口气,抱怨道:“家有胭脂虎矣!” 玉疏冷笑道:“等回京城了,自然有温柔的贤惠的柔顺的美人,你爱挑哪个挑哪个!” 楼临又将头探进来,酸溜溜道:“有人自己带了一车美人回京,还说别人?天下也没有这样把黑说成白的事!” 玉疏说起这个就气,她是为了谁考量呢?玉疏想着,既已事发,不妨将前段时间衔霜给她搜罗的面首带上,牺牲她的名声,来成全他呢?哪里知道楼临吃了一缸的干醋,昨天晚上醋海生波,作弄了她半晚上! 玉疏伸手便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掐得他脸上带了红痕,才收回手,又哼了声,不理他了。 楼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怎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呢,不过是想保全他所谓的圣君名声罢了。他格外感念她的心,只是也想对她说,她不必这么做。他如今还让她牺牲到这一步,岂不是枉在这皇位上呆了这么多年? “宴宴……”楼临轻轻叫她的小名儿。 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就格外缠绵些,玉疏曾这么叫过自己千百次,也始终叫不出这个味儿来,每次一听到心就格外的软,只是面上还是不肯露,粗声粗气地说:“我都知道。”她停了停,声音放轻了,缓缓而坚定地道:“哥哥,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她抬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睛,“只是哥哥,我也……我也想为你着想啊。我不想千百年后,你还被这些兄妹不伦的隐私事戳脊梁骨。” “宴宴,名声之事,对于女子、对于皇帝,所能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回事儿。” “哥哥,有你在,我不在乎了。”玉疏微微笑着,眼底溢彩流光,“我不怕了。” 明明只是短短两句话,楼临却觉得比仙乐还动听。他的心软得不可思议,想说句话,却被软乎乎的棉花给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瞬间他心中已有了决定,然后他便也跟着微笑出来,不置一言,目光如春风一般在玉疏身上扫过,然后带着笑意,放下了帘子。 玉疏接着便听到了马蹄欢快奔腾的声音。 她不知怎的,笑意也加深了。 只是楼临的马蹄声犹在耳边,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骏马行进之声,急匆匆地,一如骑马的人年轻迫切的心。 是白羽。 “你真的要走吗?”白羽追上来问,问完他又自嘲一般笑了,像是觉得问得多余,轻轻嗤了声,有些颓丧。 玉疏坐在车上,望着一直蜿蜒至远方的车队,笑了,“白羽,不然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过家家么?” “我原以为……你至少要告别。” 玉疏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告别不过徒增难过而已,何必呢?再说——”她叹了口气,“我应当告别的人里,甫之暂时应该不想见我,而你。” 玉疏顿了顿,方道:“白羽,你今日来,是向我告别的吗?” 白羽紧紧抿着唇,像在思考怎么回答她这问题。片刻后,又不顾楼临要杀人似的眼光,跳下马来,钻到玉疏车里。他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玉疏扑哧一声,对骑在马上的楼临轻轻摇了摇头,便放下了车帘。 白羽跳上来了却不肯说话,车内一时寂寂,只要车轮滚过的吱呀声,沉静而有韵律地在二人耳边回响。 “白羽……”玉疏终于开了口,却又被白羽打断了。 “宴宴。”玉疏一惊,他又道:“我听见……听见他这么叫你。”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玉疏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眼睛亮得惊人,急躁地、渴望地,像是在执着地寻一个答案,这样迫切,让玉疏一句“不可以”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白羽苦笑一声,眼神沉寂下来,苦笑道:“我明白了。” “只是宴宴,原谅我还是这么叫你一次。” “宴宴,请你看着我,请你仔细看看我,我是白羽,不是楼临。” “从很久之前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让我觉得奇怪。我一直不解,直到我见到楼临——直到前几天那个举世皆惊的消息传来。” “你知道这次回京,你要面临的是什么吗?凉城天高皇帝远,民风也开放,你在这里何等逍遥,为何、为何要去京城受这等苦楚?” “在战场上,我可以以刀剑护你,以兵枪卫你,可是人的口舌是非,要怎么用刀枪一一砍平?” 他蹲身在她面前,眼神湿漉漉望来,让玉疏觉得眼前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在黏着主人不肯放。 玉疏温柔地理了理他的头发,“白羽,其实我对你好,并不仅仅因为你和楼临长得有些像,真的。”他的头发很硬,玉疏要抚平都费了点力气,手指扎扎的,有些痒。“其实,与其说你和楼临像,不如说……不如说和我自己有些相像。” 她握着他的手,将手心覆盖在他左手残缺的伤口上,温声道:“当年一命之恩,你以悉数还完了。白羽,你早不欠我什么了,是我欠你的。你自由了呀,早自由了。” “我现在是不是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了?”白羽抿着唇,仍是当年那副倔强模样,“那我选择不要。我不要自由,我想要跟着你。” “那些面首都能跟着你,为何我不能?” “白羽,那些面首不过是……” “我知道。”白羽截断她的话,“我都知道,你带着那些面首,不过是为了他。你宁愿坏自己的名声,也要保全他的名声。” 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那多我一个,为何不行?” 玉疏微笑着问他:“因为他们甘心做面首,而你——白羽,你甘心吗?你愿意吗?” 白羽一时哽住,很久之后,他才发狠道:“我母亲愿意当她的替身,我却没有她那么痴心不改,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我想要回报、想要你看到我、想要你爱我。” 玉疏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所以啊……” “可是我终究是我母亲的孩子。”白羽执着地道:“实在求不得,我也认了。” 白羽凄凉一笑,望着玉疏左手上的戒指,又盯着自己的左手,缓缓道:“原来在宴宴看来,左手无名指佩一枚戒指,是许婚之意么?” 玉疏叹道:“你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 白羽自顾自说:“没关系。” 玉疏一愣,没解过他这话来。 白羽已接着道:“我的左手无名指,带不了戒指了。那我不要你许嫁,要你长长久久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不好。”玉疏斩钉截铁道。 “因为你不该当面首。”玉疏也认真地望着他,目光坦诚,神情坦荡,并无一丝退避,“你配得起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人嘲笑要在女人裙边讨饭吃,靠裙带扬名。” “你就和我的弟弟一样,你有曾经的我想要的一切——虽然暂时身处险境,可是心志坚定,能力出众,只要给你时间,你就能主宰你的人生。我怎能毁掉你?我怎能忍心毁掉你?”玉疏目光非常柔和,“你曾叫我一声姐姐,以后,你愿意叫我姐姐吗?” 白羽艰难地道:“我如果说不愿意呢?” 玉疏笑容淡淡地:“不愿意我也没法子了。当初我们约定的,便是六年,六年之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还记得么?” 白羽眼底有些湿意,“你在逼我。” “嗯。”玉疏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的确是在逼你。因为一刀两断的绝情,总好过给人无望的希望。” “我给不了你希望。”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他闷闷地说。 玉疏便抿着唇儿笑,摸了摸他的头,“傻,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会有更好的女孩子在等你。到时候你就会想,幸好我早从楼玉疏那个火坑里跳出来了。” 白羽再抬起脸来,玉疏就发现他哭了,满脸是泪,完全是个小孩子的哭法。玉疏也无法,只好将一块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泪。 “姐姐……”半晌之后,他才哽咽着说。 玉疏长长呼出一口气。 白羽自己用袖子胡乱抹了泪,珍而重之地将帕子收进了怀中,才道:“如果有一天,宴宴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叫我。”他指了指后背背着的一柄长刀,“这柄刀,随时等着为你出鞘。” 玉疏正想说不会有那一天的,白羽已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复又骑在马上,此时西风萧萧,他俊秀面容在夕照中明明灭灭。白羽屈起两指,在口中打了个唿哨,身下骏马如被神指,撒开蹄子向凉城的方向奔去,在长河与落日之间,白羽在马上遥遥挥手。 “后会有期——” “姐姐,后会有期!” 许白头 六年之前,玉疏从未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回到京城。她想起当年一朝兵荒马乱,深宫危机四伏,而楼临远在天涯,她满心仓皇,坐在去北延的车上,曾以为此生便要终老在异乡。 谁知峰回路转,谁知竟有今日。六年前的楼玉疏,或许会为了声名放弃很多东西,可是曾经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的日子都过来了,许多事,她已经不会再在乎。 从凉城回来这一路,她其实未尝不害怕,前方或许是坦途,或许是深渊,她不知如何行进,亦不知这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只是当她掀开车帘,便能看见楼临骑在马上,衣袍猎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深深、深深地一笑。 那一刻她知道,她真的不再是当年独自奔赴北延的小可怜了。那么多人都变了,连她自己都变了,可是楼临却永远在她触目能及的地方,她一望过来,就会伸手带她回家。 玉疏知道她替自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只是她不会做先后退的那个人。因为世事苍茫,岁月流转,楼临一直在她身边。 一路行来,风霜雨雪,冗长的车队停在京郊的庄子前,楼临打开车门,将玉疏抱下来,道:“宴宴,今日晚了,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进宫。” “宴宴,你还记得这里吗?” 玉疏举目四望,见这座庄园也仍是当年模样,她正要说话,却眼瞥见俞国公和俞衡跪在一旁,从风尘仆仆的脸上能看出已跪了许久了,楼临却眼风都没给一个,握着她的手,抬脚便走,走出老远才冷冷道:“进来。” 俞国公父子这才长舒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玉疏明白过来,只是垂下眼睛,跟着楼临进了庄子,见他父子只是远远跟着,才笑道:“哥哥在气皇后之事?” 楼临面色虽淡淡的,玉疏却仍看出他恼了,他静静道:“原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将皇后交给他们处置,谁知他们还能让她出来发疯。”说话间已到了屋中,携玉疏坐了,才对俞国公道:“舅舅精明了一世,临了却栽在自己女儿手上,朕倒是觉得可笑!” 俞国公一辈子没出过大差错的人,谁知一出,便是天大的篓子!他那倒霉女儿在元宵大宴上说得那些话,他现在都不敢再回想!只是他一路跟来,见楼临玉疏二人始终紧握的手,皇后的话仍忍不住浮了上来。他又想起许多年以前楼临的话,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有心悦之人,此生不能求娶,可我不能辜负她。” 什么女子会是楼临一生都无法光明正大放进后宫的人呢?俞国公不解许久,只是经过今日之后,他已再无疑问。 俞国公默默跪下来,沉声道:“陛下隆恩浩荡,皇后犯下如此大错,仍能宽恕于她,放她遁死出宫。陛下临走前交代之事,臣不敢大意,原本三月便是皇后产期,臣想着,让皇后怀着胎病故,到底太过打眼,不若借生产之时,对外说难产而亡,母子二人都未保住,更合情理。” “只是……只是谁知这糊涂东西,本来已因保胎之故叫她不得出现在人前,谁知元宵节她竟自己跑了出来,臣万死不能赎罪,如今人已绑了来,任凭陛下发落。”陛下还肯叫他一声舅舅,此事便还有转机,他本想保皇后一条命,如今她自己不要了,也不能怪他大义灭亲了!何况,陛下特地叫他知道他们兄妹的关系,必然有事要吩咐。 思及此,俞国公终于放下了提了好几个月的心胆,又叫人把皇后带了上来。 皇后两手被绑着,嘴里塞着软布,她已经快临盆了,挺着偌大的肚子,人却瘦得脱了相,形容憔悴,目光在屋中所有人的脸上梭巡了一周,最后落在玉疏身上。 哪怕知道皇后并做不了什么,楼临却下意识挡在玉疏身前,正要说话,玉疏却捏了捏他的手指。 楼临一叹,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躲在他的身后,她想要亲手解决这桩事情。 玉疏从容走了出来,取下了皇后嘴里的软布,平静地问她:“你想说什么?” 皇后咬着牙,忽然冷笑了一声,“兄妹相奸,举世不容,你怎么敢回来?你怎么敢回京?呵,也是……你不过是仗着陛下护着你罢了。” “那又怎样?”玉疏朝她笑了笑,全然平和,半分炫耀也没有,只是静静陈述着事实:“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皇后陡然大笑起来,逼近玉疏的脸,声气尖锐不堪,“可惜本宫才是皇后,你永远都不能站在他身边,永远!” “那又怎样?”玉疏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天色暗了,屋内外逐渐灯火分明,骤亮的火光映出她雪一般的面容,说出的话也干净利落,如刚淬火的刀锋,“我根本不在乎。因为你活在这世上,只能是某人的妻子,而我不是,我就是我自己,我因我自己而荣耀,并不因是谁的妻子才能博得荣光。” 她伸手握着楼临的手,笑容沉宁,目光坚定,再无一丝迟疑,“我要跟楼临在一起,只因为我爱他。而我如今,也已经有这个资格和底气。” 楼临终于听到了此生最想听到的话,他朗声笑起来,眼神是皇后从未见过的温柔明亮。 这十六年前起,便藏在心头的一颗明珠,如今终于掬在手心。 许久之后,顶着俞国公和俞衡不能置信的目光,楼临方道:“皇后早产而亡,这消息下月会散布出去。看在母亲的面上,你家的女儿,你家的外孙,你带回去、要怎么处置,朕全不管。” 俞国公一凛,见楼临似笑非笑目光,便知道他是彻底要将这个把柄捏在手上。他内心叹息一声,俯首道:“是。”又立即道:“陛下还有何吩咐,臣万死不辞。” 玉疏便抿着唇儿笑,楼临这个老狐狸舅舅,还真是知情识趣得很呐! 楼临也只是一笑,只道:“明日舅舅,便来跟朕做个副使罢!” 副使?玉疏疑惑地瞅了楼临一眼。 楼临却不肯出言解惑,只看着玉疏,笑意加深,卖了个关子。 俞国公先便猜到几分,这下完全猜着了,心下暗叹,倒霉女儿的烂摊子,还得他这个当爹的来偿。他点头应了是,这才告了退。 玉疏还在瞪着楼临呢,有事居然瞒她!她哼了一声,“哥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故意把皇后放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并无疑问,十分肯定。 楼临一愣,随即笑道:“哥哥就知道,宴宴最聪明了。” 玉疏接着瞪他:“不然皇后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还能跑到前头的大宴会上,张口就出那么一段狂言,她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有人告诉她的。 还能有谁呢?这天下,知道楼临和玉疏之事的,还活着的,屈指可数。 “值得吗?”玉疏自己又把气鼓鼓的脸消下去了,轻轻问。如果不是当时她刚回大楚时鼓噪多疑的内心,楼临无须做到这步——以他的声名做赌注,只为赌一个他和她的未来。 “宴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楼临笑了,“我只知道,我不去做这件事,那我此生都会后悔。那我这个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眼角沁出一滴眼泪,还未等她尝到咸涩,便被人温柔地拭去了。 “哥哥,如果……如果我仍不肯跟你回来呢?”玉疏忽然问。 “那……”楼临为了逗她笑,故意眨了眨眼睛,似乎很遗憾地道:“那太可惜了,哥哥失去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将宴宴关起来,只给我看的机会。” 玉疏捶了他一下,也没掌住,扑哧一声笑了。 楼临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宴宴,早点歇息,今天哥哥得先回宫去。” “嗯——?”玉疏下意识先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玉疏其实知道,哪怕为了大面上的名声,他明天也不能和她一起出现在回宫的路上,只是她就是不自主地要去黏着他,分开一刻也觉得难过,玉疏也顾不上生气了,抱着他的手臂,抬头两眼盈盈望着他,可怜巴巴地道:“哥哥……” “宴宴。”他轻轻吻在她的眼睛上,“就这一次,我保证。” 玉疏吝啬地伸出一只小手指来,“那我们拉钩。” 楼临笑了,也不说这行为真是幼稚极了,伸出尾指勾住她的,“好,拉钩。” 拉钩的时候,两只晶莹的玉戒指碰撞出一声清鸣,玉疏低头在两人勾缠的手指上亲了一口,眉眼弯弯,无限眷恋,“就这一次。” “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好不好?” “当然好。青山烂,绿水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都不许离别。” ——————————《玉楼春临》仅发于po18,lt;a href=/books/656934 target=_blankgt;/books/656934lt;/agt;—————————— 这章改了很久,所以更新晚了点~本来撕了大半章的皇后,然后全删了,到了今时今日,我的宴宴已经不需要靠这种手段来证明自己了,马上大结局了,我真是舍不得她。 另:我炮灰了白羽弟弟,接受捶打…… 终章 woo18.vip 玉疏第二天才知道楼临提前一晚回宫,是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俞国公阔步前来,作为册封长公主的副使,宣完了册封圣旨,才将金印珍而重之递到她手上。 “臣,恭迎长公主回京!” 玉疏已经听不到了。 因为有人玄衣金冠,龙袍加身,身姿笔挺,端然肃立在宫门前,正在等她。 玉疏和他其实还隔着很远,两侧侍卫的盔甲在太阳底下闪着锋利的银光,玉疏眼睛被灼得发痛,周遭的人跪了一地,只有他们两个站着,乌压压的人头,黑漆漆的发顶,玉疏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她却很清楚地看见了楼临的眼睛。 楼临正朝她走过来。 他的眼睛在无声地叫她:宴宴。 他说:宴宴,别怕。 玉疏知道他的意思。他以帝王之尊为她撑着场面,他清清楚楚告诉她,如果有人不能自己闭嘴,那权势便是最见效的哑药。 玉疏忽然便掉下泪来。 她知道他的原则,她知道他坚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可是便在今天,全为她打破了。 一如楼临曾经所说,他会以最风光的方式,带她回家。 楼临已经走到她面前,“宴宴。”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他兄妹二人身上。 玉疏后知后觉想拜下去,却被他稳稳搀住了。 他的掌心滚热,牢牢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稳稳前行,穿过重重宫门,跨过巍巍宫墙,行过朗朗宫道,最终走到了九重丹陛之上。 那里只有楼临和楼玉疏站着,脚下是栩栩如生的龙凤,扬身振翅,似要带着他二人,翱翔至壮阔的天际。 此生至此,天地如斯。 楼临微笑,沉宁的声音响彻在众人头顶,“北延一战,长公主居功至伟,朕深为感念,一弱女子尚能报国,何况朕乎?从此见长公主如见朕,事长公主如事朕,敬长公主如敬朕,有违逆者,以抗旨论。” 诸人恭恭敬敬三跪九叩下去,山呼道: “陛下万岁——” “殿下千岁——” 声音响彻在整个宫廷之上,雕龙画凤的丹陛下有许多人,玉疏仍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或许很多人不忿、或许很多人震惊、或许很多人怨恨,可是她已经不需看清了。她只需要一直站在这里,一直站在这个位置,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而唯一能伤害到她的人……玉疏微微一笑,侧脸看着楼临,她说:“夫君。”如果他会伤害她,那所有的代价,她都可以付得起。可是她知道不会有这种可能,他不会允许。 “宴宴——我妻。”楼临握紧了她的手,手指上的玉戒指卡在她的手背上,坚硬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夜夜求而不得的诞梦,不是她两世惊弓之鸟的惶恐。 是真的。 “还记得我们从前的婚礼吗?”楼临目光柔和地望着那枚戒指,再看她华服盛装,珠玉流苏下一张摄他魂魄的娇艳容颜,此时也冲着他微笑,她眉眼弯弯,一如许多年前,他揭开那层朦胧头纱,露出的流光溢彩的眼睛。 “宴宴,或许此生我们都无法有一场公开于世人面前的婚礼,可是宴宴,我心目中的妻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有你。” “我知道。”玉疏反握住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温润微凉的戒面,柔柔道:“我都知道。那下辈子,我不要再当你妹妹了。你先来找我,我等你来找我,好不好?” “好。这辈子你先的,下辈子换我了。你等着我,我来找你。” “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绝不能忘?” “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绝不能忘。” * 《楚史》载:昭武七年二月十二,清晏长公主回京,帝于宫门亲迎之。累加护国二字为封号,增邑八千户,爵胜诸侯王。至此荣宠无度,爱冠朝野。长公主功勋昭著,性骄纵、喜骑射、爱鞭枪,常打马游街,召幸嬖宠,帝甚纵之,等闲人莫敢与之争锋。帝于昭武三十四年过继宗室子,改名彦。太子彦年幼抚于帝与长公主膝下,情甚笃。帝与长公主形影不离,自此兄妹友爱四十年,未尝分别一日。昭武四十七年八月十四,长公主病逝。八月十五,帝薨。九月,太子彦登基,是为永宁帝,合葬昭武帝与清晏长公主于长陵。 * 楼临和楼玉疏相伴了四十年,自昭武七年始,至昭武四十七年,他们只分别过最后的八月十五这一天。 【正文完】 完结啦。历时八个月,自己都没想到会写这么长的时间,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中间也经历了很多,谢谢所有一直一直陪石头走过来的人,因为有你们每天的投珠留言、支持与鼓励,才能走到临宴的结局,鞠躬。 大纲改动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决定给我的临宴一个好结局吧,在我原定的大纲里,北延卷应该更暗黑十倍,经历过人格和身体真正双重折辱下宴,在回京之后,是无法再和哥哥在一起的。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在北延卷下得了手。现在的宴,更成熟、更理智、更勇敢,处理事情也更加圆融,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不出任何她还会放弃哥哥的理由。因此白羽弟弟只能炮灰了,再次任捶打,本来第三卷的他戏份很重的(被白小羽爆捶),不过哪怕在原大纲里,哥哥也仍然是主角,他是宴宴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即使不从爱情上讲,也是如此,他是她父、她师、她友,无可取代。因而即便在原大纲里,临宴这一世不会在一起,他们也会有下一世的。 原定的这一世的结局想了想,明天还是放出来吧,我先改一改,明天一章放完,会设1个币的价格防误入,慎入。然后会有现代的几个番外,纯甜,撒糖不要命,不甜来打我(。 * 然后《品唧宝鉴》要开了,真np,已经存了点稿,我再改改,这两天发,仍然是每晚九点见,么么。 一只笨牡丹精成了待上任的替补小土地神,香火不够,精气来凑。来来去去,裙下之臣,若问真心,神爱众生。 傻乎乎的叶染衣好容易成了神,怎想到日子过得比妖精不如,成了神克化不动人间烟火,可破败的土地庙通共那点香火,还不够她填肚子,叶染衣只得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替信众实现愿望,她傻乎乎忙活了半天,总算吃饱了几日,哪里知道后来一个两个三四个信众,愿望竟全是想上她?!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₁₈.νɨρ) 问好(与正文无关的原结局!woo18.vip) 虽然已经点进来了,石头仍然要再次预警,慎入!慎入!慎入!是原大纲结局,与正文无关!无关!无关!看完别打我!!!!溜了溜了! 明天有巨甜巨肥现代番外! 你一句简单的问好,我掀起反覆的烦恼。 ——《问好》 ———————————————— “祖宗!小祖宗!您想玩儿什么都可,奴才这就去找,只是千万别动这株枇杷树啊!” 长乐宫枇杷树下,有个衣着华贵的小女童紧紧抱着树干不撒手,还兴致勃勃去摇它,虽她人小力弱,但眼见上头的枇杷也被摇下来一些,这东西娇嫩,跌在地里瞬间就破了皮,旁边的太监急得要上吊,又去捡枇杷,又接着哭:“小祖宗,陛下从不让人动这株枇杷树的,今日掉了这么多,只怕奴才连小命儿都保不住了!” 那小小女童闻言拧着秀气的眉,偏过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来,脸上却有些深思:“陛下这样可怕吗?” 她这无心的问话又叫太监差点跪下了,只能战战兢兢道:“陛下龙威深重,奴才不敢妄言。”长乐宫是一直不太进新人的,都是里头原本的旧人在照料看管,偏偏陛下看得又重。原本管花木的老太监是一场急病去了,才轮到他得了这个巧宗。进来被告诫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别的花木尚可,这株枇杷树是决不能出什么差错的,一片叶子、一只果子都不能有缺失。 太监也恍惚听闻过一些,知道这枇杷树似乎还是多年以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亲自栽种的,因此素日照管时用了十二分的小心。谁知今日却突然掉了这么些,简直跟挖了太监的心肝一般! 只是这位小祖宗身份尊贵,太监不敢硬拦,只能一句接一句地央求,正好衔霜出来了,太监如得了救星,央告道:“姑姑行行好,让小主子别在这里玩儿,万一弄坏了陛下的树可怎么是好呢?” 衔霜一笑,望了望不远处的女童,只道:“你也太小心了,谁动了这树陛下都要生气,唯独……”她说了一半,又是轻轻一叹,摇了摇头,不肯再往下说,只是拍了拍太监的肩,道:“你放心。” 小女童听了他们的对话,就机灵地知道,这便是可以随便玩儿的意思了!因此更放肆了,还闹着要上树去玩儿。 衔霜故意板了脸:“又这样不乖,上树摔着了怎么办,仔细我告诉你娘知道。” 那女童就不甘地跺了跺脚,抬头望了半天,还是没敢爬,只是抱着树干不撒手,还愤怒地又摇了摇。 衔霜强忍住笑意:“有刚弄好的点心,一起进去吃好不好?” 女童只是摇头,说:“我就在这里,等娘回来,不要人陪。”见人都走了,眼珠子才重新骨碌碌转起来,抱着树呲溜溜地往上爬,好容易爬了一半,却是力气用尽,再也爬不动了,只得紧紧抱着树干,又四处梭巡着,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 她小心翼翼晃了晃,发现的确稳当,才舒了口气,战战兢兢跨坐了,手和脚却还紧紧抱着枝干呢,怕死得很。 爬树一点儿也不好玩。女童努着嘴,打算等有人出来的时候,就叫人把她抱下去。 哪知这样凑巧,一时半刻还真无人出来。这女童打了个哈欠,稍稍习惯了这树,这从未有过的广阔视野让她刚刚压下的胆子复又冒回来了,伸着脖子到处打量,这一打量,就见远处有人正朝长乐宫来。 其实以她的目力,尚且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出身量很高、步伐很稳,尽管身边只有一个太监跟着,也能看出通身的气派。 不过再气派与她何干呢?女童看了片刻就觉得无聊,见抬手就能摘到枇杷,还真摘了几个,揣在怀里,就懒洋洋趴在枝干上,用腿勾着树,然后剥枇杷吃。 天气真好,如果娘亲不生她的气,就更好了。 * 楼临很久没到长乐宫来了。 他让人保留着长乐宫的一切,除去玉疏带去北延的宫人们,连里头伺候的人,都还是当年长乐宫的旧人。一进去,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似乎都还是玉疏在的时候的样子。 那套白玉摩罗也摆在清和殿最显眼的多宝架上,那是很多年前,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但她依旧没有带走它。 可是大抵是近乡情怯,他当年从边境回来之后,是真的很多年都没进去过了。 最初玉疏还在和亲的时候,他为何还常去长乐宫呆着呢?或许是因为那时还是有希望的,总觉得只要将她接回来,很多事情,或许还能有破镜重圆的那天。 虽然后来事实告诉他,错过的便是错过了,永远不会再重来。 可是就在此时,当楼临在长乐宫看见一个小小女童正躺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吃一颗枇杷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时间倒转,岁月重回,他和玉疏都未曾经历过人世间的苦难深重、情非得已,恍惚还是当年在宫墙中互相取暖的温柔岁月。 那女孩儿似是发现有人来了,抬起汁水淋漓的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对他甜甜一笑:“你是谁?”声音清脆如银铃。 楼临一时凝噎,喉头像有许多浸过水的棉花堵着,又湿又沉,让人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女童偏着头看着他,唇角弯弯,眉目中一点天真的狡黠:“你到底是谁?”她又这么问了一次。 楼临走过去,望着她柔声道:“你就是无忧罢?我是你舅舅。” 无忧嘻嘻笑起来,声音甜滋滋地:“舅舅真聪明。一见我就认得我了。” 楼临望着她似曾相识的轮廓,无声苦笑了出来。 怎么不认得? 怎能不认得? 她也不认生,本就在树上呆得手脚都酸了,此时见有人来,就冲他眨了眨眼,高声道:“舅舅,接住我啊!” 楼临下意识张开手臂,一团带着香气的棉花就伶伶俐俐扑了来。 楼临抱着这孩子,一时只觉时光飞度,岁月轮转,恍然如梦。 她竟真这样信任他,甫一见面就敢往他怀里跳。 真是…… 真是像她。 楼临伸手在无忧胳膊上一提,将她整个人抱在手臂上,却见无忧果真毫不害怕,攀着他的脖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楼临因问:“无忧都不害怕么?” 无忧很自然地一偏头,小狐狸一样笑:“不怕!舅舅是个大英雄,自然会接住我的!” 楼临被她逗笑了,因问:“无忧是不是早就认出舅舅了?”这样伶俐。 无忧鬼灵精似的冲他吐了吐小舌头:“谁让舅舅这样威风!简直是那个什么……气吞山河!”她拍了拍手,赞道:“这样的气派,除了舅舅,还有谁能有呢?所以我就认出来了。” 楼临不由笑得更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舅舅第一次见无忧,来得匆忙,也没备见面礼,是舅舅的不是。舅舅已经给无忧想好了一份大礼,只是还须准备些时日,所以过段日子再给你。” 无忧就抿着唇儿笑:“一见面就有礼物,舅舅真好。其实有没有礼物都不打紧,虽然无忧就见了舅舅一面,但无忧最喜欢舅舅啦!”见楼临朗声大笑起来,她又小小地比了个手势,可怜兮兮地说:“不过舅舅能不能透露下到底是什么呀?无忧很好奇呢。” 楼临失笑出来,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嗔道:“小机灵鬼。那舅舅便给个小提示,跟无忧的名字有关。既然有无忧,怎能不长乐?” 他话说得有些含糊,无忧又到底年纪还小,咬着手指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案来,最后只能指着身后的长乐宫,疑问道:“难道舅舅是要把娘亲曾经住过的长乐宫给我住?” 她犹犹豫豫地,再三思索还是道:“还是不要了罢?呆在宫里就不能经常见到爹娘了,舅舅——”她拉着楼临的袖子,撒娇道:“无忧想和爹娘住在一起。” 楼临闭上眼,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实在不能看见她这张脸上出现这种类似惶恐的表情,终于还是给无忧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不是这个。” 无忧一下乐开了花,立起身来,在他颊边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她抿着唇笑得很甜:“无忧正无聊呢,舅舅带我玩儿罢!” 楼临几不可见地望了一眼后头的长乐宫,温声道:“你娘想必不会让你到处乱跑的。说起来——舅舅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也没个人跟着?” 无忧脸上的笑顿时就凝住了,不自觉绞着手指,偷偷瞥他一眼,才嘟嘟囔囔道:“我……我弄坏了娘亲的东西……娘亲出宫去找三姨了,让我呆在清和殿里反省,不许出门……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她颇有些烦闷,把个嫩嫩的小脸颊都鼓成了包子,又挠了挠头,苦恼道:“哎呀……我也不是故意把娘亲的东西弄坏的呀……只不过看着有趣,想拿来看看,谁知道就没拿稳!” “舅舅……”无忧抱着楼临的脖子撒娇,软绵绵道:“今日我偷溜出来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娘亲呀?” 楼临故意板着脸:“那就看小无忧乖不乖了。” 无忧忙攥着小拳头,殷勤地给他捶肩膀,奈何力气小,捶了三两下就累了,也不敢停,一边大喘气,一边吭哧吭哧地给他继续捶着。 楼临差点憋不住笑,还真好好享受了一番她的服侍,才包住她的手,笑道:“好了,你的心意,舅舅领了。无忧弄坏了什么东西,跟舅舅说,舅舅替你赔。” 怀中这个小机灵鬼闻言,简直是喜上眉梢,凑在他耳边道:“是放在多宝架上的一整套白玉摩罗,我早上看着实在可爱,就没忍住,自己动手去拿……谁知就摔破了一个。舅舅可有法子补吗?” 她话说到一半,却见楼临陡然僵立在那里,半天也没有说话,不由声气也低了,说话也更小心了,闷闷道:“其实舅舅……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无辜的。”无忧比出一个小拇指:“当然,也就一点点啦。但是那个摩罗本来就摔坏了,是后头补的……” 见楼临还是面色沉沉,她这番话也说不下去,垂头丧气低着脑袋,小小人跟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好吧……舅舅……我不找借口了……我知错了……你也罚我好了!” 楼临终于回过神来,怀中雪团似的小姑娘已经快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委委屈屈看过来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肝肠揉碎。他长舒一口气,柔声哄道:“乖,舅舅只是一时走神了,不是在生你的气。” 楼临又掏出绢帕给她擦眼泪:“那套摩罗是你娘小时候,我送给她的玩器,那个本就摔坏了的,也是你娘当年自个摔的,如今也不过看个念想罢了,不值什么,舅舅这就叫人去修,保证完璧归赵。无忧若喜欢,舅舅叫人再多做几套,给无忧玩好不好?” 无忧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唇边呢,唇角就已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舅舅果然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大英雄!”她说着就扳着楼临的脖子借力,把嘴唇凑到楼临耳边,很郑重地说:“因为无忧特别喜欢舅舅,所以无忧可以让舅舅叫我晏晏。” 楼临给她拭泪的手停在半空,那一瞬间他连声音都找不到了,很久之后才喃喃叫了声:“宴宴?“ 无忧重重一点头,煞有介事地道:“嗯!”她扳着手指头,认真道:“娘亲说,是言笑晏晏的晏,这个名字只有爹娘才能叫我哦,现在我决定,舅舅也可以这么叫我了。” 楼临带着些一点恍然的飘忽,勉强笑了笑:“晏晏,和柔也,无忧可半点不像呢。” “娘亲也这么说。不过娘亲也说没关系,我想怎么就怎么,不用管那些。” “自然。从今天开始,在舅舅这里也是,你想怎么就怎么,不用管那些。” 张得胜难得见楼临这样开怀,在旁边凑趣儿:“到底是嫡亲的舅甥,小主子和陛下倒生得有几分相似,可见有缘,也难怪陛下一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 无忧抱着楼临的脖子,软绵绵问他:“那舅舅,你可以把我抛高高吗?” 楼临笑:“无忧不怕高么?” 无忧很爱娇地摇了摇头,把手伸出来,比成一个很高的姿势,笑嘻嘻地:“不怕哦!在家的时候爹爹每天都会给我抛高高!可好玩儿啦!” 楼临的心如被针扎了一下。 那瞬间他连笑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收拾好表情,状似无意地问:“无忧很喜欢爹爹罢?” 无忧顿时就笑得更甜了,狠狠一点头,“当然啦!爹爹对无忧最好啦!每天都跟我玩儿,会给我抛高高、骑大马,还会带我和娘亲去草原上骑真的马!可开心啦!” 楼临竭力忍住心中那点酸楚,故意板着脸道:“那无忧就不喜欢舅舅吗?” 无忧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狐狸一样地道:“无忧以前没有见过舅舅么……可是今天一见到舅舅,无忧就最喜欢舅舅啦!” 楼临摸了摸她天真的脸,笑了一笑,没说话。 真是宴宴的女儿,连撒娇都一样。 无忧却以为他生气啦,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天,学人家发誓:“真的!无忧最喜欢舅舅了!” 楼临就真伸长手臂把她高高举了起来,“咱们小无忧要抛高高啦!” 他举着无忧在半空中来回荡了好几圈,无忧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小脸兴奋得通红,不时尖叫着,一会儿又指挥他快点儿,一会儿又命令他慢点儿,小手乱七八糟在空中挥着,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等她再也叫不出来了,只能细细地喘着气,无忧才算终于玩够了,楼临把她放下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舅舅也让无忧骑大马好不好?” 无忧转了转眼睛,故意说:“我怎么能骑在舅舅身上呢?嗯……这是……这是霜姑姑说过的不合规矩!”两条小短腿却已经缠紧了楼临。 鬼灵精。 楼临忍俊不禁,抓着她的腿,让她坐稳了,“无忧在舅舅这里,不用讲什么规矩,想怎样就怎样。” 无忧眼神亮了,赶紧伸出一只小拇指,去勾他的手,“那舅舅跟我拉勾!”楼临的手从善如流地握住她的,然后拉了拉。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无忧生怕他反悔似的,一口气念完,然后在他头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楼临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最终也只是纵容一笑,目光无限伤怀。 无忧骑在楼临的脖子上,搂紧楼临的脖子,在他耳边甜甜蜜蜜地道:“舅舅真好!舅舅全天下最好!” 楼临被她哄得直笑,陪了她一下午,无忧才从他怀里爬下来,小声说:“舅舅,我得赶快回房呆着了。” 楼临不动声色地笑,“怎么,小无忧也有怕的人?” 无忧冲宫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捧着脸沮丧道:“娘亲要回来了……” 楼临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深深的,象是在看她,又象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半天之后才笑一笑,温声道:“放心,你只管进去,舅舅待会儿来救你。” 无忧欢呼着冲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大声道:“舅舅最好了!”说完便拔腿跑了,站在殿门口还冲他挥手:“舅舅,等会儿你一定要来呀!骗人是小狗!”直到楼临点了头,她才兔子一样钻了进去。 * 玉疏刚刚从三公主府上回到长乐宫,就有宫人上来传话,说陛下身边的张得胜来了,带着圣旨来的。 玉疏不知为何,因此也只笑道:“让他进来。” 张得胜半分姿态也不敢拿,只笑道:“陛下说了,公主不必跪接,可坐着听旨。” 在凉城久了,玉疏早已不在这种无用的客套上下功夫,听了这话,也真稳稳当当地坐着,抱着无忧,听张得胜宣了旨意。 张得胜来长乐宫传了楼临的话,才恭恭敬敬地对玉疏笑着说:“恭喜殿下了。”又转身对无忧鞠了一躬,笑出了一脸的褶子来:“老奴也给小公主贺喜了。” 原来楼临刚刚的圣旨中,将无忧封为了长乐公主,还赐了襄城为长乐公主的封地,食邑十万户,几乎位比诸侯王。 玉疏原以为不过是些珍奇的金玉珠宝玩器,想着收也就收了,倒未想到楼临忽然如此重礼。 她摇了摇头,淡淡道:“公主之女,本无爵位,便是破格恩封,郡主爵已算僭越。无忧身无寸功,怎能承公主爵,还赏她封地呢?她小小年纪,担不起这样的大福分,还请公公转告陛下,趁圣旨还未广发出去,便收回成命罢!” 张得胜背后一凛,忙道:“殿下不比别人,从小就和陛下情分甚笃,何况北延一战,殿下居功至伟,如今不过是给咱们小主子一个荫封而已,小公主福德深厚,哪有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 无忧睁大眼睛听他们说话,大约也听懂了七八分,两手捧着脸,眼珠子转了转,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谁知刚动了动,就听玉疏的声音不冷不热传来:“站住。” 无忧一僵,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皱成了一只苦瓜,眉眼耷拉下来,就真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玉疏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和张得胜说话。玉疏知道此事张得胜做不了主,便打发了他,才似笑非笑看着无忧,“出息了,嗯?谁跟娘说,自己一直乖乖呆在清和殿,没有闯祸的?今天见了谁?” 无忧哪里知道娘亲只是从张得胜来了,就推出她今儿真出去了呢,她是素来知道娘亲的性子的,见状再不敢瞒,笑嘻嘻扑过去,抱着玉疏的腿,撒娇道:“娘亲,舅舅可好了。有这么————好!”她用手比出一个大大的姿势,“娘亲,虽然我是第一次见舅舅,可是我特别喜欢他。” 玉疏垂下眼睛,只是笑,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你舅舅,自然疼爱你,就像三姨,不也是很喜欢你么?” 无忧摇摇头,表情有些困惑,又有些她这个年纪独有的天性中的敏锐,扳着手指对玉疏说:“舅舅很疼我,好像和三姨又不大一样。舅舅还说,要送一份大礼给我!” 玉疏垂下眼睑,声音淡淡地:“哦?” 见玉疏有些不信,无忧还特地强调了下:“是真的!舅舅说之后我就知道啦!舅舅可是天子,天子说话,自然一言九鼎!原来舅舅所说的大礼,便是要封我当公主么?” “娘亲没有不信。你说的话,娘亲怎么会不信。”玉疏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儿粉嫩的脸,从容一笑:“你舅舅说话,也的的确确是一言九鼎的。明天记得去谢恩,知道么?” 无忧乖乖点头应了,看玉疏神色平宁,以为此节就揭过了,正在窃喜,就见玉疏陡然沉下脸来,问:“无忧还没告诉娘亲,怎么会乱跑出去的呢?” 无忧忙收起上翘的嘴角,可怜巴巴地再扑上去,双手双脚缠着玉疏,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认错再说。 “娘亲,我错了。”她觑着玉疏,见她不为所动,愈发哭丧着脸,“人家真的……真的没有乱跑!就在长乐宫的小庭院里呆了一会儿,谁知、谁知就正好遇上舅舅了。” 玉疏一眼就看穿她的小把戏,十分温柔地问:“娘亲出门之前,是让你呆在哪里反省?” “嘤嘤嘤,娘亲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啦!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乱跑了!娘亲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无忧扭股糖似的黏在玉疏怀里,心下就是一颤。 玉疏哼了一声,见无忧都快缩成一团了,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来将她抱着,“下次再乱跑,出了什么事,可别叫你娘给你担待!” 无忧见玉疏气渐平,又没忍住本性,小小贱了一句,“出了事娘亲不担待我,那还要娘亲做什么?” 玉疏柳眉一竖,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要将她胖揍一顿,“哼,要娘亲做什么?你娘现在就给你看看,要娘亲做什么,哈?” 玉疏的手还未落下去呢,无忧就张开嘴一通嚎,恍若已被揍得哭爹喊娘。玉疏望着自己高高举起,离她的屁股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手,久久无语。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无赖了呢? 无忧正趴在玉疏腿上,只管咧着嘴干嚎,粉嫩的小脸上几滴鳄鱼泪,忽然一抬头,就瞧见门口的一个人来。她脸色一喜,跳下玉疏的膝盖,就伶伶俐俐往门口溜去,张开双臂就要他抱,甜甜叫道:“舅舅!” 玉疏冷笑,在她肉多的地方轻轻拍了几下,看她这麻利劲儿,就知道这机灵的小鬼头压根没事。 楼临无言俯身,把无忧抱起来,也不动弹,隔着这十来步的距离,向殿内望去。 殿中端坐的玉疏也正好看过来,那一瞬间一切都好像凝固住了,匆匆忙忙行礼的张得胜、旁边端着茶盘正要上茶的衔霜……都渐渐淡去了,只剩楼临抱着一个小小五岁女童,如当年一般,踏进长乐宫里,将玩累的小玉疏送回来。 数年时光纷繁而过,许多记忆忽然在脑海中回溯出来——在这座宫殿里的——柔软的、温情的、暧昧的、旖旎的、苦痛的记忆。 一切散去之后,岁月终于还是被定格在了现在。 玉疏无声笑了笑,又对无忧招了招手,声气平和从容:“无忧快下来,不许在你舅舅身上放肆,仔细你舅舅生气。” 无忧虽然还很想黏着楼临,但她其实是很怕娘亲的,尤其是娘亲这种什么情绪都不露出来的样子。她忙松了手,想跳下去,却又被楼临下意识搂紧,不能动弹,又听楼临道:“我怎么会对宴宴生气。” 他那样认真地盯着玉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叫玉疏的唇齿一时都像黏住了,象是极粘腻的糖,可是细细咀嚼了,又有些微微的酸苦。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垂了头,轻轻地苦笑出来。 无忧本能地觉得殿中的气氛有些滞涨,小鬼灵精又转着眼珠,笑嘻嘻地:“是呀,娘亲,舅舅不会对晏晏生气的。”她故意小大人一般拍着胸脯:“舅舅可喜欢晏晏了,娘亲别担心。” “无忧年纪小,便惹你生气了,担待她便是了,何必罚她。她聪明,好生教导,会改的。” 玉疏不语。 楼临抱着无忧,一步步走近。 嘭。 嘭。 嘭。 明明他的脚步声根本没有什么声音,玉疏却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响声。也或许,只是什么人的心在跳而已。 他终于走进,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把无忧放了下来。 无忧看看二人,兔子一般溜到玉疏身后,抱着玉疏的腰,只伸出半个小脑袋看热闹。 玉疏静静望着他。 楼临也静静望着她。 许久之后,玉疏终于勾出一个明媚笑容,轻声道:“哥哥。好久不见了。” 楼临一直一直盯着玉疏,片刻也不肯把目光挪开,听她说话,面上有些困惑,又有些恍然大悟,苦涩道:“似乎昨日才见,可是又恍如隔世。” “我的宴宴,和当年还是一模一样。” 玉疏轻轻笑着,冲他眨一眨眼:“多年未见,哥哥倒是愈发威仪了。” 楼临自嘲地“呵”了一声,“我自己倒是觉得并无甚差别。只是宴宴或许太久没见我了,才会这样觉得罢。”他深深望着玉疏:“这么多年,你从不肯踏入京城半步。怎么这次倒肯来了。” “听得三姐姐身上不大好,病情今年尤其反复得厉害,她所需的一味药,京城里不好寻,我那里却产这个,和她也多年未见了,这次特地带了些好药材,便来瞧她一瞧。” “是么?”楼临抿了抿唇,目光始终凝聚在玉疏身上,“那我若不好了,宴宴可会特地回京,来瞧我一瞧?” 哪有人这么空口白牙咒自己的,玉疏一时怒气上来,冷笑了一声,说:“陛下龙体康健,又有这么些天下顶尖的太医时时刻刻请脉,若想不好,怕是也难,想必我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楼临毫不生气,反而笑道:“这可说不准,凭他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药,都是医得病、医不得命,若真到了大限那一日,也不知我能不能撑着见宴宴最后一面。” 越发荒唐了!玉疏几乎要气得发怔,硬生生压下听到这话时心里那点惊惶,硬邦邦地吐了几个字:“陛下龙体关乎天下,还请陛下慎言!” 她怕他又继续这么疯子似的说话,便生硬地转了话题,只道:“无忧之事,哥哥还须慎重才是。爵位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她也用不到那些。” 楼临知道她是要转移话题,也不揭穿她,目光柔和,望向在玉疏背后探头探脑的无忧,“你也不必忙着替无忧拒绝,那只是我这个做舅舅的,送给她的见面礼而已。更何况——”他眉间倏然现过一抹忧悒,带着些怀念和感叹,只道:“襄城本就是想给你的封地,当时想着那里物产丰饶,离京城又近,拿来当你的封地,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谁知道当年……当年阴差阳错,没有机会能给你。如今,也算另一种形式的物归原主了罢。” 他舒了口气,试图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何况你放心,如今大楚国力强盛,公主绝不会、绝不会……” 和亲两个字,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太痛了。 因为太痛了。 那是他此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和痛苦,所失去的,是他的宴宴、他的骄傲和他青年时所有的自负和天真。 而他最痛的是,他清清楚楚知道,他的宴宴比他痛十倍、百倍。 夜深人静处,他也曾经在想,如果当年放下一切,带她走,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陷在十八层地狱里,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当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那七年里,他的生命里,只剩下奏章和国事。 他想变强、他要变强、他只能变强。强到再也无人能扼住他的咽喉,把他的眼珠子生生剜出来为止。 有人还在等他,还在等他去救他。 楼临知道他做到了。但有些事,也再也做不到了。 时隔许多年再听到这两个字,玉疏竟发现自己心中生不出一丝涟漪。 那一瞬间,玉疏知道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玉疏道:“我并不是为这个担心,不过既然哥哥执意如此,我便替无忧谢过了。” 楼临忽然有点哽咽,下意识偏过头去,问:“宴宴,这么些年,你还好吗?” 玉疏很久之后才说:“很好。” “哥哥,有无忧、有白羽,我很好、很幸福。” 无忧拉着玉疏的裙角,若有所思望着。这所宫殿里此时有许多奇怪的情绪,尽管她天资聪颖,可是在她这个年纪,尤其还是从小千娇万宠,未受过一点苦的年纪,是很难理解的。但又好像能摸到一点边,至少她能感觉的出,此时的娘亲虽然说她很好,虽然好像说的也是真话,可是莫名的,还是有些奇怪。好像是想哭了,又好像不是。 楼临许久没有说话。 长乐宫里静静的。 楼临还是转过头来,牢牢望着玉疏,一直没敢眨眼,像要把她此时的样子彻底刻在心底,他眼底有些潮湿的红痕,最终还是尽数湮没在眼底,而冲她一笑——那种玉疏在过去很多年里,曾经非常熟悉的、温和而纵容的笑容。他说:“那就好。” “有任何事,派人来跟哥哥说。”楼临非常克制地说,一如当年他常在长乐宫说的话。或许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但他仍然想要玉疏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我知道。”玉疏也像很多年前在长乐宫时一样,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的时候,又突然浮出了一点泪光:“哥哥,现在有你在,还有谁能欺负我呢?” 真是熟悉的对话,中间却隔了许多年。 楼临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那……宴宴,哥哥走了。” “嗯。” “宴宴,再见。” “嗯……” “别哭。” “哥哥,我没哭。我不是小女孩儿了。” “是啊,宴宴长大了……没哭就好。那……” “宴宴,再见了。” 咔呲。门开了。 咔呲。门又关了。 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说再见的往往不见,说长乐的却当真无忧。 娘亲和爹爹一直很快乐,也从不拿世俗的规矩去定义她。他们对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让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有爹娘为你担着呢。 后来这句话还加上了舅舅。天底下最大的人。所以她可以彻底自由自在咯。 无忧偏着头想,大家都这么纵容她,她没有长偏,长成如今这副善解人意的好模样,真是太优秀了。 后来无忧的确没有再见过她这位很喜欢的舅舅,只有每年过年和生日,会收到京城送来的礼物,每一年都很别致很用心。只是第一次收到的时候,她想到当时的场景,还很害怕地问了娘亲能不能收。 娘亲也只是一愣,摸着她的头说,若喜欢便收了,也无所谓。 只是娘亲自己,终身不再踏足京城,也终身不再提京城的舅舅。直到舅舅驾崩的那天,二十七声丧钟响彻在凉城上方,娘亲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 张得胜已经很老了,老到耳也聋了,眼也瞎了,多少人虎视眈眈想将他挤下来,只是不知为何,他的主子一直还留着他。 好在他手脚还勉强算麻利,侍墨倒是还可以。楼临作画的时候,只要他在身边。 慢慢的张得胜也悟出来了,他家陛下那点心事还能对谁说呢? 他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磨着墨,直到书房最角落那口书画缸里堆满了卷轴,连塞都再也塞不进去的时候,此间主人却再也无力作画了。 陛下驾崩的那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是四月间,天光晴好,气朗风清,长乐宫的宫人们照例奉上了新得的枇杷,黄澄澄的果子盛在玲珑的白玉盘里,格外可怜可爱。 楼临一见就笑了,自己捧着那盘枇杷,又提脚去了长乐宫。 还没走三步,他若有所感,回头吩咐了一句:“让人把书房里那书画缸一齐送去长乐宫,那东西重,别摔了。” 张得胜应了一声,楼临慢慢踱步去了。 长乐宫中依旧是当年那副模样,只有庭中那株枇杷树,愈发郁郁葱葱,笔直朝天上长着,透着股无知无畏的狂劲儿,像要冲破云霄。 一如它的主人。 楼临不自觉就带出一点笑意,头有些昏沉沉的,扶着树干慢慢坐下来,身旁就是那一缸的书画。 另一边一只火盆,燃得正旺。 他随手从缸中抽出来了一卷画轴,手指缓缓在上头摩挲了几下,才把那幅画摊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张海棠春睡的艳影,是多少年来,曾一直入他梦,却始终不肯真正走到他身旁的艳影。她一撮头发呆呆翘起来,眼神明澄如水,何其无辜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缓过那股气来,才又捡起一封书信。日期很近,是他猜到自己或许大限将至,而想求一个答案。 一个他终生都不敢想的答案。 可是…… 楼临苦笑着望着手中的信。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无忧是谁的孩子。也许是哥哥的,也许是白羽的。时间太近了,我也不知道。” “但是对我而言不重要,因为她是我的孩子。” “对白羽而言也不重要,因为她是我的孩子。” 真…… 真狠呐,宴宴。 你自由了。 却让哥哥此生都不得自由。 楼临苦笑一声,将卷轴丢到了火盆里。 他快死了,可是有些东西,注定不能留下来。 到了今天,他还是只能护着她。 已成为他的本能。 一簇橙红火焰突兀地跳跃起来,火光熊熊,势不可挡,将卷轴瞬间便吞没了。 楼临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抢出来,手已探到火盆边,一点异常的灼烫从指尖传了过来。 他颓然放下了手。 楼临一卷接一卷地往火盆里丢,火势渐起,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充盈在楼临耳朵里,让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玉疏挺小的时候,背着宫人围着火炉,丢一把栗子进去,不用多久就也能听到这种噼里啪啦的响声,一室浓浓甜香。等火灭了的时候,玉疏总是怕烫,嗔着他去拿,然后耍着无赖,要他剥给她吃。剥完了还被她笑话,说他剥得不好,最后指着他乌漆麻黑的手,笑得止不住。 噗通。 一颗枇杷忽然从树上掉下来,掉进奄奄一息的火里,掉进他的回忆里。 楼临忽然才发现过来,面前火盆快灭了,盆里堆了厚厚一层燃尽的灰。 连书画缸里另一沓书信,也在不知不觉中烧尽了。 他手里拿着最后一卷画轴,探在火盆旁,始终没能扔下去。 这幅画轴他知道画的是什么。 画得是他最心悦、最美好的一天,如梦一般。 如今终于要梦醒了吗? 可他舍不得醒。 不甘心呐。 罢了、罢了。 仅此一幅而已,无名无姓,无容无貌,无诗无印,想来无碍。 就当是,这并非一场梦的证据罢。 楼临握着那卷画轴,闭上了眼睛。 许久,张得胜泣涕一声,默默跪了下来。悲声渐起,人已渐凉。 微风拂过,枇杷在枝头摇曳出簌簌声响。 不思量,自难忘;自难忘,皆荒唐;皆荒唐,旧模样;旧模样,好辰光;好辰光,心波漾;心波漾,一梦长。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千古功与业,留予后人说。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₁₈.νɨ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