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妃今天要宠夫》 第1章 风水宝地 自从离开秦都之后,初若桃就带着一行人来到这个空间,这可是她花了很久才找寻到得一块宝地。 这里灵气充足,适合修炼,最重要的还是这里有多种修炼药材,都是在秦都极少见到的珍稀药材,有了这些东西,提高自身修为,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主子,不得不说,你找的这个地方,真是不错!” 武清咂舌道,站在这半山腰放眼望去,一大片绿油油茂盛的树林,随便吸一口气,都感觉无比清新。 橙子一听,一脸得意的撅着小嘴道:“那可不,我娘亲找的地方会有不好的么!” 武清看了看橙子,他才不会跟这个小屁孩计较什么,也懒得跟她计较。 “行了,这地方暂时是我们的大家的避所,我看着这里资源丰富,很适合大家修炼,你们可要专心修炼,可不要枉费我对你们的栽培!”初若桃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带大家来这,是为了给大伙提供更好的修炼场所,并不希望大伙因为这儿的环境宜人,就选择过上安逸的生活,而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初若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剩下的灵魂碎片,秦都的安危才是初若桃最担心的事情。 虽然她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既来之则安之,初若桃没有办法回到现代,只能在异世生存,想要活下去,那得靠自己不断地强大才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保护身边亲近的人! 想到这儿,初若桃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忧伤,站在身旁的橙子注意到自家娘亲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娘亲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被橙子一说,其他几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俯下身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橙子回答:“娘亲没事,就是在想秦都的百姓都怎么样了?” 秦都,那个繁华热闹的都城,在那里都保留着大家美好的回忆! 初若桃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竟勾勒出大家伙对秦杜的美好回忆,一下子联想到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秦都,大伙不由得都暗自伤神起来。 之前还一脸兴奋的模样,现在都垂头丧气的,初若桃有些后悔说出关于秦都的话,扫了大家的兴致。 “娘亲,孩儿会勤奋修炼,把伤害秦都人都统统打倒!” 橙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初若桃,让她觉得心里一暖,橙子的想法不就是自己所想! 初若桃蹲下身子,将橙子拥入怀中,满脸欣慰的说道:“娘亲知道,橙子永远都是最棒的!” 橙子虽不是初若桃的亲生女儿,但两人的感情却胜似亲生,这让初若桃在这异世大陆有了一丝温情,让她感觉到了亲情的存在,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大伙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实属感动,橙子所说的不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么,要想保护好自己所心爱的东西,得自己足够强大才行! “行了,你们也别站在这里干看着了,赶紧去修炼去吧!” 初若桃赶紧催促着大家离开,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都去自己事先选好的地方去修炼,初若桃见大伙都离开了,也准备把橙子送回去,然后去闭关修炼。 第2章 我要保护娘亲 “娘亲,你教橙子一些法术吧,我也想变得像娘亲一样厉害,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娘亲了!”橙子眼巴巴的看着初若桃说道。 橙子依然清楚地记得,上次在秦都的时候,自家娘亲被白秋月一顿羞辱,虽然她也受到了娘亲的教训,得到了惩罚,但橙子不想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要是有第二次的话,她希望是自己动手保护娘亲而不是娘亲亲自动手。 “现在橙子还小,娘亲自然要先保护你,等橙子长大了才保护娘亲也不迟啊!” 一听初若桃这么说,显然是娘亲不打算教自己,橙子一下子急了起来,忙拉着初若桃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道:“娘亲,你就教教我吧!求求你了!” 经过橙子半天的撒娇卖萌,初若桃经受不住终于答应下来,她不是不想教橙子修炼的法术,只是橙子的身体内有着一些隐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初若桃最不想提起的。 要是让橙子来修炼的话,那她比常人更要辛苦些,最主要的还是怕橙子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磨难,要是可以保护橙子一辈子的话,她宁愿橙子不做一个修炼者! “接下来的修炼过程可能会无比艰辛,你确定要踏入这条路?”初若桃并没有夸大其词的吓唬她,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免得之后后悔! 橙子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无比坚毅的神色,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半天才坚定地回答:“娘亲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有多辛苦我也一样要学,因为我要保护娘亲!” 初若桃满脸欣慰的摸了摸橙子的小脑袋:“不愧是我初若桃的女儿,就是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初若桃带着橙子回到自己的居所,教了一些简单法术,也算是给橙子护身用的法决。 橙子出乎初若桃的意料,她只教了两三遍,橙子就已经学会了,而接下里就是不断地练习,让其变得熟练起来! 橙子兴奋的手舞足蹈,不打扰初若桃修炼,自觉地跑到别处去练习了。 初若桃看着橙子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树林中,她才回过神来,开始着手准备炼制丹药的事。 这个地方药材这么多,不挑选一些拿来炼药,等季节一过凋谢了就可惜了,虽然在这种灵气充足的地方,这些药材不可能会出现凋谢的情况,但过了眼下的时间段,炼制出来的效果可能就要低了几成。 说干就干,初若桃带着挖药材的工具就出门了,顺着之前武清在山间开辟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一直往山岭深处走去,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稀有的珍贵药材就越多! 不知走了多久,初若桃还是面不改色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累的意思,正因为这种地方灵气充足,初若桃一边在消耗一边就得以补充,走了那么远的距离自然就不觉得累。 眼看着自己带的小竹篓就快放不下那些药材了,而自己所挖的这些还不到全部的三分之一,初若桃最后想了一个办法。 又重新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出来,将自己所挖到的药材都放进空间里,这样一来,就不愁药材没地放了,而且空间内的环境跟现实中的差不多,药材也不会太快变质失去价值! 挖了许多几乎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稀有的就属风行冥兰还有紫阳冥花等几种稀有品种,初若桃对于这种成果还是不太满意,毕竟书上所记载的那些真正的珍惜物种,自己除了在书上见到过以外就没有在那见过了! 要是在这种地方都没有机会见识一下的话,那可能这辈子都别妄想在别处能看见了,毕竟像这样大面积灵气充足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看来还是自己走的不够远,得再远些说不定就能遇上什么稀有品种的了!” 想着,初若桃起身继续寻找下去。 第3章 药材 寻找药材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并不需要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地毯式搜索,她都是靠着自身对药材的感应能力,她所到达的地方,在自身方圆十里之内,只要有药材,她都能感应到,自然轻松了许多! 很快初若桃就翻过了一座山,空间里堆放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有帮助提高修为的,还有治病止痛的,她就跟一个土郎中似得,要不是因为之前翻阅过书籍,也精通一些,不然这些药材就是放在初若桃跟前,她都不一定知道! 站在山顶上,感受着清风拂面,初若桃都有些沉醉了,要不是担心秦都的安危,她还真想一辈子待着这儿,远离世俗,不被世人打扰,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在这里活的自由自在。 还没迈出脚步,初若桃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感觉,比之前发现了稀有药材的感觉还要强烈,她心里顿时一惊,像是要出现了什么大宝贝似得! 初若桃大步的朝前走去,这种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好像就在前方不远处,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直接小跑了过去,果然,在一颗苍老的大树后面发现了一株无痕佛砂。 鲜红的颜色在周围矮草的衬托下发出妖冶的光芒,花苞中间显而易见有金黄色类似水珠的东西,一连好几滴,根茎只有大拇指那么粗,却清晰的看得见上面的细绒毛,就跟人体身上的绒毛差不多。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根据书上所记载的东西,说着无痕佛砂能治人痊愈,不管伤害达到某种程度,只要有这东西,保管不死! 这简直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没想到还真就让我碰见了这种东西!”初若桃兴奋地暗自道,这才真正是捡到了宝贝! 她捏着口诀,小心翼翼的将它连根拔起,连同周围的土壤都一并弄走,确认了没有弄坏这株“宝贝”,初若桃才继续赶路。 越往林子深处走去,药材越多,也都是一些比较珍惜的品种,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初若桃的肚子竟饿的咕咕叫了起来,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把这山上的药材全部挖回去,为了方便下一次直接来这,初若桃念着法决在这儿弄了一个传送门。 而在她出发之前,事先就在自己的住所那里设置了一个,现在在这儿弄一个传送门,等下一次过来挖药材的时候,就直接能来到这,而这传送门的意义就在于只要哪两个地方都设有传送门,就能直接被传送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初若桃就已经消失不见,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看着橙子就爬在桌子上睡着了,初若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也不知是从自己离开就回来偷懒了还是练习的乏了,只能将她轻轻地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初若桃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清洗干净手,才再次进入到装药材的空间里,看着没一株药材都像之前在山上挖到的那样,没有丝毫的损伤,初若桃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这山上的药材很多,但难免不会被初若桃挖光,思考了半天,初若桃最后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自己种药材! 第4章 种药材 空间里的有着不少的珍贵药材,最多的也就两三株,如果照着初若桃平时炼制丹药的速度,这些可能短短半个月就没有了,以后去山上挖还不知道能不能挖到,为了让这种珍贵药材普遍生长,初若桃这才想出种药材的办法。 说干就干,初若桃进入空间,把那些珍贵药材都想尽办法弄了一些种子下来,细心的她将每一种药材的种子都小心的保存了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空间外有人叫自己,她整理好药材的种子,才从空间里出来。 “主子,可以吃饭了!” 梁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初若桃回应道:“知道了,你们先吃,等橙子睡醒我便带她过来!” 梁榆前脚刚走,后脚橙子便醒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的说话声把她吵醒了,实际上她早就醒了,但见初若桃一直都在闭目沉思状态,她不敢醒过来,怕自家娘亲说她又偷懒了! 被梁榆这么一喊,她才能借着被吵醒的理由醒了过来。 “娘亲?”橙子探着脑袋的喊道,假装自己才醒过来的样子。 “嗯?醒了,醒了就起来去吃饭吧!”初若桃语气平静的说道,丝毫没有觉察到橙子内心的想法。 见自家娘亲没有觉察到自己因偷懒而生气,橙子应了一声,一咕噜从床上翻坐起来,自己下了床上穿好鞋子,一蹦一跳的来到初若桃身边。 “娘亲走吧,我已经饿了!” 说着,橙子就拉起初若桃的手,等着和她一块去吃饭! 初若桃起身,看着橙子露出浅浅的笑容,应声道:“走吧!” 一路上,橙子都处于兴奋状态,这正是因为初若桃没有觉察到她修炼时偷懒,正为自己暗自庆幸着,要是换做以前的话,被娘亲知道自己偷懒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但在修炼的时候偷懒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橙子,她只是按照初若桃所教的那样,认认真真的练习,可越练习这眼皮子就感觉越重,竟不知不觉有些乏了。 橙子本来是想着回去问问娘亲这教的是修炼法决还是沉睡法决,可回去一看娘亲已经出去了,她就只好坐在桌边等着娘亲回来,可谁曾想到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娘亲已经回来了,为了不想挨一顿责罚,这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但令橙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初若桃早就知道她偷懒一事,这也就是为什么不让她修炼的原因了,她要想修炼好,那得客服自己身体上的因素,还需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她才能有所收获。 去到厨房,一伙人正等着初若桃母女俩,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橙子已经止不住的咽口水了。 “大家辛苦了,快吃吧!”初若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她身为主子,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最后一个到,还要大家一直等着,只有她端起碗筷了,其他人才敢动筷吃饭,这也亦然成了惯例了。 趁着吃饭的功夫,初若桃将自己去山上挖药材的事跟大伙说了,同时也把自己想种药材的想法也说了说来,得到了大伙的一致同意,为了尽快的完成这件事,大伙一商量,决定从饭后就开始行动! 吃完饭初若桃也没有闲着,她来到居所周边的山上转悠,想寻找一块灵气最旺盛的地方,将药材种在这里,让它们吸收灵气这样才不失本意,或许吸收灵气长成的药材药效会更好呢! 终于,在一片树林茂盛的位置,初若桃选中了那片灵气最旺盛的地方,但看着棵棵几人粗的大树,初若桃有些犯了难,都长这么大了,要是被自己砍了就丢一边的话,就白白浪费了,得将这些砍下来的树木合理利用起来才行。 初若桃回去跟梁榆一行人商量这些树木的用处,没想到你一言我一句的纷纷出着主意。 “我觉得应该将那些砍下来的树木制作成家具,我们来这不就正好缺少一些合适的家具么!”武清提议道。 很快,就遭到了大伙的反对:“这做成家具耗时耗体力,工程量太大,有些吃不消!” 武清有些无语,不在反驳…… 第5章 茅塞顿开 看着大伙一言我一语的积极发言,初若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瞥了一眼大伙,见梁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初若桃忍不住问道:“梁榆你怎么了?” 梁榆回过神来,见初若桃叫自己,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看得出像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我并不赞成武清的说法,毕竟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秦都的百姓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怎么就在此处安居,这怎能叫人住得安心!” 被梁榆一番话语所说,大伙顿时幡然醒悟,纷纷低下头都默不作声,梁榆说得对,大伙儿光想着怎样造福自己了,完全忘记了外面秦都的百姓! 初若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静的看着梁榆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更好的注意没有?” 被初若桃这么一说,大伙儿纷纷抬起头看着梁榆,梁榆淡淡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大伙,不紧不慢的说道:“以我看就把砍倒暂时堆放在这,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秦都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情况不容乐观,百姓连安家的地方都没有,要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些树木不就派上了用场!” 一伙人面面相觑,被梁榆说的茅塞顿开,顿时引得大家伙都拍手叫好,初若桃也点头道:“这主意不错,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嘛,我看大家兴致都那么高,这件事就按照梁榆说的办吧,只不过要找一个地方保存好这些被砍的树木,免得到时候被虫蚁啃食变得腐烂,那就白忙活一场了!” 没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开始动手忙活,如果换做普通人的话,这么大的工程量肯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但对于这群修炼者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梁榆攒着口诀,唤出武器灵剑寒星剑,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凭空出现在梁榆手中,大伙见状,都自觉退到最后面,免得被他的寒星剑伤及无辜。 只见梁榆只手握剑,朝着那片林子猛地挥之出去,一道锋利而无形的剑影顿时飞出,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一秒…… 两秒…… 三秒…… 嘭—— 随着一声巨响,只见寒星剑所挥之处,一棵棵大树都轰然倒下,切口整齐,可见这寒星剑的威力有多大了! 咕噜—— 橙子咽了咽口水,这算是她第一次见识梁榆的真正势力,这可怕的杀伤力让她幼小的心灵为之一颤,一想到自己之前对梁榆撒泼耍横不讲理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自己的小脑袋,要是让她现在在梁榆面前撒泼,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而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梁榆哪里注意到橙子的样子,依旧冷着一张脸,结合着全身的样貌就像一个冰美人! 初若桃见到这一幕,不得不暗自感叹梁榆的剑法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就连所表现出来的威力,要是拿以前跟现在相比的话,那差的可不就是一星半点了! 梁榆收回寒星剑,目光一瞥,看着身后的几人,冷冷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修炼了,告辞!“ 梁榆说完就对着大家抱拳离开,一伙人才回过神来,梁榆刚才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有些太大,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梁榆进步的如此之快,能把寒星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大家也都别愣着了,梁榆已经把树都砍倒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初若桃撇嘴道。 “是!” 一行人情绪高涨,初若桃还得感谢梁榆开了一个好头! 只见几人纷纷跑上前去,南桦跟武清负责搬运树木,橙子则跟这初若桃整理土壤,把之前的杂草统统除了,几人分工合作,工作进行的很快。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一大片土地已经开采好了,原本粗枝茂盛的树木跟杂草都被清理干净,土壤重新翻了一遍,按照之前在书籍上所学的内容,初若桃将从珍惜药材中提炼出来的种子都种在了这里。 夜晚,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初若桃站在这一大片黑土地面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些东西不辜负她的期望…… 第6章 紫金藤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的时候,正在熟睡中的初若桃就被橙子一顿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 “娘亲,你快起来去看看,那些药材都发芽了!” 初若桃半眯着眼睛,看到床边站着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她愣了愣,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清是橙子跟梁榆站在一起,两人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你俩干什么?”初若桃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憷,这大清早的,刚睁开眼就看着两人那甜蜜的笑容,这……这是个人心里都会发毛的好不! “娘亲你终于醒了,你快去看看后山那片药材地,已经发芽了!”橙子兴奋地手舞足蹈。 初若桃愣了一下,她似乎有些不相信,橙子平时办事冒冒失失的,向来不可全信,随后初若桃又看了一眼梁榆,想从梁榆口中等到正确的答案,毕竟梁榆办事说话还是值得全信! 梁榆见初若桃看向自己,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随即点了点头,道:“你先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初若桃微微皱眉,狐疑的看着两人,这梁榆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初若桃也不打算再询问她们了,干脆自己前去查看查看,这不就知道了! 等一切整理妥当,初若桃才出了房门,被梁榆跟橙子两人一顿搅合,她一点激动兴奋的样子都没有。 等到了种植药材的地方,看到眼前的一幕,才让初若桃惊喜万分。 只见昨天刚种下的种子,一夜之间就已经冒出了枝芽,这种生长速度令初若桃有些意外,想必也是因为这里灵气充足的原因,这些药材受到了充分的滋养,才会生长的这么快! 橙子看着自家娘亲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脸得意的说道:“娘亲,这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呢!” 初若桃回过头,半信半疑的看着橙子,询问道:“果真?” 橙子撅着小嘴一脸傲娇的模样:“橙子早起起来练习,路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才叫了梁榆姐姐过来查看,娘亲的意思就是不太相信我喽?” 被橙子突如其来的反问,初若桃一时语塞,为了不让橙子有顾虑,初若桃随后开口道:“娘亲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你,橙子长大了,自己会早起想着练习了,你练习的怎么样了?” 初若桃直接转移话题,小小年纪的橙子自然不懂,就顺着自家娘亲的话题去了。 “娘亲你等我给你表现一下!” 说着,橙子就有模有样的攒着口诀做着动作,在初若桃面前当场表演了一番。 看着橙子做得确实到位,初若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做得确实不错,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已经学会了,娘亲真是为你高兴啊!” 说着,初若桃伸手捏了捏橙子圆乎乎的小脸,橙子听到自家娘亲夸赞着自己,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那娘亲现在可以叫我下一个法术了吗?”橙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初若桃问道,她得赶紧趁热打铁才行,免得娘亲之后又不教自己了。 初若桃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的道:“好,以后想学什么娘亲都教你,只要你肯勤奋刻苦的练习!” 橙子更加激动,以为是自己早起的练习感动了娘亲,这才同意自己以后学法术这件事,忙开口应道:“是,孩儿一定不辜负娘亲所期望那样!” 初若桃摸了摸橙子的小脑袋,笑而不语…… 吃完早饭,初若桃又找来挖药材的工具,从房间里的传送阵到了另一边,也就是昨天最后挖药材离开的地方。 她今天打算用一下午的时间把这座山的走完,有了昨天挖药材的经验,她今天的动作更快了一些,只要感应到药材的存在,基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初若桃就能找到并挖出来。 很快,那个堆放药材的空间又多了一些药材,不知不觉,初若桃竟翻过了一座山。 烈日当头,初若桃丝毫没有觉得累的意思,额头上就连一点汗水也没有,这正是因为她运用了降温术,把自身的温度降到了最低,丝毫不受这大太阳的影响。 远远的,初若桃就看着前面不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矮灌木当中,一株紫金藤正发着妖冶的紫色光芒,在这一片矮灌木当中显得尤为突兀,一眼就能看见。 初若桃瞳孔微微放大,她三步并两步的朝前迈着大步伐,她显然没有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初若桃所指的情况就是,那株紫金藤已经开始灵化了,开了灵智,就等幻化成人了! 第7章 紫金藤能幻化 在看周围的矮灌木,必然是紫金藤吸收了周围所有的灵气,才导致周围花草不旺盛,这也是为什么这株普通的紫金藤能幻化的原因! 初若桃杵着下巴看着眼前这株紫金藤,有些不解,暗自道:按理说吸收了周围那么多的灵气,这株紫金藤应该早就幻化成人形,但现在却还是这样,难不成是碰到了什么瓶颈,一直没有突破? 想着,初若桃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紫金藤的叶子,语气温柔道:“小紫金藤,你是不是遇上什么瓶颈了,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啊?” 这株紫金藤早已开了灵智,只是还没有幻化,它自然听得懂初若桃说的是什么。 果然,在初若桃抬起手的时候,那株紫金藤的叶子就动了动,就好似点头一般! 初若桃有些激动,赶紧确认道:“那你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紫金藤的叶子又动了动,初若桃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即将幻化成人的植物,这能不激动么。 再三确认了之后,初若桃才略施法术,将这株紫金藤连带着土壤拔起,她没有将它放入装药材的空间里,而是单独为它开了一个较小的空间。 初若桃担心她会将那些药材的功效都吸收在自己体内转化供自己使用,毕竟它可是吸收了这周围所有的灵气才幻化而成,现在可不能小瞧了这株紫金藤的吸收能力,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将紫金藤单独放在另一个空间里。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初若桃把之前设置传送阵消除,又在此处设置了一个,方便下一次出行! 回到住所处,初若桃第一件事就忙着将那株紫金藤从空间里拿了出来,看着还在完好如初,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橙子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娘亲回来之后,就神神秘秘的将房门关上,好奇的橙子想看看初若桃背着自己在干什么,就小跑着来到初若桃的房间外面。 她踮着小脚趴着窗户边上,窗户早早的就被初若桃关了起来,她就只能从那一条缝隙往里面看,但却只看到初若桃一个背影。 初若桃正陷入沉思状态,想着怎样为这株紫金藤幻化成型,根本没有注意到趴在窗子边上的橙子。 初若桃想了半天,结合之前在书所学,决定自己略施法术,帮助这株紫金藤突破瓶颈,顺利幻化成型。 就在初若桃准备念口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梁榆的声音。 “橙子,你在窗子那做什么?” 橙子听到梁榆的叫自己,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等她稳定好心神的时候,梁榆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你趴在这干嘛?”梁榆一脸纳闷的问道。 橙子眼角瞥了一眼初若桃的房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梁榆看了一眼初若桃的房门是紧闭着的,也更加纳闷起来,担心里面出了什么事,直接上绕过橙子直径往初若桃的房间去。 梁榆正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嘎吱一声的从里面打开了,初若桃冷着脸站在门口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橙子顿时一阵心虚…… “娘……娘亲,我不是故意要站在这儿偷看的。”橙子扣着自己的裤腿,低着头不敢直视初若桃的眼睛。 梁榆看了一眼橙子,又看了看初若桃,一脸疑惑的样子,她实在不明白这母女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这次也算是初若桃大意了,没察觉到橙子的存在,要是换做敌人的话,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她没有怪罪橙子,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教训,希望之后不管做什么都多留一个心眼。 就在这时,初若桃身后突然出现一阵亮光,站在门口处的梁榆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闪到了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眼睛,初若桃上背对着,自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橙子站的远就更没有事了。 也就一两秒钟的时间,这道刺眼的光芒就慢慢的淡了下去,最后直至消失。 初若桃才赶紧回过头去看,只见之前还放在床沿边上的紫金藤,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人儿站在那,身上一丝不挂的…… 梁榆慢慢的恢复过来,也赶紧上前查看这房内的情况,当她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之后,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初若桃,仿佛在向她询问这孩子是哪来的? 别人不知道,初若桃自然清楚的很,内心止不住的兴奋,忙上前跑到那小人面前,神情激动的说道:“我的乖乖,我这还没有开始施法,没想到你竟然自己突破瓶颈幻化成形了!” 说着,初若桃像看猴似得上下打量着紫金藤。 梁榆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询问了起来:“这……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说完,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难不成刚才那阵亮光就是这小人所为?” 说完,梁榆一脸震惊的看着这白嫩的小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8章 幻化成形 那紫金藤幻化而成的女童也是直勾勾的看着初若桃跟梁榆,甚至没有一丝因自己没有穿衣服而害羞的意思。 橙子两人直接忽视了自己,气鼓鼓的跑进屋里来,见到紫金藤第一眼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当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才确认了是有这么一个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女孩又是谁? 还不等橙子开口询问自家娘亲,就见娘亲一把将那女童抱起放在床上,还从所带的包袱里面找了一套自己衣物,给那女童穿上,顿时,心里一阵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橙子嘟囔着嘴巴,满脸不开心,道:“娘亲那是我的衣物!” 初若桃听到橙子冒出来这么一句,头也没回的说道:“娘亲知道这是你的,但是你没看到她现在是光着身子的吗?要是不穿你的难不成穿娘亲的?!” 初若桃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梁榆上前来帮忙,毕竟橙子一向都是梁榆带在身边,给小孩子穿衣服这种事梁榆比较顺手,初若桃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了。 等弄完这一切,初若桃才将这女童的由来当着梁榆跟橙子的面说了出来,免得引起两人的误会。 才听完初若桃说的之后,梁榆才恍然大悟,这就跟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多,这女童果真是又紫金藤幻化而成的。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伙就都见到了也了解了这女童的由来,对于新成员的到来,大家伙都表示热烈的欢迎,只是有一人似乎不太喜欢这新成员的到来。 橙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她一直担心这紫金藤的出现会抢了自己在娘亲心中位置,想起今天见到紫金藤第一眼时的画面,橙子心中更加憋屈了,毕竟初若桃可从来没有为她穿过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大伙都在专心修炼,看着药材地里的药材一天一天的长大,初若桃心中更是乐开了花,至少自己所付出的辛苦没有白费。 由于忙着修炼,初若桃就将这片药田交给了橙子跟紫金藤看护与管理,这谁知这两人直接在药田里打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等初若桃他们赶来的时候,药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那些已经开了花的药材直接被踩的稀烂,初若桃看到这一幕,心都感觉在滴血…… 看到打起来的两人,梁榆才慌忙将橙子抱开,武清也出手制止了紫金藤,两人虽然没动手了,但嘴上却咄咄逼人。 “我娘亲好心救了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橙子在梁榆怀中还一副气势汹汹样子,要不是因为挣脱不开梁榆,她可能早就上去跟紫金藤扭打在一起了。 而另一边的紫金藤也不怂,直接回怼橙子:“你娘亲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恶毒的人!” 初若桃:“……” 梁榆:“……” 看着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的橙子和紫金藤。初若桃揉了揉脑袋,大喊一声:“停!” 可两个小毛孩子吵得正火热,根本就没有理会初若桃。 而武清早在橙子和紫金藤吵起来的时候就偷偷溜到另一边修炼去了。就只剩下抱着橙子的梁榆,站在原地一脸不爽的初若桃,以及正和橙子对着吵的紫金藤。 看着如同被暴风雨袭击了一样的药田,初若桃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着。 这可是她精心培育的药田啊。这里面随便拿出一株药材都可以引起世人的追捧的!而且这里面的药草更是绝大部分都是稀世的药草。 可是现在呢?! 看着狼藉一片的药田,初若桃只感觉自己会被气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初若桃大吼一声:“够了!” 第9章 淘气 这一声成功的让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毛孩子停了下来。 橙子从梁榆的怀里挣扎出来,迈着一双小短腿东倒西歪的跑向初若桃。 随后手脚并用,一把抱住了初若桃的小腿。 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样紧紧的将自己的小身子贴在初若桃的腿上。 慢慢的抬起了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初若桃。 “娘亲,橙子知道错了,娘亲不要生橙子的气……” 看着橙子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满是泪痕,初若桃的心蓦然一软。 轻轻的抱起橙子,柔声细语的说:“想要娘亲不生气也不是不可以……” 橙子一听,连忙问道:“娘亲,你让橙子干什么橙子就干什么,你让橙子往西橙子绝对不往东,你让橙子抓鸡橙子绝对不抓狗!” 听着橙子奶声奶气的王话,初若桃笑了笑。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橙子看着初若桃嘴角的那抹笑容突然打了个冷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初若桃说:“竟然你弄坏了药田,那就把药田恢复原样……” 这话一出,橙子就差点泪奔了。 把药田恢复原样?! 这怎么可能。 就在橙子想着这么拒绝的时候,初若桃又说了。 “我这里还有一些药草的种子,等会你就慢慢的把药田整理好,然后就可以种植药草了……” 橙子这下真的是哭出来了。 “呜呜呜,娘亲,这药田这么大……橙子还这么小……” 可是初若桃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堵的不要不要的。 “你不是说我让你往西你就绝对不往东,让你抓鸡就绝对不抓狗嘛?还说什么都听我的?” 橙子这下无话可说了,只能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初若桃。 “娘亲忍心让橙子……” 初若桃轻笑一声。 “忍心。” 橙子:“。”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而一旁,早就没有了梁榆的身影。 梁榆在橙子跑向初若桃的时候也偷偷溜去修炼了。 紫金藤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羡慕。 曾经的她只是一株没有化形的一株小小的紫金藤。 拥有的也不过是一抹微弱的灵识。 别看她的样子不过五六岁,但是她却记得她存在的时候这个界面还没有形成。 所以她的年龄和她的样子完全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她记得,那次她差点被一块巨大石头给压住。但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把将石头给打回去了。 犹记得那红衣女子慢慢的蹲了下来,轻轻的用手抚了抚她的叶子。 那女子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紫金藤……自从那个地方被毁灭之后可是再也见不到紫金藤的踪影了呢。而且还是一株生出了灵识的紫金藤。” 紧接着,她就被红衣女子给带走了。 她被红衣女子带到了一个满是灵气的地方,在这里,她的灵识一点一点得到了充实。 可是她却始终无法化形。 那个红衣女子经常会来这里,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回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树木。 不过,红衣女子也会经常来看她。 但是她只是能够感觉到女子却无法和她说话,无法看到她。 再后来,红衣女子再来的时候和她说了许多话。 “小金藤,我要离开了。” “小金藤,你好好的呆在这里……” “小金藤,对不起……你之所以不能化形是因为我……” “这阵子世界会大乱……他们,终究还是容不下我……” “小金藤,不要怪我。你放心,这阵子我会关闭这里,你会陷入沉睡……直到……我回归之时……便是你苏醒的时候,也是你化形的时候……” “小金藤……再见……” 就这样,她再也没有见过红衣女子了。 但是她却很想告诉她,她不怪她。 她当初所在的地方经常会遇到危险,可是在这里她却从来没有遇到危险了。 她也知道,红衣女子不让她化形只为了保护她。 最后,她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中。 其实她早在初若桃打开空间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 而且初若桃经常会来这里看药田,可是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而那个时候她也一直在感受初若桃的气息……在确认她是不是。 而就这几天,橙子却突然闯了过来,差点吃了她……所以她才会和他大打出手。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弱。 最后还将初若桃给引了过来。 而且没想到初若桃还发现了她。 那一刻初若桃慢慢的抚摸她叶子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体内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她就这样……竟然化形了。 第10章 整理药田 对于初若桃,她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她在初若桃的身上感觉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的气息。 初若桃自然也看到了紫金藤眼中的羡慕,慢慢的抱着橙子走到她面前。 看着被初若桃抱在怀里的橙子,紫金藤突然开口道:“我可以跟着你吗?” 初若桃一愣,没想到紫金藤竟然会这么说。 在看到迟迟不说话的初若桃,紫金藤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看着紫金藤眼中的孤寂,初若桃的心有些触动。 其实不管紫金藤说不说这句话,初若桃都会让她跟着她的。 可是现在,看着紫金藤眼中的孤寂感,初若桃突然想起了曾经的她。 就在紫金藤眼中的伤感越来越重的时候,初若桃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叫初若桃。” 闻言,紫金藤的眼中充满了欣喜。 “那我以后叫你姐姐好不好?” 就在初若桃还没点头的时候,橙子却反对的说:“不行!” 紫金藤一顿:“为什么?” 初若桃也有些搞不懂了。 可是没想到橙子竟然说:“要是你叫了娘亲姐姐,那我以后岂不是得叫你姨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才不要叫这个小丫头片子小姨呢! 初若桃听了橙子的话,满头黑线。 而紫金藤也是一愣,不过一想到她的辈分会高了这个小屁孩,而且小屁孩还要叫她小姨。 紫金藤歪了歪头,低头笑了笑。 这样,似乎听起来还不错呢?! “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是叫姐姐的!” 她老早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屁孩子有些不一样。 似乎是植物体可却又有些不同……可是她又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橙子一听就火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 看着即将吵起来的两个小家伙,初若桃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果然,小屁孩子什么的最可怕了。 初若桃直接打断他们。 “好了,橙子,你留在这里整理药田,我知道你可以。紫金藤,你跟我走。” 橙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还想说什么,可是一看到初若桃瞪着的眼睛就缩了缩头,委屈巴巴的看着初若桃。 不管橙子了,初若桃直接带着紫金藤离开了药田。 只留下了一脸苦逼的橙子。 橙子看着这巨大的药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可是他又不敢不做。 最后,橙子一脸绝望的开始整理起药田。 对于整理药田,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是一想到初若桃带着紫金藤……橙子就忍不住撅起了小嘴。 而这边,初若桃带着紫金藤来到了她在空间里建造的房子里。 看着紫金藤一脸好奇的跟着她,她的心底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你可有名字?” 紫金藤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你是我看见的第一个人……” 初若桃一愣,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似乎当初业七也说过。 想到业七,初若桃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可爱的紫金藤,初若桃想了想但是却又突然放弃了。 一想到自己取名字的技术………惨不忍睹的! 突然好想捂脸! 看着沉默不语的初若桃,紫金藤还以为初若桃不愿意给她取名字! 看着紫金藤又落寞起来的脸,初若桃有些头疼。 取名字什么的她最不会了啊。 突然,初若桃的脑海中闪过一句古诗:紫芽连白蕊,初向岭头生。 初若桃对着紫金藤说:“紫芽连白蕊,初向岭头生。紫初紫初……你便叫紫初好不好?” 紫金藤默念了一下这句诗,紫初……紫初。 她是紫金藤,所以以紫为姓,而初……既然今天是她化形的日子,那便唤一字,初! 初若桃此刻有些洋洋得意了,这可是她取名字取的最好的一次了! “好,以后我便叫紫初!” 就在这时,武清慢慢的走了进来。 “主子,我感知到了一些灵魂碎片的气息……” 初若桃一愣,问道:“哦?在什么方向?” 武清却皱了皱眉,半天才说:“就在秦都……” 他们这些随着灵魂碎片一起转世的十二卫都是有特殊的方式可以感知灵魂碎片的。 不过武清跟随的这个灵魂碎片却出了意外。 第11章 灵魂碎片 而这片灵魂碎片是附着在了一个人类的身上,正是因为人类的气息阻挡住了灵魂碎片的气息,所以武清一直没能感知到。 可是刚刚他因为修炼实力有所提升,所以才感知到了,不过却也是十分的微弱。 但是最让武清担心的却是他在这感知到的气息中,发现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力量。 听了武清的话,初若桃也是皱了皱眉。 如今的秦都估计也是危险重重啊……但是这些危险却无法阻挡她的决心。 而此刻的秦都。 白秋月正对着镜子描着眉毛。 但是她如今待着的地方却是皇后的正宫。 而她的身上穿的竟然还是皇上才能穿的龙袍。 看着镜子里的她,白秋月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初若桃?呵呵,初若桃!我就不相信你不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白秋月的样子,男子嘲笑的看着她。 “你的确不如初若桃!” 白秋月一听,立马就怒了,本想反手一巴掌打过去的时候,却在看到男子的样子后立马惊恐的看着他。 “顾子彦!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顾子彦! 只不过,此时的顾子彦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股清澈明朗,此刻的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阴冷,诡异。 因为顾子彦的左脸上蔓延着一道血红色的奇怪花纹。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和可怕。 顾子彦冷笑的看着白秋月,这个白秋月满脑子都是嫉妒和不甘心。 她嫉妒初若桃的容貌和才华,更嫉妒秦夜对她的宠爱! 她不甘心的是秦夜。 不甘心秦夜喜欢的是初若桃。 “皇族的人暂时不要杀,还有,加大对赤家和欣家的打击!” 看着顾子彦嗜血的表情,白秋月的心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顾子彦太可怕了。 而且他还是那群人的头。 当初秦夜让她自裁的,可是却在秦夜和初若桃离开后,她却经历了惨烈的折磨! 欣桐将她的丹田给废了,还将她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了! 她永远记得当时欣桐眼中的不屑和嘲弄。 可是就在这时,她却突然被一群神秘人给救下了! 而顾子彦正是这群人的头! 这群人的实力都十分的强大,甚至是超过了这个大陆的最高实力。 但是她也不清楚这群人的实力到底又多强。 顾子彦救下她后问她愿不愿意报仇,她想也没想就说想。 而顾子彦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直接丢个了她一颗丹药。 正是因为这颗丹药,她的手筋和脚筋都被修复好了,但是她的丹田却是彻彻底底的废了。 她不知道顾子彦他们要干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再找初若桃……而且还是不善的那种寻找! 顾子彦说只要不暴露他,他会给她绝对的权力报仇。 初若桃几人在空间修炼了两日后就准备回秦都了。 不过,对于这次回秦都,初若桃几人可是做好了准备。 毕竟此时的秦都会发生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未知。 武清和梁榆紧张的看着初若桃那紧紧关闭的房间,主人一日前将自己就关进了炼药房。似乎是在炼制什么丹药。 就在武清和梁榆紧张的等待的时候,那紧紧闭着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初若桃揉了揉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将两个储物节奏递给武清和梁榆两人。 “诺,这个是储物戒指,是要契约的那种。里面有我给你们准备的丹药。” 武清和梁榆纷纷接过,随后就纷纷契约了储物戒指。 当他们将自己的神识探了进去的时候却是被里面的丹药给吓了一跳。 这两个储物戒指大约也有几千平米。 而在储物戒指里丹药竟然堆满了大部分的位置。 第12章 自学炼金术 天啊!难道这些丹药都是主人一天就炼制完的?。 虽然曾经的主上也十分的强悍,但是却从来没有在一日之内炼制这么多丹药! 看着武清和梁榆的神情,初若桃有些忍俊不禁。 若是告诉她们炼制这些丹药她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吓死?呵呵。 至于她其他的时间,则是一刻不停的在炼金! 琉塔在离开前留下来了一本炼金术书,而她这一下午就在自学炼金术! 准备好一切后,初若桃又换上了一身男装,最后更是将自己易容成了四哥初子真的模样。 当武清和梁榆看着初若桃的时候纷纷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俊美无邪的少年武清和梁榆都惊住了。 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气息是属于初若桃的,武清和梁榆差点也没认出来! 看着武清和梁榆目瞪口呆的样子,初若桃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轻轻挑起梁榆的下巴。 满脸邪魅的看着梁榆:“小美人,愿不愿意和在下一起共赏这大好河山?” 看着初若桃的模样,梁榆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满脸变扭的看着初若桃。 而初若桃看着梁榆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但是武清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初若桃,天啊?刚刚哪个温润好听的男音真的是他那绝美的主上发出的吗?!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一会儿,梁榆也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初若桃。 天呐!主子这是。 若不是她一早就知道这是她家主子,不然还真的会以为是那家的俊俏公子哥。 当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武清和梁榆却突然说:“主子,请让我们前去打探一下!” 对于秦都内的一切都是未知,但是武清和梁榆知道,绝对不能让主子遇到危险。 十二卫的宗旨就是,保护主上,在死不辞! 保护主上是他们的天职,也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当初他们没能保护主上是他们无能,可是现在绝对不能让主上遇到一点危险。 哪怕是死!也是在所不辞的。 对于武清和梁榆的话,初若桃去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 可是武清却和梁榆十分的坚定。 “请主上,派武清,梁榆前去探查!” 看着他们一脸的坚定,初若桃狠狠的皱了皱眉。 可是不管初若桃这么说,武清和梁榆依旧十分的坚定! 最终,初若桃只得同意,但是初若桃却严肃的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去探查,但是一遇到危险绝对要想尽办法逃出来!” 随后初若桃又拿出两个传送符递给他们两人。 “这是传送符,你们一旦遇到危险就立即点燃传送符!听到没有!” 武清和梁榆接过传送符,原本他们是打算不接的,但是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拒绝收下传送符,初若桃绝对不会让他们去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初若桃的身上也就只有这两个传送符。 这两个传送符还是她在灵曦神女宫里找到的。 传送符,不管是那个大陆都是必争的一种救命法宝。 因为如果一个弱者遇上了一个强者,那么就可以燃烧传送符进行逃命! 可谓是一个绝佳的保命神器。 武清和梁榆小心翼翼的将传送符收好,随后就前往秦都去探查了。 而初若桃依旧是初子真的模样,带着紫初来到了空间外面。 而橙子此刻还在苦逼的整理着药田。 还有瑞雪,依旧沉睡着。 初若桃带着紫初来到了一处密林,寻了一处小溪后就开始静静的修炼起御神决。 说是在修炼御神决,到不如说是在巩固练习。 不知不觉中,御神决已经渐渐的融入到了初若桃的脑子里。 而御神决里的内容她也修炼的差不多了,只需在巩固一下就可以了。 虽然初若桃此刻的实力只是停在了灵阶四级,可是却是可以和圣阶甚至是圣阶以上的人。 而这边,武清和梁榆慢慢的靠近秦都。 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却发现秦都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虽然秦都内依旧是一片繁华,可是武清却发现秦都里的人们脸上全是没有表情,整一个死气沉沉的样子?! 而且,梁榆还发现这些人似乎被控制着,都已经没有了意识! 看着这一幕,武清皱了皱眉。 “梁榆,秦都里的人怕是已经被做成了傀儡……” 梁榆点了点头:“嗯,这里没有一丝人气,怕是整个秦都都遭了毒手了!”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漆黑的人突然出现在武清和梁榆的身后,武清和梁榆以为被发现了,刚准备出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是人,活生生的人,没有制成傀儡的人。 这人激动的看着武清和梁榆:“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武清和梁榆警惕的看着这个人:“你是谁!” 那人见此,连忙说:“我不是坏人!我叫欣茹。” 紧接着,欣茹又对着武清和梁榆说:“你们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说完就转身向着后面走去。 武清和梁榆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于是武清和梁榆起身跟了过去。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十分破败的院子,而欣茹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里。 第13章 丹田被废 欣茹带着他们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武清和梁榆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整个房间里全部都是灰尘,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武清看了眼欣茹,随后对着梁榆打起暗语。 “看来这个少女是秦都幸存的人。” 梁榆也快速的打着暗语。 “嗯。注意情况。” 武清点了点头。 而欣茹在来到这个房间后,在房间布满了灰尘的床底下摸了摸。 随后,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他们两人的脚下。 武清和梁榆一时大意,脚下一阵是真,直接掉进了黑洞之中。 而欣茹看着这一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喃喃道:“我怎么忘记提醒他们了!哎呀,笨死了!笨死了!” 随后也跳进入了黑洞之中。 武清个梁榆在掉下黑洞的时候刚准备运气缓冲的时候欣茹就也下来了。 欣茹直接撞上了武清,而武清则撞上了梁榆。 就这样三个人最后摔在了一起。 不过好在他们三人的身下有个软软的大草垫子。 欣茹慢慢的起身,看着被她压着的两人差点哭了起来。 她怎么可以这么笨。 这时,梁榆也慢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直接唤出自己的灵剑寒星剑架在欣茹的脖子上。 冷冰冰的看着欣茹:“说!你是谁!” 被冷剑抵着脖子的欣茹看着一脸杀气的梁榆竟然没有半点害怕,反而一脸激动的看着梁榆。“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救我们的!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救出姐姐!” 看着激动的有些癫狂的欣茹,梁榆慢慢的收起了剑。 而苦逼的武清这时才慢慢的起身了。 欣茹和梁榆倒好,直接让他们当了人肉垫子。 两个人都狠狠的压在他的身上,而他直接被她们两人砸的头晕眼花,刚刚也是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 看着梁榆满脸的冰凉,武清也是吓了一跳。 随后也是冷漠的看着欣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欣茹脸上的激动慢慢的退下,在听到武清的话之后心中一下苦涩起来。 眼中也是积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一群灰头土脸的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着哭泣的欣茹和满脸冷漠的武清和梁榆两人,他们也是吓了一跳。 但是在看到欣茹满脸都是泪的时候,他们都怒气。 其中一个人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放了欣小姐!” 在他们的眼中,是武清和梁榆挟持了欣茹,而欣茹需要他们保护! 武清看着这群人,皱了皱眉。 眼前的这群人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而这一群人不过是十七个人。 不过,看样子是秦都幸存者了。 看着已经愤怒的人群,武清和梁榆对视一眼。 可是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哭泣的欣茹却突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他们没有挟持我!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 看着小生模样的武清和瘦弱的梁榆。这样的人能救我们?!开什么玩笑! 看着众人不相信的眼神,欣茹顿时慌了。 激动的说:“不是的!他们可以救我们的!” 可是看着还是不相信的他们,欣茹的心底一阵委屈。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我相信欣茹的话!” 紧接着,一个双腿断了的少年被慢慢的推了出来。 少年轻轻的开口,但是声音依旧嘶哑难听。 “你们可认识初若桃?” 武清看着眼前的少年眯了眯眼。 快速色扫了一眼少年,发现少年不仅仅是双腿被废,而且在少年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贯穿了整个脸,十分的可怕。 而且,武清还发现这个少年的丹田也被废了。 但是他却从少年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阴暗,反而满是阳光和干净! 就在这时,梁榆看着少年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个少年?! 其实不只是梁榆又这种感觉,武清也有。 但是此时的他们不仅实力没有恢复,甚至是他们的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梁榆看着少年冷冰冰的说:“你们是谁?” 少年听到梁榆的话,笑了笑:“在下顾北。” 梁榆在听到顾北的话后,愣了愣,顾北? 她似乎听主人说过?! 她曾经听主人说过关于她来这里发生的一些事,而且还提到过顾北这三个字! 梁榆试探性的开口:“洛宁?” 主人说过,洛宁这个名字就只有顾北听过! 顾北听了梁榆的话轻轻笑了笑:“是她,若桃……” 看着这一幕众人才反应过来是一场误会,于是纷纷散开了。 而欣茹原本也是打算留下来的,可是却在看到顾北和武清,梁榆他们似乎有事情需要谈,于是也失去了留下的心,慢慢的离开了。 这个洞穴处在地下深处,而且这里被一股力量保护着,阻绝了这里气息的外散。 而且这个洞穴十分的大,甚至是宽敞。 顾北带着武清和梁榆来到了属于他的房间里。 第14章 十分危险 顾北依旧坐在简陋的轮椅上,而武清和梁榆则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 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北,武清慢慢的开口:“这……” 可是还没说就被顾北打断了。 “你们和若桃是什么关系?” 武清和梁榆听了顾北挑了挑眉,这是要开始检查他们的真假性了?! 梁榆依旧冷冰冰的,看着顾北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她乃吾主!” 听到梁榆的话,顾北也是一惊。 刚刚他在武清和梁榆的身上感觉到了初若桃的气息,于是他才会问他们认不认识初若桃的。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若桃的属下?。 想到这,顾北的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容,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竟然若桃是你们的主子,那么你们可知道秦夜在什么地方?” 武清和梁榆摇了摇头。 跟着初若桃久一点的梁榆慢慢的开口:“秦夜?是谁?从未听过!” 顾北一愣,没听过? 当初秦夜可是和若桃一起消失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告诉他从未见过?! 难道这直接又发生了什么? 武清看了眼震惊的顾北,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这秦夜是谁? 看着武清和梁榆的,看着他们两人一脸的茫然,顾北也是一愣。 “怎么?你们不知道秦夜?” 梁榆摇了摇头,一脸平静的说:“不认识。” 武清却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说道:“秦夜……就是这紫魂大陆的绝世天才?” 顾北点了点头,而梁榆依旧是一脸疑惑。 梁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而武清从小就待在紫魂大陆,所以对这紫魂大陆的事情也是极为了解的。 紧接着,武清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关于秦夜的事情。 听了武清的话,梁榆恍然大悟。 而顾北见他们两人真的不知道秦夜,皱了皱眉。 如今他的双腿被废,丹田也已经毁了……脸上,也是一道狰狞的疤痕。 赤瞳和欣桐被关在皇宫之中不知生死。 南桦也是,不知所踪! 皇族的人全部被关押了,而秦都里的那些百姓全部变成了傀儡。 秦都里的那些实力强的人在白秋月带来的人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白秋月他们已经将整个秦都给控制住了。 如今也就只有他们现在所待的地方还算是安全的。 他们现在带的这个地方正是初若桃曾经的院子。 初若桃自从沐阳和云修风影的事情后就暗中在这个小院子里设置了一个高级阵法,而且还是深入地下的阵法。 这个阵法可以屏蔽气息,隐藏起来。 而且一旦进入阵法后,外面的一切痕迹就会回归原始,不留一丝痕迹。 而这个阵法还是初若桃在离开前特意告诉他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是。 顾北苦笑一声,怕是若桃也不知道正是这个阵法救了他们这些人。 更没想到,秦都竟然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天,顾昭峰带着一群白衣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顾府。 顾昭峰带着这群白衣人来到顾府后二话不说的就直接杀了父亲顾合封。 不仅如此,那些白衣人甚至是将顾府之中所有的下人给杀了。 他因为体内还有一点血狼毒没解开,所以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而且,顾昭峰带回来的那些人实力都十分的强,他根本就无力反抗。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二弟顾昭峰对他一直都十分的讨厌,可是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 他永远记得,当时顾霖峰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恨意和狠毒。 那时的他早就被那群顾昭峰带回来的白衣人给废了丹田。 他永远都几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那一刻,他甚至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没想到接下来等着他的是更加惨无人寰的折磨! 他双腿的筋脉被顾昭峰尽数挑断了,而他的脸也是被他给毁的! 后来,他在三弟的帮助下这才逃到了找个地方,但是他的三弟却因此被毁了一双眼睛! 在逃跑的过程中,他遇到了逃出来的欣茹。 对于欣茹他是十分放心的,所以便带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后来,欣茹也常常冒着生命危险去外面寻找了一些世家逃出来的人。 不过,逃出来的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 而且这些人里面,也有一些人是他曾经的忠心耿耿的属下!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了。 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他也是想尽办法去打探外面的一些消息。 可是却发现整个秦都的人都被控制住了! 那一刻的绝望也只有他知道。 但是他的心底又存了一丝丝的希望。 可是却又十分的不想要这种希望!因为这种希望就是初若桃。 他相信初若桃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很不希望初若桃遇到危险! 一时间,内心充满了纠结和无奈。 秦都好歹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武清和梁榆听了初若桃的话之后,都愣住了。 纷纷看了彼此一眼,武清看着梁榆说:“梁榆,你去找主人,我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梁榆点了点头:“好。” 看着武清和梁榆,顾北却阻止了她。 第15章 白玉 “不可,现在出去会十分的危险!” 梁榆却不以为然,武清也在一旁笑了笑。 “顾公子放心,梁榆她不会有事的!” 顾北疑惑的看着武清和梁榆,可是武清和梁榆只是笑而不语。 看着顾北,梁榆轻笑。 “顾公子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出去就可以了。” 顾北看着梁榆那风轻云淡的笑容,微微愣了愣。 随后叹了口气:“出口……随我过来就可以了。”回到那个布满灰尘的房间后,梁榆快速的查探了附近的情况,发现并没有异样。 于是快速的离开了秦都回去找初若桃。 而此时的初若桃。 初若桃静静的坐在溪边修炼着。 就在这时,初若桃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愣了愣。 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 “什么人!” 那男子却在看到初若桃的时候一脸震惊。 随即立刻跪了下来。 “参见少主!” 初若桃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此刻的她依旧是四哥初子真的样子。 看着依旧恭敬的跪在那里。 初若桃挑了挑眉:“你是谁?” 初若桃在离开空间后就吃了一颗换息丹,此刻的她不只是样子和初子真一样,就连气息都差不多一样。 男子依旧跪在那里,听到初若桃的话后立即恭敬的回答到。 “属下初越参见少主!” 初越? 初若桃沉思了一会,问道:“紫魂初家?” 男子点了点头:“是的少主!” 紧接着,男子又将一块黑色玉拿了出来。 那块黑色的玉上雕琢着一个复杂的花纹,而花纹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初字! 初若桃拿出这块白玉后,初越一看,立即又跪了下去。 “参见尊主!” 看着初越的反应,初若桃挑了挑眉。 当初四哥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告诉她有事的话可以去紫魂初家,并且将这块白玉给了她。 四哥说这块玉是初家的信物,所以初若桃才接下来的,可是看这个样子怕是这块玉不只是信物那么简单吧! 其实初若桃不知道的是,她手上的这块白玉是初家最高最尊贵的手令。 也是唯一的一块! 这块白玉手令不仅仅可以调动初家所有的经济,甚至是还可以调动初家所有的子弟。 而且,初家规定,拥有次玉的人将是初家最尊贵的人! 而且,对拥有此令的人,所有初家子弟都得称其一声尊主。 不过这块白玉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但是,初越作为紫魂初家的少主,还是知道这块白玉是真的。 因为刚刚他试探的将属于初家的气息去感知白玉。 如果白玉回应的话,那么这块白玉手令就是真的。反之,如果白玉手令没有反应,那么就是假的! 而刚刚,这块白玉手令对他的气息有所回应,即使很微弱,但是初越知道,这块白玉手令就是真的。 这个方法还是他的曾爷爷告诉他的,所以他刚刚才会冒险一试! 原本他接到上面的通知说初子真和初子轩找到了初家失散多年的的公主和六皇子的时候他们都十分的开心。 他们这些人都是当初保护初子昂六兄弟逃离的旧部的后代! 他们也都是妖族的子民! 他们对初家的衷心日月可鉴。 看着初若桃并没有发怒的表情,初越的心底有些忐忑。 初若桃却只是让他起来。 “你知道秦都发生了什么?” 初越一听,连忙将这阵子秦都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初若桃越听脸色越发的难看。 尤其是在听到顾北被废,欣桐和赤瞳不知生死,南桦不知所踪的时候,初若桃一脸的狠历。 第16章 最高贵的八公主 白秋月!顾昭峰! 看着初若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初越浑身一抖。 此刻的初若桃周身被一股冰凉的气息包裹着,看上去如同炼狱般让人感觉到害怕和冷意。 可是就在这时,初若桃的脸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原本易容成初子真的模样也在此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慢慢的,原本属于初若桃的容貌恢复了过来。 当初若桃那张绝美的脸露出来的时候,初越一下子看呆了。 丝绸般的黑发在微风中肆意的飞扬着。 那双柔美中带着一丝英气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却又紧闭的桃花眼,虽然是生气的表情,可依旧美得不像话。 精致高挺的秀鼻之下,性感妩媚的红唇,轻轻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而这抹残忍的笑使得苏然看起来不仅不诡异,反而十分的好看。 丝毫没有邪魅之气,却更像是九天而来的神女般圣洁高雅。 好像即使在是残忍的笑,可是在初若桃的身上永远不会难看。 原本的一身白衣也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一席妖治的红衣。 红色的衣裙勾勒出她虽然还未完全丰满,依旧十分稚嫩的身躯,不盈一握的纤腰让她看起来又是那般的柔弱。 而红色的衣裙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但是虽然妩媚却也不俗气,整个人就像曼陀罗花一样美艳到让人欲罢不能。 额间的那一抹红色的火焰花纹似乎也因为初若桃的愤怒而隐隐跳动着,就像是活过来一般。 整个人妖治,魅惑,却又同是拥有这于此相反的气质。 清冷而有高雅,灵动而不失成熟。 紧接着,初若桃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开。 一双透澈清亮的紫眸出现在初越的眼前! 初越在看到初若桃的那双紫眸后,眼中满是兴奋。 这双紫眸的主人可是他们妖界最高贵的八公主啊。 这八公主可是他们能不能回去的希望啊。 此刻的初越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中甚至是都积起了眼泪。 “八公主。是八公主。” 初若桃一双紫眸中满是愤怒的狠辣。 静静的看着初越,初若桃冷漠几进无情的声音响起。 “初越,我以初家八小姐的名义要你们和我一起打进秦都!” 在听到秦都里面的人都变成了傀儡后,初若桃的心满是愤怒和激动。 她没想到白秋月竟然可以这么狠。 更不知道白秋月带回来的那群白衣人的实力! 如果贸然打进去怕是最后不仅没有救出她的朋友们,甚至是自身都难保了。 不过,初家……倒是可以用上。 就在这时,梁榆来了。 看着初若桃恭敬的行了个礼。 “主子!” 初若桃慢慢的看向梁榆。 “发现了什么?” 梁榆看向初若桃,可是在触及到初若桃的眼睛的时候,梁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一股悲伤弥漫在梁榆的心头。 看着不对劲的梁榆,初若桃一怔。 可是就在这时,梁榆却突然坐在了地上打坐起来。 感受到梁榆身上突然出现的一股浓厚的,神秘的力量后,初若桃顿住了想要询问的话。 随后专心的替梁榆护法起来。 而初越见到这一幕也纷纷和初若桃一样为梁榆护起法。 不过,初越在感受到梁榆身上那股浩瀚无垠的神秘力量的时候却是被震撼了! 第17章 实力如此的强悍 他不仅看不出这个少女的实力,甚至是被少女周围的那股神秘的力量给差点伤了。 天啊,这个少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可是实力却是如此的强悍。 实在是了不起。 就在越脑洞大开,初若桃专心护法的时候,梁榆正在一点一点融合自己曾经的记忆和一部分力量。 梁榆也没想到,刚刚只不过是看了眼初若桃的眼睛,竟然就冲破了那一直被堵住的记忆和实力的瓶颈。 慢慢的,梁榆一点一点的融合着曾经的记忆和力量。 过了许久,梁榆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梁榆却是让初若桃一脸震惊,而初越则是一脸呆滞。 而梁榆,原本一头淡银色的长发变成了一头深深的银白色! 而她的眼睛也从淡淡的银眸一点一点变成了深深的银色! 而且她身上常年的一身黑袍也在这个时候一点一点变成了玄色,额头上的白色月牙儿胎记一点一点变成了深银色。 可以这么说,原本的梁榆是处于一个浅浅的颜色区,可是现在这些颜色全部都深化了,变得十分的深! 而且此刻梁榆看起来就如同是那么的美艳。 在没变化前,梁榆就相当于一个幼年期,而现在却是成熟期! 此时的她五官更加精致好看了。 初若桃和初越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眼中都是惊艳。 梁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初若桃那惊讶以及奇奇怪怪的眼神,梁榆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人初若桃知道她对于梁榆容貌的惊艳的眼神被梁榆称作是奇奇怪怪的,估计的吐一口老血! 梁榆实在是受不住初若桃和初越那火热的眼神,轻轻咳了咳。 “咳咳,主人!” 初若桃疑惑的看着梁榆,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在看到梁榆脸上那抹淡淡的红晕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原来是害羞了?! 不过初若桃还是记得正事的。 “这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武清呢?” 梁榆此刻也一脸严肃,但是却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初越。 初若桃见此,却只是说:“无妨,他是自己人。” 而被梁榆看着的初越也丝毫没有为梁榆的举动而生气。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的姑娘只是属于一种警惕,一种来自于职责的责任感。 听了初若桃的话,梁榆瞥了眼初越。 随即不紧不慢的说着秦都的情况。 其实初若桃早就知道了顾北他们的遭遇,可是在听了梁榆的话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怒火! 不过在听到顾北的生命是安全的时候却是松了口气。 可是却在听到欣桐,赤瞳还有南桦的遭遇的时候,初若桃的手猛地一下收紧了。 眼中满是愤怒! 可是再怎么愤怒,初若桃的理智还是有的。 随后又问道:“初越,你对那群白衣人有多少了解?” 初越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慢慢的开口:“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群白衣人似乎不是听从白秋月的。” 梁榆看了眼初越,却又飞快的低头沉思起来。 而就在梁榆低头后,初越也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梁榆。 抿了抿嘴,又对着初若桃说:“尊主,只怕这里面另有幕后者!” 初若桃也点了点头:“他们对付的全都是和我有过接触的,所以。” 梁榆一惊:“难道他们是在针对主人?” 初若桃一想到因为她,她的朋友才会出事的,脸色满是愧疚和愤怒。 “梁榆,初越,你们一起回初家调动初家的所有军队!” 听了初若桃的话,梁榆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 “主子……” 初若桃却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不用担心我,放心,我不是去秦都!” 听到初若桃的话,梁榆也不在说些什么,只能听从初若桃的安排和初越一起去初家找帮手。 梁榆和初越离开后,初若桃紧紧的看向秦都的方向。 第18章 战刀现人形 看来,这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初若桃化身,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妖族八公主的身份,令所有人俯首称臣。 但是,此时的初若桃却高兴不起来,她刚刚拿到了初家的尊令,眼下的秦都大战即将上演。 到时候死伤无数,就连她这个领头羊也会性命堪忧。 想到这里,初若桃看了眼身旁的人,吩咐道:“秦都一战在所难免,很多人我顾不上,梁榆和初月既然回了初家,那就想办法别让她们回来了。” 下人看着欲要只身一人远赴战场的初若桃,不由得心紧了又紧,“八公主!您这是送死的决定!” 送死? 初若桃勾起嘴角笑了笑,邪魅又性感,“相比起你们的性命,我区区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八公主……” “好了,别说了,听命就行!” 初若桃没有留余地,只要她一天是八公主,那么任何人都不能过问她做出的任何决定。 妖族八公主,身形鬼魅性感,灵力十足,就算是远在另一边的秦都,不过也只是片刻钟的功夫便到。 当初若桃出现在秦都的那一刻,白秋月便急匆匆去见了顾子彦。 此时正不知在炼化着什么秘密丹药的顾子彦,正巧被白秋月撞破,当即有些动怒,“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白秋月当即便将初若桃现身秦都一事告知,顾子彦捏着一颗泛着淡淡蓝光的丹药,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孤身一人?” “是的,身边更不见秦夜……” 顾子彦笑了笑,随即脸色暗淡了下去,“知道了。” 初若桃在秦都走了一圈儿,看着被本淳朴的百姓,此时模样鬼魅,一副傀儡状态,不由得再次心痛起来。 “丫头,就这么不怕死吗?” 顾子彦的声音在初若桃的身后响起,初若桃一愣,随即转身,“取你狗命,难道不值得大家高兴吗?” 顾子彦听此,敛起的笑容来,眯着眼睛,也不跟初若桃废话,直接一掌劈出,带着八成的力量。 初若桃也不敢示弱,她现在是妖界八公主,力量自然不同于以往。 瞬间便接下了这重重一掌,却消耗了她一层的灵力。 顾子彦似乎看出了刚刚化身的初若桃,并未完全继承那八公主的修为,当即大笑起来,紧接着再次猛然进攻。 与此同时,秦都的傀儡们,也纷纷朝着屡屡败下阵来的初若桃涌来。 跌倒在落台旁的初若桃,虽也上了顾子彦五层的修为,但看着对手早有准备,随即心一沉。 局面已经很明显了,她这次来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更不是来送死的。 自古妖族公主的魂魄有着撼天动地的本事,而她,早已经坐好了准备。 初若桃也不废话,直接一掌朝着自己的胸口劈下,刹那间,顾子彦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也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面,初若桃竟然真的宁肯牺牲自己,保全所有人。 “若桃!” 秦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是为时已晚。 “秦夜……” 看着秦夜出现,一脸焦急朝她奔来,初若桃的身形也渐渐虚化了起来。 紧接着天地涌动,整个大陆颤抖起来,一道金光劈下,直接劈中了顾子彦和初若桃。 天界天降神灵,秦都所有傀儡经过金光洗涤,渐渐褪去黑化之皮,恢复原状。 秦夜红了眼睛,直接护身而上,护住了初若桃,替她挡住了几道金光。 可是,被惩罚的是初若桃,早已经魂魄消散的初若桃,也只剩下了一具凡体肉胎。 而秦夜,却让在场的人纷纷一愣,金光击中身体却毫发未损,反而铸就了一具金身。 刹那间,前世记忆席卷而来,晋尧之子,天帝之侄,冥君之主,曾经的御战之神。 只是,这时候的天地涌动,白光乍现,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间三界,皆因初若桃发生了巨大改变。 一月后,再次醒来的初若桃,看着背着身子煮粥的男人,“你是?” 秦夜回头,还未开口,只见顾北一身红衣,直接从窗外窜了进来,扑在了床边,“主人,你总算是醒了!” 初若桃扶着脑袋,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发生的事情,秦夜似乎领会,示意顾北不要说话,反倒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初若桃唯一记得的是秦夜,有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记忆,她都没有忘记。 好不容易醒来,这几天,初若桃才了解了身边的这些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加上秦夜的细心照顾,初若桃的生活过得十分幸福和美满,只是最近他们却被正闭关的顾子彦追杀。 待吃饱喝足后,顾北拍拍肚子,满意的打个嗝,开始讲他在山上听到的消息。,“翊霖引上山的那些元婴品阶的修行者其实都是给顾子彦的元神寻找恢复的养料。” 初若桃惊讶地的张大嘴,“啊?” 顾北又接着说,“我适才听到他们说要去青丘国,寻找当年西王母赠予青丘国君的圣狐。”顾北回头见初若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便像是看懂初若桃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样,认真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顾子彦的元神说,要翊霖和白秋月前去将圣狐骗回国去。” 初若桃拉着秦夜站起来便要走,“我们快去通知那位圣狐!” 秦夜拉着初若桃坐下来,“我们去了,圣狐未必会听,况且近来我们与昆仑的矛盾,圣狐多少都会听到一些,若是去的鲁莽,怕会遭到反效。” “哦。”初若桃失落的耷拉着眼皮,趴在桌上。 顾北笑着将两只手放在下颌处,嘟着嘴笑道,“主人莫怕,顾北会先去探路。” 初若桃依旧趴在桌上,没理会顾北,秦夜抬手敲敲桌子问道,“你吃饱了?” 顾北看向秦夜,却听初若桃幽幽的道,“吃饱,便再去探探,看翊霖他们何时出发?” 顾北举在下颌处的手一顿,慢吞吞的放下来,起身往外走,“真是的,天下怎会有如此虐待猫的主子!” “天下怎会有如此能吃的猫!” 紧接着便听见初若桃懒洋洋的声音,顾北回头看一眼满桌子的狼藉,也被自己的肚子惊到了,赶紧转身跑出门外。 在客栈里忙活的店小二抬头恰好看见一个眼生的黑衣男子踮着脚跑出客栈,便好奇的靠近黑衣男子出来的房间,发现是刚才他抓到黑猫的地方,猛然惊醒,黑猫?黑衣?小二忙转身朝着柜台跑过去。 初若桃和秦夜自房间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客栈掌柜的和小二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也没在意就出了客栈,出门不多时,便在街上看见顶着满嘴油,走起路一步三晃悠的顾北。 第19章 重伤致小产 初若桃看一眼顾北,两人瞬间想到了客栈掌柜的和小二那种眼神的来由,便装作不认识顾北,转身拐进了另一条街上。刚拐过街口,初若桃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袍,头顶只挽着一个简单发髻的女人自身边走过,侧面看像极了何瑾。 何瑾?初若桃脚步像粘在地上一样,走不动了。何瑾的伤好了吗?带着心中的疑问,初若桃转身便朝着那个人影追过去。一直追过了两条街,才追到走的异常快的“何瑾”。 “何瑾?”初若桃喘着粗气拉着“何瑾”的衣袖,待那人回过头来时,却发现根本不是何瑾,而是白秋月。初若桃气愤地甩开白秋月的手臂,便要转回身去寻找秦夜。 “想走?”翊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挡住初若桃的去路。 初若桃心知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忙唤出古月战刀,正要挥刀砍向翊霖的时候,身后的白秋月也挥出了藤鞭,初若桃见红色的藤鞭是要缠自己手中的战刀,便将战刀贴在身上,旋身躲过白秋月的藤鞭,翊霖的羽凌剑立刻又从另一边迎了上来。 初若桃虽有些功夫底子,但怎奈眼前的两位都是修为颇高的主,于凡人初若桃来说便是有古月战刀伴身,依旧不是白秋月和翊霖的对手。 “白秋月,你穿白衣的样子还是十分素雅的,不知秦夜看到会怎样?”实在迫于无奈,初若桃只好先转移白秋月的注意力。 白秋月闻言果真收回了藤鞭,怔怔的看着白色衣裙的自己。翊霖见状挥出羽凌剑朝着初若桃劈来,“你还想打着你相公的幌子骗她不成?” 白秋月惊醒,长鞭挥出,初若桃手中的刀迎上了翊霖的羽凌剑,便只能用另一只手迎白秋月的长鞭,然,携了灵力的长鞭,又岂是初若桃凡人之体能承受的,鞭子触及初若桃手掌的时候,初若桃顿觉全身的骨头自手心初开始碎裂,疼的她已经没有招架翊霖长剑的力气了。 初若桃连连退后几步,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腿上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白秋月,兽王有言,先杀了她,我们再去青丘国!”翊霖提醒站在初若桃进前的白秋月,白秋月的手抓着鞭子,便要挥向初若桃,一旁的翊霖双手环胸,冷笑着道,“三番几次坏我好事,今日便是魂归九泉,你也就当我是来向你讨之前的债来了,可莫要怪我们无情!” 就在白秋月的长鞭要落到初若桃身上的时候,初若桃眉间的玉扣白光一晃,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條地站在初若桃面前,替她挡下白秋月一击。 接着便见初若桃手中的长刀嗡嗡作响,片刻后白光乍现,晃的白秋月和翊霖都不由自主的捂上了眼,待她们再放下手来时,便见初若桃身边又多了一个紫衣翩翩的男子。 初若桃愣愣的看着眼前现出人身的武清,再看一眼战刀变成的陌生女子,愕然道,“刀也活了?” 武清看一眼紫衣女子,冷哼道,“她的道行可比我高!若不是你独自遇险,我又打不过那两个坏人,她才不会出来凑热闹!” 武清说完话,那个紫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地上地初若桃,搭手道,“主人,对不起!” 初若桃得视线被紫衣女子的容貌惊到了,这女子怎么和自己长的如此相像!站在初若桃对面的翊霖更是震惊,眼前的紫衣女子与当年征战八方的古月战神竟一模一样,尤其是她身上的那股子冷傲的气质。 紫衣女子向初若桃道完歉并没有站直身子,而是弯身接着道,“我本无名无姓是主人赐我姓名,我便学着主人的样子修出了人身。” 简短浅显的解答,却是让初若桃更加疑惑,她什么时候给过这把刀姓名?她怎么不记得? 紫衣女子转身看向翊霖,用一种睥睨天下的态度质问道,“青鸾翊霖,你本是西王母坐下神鸟,经不起顾子彦的诱惑,便趁着西王母闭关的这数万年时间与顾子彦一同四处作乱,当真以为西王母会不知晓吗?” 翊霖闻言一愣,随即想起古月战刀重返人间的地方,正是昆仑后山,便是昆仑这些年的事,她知晓也不足为奇了。翊霖转身走近白秋月,“古月战刀潜在我昆仑多年,想必知晓不少昆仑山的秘密吧?那又如何,西王母出关之日,我与兽王为她打下天族作为礼物呈上,西王母定也会笑纳的!”翊霖说罢,飞快的揽上白秋月的腰身,化作清雾消失不见。 翊霖与白秋月走了,初若桃全身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方才强压制的痛便再次袭来,一口鲜血再次喷出来,紧接着,便是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待秦夜发现初若桃不见,回身找的时候,早就没了初若桃的影子。秦夜便在城里的几条街巷都找了个遍,却在租住客栈附近的药铺看到了变成人形武清,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想也不想便转身回了客栈。 “客官啊,您可算回来了,您的夫人受了好重的伤,是两位姑娘……”秦夜进门迎面就遇上了在柜台前焦急徘徊的掌柜的,掌柜的更是在看见他之后开口便说出了他最为担心的事,也不等掌柜的说完话,秦夜便直奔租住的房间。 秦夜推门便见初若桃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紫衣女子,忽地想起掌柜的刚才说是两个姑娘将初若桃送回来的,忙上前道,“多谢姑娘对内人的搭救之恩。”说完,也不等紫衣女子说话,便兀自坐在床边,单手拉过初若桃得手腕搭脉查看,见只是气血不稳,方放下心来。正要回身与紫衣女子说话的时候,就见武清领了大夫走进来。 武清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秦夜,便朝着身后的大夫道,“这位是我家姑爷,麻烦大夫快些与我家小姐看诊,莫误了时辰。” 秦夜见状,站起身来给大夫让出位置,与紫衣女子一同站到一边,静候大夫诊断。 过了不多时,大夫摇头叹息着转过头来,看向秦夜,“公子节哀……” 大夫一句话将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秦夜更是两眼一红,一把拉开大夫,再次伸手搭在初若桃手上的脉搏。 大夫见状,忙接着道,“夫人身体受了严重的创伤,体内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大夫摇摇头,转身走到桌前,自出诊箱中取出纸笔开了药方交到武清手中,“你去按照药方抓药,没付药煎三个时辰,一日三次,喂夫人喝下,过些日子,待体内的污血排尽后,再多用一些补品,身子便可康复。” 大夫说完,又转身看向秦夜,声音有些不满,“你夫人无碍!日后可要护周全了,小产容易落病根。”大夫像是还要说些什么,便被武清拉着出门,一道送回了药铺。 第20章 重伤致小产2 秦夜红着眼,紧握着初若桃的手,耳边是大夫方才说的话。他只是一个没找看到,初若桃便受了如此重的伤,还害的她们的孩子没了,待初若桃醒过来,他该如何面对她? “主人的伤是梧桐的藤鞭所致,主人一介凡人,能保住性命已是幸事,你节哀。”战刀的嘴明显得很笨,安慰人的话自她这么一说倒是成了讲解事情经过一般。 秦夜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初若桃眉心,指尖灵力不断流转,缓缓流入初若桃得体内,初若桃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粉色。 过了一会儿,秦夜收起灵力,转身看向身后的紫衣女子,“你……”一个字才出口便被紫衣女子的容颜惊愣住了,若说初若桃与古月长的相像,那眼前的女子便可以说是与古月一般无二!她的样貌,眉间的气质,说话的语气,活脱脱一个古月战神。 战刀见秦夜愣了,忙道,“我只是主人的战刀修成的人形。” 秦夜闻言恍然,原来是那把与古月出生入死数万年的战刀,难怪。 秦夜收敛心神,凝眉看向战刀,“你在这里守着她,等武清和顾北回来,我先出去一下。” 战刀皱皱眉,然后点点头。 秦夜回身看一眼床上的初若桃,便迈步出了客栈。 自客栈出来,秦夜的脑海只回响着一句话,便是战刀所言的“梧桐的藤鞭所致”,梧桐的藤鞭所致,这世上与初若桃有恩怨还使着藤鞭的除了白秋月,秦夜再想不出任何人了。 白秋月与翊霖同流合污已久,寻她,也只能与昆仑了! 秦夜只身飞入云间,直奔昆仑山顶而去。 昆仑的戒备很显然没有前几日严了,秦夜俯视着已然闲散的兽将兽兵,单手持剑自云间来到了顾子彦的行宫前。 顾北说顾子彦的元神需要养分,那翊霖定会守在行宫,翊霖在,定也能寻出白秋月来。 秦夜像天神一样自云中降下,气势汹汹的落在顾子彦行宫前,引来的巡逻的兽将兽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的密不透风。 秦夜握剑的手用力一翻,脚下的尘土便被剑身充满的灵力激了起来,众兽兵兽将见状纷纷后退。 “将白秋月交出来!”秦夜低沉的声音犹如自地狱来的吸魂使者,将围着他的兽兵兽将们吓得直直后退。 秦夜抬起头来,再次咬着牙喊道,“快将白秋月给本君交出来!”带着灵力的声音瞬间穿透昆仑山的每个角落,一些山精野兽们纷纷凑过来。 躲在瑶池后院偷听的顾北闻言,身子一绷,立刻化作清雾也来到了顾子彦行宫前,见是秦夜,忙落至他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都到了后院了,让你给喊过来了!” 秦夜似没有看到顾北,也没有听到顾北说话一般,朝着顾子彦行宫再次喊道,“最后一次,若不见白秋月,本君便拆了你的行宫!” 顾子彦是万兽之王,行宫自是众兽兵兽将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拆顾子彦行宫,那是兽兵兽将们心中最为大不敬的事。 秦夜最后一次喊完以后,翊霖自行宫中走出来,笑着问道,“呦!怎么?刚打残一个,另一个又来送死了?还真是做鸳鸯的命啊!” 顾北听出了翊霖的言外之意,便转头看向秦夜,问道,“他们把她怎么了?” 秦夜发白的唇瓣抖了抖,举剑指着翊霖,“杀我儿,伤我妻,今日我便是踏平你这昆仑山,也不会有人说一句不是!” 昆仑是凡人心间的圣地,但是圣地所居的人竟干出了此等龌龊之事,是个人都不能容忍! 顾北闻言,身子开始不断的颤抖,身上的衣服由墨色渐渐变成红色,本是黑白分明的眼仁也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两只尖尖的猫牙在嘴角撑出来,痛苦的哀嚎一声,“喵——呜——”然后便挥舞着尖锐的猫爪腾空跃起,直直扑向翊霖,“敢伤我主,拿命来!” 那些挡在翊霖身前的兽兵兽将根本拦不住顾北,顾北的尖爪直奔翊霖的门面,眼看着就要抓上的时候,翊霖挥剑挡在身前。 “嗡”的响声过后,翊霖便被顾北打的连连后退,直至退到行宫门前的石阶上。 秦夜看顾北已攻向翊霖,便挥出一剑,将挡在面前的兽兵兽将砍出一条路来,周围的兽兵兽将见状便又要围上来,秦夜又朝着身后挥出一剑,剑气扬起,将即将围过来的兽兵兽将震倒一大片。 秦夜冷眼看向与顾北对战的翊霖,然后便径直进了顾子彦行宫。 白秋月手里持着长鞭,立在门口,梗着声音喊道,“里面是兽王养身的地方,要打,请移步殿外!” 白秋月不敢回头,她怕看到秦夜眼中的愤怒和怨恨,便先化成一股花粉飞向殿外。 秦夜见状,立刻回身跟了出来。 白秋月依旧是背对着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当初要杀她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你会登门寻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白秋月说着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当初,可是你在忘川边守了千年,凭着你给的信念我才又复活的,怎么?如今要亲手杀了我吗?” 秦夜抬起眼皮,将心中的痛化成恨,冷漠的道,“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将你坠入修罗!” 白秋月闻言,苦笑着举起藤鞭,朝着空中挥出一鞭,便凭空出现了一片红色的花粉,藤鞭自空中又落下,飞快的将花粉打碎,齐整整的飞向两边,“你我的情分就此罢了,你报你的仇,我泄我的恨!” 秦夜不等白秋月说完话,便抬起另一只手,将在空中飞舞的花粉尽数收回,用灵力将花粉碎成空无后,提剑指向白秋月,“伤我妻,杀我儿,你应碎尸万段,方可抵她所遭受的每一分疼痛!”说罢长剑挥出,剑气凌厉的朝着白秋月的门前袭来。 这世间总有一种依赖是要斩断的,就如,当初他给了你活过来的希望,如今又要亲手来取你的命。 白秋月侧身躲过秦夜一剑,待要挥鞭时,便觉得臂上一阵刺痛,回头就见秦夜已出现在她身子的另一侧,秦夜眸中的恨似炼狱一般将白秋月包围起来。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上也出现了剑伤,然后是背上,胸口,腿上,最后是脸上…… 脸上剧烈的痛感让白秋月瞬间恢复清醒,旋身化成花粉躲开秦夜的长剑,然后浑身是血的靠在行宫前的大柱子上,抚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抬头幽幽看向秦夜,“我欠你的差不多快还清了,你欠我的呢?何时还?” 秦夜想到的只有初若桃身上所遭受的苦痛,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向白秋月的心口,到近前时,忽地看到了白秋月绝望的眼神,与当年被削去仙籍,坠入冥府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手中的长剑微微偏离,刺进白秋月肩头。 第21章 还我儿命来 “噗嗤!” 白秋月又吐出一口鲜血来,秦夜拔出长剑,看向白秋月,“从始至终,都是你将自己的感情强加于本君,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本君是因为你才自请入主冥府,你错了,本君的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对你有的只是一点点愧疚,但是,现在连这一点愧疚之情也被你消耗没了。”秦夜说着举起剑,便要再次刺向白秋月,“现在,本君不欠你什么,你倒是欠了本君一条人命!” 与顾北缠斗的翊霖侧眸的刹那,看见白秋月已满身是伤的靠在大柱子前,立刻挥手朝着顾北射出几根飞翎,趁着顾北躲避飞翎的空,飞身至白秋月身前,挥剑挡下秦夜的长剑,带着白秋月一起躲进顾子彦行宫。 翊霖带着白秋月飞进行宫,便立刻将宫门关闭,带着白秋月直奔顾子彦修养元神的地方。 “什么人,竟能将你二人伤成这样?”翊霖和白秋月迈步往后殿走,便听见顾子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翊霖看看自己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竟也被顾北伤到了,便将白秋月放到殿内的大柱子边上,愧疚的跪在顾子彦的元神前,“天帝之侄,冥君之主,还有,还有古月养过的那只猫。” “哦?”顾子彦的声音有些意外,“怎的,本座修养元神的这些年,又有这么多后起之秀?” “回我王,天帝之侄在入主冥府之前,曾是天界御战之神,当年我王与古月一同消逝后,属下带着兽族攻上天族,就是他出战,将我等遣回昆仑的。”翊霖的声音中满是羞愧。 “能耐不小!” 顾子彦的声音落罢,便听见行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接着就见秦夜持剑与一身红衣的顾北闯了进来。 待秦夜走到翊霖身前时,顾子彦的元神再次说到,“哦,原来是晋尧之子,长大了嘛!” 秦夜知道声音来自顾子彦元神,便没有理会,持着剑径直走到白秋月面前,翊霖见状飞身上前,挥剑挡在白秋月身前。 顾北见状,红色的眸子更加浓艳,又是狠狠的一声嚎叫“喵——呜——”之后,便飞身越过翊霖扑向白秋月,却在离白秋月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一面透明的墙壁撞了回来,随后便又听见顾子彦的声音,“古月的那只黑猫怎的变成了红色?” 顾北被透明的墙壁撞的飞回来,躺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后,撑着地面站起来,看向白秋月。 秦夜提着剑退至顾北身边,见他无碍后,方开口道,“本君只要她杀人偿命,望兽王莫要多管闲事!” 顾子彦轻笑道,“那你杀了本座这么多将士,本座是不是也该找你偿命?”说罢,顾子彦的元神慢慢在翊霖的身前凝聚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背着手,踱步到秦夜身侧拍拍秦夜的肩头道,“世间哪有那么多仇恨可言?”半透明的人影回过身来朝着靠在柱子上的白秋月道,“你看,你妻子便是受多大的伤,她身上的那些剑伤也足以抵消了吧?” 秦夜咬牙回道,“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半透明的人影闻言转回身来,“呵呵,是吗?可是,这里是本座的行宫!” 秦夜闻言挑眉看向顾子彦元神凝聚出来的那个半透明人影,自他的话中听出了威胁的味道,思虑再三后,朝着那个半透明的拱拱手道,“扰了兽王的静修,本君便不打扰了!” 秦夜说罢便拉着顾北一起转身消失在顾子彦行宫内。 出了行宫,立在云端,顾北已然恢复了黑色的衣装,虽然衣袍上多处被翊霖的划破,索性身上没受什么上。 “为何要走?”顾北不解恨的紧攥着拳头,望着脚下的顾子彦行宫。 秦夜慢慢开口,“我不能因一时冲动,使天族与兽族之间再起战乱。” “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顾北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但还是听从秦夜的话,放弃了再杀回去的想法。身上的黑色衣袍在风中翩飞,眸色依旧血红的盯着脚下的昆仑山。这里曾几何时是天下苍生心目中的圣地,如今呢? 秦夜的瞳孔缩了缩,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事情还没有完!”说罢便于顾北一同消失在云层中。 待秦夜与顾北的身影自云端消失后,顾子彦的行宫内,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动,众兽将兽兵都疑惑地围在殿前,生怕殿内的顾子彦元神出现什么差池。 行宫内,顾子彦的元神已回到了修养的地方,而,本就身上有伤的翊霖却是躺在一面隔墙的后面,他面前的隔墙已经轰然倒塌,一些碎石块滚落靠在到另一边柱子前的白秋月脚边,白秋月抬了抬手想要向翊霖靠近,最后却是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的滑倒在地上。 翊霖见状,便自隔墙后爬起来,迅速的朝白秋月走过去,心疼的将她拥起护在怀里。 “哼!” 顾子彦的冷哼声在身后响起,翊霖的脊背猛地抽筋,立刻将白秋月扶起靠在柱子上,回身跪倒在顾子彦元神的面前。 “翊霖知错,请我王责罚!”翊霖跪倒在地上,俯首贴地。 “责罚?”顾子彦元神问道,“你倒是说说本座当怎么责罚你的过失?” 翊霖不敢抬起头来,依旧伏在地上,颤颤的回道,“翊霖愿即可启程赶往青丘国为我王寻回圣狐!” “如何去寻?”顾子彦的声音稍有了一些缓和。 “翊霖定会竭尽全力,无论如何都会请来圣狐!” “寻不回来,她便没有留在昆仑的价值了。”也没有留在这世上的价值了。 顾子彦的声音突然平静的吓人,靠在石柱上的白秋月似听到了顾子彦的话外之意,便转头看向伏在地上的翊霖,“你去寻吧,不用挂念我。”说罢,眼角勉强牵起一丝微笑,嘴角再次有鲜血流出来。 翊霖才抬起头来,便看到白秋月嘴角又在流血,忙朝着顾子彦元神不停的用头撞着地面,恳求到,“求我王救她一命,翊霖愿以命相抵!” …… 顾子彦许久没有出声,翊霖猛然间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单词是改口,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白秋月靠在柱子上,听到翊霖的话,脸色微微一怔,眼角滚下一滴泪水,嘴角浮上一抹自嘲的笑。她刚才居然响起了当年她被削去仙籍时,秦夜站在一旁淡漠的表情。再次在昆仑修成人形的时候,她便一直在为当初秦夜的冷漠无视找借口,还痴痴的想着秦夜就是因为她才入主冥府。如今想来,她是真的错了。若秦夜在意,当初听到天帝的判决便不会坐视不理。 “翊霖。”白秋月再次唤道,拼命的将喉间翻涌出来的血水咽回去,朝着翊霖抿唇一笑,“谢谢你。” 第22章 还我儿命来2 “怎么?在人间走动的久了,便学会说一些煽情的话?难怪每次出去办事,都会一败涂地!”顾子彦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翊霖忙又伏倒在地。顾子彦见状声音冷冷的斥道,“每次都要让本座与你疗伤!本座人身未塑,何来那么多灵力来为你们疗伤!”虽然声音很冷,但音调却是放柔软了很多。 翊霖忙自责认错,“是属下失职,属下知错!” “嗯。”顾子彦的元神沉沉的应一声,片刻后才开口,“既然这个女人受了重伤,便留在昆仑养伤吧,你独自去青丘一趟,不会出错吧!” 翊霖虽听出了顾子彦的话外音,还是很感激的朝着顾子彦叩拜,然后转身走向殿门。 “你也养好伤再去吧!” 待翊霖即将走出行宫的时候,顾子彦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翊霖立刻回身跪谢,“谢我王恩典!” 昆仑山下,寒荒国内。 秦夜将还是红色眼睛的顾北拉着藏在身后,按着顾北的头走近客栈,客栈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一位妇人带着小孩自秦夜身边走过的时候,无意间朝着低头行走的顾北看了一眼,顾北红色的眼仁将那个小孩吓得立刻钻进夫人怀里哭号起来,口中还喊“红眼睛,红眼睛”的喊着。 那妇人闻言也俯身朝着顾北的眼睛看过去,顾北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瞪了那妇人一眼,然后朝着哭号的小孩做了一个鬼脸,刚才还哭着的小孩,又立刻笑了起来。 秦夜听到小孩刚才哭号时喊的话,便回身看了一眼顾北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黑白眼仁,秦夜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走了。”秦夜扔下一句话,便快步走向租住的房子。顾北见秦夜走了,也急忙跟上来。 两人走进客房的时候,恰好武清在喂初若桃吃药,醒转过来的初若桃面色缓过来许多,唇色也红润了很多,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没有换。 秦夜上前接过武清手中的药碗,淡淡的吩咐道,“你去买几套衣服和首饰回来。” 武清看一眼初若桃浑身上下的狼狈样,便知道秦夜的意思了,正要转身时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北时微微一愣,然后便越过顾北径直出了客栈,直奔城中的成衣店而去。 顾北看到武清时,眸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惊讶,本以为武清被初若桃收服后便不会再现人形,如今冷不丁看到了,竟然有些不自然了。 秦夜喂初若桃吃药,初若桃吃一口咳一下,总感觉喉咙里有东西在翻滚,腥甜的味道像是血。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秦夜,轻轻扯出一抹笑,安慰道,“我都好了,你怎还板着一张脸?” 秦夜这才惊觉,自昆仑回来,他的脸一直都保持着一个表情,忙抬起头,眸中聚满温柔,看向初若桃,“没有板着脸,他们怎么伤的你,我便怎么还回去。” “你去昆仑了?”初若桃闻言猛地坐起身来,却因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浑身再次针扎般的疼痛起来,初若桃咬牙皱皱眉,担心看向秦夜,“我们要去青丘国了,你可不能再去招惹他们,万一他们再寻来,误了大事如何是好?” 秦夜敛眉,像是听到了初若桃担心的是他,唇角微微翘起,“你觉得我们现在能立刻启程吗?”他的视线环视一眼初若桃,然后绷着脸道,“你身体不好,谁也不许离开昆仑乃至寒荒国半步!” 初若桃蹙眉,“你怎么变脸这么快?” 自大婚后,初若桃这是第一次见秦夜绷着脸冷声跟她说话,心中觉得有些酸酸涩涩。 秦夜察觉到自己还未从悲愤交加的情绪中走出来,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没有啊。”秦夜将最后一口药送进初若桃口中,将药碗放到身后的桌子上,回身牵起初若桃的手放到脸上,“只是想让你彻底养好伤而已。” “我的伤?”初若桃拍拍自己胸口,“看,结实着呢!”然胸口似比她的嘴诚实,话音刚落,一股子闷气便随着她手拍的节奏而翻滚到喉间,滚了几个来回后,那股闷气终是自喉间冲上来,接着初若桃再次咳出一口鲜红,然后便跌回到床上。 秦夜愣在床边,一时没晃过神来,只觉得一道红色的液体自初若桃嘴里喷出,溅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初若桃!” 顾北飞快的扑到床边,秦夜也被喊声惊醒过来,转眸看向床上的初若桃,便见初若桃还在扯着笑脸安慰他们,“莫怕,莫怕,许是压在胸口的淤血,喝了药,便被冲上来了。” 秦夜和顾北还是不信,初若桃再次笑笑,伸手拍拍秦夜的手背,“我小时候太淘气,经常挨打的,虽没受过内伤,但外伤却是日日都有,你看看。”初若桃说着卷起衣袖,将胳膊递到秦夜面前,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虽然疤痕颜色几乎已经快不见了,聚在一起还是很显眼,初若桃笑着道,“我太淘气了,每每惹祸,爹爹都会惩罚我,为的是让我能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文文雅雅的。怎奈,我皮子太厚了,竟越打越淘气,最后还给他老人家混出个扬州恶霸的臭名来。” 秦夜皱着眉,心疼的摸摸初若桃胳膊上的旧伤痕,在心中暗暗骂自己,怎的每次欢好的时候都未曾注意过的她胳膊,小时候挨的打落下的痕迹,现在还有,那她该是承受了多大的苦痛? 顾北看着初若桃胳膊上的伤痕,直觉得当初就不应该自鱼塘中救回初勘那个老东西!顾北也想去伸手摸摸初若桃胳膊上的伤痕,但抬起手来时,却看见初若桃朝他笑了笑,便急忙将手搭在秦夜肩头,佯装安慰秦夜的样子,“你莫怕,她的命比我还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秦夜的手趁着握着初若桃胳膊的空档,指腹顺便摸了摸初若桃的脉,比刚救回来时跳的有力了许多,眉角终于松开,他临走时给初若桃输过灵力的,也正是因为给初若桃输过灵力,他打开顾子彦行宫的们时颇为费力,乃至最后进了行宫,见到顾子彦,却也只能无功而返。 “初若桃?” 就在秦夜的手还搭在初若桃腕处未拿开时,一个悦耳的声音自客房门外传进来,秦夜皱眉回头,果然见他姐姐秦清与姐夫荞玉相携着进来,手中挎着一个大包袱的武清也跟在身后。 “神仙姐姐?”初若桃见到秦清倒是很欢喜,笑着喊了一声,还撑起胳膊试图坐起来,却被秦夜按着肩膀又按回到床上。 秦清见初若桃满身是伤便责备的看向秦夜,“你是如何照顾妻儿的?怎的受了如此重伤?”秦清说完,便伸手搭在初若桃的脉上,脸色微微一滞,看向坐在床边的秦夜,见秦夜脸色晦暗不明,愣了愣后笑着道,“这伤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吗?” 第23章 初若桃并未死 说完将初若桃的手轻轻放回秦夜手中,转身走到荞玉身侧,不安的拉起荞玉的胳膊,“来来,秦夜,你让开,让你姐夫为初若桃治疗一下伤势。” 荞玉看一眼秦清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迈步走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初若桃额头点了一下慢慢抬起,过饿了一会儿后,又换成两根手指,之间金色的灵力缓缓流进初若桃额间,片刻后收手,转回到秦清身边,“如此,秦夜便不必担心了,弟妹三天后必能生龙活虎,到时候,莫嫌烦。”荞玉对别人都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说话不冷不热的。 秦夜点点头,看向初若桃,“如此,我便放心了。” 初若桃也觉得,在荞玉给她医治过后,身子是比刚才好了很多,虽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但是,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身上已经在慢慢恢复力气。便笑着朝荞玉点点头,甜甜的道,“谢谢姐夫。” 荞玉对这个称呼很满意,虽然应声,却也笑着朝初若桃点点头。 秦夜起身,看向武清,“武清,你来替她更衣。”然后又看向其他人,抬手指了指门,“请移步门外。” 初若桃以为秦夜在下逐客令,忙拉了拉秦夜,道,“你莫赶人家走。人家才刚救了我的命!” 秦夜回头,“你想让他们看你更衣?” 初若桃脸色尴尬的变红,乖乖的松开拉着秦夜的手,待众人快要走出房门时,初若桃忽地喊了一声秦清,“神仙姐姐,你莫走,一会儿,我有事请教。” 秦清回头笑笑,应道,“好的。” 秦清刚踏出房门,秦夜便对她说,“现在看到她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秦清不作声,靠在荞玉肩头,荞玉抬眸看向秦夜,声音有些不悦,“你忘了刚在初若桃说的什么?” 秦夜无言以对,抬头看向秦清,“那一会,你在她面前说话时要当心些。” “知道了!”秦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 荞玉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你日后跟你姐姐说话要客气一些,莫当我没提醒过你。” 秦夜抬抬眼皮,冷哼一声,“怎么,你以前不是总爱跟秦清的话尾吗?如今怎的不跟了?” 荞玉看了秦清一眼,转眸看向客房的门,“卸磨杀驴?” 秦夜终于不说话了,转身回到客房门前,像个门神一样贴在门边,是不是得抬眼看看秦清和荞玉。一旁的顾北见状,转身走出客栈,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百无聊赖的用食指在脸上画着圈。 他不知道刚才看到初若桃吐血的时候为什么会比秦夜还要紧张,他只是忽然想起,万年前,他偷习禁术练成人形,为的就是能与古月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古月身边最不可缺的一部分。 但,现在客房里的那个人是初若桃,不是古月。 顾北还在门口蹲着的时候,便听见初若桃将秦清一人唤进了房里,心中有些好奇想过去看看,但,身子直起来不多时,便想到了什么,重新蹲回石阶上,直到武清过来拍打他的肩膀,他才从沉进去的回忆里把自己拔.出来。 初若桃让武清将客房的窗户微微抬起一些,然后又取出在身边备了好久的一面小铜镜,铜镜上还有一些血迹,初若桃尴尬的笑笑,哈口气用手把血迹擦干净,才递到秦清手边。 “神仙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打扮?”初若桃的声音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说完后又怕秦清听不见,抬起头红着脸匆匆看一眼秦清,又低下头去。 秦清接过镜子,有些不明白初若桃得意思,便将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道,“你要盘发髻还是要穿好看的衣裳?” 初若桃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武清,武清见状,闪身消失回到了玉扣中。 秦清打量一下初若桃才换到神伤的衣裙,偏粉.嫩的颜色,看上去有点像未熟透的小姑娘,便莞尔一笑,“如此便好。” 初若桃从来不知,未出阁的姑娘便是不打扮也是十分好看的。 初若桃皱着眉,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抬起手揪了一把头顶的乱发,“这个,这个也太难看了。”初若桃都不知她是从何时起,讨厌那个随手挽在头顶的根本不算发髻的发髻,总是觉得白秋月的陪了彼岸红花的发髻十分好看,孟婆那种繁琐的发髻也很好看,便是武清间满了彩色丝带的发髻看上去也比自己头顶这个好看许多。 想到此处,初若桃便想起了与秦夜在扬州街头遇到那个杨管家时的情景,揶揄着与秦清讲道,“那日与秦夜在扬州街头时遇到一个老头子,说我太过素雅,像是穷人家媳妇。” 秦清闻言点点头,“嗯,是挺穷。”秦夜可是很少掏银子的人,谁不知道秦夜到底是穷还是富? 初若桃憋着嘴道,“我从小都是跟着爹爹习武练拳,从未在意过衣着打扮,但是……” “但是,现在有了秦夜,总感觉自己不够光鲜亮丽,比不上妖艳的白秋月?”秦清忽然打断初若桃,将铜镜转过来,照着初若桃,“其实你本身就倾国倾城,只是多了些不同于常人的英气罢了。” 初若桃敛敛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并不觉得比龙骨好看半分,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在意秦夜在忘川河边守着的那几千年,便黯然道,“我怎的没觉着英气是一种该属于女人的气质?” 秦清摇摇头,起身走到床头,坐在初若桃背后,“要么,我给你换个简单的发髻?” “嗯嗯!”初若桃连忙点头。 秦清将初若桃本就有些蓬乱的发髻解下,取过武清早已备好在桌上的篦梳将初若桃得长发理顺,纤手在发间来回挽了几下便成了一个简单又好看的发髻。秦清抬手自自己发间取下一根发簪轻轻插在初若桃头发上,笑着道,“你再看看?” 初若桃满心欢喜的抬起铜镜,却发现发髻是挺好看的,但她的脸色很显然配不上发髻。秦清见铜镜中的初若桃不甚开心的样子,便将手摊开到初若桃的面前,“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妆容配不上这个发髻?” 初若桃点点头,秦清挽的发髻十分温婉,而她的面色却十分糟糕。侧眸看一眼秦清摊开开的手,见是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便伸手将那盒子打开,盒中装着的是胭脂,颜色红艳艳的,初若桃忍不住又想起了白秋月。秦清又抬起另一只手,一个白色的盒子静躺在秦清手心。初若桃再次伸手打开,是带着一股清香的花粉。 秦清两个盒子放在床头,起身转移到初若桃面前坐下,拾起白色的小盒子,用指腹沾取一些轻轻拍在初若桃得脸上,然后又取了胭脂,轻点一些在初若桃得颧骨处,再次拿起铜镜,“这次呢?” 第24章 初若桃并未死2 初若桃抬眸便在铜镜中看到了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比红装在身的白秋月还要好看上几分。转身看向身后的秦清,“如何会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秦清将胭脂盒和花粉盒放到初若桃手中,“你平日里从不曾碰这些姑娘家的东西,自是不懂胭脂水粉与女孩子的重要。” 初若桃不等秦清说完话,就一手抓起胭脂水粉盒,塞进怀里,咬牙扶着床榻便要翻身下床。 秦清赶紧上前拦着,“你可莫下来,让秦夜看到了,那还了得!” 但初若桃没有听,还是固执地扶着桌子走到了门边伸手将门打开,故作轻松的样子,笑着唤道,“秦夜!” 秦清进了房间的时间不短了,秦夜正着急着想要进门去看看初若桃,便听见初若桃唤他,忙转身迎过来,“重伤在身,你怎可下地?”秦夜并未察觉到初若桃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但额头的汗却是紧紧密密的一层,一想便知她是强忍着伤痛爬下床。 蹲在客栈门外的顾北闻声转回头来,便见初若桃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发髻简简单单的挽在脑后,头上插着一只珠钗,略施粉黛的脸上若粉面桃花,格外的好看。 这与数万年前征战四方的那个战神……不,她不是古月,她是初若桃! 秦夜站在门口待初若桃笑着揪了揪他的鼻子,他才晃过神来,他家那位调皮的夫人,如今是让他看她换装后额模样。 初若桃抬起头,满脸期冀的看着秦夜,希望从他眼中看到惊艳,或者是看到有异于常人的眼神。 秦夜想到的是初若桃身上的伤,白秋月携着着灵力的藤鞭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他已经失去了孩子,不希望初若桃再有任何闪失。 “谁让她下地的!”秦夜看向站在初若桃身后的秦清,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似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他一奶同胞的姐姐。 秦清摊摊手,十分无奈,客房外的荞玉却是不满了,出声问秦夜,“适才我说的话,你是忘了?”荞玉的脾气,秦夜深知,但,秦夜更知秦清的性子,若不是有荞玉给她担着她在四海八荒闯的那些祸,怕是堕十八次修罗,都不会有人求情的。 秦夜侧眸回一句,“管好你媳妇!” 初若桃随即一拳打在秦夜肩头,皱着眉转身,扶着桌子返回到床边,慢慢**躺下,待躺平稳了,才轻轻地咳一声,“我死不,你莫怪他人了。” 初若桃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喘息,看的愣在门口的秦夜,一阵心疼。才猛然惊觉,初若桃得发髻变了,头上挂着秦清的一只珠钗,珠钗顶端的珠子晃晃悠悠,整个人看上去俏丽了很多。 秦清掩唇轻笑,出门拉着荞玉便走,待出了客栈才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那臭小子完了,那臭小子要完了!” 荞玉不解,秦清笑着道,“初若桃想要让我帮她打扮打扮,如今打扮了,秦夜却是一个劲的与我较劲,看都没看初若桃一眼,一会儿,他定会被初若桃赶出来的,你瞧着。” “你呀!”荞玉无奈的摇摇头,问道,“我们留下来看看?” “好啊,好啊!”秦清双手赞成。 荞玉知道,每次秦清做了好事都会拉着她躲到一边看热闹,自然也不会放过一直以来被他们折磨的很惨的秦夜。 秦夜见初若桃不理他了,忙进屋关门,一声不吭的凑到床边,故作意外的问道,“你的发髻真好看。” 初若桃没有理他, “脸色似比刚才好了很多。” 初若桃还是没理他。 “衣裙,明日再去买一些,珠钗也买一些。” 初若桃依旧不理他,甚至翻个身面朝里,连看都不看他了。秦夜实在不会说哄人的话,便也只能坐在床边,等着初若桃消气了再与他说话。 躲在外面看热闹的秦清,见秦夜对生气时的初若桃一点办法也没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荞玉的肩头,“你看看,你看看,让他再那么蛮横的与我说话,日后,他若再惹我生气,我便找初若桃来收拾他!” 荞玉笑而不语,点点头,任由心满意足的秦清拉着他朝街上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初若桃的身上,从未有人注意到,一直蹲在门口石阶上的顾北突然就不见。 寒荒国的气候比较冷,街上的人们穿着十分厚重,顾北一身黑色衣袍,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走到一个肉摊前时,自肉摊后窜出来一只大黑狗,朝着他一个劲的狂吠,气的他忍不住抬腿踢了过去。 然,脚还未碰到那条狗,肉摊后的狗主人便站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刀,抖动着满脸的横肉喊道,“找死啊,敢踢老子的狗!” 顾北一愣,木讷的看一眼躲在肉摊后头对着他叫唤的狗,苦笑着自问一句,狗的主人还在,你的呢? 古月是初若桃,初若桃却不是古月! 禁不住想到了鹿云宫,仰起头看着头顶的云,下一刻便化作一阵清雾消失不见了。 肉摊后的狗主人还在拎着刀骂,面前的被骂的人却在眨眼的功夫原地消失了,狗主人立刻扔了刀,顾不上收摊,尖叫着转身跑回家。 本就位置偏僻的鹿云宫,内外依旧如往日般清净,宫娥不知已换了多少次了,顾北迈步走进鹿云宫的时候宫娥们还在各忙各的,很显然,没有主人的宫院只能用萧条两个字来形容。 顾北信不来到院中的红枫树下,红枫树不是古月在时的红叶满树,叶香满园,以前他总想着为何鹿云宫的红枫树永远都是红色的叶子。 如今,他才知道,红叶为君留,君不再,红叶何在? 顾北條地跃上树枝,显出本体,蜷身卧在树枝上,慢慢的合上眼,他觉得,古月还是回来了,只是,还未记起鹿云宫,还未记起趴在她身边,陪她饮酒赏风的黑猫。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顾北慵懒的挣开眼睛,便见枫树下围满了小宫娥,一个个好奇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不是战神的猫吗?” “是啊,与战神寝殿里挂着的那幅画中的猫还真是像呢!” “我看着就是战神的猫回来了。” “是不是战神也回来了?” 议论声很小,顾北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三言两语,但,其中一位宫娥说“战神的寝殿有画像”,这句话他是听的很清楚。顾北坐起身来,瞪着眼睛看了会儿树下的宫娥,然后纵身跃下,朝着古月的寝殿奔去。 桑华殿内依旧没变,还是那般空旷,只有床头放着一个衣架,上面撑着一套金色的战甲,战甲下方放着一双纹云战靴,顾北记得,以前的战甲旁会放着一柄弑神戟,然,如今人未归,三柄神器,除了古月战刀,其他都不知所踪。顾北再往里走,便看到床尾的木架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那是他自己在枫树上睡觉得样子,芸芸红叶中,黑色的猫格外显眼。 第25章 秦清配荞玉 “主人……” 顾北低喃一声便转身朝外跑去,一出门便远远的看到了琼枝独自立在鹿云宫的门口翻运薄,口中还叹道,“战神啊战神,你躲了万年的姻缘,还是没躲过吧?人固有情,情便是弱点!” 顾北窝在门口,直到琼枝离去,才跳出鹿云宫,直奔寒荒国而去。 顾北自琼枝的话中听懂了,那便是古月遇上了情劫! 寒荒国的夜格外冷,寒风卷起的时候,似有雪自天上飘来,一股股白色的寒气被风卷着游荡在大街小巷。 初若桃躺在床上,许久不与秦夜说话,身上不觉袭来阵阵困意,两眸轻轻合上,便沉沉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朝她走来,发髻简单的束在头顶,三千青丝垂在脑后,脚上踩着纹有祥云的战靴,手中提着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兵器,就这么步伐英气的朝着她走来。 初若桃愣愣的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努力想辨清那人的“你是谁!”那人厉声问道,声音竟与她的一模一样。 慢慢的待那人走近了,她才发现,那人竟没有五官,空白的一张面皮贴在脸上,连与她说话的嘴都找不到。 “你是谁!”那人再次问道。 初若桃猛地睁眼,一个翻身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自两鬓流下,打湿了鬓边的发丝。初若桃这才发现,刚刚看到的只是一个梦。 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却还是很清晰的印入她的记忆里,还有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个猫影子在窗外晃动几下,不多时便挤开微合的窗,钻进房内。初若桃警惕的回身,便见沾了满身白霜的顾北蹲在窗口的长桌上,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夜色太黑,初若桃看不清顾北到底是什么神情,便翻身下床,去了擦脸的巾帕上前将顾北抱起,坐在床边细细擦拭。 顾北情不自禁的打着呼噜,眯上眼睛,他记得,以前下雪时,古月也是这般给他擦雪的。 顾北正享受着时,房内的蜡烛突然亮起来,秦夜面若冰霜的看着初若桃怀中,顾北一个激灵睁开眼便看见秦夜那种杀人的眼神,慌忙站起来跳到地上,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到房子正中央的饭桌前,纵身一跃,跳到桌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不多时便听见秦夜关切的声音,“你怎么样?哪里还疼?” 许久未听见初若桃回答,顾北便偷偷转过头来,微微抬起一只眼皮看向床上的初若桃。 秦夜半蹲在床边,握着初若桃的手,“怎么?还是很疼?走,去九重天!”秦夜问了许久,初若桃都不曾回话,秦夜起身便要抱起初若桃。 “莫动我!”初若桃推开秦夜的手,起身走到桌边,将顾北抱起。 这是要拿他做冷战工具吗?顾北昂起头看一眼初若桃,初若桃抿着唇角,用手揉了揉他头顶的毛。 “顾北,你是不是该去另一个房间?”秦夜见初若桃走起路来已经不用扶着东西了,知道初若桃的伤定是好的差不多了,便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回身看着被初若桃抱在怀里的顾北。 顾北哀怨的叫一声,“喵呜——”挣脱初若桃,跳到地上,回头看一眼初若桃,“你的事,莫要拿我当挡箭牌!”顾北说完赶紧朝着门外跑去,出门后,便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朝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这房子里的两位他都不能惹,与其在这里凑热闹,还不如去别的房间睡。 顾北走了,初若桃再次回身坐到床上,秦夜也随后跟着坐过来,低声道,“你莫生气了,都是为夫的错,为夫这就认错!” 秦夜说着便要单膝跪下来的样子,初若桃立刻抬手拦着他,冷声道,“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个女人算什么!” 秦夜拉着初若桃的手,站起身来,慢慢将初若桃的腿扶到床上,自己也顺势躺在床边,将初若桃揽进怀里,温柔的道,“你就是你,莫要学别人。” 秦夜说到这里,猛然间想起以前的中曲山曾见到过一位绿衣姑娘,十分清新的感觉,但是,后来他便再也未见过那位绿衣的小仙子了。 初若桃挑眉,“我以前很喜欢穿红衣的,我练功时的衣服都是红衣,但是,自从与你相识后,我便在为穿过红衣。”我不想做别人的影子,可到头来,好像做的还是影子。 秦夜抬手捏起初若桃的几缕发丝,若有所思的道,“你红衣的样子我也见过。” 初若桃一愣,身子不自觉得绷紧,“你的意思是,你去过扬州?” 秦夜笑着看向头顶的床帐,眸色渐渐深远,“那一夜扬州下着很大的雨,秦清约我去茶馆品茶,泡茶的水便是接着天上落下来的雨水。” “于是,我们直接将茶桌抬到了茶馆外的小亭里,我正要端杯饮茶时,一个巨雷落下,接着我便看见亭前的杨树下站着一个人,红色的身影。” 闻言,初若桃忽地想起来,有一夜她红人馆出来后便是遇了大雨天,雨下的很急,她便跑到一棵杨树下躲雨,不料,刚走到大树下,头顶就劈下来一个大雷,她被淋湿的衣衫立刻被雷炸的破孔翻飞,回到家时,忠叔说她脸上都是黑色的灰。 秦夜似没注意初若桃的异样,继续讲着,“一个大雷劈下来,将树下的人炸成了小黑人。” “你才是小黑人!”初若桃忽然抬手堵上秦夜的嘴,脸色红的像抹多了胭脂一样。 秦夜握起初若桃的手,继续道,“我那时端着茶盏在那想了好久,谁家的姑娘这般蠢,竟跑到大树下躲雨?” 初若桃幽幽的叹口气,“唉,没办法,若不是我蠢,又怎么会被死皮赖脸的缠上你?” 秦夜又继续道,“我便随口说了一句,那位树下的姑娘还真是长的清奇。第二日,荞玉便来找我饮酒,还在酒中动了手脚,直到在寝殿中看到你,我才明白了荞玉的用意。” “合着,那药是荞玉下的?”初若桃问道。怪不得她醒来的时候还没事,要走了才察觉到异样。 秦夜低头看向怀里的初若桃,壮着胆子道,“你的药,是我动的手脚。” “嗯?”初若桃慢慢回过头来,抬腿一脚将秦夜踢到床下,气鼓鼓的道。“你,你坑害良家妇女!” 秦夜摊手,“所以,我才假装冷漠,钓你上勾。” 初若桃继续骂,“你无耻!” 秦夜笑笑,起身重新躺回床上,长呼一口气,问道,“夫人,可否歇息?” 初若桃又是一脚踢过来,“滚!” 秦夜硬生生挨下这一踢,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到床上,合上眼睛。 初若桃比较粗线条,有一些事情秦夜说的好听了,她明知道秦夜是在哄她,但也还是听的很开心。 第26章 你教我打扮 初若桃侧眸,看秦夜已经合上眼睛,便偷偷的将脸贴过去,轻轻地蹭了蹭。自冥府初见,她的记忆里便又多了一个男人,她莫名奇妙的对他迷恋,又不由自主的对他死缠烂打,现在,这个男人既然归她,那日后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夺走! 秦夜的睫毛跳一跳,察觉到初若桃靠近,身子不由紧绷起来,待初若桃在脸上蹭了蹭离开以后,方又放松下来,轻轻抬一下衣袖,将桌上的烛台熄灭。 夜的深沉终会被黎明取代,第二日,初若桃醒来的时候,顾北已经在窗边的长桌上晒了好久的朝阳,秦夜坐在床边寸步未离,眼睛警惕的盯着卧在窗边的顾北,深怕一个不注意,顾北又跳到初若桃枕边。 见初若桃醒了,秦夜忙将桌上的药端过来,让初若桃喝,初若桃想也没想便一口饮尽,喝完后才后知后觉得问道,“我的伤荞玉不是已经治好了吗?为何还喝药?” “补药。”秦夜回答,转身又取过来早饭,看着初若桃吃下。 初若桃吃完,尴尬的看一眼秦夜,又看一眼窗边的顾北,问道,“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顾北没有说话,秦夜淡淡的回道。 秦夜将碗筷放回到桌上,又自怀里取了一些碎银子放到桌上,看向初若桃,“我们启程吧。” 初若桃笑着点点头,朝着他张开胳膊,“我还未痊愈,不能下地。”要求背着。 长桌上的顾北“秃噜噜”的长吐一口气化成一缕清雾自窗口飘出。 秦夜无奈,转身蹲在床边,初若桃笑嘻嘻的爬到秦夜背上,轻轻踢了一脚秦夜,开玩笑道,“不知道,骑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秦夜背着初若桃走出客栈,站在门口问初若桃,“你想试试?” “啊?” 初若桃还未从秦夜的话中回过身来,便觉得身下的秦夜忽地便成了一条银色的长龙,盘在客栈门前,“抓好了!”说罢便载着初若桃朝着天空飞去。 初若桃急忙伸手抓住秦夜的两只角,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震耳的喊声。 站在半空中的顾北朝下看了看,眸中的惊愕一闪而过,便继续朝前飞去。秦夜为了讨初若桃欢心,竟然当众显出真身。 在九重天闲来无事的琼枝正在与天帝下棋,便有一个天官朝着筑雲宫而来,进门便道,“不好了,不好了。” 琼枝皱着眉回过头来,问道,“什么好不好的,坏了本仙君的雅兴,定治你的罪!” 那天官颤颤的看一眼天帝,见天帝点头了,才继续讲道,“秦夜殿下在寒荒国的一个小镇上现了真身。” “吧嗒!”琼枝手中的棋子脱手而出。 天帝用力悄悄面前的棋盘,“快快,快看看这小子是为了什么?” 琼枝摊手现出运簿,慢慢翻开,一行红字在运薄上跳跃着,琼枝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运薄放到棋盘上,让天帝看,天帝看过后,也笑的直拍大腿。 “哈哈……这小子,这小子居然为了讨好媳妇,在凡间现真身!哈哈……” 琼枝看天帝笑的那么开心,忽地想起来,这数万年来,天帝从未为她做过任何事,便敛起笑容,将运簿收起,起身便走。 天帝见状,也顾不得笑了,赶紧起身追上来,“你去哪?” 琼枝不冷不热的回道,“我去找一个让我骑的男人解解闷。” “不行!”天帝立刻回绝。 站在门口的天官见状赶紧转身离开。 天帝见宫内没有别人了,才屁颠屁颠的凑到琼枝身边,拉着琼枝的胳膊笑道,“你骑我啊?” 琼枝回身看一眼天帝,撇撇嘴,“帝江。” “嗯?”天帝应道。 帝江是天帝的名讳,在九重天上也只有琼枝有这个胆子敢直呼出来。 “你觉得我若是骑着你在九重天逛一圈,那会不会是最风光的女人啊?”琼枝的眸中冒着精光,侧着眼,偷偷看着天帝的表情。 天帝在心里将秦夜狠狠骂了几遍后朝着琼枝一笑,“那九重天的神仙们都会笑话你的!”语气颇为语重心长。 琼枝莞尔一笑,回过身来,一把揪起天帝的耳朵,将他推到适才下棋的软榻前,用力一推,生气道,“姑奶奶我这就去人间重操旧业!” “唉,不行不行。”天帝赶紧跑到宫门口张开双臂拦着,不让琼脂出门。 琼枝气哼哼的转回身回道软榻边坐下,天帝忙跟过来,腆着脸笑着,“你莫跟秦夜他们比,他们是小孩子,我们比不得。” “嗯。几万岁的小孩子。”琼枝生气,随手拾起棋盘里的棋子放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吃起来。 天帝赶紧拦着,“哎,你别捡什么都吃啊!” 琼枝抬起头白他一眼,随手又捡起一颗棋子放进嘴里,“你特意用天山雪玉果制成的棋子,不就是为了让我吃的吗?” 天帝转身子一盘的果盘中取过一个苹果递到琼枝手边,“你吃这个呀!那棋我们还未分出胜负呢!” “什么?”琼枝生气,便又抓起几颗放进嘴里,“你还想着翻盘?” 天帝赶紧闭嘴,见琼枝吃着吃着便不吃了,忙道,“若不然,我在这里给你骑?” 琼枝抬眸环视一眼筑雲宫,撇嘴道,“这点地方,你若现了真身,还不得将顶掀翻了?” 天帝无语,合着琼枝是想骑龙啊? 两人正针对“骑龙”这件事在做深刻探讨的时候,秦清与荞玉推门进来。 “舅舅!”秦清气哼哼的也不管天帝是在与谁说话,便坐在软榻边,随手捡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天帝头疼的皱皱眉,看向荞玉,“这是怎么了?谁惹的?” “昆仑翊霖与白秋月合力将初若桃打成重伤。” 天帝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荞玉,等他继续往下说。 “白秋月的藤鞭伤到了初若桃腹中的孩子。” 天帝一掌拍在棋盘上,“孩子呢?” “小产。”荞玉回道。 “来人!” 众人转身看向突然站起来的琼枝。 不多时一个天官小跑进来,琼枝用力拍在软榻的扶手上,“点兵十万,去为我天族的小天孙讨回公道!” 天帝一看,琼枝这是要将在自己身上受的气,撒到昆仑去啊! “不能去!”一直沉默的秦清站起来,“初若桃还不知道孩子没了,她现在已随夜儿去了青丘国,莫要扰乱他们的计划。” 琼枝忽地想起了伸了,摊手翻开运簿,便见初若桃的运数上写着“十七,失一子,偿前世债。”忙转身问秦清,“秦夜是不是在中曲山见过古月?” 秦清被问的一头雾水,这事,何时又扯到了古月的身上? 见秦清不答,琼枝索性找出秦夜的运簿,细翻到万年前,然后,恍然大悟。 第27章 鹿云宫红枫 众人不解的看着琼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恍然的,再接着,便见琼枝看向秦清,“那日,你与荞玉不将初若桃送到秦夜的榻上,过个几年,秦夜也会找上初家提亲。” “你是说……”秦清被说的一头雾水。 便听见琼枝扔下四个字,“因果报应。”然后大步走出筑雲宫。秦夜与初若桃去了青丘,那她也得去凑个热闹。 秦夜与初若桃到了青丘国的时候,顾北已在都城内找好了客栈,离国君的宫殿十分近。秦夜在云端变回人身后,才环着初若桃落到人间。 青丘国离丰都城较近,天气偏热,到处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初若桃随着秦夜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愉快玩耍的孩童。 初若桃甜甜的将头靠在秦夜肩上,憧憬着有朝一日,膝下也将有那么一搭调皮的孩童围着她转,心中便甚是欢喜。 “相公,你说,日后孩子像我一般淘气,到处惹祸,可如何是好?”初若桃皱着眉,想着这个十分伤脑筋的问题, 秦夜微微晃神,片刻后笑道,“找一个厉害的相公惯着不就可以了?” “相公?为何是相公?”初若桃不解。 秦夜回道,“男孩,男孩……”像我太过愚笨,错过了数万年。 “男孩什么?”初若桃见他一直说不出来,便忍不住追着问。 秦夜指指前面的顾北,“会被他带坏的。” “嗯?”顾北回过身来,见初若桃和秦夜在身后笑的十分开心,便也咧嘴笑笑。 圣狐是青丘国的国宝,由国君亲自供养,居住在圣狐殿,一年四季均不外出,不见日月,不理黑白。 秦夜带着初若桃去求见国君的时候,被国君拒之门外了,顾北见着生气,便直接化作一团雾气飘进了宫殿里。 宫廷大殿内,国君正与一个身穿战甲的人说话,似在谈论国家大事,顾北坐在大殿顶的梁柱上,俯身看着殿内正商讨国事的两人,抬手使了个隔空取物的法术,趁着国君起身的空,将国君脚下的毯子快速抽走。 那国君一时站不稳,狠狠摔在地上。 国君站起来,看向面前身穿战甲的人,“孤有多久没去圣狐殿了?” 身穿战甲的面露难色,拱手回道,“陛下,臣才从边关回来,实不知此事已间隔多久。” “来人,备供品!”国君朝着殿门外喊一声,然后看向面前身穿战甲的人,唤道,“朝戟随朕去看看她吧。” 顾北皱皱眉,这个国君怎的与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话如此温柔,还有就是,那毯子明明是他抽掉的,为何会扯上那个什么圣狐? 被唤作朝戟的人弯身回道,“遵旨。” 顾北便故技重施,将国君的金冠取走,飞身跃下,变回本体,将金冠叨在嘴里,纵身跃出宫殿,朝着宫门外奔去。 顾北的突然出现,将安静的宫闱惹的一阵骚乱,宫人们一个个的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试图抓住他,他索性飞身跃上墙头,见那国君落下了,他又故意等着,待国君跟上来了,再快步朝宫外跑去。 秦夜和初若桃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一阵鸡飞蛋打的喊喊声,初若桃回身,就见顾北嘴里叼着一个金冠自宫内跑出来,他身后是一群宫内的人,人群为首的是一个没有冠饰,身着深紫色龙袍的年轻男子。 “相公,那个是不是国君?” 初若桃拉拉秦夜的衣袖,秦夜回过身来便看见顾北叨着一个金冠,朝着初若桃跑来,秦夜立刻将初若桃挡在身后。顾北随后便叨着金冠奔到了秦夜身边,停下来转回身来看着追在身后的宫人们。 青丘国君见叨着金冠的黑猫停在了一位年轻男子脚边,又见男子气宇不凡,便命朝戟亲自上前取回。 朝戟领命来到秦夜和初若桃近前,朝着秦夜和初若桃作揖,“烦请这位公子,这位姑娘,将金冠还与我家国主。” 秦夜弯身自顾北嘴里取出金冠,递到朝戟手里,“也烦请将军代为转告,我夫妇二人来自丰都城,途径此地,特地来拜会国主陛下。” 朝戟闻言,愣了一下,转身回到国君身侧,拱手禀道,“那二位是丰都城贵客特来拜会国主陛下。” 青丘国君诧异的挑挑眉,丰都城是什么地方,世人皆知,自丰都城出来的,能有此等气质的,怕是身份并非凡人。 “请!”国君远远的朝着秦夜和初若桃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秦夜微笑,拉过愣着的初若桃,朝着宫门走去。 走进宫门后,初若桃忽然拉着秦夜的手,不肯迈步了,“相公,我突然觉得心中很慌,莫名的慌。”初若桃怕走在前面的青丘国君听到,便踮着脚附在秦夜耳边,极力的压低声音。 秦夜蹙眉看着初若桃的脸,果然有一些发白,便拉起初若桃的手安抚道,“莫怕,一会儿人少的时候,我们便于国君表明身份,也好尽快见到圣狐。” 初若桃见秦夜误会了,便也不再说了,朝着秦夜点点头后,拉着秦夜后退了一步,才继续往前走。 走在秦夜和初若桃前面的是将军朝戟,朝戟怕秦夜和初若桃跟不上,还特意放慢了步子,等着他们。 待到了金殿的时候,秦夜见金殿内还有不少宫人,便朝着青丘国君搭手道,“烦请国主摒弃左右,我有要是与国主商议。” 青丘国君转某看了一眼朝戟,朝戟便会意的朝着候在殿内的宫人们摆摆手,宫人们立刻退出金殿。 秦夜又看一眼朝戟,青丘国君便摆摆手道,“无论何事,朝戟都可以与孤一起分享。” 朝戟闻言,朝着国君笑笑。秦夜见两人的关系并非普通的君臣关系,也不做细问,山前一步,自袖间取出一块黑色的玉牌,置于国君进前,道,“本君乃此主,此次微服巡访归国,其实是有要事要见圣狐一面。” 国君闻言疑惑不解,秦夜便将手中的玉牌放到朝戟手中,示意他呈给国君一看,朝戟小心翼翼的将玉牌呈到国君面前。 国君看着玉牌上的两个字,不由一愣,抬头看向秦夜,又转眸看一眼朝戟手中的玉牌,那“幽冥”二字实在太显眼,青丘国君年纪尚小,怎的也不会想到,能活着看到幽冥之主。 青丘国君呆愣了片刻后,忽地站起身来,走到秦夜近前,弯身行礼,“青丘国君梧彦见过幽冥之主。” 秦夜将梧彦扶起,梧彦身后的朝戟也随后跟过来作揖拜道,“青丘国大将军朝戟见过幽冥之主。” 秦夜摆摆手,秦夜身后的初若桃却是瑟瑟的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梧彦身后的朝戟。此人浓眉大眼,似曾相识,但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点善意,便刻意的与他拉远点距离。 第28章 树下被雷劈 秦夜似没看到初若桃的小动作,再次与梧彦说道,“本君要见你们的圣狐!” 梧彦忙点头,“正好孤也数月未与圣狐供奉了,孤这就命人准备供奉仪式,今日日落后,君上便可见到圣狐了。” “迂腐!”立在秦夜脚边的顾北见梧彦一个劲的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肯直接带着他们去见圣狐,便忍不住吐槽道。 “谁!”顾北说罢,梧彦立刻警惕的朝四周看看,朝戟更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顾北也懒得跟他们周旋,旋身变成人形,吊儿郎当的站到秦夜身边,竖起大拇指指指自己,“爷爷是天族战神座下的灵宠顾北,我们要见的是圣狐,现在便去见,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顾北突然变成人形,将梧彦的脸色吓得惨白,连连后退,最后靠在朝戟身上才站稳,心有余悸的点头应道,“好好好,孤这便安排。” 初若桃皱眉看一眼顾北,“你怎的乱变化,吓到人可如何是好!” 顾北无所谓的摊摊手,“一个是国君,一个是杀戮战场的大将军,什么没见过,我一只猫算个什么?”顾北说罢还凑着大脸,朝梧彦笑了笑。 秦夜倒是不在意,侧眸看一眼顾北,没做任何表情,显然是很赞成顾北的做法的。 梧彦见秦夜脚边的猫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担忧一会儿秦夜身边的人又会变成什么吓人的东西,忙朝着朝戟摆摆手,吩咐道,“带幽冥之主与夫人去圣狐殿。” 朝戟眸中的欣喜一闪而过,连忙应声,“遵旨。” 秦夜未在意朝戟的表情,倒是一直对朝戟很反感的初若桃看到了朝戟眼中的那一抹亮光,于是,在朝戟领着他们与圣狐殿的时候,便总是会有意无意的留意着朝戟。 这一路上,朝戟都走的十分轻快,一看便知道是心情甚好的样子。 顾北故意慢慢走在初若桃身后,伸手揪一揪初若桃的衣襟低声问道,“我看你一路上对那个朝戟很是在意,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初若桃回身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看到他以后,心中慌的很,觉得是我慌,但又觉得不是我慌。” “切!”顾北咧咧嘴,“你这话说的毛病很大,本猫不甚了解其意。” 秦夜放慢了脚步,不多时便于顾北走在了一起。秦夜伸手揪起顾北的耳朵,“一只猫如何能理解的了人的心思?” 顾北忍着痛吐槽道,“你不也是一条龙吗?还是一条冷水龙!”顾北拍掉秦夜的手追上初若桃,道,“你闭上眼感觉一下,是武清还是战刀?”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道,“死猫,你看前面的那位似乎比我们的心情还急!” 顾北这才注意到走到前面的朝戟,他们走在后面一个劲的说话,前面负责领路的朝戟却是只顾着一个劲的朝前走,根本就不在意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 顾北立刻快走两步追上,猛地跳到朝戟面前,“喂!”看着朝戟被吓得脸色瞬变后,笑着道,“朝戟将军似乎比我们还想见到圣狐啊?” 朝戟脸色微变,敛眉道,“我何时开心了?” “我没说你开心啊?”顾北套出了人家的话,还顺带装作无辜的摊摊手。 秦夜看一眼前面对话愉快的两位,再看看身边已经闭上眼睛的初若桃,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作何?” 初若桃突然睁开眼睛,惊呼出口,“战刀!”话音落罢,身着紫衣的战刀立刻出现在初若桃身边。 战刀看看初若桃,然后将视线转到走在前面的朝戟身上,眸中似有水光浮动,初若桃见她有异样,便问道,“你见过他?” 战刀点点头,又摇摇头,“气息熟悉,但模样未曾见过。” 初若桃皱眉道,“气息?你用鼻子嗅的?” 战刀点点头,初若桃忍不住笑道,“你是一把刀?鼻子却比狗好使?”这是什么原因? 初若桃转眸看向秦夜,秦夜正看着前面的朝戟和顾北,初若桃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初见朝戟的心慌竟不治而愈了,看来,一开始的心慌真是因战刀引起的。 初若桃拉拉秦夜的衣袍,笑着道,“战刀说她的鼻子能嗅到气息。”说完还忍不住笑了两声。 秦夜看着朝戟的视线條地变冷,“朝戟并非人。” “那时什么?”初若桃一惊,看看秦夜,再看看身边的战刀,这两位,一个是神仙,一个是神器,视觉和嗅觉还真不是她这个凡人能比的。 圣狐殿里国君的金殿并不远,设在宫院的东南角,从国君的金殿到圣狐殿,走的快一些,也就半柱香的时间。 于是,初若桃的话刚问完,走在前面的朝戟便以到了圣狐殿的门前,秦夜很懂礼数的朝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的站到秦夜身后,转眸去看初若桃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看到了站在初若桃身边的战刀,面色一惊,不由迈步朝着战刀走过去。 “你去做什么?” 秦夜察觉到顾北有异,便随手拉着顾北的衣领,顾北这才晃过神来,低声问道,“那个?” “古月……” 秦夜的话未说完,顾北激动地打断他,“古月?真的是我主?” 秦夜斥一声“没出息”,拉着初若桃朝前走去。 顾北故意放慢步子,走近战刀身侧,眸中水光闪闪,低声问道,“你是……” 顾北的话才说出两个字,耳边便传来秦夜的疾呼,“屏气凝神,此处有幻术!” 秦夜说完话,来不及思考,一把拉过初若桃护在怀里,在初若桃耳边低声唤道,“若桃,若桃……”然初若桃的视线已经变得涣散,秦夜随手一挥变出一面披风将初若桃护在怀里,朝着施幻术的人喊道,“幽冥之主请见圣狐!” 秦夜甚至圣狐一族主修幻术,像此圣狐的幻术,修习已有数万年,若非秦夜本身心智坚定,否则入了幻境,便很难再走出来。 不多时,一个悦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幽冥之主,便也是天族的那位御战之神吧?” 秦夜深知天族与昆仑的恩怨,便没有出声应答,圣狐便接着道,“你攻占了我主的玉山,如今是不是又窥窃我主的昆仑了?” 秦夜正在心间思考着如何回答时,初若桃的声音自怀里的披风内传出来,“你为何不说顾子彦独霸昆仑,哄骗人间修行者上山吸食修行者的元神来修复他自己的元神?” 秦夜闻言一怔,低头看向怀里,便见初若桃眸中泛着紫色的光泽,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一个地方,“你怎不说顾子彦监守自盗,妄想侵吞整个天族呢?” 不多时,初若桃又接着道,“你离开昆仑数万年,可知西王母现在已不知去向?” 第29章 有关于骑龙 初若桃的三个问题直将圣狐问的哑口无言,不多时,圣殿内的幻境渐渐褪去,初若桃眸中的紫光也随之消褪,随着紫光的消褪,初若桃整个人瘫倒在秦夜怀里,不多时,适才在幻境出现时消失的战刀重新回到了初若桃的身后。 秦夜冷冷的看向战刀,“这是最后一次!” 战刀也冷冷的回敬他一眼,没有做声。 顾北似走近了幻境中,又变回了本体,蜷着一身黑毛,缩在初若桃脚边,十分欢喜的叫着“喵喵……” 秦夜见状没好气踢一脚顾北,“滚!” 黑猫猛然间苏醒过来,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眼身边的环境,旋身变回人形,脸色难看的瞪着圣殿内的唯一一只狐狸。 “悠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北的脸色发白,唇边似有似有血迹。秦夜未见过圣狐,也并不知道圣狐的名字就叫悠容,但,圣狐将昆仑与天族的恩怨,秦夜早有预料,圣狐会怪怨到他们身上。 “若悠容姑娘对我天族有所误会,秦夜这里代天族向姑娘道歉。但,适才姑娘所造幻境真正伤到的并不是天族人,姑娘是不是该与他们有个说法?”秦夜看一眼顾北,又看一眼还未从幻境中走出来的朝戟,最后视线落在悠容的脸上。 悠容的视线也转向朝戟的身上,朝戟似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嘴角挂着笑容,眸中填满幸福。 悠容的视线微微一滞,眸中飞快的掠过一丝不忍,随手一挥,一股白色的雾气朝着朝戟的鼻尖飞去,不多时,白色的雾气便如数的被朝戟吸进鼻间,接着就见他涣散的眼神开始恢复正常。 朝戟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尴尬的笑笑,“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悠容收回视线,“没什么不妥。”又转眸看向秦夜,“御战之神,您不是带着天兵才踩过我家玉山吗?怎么?想将军队开到青丘国吗?” 朝戟立刻仇视着秦夜,快步走到悠容面前,面朝秦夜,抽出长刀。 悠容的视线自秦夜的脸上转到了秦夜的身后,眉头一皱,不屑的笑出声来,“呦呵!我说一个凡人如何能躲过我的幻术,原来是六臂战神也在这里?” 秦夜闻言回身看一眼身后的战刀,正欲开口,便见战刀向前一步,冷冰冰的道,“我主尚未归来,请悠容圣狐莫污我主名声。” “哦。”悠容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看向秦夜另一边面色发白的顾北,“我说呢,这位怎么敢以人形示人?” 顾北嘴角动了动,刚想说话,又觉心口一阵闷痛,忍不住低下头来咳嗽两声,然后抬头看向悠容,“你是圣狐,品阶与顾子彦相同,然,顾子彦现已据山独大。” “我知道。”悠容笑笑,“顾子彦不是万年前就被你们的六臂战神给打的只剩一个元神了吗?”悠容说着还转头看了一眼战刀。 秦夜见顾北嘴角又有血迹溢出,便转头看向悠容,笑着问道,“那你可知道,我们此次来的目的?”秦夜说罢又自嘲似的笑笑,“本君倒是忘了,你们狐族除了擅长幻术,还擅长推衍,悠容圣狐,你是不是已经推算出来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又或者说是翊霖已经赶在我们之前见过你了?” 悠容眸光闪烁,似有隐瞒,但,听秦夜提到翊霖的时候,眼中又闪过一丝诧异。秦夜看着悠容多变的表情,立刻知道了悠容心中所想,便笑着道,“你可听过昆仑西王母道会?” “听过又如何?”悠容转头去,看向殿外。 “西王母道会是如何被捣毁的,悠容圣狐可有所了解?”秦夜说着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初若桃,眉头紧皱,说话的声音已有丝丝不耐烦。 “不就是被你们捣毁的吗?”悠容回道。 秦夜忍着最后一丝耐性,道,“昆仑山聚满了成千上万的元婴级修行者,怎的下山时少了数百人?” 悠容闻言转过头来,嗤鼻一笑,“难不成被顾子彦吃了?” 顾北闻言,咽了一口血水,哼一声,“哼,我亲眼看着顾子彦吸取修行者的元神。”说罢又嘲讽道,“原来圣狐善推衍是真有其事,但推衍的并非是真事,你若是真对此事有一知半解,断不会使两个凡人也跟着遭殃!” 悠容看向秦夜怀里的初若桃,才露出一抹笑,朝秦夜拱手道歉,“伤到的是御战之神的心上人吧?悠容在此道一声歉意。”悠容说罢朝着初若桃挥挥手,一缕白色雾气涌进初若桃鼻间,接着便见初若桃皱了皱眉,随后便醒转过来。 初若桃抬起眼皮看一眼抱着自己的秦夜,微微皱眉,“你怎么生气了?”又转眸见身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便问道,“我怎么了吗?” 秦夜笑笑,“无事。”说罢看向悠容,“望悠容圣狐以后下手时看着点人,莫伤到不该伤的人!” 初若桃顺着秦夜的视线看过去,便见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坐在殿内的蒲团上,身后温顺的铺着九条白尾,面若桃花,眉若远黛,眸似青山,整个人就好似画中走出来的狐仙一般。 “哇!好好看!”初若桃眼中眨着一双桃花眼,完全忽略了揽着自己腰身的秦夜。 秦夜被气的脸色发白,想发脾气,抬头轻呼一口气后才笑着道,“你喜欢?” 初若桃这才想起来身边站着的秦夜,也嗅到了秦夜话中的酸味,忙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她是女人。” 初若桃的话刚说完,便听见悠容阴阳怪气的道,“是啊,吃女人的醋,这御战之神还真是胃口好啊!” 初若桃转眸看向悠容,笑道,“也难怪相公会吃味,全是因为圣狐长的太过好看了。” “哦?”悠容挑眉问道,“那为何他们这几个男的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呢?” 初若桃看看在场的三个男人,秦夜的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顾北似受了伤,朝戟眼神却是一直都在看着悠容,便道,“姑娘身边的那位将军不是一直在看着你吗?” 悠容看一眼朝戟,朝戟脸色尴尬的转向别处,悠容也不避讳什么,直言道,“朝戟与我有情义,与他们不同。”站在悠容身边的朝戟闻言,转眸诧异的看向悠容,悠容回以一笑,柔声道,“遮掩并非办法,总有人的眼睛不瞎。” 秦夜道,“你是算到什么了吧?”所以才会在今日,当着这么多外人面的说**的话。 朝戟看向秦夜,“幽冥之主莫要胡说,圣狐不能嫁,这是青丘国的规矩,也是当年西王母留给先祖的训言。”朝戟说罢看向悠容,“你莫要编谎话骗我,若是传出去,国主岂会放过我们两个?” 第30章 青丘国之主 悠容笑笑,“在场的就这么几位,传出去?传给谁?” 初若桃附和道,“对对对,心中若有便要及时说出来,莫要错过,毕竟你的年岁不能与她比,错过此生,来世再聚的可能会很小。” 悠容闻言,看向秦夜,“会吗?” 秦夜转眸看一眼悠容,视线再次回到初若桃身上,“悠容圣狐不会去天族问一问姻缘府的月老?” 提到姻缘府,初若桃便立刻想到了冥府的三生石,“圣狐也可以去冥府的三生石上看看啊?” 悠容闻言,看向秦夜,“三生石,姻缘府,都是天族的,与我扯不到干系。” 站在初若桃身边的战刀,见众人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此行的重点上,便看着初若桃,低声道,“主人,莫忘了此行目的。” “嗯?”初若桃挑眉。 秦夜抬眸看一眼战刀,转头朝着悠容道,“圣狐若是想看三生石,冥府随时恭候。” 悠容自蒲团上站起身来,踱步走近初若桃,朝戟深怕秦夜和顾北对悠容动手,便紧跟在悠容身边,手里的刀是可提在身前。 悠容走近初若桃,眼神饶有趣味的看向初若桃,“秦夜上神寻的这个小娇妻也不是凡人吧?” 秦夜防备的将初若桃拉到身后,冷声回道,“与你无关!” 初若桃自秦夜身后,偷偷往边上侧着头,笑着看向悠容。秦夜侧眸,见初若桃还在偷看悠容,便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板着脸将初若桃的头推回身后,看着悠容道,“妖‘颜’惑众!” 悠容转身得意的摇着尾巴走回蒲团边,“也是,我这副尊容,出了青丘国活下去的可能都不大,难怪我主嘱咐我,莫出青丘,莫嫁人。” 顾北在一旁冷不丁接了一句,“希望你莫要忘了西王母的话。”众人的视线立刻转向顾北,顾北又道,“莫着了翊霖的道,回去沦为顾子彦塑造人身的原料。” 悠容的笑容滞在嘴边,片刻后笑着道,“我在这青丘国住的时间太长了,都不知道历经过多少代国主了,已然将这里当成了我的家乡。”说到这里,悠容嘴边又露出一丝苦笑,反问道,“去哪?”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叨扰了,朝戟将军与悠容圣狐或许还有话要说。” 秦夜见悠容说不再走出青丘国,便拉着初若桃往外走,初若桃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头的看着悠容,悠容也朝她微微笑着。那笑容看的初若桃心头一颤,直觉得眸中看到的便是这天下最美的景致。 秦夜拉着初若桃出了圣狐殿,顾北和战刀便紧随其后走了出来,战刀转头看向顾北,疑惑地问道,“你方才愣了半天不说话,为何不管她讨要伤药呢?” 顾北不说话,走在前面的秦夜淡淡的回道,“他与人家有私怨,便是要,悠容也不会给的!” 初若桃的脑子里还是适才出门时悠容朝着她笑的模样,见秦夜提到了悠容,便忍不住问道,“悠容是圣狐的名字吗?” 顾北哧一声,回战刀,“我这身伤不只有她的手笔,还有旧伤。” 初若桃却似没听到顾北的话,笑的一脸花痴,“悠若花容,众生尤怜。”文绉绉的拽了一句无名诗以后,自顾自的咂舌道,“啧啧啧,应该是我见犹怜才对啊!” 秦夜闻言顿住脚步,手掌紧紧攥成拳,骨节嘎嘎直响,隐忍的问道,“你真觉得她有我好看?” “嗯~”初若桃摇摇头,秦夜闻言,攥着的拳头稍微有些放松,不料初若桃又接着道,“你有有的好看,她有她的美,不分伯仲吧!” “噗!”顾北忍不住笑出声来,嘴角便又有血迹流出来,初若桃回身的时候便看见顾北还在“吐血”,笑容瞬间收起,拉着顾北便往回走,秦夜一回头见身边的人拉着顾北早就回到了圣狐殿门口。 而战刀也站在门口,似乎脚步没有动过一般。 到了殿门口,顾北才甩开初若桃的手,嫌弃的撇撇嘴,“我现在已经剩半条命了,你就莫再坑害我。” 初若桃疑惑不解,“我怎的就是坑害你了,她伤了你,我们管她要伤药,难道有错吗?” “有错!”秦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冰冰的道,“你若是再去看那个狐狸一眼,我立刻拆了这圣狐殿!”初若桃倒是没觉得秦夜的话有什么异常,就是秦夜说话的语气却是瘆人,初若桃听的直打哆嗦,回头看一眼还在气头上的秦夜,谄媚的笑笑,“不是不是,你去管她要也可以,我不进去,绝不进去!” 三人在这边拌嘴,门口的战刀早已推门而入,站在了悠容面前,“圣狐,你伤了顾北,当给以一剂伤药。” 言语中听不出半点感情,悠容听后,笑的花枝乱颤,“呦!呵呵……你家那位转世的都没有你如此完整复制前生的脾性,你还真是个怪物!” 战刀嘴角抽一抽,又重复一遍,“你伤了顾北,应当给以一剂伤药。” 悠容收起笑容,将手摊开,便有一个粉色的布包躺在手心。悠容笑着将粉色的布包递到战刀面前,笑着道,“那位凡人虽说由你护体,但,适才确实与他人不同,莫不是真的是六臂战神转世?” 战刀不语,接过布包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身看了一眼傻站在一边的朝戟,朝着悠容道,“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莫害了他。” 悠容摆摆手,“管好你自己吧!” 战刀正要走,朝戟快步走上前来,横在战刀面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战刀抬抬眼皮,看向门外,意味深长,“你不属于这里。”说完也不等朝戟再说话,便迈步走出圣狐殿。 朝戟想要追出去问个明白,却被悠容拦着,“你问她,她也不会告诉你,你只管依她的话做便是了。” 朝戟疑惑,“你适才还说你……” “我怎么?”悠容打断他的话,笑着道,“我只是闲的慌,找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说罢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冷,“你若还有事便说事,无事还是回去保护你的国主吧!” 朝戟愣了愣神,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出圣狐殿。 待朝戟走出圣狐殿后,悠容才悠长的叹口气,“像我这样的,也只能留守在着圣狐殿中了。” 朝戟出了门,见战刀还站在门口,便想起来适才战刀在殿内说的话,心中顿生不快,冷声道,“你还赖着做什么?” 战刀看一眼他脸色的神情,便知悠容已与他说明白了,这才放心的快步追上被秦夜拎走的初若桃,将布包递给顾北,一言不发便旋身化作一丝青烟没入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顾北看一眼布包,又回身看一眼身后跟着的心情不甚愉快的朝戟,心中有些疑惑,便将战刀给的布包打开放到鼻尖处轻轻一嗅,顿觉周身的伤好了许多,方才想到战刀返回去的缘由。 第31章 圣狐制幻境 初若桃被秦夜拎着出了圣狐殿的院子,又被抗着去了金殿与国君道别。 到了金殿门口,秦夜才将初若桃放到地上,但仍旧不放心的牵着她的手,深怕一个不注意她又溜回圣狐殿。 朝戟站在金殿门口了,才有些晃过神来,抬头看一眼头顶的金匾,敛了敛心神,迈步走进金殿,朝着殿内的梧彦单膝跪地,“回国主,圣狐与几位贵客相谈甚欢,贵客前来道别。” 梧彦自奏折堆中抬起头来,笑笑,“如此甚好,圣狐在殿中已有千万年之久,从未有仙人来看望过她,几位贵客真是有心了。” 秦夜淡淡回道,“你那狐狸可要看好了,莫让她出了圣狐殿才好。” 梧彦被说的莫名奇妙,便看向朝戟,朝戟朝着秦夜身边的初若桃看了一眼回道,“幽冥之主的夫人对圣狐颇为热情……” 朝戟的话才说出一半,便被秦夜打断,“这征战四方的朝戟大将军也爱嚼舌根?” 梧彦似听出了这个中意思,仰首哈哈大笑起来,“幽冥之主大可放心,圣狐殿有西王母设的封印,圣狐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 “我们刚才就进去了呀!”初若桃立刻插嘴,但是刚说完话,便被秦夜一个眼神瞪的躲回到秦夜身后。 梧彦起身,来到秦夜面前,朝秦夜行礼道,“不知尊夫人可有胞姐胞妹?” 秦夜挑眉,便见梧彦笑道,“与朝戟将军介绍介绍?朝戟将军常年在边关驻守很少回来,又到了这般年纪也无成家,孤看尊夫人品行良好,样貌尚可,胞姐胞妹定也不差,与朝戟牵牵线,也好了却了孤的一桩心事,孤已备好……” 梧彦还想说,便被秦夜打断,“莫说了,她并无什么胞姐胞妹,你也莫拿她作比较。” 梧彦见秦夜语气不太友好,便道,“孤莽撞了,见谅,见谅。”说罢又好奇的问秦夜,“但,不知为何幽冥之主不许孤拿夫人来做比较?” 秦夜懒懒的回道,“本君怕你回去休妻!”说罢便带着初若桃转身要走,“就此别过,日后若有叨扰,还请国君莫再拿我夫人说事。” 梧彦连忙追着将秦夜送出殿外,并连连点头应着,“是是是,日后绝不再做比较。” 秦夜拉着初若桃转身便朝宫外走去,梧彦又追上来,“不知幽冥之主可有居所,孤的宫中尚有空置的宫殿,可供您小住。” 初若桃赶紧回身,“如此甚好!” 秦夜冷冷的打断,“不好,住客栈去!” 一直未说话的顾北上前一步,在秦夜耳边低声提醒道,“若防翊霖,住在宫中不乏是一个好的应对之策。” 秦夜侧眸看着顾北,许久不说话,顾北便要转身退到一边时,秦夜忽地开口,“行,你备宫殿,最好是离那个狐狸殿近一些的!” “啊?” 梧彦没听出来初若桃得意思,正要问时,便听见秦夜再次说到,“本君要离狐狸殿近的宫殿!” “啊!”梧彦忙转身吩咐朝戟,“传话,备寝殿,供贵客小憩。” 朝戟没有回话,两眼呆愣着,似在想着什么。 梧彦见他不回话,脸色变得难看,“朝戟!” 又大声喊了一次后,朝戟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是!”眼中却是闪烁不定。 梧彦知道他又走神了,便又重复一次,“备寝殿,供贵客小憩。” 秦夜见朝戟心不在焉的,便又加了一句,“要离狐狸殿近的!” “狐狸殿?”朝戟问道,然后不等秦夜回答,便又自己答道,“哦,狐狸殿,狐狸殿……”一路小声念叨着出了金殿。 梧彦无奈的摇摇头,“早知如此,我便叫别人带你们去圣狐殿了。” 秦夜自梧彦口中听出来另一层意思,便问道,“朝戟将军以往也是这样?” 梧彦点点头,“每年不听到诏都会回来一次,每次都是失魂落魄的离去。” 秦夜恍然,“国主是不是也知道朝戟心中所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朝戟对圣狐动了心,但,圣狐是圣狐,终生出不得圣狐殿,嫁不得人。”梧彦颇为无奈,叹口气转身回道案几后坐下。 梧彦才落座,朝戟便从殿外进来,朝着梧彦拱手道,“寝殿已备好,几位贵客随时可以入住。” 秦夜朝着梧彦摆摆手,“国主慢慢烦恼吧,本君先走了。” 梧彦还要起身想送,秦夜已拉着初若桃出了金殿,初若桃被秦夜拽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跟在他身边,走了不多远,便疑惑地问道,“你们说,那个朝戟和圣狐是不是有猫腻啊?” 秦夜转头,“猫腻?” 初若桃点头,“对啊!” “你何时学会了这么隐晦的词?”秦夜说完又想起来初若桃夸悠容美貌时拽出来的一句没有主的诗,便问道,“你说‘悠若花容,众生尤怜’?” 初若桃警惕的看着秦夜的神情,察觉出他别有所图时,忙摇头,“那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秦夜问道,“战是说不出那样酸的诗句的,便只有武清了?” 在玉扣中深居简出的武清,气的一跺脚躺倒在地上,“主人何时变得这么怂?这么酸的文词她怎么好意思栽赃给我?” 立在一旁的战刀双手环胸,双眸紧闭,幽幽回道,“你去替她担了。” 武清忙摇头,“不不不,我还是修习我的灵力吧,日后定要修成神器,好与你并肩作战。”武清看向战刀的眸中多了许多崇拜。 战刀淡淡的应道,“嗯。”便再无声响了。 武清不肯站出来替初若桃背黑锅,初若桃只好梗着脖子另想他策,抬头看见走在前面的朝戟,便快步追上去,拉着朝戟问道,“朝戟将军可曾听说过‘悠若花容,众生尤怜’这句诗?”问话的时候,初若桃为了让朝戟成为她的同谋,一个劲的朝着朝戟眨眼睛。 然,朝戟依旧是视若无睹的回道,“没听过。” 没有人作证,这句诗便成了初若桃原创诗句了,秦夜笑的颇具深意,长臂捞过初若桃腰,“你看看天色,是不是该为你的心口不一付出点什么代价啊?” 初若桃嫌弃的皱皱眉,“你这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龌龊!” 顾北的视线飘向初若桃得腹部,也附和着道,“龌龊!” 秦夜本想回身给顾北点教训,却看到了顾北的视线飘向初若桃得腹部,立刻明白了顾北的用意,便象征性的朝着顾北挥去一巴掌,“闭嘴!” 几人来到备好的宫殿不多时,梧彦便命人送过来膳食,初若桃叨着筷子,盯着宫殿正堂墙壁上挂着的一块匾看了许久,都没认出来匾上所写的字,便回身问秦夜,“相公,那上面趴着的是些什么字?” 第32章 圣狐如此美 秦夜闻言皱皱眉,转头看去,便见匾上写着几个古体字,笔画繁琐,但秦夜还是认出来那是这座宫殿的名字,便夹了一些饭菜到初若桃碗中,“莫看了,那三个字是‘繁馥殿’。” 初若桃点点头,朝着秦夜竖起手指,“相公博学!” 秦夜摇摇头,顾北也摇摇头,如此模样的六臂战神转世,怕是九重天的那些人都未曾预料到吧。 用完膳不多时,夜色便将整个宫院笼罩起来,初若桃趴在窗口,仰首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似在想着什么,秦夜见她想的出身便挥手变了一棵桂树在门口,又将顾北赶出去,卧在树上。 初若桃眼前一亮,便转身跑出门外,暗沉的夜色环绕在桂树周围,秦夜变出来的这棵树周围又环了一圈圈的雾气,初若桃立在树下,忍不住想起了两个地方。 “相公,你带我去看看相思树吧?”初若桃立在树下,背着手,看着秦夜。 “相思树?”被命令卧在树上装睡的顾北忽地抬起头来,天下还有这种树? 秦夜仰首看了一眼树枝上的顾北,顾北见秦夜眼神不善,赶紧把不该说的话全部咽回去。见顾北又继续装睡去了,秦夜笑着走近初若桃,“相思树是给那些才成亲的人看的,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好看的。” 初若桃侧眸笑着,道,“冥君的嘴皮子,现在可是厉害的很了,我初某人甘拜下风。”想起来以前初见时沉默寡言的秦夜,又见眼前人言辞准狠,便忍不住想调侃他两句。 秦夜也不在意,笑着道,“我道你是想家了,便变了一颗桂树出来,还把顾北也赶到树上,如今你怎的想起了相思树?” “我是想起了树叶结成的圆珠中呈现的画面。你竟能装的那般清冷,让人望而却步,又恋恋不舍。”初若桃转过身去,伸手撸起袖子,准备爬到树上去看看。 秦夜准时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初若桃衣服,将她拽回怀里,“你若是不老实,我便将你扔回寝殿了!” 初若桃吐吐舌头,赶紧老老实实的放下衣袖。 卧在树上的顾北忽地睁开眼睛,看向院墙外,像是看到了什么。 秦夜瞟了一眼顾北,见他只是竖着耳朵在听声音,便出声问道,“怎么翊霖来了?” “不会吧?这么快?”初若桃不信。 顾北点点猫头,舔了舔爪子才道,“去了圣狐殿。” “圣狐殿?”初若桃闻言便要拉着秦夜往圣狐殿去,“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拦着啊!” 秦夜拉着初若桃,“不急,要先看看他能不能进得了圣狐殿,进了圣狐殿,悠容又会是如何招待他。” 秦夜说完话,才不紧不慢的牵起初若桃的手,化成一阵清雾消失在院中,立在树上的顾北见状也跟着消失在树杆上。 正如秦夜所言,翊霖进了圣狐殿的院子,并没有直接进圣狐殿,想来是知道圣狐善幻术的,秦夜与初若桃也并未现身,而是躲在圣狐殿的院门外远观情况。 翊霖立在殿外,先是朝着殿门作揖,恭恭敬敬的问道,“昆仑翊霖,求见圣狐悠容。” 不多时,殿内便传来了悠容懒洋洋的声音,“本座今日体乏不见客。” 翊霖回身朝着四周环视一眼,然后又朝着殿门作揖道,“翊霖奉我王之命,求见圣狐,恳请圣狐赏脸开门一见。” “王?”殿内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昆仑的王不一直都是我主西王母吗?” 翊霖闻言,忙回道,“西王母闭关数万年,已将王位传与我王顾子彦。” “哦……”殿内的声音似恍然,接着便是十分不耐烦地回道,“那你让顾子彦来见我吧。” “这……”翊霖眼神闪烁,想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临行前顾子彦的交代,便再次开口道,“其实,由我来请圣狐尊驾,是因为,我将于下月与中曲山梧桐仙子白秋月成婚,特来请圣狐尊驾为我二人主婚。” “你成婚与我有何干系?”殿内的声音回绝的毫不犹豫。 躲在门口的秦夜与初若桃相视一眼,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翊霖将要做的事。 果然,悠容才回绝完翊霖的话,翊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闯殿。 翊霖面色狠绝的看一眼殿门,抬腿便是一脚,将殿门猛地踹开,正要迈步时,一把宽刀自侧面飞来,直击翊霖门面。 初若桃和秦夜见状大吃一惊,以为是顾北沉不住气,先出了手,正要现身帮忙时,顾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个朝戟还真是痴情,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给悠容守夜。” 初若桃与秦夜一同转头看向院内,只见翊霖早已与朝戟打在了一起,但,朝戟是一介凡人,如何能敌得过青鸾神鸟翊霖,才过了几招,朝戟便被翊霖打的倒地吐血不起。 此时殿内传出来悠容幽幽的声音,“翊霖神君,你不是相见本座吗?请进来吧!” 翊霖闻声,回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朝戟,迈步走进圣狐殿。 “啧啧啧,完了,打伤了朝戟,还敢进圣狐殿,一会儿准得受伤滚出来。” 顾北的话又在身后响起,初若桃回身白一眼顾北,“闭嘴,莫让人家发现我们!” 秦夜看向院中,拉着初若桃迈步走进去,“已经发现了。” 初若桃回身便见朝戟嘴角挂着血迹,正朝着这边看来,“你们与他是不是一伙儿的,白天探路,晚上强攻?” 初若桃赶紧撇清关系,“别别别,那种小人,我们可不敢与之为伍。” 朝戟诧异,“小人?” “是啊!”初若桃点点头,“拜他所赐,我这身上的内伤还没还利索呢!” 朝戟回身看向殿门,催促道,“那你们快些进去帮帮悠容!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斗得过那个精怪!” 见翊霖被朝戟称之为精怪,初若桃忍不住笑道,“你这嘴倒是够狠的。” 顾北上前将朝戟扶起,安慰道,“莫怕,悠容的幻境,没有点道行,是破不了的。” “真的?”朝戟似不信。 “真的。”顾北认真的点头。 翊霖也真如顾北所说的一般,对于悠容的幻境,不仅是束手无策,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翊霖刚迈步走进圣狐殿,迎面便扑来一团粉色的雾气,接着眼前的环境便随之变了样,空荡荡的圣狐殿内平白长出了许多好看的花花草草,还有鸟雀在花草中飞来飞去,原本是黑夜的天也变得晴明起来,周围亮堂堂的一片,远处还有一棵碧树成荫的高大梧桐。 翊霖用力摇摇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梧桐树,片刻后,梧桐树就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穿翠绿的衣裙,笑的欢快,朝着不远处的一条大河跑去。 第33章 此行为何事 翊霖一眼便认出来,那个梧桐变成的小姑娘就是昔日的白秋月。翊霖赶紧迈步追上去,却在快追上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白秋月朝着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少年跑去,开心的唤着,“秦夜哥哥。” 那个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修炼着自己的灵力。 翊霖气愤地攥起拳头,眼睁睁看着白秋月开心的围着秦夜转了大半天,又眼睁睁的看着白秋月失落的转身变回到本体梧桐树。 “秦夜!你若还是个活人,便看一眼那个围着你转了数千年的梧桐仙!”翊霖忍不住怒喊道。 此一声却是实实在在的喊了出来,躲在门外的初若桃立刻瞪着眼睛看向秦夜,合着秦夜认识白秋月已有数万年之久了,怪不得白秋月会缠着他不放。 秦夜倒是不在意依旧聚精会神的侧耳听着门内的动静。 不多时,便听到一声低微的吐血声,接着就是咕咚一声,什么东西摔掉地上的声音,朝戟担心悠容,来不及细想便推门而入。 大殿内,空旷旷的,翊霖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神涣散,似还未从幻境中走出来。 朝戟看也没看翊霖一眼,大步朝着悠容走过去,一脸关切的问道,“他,未伤到你吧?” 悠容挑眉,“你眼睛不好吗?” 朝戟尴尬的挠挠后脑勺,“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初若桃便好事的掺和进来,“他担心翊霖会伤到你,冒着生命危险拦了翊霖一小会儿。” 悠容锁眉看一眼朝戟嘴角的血迹,眸色微闪,转过身去,冷哼道,“哼,自作多情!” 朝戟抬手,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硬生生被悠容的一句“自作多情”被憋回去了。 初若桃又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秦夜知道她又要管闲事,忙伸手拦着她,却被她用力甩开。初若桃朝着悠容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朝戟有多危险,若不是你及时出声,恐怕他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悠容转过身来,凝眉看向初若桃,“你那把战刀要我莫害了朝戟,你现在又跳出来撮合我们俩,你们这几个人的心思还真是够不统一的!” “啊?”初若桃惊道,“战刀要你莫伤害朝戟?”初若桃想了一下又接着道,“你会不会是会错意了?” 秦夜见差不多了,一把将初若桃拉回怀里,朝着悠容道,“她胡说,你莫听。” “谁胡说?”初若桃转头看着秦夜。 秦夜很理所当然的回道,“你啊!他们两个本不是一路人,你撮合有什么用?” “啊?”初若桃看一眼悠容,在看一眼朝戟,视线最后回到秦夜身上,也很理所当然,“挺般配啊!” “我……”悠容正要说话的时候,重伤倒在地上的翊霖忽然从幻境中走出来,站起身来擦掉嘴角的血迹,提着剑便要刺向秦夜,“你个瞎眼神仙,坑害了白秋月万年之久!” 秦夜皱皱眉,像赶苍蝇一样,随手摆摆衣袖,便见翊霖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直到撞到大殿的柱子上才停下来。 “你回去转告顾子彦,圣狐一族的本事不是白学的,若想骗我,也要他亲自登门试试看,派这么一个小喽喽来,是想试试本座的实力吗?”悠容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给她原本美丽的面容上添了一丝神采。 站在秦夜身边的初若桃又花痴了,“顾子彦来不了,他没有人身,出不了昆仑。” 秦夜皱眉,初若桃得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温柔,像不是本人一样。秦夜伸手抓住初若桃得两只肩膀,强迫初若桃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初若桃得眼中又在冒着小心心,一股浓浓的醋味立刻涌上心头,“你这毛病得好好治治!” “是得好好治治,你们夫妻二人,一个是花痴别人,另一个是让别人为之花痴,还真是般配的很。” 秦夜知道悠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只要跟初若桃放在一起便觉得是人间最悦耳的话,难得的一笑,“本君也这么觉得。” 站在一旁的顾北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秦夜也毫不在意,“未成亲的,是体会不到的。” 初若桃推他一把,“你少来!”说完便又要与悠容说话,悠容忙抬手制止,“莫说了,您可饶过我这条狐狸命吧。” 秦夜笑着再次把初若桃拉回到身边。 “我倒是为何会对我这个自己人下狠手,原来圣狐早与外人勾结。”翊霖擦去嘴角的血迹,恨恨地朝着悠容走近,“待我回去,定要与我王讲清楚,我昆仑的悠容圣狐早已背叛昆仑,与天族勾结在一起了!” 悠容无所谓的笑道,“随便,本座又出不得这座圣狐殿,你便是说本座杀了人,本座都没有办法与你辩驳!” 秦夜看向翊霖,冷声问道,“翊霖神君是觉得悠容圣狐的幻境很令人回味吗?” 翊霖看一眼悠容,再看一眼虎视眈眈的秦夜等人,只好转身化作雾气,自门口逃离。 见翊霖逃走了,悠容又看向秦夜,“御战之神可还满意?” 秦夜侧眸,淡淡的回道,“本君也是方才才知道,这圣狐殿是专门为你而造。” 悠容冷笑道,“装什么老好人?你是天族的上神,这世间的几件事是你意料之外的?回吧,我累了!” 悠容说罢转回身去,变回本体,蜷着身子卧在蒲团上,合眸休息去了。 朝戟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见悠容是真的累了,便咽了回去,随着秦夜初若桃一同走出殿外。 出了殿门,秦夜看向朝戟,“将军要趁早看医啊,莫误了时辰,积劳成疾。” 朝戟没有说话,回身看一眼已经紧紧合上的殿门,眼神落寞的转身的走出院门。 翊霖在悠容身上吃了亏,便消停了些时日,大抵是躲在什么地方养伤去了。在宫中憋闷了几日后,初若桃便按耐不住的想要出宫游玩,秦夜担心翊霖还会寻悠容,便吩咐顾北守在圣狐殿外,以防万一。 秦夜带着初若桃出宫后,便直奔宫人们口口相传的最热闹的集市巷而去。 顾北变回成猫的样子,蹲在圣狐殿的院墙上,懒洋洋的蜷成一个黑色毛球,耳朵直直的立在头顶上,时不时的转动两下,眼皮也是微微合着,看着是睡着了,其实是半眯着眼打呼噜。 昨夜朝戟在圣狐殿院内受了重伤,如今怕是躺在他自己个的将军府养伤呢。 顾北抖抖胡子,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呼噜声。朝戟这个人的秉性与战刀十分相似,想到战刀,顾北便想起来古月战神是三界周知的六臂战神,陪着她征战四方的神器有三件,战刀、弑神戟、束魂伞。如今战刀已经现身,还认了初若桃为主,另外两件神器却仍旧不知所踪。 第34章 留宿宫廷苑 就在顾北思想着古月另外两件神器的去向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圣狐殿的院外传来。顾北抬起头,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一群身着宫装的侍婢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圣狐殿走来,顾北见没什么异象,便又蹲下身子,准备收起两只小毛爪子,再闭目养神一会儿。 突然,侍婢队伍最后的两个开始慢了下来,其中一个走路像是有些晃悠,另一个也慢慢朝着墙边靠近,最后直接扶着墙坐在了地上。 顾北皱眉看着这两人,没什么不对,三魂六魄稳居躯壳内,不像是生病的人,倒像是贪杯醉了的样子。 顾北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么大的国君宫院中竟还有人偷吃酒的,心里合计着,一会儿,初若桃和秦夜回来了,他要去金殿好好的“教育教育”那位“宅心仁厚”的国君。 想着,顾北便安然的收回小毛爪子,半趴在墙头,继续眯着眼睛打呼噜。 阳光很浓,晒得人,不,晒的猫有些犯困,不多时,呼噜声就更大,更匀呼了。 不多时,圣狐殿的门被人自外面推开,卧在蒲团上的悠容懒懒的转过身来,看向推开门的人。 身着粉色的宫装,头顶上还扎着两个侍婢髻,额宽脸方,虽说肤色也很白净,眉宇间却没有一丁点的女人气息。 悠容拢起袍袖,挑眉看着来人,“怎么?昨儿个的幻境入的不够深?” 来人低头嫌弃的看一眼身上的衣服,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才回悠容的话,“不够深,所以,今天带了一个垫背的。” 声音是翊霖的声音,悠容抬头,那人的模样也成了翊霖的样子。悠容皱皱眉,“你本人长的还能看,这么变来变去的还怪吓人的。呵呵……”悠容说罢,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圣狐还是先看看,我带来的垫背的是哪位?”翊霖说着,便自身后拖进来一个人,也是粉色的侍婢装,但,体型却是比侍婢大了那么一整圈。 悠容眉头微微一皱,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人是不是比昨夜为你守门的那个男人重要很多?”翊霖笑笑,蹲下身来,用手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然后把地上人的脸转过来,对着悠容。 是青丘的国君! 悠容敛敛眉,转过身去,“我们都是昆仑的人,那么你我的事也是昆仑的事,便也算是家事,如今你扯了一个外人进来,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翊霖反问,“当初天帝将青丘赏给西王母,西王母又将此地赏给了你,这青丘国本就是昆仑的,何来外人之说?” 悠容也懒得和他费口舌,便直接问道,“你的意图就是让我随你回昆仑?” 翊霖哼道,“我王有令,无论如何都要请回圣狐尊驾,翊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悠容站起身来,很爽快的道,“那好,我随你走。” 翊霖得意的提提嘴角,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让悠容先走。悠容也不推辞,优雅的迈步朝门走去,翊霖见她是真走,便也放下心来,紧紧跟在悠容身后。 不料,悠容刚走进殿门口,整座殿内便闪现出一层金色的网罩,转瞬即逝,悠容再迈步,网罩的光更加强烈,悠容再迈步的时候,便被金色网罩封住的殿门挡了回来。 悠容被金色网罩弹飞,变回本体,摔在殿墙上。 翊霖不由惊愕,“这个什么东西?” 悠容慢慢自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点点血迹,“这层金网就是西王母赏赐给我的圣狐殿的真身。” 翊霖不信,便拔出长剑,挥剑砍向殿门,然而,剑身还未靠近殿门,强大的灵力已触及到了金网,金网像一面弹性超强的蜘蛛网一样,将翊霖的剑飞弹回来,翊霖整个人也随着剑不断地往后退。 翊霖拄着剑,半跪在地上,片刻后忽然站起来,将剑指向悠容,厉声问道,“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悠容苦笑,“我自己织网困自己?” 翊霖转头看一样恢复正常的殿门,回身问悠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悠容笑道,“我若是知道别的法子,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数万年之久!” 翊霖还想说什么,便听见殿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便回头看一眼悠容,“我回一趟昆仑我王定会有解开这个破东西的法子!” 悠容没有说话,视线一只盯着躺在蒲团前不远处的人。翊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漠然道,“他死不了!” 悠容的视线还是分毫没有移动,翊霖看一眼殿门外,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半柱香之后,他就会醒来。”翊霖扔下一句话,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悠容无奈的站起身来,挥手将地上人的衣袍换掉,不多时,便又有人自门外进来, “悠容!” “悠容!”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用抬头,悠容也知道是谁。 悠容拖着受伤的身子,慢慢走进蒲团,蜷身变回本体,疲惫的道,“烦请秦夜上神与夫人,将国主陛下送回寝殿,我累了,想睡会觉。” 秦夜环视一眼空荡荡的圣狐殿,朝着初若桃点点头,初若桃小跑着将揣在怀里的叫花鸡取出来,放到蒲团前,柔声道,“今日在街上看到一人叫卖叫花鸡,忽地想起有一位狐狸朋友十分钟爱烧鸡,我想悠容数万年被困圣狐殿,定是没吃过集市的叫花鸡,便买了一只回来,你若乏了,便歇息醒了再吃。” 初若桃放下烧鸡回到秦夜身边,抬头看一眼秦夜,秦夜长袖一挥,将躺在地上的人带走,临出门时,回身看了眼殿后墙角的血迹。 翊霖果然来过。 秦夜和初若桃出了圣狐殿,迎面便看到一脸困像的顾北。 “怎么样?没跑吧?”顾北打个哈欠,抻了抻懒腰。 初若桃抬腿一脚踢在顾北屁股上,骂道,“你个没记性的死猫崽子!” 秦夜不作声,自顾北身侧走过,顾北不自在的向旁边后退一大步,初若桃伸手揪了一把顾北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就能睡着呢?你说你!” 顾北呲牙咧嘴的躲过初若桃的第二次摧残,很识相的紧跟在秦夜身后。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打他最疼的是初若桃,但能打死他的只有顾北,对,小命要紧! 回到繁馥殿后,秦夜将殿内侍奉的侍婢们都遣走,将顾北叫到进前,“就着你比我早生了几万年的阅历,与我讲讲,当年悠容和昆仑的事。” 秦夜拍拍身边的椅子,顾北看一眼椅子,十分不安心的坐了上去,“悠容和昆仑的事是发生在我没去中曲山之前。” “嗯,你去中曲山时,我也已修成上仙了。”秦夜点头。 第35章 夜有来访客 顾北接着道,“在那之前,我一直在九重天,很少……四处走动。”顾北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一眼秦夜,见他仍旧在认真听,便继续说,“鹿云宫我倒是出过几次,但,那些事,我还真不记得那位神仙说起来过。” 秦夜抬起头来,初若桃转过头来。“就这些?”初若桃挑眉问,见顾北点头后,手又不自觉得攥成了拳头。 顾北侧眸,看见初若桃又要动手,便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情急之下,竟有些口不择言,“谁让你当年不许我踏出鹿云宫的!” 秦夜皱眉,转过头来。 顾北赶紧改口,“说着急了,是我的那位不讲理的前主人。” 秦夜还是皱着眉,看向初若桃,初若桃没在意顾北的话,反倒十分同情顾北,“什么狗屁主人,还不允许踏出家门半步。我若认识她,定叫她与你道歉!” “可是,你都不知道这些事,还能有谁知道?”打抱不平完事后,初若桃忽地想到了这个愁人的事。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初若桃眉心的玉扣白光乍现,战刀安安静静的出现在初若桃身边。 秦夜挑眉,“你知道?” “嗯。”战刀点头,“随主人征战四方,也只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也比不知道强!”初若桃赶紧凑过来,顾北见状也跟着凑过来。 “大概是三万年前,西王母座前的圣狐忽然走失,西王母遍寻不着,最后是命理仙君仙游八荒时,在青丘遇到了圣狐,便传了口信给西王母。西王母亲临青丘时,发现悠容与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日子过的十分开心,西王母心中颇为恼怒,但,也有些许愧疚,于是便赐了那个男人一个青丘国,望他能陪圣狐过几十年幸福的日子,好景不长,那个男人成了国君后,开始四下寻美纳妃,西王母闻听后,便寻到圣狐,命她回昆仑,然,圣狐心中还放不下那个男人,不肯离去。” “西王母一气之下撒下金网化作圣狐殿,将圣狐囚禁在内,终生不得踏出殿门,圣狐亲眼看和心爱的人与人把酒言欢,也亲眼看着心爱人的后代为了争夺国之君之位互相残杀,最后,圣狐终明白了西王母的用意,便一心守在圣狐殿,未再踏出半步。” 战刀一口气将故事讲完,面色微酡的看向初若桃,眸中的戾气温良了许多,“悠容亲眼看着青丘国一代代传下来,代代衰落下来。” “那她还真有可能想要逃出圣狐殿。”初若桃蹙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为何?”秦夜不甚理解初若桃的意思。 初若桃便解释道,“如果是我,亲眼看着心爱的人背叛,主人赏赐的过度日益衰落,我也会想要出来,就算不回昆仑,也会想办法使国家再度兴旺起来。” “你想夺权?”顾北低呼道。 “也未尝不可!”秦夜淡淡的道,“若我是悠容,我定会夺回国家,重整江山,以慰西王母的一片好心好意。” “问题是,现在顾北正虎视眈眈的想要拐走悠容!”顾北噌的一下跳上桌子,看一眼围在桌子周围的众人,嘿嘿一笑,变成本体,团成一团,卧在初若桃面前。 “既然悠容心思在青丘国之上,我们便不用担忧她会被翊霖拐走,现在担忧的应是梧彦和他的臣子们。”初若桃敲着桌子,忧心忡忡。 “对,悠容善幻术,想要夺权轻而易举。”战刀在一旁淡淡的道。 秦夜见他们谈的都是夺权,却没有谈及现在整个权利的集中者梧彦,便问初若桃,“若是你,你会怎么处置梧彦?” 初若桃仰头想了想,看向秦夜,“要么俯首为臣,要么滚出青丘。” “但是,翊霖见过梧彦。”秦夜冷不丁的插一句嘴。 众人的视线聚集过来,等着秦夜的解释。 秦夜看向初若桃,“翊霖今日到圣狐殿,带去的不是朝戟,却是昏迷的梧彦。” 初若桃眨眨眼,起身,“我去圣狐殿转转吧。” “你自己?”秦夜问。 初若桃点头,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战刀一言不发的化作白光回到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顾北看向秦夜,“我们去梧彦那里看看?” “不。”秦夜摇头,“你去朝戟的将军府。” “这和朝戟有什么关系?”顾北不解。 初若桃随手一巴掌拍在顾北的猫头上,“你是不是傻?朝戟是大将军,手握重兵!” 顾北恍然,原来,整个关键都在朝戟的身上。 “万一梧彦与别人串通一气,朝戟还是个死心眼的愚忠将军,遭殃的就是悠容。”初若桃撇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朝着圣狐殿而去。 她要赶紧去看看悠容到底有没有吃她买回来的叫花鸡。 秦夜看一眼顾北,顾北赶紧飞身自窗户跃到院子里,三蹦两跳的消失在墙头。 秦夜也起身,走出繁馥殿,悠闲地向梧彦的国君金殿走去。 这么复杂的事件,梧彦是凡人,本应是弱势群体,但,联系上翊霖,就有可能做出一些伤害百姓的事。悠容,这个狐狸还是过于心善,否则也不会掐着凡人要对自己动手了才肯走出圣狐殿。 圣狐殿的殿门前洒了一片金色的夕阳余晖,初若桃想了想还是推开门,将金色的阳光引进了殿内。 卧在蒲团上的悠容抬抬眼皮,很快又合上了,“你又来做什么?”声音虚弱的,有些有气无力。 初若桃上前将悠容的蒲团转过来,使悠容睁眼便能看见金色的阳光。 “你看,院子外的阳光十分温柔呢。” 初若桃得声音像悦动的音符,清脆的敲击着悠容的耳膜,悠容抬起眼皮,看向门口的阳光,眸中充满了贪恋和向往,更多的是向往。 初若桃站起身来,在殿内的几扇窗户前来回走了一圈,发现窗户根本打不开,便有些生气的拍了一巴掌,“什么破东西,打不开,装什么窗户!” 悠容抬起头看一眼初若桃,很快又低下头来,“这座殿是我主亲手缔造,谁也拆不去的。” 见悠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初若桃尴尬的笑笑,回到悠容身边席地坐下,盘起腿,“听说以前的青丘国昌盛的很。” 悠容没有说话,初若桃便又接着自顾自的说道,“要是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心血变的一年不如一年。” 初若桃边说边偷偷注意着悠容的表情,怎耐悠容一直都是本体示人,白绒绒的一团,蜷在蒲团上,闭目不语。 “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制造幻境?”初若桃说着说着忍不住伸手搭在悠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悠容的狐狸毛,“日后,秦夜不在身边,我也有个防身的本事。” “你又不是狐狸,学不来幻术。”悠容的声音有些平静,话语间竟有些轻微的呼噜声。 第36章 天族的上神 初若桃低头,见悠容双眸紧闭,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十分享受她的抚摸,手上的节奏不由听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悠容。这幅画怎么好像在那见过,想想,初若桃又觉得不对,正要回过身来继续与悠容说话时,悠容忽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着她。 “你是不是去过昆仑?” 初若桃诧异,回道,“去过啊,我与相公就是在昆仑山坏了顾子彦的好事的啊。” “不对!”悠容摇摇头,“你小的时候,曾在西王母身边待过。” 初若桃闻言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记错人了,我小得时候,要么天天被我爹追着打,要么就是跟着小伙伴们爬东家墙掏西家鸡窝,哪有时间去昆仑山。再说了,昆仑离扬州那么远,我要如何去?” 悠容慢慢走到初若桃背后,眉头紧皱,最后目光定在初若桃高高束起的发髻上,喃喃道,“十分相似,背影似同一个人。” “什么同一个人?”初若桃转过身来,眼里光泽闪耀,晃的悠容愣了愣神。 “没,没有,我认错人了。”悠容低下头去,重新卧到蒲团上,看着初若桃活蹦乱跳的在殿内走来走去。 国君金殿内。 梧彦凝眉,手握朱毫,不知如何批手里的奏折。秦夜坐梧彦叫人搬来的条案后,手里捏着透明的夜光杯,仔细端详。 梧彦端着笔,寻思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索性扔下笔,起身来到秦夜身侧,弯身作揖,“敢问幽冥之主,这美酒可还饮得顺口?” 秦夜抿唇,晃了晃杯子,挑眉道,“杯子不错,酒不甚合胃口。”说罢,伸出手来,手心向上一摊,一个乳白色的酒坛便出现在手心。 秦夜倒一杯酒,放到嘴边慢慢细品,良久后放下酒杯,赞道,“忘川的酒,凡间比不得啊!” “啊?忘川还有酒?”梧彦问道,“那里不是死人河吗?” “是啊!”秦夜端起酒坛再倒一杯,“死人河的水比凡间的水甘甜,酿出来的酒也很是美味。” 梧彦皱眉,“这死人河的水还如何喝?” 秦夜饮一口酒,放下杯子,抬头看向梧彦,“国君可曾听过一个叫做琼枝的人?” 梧彦摇摇头,“不曾。” 秦夜接着道,“那醉留巷呢?” 梧彦闻言,两眼一亮,飞快的点点头,“先祖曾在醉留巷饮过一杯仙酿。” “那就对了。”秦夜自顾自的端起酒杯,“仙酿么,便是给神仙喝的,凡人怎么消受得起。” 梧彦恍然,“那您的这酒,便也是出自那醉留巷?” 秦夜抬头看着梧彦,片刻后点点头,“是。” 梧彦急忙追问道,“听说醉留巷能应人所求,可有真事?” 秦夜点点头。醉留巷是琼枝开的,琼枝是天族的命理仙君,自然是能应人所求。 梧彦闻言立刻跪倒在地,“梧彦恳请幽冥之主指路,醉留巷到底在何方?” 秦夜笑着摇摇头,“如今已然没有醉留巷了,不过,你若有所求,本君倒是可以洗耳恭听。” 梧彦的眸色渐渐暗淡下来,慢慢回到龙案前,再次提起朱毫,想了片刻,在面前的奏折上用力画了几个圈,然后烦躁的将奏折合上,扔到一边, 秦夜将酒杯放到桌上,边倒酒边问,“你是不是想求一个兴旺昌盛的青丘国?” 梧彦唉声叹口气,“谁不想自己的国家昌盛,子民过上富足的生活。” 秦夜笑着点点头,“于是,你就与那位昆仑来的神君串通一气,要谋悠容的命?”秦夜懒得和他拐弯抹角了,便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梧彦手中的笔停一下,抬起头来看向秦夜,一种怪异的眼神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放下笔,再次站起来,“昆仑的确来了一位不知道什么人的神君,说是可以圆孤愿望,但是,他又不听孤说,便将孤打晕,孤醒来的时候,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寝殿内,若不是侍婢及时发现,您现在来金殿,怕是见不到孤了。” 秦夜点点头,这个昏迷倒是不错,但昏迷之前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梧彦想了想,走到秦夜身边,弯身道,“幽冥之主掌人生死,孤想问一问,孤还能活多久?” 秦夜只笑不语,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的饮,梧彦看了看,觉得秦夜是喝多了,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便摇摇头转身朝着龙案走去。 这个世道,能享乐的都是有本事的人,梧彦回身看一眼还在饮酒的秦夜,像他这种没本事的人,即便身份尊贵,求人也还是不能顺心顺意。 秦夜抬眼看向梧彦,笑着收起酒坛,将夜光杯还给梧彦,意有所指的道,“嗟来之食,终难以下咽。” 梧彦面色一滞,正想要问秦夜言外之意时,秦夜已提着酒壶转身走了。 青丘国,大将军府。 朝戟是青丘国的大将军,然,与他身份不匹配的这所宅院,的确是让顾北大吃一惊。这个皇帝是在苛待自己的臣子吗?顾北突然很想去其他臣子的府院走走。 朝戟的面色看上去比前天夜里好了很多,也许是那夜月色太过亮的原因。不过,朝戟还是不愿意说话,顾北蹲在朝戟的躺椅前,就这么盯着他闭目养神。 看了许久后,朝戟慢慢的站起身来,捂着嘴轻咳两声后,朝着卧房走去。 顾北一愣,这是几个意思呢?让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却不与你说话? 顾北便也不作声的跟上去,看看朝戟到底能闷多久。 然,到了卧房门口时,却突然站出来一个人挡在了顾北身前。 “请留步!”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顾北忍不住笑了,“呦呵,我还以为满院子就一个看门的陪你住,合着都是躲在暗处啊?”转头看向拦着自己的人,一身黑色衣服,一看就是类似于民间所说的暗卫什么的。 顾北刚说完,卧房内就传来朝戟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送客吧。” 那个拦着顾北的黑衣人便再次开口,“请吧!” 顾北挑挑眉,“本大爷是你们说让进就进,让走就走的人吗?”说罢便当着那个黑衣人的面原地消失,然后再凭空出现在朝戟的卧房内,回头朝着黑衣人摆摆手,“那本大爷多没面子!” 朝戟知道,顾北并不是人,也想到了他此时进门所用的招数也不是常人能有的,便朝着门外吩咐一声,“下去吧。”然后由着顾北大摇大摆的进了卧房。 朝戟半倚在床上,眼眸紧合,似没有与顾北说话的打算。 顾北看看朝戟,腾地一下跳到朝戟床上,然后变回本体,悠然的靠在朝戟身上,有意无意的提起了翊霖造访圣狐殿的事,“昨天,我在墙头打盹的时候,圣狐殿进去了两个身材颇为高大的侍婢。” 第37章 翊霖再来犯 身材高大,侍婢。侍婢向来都是娇小的。朝戟便挑了挑眼皮,等着顾北继续往下说。 顾北懒洋洋的往朝戟身上一靠,四条腿伸的长长的搭在朝戟的腰上,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大哈欠才又接着说,“说来也奇怪,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侍婢,出来时却是一个侍婢。” “哦,不,不对,是一个男人。”发现说错了,顾北赶紧纠正。 躺着的朝戟闻言,立刻坐起身来,“什么样的男人?” 顾北黄黑相间的猫眼转了转,摇摇头,“不是人。” 朝戟又躺了回去,将两只手枕在头下,“很正常,那里常有不是人的东西进入。” 顾北皱皱眉,手上的利爪忍不住伸出来,最后又收回去。顾北没料到,朝戟这么个死心眼的粗人,竟也会藏着掖着的骂人。 “不对。”顾北翻身趴在床上,抻着两条前腿,用爪子上的爪勾了勾朝戟的袍袖,然后慢慢放开,“那个不是人的东西我认识,前些日子还伤过我家主人。” 朝戟这次坐不住了,直起身来,伸手掐着顾北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对上他黄黑相间的猫眼睛,道,“你是说那个东西道行很高?” 顾北被他掐的,脖子上的毛全堆在了下巴处,嘴张了张勉强说出一个字来,“对。” 朝戟扔下顾北,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顾北在床上打个滚,缓了口气赶紧跟上,“喂!你干什么去?” 朝戟出门,朝着门边伸过手去,然后便有一柄长戟自一旁递过来,朝戟接过长戟大步朝着大门走去。顾北跟到门口时,恰好看到他伸手去接长戟,视线不由被朝戟手中的长戟吸引,见朝戟朝府门外走去,连忙跟上去。 朝戟提着长戟直奔国君的宫院,气势汹汹,连守门的士兵看到了都只敢往后退,不敢上前拦着。顾北一路跟着朝戟来到圣狐殿的院门外。 顾北有些不解,像朝戟这么气势汹汹的不应该是找到国君的金殿去问个清楚的吗?怎么会直奔圣狐殿来。 朝戟来了圣狐殿,并没有进去,而是盘腿坐在殿门口,像个打坐的和尚一样,闭目不语。 “你怎么不进去啊?”顾北蹲在朝戟身边问道。 朝戟没有回答,也没有抬眼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顾北围着朝戟转了一圈后,再次问道。 朝戟依旧是没抬眼皮,没理他。 顾北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只好先回繁馥殿了。 繁馥殿里,初若桃托着腮反复想着悠容的那句话,“你小的时候,曾在西王母身边待过。”悠容那般肯定的语气,想来是真的在昆仑见过她。但是,他们都说悠容离开昆仑已有数万年之久,也就是说,悠容是在离开昆仑之前见过她,那便是更久的数万年前。 数万年前……数万年前……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时间。 “相公,你说,数万年前我会不会是什么……” 初若桃想着想着便转头问秦夜,秦夜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数万,那该是上辈子的了。” “也对啊。”初若桃笑着道,“悠容说她在昆仑山见过我,那定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啊,数万年前的事,与你何干?”秦夜说着说着似有些不高兴了。 这时,顾北嗖地一下自窗户窜进来,卧到秦夜身边,正要与秦夜汇报朝戟的情况,两只耳朵便被秦夜一把抓起来,“干什么?”顾北的两只眼睛都被秦夜扯得变了形,仰着头,瞪着眼珠子看着秦夜。 “你为何去了这么久?”秦夜的话中全是火药味,顾北到嘴边的话,索性咽了回去,用力蹬着四条腿挣脱秦夜的手,然后跳到初若桃身边,用力甩甩被秦夜抓疼的头皮。 “喂,你相公吃火折子了?”顾北抬头看一眼初若桃,又低下头去舔舔爪子,又用被舔湿的爪子在脑袋上抹了两下,然后坐下来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转身看了眼秦夜,见秦夜脸色确实不好,便低声对顾北说,“许是你回来太晚了。” 顾北站起身来,撑着两条前腿,看向秦夜,“今儿个,朝戟十分不对劲,我在他家府院中陪了他许久,都不与我说话,最后,我说有男人进了圣狐殿,他才肯跟我说话。” “他说什么了?”初若桃赶紧追问。 顾北看初若桃那紧张样,学着朝戟的语气说道,“什么样的男人?” 初若桃鄙视的看顾北一眼。 顾北接着道,“我告诉他进圣狐殿的不是人,而且道行很高,然后他就……” 初若桃好奇的伸过去两只手,将顾北抱起来,放到怀里,问道,“然后怎么了?你快说!”初若桃说着,忍不住揉了两下顾北头顶的毛。 “然后……”顾北的话生生被秦夜眼中的杀气吓得咽了回去,赶紧跳出初若桃怀里,站在地上,用力抖一抖头顶的毛,继续道,“然后,朝戟便直奔圣狐殿,他手里还拿着一柄战戟。” 战戟二字一出口,秦夜的眸色立刻转过来看向初若桃,然后,一字一句问顾北,“这战戟,你以前可见过?” 顾北点点头,三个字脱口而出,“弑神戟。” 秦夜立刻站起身来,要出门。 “但是,弑神戟上没有一点点灵力波动,与战刀出现时的情景完全不同。”顾北的话,让秦夜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 秦夜转身回来,坐到初若桃身边,大手揽过初若桃的肩头,“你可有不适的感觉?” 初若桃摇摇头。 秦夜看向顾北,“我与那梧彦说了明白话。” 秦夜此言一出,初若桃和顾北都转头看过来。“那梧彦如何说?”初若桃急切地追问道。 “我不等他说话,便出来了。”秦夜无所谓的回道,挑唇看向初若桃,搭在初若桃肩头的手无所事事的玩弄着初若桃落在肩头的发丝。 “你怎么能这样呢?”初若桃生气的打掉秦夜的手,“万一他狗急跳墙,做什么不好的事,可如何是好!” 秦夜挑眉看了眼顾北,道,“顾北不是说么,朝戟已经守在圣狐殿门口了,便已经说明,朝戟早知道梧彦对悠容动了杀心。” “这就是朝戟直接守在圣狐殿门口的原因吧。”顾北恍然道。 “如今有人守着圣狐殿,我们是不是可以安生的睡觉了?”秦夜回身将顾北踢到一边,拉着初若桃朝寝殿走去。 顾北跟在后头,淡淡的来了句,“说不准那个梧彦会使个什么调虎离山的计策。”顾北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夜忽然转过身来,又是一脚踢过来。 “那你就去陪着朝戟!” 顾北闪身躲过秦夜的脚,但还是乖乖的转身出了繁馥殿。 顾北才走近圣狐殿的院子,便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顾北跃上墙头,朝着院子里望去。 第38章 提陈年旧事 一个身着黑色宫装的宫人朝着朝戟俯身,“大将军,国主邀请您移步金殿议事。” 朝戟分毫未动,抬起眼皮,“回国主,本将军身体不适,不能移步。” “呃……”宫人为难的抬头看了眼殿门紧闭圣狐殿,又道,“将军身体不适,是如何移步到这圣狐殿的?” 朝戟看了一眼宫人,努力压下心头的火,合上眼眸,不再说话。 那宫人见状便道,“朝戟将军这是要违抗君命吗?” 朝戟还是没有说话,然,那宫人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顾北见状,便自墙头跳下,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朝戟身边,懒洋洋的舔舔爪子,抬眸看向宫人,“我可以证明朝戟将军确实身负重伤。” 那个宫人被突然出现的会说话的猫吓得连连后退数步,然后惨白着脸转身落荒而逃。 顾北看一眼仍旧不打算说话的朝戟,笑着道,“不用谢啊。” 朝戟却是只字不提谢,反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顾北幽幽的叹口气,“我家主人说了,让我在这陪着你,省得你被人调虎离山了,没人看着这个门。” 朝戟不着痕迹的侧了一下头,很快又转回去,淡淡的道,“谢过你家主人好意。” 顾北看一眼朝戟横在身边的长戟,心里默默念叨:很快也会是你的主人了。 一人一猫守在圣狐殿门口,分毫不动,夜色沉沉的落下来时,国君梧彦亲自来了圣狐殿。 朝戟见是国君,立刻站起身来行礼,顾北也随着站起身来,变成人形,朝着梧彦笑着道,“怎的,请不来,想要动硬的?”顾北说着看向梧彦身后的宫卫。 梧彦没有理会顾北,而是看向朝戟,“孤想知道,为何,孤请不动大将军移驾呢?”梧彦用的“移驾”二字,显然是盛怒了。 朝戟抬头看一眼梧彦,淡定的回道,“国主将我从边疆急召回来,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圣狐的吗?” 梧彦语塞,转头看一眼顾北,忽而冷笑道,“大将军与他在一起,是不是表示你已不想做孤的臣子了?” 朝戟抬头,看着梧彦的眸色渐深,最后叹口气道,“我们是从何时起道不同的?” 梧彦又看了一眼顾北,“你选择了圣狐,便是不与孤为伍,你自己想想是从何时起的。” 朝戟一愣,多少年前,他第一次见圣狐时便动了心,还与梧彦直言了心事,不想竟成了今日决裂的理由。不,对于他来说,与梧彦只有背叛,没有决裂一说。 顾北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贴在梧彦近前,语气轻淡的说道,“你们家人盗国盗的竟如此理直气壮。” 梧彦气急,指着顾北的鼻子道,“何来盗国,万年前本就是西王母赏赐我先组青丘一国的。” 顾北故意摆出恍然的样子,“哦~原来不是赏赐给悠容的啊!” 梧彦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鼠,暴跳如雷,“孤堂堂一国之君,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顾北单手托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道,“我也算是在这世上活了数万年了,当年那点事,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莫要觉得,你们代代想传的改变故事的版本,就能颠倒黑白。我家主人可是为天族征战四方的战神,灭你一个青丘国,那也只是一口气功夫。” 顾北的话提醒梧彦想到了秦夜。 “今日是孤与朝戟将军的事,与你何干?”梧彦知道胳膊拧不孤大腿,便改口避重就轻。 顾北踱步走到圣狐殿门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叫醒门里装睡的人,“圣狐,你这国还要不要了?若是不要了,我这便回去禀了我家主人,让回归莽荒时代。” “不!”不等殿内的悠容回话,梧彦便先上前朝着顾北作揖道,“您莫怪我嘴滑,说错了话,这青丘国好歹也是有千万子民的。” “那是本座的子民!”悠容的话自圣狐殿门内传来,“我狐族多少子民都是因本座才肯屈尊留在青丘!” 梧彦脸色一变,随即笑着道,“圣狐莫怪,孤改日便来奉上供奉,今日,孤是来请朝戟将军的。” 悠容淡淡的回道,“梧彦,莫要以为本座出不了这圣狐殿,就不知道你心所想。” “对对对,狐族能掐会算的本事可是天上地下皆负盛名的!”顾北冷不丁的跳出来,插了一句话,直将梧彦说的心惊肉跳。 顾北环着胸,看着原形毕露的梧彦。啧啧啧,在来青丘国之前,还真是没想过青丘会有这样的事,当然,在翊霖出现之前,顾北也是没见过现在这样的青丘国君。 梧彦被顾北看的后背发凉,忍不住后退一步,看向朝戟,“孤再问你一遍,移步金殿议事,去否?” 朝戟心头一怔,抬头看向顾北,听梧彦现在的口气,怕不只是想调虎离山那么简单了。 顾北在心里暗暗骂一声秦夜,怎么就那么贪恋美色呢? 朝戟见顾北也面露难色,便依旧分毫不动,回道,“请国主回宫吧。” 梧彦闻言,眸色一冷,“如此你便是抗旨不尊了?”说罢,见朝戟还是不为所动,便朝着身后的人招招手,“拿下,押入地牢,择日问审!” 顾北早就料到梧彦回来硬的,便张大嘴朝着自梧彦身后扑上来的宫卫呲着猫牙,厉喝一声,“喵——呜——!” 长长的声音直钻宫卫的耳中,宫卫们立刻捂着耳朵,痛苦的蹲在地上。 梧彦忽地自腰间掏出一根绳子,趁着顾北不注意,飞快的打了个结,然后扔出去套在顾北身上。绳索上身,顾北立刻察觉到了异样,低头一看,才发现,梧彦用的竟是修行者们常用的束妖绳。 顾北刚被绳子套上,圣狐殿的院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人,笑着走到顾北面前,挑起顾北的下颌问道,“怎么样,这浸过瑶池水的束妖绳味道还不错吧?” “呸!翊霖,你个小人,就会使阴招!”顾北啐一口来人狠狠的骂道。 翊霖则是毫不在意的笑笑,“所有人都道圣狐殿有西王母加持的金网,却不知道,西王母将除去金网的能力留给了那个负心人的后代!” 顾北侧眸,惊愕的瞪着翊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翊霖耐心地笑笑,“我王顾子彦!”翊霖笑完,便要迈步走向圣狐殿的门口。 “站住!”一直未出声的朝戟提起长戟横在翊霖面前。 翊霖皱眉看一眼当着去路的东西,但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惊呼道,“弑神戟!” 顾北笑着骂道,“你个没长眼的死鸟,我家主人的第二件神器问世了,你还不快快回去与你家顾子彦禀报?” 翊霖盯着朝戟手中的长戟细看了许久,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有灵力,便如同废物,还如何称之为神器?”说罢便挥出长剑,用力打开横在圣狐殿门口的长戟。 猝不及防地战争,开始了...... 第39章 各为各自主 朝戟握着长戟,被翊霖震得飞起,撞到院墙上才停下来,“噗!”朝戟喷出一口鲜血,拄着长戟站起来,还要迈步向殿门口走去。 “朝戟,你让他进来吧!”悠容的声音在殿门后响起。 朝戟艰难迈进的步子停在原地,愤愤的看向站在门口笑的一脸得意的翊霖。 翊霖推开门,正要迈步进门,被束妖绳困住的顾北突然仰头大喊一声,“喵——呜——”悲戚的声音直窜九霄,似乎想将九重天的天族人全都喊下来。 随后,翊霖便回身提起长剑,挥手便要砍向顾北。 愣在院墙前的朝戟见状,立刻持着长戟迎了上去,然,怎奈羽凌剑灵力太过于强大,锋利的剑气直袭朝戟门面,朝戟握着长戟连带他护在身后的顾北一同被震飞出圣狐殿。 翊霖眸光阴狠的盯着顾北,还要迈步上前,便听见深厚的圣狐殿内传来悠容的声音,“翊霖,本座已许你进来了,你为何还要伤人?” 翊霖握着剑步步向前,淡淡的回道,“这只猫太碍事,我还是先了解了他,再去迎您出殿吧!” “住手!”悠容有些急切,又无奈的再次喊道。 翊霖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拖着剑,像冥府的修罗恶神一般一步一步走向朝戟和顾北,然后举起剑来,用力砍下。 “砰!” 翊霖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震的飞起,一路撞开圣狐殿的殿门,飞进殿内,撞到殿内的后墙上才停下来。 看到翊霖突然被震飞,梧彦面带不安的转过身来。 秦夜回身伸手将倒在地上的顾北扶起,帮顾北取下束妖绳后,才转身看向朝戟,“朝戟将军如何?” “快,快去救悠容!”朝戟用力推开秦夜,朝着圣狐殿敞开的门喊道。 秦夜皱眉,回身看向敞开的殿门。受了重伤的翊霖嘴角挂着血迹,拄着羽凌剑站起身来,嘴角邪魅的弯起,身子靠在身后的墙面上,挥剑指向悠容。 此时,一个身影飞快的闪进圣狐殿,在翊霖挥出的长剑的剑气到达悠容身上时,挡在了悠容身前,“嗡……”一阵剑鸣过后,翊霖再次吐了一口血后,抬头看向悠容。 初若桃手握古月战刀,将悠容护在身后,冷冷的看向翊霖,“早知道你那么喜欢为祸他人,当初在昆仑就应该一刀了结你!” 初若桃说完话的时候,本应在门外的秦夜已移身到殿内,眉头紧锁的看着初若桃,“你怎的如此不听话?” 初若桃一改冷冰冰的面孔,调皮的朝着秦夜笑道,“愿与相公共进退。” 顾北扶着朝戟走进来,看到悠容安然无恙,朝戟这才松口气,朝着初若桃作揖道,“谢夫人救命之恩!” 悠容皱眉,看向朝戟,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没什么大碍吧?” 朝戟摇摇头,虚弱的回道,“无事无事,征战四野常有受伤的时候,圣狐不必挂心。” 翊霖见众人的视线都在悠容和初若桃的身上,便趁机化作一阵清雾逃出殿外。 “悠容,你若不随我去昆仑,我便让你永生出不了圣狐殿!”逃出殿外的翊霖,突然持剑横在梧彦的脖颈上,冷笑着看向圣狐殿的大门。 悠容来到殿门口的时候,便见翊霖的长剑已然在梧彦的颈上划破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滴在剑身上,立刻没入剑身。 “你放了他,让他开了圣狐殿,我便随你去昆仑!”悠容说着,便要迈步走到圣狐殿门口。 朝戟突然推开顾北,趁着翊霖不注意,飞身扑过去,将翊霖扑到在地将被翊霖挟持的梧彦解救出来。 “梧彦,我最后一次求你,开圣狐殿,放悠容走吧。”朝戟抬起头看着梧彦,嘴角的血水流的更甚,一字一句,说的异常艰难。 “朝戟,你为了一个女妖,竟要毁了孤的江山?”梧彦眉头紧蹙着,不感激,不回头,不看圣狐殿半眼,“既然没有人能助孤永除后患,那便让她永远留在里面罢!” 梧彦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初若桃提着刀自殿内走出来,“我让你走了吗?” 梧彦回身看一眼初若桃,又转回身来,“孤的王宫不欢迎各位天上来的贵客,请离开!” “这窃国窃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本君还是头一次见。”秦夜走到初若桃身后,伸手拍拍初若桃的肩,然后看向门外的梧彦,“狐本应是兽族,但,今日本君心情甚好,便愿意多管这一件闲事。” 秦夜自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将玉佩高举过头顶,不多时,圣狐殿的院子里外,乃至王宫的内外都聚满了黑压压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秦夜满意的抿唇一笑,淡淡开口,“传话与狐族子民,梧彦一族窃取青丘狐国数万年,今又囚禁狐族女帝不放……” 梧彦转身,看到了秦夜手中的玉佩召唤来的不是正常的人,也深知这么多不是人的人会给青丘国带来多大的灾难,忙抬手打断秦夜的话,“幽冥之主,主幽冥,你路过我青丘,孤也是盛情款待,你为何会帮助别人对付孤?” 秦夜收回玉佩,看向梧彦,“本君主幽冥,业主天下苍生,你窃取青丘国不知造福于民,却想着要加害圣狐,你可知道,一旦悠容离世,狐族,对你、对这个国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为一己私欲,置青丘国人族与不顾,枉为人君!”初若桃手中的刀忍不住又握紧了几分,眸色紧紧锁在朝戟越来越苍白的脸上。眸光一晃却见被朝戟压在身下翊霖,早已不知所踪了。 “翊霖又跑了。”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秦夜。 秦夜点点头,转头看向顾北,顾北立刻会意,上前将受伤的朝戟扶起来,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顾北的话刚问出口,朝戟的嘴角便又淌出来更多的血,朝戟的嘴张了张,最终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顾北的视线往朝戟的身上看去,才发现朝戟的腹部有一个偌大的血窟窿,一看便知是翊霖的羽凌剑所为。 顾北转头看向秦夜,立在门口的悠容却是越过挡在身前的秦夜和初若桃,清楚的看到了躺在顾北怀中的朝戟,和朝戟身上的那个不停流血的窟窿。 “朝戟……”悠容的声音似乎梗在了喉间。 初若桃拉着秦夜的手慢慢抓紧,“相公,救救他。”初若桃仰起头,眼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命该如此。秦夜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救朝戟。 秦夜知道,朝戟这是在用命偿还他对梧彦的背叛,然后才能回到他来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躺在顾北怀里的朝戟,唯独梧彦头也不回的朝着圣狐殿的院门走去。 “朝戟!”就在梧彦的脚要迈出院门时,顾北的惊呼声自身后传来。 第40章 吃火折子了 梧彦转回身来时,便见躺在顾北怀中的朝戟,身子开始变的透明,然后满满凝聚成一团亮点。最后那个亮点慢慢的飘向一直静静躺在另一边的长戟。 顾北愣在原地,两只手僵持着,久久不肯放下。 怪不得战刀不许朝戟和悠容在一起,她们并肩战过,自是能感应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朝戟身子化成的亮点与长戟完全融合后,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便闪出一条白色的亮光来,接着便看见战刀脸色冰冷的立在长戟前,眸中光色微软然后伸手将长戟握在手中。 跟随梧彦来的宫卫们一个个被吓得瘫软在地上,梧彦也被吓得脸色惨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才无力地靠在墙上,慢慢滑到地上。 一个在他身边,辅佐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竟然在死后与一件兵器融为了一体! 战刀握着长戟走到初若桃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将长戟奉上,“主人,弑神戟回来了!” 初若桃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变故,并不知道战刀在说什么。 秦夜伸手接过长戟,仔细看了看,柔声道,“嗯,是传说中的模样。” 初若桃转过头来看向秦夜,“传说中的?那它本应是谁的兵器?”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关于弑神戟的传说,但是,她忘了弑神戟的主人是谁了。 “六臂司战之神!”秦夜转过头来,将长戟递到初若桃手边,眸中依旧是笑意,似对朝戟的死一点儿同情感都没有。 六臂司战之神,初若桃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忽地想起来,这位战神的名字了,“古月?”初若桃慌乱的推开弑神戟,看向秦夜,“这是你们天族战神的神器,怎能给我!” 战刀站起身来,旋身变成本体,飘在初若桃的面前,秦夜伸手将战刀也握在手中,自言自语道,“你们都回来了,她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她?”初若桃凝眉,“你说的可是三生石上的那个人?”在听到秦夜情不自禁的说出来的那句话时,初若桃的心不自觉得揪疼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秦夜心里的人果然不是她,他一直都在等那个叫做古月的人! 秦夜将古月战刀和弑神戟递到初若桃面前,柔声道,“他们在这个世上等了你万年,如今重回旧主手中也算是值当了。” “旧主?”初若桃还是没听明白,这弑神戟的主人是天上的神仙,而她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会是神器的旧主?初若桃看着秦夜的眼神瞬变,语气也变的生硬起来,“你为了让我替代那个人,竟要我占她的神器为己用?”她这是看了秦夜的真面目? 悠容上前一步,拿起初若桃的手放在弑神戟的柄上,含泪轻笑,“神器是不认二主的。” 初若桃诧异的看着悠容,“不认二主是什么意思?” “便是,他们的主人从始自终都会是一个人。” “你是说?” 悠容的解释,初若桃听懂了,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就是弑神戟的主人。 “你提着这戟过去,那国君说不定就会放了悠容。”秦夜收起战刀,单独将弑神戟递到初若桃手边,然后转头看向靠在院门边上墙根处的梧彦。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悠容,悠容眼中的雾水还未退去眸中添了些欣喜,初若桃的手便不自觉得伸过去,接过弑神戟,然后迈步走向梧彦。 “国主可否愿意放悠容一条活路?”初若桃握着弑神戟,往地上一掷,弑神戟落到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整个圣狐殿的院子都跟着晃了晃。 梧彦脸色依旧是惨白色的,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初若桃,两只手在身后摸索着想要想要找个东西扶着站起来,两条腿在地上蹬了几下后,终于勉强直起些身来,“孤,孤是,不,不……” “如何?”听到不字,初若桃便不愿再听他后面的话,单手提起弑神戟,皱着眉头问道。 梧彦见初若桃脸色不对,吓得立刻闭上眼睛,颤颤的回道,“不,不会放她出来祸害苍生的!”一口气说完一句话后,梧彦的头顶上爬满了细碎的小汗珠。 初若桃佯装出来的气势都用尽了,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气没撒出来,便将弑神戟横到梧彦面前,再次问道,“放,还是不放?”若是梧彦不放悠容,那朝戟不就是白死了吗? 梧彦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长戟,戟刃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光亮,梧彦不由想起来适才朝戟化成的就是那样的光点融进了长戟中,伸出手去想要将长戟推开一点点,不料手指刚碰到弑神戟的柄,弑神戟便发出了一声“嗡”的铮鸣,吓得他一个激灵跌坐到地上。 初若桃更是生气,弑神戟便再往前了几分,直抵梧彦的下颌,“最后一次,放还是不放!” 梧彦闭着眼,先是慌乱的摇摇头,接着又飞快的点点头,初若桃條地收回弑神戟,身子侧到一边,给梧彦让出一条路来。 梧彦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图土,踉踉跄跄的朝着圣狐殿跑过去,在到了殿门口的时候,随手拾起宫卫扔在地上的一把刀,朝着圣狐殿的殿门砍过去,砍了一刀后,抬头看向悠容,深呼一口气,问道,“你若出来,莫要怪罪我族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梧彦自然知道,悠容千方百计的想出来绝不是因为昆仑兽王的邀请,而是为了夺回青丘国。秦夜说的对,嗟来之食,食难下咽。他们贪恋万年之久了,是该还给狐族了。 想到此处,梧彦顿觉得身子轻松了很多,砍向圣狐殿墙面的刀也不自觉得加了几分力道。 随着“轰隆”一声闷响,圣狐殿的殿墙便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随后便见一条金光自墙内向外散开,随后挡在悠容面前的金网也跟着淡下去,梧彦又提刀朝着墙面的裂缝砍了一刀,悠容便看见面前的金网彻底淡没了。 夜色收起帷幕的时候,悠容终于趁着第一缕晨曦出现前走出了圣狐殿,仰首看一眼泛白的天际,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淡淡的嘟喃了一声,“我终于出来了。” 看到悠容走出了圣狐殿,梧彦手中的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如此,孤……”说到这里,梧彦抬头看了一眼悠容,苦笑着道,“我族供奉了你万年之久,青丘终还是回到了你狐族的手中。” 悠容转头看向梧彦,淡淡的道,“你虽对我动过杀念,但,终还是心中选择了的放下。”悠容说完,纤臂向上伸起,一道道柔和的光自身上向外散去,一点一点隐入晨曦中。 秦夜诏来的鬼卒早已退去,随梧彦来的宫卫们也已被弑神戟吓跑,如今,圣狐殿的院子里便只剩下秦夜、初若桃、顾北、悠容还有梧彦。 第41章 回归莽荒时 顾北的耳朵抖动几下,看向悠容,“你狐族的子民来的够快的。” “见笑了。”悠容微微一笑,旋身化作一道青色彩雾消失在圣狐殿门口。 梧彦看着彩雾飘去的方向,幽幽叹道,“她这是去了金殿吗?” 秦夜迈步走到初若桃身边,轻轻挽起初若桃得手,看向梧彦,“她不需要金殿。”说罢,便携着初若桃一同消失在院中,顾北也紧随其后化作一道雾气远去。 九重天上,筑雲宫中。 天帝正与琼枝下着棋,便觉得筑雲宫猛地摇晃了一下,天帝抬起头来看向琼枝,“哪位上神?” 琼枝头也未抬的,继续拿捏着棋子,许久后才将棋子落入盘中,然后将运薄摊开在手心,片刻后点点头,“咱们的六臂战神要回来了。” “你是说古月?”天帝刚捏起一颗棋子,闻声便没了落子的兴致,抬头紧盯着琼枝,眸中微微闪着兴奋的光泽。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现在不叫古月!”琼枝蹙眉,抓着运薄朝着天帝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天帝扶着额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忘了,忘了,你每每出现在我面前,我都对其他事情记不在心上。” 天帝的话,琼枝很受用,转而想到初若桃可能随着秦夜在人间吃了不少苦,便忍不住想要跟着下去看看。 “那我去凡间溜达几天,你且先理一理九重天的这些政务?”琼枝收起运薄,口中是询问的语气,脚下迈开的步子却是很坚定。 “你站住!”天帝赶在琼枝迈步走出筑雲宫前,喊住她,“怎的过去数万年了,你还是总想着偷偷溜去人间独自享乐!” 琼枝回过身来,飞快的转动着眼珠,然后笑着看向天帝,“你难道不知道青丘国易主了吗?” 天帝皱眉,“它易不易主与我何干!”我现在要问的是你的事! 琼枝再次笑着回道,“当初西王母可是将青丘赏赐给了她座下的一个小狐仙?” “如何?”天帝很有耐心的问道。 “那狐仙如今已是上神品阶……” “上神品阶又如何?”天帝打断琼枝的话,“上神品阶与你何干?” 琼枝朝天帝翻个白眼,冷道,“帝江,你难道忘了那只小狐狸是出自西王母的兽族吗?如今西王母座下的一支兽族独立了,弑神戟又回来了,日后,即便顾子彦重塑肉身,我们也不必在怕他了!” 天帝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琼枝的身后,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便是战神回来,你也莫想说走就走!”天帝觉得,他这病根是被琼枝吓出来,每次听到琼枝要去凡间,心里都会忍不住咯噔一下。 梧彦依旧住在青丘国的王宫中,身边依旧是陪侍在左右的侍婢宫人,只是他身上穿的再不是尊贵的深红的龙袍。王宫中的圣狐殿也已空置了许久,就连为秦夜和初若桃留出的繁馥殿都未曾再住过人。 忙碌的宫闱渐渐萧条下来,宫,再没有宫的样子了。 秦夜带着初若桃出了王宫,在城郊租了一件客栈,两人一猫便暂时安置下来。 自弑神戟出现后,初若桃总觉得走到哪浑身都有一种不舒服感,而且,腹中的胎儿也迟迟没有显怀,心中更觉得不对。 于是,初若桃挑了一个算是天色晴明的傍晚,一手握着古月战刀,一手握着弑神戟,面朝着昏黄的落日发呆。她在扬州的时候,见到过有孕的妇人,人家的肚子都是圆鼓鼓的,而她却是自上次受过伤后,便再感觉不到身子与往日的异样,反倒是月事按时来了。 “你在想什么?”顾北自客栈里走出来,走到初若桃身后,黄黑分明的眼仁盯着那个瘦弱的背影看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秦夜还没有回来?”初若桃不答反问。 秦夜已经离开一整天了,这一整天都未曾见他回来,初若桃觉得这日子又回到了她被赶出冥府的那几日。寂寞与苦楚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觉得呼吸都疼。 “神荼郁垒回来了,他回了冥府。”顾北据实以报,上前一步,视线看向初若桃的脸。 这张脸竟与第二次被赶出冥府时一样,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神荼郁垒?”初若桃转过头来,却见顾北正看着自己发呆,便又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顾北晃过神来,忙回道,“他们从虎尾山回来了,有可能是楚家那边有消息了。” “楚家?”初若桃已经忘了虎尾山的楚家是做什的了。 “对啊,虎尾山楚家,傀儡术。” 顾北一点一点的提示,初若桃这才想起来,“那个对武清下黑手的人?” “嗯。”顾北点点头。 初若桃忽然拉起顾北的手,哀求道,“你带我回去吧,我有事要问秦夜。” 顾北一愣,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见初若桃直呼秦夜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初若桃突然间不那么亲密的唤秦夜了,便问道,“秦夜到底做了什么?” “我……”初若桃脸色微微泛红,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她要如何与顾北说她月事来了?便是从小到大在男人堆里长大,性子再像男人,她还是没法将月事这件事说出来。 “如何?”顾北追问道。 初若桃随手将战刀和弑神戟扔到顾北怀里,冷声道,“与你无关!” 顾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便装作生气的样子将战刀和弑神戟重新扔回到初若桃怀里,“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说着便转身回了客栈, 着有求于人实在太难,初若桃便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我何时能修炼成想去哪便去哪的的本领?” 初若桃的话说完,怀里的战刀便化作一道白光没入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武清正坐在玉扣中打坐修行,战刀便环着**摇大摆的回来了。 “怎的,主人另结新欢,不要你了?”武清抬抬眼皮,抿唇问道。 战刀的视线在武清身上飞快的闪过,然后淡淡的道,“她好像知道孩子没了。” 武清的笑滞在嘴角,两手在胸前环一圈后收起在两只膝盖上,片刻后才轻呼一口气,站起身来,“那秦夜殿下岂不是要遭殃了?” 战刀绷着的脸被武清这一句隔岸观火的话给惹的忍不住笑了,“他好不好过,我不知道,我现下心中颇为难受。” 武清一愣,收起玩笑的语气,安慰道,“那便如何,当时若不是你及时现身,主人现在怕是早已轮回了!”武清说完,似想到了什么,便接着道,“命数,命理仙君那里不是有一本厚厚的运薄吗?许是,那个孩子真的与主人无缘。” 战刀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武清,“你去陪陪她?” 第42章 悠容青丘国 “弑神戟的元灵已经融入了本体,根本不能凝成人形了,便是陪在她身边,也是无济于事。”战刀想到的就是有个人能陪初若桃说说话。 武清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行,我这嘴说话藏不住,万一说漏了嘴怎么办?” “那你便不说话,抚琴总会吧?”战刀翻个白眼,鄙视武清的智力。 武清还是想不通,“我本身就是琴,如何自己抚自己!” 战刀的耐心显然已经被武清耗尽了,眸色阴沉的转过头来,抬手将她提起扔了出去。 “哎哎哎!你怎么这么粗暴!”清还说完话,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玉扣之外了,在心中骂了战刀几句后,笑着凑到初若桃面前,“主人,你在想什么?” 初若桃正在思考着如何问秦夜关于孩子的事,便听见耳边有个清脆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见武清笑的一脸开心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出来了?”初若桃疑惑的问道。心中盘算着,武清是不是听到了刚才顾北说的话。 武清旋身变回本体,横在初若桃面前,鼓动琴弦发出嗡嗡的琴音。 “秦夜未教过我如何奏曲。”初若桃赶紧摆摆手。 武清失落的变回人身,嘟着嘴委屈巴巴的道,“适才战刀说你心情不好,要我出来给你解闷,如今你却还未学过奏曲,要我还有何用?” 初若桃闻言,赶紧将武清抱进怀里,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不抚就不抚,谁规定,琴就是用来奏曲的?” 武清见碰巧转移了初若桃的注意力,看初若桃嘴角的笑容似没有刚才她看到的那么难过了,便继续委屈道,“主人,你不知道,战刀好凶的,她拎着我就把我扔出来。” 躲在玉扣中的战刀,见武清竟然将安慰初若桃得重任改成了告状,而,初若桃得样子貌似还听的十分认真。好吧,武清,此次,便先放过你,下次若在惹到我,我便与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啊嘁!”窝在初若桃怀里的武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武清抬起头看一眼初若桃眉间的玉扣,心头忍不住跳了几下。这下坏了,刚才只顾着博取主人同情,竟忘了玉扣中还有一个真正的大老虎! “怎么了?”初若桃得手指在武清的发间顺下来,笑着问道,“是不是有人念叨你了?” “嘻嘻……”武清抬头露出一抹心虚的笑。 初若桃也朝着武清笑笑,热不住抬起头来,望向丰都城的方向。心中念叨着,神荼郁垒定是带回了什么好的消息。 秦夜自冥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的时候了。初若桃窝在床脚抱着脑袋直打盹,一下一下的,像极了小鸡啄米。 秦夜没有叫醒她,而是帮她褪去外衣,抱起来放平在床上。 睡梦中的初若桃似乎很不安生,眉头紧锁着,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动着,发出来的声音很轻,轻到秦夜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 天从暗沉沉的青色慢慢变成灰白色,再接着就看到天边有了丝丝缕缕白色的光。 那是晨曦。 初若桃因一夜都在半梦半醒中等秦夜,害的一向早起的她,破天荒的赖了床。 秦夜也没有唤她,独自顶着一身微霜的晨曦立在客栈门外。 “老子的伤还没好,又给你媳妇看了一夜的门,有没有什么奖励的?” 顾北从客栈的房顶上跳下来,朝着秦夜的肩头跳过,本来打算先在秦夜肩头缓一下,再跳到地面上。 不料,秦夜在他从房顶跳下来后,飞快地移到一边,两臂环胸转过来要一张杀人的脸,翘声问道,“你适才说什么?” 顾北没来得及回话,便一头扎在了地上,又担心秦夜过来揍他,顾不得抖去满身的土,翻起来便赶紧转回身往客栈跑。 秦夜忍不住想要笑,但回身见有人正朝着客栈走来,便又转回去喊道,“顾北,有人来寻你了。” 声音中有一些似笑非笑的味道。 顾北出溜着撞到客栈的门柱上才停下来,眯着眼转过身来便看见个位身着浅灰色纱裙的女子朝着客栈走过来。 不行,形象不能毁!顾北想着便化作一阵清雾躲进了客栈。 过了不多时,自客栈里走出来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墨色衣袍无风自动,三千青丝悬在身后,迈着悠闲地步子走出客栈。 “顾北——!” 顾北才刚迈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初若桃的河东狮吼,整个人一个激灵,赶紧加快步子往外走。 但,为时已晚,顾北只觉得后腰一阵尖锐的疼,紧接着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朝前扑去,身上才掸尽的土又重新沾回到身上。在地上滚了一圈后,顾北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回身看向初若桃。 “姑奶奶现在是有夫之妇了……”初若桃叉着腰,气的头上快冒烟了,两只眼睛盯着弯身拍打身上尘土的顾北,见顾北连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更是火冒三丈,初若桃纵身跃下客站门口的木阶,抬腿又要去踢顾北。 顾北化作一阵雾躲到秦夜身后,初若桃一脚踢空,转身追上来,见秦夜的脸色十分怪异。初若桃以为秦夜是在生她的气,忙收起刚才的嚣张气焰,装作文静女生的样子,温柔的问了一句,“相公回来了啊?” 秦夜强忍着笑意,嘴角上下动了动,算是回答了初若桃的话,倒是躲在秦夜身后的顾北听到初若桃的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只猴子似的忽然跳开,回头哀求初若桃,“姑奶奶,您还是做您的泼妇吧,这个样子,实在是承受不了啊!” 泼妇?这个词不好听。 秦夜低头看一眼抬手挽上自己手臂的初若桃,挑挑眉,“虽然,这个词不甚好听,不过,我们可以先接待完来客后,再与他计较。” 秦夜的话成功的转移了初若桃的注意力,初若桃随着秦夜的视线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几位女子,笑的异常贤惠,“不知几位是何方神圣派来的使者?” 几位灰衣女子面面相觑,一位站在最前面,看上去年纪最长的女子向前迈进一小步,朝着秦夜弯弯身子,“我狐族女帝明日举行祭天大典,望秦夜上神携夫人前往。” 初若桃转头看一眼秦夜,“悠容?祭天大典,是要祭你们天族吗?” 秦夜摇摇头,看向那位狐族女子,“本君定不负女帝美意。” 那位为首的狐族女子慢慢抬起头来,红着脸看向秦夜,双手将一枚红色的请柬奉上。 秦夜伸出去的手在看到那女子脸上的红云后,慢慢收回来,转眸看向初若桃,柔声道,“夫人收好,记得明日可莫再赖床了。” 初若桃闻言,忽地想起,刚才她踢在顾北后腰的那一脚,低声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第43章 朝戟弑神戟 “昨夜寅时。” 初若桃瞪着眼,回身看了看顾北,声音又放低了许多,再次问秦夜,“那我适才那一脚……”初若桃想想不觉哆嗦一下,幸亏有秦夜在,不然,现在她早就被猫挠了。 秦夜似看透了她心里的担忧,笑着道,“夫人若是再不接女帝的请柬,我们明日便怒能去看祭天大典了。” “啊?”初若桃晃过神来,赶紧接过请柬,朝着递请柬的女子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见色忘义了。” 那狐族女子闻言,脸色立刻转为惨白色,“告,告辞了。”颤颤的回一声后忙转身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 见那人脸色不对,初若桃疑惑地看向秦夜,“我说错话了吗?” 秦夜摇摇头,“没有。” “那她为何那般害怕?”初若桃继续问道。 “这个……” 秦夜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倒是让躲在秦夜身后的顾北接过去,“那陌生女子看着秦夜,两只眼睛都发直了,你突然来一句见色忘义,任谁都会以为你是指桑骂槐。” “什么意思?”初若桃还是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你刚才无意间一句话说中了那狐狸的心思。”顾北抖抖身上的土,将话说的更明白。 秦夜和顾北对初若桃的性子都很了解,自然知道她只是一时说快了嘴,而她口中的那句“见色忘义”,说的其实是她自己,只是那狐狸心中有鬼,就落荒而逃了。 初若桃的眉蹙起来,看向秦夜,“拈花惹草!”说完便转身回了客栈。 顾北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初若桃踢在他腰上的那一脚,也跟着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拈花惹草”之后,变回本体,跃上房顶。 跳上房顶了,顾北才晃过神来,刚才他腰上的那一脚是白挨了?但回头一想和初若桃,这小两口都是惹不得的主,白挨就白挨吧,以后吸取教训,离他们远些便可以了。 然而,事实证明,顾北不如其他的猫记性好。 第二日,天色未亮,秦夜便将初若桃唤醒,拿着不知从哪寻来的一套浅紫色衣裙,扔到床上,要初若桃换上去参加那个什么祭天大典。 初若桃对着镜子琢磨了半天,觉着顶着头上那个朝天髻,便是穿上百花仙子的衣裙,也辨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秦夜在房外等急了,推门而入,却见初若桃还在拿着那件衣裙对着镜子转圈,秦夜蹙眉走过去,一把扯过裙子,朝着初若桃身上盖过去。 初若桃以为秦夜要用纱裙包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才敢睁开眼,然,眼皮一抬,却发现,铜镜中的人身上已经穿上了秦夜拿来的那件衣裙。 “还可以这么做?” 初若桃新奇的看着被秦夜施了法术套在身上的衣裙。秦夜则是伸手揽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要迟到了!” 初若桃被秦夜口中的热气吹的脸上一红,伸手推开秦夜,指着头顶的发髻,不甚满意的道,“那你能不能让它也有个女人的样子?” 秦夜无奈的笑笑,将初若桃推到铜镜前的圆凳上坐下,取过梳妆台上的箅梳,解开初若桃的发髻,帮她重新把发丝一根根拢起来,束在头顶,然后自怀里取出一根珠钗插上去,拍拍初若桃的肩,“如此,可以走了吧?” 初若桃看向铜镜中的发髻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秦夜上神,您就是这么伺候您夫人的?” 秦夜倒是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做不来娇俏的文静女孩,便做你风风火火的烈女子,我不嫌弃。”秦夜说完,伸手拉起初若桃朝外走去。 顾北今日出演的是一只猫,便是他的本体。 待莫紧拉着初若桃走出客栈时,顾北伏在地上的身子立刻直起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初若桃,不知不觉竟看得出了神。 初若桃的发髻上比往日多了两件东西,一件是束发的金冠,一件是贯穿金冠和发髻的珠钗。顾北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初若桃头顶的珠钗上,不由诧异,珠钗上居然被人注了灵力? 顾北转头看向秦夜,便见秦夜揽着初若桃得腰身化作雾气直上云端,顾北一愣,赶紧跟上去,他今天的任务可是艰巨,以本体示人,为的就是让初若桃不被人欺负。 天上地下,无人不知,天族有位女战神养了一只黑猫。 悠容将狐族的子民全部带进了深山,深山的外围,则是悠容自己亲手设的幻境,莫说是常人了,便是道行深的修行者,没有狐族带路也进不去狐族的领地。 秦夜带着初若桃到了狐族隐居的山脚下时,立刻有狐族的人出来迎接,为首的还是昨日送请柬的那个女子。 初若桃想到顾北说的话,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忽地变得意味深长,刻意拉着秦夜走慢点,与那女子保持距离,随后跟来的顾北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初若桃身边,而不似往日那般怕死的跟在秦夜身后。 待走进祭天大典的会场后,秦夜才恍然发现,今天的顾北做回了一只正常的猫,正常到像是回到了万年前。 清风徐徐,中曲山的长河畔,那个高束着发髻的女子,身边也跟着一只黑色的猫。 走着走着,秦夜忽然停了下来,初若桃转头便见秦夜正眸色深远的看着自己,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喂!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吗?” 初若桃用肩头碰了一下秦夜,秦夜回过神来,便见顾北正用他黑黄相间的眼睛飘来一束别有深意的视线。 秦夜一眼瞪过去,顾北赶紧收起视线,转向别处。怕死的本性显露无疑。 初若桃笑着同秦夜一起步入祭天大典的会场,大典还未开始,参览大典的人倒是来了不少,除了狐族的一些长老,还有许多兽族的长老,天族的上仙,但,似乎上神只有秦夜一个。 众人的视线都聚在秦夜的身上,然后滑过秦夜身边的初若桃,接着又落在蹲在初若桃脚边的黑猫身上,最后,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初若桃的身上,有一些好奇心强的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了。 顾北的耳朵尖,那些人口中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被他收进耳中。顾北仰起头,瞳孔散开,眼仁变成纯黑色的,给了秦夜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便又规规矩矩的立在初若桃脚边。 过了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大声喊道,“祭天大典,开始!” “请圣狐女帝!” 随着声音落下,悠容身着一身鲜红色的拖地长袍,自人群后走出来,两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盘,盘中有一方印,一卷纸,一幅画,悠容面容严肃的捧着木盘走向提前备好的祭台。随着一位年长的狐族长老的喊声,亦步亦趋的又叩又拜。 第44章 六臂司战神 狐族属兽族,所以祭天大典也与兽族的相同,初若桃十分不解,兽族明明与天族打的不可开交,为何还要举行这般隆重的祭天大典。 耳畔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狐族隶属的是西王母时的兽族,此时的兽族已被顾子彦折腾的四分五裂了,今日悠容请来的都是与顾子彦不过往的兽族长老,而且,兽族所祭的天也并非天族的那个‘天’,而是高居在九重天之上的天。” 初若桃疑惑地转头看向秦夜,他不是在观览祭天大典吗?为何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秦夜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回头去,继续观览祭天大典。 “礼毕,大典会礼!” 随着狐族长老的话音落罢,初若桃看到悠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初若桃听懂了礼毕,却是不知道后面的那句“大典会礼”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许多前来观览祭天大典的长老、上仙们纷纷拿出来自己准备的礼品,初若桃才晃过神来。 原来,是在管观览的可人要礼物啊! 初若桃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才发现,这满会场的人里面,只有她自己没带礼物。 “你为何不知会我一声,参加大典是要带礼物的?”初若桃侧头贴在秦夜肩头低声问道,脸上是大写的尴尬。 秦夜摊开手,便见一枚圆润的紫色珠子静静的躺在手中,珠子里光泽流转,一看便是上上上等的宝贝。 初若桃两眼冒光的伸手将珠子抢过来,恋恋不舍的摸着珠子,问秦夜,“好漂亮的,这个可不可以送我?” 秦夜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伸手将珠子取回,“这珠子是与她们修炼有益处的,你要来有何用?” 秦夜的话刚落罢,便有一个有些粗狂的声音在初若桃身后响起,“见过秦夜殿下。早闻殿下娶妃,却未曾见过冥妃的庐山真面目,如今……” 随着初若桃转过身来,那人的声音却梗在了嘴边,初若桃见那人用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看着她,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初若桃转过头去,疑惑地看向秦夜,“我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秦夜摇摇头,嘴角依旧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那他为何这般惧怕我?”初若桃指着身边过来打招呼的人,看那模样便知道是兽族的人。 “哈,哪有哪有,在下只是被冥妃的美貌所惊到了。”那人眼睛飞快的在秦夜脸上一扫而过,笑着为自己适才的无礼打了圆场。 秦夜轻轻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没有了。那人赶紧道了歉,找个借口走开了。那人走了之后,初若桃才发现,秦夜的冷脸并不是给刚才那个人看的。 初若桃转过身去,顺着秦夜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人群的后面有一个小脑袋,时不时的探出来朝这边望。只需一眼,初若桃便认出了那颗脑袋是属于谁的了。 “我想去那边看看。”初若桃随便指了个地方,拉着秦夜便要走。 “老朽北荒狐族何元见过秦夜殿下。” 这个声音有几分沧桑感,初若桃闻声便转过身来,却一眼就看见了跟在那个自称何元的身后的熟悉身影。 秦夜转过身来时,眸色中隐隐有不悦,沉声问道,“何长老有何事?” 初若桃的手不由抬起来紧紧抓住秦夜的胳膊,眯眼看着宋元。怎的?你带过来的人是要抢我男人吗? 秦夜低头看一眼初若桃得手,嘴角微微上扬。 何元是一直上了年头的老狐狸,岂能看不出秦夜前后眼神的差异,但,为了身后的孩子还是不惜搭上自己的老脸,“秦夜殿下,这是老朽的孙女,与何瑾是远亲表姐妹,名唤何筱。” 听到何瑾的名字,初若桃的眼神变得更冷几分。这个老狐狸打着何瑾的名号,让他孙女来明目张胆的抢她男人,还真当她是老实巴交的凡妇了? “何瑾的妹妹?那我们可要保持距离,莫让何瑾知道了,那个狐狸姐姐的脾气可是不甚好的。”初若桃便装出拉一副傻呵呵的样子,说话也傻里傻气的。 何元显然没料到初若桃会如此“快人快语”,一点都不避讳,要知道,何瑾是狐族的第一位上神,在狐族的地位不亚于狐帝悠容。 秦夜掐着时间,觉得何元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揽过初若桃的腰,柔声道,“嗯……何瑾的脾气是不好。” 本以为秦夜开口会训斥初若桃,不料却是点头赞同初若桃的说法。何元很识相的接过话,“如此说来,何瑾与秦夜上神是十分相熟的了。” 何元至始至终都没提初若桃一个字,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蹲在初若桃脚边的顾北看不下去,幽幽的叫了一声,“喵呜——”然后纵身跳到初若桃怀里,瞪着他黄橙橙的大眼珠子看向何元,十分不友好的叫道,“呀——呜——”声音拖得长长的,将猫特有的愠怒扩散到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转过头来,看向初若桃怀里的猫,猛然想起,今日的祭天大典来了这样两位身份特殊的贵客。 就在众人投来猜疑的视线时,初若桃不耐烦地一把抓起顾北的脖颈子,将他扔到地上,颇为嫌弃的瞥一眼,“老实呆在地上!” 顾北瞪了瞪眼,差点没忍住开口说话。看了眼四周的视线,顾北规规矩矩的蹲在了初若桃脚边。 对,万年前的黑猫就是如此听话,从不违抗主人的任何一句话,除了修习禁术。 悠容的视线也随着众人一同转过来,嘴角的笑更浓了,似才看到秦夜和初若桃一般,快步迎上来,“秦夜殿下有礼了,冥妃有礼了。” 初若桃笑笑,拉过悠容的手,“狐族知大义明事理的女子是不是就剩你一个了?” 悠容闻言,眸光微滞,不解的看向秦夜,问道,“谁惹你的小心肝生气了吗?” 秦夜摇摇头,将手中的紫色珠子送到悠容面前,“此为贺礼,烦请狐帝放开我夫人的手。” 悠容轻轻抽回手,玩笑道,“是你夫人太过贪恋美色,又怎能怪我?” 初若桃真如悠容说的一般“贪恋美色”,悠容才抽走的手,与秦夜的话还未说完,初若桃便又要凑过去拉悠容的手。 秦夜眉头一蹙,一把将初若桃拉回怀里,看向悠容,“狐帝既然已经收了礼,我们便先走了。” 初若桃摇摇头,十分不满的抗.议,“不行,我要多与悠容说说话。日后可没这么闲静的机会了。” 悠容点点头,“也是。” 秦夜脸色更冷了,声音中有明显的不悦感,“不是!日后,若是冥府政务不忙,本君定还会带她来青丘游玩的。” 第45章 武清虎尾山 “可以可以。”悠容应着,却已在心中看透了秦夜的话。这位天族的上神、御战之神,未来天族帝位的继承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说谎骗人。 初若桃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秦夜拉着朝青丘狐族的领地外走去,三不五步一回头的看着热闹的大典会场。 快要出狐族领地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秦夜殿下请留步!” 初若桃皱眉,回头便看见那个给他们送请柬的何筱,贼心不死的又追上来了。“这个女孩子这么不要脸吗?怎的还有当着别人夫人的面抢人家男人,不知廉耻!”初若桃生气的甩开秦夜的手,口中嘟喃着,脚下的步子不觉又快了许多。 然,初若桃才走了几步,便觉得不对劲了,忙回过身来找秦夜,才猛然发现,哪里还有秦夜的影子,便是连个人说话的动静都听不到了。 幻境?初若桃的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然后闭上眼睛,脚后退着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往后挪,走了几步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从悠容的身上,初若桃知道了狐族擅使幻术的特点。他们自会场出来的时候是有狐族的人带路的,断不会在原有的幻境中走失,便是说,这个幻术有可能只是为了分开她和秦夜。 能这么做的,除了那个何筱,还会有谁? 初若桃站在原地,合上眼眸,努力的想着可以破解环境的办法。 片刻后,初若桃抬起头来,睁开眼,轻唤道,“武清!” 眉间玉扣飞快地闪现一道光泽,随后便见一身明蓝色的武清立在面前,“主人,请吩咐!” 被初若桃突然唤道,武清瞬间就察觉到了初若桃身上异样的情绪,那股子未曾见过的沉着气息,像是来自于一个真正的初若桃一样。 “你的琴音能否破除幻术?”初若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两眼紧盯着面前的武清,深怕一眨眼,她也消失不见。 武清微微一笑,“主人难道忘了吗?我本出自何瑾之手,长琴便是凭着我屡屡破了何瑾施在竹初里的幻术,才得以抱得美人归……” “如何做?”初若桃此时可没有闲情雅致听武清讲那些别人的故事,她要出去,要去教训那个敢对她下手的小狐狸! “当然是奏曲了!”武清回完话,迅速变回本体,轻轻漂浮在初若桃面前。 初若桃气的直扶额,“你不知道我不会吗?” “我会。”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初若桃转身便见战刀面无表情的站在身边,“主人,我会一些。”战刀再次开口,语气缓了一些。 初若桃紧绷的神色微缓,把武清推到战刀面前,“来。” 战刀侧身,抬头抚上武清,手指有些僵直的拨弄琴弦。看战刀那手法,初若桃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之前的冥府的时候她见过秦夜抚琴,那手指像是柔若无骨,而,战刀的手,实在是不敢想像。 “叮”的一声,脆生生的拉开了一首曲子,初若桃回头便见战刀的手指已经飞快的在古琴上跳跃起来。 居然很好听,声声入耳,不觉心口有一股气息浮动,很显然,这琴音是被战刀注了灵力的,初若桃立即稳住心神,不去听琴音。 过了一小会儿,初若桃便觉得眼前的幻境似有一些晃动,接着就听见“噗”的一声,像是人吐血的声音,随后,初若桃眼前的幻境便如数褪去。 “出来了?”秦夜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出现在身后,初若桃转身便见秦夜两手背在身后,一脸信任看着她。秦夜的身边事已变成了人形的顾北。 “你胆子可真大!”初若桃上前两步,一手拎起何筱的衣领,眸色阴沉的看着嘴角挂着血迹,身子不断瑟瑟发抖的何筱。 顾北很识相的站到秦夜身后,给初若桃让出位置来,两眼泛光的看着初若桃,这样的初若桃竟真与万年前的主人一模一样! 而站在一边的战刀见幻术已破,便携着武清化成一道白光钻回初若桃眉间的玉扣。 看着何筱瑟瑟发抖的样子,初若桃愤然甩手将她推到在地,“我见你自昨日送过请柬后,便一直对他格外关心,当真喜欢?” 初若桃的话,听的秦夜一头雾水,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转过头来,紧盯着初若桃两片嘴,等她的下文。 跌坐在地上的何筱脸上闪过一阵慌乱后,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初若桃回身看了一眼秦夜,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秦夜的胳膊,将他推到何筱面前,十分潇洒的道,“送你了。” 站在一边的顾北让初若桃的这句话惊得险些坐在地上,赶紧将视线转到秦夜身上。秦夜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瞬间变的冷漠起来,沉静了片刻后,悠然说道,“既然夫人有此美意,我也不好拒绝。” 秦夜迈步走进何筱,何筱脸色的惊愕退去后,眸中涌动着丝丝喜悦,看向秦夜。 不料,秦夜却是摊手变出一把宝剑,横在何筱的颈间,风轻云淡的接着道,“当初大婚时,我便说过,此生只要你一人,如今,你这般深明大义的硬塞给我一个女人,我也不好拒你于千里之外。” 秦夜转头冷冷的看一眼何筱,回头看着初若桃,“为夫想了想,还是摆在冥府比较合适,如此,我也清静,你也满意,可好?” 初若桃挑眉,撇嘴,“这样不好吧?” 何筱被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才晃过神来,原来人家小两口是将她当成出气筒了。就在何筱被吓得快要魂飞魄散时,一个急促而苍老的声音掺和进来,“秦夜殿下手下留情,秦夜殿下手下留情!” 秦夜和初若桃一同转过身来,便见何元脸红耳赤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秦夜殿下息怒。”何元跑到秦夜跟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后,伸手慢慢扶起秦夜横在何筱颈间的长剑。 “息怒?未怒何来怒息?”秦夜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看向何元。这个老狐狸深知狐族狐女比狐男地位尊贵,竟还三翻两次的冒着险将孙女送上门来,是不知他秦夜的脾气,还是想挑战他的忍耐力。 “筱筱只是太过爱慕秦夜殿下的风采,才会跟上来,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她这一次吧。”何元先是作揖朝着秦夜道歉,然后才弯身将坐在地上的何筱扶起来。 初若桃闻言,看了秦夜一言,走到何元的面前,笑着问道,“照你这么说,我就活该死在你那小孙女的幻境中?” 初若桃知道,从始至终何元这个老狐狸都未曾看她一眼,明摆着没将她算个数。那她便直杵杵的站到何元面前,看这个老狐狸还如何无视她的存在。 何元抬头看了看初若桃,见她眼中寒光瘆人,忙作揖道,“若是筱筱对这位姑娘有得罪之处,老朽代孙女向姑娘道歉。” 第46章 见色忘义了 “呵!”初若桃冷笑一声,这个老狐狸还真不愧是狐狸,精到了如此地步,定是没料到她初若桃也不是什么善茬吧! “敢问老狐狸,你是不是不知道姑奶奶已经嫁给秦夜了,你这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是觉得姑奶奶我配不上秦夜,还是觉得他秦夜配不上我?”初若桃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回头看一眼秦夜。 初若桃的一句“老狐狸”将一直站在噤声旁观的顾北惹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 何元尴尬的看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的顾北,低声问道,“老朽有名有姓。” “哈,我也有名有姓。”初若桃俏声接道。 秦夜在一旁忽地唉声叹道,“想来是那日的仪式有些太小了,请夫人责罚。”秦夜说着朝初若桃搭手作揖。 初若桃两手环胸转过身去,冷声道,“不敢,方才我被困在幻境中,你不也是隔岸观火吗?想必是早已等不及想要再娶一个进门了吧!” 秦夜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顾北有些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我可以作证,方才,他是想试着让你独自应对危机。”顾北说着感觉到初若桃脸色不对,赶紧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免得日后,他不在的时候,你再遇上这样事,会受伤害。”顾北这是在替秦夜说话,说完便快速躲到了秦夜身后。 闻言,初若桃愣了片刻后,转身看向秦夜,“你练我?” 秦夜点点头,然后又觉的初若桃的这句话有些问题,便道,“算算日子,白秋月的伤快好了,我不得不防。” “白秋月?”秦夜不提,初若桃倒忘了昆仑山还有一个劲敌,便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上次她打伤我就跑了,这帐我还得找她算。” “你男人早替你报过了,那棵梧桐树险些死在你男人的剑下,若不是顾子彦出手相救,那梧桐树,现在怕是已成了烧火棍了。”顾北在秦夜身后探探头又插一句话。 顾北的这句话说完,初若桃没有再看秦夜,而是转身看向了还赖着不走的何元祖孙两,那何筱颜面轻泣的样子还是挺惹人心疼的,便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何筱的下颌,笑着道,“你说说你,不了解秦夜的脾性,还非要往上凑,你说今日若是秦夜伤了你,狐族和天族该如何是好?” 说完,初若桃收回手,故作松口气的样子,叹息道,“唉,幸亏是我动的手,与天族扯不上关系。”初若桃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又忽然转回来,看向压抑着心中不满的何元,“说吧,你打算如何替你孙女报仇?” 何元看看秦夜,想想顾北刚才的话,脸上堆上不情愿的笑意,朝着初若桃作揖道,“不敢,不敢!” 初若桃笑笑,走向秦夜,淡淡的道,“走吧,回去与我好好说说你藏着的那些事。” “好。”秦夜笑笑,跟在初若桃身后,朝着山外走去。 回客栈的这一路上,秦夜都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初若桃身后,似在心里仔细度量着该如何与初若桃交代“藏着的那些事”。 快回到客栈的时候,顾北凑过来,笑着问道,“你今日怎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顾北,淡淡的问道,“哪里不一样?” “不像以前那般傻了,变得精明了很多。唉呀!” 顾北的话刚说完,初若桃抬起手来在他后脑勺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说谁傻?” 顾北捂着头嗷嗷直叫,直接变回了本体,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初若桃看一眼眨眼消失的猫影子,回头问秦夜,“你打算如何说?” 秦夜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啊?” 初若桃挑眉,“嗯?” “哦。”秦夜像是刚听到初若桃得话,恍然回道,“白秋月和翊霖将你打伤,我便与顾北一起找到了昆仑,然后,我下手重了些,顾子彦为了翊霖便出面救了她。” 秦夜说的十分简洁,省去了好多中间的重要的事情,但,初若桃没忘记,这日子她都算着呢! “那这如何说?”初若桃低头指着自己的肚子,也问的简洁。 秦夜脸色一变,抬起头来看向初若桃,“你知道了。”言语间满是无奈与自责。 “谁干的?”初若桃答非所问,眸间的冷又浓了几分,看的秦夜万分心疼。秦夜瞒着不说便是怕初若桃受不住,谁料到,她那么粗心的一个人,竟还是察觉到异样了。 “白秋月。”秦夜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初若桃闻言,便要转身离开,秦夜急忙上前拉住她,“现在白秋月躲在昆仑,天族与兽族的矛盾一日不解,我们便不能贸然上山。” “那你是如何上山将她打成重伤的?”初若桃回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那是一时气急。” “你怎么知道我没气急?”初若桃不给秦夜喘息的机会,立刻追问道。 原本掩藏在心里的那点忌讳,今日被莫名的放大了无数倍。初若桃看向秦夜的眼中尽是陌生。 秦夜眸中闪烁着急切,却是只字未言。 初若桃盯着秦夜的脸看了一会儿,手上猛地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跑开。 秦夜看着初若桃跑开,身影一闪,便横在还为跑远的初若桃面前,“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 初若桃越过他,再次往前,然,脚下才迈开步子,腰身便被秦夜自身后揽住,耳边传来秦夜夹杂着低喘的沙哑声音,“听话,莫再让自己受伤了。” 初若桃禁不住鼻子一酸,哽着声音回道,“那孩子呢?谁替他讨回公道!” 秦夜哑然,却还是死死抱着初若桃,不肯放手。 过了许久,初若桃的情绪才稍有平复,声音平静的道,“放开我,回去吧。” 秦夜迟疑一下,还是没有松手,直接带着她化作清雾飞入云端。 原本半盏茶的时间,被何筱的幻境勾出来的事端一耽误,竟到了日落时分秦夜才拥着初若桃出现在客站门口。 顾北蹲在门口啃着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鱼,见初若桃和秦夜回来了,咧着嘴举着鱼上前打招呼,“吃……”话都没说完,便见初若桃甩开秦夜环着的手臂,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快步走进客栈。 秦夜的脸色稍微比初若桃好一些,顾北看到他却是翻个白眼,蹲下去继续自顾自的啃去了。 “怎么?还没哄好?”秦夜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北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秦夜低头看一眼顾北满脸的油花子,淡淡的回道,“她知道孩子没了。” 顾北闻言一愣,手中的鱼无声的滑落到地上。过了一会儿,顾北才抬起头来看着秦夜,“她如何说?” “要去报仇。”秦夜转过身来,面对着顾北,“这些日子你便随在她左右吧,我回冥府一趟。” 第47章 携妻赴大典 “嗯?”顾北一惊,抬眸问道,“怎么?惹她不开心了,就把烂摊子扔给我?” 秦夜却十分肯定的回道,“莫怕,她不会去昆仑的。” 顾北冷哼一声,摸了一下嘴巴上的油,变回本体,迈步走进客栈,朝着初若桃休息的房间走去。 秦夜见状,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顾北钻进房门的时候,初若桃在正坐在床上收拾东西,身上紫色的衣裙已换成了素净的衣袍,唯独头上的钗和冠没有摘下去。 “去哪?”顾北跳到梳妆台上,身子蹲下两条前腿盘在身前卧在梳妆台的铜镜前。 “回家。”初若桃淡淡的回道。 “扬州?”顾北继续问。 “回去看看爹爹。”初若桃答非所问。 “好。” 顾北等着初若桃收拾好东西,才跳下梳妆台,走到初若桃身边,旋身变成人身,伸手拉过初若桃得胳膊,怕死的本性促使他先开口跟初若桃打招呼,“借一下啊。” 初若桃的视线一直是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包袱,根本没听见顾北的话。 顾北小心翼翼的带着初若桃穿梭在云端,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将初若桃送到了扬州的城主府。 初若桃站在门口,仰首望着府门上的匾直发呆。原以为再次回来时,会多带一个,如今竟是少带了两人。 门口值夜的见初若桃与一个男子忽地出现在府门前,惊得说话都变了声,“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一路跑一路喊到了初勘的书房门前。 正在翻看卷宗的初勘闻言,手中的卷宗滑落到桌上,愣了片刻后,赶紧起身跑出门来,眼中溢满了欢喜。初忠更是比初勘还跑的快,第一个迎出大门外,将初若桃接回府内。 初勘见初若桃是独自一人回来了,笑容停在嘴角,疑惑地问道,“秦夜呢?” 顾北闻言,赶紧上前来代初若桃回道,“秦夜家中有急事,离不开身。” “哦。”初勘点头,然后又问,“你不是那位池公子吗?为何会与初若桃一道回来?” 顾北一愣,赶紧笑着解释道,“半路遇见的。”顾北看一眼初若桃,见她仍是心事重重的,抬手拍拍她的肩,笑着与初勘道别,“既然初小姐已安然回家。池某这便告辞了。” 顾北笑着作了个揖,便转身朝府门外走去,出了府门,又挑个隐秘的地界变回本体,然后翻过墙头又回到了城主府。 顾北见着后院阁楼的灯亮了,便径直进了后院,纵身一跃跳上初若桃房前的桂树,瞪大眼睛盯着初若桃得卧房。 初若桃从进府门到进卧房的门,一直都出于愣神的状态,初勘见她眼神发直,以为她赶路累着了,忙吩咐侍婢备茶点,将她送回了房中。 顾北看着初若桃卧房的灯熄了后,才跳下桂树,爬上阁楼楼梯,偷偷钻进房门。 进门便见初若桃瞪着眼睛发呆,顿觉心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头,转回身将自青丘客栈带回来的酒囊扔过去,闷闷的道,“凡事都是要想开的,现如今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去保护一个刚出世的孩子?” 初若桃的眼神闪了闪,拾起顾北扔过来的酒囊,翻身坐起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床栏上,一条腿弯曲在身前架起握着酒囊手,举着酒囊一口一口的闷声喝起来,直到将酒囊里的就如数喝没,才又翻身倒在床上。 顾北说的不错,如今,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孩子? 去,便去了吧!她日后讨回来便是! 初若桃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屋外的天空已开始泛起了青白色。 卧房门外的楼梯上飞快地闪现一个人影,顾北立刻竖起耳朵,瞪着眼睛,警惕的盯着房门。 不多时,人影闪了闪出现在房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顾北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丰都城离青丘那么近,你不守着,上这来做什么?” 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顾北面前的除了秦夜,也再无他人了。 秦夜转头看一眼卧在桌子上泛着两只绿光眼的顾北,没有回答他问题,迈步走向床边。 走到床边,秦夜俯下身来,在初若桃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后,将一块灵石放在初若桃怀里,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这什么人啊!” 顾北对着秦夜的背影发牢骚,然后蜷起身子,竖起耳朵,趁着初若桃睡着的空打个盹。 秦夜出了阁楼便回了冥府,站在政殿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迈步走进去。 让顾北看着初若桃,他便可以放心的去虎尾山,之前欠了何瑾那么大人情,总是要还的。 秦夜看一眼立在殿内的神荼和郁垒,大步走到长案后坐下来开始批阅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奏折。 神荼和郁垒相视一眼,双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秦夜的声音淡淡的唤道,待两人转回身来后,才停笔抬头,问道,“好奇也不在这会儿,先说说那个楚家人如今的去向吧。” 神荼转头看一眼郁垒,上前一步回道,“那个楚晴在长琴处见过武清,在得知武清是何瑾赠与长琴后,便一直缠着长琴索要武清,屡屡不得,才起了异心。” 神荼说完后,郁垒在一旁又加了一句,“这些话,我们二人前前后后说了多少次了,你不会一个字没记住吧?” 秦夜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神荼郁垒无奈,也懒得再和他说了,索性招呼也不打就出了政殿。 他们是司职生死门,如今已经算是擅离职守了一个月有余,楚家所有的信息都带回来了,还顺带查到了长琴与楚晴之间的关系,也该回到自己岗位了。 若是再跑了恶灵,再遇到一个“武清”,那麻烦就大了。 待神荼和郁垒出了政殿,秦夜才慢慢自奏折中抬起头来,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厉色,然后又回归风平浪静,朝着殿门口唤道,“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判官捧着一堆厚厚的折子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到秦夜面前的长案上,“这是阎君殿过审的卷宗。” 秦夜眉头皱了皱,抬起一只手来用力按压着鬓角,沉声问道,“昆仑附近可有白秋月的消息?” 判官摇摇头,“没有。” “那其他地界呢?” “也没有。”判官回完,似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昆仑的山灵倒是有传言说,兽王顾子彦囚禁了一名女子,身负重伤却不给医治……” 秦夜点点头,“那便是她了,叫昆仑附近的鬼卒盯紧了,她若下山立刻来报。” “是。”判官应道。 秦夜摆摆手示意判官可以退下了,判官却立在案前分毫未动,似还有话说。 “还有事?”秦夜挑眉问道。 第48章 青丘国女帝 判官点头,“回禀冥君,近日来三生石显异象,石上少了一对人的名字。” “哦?”秦夜抬头,“什么人?” 判官低眉回道,“古月……”判官没说另外一个名字,那是因为秦夜早知道跟在古月名后的是谁的名字。 秦夜沉吟片刻,将笔放下,“是么时候的事?” “昨夜,您去扬州的时候。” 秦夜闻言皱眉,自椅子上站起来,才迈一步,便化作一阵清雾消失在政殿。秦夜出现在忘川的时候,三生石畔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新魂。新魂们见秦夜来了,赶忙让开一条路。 秦夜的身影在新魂们让出来路上闪了两下,人已经站在了三生石前。他抬手在石上轻挥一下,石上便发出一层光亮,接着就见石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中间平白多了一个空。 秦夜向空的左边看了一眼,是帝江与琼枝,在往右边看,是秦清和荞玉,天族皇室,唯独少了他的名字。 秦夜的脸色一沉再沉,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冥君,这三生石上少了的人,是不是永生无缘了?” 永生无缘? 秦夜没有回头看那个说话的人,拳头紧握一下之后,便又消失在三生石前,直奔天族的姻缘府而去。 古月早在一万年前就已不在,三生石除了她的名,也在情理之中。秦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九重天的今日似都很清闲,秦夜来到姻缘府的门前时,府门内外连个人影都没有,秦夜径直进门,直奔月老的修缘殿而去。 姻缘簿,月老时从不离身的,就似琼枝的运薄。 修缘殿空无一人。 秦夜又转身出了姻缘府,直奔琼枝的星运殿。 秦夜出现在星运殿门口时,琼枝正指挥着小仙娥们挖坑埋酒,看样子是又酿了新酒。 秦夜往里走了两步,琼枝才从小仙娥的身上收回视线,看向秦夜,“呀,冥君怎么这么清闲?”琼枝又往秦夜的身后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道,“那丫头呢?” 秦夜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她伸手,冷声道,“运簿!” “啊?”琼枝一愣。 “运薄!” 秦夜的语气更重了一些,琼枝皱眉,抬起手来奉上运薄,“怎么了?” 秦夜看一眼空无一字的运薄又道,“翻开,找到初若桃。”许是发现自己是在求人,秦夜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 琼枝不解,但仍旧依言翻开运薄。 空无一字。 秦夜看一眼,用手捂着脸仰起头来。运薄上都没有的人,除了大限,秦夜已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琼枝慌忙收回运薄,安慰秦夜,“运薄不显,并非你想的那样……”也有可能是超脱了九重天之外。 然,秦夜不等琼枝的话说完,便闪身消失在星运殿。 看着秦夜淡去的人影,琼枝急忙再次翻开运薄,初若桃的运薄依旧是空无一字。 片刻后,琼枝捧着无字天书般的运薄,迈进筑雲宫,帝江正在与上青天的灵宝天尊说话,见到灵宝天尊,琼枝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那个,我打断一下二位。”琼枝捧着运薄走到灵宝天尊面前,将运薄呈过去,问道,“敢问灵宝天尊,是不是自小仙的运薄上消失,那人便是要登上青天了?” “嗯?”帝江投过来一束疑惑地视线。 灵宝天尊捋着胡须看了眼琼枝手中的运薄,点点头,“按理应当是。” 琼枝收回运薄,松口气,抚抚自己心口,“幸亏如此。” 见琼枝似十分紧张的样子,灵宝天尊好奇的问道,“不知九重天的哪位神仙修到了上青天?” “啊?”琼枝脸一红,看了一眼帝江,小声道,“秦夜家的那位。” 帝江闻声脸色一变。 灵宝天尊却是仰首笑起来,“哈哈哈……看来,天族又有一位要光棍了。” “那倒不用,他们已经成过亲了。”琼枝无所谓的接一句,然后又想到了上青天上成双成对的几乎没有,便看向灵宝天尊,“上青天带不带家属?” 灵宝天尊被问的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果真是被天帝宠坏了,难道命理仙君愿意被人拆姻缘吗?” 琼枝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帝江忍不住哼道,“谁敢!” 灵宝天尊又是笑笑,“命理仙君的姻缘线是不会有人动的,天帝请放心。” 帝江闻言,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尴尬的捂着嘴道,“请命理仙君移驾星运殿,本君与天尊还有要事商议。” 琼枝见状,顿觉此时恰是去凡间溜达的一个绝佳机会,忙作揖告退。 琼枝退出筑雲宫便直奔扬州城。 清风穿过开着的窗户,抚上初若桃的面颊,顾北嘴里叼着酒囊走进来,扔到初若桃手边,“这次的酒可是忘川的,省着点喝。” 初若桃眼神闪了闪,忽地问道,“他在忙什么?”用的是漠不关心的语气,问的是心间最惦念的是。 “好像是去了九重天,很着急。” 顾北回冥府只为取酒,也没在意冥府近来发生的事,便将道听途说的信息归纳为一句十分简洁的话。 “九重天?”初若桃握着酒囊的手耷拉在膝盖上,一只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酒囊,发出“卟卟”的轻微声响。 顾北伏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初若桃。 一个声音在心头问道:主人回来了吗? 顾北看着初若桃敲击酒囊的手指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将团成团的顾北笼罩在影子里,顾北猛地回头,首先入目的是一只紧攥到骨节发白的手,再往上便是一张发白的脸,唇紧抿着,眼眶泛红。 顾北直起身来,仰头看着来人,“出什么事了!” 初若桃闻声,转过头来,便见秦夜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初若桃蹙蹙眉,“天塌了?” 初若桃的声音和态度,让秦夜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初若桃烦躁的站起身来,推开秦夜,走出房门。 顾北赶紧跟上去,在走到门口时,顾北抬起头,给了秦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快步追上初若桃。 初若桃刚下阁楼,便迎面遇上了从九重天偷跑下来的琼枝,挑眉问道,“什么风把命理仙君吹来了扬州?” 初若桃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以前的活泼样。琼枝抬头惊愕的看着初若桃波澜不惊的脸,眸中也少了以前的调皮劲。 现在的初若桃,怎与万年前的古月一模一样了? 初若桃看琼枝也发愣了,便忍不住笑了,“怎么?不认识了?” 琼枝晃过神来,笑着道,“你这是跟谁学了什么?”琼枝的视线在初若桃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挺直的背上,和不苟言笑的脸上。 初若桃见琼枝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便也低头看看自己。今日的衣裙选的是颜色较为深沉的宝蓝色,只是头顶上的那冠和珠钗还是没取下来,没什么异样啊! 第49章 何筱好大胆 “我需要跟谁学?”初若桃摊摊手。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需要向谁学吗? 琼枝的视线飘向初若桃身后,秦夜平静的立在阁楼的楼梯口,左脚抬起,正要迈下最后一个木阶。 现在的初若桃与上次在寒荒国时初见的那个初若桃,完全不是一个人。 “秦夜,是不是你搞得鬼?”琼枝直接将问题归结到了秦夜的身上。 秦夜走到初若桃身边,抿唇似笑非笑,“冥府不搞鬼,搞什么?” “额。”琼枝哑然,转眸看向初若桃,抬起一只手来捏着下巴,围着初若桃转了一圈后,自言自语道,“人没有变,就是这个性子变得太快了,而且越变越像鹿云宫的那位。” 秦夜眼神微闪,知道琼枝说的是古月,便抬手搭在初若桃腰间,看向琼枝,“你在星运殿与我说的话还未说完吧?怎么,大老远来,就是为了验证我们是否还如初?” “星运殿的话没说完就不说了,人不在这呢吗,你看紧了,教好了,结果便是好的了。”琼枝像个颇有经验的长者似的摇头晃脑的在初若桃和秦夜面前来回晃着。 秦夜在心底仔细琢磨着琼枝的话,片刻后,听见初若桃冷清清的声音,“去不去虎尾山了?” “嗯?”秦夜回过神来,见初若桃正看着自己,她清亮的眸中映着自己的样子,不由点点头,“去。” “带我。” “不行!” “不行!” 初若桃刚说完,就听见两个反对的声音。初若桃回身瞪一眼不知何时爬上桂树的顾北,然后看向秦夜,“为何?” “你们要去楚家?”琼枝闻声插了句话,问道。 初若桃没有理会琼枝的话,再次问秦夜,“为什么?” “人心复杂,我怕你……” “怕我受伤?”初若桃截过秦夜的话,脑海中回荡着那日在青丘时,秦夜在她耳边沙哑的声音:莫再让自己受过伤。 初若桃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很疼。 初若桃看着秦夜平静面孔下荡起的惊涛骇浪,向一侧伸出一只手,只是眨眼的功夫,弑神戟便出现在她手中。 初若桃握着弑神戟重重置在地上,道,“我初若桃在扬州城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未让自己朋友独创虎穴,更何况是我的男人!” 初若桃唤出弑神戟的时候,秦夜以为她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看着她的两片薄唇启启合合,秦夜竟一句都没入耳。 “更何况是我的男人!”初若桃掷地有声的声音,沉沉的击中秦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般。 “不行。”秦夜忍不住咧嘴笑了,柔声重复着那两个字。 “不行也得行!”初若桃再次置一次弑神戟,“我初若桃不是那种只会躲在男人怀里莺莺燕燕的女人,要么共同进退,要么……”分道扬镳! 秦夜伸手拦着初若桃将说出来的那个词,抿唇一笑,“听你的。” 初若桃的眸光一闪,声音放的柔和些,“你放心,在为我儿报仇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秦夜抬手拂去初若桃眉上的褶皱,笑一笑,“我不会让你有事。” 初若桃打掉秦夜的手,不耐烦地道,“拿走!”秦夜却是反手将她的手握住,真真实实的人,让秦夜又想起了没有初若桃得三生石和运薄,握着初若桃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像是要将这只手连带它的主人一并揉进手心里。 在一旁的琼枝看的一头雾水,适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人,怎的莫名奇妙的就笑了呢?琼枝看一呀卧在桂树枝上的顾北,身影一闪,坐到顾北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顾北侧眸看一眼琼枝,湿哒哒的鼻子往琼枝身上凑了凑,然后答非所问,“酿了新酒?” “对啊,你快说说,此去青丘,发生了什么事?”琼枝搓着手弯下身来,笑的贼嘻嘻的看着顾北,“你若说的好听了,我便送一坛子好酒给你。” 顾北狐疑的转头看一眼琼枝,“你自己有运薄,还跑来问我,居心何在?” 琼枝伸出手来,便见她手心里放着一个浅绿色的小酒坛子,顾北的小鼻子不由用力嗅了嗅。琼枝见状道,“运簿上说的都是大概,你与我细讲讲?” 顾北慢慢站起身来,伸出猫爪子将琼枝的酒坛子收入囊中,正要与琼枝说话时,听见初若桃喊道,“死人猫!” “来了!”顾北趁着琼枝回头看初若桃的空,嗖地一下跃到树下,屁颠屁颠的跑到初若桃脚边。 “哎!”琼枝要喊顾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北摆摆尾巴,回头喊道,“下次见面再说。”喊完后,便跟着初若桃和秦夜朝前院走去。 出了城主府,秦夜伸手揽过初若桃的腰,带她一起化作一阵清雾飞上青雲端 秦夜带着初若桃到了虎尾山下的楚家堡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秦夜直接带着初若桃住进了楚家堡附近的客栈。 顾北很荣幸的被委以重任,便是,蹲在楚家堡堡主的房顶上盯梢。 秦夜则是在客栈里点了酒菜,第一次与初若桃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 初若桃将顾北早上带回来的忘川酒拿出来放在桌上,看向秦夜,“你将顾北支出去,又备了这么多菜,是有什么话说吗?” 初若桃开门见山的同时,已拿起筷子夹起菜往自己嘴里送了。 “委屈你了。”秦夜不知从哪取来一个小酒坛,朝着初若桃举了举。 初若桃得筷子停在嘴边,抬眸看向秦夜,“今日你能带我来,便是说你已明白了我为何生你气,既然如此,你便说说,你为何做什么事都不与我说,瞒着我。”初若桃说着放下筷子。 “我……” “你怕我受伤?”初若桃打断秦夜的话,笑着摇摇头,“我都有胆子爬你的床,还会怕那点伤?更何况,你总与我在一起,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受伤?” 秦夜被初若桃说的哑口无言,心中的愧疚不觉又多了几分,便提起酒坛送到嘴边猛饮一口,然后将酒坛子咚的一声用力搁在桌上,二话不说起身便将初若桃打横抱起,直奔卧房。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秦夜与初若桃的别并算不上是别,但,秦夜对初若桃的情仍旧是浓郁澎湃。 虎尾山地势偏北,再加上山势高,过往的夜风便显得有些萧瑟萧瑟。 顾北卧在堡主的房顶上,团成了一个黑毛球,冷风吹过来,将他的毛吹成好几半,冷风卷带着的凉气便趁机钻进他细软的黑毛里。 顾北直起身来抖抖毛,还是决定去房梁上守着,这外面的风吹的太狠了。 顾北从房顶上移身到屋里的房梁上时,便听见卧房方向有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个“晴”字。 第50章 惹她生气了 众人皆知,楚家这一代的传人就叫楚晴。 那在堡主房间提到的人定就是楚晴!顾北跳下房梁,蹑手蹑脚的朝着卧房走去,越近里面说话的声音越清晰。 “你是说晴儿给何瑾的琴动了手脚?” 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想必何瑾已知晓此事了。” 这个声音沉着稳重,一听便是出自有主见的堡主之口。 “那可如何是好!” 妇人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哭腔,想来是知道何瑾脾气不好,怕自家孩子凶多吉少。 “但是,何瑾就此事并没有生气,反倒让乐神殿下将晴儿留在了乐神殿。” 堡主的话刚说完,便听见女人惊慌的喊道,“什么!快,快将晴儿接回来!” “你做什么!”堡主的声音也变高了许多。 再接着就听见那妇人又道,“何瑾是狐族最爱记仇的狐狸,睚眦必报啊!晴儿留在那,太危险了,不行,明日,明日我便将她接回来。” 顾北听到这里,黑色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顾北没有随着秦夜回冥府,自然不知道神荼和郁垒已然将事情查明了了。 回到客栈,顾北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子忘川酒的清香,再用鼻子嗅一嗅,还有酱牛肉的味道。 合着秦夜将他打发到楚家堡,是为了和初若桃偷偷吃独食啊! 顾北转身变成人形推门而入,却见房间里,桌子上的酒菜并没少多少,想也不想便坐下来,撸起袖子,伸手抓过一只鸡腿啃起来。 人们都以为做了神仙就不用吃饭,但,不用吃并不代表不会饿肚子。顾北自打从青丘回来,也没好好吃上一口饭,如今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顾北吃的正香的时候,身边的凳子上便多了一个人。 顾北从美食中抬起头来,看一眼从卧房出来的秦夜,春风满面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让我去盯着楚家,你自己却在这吃香的喝辣的……”顾北边说边一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食物。 秦夜忍不住皱眉,世上怎么会有顾北这样的猫,每次吃饭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那个吃相。 “你回来了,便是有信了?”秦夜取过酒坛子,倒了一杯酒递到顾北手边。 顾北端起杯子一口喝没,然后接着说,“武清的傀儡术是楚晴下的。”说要一句,有着急忙慌的伸手抓过几块牛肉塞嘴里。 “还有呢?”秦夜又端起坛子给顾北添满酒。 “楚晴现在就在九重天的乐神殿,好像是被何瑾强留在乐神殿的。” 顾北笑纳了杯中酒,也飞快地说出最主要的消息。 秦夜将酒坛子放到顾北手边,拍拍他肩头,“慢慢吃。” 顾北并没有慢慢吃的意思,反而加快了对饭菜的扫荡速度,待秦夜回到卧房,回身关门的时候,顾北挺着肚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吃饱了,喝足了,顾北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拍拍圆圆的肚皮,旋身变回本体,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卧在凳子上,就地蜷成一团,休息了。 朝阳初起的时候,秦夜便带着初若桃出现在九重天的乐神殿外,顾北则是在上了九重天便直接奔鹿云宫而去。 秦夜和初若桃立在乐神殿外,等着小仙娥进去通报。 不多时便见何瑾一身书生装扮自殿内亲自迎出来。 看到初若桃,何瑾先是神秘一笑,将两手举起来,似在跟初若桃要什么。 初若桃还没看明白何瑾的意思,便见秦夜手中多了一只用牛皮纸包着的黄橙橙的烧鸡。 “可还在?”秦夜将烧鸡送到何瑾面前,意有所指的问道。 何瑾舔着嘴唇,一个劲儿的点头。 秦夜笑笑,拉着初若桃走近乐神殿,进门便见许多小仙娥正在一个院子前忙里忙外的,便想到了何瑾适才的表情。 何瑾强留楚晴,为的就是这一刻吧。 “我们可能会被当刀使。” 秦夜边走边说。 初若桃侧眸,“怎么说?” “何瑾……”秦夜没说完,但视线的余光已经告诉初若桃他想要说什么。 初若桃想了想,伸出双手,将武清唤出来,捧到秦夜面前,“武清的仇,还是由你来代劳吧。”说完,便将视线转到小仙娥们的身上。 初若桃上前拉过一个小仙娥问道,“此处可是虎尾山楚晴暂居的地方?” 小仙娥疑惑的看初若桃一眼,回道,“正是。” 小仙娥说完便要走,却又被初若桃拽住,“烦请这位仙娥与楚晴小姐报一声,冥君冥妃前来拜会。” 小仙娥闻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初若桃身后的秦夜,然后点点头,快速跑回院子里。 初若桃抬头看一眼院子的门顶上悬着的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肃宁”。 初若桃自门顶上收回实现的时候,院子里便走出来一个身着橙色衣袍的姑娘,姑娘的腰间还挂了一块玉饰,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一个“楚”字。 姑娘走到院外,四处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初若桃身上,有些不敢相信,“你找我?” 初若桃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有何事?”姑娘高傲的仰着头问道。 “敢问姑娘可是虎尾山楚晴?”初若桃不答反问。 “是。”楚晴闻言这才正眼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微微一笑,“正好,我这里有个债想要向楚姑娘讨一下。”初若桃说着回身看向身后的秦夜。 楚晴的视线也随之飘过去,在看到秦夜手上拖着的古琴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来找我讨什么债?”楚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甩甩手,便要转身往回走。 “站住!” 一个冰冷的声音将楚晴才迈开的腿忍不住一哆嗦。 楚晴转过身来时,秦夜已捧着武清站在了初若桃身侧。 “本君让你走了吗!”秦夜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冷,似要将满院子的草木都冻死一般。 楚晴回过身来,颤颤的抬头看向秦夜,眼前人浑身都有一股子难以接近的冷漠气息,楚晴的视线自秦夜的脸上移到他手上托着的古琴上,猛然间想起来,前段时间因记恨长琴对何瑾的心思,糊里糊涂给长琴的一把琴施了傀儡术。楚晴低下头去,然后仍不住有抬头偷偷喵一眼秦夜手中的琴,越看越觉得眼熟,手心禁不住开始冒冷汗。 “你是谁?敢在乐神殿撒野!信不信我叫长琴殿下取你狗头!”楚晴不认识秦夜,想了想又未曾在九重天见过这位自称是“本君”的人物,便也不甘示弱,硬撑起一些气势,状似趾高气扬的问道。 楚晴的声音不高不低,而肃宁苑又离乐神殿的大门口十分近,楚晴的话恰好传到了何瑾的耳中。 第51章 三生石有异象 何瑾赶紧朝着立在门口的天兵招招手,吩咐一声去筑雲宫将乐神长琴唤回来。何瑾撑着脖子朝肃宁苑的门口看了看,见秦夜和初若桃还被楚晴挡在门口,便猜着,长琴回来时,恰好能看到这出戏。 秦镜的脾气,何瑾是知道,秦夜也正如何瑾预料的一样,对待别的女人从不怜惜。 秦夜侧眸看一眼初若桃,初若桃会意的点点头,轻唤出古琴的名字,“武清。”随着初若桃的话音落下,秦夜手中的古琴轻轻飘起,然后快速旋转起来,接着,便见身着蓝色衣裙的武清笑吟吟的立在初若桃身侧,一手抬起挽上初若桃的手。 看到立在初若桃身边的武清时,楚晴脸上开始浮上惧色,嘴上却仍旧逞强,“怎的?乐神殿下不要的东西,你拾去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 初若桃闻言挑眉,“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说话之前最好先问清楚对方的身份。” 楚晴哼道,“如此白头粉面的,他祖上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呦呵,这可厉害了!”初若桃笑着看向秦夜,“你们家祖上对此有何感想?” 秦夜的脸朝着身后微微侧了一下,看向初若桃,“本君也很想知道。”声音轻轻淡淡的,与前几句话相比,竟有些柔和的感觉。 秦夜的声音的变化,让楚晴消下去的气焰又飞涨起来,叉着腰,高傲的扬扬头,“我楚家世世代代居住在虎尾山,我爹更是我族里唯一一个上仙品阶地傀儡师……” 楚晴话说到一半,自觉口中说错了什么,忙抬手捂上自己的嘴,慌乱的看向秦夜和初若桃,视线却是先看到了秦夜身后朝着这边走来的乐神长琴,长琴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远远看去便给人一种十分尊贵的感觉。 楚晴朝着秦夜身后招招手,便欢快的奔长琴跑过去,“乐神殿下,你快来看看,不知道哪来的野狗竟跑进了乐神殿来撒野,那些个看门的天兵也不知道拦着点!” 长琴闻言,眉头皱一皱,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大步走到秦夜身边,搭手道,“秦夜殿下,你何时修出了另一重身份,竟不通知我一声?” 秦夜脸上寒气逼人,转身看向身后与长琴一道过来的天帝,两手一搭,冷声问道,“从来不知我天族的宫殿竟也会有如此粗鄙人来小住。小侄想问一问天帝陛下,我们祖上到底是什么货色?” 长琴忙走到楚晴身边,将楚晴扯到帝江面前,搭手作揖道,“楚晴自小在虎尾山长大,不知天高地厚,望天帝陛下饶过她这一次。” 帝江看一眼秦夜绷着的脸,淡淡道,“次一次是咒朕的祖上,那下一次不是不要夺朕的天族了?” 长琴回身见楚晴还愣着没有跪下认错,忙抬腿在她漆弯处踢了一脚。 楚晴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颤抖着伏倒在地,“天帝,天……天帝……我……我知错了……” 长琴正欲开口替楚晴求情,胳膊便被人自身后拽了一下,长琴回身见是何瑾,放回过神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何瑾筹划的,面上浮现一丝气愤。 “看初若桃的。”何瑾张张嘴,说话的声音很低,朝着长琴眨眨眼。 长琴忍不住看向初若桃,便见初若桃朝前迈进一步,朝着帝江搭手道,“启禀天帝,此女是虎尾山楚家人,定是从小久居虎尾山未曾见过外面的世面,才会这样胡说。” 楚晴没想到初若桃会替她求情,正要回身谢恩的时候,又听见初若桃慢慢说道,“此女在此之前伤过我的武清,害何瑾上神为了修复武清的琴弦,身受重伤,又导致冥府走失的恶灵被中了傀儡术的武清吞入腹中,埋下祸根,初若桃恳请天帝将此女交由我夫妇二人处置,定叫她知道污了龙族的祖先是要付出多惨重的代价!” 帝江看一眼秦夜,见秦夜不作声,便道,“不行,污我龙族先祖,是剔仙骨,除仙籍,坠修罗,弃莽荒的重罪,怎可轻易饶过她!” 秦夜闻言,眉头一皱,搭手道,“这四项中哪一项都会让虎尾山楚家失去未来的继承人,也会使楚家与天族结下仇怨,倒不如交由我二人,让她在阎君殿走一回,长长记性!” 帝江闻言,微微颔首,“嗯,还是夜儿思虑周全,那便交由你们了。” 帝江本是想随着长琴来看看秦夜和初若桃的,不想被楚晴的一句话给扰了兴致,临走的时候吩咐秦夜一句,处理完楚晴后定要带着初若桃去一趟筑雲宫,有要事商议。 秦夜应过,上前与长琴打了个照面,然后便由武清亲自押着楚晴往丰都城而去。 回到丰都城,一行人并未回冥府,而是去了武清被施了傀儡术后躲藏的猪圈,楚晴看着满是臭味的猪圈,忍不住问,“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初若桃和秦夜不作声,武清上前将猪圈的栅栏打开,回身便要拉着楚晴往猪圈里推,“进去吧!” “水潭?”初若桃未去过太远得地方便忍不住问道,“四海八荒之内哪里会有水潭?” 玉扣中的战刀立刻回道,“普天之下水潭甚多,这要如何断定她是哪的?” 随后便听武清道,“你问问他,那水谭可有名字?在八荒何处?” 初若桃便依言问道,“你居住的那个水潭可有名字?大概位置在八荒何处?” 小孩想了想,笑着喊道,“我想起来了,我居住的那个水潭是我们那一带唯一的一处水潭,但,水潭附近我倒是见过什么活物,我好饿,我想吃东西,姐姐,你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 “不是,你连自己是从哪来的都说不清楚,又是如何知道我好爽,没人侍奉呢?”初若桃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孩嘟着嘴道,“我这几日在这里听他们说的。”小孩说着指了指虚无的空气。 “他们?”初若桃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啊。 小孩也左右看了看,“哦,是那些游荡的,像我一般无家可归的人。” 初若桃轻轻敲一下小孩的鼻子,“这里的魂灵可不是物价可归的主,他们有自己往生的时辰,是要等到时间了才能回家。” “啊?”小孩闻言,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那我要何时才能回去呢?” 初若桃俏声问道,“那你是不是去那边的小亭子里喝过一碗汤啊?” “没有。”小孩摇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在那便的一座城里,那里的人都很可怕,我便偷偷跑来了这里。”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小孩指着的方向,像是枉死城的方向,便问道,“你当真记得你的家在一个四下没有活物的大水潭中?” 第52章 荣登上青天 “嗯!”小孩不耐烦地皱皱眉,最后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初若桃想了想,仍是想不出来,哪里会有这种地方,但看一眼面前小小的一坨,便狠不下心来,笑着道,“我长这么大实在从未见过什么地方没有活物,还能生出如此聪明伶俐的孩子。” “有一个!”武清突然出声。 “什么地方?”初若桃立刻直起身来,凝眉问道。 “莽荒的千年寒潭。”武清解释道,“我以前在乐神殿的时候,常常偷偷跑去乐神殿下的书阁翻书看,我记得有一本书中记载道,‘莽荒之际,无生灵,无善类,中有寒潭,深千尺,有兽居其中,名曰……’名曰什么来着?”武清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便干脆道,“你问他自己吧!” 初若桃再次弯下身来,柔声问道,“那你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嗯……”小孩摇摇头,“我没有名字,我第一次出来便来到了这里,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你。”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叫什么名字?”初若桃再次问道。 小孩有些生气的嘟起嘴,过了一会儿后,忽地笑起来,“你帮我起一个吧好不好?” 初若桃尴尬的直起身来,“我也未曾读过什么文雅的诗书,想名字,还真是要找我相公帮忙了。” 初若桃的话刚说完,便带着小孩朝着政殿的方向走去。 初若桃到了政殿的时候,秦夜还未从枉死城回来,无奈,初若桃只好将小孩带到了冥君殿,又吩咐人送了两桶热水过来。 将小孩身上的衣袍脱下后,初若桃将他抱进了热水桶中,本想借着热水给她身上洗洗干净,怎料,小孩的退刚碰到水,整个冒着热气的桶瞬间飘起一层寒霜,沾了小孩脚的热水也变成了一层薄冰。 初若桃看的一惊,小孩却是十分欢喜的挣脱初若桃,兀自跳进水桶里玩耍起来。 “哎!小心呛到水!”初若桃顾不得挡溅起来的水花,伸手便将小孩自水中捞出。小孩不满的嘟起嘴,用还在水中的脚使劲蹬起一个大水花,大水花朝着初若桃的脸上涌去。 待水化自脸上落下来后,初若桃忽地松开手,惊呼道,“这水怎么这么快就凉了!” 水桶中玩的正欢的小孩趁着初若桃愣神的时候,又掬起一捧水朝着初若桃泼去,“好好玩啊!” 初若桃黑脸,伸手摸了摸像小孩的肩头,被冰的一个激灵,忍不住回身自床上揪了一条棉被过来披上,哆嗦着问小孩,“你是不是会法术,为何,好好的热水会被你变的如此寒冷?” 小孩没有回话,只顾着玩水,见初若桃身上皮了厚被子,小孩便笑着再次掬起一捧水来,准备再次泼向初若桃。 初若桃赶忙制止,“停!停!你在用冷水泼我,我便将你赶出冥府!” 小孩掬起来的水如数落下,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慢慢退去,接着便仰头大哭起来,“哇……你,你不要我了!你始乱终弃!” 小孩的这句话,将深居玉扣中的战刀和武清笑的直抚肚子。被一个孩子说“始乱终弃”,她们很想知道初若桃此时的内心是什么样的、 初若桃打小在扬州街头厮混,也欺负过不少小孩,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孩子的哭举足无措。 “哇……你不要我了!你是个始乱终弃的大坏人!” 初若桃见小孩越哭越凶,赶紧上前认错,“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赶你走好不好?” 小孩立刻收住眼泪,问道,“真的?” “真的!”答完话,初若桃才发现,小孩眼中根本就没有泪水,他脸上的“泪”根本就是刚才是他哭闹时,用手拍打起来的水花。 初若桃禁不住扶额。这世道是怎的了?大人大人骗人,小孩也跟着学坏骗人,竟还说她“始乱终弃”? 初若桃绷着脸看着水桶中的小孩,“你说,到底是从哪学来的破烂词!一点都不应景,还莫名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被我相公听到,可如何是好!” 小孩咧嘴笑着,依旧没有回答初若桃的问话,而是撑起脖子,看向初若桃的身后。 随后便听见与浴桶只有一个屏风之隔的卧房内传来秦夜的声音,“什么被我听到便不好了?” 初若桃猛地直起身来,转身看向屏风后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影。 回头朝着小孩瞪瞪眼,“回头再收拾你!”说完便也不管小孩是否再泼水了,急忙转身朝屏风外走去,“没什么。没什么。”初若桃深知秦夜的醋劲,再青丘时多看一眼悠容都不许,若是让他知道那孩子刚说的那个词,定会生气将那孩子扔出冥府的。 “没说什么。”初若桃边会话边拖着被子朝外走,冷不丁便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武清!”初若桃唤道,“莫要辱人尊严。” 武清回头,嘟着嘴不满的跺跺脚,回到初若桃身后。 被武清推向猪圈的时候,楚晴吓的闭上了眼,幻想着自己浑身沾满猪粪的样子,在心中暗下决心,日后若再碰到武清落单,定会叫她加倍偿还。 然,楚晴的身子只是被生气的武清推的趔了一下,随后便听见初若桃的声音,忍不住冷笑一声,回头看向初若桃,“你不是与天帝说要我尝一遍那把臭琴所遭受的苦吗?” 初若桃转眸,闻言一笑,“你错了,尝一边她的苦,我怕你回不去楚家堡,所以,我还是想请你尝一下我的刀。” 随着话音的落下,战刀便出现初若桃的手中,刀刃迎着午后的阳光,散发着阴寒的亮光,自楚晴的眸中一闪而过。 楚晴忍不住抬手去挡那道一闪而过的亮光,却在下一刻觉得有一个凉兮兮的东西自手腕处飞过,接着便觉手上像是使不上力气一般。 “你到底要如何?”楚晴甩手,怒气冲冲的问初若桃。 秦夜见初若桃只是用战刀在楚晴的手腕处飞快的划过,却没有触及楚晴的皮肤,也忍不住好奇,回身看向初若桃。 “你的错就在你有一个太过于护短,却没有能力替你挡去灾祸的父母,今日这一刀,你且记下,日后莫再害人。”初若桃收起刀,回身看向秦夜,“派两个人将她送回楚家堡。” 秦夜看看,虽有疑惑,却还是点点头,唤了两个鬼卒出来,一路护着楚晴回虎尾山。 临走,楚晴回过身来轻蔑的看一眼初若桃,武清见她眼神讨人恨,便要上前教训,被初若桃拉着。 “替秦夜和我给你家父母带句话,废了的孩子可千万要看好了!”初若桃声音不高不低,楚晴不屑地冷哼一声,趔一下身子躲开鬼卒的手,自己朝前走去。 第53章 你怕我受伤 秦夜已听明白了初若桃的话外音,看着楚晴的背影叹口气,“依着顾北那日在楚家堡所见所闻,她回去定会手更多的苦,你这一刀,既给了楚家人面子,又替何瑾和武清报了仇,一举两得。” 武清还是没看明白,忍不住问道,“我看她并未伤着分毫啊!” 初若桃笑着拍拍武清的肩头,“你忘了,咱那刀不是普通刀了吗?” 初若桃说完,看一眼秦夜,两人相携朝冥府走去。武清跟在后面自言自语道,“不是普通的刀?”念叨完还是不明白初若桃说的是什么意思,便直接化作白光,隐入初若桃眉间的玉扣。 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回去找战刀问个清楚。 初若桃回到冥府不多时,秦夜便被判官缠在了政殿,判官说有重要的事,又不愿当着初若桃的面说,初若桃便找了个出门溜达溜达的借口,将政殿留给秦夜和判官说正事。 看着初若桃出了政殿,判官这才将厚厚的生死薄递到秦夜面前,生死簿枉死城的人名空缺了一大片。 秦夜忍不住皱眉,问道,“查出问题在哪了吗?” 判官低头,不敢吭声。 “神荼、郁垒呢?”秦夜再次问道。 “回冥君,二位神君已经前往枉死城调查了。”判官这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夜,很快又被秦夜的脸色吓得低下头去。 枉死城并不属于神荼、郁垒的管辖范围,但冥府中出了秦夜是天族的人,在鬼仙中,品阶最高的也就是神荼和郁垒了。 秦夜近日来时常不在冥府,冥府的大事,判官也只能找神荼和郁垒。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出入枉死城,必是冥府内部的人,不是身持官衔,便是久居冥府,然,久居冥府的也都是身持官衔的,在冥府多多少少都是管点事的,不可能做出来危害冥府的事。 秦夜看着那空白一大片的名单,拍桌道,“彻查长居者!” 判官这才自袖间取出一叠纸呈到秦夜面前,“已经查过了,除了忘川河边重聚元神的白秋月之外,其他人都还在冥府,并没有作乱的动机。” “你!”秦夜气结,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这事发生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判官立刻低头回道,“三天,第二天便告诉了神荼郁垒,但是,依旧还是会丢,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砰!”秦夜一拳砸在桌上,将判官吓得一个哆嗦,忍不住退后几步,看向被桌子上秦夜的拳头砸出的坑。 秦夜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沉声道,“随我去一趟枉死城!” “是!”判官赶紧应着,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秦夜起身,迟疑了一下,随后便跟在判官身后出了政殿,直奔枉死城而去。 枉死城在政殿的西北方向,初若桃出了政殿后却朝着政殿的正东方走去,信步来到了忘川河边,望着河两岸灰秃秃的一片,便想起了忘川对岸的风景。 忘川没有彼岸花,不知还会不会有往时的风景。 初若桃记得,长生殿的方向有一条通往河对岸的铁索桥,便要迈步朝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是冥妃吗?”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初若桃回身便见一个浑身黑球球的孩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便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会穿的这般破旧?” “我,我是冥府的流浪魂灵。” 小孩说着像是要哭的样子,初若桃心中不忍,便自怀中取出一锭碎银子交到小孩的手中,“拿去买些吃的穿的。” 小孩没有接碎银子,而是眨着快要流出泪来的眼睛看着初若桃,哀求道,“我,我听说冥妃为人豪爽,身边还没有侍奉的人,便想自告奉勇的来冥妃身边谋个差。” 小孩的样子和她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符,但,初若桃在扬州城倒是见过这种少年老成的孩子,便也不疑有他,笑着朝小孩伸过手去,“好……” 初若桃的话说到一半,耳边便响起了战刀的声音,“不可,这小孩不是人的魂灵,善恶难分,还是带到冥君那里,交由他处置吧。” 初若桃伸出去的手微微一滞,便又听见武清的声音,“嗯,这个魂灵有灵力的气息,绝不是人类的。” 初若桃看一眼小孩,忍不住想起了才刚失去的孩子,便将手收回来,耐着性子问道,“你记不记得你是自哪个城或者是那个国来的?” 小孩闻言,眉头皱成好看小蝴蝶,挠着自己的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后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极小的时候,是在水潭中度日的,但前几日我睡了一觉,醒来便到了这里。” 初若桃发丝间的水渍携带着丝丝阴凉渗透秦夜身前的衣袍,刺激着秦夜胸前的肌肤。 秦夜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喉头轻轻滚动一下后,看向初若桃身后的屏风,“你带回来一个孩子?” 秦夜的声音有些沙哑,初若桃笑一下,松开拉着被子的手,掰着秦夜的胳膊将她转回过去,“你莫进去,待他洗完,一会儿自会出来。”初若桃将秦夜推到床边坐下。 坐在床上的秦夜抬头正好看到初若桃胸前被水打湿的一片,眼中神色微闪,问道,“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初若桃顺着秦夜的视线落在自己前身,这才忍不住打了寒颤,回身去衣柜翻衣服。这个熊孩子太坑人了,这是害她湿身生病的节奏啊! 正想着,初若桃忍不住拄着打开的衣柜门打了个喷嚏,“啊——嘁——!” 余音拖得长长的,坐在床边的秦夜禁不住笑道,“你这到底捡回来个什么东西,沐个浴竟能将你折腾的浑身是水,还冷到打喷嚏。” 秦夜说完话,起身走过来,看着衣柜里那些颜色暗沉的衣袍不禁皱了眉。成亲这么久,他竟忘了将初若桃的衣服自扬州城搬过来一些。 秦夜正懊恼的时候,便听见初若桃对着一柜子的男人衣袍叹口气,“算了,套一件你的衣服将就将就吧。” 秦夜尴尬的转过身去,假装淡定的回道,“随便。” 初若桃也不矫情,取了一套看上去算是文雅点的衣袍,起身去将卧房的门关上,回到床边去换衣服。 秦夜为了避免当着外人的面显露自己对初若桃恶劣的一面,忙转过身去,不敢正视正毫无顾忌的更衣的初若桃。 “你若是不愿看,便去看着点那小家伙洗澡,莫让他淹到了。”初若桃褪去衣裙的时候,见秦夜匆匆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眸色不由一暗,沉声道。 秦夜飞快的转过身来,回道,“我愿意看!” 面对秦夜那两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初若桃脸上瞬间染上红晕,然后横眉道,“愿意看也得去看着孩子!” 第54章 虎尾山楚晴 “额!”秦夜尴尬的收起眼中的火花,转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自初若桃得知孩子没了以后,性情大变,对他不冷不热,他属实有些迷茫不知所从。 不过,到了屏风后的秦夜更不淡定了,浴桶中的孩子正悠闲地踢着桶中的水花玩,浴桶的正上方飘着一团白色的雾气,与天上飘着的云十分相似。 秦夜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他快速的收回手,转眸看着水中的小孩。沐浴,桶中的水定是温热的,腾起来的气应该也是温热的,但是,桶上面的气很明显的是冰冷的。秦夜凝眸看向小孩的肩头,在微弱的烛光中竟闪着一样的亮光,像是…… 秦夜上前,伸手贴到小孩的肩头,“嘶……”正要脱口而出的话,不知不觉换成了一声倒抽气。 这孩子身上的冷与冥府的阴冷不一样,是寒冷,像是自某个几滴而来。 “哈哈……”小孩被秦夜触碰了一下,回过身来,见秦夜正对着自己愣神,随手捧起一捧水照着秦夜的门面扑过去,看着秦夜被冷水激的瞬间清醒过来后,仰头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谁家的野孩子!”一股莫名的火气蹭地一下窜上心头,秦夜伸手便将小孩自水中捞起来,放到地上责问道。 刚穿完衣袍的初若桃,赶紧拖着两个未扣完的扣子冲进来,伸手将赤着身子的小孩搂在怀里,瞪着秦夜,“你喊什么喊,吓到了如何是好!”初若桃说完后,才惊觉小孩身上的水再次将她刚换上的衣袍浸湿了一大片,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她忍不住哆嗦一下,然后又打了一个喷嚏,“啊嘁!” 秦夜皱眉看一眼初若桃脸上不同寻常的红晕,朝着躲在初若桃怀里的笑,道,“过来!看不到她被你冻到了!” 秦夜的声音比刚才温柔了许多,可小孩还是撅着嘴抽搭起来,似要预备着大哭一场。 “啊——嘁!” 秦夜对着小孩的脸色刚温柔一些,便又见初若桃捂着嘴打起喷嚏来。 “你过来!”秦夜将小孩自初若桃怀里拉出来,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初若桃身上,柔声道,“我还是送你回扬州吧,这里阴寒,你身体不适……” 秦夜的温柔让初若桃眸中轻染上一丝雾气,正感动间便听,秦夜要将她送回扬州,心中不由一冷,“也好,省得你政殿寝殿两头忙。” 秦夜闻言忍不住笑道,“那,不送了,去人间请个大夫总可以吧。” “你们冥府没有吗?” “冥府的医的都是不喘气的,你是想提前来报道?”面对初若桃的倔犟式撒娇,秦夜只好妥协,笑着打趣道,顺便将初若桃打横抱起,朝着卧房走去。 秦夜将初若桃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正要转身去唤判官去人间寻大夫,回身就看到浑身光溜溜的小孩站在身后,正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 “小姐姐,她不碍事吧?”小孩低下头去,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揪着自己微胖的肚皮。 秦夜哭笑不得,转身去衣柜拎了见衣袍套在小孩身上,将他抱到床上,放在初若桃的床头,“你在这里看着她,莫让她乱跑,我去去就回。” “嗯!”小孩认真的点点头。 初若桃被秦夜放在床上后,便觉得浑身酸疼,脑袋出奇的沉,隐隐约约听见秦夜嘱咐小孩看着自己,随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待初若桃睡醒的时候,睁眼便看见床头有一堆肉坨坨的影子,细看下才想起来是在忘川河边被自己捡回来的小孩。 小孩低着头,眼眸微合,长长的睫毛一跳一跳的,似睡的很不安稳,小小的身子缩在秦夜宽大的衣袍里,团成一团,肉嘟嘟的样子煞是可爱。 初若桃看着看着,唇角微弯,忍不住坐起身来将小孩抱着放到身边,盖上被子,搂进怀里。小孩缩在初若桃的怀里,像感觉到十分安全一般,眼睛安心的完全合上,圆圆的脑袋使劲往初若桃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沉眠。 感觉到怀里均匀地呼吸声后,初若桃微微一愣,低眸看向怀里的小孩,另一只手慢慢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曾经这里也住着这样一个小桃爱…… 秦夜回来的时候,便见床上睡着一大一小两人,小的窝在大的怀里,十分安逸,大的嘴角挂着笑意,隐隐有甜蜜的感觉。 秦夜将给初若桃带回来的衣裙放到床尾,便要回身去安排候在外面的大夫。 “你去哪!”秦夜才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初若桃急切的声音。 “你醒了。”秦夜转头朝着初若桃笑了笑,又回身朝着卧房外唤道,“先生进来吧!” 接着便见一个身穿深灰色衣袍的白发老者,背着一个木箱子走进来,朝着床上看了一眼后,走到了秦夜面前作揖道,“请问给哪一位看?是悬丝还是搭脉?” “夫人。”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又看一眼眼前的大夫,道,“悬丝吧,莫扰到孩子。”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老者再作揖道,回身将木箱子放到正对床尾的梳妆台上,自箱子里取出一团红线,从线团上挑出一个线头递到秦夜手中,“烦请公子将线系在夫人的手腕处。” 秦夜接过线头,回身季到初若桃的手腕上,柔声安慰道,“丰都城的大夫,莫怕。” 初若桃笑道,“我怎觉得是你怕呢?” 秦夜脸色微滞,就势坐在床边回身看向红线另一头的老者,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者点点头,便将两指搭在红线上,眼睛微微合上,头是不是点点。片刻后,老者慢慢放下红线,看向秦夜,“夫人只是轻微的风寒,不过,夫人体内似有旧疾,有发作的迹象,我与公子开个药方,给夫人喂服,不出三日,夫人便可康复如初!” 秦夜伸手搭在初若桃腕处,不着痕迹的解下红绳,将候在门外的判官唤进来,“陆判,随先生去抓药。” 判官自门外进来,领着看完诊的大夫出了冥君殿。 窝在初若桃怀中的小孩翻个身,一蹬腿将被子踢到了一边嘟着嘴面朝着秦夜继续睡。初若桃趁机将被秦夜握在的手抽回来,道,“你是不是看过许多古籍?” 秦夜转眸,愣愣的看着初若桃,“怎么了?” 初若桃低眉看一眼怀里的小孩,虽然她心中对小孩着实是喜欢,但,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便是对身边人的不负责,想着秦夜见多事广便忍不住问道,“我在忘川河边遇到他时,战刀与武清都说他不是魂灵,也不是人。” 秦夜挑眉,伸手搭在小孩的手掌,试着将灵力探至小孩掌心内的心脉,不多时,便被一股强有力的寒气弹了回来,“这是什么?” 第55章 乐神殿楚晴 秦夜皱眉,再次将灵力探进掌心的心脉,不多时,又被寒气挡了出来。 初若桃静看了一会儿,见秦夜的眉头一次比一次皱的紧,便问道,“如何?” 秦夜摇摇头,“我从未见过由寒气护住心脉的人。” “他说,他居住的地方,是一处水潭,周围没有活物。”初若桃回想起来小孩的话,便如数讲给秦夜。 秦夜仰起首来,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的文字,片刻后,低头看向初若桃,“我幼时在九重天的藏书阁看到过一段文字,讲的是生在莽荒的一种神兽,常居寒潭,千万年未曾出过寒潭……” “叫什么名字?”初若桃赶紧问道。 “名唤‘水麒麟’。”秦夜将余下的话讲完,恍然看向初若桃怀里的小孩,“你说他是……” 初若桃的视线落在小孩的头上,“他说他没有名字,自小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初若桃说话的声音分外的温柔,看上去就如小孩的母亲一般。 秦夜眸中微热,伸手拉过初若桃的手,“待除去顾子彦,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初若桃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沙哑着声音道,“先报了仇再说吧!” 初若桃对秦夜的信任似乎在听到他亲手放走白秋月后边嘎然而止了,现在的初若桃对秦夜只有情,却不再信。 两人正说着话,初若桃怀里的小孩突然坐起来,揉着眼睛喃喃道,“饿,饿。” 秦夜看着初若桃,初若桃脸上猛地烧起一片,低下头去闷声道,“他已经这般大了,兴许已不再……”初若桃想了想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便直接到道,“你去买一些吃的,或者是做一些来。” “啊?”对于自家媳妇的这种高层次的要求,秦夜愣了。 “反正你想办法去弄点吃的,就如往日为我做的一般。”初若桃不耐烦地摆摆手。 听到初若桃说到“就如往日为我做的一般”时,秦夜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像是怕被初若桃发现什么一般,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秦夜刚走到门边,便听见初若桃在屋里唤道,“我也饿了,多带一些回来。” “好。”秦夜回道。 出门便唤来判官,“去丰都城买一些吃食回来。” 判官抹一把脸上的灰,摊手道,“冥君,是在不行,您寻一个侍婢回来吧,您这让我来回跑,我也没那么多分身啊!” 秦夜低眉看一眼判官,忍不住皱眉,看来,冥府是时候该请个厨子了。 “我去寻,你看好药,莫煮糊了,熬好以后送去房里。”秦夜吩咐一声后,便化作清雾直奔丰都城。 判官抬起手来算了一下时间,片刻后看着秦夜离开的方向叹气道,“这个时辰,在丰都城内卖吃食怕也不是人了。” 真如判官所言,秦夜到了丰都城后,看到街道上的情景不由一愣。城内的街道上卖吃食的倒是不少,但全是一些飘行的魂灵。 无奈,秦夜只好随便拽了一个卖吃食得过来,问道,“你可会做人吃的饭菜?” 那卖吃食的眉间过如此蛮横的吃客,慌张的举起两只手来,苦着脸回道,“我便是会做,现在他也寻不到人可以吃的食材了。” 秦夜转眸环顾一下四周,视线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挂有“酒馆”幌子的店铺上,揪起卖吃食人便朝那处酒馆奔去。 在酒馆的伙房里,秦夜寻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食材,又让卖吃食的拿了一些做菜用的调料,回身要走时,秦夜在伙房的门口停了一下,转身回到灶台前,放了一定银子,然后看着空荡荡的灶台道,“烦请灶君代本君将银两交予酒馆老板。”说完后,秦夜回身拉着卖吃食的闪身消失在伙房内。 秦夜走后不多时,灶台上腾地闪现一个面色黑黄的小仙。小仙上前拾起银子仔细看了看后,百思不得其解。 这冥君何时用得上人间的这些玩意儿了? 判官端着煮好的药进了冥君殿时,在外殿便听见卧房里阵阵响亮的笑声。判官看一眼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迈进的脚步又放轻了许多。 “哈哈……” 小孩在满屋子跑,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肚兜,初若桃担心他会生病,便边打喷嚏便追着他给他套衣衫。 小孩跑着跑着忽然站住不动了,竟乖巧的抬起手来让初若桃将裁短了的衣袍套在身上,然后趁着初若桃不注意,飞快的在初若桃脸上亲了一下。 初若桃红着脸给他机上扣子,却听见他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娘亲!” 初若桃捏着扣子的手微微一抖,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说来侍奉我的吗?怎的如今我竟混成了你的娘亲?” 初若桃刚问完,便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回身就见判官一脸尴尬的弯身去见碎了的药碗。 “莫怕,莫怕,我再去煮一碗。”判官慌张的抬起衣袖一挥,将洒了的汤药和碎碗片一并变走,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小孩的耳后有一处不是很明显的划痕。 颜色,痕迹…… 判官慢慢琢磨着出了冥君殿,转身便见秦夜带着一个魂灵回来,那魂灵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供人使用的食材。 “陆判,你带她去找个可以做饭的地儿。” 秦夜见着判官便朝他招招手,判官走过来,慌慌张张的应道,“是!” 秦夜见判官神色异常,便收回了正要迈进冥君殿的脚步,回身问道,“还有何事!” 判官想起来刚打碎的药碗,和看到的小孩脖颈处的伤,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后开口道,“冥妃救回来的那个孩子好像是自枉死城逃出来的。” 秦夜闻言,眸色一变,回头看了一眼敞着的殿门,道,“你先带她去寻个做饭的地儿,然后去政殿候着。” “是!”这回判官回的爽快,领着秦夜寻来的厨娘便要走。 “哎!”秦夜迈了一步又回过身来朝着判官背影喊道,“药好了没?” “啊?”判官低呼一声,没有回身,假装没听见秦夜的话,拉着厨娘快步消失在秦夜的视线里。 秦夜一进殿门,就看见小孩披了一件比较合身的衣袍,追着初若桃满地跑,口中脆生生的喊着,“娘亲!娘亲!” 初若桃被他追的气喘吁吁,额头上浸出了些微汗珠。 秦夜见状,快步上前拦在小孩面前,柠眉喊道,“莫再跑了!你不知道她生病了吗!生病了不休息,严重了如何是好!” 小孩被突然出现的秦夜吓得一愣,又见他声色严厉,眼中禁不住泛起水花,张开双手哭喊着朝初若桃跑去,“娘亲,他好可怕!” 看着那个躲在初若桃怀里撒娇哭喊的熊孩子,秦夜有种想要上去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第56章 你始乱终弃 什么孩子!鬼精鬼精的,如今竟然与他抢媳妇! 初若桃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活宝,忍不住笑了,“你说你两,有多大的仇,一遇见就掐!” 秦夜收起严厉的态度,声音温和的朝着初若桃道,“我请了厨娘,一会儿便有人送来饭了。”秦夜说完,转身朝殿外走。 “你不留下来吃饭吗?”初若桃见秦夜又要走,便起身问道。 秦夜闻声回过身来,发现初若桃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人间那种盼夫归的哀怨小媳妇。 “一会儿饭好了,你派个人去政殿寻我。” 秦夜笑笑,迈步走出冥君殿,一路上倍感轻快的走向政殿。 判官已候在政殿多时了,见秦夜进来,忙搭手行礼,道,“冥妃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并不是我们冥府收纳的亡魂,他耳后有一处伤不甚明显,且有轻微的发白,是寒毒所致。” 秦夜边朝案几走去,边听判官开门见山的细说那个小孩的异常,临了听到判官说那小孩耳后的伤是寒毒所致时,秦夜抬手打断,“不可能,他本体就是寒性的,我探过他的灵力,且他的心周有寒气护体。” 判官见秦夜坐下了不再说了,便继续说道,“冥君难道忘了吗?寒毒也是有种类的。” “阴寒,荒寒!”秦夜猛地想到。 “是,阴寒凌厉,荒寒凶猛。”判官接着道,“常人受了魂灵袭击,便会染上阴寒,但他本性寒,所以只伤形不伤身。” “如此说来,枉死城的魂灵是被他吃了?”秦夜反问道。 “便是我们如此说,冥妃也不回信。”判官直接说出秦夜顾虑,“倒不如寻个机会诓他到枉死城一趟,便知。” 秦夜点头道,“他非人非魂,来自莽荒,那边只有那种神兽了,我们以前未曾接触过并不了解此神兽习性喜好,也只能试探了。” 秦夜刚应了判官的建议,便有鬼卒来报,说饭菜好了,冥妃喊他回去用饭。 秦夜吩咐判官,“按照你说的做,我先回去一趟。” 判官瞪着眼,看着秦夜好脾气的与前来传话的鬼卒一同出了政殿,直到殿门口再看不到秦夜的背影了,判官才回过神来,叹道,“唉,如此看来,这诺大的冥府中,也只有我一人会孤独终老了。”说完后,忽然想起来孟婆亭还有一位孤寡老人,又欣慰点头,“我怎么忘了,那边还有一个呢!” 秦夜回到冥君殿时,一进殿门的桌子上有史以来第一次摆满了飘散着浓郁香味的菜肴。 初若桃手里拿着碗筷,按着凳子一位一位分,三副碗筷,两大一小,像是一家人。 “你回来了?带酒了么?”初若桃看看秦夜空空的两手,叹道,“这一桌子菜,可惜了。” “酒是什么东西啊?好吃吗?”初若桃正面对着满桌子菜惋惜呢,就见桌下探出来一个小脑袋,调皮的问道。 初若桃伸手拍拍伸出来的圆脑袋,吩咐道,“快,去找我相公讨个名字,有了名字,才算个完整的人,才能拿筷子吃饭。”初若桃编排着她的歪理,将小孩推到秦夜面前。 小孩不情愿的看一眼秦夜,撅着嘴没好气的命令道,“快,给我起个名字!” 秦夜被他那蛮横样逗得忍俊不禁,笑着道,“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客,客与主说话,万不能这般蛮横,否则,我不让你吃饭!” 小孩回身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勉为其难的道,“好吧,那请你给我起个名字,我饿了我想吃饭!” 对于小孩的态度秦夜还算满意便在心间合计了一番后,脱口而出,“你生在水中又是我夫人将你拾回,便叫水月吧!” “水月?”小孩皱皱鼻子,“怎么像个女娃的名字?” 看样子是对秦夜起的这个名字不甚满意啊! “怎么?不满意?”秦夜见水月对这个名字十分嫌弃,便将手伸到水月面前的碗筷。 水月赶紧用他那双胖出许多小肉窝的手,飞快的将碗筷抱起来,“哼!水月,就水月,谁怕谁!” 秦夜看着水月的眼神不禁又深了几分。初若桃见水月认了名字,便自桌上夹了一块肉放到水月碗中,“你这么大个小毛孩,说要侍奉我的,如今又哭着闹着喊我娘,现在你有了名字,姓该随谁呢?” “你!” “你!” 秦夜和水月异口同声,初若桃见两人如此默契,放下筷子道,“初水月,嗯,不错!”说完后,又有意无意的提了嘴,“初水月,蛮秀气的,比我的名字顺口多了。” 水月越听越别扭,夹着肉放进嘴里,狠狠的嚼两口,嘟喃道,“你们是非要将我念叨成一个女娃不可吗?” “如此甚好!” 初若桃又夹了一块肉放进水月的碗里,水月却是皱皱眉,自己站起来,爬到桌子上,夹了一块鱼肉,撇着嘴道,“你难道不知道投其所好吗?”水月说完,斜眸看了一眼秦夜,像个大人一样叹口气,“也不知道,你是如何骗到如此好看的相公的!” “什么叫骗到?”初若桃对水月的用词不当提出抗.议,“想当年……”初若桃抗.议完,便兴致颇高的讲起了当初的事。 “闭嘴!” 秦夜冷不丁出声打断初若桃,不想水月却是很自然的接过话,“比什么嘴,谁不知道,酒后乱性那点事!” “你确定你是个孩子?”秦夜的声音无端的降低了温度,听的初若桃一愣,转眸看向秦夜,便见薄唇微启,冷声道,“枉死城的人不太友善吧?” 初若桃听过水月说他是自枉死城逃出来的,却不想秦夜竟也知道,“枉死的人戾气都很重,水月的耳后都受伤了,幸亏他本性属寒。” 秦夜正要夹菜的手停下,转头看一眼初若桃,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初若桃碗中,嘴角微扬,“一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一趟枉死城如何?” 初若桃想也不想就点头,“行,反正这几日也无聊。” 埋头苦吃的水月闻言警惕的抬起头来,见秦夜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回想着在此之前是否做过什么坏事,实在想不起来了,便也无所谓了,自顾自的继续吃饭。 他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好好吃东西了,现在看来,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如着桌上的饭菜招人喜欢。 初若桃吃着吃着,突然发现桌上的菜盘里只剩一些菜汤了,转头看一眼已经放下筷子的秦夜,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水月。 这才发现,水月面前的菜盘里竟连菜汤都不剩了,水月吃饭的架势就如饿了几年的狼一样,用狼吞虎咽都不足以形容。 一顿饭过后,某个小孩的肚子已鼓成了一个小圆球,秦夜唤了鬼卒将桌子上的狼藉收去,转而看向还穿着自己衣袍的初若桃,指了指床边道,“衣裙带回来一些,换上,我们去枉死城消消食。” 第57章 枉死城丢魂 初若桃这才发现,床头放着一大摞花花的衣裙,颜色有些艳丽的过了,再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袍,虽是秦夜的,有些宽大,但穿着舒服,最主要的是,颜色比秦夜带回来的那些要素雅许多。 “算了,就这么穿着吧。”初若桃在原地转了一下,看向秦夜,“我配不上你的衣袍吗?” 秦夜尴尬的抹抹鼻子,转过身去,“没有,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秦夜的后半句话,说的模模糊糊,初若桃疑惑地凑过来,“你说什么?” “他说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旁到处翻东西的水月忽然插嘴,“我前天还在枉死城听人说了,说了什么……” “对,‘女人就是欠睡,你一睡她,准老实’!”水月说着说着顿了一下,忽然指着初若桃来了这么一句。 “你个小屁孩,坑我坑到生病,如今是不是看我有些气色了又要气我?”初若桃眉毛挑了挑,搓着手朝水月走过去。 经过刚才短时间的接触,初若桃基本已摸清了水月最怕的是什么。 水月见状立刻撒丫就跑,眼看着就要被抓到了,水月身影一闪,躲到了秦夜身后,两只小手将秦夜往初若桃怀里一推,“去,赶紧搞定她!” 猝不及防,秦夜被水月一把推进了初若桃怀里,秦夜立刻伸出双手将初若桃搂在怀中,为了减轻两人的冲力,秦夜环着初若桃原地旋转一圈后停下来,回身看向水月,眸色凌厉,“再有下次,立刻滚出冥府!” 水月吐吐舌头,回身便要往外走。 “你去哪?”初若桃抬头瞪一眼秦夜,推开秦夜的手臂,追上去。 就在初若桃以为水月会赌气离开的时候,水月回过身来,痞里痞气的来一句,“不是说要去枉死城吗?”秦夜闻言,也迈步追上去,接着便听见水月道,“差点忘了时辰,再晚一些,要错过摔跤比赛了。” “摔跤比赛?”秦夜转头看向初若桃,恰好初若桃也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一眼,各有所思,同时追上水月。 三人来到枉死城外时,秦夜忽然拉住初若桃,抬手将一条链子挂在初若桃颈间,柔声道,“枉死城蛇鱼混杂,你莫乱跑。”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挂在她颈间的项链,是一片光泽亮丽的鱼鳞片,十分好看。初若桃摸了摸鳞片点头应道,“嗯!” 初若桃刚应完话,便被水月用力拉进城门,秦夜随后也跟进去。 枉死城蛇鱼混杂,善的被人欺负,恶的谁都敢欺负。初若桃随着水月才走进来不多时,肩头便人拍了一下。 初若桃回头,见是一个几位丑陋的人,正瞪着他那比牛眼珠子还大的眼睛看着初若桃,“新来的吧,交保护费了吗?” “唉呀,我去!”初若桃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拍着心口道,“唉呀,我去!吓死老子了。” 水月见初若桃不走了,回过身来就看到一个恶灵正拉着初若桃要钱。“你要钱还是要命!”水月斜眸看着那个恶灵,走到初若桃面前。 正要上前的秦夜见状,收住脚步,静看好戏。水月果真如他料到的一样,对任何恶灵都不惧怕,反倒是那个恶灵在看到水月后,竟有些瑟瑟发抖。 “小爷回来了?”在初若桃和秦夜的注视下,那个恶灵规规矩矩的朝着水月搭手作揖。 “嗯。”水月冷哼一声,“带爷去看看今夜的场子!” 那恶灵闻言,赶紧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会儿,初若桃放开拉着水月的手,跟在水月身后走。看着水月胖墩墩地身子一步三摇晃,还真是有些大爷的范儿,便贴近秦夜低声问道,“你说,他是小孩吗?若是小孩的话,怎的才来三天,便学会了这么多东西?” 秦夜哼笑,只说了五个字,“年岁比我大。” 初若桃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恍然道,“这小子又坑我!” “如何?”秦夜问。 “年纪比你大,管我叫娘,岂不是在说我更老吗?”初若桃回道,视线狠狠的瞪一眼水月的背影。 “这么说,你嫁与我,岂不是很吃亏?”秦夜笑着随口问道。 初若桃想也不想应道,“确实。” 秦夜转身正要与初若桃好好讨论一下这个“确实”二字的含义,便听见有人在前面喊道,“小爷到了!” 秦夜回头便见那些恶灵在路边搭起了一个台子,台子的周围为了粗实的木头,台子上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是适才一起过来的水月。 秦夜正看着,便听见身边的初若桃惊呼道,“哇!好威风!” 秦夜眉头一皱,伸手挡上初若桃得眼睛,冷声道,“这种场面不适合你看!” 初若桃推开秦夜的手,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怎的连一个小孩的醋都吃?” 秦夜脸上一红,索性站到初若桃的面前,声音有些愠怒,“你若是想明日还能下床,便闭眼莫看。” “你这人怎么这样!”初若桃赌气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飞快的闪过,像是…… “白秋月?”初若桃念叨一句,未与秦夜打招呼便抬腿跟上去,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上一次被白秋月引开时的情景,便回身朝着秦夜喊道,“秦夜!”待秦夜转过身来后,初若桃才又回身继续去追那个红色的人影。 遇上次不同的是,前面的白秋月似乎在专注地追一个人,并没有发现初若桃,直到追到一条窄路上后,白秋月才发现身后有人。 “白秋月!”初若桃不等白秋月回身,便提刀冲了上去。 战刀锋利的灵气在白秋月胳膊上划开一道,血水将白秋月红的色衣裙迅速染成深红色。白秋月捂着伤口转过身来,便见初若桃手握长刀,又袭了上来,白秋月来不及细想,便挥鞭防身。 但,刀是近身兵器,而白秋月的藤鞭却只适合远攻,在初若桃的战刀面前,根本占不上优势。 “白秋月,还我儿命!”初若桃喝一声,刀刀致命,凌厉的刀锋不多时便将白秋月的身上划出来条条密密麻麻的伤痕。 白秋月正要闪身,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扯在初若桃的身侧不能逃离,长鞭不停的挥出,也只是能挡开初若桃的一半攻击。 站在一旁的秦夜微微皱眉,以前的初若桃从未使过如此凌厉的招式,且,刀刀致命,仿若是修罗殿的夺命使者一般。 秦夜在记忆中翻寻这几天初若桃的异常,仍没有发现初若桃有独自练刀的时间,心中不甚疑惑。 就在秦夜疑惑的时候,初若桃忽然收刀,回到秦夜身侧,看一眼扶着心口粗喘的白秋月,面无表情的回身望向秦夜,“你不是说,你上次想杀她,被顾子彦救了吗?” 第58章 初若桃式撒娇 秦夜不明其意,初若桃便接着道,“现在没人拦你,杀了她,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秦夜恍然,手中长剑一晃,便飞身刺向已经身负重伤的白秋月。 “果真是无情!”白秋月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进而代之的便是满目的泪水。 就在秦夜的长剑快要刺进白秋月身体的时候,细长的飞翎突然飞出来,刺向秦夜。秦夜来不及细想,急忙闪身躲开。 秦夜才落地,便见翊霖自一旁飞出,将白秋月护在怀中低头安慰一句后,两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眸色渐冷,上前拉着初若桃便往枉死城外走去。 “他们来枉死城是不是又在图谋什么?”片刻的安静后,初若桃出声问道,声音平静很多。 秦夜冷声道,“枉死城近来屡屡有魂灵无故失踪,向来定是拜他们所赐!” 初若桃忽然想起来秦夜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枉死城中的魂灵大多是横死的,戾气重,或许,顾子彦要的就是这些魂灵的戾气,否则白秋月也不会穿梭大街小巷的寻。 “顾子彦可能寻到了其他的方法来重塑肉身。”想了一会儿,初若桃得出结论。 两人出了枉死城,便直奔政殿。 政殿中判官已经等候多时了,手中海捧着一大摞厚厚的卷宗,见秦夜进来了赶忙迎上来,“枉死城……”判官只说了三个字,就看到跟在秦夜身后的初若桃,立刻噤声,侧身立在一边,于秦夜和初若桃让出一条路来。 “继续说!”秦夜顿步看一眼判官,然后拉着初若桃继续往前走。 “是。”判官弯身迎一句,继续说道,“枉死城的事有了进展,并非是……”判官说着抬头看一呀初若桃,“冥妃带回来的小公子所为。” “嗯?”初若桃猛然想起来吃饭时秦夜的提议,转身看着秦夜,“难怪你会提议去枉死城。” 秦夜回以讨好的一笑,轻轻拍拍初若桃的手背,初若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飞快的抽回手。 “我知道了,适才初若桃已将犯事者重伤,只是被她的同伙救走了。”秦夜尴尬的收回手,看着判官言归正传。 判官闻言朝着初若桃搭手行礼道,“冥君得此妻,真是我冥府万魂之福。”判官说完将手中的卷宗呈到秦夜面前,脸色严肃道,“这些是近日来,各地驻官统计的丢失的魂灵,皆是枉死之人。” 初若桃气的拍桌道,“早知如此,刚才,就应一刀了结她!” 秦夜挑眉接着道,“幸而适才你让我出手,若是你,翊霖的飞翎你如何躲得过?” 初若桃气的不轻,“害我失了孩子,现在又来祸害无辜的人!” 判官闻言,下意思的看了一眼初若桃,然后低下头去,温声说道,“冥妃还是莫要动气了,您伤寒未愈,莫再起出个好歹来。” 说到初若桃的伤寒,秦夜抬头一把将初若桃拉进怀里坐下,抬手抚上她的额头问道,“吃了药,感觉如何?” “药?”初若桃失笑道,“你是色令智昏了吗?我何时喝过药?” 秦夜转眸看向判官,判官赶紧低下头,身子不自觉得朝后退了两步,“回禀冥君,是……” 初若桃忽地想起来判官在冥君殿的门口摔碎的碗,赶紧接着判官的话道,“是我与水月玩,一不小心将药砰洒了,你莫怪判官。” 几人正说着,门外嗖地一下窜进来一个黑影,黑影飞快的窜到秦夜身后,钻到秦夜的椅子下。 初若桃弯身一看,见是顾北,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被鬼撵了吗?” 顾北缩在椅子底下不敢出声,只能干瞪眼看着初若桃取笑他。 初若桃正笑着,门外又追进来一个人,“秦夜,你那死猫呢?”来人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指了指秦夜问道。 秦夜见是琼枝,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沉了几分,面无表情的道,“请命理仙君回九重天去,莫让天帝生气,掀了我的冥府!” 琼枝闻言,也收起笑容,弯身作揖道,“秦夜殿下,请问冥妃的爱宠可在?”琼枝换了一句礼数周到话问。 初若桃笑着看了一眼秦夜,道,“我才收了的爱宠正在枉死城内玩耍,莫不如我带命理仙君去看一看?” 躲在秦夜椅子下的顾北闻言,蹭地一下自椅子底下窜出来,蹦到桌子上喊道,“什么?你收了新宠,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不在啊!”初若桃摊摊手,眼神朝着顾北的身后飘去,顾北瞬间化作一道雾气消失。 琼枝伸过来的手落个空,忙谄媚的朝着秦夜笑笑,“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也化做一阵雾气消失在政殿。 搞出突发事件的两个主角都走了,初若桃这才看向秦夜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先去昆仑看看啊?” 判官立刻出声阻止,“不行,进来枉死城的事已在冥府闹的沸沸扬扬,冥君不在冥府坐镇,很容易引起暴乱。” “死了还敢闹暴乱?”初若桃不禁问道。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沉思片刻后,“容我再想想办法。” 秦夜和初若桃自政殿出来的时候,水月还未自枉死城回来,初若桃不放心便想去寻他,看着秦夜试探的问道,“水月是回寝殿了还是没回来?” 秦夜听出来她的意思,笑着转身朝枉死城走去,初若桃见状赶紧跟上去。 枉死城内的摔跤擂台上依旧战的水深火热,一些体格较为壮实的恶灵在台上互相厮打,水月在一旁的椅子上盘腿坐着,有模有样的端着茶杯喝着茶。 初若桃刚挤进摔跤的台子旁边,便看见水月像个大老爷似的被人左右伺候着,手里端着茶杯,喝的十分悠闲。 “水月!”初若桃朝着水月摆摆手,喊道。 水月才送到嘴边的茶被她这一声喊的如数喷了出来,赶紧擦擦嘴,自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台子边上,飞身跳到初若桃怀里,乖巧的叫了一声,“娘亲!” 于是,满场子的,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打擂台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初若桃得身上。水月回身看一眼台子上,冷声道,“继续,小爷要是输了钱,要你的狗头!” 台子上的恶灵们立刻重新回归到战斗状态,台下的人也再次沸腾起来。 初若桃将水月抱出人群,然后放到地上,“以后莫叫我娘亲了,叫我夫君生气如何是好?” 水月闻言乖巧的朝着秦夜叫道,“爹爹!” 秦夜皱皱眉,假装没听到。 水月转身看向初若桃一脸无奈,“娘亲,这擂台还未打完,我不能离开,娘亲先随爹爹回去吧,” 秦夜走到进了身后,“走吧,莫管他了。” 初若桃回身瞥一眼,“枉死城内摆擂台,还下赌注,你这做冥君的为何不管管呢?” 第59章 判官来煮药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面前的水月,哼声道,“若是禁了,日后我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初若桃笑道,“那点出息!” 水月看看初若桃嘴角的笑,放开初若桃的手,道,“娘亲先陪爹爹,我去给你赚钱!” 初若桃一愣,问道,“你一会儿像个孩子,一会儿像个大人的,是真的小孩,还是装的小孩?” 水月咧嘴一笑,看一眼后面的擂台,道,“娘亲,我去收钱了,你随爹爹去吧,我一会儿便回去了。” 水月说完,人影一闪消失在初若桃面前,初若桃回身便见水月已再次坐在了椅子上,左右的人也已备了热茶。 秦夜再次唤道,“走吧。” 初若桃这才回身随着秦夜出了枉死城。 两人正要相偕着朝政殿走去,便见政殿门口有两个人影闪过。 “神荼郁垒回来了?”秦夜喃喃一句,脚下加快了步子。 秦夜与初若桃一进殿门,便迎来了两束神情怪异的视线。 “呦!冥妃的气消了?”郁垒看一眼神清气爽的初若桃,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秦夜一眼瞪过去,神荼立刻收起笑容,一把将郁垒拉至身后,“枉死城的事是不是查清了?” “你们可有收获?”初若桃见神荼说话带刺,便笑着将问题再次踢给神荼。 神荼一笑,回道,“我二人回来时恰好遇到了一男一女,男的蓝衣蓝袍,女的红衣红袍,而且女的身上还有伤。”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知道神荼与郁垒遇到的正是被自己所伤的白秋月和翊霖,便笑着道,“那你们怎么不把他们抓回来?” 秦夜摆摆手示意初若桃莫做声,朝神荼问道,“可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近日来的丢魂事件皆是他二人所为,据我所知,冥府书阁中有一本古书记载过一种重塑肉身的禁术,便是用枉死恶灵及万年狐丹炼制成药,使亡者基由他人之身重获新生。” 初若桃忽地想起来刚登狐帝一位的悠容,脱口问道,“他们所说的万年狐丹不会是悠容吧?” 秦夜道,“还有可能是何瑾。” “武清!”初若桃唤道。 武清闻声自玉扣中飞出,“主人。” “去一趟九重天,与长琴传话,让何瑾莫出九重天!” 初若桃吩咐完看着秦夜,“我们是不是还要去一趟青丘?” 秦夜看着刚走出门的武清,深呼一口气,“青丘有幻境护山,倒是何瑾,她那破竹初不太安全。” “这样……”初若桃托着下颌思忖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秦夜,“水月果真是神兽?” “能从莽荒出来,便是你我加在一起,修为都抵不过他。”秦夜未多思考,便回了话,回完后才发现,他误将初若桃当成古月了。 情况紧急,初若桃也没多想,便回道,“我和水月去九重天,你与顾北去青丘,我们定要护她们二人周全!” 秦夜闻言皱眉问道,“你当真放心你相公去众狐云集的青丘?” 初若桃淡淡道,“你敢娶妾,我便另嫁,只要你觉得可行便可。” 秦夜扶额,他这夫人还真不愧是扬州城街头的小霸主,这想法一般人都不敢有。不过,水月虽是神兽却很难断定其性情,与初若桃一道去九重天难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水月贪玩,你确定你能不被他带坏?”秦夜挑眉问道。 初若桃托腮想了想,“还真保不准。” 立在殿内的神荼和郁垒闻言笑出声来,初若桃抬头看一眼那两位看热闹的,语调微挑,“不过,我可以尽量控制自己不被他带坏。” “哈哈……”初若桃说完,这两位看热闹的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咳咳。” 秦夜轻咳一声,神荼与郁垒忙收起笑声,拜别,“既然冥君已有对策,我二人便先走了。” 秦夜朝着强忍着笑意的两人摆摆手,“去吧。” 神荼与郁垒后,秦夜抬头看向初若桃,“你是凡人,若登九重天,必会受人白眼……” 初若桃似已经猜到了秦夜的意思,不等他说完,便接过话,“一次与凌霄殿,一次去乐神殿,我已体会到了,你放心,便是谁与我为难,我定会忍到除了顾子彦以后。” “你这浑身都是楞楞角角的,我实难放心啊。”秦夜说罢,随即想到了最近总是追着顾北跑的琼枝,道,“不如,让顾北去九重天盯着,你随我去青丘。” 秦夜刚说完,便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探头探脑的看着殿内,初若桃一打眼边看出来那是谁的小脑袋。 “水月!”初若桃走过来,朝着水月招招手,“过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我?”水月疑惑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初若桃点点头,“对啊。”初若桃见水月不肯往里迈步,便上前来拉着他往里走,“你来说说,若是我们去别人家作客,被人看不起,你当如何?” “你要带我去哪?”水月警惕的松开初若桃的手。 “我现在有急事,需要你陪我去九重天救一个人。若是我们去了九重天被人瞧了白眼,你会如何?”初若桃与水月细细解释。 水月不解道,“既是救人,为何要用白眼瞧我们?” “因为我是凡人啊!”初若桃随口说道。 水月上下打量着初若桃,片刻后摇头,“不对,谁跟你说的你是凡人?” “我爹娘是……” “莫说了,就按我说的做,你唤一声顾北,命他立刻回来。”初若桃还要与水月解释,肩头便被刚走过来的秦夜拍了拍。 初若桃站起身来笑道,“顾北说不定被琼枝追到了什么地方,我能唤回来吗?” “试试。”秦夜笑着道,“闭眼,用心去唤。” 初若桃不解,明明她已经都打算带水月去九重天了,秦夜为何还是不放心,但又莫名不舍得让他分心担忧,便依言闭眼,在心中喊了两次顾北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睁开眼,就见水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娘亲,顾北是谁?” 初若桃笑着揉揉水月肉嘟嘟的脸,“是咱们家的大黑猫!” “哇!有猫玩!”水月激动地张牙舞爪,“我听枉死城的那些人说,猫是一种极可爱的小生灵,脾性温顺的很。” 初若桃冷笑,“哼哼,那是他们没见过顾北。” 顾北横行四海八荒可不仅是靠着他前主人的名气,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本身就是个得罪不起的祸害。 水月更加好奇了,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看到顾北。 如秦夜所言,初若桃用心去唤,便能唤回顾北。 初若桃带着水月回到冥君殿不多时,顾北便回来了,黑色的猫影在一闪而过,躲进了冥君殿的卧房中。 第60章 水月是神宠 水月看一眼愣神的初若桃,便要回身去抓顾北,被缓过神来的初若桃一把抓住,抱起来坐到椅子上。 两人刚坐下不多时,琼枝便风风火火的追了进来。 “初若桃,那只猫呢?”琼枝进门看到初若桃,开门见山问道。 初若桃有些不满的道,“命理仙君,你背靠着天帝也不应如此折磨我的猫吧?”初若桃想了想,是有些时日没见着顾北了,看琼枝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指不定如何虐待顾北,才让顾北如此惧怕她。 琼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额,那个,他偷喝了我的酒,我要回来也不为过吧?” 看琼枝那神色,初若桃断定,绝不是一壶酒那么简单,便道,“一壶酒,你便四海八荒的追他,若是传到天帝耳中,你是不是想让他被逐去莽荒啊?” 莽荒是水月耳中最为敏感的词,听初若桃提到,水月禁不住抬头问道,“娘亲,莽荒那般凄凉,为何要把猫赶到那种地方?” “是啊,莽荒吗,必定是荒凉之至,水月在那种地方住久了都想出来透透气,若是把顾北逐去了,没有酒喝,岂不是要他的命?” 想一想顾北的性子,初若桃便顺嘴说道。不料,初若桃刚说完,顾北便从寝殿窜出来,蹦到初若桃脚边哀求道,“主子,你是我主子,是不是该为我做个主啊?总不能因为我千杯不醉,还能辩酒,就被她追着满世界跑吧?” 初若桃恍然看向琼枝,“我说么,堂堂的命理仙君怎么会因为一坛子酒就对你穷追猛打。”初若桃看一眼才从政殿回来的秦夜,道,“我听说,许久之前,顾北便被遣入冥府了,不知道冥君大人,会不会管这件事呢?” “何事?”秦夜看了一眼嘎着不走的琼枝,又看一眼蹲在初若桃脚边的顾北,黑色的猫毛愣是被琼枝给撵的扎满了灰土,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个,我想借顾北去九重天代我尝一些酒,他死活不肯,如今,我也只能向冥君讨一下了。”见到秦夜,琼枝又是一副老实人的做派,说话也比适才温缓了许多。 秦夜看一眼琼枝,沉吟片刻后,看向初若桃,“你带顾北进寝殿去他讲一下。” 初若桃正想着如何与顾北说当前的情况,便点点头,抱着水月,朝寝殿走去,顾北仰头看一眼秦夜,转身跟在初若桃身后,也进了寝殿。 “唉呀!冥君还真是大肚量,竟允许一只修成人形的猫跟着自己媳妇进寝殿!”看着顾北优雅的猫步,琼枝取笑道。 “你若是再这么没正行,本君便等着天帝老透了再去替他。”秦夜冷声道。 琼枝一愣,敢情秦夜早已直到天帝的打算了,赶紧笑着道,“看秦夜殿下说的,我何时没正形了?我不也是为了讨好帝江吗!” “本君不管你是为谁好,若是再惹初若桃不快,便休怪我无礼了!”秦夜的底线就是初若桃,谁若是惹初若桃不愉快了,他便让谁不愉快,天帝也如此。 琼枝赶紧笑道,“哎呀呀,这把你护短的,还不准谁说个什么了?” “好了,说正事,说完,你带着顾北去九重天!”秦夜皱眉,走到椅子前坐下,琼枝也找了椅子坐下唉,细听秦夜讲话,“最近,顾子彦的手伸到了冥府,抓去了许多枉死的亡灵。” “竟有这等事?”琼枝惊道,“他还是没死心?” “自西王母闭关以来,他一直都没死心。”秦夜回身看一眼寝殿的方向,继续道,“近来,本君收到消息,顾子彦修习了禁术,试图用枉死的灵和万年的狐丹替他重塑肉身。” 秦夜说完,琼枝立刻便听明白了,“你让顾北去九重天,难道是为了盯着何瑾?” 秦夜点头,“何瑾的性子,我们都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和长琴闹脾气,在九重天尚可,若是回了招摇山呢?” 琼枝道,“不让她回去不就得了!” “这便是顾北去的原因。”秦夜再次回身看一眼寝殿门口,似在担心什么。 “你这么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的,若是不放心,去看看不就行了!”琼枝见他转过来转过去的实在难受,便笑着打趣道。 秦夜回过身来,瞪着琼枝拧了拧眉,“还是让初若桃说吧,我去了,他也未必会听。” “可是他怕死!”琼枝似早就摸透了顾北的本性。 相传这世间的猫都是有九条命,但并非如此,顾北的命便不是九条,也是因为如此,当年的古月才禁止他修习禁术练成人形,对于孤身征战四海几万年的古月来说,宁愿顾北永生永世都是猫,一只普通的猫,也绝不许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渡劫修炼,毕竟,顾北是鹿云宫中唯一一个能陪古月说说心里话的猫。 寝殿里的初若桃劝说的并不顺利,顾北被水月抱着,揪揪耳朵,扯扯毛,实在被欺负极了,才变成人形,站在寝殿门口,与好动有好奇的水月保持距离。 “顾北,我说的都是真的,近来枉死城丢了许多枉死的恶灵,你问问水月,他自枉死城出来,亲眼所见,而且,今日,你回来之前,我刚刚重伤了潜入枉死偷取亡灵的白秋月。”初若桃唤出战刀,“不信,你问战刀!” 战刀板着脸站在初若桃身边,声音十分冷淡,“你自己好好想想,过去和现在,主人何时骗过你!” 被战刀一提,顾北便想起了万年前的事,因自己一己私欲,使主人孤独了数千年之久,心中的愧疚腾地升起,腿上不由一抖,跪倒在地,“顾北有负主人厚爱,望主人不要再敢顾北走!” 初若桃一看,战刀简直是来帮倒忙的,忍不住苦笑着看向战刀,“我比你们以前的主人刻薄吗?为何你要如此说?” “啊?”战刀不解,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顾北,似想到了什么,看向顾北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多替主人想,不是要你跟在主人身侧不走!” 顾北抬起头来,猫眼泛红道,“主人要我去九重天,而不是护在左右,这不就是赶我走吗?” “你近日来不也在四处逛荡的挺好吗?”初若桃道,“再说了我也不是赶你走,只是让你去九重天帮我看着何瑾。” 顾北这样一本正经的唤她主人,初若桃还是第一次见到,话到嘴边便也说的不顺溜了。又怕顾北不肯去九重天,只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如何看?你也知道,天上地下,最难缠的主里面何瑾算一个,再加上狐族本就狡猾,我一个如何能看的住她?”顾北的担心并不是去了九重天就被琼枝欺负,而是担心,狐狸狡猾,他根本不是何瑾的对手。 第61章 小爷回来了 “这个你放心,秦夜会与长琴交代,你去就是为了防个万一。”初若桃安慰道。 战刀立在一旁见他还在迟疑便道,“你放心,我与武清守着主人,还有冥君在侧,便是翊霖多带人手,也不会伤到主人的。” 稳当了一会儿的水月,闻声也笑嘻嘻的插嘴道,“还有我,谁敢伤害娘亲,我便将他扔去莽荒喂恶兽!” 初若桃笑着道,“对,这小家伙,可别小瞧,本体是出自莽荒的神兽,秦夜说他的道行比一个天族上神要厉害很多。” 顾北撇撇嘴,“想来你是另结新欢了,才会赶我去九重天吧!” “不是不是,待搞定那个顾子彦,我定留你在身边日日不离。”初若桃赶紧安慰道。 “算了吧,若真是那样,秦夜还不得把我扒皮吃了。”顾北说完看向战刀,暗自传音道,“听琼枝说,主人在天地两界的痕迹正在消失,恐是要渡劫,你要多加留意。” 战刀猛地抬眸,看向顾北,瞳孔渐深,片刻后点点头。 坐在初若桃身边的水月见战刀和顾北的神情都有些异样,便随口问道,“你们俩背着娘亲说什么悄悄话呢?” 战刀看一眼初若桃,身影一闪,躲回玉扣中。初若桃见状,这两人果真是有古怪,便盯着顾北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北忙打哈哈,“没,没有,你莫听那小屁孩的话,我这就随琼枝一道回九重天,若是哪日你回来了还不见我回来,记得来九重天看看我,莫让琼枝那凶婆娘祸害死我!” 初若桃笑道,“你放心,回了九重天,琼枝便没有世间折磨你了,你以为天帝会放过他私逃下界的小情人吗?” “那倒是。”顾北点头,但又觉的初若桃的“情人”二字用的有些不妥,便纠正道,“是小娘子,你这话,若是让天帝听到,又该惹秦夜与天帝闹矛盾了!” “嗯?”他们很爱闹矛盾吗?初若桃不解,见顾北又变成了本体朝门外走去,连忙起身跟上去。 刚出门便与守在门口的秦夜遇个正着,初若桃抬头问,“你与琼枝说清楚了?” 秦夜点头。已经走出门外的顾北突然不怕死的来了一句,“你怎的不问问他为何守在门口?”言外之意就是,秦夜站在门口听墙角了。 初若桃无所谓的耸耸肩,“即便是听墙角又如何?我又没做什么不守妇道的事!” 秦夜被初若桃说中小心思,红着脸轻咳一声,“咳咳,那个琼枝顾北就交给你了,带上九重天可要好生招待,若是少一根毛,本君为你是问!” 琼枝靠着冥君殿的大门,漫不经心的回道,“放心吧,一定保证是活着的!” 琼枝说完,弯身抱起顾北正要走,被顾北挣脱。顾北跳到地上变成人形,不自在的抖抖身子,嘟喃着,“可不能着了你的道,免得老子刚上九重天就被天帝那条老龙抓去炖汤喝。” 顾北嘟喃完,便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琼枝见状也随后原地消失。 初若桃看向秦夜,“我们何时动身?” 秦夜看着初若桃的眼神轻轻一晃,伸手便将初若桃打横抱起来,“你晾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了?” 初若桃老脸一红,“如何补偿?” “明知故问!”秦夜哼一声,抱着初若桃径直往卧房走去。 水月见状,捂着眼睛嚷嚷道,“呀呀呀,小孩子不能看呀!”水月说完便转身跑出冥君殿,直奔枉死城而去。 被秦夜抱进卧房的初若桃听到水月的声音,红着脸狠狠掐了一把秦夜,“饥不能耐了你,当着孩子的面便敢如此?” 秦夜挑眉,“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初若桃眸色暗了暗,很快又亮了起来,秦夜的手像带了火,而她真如人们口中的干柴一般,被秦夜这把火一点即着,一着便是焚身烈火。 于是,秦夜果真做到了他在枉死城内说的那句话,直到第二日,初若桃都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衣裙是秦夜帮穿的,发髻是秦夜帮梳的,脸也是秦夜帮擦洗的。 待水月自枉死城回来的时候,冥君殿内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屋子,秦夜与初若桃早已不见了踪影。 水月顿觉不妙,这两人定是抛下他,偷偷跑去青丘过二人世界了! 想到昨日顾北临走时对战刀的嘱咐,水月便心生不安,立刻跑去政殿,将代秦夜批阅卷宗的判官一把就出来,“说,我娘亲被你们冥君拐去了哪里?” 判官被揪的一愣,片刻后才想起来水月口中的“娘亲”就是初若桃,忙回道,“冥妃随冥君去了青丘……” 不等判官说完话,水月已撒手不见人影了。 于是,秦夜与初若桃才踏进青丘狐族领地,随后便有人报,狐族领地被一个小孩攻了进来。初若桃闻言,不用想都知道是水月,赶紧拉着秦夜往外走。 待初若桃和秦夜出来的时候,水月已经打伤了好几个小狐狸。 “水月,休得无礼!”初若桃高喝一声。 水月闻言抬头便见初若桃正气哼哼的看着自己,忙撒手将刚抓住的一只小狐狸放开,然后小脸一椈,“娘亲,你说话不算数,丢下我不管。” 见水月一脸的委屈,初若桃又气不起来了,回身看向秦夜,“带他进去吧,不然,他会把青丘掀翻天的。” 秦夜皱眉看一眼还在扮可怜的水月,冷声道,“带回来,若是再敢惹祸,滚!” “你已经第二次这么说了。”初若桃念叨一句,十分无奈的走向水月,将他抱起来,回到秦夜身边,“我们走吧。” 秦夜侧眸看一眼初若桃,贴在初若桃耳边低声道,“看来昨夜惩罚力度还是不够。” 初若桃闻言,脸一红,狠狠瞪一眼秦夜,抱着水月走在前面,秦夜看一眼,只好快步跟上去。 窝在初若桃怀里的水月趴在初若桃肩头,朝着跟在后面的秦夜挤挤眼睛,吐吐舌头,暗地传音道,“你敢赶我走,我便将娘亲一并拐走!” “你敢!”秦夜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初若桃转回身来,疑惑地看向秦夜,“你说什么?” “啊?”秦夜抬头,“没什么。” 秦夜和初若桃被领路的小狐狸带到了狐帝悠容的洞外的时候,悠容恰好从洞内出来,一脸焦急,似发生了大事。 见悠容要走,初若桃忙放下水月,上前拦着,“你要去哪?” 悠容这才想起来,刚才有人来报,秦夜与初若桃来了,便勉强扯出一抹笑,“你且与秦夜殿下去洞中候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族内的事,一会儿回来。” “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见悠容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初若桃忙出声问道。 第62章 神兽被冤枉 悠容看一眼初若桃怀中的水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着道,“北荒动乱,我带兵去便可。” “北荒?”初若桃忽然想起来,上次那个被她打伤的小狐狸就是北荒长老的孙女,便随口问道,“那个,你们之间起矛盾,是不是因为上次我下手太重了?” 悠容挑眉,“嗯?”悠容迟疑了一下,看向秦夜,“不重,天上地下谁人不知秦夜专宠爱妻,她那是自讨苦吃。” “这么说就是我们引起的?”秦夜忽然插嘴,声音有些冷清,冷清的悠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不料,秦夜又接着道,“是不是我们走后,何元来找你了?” “没有。”悠容苦笑,“何元是觉得我年幼不足掌狐族大事,才挑起事端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初若桃挑眉,看向秦夜,“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很难不让人想歪。” “确实。”秦夜点头赞同。 悠容不接的问,“什么节骨眼?” “莫不是登基为帝,你的推衍能力降低了?”秦夜冷声反问道。 “你说话能不能温柔一些!” 初若桃抬头狠狠的瞪一眼秦夜,秦夜回以一笑,“你少看她几眼,我便好声跟她说话。” 悠容摇摇头,“你们还是在洞中等着我吧,别在还未到战场,就因我吵起来,那我罪过就更大了。” 初若桃见悠容要走,忙跟上去,“莫理他,我同你去收拾那帮老狐狸!” “我也去!”水月看初若桃要走,却没有要带他的意思,赶紧上前揪着初若桃得衣袍再次道,“我也要去!” 悠容看看初若桃身边的小小只,打趣道,“你们速度可够快的啊!” 悠容这么一说,初若桃又想起来昨夜如饿狼一般的秦夜,脸上一红,干笑着抱起水月,“你误会了,这是我在忘川河边捡到的一只小神兽。” “捡……到。算了,你若是去,切莫出声免得加剧矛盾,在一旁看着便可。” “好,我和水月给你坐镇后方,你在前面搞定那些老狐狸!”初若桃笑笑,抱着水月跟在悠容身后,秦夜见状,立刻跟上去。 正如秦夜想到的一样,悠容与何元的战场约到了青丘狐族的幻境外围,随着悠容刚登上战场,初若桃眼皮便不停的跳起来,“秦夜,我这眼皮方才突然跳的厉害了,还是你随着悠容去前面吧。” 秦夜点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水月,拍拍他的肩头,“保护好你娘亲。” “放心!”水月小脑袋一扬,信心十足的应道。 秦夜随着悠容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远远的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大群人影,为首的就是何元那只老狐狸。 秦夜皱眉转头看一眼悠容,“那个老狐狸确定能打得过你?”这实力悬殊,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一只活了数万年之久的老狐狸。转念想到整个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有可能是顾子彦,秦夜不禁想到了那种万人唾弃的禁术。 难道是顾子彦与这老狐狸身上加持了什么禁术? 就在秦夜思绪间,对面的何元喊话了,“悠容,没想到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竟然请来了天族的人为你替你撑腰!是怕老朽夺了你的国吗?” 悠容冷笑一声,“秦夜殿下来青丘作客,却听闻那个想要靠孙女攀龙附凤的老狐狸挑起内战,心生好奇,才跟着来看看热闹。你这是害怕了吗?” 悠容边与何元说话,边将手背在身后,一粒浑圆的白色珠子自悠容袖中滚出落在手心。悠容的两手慢慢重叠,将珠子覆于掌心,又运转灵力集结与掌心,片刻后珠子化成一阵透明的雾气飘向何元的阵营。 秦夜眉头轻蹙一下,身子稍微往后退了一步,侧头看向悠容的背后。 “莫看了,没有点儿心机,我能活着从圣狐殿走出来吗?”悠容面不改色,连看都没看一眼秦夜。 秦夜闻言,挑挑眉,身子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只要你不走出我的能力范围,我便可以坐视不理。” “放心,我没那么蠢!”悠容也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是背着手,望着对方的阵地。 悠容在心里数着数,等待自己散出去的迷雾融进对方的阵营中,等待对方被迷雾迷惑心智,缴械投降。 过了一会儿,悠容忽觉心口气息一阵翻涌,抬头看向对面,便见何元笑的一脸得意,“老朽知道你擅长的是幻境,此次自是找到了破开你幻境的方法,否则也不没那个胆子敢来攻打青丘啊!” 何元的话说完,悠容便看见何元阵营的前方突然张开了一面透明的网,将涌过去的迷雾如数挡了回来。 秦夜见状立刻上前,“你可有破解自己幻境的方法?” 悠容看一眼秦夜,抬手朝着半空中轻轻挥动,便见那透明的雾气又如数被悠容收进掌中,重新凝聚成了一颗珠子。 “呦呵,你这是?”秦夜忍不住问道。 “魇珠,结而成型,散而入梦。”悠容慢慢回道,再次展开手掌时,掌中又多了一把宝剑。 秦夜立刻知道,她这是要进攻了。 “不行!你不能过去!”秦夜忙拉住她。 悠容回身甩开秦夜的手,“我不去,还能让你去?” “让我去!” 秦夜和悠容闻声回头望向说话的人。 “无论是战刀,还是弑神戟,都够他们喝一壶的!”初若桃的眸看着对面的人,眼中的狠戾可怕至极,她浑身散发着的气息,仿若她就是为战场而生一般,比常年生活在冥府的秦夜还要可怖几分。 眼前的初若桃与万年前的古月莫名重合在一起,晃了片刻神,秦夜猛然惊醒,厉声喝道,“别闹,回去!” 初若桃毫不畏惧的战到悠容身边,手掌在身侧撑开,弑神戟條地出现在手中,初若桃握着弑神戟重重置在地上,看向秦夜,“大战,我可以,但是若顾子彦的人过来抢人,我不一定能敌过他们,所以还是你守在这里比较合适。” “可是!” 秦夜还想说话,被初若桃打断,初若桃转身看向悠容,“我想,我这么做,朝戟定会十分欣慰。”初若桃说着将弑神戟提到悠容面前,悠容的眸孔一缩,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弑神戟。 “不行,你是凡人,打不过对面的那些狐狸!”秦夜还是不赞成初若桃的做法。 水月走到初若桃身边,看向秦夜,“谁告诉你我娘亲是凡人的?” “你什么意思?” 一种不好的预感燃起心头,秦夜皱眉看向水月。便见水月抬起肉嘟嘟的手,伸出一根手指,随后那手指上便长出来一根银色的长指甲,指甲锋利的光泽直晃人眼。水月将手指上的指甲在初若桃手心轻轻划了一下,然后将初若桃的手举到秦夜面前道,“你看!” 第63章 顾子彦在使坏 初若桃手心的伤口上凝成了一条细细的冰晶,秦夜见状,一把抓起水月的衣领,“你对她做了什么?” 水月无辜的摊摊手,“不是我对她做什么,而是她对我做了什么?” 秦夜转眸看向初若桃,“你……” “我自己什么身份,你早已知道,只是不愿让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留在身边寸步不离,不就是因为不想让我重走旧路,再上战场吗?”初若桃收起眼中的那一丝嘲讽,笑着道,“,你的心意我懂,但是,你当我们家月月是吃素的?” 口中如是说着,心里却是心虚的狠,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队伍的最后面偷吃恶灵丹时,是否被人看到。 水月闻言,很是硬气的挺了挺胸脯,再靠近初若桃一些,“娘亲比你厉害!”说罢,水月拽了拽初若桃的手,两人相视一眼。初若桃得恶灵丹是水月在枉死城打擂台赢的,不想被初若桃看上了。 水月一言道破真相,秦夜虽有些尴尬,但还是执意不愿初若桃上阵,“我说不行就不行!” 秦夜固执的可怕,然对面的阵营已经开始进攻了,容不得他们多做思考,初若桃一把推开秦夜,提着弑神戟走到阵营前。 “对面的狐狸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的弑神戟沉睡了万年之余,今儿个你们可莫要逃跑,定要凑够数,让弑神戟一次喝饱血!” 初若桃提着弑神戟慢慢举起,不多时,天上便乌云滚滚,雷声阵阵,雷声凝聚在初若桃头顶上,然后飞快的劈下一道闪电。 “初若桃!” 秦夜惊呼着便要上前,却被水月一把拉住,“死不了,渡个劫,总要受点伤,你知道的。” 秦夜眸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转身看向初若桃,见从天而降的一道闪电正好劈在初若桃的后背,而初若桃的身影却仍旧屹立在那里,不曾动摇分毫。 “你对她做了什么?”秦夜首先想到的便是水月,回身一把提起水月。 水月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忙回道,“我,我赢了一颗恶灵丹,适才被她骗去了。” “骗去?”秦夜回身看向初若桃,料定是恶灵丹使她渡劫的日子提前了。 很快第二道闪电劈下来,何元带着的战队被如此大的渡劫阵仗吓到了,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满天黑滚滚的云,猜想在面前这个正在渡劫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初若桃举着弑神戟的手缓缓落下,回想着第一道闪电落下来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些零碎画面,她还未将零碎画面拼凑起来,第二道闪电旋即又落下来了。 电的初若桃鼻子都在冒着火辣辣的灼热感,初若桃挥手擦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举手朝着天上骂道,“你他娘的再敢电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上去灭了你!” 初若桃骂完,头顶的云层稍微散开了一些,不过也只是散开一小会儿,片刻后又重新聚了起来,酝酿着第三道闪电。 秦夜见第三道闪电将要劈下,以初若桃凡人的身子骨很难承受得住这么密集的雷电,便将水月放到地上,水月一落地,小手便又将秦夜的衣袍紧抓在手里。“放开我!”秦夜冷冷的说道,视线寸步不离的守着初若桃的身影。 “不行!娘亲说了,你是要守在这个母狐狸身边的!”水月依旧面不改色,死守着初若桃的交代。 “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叫我保护他们还有什么意义!”秦夜眼睛急的泛着红色的光泽,悠容赶紧上前将水月抱走。 “你放开我,我做不好,娘亲会不要我的!”水月挣扎着,想用灵力摆脱悠容,却又怕伤着她。 秦夜咬牙看一眼水月,转身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在初若桃身后,“莫怕,有我在。”秦夜的话刚说完,第三道雷电一闪而至,狠狠的劈在秦夜的后背上。 初若桃只觉耳边突然萦绕而至的温热呼吸让人十分舒适,秦夜的声音温柔的穿透耳膜,进入心扉,随后身上便再没有雷电劈下后产生的麻痛感。 “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只劈我一个人?”初若桃强撑着问道。 秦夜两手将初若桃紧紧护在怀里,低声道,“答应我,过了这一劫,再不要离开我。” “我们已是夫妻,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初若桃转过身来,看着说话古怪的秦夜。 第四道雷电已经飞下来,秦夜立刻把初若桃拉进怀里,声音哽咽的回道,“我不想你回到万年前。”我怕你再负起天族的重责,弃我于不顾! 初若桃闻言,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秦夜,第四道闪电如约而至,落在初若桃肩头。初若桃顿觉身子一软,忙用弑神戟撑着半跪在地上,抬头问秦夜,“我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六臂司战之神?” 秦夜见初若桃被雷电劈的跪倒在地上,心疼的似滴血一般,立刻上前,再次将初若桃护在怀里,“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秦夜的妻,至死不变。” 初若桃看一眼发神经的秦夜,抬头看着天上还在酝酿着雷电的乌云,“他娘的,还没完了!”初若桃刚要扶着秦夜站起来,便见头顶又劈下来一道雷电。初若桃再次推开秦夜,“你别过来了,再这么下去,指不定我还得多挨几下子。” 秦夜闻言愣了,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他从来没见过升上青天要渡的劫是什么样的,他升至上神的劫数似没有这么多乌云,难道真如初若桃所言,他替她挨多少次,她便要多挨多少次? 秦夜恍惚间,天上一起劈下来三道雷电,初若桃愤然举起弑神戟朝着对面正在慢慢朝前移动的何元的队伍,待三道雷电一起落下时,初若桃的话也脱口而出,“莫乱动,小心老子要你们狗命!” 何元虽是一只历经了几万年风雨的老狐狸,但是像初若桃这种架势的渡劫,却是闻所未闻,脚下移动的步子立刻收住,朝着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停止前进。 三道雷电齐下,初若桃被劈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稳了稳身形后,将手中的弑神戟狠狠抛出,“谁要是敢迈过这弑神戟一步,老子定叫他灰飞烟灭!”初若桃的话音落下,弑神戟稳稳的立在何元面前不远处的土地中,浑身散发着震耳的嗡鸣声。 何元身后的狐狸见状纷纷开始后退,何元的内丹被弑神戟的嗡鸣声振的一阵颤动,喉咙滚动间,强忍着咽下一口腥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何元立刻带着身后的部下往后退。然,何元已经退后一定距离了,才发现,队伍中少了一个人影。 “筱儿!”何元抬头便见,何筱提着一把剑,正飞快的朝初若桃靠近,想到刚才弑神戟的威力,何元赶紧出声制止。 第64章 琼枝追猫记 然,为时已晚,何筱已经提着剑越过弑神戟,直奔初若桃而去。 初若桃站起身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冷笑着看向满脸杀气的何筱,“怎么?你想尝尝被雷劈的滋味?”初若桃说罢,快步上前,手中战刀蓄势待发。 “当啷!”一声闷响,何筱攻出的一招被初若桃手中的战刀击退,何筱的剑也应声飞离手心,初若桃飞快的上前,赶在下一道闪电劈下来之前,将何筱负在背上。 “啊——!”随着雷电的劈下,何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尖叫声过后便沉入一片死寂。 初若桃掌心朝何筱的尸体震离,抬眸看向满眼怒火的何元,那眼神似在说:看到没有,一道能劈死你孙女的闪电,老子受着就跟玩似的。 初若桃刚喘息一口气,紧接着便又有一道雷电劈下,正中初若桃心口,初若桃侧眸看一眼心口被雷电劈出来的一道伤口,口中再次喷出一股鲜血,“噗!” 初若桃顿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身子晃一晃,便直直的向后倒去,手中的战刀闪过一道亮光变成人形将初若桃稳稳接在怀里。 “不,不要让他们过来。”初若桃嘱咐一声后,便两眼一合,陷入昏迷中。 “初若桃!”秦夜惊呼着冲过来,战刀将初若桃交到秦夜怀里,起身看一眼水月守着的悠容,转身瞬移到弑神戟旁边,用力拔起弑神戟,只身一人守在第一关。 秦夜抬头看一眼头顶渐渐散去的乌云,知道这一劫初若桃算是渡过去了,她再不用受这雷电之罪了。忍不住喉间哽咽,抱起初若桃回身返回到悠容阵营。 “水月,看紧这只狐狸!”秦夜看一眼水月,抱着初若桃朝队伍的后面走去, 悠容看一眼水月,“总不能让那位一个人独挡一面吧?”悠容指一指何元已经快速攻过来的队伍。 水月转头白一眼悠容,冷冷道,“你不去,你的兵总能去吧?” 悠容点点头,朝着身后摆摆手,身后的兵得令,立刻潮涌着迎上对面攻过来的队伍。 有了战刀在前面带兵,悠容也不担心会战败,便蹲下来看着水月,“你才多大点,怎的说话一副大人的口气?” 水月的眸色更冷了,伸出一只手在悠容的面前打了一个响声还算清脆的响指,立时便有一个透明的水泡泡将悠容护在中间。 然后,水月有将两只小胖手朝着前伸出,便又一股白色的雾气自掌心腾出,雾气飞快的朝前蔓延去,所到之处,草木上皆着上了一层透明的冰晶,雾气蔓延到战斗的阵地后,便开始散开,接着便见所有参与战斗的士兵们都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抱着膀子蹲在下来瑟瑟发抖。 “你这什么本事?怎的不择友敌呢?”被水泡包围的悠容见自己的士兵也被水月的雾气冻伤,赶忙问道。 “小爷想早点回到爹娘身边!”水月倔倔的回身看一眼已经走远的秦夜和初若桃,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等对面的战斗快点结束,他好回去看初若桃。 悠容忍不住笑道,“那你也不能乱杀无辜啊?” 水月不耐烦地撇她一眼,“放心吧,死不了,况且有长生殿的三昧真火,轻微的冻伤还是可以治愈的。” “哦。”听了水月的话,悠容担忧的心慢慢放下来,转头静观战场上的变化。 另一边,躲在树初暗处的翊霖见白色雾气所到之处皆被冰封,忙拉着同来的属下向后退去,抬眸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悠闲观战的水月,“退!” “可是,神君,我等还未取回狐丹。”一个不明所以的属下出声问道。 翊霖回身斥道,“我们鸟族最怕的就是寒冬,你是让本君带着你们去送死吗?” 那属下闻言,急忙低下头去。 “哼!实在不行,就把何元那只老狐狸带回去,反正都是万年的狐丹。”翊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天空飞去,身后的属下,也变回原形,紧随其后。 翊霖走后不多久,便听见战场上传来何元沙哑的喊声,“翊霖神君,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你快出来吧!” 何元的声音刚落下,便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回道,“鸟族最怕寒冬,即便他在,也决不敢步入这里半步!” 何元回身便见一个与初若桃一模一样的人,手里提着初若桃的弑神戟朝他门面袭来,何元躲闪不及,肩上被弑神戟狠狠的划了一下。 何元看一眼东倒西歪的士兵们,全都是受了冻伤,立刻挥起长剑喊道,“退,退兵!” 何元的话刚喊完,手下的士兵便纷纷丢兵弃甲的往回跑。 站在战场后方的水月站起来拍拍屁股,“好了,我们走吧。” 悠容笑着拍了拍将她包围的水泡,“你倒是放我出来啊。” 水月咧咧嘴,伸出小手指,尖尖的指甲立刻窜出来刺进水泡中,随着“啪”的一声,包围悠容的水泡便应声而碎。 战刀也带着受了冻伤的士兵们返回来,待士兵们走近了,水月凝眉看一眼士兵的冻伤程度,惋惜的叹道,“青丘的士兵才受这么点伤,看来,北荒的那些兵会更轻了。” 战刀用弑神戟的把轻拍一下水月的屁股,声音柔和的道,“走吧!别在这里唬人了。” 水月吐吐舌头,“略略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爱信不信!”水月说完,像是怕战刀再用弑神戟排他,忙撅着屁股跑了。 水月和战刀回到悠容所居的山洞时,初若桃还在昏睡中,身上的衣袍已经被秦夜换过,想来身上的伤秦夜也已清理过了。 战刀凝眉看一眼初若桃,问道,“如何?” 秦夜没有抬头,梗着声音回道,“无碍,都是皮外伤。” “如此甚好。”战刀松一口气,便化作一到白光连同弑神戟一起带进了玉扣中。 水月嘟着嘴跳上石床,窝到初若桃的身边,眼睛泪汪汪的盯着初若桃的脸。 悠容处理完军务,回到洞里,便见秦夜和水月都守在初若桃身边,闷着不出声,便朝着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将族里的还元丹取一枚过来。” 随从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带回来一个白色的锦盒,随从将锦盒呈给悠容,悠容拿着锦盒走到秦夜身边,“已经欠你们两口子这么多次了,是该还了。” 秦夜抬头,看向悠容递到手边的锦盒,闷声问道,“什么?” 悠容回道,“狐族的还元丹,对她的外伤有一定的作用。” 秦夜收起,“我代她谢过狐帝圣恩,待她醒了,我便喂她服下。” “还等什么醒,现在喂不更能让她早点醒吗?”水月抬了一下头,低声嘟喃一句。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打开手中的锦盒,将还元丹含在口中嚼碎,起身附在初若桃得唇上,长舌撬开初若桃紧闭的唇和齿,将嚼碎的药喂进初若桃口中。 第65章 按计划行事 “别扭什么啊?背着我们还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了!”水月抬眉偷看一眼,见秦夜绷着红扑扑的脸,小心翼翼的喂完药又做下来。 “噗嗤!”站在秦夜身后的悠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二位可真是捡到宝了,不仅修为了得,胆子也是大的很。” “略略略。”水月仰起头朝悠容吐吐舌头,在看到秦夜杀人的眼神后,又乖乖的趴到初若桃身边。 看着这一物降一物的搞笑场面,悠容忍着笑意看了秦夜一眼,“放心,还元丹入口,不出两个时辰,她必会醒来。”说罢,抿着嘴转身出了狐狸洞。 悠容走了不多时,一直闷着的水月冷不丁说道,“娘亲这一劫渡的甚是值当,怕是你们的上青天都留不住她了。” “什么意思?”秦夜抬头警惕的问道。 水月抽抽小鼻子,回道,“我在娘亲的身上闻到了家乡的问道,甚是熟悉。” “家乡的味道?”那不就是莽荒吗?水月的意思是,初若桃这一劫直接越过上青天,达到了莽荒原神的境界? 水月似看透了秦夜的心思,淡淡的开口道,“莽荒的神叫妖神,估计是她在渡劫之前服用了恶灵丹的缘故。” 初若桃还未从昏睡中醒来,她渡劫越阶地事便传到了九重天。 凌霄殿内,聚满了各路仙君,便是冥府的神荼郁垒都被请上了九重天。琼枝立在天帝身侧,众观各路仙君的百态神情。 接着便听见天帝朝着殿内的众人问道,“妖神出世,不知众仙君可有应对政策?” 琼枝闻言一惊,转眸看向天帝,他眉眼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耳边隐约有一根白丝掺杂在乌发中,眸间的忧虑呼之欲出,与那些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帝江判若两人。 “帝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琼枝上前低声问道。 天帝转过头来,愁眉不展的看着琼枝,“你有所不知,据天族仙史记载,上古妖神是万恶之源,无所不能,无所不为。” “她是我们的六臂战神啊!”琼枝失望的看着天帝,从来没想过那个曾经视六臂战神古月为尊者的帝江,如今对古月转世的初若桃竟变得如此无情。 神荼与郁垒相视一眼,走到殿中央,“天帝陛下,传闻冥妃此次历劫,冥君殿下一直陪在身边,冥妃到现在一直生死未卜,况且,以臣等对冥妃的了解,即便是冥妃醒来,也断不会为祸人间。” 众人闻言,开始对着神荼、郁垒指指点点,私下窃窃私语。 神荼与郁垒又相视一眼,一同作揖禀道,“回天帝陛下,进来冥府枉死城多有恶灵丢失,臣等已查实是顾子彦属下所为,为使枉死城中其他恶灵免遭其害,臣等恳请陛下准许臣二人回往冥府镇守。” 天帝看一眼殿中央一直替初若桃说话的神荼与郁垒,便知道他们请回,也只是不想参与到这场对初若桃不利的政议中。 但,身为天族一员,势必要表出自己最终的态度。 天帝环视一眼殿上窃窃私语的众仙君,问神荼与郁垒,“若是妖神为恶呢?” 神荼与郁垒相视着苦笑一声,回禀道,“我二人定不会独善其身!” 对于这样的答复,天帝十分满意,朝着二人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神荼、郁垒作揖行礼之后退出凌霄殿,闪身消失在九重天。 凌霄殿内,余下的全是没有与初若桃接触过的仙君,见神荼和郁垒走了,更加躁动不安起来。 “据天族仙史记载,上古妖神是万恶之源,无所不能,无所不为。”天帝将讲给琼枝的话又大声的说了一遍。 众神仙闻言,立刻有人站出来道,“不是说冥妃还在昏迷不醒吗?天帝陛下不凡送一道谕旨与秦夜殿下,讲明缘由,秦夜殿下定会代天帝陛下除去祸害的。” “不行!”琼枝看一眼站出来说话的人,接着道,“天帝本就与秦夜殿下有隔阂,如此岂不是让秦夜殿下记恨天帝陛下,记恨我们天族吗?” “是啊!” “是啊!” “……” 众人纷纷附和道,更是有人直接站出来道,“老朽在丰都城巡游时,亲眼见秦夜殿下为给冥妃寻凡人的吃食而夜闯凡人酒馆,身边还带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厨子魂灵。若是此事要秦夜殿下去做,势必会引起他与天帝陛下的决裂,还请天帝陛下三思。” 琼枝抬眼望去,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巡游民间的灶间仙君。 “天帝,请三思!” 琼枝也站出来,大声重复着灶间仙君的话。 天帝眉角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来人!送命理仙君回星运殿,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琼枝脸色微沉,问道,“你想好了?” 领命进殿来的天兵听闻琼枝说话的声音低沉,便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众人皆知天帝与命理仙君的关系,而天帝至今未娶也都是因为命理仙君,谁都不敢贸然动作,怕在惹到命理仙君的同时,也惹到天帝。 “带下去!” 天帝摆摆手,没有抬头看琼枝一眼。 “滚!”琼枝躲开天兵伸过来的手,转身走出凌霄殿。 眼看着就要到星运殿了,琼枝才收住脚步,仰头叹口气,“对不起二位了。”话音刚落,便见人影一闪,琼枝已移身到两名天兵的身后,纤手抬起飞快地在两个天兵的颈间狠敲一下,随后,两个天兵便两眼一合倒在地上。 琼枝回身看一眼不远处的凌霄殿,身子一转化成青雾消失不见。 琼枝离开九重天,便直奔青丘狐族领地,待守门的小狐狸报过后,琼枝被带路的小狐狸带到了悠容的面前。 “琼枝见过狐帝,请狐帝带我去看看初若桃。”琼枝朝着悠容弯弯腰。 然,悠容似并不打算让她见初若桃,“听说你们天族此时正在政议对付初若桃的计策?” 琼枝忙回道,“是的,在下也是觉得天帝做法有些不妥,才愤然离席的。” 悠容狐疑的盯着琼枝的脸,看了片刻后才慢吞吞道,“秦夜殿下心情不甚好,已传话,不见任何人。” 琼枝猛然抬头看向悠容,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念叨一声,“坏了!”转身便消失在狐狸洞外。 “坏了?”悠容冷笑道,“有何坏了的?”说着便走出狐狸洞,朝着初若桃暂居的狐狸洞走去。 洞中,秦夜抓着初若桃的手坐在石床边,黑着脸,听神荼与郁垒讲九重天那些神仙对初若桃的种种异词。 “长琴与何瑾可在?” 沉思了片刻后,秦夜出声问道。 神荼和郁垒一同摇头。 “哎呀!我这狐狸洞自你们两口子来了以后是颇为热闹啊,适才又来了一位天上的,说话的样子倒是诚恳的很,但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又转身走了。” 第66章 青丘生战事 悠容念叨着走进洞里。 秦夜闻言抬头问道,“说了什么?” “她说要见初若桃,还说是因与天帝政见不和,才离席政议。”悠容说着,拍了一下手接着道,“她走的时候还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坏了。” “坏了?”秦夜想了一下,又立刻抬头问道,“来者男女?” “女的,模样长的还不错。”悠容走到秦夜身侧,朝着秦夜身后的初若桃看了一眼,见初若桃面色稍有恢复,便点头道,“嗯,不错,这丫头求生意识强,可能会比别人醒的早一些。” 秦夜腾地站起来,看向神荼、郁垒,“政议时天帝身侧是不是站着一位女神仙?” “好像是有一位,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似有不开心的事。”郁垒想了想,托着下颌认真的想了想。 “是有不开心的事!”秦夜意有所指的说道。琼枝与初若桃虽交情不深,但琼枝的性子与初若桃极为相似,天帝政议初若桃,琼枝自然不会开心。 片刻后,秦夜也抬头道了一声,“坏了!” “何事?”悠容惊觉不对,立刻追问。 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回道,“顾北刚随着琼枝上了九重天,初若桃此方渡劫定会牵扯到他。” “我们去将他接回来?”神荼与郁垒立刻接过话。 “不行,何瑾还在。”秦夜立刻打断,回身看一眼初若桃,轻笑道,“这傻丫头,都渡劫了还在想着别人,熟知,世间有几人是真正惦记你的?” 悠容眸色一晃,看向秦夜,“你莫怕,你与初若桃不管顾子彦的事,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天族指望的不就是你秦夜上神吗?”悠容说着又看一眼初若桃,叹口道,“唉……就怕这丫头,知道天族如此议她,会一时气急,打上九重天!” “这样,趁着她还没醒,本君先带她回扬州,那里应该是当下知情者最少的地方。”秦夜说着便站起身来,弯身准备抱初若桃。 “可是,若是去了扬州,保不齐会惹来事端,连累无辜人啊。”神荼出言提醒。 初若桃的家就在扬州,若是就这么回去,定会给家里人招来祸端。 秦夜的手收回来,坐在床边,沉思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身来抱着初若桃往外走,“若真会连累无辜的人,就算是她不会去,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初家,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回去,说不定还能报她父亲一命。” 悠容点头,“也可。”悠容说完,身影一闪,拦在秦夜身前,抬手递上一枚通体晶莹透亮的珠子。 秦夜一看,正是悠容在战场上布迷雾时所用之物,疑惑道,“做什么?” 悠容笑笑,“防身用,遇到突发.情况,用灵力催动便可。” 秦夜闻言,看一眼悠容,迟疑一下后张手收起。扬州城中太多的凡人,他能救的大概也只剩初勘和初忠了吧。 水月走过来,揪着秦夜的衣袍,奶声奶气的道,“休想丢下我。” 秦夜低头看一眼水月,无奈的摇摇头,嘱咐道,“你先留在这里守着这只狐狸,莫叫你娘亲担心好不好?” 水月回身看一眼悠容,倔犟的回道,“不,我娘亲最重要!” 对于秦夜的那个“这只狐狸”这样的称呼,悠容十分无奈,毕竟这青丘国是人家帮建的,这场战还是人家帮打赢的,狐狸便狐狸吧,何况她本来就是一只狐狸。 水月说完,转身看向还站在洞里的神荼和郁垒,“他们两个修为也不低,你为何不让他们来守着?” 秦夜回身看一样身后两位假装没听见水月话的人,道,“他们还有更重要的职责,枉死城中的事不能再有,你莫不是想叫你娘亲一醒来便分心担忧这个那个的?” 水月揪着手指头,委屈巴巴的回道,“那好吧。”说完,便生气的转回身去,翻身爬上石床。 “秦夜殿下为了爱妻还真是操碎了心。”悠容看一眼水月,“那我便不送秦夜殿下了,望珍重。” 秦夜看一眼悠容,没说话,大步走出狐狸洞。神荼和郁垒见状,也纷纷与悠容道了别,紧随秦夜之后出了狐狸洞。 趴在石床上水月见状,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秦夜走出门口的身影,眼睛眨一眨,便又趴在床上不动了。 悠容见状,走过来,将水月抱起,柔声道,“你若是想看看,便跟着去看看,我同你一起去?” “但是,娘亲说过,你不能走出幻境屏障。” 水月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悠容忍不住笑了,伸手揉揉水月圆圆的小脑袋,“小傻蛋,我跟在你身边,谁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抢人?” “好吧。”水月瘪着嘴应道。 悠容便抱起水月往外走去,两人到了幻境边缘时,秦夜抱着初若桃才走出狐族幻境屏障。悠容便要抱着水月跟上去,水月揪着悠容的衣服摇摇头,“还是莫去了,以防万一。” 悠容一愣,这小娃儿看上去属实不像是小娃儿的心智。 “好吧。”悠容应了声,伸出一只手朝着眼前混沌的迷雾挥挥手,眼前立刻变得晴明了许多。水月也终于如愿的目送着秦夜抱着初若桃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 秦夜带着初若桃回到扬州城的时候,城内外一片狼藉,秦夜立刻闪身朝着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内住满了,连前院的几处花池子里都搭满了帐篷,秦夜才进门,迎面便碰上了一脸愁容的初勘。 初勘见是秦夜,先是一喜,看到秦夜怀里昏迷不醒的初若桃后,立刻惊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回来遇袭了?” “没有,我们先进屋,然后详谈。”秦夜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安慰一声初勘,便抱着初若桃直奔后院的阁楼。 将初若桃放到床上后,秦夜转身看向阁楼窗外,阁楼前的桂树被砍了。 “谁把桂树砍了?”秦夜回身看着,围在初若桃床边帮初若桃盖被子的初勘。 初勘闻声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叹口气道,“最近扬州城不甚太平,城门被城外的山灵攻破,城内的老百姓无处可躲便都来了咱们家。大家都说这棵桂树上有异样的味道,怕招来山灵,我便命人砍去了。” “胡说。”秦夜不咸不淡的回一句。 初勘听的一愣,看向秦夜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秦夜与初若桃成亲已有数月,他这个老丈人却对自家姑爷的底细一无所知,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后怕。 秦夜伸手朝着院外挥了挥,被砍了的桂树再次拔地而起,荫荫一片。 初勘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指着秦夜问道,“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秦夜挑挑眉,淡淡问道,“人又如何,鬼又如何?” 第67章 恶灵丹助力 初勘猛地想起来,眼前不人不鬼的秦夜与自己闺女一起共处了几个月,立刻走到初若桃床前,将初若桃护在身后,“不管你是人是鬼,都休想在祸害我闺女!” 秦夜忍不住笑了,反问道,“祸害?我若是想祸害她,你怕是早见不到她了!”秦夜说完看向床上,发现初若桃得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便放低了声音道,“你最好莫再动院中的那棵桂树。” 初勘见秦夜的视线看着的是自己的背后,也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床上的初若桃,便见初若桃皱着眉头,一只手抬起来抚着心口的位置,轻咳两声,“咳咳。” 初勘立刻半跪在床前,抓着初若桃的手问道,“你,你到底……”见初若桃的眉头越皱越紧,初勘忙改口道,“你觉得如何?” 初若桃慢慢抬起眼皮,入目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情景,转眸又见自家爹爹守在床前,心中便了然了。 初若桃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不碍事。” 站在床尾的秦夜却是看这笑容看的晃了神,这样的笑,当年在中曲山便是让他一见倾心,如今,那个绝情绝爱的六臂战神是真的回来了吗? “秦夜?” 正恍惚间,便听见初若桃虚弱的唤声,秦夜刚忙上前,坐在床边,握起初若桃的手回道,“我在,我在。” “你为何不守在青丘?叫那些人钻了空子如何是好?”初若桃的声音虽是虚弱,但是语气却是一样强硬,于是,才问完话,便又咳嗽起来。 秦夜忙轻抚着她心口帮她顺气,“你莫急,水月留在了青丘。” “哦……”初若桃闻言,方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得眉头再次皱起来了,转头看向初勘,“爹,扬州城怎么了?” “啊?”初勘被问的一愣,转头看一眼秦夜,见秦夜点头,才慢慢回道,“最近城外闹了山灵祸害,城中百姓大多都被抓走了,没被抓走的就全躲进了咱们家。” “什么?”初若桃猛地坐起来,看向秦夜,“什么山灵?” 秦夜立刻扶着她靠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莫急,定是翊霖捣的鬼,我这就出去将他们赶出扬州城。” 秦夜说着扶着初若桃躺下,便要出门去。 初勘见状站起来,“你,能行吗?那些个山灵可是会千变万化的。”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又看向初勘,“千变万化,那就是说府内此时有可能已混入了山灵?” 初勘有些不确信,但想到自大家躲进来后,并没有人遭遇不测,便回道,“应该没有吧,自昨日开始,所有入住的人都没有什么异常啊。” 初若桃用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来,秦夜连忙上前将枕头垫在初若桃背后,“你养伤要紧,府院我已设了结界,外面的山灵进不来了。” 初勘闻言看一眼窗外的那棵桂树,“我去让厨下炖一些补品来。” 初若桃摆摆手道,“不用了爹,你将那些躲进来的百姓唤道我窗前,我看看。” 初勘闻言,不解的问初若桃,“丫头,你有伤在身,如何去一个个看他们?” “岳父大人。”秦夜淡淡出声,“去唤吧,我来照看她。” “好吧。”初勘叹口气,转身出了房门,心中的疑惑却是只增不减,便回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初若桃。猛然间发现初若桃身上似乎罩着一层红晕,初勘赶紧揉揉眼睛再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才转身下了阁楼。 听到“噔噔噔”的下楼声后,初若桃才看着秦夜问道,“你与爹爹可说了什么?” 秦夜知道初若桃担心的是什么,便笑笑,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我刚才布结界被他看到了。” “别的呢?”初若桃急忙追问。 “没别的了。”秦夜挑眉笑笑。 初若桃这才放心的靠回枕头上,“还好。” “你怕他知道你现在的身份?”秦夜凝眸看着初若桃,“这是瞒不住的。” 初若桃忽然笑了,打趣道,“我是怕他找你走后门?” “走后门?” 秦夜不解,初若桃便接着道,“是啊,百年之后,与那些收魂的报你名讳,下辈子不就可以少遭点罪。” 秦夜看着笑的开心的初若桃,再次愣住了,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初若桃。 过了一会儿,初勘将那些人带了一部分到阁楼前,朝着窗口喊道,“闺女,来了一部分,你先看看?” 躺在床上的初若桃看看秦夜,抬起手示意秦夜扶着她。秦夜看一眼初若桃的手,直接弯身将她抱起来,走到窗边,“如此看的更加清晰。” “行啊,省得我走路了。”初若桃拍拍他肩头,十分满意。 秦夜在窗边侧过身子来,轻轻将初若桃放下来,初若桃扶着窗口轻咳一下,看向院子里的人,低声问身边的秦夜,“你可有办法区分人与山灵?” 秦夜看一眼,院子里的人,皱眉回道,“如何分?看功德?”秦夜想了想,也只有将这些人前半生的功德录调取出来,方能区分是人是兽。 “不行,太费时间。”初若桃立刻否定,“还是我来试试吧。”初若桃说着伸手朝着院中轻轻一挥,院中的时间便立刻停滞了。 秦夜转头诧异的看向初若桃,“这样也很难辨别呀?” 初若桃转眸看一眼秦夜,淡淡道,“看功德,不如区分他们的气味,人的气味与山灵不一样。” 初若桃说罢,举手朝一侧摊开,便见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粉色的丸子。 秦夜蹙眉道,“这个不是大婚时,天帝赏赐的香丸吗?” 初若桃神秘的笑笑,收起手掌,凝起一股灵力聚在掌心,便见丝丝清晰可见的香烟飘向院子里。 初若桃转头看着秦夜,“你去府中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异样?” 秦夜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屋里。 到了院子里,秦夜才发现,初若桃暂停的不止是后院阁楼前的时间,整个府院内的人都站在原地,保持着被暂停前的动作,秦夜回身看一眼阁楼,飞快的朝着香烟弥漫的地方走去。 府院中并没有异常,秦夜便回道了阁楼,才走到初若桃身后,便见阁楼下有几个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初若桃指着那几个有些闭上眼那些的人,道,“天族的香丸制作材料特殊,一些修为低的山灵根本承受不了。”初若桃说完,挥手恢复时间流转,院中那几个闭眼的人,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秦夜立刻闪身移至院内,变出几根绳子,将那几个闭眼的人全部捆起来。 初勘见状,忙跟过来,顺便喊来了几个护院,将那些被香味迷晕的人抬出去,准备猎杀。 “慢!”初若桃扶着窗户,急忙出声阻止,“他们混进来却没有伤人,说明他们本性不恶,关进地牢,待我康复了开导开导他们。” 第68章 渡劫虐何元 秦夜又一个闪身回道了初若桃身后,伸手扶着初若桃站起来身来,低声道,“你倒是他们不伤人,那他们变成的人又去了哪里?” 初若桃一怔,回头看向秦夜,“那如果他们在变成那些人之前,那些早已身亡,该如何论?” 秦夜无言以对,弯身将初若桃抱起放到床上,不多时便见有人端着一个石锅上来,那人将石锅放在桌子上,朝着初若桃弯身行礼,目不斜视,且一言不发,行完礼便转身出了房间。 秦夜看向初若桃,“你家的规矩?” 初若桃点头,“我以前不喜欢听下人们说话,爹便立了规矩,在我房内,除了忠叔,其他人不能说话。” 提到初忠,秦夜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回身问道,“此次为何不见初忠人影?” 初若桃恍然道,“对啊,你去问问爹爹,忠叔去哪了?” 秦夜依言转身出门,便见初勘站在阁楼的楼梯口,迟疑着没有上楼。 看到秦夜下楼来了,初勘忙迎上来,问道,“方才你有办法揪出那些个山灵,必定也有办法救出初忠,对吧?” “你是说……”初勘这言外之意就是初忠被山灵抓去了。 “是啊,已经抓去整整一日了。”初勘因担心初忠,两只握在一起的手都有一些微微颤抖。 秦夜抬头看一眼身后的阁楼,嘱咐初勘,“你莫与初若桃说初忠被抓,我这便想办法去找他回来。” “唉唉唉。”初勘连连应道,见秦夜朝着前院走去,又跟上去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 “不是人也不是鬼!”秦夜回一声,便快步朝着府院外走去。 出了府院的大门,秦夜身上的衣袍便换成了满是尘土的破布麻衣,脸也变成沾满血迹的大众脸。 秦夜一步一晃悠的走着,走了不多远,见路边有一根长短正好做拐杖的木棍,便拾起来,拄着朝城门外走去。 山灵有恶有善,善良的山灵大多数都会躲在山里不出来,也有可能会被恶山灵赶出来打头阵,但,不管如何,山上总会留那么一个两个的好人吧。 秦夜出了山门便被一些长相怪异的人围起来,不等他说话,便有人抓着绳子上来要绑他。秦夜推开那个要绑他的人,装模做样的咳嗽两声,环视一圈将自己围起来怪人,“你们谁是领头的,我这里有那座院子里的最新情况,必须亲口传到大王的口中。” 秦夜知道,每座山上都有一个山灵大王,便也顺口胡诌了两句,借机骗过这些个跑前线的低品阶山灵。 果然,山灵们都信了,也没有绑秦夜,便直接带着他朝最近的山走去。 到了山前,秦夜才知道,原来那山灵为了攻打扬州城,早把老巢迁到了山脚下。秦夜随着领路的山灵一路走到了最大的一处木屋前。 “大王,混进去的人,出来一个,给您送好消息来了。”领路的跪倒在木屋前,朝着屋里喊道。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应道,“嗯。”随后便看见木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胡茬的怪人,怪人的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手上正拿着一块布擦来擦去。怪人擦完手后,看向秦夜,“说罢,什么消息?” 秦夜假装伤口疼的样子,又咳嗽了两声,才慢慢回道,“禀大王,那城主府中来了两位大人物,他们依赖便将我们揪了出来,其他人都被他们杀了,我是趁着那个老城主不留意偷偷跑出来的。” “大人物?”山灵大王重复一遍,将手里的血布扔给一旁的山灵,走到秦夜面前,问道,“什么样的大人物?” 秦夜连忙回道,“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秦夜刚说完,为他领路的山灵便上前来道,“属下在城里听说过,那个城主的女儿嫁了丰都城的一位大人物,莫不是他女儿和姑爷回来了?” “对对对。”秦夜立刻接过话茬,“那两人住在后院的阁楼上,看样貌,面生的很。” “也就是说,他们果真是从丰都城来的?”山灵大王捋着胡子念叨一句后,朝着身边的山灵吩咐道,“立刻飞书丰都,看看,城里的哪位贵主离开了?” “是!”领路的山灵领命退下。 山灵大王笑着拍拍秦夜的肩,道,“此次你功劳不小,屋里的那半个身子就赏给你了!” 秦夜闻言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山灵大王一把推进了屋里。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秦夜捂着鼻子四周看一下,发现门侧的柱子前靠着一个被吃掉一半身子的人。 上半边的身子自腰往上都是血糊糊的骨头架,腰往下才能依稀看出来这人死之前穿着的衣服。看了一会,秦夜的视线停留在那人腰间挂着的玉坠上,白色的玉坠染满了血,但依然能清晰的辨认出上面的字。 “忠!”秦夜低呼出声,伸手用灵力将那尸体腰间的玉坠取下,放在手心中,用粗布麻衣的衣角将上面的血迹擦掉。 随着血迹的减少,秦夜终于认出来这块玉佩。秦夜虽见过初忠多次,但仔细打量打量初忠的行头却是第一次上门提亲时,当时的初忠,腰间就是挂着这样一块玉佩。玉佩质地不是上等,但玉佩上字体特殊的“忠”字却叫人过目不忘。 秦夜抓着玉佩呆立在原地,仰首闭眼陷入沉思。这样的初忠,如何带回去见初若桃? “好了没有?老子也饿了,给老子留点!” 门外传来一个不耐烦地声音,秦夜立刻辨认出来,这就是给他领路的那个山灵,便应一声,“进来吧,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秦夜的话说完,便见门被人拉开,领路的那个山灵走进来,“哈哈,没想到你就这么点饭量,倒是便宜我了。”领路的山灵搓着手看一眼秦夜,便要转身朝被啃了一半的尸体走去。 “人肉好吃吗?”秦夜看着那个贪婪的背影,开口问道,手上的拳头却在慢慢收紧,整个人也变回了本尊。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变得阴沉下来,领路的山灵立刻转过身来,“怎么……”才张嘴,还未说全一句话,胸前便被一柄剑飞快的穿透。 “你们这样做,本君的妻子会很难过,她若难过了,你们还活着做什么?”秦夜走近那个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山灵身边,阴森森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王者,让人闻而胆颤。 秦夜面无表情的抽出长剑,迈步朝着门外走去,身后那个被他杀死的山灵在倒向地面的时候,條地变成本体,原来是一只獾子精。 秦夜头也不回的走出木屋,迎面便看见山灵大王插着腰正站在木屋前晒太阳。 第69章 何元兵败归 “是谁将屋里的人抓回来的?” 秦夜问出话的时候,长剑已经飞身刺向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山灵大王,那山灵大王身影一闪躲至离他最近的一只山灵身后,飞出去的长剑狠狠的刺进那个替死山灵的身子,死了的山灵立刻变回了本体,是一只山狸子。 秦夜收回剑,人影一闪,拦住了山灵大王的退路,长剑狠狠刺出,“待下了冥府,本君再与你慢慢算这笔帐!” 秦夜说完话,端起手中的长剑,长剑立刻变成了一方闪着青色光泽的大印,不多时,山脚下便聚满了黑压压的影子,将那些想要逃跑的山灵团团为了起来。 “尔等皆为从犯,冥府功德录自有记载,罪责自有定论。”秦夜说着反手收起方印,看向被方印唤来的鬼卒道,“带走,待本君回府一一过审!” 黑压压的影子,顷刻间将整个山扫过一遍,所有的山灵都被收押起来,随着鬼卒缓缓没入地底。 秦夜转身看一眼木屋,抬手朝着木屋旁的大山书了一排字,待秦夜的手落下时,空中出现了一张散发着金色光泽的绢帛,绢帛闪过后,木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身上满是血渍,上半身还是干巴巴的骨架。 秦夜手中变出一件衣服,抬手将衣服朝着那半身骨架扔过去,衣服落在骨架上的时候,半身骨架也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身体,与生前的初忠一模一样。 “谢冥君大人恩典。”初忠朝着秦夜弯身行礼。 秦夜摆摆手道,“无需多礼,本君念在你有恩于本君的妻子,在此以天族太子身份将此山赏赐与你,望你好生经营,莫再养出祸乱!” 秦夜看着眼神呆滞的初忠,挥手将他送进大山中,然后低头看着手里带着血迹的玉佩。枉死的人,若想修成山灵也是要渡几次天劫的,希望下次初若桃见到他时,他已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秦夜回到扬州城的时候,城内的山灵都已被鬼卒全部清走了。然,站在府门前,秦夜却不敢迈步进去。 再次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玉佩,沉思片刻后终下定决心,走近府门。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初忠现在虽死,却留在了扬州城外最近的山上,不管是初勘还是初若桃,想见,随时都可以。 秦夜上了阁楼时,便听见屋里有人喊道,“快叫忠叔来见我!”一听便是初若桃的声音,没人做答,定是那些下人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在屋子里闭着嘴乖乖挨骂。 秦夜走近卧房,朝着站在屋里的下人摆摆手,下人们立刻退出房外。 “哎哎哎!你们都走干什么?是不是欺负我下不了地?” 初若桃说着就要扶着床栏,翻身下来,被秦夜快步上前捞起,“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把伤养好?” 秦夜把初若桃扶回床上,顺便坐在床边,“你非要现在见初忠吗?” “对!就现在!”初若桃倔犟的迎上秦夜的目光,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抓着秦夜问道,“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见到忠叔了?” 秦夜翻手将玉佩递给初若桃,“你莫着急,他受了伤,被我安顿在城外养伤了,过几日,你能下床了,我便带你去看他。” 初若桃反复揉捏着手中的玉佩,眸中的神色变了变,看向秦夜,声音有些发哑的问道,“实话实说吧,忠叔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山灵杀害了。” 秦夜愣了一下,见初若桃眼中有水珠翻动,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没有,你若不信,我现在抱你去看他。” 秦夜说着便要伸手抱初若桃起身。初若桃推开秦夜的手,扯出一抹笑容,“你不用怕我难过的,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你能瞒得了几时?”初若桃的话说到一半,一颗泪珠滚落下来,“这个玉佩上,忠叔的气息已经淡道几不可见,而玉佩他又从不离身,这便已证明,他去世至少有六个时辰之上。” 秦夜惊愕的抬头看向初若桃,这样的初若桃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太过于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心慌。 “我将他的魂灵还回至本体,将城外的那座山赏赐给他,如此,他的余生便能多陪你一些时日。”秦夜最后还是将事情如实告诉初若桃。 秦夜的话刚说完,初若桃的泪水便流的更多了,吓得秦夜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泪,却不小心将手上的血迹抹了初若桃一脸。 初若桃抬起手来,自己把脸擦干净,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谢谢。” 秦夜一把将初若桃拉进怀里,手掌轻轻抚着初若桃的后背,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没说出来。他从来都不会安慰人,嘴笨起来会把糟糕的事变得更糟糕。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才收住眼泪,正色问道,“那扬州城的百姓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秦夜看着初若桃的眼睛,片刻后才回道,“已经亡故的,是命数已尽,我也无能为力。”秦夜说罢,见初若桃眼中才亮起来的点点光泽逐渐暗淡下去,又赶紧接着道,“莫怕,他们现在应该已过了生死门,再过几年,阴德应付阳恶后便可领孟婆汤,入往生门了。” 初若桃眼中的光泽终是暗淡下去,脸色也变得阴郁起来,“顾子彦,一万年前没将你收进束魂伞,如今你又出来坑害这么多无辜的人,待我寻回束魂伞,定叫你不能往生!” 秦夜拉起初若桃的手,“一万年前,我未成器,一万年后,我再不会让你一个人抗那么重的担子。” 况且,九重天上的那些老老小小都已经不值得你如此为他们守护了。 秦夜的眸色变了变,又恢复正常,看向初若桃,“那些个地牢中的山灵,有可能也被鬼卒带走了。他们是那个山灵大王派来探听虚实的。” “虚实?”初若桃忍不住冷笑道,“能有何虚实,今日若不是你我回来,怕是我家也灾劫难免了。” “是啊!”秦夜叹口气应道,“若真是那样……”你定会不顾伤势,亲自杀上昆仑吧! 秦夜将后面的半句话咽回了腹中,初若桃的脾气一点就着,他还真怕他说干就干。 在扬州养伤的初若桃,有秦夜的保驾护航,日子过的还算安逸。然,被留在九重天的顾北可就没呢那么幸运了。 虽说乐神殿是长琴的地盘,在顾北来九重天之前,秦夜也已与长琴交代过了,要好生照顾顾北,但,天帝的命令,不是谁都可以违抗的。 琼枝返回九重天后便直奔长琴的乐神殿,见顾北正伏在乐神殿院子里的石桌上看何瑾与长琴下棋,二话不说便上前抱起顾北要走。 顾北被吓得一激灵,长琴和何瑾也被吓了一跳,何瑾手中的棋子莫名其妙的脱手而出,滚落到地上。 第70章 妖神恐慌症 顾北见是琼枝才收起爪子上伸出来的利爪,抬头看着琼枝道,“我跟你说啊,秦夜可是交代过了,不许你欺负我的!” 琼枝冷哼一声回道,“就是因为秦夜交代过,所以,我现在必须把你藏起来!” “什,什么?”这是什么逻辑?顾北挣扎着跳到石桌上,蹲坐着看向琼枝。 “出了什么事?”长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神识却已探到了乐神殿外不远处较为密集的灵力群体。 “帝江那个老混蛋听说初若桃渡了个跨品阶的劫,便要将她视为仇敌。”琼枝说着,似也察觉到了乐神殿外的天兵,抱起顾北便往长琴和何瑾的寝殿走去。 “你们想办法挡住那几个天兵,我先把顾北藏好了。” 琼枝扔下一句话,便进了寝殿,顺便将门带上。 长琴与何瑾相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下棋。 不多会儿,天兵便进了乐神殿的大门,看门的天兵带着领头的一名小将直接进了院中。 “拜见乐神殿下。见过何瑾上神。”小将朝着长琴和何瑾行了礼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我等奉天帝命令,特来抓捕天族逃逸重犯顾北,望乐神殿下,何瑾上神行个方便。” “天族逃逸重犯?”长琴手中捏起一个棋子,抬眸看了一眼那名小将。 小将立刻回道,“回乐神殿下,天族逃逸重犯顾北!” “哎呀,不就是那只猫吗?天天很在我屁股后面,烦死了,被我赶走了!”何瑾不耐烦的将手里的棋子重重掷在棋盘上,随手将下了一半的棋划拉混乱,“还下什么棋!这烦人的黑猫还真是躲不过了!” 长琴看一眼混乱的棋盘,无奈道,“你们是来捣乱的吗?好不容易哄好的媳妇儿,又被你们生气了!” “额。”小将被两人一唱一和的架势怼的无言以对。小将在心中衡量了一番眼前两位的地位后,弯身行礼,告退。 待那小将出去后,何瑾低声探头问了一句,“门口的那两会不会出卖我们?” “怕什么?你见过谁家猫走门的?”长琴一边将棋子分离好,一边在心里合计着下一步对策。 他们藏了顾北,便是选择站在了初若桃和秦夜这一边,现在的天族还很需要秦夜和初若桃,长琴如此做,也是为了日后出了乱子,他能请的动秦夜。 顾北自寝殿钻出来,飞快地跑到长琴脚边,钻进石桌底下。 “怎么样了?”顾北蹲在桌子底下,低声问道。 便听见琼枝自寝殿内慢慢悠悠走出来,“若不是为了天族不被兽族欺负,我才懒得管你这只死猫!” “看来,我们想到了一处。”长琴将分好类的棋子递到何瑾面前一盘,便起身去捡自何瑾手中滚落的那枚棋子。 “你刚才说初若桃越阶渡劫是什么意思?”顾北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般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琼枝。 琼枝撩起裙角就势坐在何瑾身边的石凳上,“便是说,你家主子登的不是上青天,而是比上青天还要高一品阶。” “比上青天还要高一品阶?”顾北缩回脑袋,掰着猫爪子数着上青天之上的品阶是什么。 “你是说……”长琴看向琼枝,欲言又止,回头又与何瑾相视一眼,只此一眼,便知道两人是不谋而合。 看着面前心意相通的两人,琼枝羡慕的叹口气,“看看你们,再看看我。”琼枝忍不住自嘲的笑笑,“我也是活该,在人间游走的挺好,就那么轻易的被他两句话哄骗,跟他回来,还真是自讨苦吃!” “他也是在那个位置上坐的久了,养成了忧国忧民的毛病,你也莫见怪。”长琴安慰道。 “别说没用的了,好不好,先想办法把顾北藏好别让帝江发现。” 何瑾出声打断两人的情感交流,揪着顾北脖子上的一把毛将他从桌子底下提到桌子上,顾北卧在桌子上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毛,白一眼粗鲁的何瑾。 “鹿云宫不能回去了。”长琴先否定了初若桃前世的住所,然后接着道,“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去我的星运殿?”琼枝问道。 何瑾立刻否定,“你的行踪帝江肯定知道,将顾北交给你,岂不是直接送到了帝江手中?” “那要如何?”琼枝急的脸都变成了红色。 “哎!”长琴忽然站起来,“我记得,鹿云宫有一幅画,是古月亲手画的。” “你是说把他藏画里?”何瑾一言道破长琴的心思。 顾北立刻否定,“不行!主人说了,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何瑾。” “确实。”琼枝点点头,“顾子彦身边的那只傻鸟确实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莫不如,我随你一同住进鹿云宫?” 何瑾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注意最是两全其美,不料却被长琴拒绝道,“不行,大家都知道顾北回了九重天就是因为你,若是你与他一同进了鹿云宫,那不是告诉那些老顽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如何?”何瑾被他惹毛了,想发脾气又觉得不是时候,便只能转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 琼枝托着下颌想了一会儿,伸手变出一个个头较大的酒坛子,放在石桌上,“这个呢?”长琴和何瑾围过来,便听琼枝继续道,“用一个酒味浓的坛子,狐狸在放一些能掩盖灵力的香粉进去,不就可以不被他们发觉吗?” 长琴蹙眉道,“我不善饮酒,若是放在乐神殿,怕被察觉出端倪来。” 琼枝朝着背过去生气的何瑾使使眼神,长琴立刻明白了,正要伸手拉何瑾的衣袖,就见何瑾突然转过身来,没好气的道,“我不是人吗?为什么你每次都将我划拉到一边?” 顾北直起身来凑到酒坛便是嗅了嗅,“臭狐狸,莫较劲了,我钻进坛子里,你将坛子收起来不就得了。” 何瑾朝着顾北瞪瞪眼,最后还是赞成的将坛子口端到顾北面前,等他往里跳。 顾北正要往坛子里跳,何瑾飞快的一手伸到坛子口,拦着顾北道,“莫不如,我直接带着你去看看你家主子,如何?” “不行!”长琴闻言,拉开何瑾的手,一把将蹲在坛子口的顾北塞进了坛子里。 顾北又自坛子里伸出脑袋来,“何瑾,你莫去凡间,现在顾子彦正谋划着塑肉身,若是去了被他们抓去可如何是好?” “就是!”长琴附和一声,又伸手将顾北推回坛子里。 然,何瑾并不打算听两人的话,抬起手来掐算起来,片刻后看向琼枝,“你是从青丘回来的?” 琼枝点头。 何瑾又道,“那就没错了,青丘一战,初若桃渡劫,此时应该在扬州的家中养伤。” 第71章 是护妻狂魔 长琴立刻站起来,“你要干什么?” “分居!”何瑾扔下两个字,抱起酒坛子就往外走。 长琴赶紧跟上去,“不行!”何瑾回头瞪他一眼,他又连忙改口,“我得跟着你!” 何瑾没搭理他,继续往外走,出了乐神殿便径直化成雾气奔扬州而去,长琴忙跟上去。 扬州城内的萧条还未尽数除去,街头巷尾仍随处可见被山灵残害的家畜,随处可见因失去家人而哀嚎的百姓。 秦夜扶着初若桃站在府院门口,却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眼前的残垣破壁与脑海中的以往的扬州相对应,看的初若桃眼中一阵酸涩。 前一世,她高高在上,征战四海,从未体会过普通百姓的喜怒哀乐。重活一世的她,幼年丧母,看着自己长大的初忠如今又被山灵残害致死,身边只剩下一个须白年老的的父亲。 “这就是修成神仙要付出的代价吗?”便是她要修神,与那些普通百姓又有何干?为什么要牵连到他们? “前世因,后世果。”秦夜看着面前的景象,低声喃喃道。 初若桃转眸看一眼秦夜,轻声道,“可是,他们从不曾欠我什么。”初若桃的视线不愿去看那谢残缺的院墙,破败的街景,却又忍不住不去看,她从来都没想过,这座养育她陪伴她的城池,会因为她而变成如今的模样。 “唉,看来这里是第一个遭殃的城池。”熟悉的声音出现的在府门前的正街上,初若桃抬眸便看见何瑾抱着一个酒坛子,朝这边走来,她身后寸步不离的还有长琴。 “顾北呢?这死猫胆敢为命不从!” 初若桃拧眉看想走路带风的何瑾,依旧是衣服谦谦书生模样,就是她怀里的酒坛子有些煞风景。 “嗯?怎么了?”何瑾抱着酒坛子走到初若桃面前,见初若桃愁眉不解,便将怀里的坛子往秦夜手上一推,“出来吧,这里没人敢动你了!” 秦夜闻言皱眉看向何瑾,“不是不让你来凡间,你又跑出来疯什么疯!” “对,万一被那些有心之人察觉到,岂不是……”初若桃的情绪被何瑾激的激动起来,脸色微微泛红,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话说到一半,便扶着心口咳嗽起来,“咳咳……” “唉呀!九重天的那些老糊涂一个比一个难缠,现如今又在到处抓顾北,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两个都安全吗。” 初若桃虽然心口的疼痛还未平息,但,仍旧抓住了何瑾话里的重点,疑惑地问道,“到处抓顾北?” 秦夜见状忙挤着眼睛朝何瑾使眼色,然,何瑾的注意力全在初若桃受伤的身上,完全没看到秦夜的眼神,视线在初若桃的身上扫视着,寻找初若桃受伤的地方,“唉呀,还不就是……” 藏在酒坛里的顾北闻言,便想到了初若桃并不知天族针对她的事,忙自坛子里钻出来,变成人形,朝着初若桃半跪行礼,打断何瑾的话,“对不起,是我在九重天惹了祸,何瑾与长琴才不得已将我装进坛子里,带到凡间来。” 初若桃似不信,转眸看向何瑾身后的长琴,长琴看一眼秦夜,瞬间明白了意思,点头道,“是是是,这臭小子,将琼枝给帝江酿的丰露酒给偷喝了。” 何瑾见大家说的与自己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忍不住抬起头来,便见秦夜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惊觉哪里出了什么错,忙改口道,“却是啊,你这猫惯的太任性了,人家帝江眼巴巴的百般珍藏的美酒,被他一个时辰喝了个精光,若是我,定要将他扒皮炖汤喝!” 何瑾说着,用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了的一只折扇在顾北的头上用力敲了一下,以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初若桃这才松口气,改天琼枝来了,我再与她要一壶酒赔给那个抠门老龙! “算了吧,那条老龙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到琼枝酿的酒喽。”想到帝江干的那些蠢事,何瑾忍不住摇摇扇子,说起了风凉话。 初若桃抬眸看向何瑾,眼中的狐疑只增不减,“你今日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啊?”何瑾被问的一愣,随即尴尬一笑,挠着后脑勺笑道,“嘿嘿,应该都是真的吧。” 长琴见情况不妙,一把将何瑾拉到身后,“初若桃,你现在好歹也算是高于我们任何一人的大人物了,这么笨的一只狐狸,你跟她扯什么话,走,带我们去看看你凡间的府邸吧。” 初若桃扶着心口呼口气,眸色深沉的看一眼何瑾,然后由秦夜扶着返回府院。 一进府院的大门,顾北便條地变成了本体,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黑影直奔后院而去。他怕呆在初若桃身边说漏嘴,毕竟当着初若桃的面他只说过一次谎。 想到上一次在冥府,他哄骗初若桃用天雷炸万鬼窟的事,顾北忍不住打个寒颤,幸亏以前的初若桃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后来有了秦夜,更是懒得与他计较,若真是因为这件事,让初若桃追究起以前的陈年旧事,以初若桃现在的脾气,一定会再将他赶走。 顾北自我麻醉的窝在阁楼前的桂树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却又猛然间发现,他脚下的这棵桂树,与之前的桂树不太一样了。顾北抽抽鼻子,依旧嗅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秦夜扶着初若桃,带着长琴与何瑾一路走进了后院,站在阁楼前,初若桃抬头看一眼卧在桂树上的顾北,无奈的摇摇头,“蠢货,又喝多了吧!” 何瑾顺着初若桃的视线朝树上望去,这才发现,顾北这个奸货原来是躲到了树上讨清闲去了。害她一个人提着心吊着胆的与此时已变的十分精明的初若桃说话。 何瑾与长琴才随着初若桃、秦夜上了阁楼,初勘便边走边喊的朝着后院跑来,“秦夜!秦夜!”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将初若桃扶到床边坐下,立刻出门迎上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唉呀!”初勘看一眼坐在床上的初若桃,皱眉道,“你快些带着初若桃走吧,回你们丰都城去躲几天再回来。” “爹!外面怎么了?”初若桃扶着床栏站起来,但心口的疼痛使她又不得不跌坐回床上。 初勘见状忙跨进门来,大步走到初若桃身边,帮她轻揉着后背,嘱咐道,“有秦夜在,你怎么还是不肯老实的呆在床上?”初勘说完话,才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便回身问道,“二位是……” “长琴,这是在下贱内,何瑾。”长琴怕何瑾又说错话,忙抢先一步回道。 “贱,贱内?”何瑾不是很理解这个词的一时,单看字面又觉着这两个字不慎好听,便回身瞪着长琴问道,“你这是何意?嫌我丢人?” 第72章 扬州有异变 “不是,这是民间的俗语。”长琴赶紧解释。 何瑾狐疑的看向初若桃,初若桃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初勘,“爹,发生了什么事?” “唉呀,城外涌进来许多的难民,你快些带着你的朋友与秦夜一同回丰都城躲一躲吧。”初勘这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 说完便又要转身下楼,被秦夜拦着,“难民?自哪里来的?” 初勘看一眼躁动的前院,回道,“我已派人去查了,你快些带着初若桃走,莫待难民们堵了出城的路,便走不了了。” 秦夜不说走,反倒是跟在初勘的身后道,“带我去看看。”如果是真的难民倒还好说,就怕是别处的山灵变化成的难民,到时候,扬州城幸存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那初若桃?”初勘不甚放心的回身看一眼阁楼上。 “长琴与何瑾在,不碍事。”秦夜跟着初勘下楼,后朝着桂树上的顾北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多注意点初若桃,便随在初勘身后朝前院走去。 随着初勘出了府门,直奔城门而去,上了城门后,秦夜俯视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禁不住皱眉,“何时能查出来难民来自哪里?” “唉……”初勘叹口气,回身问城门上当值的城卫,“可有消息了?” “李护卫还未归来。” 秦夜闻声看一眼那个回话的城卫,人影一闪消失在城门上,落在城下难民群的最后面。秦夜看一眼人挤人的逃生者,不由心酸,心间猛地想起古书上记载的一句话,“妖神降世,三界动乱。” 如今看来,只剩冥府了。 “老乡,请问,您是打哪来的啊?”秦夜换了一身装扮后,朝着最后面的一位老者肩头拍一拍。 “啊?”老者回过身来,见秦夜也是一身破烂,便回道,“并州啊,小伙子你是哪的,怎的不往前挤呢?年轻人力气大,说不定不能挤开城门,我们便能进去了。” 秦夜闻言,连忙掩着半边脸,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我也是等着进城去看病的。咳咳……” 那老者见状,摇摇头,转回身去,朝着前面年轻力壮的喊道,“快些啊!我们要饿死在城门外了。” 秦夜摇摇头,闪身回道城门上,看着城下的人,问初勘,“我们城内还有多少存粮?” 初勘被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秦夜吓得一愣,“所剩无几了。” “家畜呢?”秦夜又问道。 初勘猛地醒过神来,回道,“那些山灵吃家畜的少,所以死的家畜还是有一些的。” 初勘正想问秦夜适才去了哪里,便见秦夜又道,“给城下的人分几头家畜,莫给太多。” 初勘不解,“为何?” 秦夜回身道,“他们是奔着城内的全部来的,给太多了,不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城内的余粮尚多,他们定会赖着不走,升至想办法攻开城门。” 初勘朝着城下看一眼,吩咐身边的城卫道,“快,依着秦夜的话,抬几头家畜上来。” “是!”城卫们应声,朝着城门下走去,便又听见,秦夜吩咐道,“一定要挑被山灵打死的家畜,最好是身上肉少骨头多的家畜。” 领头的城卫回身看一眼秦夜,转身快步走下城门楼。 初勘见众人都下去了,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夜回身看向初勘,初勘的视线一直望着城门下,面部表情看不到,但声音不是很友善。 “你问的是天上的,地下的,还是这里的?”秦夜走到初勘身边,与他并排站在城门边,慢慢回道。 初勘闻言,惊讶地扭头看过来。便见秦夜面无表情的回道,“在这里是初若桃的夫君,在地下是统领百万冥兵的冥君,在天上……”秦夜停下来,转身看着初勘,一字一句的接着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族太子。” 初勘被吓得一个趔趄,秦夜忙前扶着他,“莫怕,我现在,只是初若桃的夫君,初家的姑爷。” “初,初若桃,可知道?”初勘咽一口口水,颤声问道。 “知道啊。”秦夜挑眉笑道。 初勘这才放心的松口气,抬头便见派去找家畜的城卫已经回来的,抬回来四头猪,都是嘴眼歪斜,满身是伤的死猪。 秦夜满意的点点头,“将猪从这里扔下去,告诉他们,我们的粮食都被山灵抢走了,剩下的就是这些死了的家畜,也为数不多,让他们吃点,往他处赶路吧。” 城卫们闻言,转头看向初勘,初勘点头示意照做,城卫们依言将死猪扔下城楼,初勘站在城楼秦夜的话与城门下的那些人复述了一边。 秦夜转头看一眼楼下的人,吩咐城卫们,这几日要日夜守着城门,不能叫他们撞开。 城卫依言,朝着成楼下的城门走去,秦夜又看一眼初勘,“岳父大人,其他的城门也要如此守着,防止门外的难民撞门。” 初勘闻声忙点头,朝着其他的侧城门走去。 秦夜也转身回了城主府,秦夜回到后院的时候,发现何瑾与长琴围在初若桃床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顾北也不在桂树上了,看一眼阁楼窗口若隐若现的人影,秦夜迈步上了阁楼。 “如何?”秦夜一进门,初若桃便抬头问道,将给她讲笑话的长琴与何瑾惊得一愣,回身看向秦夜。 “唉呀,难怪我们说话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是在这盼夫归呢!”何瑾酸一句,拉着长琴往后退,在床正对过的桌子边坐下。 初若桃没搭理何瑾,看着秦夜,等秦夜回话。 秦夜走进来,看一眼桌上卧着的顾北,回道,“既然何瑾住进这座宅子,只要不出门,我们便不用担心顾子彦的人混进来,晚上,让顾北带着他的猫子猫孙们守着城门便可。” 顾北闻言腾地站起来,看着秦夜,“你能不能别把狗的差事交给我干?” 秦夜抬头看向顾北,“不能干?” 顾北蹲下去伏着身子回道,“能——”顾北把话音拖得长长的以表示他对秦夜的不满,然后又接着道,“但是现在扬州城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几只猫?” “你是猫,这个不得问你吗?”初若桃转头看向顾北。 “唉……爹不疼娘不爱的,命苦啊……”顾北叹口气,跳下桌子,嘟喃着走门外,走下阁楼。 顾北觉得,他这日子都不如在中曲山逍遥自在的好了,如今主子嫁人,他头上又多了一位尊神,还是得罪不起的尊神,唉,命苦啊!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府内的丫鬟奉命送来了晚饭,摆了满满一桌子,秦夜皱眉将丫鬟唤回,让丫鬟将桌子上的菜带回去一多部分。 看到秦夜让人将大部分菜都撤走了,何瑾不开心了,举着筷子抗.议道,“初若桃,你家这待客之道真的不要再吝啬了,啧啧啧。”何瑾说着用筷子夹起来一个青菜放到嘴边舔了舔,咧嘴道,“去,你听说过那只狐狸吃草的吗?” 第73章 初忠已丧命 秦夜扶着初若桃坐到桌边,给初若桃夹了一些清淡的菜,才抬头看向何瑾,“初若桃身子没恢复好,要多吃清淡的菜,你应该迁就迁就。” “哦。”长琴故意拖长声音,抬眉看一眼秦夜,“我们的战神要被宠成软脚虾了。” 秦夜抬头看一眼长琴,又看一眼何瑾,抬手变出一坛子酒放在桌上,何瑾的眼神立刻被吸引到酒坛上,狐狸鼻子一抽一抽的,似被沾到了酒坛上。 “那个,狐狸吃点草也是有好处的,对吧?”何瑾用胳膊使劲推了推身边的长琴,眼睛紧盯着酒坛,深怕秦夜反悔将酒坛收起来。 长琴看何瑾那眼神,不用问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一边夹菜放到何瑾的碗中,一边点头应何瑾的话,“嗯嗯。” 对于何瑾的能屈能伸,初若桃只是淡淡一笑,第一次上招摇山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了。 初若桃伸手过去想要将秦夜手边的酒坛子提过来,却被秦夜一巴掌打开,“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初若桃皱着眉探过身去一把抢过酒坛子,看一眼秦夜,“碗呢?”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抬手变出几只碗来,初若桃将碗都斟满酒,举起来,何瑾连忙站起身来端起一碗酒放到鼻尖嗅了嗅,赞道,“嗯,忘川的酒,就是香!” 何瑾端着碗正要与初若桃碰,初若桃却将碗收回去自顾自的喝了。 秦夜的眼神不由收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攥紧拳头。这几日的初若桃越来越像万年前的古月了,说话少了,连那张以前笑容常驻的脸都开始变的不显情绪浮动了。 何瑾转头看一眼长琴,各自心里明白了眼前人的性子,这是回到了万年前的模样。 何瑾悻悻的端起碗,喝一口,砸吧嘴,“唉呀,真是香!”抬头看初若桃时,才发现初若桃面前的那只碗早已空空如也。 何瑾又转而看向秦夜,见秦夜正不停的往初若桃碗里夹菜,自己却一口未动。 “初若桃,你这相公找的,还真是贤惠的很啊!哪像我……”何瑾说着转头看长琴,却见长琴正在给自己加菜,脸上不由一烫,尴尬的笑着端起碗来吃饭,不再说话了。 初若桃吃了几口饭又想倒酒喝,便将筷子放在桌上,手摸向酒坛子,没摸着,转头便见秦夜正提着坛子给她斟酒,嘴角扯起一抹笑,“你果然贤惠。” 秦夜一愣,酒坛子差点掉地上,初若桃眼疾手快接住酒坛子,道,“你若是将这坛酒洒了,我便休了你!”说的声严色厉,脸上的笑却是更浓了。 秦夜知道她这是正开玩笑,笑着回道,“我若是不敌一坛忘川的酒,你当初也不会深更半夜怕我的床了。” 初若桃嘴角的笑容收起,端起酒碗一口饮尽,又抓起筷子往秦夜碗里加了一些菜,“你还是先吃饭吧,莫要饿瘦了,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初家虐待你。” 秦夜依言,拿起筷子,将初若桃夹进碗里的菜全部送进嘴里,嚼了嚼,端起手边的酒碗,就着菜一起咽下。 忘川的酒,在忘川河边酿制,在忘川河边窖藏,吸尽了是人的千百种欲念,便也是因着这千百种不尽相同的欲念的浸染,才使得这酒人见人爱。 何瑾见状,也不再伸手要酒喝,端着碗,扒拉两口饭,便拉着长琴下了楼。 初若桃闺阁所在的阁楼是上下两层,之所以将楼梯建在外面是因为,楼下的房间是单独的,是以前初若桃醉酒时,初忠为了就近照顾她而辟出来的。 何瑾与长琴便被初若桃安排在了楼下的房间,上下房间正好对着,若是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待何瑾和长琴走了,初若桃才出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以前了?” 秦夜一时没明白初若桃的意思转过头来看向初若桃,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无论是一万年前的你还是一万年后的你,我都见过,从不曾觉得有什么好与坏的差别。” “一万年前,我将顾北赶到中曲山就是因为你在那里,即便是我在与兽族的战斗中有什么不测,他也不至于落个无主之宠,在九重天受人冷眼。” 初若桃放下筷子,将酒碗往前推了推,秦夜会意的提起酒坛将碗斟满酒,“你当初便知道顾子彦有反心?” 初若桃叹口气,“是啊,从一开始西王母闭关,我便每日都在昆仑的上空盯着山上那些兽族的行踪,顾子彦的叛心太明显,也使我有了万全之策。” “你从未想过你若有个闪失,顾子彦的部下当如何处置?”秦夜的眼睛有些泛红,紧紧注视着初若桃。 “不是还有你吗?”初若桃笑着端起酒碗,一口饮尽,“龙族的人,总不会几万年都不出一个有能耐的吧?” “你太高看我了。”秦夜抿着嘴,端起酒坛便猛灌起来,为自己当初的看不透悔恨,为自己当初的不成器懊恼。 “哼。”初若桃轻笑出声,将头倚在秦夜肩头,淡淡的回道,“不是高看,是信任。”初若桃倚着秦夜的肩静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又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惦记我一万年!” 秦夜闻言,脸上一红,“中曲山初见,你对我太过冷漠,也是因为你特有的冷漠,便轻易的撸去了我的心。” “啊哈?”初若桃坐起来,又回到了没正形时的样子,指着秦夜道,“如今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你可就休想甩掉我这个比你大好几万岁的老太婆了!” 秦夜长臂一捞,将初若桃揽进怀里,柔声道,“我小心翼翼的经营了一万年,才修来这段情,又如何舍得甩掉?” 秦夜的话,初若桃很受用,靠在秦夜怀里,看着窗外的星空道,“我这一万年之久的轮回苦也没白受,白捡了一条龙带回家传宗接代!” 秦夜笑笑,下颌抵着初若桃得肩头,“我这一万年也没白等,终于等回来一个妖神做贤妻。” 初若桃闻言,猛地坐起身来,缺勤动了心口的伤,嘴角咧了咧,问道,“什么妖神?” 秦夜恍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改口却为时已晚,便道,“万年前你就是上神,这一劫,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升上青天,你却因水月的一颗恶灵丹,又跳了几级。” “恶灵丹?”初若桃想起来,在青丘战场上,一触即发之时,她抢了水月把玩的两颗丹丸,又听水月说那丹丸能增加灵力,便一口将丹丸全部吞了进去。 “好,好像是两颗。”初若桃的声音不自主的放低一些。 秦夜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气愤,接着是无奈,最后是疼惜,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恶灵丹一颗便是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有怨念的恶灵,你一口吞了两颗,也难怪。” 第74章 初府逃过劫 说完,秦夜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要彻底肃查一下枉死城了。” 初若桃闻言,不解道,“不对呀,亡灵被炼化了,你那名单上应该就没有了呀?” “枉死城的名单都是由恶灵活动能量登记只要恶灵丹还在枉死城,那些被炼化的恶灵就一个不会少。” “哦。”初若桃似听明白了,便点点头,“那你是不是还得置我的罪啊,我那两颗丹,应该有不少魂灵吧。” 秦夜嘴角微挑,露出一抹邪魅的笑,“那等你伤好了,我便罚你三天三夜不得下床!” 初若桃撇撇嘴,“还是算了吧,我怕你精尽人亡,到时候帝江管我要人……” 说到帝江,初若桃方想明白一件事,看向秦夜,“这么说来,顾北被天帝追杀,并不是因为什么丰露酒吧?” 秦夜闻言,呆呆的看着初若桃不知该如何接话,以初若桃的暴脾气,若是他点头应是,她会不会当即冲上九重天与他们理论去? “不回答,便是默认,看来天帝这条老龙是做那个位置坐久了,屁股生茧子了!”初若桃的声音有些恼火,却比秦夜预料中的好了很多。 秦夜赶紧将她揽进怀里,压着她的手道,“他兴许是年岁大了,被那些老神仙一挑唆,便起了疑心,你莫见怪!” “见怪?”初若桃变得出奇的平静,冷笑道,“他的那把椅子,迟早要交给你,用得着我抢吗?” 秦夜愕然,忍不住笑了,“原来,你的算盘在这里。” “不然呢?我去抢来给你坐?”初若桃摆摆手,“别闹了,便是他给,你也未必会稀罕吧?” 秦夜又是一笑,倾身在初若桃耳上落下一吻,“知我者,初若桃也。” 初若桃抬起手揪住秦夜的鼻子,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虐待我的猫了。” “一只猫哪够?还有青丘的那个未现真身的神兽。”秦夜说着,大手自背后捞上初若桃得腰,一路向上摸着,“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个的主人。” 随着秦夜的手往上攀爬,初若桃的喉间顿觉一阵燥热,忍不住滚了几下喉头,仰起头来迎上秦夜俯下来的头。 就在两人快要吻上的时候,一个黑影條地跳上窗口,“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初若桃和秦夜赶忙各自坐好,顶着两张挂满潮红的脸假装严肃。 “咳咳,那个,不好意思,我出去,重新进一次。”顾北抬起因摔下来而贴在地上的脸,使劲抖抖毛,转过身去,纵身跃上窗户,准备往外跳。 “回来!”初若桃沉着声音唤道。 顾北有一个没站稳,直接从窗口后仰着摔下来,四只爪朝天撑着,缓了一会儿才翻身站起来。 “有什么异常吗?”初若桃的声音防的柔和了一些,但是初若桃身边秦夜的脸色却是黑的可怕。 顾北赶紧回道,“那个,那个,城门外的难民都撤了。” “这么容易撤退?”初若桃问道。 顾北摇摇头便是不知道,秦夜接着道,“看来,你们这一夜都休想睡觉了。” “啊?”顾北不解的瞪着猫眼睛。 秦夜转过脸来看着他,“我亲眼见过那些难民,他们的心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听完秦夜的话,顾北看一眼初若桃,猫脑袋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然后转身跃上窗口,纵身跃下。 跳到阁楼下的土地上以后,顾北仰头看一眼头顶上稀薄的星星,低声喃喃道,“女人啊!为什么要嫁人呢?” 秦夜扶着初若桃站到窗边,看向阁楼下慢慢跑远的黑影,“莫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秦夜。 秦夜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回道,“再等等吧。” “你是等那些人……”初若桃问道。 秦夜弯身将她打横抱起,抱到床上,笑着道,“让我检查一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初若桃脸上一红,笑着点点头,“你若是精尽人亡了,可别怪我哦!” 秦夜被初若桃这么一说,想都没想便抬手一把扯下初若桃的衣服,声音沙哑道,“你当忍耐着很好受吗?今日念在你伤未康复,为夫可以温柔一些,这帐咱们放着慢慢算。”秦夜说话算话,攻势温柔如水,但也是潮水,很快便将初若桃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月色晴明,人在潮水中浮浮沉沉。本身有伤的初若桃更是疲倦不堪,连自己是几时入睡的都不知道。 昏昏沉沉间,便觉得院中一阵躁动,初若桃抬抬眼,便见秦夜已穿好衣裳,准备出门。初若桃的第一反应就是城外的难民暴乱了。 “怎么了?他们又回来了?”初若桃抬抬眼皮,又困乏的合上了。 秦夜笑笑,将被子扯到初若桃的颈边,掖好,“你安心睡吧,有我在呢。” 初若桃翻个身,皱着眉,“你看看何瑾和长琴还在不在,叫他们莫出去凑热闹。” 秦夜拍拍她肩头,应一声,下了阁楼,见楼下的房间也亮起了灯,便上前去敲了敲门,“你们两个莫出去凑热闹了,以防万一。” 房间里没有声音,秦夜又敲了敲,房间依旧没有回应。秦夜连忙抬脚踹开门,便见房内床铺不乱,灯烛已快燃尽。算一下掌灯的时间,这烛应是一夜未灭。秦夜上前将手搭在床榻上试了试温度,没有一丝人睡过的温热感。 秦夜顿觉不妙,身影一闪,来到阁楼上,将初若桃唤醒,“莫睡了,你在这守一会儿,千万别睡着,我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初若桃睁着惺忪的睡眼点点头,待秦夜再次出门,才猛然醒过神来。料想到定是睡在楼下的长琴和何瑾出事了,便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下了楼。 到了楼下已不见秦夜的人影,倒是看到了空荡荡的一楼卧房。初若桃眉头一皱,人影一闪,原地消失不见。 扬州城的城门楼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初若桃扶着墙,抬头看一眼,灯光下的秦夜,昏黄的光,将他的背影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 初若桃猛咳了一阵,才站直了身子,扶着墙,走到秦夜身后,“怎么样?何瑾与长琴是不是回九重天了?” 秦夜回过身来,见初若桃脸色微微发红,气息有些轻喘,忙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初若桃肩头,“不是说然你守在房里便可,外面风大。” 初若桃摇摇头,“没事。”转眸看向城墙下,那些难民许是白天吃饱了,晚上趁着夜深人精时劺足了劲的撞城门。 “这哪是什么难民,这不明摆着掠夺吗?”初若桃一巴掌拍在墙上。 秦夜见状,忧声道,“你身体要紧,不要太过激动。” 一个黑色的影子嗖地一下窜到初若桃脚边,接着便是一声悠扬的猫叫,“喵——!”顾北唤一声后,用脑袋用力拱了拱初若桃得腿,仰着头看向初若桃,“何瑾与长期去了青丘,好像青丘北荒出了大事。” 第75章 想招藏顾北 “北荒?”初若桃念叨着,这不就是当初领兵攻打青丘的何元所属的部落吗?初若桃转眸看向秦夜,“你待我护着扬州城,我与顾北去青丘看看。” “你身体……”秦夜一句话还没说完,初若桃以随着顾北消失不见了。秦夜攥紧拳头狠狠打在城墙上,下令道,“警告那些暴民,若是在不退离,我们便以谋反论他们的罪!” 秦夜下完令后,抬头望向远处黑洞洞的夜空,希望青丘的事不会让她伤上加伤。 初若桃与顾北到了青丘,便被山外的幻境拦下了,深更半夜的,值夜的小狐狸想必是休息去了。 初若桃伸手唤出弑神戟,双手执戟回身看一眼顾北,道,“退后!”待顾北退到安全地界后,初若桃才手握长戟朝着幻境的迷雾横劈过去,迷雾晃了晃,幻境开始出现混乱,接着便看见两个身着白衣的小狐狸朝这边跑来,初若桃站直身形,收起弑神戟,将因气息不稳而有些发抖的手背在身后。 顾北奔过来,看一眼两只轻微抖动的手,低声问道,“你的伤痊愈了才能算得上是渡完此劫,你可莫再逞强了,否则,我的这颗猫脑袋就不保了。” 初若桃抿唇笑笑,看一眼蹲在脚边的顾北,“你以为,我死了你还能活?” 顾北抬头呆呆的看着初若桃嘴角的笑,愣了一会儿后,才啐一口道,“呸!别胡说,你渡完雷劫便是不老不死的妖神,说什么悔气话吓唬我!” 初若桃冷哼一声,看向迎过来的小狐狸,“怎的,我不动你们的幻境,就不派人出来迎我?” 两个小狐狸在祭天大典上见过初若桃一次,虽记不起位尊,却知道是友非敌,便弯身作揖道,“我们狐帝正在处理紧急要务,让您久等了。” 小狐狸带着初若桃和顾北走过幻境,却并没有将她带到悠容议事的狐狸洞,而是带到了水月休息的洞中。 水月自己一个人闲的发慌便趴在石床上睡着了,初若桃与顾北进洞不多时,还未走到石床前,石床上的水月早已翻身坐了起来,抽搭着小鼻子,嗅着来人的气息,眼皮却是懒得抬一下。 “怎的,才别数日,你就忘了娘亲了?” 初若桃的声音一出口,石床上的水月條地抬起眼皮,下一刻便挂在了初若桃的身上,欢喜的叫起来,“哇!娘亲!” 水月喊完,初若桃便觉得喉间有一股腥甜在滚动,蹲在初若桃脚边的顾北见状,立刻变成人形,一把将水月揪下来。 “这么大个人了,怎的不知道心疼主子呢?” 顾北弯下身,一张放大的俊脸盯着水月,被水月一巴掌推到一边,“你说你好好的猫不做,做什么人?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水月一副嫌弃的脸孔,撇着嘴。 顾北很想一巴掌将他抽回原形,但是想到当下的情况,还是先看向初若桃道,“我先出去看看他们在那个洞府?” 水月闻言,打岔道,“什么哪个洞府?” “今日,你可见青丘来了两位天上的神仙?”初若桃正要应顾北,听水月这么一说,便转眸看向水月。 水月一个手指顶着下颌想了一会儿,拉着初若桃往外走,“我倒是不知道今日来没来什么天上的神仙,但是,他们往日议事的地方,我可能寻得到。” 顾北跟在后面,呵呵一声,“还算你有点用!” 水月立马回嘴道,“你还真当谁都跟你似的,上个九重天被当成了过街老鼠,四处追打?” 初若桃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回身看一眼顾北,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又默不作声的转回身,跟着水月朝狐族议事的洞府走去。 短短的百十来步的距离,初若桃的心中却在合计着,她此次渡劫到底牵扯到多少人。 初若桃随着水月到了那个所谓的议事的洞府前时,本还有些声音的洞内突然安静下来,水月看一眼初若桃,朝里头探了探头,问道,“里面的还活着吗?我娘亲来了,怎的没个出来迎接的?” 水月的话刚说完,洞府里的人便全迎了出来,初若桃一看,不仅是何瑾、长琴,还有狐族各分部的长老们都在。 “见过司战之神。”大家都知道初若桃渡了劫,从前的事也都记起来了,便直接唤出了初若桃在九重天的尊位。 但,初若桃知道,现在的九重天早就不认她这个什么劳什子战神了,便扯出一抹笑,回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只是过来看看悠容和何瑾。” 现在的初若桃担心的倒不是狐族那些老狐狸的安危,而是顾子彦惦记的那两个人,也单纯的只有那两个人。她已不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初若桃,而是那个曾经征战四海,杀伐果断的冷漠女人。 何瑾闻言,搭手回道,“劳烦惦记了,我们狐族的事,还是不要牵扯你了,毕竟,你的伤还未复原。”此时的何瑾已不是在九重天上那个只知道吃喝闯祸的狐狸,而是成为了能站出来真正替族人分忧的上神。 悠容皱眉道,“不是已经养了数日了,按日子算,早该康复了啊?” 何瑾转眸看一眼悠容,道,“我刚才没跟你说,扬州城最近不太平。” “这么说,那个人的手已经开始伸到凡人的身上了?”站在一边的一位狐族长老闻声,往前站了一步。 初若桃转眸看向那位长老,长老立刻搭手回道,“南山狐族长老顾鸣。” 初若桃点点头,“既然有这么长老陪在你们身边,我便也放心了。” 初若桃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水月抬头揪揪初若桃的衣袖,“娘亲,你不是说……”水月还想说什么,被顾北一把拉过去,抱起来便往外走。 “主人现在身受重伤,能直着走来这里已属不易,你莫在给她找麻烦了!”出了洞外,顾北才压低声音说道。 水月转身看一眼脸色确实不大好的初若桃,“不对呀,那个悠容不是给了娘亲一颗什么丹药吗?应当好了呀!” “闭嘴!你个小娃娃,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不是说了吗,扬州不太平,主人受到了牵连。”顾北在水月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见初若桃也从洞里出来了,忙压低了声音。 初若桃走到水月身边,侧眸看着水月,“悠容说的话是何意,你应该知道吧,若是我真欠了人家什么,还是尽快说出来好,莫耽搁的时间长了。” 顾北闻言,抱着水月便要转身离开,却被初若桃拉住,“跟了我那么久,我的脾气还需要我再跟你交代交代?”初若桃看向顾北,一字一句说的顾北只把头埋到了胸口,不敢抬头。 水月见状,忙回道,“你渡劫晕倒,是悠容给了一颗丹药,你身上的外伤才会恢复的那般迅速,但是可能那丹药只能管得了外伤,管不了内伤,所以,所以……唉,娘亲!” 第76章 物是人已非 水月话还没说完,初若桃已转身回了狐狸洞。欠人家总是要还的,迟了早了搁在心里都是一个事儿。 悠容等人的议事,重新回到正题上不多时,初若桃便又走了进来。“各位,我与你们的狐帝之间还有些恩情未还,倘若现在你们又解不了的难题,尽管提出来,初若桃会进了解答,或者帮忙解决。” 悠容不解,问道,“我何时与你有恩了?” 初若桃走到悠容身侧,与她肩抵肩,然后回道,“今日初若桃能竖着站在这里,还要多谢狐帝的救命之恩。” 悠容闻言,身上不由冒冷汗,这哪还是初若桃,这分明就是万年前那个冷漠无情的女战神吗。 悠容尴尬的一笑,“我与初若桃有的不是恩情人情的,只有情,没有你说的那些什么恩啊人啊乱七八糟的区别。” “但,总是要还的。”初若桃一句话又将悠容的话堵死在嘴边,何瑾看了看初若桃,扯着悠容的衣袖摇摇头。 悠容这才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道,“好吧,那我便不客气了。”悠容说着回身扶着初若桃的手臂,将她带到最里面的石床边坐下,才接着说,“北荒长老何元,近日来失踪了,北荒的大小事宜都有移交给了他的孙女何筱,何筱主张带着北荒脱离狐族,要归于昆仑兽族帐下。但是,你我都知道,当时何元攻打青丘的时候,何筱就已经被雷劈死了,那便是说,如今的何筱,即便真的是何筱,也是一个傀儡。” “傀儡术?”初若桃首先想到的就是虎尾山被她放走的那个楚晴。 “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悠容看一眼初若桃接着道,“虎尾山楚家有一个外戚,刘氏族群,刘氏对楚家的傀儡术只懂皮毛,但是,却也研究出了药品控制人的意识,就如同我们狐族的幻境一般。” 初若桃若有所思,仔细的回想着悠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看向顾北,“顾北,你去虎尾山看看,楚家的那个楚晴还在不在楚家。” 顾北将水月放到地上,领命转身走出狐狸洞,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洞口。 待顾北走后,初若桃抬头看向悠容,道,“我记得,那个何筱很是恨我。” “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去了,秦夜会把我们狐族灭了的。”何瑾闻言,顷刻便猜到了初若桃得心思,忙出言阻止。 然,何瑾的阻止,被初若桃抬眸只是轻轻飘了她一眼就抵消了。 “你们也知道,妖神嘛,不老不死,有点伤也不会碍什么事。”初若桃说着站起来,走到水月身边,蹲下身来,“你不是水系的吗?水系柔,可以疗伤,你给娘亲的上医好了,娘亲便日日将你带在身边。” “当真?”水月闻言,眉毛一挑,忙不迭的扑进初若桃怀里,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搭在初若桃得肩头,片刻后,之间泛起圈圈涟漪,接着初若桃苍白的脸色便恢复的有了血色。 水月微喘着站起来,笑嘻嘻道,“娘亲的内伤虽严重,但,我若每天都能用三光神水为你涤一遍心脉,不出三日,你便能恢复如初了。” 初若桃微微一笑,轻轻揉一揉水月的头发道,“你的水系虽柔,但自身恢复却是很难,娘亲现在已经很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娘亲回来接你,可好?” 水月闻言立刻拉下脸来,“不行,你已经诓我留在这里十数日了,你不在身边,你知道,我一个人多无趣吗?” 初若桃眸色暗了暗,正想说话,边听见水月接着道,“现在他们身边有这么修为高的狐狸,你还将我留在这里,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声音委屈巴巴的,最后竟有种要哭的感觉。 初若桃有些不忍,笑着道,“我现在不去北荒,我要回扬州,回去吧秦夜找来。” 初若桃刚说完,便听见身边的悠容声音古怪的道,“不用回去了。” 初若桃闻言抬起头来,看向洞口,便见秦夜一身风尘,眼中似有隐隐有红血丝悬着。秦夜不等初若桃站起身来,便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声音哑然道,“以后莫在冲动了,求你了。” 秦夜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人可以听得见,然,进前的人却是清楚的看到了秦夜眼中的心疼,各自心中漾起了各自不一样的触动。 初若桃抬起来本欲伸手推开秦夜,却在听到秦夜的话后,手举在半空许久愣是没有落下,过了一会,初若桃尴尬的轻咳一声,“那个,你是男人。” 对,你是男人,该有些男人的潇洒才对。 “我也是男人。” 一直在一旁凉快的长琴,突然插了一句,初若桃仰头扶额,冷声道,“何瑾,管好你男人!” “额!”何瑾竟无言以对,适才还委婉奉劝自己男人阳刚潇洒的初若桃,居然不出下一刻就教别人回家管男人,还真是捉摸不定。 “我们走!”秦夜眼中的心疼未尽数敛去,便又添了几分冷清,牵着初若桃便要往外走。 水月见状,害怕初若桃和秦夜再将他丢下,小手便紧紧的抓着初若桃的衣襟,一直跟除了山洞。 “你莫去了,我们要去北荒,那里有个死而复生的狐狸精,很难对付,到时候伤着你如何是好?” 水月扭一扭身子,还是不肯松手,秦夜看一眼水月,想到了适才在狐狸口看到他为初若桃疗伤的事,便起了私心,柔声劝初若桃,“他想去便去吧,他的能耐你是见过的,北荒还没有几个能伤到他的人。”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眼巴巴的可怜样,勉强应道,“也好,但是,你不可擅自行动。” “嗯嗯!”见初若桃终于松口了,水月赶紧点头应道。 青丘与北荒,一个正南,一个正北,距离太远,这也是,北荒部族与青丘有隔阂的原因之一。 初若桃与秦夜变化成北荒狐族百姓的衣装打扮,将水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萌萌哒的小狐狸,扮成一家三口的样子,在北荒长老居所的附近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暂居下来。 入夜时分,初若桃便趁着秦夜给水月洗澡的空,换了一身男装,变作一只金色的狐狸,独自闯进了长老的居所。 狐族狐狸毛色以白色、灰色、黄色居多,其他的都是稀有颜色,自然长老的居所也是见不到的,于是,初若桃才混进居所不多久便被一个侍婢发现了,揪着尾巴将初若桃送到了现在执事的何筱面前。 初若桃装作很是畏惧的样子,抖着身子抬头看一眼何筱,又飞快的低下下头去,不过,至此一眼,初若桃便看到了何筱背后的那个深棕色的灵牌,上面写着的红色字体表示亡者是枉死,且是魂飞魄散。初若桃只是飞快的扫一眼,并没有看清灵牌上书的是何人的名。 第77章 扬州有难民 何筱起身揪着初若桃耳朵,拨开毛发细看一番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大人果然没有骗我,金色的狐果然是有的。” “族长,如何处置?”站在何筱右侧的一个男人弯身问道。 初若桃偷偷抬头看一眼说话人,一身灰色衣袍,连头发都是灰色的,一猜便知,眼前这位一定是一只灰色的狐狸。 “怎么处置?”何筱反问一句,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灰狐狸的脸上,厉声道,“金色狐狸是我族圣品,你说该怎么处置!” 何筱的声音越说越近,片刻后便觉近在耳边,初若桃抬头便见何筱瞪着一对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她道,“当然是,拉出去,扒了皮,给本族长做一张金狐皮的椅垫了!” 初若桃闻言已经,猛地抬头来看向何筱,那只灰色的眼仁里连初若桃自己的倒影都没有,想来真如悠容所说,是受了傀儡术控制了,而且,这个何筱被掌控的程度远比武清当时要可怕的多。 初若桃的视线顺便看了一眼何筱身后的灵位,上面的赫然写着“祖公何元之灵”,看来,何元很可能是被施了傀儡术的何筱杀害了。 那只灰狐狸领命,上前揪起初若桃便往外走,出了一个门又一个门的,就在初若桃快被绕晕的时候,灰狐狸终于松手将她放了下来。 “你说你不好好在山里修你的道行,跑这里来做什么?”灰狐狸说着蹲下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看样子真的要依着何筱的话,准备扒初若桃的皮。 “兄弟,咱们可不可以商量商量?”初若桃突然出声,将那只灰狐狸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将手里的刀子都扔到一边,惊恐地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变回人形,笑眯眯的看着灰狐狸,道,“兄弟,总不能因为我借个道就把我扒了皮吧,这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啊?” 看初若桃变成了人,还是一个颇为英气的男子,灰狐狸脸上微微一红,道,“公子为何不早些现身。”灰狐狸说着便要上前给初若桃解绑,“害我将你绑了这许久时间。” 初若桃的手被先解开,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灰狐狸,一脸的发春样,说话也没有适才那股子硬实劲,变得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 初若桃的脚被解开后,便飞快的站起来,去灰狐狸保持好距离问道,“敢问兄弟贵姓大名?” 灰狐狸脸更红了,笑着回道,“胡,胡灰,大家都叫我小灰。” “小,小灰好啊!”初若桃忍着心口的不适感,扯着笑回道,“好记,还顺口,下次若是能遇见,我定能张嘴便叫出你的名字。” 初若桃打着包票,那胡灰也很是幸福的点着头,然后又十分为难的捡起地上的刀,“可是,可是族长要我……” 胡灰的话未说完便被初若桃打断,“那你便告诉她,你被人打晕了,金狐狸被偷了。” “啊?” 趁着胡灰愣神的空,初若桃身影一闪来到胡灰身后,抬手一个手刀,直接将胡灰打晕。 初若桃手里捏着自路边掐的野草,悠哉悠哉的晃荡回了房子,人还未进门,便被人一把扯进了一条胡同里,黑咕隆咚的小胡同里弥漫着熟悉的气味,初若桃紧绷的神经这才稍有放松,随后便听见秦夜愤怒又无奈的声音,“你又去了哪里?” 初若桃猛地翻身,将秦夜压在墙上,挑眉问道,“怎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然,话一出口,初若桃才惊觉,她又一次将自己推进了秦夜的坑里。 果然,秦夜是不会辜负初若桃得任何一次脑短路,大手一伸,横在初若桃腰间,倾身便吻下来,“你果真是忘了记不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就在秦夜打算攻城略地的时候,胡同口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水月迷迷糊糊的声音,“娘亲,是你回来了吗?” 秦夜的身子一绷,转瞬便消失在胡同里,这个坏事精,带他来还真是失算了! 初若桃收拾收拾衣袍,自胡同里走出来,弯身揉揉水月的头,“你呀,睡着了还往出跑,就不怕着凉了?” 初若桃说完,朝着水月只穿了一件肚兜的身上吹了一口凉气,便见水月一个激灵,睁着大眼睛看向初若桃,“娘亲,怎么了?哈——”说完还不忘长长的打个哈欠。 哈欠这种非痛类的传染病,自水月口中出来,便准准的投放到初若桃的身上,初若桃拍拍嘴,也打个哈欠,站起身来,牵着水月往回走,“下次记得再梦游的时候要穿件衣服再出来!” “好的,哈——”水月回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于是两人就这样,边走边打着哈欠回道屋里,水月进屋拐进了右侧的小卧房里,初若桃则是拐进了左侧的大卧房里,中间由一间不算大的堂屋隔着。初若桃一进门便被秦夜翻身摁倒在床上。 夜色旖旎,屋内也春光旖旎,微黄的烛光闪了闪,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熄了。 第二日一早,外面的天色刚有些灰白,水月起了个大早跑来初若桃大卧房给初若桃例行疗伤,愣是将还没睡够温柔乡的秦夜赶出了门外。 秦夜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在心中合算着,日后若是上了九重天,该建一个如何温馨的小院子来圈住初若桃那颗不敢寂寞的心。 “来!挨家挨户的查,务必要将那个夺走金狐的人找出来!” 秦夜刚走了一个来回,便听见院子外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秦夜的视线越过低矮的院墙,很轻易的便看到有一队人,不,是狐狸朝着自家的小院子来了,不多时,院门便被从外面一脚踹开,四五个狐狸,提着弯刀冲进来。 为首的狐狸头上带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面具,提着弯刀,走到秦夜面前,将弯刀的刀背挂在秦夜肩头问道,“老兄,你可见过这个人?”那领头的狐狸说着伸手抖开一张布,上面画着一个样貌极其丑陋的男人。 秦夜看一眼,摇摇头,“我这是才起来,夫人与孩子还未起床,门都未出,如何能见到如粗凶残之人?” 那领头的人对秦夜的回答很是满意,点点头,又拍拍秦夜的肩道,“一会儿出去若是遇到了,也莫慌,找到族长,族长定会将这凶犯缉拿归案!” 秦夜忙点头,见那领头的似要带着人走了,便又追上去问道,“大人,咱们北荒可真的有金狐?” 秦夜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将一个拥有八卦心却胆子贼小的狐族草民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领头的似起了捉弄他的心,将画布收起,回身摘下面具,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在秦夜眼前一闪即逝,“你说呢!”说完后看着秦夜被吓愣的样子,满意的仰头大笑着出了门,“哈哈哈……” 第78章 已洞穿一切 狐狸搜查队走远后,初若桃才牵着水月的手自屋内走出来。已经将秦夜得罪透了的水月还不自知的咂舌道,“啧啧啧,想不到,堂堂冥君竟会叫一个疤脸狐狸给吓到!” 秦夜冷哼一声,转过身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会少什么,是吗?” 水月意识到危险,立刻躲到初若桃身后,只露着半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偷偷看着秦夜,“我,我下次不敢了。” “哼哼,没觉得你记住过自己说过的话。”秦夜又是一声冷笑。每次都会说下次不敢了,但,每次遇到这样的事,又准会再犯,然后再可怜巴巴的求饶。 初若桃总觉得秦夜这句话是在说自己,便尴尬的掩着唇,假装轻咳的样子,挤出几声像模像样的咳嗽声,“咳咳,这个,应该是像我。” 秦夜挑挑眉,笑道,“难得夫人如此有自知之明,为夫便不与这个熊孩子计较了。” 秦夜见初若桃得气色比昨日又好了很多,便伸手搭上初若桃得脉,探了探她的气血,也比往日平缓了许多,便很是欣慰的点头看向水月,“念你暂且还有些用处,便先留在这里吧。” 听了秦夜的话,水月不由生起一股后知后觉的胆怯。原来,人家是嫌他碍事了啊! 回道屋里,三人围着堂屋的方桌子坐下,初若桃便于秦夜将起了昨夜上长老居所溜达那一趟的所见所闻。 待初若桃讲完了,秦夜才恍然明白,原来今儿一早的“偷金狐事件”是由初若桃引起的,而且,最最重点的是,初若桃居然背着他扮男人,还被一只叫做胡灰的灰狐狸给相中了,这算不算是招蜂引蝶? 察觉到秦夜的眼神不对,水月急忙用胳膊捅一下还在声情并茂讲故事的初若桃,初若桃回过身来,便见秦夜征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盯着自己,来不及细想便顺嘴蹦出来一句话,“不知道,不知道扬州现在怎么样了?你昨日走的时候,那些个难民赶走了吗?” 秦夜闻言,搁在桌子上的手,飞快的握了一下拳头,回道,“那难民并不是什么并州人,而是邻国的暴乱者,被逐出国门,便逃到了扬州城,久闻扬州富庶,又得知扬州进来遭山灵攻城,兵力不足,便起了歹意。” “然后呢?”初若桃还未从上一个话题中走出来,便又继续问道。 “被我斩杀了。”秦夜简单的五个字,惊得初若桃转过头来。看初若桃面色惊愕,秦夜便解释道,“你已经失去了初忠,我不能再让你失去父亲。” 初若桃心中微微一颤,抬头看向秦夜,柔声道,“谢谢。”说到底,还是她一时冲动,说走便走,将整个初家和满城的百姓不声不响的扔到了秦夜肩上。 初若桃有些懊恼,别人都是越活越精明,她怎的和别人不一样,倒着活,竟还能越活越回去了,甚至还不如一万年前稳重。 秦夜笑道,“怎的?你不打算去为夫君和孩子准备早饭啊?” 初若桃一愣,“早饭?”这种东西,从小到大,她只吃过没做过呀! 秦夜见状,无奈的看向水月,“你在家看好你娘亲,她要是在跑出去惹祸,我便将你交出去做替罪羊。”说完还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了水月一眼。 水月赶紧点头,催促道,“你快些去买菜,做饭,我饿了,饿死了。” 秦夜扶额,果然,水月这种人,永远不会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然,看着自己媳妇眼巴巴的饥饿到家的表情,秦夜只能先忍下这口气,转身出门去买菜,准备早饭。 狐族的集市也是十分热闹的,于是,秦夜命令留守家里的两位尊神,很默契的选择了尾随在秦夜身后,还共同提前想好了借口——见识见识世面。 秦夜一路朝着集市而去,挑好了菜和肉,正准备回身,却突然围上来一圈带着面具的狐狸,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具,秦夜很快便想起来这些面具狐狸是什么身份了。 “抓起来!”为首的面具狐狸似还是清晨那个登门搜查的狐狸。 秦夜正要装作惊恐地样子,便见那狐狸凑上来,笑着道,“哥儿几个一大早便蹲在你家门口,为的就是等你送货上门!” 秦夜闻言,知晓是身份被怀疑了,便也不再伪装,迎声问道,“那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有疑呢?” “嗨嗨!”那狐狸又笑一声,“你说说,我们狐狸的集市,满大街,还有别家卖青菜的吗?” 秦夜抬眸四下看了看,果然,整个集市就这么一处摆着青菜,也只有这么一处卖菜的是个男人。 “哦,原来如此。”秦夜慢吞吞的回身将菜篮子放在菜筐里,回身看向面前的狐狸群,“那你们可知晓,本君是何处的神仙?” “呸!老子管你是何处的神仙?到了老子的地盘上,你还装什么大爷?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的何筱族长最大吗?” 那狐狸的声音落罢,便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自狐狸群后响起,“秦夜殿下,别来无恙啊?”众人回身便见眼神空洞的何筱朝这边走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灰色衣袍的狐狸。 “何筱?”秦夜洋装意外的样子,问道,“你不是被雷劈死了吗?” “哼!你还真以为区区几道雷真能劈死我?”何筱突然厉声回道,朝着身边的灰狐狸摆摆手道,“将他带回去,本族长要与他成亲!”说罢便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 众狐狸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听说过何筱族长爱慕天族的秦夜殿下,只是不知道这秦夜殿下怎的突然就到了他们北荒这一亩三分地上? 秦夜被灰狐狸带着往前走,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何筱”走路似乎有些太快了,而且轻车熟路的便将他带出了城。 不经意间便回头看了一眼押着自己的灰狐狸,却见灰狐狸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皮,恍然明白,这哪是什么何筱和灰狐狸,明明就是自家那两位爱惹祸的淘气蛋嘛! “行了,出城了,后面的也没跟上了,你们也别装了。” 秦夜说完,便见走在前面的何筱飞快的回过身来,面上已然变回了初若桃得模样,再看身边的灰狐狸,早就缩小到了只及他腰间的水月。 “唉呀!没意思,没意思!”水月不满意的撅着嘴,走过去牵起初若桃的手,道,“你让我演什么不好,非要演一个娘娘腔?” “还有脸说,下次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记住一句两句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将来会娶不到媳妇的!”秦夜抬手在水月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左手揽起初若桃,右手抱住水月,闪身消失在原地。 第79章 有帐慢慢算 三人上了云端不多时,便见他们适才站过的地方正站着六七个戴面具的狐狸,依旧是刚才在菜摊前围堵秦夜的那几人,看样子是发觉不对劲以后,循着气味追过来的。 秦夜低眉看着下方,叹道,“你们两个何时能让我省省心啊!” “我们回青丘吧,顾北也该回来了。”初若桃挣脱秦夜的怀抱,兀自环着胸,俯视着下面的狐狸。 他们现在已经确定何元已死,重生的何筱也是被人施了傀儡术,接下来,便只需看看顾北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了。 三人一路直奔青丘,然而,还未到青丘,便在北荒正南的尸山上的云端遇到了正要准备赶回青丘的顾北。 在顾北口中,初若桃得到了她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便是,楚晴背着父母跟随表哥刘峥去了离北荒最近的刘家,而刘家则位于北方的柔利国。 如此,本已打算回青丘的三人,在如今又加了一只猫的情况下,改道往回返,朝着柔利国而去。 刘家不仅在柔利国,还是在柔利国距离北荒最近的东城,且是东城一家独大的大户。 秦夜这一次找住的地方时,随便找了一处客栈,于是,盯梢的活便又落在顾北头上了。顾北也不愿孤单单一个人熬夜,便将水月也一并拎到刘家院墙外的一棵大树上。 上一次为了救秦夜出来,水月被逼变成了娘娘腔的灰狐狸,这一次,落到顾北手里,也未能幸免。 趴在树干上,水月抖一抖身上黑色的毛,咧着嘴道,“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猫,娘亲让我变得是娘娘腔,你倒好,索性给我长了一身锅底黑的毛!” 顾北的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漫不经心的回道,“很快,你也会被带坏的。” “哼!”水月不服气的哼一声,接着道,“被带坏?我觉得你还是把前面那个被字去掉吧,就算是被带坏,也是他们被我带坏!” “闭嘴!”水月还想说什么,便听见顾北一声冷斥,赶紧随着顾北的视线望过去。 一个较为隐秘的假山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影,虽然也很黑,但顾北还是看清了那两个人是谁。 猫的视觉和听觉都很敏锐,在那个两个黑色的人影自假山后面出来以后,顾北便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 女的样貌清秀,十多岁的样子,便是虎尾山楚家堡离家出走的楚晴,男的身着黑衣,嘴角噙笑,但是眼神幻离,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待两人走进一处房子之后,顾北自树枝上站起来,看向水月,“你去哪边?” 水月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一会儿,选择去那两人消失的房屋前守着,而顾北则直奔两人刚出来的假山后。 顾北来到假山后,发现,这假山前虽无异样,但,却总能听到假山脚下有叮叮咚咚的声音,时断时续,就像假山是悬在一处即将干涸的泉眼上一般。 顾北绕到假山前边,赫然见假山前面不远处正是花园的锦鲤池子,池子的边沿沟壑的拐到这边,然后在假山边上收了边。 顾北猜着,这叮咚声大概就是这池子里的水流进了这假山下的洞中。假山下的洞?顾北似乎想通了这叮咚声的缘由,但,猫族是最惧水的,要他下水? 看着边缘处荡漾着涟漪的池水,顾北不由后退了,刘家的这处锦鲤池子里连片荷叶也没有,顾北总觉着那黑漆漆的水底下藏着与他有仇怨的魔物。 正犹豫着,水月从远处寻了过来,见顾北一脸胆怯的看着池水,不由一笑,“你不挺能耐吗?” “闭嘴,这假山地下有洞,我还未找到洞口在哪?”顾北扭头瞥一眼水月,找了一个可以掩盖他内心胆怯的理由。 水月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视线,聚精会神的绕着假山转了几圈,然后停在假山后面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假山上本就是石头造的,有石头凸出自然也正常,但,怪就怪在这石头长在假山上,表面却是异常的光滑,像是经常被人触摸一般。 “唉,你说这个会不会……”水月转头看向顾北,话还未说完,就见顾北已经变回了人形,伸手摁下了那块凸出的石头,假山后的一处矮石堆便移向另一边。 “这两人够鬼的。”进了矮石堆下的地洞后,顾北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洞底到洞口有一条十分陡峭的石阶路,石阶的尽头就是一处不深不浅的小水坑,越过水坑,便能看见水坑后面的一片空旷世界。 空旷的场地周围立着一圈木制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隐隐能嗅到一股尸臭味。 “这里,不会是刘家的药窖吧?”顾北看一眼木柜上的罐子,伸手随便提下来一个,打开罐子上的盖子,正要探头看看是什么东西,迎面就扑上来一股子浓烈的臭味。顾北捏着鼻子转头看一眼罐子里,见是一个黄白相间的圆圆的东西,便忍不住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摸了摸。 黄的地方软乎乎的,摸上像是烂肉一样的感觉,白的地方偏硬,但也有一种黏腻的滑溜感,顾北猛然想起来刚才在罐子口闻到的臭味,忍不住将罐子扔回架子,转身捂着心口去吐了。 “怎么了?”在一边仔细观察的水月闻声立刻转过来,帮顾北怕打着背。 顾北缓了口气,才回身指着架子上的罐子,道,“那,那里头的是人头!呕……”说完忍不住又接着吐去了,还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刚才摸进罐子里的那只手。 水月疑惑地走过去,提起顾北放下的罐子,嗅了嗅,忍不住也呕了几下,然后看向顾北,“他们不会就用这种东西做药吧?那得杀多少人?” “我们先带一罐走,让人发现就不好了!”顾北随手抓起罐子的盖子盖在罐子上,拉着水月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山洞,便化成一阵雾气,径直回了住处。 初若桃和秦夜还未入眠,一直坐在客栈的房顶上等着顾北和水月,看着两个黑影闪入客栈房间的窗口后,初若桃和秦夜也消失在房顶上。 “什么东西!”初若桃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臭味,又见顾北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罐子,边凑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好事了?” 秦夜也皱着眉跟过来,却见顾北伸手将盖在掀开,“这个可能就是刘家的药。” 一股更加浓烈的味道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初若桃忍不住伸手在顾北头顶拍了一巴掌,“这么特殊的东西,你带这里,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吗?” “啊?” 顾北恍然,赶紧盖上盖子,提着罐子往外走,又被初若桃一把揪回来,“反正以后都要睡深山野初了,今夜便在这里臭够了再走!” 第80章 狐族有大事 初若桃说罢,揭开盖子,往里面探头看了看,正要伸手进罐子里,被顾北及时拉住,“别,里面那个是死人头。” 一直静默不语的秦夜,闻言,凑过来看了一眼罐子里黄白相间的溃烂人头,道,“刘家这是修了禁术?” “哪种禁术?”初若桃转头看向秦夜,忽然发现,自己这万年来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楚家傀儡术的印象。 秦夜随手变出一把小刀,手执着刀探进罐子里,挖了一块黄白相间的腐肉出来,“楚家的第一代傀儡师,首先修炼的便是药傀儡,后来由于药傀儡太过邪恶,需要大量的高修为者的头颅来做引子,楚家的傀儡师又修炼了灵力控制人的思维,便将药傀儡封为禁术,禁止族人触碰。” “那就是说,这药傀儡被刘家的人偷偷带走,修习了?”初若桃立刻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秦夜却摇摇头,“不,刘家不会承认,因为,楚家的禁术册子没丢失,而刘家又对外称是自己修习的,与楚家毫无瓜葛,且在江湖上有了名头,楚家便是想追究,也无计可施。” “这楚晴还真是固执,当初你饶她一命,如今竟又走上了不归路。”顾北摇头叹息。 水月过来看一眼秦夜手里的刀尖上挂着的黏糊糊的东西,咧咧嘴道,“这个东西,傀儡师会不会跟着追踪过来啊?” 水月话刚说完,便听见客栈楼下一阵躁动,初若桃回身将窗户裂个缝往外看了眼,回过头来招呼大家,“快走,刘家人还真找来了。” 顾北瞪一眼水月,“下次说话之前想好了!”秦夜则是看也不看他两,径直走到初若桃身侧,将初若桃揽入怀里,化成雾气消失不见。 听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顾北和水月相视一眼,将装有药傀儡的罐子扔在桌上,也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房间里。 秦夜带着初若桃刚在东城外的山初里落了脚,水月与顾北也随后跟了过来,初若桃看一眼顾北空空如也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带来这边琢磨琢磨了?” 顾北以为初若桃还会打他脑袋,赶紧伸手护着头,回道,“水月不是说,带那玩意会被傀儡师找到吗?” 顾北这么一提醒,初若桃转眸看向水月,水月赶紧咧嘴笑笑,“嘿嘿,我不是故意的。” 初若桃看看水月那两眨巴着的大眼睛,转过身去,看向秦夜,“那个东西要多久才能成药?” “短则数月,长则几年。”秦夜顿了一下接着道,“时间长的,药效也长,大多数都是用在已亡故的人身上。” “哈,有趣!”初若桃笑一下,找了一个树桩坐下来,“弄死一个修为高的,再去救活另一个修为高的,这叫,拆东墙垒西墙?” 秦夜点头,随即又皱眉道,“但是何筱的修为并不算高啊?” 初若桃瞥一眼秦夜,道,“是,对于你这个上神来讲是不足挂齿,但对于楚刘两家来说,临界上仙,已经是不低的修为了。” “对。”顾北闻言接着道,“以刘家人的实力来讲,便是捕杀修为高的人,也捕不到地仙级以上的修行者。” 秦夜看一眼顾北投过来的那种“你很蠢”的眼神后,转身走到顾北身边,伸手搭在顾北的肩头,低声道,“你说,如果我将你这个上仙级别的妖灵交给刘家,刘家会拿什么报答我呢?” 顾北闻声一个激灵,立刻变成黑猫,嗖地一下窜到初若桃身后,躲着不敢出来,也不敢作声了。 “以何筱现在的情况,定会很快挑起南北战事,若是殃及无辜百姓……”初若桃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来,也不等秦夜,便先化作雾气走了。 秦夜看也不看水月和顾北,便也跟在初若桃身后走了。水月见状,后知后觉得喊了一声,“娘亲”后,也跟着走了。 看着面前的三人接二连三的离开,顾北忽觉的心里总有一种空啦啦的感觉,竟情不自禁的抬手闻了闻刚才抹了药傀儡的手,被手上余留的臭味熏的一阵恶心,抬头看一眼初若桃走的方向,转身朝着城里走去。 总感觉刘家的事还没搞清楚,就这么走了,会遗落下什么似的。 顾北蹲点的地方依旧是刘家墙外的高树上,但是,假山旁边立刻站岗的人,若是就这么过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看看远处将亮的天空,顾北條地变回本体,想也不想便跃到墙头上,再跃到地上,慢慢朝着假山靠近。 到了假山前的水池边,顾北飞快的隐入暗处,加快了步子。 “嗨,你看,猫!”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顾北便觉这着有一个黑影走过来,接着他脖颈间的猫毛就被揪了起来。 “喵呜——”顾北状似凶狠的叫了一声之后,便没了声音,四只脚也跟着无力地垂了下来。 “哎!你怎么把它弄死了?”另一个声音说,接着又有一个人影自假山边走过来,和揪着顾北的人一起蹲下来,检查手里的猫的死因。 “因为,他想将你们两弄死!”两人正扒拉着已经僵硬的猫身子,身后便猛地立起来一个人影,幽幽的说着,还伸出了冒着寒光的利刃。 “咔嚓!咔嚓!”两声过后,两个负责看守假山洞口的人便被顾北用利爪抓晕过去了。 顾北蹑手蹑脚的来到山洞口,摁下凸出的石头,纵身跃进地洞中,在石阶边缘的水坑边稳稳的刹住身子后,迈步越过水坑,朝着右手边的木架子走过去。 他与水月第一次带走的罐子是左边的,左边未成型,那么,右边的应当是已经成型的。顾北随便从最高处的架子上拎下来一个罐子,翻开盖子后,并没有预期中的臭味,反倒是有一股清冽的甘香,让人忍不住向伸手抓一点放进嘴里品尝的感觉。 顾北立刻盖上盖子,屏气凝神,稳住心神后,顾北飞快的潜出洞口,身影一闪,消失在刘家府院中。 青丘狐族,初若桃与秦夜才随着幻境外领路的小狐狸走近悠容的狐狸洞,便立刻有人来传话,北荒何筱带着部下攻到了山下。 初若桃猛地想起,第一次迎战时,何元便有对付悠容幻境的招数,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初若桃看向悠容和何瑾,“虽不知你们俩的幻术是不是同类系的,不过,他们即便是有对付悠容的办法,也不会料及一直不问世事的何瑾竟也来了青丘。” “你的意思是,此次的幻境由何瑾来布?”悠容不解的问道,看一眼何瑾,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实在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唉呀!”初若桃走到悠容身边,伸手拍拍悠容的肩,“还真是人美心善!” 第81章 水系柔疗伤 众人诧异的看向初若桃,忍不住腹诽,这位尊神这又是唱的哪出。待初若桃转回身来时,众人又很快收起眼中的神色,转而看向别处,只有秦夜一人还在愣愣的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见状,知道自己又不正常了,尴尬的转过脸去,在悠容耳边低声道,“你与何瑾一同布阵。” 悠容不解的看向初若桃,却见初若桃又走过去拍拍何瑾的肩道,“狐帝有事找你商议。”说完给了悠容和何瑾一个出去说的眼神,悠容立刻会意,与何瑾朝着洞外走去。 见何瑾往外走,长琴也迈步跟了上去,但又被初若桃一把拽回来,“你怕什么?水月还在外面呢!丢不了,放心吧。”说着安慰似的拍拍长琴的肩。 跟随初若桃和秦夜一同来的水月,嫌弃狐狸洞里人多闷得慌,便站在洞外自己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玩。 见悠容与何瑾出来了,其他人却没跟着出来,水月不禁疑惑地凑过去问道,“他们还没商议完吗?” 悠容笑着摇摇头,“是我们没商议完。” 水月闻言便蹲在悠容和何瑾身边,静静听两人说话,在两人说完后,突然听见悠容提到了初若桃,便问道,“娘亲的办法是好,但,对同样知晓幻术的北荒狐狸来说,你们的幻境也只是能将他们困住而已。” “呵!怎的,你跟了初若桃几日,莫不是学到些什么?”何瑾闻言,见水月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便打趣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既已费力布了阵,何不直接在阵中消弱她们的实力?”水月拽拽的背着手,像模像样的来回踱着步子。 何瑾最怕麻烦,听水月这么一说,便笑道,“这主意不错,让他们在幻境中自相缠杀,的确能省很多力。” 悠容有些迟疑,“可是,何筱虽然有错,那些狐族的士兵却罪不至死,同为狐族,这么自相残杀……” 悠容的话未说完,便听见何瑾道,“你说说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这怜悯众生的臭毛病还是没改掉,你可想过,你饶过了他们,那谁来饶过你们青丘的子民,乃至其他三处的狐族的子民?” 悠容被问的哑口无言,万年前,确实是她心慈手软,才会有后来万年之久的圣狐殿生活。 何瑾见悠容不说话了,便蹲到水月身边问道,“你可有什么良策?” 水月撅着小嘴想了一会儿,摊手变出来一个通体雪白的主子,道,“我这有冰凌精可以给你们一用,但是,我这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你们得拿出来一样值当的东西换。” 悠容更无语了,这小模小样的水月似乎只有在初若桃面前才会有个小孩的样子,在别人的面前,他的第一念头似乎都是值不值当,亏不亏本。 何瑾则是被水月逗笑了,“你个小娃娃,才几岁啊?就会这么精打细算了?” “哼!”水月哼一声,扭过头去,“小爷的年纪算起来,比你还要大个几万岁。” “咳咳!”何瑾险些被惊得一口气没上来,咳了两嗓子后,才道,“我还是去找初若桃商议商议吧。” 何瑾说完便要起身往狐狸洞走,却听的水月漫不经心的道,“你觉得我娘亲会站在哪一边?” “额!”何瑾闻言转身回水月身侧,自怀里掏出一颗丹丸道,“这个呢,是狐族炼制的药丹,准确的说是我亲自练的,叫做回魂丹,用途呢,是可以将将死之人的魂灵收起,寻到合适的躯壳时,是可以借尸回魂的灵丹妙药。” “啧啧啧。”水月的脸上却是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借尸还魂那需要那么麻烦,还丹药,小爷我……”水月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伸手一把抓过何瑾手中的回魂丹,将冰凌精掖进何瑾衣襟处,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踱步去了。 何瑾笑笑正要低头取出冰凌精仔细看看,就见初若桃和秦夜自洞里走出来,水月立刻很欢喜的迎了上去,唤道,“娘亲!” 何瑾与悠容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初若桃的这个小娃娃可是捡的很值当啊!”何瑾仍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便于悠容一同进了山洞。 解决完青丘的事了,初若桃才恍然想起,与他们一道返回柔利国的顾北竟然没跟着回来,想到刘家那种邪恶的药傀儡,初若桃心中燃起阵阵不适,担心顾北会再探刘府。 就在初若桃担心的快要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黑影條地飞跃到初若桃的脚边,初若桃低头,便见顾北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大小的罐子,蹲在脚边喘着粗气。 “顾北,你不会又去偷回来一颗脑袋吧?”水月见顾北只是一个劲的喘息,没有站起身来和打招呼,便低下头来靠近顾北,想要看他在搞什么猫腻。 顾北强忍着一阵一阵翻涌的气息,将怀里的坛子举过头顶,“我,我偷回来一个成品,噗!”顾北艰难的说完一句话,口中便忍不住喷出一股血水。 初若桃大惊失色,以为顾北是夜闯刘府受了伤,便要将他扶起,送进狐狸洞。 “莫,莫要打开盖子,这个东西,药,药劲太过足性。”顾北说完后,便脑袋一歪,陷入了昏迷中。 “死猫!你别吓唬老子!”初若桃吼一声,红着眼将顾北抱起,径直奔向另外一处狐狸洞中。 进了狐狸洞,初若桃将顾北放在石床上,秦夜上前将手搭在顾北腕上正准备切脉,却发现手中原本宽大的手掌已经变成了一只满是黑毛的猫爪子。 “不知道他伤在哪,可如何用药?”初若桃急的红了的眼眶忍不住泛起水雾。 “娘亲,莫急,还有我在呢!”水月站在一边,看初若桃快急哭了,忙上前脆生生的唤道。 初若桃闻言转身过来,将水月拉到石床边,“快,试试你的灵力能否救他?” 秦夜站在一边看着初若桃急的团团转,心中一阵揪痛,上前将初若桃拉进怀里,将初若桃得头摁在自己的肩上,柔声道,“相传,猫都是有九条命的,顾北他是上仙级别的妖灵,定不会就这么去了的,你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靠在秦夜的肩头,听着秦夜强有力的心跳声,初若桃纷乱的心跳才有所缓和,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初若桃自秦夜怀里抬起头来,转身看向正在为顾北疗伤的水月。 顾北通体黑毛,看不出来伤情有没有变化,倒是正在给顾北疗伤的水月,脸色在渐渐变白,自他掌中涌出的波纹灵力也渐渐地变的时断时续。 初若桃顿觉不妙忙上前,将水月抱进怀里。水月抬眉见是初若桃,扯出一抹笑,发白的唇里挤出来几个字,“娘亲,你,你别着急,一,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82章 水月坏事精 水月说完话,输出灵力的手便无力地垂在了身侧,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初若桃身上喘着气。 “对不起。”初若桃揉着水月的头,低低的声音吟的人心里忍不住一痛。 “娘亲,水,水……” 耳边响起水月梦呓般的声音,初若桃忽地想起来,初见水月时便是一身的伤,洗了一个澡后,他身上的伤口便好了很多。 “水!备水!”初若桃看一眼石床上生死未卜的顾北,再看一眼怀里昏昏沉沉的水月,大声喊道。 闻声赶过来的悠容等人,一进狐狸洞,便听见初若桃的喊声。“备水!”悠容朝着身后的小狐狸喊一身声,便快步走到临客身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初若桃闻言立刻地下头去,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又抬起头来,冷清清的回道,“无碍,你吩咐人备一桶水,越多越好。” 悠容道,“已经吩咐了。” 初若桃看一眼悠容,没有说话,转身看向其他人,“各位可有擅医的?” 洞中的人皆面面相觑,只有悠容站前来一步问道,“内伤还是外伤?”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顾北,回道,“皮毛无损,应当是内伤。” “我又医外伤的药,这内伤,怕是要耗费些灵力来绑他修复了。”悠容说完看向秦夜。 秦夜眉毛挑起,想起初若桃渡劫时受伤,悠容并未提及灵力修复一说,便问道,“如何修复?” 悠容知道秦夜是记起了初若桃之前受伤时遭受的痛苦,忙解释道,“秦夜殿下莫见怪,我当初是怕你给初若桃渡了灵力,便没有人保护她了,所以没有说。”悠容说完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们现在不也悟出来了吗?总不会两个大人的脑子没有一个小孩的好用吧? 悠容的视线轻轻瞟一眼初若桃,这才发现,初若桃果然未听过渡灵力一说。 秦夜见初若桃似乎动了渡灵力的心思,便二话不说走到石床边,赶在初若桃开口前,张开手掌将灵力一点点渡入顾北身上。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们抬进来一大桶水,初若桃将水月身上的衣袍退去,抱着他放进水里,不多时,桶里的水面上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上开始慢慢往起腾着白色的寒气。 悠容惊道,“这小家伙不会是有寒气护体吧?” 初若桃点头,又看向悠容身后的各族长老,“各位,请出去吧,水月这孩子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长老们闻言,连忙告退。 初若桃又看向悠容、何瑾还有长琴,“何筱都要打进来了,你们还就在这里做什么?” 悠容猛地想起来,刚才进来之前便又有士兵回来报讯,何筱已经攻破第二个山头了。 悠容回身看一眼何瑾,两人一起转身走出洞口。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初若桃才回身走到水桶边,伸手朝着水中昏睡的水月渡去灵力。 惊觉异样的秦夜,微微侧头便看到初若桃正在为水月渡灵力,不禁懊恼起来,适才询问医治方法时,便应将悠容单独就出去问,如今让初若桃知道了,日后定还会出乱子! 秦夜给顾北渡了一些灵力后,不经意间想起来悠容刚才说的话,便收起灵力,转身到初若桃身边,柔声道,“莫在渡了,若是被他的护体寒气逼回来,你又该受伤了。” 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秦夜,淡淡道,“不怕,我现在不老不死的,受点伤也无碍。” “那我该如何?”秦夜徒然挑高,看着初若桃的眼中多了一些心疼。 初若桃迟疑了一下,看一眼水里的水月,慢慢收起灵力。 狐狸洞静默了一会儿后,石床上的顾北弱弱的唤了一声,“喵呜——”然后便猛地弹起来,喊道,“主人!主人莫开罐子!”喊完便又跌回床上,肚子快速的起伏着,鼻息间粗喘声清晰可见。 初若桃立刻跑过来,伸手将顾北抱起来,扶着他黑亮黑亮的毛发,轻叹道,“我怎地越过越回去了,竟到了连护你安全都做不到了!” “咳咳,咳咳!”顾北咳嗽了两声后抬了抬头,又无力的跌了回去。原来,万年前的古月并不是自心中将他赶走。 秦夜看一眼被初若桃抱在怀里,有些好转的顾北,眉头皱一皱,转身走到水月沐浴的水桶边,本想伸手抚一下水月,探探他的气息,谁知手刚碰到水月的肩,便被刺骨的寒气激了回来。 “整桶水都结上冰了?”秦夜将手伸到水桶中,果然,桶里的水都已经结成冰了,而水月整个人只有头上还是正常人的样子,其余地方皆被冰封住。 初若桃回过身来,惊道,“这小子不会是在吸收水的能量吧?” 秦夜点点头,转过身来看一眼已经被初若桃放回上石床上的顾北,肚子仍是一鼓一鼓的,看上去喘息仍然很,“顾北,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 初若桃抬头,方想起来,顾北一直强调莫打开盖子,想来是那罐子里的东西让他受的伤。初若桃转头看向秦夜拎进来的罐子,正要伸手去取下盖子,被秦夜拦住,“莫忘了顾北的话。”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秦夜朝着她摇摇头,转身朝着洞口喊一声,“备水和巾帕。” 秦夜喊完不多时,便有小狐狸端着水盆和巾帕走进来,秦夜取了巾帕在水中浸湿,递到初若桃手边,“用事了的帕子捂着口鼻应当能阻绝一些有毒的气味。”秦夜说罢,回身将另一块巾帕浸湿,将送水和帕子的小狐狸遣出洞外。 “不行,他们两个还是会闻到的。” 秦夜捂着口鼻,伸手要开盖子,被初若桃拦着。初若桃抱着罐子,走出洞外,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界,才用巾帕捂着口鼻,打开罐子盖子。 罐子里只有一个纸包,别无他物。 初若桃与秦夜相视一眼,伸手将那纸包取出来打开,见纸包中只有不足一汤匙剂量黄色的粉末。 秦夜看了一眼,便自初若桃手中接过纸包,将纸包重新包好,放回罐子里,用盖子重新盖好,过了一会儿后,才取下捂在口鼻上的巾帕,惊觉,鼻息间似仍能嗅到一种奇异的怪香。 “这香蚀人骨,腐人心,不是给活人用的。”秦夜看向初若桃。 “难怪顾北会受那么重的内伤。”初若桃若有所思道,片刻后看向秦夜,“这种东西要么绝密封藏起来,要么趁早毁了。” “对人上仙品阶的妖灵都有如此大的伤害,便是我们嗅到了,也会受伤。”秦夜接着道。 初若桃看一眼罐子,再看向秦夜,“若是刘家被顾子彦收归旗下,那天族还真是岌岌可危了!” 秦夜瞳孔微缩,回身便要唤出青丘地仙,却听见初若桃道,“但,若想要将之留下来,便必须要将刘家提前收归天族所用!” 第83章 闯祸战神妻 “你是说,天族药师?”秦夜挑眉。 初若桃点头,又道,“但是,依现在我们与楚晴结下的这个梁子,并不是普通的诱惑就能使刘家人动心的。” “那若是将他们族内主要的秘密的知晓者收归天族,再赐以制呢?”秦夜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但是又觉得这个办法里还是有漏洞,便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蹙眉道,“不行,你说的这些,顾子彦应了,也能给他们,必须有牵制才行。” “那若是楚家人呢?”秦夜忽地想到这药傀儡的第一代傀儡师是出自楚家,“楚家有毒方,自然也会有解方,将楚家收归天族,似比刘家更为妥贴一些。” 初若桃看一眼手边的罐子,提起来交到秦夜手里,“现在的天族怕是不大欢迎我,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留在这里守着他们两个。” “你都知道了?”秦夜有些羞愧,他那位叔叔也真是做天帝做久了,竟糊涂到不分黑白了。 初若桃抿唇,“无所谓,未渡劫之前,我确实有些混蛋,他有疑虑也是情有可原。” 秦夜闻言,忍不住笑道,“忽然感觉,我有些不适应现在的你了,你刚到冥府时,是从来不想后果,不问理由的,如今,考虑的一些事,都是我未曾想到的。” 秦夜也从未想到过,当年中曲山的惊鸿一撇,竟是对一个冷血的古月动了情,心中又禁不住庆幸,再见时,她已是重活一世的初若桃,痞里痞气,却也重情重义,如今虽与万年前的性子有一些相似,但,幸好,未全被代替。 秦夜抱着坛子,走到初若桃身边,低头在初若桃额前落下轻轻一吻,“我去去就回,你莫到处乱跑。” “嗯。” 初若桃应一声。秦夜转身便化作雾气消失在原地,看着那抹渐渐消失的雾气,初若桃忽觉心头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变的轻快了很多。 初若桃回到狐狸洞的时候,水月坐着的水桶竟全部化开了,水面上正大片大片的升腾着水雾。水月苍白的脸也变的粉.嫩起来。 再看看顾北,也翻了个身,面朝里蜷起了身子。看来是伤势有所缓解了,身子骨便有了力气。 “禀冥妃,狐帝有请。” 初若桃正要走到石床边去看看顾北,便听见洞口有人进来。初若桃转身见是悠容随身的小狐狸,便以为与何筱一战有了阻碍,看一眼顾北和水月,将传话的小狐狸唤进来,“你在这里代我守着他两,他们若醒来,告知莫要乱跑。” “遵命!” 看小狐狸领了命守在护理洞口,初若桃这才放心的朝着战场的方向走去。 何筱带着的士兵好像等级普遍都高,在攻山时,明显不占优势,却仍能一举攻下两个山头。待初若桃到了战场的时候,青丘的士兵已经全部撤回来了,悠容与何瑾也正按照她指示的方法在布幻境,不过,奇怪的是,此次的幻境竟是带着浓浓的白色水雾。 初若桃见长琴也站在一旁旁观,便上前问道,“这两个人的幻境会产生水雾?” 长琴闻言,疑惑道,“不是你告诉她们两个的这么做的吗?” 初若桃回身看着悠容和何瑾的背影,若有所思,棉白色的水雾很快蔓延到何筱所带领的士兵身边。 棉白色的雾气在触碰到那些狐族士兵的身体时,立刻变成了锋利的白色冰刃。初若桃一惊,却见那白色冰刃像长了眼睛一般,遇到人便成片的扑向人身上,何筱的那些士兵被冰刃伤的体无完肤,顷刻便溃不成军了。 悠容与何瑾布完阵后,回身就见初若桃站在身后静观战局。 “你怎么来了?”悠容笑着迎上来,“这幻术如何,是不是……” 悠容话未说完,初若桃便脸色一变,转身返回山洞。传话的小狐狸说是悠容邀请,如今悠容这么说,那小狐狸定是别人假扮的。 战场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初若桃这是又想到了什么。 初若桃回到狐狸洞,门口并没有小狐狸守着了。初若桃立刻奔进洞内,见水月还在水桶中浸着,而顾北依旧在石床上蜷着身子睡觉,与她出去之前一模一样,似乎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娘亲……” 初若桃正在狐狸洞的其他地方寻找着蛛丝马迹,便听见水桶的方向传来水月弱弱的唤声,初若桃忙跑回到水桶边,拉起水月的手问道,“是不是刚才有什对你做了什么?” 水月点点头,“是有人进来了,但是,他寻了东西又走了。”水月的声音很低,说完话便又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得知并没有人对他们俩不利,初若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抬手揉揉水月满是水雾的头顶,“现在觉得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水月抬起手来,自桶中撩起一朵水花扑向初若桃,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你的小月月和你是同寿的。” 初若桃见水月又有了捣蛋的力气,忍俊不禁道,“如此甚好,以后我便不用一人孤单了。” “你可莫要指望我跟你度余生,那样秦夜会把我剁了的。”水月咧嘴笑一笑以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你快些好好休息吧,身体好了便又能来保护娘亲了。”初若桃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快哭了一般。 水月见状,两手攀在水桶边上,用力一撑跳出桶外,“娘亲莫怕,我现在就好了。”话没说完,人便一个趔趄栽倒在初若桃怀里。 “逞能!” 顾北孱弱的声音在石床上响起。 初若桃回身见他眯着半只眼睛,显然是只剩那么点说话的力气了。 “你是中了那罐子里东西的毒?” 初若桃问道,顾北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初若桃见状继续问道,“那为何水月给你疗伤,也会受到波及?” 水月依在初若桃的怀里,弱弱的道,“难不成是因为我身上的水?” 石床上的顾北抬抬眼皮,“水可以容万物,也许是水将那些毒药带到了你的身体里。” 闻言,初若桃和水月一同看向水桶里的水,那水果然变成了乳黄色。如此看来,水月身上的药都是溶到了水中。 “好奇害死猫!”水月没好气的说一句。 初若桃笑道,“你两这是有力气斗嘴了?” 顾北抬抬眼皮不做声了,水月也倚在初若桃怀里,眯上眼睛休息了。 初若桃看一眼顾北,再看一眼水月,忍不住叹口气,摇了摇水月的身子问道,“莫不如让人再备些水来?” 水月眯着眼轻轻地点点头,脸色虽有了些红润的气色,但仍是打不起精神来。 “来人,再打一桶水来!”初若桃朝着洞外喊一声,但,过了许久也没人进来回话,才想起来,刚守在门外的是假狐狸。 第84章 药傀儡禁术 初若桃抱着水月起身来到石床边,将水月放到床上,盖了被子,方转身走出洞口,远远的看见议事的洞口似乎站着人,便朝着那边喊道,“过来一个人!” 不多时,自那边过来一个站岗的狐狸,初若桃自那狐狸手中接过长枪,朝着身边的狐狸洞摆摆手,“烦请小狐狸换一桶干净的水来。” 小狐狸应声进了狐狸洞,将装满乳黄色水的桶提出来,看一眼初若桃手里握着的长枪,快步走开。 初若桃提着长枪回到洞里,不多时,便见那小狐狸又提了一桶干净的水进来,也不等初若桃说话,将桶放在地上,提起长枪便跑出洞外。 “水月?”初若桃拍拍水月的脸,又唤一声,“小月月?”水月依旧没回应,无奈,初若桃只好弯身将水月抱起来放到水桶里。 顾北听到水声,抬头看一眼水桶里的水月,十分羡慕的眯起眼睛,“若是我也能在水中泡出毒液来,便好了。”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顾北,上前揉揉他的猫头,“莫说话了,好生休息养伤。” 顾北很享受的眯着眼睛嗯一声后,喉间便传出来均匀的呼噜声。初若桃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起身走出洞口,仰首望着明灿灿的星空。 此时的九重天上已经戒备森严,秦夜到了天门外,便被守门的天兵拦住,验明了真身才将他带到了筑雲宫。 长琴随着何瑾到了青丘,顾北也不在九重天,琼枝便又被天帝困在筑雲宫,陪他下棋解闷。秦夜进了筑雲宫时,琼枝正与天帝下棋。 天帝见秦夜来了,头也不抬的冷哼道,“你不是娶了媳妇忘了我了吗?” 秦夜答非所问,开口便直接切入正题,将怀里的罐子放到天帝面前的棋盘上,“这个东西,留着将来对天族乃至天下百姓都是个祸害,你看,如何处置?” 天帝皱眉看着被秦夜一罐子压碎的几颗棋子,“何物竟还比朕的棋局重要?” “天下苍生!”秦夜回答的没有一丝感情,冷淡淡的,似与眼前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天帝闻言便要伸手去揭那罐子的盖子,被秦夜拦住,道,“莫揭,气味有毒!” 琼枝闻言也凑过来,“可是谁受伤了?” 秦夜转头看一眼琼枝,未作答,便接着道,“此物,出自楚家第一代傀儡师之手,名唤药傀儡,被楚家禁习后,被楚家外戚刘家盗取,如今楚家的传人已与刘家人勾结在一起,要对付……”秦夜说着看一眼天帝的表情,随后又接着道,“要联合对付我。” 天帝果然抬头追问道,“你得罪过楚家?” 秦夜转身,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来,“这就要问问,当初是谁怂恿长琴将武清送到初若桃身边的?” 秦夜此言一出,天帝的脸色立刻露尴尬的神色,掩着嘴,道,“朕不也是为了你迎娶日后冥后做打算嘛!” “哦~”秦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冥后?现在可还愿与我选冥后?” “你!”天帝被秦夜一句一句,连珠带炮,轰的哑口无言。 一边的琼枝见状,呵呵道,“不怕被灭族?” 天帝心中的小算盘如今被秦夜这个正主给直言不讳的扒了出来,心中一阵烦躁,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闭嘴!” 看着琼枝脸上燃起的怒火,秦夜忍不住挑眉笑了,“您有能耐,何不自己琢磨选个天后给我做个榜样?” “哼!”秦夜话音未落,琼枝便腾地站起来,冷哼一声,转身走出门外。 秦夜看一眼天帝红白相间的脸色,道,“莫瞧了,快看一看,这个如何处置!”秦夜说着起身走到天帝身侧,伸手拍了拍罐子的盖。 天帝蹙眉,“你说如何处置?” 秦夜转过身来,看着天帝,“我建议天族将楚家收归天族,以免被顾子彦等人捷足先登。”秦夜说罢,接着道,“这个建议不是出自我本人,是我代为转达,听与不听,全在天帝您本人的抉择。”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天帝摊手问道。 “当然有!”秦夜回道,“直接将药傀儡的传人全部歼杀。” 天帝赶紧拦着秦夜脱口问出的话,“罢罢罢,大敌当前,莫再添新敌。” “不知初若桃可算敌人?” 秦夜突然问道,天帝抬头,“你这是何意?她已是妖神,谁敢与之为敌?” “呵呵。”秦夜笑道,“那又是谁满九重天的捉拿顾北?又是谁慌里慌张的揪来众仙商议对付初若桃的计策?” “你这孩子,能不能不提这个了!”天帝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 秦夜不急不慢的回道,“不能。”秦夜说罢,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过身来,道,“对了,你还是立刻下旨将楚家收归,好让他们研制出对付药傀儡的解药,莫等到刘家投靠了顾子彦,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人!”天帝闻言将守在筑雲宫外的天官唤进来,“宣旨,从今日起,将虎尾山楚家收归天族药殿,世代沿袭!” 秦夜听到天帝话说完,才走出筑雲宫。立在天门外,秦夜俯身看一眼凡间的繁华,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然后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天门外。 青丘的战快打完了,那是不是,顾子彦那边也该有行动了? 秦夜回到青丘时,初若桃正守在狐狸洞口望着天空,天都亮了,初若桃却依旧觉得天上还有星星一般。 “魇珠,还真是个好东西。”初若桃口中念叨着,想起了当初因白秋月怀疑秦夜时,秦夜带她去了魇树下,还骗她说,魇树叫做相思树,树叶结成的珠子,叫做相思珠,如今恍然,竟觉得那个谎言如此的美,美到她愿意一直自欺自人的相信着秦夜。 “这是要做望夫石吗?”秦夜忽然自身后站出来,两手环在初若桃腰上。 初若桃回道,“我在想,何时还能再去一次魇树下,看一眼树叶结成的珠子会显示什么样的记忆。” 初若桃的声音低沉沉的,听不出情绪如何。秦夜顿了一下,笑着道,“如今,那相思珠上看到的怕会是中曲山初见时的一幕吧。” 初若桃得肩轻颤一下,回道,“对,相思珠。” 两人正回忆着时,便见悠容等人自战场上回来了,看到初若桃和秦夜站在洞口,想起了初若桃在战场上突然离开的事,便上前问道,“你为何匆匆来又匆匆去?” 初若桃看一眼悠容身后,并没见到那个随从小狐狸的身影,便道,“被你的一个小狐狸诓了,幸的我的两个宝贝都无碍,若是那狐狸做了什么,我还真不敢保证,你的青丘还会不会在了。” “出了什么事?”秦夜听到他离开时,有人来过狐狸洞,还将初若桃诓去了战场,便走到初若桃身边问道。 第85章 清冽蚀骨香 初若桃看着悠容,“你觉得你现在幻境还能保得住青丘吗?” 初若桃一言,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悠容,悠容知道大家想到的是什么,便回道,“幻境确实已经锁不住青丘的大门了。” 初若桃看向秦夜,“那人来诓我时,我竟忘了看一眼她的眼睛。” “你是说已经有人进了青丘?”秦夜已经想到了初若桃言外之意所指的那些人是谁,“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楚家人了。” 悠容不懂两人所说是何意,便问道,“到底除了什么事?”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转身回了狐狸洞。秦夜无奈只好解释道,“刘家的药傀儡效用极其猛烈,顾北便是因极力抵抗药力支配身体,才受的伤。” 众人闻言,顿觉人人自危,纷纷看向悠容,“狐帝可有解决的办法啊?” “是啊!” “是啊!” 如今,狐族除北荒之外的所有长老都与悠容是站在一边的,这也意味着是与天族站在一边,顾子彦既是冲着天族来的,必也不会放过狐族、放过他们,个个心中一片恐慌。 “容我想想。” 此时的局面最能保全狐族的办法就是保持中立,与天族划清界限,但是,秦夜与初若桃有恩于狐族。悠容思考了片刻,便觉心中团起了一片乱麻,烦躁的厉害。 “莫怕,楚家是药傀儡的创造者,定会有办法对付刘家人的。”秦夜见众人恐慌了,忙出声安慰道。 “那也要楚家肯出手才行啊!”何瑾则某看一眼正在向旁边挪着身子的长琴,插嘴道。 众长老觉得何瑾的话十分有理,况且楚家与刘家是亲戚,楚家不出手帮,也在情理之中。 秦夜道,“楚家一定会出手的。”秦夜说完,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转身回了狐狸洞。 悠容似听懂了秦夜的话,便带着众人回道议事的狐狸洞,商议下一次迎战时的对策。 秦夜进了山洞,见初若桃在用水泼水月的小肩膀,十分无聊的样子,便走过去道,“莫不如找个人看着他们,我们去昆仑看看?” 初若桃闻言抬起头来,眼中的光亮闪了闪后,又瞬间熄灭,幽幽叹息道,“不行,万一再有人混进来,如何是好?” “那将他们送回冥府?”秦夜问道。 “枉死城丢魂的事,你倒是忘得干净。”初若桃颇具深意的回道。 秦夜连忙道,“下次再见到她们,你可莫手下留情了!” “哼!”初若桃起身,走到石床边,伸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顾北的毛,“你倒是推的干净!” “那好,下次遇到,我绝不手下留情,可好?”秦夜忙改口。 初若桃转过身去不理他,继续撸猫毛。 “唉……”坐在水桶里一直合眸装睡的水月忽然叹口气,插嘴道,“娘亲这是又欠睡了。” 初若桃听水月这次说话的声音有了些力气,便上前揪起他的耳朵问道,“你怎的总喜欢说这么容易挨揍的话?” 水月咧着嘴,喊道,“我,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哼!小没良心的!”初若桃推一下水月的头,一转眼,看到水月在水中的身子似有一些异样,立刻弯身将他自水中捞出来。 水月的身上浮上一层像是鱼鳞的东西,色泽蓝艳艳的,两条腿上也覆上了一层蓝色的鳞片。 “这是……”初若桃总觉得水月的鳞片与鱼鳞相似,回头见秦夜也走过来了,忙改口道,“这,是不是你们龙族的什么近亲啊什么的?” 秦夜摇头,摸一摸水月腰上鳞片,忽地发现,水月屁股上竟长出了一条极短的尾巴。 “有角!”初若桃紧紧盯着自己找到的证据,看向秦夜,“还敢说不是你龙族的?” 秦夜蹙眉,又过去摸一摸水月的角,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水麒麟吧?” 初若桃一惊,前前后后仔细翻看一遍水月的身子,“神兽水麒麟?” 水月被折腾的不耐烦了便冷冷的应道,“你还当随便什么都能在莽荒寒潭生活?” 水月这“啥事都敢干”的毛病,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初若桃架着水月的两条胳膊,将他悬在水桶上面,问道,“说,你接近我有何企图?” “企?企图?”初若桃这问题问的水月哭笑不得,“小爷我因为你们一个个的都操碎了心,现在还受了伤,你居然怀疑我!你良心喂狗了吗?” 水月说要最后一句话,便觉腋下一阵凉意,接着整个人噗通一声被初若桃扔进了水桶。 “噗哈!你的良心真被狗吃了啊!”水月还没意识到初若桃是因何松的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看向初若桃。 “嗯?”秦夜看水月这还是没有悔意,便水手摁了一下他的头。 水月刚浮出水面的头,又被秦夜摁下水中,喝了几口水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以为丢失本魂居然还在,此前一直未显本体,是因为他本身身体机能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大,昨夜让顾北的毒伤一攻,本魂居然亲自出来护驾了。 “哈哈哈哈哈……”水月看着水桶中自己身上的鳞片哈哈大笑起来,还时不时的抬手摸摸头顶的两只圆凸凸的小角。 “这孩子不会是被淹傻了吧?”被初若桃撸猫撸醒的顾北,睁眼便看见水月一会儿看看水桶,一会儿摸摸头顶的角,傻里傻气的哈哈笑着。 “他是伤全好了,又开始自己快活了。”初若桃张开手抓一把顾北的猫头,微笑道。 顾北挣脱初若桃的手,起身爬到一边,使劲抖了抖头上的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未好原因,才抖了两下,整个身子便歪到了一边。他也索性就势躺下,开始慢慢的舔爪子。 秦夜看看水月,再看看顾北,最后视线落在初若桃身上,“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心的去一趟昆仑了?” “昆仑?” 水月闻言,立刻在水桶里站起来,十分兴奋的抖搂着一身的水。 顾北也抬起头来,看向初若桃。他已听出来秦夜的言外之意,是要将他和水月留在青丘,他们两人去昆仑。 顾北抬一下头,本想反抗一声,却发现,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就是跟着去了,也只能添麻烦,便神色暗淡的,重新躺好,仔细竖着两只耳朵听初若桃接下来的话。 却听水月兴奋的问道,“昆仑山好玩吗?” 初若桃摇摇头,“并不好玩!” “哼,我知道你是想将我留在这里陪他!”水月不满的撅着嘴。 初若桃被水月的小表情逗得忍不住想笑,“那你说,我们三个,还有谁比你更适合留在这里陪他?” 顾北闻言,脸色更加暗淡了,虽然她现在是猫的形态,水月回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他不一样的眼神。 第86章 再战何筱族 “好啊,陪他就陪他,但是,若你们回来了,猫坏了,可别怪我!”水月條地自水桶里跳出来,抖抖身上的水,变回本体,前腿一抬,跃上石床,也盘腿卧在顾北身边。 初若桃见状,挑唇笑笑,摸一摸水月的小角,“如此乖巧,娘亲甚是喜欢。”初若桃说完,抬头看向秦夜,“青丘还是不安全,莫不如带回冥府吧?” 秦夜看一眼石床上两个病秧子,应道,“好。”秦夜说罢,便挥袖带着初若桃和石床上的水月和顾北一同消失不见了。 回到丰都城时,初若桃才恍然想起来,走时竟未与悠容招呼一声,不知她心中是否会心存芥蒂。 秦夜看向初若桃的时候,见她神色有些担忧,便道,“你还在担心青丘的战局?” 初若桃侧眸,方发现,她竟无意间开始在乎别人的想法了,忙侧过脸去,回一声,“嗯。”回过一声后,又觉得十分别扭,便兀自加快步子回到冥府。 秦夜带着一个变回本体的水月,和一个变不成人形的顾北,紧随其后。冥府的不太平似乎超出了初若桃的预料。 初若桃和顾北刚踏进冥府的地界,神荼和郁垒便迎上来,面色忧心忡忡的。 “你两知道回来了?” “再不回来,冥府就该易主了!” 神荼和郁垒一人一句,朝着秦夜和初若桃劈头问来。 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初若桃自秦夜怀里接过顾北,带着水月朝着冥君殿走去。秦夜看一眼初若桃走远的身影,与神荼、郁垒一同走向政殿。 一进殿门,神荼便朝着秦夜拱手道,“冥君大人,枉死城内最近出现大部分无主意识的恶灵,四处作乱。” 秦夜闻言挑眉,忽然想起了初若桃提前渡劫便是因为吃了水月的恶灵丹。“可查出根源所在?”秦夜住步回身。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是水月小公子的那些摔跤擂台上产生的。”郁垒看了神荼一眼,抢先开口。 秦夜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脸,片刻后才道,“此事切不能让初若桃知晓!” “是!”神荼、郁垒忙应道。 神荼接着道,“那恶灵凡是上了擂台,赢了的,不等走下擂台,便会立刻变的瞳仁空洞,四处伤人。” “哦。”秦夜应一声,似心不在焉。在发现神荼和郁垒看了许久后,才抬起头来问道,“那禁了那个擂台不就可以了。” “他们说,他们是给冥妃办事的。” 郁垒再开口便将秦夜的心思引了回来,秦夜转眸看向神荼和郁垒,“可能吗?” “懂了。”两人回一句,转身便出了政殿,不多时又返回来,站在殿门口,神荼拱手问道,“那些恶灵当如何处置?” “生前不好好做人,死了还不好好做鬼,按律法处置!”秦夜走到政案前,皱眉看一眼案几上的卷宗,抬头看向神荼,“判官呢?如何会留下这么多卷宗?” 神荼回道,“判官在阎君殿,可能过一会儿会过来批阅。” 秦夜摆摆手,神荼和郁垒转身走出政殿,相视一眼,这做冥君的带夫人到处管闲事,倒是将冥府的正经事置之不理,如今好好意思在这里质问别人? “怎的?心中腹诽别人时不时十分舒爽啊?”秦夜突然出现在神荼和郁垒面前,将两人本就白色的脸吓得更是苍白。 神荼弯弯身子,回道,“我们在商议着从哪里开始抓回那些恶灵。” “对对对。”郁垒赶紧附和道。两人说完后,也不等秦夜再说话,便赶紧化作雾气消失不见。 秦夜也无心与他们计较,回身看一眼政殿上的卷宗,迈步朝着冥君殿而去。 冥府的事看来只能托付给这几位品阶较高的人了,毕竟,天族若是不能安宁,冥府也会跟着受到冲击,倒不如,先解决了天族的外忧内患,再回头来顺理冥府的事。 走到冥君殿的时候,秦夜忽然发现,冥君殿的外面加了一层结界,灵力虽不强,当足以阻挡上仙品阶的人进入。 “这是何意啊?”秦夜站在门口朝着里面问道。 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初若桃出来,倒是变回本体的水月走到了门口,“娘亲出去了,她说她一会儿便回来。” “一会儿回来?” 秦夜问道,水月点点头,头上的两个还未长大的麒麟角看上去十分可爱。 不哟个多想,秦夜也知道初若桃定是看到神荼和郁垒又来找他议事,才会误以为冥府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出面处理,才会独自离开,前往昆仑了。 “水月,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都不能随便踏出冥君殿!”秦夜嘱咐一声,看着水月点头后,才转身化作雾气飘散而去。 昆仑的路比较远,但,由于初若桃是提前出发的,秦夜便是使出全力,也没有追上初若桃,倒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前往青丘送药的楚家人。 原来楚家不仅接受了天帝的封赏,还将留在刘家的楚晴也接回了楚家,并准备将楚晴送往九重天的药殿。 秦夜自楚家人的手中接过解药,便改道朝着九重天而去。 楚晴能做出来离家出走与刘家人苟合的事来,自然也难保日后会成为顾子彦插在九重天的一颗暗棋,他定要赶在楚家人将楚晴带上九重天,便让天帝驳回他们的请愿。 秦夜到的时候,天帝依旧在筑雲宫,琼枝也在,却不是像以往一样执子下棋,而是对饮相谈,看上去还颇温馨感觉。 但,要事在前,多温馨的画面,总是会被打破的。 “禀天帝,臣有要事奏!”秦夜破天荒的站在殿门外,朝着殿内弯身行礼。 “噗!”天帝刚送到嘴边的酒,被秦夜这么一句突如其来一个礼数,惊得全喷了出来。 另一边坐着的琼枝便遭殃了,琼枝看一眼被天帝喷了一身的酒渍,回身看向殿门外若无其事的秦夜,“秦夜殿下。” 秦夜抬头看向两人,迈步走进筑雲宫。 秦夜又朝着天帝搭手弯腰,天帝忙摆手道,“好不容易有个臣子的模样,竟还让朕出了这般大的糗!” 秦夜不语,依旧朝着天帝,搭手弯腰。 “罢了罢了,你快说吧,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天帝无奈的摇摇头,将酒盏递到琼枝面前。琼枝没好气的白了天帝一眼,端起酒坛,将新酿的丰露酒斟满天帝递过来的酒盏。 天帝端起琼枝斟满酒的酒盏,送到嘴边,回身看秦夜似要开口,连忙就酒盏放到桌上,便听见秦夜道,“楚家的楚晴断不能进药殿!” 天帝凝眉,“哦?为何?” 秦夜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琼枝气不过,插了一句嘴,“真蠢!你自己挑的事端,还不知道避让着点!” 第87章 手边傀儡师 琼枝这么一提点,天帝方想起来,秦夜与楚晴之间还有武清这么一个事,便道,“天族不予追究,楚家感恩戴德,她还会不知道收敛?” “若是知道收敛的话,当初初若桃放她一码,她就应该悬崖勒马,也就不会有后来离家出走的事了。”秦夜冷冷的道。 天帝抬起头来,看一眼秦夜,想说点什么,又怕一边的琼枝用话来噎他,便转了个话题,道,“那楚家只剩她一个正室后代了,总不会让楚家送一个外人的孩子来吧?” “那倒不是,楚堡主有一个关门弟子,只是因外戚势力太大,才会导致他的关门弟子不敢见光。”秦夜便将神荼和郁垒之前带回来的消息说出来。 也正是因为楚家外戚的原因,楚堡主才会对楚晴的事不放在心上,若是天族收了楚堡主的入室弟子,那楚家堡的形式就会改变,届时,楚家也不用再忌讳刘家的势力。 天帝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秦夜,“这件事你去办吧,朕再喝一口。” 琼枝闻言,一把抢过酒盏,一饮而尽,“喝什么喝,想让人家说我是红颜祸水?” 天帝抬头看一眼琼枝,起身走到秦夜身边,“走吧,喝个酒都不让人安心。” 秦夜弯身搭手,“臣还有要事,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天帝允不允,便大步走出筑雲宫。 天帝看着秦夜的背影,十分不悦的道,“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边说边回身看着琼枝,琼枝挑挑眉,天帝忙闭上嘴,叹口气,道,“朕还是去真的凌霄殿吧!” “不用!”琼枝听天帝这语气不甚友好,便起身抱着酒坛子,朝外走,“还是我给你让地儿吧!” 琼枝也不给天帝说话的机会,径直走出筑雲宫,回自己的星运殿了。 九重天的差是越来越不好当了,还是秦夜当初明智,宁可去冥府,也不留在这里做御战之神。 秦夜本以为,初若桃还会在昆仑山下的寒荒国落脚,然,他找遍了整个寒荒国也没有发现初若桃的踪迹,倒是有不少寒荒国的人往昆仑山去,说是拜会山神。 昆仑山的山神本是西王母,而西王母闭关还未归来,如今又传出来山神一说,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顾子彦已成功重塑肉身。 秦夜顿觉不妙,立刻起身赶往昆仑山。 昆仑山上,前来拜会山神的人一片一片的,熙熙攘攘,从山脚排到山顶。 秦夜立在云端俯视着山前山后,突然发现,昆仑山后山寒仙洞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秦夜想也不想便冲到洞顶。 果然见初若桃在山顶盘腿而坐,周身灵力缠绕,似在运转灵力寻找什么。 秦夜来到山顶不多时,初若桃便收起灵力站起身来,“冥府不是有事吗?你还有空来这里?”问完话,初若桃才发觉自己的这句话问的有问题。正想改口时,秦夜朝这边走过来。 “冥府的事再大,在我心里你也是第一位。” 初若桃闻言,抿唇一笑,“情话说的不错!” “实话。”秦夜沉声道。 初若桃便跟着他的话重复一次,“好,实话。” “你为何不与我知会一声,便自己跑来了昆仑山?” 秦夜的声音有些不悦,初若桃转眸看向山前山后的人,“幸得这些拜会山神的人都是凡人,若顾子彦再故伎重施,你现在才来便是为时已晚。” “他已经重塑肉身了?”虽然在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秦夜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初若桃一遍。 “何元献出了狐丹。”宁可简而言之的说明了原因。 秦夜叹口气道,“到底还是忽略了何元这个老狐狸。” “你错了。”初若桃转回身来,“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修炼了万年的元丹献给别人。” 秦夜侧眸,走过去牵起初若桃的手,“不如,我们也去拜会拜会山神?” 初若桃笑了,“秦夜殿下,您这一身的仙气,能扮得了凡人吗?” “试一试顾子彦是否真的塑成肉身,我们也好安排下一步的计划。”秦夜拉着初若桃袍袖一挥,两人不仅衣装变成了普通人的样子,连样貌也变了,手里还挎着一些拜山神的用品。 自寒仙洞顶下来以后,俩人便装成了唯唯诺诺的百姓,混进了人群里。天黑了又亮的时候,两人排着队才到了顾子彦的行宫前。 顾子彦的行宫前摆着一个大的四足铜鼎,鼎内香火旺盛,香烟渺渺的传进顾子彦的行宫,多有拜会者,却没有一个被宣进行宫接见。 秦夜和初若桃相偕着走近四足鼎,献了拜会的香烛,正要转身时,听到有人自行宫里走出来。 两人回身,便见翊霖与白秋月一左一右站在行宫门口,朝着正在拜会的年轻人道,“山神宣见!” 初若桃立刻看向那个满脸欣喜的被选中的年轻人,“我真的能见到山神了吗?”年轻人高兴的不能自已。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两人同时上前将年轻男子一左一右架起,“唉呀,这孩子,每次不想不读书都跑出来,这是第几次了?啊?看老子回去不打断你的腿!”秦夜边说边用力拉着年轻人往外走,初若桃则在另一边用灵力封上年轻男子的穴位。 年轻男子眨巴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反抗,却被众人当成了的叛逆期的孩子。 初若桃和秦夜架着年轻男子正要下山,便听见行宫门口的翊霖喊道,“站住!” “山神选中了您的孩子,您是不是应当感恩戴德吗?”翊霖走过来,拉着秦夜的袖子,“为何拜会了山神,却不让孩子见山神一面呢?” 拜山神的百姓闻言觉得翊霖所言有理,纷纷指责初若桃和秦夜的不对。 翊霖拉着秦夜的胳膊不放开,年轻男子趁初若桃和秦夜的注意力都在翊霖身上,忙借机跑到了站在行宫门口的白秋月身边,白秋月朝着年轻男子的后背拍了一下,男子便开口说话了。 “他们不是我父母!”年轻男子脸色愤怒的指着秦夜和初若桃。 拜会山神的众人立刻和初若桃、秦夜迂开一段距离。翊霖似有所察觉,转身回到白秋月身侧才道,“现身吧!” 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一同变回本尊。初若桃看向白秋月,伸手唤出弑神戟,“上一次去冥府,你逃过一劫,这一次,是不是该算一算你欠冥府,欠我本座的这笔账了!”初若桃说完,将弑神戟重重掷在地上。 弑神戟落地的那一刹那,整个昆仑山都跟着颤了颤,上山拜会山神的百姓们被吓得抱头鼠窜。 “众位百姓,此山的山神乃兽族尊者西王母,如今西王母闭关修身,其座下兽族将领顾子彦便自称为王,你们可莫被他骗了!”初若桃说完,迈步朝前走了一步,朝着翊霖道,“你可还认识这弑神戟?” 第88章 有狐狸骗人 翊霖身子微怔,对弑神戟的威力还停留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上。 “住口,莫在哄骗朝拜山神的百姓!”白秋月往前一步,将翊霖护在身后。 “呵!这是不要你那个恋了一万年的天族太子了吗?”初若桃回头酸溜溜的看了一眼秦夜,秦夜被她说的,不知所从。 “我喜欢的不是什么天族太子!”白秋月看一眼秦夜,梗着脖子嘴硬道。 初若桃立刻接过话茬,“哦,那是冥府冥君?”初若桃转身看看还未离开的百姓,“都有吧,这是天族和兽族之间的恩怨,你们这些人族就莫掺合了!” 百姓们闻言,赶紧转身下山,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像是天族与兽族之间会立刻在昆仑山开战一般。 “你能不能别把我再和她牵扯在一起了?”秦夜走近初若桃身侧,低声哀求道。 “闭嘴!”初若桃瞪一眼秦夜,秦夜自知理亏,便也不再作声,任由初若桃拿着万年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来拖延时间。 “你莫想离间我与翊霖之间的关系,我已嫁给他,心中便不会再想着别人!”白秋月话说的好听,语气听上去却不那么镇定。 初若桃看百姓们撤的差不多了,便朝着行宫门口喊道,“顾子彦!一万年了,怎地还变的没脸见人了!” 秦夜附和道,“你莫吓到人家,你一个妖神,我一个上神,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刚修成肉身,元神还不稳定的九头兽敢出来面对的。” “是吗?” 初若桃和秦夜闻声看向行宫门口,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被选中的年轻朝拜者,而声音却和一万年前的顾子彦一模一样。 “你们枉死城的这些恶灵还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加上何元那个老不死的数万年修行的狐丹,啧啧啧,刚好可以助我占有一具肉身。” 初若桃听到他话里的意思,是要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肉身占去,忙道,“没想到过了万年,你竟然无耻到要占用一个普通人的身子!” “彼此彼此。”顾子彦笑着道,“你不也借用了枉死城的恶灵丹吗?不知道一下子吃那么多恶灵丹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还真要谢谢那两颗恶灵丹,否则我还过不去妖神的天劫呢!”初若桃说着回身看一眼秦夜,“也要庆幸你要年前跳脱束魂伞,否则,也没有我今日如此出色的夫君相伴左右!” 顾子彦看向秦夜,点点头,“嗯,帝江的小侄子是挺出色,可终究修为上还是不如你。” “男人的尊严不是用修为来判断的!”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你说呢,相公?” 秦夜走到初若桃身侧,倾身在初若桃额前落下一吻,回身看向顾子彦,“都一万年过去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不知,你要如何与我夫妻二人相抗衡?” “哈哈哈……”顾子彦突然笑起来,“伴侣是什么?本座如此强大,何须伴侣这样的绊脚石?”顾子彦指向初若桃,“倒是你,脱胎换骨到靠男人活到现在,堂堂六臂战神,可耻!” 初若桃不怒反笑,“可耻吗?女人嫁为人妻,在家洗手做羹,出外横刀战马,难道不是很惬意吗?” “重活一世,你这嘴倒是变得灵光了很多!”顾子彦被初若桃噎的一时无话可说,便专挑初若桃前世所不屑为之的事来讲。 初若桃笑着作揖道,“多谢顾子彦兽将夸奖!” 这数万年来,自西王母闭关后,怕是天上地下,知道顾子彦本是兽将的人怕是不多了吧。顾子彦已将他是兽族王者的身份,深深刻印在人们的心中。有一些新休出灵力的兽族子民已经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王其实是另有其人。 顾子彦被初若桃点出尊位,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回首便朝着初若桃劈出一掌。 初若桃提起弑神戟抵挡,秦夜却担心初若桃力不敌顾子彦,立刻揽着她的腰身向一旁撤去。 “狗急跳墙!”初若桃斥一句,推开秦夜,挥出弑神戟劈向行宫前的众人。 就在弑神戟快要落下的时候,顾子彦的声音自大山周围响起,“这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初若桃闻言,收着弑神戟看向四周,回身落在陆续身上,“这回音响是修了多久才修到如此地步的?要不要本座再帮你练练?” “不必了!”顾子彦面色一冷朝着翊霖和白秋月道,“送客!”说罢便转身回了行宫,进了行宫不多时,霸占了别人身躯的顾子彦便捂着心口咳嗽起来,直到最后坐在正殿中央的座位上,浮躁的气息才有些平息。 初若桃见状,便要提着弑神戟再度上山,被秦夜拉着,“今日不可战,回去再说!”秦夜的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也不等翊霖和白秋月过来送客,扛起初若桃便化作雾气飞升云端。 顾子彦元神与身体融合尚需些时日,而初若桃身上的旧伤也并未完全痊愈,便是战,秦夜也不会让本就有伤的初若桃来披甲上阵。 他是男人,保一方平安的前提还是要先保妻子平安! 两人刚在云端落脚,初若桃便挣扎着自秦夜肩头跳下来,“你为何不让我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万年前,你已经给过了。”秦夜好声好气的自怀里取出一块帕子,凑到初若桃嘴边,想要帮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不劳费心!”初若桃固执的转过身去,用手背在嘴角蹭了一下,才发现,她刚才喉间翻滚的是血水。 “旧伤未好再添新伤,若是哪天他们再攻上九重天,天下苍生谁来守护!”秦夜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抓起初若桃的肩,两眼盯着她的眉眼,不肯移开分毫。 初若桃回过身来,视线定在秦夜手里的帕子上,片刻后道,“即便是他们明天攻上九重天,天族还有你在,兽族可没有第二个顾子彦。” 秦夜薄唇微挑,“你说的也对,顾子彦是孤单的,我们从来都不孤单。” 是的,自一万年之前开始,她便走入了他的世界,自此再没有分开过。 秦夜带着初若桃直奔青丘,秦夜知道初若桃心里还是惦记着青丘的战事,毕竟,这一场战,关系着天族与青丘的关系,若是青丘平和了,天族与兽族起纷争,青丘便不会受到牵连,秦夜和初若桃也不用顾虑其他,只管天族即可。 到了青丘,初若桃才知道,她两天的心烦气躁不是没有原因的,何筱带来的士兵虽被何瑾和悠容共布幻境伤的不浅,但是,那些士兵似乎都不知伤痛一般,除非是当场被杀死,否则会一直提着刀剑横冲直撞,似没有灵魂一般。 站在战场的边缘,初若桃与秦夜看着战场上还剩的数百人,与他们在北荒见到的何筱一样,都是瞳孔涣散。 第89章 秦夜会天帝 “这些士兵怕是被施了傀儡术。”秦夜转身看向悠容,“明日起,所有去世的士兵都要从战场上清理。” “为何?”悠容不解。 初若桃伸手指着远处的几个行动缓慢的士兵,“你看那几个是不是我们的人。” 悠容听到“我们”两个字时,微微一怔,待看到初若桃手指的那几个人时,更是忍不住后背发凉。那几个人的衣着确实是青丘人的衣着,但,由于里的太远,实在是看不清他们身上所受的是不是致命伤。 “我去清理了那些祸害!” 说话的是何瑾,悠容测眸,“那是你们族的人。” 何瑾脸色微微一沉,敛去了往日的不正经,“正因为是我族,我不能让他们污了我北荒的名声!” “那你为何不直接夺回北荒的长老之位,也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伤亡。”初若桃冷不丁来一句何瑾转身看过来,只言未语便消失在原地。 待何瑾离开,秦夜看着初若桃道,“北荒的长老一位一直都是长者继承,但到了何瑾这一代,因何瑾年幼,族内便起了纷争。” 初若桃恍然,“这也是何瑾为何会在短短时间内修成上神的原因吧。” 秦夜接着道,“何瑾是夺了大长老一位的,是因为不善理族内纷争,才躲到了南边的招摇山。” 悠容道,“若是她愿意回去,想必北荒人定会选择信她这个上神,而不会选残暴的何元一族。” 一直站在后面的长琴突然开口道,“你们别以为本乐神殿下是个看热闹的主,琢磨我媳妇儿,是不是得先与我商议一声。” 秦夜回身看向长琴,“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何瑾放着好好的大长老不做,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吧!” 长琴果然不说话了,人影一闪也消失在众人面前,众人回身便见长琴手执长笛站在何瑾身后,附笛于唇边,一曲自唇边流出,不多时那些士兵便全部倒在了地上,何瑾再挥出一剑予以致命一击。 清理完场上所有能动的士兵后,何瑾与长琴回到众人身边,悠容芊手一伸,一杆火把在手中燃起,转身看先秦夜,“下辈子让他们莫再做狐。” “做什么都一样,人族的国也会有纷争战乱。”秦夜回道。 “唉……”悠容叹口气,将手中的火把扔到战场上一句逝去的士兵身上。 秦夜看着熊熊燃起的火,道,“傀儡是没有魂灵的。” 悠容和何瑾的手同时收紧,抬头望向已经燃起的尸身。那个将这些士兵推上不归路的人将会是整个狐族的仇人。 “何瑾,回去吧,为了我们无辜的族人。”看着越燃越大的火,悠容幽幽说道。 长琴闻言,连忙牵着何瑾的手,深怕她一生气便弃众人离开。何瑾回眸看向长琴,微微一笑,长吁一口气,“北荒的担子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早知今日,当初就招摇山了。” 长琴闻言,松了一口气,“不要勉强。” 何瑾笑笑,“我不勉强,你替我担起北荒的责任啊?”何瑾说完,朝着众人拱手道,“就此别过吧,此一战,狐族伤亡太大了,我便是想坐视不理也说不过去了。”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回身问道,“需不需要我们?” 何瑾看看初若桃,“还是休息休息吧,若是在狐族挑不起纷争,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九重天。”何瑾搭手与众人作别,临走时回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初若桃。 初若桃的视线一直在战场上的火焰上,一言不发。这个世界已与万年前不一样了,后起之秀似比她们这些先辈们还要优秀。 悠容看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回身朝着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命人将战场上的狐族亡者厚葬,便是不能往生,也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众人的视线重新聚到悠容身上,悠容吩咐完随从后,回身看向众人,“各族长老即日起,看护好各族的子民,莫再让我族子民受到无故的伤害了。” 众长老纷纷搭手告别,转回自家分地。短短时间里,该走的人都走了,青丘幻境外的战场上,便只剩下初若桃、秦夜,还有悠容了。 “北荒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在攻来了,青丘可以好生修养修养了。”秦夜站在初若桃身边,一同陪悠容等待收场回来的狐族士兵。 悠容的视线却落在秦夜身边的初若桃身上,轻声叹道,“修养谈何容易,怕是真正的战幕才被掀起!” 初若桃转回身来,“早知今日如此混乱,倒不如当初不讲你救出圣狐殿,既免去了狐族的纷争,也青丘国也不会被天族和兽族之间的恩怨牵扯到。” “这是什么话?”悠容挑眉道,“狐族被人族统治了上万年之久,是因我而起,我来终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呵,也是。”初若桃突然笑道,“兽族与天族的这场战争,由我而起,也理应由我来终结,没有任何理由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悠容闻言,以为初若桃误会了她的意思,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狐族的事。” 初若桃笑了,“我说的是天族的事。”她犹记得,初遇时的悠容和何瑾都是十分能言善辞的,如今让这些琐碎的事消耗的,都没有了当时的心情。 悠容摊手,将一粒白色的丹丸,交到初若桃手中,“狐族欠你们夫妻二人的已不止是一个青丘国这么简单了,这粒丹药是东山长老要我代为转交的,多谢你夫妻二人为狐族的事,辗转奔波。” “什么东西?”初若桃问道。 悠容笑着道,“这是蓬莱岛仙草所制,是治内伤的上等药丸。”说到这里,悠容想起了前几日顾北和水月受伤的事,忙解释道,“东山长老处已所剩无几了,且又不是随身所带,此一粒还是长老专程回了一趟东山取来的。” 初若桃想了想,将丹药收起,回身看向秦夜,“是不是要去九重天一趟,通知天帝一声。” “什么?” 秦夜一时未想到初若桃的意思,便回头一句,却被初若桃白一眼,“防着点兽族。” 悠容看收场的士兵都已回来了,便朝初若桃和秦夜笑着说道,“好了好了,都是几万岁的人了,还眉来眼去的,我这孤寡老人可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你们还是赶紧干正经事儿去吧。” 秦夜朝着悠容点点头,拉着初若桃便消失在青丘。 走到天门外时,初若桃突然驻足不前了。“我自己去吧,你回冥府,这个时候最容易遭到袭击的就是冥府。” 秦夜闻言,眉头一皱,片刻后,拉着初若桃径直进了天门。 天族议事的凌霄殿内空无一人,秦夜便带着初若桃直奔天帝的筑雲宫,筑雲宫中倒是有几个人,却也不是为议政而来。 第90章 水月是麒麟 秦夜和初若桃迈步走进筑雲宫,看一眼宫内的太乙真人、酒曲神君、夜游仙君,一个个皆是好酒之人。 秦夜皱眉走到天帝身侧,沉声问道,“怎地,天帝这是要召开品酒大会啊?” 秦夜一言,众人回身看向秦夜,接着视线又转向了秦夜身侧的初若桃,纷纷一愣。早就听闻六臂战神转世已渡了仙劫,如今看来事实要比传言真切许多,而且,初若桃的实力当属是天上地下一等一了。 天帝看着初若桃的眼神停了一下,转头朝着一边的琼枝招呼一声,“快,你上次埋这个酒的时候,秦夜正好回来了一趟,今日这酒出窖,他又回来了,还真是口福不浅啊!” 琼枝端着酒坛走过来,翻手变出一只碗来,斟满酒交到秦夜手中,“这便是我上次埋在院中的那坛酒,借了星运殿的地势,香浓的很。”琼枝说完,又变出来一只碗,斟满酒,送到初若桃手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直呼其名,“初若桃,这个酒,可比你前世在红枫树上饮过的甘甜许多。”琼枝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初若桃身边的秦夜。 初若桃没有说话,端起碗,一口饮尽,然后看向秦夜。秦夜则是将酒放到天帝身边的小桌上,问道,“您就不怕兽族突然攻来,还有心思在这里品酒?”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放在桌上的酒碗,琼枝见状,立刻朝着秦夜使眼色,秦夜回身看了初若桃一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待秦夜饮完酒,初若桃问道,“如何?” 秦夜诧异的道,“能如何?” 天帝摇头叹息,“唉……世人皆知六臂战神爱酒如命,你饮一碗,却不知其中味道?” 初若桃依旧不作声,看着秦夜,秦夜脸色微微一红,将碗伸到琼枝面前,“再来一碗。” 琼枝依言,将秦夜的碗又斟满。秦夜看一眼琼枝脸上怪异的神色,再次端起,却不是一口饮尽,而是细细品尝,片刻后,秦夜将酒碗再次放到桌上,抬头看向天帝,“自打我记事以来,你这是第一次有先见之明。”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初若桃却道,“不要笑的太早。” 众人闻言又收起笑容,看向初若桃,“天族最大的弱点就是天下苍生,我们顾得了九重天,终双拳难敌四手。” 天帝笑笑,“当年你与顾子彦一战之后,翊霖便带着兽族挑起国其他族类的战争,所以,这一次的准备,不是万全,绝不出手。” 初若桃扯扯嘴角,将酒碗伸到琼枝面前,边看着琼枝倒酒,边说道,“希望你的万全之策是从万全的角度去想的。”说罢,琼枝的酒也倒好了,初若桃端起酒碗,“既然天族已有准备,我便先随夫君回冥府了。” 天帝闻言蹙眉,看向秦夜,“冥府的政务可有人处理?” 秦夜点头。 天帝道,“那便留在九重天罢,鹿云宫的红枫还在。”天帝的这句话是与初若桃说的。 秦夜代为拒绝道,“冥府政务有人料理,但是冥府的防卫还未有人布置,天帝莫真当那里是铜墙铁壁。”那里还有一个万鬼窟,万鬼窟的结界一旦被破,那整个六界众生都休想舒坦过日子了。 天帝闻言点点头,“你们新收的那只神兽,本体携有三光神水,可涤世间万恶,必要时,可以用来做冥府的防守。” 初若桃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哼!”然后便拉着秦夜径直出了筑雲宫。 这九重天如今怎变的如此自私自利,看来,战后,那鹿云宫,她也不必再回去了。 初若桃与秦夜出了筑雲宫后,宫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天帝看向不断为众人斟酒的琼枝,赞道,“贤良,若不是你提前想到那些门门道道的,只怕今日,他们夫妻二人又少不了一顿冷言相讽。” 琼枝手中端着一只空碗,自顾自的到了一碗酒,端起慢慢品道,“你是堂堂的天帝,竟色令智昏到要我来出主意,还好意思说!” “呵,色令智昏!”天帝挑眉道,“那还不是你日日在我跟前打转,才导致的结果?” “哼!”琼枝转过身去不他了。 太乙真人本就是图着琼枝的酒来的,酒曲神君更是为了为来年的新酒奔波而来,夜游仙君更是巡夜回来恰巧路过,被天帝拉过来凑数的。三人见天帝和琼枝又闹别扭了,忙找了借口,带了琼枝赠予的酒,转身溜之大吉。 秦夜和初若桃回到冥府的时候,冥府内已经乱成一团遭了,枉死城病变的恶灵越来越多,已不是楚家给的药能解决的了。 看着枉死城内的水深火热,秦夜愁眉不展。 难道真要用水月的三光神水吗? 初若桃看一眼往死城内来回乱走乱撞的恶灵,见人就咬,见魂就吞,像极了十八次地狱中的修罗地狱。 初若桃径直回了冥君殿,顾北还是猫的样子,蜷着身子伏在床榻上,闭目休息,水月则是自己做了几个冰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自己陪自己玩。 “娘亲!” 水月看初若桃回来了,直接弃了冰球,奔初若桃而来。床榻上的顾北耳朵跳了两下之后,也抬头看过来。 初若桃走到床边坐下,将顾北抱起来,前后反转看了看,问道,“可有好转?” 顾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回道,“你再不回来,我和水月便要冲出去了。” 初若桃挑眉,“我将你们送回来才几日,便好的如此欢实了?” 水月撇撇嘴,“算了吧,我每日用三光神水替你涤一遍元神,算上今日,已有三日了,你好了,我呢?” 初若桃闻言,将顾北放到床上,弯身抱起水月,柔声问道,“小月月受伤了?” “嗯嗯!”水月委屈的撅着嘴,点点头,指着心口的位置,“这里受伤了。” 初若桃伸手,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水月立刻咧着嘴点头,“好了好了,吃了这个就好了!”说罢便一把抓过糖葫芦,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顾北烦烦眼皮,“庸俗!” “是啊!”初若桃附和一声,手中却是多了一个食盒,食盒的盖子还未打开,便嗅到了佳肴的香气。初若桃叹口气,道,“看来,这里菜,我是白白准备了。” “喵呜!”顾北惊叫一声,飞扑过去,将食盒压在身下,像只讨食的狗一般耷拉着舌头,“乖,本猫的主子是最好的!” 初若桃用手指怼一下顾北的头,“墙头草。” 初若桃说完,便见秦夜自殿外进来,进门后,视线便落在专心吃糖葫芦的水月身上。初若桃见状,起身走出殿外,随便拉来一个鬼卒吩咐道,“备一大桶水,送来内殿!” 第91章 冥君管闲事 初若桃回道卧房的时候,水月已经坐在了秦夜的怀里,边吃糖葫芦边美的哼哼唧唧的。秦夜看上去还未来得及提枉死城的事。 初若桃走过去,将水月抱下来,放在地上,看向秦夜,“先让他缓一缓。” 秦夜点点头,看向梳妆台上,趴在食盒里吃东西的顾北,伸手轻轻在他猫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有没有想念过扬州的活计?” 顾北被惊得一个激灵,回头朝着秦夜毫不客气的呲呲牙,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秦夜看的不由笑了,这小子变成猫吃东西时原来会护食啊?怪不得他以前从不用本体吃饭。 过了一会儿,鬼卒送来了一大桶水,像往常一样搁置在了卧房的屏风后面。 水月见状,第一个褪去伸手的衣袍,奔进水桶,欢快的扑腾着水花玩。初若桃倚在屏风上笑看着水月那欢快样。他们被困在冥君殿数日了,水月都未曾碰过水,还真是为难他了。 见水月玩的欢实,秦夜也走过来,趁机问道,“借用一些你的三光神水,可以吗?” 水月正玩得开心,想也不想便点头,“好啊好啊!” 初若桃回头鄙视秦夜一眼,秦夜无所谓的耸耸肩。 过了一会儿,水月吃完了,也玩累了,便闭上眼在水桶里睡着了,胖胖的身子像一片荷叶铺在水面上一样,摇摇曳曳,却始终没有要醒的样子。 顾北也吃饱了,侧躺在梳妆台上,打着呼噜,嘴里断断续续的飘出一句话,“那臭小子,知道,枉死城出了事,这是养精蓄锐呢!” 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走到梳妆台前,向这位吃饱了装大爷的懒猫请教,“他如何知道?” “那个摔跤擂台就是因为他才热闹起来的,他说,他在那个擂台上留下了东西,所以能感受到枉死城内的气息。”顾北抬了抬头,又重新躺好。 “这小子还有这能耐?”秦夜看了一眼初若桃,然后两人一同回身看向屏风。 屏风上薄纱遮挡着水月微酣的睡颜,初若桃和秦夜却是很清楚的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噜声。 “呼……噜……突突突……” 呼噜声中还夹杂着一串串可爱的吐泡泡声。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回身走到床榻边坐下,抬头问道,“其他地方可有异样?” “目前只有枉死城。”秦夜回道。 初若桃想了想,接着道,“冥府最难守的就是生死门和往生门,这两处连接着人间与冥府,又不能随意关闭。” “神荼和郁垒已经加派了人力。”秦夜又接着道,“倒是即将到来的七月鬼节,很是难办!” “对,人多鬼杂!”初若桃用四个字总结,然后看向秦夜,“不如取消鬼节,待灭了顾子彦以后再补。” 秦夜摇摇头,“有许多在冥府务工的魂灵,一年只有这么一次探亲的机会,取消了,他们浮躁了可如何是好!” “是啊,魂灵气息不稳,三魂不固,最容易暴走。”初若桃说完,身子往后一仰,就势平躺着解解这些时日来连日的奔波劳累。 秦夜看着初若桃肆无忌惮的样子,喉间忍不住滚了滚,就在他快被心中那个邪恶念头吞并的时候,水月的吐泡泡声又高了一些。 “吐吐吐……” 秦夜仰起头,平缓一下气息,压抑着心头的yu望,看向初若桃,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如今看来,水月是寸步都不能离开冥府了。” 初若桃侧过身以来,架起二郎腿,撑起一只胳膊支着头道,“怎么,你还想让我们娘俩一个给你守冥府,一个给你守九重天?” “如果可以,我宁愿带着你躲去莽荒!” 秦夜的眸色暗了暗,是战争,就必定有伤亡,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为别人的贪婪买单。 “算了吧,我的弑神戟和战刀还不会同意呢!”初若桃嘴角挂着点点笑意,打趣道。 弑神戟、古月战刀,初若桃,你还缺一个束魂伞,没有束魂伞,谁也敌不过顾子彦,即便你是不老不死,也难免身负重伤。 秦夜看着初若桃的眸色深了深:我最怕看到的就是你受伤! 水月自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初若桃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秦夜则是坐在床边,和趴在梳妆台上的顾北四目相对,像是在暗地里沟通什么。 “喂!”水月轻手轻脚的走到秦夜面前,突然大叫一声,“你们两个在密谋什么大事!” 秦夜被他喊的一愣,立刻回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初若桃。 不出预料,初若桃被水月这一声惊得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抬起眼皮看着面的众人,见没什么异样后,又重新跌回了床上,口中喃喃道,“没事别吵我。” 秦夜回头狠狠瞪了水月一眼,吓得水月缩缩脖子,咧嘴笑道,“嘿嘿,我们是不是该去枉死城了。” “枉死城?”刚躺下的初若桃再次弹坐起来,“啊?走啊?” 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那双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笑道,“你去哪?” 初若桃晃晃头,看到站在秦夜身边的水月,“水月?水月!”身上残留的睡意立刻被偷全部清走,“走,枉死城的人还在水深火热中。” 初若桃说完,便要起身边去拉水月的手。秦夜见她整个人还有三分睡意,便伸手一把将她拉回来,摁在床上,柔声道,“想睡便睡,剩下的事,我来做。” 本来身上还有些困乏,被秦夜这么一拉,反倒精神了。初若桃坐起来看向秦夜,“我怕枉死城的恶灵来找我!” 秦夜尴尬的抹抹鼻子,很显然初若桃是被他这么一拉,跌回来才彻底清醒的,便笑着道,“走,走,去枉死城。”说完站起身来,拉着初若桃往外走。 初若桃别扭的甩开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 水月闻言,捂着嘴躲一边偷偷笑去了。秦夜依旧拉着初若桃的手不放开,初若桃瞪他,他也当没看见,径直拉着初若桃往外走。 趴在梳妆台上的顾北见状也跟了上来,虽然走起路来,脚步还是有点飘,但,好歹他的猫命是保住了。 枉死城的情况比刚回来时还要糟糕,前往镇压恶灵的鬼卒也有被感染的迹象,若不是枉死城的通往冥府其他地方的入口尚有结界隔离,怕是那些恶灵早就夺门而出,将病浸染道冥府的其他地方了。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顾北,“死猫身体才恢复,就留在这里吧。” 顾北黑溜溜的猫眼睛看着枉死城的那些恶灵,忍不住有些后怕,当日他中了毒,若不是水月在,现在的他很可能就和里面的那些恶灵一样了。 顾北抬头深深的看一眼水月,身子往后退一步,点点头,“嗯。” 第92章 昆仑山聚头 水月朝着顾北吐吐舌头,回身走到初若桃身边,牵起初若桃的另一只手,看向初若桃,“娘亲,走吧。” “嗯。”初若桃点头,与秦夜相视一眼,一同迈步走进枉死城。 前面的三个人影是如此的,顾北竟有一种“我很多余”的错觉,万年来,顾北第一次意识到,无论是于万年前的古月而言还是于现在的初若桃而言,他都是一个累赘,无论走到哪,都会拖她的后腿。 顾北的身体不住的往后退,慢慢隐入黑暗中。 而,刚刚走进枉死城的初若桃、秦夜还有水月,一踏进结界,便立刻有成群的失了神智地恶灵朝着他们扑过来。 秦夜想也不想,便抬起一只手,用灵力将初若桃和水月罩在身后。秦夜的灵力发出来的时候,初若桃便觉得脖颈间一阵温热,便伸手将那个秦夜在第一次进枉死城时挂在她脖间的项链,白色的质地散发着柔和的光,与秦夜身上的灵力一个颜色。 然,水月并没有一直躲在初若桃和秦夜的身后,他大步走到秦夜的身边,伸出右手,然后,左手中变出一根细针,左手捏着银针在右手的食指上轻轻一戳,立刻有鲜红的血珠子鼓出来。 “水月,你做什么?”初若桃惊呼一声。 水月回头笑一笑,回过身来将右手高高举起,在空中书出一行怪异的字符,口中念念有词,“三光神水,惜悯众生,借浑沌初善,涤世间万恶,落!” 随着水月口中的“落”字一出,天上开始飘落红色的水珠,慢慢的水珠在落下的时候又变成了纯白色的,透明的。水珠在落到那些躁动不安的恶灵身上时,恶灵们很快便安静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举起双手像朝拜圣者一般向着水月跪倒下来。 待水珠全部落下来后,所有恶灵的眼中都开始变的晴明起来,不多时大家便回到了以往的日子。 “见过冥君,见过小公子!”齐刷刷的声音喊的震耳欲聋。 初若桃摊摊手,“没我什么事?” “才不是,娘亲给我打气!”水月回身笑着挽起初若桃得胳膊,看向秦夜,“这次,娘亲可以借我几日了吧?” 秦夜愣了片刻,笑着点点头,“借你几日。” 初若桃狐疑的看着秦夜,在兽族和天族即将大战的节骨眼上,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又想独自承担什么? “娘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水月不由分说,拉着初若桃边走,快要跨出枉死城的门时,水月又回过身来朝着跪在地上的众恶灵说道,“把你们的供品都准备好!” “尊小公子令!”众恶灵恭敬的回道。 秦夜回头看向水月,“你小子!”竟然比他这堂堂的冥君都有震慑力,不仅背着他在冥府的摔跤擂台敛收财物,还胆敢在他面前公然收取供品。 “略略略……”水月回头朝他吐吐舌头,拉着初若桃消失在门外。 “猫呢?”踏出枉死城,初若桃便发现被她下令守在门外的顾北,竟然不见了。 “不是在这呢……”水月也回过身来,到嘴边的半句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同样的疑问,“是啊,猫呢?” “秦夜!”初若桃想也不想便回身朝着枉死城里喊一声。 很快,秦夜便自枉死城走出来,不解的看着正急的一脸焦躁的初若桃,“发生了什么事?” “顾北呢?”初若桃问一句,问完后才想起来,方才他们是一起进的枉死城,他又怎会知道顾北去了哪? 秦夜在附近着了一圈后回到初若桃身边,“会不会是回寝殿了?” “不会!”初若桃一口否决,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脚下的土地,“我的吩咐,他从未违抗过,莫不是,莫不是白秋月他们又来了冥府?” “不能。”秦夜相对冷静,“此处没有打斗痕迹,我们也未曾听到过他喊。”秦夜说着将初若桃拉进怀里,安慰道,“许是他身子乏了回了寝殿,我们现在回去看看。” 初若桃温顺的点点头,一手拉着水月,一手牵着秦夜,往冥君殿而去。水月的腿脚欢实,为等初若桃和秦夜迈进冥君殿的门,水月便先放开初若桃的手,在冥君殿的内殿外殿着了个遍,然后在初若桃要踏进内殿的时候,出门迎上初若桃,摇着头,嘟着嘴,“没有。” 初若桃一个趔趄,靠在秦夜身上,努力压制着激动地情绪,在脑海中寻找着顾北可能去的地方。 “扬州!” 对!扬州是顾北的属地,初若桃便是在扬州与他重逢的。 初若桃说罢便要动身去寻,顾北现在大伤初愈,身子还是很虚,若是碰上翊霖的党羽,根本没有应对的余力。 “不能去!”秦夜出声唤住初若桃,“大战在即,我门日夜都得放着,冥府,天族,乃至四海八荒天族的友族,缺一不可!” 初若桃收住脚步,仰首镇定了片刻,回身看向秦夜,“如此,你去忙政务吧。”说罢看向水月,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你适才说要去哪里?” 秦夜见初若桃不走了,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朝政殿走去。冥府的眼线遍布各处,只要顾北未回九重天,鬼卒便能寻到他,若是回了九重天,便更省去了初若桃的担忧。 初若桃木讷的随着水月朝着忘川河走去,一路沿着忘川走了许久,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呆愣愣的在心里想着顾北的事。 水月见状,驻足不前了,“娘亲,听说,你前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六臂战神?”水月仰头看着初若桃。 “啊?”初若桃回过神来,不解的道,“怎么了?” 水月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走,围着初若桃绕了一圈后,认真的道,“六界无人能敌的战神不应是儿女情长的人才对啊!”水月单手托腮,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听出来水月这是在说落她大敌当前,还不思政局,只知道惦记自己的猫。初若桃忍不住用手指敲一下水月的头,“你个小东西,真不知道你在枉死城里还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东?” 水月背着手,开始摇头晃脑的围着初若桃转,“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早起的虫子都喂鸟,早起的鸟儿真有虫吃!……” 水月还在围着初若桃转,边转边念叨着他在枉死城学到的一些话,将初若桃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噗!你都是跟些什么人学的啊?怎的一句好听的也没有?” 水月看初若桃笑了,便接着道,“有啊!相思入夜难眠,春枕二月雨帘。蒂花结枝三千丝,入耳激昂。” 水月这次背的虽然是优雅的诗句,但初若桃还是觉得那里不对,“这怎的出了胡诌就是情情爱爱的,以后莫再说我!” 第93章 昆仑会顾子彦 “好啊!不说就不说,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十分漂亮的!”水月说罢便拉着初若桃继续沿着忘川往前走。 初若桃无奈的摇摇头,也只好由他去了。顾北便是她不亲自去寻,秦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一点,初若桃倒是很相信秦夜。 水月拉着初若桃一直走到忘川在冥府的源头——功德泉,泉水自泉眼中汩汩冒出,在留了一段距离后开始变红,知道后面的深红色。 初若桃看向水色变红的地方,岸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伞,颜色却都是红色的。难不成是纸伞将水染红的? 初若桃想着便迈步走向那些摆在地上的纸伞,在她的脚步快要迈进纸伞摆放的范围时,一个深沉而沙哑的声音突然说道,“来访者何人?” “六臂战神!” 不等初若桃回答,水月先大声的报了一个最响亮的名号。 然,水月的声音落罢后,那个深沉而沙哑的声音便再未响起。初若桃疑惑不解的拉着水月一同走进红伞摆放的范围,这一次,那个声音便如浸入了深渊,再没响声。 走了不多时,初若桃忽觉眉间一阵晕眩,急忙伸手扶着水月才站稳身形,看一眼周围的纸伞竟变得一模一样,没有了站在外面时所看到的各种样子。 初若桃使劲摇摇头,拉着水月问道,“这伞是不是变得一样了?” 水月回身看一眼,摇摇头,“没有啊!”怕初若桃不信,水月指着初若桃脚边的一把伞道,“这个是竹骨的。”又指了指初若桃身后的几把伞道,“那把是木骨的,那把是梨木骨,还有红木,杉木……” “停!”就在水月不停的絮絮叨叨的给初若桃讲她身边的伞时,初若桃忽然喊道,“有没有一把伞柄和伞面上都刻着符咒的?” 水月前后左右,远的近的都扫视一遍后,没发现初若桃所说的伞,便摇摇头,“没有,这些伞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花纹,虽很怪异,却也好看的很。” “没有?”初若桃关心的只有带有符咒的红伞。 “没有。”水月重复一遍。 “主人,这里的味道不对,我们先离开吧。”水月的话刚说完,初若桃耳边便响起了武清的声音。不用问,这样的异样处,定是战刀先发觉的,像武清那么粗线条的乐器,即便是能奏出细腻的乐曲,也断然区分不出这里与其他地方的味道,否则当初也不会着了楚晴的道。 初若桃点点头,哭着水月的肩,“我们走!” 水月不解,“为什么?这里多美啊!在冥府很难找到第二处这样的景色了。前可以观水,后可以观伞,岂不妙哉?” “妙你个头!快走!”初若桃不由分说,扯着水月便往外走,这里的伞一定有问题,否则,她不会一走进伞堆,头就晕眩的如此厉害。 “唉呀!”水月一时不慎,踩到了一把伞的伞柄,却由于初若桃得拉着没有回身去看,便径直出了伞堆。 待回到忘川河畔后,初若桃松开了水月的手,水月这才有时间回身去看,视线在伞堆中巡了一圈后,惊呼道,“不对呀?刚才,我明明踩到一柄雨伞的!” 初若桃随着水月的视线望过去,那伞堆中确实没有伞把折损的伞,那些伞的位置连变都不曾变过,而且,她在伞堆里看到的出了伞堆便又看不到了。 “不对!”初若桃拉着水月问道,“你以前进去过吗?”这样的伞阵,不管阵地是哪一方,长此以往留在冥府都会是个祸害。 水月回过身来,也是十分疑惑,“我以前自己进去过,但是没有触碰到伞,所以,也未曾察觉到异样。” 初若桃道,“不对,这伞阵很明显是有针对性的,像我,适才跟你一起进去,头立刻晕眩起来,此时出来了,又恢复了正常。” “你是说……”水月指着那个伞堆,待初若桃点头后,愤然转身,“竟敢伤害我娘亲,我这便毁了它!” 初若桃忍不住又想起来她的第三件神器——束魂伞,忙拦着水月,“罢了,我们回去吧。” 水月回头恨恨地看一眼那片红伞,跟着初若桃沿着忘川河往回返。 两人回到冥君殿时,秦夜还未回来,初若桃便唤人备热水要沐浴。 水月趁着初若桃沐浴的时候,偷偷溜到了政殿,隔着殿门偷偷往里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大殿,秦夜根本不在。 水月正要转身离开,又看见判官抱着卷宗和他的大头笔朝这边走来,水月赶紧闪身隐入暗处。 待判官要跨进政殿的门槛时,水月又然跳出来,用手指顶着判官的后腰,厉声问道,“说!冥君去了哪里?” 判官一听,这么奶声奶气,装模作样的声音,还敢用刀指着他的后腰,除了初若桃身边的水月小主子还有谁? “哎呦!祖宗啊!冥君是这里品阶最高的人,我们哪能管得住呢?”判官知道水月不会真的拿刀扎自己,便笑呵呵的转过来,用手里的大头笔轻轻敲了一下水月的头,“你个小淘气,信不信老头我在生死薄上勾你一笔!” “切!”水月不屑的转过头去,“老子的名字才不会上你那破本子!” “哈哈哈……”水月奶凶奶凶的样子惹的判官仰头一阵大笑。 水月手中突然变出来白色一个东西,飞快地塞进判官嘴里,跳起来用力拍一下他的后背,迫使判官囫囵吞下,然后叉着腰道,“说,秦夜那小子上哪去了?” “他他他……” “闭嘴!他什么他,说地方!”水月看老头着急结巴了,便打断他,直接问道。 “不知道啊!”判官回完又接着道,“冥妃的猫适才不是丢了吗?兴许是去找猫了。” “哼!”水月松开判官,“算你脑子还够用!”水月说完,用力拍了一些判官的老腰道,“我娘亲若是问了,你记得也要这么说!” “唉唉!”判官应着,觉着身后没动静了,忙回身,这才惊觉,水月那个小淘气早就溜之大吉了。 水月捉弄完判官,便直奔枉死城,他都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那几个恶灵到底有没有给他准备供品。 在枉死城划拉一圈后,才划拉到几个低品阶的小丹药,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看看手里可怜巴巴的几枚丹药,水月叹口气,漫无目的的朝着冥君殿走去。 心里盘算着,秦夜定是借着寻找顾北的幌子,去办其他的事了。 回了冥君殿,初若桃还在浴桶里泡着,水月偷偷跑过来趴在屏风前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初若桃双眸紧闭,眉头紧皱,似在做什么梦。 已经不甚浓重的热气将初若桃的面容笼的模模糊糊的,水月忍不住想穿过屏风看个究竟,但,想到男女有别,便又停在了屏风外。 第94章 何瑾大长老 其实,早在水月未去枉死城之前,初若桃就已经沉在了梦里,热腾腾的水雾拍打着脸上,眼前的景象却不是冥君殿的卧房,更像是……忘川河边…… 初若桃在雾气腾腾的梦境里走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一片红色的东西,但是,由于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 “来者何人?” 还是那个声音,在忘川河边便听到过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初若桃出声问道,然,那个声音还是如上次一样,沉默了。 “你到底是谁?” 初若桃再问一声,身边的雾气便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白色的雾气中越来越多的红色东西在飘过,初若桃伸开手,试图唤出战刀,却发现,在梦里战刀根本出不来。 “你到底是谁?” 初若桃最后一次问道,接着便听见耳边有徐徐的琴音传来,柔和的音律极尽所能的安抚着她浮躁的心。 初若桃平复心情,站在原地,仰起头,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面前一处红色的点打出去。 “啊!” 初若桃惊醒过来,转头便见水月捂着脸站在屏风边上,一脸委屈的看着初若桃,“我看你似梦魇了,便过来唤你,你怎么还打人了!” “你……”初若桃本想上前安慰水月的,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不着寸缕,便蹲在浴桶里道,“你先出去,待我穿好衣服再说。” 水月看一眼初若桃湿淋淋的头发,想了想还是出去了,最起码不能让秦夜知道他在初若桃洗澡的时候走进了屏风,那样的话,啧啧啧……后果不敢想像。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穿好衣服自屏风后出来时,水月正爬扯着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这是几个意思?”初若桃笑笑,将湿发拢在而后,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对小屁孩没兴趣!” “咕咚!” 水月一时没站稳,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床,滚落在初若桃脚边。 “嘿嘿……”水月咧嘴朝着初若桃傻笑道,“为了生命安全。” “你是神兽,谁能把你怎么着啊?” 初若桃走到梳妆台前,刚执起箅梳,耳边便传来战刀的声音,“主人,你刚才去了哪里?七夕为何会如此紊乱?” 初若桃敛眉,看向面前的铜镜,淡淡的回道,“没什么,做了一个梦而已。” 水月裹着被子站起来跳到初若桃身后,好奇的探着头,“你在跟谁说话?”却看到镜中里只有两人的影子,再无别人。 初若桃用箅梳敲一下水月的头,“快出去看看秦夜为何还没回来?” 水月吐吐舌头,转身裹着被子就走,初若桃忙喊住,“你怕冷啊?” 水月低头看看身上的被子,笑着回道,“不是怕冷,是怕挨打!” 初若桃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用力将被子拽下来,扔回床上,“快去快回!” 不等初若桃话音落下,水月便跑出殿外,再次奔着政殿而去。心里暗暗念叨着,希望秦夜已经回来,便不用初若桃再为天族的那些破事出面东奔西跑。 冥府的是政殿空着的,九重天的凌霄殿却是站满了各路仙官。 秦夜站在众仙官的最前面,身上穿着玄青色的战甲,手中执着修长的宝剑,眉色冷峻的看着坐在帝座上的天帝。 初若桃和水月回了冥君殿,他便直奔九重天,他到了凌霄殿,不多时,便收到了顾子彦的战书。 据前线巡逻的天兵来报,此一战是顾子彦亲自领兵,翊霖和白秋月是左右副将。 看来,顾子彦已知道了初若桃的状况。 兽族有翊霖和白秋月做左右将,天族便要寻两个实力相当的副将,天帝本想让初若桃和秦夜一同出征,谁知秦夜执意将初若桃留在了冥府,独自穿了战甲。 “你真能独自应战?”天帝又问一次。 秦夜两手一搭,坚定的回道,“能!” “好!”秦夜是天帝引以为傲的存在,秦夜这样回答,天帝十分满意,便看向最近刚加入天族的楚家,“楚家的傀儡师随着秦夜准备迎战,十万天兵与你们做后盾!” 也就是说,此一战,成了楚家人成为天族药殿一员的考验。自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名年轻男子自总仙官的最后面站出来,朝着天帝弯身行礼,后又朝着秦夜弯身行礼,“楚勋定不负天帝、秦夜殿下的厚望!” 秦夜看一眼眼前的男子,眉宇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气息,但,又不似翊霖的那种阴郁,便点点头,算是回应。 “秦夜,此次,有顾子彦领军,兽族士气十分凶猛,我军定要做好万全之策再出击。”天帝的毛病又犯了,每次出征,都要絮絮叨叨的说一阵。 立在进前的琼枝见状,忙轻咳一声示意道,“够了,够了。” “啊?”天帝侧身就看见琼枝在朝着他挤眉弄眼,立刻明白了,朝着秦夜道,“快去快回!” “尊令!” 秦夜应一声带着楚家的楚勋一同步出凌霄殿。 战场依旧是玉山,兽族的人似故意在等秦夜一般,夺了玉山之后,便再没有往前攻。秦夜带着楚家的傀儡师和天兵,立在玉山顶上的云端,俯视着兽族的阵型。 说来奇怪,玉山的山顶有一处地方被一层厚厚的云片遮着,且这云片要比正常的云低很多。 “这个像极了北荒的幻境!”跟在秦夜身边的楚勋,低声说道。 秦夜回身看一眼楚勋,问道,“北荒狐族?” 楚勋点点头,秦夜见状便想起了刚刚和长琴一起回了北荒的何瑾,何瑾天生粗线条,不善计算筹谋,看来,这一次北荒夺权的大任注定是要长琴来解决了。 “我们该如何部署?”秦夜思绪飘走的空档,楚勋在身后又低声说道。 秦夜看一眼玉山的情势,问道,“依你看如何攻,对我军有利。” 楚勋的视线落下被白色云片遮着的地方,“此处定是主将顾子彦藏身的地方,常言道,擒贼先擒王,莫将愿随殿下前往敌营拿下顾子彦老贼!” “你怎么知道顾子彦是老贼?”秦夜忍不住失笑,这年轻人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冲在前头。 “万年前被咱们的六臂战神打败,都过了一万年了又起死回生,还不是老贼是什么?”楚勋很随意的回道,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失礼,忙向秦夜道歉,“殿下,请见谅。” 秦夜摆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脚下的那片异样的白云,心里衡量着楚勋的话。 玉山几乎是天族一兵未动让给顾子彦的,顾子彦倒也识相,占了玉山,便再未前进。现在玉山的形式很难断定,顾子彦现在有了北荒何筱的助力和柔利国刘家的药傀儡,便是立刻领兵攻打九重天,秦夜和这些天兵都会应战的很吃力。 第95章 酒中千回转 “兄弟们,将药放出来,莫让刘家的药占了先机。”楚勋回身吩咐一声身后的傀儡师,然后将一粒丸子递到秦夜手边,“殿下,药傀儡的解药。”说完,又加了一句,“对狐族的幻境也有奇效。” 秦夜惊讶地转身,这楚家研究药还能想到狐族的幻境?转而又想到狐族幻境与楚家的药傀儡有异曲同工之处,药傀儡的解药对付幻境有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谢谢。” 秦夜接过药丸,楚勋闻言羞涩的笑笑,见秦夜要将药丸送到嘴边,忙唤道,“捏开,让味道散出来便可,不用服食。” 秦夜依言将药丸捏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味道充斥着鼻间。秦夜皱皱眉,“毒药是香的,解药是臭的,真不知道你们楚家怎么研制的。” 楚勋嘿嘿一笑,“义父也曾问过爷爷这个问题。” “走吧,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秦夜说着将用过的药壳收起来,举起手中未出鞘的剑下令,“兵分五路,四路人留下来围剿玉山的兽族主要人员,另一路人前去堵截昆仑的援兵!” “得令!”将士们领了令便四下散开。 秦夜看向身边的楚勋,“你不是想攻那片云吗?走吧。”秦夜带着楚勋和剩下的人正面直下玉山,朝着那片厚重的云攻过去。 到了白云进前,楚勋自怀里取出一枚白色的瓶子,朝着白云的一角撒下去一些粉末,不多时,那片白云很快从那一角开始慢慢融化,直到秦夜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云下有三处营帐,依着兽族的尊卑理念,顾子彦的营帐应当在正东方,秦夜朝着楚勋指一指西面对立的两处营帐,等楚勋点头后,便径直带着少数人朝东面的独一处营帐杀去。 营帐前的兽族将士很快便被秦夜斩杀,秦夜提着见走进营帐,便看到那日在昆仑山想要救下的那个年轻人,“顾子彦,你竟还霸占别人的身子!”想到顾子彦的无耻,秦夜忍不住斥道。 “早就说了,本座看中的只是躯壳,若是那一日厌了,他便又可以回去做他的凡人了。”顾子彦的声音很浑厚,自营帐的各个角落钻进秦夜的耳朵。 秦夜皱眉道,“杀了你,他便能回凡间了!” 他是冥君,一个人的生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即便见天为了顾子彦杀了眼前的年轻男子,改日回了冥府,在男子的名下画上一笔,他便又能多活几年。 “冥君还真是想的美!”顾子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秦夜正要回身,便听到耳畔有风声呼呼而来,秦夜来不及细想便闪身瞬移到另一侧。 秦夜移到另一边还问缓过神来,耳边便又有呼呼风声。秦夜又移向别处,随后又是怪异的风声,来回躲了几次后,秦夜找出了风声出现的位置,在移身之前,便做好了把剑的准备,身形落稳之后,提剑朝着风声出现的方向挥出。 “噗嗤”一声,营帐白色的帐布上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迹,但是却没有受伤的人出现。难道又是幻境?秦夜忍不住狐疑道。 风声消失了一会儿,站在营帐中的年轻男子却突然笑起来,“冥君殿下,气息为何如此不稳?” 秦夜这才恍然惊觉,他心口的气息却是浮躁的狠,但,幸好头脑还很清醒,便笑着道,“怎么拍了一些个小兵小卒来耗费我的灵力吗?” “哪有哪有。”年轻男子笑道,“本作只是想看看,拔下护体金麟的秦夜殿下,是否还如以往一般英明神武!” “你!”秦夜惊呼一声,便觉着心口的气息翻涌的越来越厉害,直至喉间涌起阵阵腥甜。原来顾子彦是断定他没了护体金麟,才敢如此嚣张的与他正面对峙。 “莫气莫气。”年轻男子说着说着速度极快的靠近秦夜,到了秦夜身前时,模样已经变成了顾子彦本尊。 顾子彦在走到秦夜身前的时后,忽然变出了一柄白色的纸扇,用扇子的柄在秦夜的心口处飞快敲了一下后消失在营帐内。 “哈哈哈……秦夜殿下,心疼的滋味如何啊?”顾子彦带着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体一并离开了,只留下满营帐肆无忌惮的笑。 顾子彦的笑声落罢后,秦夜便觉着心口一阵难以抑制的疼痛袭来,疼的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噗!”终是没忍住突出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便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殿下!秦夜殿下!” 在合上眼眸之前,秦夜听到了楚勋急切地呼喊的声音。 然,他心间的念头去人只有一个,“莫让初若桃出征!”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秦夜揪着楚勋的领口嘱咐道。 说完之后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楚勋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片刻后将秦夜抱起来冲出营帐直奔云端,返回九重天。 主将伤重,其他士兵士气也受到了影响,楚勋带着秦夜回到九重天不多时,其余部分的天兵和傀儡师很快也撤回了九重天。 天帝看着秦夜毫无血色的脸,命楚勋将他抱到筑雲宫,随后问道,“伤到了哪里?” 楚勋一脸茫然地摇摇头,随后又道,“不过,殿下在晕过去之前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初若桃?” 天帝不用问都知道是谁。这也正好提醒了天帝,此时没有主将,若是不去将初若桃请出来,这一场战,兽族怕是要攻上九重天了。 “来人!” 天帝正要唤人传旨,便见琼枝上前道,“我去吧,此时,别人怕是请不来初若桃的。” 天帝衡量一番后点点头,待琼枝出了筑雲宫后,大声朝着门外喊道,“医官!医官!” 九重天的医官都被带到了筑雲宫内,一个个立在殿内,挨个为秦夜问诊,问完诊后便凑到了一起议论起来,不多时,一个最为年长的医官站前一步道,“据臣等诊脉来看,殿下是心脉受损,且极为严重,需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方能化险为夷。” “快去请啊!”天帝甩甩袍袖,急得团团转。 楚勋连忙转身跑出筑雲宫,直奔兜率宫而去。 琼枝出了天门,便赶往丰都城,进了丰都城便直奔冥府的冥君殿,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被初若桃派出来寻找秦夜的水月。 水月得知琼枝来的缘由后,便领着琼枝快速返回冥君殿。 初若桃刚换完衣服,领口的扣子还未来得及系上,水月便带着琼枝闯了进来。 “娘亲,娘亲,出事了!”水月一进门便喊道,初若桃手里握着的箅梳被他惊得脱手而出。 “怎么了?”初若桃不及细思量,便起身拉着水月问道,却又看到了水月身边的琼枝,立刻想到了什么,问道,“他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回了九重天?” 第96章 尬聊小日常 水月点点头,琼枝急忙道,“莫追究这些了,秦夜生命危在旦夕,你还是快随我去九重……” 琼枝的话未说完,初若桃便已消失在二人面前。 初若桃的身影在天门前一闪而过,当值得两位天兵揉着眼睛四下看,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初若桃又在筑雲宫门前一闪而过,筑雲宫门口的当值的也是揉着眼睛四下看,然,初若桃已经进了筑雲宫,立在了秦夜的病榻前。 “顾子彦干的?” 天帝正一筹莫展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夜,楚勋去请天上老君还未请回来,倒是有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天帝惊得猛地转过身来,却见初若桃一脸冰霜的站在身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秦夜。 “除了顾子彦还能有谁?”天帝回一声,便又继续责备道,“你怎么为人妻的,自己夫君上战场,你既是妻子,又是战神,为何不紧随左右?” 初若桃转眸看一眼天帝,天帝立刻转身去看秦夜,继续道,“已经有人去请太上老君了,你无需着急,还是先去将顾子彦的兽兵大军打退吧!” 说完,心里暗暗叹道,这六臂战神的脾气果真是越变越古怪了。 初若桃转身看向随琼枝一同赶来的水月,唤道,“水月,快过来试试。” 水月上前,将手搭在秦夜身前,纯色的灵力绵绵输入秦夜的体内,然,却如细水流进大海一般,不仅没有回应,秦夜的伤还未愈合分毫。 水月收起灵力,看向初若桃,“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找死!”初若桃冷冷的攥紧拳头,回身看向天帝,“五万天兵,定叫顾子彦血债血偿!” 天帝闻言,侧眸见楚勋带着太上老君回来了,便立刻将楚勋唤过来,“带战神去玉山,切记,莫再中顾子彦的奸计了。” 天帝叮嘱一声后,便拉着太上老君去了秦夜的病榻边。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紧合的双眸,眸光闪烁,吩咐身边的楚勋道,“出征!”便快步出了筑雲宫。 楚勋应声,看着初若桃得背影愣了片刻,随后快步跟在初若桃身后出了筑雲宫。 这一抹背影并不是没有儿女情长,反倒是将情记在了心间,融进了信念。 “玉山!”立在玉山山顶的云端,初若桃看着脚下的山,嗤笑一声,随后朝着身后的楚勋道,“解药!” 楚勋一愣,像是心里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一般,飞快的看了初若桃一眼,自怀里取出一粒药丸。 初若桃接过药丸,并没有要服食,也没有捏开看,而是直接将药丸收进怀里,“你们第一次攻,中的是幻境,那老子这一次,便让他死在幻境中!” 楚勋闻言,觉得初若桃是在说自己,忍不住哆嗦一下,“回禀战神,顾子彦是借了幻境和一个年轻人的身子,不过,在殿下受伤之前,他的十几个兽将都被殿下斩杀了。” 初若桃回身看了楚勋一眼,“你带着天兵和傀儡师直接攻打昆仑山,玉山留给我便可!” 楚勋抬头迎上初若桃的视线,不觉心虚的很,忙低头应道,“尊令!”言罢便带着所有的天兵和傀儡师直奔昆仑山。 初若桃旋身一转,一件暗红色的衣袍便穿在了身上,耳边传来战刀的声音,“主人,此次我和武清陪你一同出战吧!” 初若桃摇摇头,“不用,只你一个便可。”一把有意识的刀,要比很多死板的天兵天将又用的很。 “娘亲,还有我!” 初若桃正要朝着玉山行进,身后便响起水月奶声奶气的声音。 初若桃回眸一笑,也不等水月走进,便纵身跃下云端。水月急了,立刻变回本体,四蹄疾驰,飞快的追上初若桃。 水月追上初若桃后,便朝着初若桃吐了一个气泡,道,“娘亲,还是先用三光神水给你做个护体吧。” 初若桃未作声,一路疾驰,直奔玉山山顶最大的几座营帐。 “通!” 初若桃落地,水月也跟着落地,但是由于水月变回了本体,身子稍微有些笨重,便造出了如此一声巨响,他也索性不客气的仰着头,发出一声十分特殊的嘶鸣声,“昂……” 初若桃回身皱皱眉,嫌弃道,“真难听!” 水月便委屈了,泛着白色柔光的麒麟角上聚起一道灵力,朝着兽族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袭去,“我要化嫌弃为动力,直到你再喜欢我为止!” “废话真多。”初若桃笑一句,伸手唤出战刀,横着在身侧劈出一刀,将闻声围上来的兽兵兽将一招砍退。 一人一麒麟在玉山山顶掀起了千层巨浪,然,那个伤到秦夜的人却是一直迟迟不肯露面。 打了一会儿,水月觉得十分无趣,便随口问初若桃,“那个坏人是不是已经回了昆仑山?” 初若桃微微一笑,仰首看一眼天,神秘莫测的道,“走,该去收场了。”说罢便带着水月奔昆仑山而去。 楚勋带着全部人马直奔的昆仑,这也是玉山上的兽族为何只剩一些虾兵蟹将的原因,再就是……初若桃低头看一眼怀里。 楚勋,你出手太早了。才上九重天,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替楚晴报仇,竟然还选在战场上动手脚,真当她初若桃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初若桃和水月到了昆仑的时候,楚勋带着的傀儡师和天兵被兽族的人马两边夹击,楚勋身上似挂了彩,只是伤势不重。想必也已经想明白了初若桃安排他直攻昆仑的原因了。 初若桃看一眼楚勋,朝着水月唤道,“那位主角该出场了吧?” “昂……”水月朝着一个地方点点头,又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 初若桃咧咧眉,“太难听了。”说着在水月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便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立在了藏身在年轻男子躯壳中的顾子彦面前,长刀一横,挥出一刀,“顾子彦,你欠的是不是该还了?” 顾子彦微微一笑,人影一闪移到别处,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相公不敌,又让你个女人家出征了?” 初若桃冷声道,“万年前就是老子打的你,与秦夜何干?”初若桃说罢回身挥出一刀,却是长刀离手,人影已唤出弑神戟自另一边杀向顾子彦。 “呦呵!这神器是修成人形了吗?”顾子彦的视线被刀身上映出的人影一晃,笑出了声。 “对!”初若桃的人影自一旁出现,弑神戟挥出,接着便是“刺啦”一声,顾子彦寄居的人身被弑神戟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初若桃收起弑神戟,战刀也旋身回到了初若桃手中。“如何?是不是要再换一具躯壳了?”初若桃握着刀,冷声道,转身看向身后的水月,水月见初若桃看着自己,忙自兽族的兵将中横冲直撞的凑过来,“娘亲。” 第97章 涤世间万恶 初若桃朝着暂时无处躲藏的顾子彦的元神道,“三光神水能不能杀人?” 水月摇摇头,然后又回道,“但是可以使人获得新生。”水月口中的新生就是像他一样,变回刚出生时的模样,忘却前程往事。 “那算了吧。”初若桃说着,自怀里取出楚勋给的丹药,递到水月面前,“融了这个,给他沐个浴。” “好嘞,娘亲!” 水月欢快的应道,初若桃便将手中的药丸扔到顾子彦的身后,水月的麒麟角上立刻聚了灵力,在顾子彦的头顶化成一阵细雨,将初若桃抛出去的药丸融化,然后又落在顾子彦的身上。 顾子彦还没有离开那具身体,这楚勋的这药无论是否有毒,都是对顾子彦有害,至于那具已经被初若桃砍成重伤的身子,初若桃合算着改日回了冥府,绑他在生死薄多画几笔,赏它几年寿程。 果然,药丸雨淋过后的顾子彦,元神开始忽明忽暗你,“古月!你个贱人!一万年了,还不肯放过我!” “你又何曾放过我?”初若桃淡淡的回一句,便见远处有两个人影闪落,一边一个,架着顾子彦逃去了西王母后花园的方向。 初若桃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凑一起,顾子彦、翊霖、白秋月,这三人还真是奸诈到一起了。 “娘亲追不追?”水月变回人形,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拉拉初若桃的衣袍。 初若桃回身,眼中泛红,“不追了,我们回去看秦夜。” “嗯嗯!”水月笑笑点头。 “兽族伤亡惨重,此处乃西王母的属地,我等还是不宜行事太过,收兵!”初若桃说罢,回头略有深意的看一眼楚勋。 楚勋被她看的两腿一抖,险些跪在地上。 怪不得她在出征前说要血债血偿,怪不得她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怪异,原来,她已经看透了一切! 楚勋带着余兵随在初若桃身后返回九重天,心中暗暗祈求上天,莫叫初若桃将他犯的错说出来。 九重天上,初若桃凯旋而归,续写当年六臂战神的传说。 凌霄殿内众仙官等候着恭祝初若桃凯旋而归,她却立在凌霄殿门口看了一眼众人,不等众人说出来一一句贺词,便转身奔筑雲宫去了。 初若桃可没有忘了,当初,是谁出的主意,使顾北被逼无处可躲,才去了凡间。 筑雲宫里的众医官已经被遣走了,太上老君送了九转金丹,也走了,天帝又去了凌霄殿,诺大的一个筑雲宫里便只剩下琼枝在这里守着了。 立在门口,初若桃忍不住嗤笑一下,她去为天族打战,她因战而伤的夫君却被人丢在了冷冷清清的宫殿内。 “水月!” 初若桃唤一声。 水月忙回道,“娘亲!”回完,视线落在气色稍有好转的秦夜身上,忍不住好奇是什么药,能让秦夜这么多时间内恢复如此快。 “驼上,走!” 初若桃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琼枝,挥手用灵力将秦夜托起放置在变回本体的水月身上。 “娘亲,他好沉啊!”水月埋怨一句,见初若桃脸色不好,也不好多说了,紧紧跟在初若桃后面。 初若桃并没有带着秦夜回冥府,而是去了鹿云宫。 秦夜的伤势太重,她不敢肯定,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是否能还她一个完好如初的秦夜,所以,她要等秦夜完全好了,再做打算。 鹿云宫内红枫摇曳,说来也怪,当年她亲自选址,将这棵枫树圈在了院内,不料那枫树自被圈进鹿云宫之日起,便再未有过绿叶,就连一年四季的春芽秋落夏繁冬败,自那日起都未曾有过。 九重天上的神仙们都觉着这红枫是要将毕生的繁华都献给六臂战神的鹿云宫,当然,也有人在背后非议,是六臂战神私自给红枫施了法术,才使枫树万年只红不落。 而承载了所有荣耀和非议的六臂战神,却是独独喜欢闲来无事便带着酒囊爬到树上,对风独饮,唯有那只黑猫常伴左右,不离不弃。 初若桃带着秦夜前脚踏进鹿云宫,天帝后脚便匆匆赶来。 看着初若桃将秦夜完好的安置在床榻上,天帝着才放心的坐在一边的软榻上。 “你可知秦夜是我天族唯一的希望?”天帝见初若桃直直的站在床前,心中对初若桃的埋怨便脱口而出了。 初若桃没有动,也没有理会天帝的话。她自然知道秦夜对天族来说有多重要,但现在看来,对秦夜来说,在秦夜心中,自己似比天族更为重要。 “当年他请命独守冥府,就是希望你轮回进入冥府时,他能留下你。”许是见初若桃不出声,天帝的气似听起来没有适才重了,“一万年前,你是战败了顾子彦,但是你留下的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如今,你留在世间的怕是只有臭名没有美誉了!” 天帝说的这些,初若桃都已经知道了,包括后来的秦夜借着白秋月坠入冥府的由头选择独守冥府,之后便是秦清将还是凡人的她送到了秦夜的身边。 初若桃顿觉,她的这场劫好似全由秦夜替她受了。 “朕允你留在他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回到天族,与他一并治理天下。” “治理天下?”天帝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初若桃终于转过身来,回了一句话,“后宫不理政事,你怕是自一开始都没想过让他和我长久的在一起吧?” “母仪天下是要福泽深厚的人,你看看你,从一万年前开始,到现在,你的手上都染了多少人的献血了?”天帝的情绪被初若桃惹的激动起来,指着初若桃的两手和床前衣架挂着的那身战甲说道。 “哼!”初若桃冷笑一声,回身看向天帝,“您这是要过河拆桥?” 天帝闻言一惊,抬头迎上初若桃的视线,身子不由一绷,梗着声音回道,“你与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为了你已经身披战甲了,你难道还想让他为你坠入魔道?” “言重了。”初若桃淡淡的应了一句,转回身去,坐在秦夜身侧,执起秦夜的手,道,“他若坠入魔道,我便让整个六界只剩魔道。” 天帝心头一震,抬头看着初若桃,片刻后自软榻上站起身,“你是妖神,你说了算。”天帝说完便甩甩衣袖走出了桑华殿。 天帝的这句话,表面听上去语气十分无奈,初若桃却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秦夜,初若桃微微一笑,“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世间的繁华谁陪我看?” 初若桃握着秦夜的手,轻轻放在脸边。秦夜深居阴气深重的冥府万年之久,本身就携带着冥府特有的阴寒,如此一伤,身子更是变的寒凉。 第98章 忘川红伞阵 “没事,我这便帮你捂热。”初若桃轻轻伏在床头,将秦夜的两只手捂在手心,自言自语道。 桑华殿的门慢慢合上,水月蹲坐在门口,随手拾来一个小木棍,在门口的石板地上画来画去。 院中的红枫无风自动,摇摇曳曳的似在为主人回归而欢喜。 琼枝提着一坛子酒走进鹿云宫的大门时,水月还在百无聊赖的划拉着小木棍,琼枝将酒坛子托到水月面前,笑着问道,“你们家大人呢?” 水月闻言,抬起头来,耷拉着眼睛回道,“大人在干大人的事。”说完,便又继续拿着木棍去划拉了。 琼枝起身想要推门进去看看,却听见水月道,“刚才天帝都被娘亲气走了,你还是先别进去了。” 现在的初若桃,心情就算缓解,也好不到哪去,否则他也不会蹲在门口干等着。 “哦。”琼枝应一声,拎起酒坛子往外走,走到红枫树下时,突然一片红叶自头顶飘落下来。 琼枝抬手接着落叶,看一眼,随口说一句,“红枫落叶了。”片刻后高声说道,“红枫居然落叶了?” 鹿云宫内的仙娥们纷纷自后院跑来,仰头看着红枫树上的叶子,一片片,如落雪一般,洋洋洒洒的落了满院。 水月抬起头来,对这些没见过落叶的天族人投以鄙视一眼,转身看一眼桑华殿紧闭的门。现在便是九重天给他下雪,他都不会离开这里。 站在落叶堆中的琼枝也转身看着桑华殿的门,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转身奔向桑华殿,不顾水月阻拦,直接推门而入。 “咣!” 琼枝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手中的酒坛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应声而碎,琼浆玉液随着坛子的碎裂,迸溅出一团团浓郁的清香。 但是,却没人去怜惜那一坛子陈年美酿,琼枝和紧随她身后进门的水月,都被床榻上的两人惊得动弹不得。 床榻上,秦夜依旧面色苍白,与以往不同的是,秦夜的发丝间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雪白,从鬓角一直到发梢,倒是脸上的颜色有了些许的好转。 再看初若桃,三千青丝,尽数变成了红色,仿若将院中枫树上红叶的颜色都吸进了发间。红色的发与身上紫色的衣袍相映成景,再加上那一抹英气难抑的侧颜,便是传说中的“惑世妖颜”吧。 琼枝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院中飘落的枫叶,枫叶呢?琼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便又看向红枫树,树干上确实已经没有树叶了,但是刚才飘落的树叶又都去了哪里? “怎么了?”初若桃被酒坛碎裂的声音吵醒,回过身来便见琼枝和水月正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你感觉怎么样?” 琼枝抬手指了指初若桃,初若桃的视线从琼枝的身上滑落到地上碎了的酒坛,“啧啧,好好的一坛美酒。” “娘亲,你还有时间管酒啊?”水月见状上前抓起初若桃的一把头发,放到初若桃的眼前,“你看看,怎么会变成红色的?”说完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秦夜,“他的头发也变了颜色!” 初若桃闻言回身,看到秦夜头上花白的发后,立刻转回身来,看向水月,“去,快将太上老君请来!” 水月带你头转身跑出门外。 琼枝挥袖将脚边的碎酒坛变走,走到初若桃身边,低声道,“红枫叶落了,你的头发变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初若桃无心管自己的那几根头发,倒是很担心秦夜的发丝突然变白是什么不好的暗示,回身看向床上的秦夜,淡淡的回一句,“日后再说。” 不多时,水月便将太上老君请来了,老君被水月拽着一路走的气喘吁吁的,进了门便又被初若桃拉到了床前,“快看看,是不是他的伤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了?” 太上老君坐在床边,深吸一口气,平息一下急喘的呼吸,才慢慢伸手搭上秦夜的脉,众人见状赶紧屏住呼吸,以免扰了太上老君诊脉的心神。 不多时,太上老君皱起了眉头,回身看向初若桃,“秦夜殿下身上之前隐匿的伤情,被九转金丹催发出来,才有了如今的异象,不过……”老君回身再次搭上秦夜的脉,接着道,“这隐匿的伤好像也是才有不久,像是被什么东西攻了心肺,如今九转金丹修复殿下的新伤,触动的那埋藏在新伤之下的某些东西,那些东西又敌不过九转金丹的药力,被金丹自殿下心肺处生生剥离下来,待日后殿下灵力恢复的时候,这些异象便会消失了。” “嗯。” 得知秦夜身子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倒是一边的水月挺着红扑扑的小脸蛋,拉着太上老君的手搭在初若桃的腕处,道,“那你快些看看,我娘亲。” 太上老君先是看了一眼初若桃得红发,手指在初若桃腕处轻捏,片刻后叹口气道,“你的妖神之力将院中那棵红枫这千万年来积攒的灵力全部吸了过来,也难怪会青丝变红发。” 众人闻言一惊,倒是最小的水月反应最快,见太上老君诊出了缘由,便忙不迭问道,“那日后会不会与她自身的灵力产生互斥啊?” 初若桃转头看着水月,她怎么酒没想到这个问题,便听见太上老君接着道,“难说。”太上老君的视线在初若桃的眉间停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您的本体老朽看不透,实在不能判断日后,这红枫的灵力是否会跟您的灵力互斥。” 初若桃看向床上的秦夜,淡淡回道,“无所谓,他的伤好了便可。” 太上老君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身来,自袖中掏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初若桃,“若是危急时刻,灵力产生互斥,你可以服用这个暂时压制住红枫的灵力。” 初若桃接过小葫芦,朝着太上老君弯身谢礼。太上老君略有深意的笑了笑之后,便转身出了桑华殿。 太上老君刚走,天帝便急匆匆的自筑雲宫赶来了鹿云宫,进门便被初若桃和秦夜的异样惊得愣了神,“这,这是……” 琼枝冷声回道,“您来了,秦夜殿下没事,老君方才诊过脉,已经在恢复了。” “好好好。”天帝连叹三声,回身看向初若桃,又指了指院中的落光了叶子的红枫树,道“你这是……” 初若桃轻笑一声,撩起一缕红发放到鼻间嗅了嗅,“嗯,老君说的果然不错,这发间竟都是枫叶的味道。” 初若桃说完,挑眉看一眼天帝,问道,“可还满意?” “你!”天帝脸色骤冷,回道,“真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呸!”琼枝闻言,啐一口,连忙拉着天帝转身出了桑华殿,边走边道,“她现在可是又多了一棵万年红枫的灵力,你以后莫再招惹她了,知道不?”琼枝走到枯了的枫树前,还可以抬手指了指干巴巴的树枝,“看到没,落不见叶!” 第99章 入梦很慌张 看着天帝还未来得及触碰一下秦夜就被琼枝拉走,初若桃笑了笑,“水月,跟着,去星运殿讨些丰露酒来。” 水月见初若桃心情甚好,想必是听了太上老君的话,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便欢快的应道,“嗯嗯!”朝着初若桃用力点点头之后,便快步朝着才走不久的琼枝和天帝追去。 出了鹿云宫不多远,水月便看见琼枝正揪着天帝的耳朵在说着悄悄话,他连忙闪身飞快的追上去,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去了百花谷?”琼枝的手揪着天帝的耳朵,视线却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四处环视着。 天帝被揪的直咧嘴,捂着耳朵哀求道,“咱们有话能不能回到筑雲宫再说?你看看这大庭广众之下,让天族的仙官看到,这这这……”天帝的手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周围,再指指自己被琼枝捏着的耳朵,“成何体统?” “闭嘴吧你!”琼枝一把推开天帝,“你当初在凡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琼枝甩开天帝,转身便快步走在前面。 “你看看,你又生气了!”天帝的耳朵得到解脱先是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快步追上去,跟在琼枝身边,“乖,回去骑龙玩,好不好?” “噗!”天帝的话刚说完,躲在后面的水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天帝一惊,忙转身四下寻找。 水月忍着笑意,自回廊的柱子后走出来,憋着红扑扑的脸蛋,追上琼枝,“琼枝姐姐,我娘亲让我来管你讨壶酒喝。”水月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天帝,噗噗的笑了两声之后,见天帝脸色不对,忙朝着天帝摆摆手,“天帝爷爷,您放心,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但是,我对天发誓,我绝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水月的誓言说的十分严肃,虽然脸上被笑憋出来的红色还未退去,但还是表情十分严肃的举起手来。 琼枝闻声回过身来,便见水月正强忍着笑意跟天帝信誓旦旦的说话,随手变出一把扇子来朝着水月的小脑袋敲了一下,问道,“你管他叫爷爷,管我叫姐姐,你说说,你娘亲与我们的这辈分该从谁身上算呐?” 水月闻言皱着眉,用手指杵着自己圆乎乎的下颌,嘟喃着,“姐姐,爷爷,娘亲……”算了一会儿后,便没了耐心,胡乱摆摆手,道,“不管了不管了,我拿了酒便要走!娘亲还在桑华殿等着我呢!” 琼枝笑着牵起水月的手道,“好好好,我这便带你去星运殿去拿。”琼枝说罢也不管天帝拉着水月径直回了星运殿。 “唉唉唉?”天帝喊了一会儿,见前面走远的一大一小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便改道朝着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走去。 太上老君给秦夜两次问诊,应该也看到了鹿云宫的异象,现在初若桃对于天族来说亦敌亦友,还是先探清楚缘由再从长记忆吧。 天帝刚转身,身后不远处便闪出一抹黑色的人影,人影一闪而过朝着初若桃得鹿云宫而去了。 鹿云宫内,仙娥们取了扫把准备回到前院扫落叶的,谁知,待她门取了扫把回来,地上的落叶却不见了,一个个顿时吓得惊慌失色。 在殿里守着秦夜的初若桃,闻声推门便见仙娥们一个个的脸都吓得变了颜色,直愣愣的瞅着干枯了的枫树。 初若桃忍不住笑笑,“莫怕,是我将那树的光华吸走了。” 众人回过身来,见初若桃的发丝一根根红的如同火焰一般,先是一惊,兴许又想到了如今的初若桃已是妖神,也就觉得情理上能过去了,见初若桃神色并无异常,便散开来,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初若桃回身正要关门,见枯树后一抹黑色的影子飞快的闪了一下,唇角不由弯起。这楚勋还真是耐不住性子,如此以后可还真是难当楚家大人。 初若桃收起正要关门的手,转身回到床边,朝着还在沉睡的秦夜喃喃道,“你说,这笔帐,该如何与他清算?” 秦夜的眼睛未动分毫,唇未动分毫,搭在身上的双手也未动分毫,只有鼻翼轻轻地颤动着,胸脯节拍均匀地一起一伏着。 初若桃看了一会儿秦夜,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本以为昆仑让他打个头阵吃点苦头,便能还了他在你身上做的手脚,如此看来,就这么放过他,实难平我心头的这口恶气。” 躲在门外的楚勋闻言,身子一怔,连忙转身,想要逃跑。 “欲往何处去呢?”初若桃一手撑着头侧卧在红枫干枯的树枝上,两条腿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红色的发丝迎风翻飞,紫色的裙摆挂在树枝上摇摇摆摆,手中把玩着一根红枫的树枝。 楚勋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靠在墙上,颤颤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你说呢?”初若桃得语气轻飘飘的,似好不生气一般,但,她越是这样,楚勋便越是害怕。 楚勋见当下情势,逃也逃不出去了,索性挺直身子,壮着胆子看向初若桃,“还不都是因为你!” 初若桃闻言,心中一惊,随即想到了楚家那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便挑眉道,“因为楚晴?” “哼!”楚勋哼一声接着道,“晴儿回家之后便成了废人,整个人变了个样子,不再想以往一样与我说说笑笑,甚至还跟着刘家的那个臭小子偷偷跑去了刘家,这一切!”楚勋说道这里,情绪激动的举起一只手来指着初若桃,“都是因为你,当初是你废了的她的修为,是你将她推进猪圈里羞辱,是你……” 初若桃瞬移到楚勋面前,眉眼一冷,瞪得楚勋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初若桃的性子向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像楚勋这样在她面前栽赃陷害的,她见的多了,也就揍的多了。 这一次,初若桃没有动手打人,反倒是很耐心的问道,“楚晴跟你说的,我将她推进了猪圈?” 初若桃得眼神阴狠的可怕,楚勋情不自禁点点头,“嗯。” “武清。”初若桃转身唤出武清,指了指楚勋,“告诉他,是谁将谁推进了猪圈!” 武清的脸色早就百年的阴郁,等着楚勋,将腕处的衣袖卷起,露出当初被楚晴施了傀儡术后受的伤给楚勋看,“眼睛没瞎的话,知道这是什么伤吧!” 想到当初因自己而身受重伤的何瑾,武清的拳头攥的嘎嘎之响。站在武清身后的初若桃清着嗓子道,“莫动手,他也是被人迷惑了。” “是,主人!”武清应一声,回身看向楚勋,“当初,你们楚家的大小姐,因爱慕乐神殿下,故而对乐神殿下所钟情的何瑾上神生了恨意,又恰好遇见与主人走散的我,便将气撒在了我的身上,那个被欺负,被推进猪圈的人是我,被侮辱的人是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 第100章 初次战顾子彦 楚勋一愣,看向初若桃,“怎么,怎么回事?” 武清见他果真是被蒙在了鼓里,便苦笑一声,接着道,“何瑾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制琴高手,我便是出自她手,随后被她赠予乐神殿下,在乐神殿下身边驻留了数千年。” 说罢,武清看向楚勋,“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她说的对,你信了她,又因她害了多少人?” “我!” 楚勋闻言步步后退,直到退至墙边退无可退了,才靠着墙蹲下身来,万般悔恨的捂着头啜泣起来。 初若桃关心的不是误会有没有被解开,而是秦夜身上的毒到底还会不会有隐患,便转回身来,低头看着楚勋问道,“说罢,你与秦夜用的到底是什么药,为何会与九转金丹产生如此强大的抗拒力?” 楚勋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回到,“我,我偷偷去了祖师爷留下的药傀儡,掺在了解刘家药傀儡的解药当中。” “祖!祖师爷!”初若桃恨恨地收紧拳头,“你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对得起秦夜对你的信任吗?” “所以,我给他的是剂量小的。”楚勋缩着脚,颤颤的回道。 初若桃闻言失笑了,“那你给我的是剂量大的?” 楚勋抬起头,回道,“他的两倍。” “呦呵!”初若桃看向武清,“看来是让顾子彦赚了啊?” 武清的嘴角也勾了勾,回头问楚勋,“你知不知道,今天,你之所以能站在九重天,就是因为秦夜殿下在天帝面前极力举荐,你倒好,你,恩将仇报啊!”武清觉着心头憋着的这口气实在难受,便提手在楚勋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后悔去吧你!” 楚勋捂着被打疼的头,抬起脸来看着初若桃道,“他,他在晕倒之前曾说不许你出征昆仑。”想到在天帝面前撒的那个慌,楚勋忍不住自己拍了自己两巴掌。 初若桃看看楚勋确实有悔意,也懒得再与他说话,抬手挥起衣袖,给他随便送去了一个地方,转身迈步进了桑华殿。 武清很识趣的化作一缕光华,闪身融入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床上的秦夜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沉睡的眉眉眼眼,却将初若桃看的入了迷,愣在床前,许久未动。 万年前的他,眉清目秀的惹人喜欢,万年后的他,沉熟稳重让人着迷,初若桃不知道,到底是秦夜变得太好了,还是她重活一世变得太过于重情了。 “娘亲!娘亲!” 在初若桃对着秦夜的睡容发呆的时候,水月拎着两个小酒坛跑了进来,看到床上的秦夜还未醒,便放低了声音,但又难掩欢喜的道,“娘亲娘亲,琼枝姐姐送了我两坛子小孩子可以喝的酒!” 说罢,献宝似的将小酒坛子举到初若桃面前,初若桃抬头看向跟在水月身后的琼枝,问道,“我的呢?” “这呢!”琼枝举起一个大一些的酒坛,给初若桃看,“莫担忧,我这数万年来,灵力修得不怎么样,倒是酿酒的技艺越来越精湛,连酒曲仙君那老头都常来找我讨酒喝。” 初若桃伸手将酒坛子接过去,就势坐在床前的地上,一把揪开酒坛上的塞子,放到鼻前嗅一嗅道,“万年了,想要喝一口你的酒还真是不容易啊!” 初若桃说完,抬头便见水月也照着她的样子,曲腿坐在地上,打开一小坛子酒,放到嘴边十分认真的闻着味道。 初若桃笑笑,举起酒坛子,猛灌一口,然后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见琼枝正看着自己愣神,便问道,“看我作甚?” 琼枝恍然一笑道,“你以前不爱说话,讨酒喝从来都是去我那扛了酒便走,如今有了这个小东西,还真省去了你跑这一趟地工夫。” 初若桃看一眼贪婪的砸吧着酒的水月,伸长腿踢一下水月的脚,“喂,莫喝多了,一会儿没人侍奉秦夜了!” 水月不满的撅起嘴,“那你便少喝一些!” 初若桃刚提起酒坛子,被水月突然的小脾气逗得一笑,随手抓起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小物件扔到水月脚边,“老子的话你也敢顶,是不是想改投别家啊?” 初若桃故意冷着声音问道,水月闻言,举起酒坛的手停在半空,自臂弯处偷偷看了初若桃一眼,猜测着初若桃这句话的可信度,片刻后,放下酒坛子,用盖子盖上,收起来,耷拉着脑袋走到初若桃身边。 “娘亲,我错了。” 初若桃没有搭理他,掂起坛子又饮一口,举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身后床上的秦夜,“去,上那坐着去!” “哦。”水月十万分不情愿的爬,绕到床里面,坐在秦夜身边,两腿盘起来,装作凝神打坐的样子。 初若桃喝一口酒,又举起手来,指了指,“莫走神哦!” 琼枝见她脸色已有些酒醉的红晕,便劝道,“莫喝了,一会儿若是秦夜醒了,见你这般模样,该心疼了。” 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琼枝,打了一个酒嗝,问道,“酒送完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叫你那天帝陛下莫到处乱走,万一丢了如何是好!” 琼枝听着,全当她是醉话,也不在意,但还是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桑华殿内,酒香四溢,有喝酒人,也承载了喝酒人前一世所有的回忆,却独独少了与酒相配的乐声。 初若桃喝着酒猛然间耳边响起了楚勋的那句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啊!都是因为她! 万年前她不计后果重伤顾子彦,却给他留下了后续的一大摊子烂事,他也因她而放弃九重天的太子尊位,跑去冥府屈尊做冥君,等了万年终于等到她回来了,她却变成了爱作死的凡人。 他一步步为她谋划,寸步不离的护她周全,她却因失去的那个孩子对他变的不冷不热。 如今,他又因她一时心善放走了不该放的人,招来了杀身之祸,晕倒前竟还是心心念念的护她周全! “初若桃啊!你到底欠了他多少情?” 初若桃仰着头,靠在床榻上,侧过头,将脸贴在秦夜跌落在床边的手背上,呢喃道,“你到底还要我欠你多少?” 我怕我这一世会还不完! 静默不语的水月,抬起眼皮,便见初若桃神色忧伤的贴在秦夜的手背上,眼角的一滴泪,滚了几个来回,终于滚出了眼眶。 她哭了! 水月的心头,莫名的跟着散开了浓浓的惆怅,掐着决的两只手情不自禁的相互纠缠在一起,拼命的掐着对方的肉皮。 初若桃是他来到这里,第一个无条件相信他,对他好,待他如至亲的人。 他要如何,才能让她不再流泪? 许是真的喝醉酒了,初若桃倚在秦夜的手背上,竟沉沉的坠入了梦乡。 中曲山上,碧水青山,一个红艳艳的身影走在燕河边,身后跟着一只神色暗淡的黑猫,前面的人,步履平缓,后面的猫亦步亦趋。 第101章 秦夜负重伤 燕河中,突然蹦出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身上的灵力卷起大片大片的水花,直奔红衣人和给猫而去。 红衣人转身,面露怒色,却在看到白色身影的面容时,心中的气莫名平息了很多,白色身影的人在看到红衣人时,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便跟在了黑猫的后面。 红衣、黑猫、白衣,三抹颜色分明的身影在中曲山的燕河畔走了许久。直到最后走到了中曲山下,红衣人才停下来。 “你莫再跟着我了,偷习禁术,屡教不改,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红衣人回身与跟在身后的猫说话,视线却是先看向了站在猫后面的白衣人。 红衣的是名唤古月时的初若桃,白衣的是少年时的秦夜。 少年初心懵懂,红衣孤傲冷清便如一道别样的景色闯进了心间。 她高居九天之巅,辗转四海烽火,他白衣胜雪,眸间纯净的如一汩清泉,清凌凌的入了她的眉眼。 如此,一眼万年…… 几天的时间竟恍若隔世。清风自开着的门吹进来,卷起了初若桃足边的裙摆,拂动了秦夜鬓边的发丝。 躺在床上的人眉眼颤了颤,颈间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微弱的自唇间爬出来一个字,“水……水……” 贴在初若桃脸上的手轻轻的抽动一下,初若桃猛地翻过身来,回身看向秦夜。 “水……水……”依旧是那个字,声音却是清晰了很多。 “来人!取水!”初若桃回身朝着门外喊一声,便又转会来,双腿弯着跪在床头,一把握起秦夜的手,“你终于醒了。” 耳边的声音哽咽沙哑,秦夜微微侧头,便看到一双被血丝染红的眼,不由眉头一皱,“你……”一开口,话却哽在了嘴边,喉间的干涩让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仙娥奉了水进来,初若桃立刻起身端来,将秦夜扶起,倚在怀里,慢慢将水碗送到嘴边,边喂秦夜水边说道,“我想起来了。”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让秦夜才吞进喉间的水险些呛到嗓子,咳了两声后,才抬眸看向初若桃,“记起了什么?” “记起了中曲山燕河畔的那个少年……”不知为何,初若桃竟然第一次在秦夜面前如此动情的落泪了。 秦夜翘起嘴角,笑一声道,“想起来便好。” 秦夜没有问初若桃关于天族和兽族的战事,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天族,他若倒下,能顶这个空缺的便也只有初若桃一人了。 秦夜抬起大手伏在初若桃的脸上摸索着,喃喃自语,“你想起来便好。” “呦!醒了呀!” 就在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循声望去,便看见琼枝正擎着一个酒囊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初若桃不着痕迹的拭去嘴角的泪,扶着秦夜躺好,转身坐到床边。 琼枝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空酒坛,挑眉问道,“那个熊孩子呢?” 琼枝这么一提,初若桃和秦夜方想起来,自醒来就没见水月闹腾过。初若桃想起来她睡着之前,水月是在秦夜身侧盘腿打坐来着,然,此时床榻里侧空着的地方哪还有人影? 琼枝看一眼秦夜腿边放着一个小酒坛子,问道,“初若桃这酒喝的,怎还喝丢了一个人?” 初若桃回头,也看到了那个浅青色的酒坛子,“你男人坑了我们夫妻,你又来坑我和水月,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嗝!”琼枝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接着道,“良心就酒,越喝越有!” “哼。”秦夜轻哼一声,低声道,“她这是又多了。” 初若桃笑笑,挥挥袖子,用灵力将琼枝送回了星运殿。 喝多了酒,便应该足不出户,省得走丢了,天帝又该着急了。 “哎!我还有话没说完呢!”琼枝眯着眼,举起已经空了的酒囊往嘴里倒了倒,发觉没酒了,才伸出手来在面前指指点点的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没有……” 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 她的话快说完了,才发现她已被送回了星运殿,满是酒渍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哼!当初我就不应该回来!” 琼枝说罢,转身自酒窖又取出一坛子酒,正要走出酒窖时,听见酒窖里似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偷酒? 琼枝晃晃悠悠的自酒窖门口返回来,便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在酒窖暗处的角落里一拱一拱的,时不时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像是…… “是谁!胆敢来偷我的酒!” 琼枝敛了敛微醺的心神,迈步上去一把揪住那抹身影,厉声问道。 “哼哼哼……” 被琼枝拎起来的一小坨身子,像只没吃饱的小猪仔一般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酒坛子,哼哼着要往嘴里灌。 琼枝凝眉细看片刻,才看清楚被不甚透亮的酒窖掩藏了相貌的偷酒人。 “好你个小崽子,竟跑来了我酒窖偷酒喝,怪不得桑华殿里没见着你呢!”琼枝说着,将水月拎出酒窖,扔到地上。 水月就势一滚,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酒坛子,滚到墙边时用脚抵着墙才停下来,抬头咧嘴看向琼枝,“嘿嘿,娘亲和爹爹都睡着了,我一个人无聊便喝了你给的酒谁知道越喝越渴,越喝越馋,所以,嘻嘻,就循着味跑来了酒窖。” “你……”见水月嬉皮笑脸的,琼枝便觉心中更加烦闷了,冷着脸正想借水月撒撒气,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转念一想,与其与他计较,倒不如拉着他陪自己喝点酒解解闷了。 “罢了!”琼枝看一眼水月,顺势坐在水月身边,提起酒坛到水月面前晃了晃,“碰一个?” 水月一愣,转过头来,就见琼枝嘴角的一抹苦笑煞是惹眼,便也不再做声,举起自己的小酒坛子与琼枝的大酒坛撞了撞,“咣”的一声脆响后,水月端起酒坛飞快地喝了一口,似怕琼枝反悔一般,转过头来看向琼枝。 “哈。”琼枝轻笑一声,看着水月,抬手抓了抓水月的头发,“你个小娃娃,酒量竟如此了得!” 水月抬起袖子抹一下嘴角的酒渍,学着琼枝的语气道,“你一个女娃娃,酒量也不差嘛!” 琼枝侧眸看一眼水月,许久后将手抬起,运簿撑开在掌中。 运薄中竟没有水月的名字? “你是个什么东西?”琼枝满嘴酒气,爬到水月脸跟前,问道。 水月扭头白一眼琼枝,“切,小爷我是什么你不早就看过了吗?别喝点酒,就在这在这装糊涂,当小爷我是八岁小孩呢?” 琼枝听了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笑过后,低头看着水月圆乎乎的小身形,问道,“你这身子板,难不成还能有我大?” 水月拎着小酒坛子往嘴里倒了一会儿,却只滴下几滴酒来,他不满的将酒坛子扔到琼枝怀里,起身返回酒窖又拎出来一坛酒,用力扒开盖子,打个酒嗝,看着琼枝道,“小爷再喝一个,嘿嘿,最后一个!” 第102章 血债应血偿 像是怕琼枝反悔一般,水月绕过琼枝,坐在琼枝身边不远处的墙角下。琼枝测过头看一眼,忍不住笑了,“喝那么多,小心一会儿回去,初若桃打你屁股!” 提到初若桃,水月立刻变成了小孩子的语气,傲娇的扬扬头,“哼!娘亲才不会!”说完,水月又故意挑高声音道,“你娘亲才会打你屁股,一个女娃娃家,没什么事喝那么多酒,成何体统!” 琼枝闻言眸色微冷,昂起头靠在墙上,长吁一口气道,“我现在无人管,一身轻松!” “撒谎!”水月立刻拎着酒坛子反驳她,“天帝那个老头不是挺在意你的吗?那日我代娘亲讨酒喝时,他那般姿态……”水月说着说着砸吧着嘴,颇意味深长,“就是年纪大了些。” 在说到天帝时,水月在琼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伤与无奈掺杂的情绪,便将脑海中酝酿的话缩短了讲出来。 “当啷”一声,琼枝手中的酒坛子应声落地,水月忙侧过脸来,便见琼枝脸上滑下一行水珠,就像掉在地上的酒坛里淌出来的酒一样,没有香味,只有惆怅。 “你不知道,我当年因为帝江,只身流浪四海八荒,在人间逆着运薄,为所欲为,他为了恢复六界秩序,便亲身前往凡间,将我寻了回来,如今这事过去也快两万年了,我也是今日才想明白,他到现在那般讨好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六界的轮回秩序,他是怕我再任性妄为,回了他们天族的基业。” 水月起身拎着酒坛子,再次坐到琼枝身边,像个大人似的拍拍琼枝的肩,“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琼枝姐姐,莫伤心,待我长大了,我娶你,咱不跟那个天帝老头耗费时间了!” 琼枝转过头来看着水月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我怕到时候我会老掉牙,啃不动你这棵小仙草了。” “哈哈哈……”水月被琼枝逗得乐的直拍大腿。 琼枝起身自酒窖里又取了一坛子好酒,送到水月手边,“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莫叫初若桃一会儿寻来,再将我这酒窖砸了,我便得不偿失了。” 水月看一眼自己手里的酒坛,摇摇头,“不行,我得喝完再回去,莫叫娘亲看到才好。”水月的话刚说完,琼枝便笑了,朝着水月身后扬扬头。水月见状拎着酒坛的手一僵,忙回身朝着身后看去,却见身后空荡荡一片,根本没人。 “哼!”水月拾起地上的盖子将坛子封好收起来,朝着琼枝吐吐舌头,转身出了星运殿。 琼枝看着水月那个傲娇的小样,又笑笑,起身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寝殿走去。她也不知道,当初跟着帝江回来,到底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份情。 水月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桑华殿的时候,秦夜正躺在床上,由初若桃亲手喂着吃东西,水月见床边的小凳上摆着好些吃食,便凑过来想要讨一些吃。 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初若桃皱眉回身,就见水月怀里抱着一个大坛子,一看便是才从琼枝那里回来,“说吧,你又偷喝多少酒?” 水月嘿嘿一笑,将酒坛子放在地上,翻身跳到床上,蹲在秦夜身侧,嘻嘻一笑,“你没醒的时候可把娘亲急坏了,不过啊,娘亲已经替你报仇了!” 水月嘴太快,初若桃还没缓过神来便见秦夜转过头来,眸色晦暗不明,“你收的玉山?” 初若桃瞪一眼水月,水月忙跳到地上,蹲在凳子边的吃食旁,捡了两块糕点放到嘴里嚼着,不等初若桃回秦夜的话,便又接着道,“是呗,就连那个占了别人身子的老妖怪,都被娘亲用计重伤了。” 秦夜闻言,脸色稍有好转,问道,“楚勋可与你说了什么?” 初若桃一愣,看一眼秦夜,“什么都说了。” 秦夜若有所思,片刻后叹口气,“你无事便好。”说罢,眸光在初若桃颈间一扫而过,“这几日,怕是你也没好好吃东西吧?” “有酒便可以了!”水月又抬起头来接了一句。 初若桃回身便是一巴掌拍在水月头上,“闭嘴!” 水月吐吐舌头,捡了几块糕点躲到一边去了。 秦夜笑笑,取了一块糕点放到初若桃嘴里,“你先吃一些。” 初若桃一愣,脸上顿觉烧成一片,咬一口糕点,便又端着热汤送到秦夜嘴边,“你莫管我,我又不会饿死。” “对对!” 一边的水月又接着说了一句,初若桃无奈的拾起一块糕点,回身斥道,“闭上你的狗嘴!”然后将手里的糕点朝着水月扔过去。 水月抬头张开嘴,稳稳的接着初若桃扔过来的糕点,笑一笑嚼碎咽下,便又道,“错错错!吾乃莽荒神兽,莫将吾与那凡间的犬作比!” 水月这是第一次在两人面前之乎者也的摇头晃脑,初若桃刚送进秦夜嘴里汤,被水月这么一说,险些呛。 秦夜咳了两声后,看向初若桃,“明日你还是将他送回冥府吧,待我伤好了,再让他回来。” “嗯?” 水月警惕的抬起头来。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水月,浑身酒气,活像从酒缸里逃出来的人参娃娃,点点头道,“好的。” 两人这般便算是商议好了,但,秦夜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初若桃便没有时间去管水月,水月也乐的清闲,初若桃每日照顾秦夜,他便每日都趁着初若桃不注意便跑去琼枝的酒窖偷酒喝,每天回来还要再从酒窖里拎一坛子酒。 终于,琼枝招架不住了,趁着天帝朝会的时候,亲自寻来了鹿云宫,一进门便喊水月的名字,“水月,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把你剁了泡酒!” 说完,手里还变出来一把刀身黑黝黝,刀刃铮亮的大菜刀。 “怎的,你还要在这放他血不可?” 初若桃拦在琼枝的面前,抬眉看一眼琼枝手里的那把菜刀。 秦夜看的忍不住笑了,“我看你还是先将他送回冥府吧,否则,在这九重天,非要惹出大祸端来不可!” 初若桃转过头来,“你若是下床走两步,我便立刻将他送回去!” 秦夜闻言,扶着床,咬牙坐起身来,不等他腿伸到床边,初若桃便上前将他扶回去,“莫动!”紧张到只说出来两个字。 琼枝也转头看向秦夜,片刻后笑了,“秦夜殿下,没想到你也有装柔弱的一天啊!” 初若桃一愣,看着秦夜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你好了?” 秦夜没说话,但是,白皙的脸上却开始慢慢变红。琼枝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提着刀便朝初若桃的后背冲过去,逼着秦夜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伤的确好了。 第103章 甘为你入魔 秦夜见琼枝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忙飞身跃起,将初若桃护在怀里,而琼枝等他起身的那一刻便已收起刀,环着胸,躲到门口看热闹去了。 初若桃一晃神,已被秦夜护在身下,本以为秦夜的身子还需些时日才能好,如今看来,想必是早已好了,只是装着不肯下床而已。 “如何?我没骗你吧?”琼枝靠在门上,翘首看秦夜笑话。 初若桃瞪一眼秦夜,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绷着脸唤一声,“水月!” “娘亲!”水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笑嘻嘻的站在初若桃身后,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拉着水月便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了。 “初……”秦夜回身瞪一眼琼枝,“这辈子你都休想我回来接他的任!” 琼枝一愣,“哎!你等一下,我帮你……” 秦夜无视琼枝,直接化作一阵雾气追了出去。 初若桃带着水月直奔扬州,立在城主府门前,初若桃却是不急着进去了,在门口转了一圈,便拉着水月回身进了城主府对过的一家客栈里。 “娘亲,为什么不回家呢?”水月知道初若桃正在气头上,拉着初若桃的衣裙,也不敢大声问。 初若桃没理会水月,径直走到客栈的酒架前拎了一坛酒,掌柜的见初若桃板着一张脸,又长了一头火红的发,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见着初若桃拎酒忙回身记在账簿上,便目送着初若桃带着水月奔房间去了。 房间在二楼,开窗正好能看到城主府的内景,初若桃将窗户轧开一条缝,坐在窗边的桌子上,边喝酒边看着城主府的人忙里忙外。 水月也将他从琼枝那偷出来的酒拿出来,坐在初若桃对面,边喝边道,“你是不是怕他们看到你的发?” 初若桃低眉看一眼肩上的红发,眉头一皱,回身看向水月,“你说,我爹是否会认不出来我?” 水月端着脸,仔细看了一遍初若桃,嘟着嘴道,“不会吧,我都不会不认识娘亲,他是你亲爹,怎会不认识?” 初若桃和水月正喝着酒,听见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就见门口有人影闪来闪去,便挥手用灵力将门拉开,伏在门外偷看的人立刻被闪了进来,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初若桃红发及腰的背影。 “娘亲,他们是来看你红发的吧?”水月低声问道。 初若桃回过身来,嘴角一勾,看向门口趴在地上的众人,“如何,没见过红发的美人?” “美人如妖,灼灼我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初若桃凝眉看向说话的人。剑眉星目,发髻斜在头顶一侧,身上依旧是那套散发着浓浓骚气的红色锦袍。 这不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孟家公子孟如阳。 “放屁!我娘亲乃九重天上的神仙!”水月一听有人说初若桃是妖,当即叉着腰立在初若桃身前,横眉竖目的看着说话的人。 那人听到水月的一声“娘亲”之后,神色立即暗淡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便要转身离开,“有夫之妇,望而止步!” 这个孟如阳以前可是最为淘气捣蛋的一个,如今怎的变得文绉绉的,这几句话词念的,初若桃觉得甚是酸牙,便用幼时唤他的口气厉声喝了一句,“孟如阳!” “这呢,老大!” 孟如阳立刻站直身子应了一句,应完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忙回过身来,就见初若桃翘着二郎腿,手里拎着酒坛子,凝眸看着他。 “初老大?”孟如阳咧着嘴走进屋里,走到初若桃面前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是我的初老大?” “嗯哼!”初若桃挑挑眉,提起酒坛子,喝了一口酒笑着道,“你小子变得如此文酸,是不是怕讨不到媳妇啊?” 孟如阳抬手挠挠后脖颈,咧嘴笑了,“我倒是有相中的姑娘,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水月围着孟如阳转一圈,咂舌道,“啧啧啧,娘亲还认识这般没出息的人?” 孟如阳从后腰取出一把扇子,用扇子敲了敲了水月的头,看向初若桃,“你生的?几岁了?说话竟这般气人?” 初若桃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一把将水月拉到身边,将脸贴在水月脸上,问道,“像吗?”孟如阳摇摇头,初若桃坐起身来,拍一巴掌水月,十分有成就感的道,“捡的。” “嚯!不错!”孟如阳弯身将水月抱起来,“长的好看,说话狠,会不会是我当年留在哪家姑娘身上的种?” “放屁!”水月抬手就是一巴掌,孟如阳歪头躲过,正要看着初若桃说些什么,便觉得怀里一轻,水月早不见了,再一回身便见水月已盘腿坐在床上,掂着酒坛子喝着酒,样子潇洒极了! “这孩子不会是什么精怪吧?”孟如阳指着水月,看着初若桃。 经过上一次的山灵事件,扬州城的人对这种会变来变去的物种已经见怪不怪了。 初若桃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神仙?”孟如阳问道,“不会吧?” 初若桃认真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孟如阳就是坐在初若桃身边的凳子上,伸手提起酒坛子放到嘴边,猛灌一口,“有神仙护着,是不是比以前还那个那个……了?” 初若桃笑着摇摇头。 孟如阳抓起初若桃的一把头发,放到初若桃眼前问道,“你不会是学了什么奇门幻术,头发才会变成这个颜色的吧?” 初若桃点点头,朝着开着的门挥一下手,门便应声关上,再挥一下,门又应声敞开。 孟如阳惊得张大嘴巴,拉起初若桃便往门外走,“走,陪兄弟提亲去!” 坐在床上的水月见孟如阳要拉着初若桃走,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拦在两人面前,“不行,我娘亲的头发太过惹人注目,出门指定会被她相公寻到的!” “相公?”孟如阳看向初若桃,“你嫁人了?闹别扭了?” 孟如阳的这三个问题问的还真是极具跳跃性,初若桃勾勾唇,简短的应了一个“嗯”字。 “那也不行,兄弟光棍这么多年,就看上这么一个姑娘,你总不会这么狠心看着兄弟我就这么光棍下去吧?”孟如阳指指水月,“你看看,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咱们这差距,不太好吧?” “有一个办法。” 水月突然笑的贼嘻嘻的看着初若桃,初若桃似看懂了他的意思,便转眸看向孟如阳,“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城南杨家!”孟如阳回道。 城南杨家?初若桃在心里念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片刻后,看了孟如阳一眼,拉着孟如阳闪身消失在客栈的房间里。 从小在扬州城长大,这城里大大小小有名有姓的人家,初若桃都能寻到。 第104章 红枫生异象 片刻后,一紫一红两抹身影凭空落在杨府门口,接着就是一抹白色的小身影。 “哇!”落地后,孟如阳立刻大声喊了出来,十分开心的看着杨家的府门,“这次我定能将这位杨小姐迎进孟家!” 初若桃也想见见这位杨家小姐,到底是多出色,才会让孟如阳如此惦记,她又是提出了什么样的问题,才会难住家中有钱有势的孟家。 “喂!去将你们管家喊出来,今日我带来了能解小姐问题的人,是不是可以请小姐赏脸,出门相见!”孟如阳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昂着头,用他的鼻孔看着守门的两个护院,声应猖狂的不可一世。 那护院想来也是见过孟如阳的,见孟如阳如此嚣张的叫门,忙回身进了府门,不多时便带了一位中年管家出来。 初若桃见那管家甚是眼熟,片刻后次啊恍然想起来,这位不就是当时在街上说她清贫,赠金簪做聘礼要为他们家小姐提亲的那个杨管家嘛!初若桃快速躲到孟如阳身后,人影一晃,再站到孟如阳身边时,已是一身男子装扮,只是发间的那根簪还是略微的有些秀气。 杨管家就出门看到果真是孟如阳,便笑着迎上来,“孟公子,您对我家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用心啊!” 初若桃闻言低眉看一眼孟如阳空空如也的两手。这杨管家的嘴还真是能胡说,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也能叫用心? 孟如阳傲娇的扬扬头,回身看向初若桃,“这……”刚说出一个字,孟如阳果断咽回去剩下的字,将初若桃拉到一边,低声道,“兄弟,你这是要抢我心上人啊?”孟如阳说着上下看了一遍初若桃。 初若桃想了想,抬手变出一面面具,贴在脸上,笑着道,“如此呢?” “甚好!”孟如阳十分满意的笑了,拉着初若桃到杨管家面前,介绍道,“杨管家,你家小姐当初不是说,我若能寻到有能耐,能变化的朋友,给她变一座金山出来,便应了我的亲事吗?如今可还算数?” 杨管家先是看了一眼初若桃,见她身形瘦削,看上去不像什么有能耐的人,便笑着点点头道,“是,是,孟公子,这位公子,里边请!” 初若桃跟在孟如阳身后朝着杨管家点点头,然后牵着水月一同进了杨府。 初进府门,便听见院内有一种像是操练队伍的哼哈声,便朝着水月摆摆手,示意他四下去看看,水月隐去身形,大摇大摆的朝着杨管家带路的反方向走去。 初若桃跟在孟如阳身后随着被杨管家带到了一处十分宽广的院子里,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在高处说话,“孟如阳,你可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声音蛮横跋扈,十分刺耳。 初若桃抬头,便看见院子的最边缘处有一个小阁楼,阁楼上下都是小亭子,阁楼二楼的小亭里站着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样貌俊俏,姿态骄纵。 “兄弟,今天就看你的了!”孟如阳回身用胳膊碰了一下初若桃。 初若桃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空旷的一片土地,禁不住笑了,这杨小姐还真是会发横财,每一个追求者都给她一座金山,杨家还做什么生意啊! 然,看着孟如阳求救的眼神,初若桃便抬手朝着空地挥了一下衣袖,立时地上便凭空起了一座金灿灿的小山,金山的高度与那杨小姐所在的阁楼一般高。 “如此呢?”初若桃看向远处阁楼里的杨小姐,问道,“是不是可以嫁与我兄弟做神仙美眷了?” 不料初若桃的话说完,院中便变了一副模样,院子周围的墙霎时变成了一排排黑压压的护院,个个手拿钢刀。初若桃凝眉细看,这些个护院并不是普通的护院,而是一些修为不浅的民间修行者,但,他们身上的气息却又不像是凡间修行者的气息。 “水月!”初若桃第一想到的便是水月,当即高声呼出,可,过了一会儿,水月还是没回来,一股不好的预感燃上心头,当即唤出弑神戟,回身在孟如阳周围划了一个结界犬,嘱咐已经被吓呆了的孟如阳,“无论发生什么都莫出来!” 初若桃心道,今日,看来是遇上顾子彦藏在人间的爪牙了。 “你在找他吗?一个小馋虫,一点甜品便能将他骗到!”初若桃正思忖间,便见阁楼上的杨小姐手里拎着水月的衣领,将昏迷的水月高高举起,“放下你手里的兵器,我便给他一条活路!” 初若桃松手将弑神戟掷在地上,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道,“我留下来,你放他们走!” 初若桃取下面具的时候,站在阁楼上的杨小姐立刻愣了神,嘴里喃喃的正要说出“好”字,就被不知何时跑到她身后的管家拦住,“不可啊,小姐!” 杨小姐恍恍神,笑道,“你这张脸还真是魅惑人,我都险些被你迷惑了!”说罢将水月推到阁楼的护栏边,“公子,你这小灵宠的修为也不低,还是留给我家主人补补身子吧!” 初若桃闻言,眸色一狠,冷冷的说出两个字,“不配!”说罢便挥袖施法暂停了时间,闪身自杨小姐手中抢回水月,带着孟如阳飞至杨府最高的房顶上,挥袖拂去暂停时间的法力,笑着道,“念你是杨家的后人,又是凡人,本座便饶你一次,这些爪牙,本座带你收着,今日的帐,日后,闲暇了,本座再来与你清算!” 初若桃说罢,举起弑神戟朝着脚下的护院挥去,“尔等今日为虎作伥,活罪死罪都难逃脱,今日死在本座的弑神戟下,也算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杨府的护院们脸上申请瞬变的空隙,被初若桃挥下来的一招,立刻化为灰烬。阁楼中的杨小姐,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跌坐在地上。 初若桃带着水月和孟如阳一同闪身来到杨小姐身边,一旁的管家立刻作势要保护杨小姐,初若桃手中的弑神戟横着平扫出去,准确无误的停在管家面前,“说,你们的主子交给你们什么任务了!” 杨小姐似被初若桃吓到了,一句话不会说,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流眼泪。 管家忙举起手来回道,“那位不肯露面的公子说了,只要给他们抓够一百个修为在元婴之上人,他们便放了我家小姐的心上人。” 心上人?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孟如阳,这小子脸都被气绿了,正要上前与杨小姐计较,被初若桃拦下。 初若桃看向管家,“如此说来,你们想要金山银山完全是用来衡量送上门的品阶是否够?” 管家点点头。 “那你们家小姐的心上人现在身在何处?” “被那些人抓到了玉山。” 第105章 妖神被冤枉 初若桃定睛看了管家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说谎以后,再次问道,“你们如何确定那位公子是否还在世?” “他们每次来抓人,都会带公子来与小姐相见。”管家忙回道。 初若桃猛地想起来管家赠金簪一事,立刻问道,“你家小姐的心上人什么模样?” 管家问完抬头看一眼初若桃,回道,“与公子的样貌不分伯仲!” 管家话刚说完,一旁昏睡的水月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后院的监牢吗?如何会来到这里?” “笨蛋!下次再被抓,老子可不会再救你了!”初若桃回身瞪一眼水月,走到杨小姐身边,自怀里取出一枚金簪,在杨小姐面前晃了晃,“你可知这金簪是如何到了我手里的?” 初若桃的话刚问完,便听见水月在一旁喊了一句,“坏了,后院的人还没救呢!” 初若桃回头再次瞪了水月一眼,“现在去!”水月吐吐舌头,回身朝着后院跑去。初若桃的视线再次回到杨小姐身上,杨小姐看了一眼那枚金簪,笑了。 “那位公子看不上我也就罢了,居然将我送的簪子送给了别的女人!”杨小姐眸色暗淡,低下头去。 站在一边的管家看到簪子,立刻想起来初若桃的身份,便道,“你就是那日的那位夫人?”管家一看是熟人,忙跪倒在初若桃面前,“夫人,既然我们也是有缘之人,还请夫人,帮我家小姐救出意中人吧!” “没兴趣!”初若桃淡淡得回道,瞥一眼杨小姐,“我记得杨小姐闺名是唤柳意吧?” 管家闻声,忙磕头回道,“是啊!夫人既然知晓我家小姐闺名,想必是对我家做小姐做过了解的,小姐年幼丧父,养家里里外外全靠小姐一人把持着,还请夫人念在我家小姐幼年幸苦,成年情苦的份上,帮帮我家小姐吧!” “杨柳意,呵呵。”初若桃将杨小姐的名字喃喃一次,冷笑着看向杨柳意,“杨柳依依兮,随风飘摇,哼……” 初若桃的一声冷哼,意味深长,坐在地上的杨柳意抬眸看一眼初若桃,嘴角撇一撇,看向管家,管家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 “还中意吗?”初若桃回身看一眼孟如阳,孟如阳虽不懂初若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经过刚才的事,杨柳意在孟如阳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不是以前那个使他一见钟情,宁可终身不娶也要得到的姑娘了。 孟如阳看一眼杨柳意,眸中只有失望再无其他。 水月回来的时候带了四五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受的伤也大多是外伤。 初若桃回身看向杨柳意,“你为了一个人,害这么多人的性命,于心无愧吗?”初若桃转眸看一眼杨柳意身边的管家,继续道,“还是说,你的那位意中人本就是个借口,你们杨家本就是别有所图?” 杨柳意闻言,一惊,抬头看向初若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水月带着受伤的年轻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脾气较为暴躁,刚与杨柳意照面,便要上前与她算账。被初若桃伸手拦着,“不想死,就滚一边站着去!” 那人见说的又是一个女人,便要连初若桃一起收拾,水月见状忙上前道,“莫要冲动,莫冲动。” 那人被水月推回受伤的人群中,初若桃转身看向杨柳意,“你这府内乾坤如此之深,怕是有你那位所为的主人加持了幻术吧?” 杨柳意抬头看一眼初若桃,没有说话。 初若桃冷笑一声,挥手将杨府的结界除去,再次看向杨柳意,“你这府邸的结界,我帮你去了,省得人家来找你要人的时候,你逃都逃不出去。” 初若桃说完,便要带着水月、孟如阳还有那几个被就出来的年轻人走。初若桃去除杨府的结界时,阁楼前她刚变出来的一座小金山便又成为了虚无。 “夫人,夫人!”初若桃带着众人刚走没几步,杨管家便追上来喊道,“夫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停!”初若桃抬手喊停,头也不回的喊道,“您还是先想想,在我来之前,你们已经坑害了多少人?”初若桃说完便带着众人出了杨府。 出了杨府不多时,初若桃后知后觉得想起来,刚才与杨家那两个遗孤说了半天,竟然忘了问顾子彦此次的目的。 正要回身之际,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初若桃,站住!” 初若桃闻言,身子一僵,便觉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低头就看见水月在脸朝后的咧嘴笑。初若桃压低声音道,“放开!” 水月假装没听见,初若桃便直接甩开水月的手,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水月回身朝着来人无奈的耸耸肩。 秦夜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杨府。 初若桃重新回到了阁楼,杨柳意和管家还未离开,初若桃上前唤住二人,“方才着急,忘了一件事,你们奉命抓这么多修为高的人,他们是带回去杀,还是在杨府便会动手?” 杨柳意闻声一愣,回过身来,声音冷清的回道,“人都救走了,问这些还必要吗?” 管家听到初若桃的声音先是一笑,随后又在听到初若桃的问题后,脸色也瞬间拉下来,扶着杨柳意走下阁楼,边走边道,“我们只是小卒子,所为之事,不过是想救一个人,你既不肯救我们还回来做什么?” “啊?”初若桃被噎到无语,秦夜條地出现在初若桃身后,沉声道,“天族与兽族的恩怨本不该牵扯到人族,但,既然有人族为虎作伥,本君便绝不会姑息!” 初若桃本已打算走了,秦夜一句话想必杨家那两位又该回来诉苦了。 果然不出初若桃得预料,秦夜话一说完,杨柳意的身子便僵直在原地,片刻后慢慢回过身来,看向秦夜的眸中挂满了泪水,似有百般委屈,又似有千万思念。 初若桃皱眉,回身看一眼秦夜,危险的眸中传达着自己的信息:你惹了桃花债? 秦夜汗颜,凝眉看向杨柳意,“这位姑娘,你这样,我夫人很容易多想的,还请姑娘……” 杨柳意正要往前走,被管家拉着,“这位确实是那位夫人的夫君,之前我们在巷中见过一面的。” 杨柳意这才收住脚步,仰起头来,片刻后才直视着秦夜,“公子,你家夫人真是好福气。” 初若桃忍不住想要踢秦夜一脚,秦夜更是被杨柳意的这句话害的流了一身的冷汗,回身小心翼翼的看了初若桃一眼,见初若桃气恼的样子,心中十分欢喜,便笑着解释道,“这些日子你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想必也知道……” 第106章 都是因为你 初若桃瞪他一眼,低声道,“闭嘴,跟她套出顾子彦的下一步行动!” “额!”秦夜满脸黑线的回过头来,梗着声音问道,“那个这位姑……”话说到一半,便觉腿上便被初若桃踢了一脚,随后就听见初若桃在身边低声重复着两个字——柳意,秦夜猜测这两个字应当是眼前这位的名字,于是,改口继续说道,“那个,柳意姑娘,那个,能否告知一下,那个,顾子彦的意图?” 初若桃被秦夜的这句话要急死了,忍不住在秦夜的腰间狠狠掐了一下。秦夜疼的直呲牙,但,还是回头朝着她笑了笑。 “哼……哼……”杨柳意深呼一口气,看向秦夜身后的初若桃,眸中尽是鄙视,“顾子彦作何,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为了确认一条消息,将自己夫君推出来,出卖色相!” 显然,这话是说给初若桃听的。 “额……”初若桃被说的哑口无言,虽然她未曾想过让秦夜出卖色相,但杨柳意的那个“出卖色相”的词语,属实是好笑。想想堂堂的冥府之君,天族太子,被人说作出卖色相,还真是稀有且有趣的事情。 秦夜微微一笑,“看来柳意姑娘还真是需要一些教导。”秦夜说罢,揽着初若桃转身便走。初若桃似对刚才杨柳意的话有些上心了一半,没有躲开秦夜。两人出了杨府,初若桃才旋身逃离秦夜的环抱。 初若桃见才从杨府救出来的众人都还在门外候着,便看一眼秦夜道,“安排吧。”说罢便拉着水月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孟如阳先与秦夜道了别,便转身朝着城北走去,城北孟家。家中有人在超重任要职,是孟家在扬州城能排上名号又有地位的原因。 秦夜与那些个被水月救出来的人道了别,便循着水月留下的记号追到了客栈。 秦夜到了客栈的时候,初若桃和水月正被客栈里的人围在了一楼的大厅里。初若桃和水月,一个是总说大人话的小孩,一个是顶着满头红发,一张冰山脸的女人,想不惹人生疑都难。 “你们看看,他们着衣虽与我等一般无二,但,谁家的七八岁的小孩子会说大人的话,又有谁家的女人满头红发,还长着一张妖精一般的脸!”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还算俊朗的男人,身边满了在客栈里吃酒看热闹的人,经俊朗男人这么一挑唆,众人便直接不吃也不喝了,起身将初若桃和水月围在中间。 初若桃不作声,静看着众人意欲何为。 “是啊,是啊,方才,我还在杨家门口看到他们一眼,知道为什么是一眼吗?”一个市井模样的猥琐男子附和着站出来,指着初若桃的鼻子,表情越说越夸张,“嗖地一下,他就带着孟家的公子消失不见了。” 初若桃皱眉看向说话的人,嘴角长个大黑豆,贼眉鼠眼的,再加上他刚编的那一套话,不用打听都能断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啊,刚才在这家客栈的二楼,她也是提着孟公子就化作雾气消失不见了,你们说说,谁家仙人长这样,不是妖怪是什么?” “那你是什么?”初若桃沉声问道。 那人立刻哈哈笑起来,叉着腰甚是神气的回道,“大爷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吧?是吧?”说完还不忘朝着四下寻几声相熟的附和声。 这一次没有人附和他了,甚至有人看到他开始不断地尖叫着往后退。猥琐男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原本还算干净的一张脸上长满了扎手的毛发。 初若桃不用回身看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便笑着取出一把铜镜颇为好心的递到猥琐男的面前,“阁下先看看自己的模样吧!” 猥琐男结果镜子一看,立刻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尖叫起来,“啊——!” 初若桃摊摊手,十分无奈的道,“你们也看到了,谁才是妖怪!” 围观的看客开始对猥琐男和俊朗男的话将信将疑,俊朗男立刻站出来道,“这位公子定是被这妖女使了什么妖术,大家都忘了吗?妖是会障眼法的!” 初若桃转眸看向俊朗男,一计狠戾的眼神将俊朗男吓得直直往后退。初若桃将头上的发撩到耳边,抓起一把来,靠近俊朗男问道,“老子的发是什么颜色?” 俊朗男情不自禁的盯着那发色看去,不一会儿,便看直了两只眼睛,呆愣愣的回道,“红色,红色,着火了,着火了!” 初若桃很满意的点点头,回身朝着水月道,“给他点灭灭火。” “好啊,娘亲!”水月恰好饮酒饮多了想要方便,如此便直接脱了裤子,朝着俊朗男的身上拉尿。 当街拉尿,这还真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水月这么干,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笑成了一片。 初若桃见众人已经开始散开了,便拉着水月要上楼,“站住!快将我脸上的毛去掉,否则,我立刻去官府告你状!” 初若桃回身,挑眉,“去吧。” 水月忙接着道,“娘亲,他好像一只猴子。” 水月一言,大厅中的看客们便又笑成了一片。 初若桃没有理会水月,径直走进房间,进门便站在门口不动了。水月笑着跟进来,却一头顶在了初若桃的后背上。 “娘亲!”水月揉着额头看向初若桃,视线的余光却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秦夜,微不可见的“咦”了一声。 初若桃低头看着水月,“你做了什么?” “啊?”水月疑惑不解。 “扬州城总共就这么大,你还住在这个客栈,我便是闭上眼,循着味道,也能找到你。” “味道?”初若桃蹙眉,什么意思?嫌弃她长时间不洗澡? 秦夜伸手指了指床上放着的酒坛子。初若桃回身看着水月,水月赶紧跑过去,将酒坛子收拾起来,咧着嘴向初若桃赔笑道,“娘亲,这个真不能怪我,是你们走的太急了,我才将它弃在这儿的。” 也是,琼枝酿的酒,但凡喝过的,便是闭上眼也能寻到酒的藏身之处。 秦夜掂起桌上的酒坛嗅了嗅,蹙眉,“你与别人共用?” 水月窝在床上抱着酒坛子享受去了,完全无视初若桃和秦夜之间浓浓的硝烟味。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手中的酒坛子,转身坐在一侧,随手拎起来,便朝身后的窗口扔出去,不多时,便听见咣当一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妇人的骂街声,一听便是初若桃的酒坛子惹的祸。 水月正要爬到桌子上去看看落下的骂街的夫人,便听见有人过来敲门,声音还十分凶蛮,水月飞快的跑过去开门,不料,门还未彻底拉开,门便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水月也被门推的不停后退,险些跌倒。 第107章 便一眼万年 初若桃伸手将水月拉进怀里,看向推门而入的人。一身官服,腰间挂着宽厚的佩刀,和佩刀挂在一起的是一块令牌,敢情是被变成猴子脸的猥琐男去告了官。 “哈,还真有红发妖女!” 初若桃循声看向说话人的脸,一脸的大胡子,浓眉大眼的看上去倒是挺精神,只是,这眼睛大的有点不中用了。 初若桃也不作声,还稳如泰山的坐在桌子边,像看戏一样看着那位官差,官差急了,自腰间取下宽刀,要拔刀去押初若桃。 秦夜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个官差手中的刀,官差握着刀的手便不受控制的要往自己身上砍,水月靠在初若桃怀里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你,你们果然是会妖术的!告诉你们,我们老爷的千金可是嫁去丰都城,姑爷便是会仙法的神仙,我这便去告诉老爷,唤姑爷来擒了你们!” 官差抱着自己的手晃晃荡荡的出了房间,接着便听见咕噜噜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打滚的声音。水月好奇的趴到门口,便见那位官差抱着自己的胳膊自楼梯上滚落到一楼大厅,然后便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破门而出。 “水月,我们走吧。”初若桃坐了一会儿,待楼下没有声音了,站起身来唤还趴在门上看着外头的水月。 “啊?去哪?”水月回身问道。 秦夜也挑眉侧身看着初若桃。 “如此一闹,人家客栈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初若桃走到门边牵着水月,回身化作雾气,自窗口飘向城主府的后院。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他家这位还真是爱折腾,不是一般的爱折腾。秦夜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九重天上呆久了,被琼枝给教坏了,但,想一想,在九重天上的日子,一直都是琼枝往鹿云宫跑,初若桃是连桑华殿都未出过几次,想来想去,秦夜最后将缘由都归到了琼枝的酒上,就连水月都是,自从喝了她酿的酒,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莫说是本就不怎么精明的初若桃。 秦夜跟着追到城主府时,后院阁楼前的他变出来的那棵桂树也消失不见了,秦夜站在桂树桩边,仰着头,若有所思。 “怎么?是不是在想为何这棵树会被人再次砍掉?”初若桃弯身趴在阁楼的窗口俯视着秦夜。 秦夜抬头,眉头微蹙,“这树本是我留在这里保护这座宅院的屏障,是谁……” 初若桃闪身来到秦夜身侧,抬手朝着天空一挥,便见一层透明的网将整个城主府包了起来,初若桃笑笑,“一会儿,你便会知道到底是谁砍了这棵树。” 秦夜看着初若桃,眸中积压着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是剩下四个字,“莫生气了。” 初若桃摇摇头,“我何时与你生气了?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吗?” 秦夜赶紧学着水月认错的样,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先将府中的那个老妖怪赶走再说吧!”初若桃淡淡的应一句,回身看向后院的小门处,不多时,便见一个身材肥胖矮戳的男子身穿着一件道袍,手里抓着一个拂尘,与初勘一同快步朝着后院走来。 那人未到阁楼前,便看到了,头发花白的秦夜和满头红发的初若桃,立刻大声喊起来,“唉呀!不妙呀!” 初勘赶忙追问,“如何不妙?” 那人便指着初若桃和秦夜道,“此处妖气太重,方才我便察觉到有人出动了我的结界,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妖!”那人说着,自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将镜面对着太阳念念有词了一会儿,便将镜面指向了初若桃和秦夜。 初勘随着道士手中的铜镜射出来的一团金光,望向初若桃和秦夜,辨别了片刻后笑着走到初若桃身边,将初若桃拉进怀里,轻拍着初若桃得后背,“你,你还活着,如此,如此甚好!”说到情动处,初勘沟渠行成的脸上便滑下来两行泪痕。 秦夜的眼神吃味的看了一下初勘,转而看向那个用铜镜照着他们两的道士,问道,“岳父大人的招待礼数是越来越奇特了。”秦夜说完,看向那个道士,“你既能破了我的结界,想必也是有点点能耐的,可是为何偏偏要对初家人下手呢?” 初勘放开初若桃,抹了一把老泪,抓起初若桃的红发问道,“你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爹,我……” 初若桃正要说话,初勘被那道士揪着衣服拉走,“城主大人,您可看好了,这个并不是令千金,她不是人,哪有人长着红色的发的?”道士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在初若桃身上打量着。 初若桃唇角翘起,笑着问道,“我不是我爹的闺女,那你就是了呗!” 初若桃用的是称霸扬州城时那个小痞子的语气,道士虽在初勘身边待了不少时日,但是也并不知道初若桃原来与现在的变化所在,只顾着踮着脚,得意的晃着身子。 不想,初若桃的最后一句话太过气人,直将那道士气的哆嗦起来,指着初若桃“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在初家一直都是被供着神圣的存在,如今自是接受不了初若桃那种带刺的话的讽刺。 初勘一开始对初若桃也有些猜疑,不过,初若桃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让初勘想起了初若桃小时候常训斥下人们的话,心中对初若桃的猜疑也变成了肯定,便甩开道士的手,横眉道,“老子亲手教的闺女,老子还会认不出来?” 听到“老子”这两字,秦夜不由侧眸看了一眼初若桃,难怪初若桃总是老子长老子短的,想必都是跟她这凡间老爹学的吧! “你不会真是骗子吧?”初勘端详了道士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他像骗子,但左右想想,又想不到什么揭穿他的办法,便抬头看向了初若桃身边的秦夜。 秦夜是神仙,会变化,一定有办法。 初若桃笑笑,抬手朝着天空轻轻一挥,原本罩在府院外层的结界被初若桃很轻易就解了。 那道士见遇到了高手立刻转身,想要逃跑。 秦夜人影一闪,拦在道士面前,笑着道,“我夫人尚未说话,谁准你离开了?” “大侠!神仙,大神,大罗金仙,烦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马吧,我一定痛改前非,” 道士说着,直接噗通跪倒在地上,作势要去拉秦夜的衣袍,初若桃人影一闪来到秦夜身后,伸手一把将秦夜拉回身边,道士扑了个空,一头扎在土地里。道士见秦夜这边扑了空,便又回过身来朝着初勘磕头求拜。 “初老爷,我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害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马,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第108章 琼枝酿玉酒 道士朝着初勘崩崩的磕着头,巴望着初勘能念在这几日的交情上,放他一条活路。 初若桃笑笑,“你若是普通的修行人行骗,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但你本身就是得道山精,理应在山上修行求道,如今却跑来我初家欺骗作恶。”初若桃伸手唤出战刀,横在道士的脖间,声音变的阴森,“说!是受谁指使?” 道士颤颤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初若桃,再看一眼初勘,忽见初若桃的视线正看向初勘,忙飞快的化作一阵雾气趁机逃走了。 “人呢?”初勘指着初若桃脚边已经空了的位置,心里懊恼着,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怎的一个行走江湖的道士也莫名奇妙的成了修炼得道的山精了? 初若桃收起战刀,看向初勘,“爹,他又不傻,刀都架脖子上了,再不跑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初勘这才想起来,初若桃方才手里是还握着一把刀的,而且,她还能瞬间从自己的身边移到秦夜身边,便指着秦夜问初若桃,“难道,你随着秦夜学了什么仙法?” “额。”初若桃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便随口说了一句大话,“他随我学的。” 初勘眼中的狐疑换成了鄙视,自己的闺女是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便看了秦夜一眼,道,“你是我闺女,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你……” 为了让初若桃不再躲着自己,秦夜讨好的笑着,走到初若桃身边,大着胆子将手揽在初若桃腰间,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我这身本事,确实是拜她所赐。” 初若桃没错,他这一身修为,确是因初若桃而修。万年前为了与初若桃并肩而立,小小年纪的他才苦修成上神,也很荣幸的替初若桃完成了她当年的未尽之事。 初勘看一眼自己闺女和姑爷,一个是爱装大人物的,一个是爱偏袒的,还真是绝配。 “好了,那个骗子被你们赶走了,还烦请二位给我这小府院再设一个结界,日后若有战事,也可接一些无处逃生的百姓来避避难。”初勘回身看一眼那个被他砍了两次的桂树,摇摇头转回身来看向秦夜,“劳驾,与我来一下书房。”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初若桃立刻反对,“为什么不是我?”这园子里她才是亲生的好不好? “你在这里想办法,再设一个结界。”初勘抬手不耐烦地摆一摆。 初若桃闻言,赶在自己爹爹离开之前,抬手打了一个结印,芊手一举,立刻有一层薄而透明的红色网将城主府罩了起来,“如此呢?” “咳咳!”初勘抬头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猛咳两声,拍拍心口,给自己脆弱的心灵压压惊,然后看了初若桃一眼,道,“你可以跟着来,但是不许说话打岔。” 初若桃点点头,在秦夜身后,貌似乖巧的一同朝前院的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初勘自书架上取下来一本褐色牛皮纸的册子,放在书桌上,又将册子摊开。初若桃见那册子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人名,像极了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一看就是扬州城的人口簿子,便问道,“爹,你拿扬州城的人口簿子出来做什么?” 初勘抬起头来,道,“这个是人口簿子,不过,是近来的失踪人口簿子。” “失踪人口?”想到刚从杨家救出来的那些人,初若桃伸手拾起簿子,一页一页的翻读起来,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顿住了。 初勘从初若桃手里拿起簿子递到秦夜手边,道,“近来失踪的扬州城人口,以及外地来访友的人口。” 秦夜接过簿子,看一眼初若桃脸上凝固的表情,翻到初若桃刚才看过的一页,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孟如阳。 接着便听见初若桃问道,“爹,孟如阳是何时报的失踪?” 初勘看秦夜也投来疑问的目光,便回道,“五天前。” 初若桃回眸看向秦夜,又转头看向初勘,“可是,我今天白天才见过他啊?” “你说是那个与水月站在一起的人?”秦夜问道。 “水月呢?”秦夜这么一提,初若桃才恍然想起来,自回了家就没看到水月跟着回来。初若桃转身看着秦夜,“他不会是跟着去了吧?” 适才在杨家水月就被杨柳意抓了,难不成,这小子早就发现了孟如阳的异样? “坏了!”初若桃说罢,用力拍一巴掌桌子,转身推门离开。 “她这是?”初勘看着初若桃的背影,不解的问秦夜。 秦夜回身看一眼已经空了的门口,“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说罢,便也随着初若桃身后出了书房。 “哎!你们……”初勘刚说两个字,秦夜便没了影子,无奈的摇摇头,回身翻看着书桌上的失踪人口簿子,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脑海中回荡着初若桃适才说的那几句话。 难不成,孟如阳回来了? 初勘立刻放下薄子,快步走出书房,“初忠!初忠!”唤了两声后,才想起来,初忠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死在了山灵入侵扬州城一战中。 “来人!带人将孟家包围起来!”初勘眸中的神色暗淡了片刻后,又快速恢复神采,抬头看一眼面前已经集结的城卫,又想了想,摆摆手道,“散了吧。” 秦夜的身手足以收拾孟家养的那些人了,他们这么去了,反倒是容易给他们添乱。 初若桃和秦夜到了孟家的时候,并未见到水月,倒是看到孟家大门口的墙角处蹲着一只黑黝黝的小猫仔。 初若桃便不由想到了顾北。 “小家伙迷路了啊?”初若桃上前将小猫仔抱起来,温柔的抚了抚小猫不甚顺溜的毛发。 “你才迷路了!”小猫仔张了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猫叫声,而是水月奶声奶气的话。 初若桃忍不住笑了,回首看了秦夜一眼,原来这小子也不傻啊,也知道蹲在门外审时度势,持机而动。 两人背过身来,将小黑猫放在地上,只是眨眼的时间,小黑猫便变成了胖乎乎的小娃娃。 水月仰起头来看着初若桃,撅着嘴,十分不满的抱怨,“我自己已经在这里守了许久,要不是看到这处宅子有结界护着,我岂不是又要被抓了,你说说你一个当娘的,孩子丢了,都不知道,长没长心啊?” 初若桃白一眼水月,“我爹是亲的,你是捡的。” 秦夜转眸看向初若桃,见初若桃虽然话语简洁了很多,但是语气颇为调皮,有一种回到了看着她在冥府折腾时的恍惚感。 水月吐吐舌头,走到初若桃身后,抬头看着孟家宏伟宽大的府门,道,“我适才看到了两个十分面熟的人进了这府门,你猜猜是谁?” 第109章 装病被揭穿 水月回身神秘兮兮的看了初若桃一眼,初若桃也抬头看向那个府门,“谁?” “就是在柔利国东城刘家的药窖偷药时见过的人,一男一女。”水月看一眼初若桃,回道。 初若桃与秦夜相视一眼,问道,“楚晴?” “嗯嗯。”水月点头,“另一个应该是刘家的长房长孙刘宇珉。” “你知道的还挺多啊?”初若桃揉揉水月的头发。 “嗯哼!”水月傲娇的扬扬头,指着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道,“你看那几人的长相,根本就不是南方人的模样,到更像是柔利国人的粗狂样,我适才在门口的时候听到楚晴管那个姓刘的叫什么‘宇珉哥哥’,那看门的又管那姓刘的叫大少爷,大少爷这样的尊称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刘宇珉既然能用,那便说明他在刘家的地位不低。” “说完了吗?” 秦夜走过来拍拍水月的头,水月仰起头来,道,“没有。” “那就留着日后再说吧,看好这处宅子的结界是外设的还是内设的了吗?”秦夜指着宅院上空的结界。 水月伸手一边一个,拉起秦夜和初若桃的手朝着一边走去,三人刚走开不多时,便见有人自府门里出来,朝着门口的守卫嘱咐了些什么,然后看了一眼门前空旷的石板路,转身进了府门。 水月拉着初若桃和秦夜走了不多远,在孟家府院的侧院墙处停下来,初若桃回身看一眼身后,并没有跟来,便问水月,“下次再想高谈阔论,可莫再别人家门口站着。” 秦夜松开水月的手,嘱咐水月,“看好你娘亲,莫让她冲动,我先混进去看看。”秦夜说罢便要走,被初若桃拉住。 “你打狠啊个初愈,还是我去吧。”初若桃看一眼秦夜头上花白的发,笑一笑,“太上老君可没有第二颗九转金丹了。” 秦夜抓起初若桃的头发问道,“你呢?” 初若桃侧一下头,看向水月,“你问水月,我这发是因为我将鹿云宫红枫的灵力全吸了才会有如此变化。” “啊?”水月正望着孟家的院墙发呆,闻言回过头来,见初若桃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便点点头,“嗯。” “好吧,你快去快回,莫逞强!”秦夜退后一步,牵起水月的手。 初若桃点点头,摇身变了个模样,朝着孟家的后门走去。孟如阳和初若桃从小一起长大,孟家宅院哪里管理松散哪里戒备森严,初若桃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初若桃变作一个矮小的妇人,到了后门驾轻就熟的从后门进了府院,手里也多了一个菜篮子。 进了后门,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门外,扮作厨下的厨娘,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不多时,初若桃便又换了一副装扮自厨下走出来,朝着孟如阳的卧房走去,然而,不等她走近那处院子,便听见有人唤道,“厨娘,这边的楚小姐和刘公子做一些马奶茶过去。” “是。”初若桃应一声,回身又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来刘宇珉和楚晴是借了其他的名义住进来。初若桃回到厨房挥袖变出来两碗马奶茶,也不等前院的侍婢过来取,便端着马奶茶朝前院走去。 方才初若桃去孟如阳所住的院子时,被人自相反的方向唤了回来,想必楚晴和刘宇珉所住的定是孟家的客房。 东为主,西为客,看来楚晴和刘宇珉所住的应当是西厢房了。 初若桃端着马奶茶走到西厢房进前时,远远的便看见有一处房子的门前站了两个带刀的护院。 初若桃端着马奶茶朝着那处房子走去,走到房门前便被两个带刀的护院给拦住了,“站住!厨下的人怎可进厢院,不知道孟家的规矩吗?” 初若桃猛然想起来,小时候孟如阳曾说过,孟家厨下的人是不许进后院和厢院的。初若桃赶忙脸上堆笑道,“适才倒是有人告诉我做奶茶,却没人过来取,我怕耽误了客人的享用,便自作主张送了过来。” 护院见初若桃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便接过装有奶茶的盘子,道,“回去吧,下不为例!” “唉,下次不敢了。”初若桃陪着笑,转身退下,回到厨房,再由后门出了孟府。 秦夜和水月还在原地等着,初若桃变回本尊,快步走进秦夜和水月,拉起两人快速离开孟家外墙围处。 三人拐进了一处巷子,水月赶紧拉着初若桃的手兴奋的问道,“怎么样?娘亲?” 初若桃摇摇头,“没怎么样,没看到孟如阳,也没看到楚晴和刘宇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现在住在孟家厢院的左进厢房。” “那你这么着急出来做什么?”水月朝着初若桃鄙视的翻个白眼。 初若桃红着脸道,“刚才我扮的是厨娘,他们要了马奶茶,我不会做,便用厨间的刷锅水变了两碗出来,想必他们这会儿应该察觉到了。” 秦夜忍不住扶额,“你就不能变个男的护院什么的?” “我再去看看!”初若桃闻言,觉得秦夜的这个法子不错,回身还要朝着孟家的后门而去。 秦夜一把把她拉回来,“人家已经发现了,你还要回去,是要去自投罗网吗?” “那要怎么办?”初若桃摊手问道。 秦夜笑着摇摇头,真不知杨家院中那个有勇有谋的初若桃上哪去了,今天怎会变得如此迟钝呢? “再像其他办法吧。”秦夜说罢,一手牵起水月,一手拦着初若桃的腰身,走出小巷。 初若桃看着熟悉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兴盛景象,心中不由慨然。这些街上的铺子虽然没有关,但,大多数都已换了人,想必店铺中出售的那些东西也与往日不尽相同了吧。 初若桃正愣神的时候,水月伸手指着一处,大声喊道,“楚勋!” 初若桃和秦夜朝着水月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真见楚勋在一家成衣店里选衣服,看样子是在选女子的衣裙。 “楚勋还和楚晴联系着?”秦夜正要上前与楚勋清楚,被初若桃一把拉住。 初若桃朝着秦夜摇摇头,“看看再说。” 三人跟在楚勋身后,果真见楚勋买了几套衣裙。楚勋自成衣店出来后,又进了一些首饰铺子,接着是一些小吃铺子。 楚勋差不多将整条街的铺子都走了一遍,然后拎着一大堆东西朝着孟府走去。 快到孟府的大门口时,从街道的小巷中突然走出来好几个身着黑衣的傀儡师,傀儡师的手中也拎满了东西。 “这楚勋是要做什么?”水月学着大人的样子靠在墙上,一条腿撑着地,一只手托着下颌,装深沉。 秦夜快步追上楚勋的傀儡师队伍,待走到傀儡师队伍的后面时,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带有楚家标志的傀儡师衣服,脸皮也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手里变了一些纸包,大步跟着楚勋进了孟府。 第110章 孟如阳提亲 “晴儿!”楚勋像是已经来过这里一般,带着傀儡师们很轻易的便寻到了厢院的左进厢房。 楚晴闻声,自厢房里迎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刘宇珉。楚晴对秦夜算是十分熟悉的,秦夜为了不让楚晴发现,身子朝着最后面躲了躲。 “晴儿,看哥给你带了什么?” 楚勋让跟来的傀儡师将手中的包包裹裹全部送进屋里,秦夜随着傀儡师一同走进楚晴和刘宇珉暂住地厢房,与其他傀儡师一样,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屋里的桌子上,飞快的将屋里的环境扫视一圈后,随着傀儡师门一同走出来。 楚晴对于楚勋的到来不欢不喜,冷冷淡淡的,像是很厌烦楚勋一般。 “晴儿,父亲的寿辰快到了,母亲大人命我来接你回去。”楚勋对于楚晴的态度毫不在意,反倒是脸上的笑和眸中的光都是极深情的样子。 楚晴转头看一眼刘宇珉,冷笑道,“哥,你不是被天族选去了药殿吗?如今怎还有空回楚家,给爹爹过寿?” 楚勋微微一笑,回道,“百善孝为大,天帝特许的。”楚勋说罢看向楚晴身边的刘宇珉,“天帝已经禁了刘家的药傀儡,晴儿你就莫跟着他四处颠沛流离了。” 一直未说话的刘宇珉闻言,哼笑道,“你还有脸说这些,我刘家由此劫难,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楚勋立刻回道,“父亲大人已经劝过你们,莫要走错路,是你一意孤行,害了刘家为你陪葬,你如今还仗着药傀儡四处坑骗。” “住口!”刘宇珉被说到了痛处,立刻大声制止。 然,楚勋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敢说这家的家主和少爷都不是你下的毒手?” 躲在后面的秦夜闻言,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刘宇珉。只间刘宇珉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孟家的那个老头子不识好歹,那个孟如阳更是个倔骨头,幸亏有药傀儡在,否则,单凭我和晴儿的那点修为,还真是搞不定这么大的复原呢!” “晴儿!”楚勋走进楚晴,苦口婆心劝道,“当初初若桃对你手下留情,位的就是让你改邪归正,有朝一日能代楚家进天族的药殿,你怎可以一错再错,不知悔改呢?” “哥,你莫再说了,你回去代我转告爹爹娘亲,晴儿不孝,日后不能在二老膝下奉孝了。”楚晴的眸色暗了暗,再次抬头看向楚勋。 “晴儿!”楚勋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大手一伸便要拉着楚晴走,“跟哥回去,莫叫爹娘再担惊受怕了!” 刘宇珉上前一步,打掉楚勋的手,将楚晴抱进怀里,“晴儿已经是我的人了,她怎会做背弃夫君的事呢?” “夫君?”楚勋转眸看向楚晴,厉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心中非嫁不可的人是九重天的乐神殿下吗?如今,怎可委屈自己,下嫁给这样龌龊的人!” “楚勋!我敬你是晴儿的兄长,你若在无礼,休怪我不客气!”刘宇珉的眸色一变,将手伸至怀里,似要取什么东西一般。 楚晴脸色一层不变的靠在刘宇珉身上,对刘宇珉和楚勋的争吵置若罔闻。 楚勋也不惧怕刘宇珉的药傀儡,笑着道,“药傀儡出自楚家,我在九重天的这一月,研制的便是药傀儡的解药,你觉得,我会惧怕你那些奇异怪香的傀儡药粉?” 刘宇珉抬眉笑道,“那也不是所有的解药都有吧?”刘宇珉说完,便自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运起微弱的灵力将纸包中的粉末扬向天空,不多时,天上便开始下起红色的雪来。 楚勋带来的傀儡师们很显然已经提前用过解药了,秦夜见状,想起来之前有人曾给过他一包解药,忙寻出来服下。 红色的雪落完后,厢院中的花花草草开始迅速的枯萎下来。 楚勋趁着刘宇珉布药的空,飞快的上前,一把拉过发呆的楚晴,转身便走,楚勋带着楚晴一转身,他身后的傀儡师立刻训练有素的将刘宇珉围了起来。 秦夜见状,忙快步跟上楚勋。楚勋带着楚晴一路走出厢院的长廊,只是还未到前院,便被孟府的带刀护院围了起来。 发呆的楚晴似也晃过神来了,一把推开楚勋,大声喊道,“来人!将闯入者拿下!” 秦夜发现,楚晴看向楚勋的眸中已没有刚才的纠结于不忍,而是瞳色开始涣散,一看便是中了药傀儡。 楚勋被护院围了起来,秦夜见状,立刻现出真身,飞快的上前将想要逃跑的楚晴截住,再回身看楚勋时,发现楚勋已被那些护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了。 楚勋借着应付护院的余暇寻找楚晴,抬眸却发现了秦夜,见楚晴被秦夜抓住了,提着的心顿时松了口了,朝着秦夜喊道,“求秦夜殿下带晴儿离开这里,楚勋欠殿下的,来世楚勋定当牛做马的报答殿下。” 秦夜看一眼楚勋,带着楚晴转身消失在孟府。 出了孟府,秦夜给楚晴施了个定身术,交给初若桃看着,一句话来不及说,便又转身回了孟府。 楚勋是傀儡师,并不精于实战的武艺,对于孟府那些已经被药傀儡控制,无知无觉的护院来说,楚勋肯定不是对手。 秦夜回到孟府的时候,楚勋身上果然挂满了刀伤,脸色也是苍白的没有了血色。 秦夜伸手唤出宝剑,正欲上前,却见,一道凌厉的刀锋砍下,接着便看见初若桃从天而降,只手挥刀,顷刻之间,围在楚勋身边的护院皆被初若桃斩杀与刀下。 秦夜愣了愣,喊道,“你跑来做什么!楚晴呢?” “水月看着!”初若桃落地后,一手抓起楚勋,用灵力将受了重伤的楚勋推到秦夜身边,“结界我已经破了,你带着他先出去,我随后就到!” 初若桃的语气不容置疑,秦夜皱皱眉,扶着楚勋站起来,耳边响起楚勋微弱的,带着喘息的声音,“战神是将你当成属下了。” “闭嘴!”秦夜不悦的皱皱眉,扶着楚勋转身化作雾气离开孟府。 虽然初若桃的态度不甚好,但秦夜又不觉得初若桃哪里做的不对,心里的别扭也只能留在解决完这件事后,再跟初若桃细细计较。 初若桃提着刀到了厢院的时候,楚勋带来的几个傀儡师已经快被刘宇珉杀害的所甚无几了。 初若桃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刘宇珉,战刀在地上划出一条带着火花的线,一直延伸到厢院的左进厢房口,紧接着初若桃提刀劈向正与傀儡师揪战在一起的刘宇珉。 刘宇珉的身手似乎比楚勋要好一些,再加上他是一个刚过元婴品阶的药傀儡师,与楚勋带来的手下们战了这么久,身上竟一点伤没有。 第111章 杨柳依依兮 战刀携带的灵力锋利的很,刘宇珉未来的及躲藏,便被初若桃一刀砍下来一只手。 失了一只手掌刘宇珉惊恐的看向初若桃,一时不慎,背上被尚有一口余气的傀儡师用力砍下一刀。 傀儡师的永远都砍不到要害,但,傀儡师的刀上确是沾了药的。 这也是在刘宇珉倒下,不能言后,才猛然惊觉的,那傀儡师见刘宇珉倒下了立刻提刀,欲再补一刀。 “住手!” 初若桃忙大声制止,提刀走到刘宇珉身边,随手朝着尚有一口气的几个傀儡师挥出一道灵力,将众人送回了城主府。 “说,刘家的药簿呢?” 初若桃走到刘宇珉身侧,见刘宇珉的瞳孔开始焕然,立刻抓起刘宇珉的衣领问道。 “药窖。” 刘宇珉木讷的回道。 “孟如阳呢!”初若桃又问道。 “死了。”刘宇珉的声音已变的毫无生气。 初若桃一把将刘宇珉推到在地上,伸出一手,指间灵力流转,直直射入刘宇珉眉心,将刘宇珉体内对药傀儡的记忆全部清除,随手一挥,在别处给他选了一个落脚处。 看来,孟如阳的确是遭到了刘宇珉的毒手,那,她之前见到的孟如阳又是谁呢? 初若桃回到城主府的时候,秦夜和水月正在给楚勋和几个活着的傀儡师疗伤。 初若桃看一眼众人,视线最后落在呆呆的立在墙角的楚晴。 看来,这些人所有的伤加起来,都不抵楚晴身上的毒积压的多。 “解药还对她有效吗?”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 秦夜抬了抬眉,淡淡的回道,“不知道。” 一边尚有一些力气还醒着的楚勋咧咧嘴,接着道,“她身上积压了太多的药毒,我们只能将她送回楚家堡救治了。” 想一想楚晴以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初若桃随口说道,“造孽太多,还是莫救了,就这么养在楚家也行。” 楚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 “晴儿之前对您造成的伤害,楚勋在此代晴儿与您道歉,楚勋发誓,定会叫父母亲好好管教晴儿,不让她再出来招惹事端。”楚勋说着便要从病床上爬起来给初若桃磕头。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楚勋嘴角流出来的血,摆摆手道,“你还是快些躺好吧!不让她出来也可以,我没那么心胸狭隘。” “谢战神开恩!”楚勋说着,执意挣扎着单身起来,要给初若桃磕头。 初若桃快步走到楚勋面前,扶着楚勋躺好,回身却见秦夜已清闲到一边喝茶去了。水月一个人围着好几个病号转来转去,“月月真乖!” 初若桃走到水月的身边,揉揉水月的小脑袋,水月抬起头来咧嘴一笑,这才发现刚刚与他一起照顾伤员的秦夜正在一旁躲清闲。 “嗯,你相公又偷懒了!”水月撅着嘴,扯着初若桃的衣袍,视线飘向不紧不慢端起茶杯的秦夜。 初若桃十分无奈的道,“从九重天最大的扬州,说不定,中途还回了一趟丰都城,我总不能因这一点事便将人家赶出去吧!” 初若桃的嘴角微微翘起,眸中的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转身走出门外,然后又回头吩咐水月,“我先去歇息一会儿,这边受伤的和没受伤的便都由你照看了。” 水月看一眼秦夜,朝着已经走出门外的初若桃抗.议道,“我还是小孩子啊,受伤的让我照看就罢了,四肢健全的你还让我来看着他?” 秦夜端着的茶杯终又放下了,看来他想生初若桃的气,还得首先让初若桃不生他的气。唉,这病装的…… 初若桃没理会水月,径直离开,奔着府门外走去。 杨柳意抓了那么多的修为不浅的人,又被她给放了,顾子彦要的人少了,定会再派人来查看的。 初若桃到了杨府的时候,发现杨府的门外多了两个兽兵,只不过是披上了人的外皮。初若桃回身绕到杨府的侧面,飞身跃上墙头。 “唉呀,我怎的才发现,我家夫人爬墙的本事竟如此的驾轻就熟!” 正当初若桃准备翻身跳下墙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初若桃回身便见秦夜正悬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翻墙。 初若桃四下看了看,向秦夜摆摆手,“你赶紧下去,莫让过往的百姓瞧到了!” 秦夜不听,反而上前一把将初若桃捞在怀里,“不行,万一我夫人摔下墙头,可如何是好。” 又是这种不正经的语气,初若桃翻翻白眼,挣脱秦夜的怀,飞身跃进杨府,秦夜赶紧随后跟上。 两人落脚的地方正好是杨柳意的书房。初若桃环视一眼书房周围,见书房后就是杨柳意的闺房。看来杨管家没有骗人,这杨家上上下下果然都是杨柳意在操持。 但是,想一想上次的杨家救人的时候,杨柳意的样子,唯唯诺诺的,根本不想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想到那些被她轻而易举救走的人,初若桃忽而转念一想,莫不是杨柳意故意放那些人走的? “书房里好像有人在议事。”秦夜侧耳听了一会儿,拉着初若桃躲到墙角的花丛后。两人躲起来不多时,便见杨管家端着几盏茶进了书房。 初若桃看了看书房门口,门口还有好几个兽兵在守门。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窗口看看。”秦夜在初若桃耳边低声一语后,转身朝着书房后墙走去。初若桃见状,也转身跟着走过去。 后墙果然有后窗,但是由于窗子开口处太高,秦夜和初若桃根本够不到窗口,但是却能清楚的听到书房里说话的声音,“杨柳意!你如何与主人交代!” 听到这个声音,初若桃转身看了一眼秦夜,秦夜张嘴似要说什么,却见初若桃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莫说话。 秦夜闭上嘴,同初若桃一起朝着墙上的小窗口望去,恰好听到杨柳意说话的声音,“翊霖神君,你不是神仙吗?你设的结界为何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打开,还有,为什么扬州城有那么厉害的人物,你不肯提前与我知会一声,害我没有做好万全之策,让那人杀了我花高价请来的护院,还劫走我抓的人!” “到底是劫还是放,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翊霖的声音中似有隐忍怒气。 “是吗?那您大可在扬州城看看,是否真有大人物在,若有,您顺带将那人抓来给我解解气。”杨柳意的声音丝毫不惧怕。 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看来是杨柳意是真有放走那些人的意思。片刻的安静后,翊霖的声音再次响起,“好,那从明日起,我便暂住在你府上,亲自将那些被救走的人在一个个抓回来!” “您倒是说说,您抓那么多人做什么?” 第112章 谁才是妖怪 听到这句话,初若桃忽然有种被杨柳意发现的错觉,忙抬头看了一眼四下和头顶的墙上的小窗。 随后便听到翊霖说道,“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凡人能打听的!” 接着就听见杨柳意又紧追着问道,“我现在还是正常人吗?被你施加了法术,变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不也是想要他安全吗?” 翊霖又说了一句话之后,杨柳意便不再说话了。秦夜拉着初若桃在书房后墙处闪身消失。 自杨府出来后,秦夜和初若桃便直接回到了城主府的后院。坐在闺房的圆桌边,初若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说面,若有所思道,“按照刚才的杨柳意的和翊霖的对话来说,杨柳意真的是有心要放走那些受伤的人。” “我们也才几个人,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人,莫不如将他们全接来家中避一避?”想了许多的计策都行不通后,秦夜提议道。 初若桃朝着秦夜伸手道,“就算我爹同意,他清廉一辈子,也没有那么多钱养闲人。” 秦夜看看,初若桃这么摊着手,是要要钱的意思啊,便随手变出几块金元宝在桌上,“这些够吗?” 初若桃点点头,“差不多。”说罢又好奇的看看秦夜的衣袖,然后起身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灰秃秃的一片,“以后,我们家的一切花销就全靠秦夜殿下救济了。” 说罢,又觉得对秦夜的称呼有些不对,便改口道,“应该是冥君大人。” 秦夜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初若桃身后,伸出两臂自身后将初若桃环在怀里,柔声道,“冥妃大人下令,我岂敢不从?” “那只走丢的猫,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初若桃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秦夜趴到初若桃的肩头看着初若桃眸中同样柔软的神色。 “他自己也是一直活了一万多年的猫神仙了,应当知道避着兽族的人。”秦夜安慰道。 初若桃淡淡的叹口气,应道,“但愿吧。” 初若桃拿了秦夜上缴的金子,交给初勘,让初勘赶在翊霖动手之前将那些人一一接到城主府依照翊霖的修为,初若桃设的结界,翊霖暂时还破不了。 这些人被接来后,楚勋及那些受伤的傀儡师便交给了他们来照顾,水月得了清闲又跑来了后院缠上了初若桃。 “娘亲,不如,我们去那些个姓孟的小子家里看看吧。” 水月看初若桃对着窗户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随便找了一句话,开了个头,想着能让她出去散散心。 水月这么一提,初若桃的思绪方从顾北的身上收回来。那日他们在孟家一顿折腾,给孟家也惹了不少麻烦,便点点头道,“去看看。”顺便看看那天带她去了杨府的那个“孟如阳”到底是谁。 “等秦夜回来吧。”水月看初若桃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便拉着她坐回到床上,然后又翻身爬到了她的背上。 初若桃就势背起水月,“等他做什么?”说罢便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 “娘亲,你不怕你相公耍小性子啊?”站在孟府的门口,水月拉着初若桃的手,仰头问道。 初若桃伸手在水月的小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他耍小性子,我们就不跟他玩!” “好啊,好啊!”水月欢快的回道,“省得他一出现,我就得离开,都好久没跟娘亲好好玩耍了。” 初若桃牵着和水月朝着孟府走去,到了门口才发现,孟府的院内似乎还和她们上一次离开时一样,前堂的门口还横着几具尸体,身穿黑衣,与傀儡师的衣着十分相似。 初若桃和水月快步进了院门,这才看清楚,堂前躺着的并不是傀儡师,而是孟家的护院,那些死人的衣服上还画着一个大大的孟字。 “不好!”初若桃立刻想到了初到扬州的翊霖,拉起水月便朝后院跑去。 后院一样凌乱,护院的尸体和侍婢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中,尸体朝向的方向是一个较为宽阔的院子。 孟家现在仅剩的怕是只有孟府的当家家母了。 初若桃便直奔那座大院子而去,到了院门口才发现一位衣着讲究的妇人坐在一间房子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右边胸口处有一个还在往外冒血的血窟窿。 初若桃认出来那位妇人便是孟如阳的母亲,也就是当朝皇妃的亲姐姐,孟于氏。 初若桃正准备上前看看孟夫人是否还有救,就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立刻去身上前,躲在门侧,一边查看孟夫人的伤势一边细听着房内的声音。 “……聚魂册!”里面的话,初若桃只听到三个字,但貌似这三个字便是整个句话的重点所在,接着便听见房里传来叮当的翻箱倒柜的声音。 初若桃查看了孟夫人的伤势后,发现孟夫人只是一时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了,便弯身抱起孟夫人,闪身躲到房子的后墙角,将孟夫人交给水月后,初若桃又只身返回了房子的门口。 那个册子的名字一听便是很重要的东西,若翊霖此次来为的就是这本册子,那她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 初若桃伸手唤出战刀,提刀站到门口,冷眼看着屋里那些杀人越货的兽兵,“翊霖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先入为主了吗?” 冷冰冰的声音将那几个专心翻柜子的兽兵吓得一个激灵,回身还来不及看清说话人的脸,便被初若桃提刀一一斩杀。 初若桃看一眼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房间,转身回到房后墙处,见水月已经帮孟夫人止了血,便又抱起孟夫人纵身跃起消失在孟府。 初若桃带着孟夫人回到城主府的时候,秦夜正准备出门去寻她,见她本就瘦弱,还怀里抱着一个重伤的中年妇人,便要伸手去接。 “你是男人!”初若桃简洁明了的表达着秦夜现在的所属权,越过秦夜,径直走近府门,进门便将手里的孟夫人交给了迎上来的城卫,嘱咐过好生照应后,转身又离开。 秦夜见状,赶紧追出来,问道,“你怎的将自己家当成救助站了?天天往家带伤员?” 初若桃挑眉道,“怎么心疼钱?” 秦夜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怕人手不够,我家岳父大人又该受累了。” “那便再寻一些可靠的人来帮忙!” 初若桃说罢,也不等秦夜回话,便又旋身消失不见了。秦夜看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水月,笑着问道,“你们适才去了哪里?” 水月抬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孟府。”水月说罢也转身消失不见了。 秦夜赶紧紧随其后,追到孟府。进门就看见初若桃和水月一同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初若桃儿时时常跑来孟家找孟如阳玩耍,所以孟家哪座房子是做什么的,初若桃不问也知道。初若桃轻车熟路的寻到孟家的书房,推门就看到满屋子的狼藉,书本册子被扔了一地。 第113章 有妖怪出没 看来已经被那些兽兵翻过一次了。 初若桃在屋里走了一圈后,视线落在书架上唯一一个没有被动过的小笔筒上,笔筒上落满了灰,像是很久没人清理过一样,初若桃伸手碰了碰那个笔筒,笔筒的位置分毫未动。 初若桃便用力抓了一下笔筒,,依旧是分毫未动,初若桃便抓着笔筒用力转了一下,诺大的书架开始慢慢向两侧移动。 书架移到两侧后,书架后面便又出来一扇门,门上有一根线,极细,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初若桃拉着那根细线轻轻一拉,灰黄色的地面上慢慢凹进去一个齐边齐沿的坑,坑慢慢的变深,最后变成了一条可以供一人通过的路,直通地下。 初若桃翻手变出一个火把来,然后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进地上的那个坑,水月和秦夜赶紧紧随其后。 进了地下的坑以后,初若桃才发现这个地窖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被人翻的很乱的木床。 木床? 初若桃立刻想到了孟如阳。孟家报了失踪,孟如阳还能出现在她面前,那说明孟如阳相对的失踪,只是针对的孟家。 三人自孟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漆漆的了。刚回到家的三人才踏进城主府,迎面便遇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城卫。 “小姐,那位夫人醒了,说要见您。”城卫开口便直接将初若桃带到了孟夫人休息的房间。 初若桃被带到孟夫人的床前时,孟夫人又陷入了睡眠中,将初若桃带过来的城卫不好意思的笑笑,“要么您先去休息吧,待她再醒了,我再去唤您。” 初若桃点点头,转身出门,秦夜见她身影十分疲惫,忙上前将她护进怀里,柔声道,“忙活了好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我们还是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去对付翊霖。” 秦夜这么一说,初若桃也觉得浑身泛酸,便唤人备了热水送到阁楼,水月见初若桃要了洗澡水,忙凑上去问道,“娘亲,我想去花园的水池洗澡,不知道可不可以?” 初若桃正要答应,被秦夜拦下,“花园的水池里养了许多鱼,你是想去要鱼的命还是想去洗澡?” 水月想了想,十分委屈的收起去水池玩耍的念头,要了一桶水,被秦夜责令送去了阁楼一楼的房内。 看来,水月今晚注定要孤枕难眠了。 秦夜也抓紧时间去实践他那“一日不食如隔三秋”的念头了。 月色透过红色的结界,洒在院子里,映射出墙头一只猫的影子,孤独却不寂寞。 第二日,初若桃是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却发现昨夜折腾了她一晚上的秦夜早已不见人影。 初若桃起身,穿好衣袍去开了门,便见那个被她安排去照看孟夫人的城卫面色慌张的站在门外。 “小姐,那孟夫人醒了,但是,她好像很急着回家,您看如何是好?” 城卫见门开了,也不看开门的是谁,赶紧将要说的话说完。 初若桃闻言,立刻夺门而出,直奔孟夫人休息的房间而去。 “小桃,小桃,你快带我回去,我不能离开孟家,我答应老爷要守着阳儿寸步不离的!”孟夫人见初若桃进来了,忙唤着初若桃儿时的名字,话刚说完,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初若桃赶忙上前给她拍着背顺气,安慰道“伯母您安心养伤,我这便派人去将孟如阳找回来。” “对对对。”孟夫人点点头,“我看你这里比较安全,把阳儿接来,便也不用怕别人再去孟家抢我们孟家的家传宝贝了!” 孟夫人口中的传家宝贝很可能就是昨天那些兽兵要寻的那本什么《聚魂册》。 初若桃想着,便先安抚着孟夫人躺回床上,“好的,伯母放心,我定会将孟如阳安全带回来的。”说完,转身出门。 初若桃走出府门的时候,便看到水月正坐在大门口的木墩上打盹。 “傻孩子,你娘走了!” 初若桃走过去在水月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便直接越过他往外走去。 水月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四下看了看,看到初若桃的背影后,立刻起身追上去,“娘亲,娘亲,你相公昨天夜里完事后就被人寻回了冥府。” 水月追上初若桃,赶紧报道他守夜的功劳。 初若桃没有回身,继续往前走,似乎对秦夜离开的事情漠不关心。水月赶紧追上来,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次。 初若桃走的速度更快了,直有将水月丢下不带的架势。 “完事!”初若桃一边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一边合计着给水月另外安排住处。 这熊孩子,从来不说小孩子的话,而且,说大人话还越说越顺溜,好像真把他自己当成了大人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水月不甘心的加快速度,直到超过初若桃后,叉着腰拦在初若桃面前。 初若桃红着脸笑笑,假装很认真的回道,“他去哪与我何干,再说了他不回来不正合你意吗?” 水月没注意到初若桃的表情,倒是对初若桃的话很认可,满意的点点头,“算他识相……” 水月的话未说完便看见初若桃神色怪异的朝一个小巷里跑过去,像是在追什么人。 水月追过去的时候,便见初若桃站在巷子口,手里握着战刀,气势汹汹的看着巷子的另一头。水月转头就看到巷子另一头手中握着藤鞭,同样气势汹汹的白秋月。 “你是来送死的吗?” 初若桃提刀,刀刃上寒光映照着她冷若冰霜的脸。 “我是来讨回我的一缕精魂的。”相对于脸上的表情,白秋月的声音倒是平静很多。 “精魂?”初若桃笑笑,“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三魂不全,六魄不聚呗!” 初若桃的话说完,白秋月的藤鞭便飞过来,直击初若桃门面,初若桃闪身躲开,人影一闪,已站在白秋月身后。 初若桃本想一刀劈下结束白秋月的性命,却在手起刀落间,改变了主意,将刀背朝下,在白秋月的后背不轻不重的砍了一下。 “你欠我一条人命!”初若桃收起刀,一手握拳重重地击在白秋月后背,“你打算何时还?” 白秋月后背连受两伤,趔趄在扶在墙上才站稳身形,回过身来看向初若桃,抹一把嘴角的血迹道,“你先是借我精魂过了轮回镜,入了往生门,才又如今的重生一世,重生后又夺我所爱,你说,咱们两个,谁欠谁的多?” 初若桃收起战刀,看向白秋月,“秦夜是谁的,你说了不算。” 白秋月见状,提鞭挥过来。初若桃伸手很轻易的便接下这一招,抬眸看向白秋月,“上一次,秦夜伤你半条命,今日,我再加上半条命,如此,你欠我孩子的,便算是两清了!”初若桃说完话,将白秋月的藤鞭甩回去。 第114章 老道是骗子 白秋月被甩了一个趔趄,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初若桃一眼,收起藤鞭,单手向上撑开掌心,另一手抬起将食指划破一个口子,将鲜血滴进另一只手的掌心,手掌合上念念有词。 初若桃皱眉看着白秋月的动作,心中隐隐觉得不适。 白秋月的口中的词念完后,手中的血滴凝成了一颗红艳艳的珠子,慢慢飘起,朝着初若桃得头顶飞过去。 红珠子飞到初若桃的头顶时,初若桃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从她身体里抽走什么重要的东西。 “水月!”初若桃捂着心口后退一步,扶在水月的肩上才勉强站稳身形,“水月!” 水月见状,立刻转身,变成本体,将初若桃护在身后,泛着柔和蓝光的麒麟角上闪现出一道刺眼的寒光,直奔空中漂浮着的红色珠子。 “砰!” 寒光飞去的瞬间,便将红色的珠子连带那团红色的光晕一同戳破,白秋月“噗”的吐一口鲜血,看一眼水月,转身迅速飞离。 水月变回人形,扶着初若桃靠在墙边站稳,“娘亲,她说的,是真的吗?” 初若桃捂着心口,仰头合上眼,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不知道。”初若桃说话的声音已经平和了许多,又站了一会儿,初若桃站直身子,看向白秋月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白秋月刚才的一举只是在拖延时间,但,她到底是为什么拖延时间。 “你刚才?”水月还是不放心,小小的脸上浮上一丝担忧。 “不用管我……”初若桃话说一半,便拉着水月朝着白秋月逃跑的方向追上去。 追到白秋月身后时,初若桃才发现,白秋月竟是逃向城外的山初里,山初的边缘处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前有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白秋月没有发现初若桃和水月跟上来,她身子落地后,便直挺挺的倚在站着的人身上,站着的人回身将白秋月护在怀里,初若桃这才看见那个站着的人的是谁。 初若桃不假思索,伸手唤出弑神戟,与水月一同跃下云端。 “翊霖!白秋月!” 初若桃喊一声,视线却落在跪着的人身上。背影像极了孟如阳。 “你怎么将他们带来了?”翊霖看到初若桃和水月,心里咯噔一下,一把将靠在怀里的白秋月推开。 初若桃提着弑神戟走到跪着的人身后,慢慢唤道,“孟如阳?” 翊霖似并不惧怕初若桃,笑着向四周看了一眼,问道,“秦夜是不是回冥府了?” 初若桃凝眉,“他去哪,与你何干?” 翊霖冷笑一声,朝前迈进一步,“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孟如阳是什么人?” 翊霖说罢,伸手在孟如阳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说道,“不知战神可还记得当年与我一同在西王母座下侍奉的还有谁?” 孟如阳的肩头一抖,慢慢低下头去。 初若桃眸色一变,恍然想起当年与翊霖悠容一同侍奉在西王母座下的还有一只三足乌。 “你们三个本是同品阶,为何你要如此欺人!”初若桃挥过弑神戟,将翊霖搭在孟如阳肩头掸掉,也不怕翊霖使黑手,便上前将孟如阳扶起来,“我认识的孟如阳,可不是这种任人欺负的孬种!” 水月看初若桃往前走了,也赶紧跟过去。 “不是我欺负他,是他自己太自私,偷偷跑下界,还与……”翊霖说着回头看一眼初若桃,继续道,“还与敌人借车好友,我王派我来抓他回去认罪受罚!” 翊霖说的慷慨激昂,好似他真的是正义的,他做的事真的是维护人间大义。 初若桃变出一把小刀,在绑着孟如阳双手的绳子上轻轻一划,拉着孟如阳站直身子道,“悠容成了狐帝,你动摇不了她的立场,也欺负不着她,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能耐没你大的,便要抓紧时间羞辱欺负,然后再抓他回去为你们卖命?” 翊霖转头看了一眼孟如阳,嗤笑道,“你问问他,在下界之前做了什么好事?” 初若桃回头看向孟如阳,孟如阳嘴唇抖了抖,道,“我走的时候,偷了书阁的一本书。” 初若桃闻声,恍然,“那你可以直说,你要的是那本书,何必逼人下跪,辱人尊严!”初若桃在孟如阳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道,“挺直背,有老大给你做主,谁都休想伤你!” 翊霖忍不住冷笑了,“呵呵,你给他做主?你又不是昆仑的人!” “他六岁的时候就管我叫老大,他便是我的人!谁都休想动他!”初若桃一把将孟如阳拉到身后,弑神戟横在身前,将孟如阳护起来。 “老大!” 孟如阳忽然唤道,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听到没有!”初若桃手指了指身后的孟如阳,“他管老子叫老大!”初若桃看翊霖似没有心思和她争孟如阳,便嘴角一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找的是什么,孟夫人早就与我说了,顾子彦上次在我手里吃了亏,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歪门邪道的招数来为自己续命?” 翊霖回身走到白秋月身侧,看了看白秋月的伤势,回头看向孟如阳,冷声道,“你想好了,是负昆仑还是负她!”翊霖说着,伸手指向初若桃。 初若桃朗声回道,“你这是让他悬着父母以及天下苍生还是选择你和顾子彦,对吧?” 孟如阳想了想,走到初若桃身侧,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本褐色本皮的册子。孟如阳将册子往前一推,“你要的是聚魂册,拿回去便是!” 翊霖伸手用灵力将册子卷回手中,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揽着白秋月的腰,闪身消失。 “你怎么给他了!”初若桃气的一把将弑神戟插.进脚边的土地里,双手环胸,背过身去。 孟如阳伸手有变出一个本子来,给初若桃看,“聚魂册只是人类为求重生的聚魂之法,但是,顾子彦不是人,他是兽族,他的元神里还聚了强大的灵力,聚魂册根本救不了他。”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孟如阳手中的册子,问道,“真的?” “真的!老大,能救顾子彦的册子在这。” 孟如阳将册子给初若桃看,初若桃瞥了一眼册子上的几个字,洋装生气的将册子打回到孟如阳怀里,道,“你收好!那是你们孟家的命根子!” 初若桃说罢拉着水月,回身看了一眼孟如阳,见他还愣着,便喊道,“等什么?你娘受了重伤,在我家养伤呢!你不去看看?” 孟如阳看一眼水月,收起册子,尴尬的摸摸脖子道,“老大,我可不可还穿红色的衣袍,我娘喜欢。” 水月闻言捂着嘴噗嗤一笑,抬头看向初若桃,“娘亲,我也要穿红色的衣袍!” 第115章 孟如阳已死 “滚!”初若桃没好气的白了水月一眼,回孟如阳,“爱穿什么穿什么!我又不是你娘!” 初若桃说罢,便拉着水月转过身去,孟如阳转身进了木屋,不多时便换了一套红艳艳的衣袍,发髻也重新梳了一次,面色红润,眉眼俊俏,妥妥的一个如玉的公子哥。 竟比那日在客栈见到时还要好看上几分。 水月见初若桃看别的男人看的愣了神,十分生气的在初若桃后腿根踢了一脚,“你想干什么!” “咳咳……”初若桃掩唇轻咳两声,掩饰着刚才的尴尬,回身拉着水月,朝前走,口中念念有词道,“看来‘男人有了妻室便会不修边幅’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 孟如阳追上来,笑着道,“不对,应该是男人有了向往,才会注重仪表。” 初若桃回头看孟如阳一眼道,“你莫说那些没用的,还是先说说,你是如何成功的成为一个失踪人士的?” 孟如阳脸色变得严肃,正色道,“山灵之患解除之后,扬州城内便莫名的涌进来一大批新住户,纷纷都如寻亲访故一般的在城里寻了各自‘家族’的店铺,接手做起了生意。” 初若桃侧头看着孟如阳,说完一句话以后,便对整个事情的始末有了大概的了解,打断道,“先回去,安抚好你娘,我们再叙。” 孟如阳一愣,点点头,“好。” 三人闪身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山初里,赶在酉时之前回到了城里。 夕阳在天边拉开昏黄的的幕布,孟如阳跟着初若桃和水月一同回了城主府,在孟如阳和他娘说话的时候,初若桃带着水月又去了一趟杨家。 果然,翊霖得到了那本册子,便再未回过杨家。杨柳意正在书房处理家里店铺的生意,初若桃站在窗口,看杨柳意严肃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家之主的做派,只可惜,站错了队。” 坐在书房里的杨柳意,手执狼毫,头也不抬得回道,“不是我站错了队,而是从一开始,我便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初若桃闻言,笑着走进书房,看一眼杨柳意书桌上摞着的的一堆书册,叹道,“属实,如今这世道,想活命都难。” 杨柳意没说话,继续看自己的账册。 初若桃继续说道,“但是,你对我男人的态度可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跟着初若桃一同进了杨柳意书房的水月,进了门便四下晃荡着东摸摸西碰碰的,十足十的好奇宝宝,然,好奇宝宝在听到初若桃的这句话时,突然回到初若桃身边,指着杨柳意道,“她那是看上了你相公!” 杨柳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水月,摇摇头,“我的身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当我真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初若桃抬手在水月头上敲了一下道,“杨小姐是在演戏,就如同茶馆中讲书的老头一般。” 初若桃打了个比方,为的是能让水月听明白话,水月倒好,直接高傲的仰起头问道,“那我还要赏她一些银两不成?” 杨柳意知水月对她还是存有成见,或许是因那日在她手里吃了亏,心存芥蒂,又或是真的替初若桃打抱不平,但,既然初若桃一开始便说她站错了队,那便将错就错吧,免得惹了不该惹的人,让杨家的家眷跟着命丧黄泉。 “初小姐请回吧,我们杨家怕是真的容不下您。”杨柳意自账册中抬起头来,伸手指了指初若桃身后的门道。 初若桃剜一眼水月,拉着他转身离开。水月这熊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可能被拉拢过来的人,瞬间就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初若桃和水月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然,秦夜还没有回来,初若桃本打算将水月留下来保护大家,只身回一趟冥府,不料,孟如阳却在她正要起身的时候,提了一坛子酒寻来了后院,说是要与她品酒叙旧。 本想去寻秦夜的初若桃,只好打消了念头,在阁楼的一楼房间里摆了几盘小菜,秉着舍命陪君子的酒桌原则,与孟如阳从天黑对饮到天边有了微微曦光。 翊霖的离开,并没有让扬州城恢复平静,城内依旧是不是得有人失踪,且失踪的都是品阶颇高的修行者。 然,秦夜回到丰都城的原因也是因为,丰都城内有许多修为高的人相继失踪,而且,那些失踪的人的名字竟然同时在冥府的生死簿上消失不见了。 秦夜看着案桌上的生死薄,愁眉不展,判官立在一侧也是无计可施。 “会不会是这些人的魂灵直接被人吸食了?”盯着生死薄看了许久后,秦夜在脑海中排除了一切的有可能使人名无辜消失的原因,最后归结出唯一一条有可能出现的原因。 判官抬起头来,忍不住联想到了顾子彦,“您是说,昆仑的那位又不老实了?” “他老实过吗?”秦夜将生死簿合上,重重地拍着薄子的封面,“刚借人家的身子能四处走动了,便巴巴的带着人攻下玉山。” “是啊,若不是夫人,您伤那么重,九重天便会不保了!”判官应声附和道。 提到那场战,秦夜便忍不住问道,“那日,是谁来将夫人请走的?” “回冥君,是命理仙君。”判官回道。 秦夜点点头,站起身来,再次翻开簿子道,“现在立刻派品阶低的鬼卒,去这些失踪人的所在地查看这些人的失踪原因,以及失踪前后发生的事。” 判官领命转身出了政殿,不多时,神荼和郁垒走了进来,看到秦夜还在翻看着生死薄,神荼上前道,“你不要老婆了,舍得百忙之中回来一趟?” 秦夜挑眉看了神荼一眼,又看了郁垒一眼,视线再次落在生死薄上,淡淡的道,“本君岂能跟二位神君相比,你们成日里都在一起,总不能让本君独守空房吧?” 神荼脸色微红,走到秦夜身边,道,“最近生死门不甚太平啊,我们手下有好几个人都已经遭了毒手,我现在与小垒也是倍感自危啊。” 秦夜冷哼一声,“怎么?怕你的小媳妇被抢?”秦夜说完后,抬头看一眼郁垒,“怎么?小媳妇今日竟变得不善言辞了?” 神荼笑一笑,伸手将郁垒拉到身边,自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扔到秦夜的桌子上,“你看看这些,是几个属下在与那些人对抗的时候杀死的几个兽族的灵核。” 秦夜闻言,抬起头来,拾起荷包,取出一枚灵核细看,“灵核是兽族魂死后才会出现的东西,我们的人虽能斩杀兽族,但不足以弑其魂。” 沉默了一阵子的郁垒突然接着道,“有可能这些兽族人在受命之前,便已身死。” 第116章 街头遇楚勋 郁垒说到了重点上,秦夜抬起头来,看向郁垒,“初若桃说,刘宇珉已经被杀,也就是说药傀儡的来源已经被切断。” “刘宇珉死没死另说,派去清剿刘家药窖的人,一点儿药没带回九重天,你们没想过那些药的去处?”神荼插嘴道。 秦夜捏着灵核的手一顿,眸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灵核。莫不是在顾北进了药窖之后,药窖就被清空了吧? “昆仑山附近的鬼卒有没有什么消息。”秦夜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神荼笑笑,拉着郁垒转身,“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昆仑山已经禁了我们的人上去。估计现在山上已经是孤魂遍野了吧。”说罢便要转身往殿外走。 秦夜冷哼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君亲自上一趟昆仑,去做你们做的事?” 闻声,走到殿门口的神荼回过头来道,“那便等着这事结了,咱们再一起清扫。” “可是,到时候万一有恶灵修成……”郁垒接着神荼的话道,只是话说了一半,便被神荼快步拉着出了政殿。 恶不恶灵的,那都不是当下需要考虑的事,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能保全的人,阻止未发生的事。 秦夜看一眼神荼和郁垒的背影,叹口气,将视线重新收回到手里的灵核上。红色的灵核,棱角不多,手感温润,但,里面的裂痕却是细如蚕丝,丝丝缕缕的盘结在透明的灵核晶体中。 裂痕? 秦夜把荷包口朝下,将里面所有的灵核头取出来,一一查看。皆是白丝盘结,裂丝似要将整个透明的灵核分解。 秦夜起身,反手运起灵力,注入其中一颗灵核上,灵核内部的裂丝开始慢慢愈合,直到最后,初若桃又恢复成了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晶体。秦夜收起灵力,正要伸手去拾起灵核细看,便觉的灵核的周围开始散着异样的光泽,像是兽族被杀以后,为守自尊的最后自燃一般。 秦夜立刻闪身退到一边,不多时,桌上的灵核便发出哧哧的声音,秦夜看一眼桌上的生死簿,飞快的闪身过去,抓起薄子便走。 “嘣!” 秦夜刚转身,那灵核便自燃爆裂了。 过了一会儿,秦夜在转过身来时,桌上所有的灵核以及包过灵核的荷包,一同被燃成了一团灰烬。 秦夜伸手捏起荷包的灰烬,放到鼻间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怪臭扑鼻而来。秦夜皱眉,这个味道像极了顾北第一次从刘家偷出来的药罐中的味道。 看来,顾子彦这是将药傀儡用到了自己人的身上,若是将这事告知兽族的那些长老,想必会收到不错的效果吧? “陆判!” 秦夜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朝着殿外喊道。不多时,判官便见抱着大头笔自门外走进来,道,“冥君呦呵吩咐?” “命所有人收集兽族的灵核,记得,莫用灵力触碰灵核,收集起来的灵核,全部交给神荼和郁垒二位神君,烦请他们代本君跑一趟个兽族长老的营帐,让那些长老试试用灵力催动灵核。” 秦夜说着,抬头看了眼判官,问道,“能否记住?还是我与你写一下?” 判官尴尬的低下头不做声了。 秦夜索性也不说了,随手抽过一张绢帛,提笔将灵力催动灵核的事由仔细写下,交给判官道,“去寻一个刘家的人,送这信,切记,要灵核一同送去。” 秦夜说要,随手一挥,将信件变成了相同的数份,交到判官手里。 判官领命转身出了政殿。秦夜方想起来什么,转身也出了政殿,朝着忘川河畔走去。 河边的彼岸花还是被烧了时的秃枝模样,只是花瓣烧成的灰烬已没入了黑漆漆土中, 看来,想看花开,又要等三千年了! 秦夜正想着,便见有人自朝着忘川的上游走去,手里似拿着什么东西,但,恍惚间又似什么都没拿。 秦夜正想追上去,便听身后有人唤道,“秦夜哥哥,秦夜哥哥!” 秦夜回身,便见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自长生殿处走来。 “蓝璃,你怎么来了?”秦夜嘴角微扬,笑着迎上去,“现在兽族与天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你作为兽族公主,若是被发现来了冥府,该有人看不下去了。” 蓝璃不依的拉着秦夜的衣袖道,“母亲已经闭关一万多年了,我自己一人在玉山,实在无聊,便只能来寻你了。” 蓝璃在兽族,是西王母之外的第二位尊贵者,兽族的公主,若是让蓝璃去说服那些随着顾子彦起事的兽族长老,效果一定会出奇的好。 “蓝璃,玉山……”秦夜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便改口道,“此前天族与兽族交手几次,没有扰到你吧?” 在秦夜的印象中,蓝璃一直都是一个贪玩又天性纯真的孩子,这些大人们之间的是非还是莫让她插手了。 蓝璃似乎很惊奇,“什么时候?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少昊国,并未见过玉山上有兵乱啊?” 秦夜害怕蓝璃追问,正在心里琢磨着打圆场的词,便听到蓝璃如此说,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笑笑道,“你去少昊国做什么?不会是又去追着人家要什么百鸣鸟了吧?” 秦夜顺势转移话题,蓝璃似乎也对玉山一战的事不怎么在意,听到秦夜追问少昊国的事,便也乐滋滋的回道,“金大哥答应送我一只百鸣鸟了,这样即便是你们都不来找我玩,我也可以自己玩的开心了。” 秦夜没有说话,笑着看一眼蓝璃,看着她嘴角纯洁的笑容,心中便又觉得对初若桃的愧疚多了几分。 初若桃在人间做城主千金时,虽常常四处惹祸,遭到初城主,但,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乏累过。就连睡个觉,都在梦里想招对付顾子彦。 秦夜正想着,蓝璃欢快的跳到秦夜身前,将他拦住,突然笑的神秘兮兮,“秦夜哥哥是不是在想哪家的大姑娘啊?” 大姑娘?秦夜忍不住笑了,“什么大姑娘,应该是孩子她娘了吧?” 蓝璃闻言,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秦夜都未擦觉到。 “哇!秦夜哥哥都有娘子了?”蓝璃敛了敛神,故作欢快的拍手道,“哇,秦夜哥哥定是长的很好看的!” 秦夜宠溺的拍拍蓝璃的头,嘴角的笑意收起,说道,“你快回玉山吧,我这边还有好多事未完成。” 蓝璃乖巧的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扯了扯秦夜的衣角,然后化作一道青雾消失在冥府。 秦夜看着蓝璃离开后,快步朝着政殿走去。 秦夜走后不多时,刚刚离开的蓝璃又重新站在了刚才她离开的地方,抬起眉来,唇角微微一翘,眸色颇有深意的看着秦夜远去的背影。 第117章 救楚勋楚晴 蓝璃待秦夜走远了,才再次化作清雾消失在冥府。然,蓝璃并没有听秦夜的话回玉山,而是直奔昆仑。 昆仑山上,因禁止冥府鬼卒上山收魂,山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魂灵,善恶都有,且恶灵已经开始吞噬其他较弱的魂灵。蓝璃看着满山星星点点的鬼火,笑的十分满意。 远远的,蓝璃便看见一红一白人影落在山上,看来,白秋月和翊霖这是完成任务回来了。蓝璃的身影在云端一闪,飞快的落入山顶顾子彦的行宫门前。 蓝璃的脚步才挨着顾子彦行宫门前的石板路,翊霖扶着白秋月踏上行宫门前的石阶,便见门口站着一位是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孩。 翊霖一眼便认出了蓝璃,忙上前搭手行礼道,“翊霖见过蓝璃小主。” 蓝璃没说话,迈步走向白秋月,视线落在白秋月泛白的唇上,冷哼一声,“怎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了?” 翊霖尴尬的转过身来,抬头看向蓝璃,回道,“此次,确是为了兽王的大计,否则,也不会放心她一人独自去应对一个妖神。” 蓝璃轻轻地“哦”了一声,淡淡的道,“将顾子彦唤来瑶池。” “遵命!”翊霖领命,只身进了行宫,留白秋月在门口候着。 看着翊霖进了行宫,蓝璃再次转眸看向白秋月,声音不屑地道,“秦夜待你不薄啊?” 白秋月闻言,眉毛一挑,转眸看向蓝璃。她知道蓝璃的身份,也知道蓝璃是顾子彦都要敬畏几分的人,但,对于蓝璃的立场,她从来都不了解,自她上昆仑山以来,便从未见过蓝璃,像这样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蓝璃说话还是第一次。 她的直觉就是,这个女人带给人的感觉,要比初若桃还要可怕几分。 蓝璃回身看一眼行宫的大门,转身朝着瑶池的方向走去,临走时又与白秋月说道,“该放下就得放下。”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白秋月回身看着蓝衣走远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 不多时,翊霖自行宫内出来,见白秋月看着瑶池的方向发呆,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白秋月回过神来,慌乱的摇摇头,视线飘忽不定。 翊霖见她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便伸手扶着她道,“走,我带你去疗伤。” 白秋月看着翊霖,顿了片刻,耳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蓝璃刚才走时留下的话。 “刚才那位不是请兽王去相见吗?”白秋月指了指瑶池的方向,第一次将翊霖的安危挂在心上。 翊霖心头微颤,温柔的揉揉白秋月的发,“你先养好自己的伤,莫管其他。” 白秋月似还有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行宫的大门,方任由翊霖牵着去了后山。 翊霖带着白秋月离开不多时,行宫内便走出来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眉眼如黛,发丝如瀑,身上一套纯白色的云纱袍,将他整个人衬得宛若仙人。 “外面的太阳还真是耀眼。” 顾子彦满意的看了看自身的衣着,掸了掸纯白的衣袂,迈步走向瑶池。 “见过公主!” 顾子彦朝着站在瑶池边,正朝瑶池中撒鱼食的蓝璃弯了弯身,唇角翘起,眉边轻扬。 蓝璃回身,见着面前的谦谦公子,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如此模样,甚是好看。” “公主喜欢就好。” 顾子彦背后一只手,走进蓝璃身边,笑着捻起蓝璃鬓边的一缕发丝,“公主亲自为我寻来如此好的一副皮囊,受累了。” 蓝璃转眸看一眼那只伸到她肩头,捻着她发丝的手,嘴角的笑慢慢隐去,皱皱眉,道,“翩翩公子,本应入画,你莫污了画。” 蓝璃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顾子彦的手顿了一下,尴尬的收起,转过身去,“我记得你说过,古月转世并未修成妖神,只是在渡劫之前服食了恶灵丹,才产生了那样强大的渡劫阵势?” 蓝璃回身看着顾子彦的背影,道,“九重天上传,初若桃在运薄、姻缘府、三生石上存在过的痕迹都已消失不见,但,据母亲所讲的莽荒妖神,莽荒妖神是不老不死,不朽不灭的存在。” “你是说,她现在会受伤,灵力不够磅礴,并不是妖神?”顾子彦回过身来,“但是,什么东西会不属六界,不走轮回?” 蓝璃眉眼微蹙,片刻后看着顾子彦道,“你活的年头长,尚不知晓,我又怎会知道?” 蓝璃这么说着,但是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回身看着瑶池里游的摇摇摆摆的锦鲤,心中念叨着,“母亲,离你出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还有长时间?” 顾子彦摊手将一本册子送到蓝璃面前,道,“聚魂册,本是赤昆宫的书册,今日,翊霖已从孟如阳那里夺回来了。” 蓝璃看一眼,并没有去接册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三圣兽,只有一位肯留在你身边,顾将军,您的御人之术有待提高啊!”蓝璃说完,看一眼后山的方向,接着道,“我回玉山了,赤昆宫就交由你照看了。” 蓝璃说完便迈步离开,顾子彦仰首看着天上那团渐渐消散的雾气,眸色慢慢变暗,唤道,“翊霖!” 然,瑶池外并不见翊霖的身影,反倒是一个样貌粗陋的兽将走了进来,低头回道,“回禀我王,翊霖神君携白秋月仙子去后山疗伤了。” “疗伤?”顾子彦挑眉道,“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翊霖的那点修为迟早断在她的手中。” “来人,传翊霖神君,即日起下山收集精纯的上仙元灵,莫再耽搁!” 顾子彦朝着身边的兽将下了令,便直接转身回了行宫。 兽将将话带到后山的时候,翊霖还在给白秋月疗伤,兽将无视翊霖额头细密的汗珠,直接将顾子彦的话传了过来。 翊霖眉头一皱,飞快的敛起心神,收起灵力,站起身来,看向传话的兽将,“去将众部兽将召来!” 兽将转身后,翊霖才抬手飞快的抹了一下嘴角,将白秋月扶起来,“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白秋月也看到了刚才那个兽将的眼神,抿着唇,轻轻点点头。 天边的朝阳透过窗子打进来的时候,初若桃和孟如阳头顶头的伏在桌子上,水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孟如阳抓着初若桃的手,睡的呼呼的,口中还喃喃有词。 “天啊!水月惊呼一声,上前一巴掌将孟如阳拍醒,指着孟如阳抓着初若桃的手问道,“说,你是不是顾子彦派来离间我们的!” 孟如阳看一眼自己的手,飞快的抽回,尴尬的挠挠脑袋,“不是,你别误会,我们是兄弟,真的是兄弟……” 说完这句话,孟如阳自己都觉的心虚,毕竟,醉酒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况且,也不知水月进来多久了,是否听到了什么? 第118章 再探杨柳意 “闭嘴!”水月一把拉着孟如阳将他推到门口,“你离我娘亲远点!” 听到吵闹声醒来的初若桃,睁眼就看见水月气势汹汹的指着一脸尴尬的孟如阳,回首看一眼满屋子狼藉,也知道是昨夜醉酒醉大了,心里不禁暗暗庆幸秦夜此时不在扬州。 “你,你别不信啊!我与你娘亲从小一起长大,若是有什么想法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孟如阳以为初若桃还没醒,赶紧口不择言的解释道。 水月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又觉着刚才他牵了初若桃的手是做的不对,他记得在冥府的枉死城内,有几个恶灵跟他说过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想必就是指的这种境况,便不依不饶道,“你闭嘴!我娘亲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岂容你一个兽族人玷污!” “不,你还小,玷污这个词不能这么用的……”孟如阳还想解释什么,却见水月身后的初若桃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情绪不明,孟如阳赶紧闭上嘴,朝着水月挑挑眉传了个“身后有人”的信号。 水月一愣,脖子上的肉不由一紧,慢慢回过头来,看向初若桃,咧嘴道,“娘亲……”方才孟如阳说“玷污”那个词是不能乱用的,他方才也不知用的对不对,且,不知初若桃是否听到了。 初若桃的思绪还停在水月的那句“我娘亲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活久了,还真是什么都能等到,如今,竟有人说她善良,那万年前那些死在她刀下的亡灵是不是要死不瞑目了? “水月。” 初若桃轻唤一声,水月绷着脖子应道,“嗯。” “你吃早饭了没有?” 初若桃话一问完,水月和站在门口的孟如阳一同松了口气。 “初若桃,我……” 孟如阳想要说,他准备去前院看看他娘,却被水月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眼瞪回去,“闭嘴!”水月回身看着初若桃道,“娘亲,你爹叫我来找你的。” “怎么了?”初若桃问道。 水月挠挠头,回道,“好像是城里又有人失踪了,还很诡异,所以才让我来唤你。”水月说完,似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哦,不对,不是唤你,是唤秦夜。” “秦夜?”初若桃蹙眉,“他有他的事要忙,你先随我去看看。” 初若桃说完,便与水月一同去了前院,孟如阳看一眼屋里到处乱放的酒坛子,忙快步追上初若桃。 书房里,初勘的失踪人员又增加了许多,初若桃拿着本地住户花册对比一下后,发现,今日报失踪的人都是外地人,且都是修为不低的人。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你去一趟九重天,让琼枝查一下运薄。” 水月闻言,皱起了眉,“啊?”提到琼枝,水月就有些打怵了,他上次自九重天走的时候没少偷琼枝的酒,这让他去找琼枝,不明摆着让他自投罗网呢嘛? 初若桃见水月还不动身,便又挑声问道,“怎么?怕死啊?”片刻后,笑着伸手拍了怕水月的肩头,安慰道,“莫怕,她那点修为,打不多你。” 不知为何,安慰完水月后,初若桃总觉着她这话是说了谎,忙转头看向孟如阳,“你去看一下失踪现场,最好是看看是否有你们族类的味道。” 孟如阳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水月见状孟如阳走了,也扭着身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 等水月和孟如阳都走了,一旁静默的初勘方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你们刚才……”初若桃比划比划,继续道,“什么九重天?什么兽族?” 初若桃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才安排的时候,忘了她家这位凡人老爹还在身边,忙笑着道,“暗语,你管那么多呢,反正一会儿,我们能找到失踪的缘由和失踪人群的范围就行了。” 初勘还是不太明白,又想起来,他闺女初若桃出去月余回来后,便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初若桃不是初若桃了。 “你是不是初若桃?”初勘盯着初若桃的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初若桃抬头,笑着看向初勘,“爹,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最近不给你惹祸,有些不习惯了?要不,一会儿,我去砸一个窑子给你看看?” 闻言,初勘绷着的脸上突然松开,笑道,“许是秦夜有方,将我教了十几年多没教好的野丫头的如此懂事。” 初若桃咧嘴,转身走到初勘身后,按着初勘的肩头将他摁回椅子上,手指轻重有力的揉捏着初勘的肩,道“你应该说是你闺女将那个冷酷的家伙的热情似火才对。” 初勘回头指指初若桃,无奈道,“大言不惭!” 初若桃笑着在初勘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道,“爹,您自己个在这待着吧,我出去看看孟如阳那边如何了,记得一会儿若是水月回来了,你要先让他喂饱肚子,洗个澡。” 初勘点点头,仰靠在椅子上,朝着已经走到门边的初若桃摆摆手。初若桃转身出门,顺便将门带上,然后便径直出了府门。 扬州城失踪的人都是外地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有可能都是在有品阶的高修为者。初若桃寻到孟如阳的时候,孟如阳正在一处茶舍的二楼雅间。 据茶舍的老板反应,雅间是租给两位自蜀山来的道人的,但是,那客人点了茶,不多时,便无故失踪了,店小二将茶送上二楼的时候,雅间门窗紧闭,也没有人见他们出去,他们随身带着的东西也在,而且,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袍都在凳子上,就像是整个人光着身子凭空消失一般。 “怎么样?”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孟如阳一直都在抽搭着鼻子,似真的在闻着屋子里的味道,便随口问道。 孟如阳回身看了一眼初若桃,皱着眉头回道,“这里的味道不明显,但是这衣袍上残留灵力的味道却像极了上仙品阶。” “上仙!”初若桃惊道。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拍在门口的茶桌上,“这个顾子彦,胃口不小啊!” “这也说明,他现在是用聚魂册记载的聚魂术在重塑一具有魂有魄的躯壳。”孟如阳说道,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茶杯里的水被初若桃刚才一掌震的全部洒了出来,空荡荡的茶杯似在邀请他在里面注入茶新煮的茶。 “不对!”孟如阳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他会不会腾空了身子,往里输入新的灵力?” “还可以这样?”初若桃问道。 孟如阳回身走到初若桃身边,弯身抓起空了的衣袍道,“就像这空了的衣袍,换了人还能穿!” “所以被抓的人数才会极少,他寻得是适合他的灵力元神?”初若桃恍然道。 第119章 再寻孟如阳 孟如阳点点头,“聚魂册中记载的不只有聚魂术,还有别的术法,看来我这一次没防到。” “这一次?”初若桃挑眉,“这么说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孟如阳转过身去,看着紧合着的窗户,道,“是啊,我爹,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杀的。” “那刘宇珉和楚晴呢?” 孟如阳在初若桃的话里听到了怀疑,便苦笑道,“刘宇珉与翊霖是合作伙伴,刘宇珉住进我家的原因,你想想就知道了。” “你玩失踪就是为了这个?”初若桃问道。 “不然呢?”孟如阳耸耸肩,又叹口气道,“可是我还是失算了,娘还是因为我,受了重伤。” 初若桃没说一句安慰孟如阳的话,转身走出茶馆。 人间都已经这样了,冥府应当不会再受牵连了吧? 初若桃想到了秦夜,一定是十分棘手的事,才会使秦夜一去几日都不回来。 水月自九重天回来的时候,又到了日落天黑,初勘命人备了美食和热水,供水月洗涑去乏。 于是,初若桃忙完外面的事,回到家的时候,便见阁楼的房间内,水月仅着着一件小肚兜躺在浴桶里,边泡澡,边喝酒。 一看那精巧的酒坛子,便是他又从琼枝那里拐来的酒。 初若桃伸手将水月的酒坛子一把抢走,倾身靠在浴桶墙边墙柱上,先是饮了一口酒才问道,“怎么样?” 水月手里的酒坛被抢走,立刻噗通一声翻身自浴桶中站起来,道,“你!”话到嘴边却被初若桃一记眼刀瞪回去,忙改口道,“琼枝姐姐查了,都是一些上仙品阶的,且都是才渡了上仙劫的上仙。” “才渡了劫的上仙。”初若桃若有所思,将酒坛扔回到水月怀里,“顾北现在是什么品阶?” 突然说到顾北,水月疑惑不解,才举起的酒坛有放下来,道,“这个我哪知道!”初若桃想了想,转身走到门口,纵身跃上房顶,坐在屋脊上,看着黑漆漆的夜,慢慢合上眼,口中喃喃道,“顾北,顾北,顾北……” 初若桃正念叨着,水月便爬了上来,爬到初若桃身边坐下,口中含着一口酒,朝着半空中吐了一口,酒没有喷多远便被一层红色的网拦了回来,水月指了指那层红色的网道,“你看见没有,即便你现在唤了,他也听不见。” 初若桃侧身,“你到底几岁?”整日里套着一副孩童的皮囊到处招摇撞骗,初若桃都觉的有些对不住那些被水月骗过的人。 水月努着嘴,仰头细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索性回初若桃,“我在寒潭中每个一定的年月都会蜕变重生,灵力会随着本身肉身的脱落在消散在寒潭里,待我在凝聚成型的时候,灵力便又会一点点的重新回聚到身上。” “切!”初若桃闻言,起身跳下房顶,迈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你去哪?娘亲!”水月连忙紧紧跟在身后。 初若桃出了府门,便寻了一个较为高的房顶,视野开阔,加上初若桃本身的修为不浅,她一眼能望的很远。 “顾北,顾北,顾北……” 初若桃合眸念着顾北的名字,水月在一旁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你念叨有什么用,即便他听见了,离得远,也回不来啊!” 水月的声音才说罢,初若桃耳边便响起来战刀的声音,接着便见战刀自玉扣中飞出,落在初若桃身侧,“主人,扬州城外,清湖山上有异动。” 初若桃抬眸,看一眼战刀,“你说你一把刀,修为这么高,让我脸往哪放?” 战刀闻言,脸上难得一见的绯红,低下头去。随后便听见水月在一边道,“你不是应该骄傲的吗?” 初若桃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举举手,有放下来,然后便化作一阵清雾消失不见,水月一愣,不用问,她肯定是去了刚才战刀所说的那座山上,忙与战刀一同跟上。 清湖山在扬州城的西北方向,是一座城外的小山头,山上居住的是一些清心寡欲的修行人。 初若桃的身形稳稳落在山上有人聚居的一棵苍天大树上,凝眸观察着山上的情况。 随后跟来的水月,环顾一周静谧山上夜景,回身看向初若桃,“不会是调虎离山计吧?” 初若桃冷哼一声,“放心,翊霖有一个这样的绊脚石,想不到那么远的。” “那玩意来的不是翊霖呢?”水月挑声回道。 初若桃顿了顿,没有回答,继续观察着山上的境况。 片刻后,战刀忽然开口,“这里的人睡的都太早了。” 初若桃看一眼天色,差不多还有一柱香的时间才能到戌时,适才他们从城里出来的时候,酒巷花坊的生意也才刚刚开始,照这么说,这山上的休息时间确实早些。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初若桃说着,便化作一只鸟雀,扑棱棱地飞进了村落。 与其说是村落,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寨子,家家院子里都有练武用的兵器架,只有一处院子里没有兵器架,且,屋里的灯还亮着。 初若桃驱身落在那户房子的窗台上,用尖喙啄开纸窗,探头朝着屋里望去。 透过纸窗上的小孔,初若桃看到屋里有一位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床上打坐。初若桃看了一会儿,那人分毫未动,周身也没有灵力运转,便不由好奇,送了一丝灵力进去,试图想探一探那人的死活。 不多时,初若桃化成的小鸟猛地从窗台上摔了下来。初若桃在地上扑棱着翅膀想要站起来,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仙子啊是只小鸟,忙催动灵力变回本尊,蹲在墙角慢慢向房屋的门口移去。 刚才,她的灵力的确是探到了床上人,只不过,床上那个同样也只是剩了一副皮囊,境况比扬州城里失踪的那些人要惨很多。 初若桃蹑手蹑脚的进了房内,快步走到那人身后,便见身后的衣袍上已经被流下的血水浸的湿漉漉的了。 初若桃看了一下,此人是被人整个剥离皮囊,且是一次性剥离的。 初若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回身化作雾气,直奔水月和战刀留守的大树上。 初若桃看向战刀,声音阴沉的可怕,“看来,是有冥府的人参与进来了。” “不能,冥府的判官亲自来请的秦夜,且,是因为冥府也遭到了袭击。”水月立刻否定道。 初若桃想也不想接着道,“对,就是这样,将他绑在冥府,那人便能打着抓罪犯的牌子,四处继续作恶!” 初若桃说完,看向水月,“你敢说,你在琼枝那里没看到类似的案件?” “……”水月无语了。他确实是在那本册子上看到过几个人是被剥了肉身的,且都是命格几位相似的人。 第120章 白秋月索精魂 初若桃用力一拳捶在树上,愤愤道,“真想立刻寻上门去将那个畜生好好教训教训!” “那是西王母的事。”一向不爱说话的战刀,突然插嘴道。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战刀,转身飞离大树,朝着城内飞去。回家的一路上,初若桃都在琢磨着,要如何将那个作恶的人引出来。 到了府门口,初若桃突然驻足不前,回身看向水月,“你可在琼枝的那本簿子上看到过还未遭毒手的人有哪几个?” 水月仰头想了想,道,“好像滁州有一位,叫,叫,叫许淼,对,就叫许淼,是滁州城外朝露山上的修行人。” 初若桃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交代水月,“你莫走,留在家里看着点孟如阳。” “你……”水月话到嘴边,便在初若桃的眼中寻到了答案,索性也不问了,回身两手一背,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门。 “他可别说漏了嘴。”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小样,战刀有些不信任。 初若桃笑道,“莫怕,他嘴严实的时候,我去问,都不一定能与我说实话。” 战刀低下头跟在初若桃身后一同飞入云端。战刀本打算闪身回到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的,但是,见初若桃是只身一人去滁州捉凶,心中又舍不得她孤单一人,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看着那红的灼眼的发丝,心中觉得甚是温暖。 万年前,古月要用元神祭束魂伞的时候,她未成人形,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见古月成功重伤顾子彦后,勉强聚了元神钻入轮回镜时,她便果断的坠下云端,直直落在昆仑山的寒仙洞顶,本想是守在昆仑上替古月看着肉身消逝、元神受损的顾子彦,却不想竟借着寒仙洞顶的山势吸收着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待古月变成初若桃时,她终于能再次与她并肩作战,且能护她一时安全。 两人到了滁州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初若桃估摸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冥府的那位也该窝在床上休息了,便立刻起身赶往朝露山。 朝露山的山势比较险,且,初若桃与战刀一路像个凡人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还遇到了不少的奇门机关陷进。 初若桃在心里一边记仇水月,一边拄着路边捡来的树枝往山上爬。 水月这小子只说了是滁州朝露山的许淼,却未说,这朝露山许家是颇有名望的奇门遁甲传人,代代致力于研究机关和阵法,所以,山上的许家人若是研究出了新的机关阵法,便会立刻投入使用,将山上的阵法布置从头到尾的更换一次。 所以,朝露山的进山路,从未有过某一条固定的路,进山的路从来都是跟着阵法的变动而不断变更。 初若桃和战刀好不容易到了许家的大门口了,却被守门的两个小丫头拦在了门外。 初若桃不满了,活了数万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直言不讳的将她拒之门外。被拒门外的结果就是,战刀在许家的大门前轻轻地打了个转,那两扇厚重的大木门就直挺挺的躺倒在门斗里。 初若桃朝着战刀笑着竖起大拇指,“有前途!”懂我心者,必能随我一同走到最后。 战刀轻轻扯了扯嘴角,弯身将初若桃让进院内。初若桃才走近院中,迎面便走来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姑娘,也是在头顶扎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簪花点缀,也未加发冠。 “哟!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娇娘!”初若桃赞着,嘴角浮上一抹邪魅的笑。 那姑娘迎上来,两手一搭,声音清亮的道,“在下许淼,不知何方神仙大驾观临,许某有失远迎。” 许淼?初若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前人,人如其名,虽然着着深色的衣袍,但浑身上下清清淡淡的,真如水一般。 “在下……”初若桃停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战刀后才接着道,“初若桃。”她可不可以跟战刀说,她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何上山之前没换一身装扮,扮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郎,不正好与眼前的美娇娘凑一对吗? 战刀似看透了初若桃的心思,“咳咳……”破天荒的咳了两声,提醒初若桃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提醒完后,战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与初若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万年前的战神古月虽不多言,但却十分喜欢和好看的人搭讪,不管是男是女,都喜欢上前撩拨人家一两句,待人家想要与她多亲近的时候,她便又披着满身的寒霜躲回了鹿云宫。 战刀万万没想到,如今都万年过去了,她家主子的这个臭毛病还是没有改,在青丘时花痴悠容,来了朝露山又想撩扯人家徐淼。秦夜许是不知道古月将她的臭毛病带到了转世初若桃的身上,才会如此放心吧。 战刀抬眸看一眼许淼看向初若桃的眼神,似有惊艳,似有探究,还夹杂着些许压抑的喜欢。 初若桃,你完了!战刀在心里念叨着,转过身去,不忍心再接着看初若桃的大型作死现场。 “许姑娘,我来是有一事想要与你商议。”初若桃见许淼也是性子直爽的人,便开门见山道。 “哦?”许淼微微一愣,看一眼被战刀损坏的大门,然后侧身道,“如此,我们屋里聊。”说罢,朝着门口的两个守门的姑娘吩咐一声,“讲门修好。”说罢看向初若桃,先迈一步,走在前面领路。 战刀见初若桃不假思索便跟着人家走了,忙跟上去。 许淼将初若桃带到了一间房内,房子里空荡荡的,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这……”初若桃环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笑着道,“席地而坐?” 许淼摇摇头,但笑不语,走到墙边,轻拍一下墙面,房子的后墙根处立刻鼓出来一块类似于床的木板,木板下方是一个条形的木阶。 初若桃大步走到床前,正要迈步踩着木阶往上走,那木阶却又凭空凹进了地板里,初若桃一脚踩空,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战刀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声。 许淼上前伸出一手将初若桃扶起,略带歉意的解释道,“我自小便痴迷这个,所以自己的房内也全是机关,让初姑娘受惊了。” 初若桃摆摆手,顺势坐在床边,仰首看着屋内清一色的木制门窗、墙壁,还是百年的老松木,合眸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松树香。 初若桃闭眼嗅了嗅屋子里特有的味道,点头道,“不错,不错。” 许淼坐下,伸手拍了拍床边的墙面,床中央的木板立刻向两边撑开一扇门,门里又凸起来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许淼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沏茶。”说罢便回过头来看向初若桃,“初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第121章 你想干什么 初若桃看着门口,待送茶的人进来又出去后,才慢慢问道,“不知许姑娘久居深山,对世间的一些奇闻异事可有了解?” 许淼闻言,端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一眼初若桃,又继续倒茶水,“你说的可是那些上仙无故失踪一事?” 初若桃见茶杯斟满茶了,便端起一杯,放到鼻间嗅了嗅,道,“我亲眼所见,快刀剔魂,连一身修为一并剔走。” 初若桃说完,抬眸看了一眼许淼,只见许淼脸上风轻云淡的,似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一般,端着茶杯品了一口后,回道,“不管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敢来,我便教他有去无回。” 初若桃摇摇头,端着茶盏的手抬起一根手指敲了敲茶杯壁,许淼还未看懂是什么意思,战刀已闪身到她身后,一手搭在她肩头。 初若桃伸手指了指战刀搭在许淼肩头的手,挑挑眉,“这般呢?” 许淼笑着端起茶杯继续饮茶,片刻后才放下茶杯,“不在我允许下,能走进这件房子的人,到现在,我还未见到过。” 初若桃耸耸肩,不可否认。 “不过,这世间有一种人是防不胜防的。”初若桃将空了的茶杯推到许淼面前,顺便赞了一句,“这茶中的松香倒是沁人心脾。” 许淼端起茶壶将茶杯斟满,笑笑,“防不胜防的人,便也是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停!”初若桃将刚送到嘴边的茶杯,又重新放回到桌上,“这么别具风格的美娇娘,若是被人剔了魂,岂不是可惜了?” 初若桃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许淼身边坐下,肩挨着许淼的肩认真道,“我此次来,为的就是护你周全。” 许淼脸上的表情一滞,愣愣的回眸看向初若桃,片刻后缓过神来,笑着道,“初次见面,这番话,倒是轻浮了了些。” “初次见面,你便将我带进了你的闺房,这个,这个……” 初若桃指着房子周围,比划了一圈后,视线再次落在许淼的脸上。 “但是,我不觉着轻浮。”许淼淡淡道,续的是方才的那半句未说完的话。 初若桃笑一笑,正准备挨着许淼,盘腿坐在床边,被战刀故作一不小心的一把推到地上,“主人这腿脚是越来越不好了。” 许淼伸手去拉初若桃时,战刀已弯身将初若桃扶了起来,在初若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初若桃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眼战刀,规规矩矩的坐到许淼对面。 “还未请教初姑娘是哪边的?”许淼笑笑,毫不在意的将初若桃的茶杯推到初若桃面前。 初若桃看一眼茶水晃荡的茶杯,抿抿嘴,“来救你的人。” 许淼点点头,笑道,“好啊!”她拍着腿站起来,“如此,今夜你便住在我的闺房,我们谈谈天说说地如何?” “如此……”初若桃的视线瞟了一眼站在许淼身后的战刀,然后才接着道,“不好吧?” 许淼回身看了一眼战刀,笑着道,“我们同为女人,有何不可?” 初若桃尴尬的蹙眉,“我,我有些不老实。” “噗。”许淼笑出了声,“那又如何?” 初若桃想了想,站起身来,朝着许淼搭手道,“像许姑娘这样的贤才,将来是要为天族效劳的,我可不敢染指。” 初若桃觉得如果她今夜留宿在许淼的闺房,改日让秦夜知道了,指不定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想了想还是罢了。 少惹些是非吧。 许淼对初若桃口中的“染指”二字没有异解,点点头,“那这件屋子便让给你了,我睡你隔壁那间,夜里若有什么事,你敲木墙便可。” 初若桃点点头。 初若桃与战刀在许淼的闺房里窝了一整天,而,许淼则是自床底下的一条暗道,去了另外一边的屋子。 天快黑的时候,战刀化作初若桃的模样,自房内出来,踱步到了隔壁的房间。 月,很准时的走到了天上,下午许淼自地下暗道出来后,便朝着自己卧房的窗口飞射过去一条极细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是一个铁钩,铁钩稳稳的扎在隔壁房的墙上。 初若桃双腿盘起,端坐在床边,身边是变回本体的战刀,脸上是许淼的容颜。 初若桃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要她盘着腿,凝神从前半夜坐到后半夜,还要做成是修炼入神的样子,实在是够难为她的。 战刀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准备变成人形,与她说说话解解闷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一声格外清晰的异响,初若桃的眸條地睁开又飞快的合上。 那人,来了。 屋里烛台上的烛光摇了摇,飞快的熄灭,初若桃的眼皮跳了跳,瞬间觉得浑身像被什么罩住一般,动弹不得。 躺在初若桃身边的战刀也察觉到了异样。 黑暗中,初若桃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条比黑夜还黑的雾气,黑色的雾气在暗夜里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很快,在微微发白的月色里,黑色的雾气凝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人影的周围还弥漫着阴冷的寒气。 初若桃嗅了嗅身边寒气的味道,十分熟悉,像是……十殿阎罗中的某一位,阴寒很快将初若桃一并包围,寒气里的味道越来越浓,是修罗殿的文修罗,那个执刀写字的面相隽逸的男人。 文修罗的阴寒似要将初若桃完全包围一般,寒气在初若桃身上很快结了一层薄薄的白冰,薄冰慢慢的朝着初若桃心口的位置蔓延,站在初若桃身后,还是黑雾状态的文修罗倒也很有耐心,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着。 白冰在朝着初若桃心口蔓延的时候,发出一阵阵脆生生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里,像是什么动物在咬着捕获猎物的脆骨,咯嘣咯嘣的。 “哧……” 白冰在初若桃的心口围城了一个圈,独留下那一处地方不能完全吞噬。 白冰在心口的蔓延停止后,初若桃察觉到一股温热在心口位置凝聚起来,像一个火球。 “砰!” 瞬间,将初若桃包围起来的白冰随着砰的巨响炸裂开来,初若桃飞快的抓起战刀,回身朝着身后的黑雾砍去。 黑雾被战刀砍成两截,又迅速的黏合起来,恢复成一个人形,发出怪异的笑声,“桀桀桀……”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凸显得十分瘆人。 “文修罗!”初若桃唤一声,飞快的又砍出第二刀,“你本是冥府的剔魂使,为何要跑来人间作恶!” 那个黑雾人影一僵,很显然是没料到初若桃会识出他的身份。 “你是谁?”黑色的雾气变得不再飘渺,慢慢凝成一个人,人的轮廓也渐渐出来了,初若桃朝着桌上的烛台弹出一点灵力,烛台上的蜡烛立即跳跃着燃起来。 第122章 怕媳妇被抢 初若桃方看清了文修罗的模样,文修罗也看清了初若桃的模样。 “原来是冥妃啊!”文修罗抬起一只手,手中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小刀,样式与阎君殿的削魂刀极为相似。 初若桃挑挑眉,轻笑着问道,“不知文修罗可有什么异样感?”方才她提着战刀看了文修罗的黑雾影子两刀,刀还是那把刀,只是刀身上有些与往日不同了。 文修罗抿唇,正要笑着摇头,却觉得身上甚是乏力,有一种极其特别的力量朝着他的丹田涌去,在接近丹田的时候那股力量又飞快的散开,像一只饿极了的狮子,一口吞掉了他身体的根基所在。 “你!”文修罗只说了一个字,握着小刀的手指僵硬的收起,又慢慢垂下。随着这一个字的落罢,文修罗的脸狠狠的挤在一起,然后慢慢展开,直至面无表情。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初若桃拍拍手,随手指了指地上的位置,十分嚣张的命令道,“上那站着去!” 文修罗的瞳孔开始慢慢散开,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走去。 文修罗的脚刚落地,木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许淼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初若桃和多出来的文修罗。 “初姑娘,这位不会就是你说的杀人凶手吧?”许淼走进文修罗,在他已然散了瞳仁的脸上看了许久后,咂舌道,“啧啧啧,还是一个样貌不错的年轻小伙。” 初若桃甩甩头上莫须有的冰碴化成的水滴,笑着道,“幸亏老子命不该绝,否则这会儿早被这东西给剔了。” 战刀化成人形,来到文修罗的背后,用胳膊肘使劲朝着文修罗背心杵了一下,文修罗被杵的朝前趔趄一步,但,随后又稳稳的站在地上不动了。 “他这是……”许淼指着面无表情、不知疼痛的文修罗问道。 初若桃走过来,与许淼并着肩,看着文修罗,随口回道,“药傀儡。” 许淼侧眸,眸中闪烁着疑问,“那玩意儿不是已经禁了吗?” “现在归天族的药殿管。”初若桃回一声,回身走到床边坐下,一条腿伸直了,朝前面抻着。 许淼转过身来,“天族还真是广纳贤才!” 初若桃抬头,笑笑,“所以,我要救你,你这奇门遁甲若是加一些灵力法术在上,那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许淼不甚在意,“你白天上山时,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 “那他来的时候,你不也未曾察觉到风吹草动吗?”初若桃反问道。 许淼笑笑,“你的思绪回转的还真是够快的。”说罢,坐在初若桃身边,与初若桃肩并着肩。 战刀凝眉,上前扯着初若桃的衣袖,“主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扬州城也不太平。” 初若桃抬头看一眼战刀,点头应道,“对,扬州城里只有一个小娃娃在看着,属实不甚放心。” 许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转而看向直直的杵在地上的文修罗,“这个呢?” “我带走啊!”初若桃理所当然的应一句,回身自怀里取出当初杨管家赠予的金钗,对着许淼光秃秃的发髻比对了一番后,摇头叹息道,“美娇娘果真是不能沾俗气的金银首饰。” 说罢便要收起来,许淼见状,一把夺过金钗,飞快的插.进发间,笑道,“俗气一些甚好!” 初若桃抬眸,便见闪闪发亮的金光在金钗的钗头上摇摇晃晃,她抬手摸了摸,才发现是金钗钗头挂着的三颗细小的琉璃坠,不禁觉得如此别在许淼的头上,竟显得十分别致。 “算了,送你了,反正我也用不着!” 初若桃摆摆手,回身扯起文修罗的衣袍便化作雾气消失在许淼的面前,战刀略有深意的看一眼插在许淼发间的金钗,然后转身追上初若桃。 屋里又回到了当初空当当的时候,似方才那几人从未曾来过一般。许淼自怀里取出一面精巧的铜镜,对着头顶的金钗照了照,嘴角微微翘起。 铜镜倾尔颜,坠珠鬓边牵,缘起一笑间,倾城亦无怨…… 初若桃和战刀携着中了药傀儡的文修罗自滁州回到扬州的时候,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已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孟如阳四处奔波着安抚城中的百姓,倒是初若桃意料之外的事情。水月坚守着城主府的大门,做初若桃最坚实的后盾。 初若桃站在扬州城最高的城楼上,看着城内心神不安的百姓们,忍不住叹口气,“还是没瞒住啊!” 战刀不放心文修罗,用不知从哪寻弄来的一根绳子困着他的手,将他牵在身边。 “孟如阳天天四处寻访失踪者的详细情况,加上事发地本就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想防也防不住。”战刀轻声回道,初若桃觉得,她在战刀的话里听到了许多无奈,似在帮别的什么人喊冤一般。 初若桃没有作声,回身看一眼战刀手里牵着的绳子,回身朝着城主府飞去,战刀牵着文修罗也紧随其后,飞回城主府。 “娘亲!”初若桃前脚进门,后脚便看见水月委屈巴巴的瘪着嘴迎了上来。 初若桃弯身将水月抱起来,问道,“你这是作何,留你看个门,怎么还能看称如今这般怨妇样?” 明知道初若桃是在说笑,水月却觉得更加委屈了,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不属与他这个年龄段的压力? 水月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合眼趴在初若桃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搭着小鼻子。 抱着水月进了府门,还未来得及朝后院走,便有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初若桃皱眉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男人,问道,“爹,我才出去一日,你们这是经历了什么?” 一个似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一个是失魂落魄的人,脏兮兮的。 “现在,众多修神的人失踪,城里来往的商客也少了,城里人人自危,民心不稳自生乱,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呀!”初勘叹口气,朝着初若桃弯身行礼,“还望天族的战神殿下能力挽狂澜,救我扬州百姓于水火之中,老夫代百姓谢过您了。” 初若桃闻言,身子一僵,弯身将水月放到地上,凝眉问道,“你都说了什么!” 水月嘟喃着似要哭出声一般,初勘见状,上前将水月拉到身后,再次弯身道,“你的身世我已全部知晓,望战神殿下救我扬州百姓一命。” 初若桃颇为无奈,昨夜在滁州等了半宿的文修罗,没想到回家了还不让她歇息,这一院子的人是要搞什么乌龙啊? “爹,我前世是战神不错,我现在是你闺女啊!”初若桃上前,挽起初勘的胳膊,朝着身边的一个城卫吩咐道,“备水,给老爷沐浴,老子一天不在,你们便如此侍奉我爹啊?” 第123章 灵核有古怪 城卫一愣,赶紧转身去厨房备水。 初若桃瞪一眼水月,水月赶紧到初勘的另一边搀扶着。初若桃朝着战刀吩咐道,“你带着他回玉扣中歇着吧。” 战刀点头,牵着文修罗化作一道亮光飞快的钻进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初若桃和水月将初勘扶到卧房里,趁着沐浴的水还未送来,忙与初勘解释道,“爹,现在并非是女儿不愿出手相救,而是,造成这一切乱子的人,便是我与秦夜加起来也未能将他灭了。” 说到秦夜,初勘抬起眉来,闷声道,“他不是天族的太子,冥府的君主吗?怎的还护不住这天下的百姓?” “爹,百姓千万,他只一人,难不成你想让你闺女打光棍?”初若桃说完,忽地发现一时情急,用错了词,忙改道,“不对,是守活寡。” 初勘闻言,看着初若桃的眼神闪了闪,满是胡茬的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初若桃似读懂了初勘的心思,蹲在初勘脚边,两手握着初勘的手,低声道,“爹,我倒是愿意以一人生死换天下太平,但是,他等了我一万年,一万年是凡人的几世轮回啊,我初若桃杀人无数,修来这样一份情不易,便是倾了天下,我也舍不得啊!” 初勘眼中泛起水花,心里的某个地方忽地一软,想起来一个人,他这辈子最亏欠的那个人。 “小桃。” 颤颤的两个字,听的初若桃鼻间涌出一阵难抑的酸涩感。爹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唤过她了。 “初若桃,城西的山初里发现了异常。” 孟如阳不知道房内的情况,急匆匆的推门而入,站在一边的水月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孟如阳这才感觉到房间里异样的气氛,想了想还是走到初若桃身边,拍拍初若桃的肩。 初若桃低头伏在初勘的膝上平息了一下情绪,片刻后站起身来,回身看向孟如阳,“带路。” 不管多难,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要努力试一试,试一试看是否能没有伤亡便挽救这场浩劫。 随着孟如阳到了城西山初的时候,山初里已是一片狼藉,这一次受伤的不是有修为的修仙者,也不是天族的人,而是一些普通的百姓。 “怎么回事!”初若桃回身看向孟如阳。 “这里的气息虽然类似于兽族,但依照目前兽族的目的来看,他们是断然不会伤害平常百姓的。” 孟如阳指着其中一个死者的手,接着道,“你看这位亡者,手中握着的东西,我们赶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断气,很显然是他们先招惹的是非!” “都是些什么东西!”初若桃伸手将那死者手中的东西收起,细看,青色的一块晶体,像是山灵的灵核,又像是兽族的。 “你确定这个东西不是兽族的?”初若桃将晶体捏在两指间,举到孟如阳面前。 孟如阳适才着急找山灵,根本没注意到那个东西到底是山灵的还是兽族的,初若桃这么一说,他才细看那块晶体,棱角不是太明显,但是晶体的内部有雾一般的细丝,极其密集,像是兽族人魂死后的样子。 孟如阳伸手摸了摸那块晶体,蹙眉道,“他竟狠到对自己人下手?”孟如阳的话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与初若桃解释这晶体的来路。 初若桃将晶体抓在手中,回身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如此,这山灵很可能是因为这块东西才杀的人。” 孟如阳道,“倒不如说是,山灵杀了兽族的人,被上山打猎的百姓,百姓贪财,才与山灵起了争执,方招来杀身之祸。” 初若桃看着地上的尸体,不语,片刻后,抬头看向孟如阳,“不管生前善恶,厚葬。” “好的。”孟如阳点点头。 初若桃攥着手中的灵核,正欲转身,忽听得水月惊奇的说道,“神荼郁垒?”初若桃回身,果真见神荼和郁垒自云端落下来,跟着孟如阳一同出来的城卫,见到天上突然飘下来两个神仙,愣神在原地,一时忘了初若桃交到的事。 “见过冥妃。”神荼和郁垒落地便朝着初若桃弯身行礼。 初若桃挑眉,“怎么?冥府如今清闲到如此地步吗?你们大白日的不干活,跑出来散心?” “不是不是。”郁垒闻言忙摆手解释,神荼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话茬道,“近来冥府屡屡受到兽族侵扰,一些修为较高的冥府鬼差发现那些被杀了的兽族人,都会变成一颗颗颜色各异的灵核,你我都知,灵核是兽族的根本,灵核碎,兽族魂便会亡……” 见神荼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没用的话,便不甚满意的打断道,“说重点!” “额……”神荼尴尬的看向初若桃,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此灵核与正常死亡的兽族灵核不同,输入灵力便会爆炸。” “他知道了?”初若桃侧眸问道。 “知道了。”神荼点头,“我们此次来,便是为了收集这种异样的灵核,交给兽族各地的长老,请长老们辨清事实。” 初若桃张开手,又看了一眼那块青色的灵核,扔给神荼,笑一笑道,“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神荼不明白初若桃的意思,但既然拿到了灵核,就该去办余下的事了。“谢冥妃!”神荼和郁垒朝着初若桃搭手道别,转身离去。 “兽族的小喽喽能进入冥府,看来也是拜这位文修罗所赐。” 耳边响起战刀的声音,初若桃眯眼笑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如此看来,单是一个连元神都不能稳定的顾子彦,必定做不到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臣服。然,初若桃一时又想不到这三界六道之内又有谁会和顾子彦同流合污去。 孟如阳见神荼和郁垒走了,便回身去安排那些死者了,并没有听到初若桃这一声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 水月小心翼翼的走到初若桃身边,揪了揪初若桃的衣袖,问道,“娘亲,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初若桃知道水月的这个“回去”指的是回哪,便回身看一眼城卫们收敛的那些尸体,深吸一口气道,“等等,这边安定些了,我们再回去。” 她又想起了,适才在爹爹房间内爹爹所说的那些话。昨日,她去了一天滁州,当晚便有人袭击了城主府,若不是有结界保护,府内那些人怎能平安?况且,夜间有那么多人攻击城主府的结界,她却浑然不知,很显然是被文修罗的白冰包围所致。这些人的每一步都是计量好的,她自然不能乱了分寸。 初若桃回身迈步朝着城里走去,隐隐约约听见水月跟在后面闷闷地应一声,“哦。”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西南方的天空,似有一片乌云飘在天边,心中恍然道:怪不得秦夜此次回去,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依着神荼的话来看,冥府现在也是水深火热中,看来,她要加快些节奏,好早些去冥府帮秦夜一把。 第124章 蓝璃回昆仑 心中惦记着秦夜,初若桃处理起手头的事来也十分利落。 将城主府的结界加固一些后,又跑了一趟杨府,见杨柳意的地牢内空空如也,杨府内也没有那些中了药傀儡的护院了,初若桃这才放下了对杨柳意的怀疑,提前了回冥府的日子。 然,孟如阳是兽族人,身份有偏颇,水月年幼,初勘老爹又是一介凡人,正缺一个心智沉稳的人来稳住人心。 变成人形的战刀与初若桃极为相似,战刀留在扬州,那些欲祸害扬州的兽族人,也不敢随便侵扰扬州城的百姓,外可以震慑恶人,内可以安抚民心。 于是,接受了滁州一行的教训后,初若桃在离开扬州赶往丰都城前,将战刀、水月一并留在了扬州,只身一人带着文修罗上路了。 丰都城,冥府内。 在政殿阅卷的秦夜,忽然觉得鼻子十分刺痒,打了一个喷嚏后,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身在扬州的初若桃,抬头看一眼门外黑沉沉的天,便又埋头继续批阅卷宗去了。 冥府的天永远是黑色的,看不见边的。不过,近日来的冥府似比前些时候要平静许多,有了秦夜坐镇,判官不用苦于分身乏术,能安心的去各处查看被杀的或者是被伤的鬼差了。 人间的上仙遭殃,冥府是品阶较高的鬼差遭殃,修为高的,人身安全还有些保障,修为低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杀。 秦夜留在冥府,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可以让那些侵扰冥府的兽族人收敛收敛,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高品阶鬼差的心理压力。 秦夜正用朱笔在卷宗上批着字,便觉鼻息间飞来阵阵若有若无的花香,淡淡的,但是修一下又觉的身体哪里都不舒服一般。 秦夜皱眉,收笔,辨出了花香出处。 “出来!”秦夜放下笔,抬眸看向门口,黑漆漆的门外似漂浮着一些淡淡的红色,不甚显眼,但又格外清晰。 是白秋月! 红色的粉雾飘飘缈缈的渐渐聚成一个人形,落在殿内的朱漆柱前。白秋月倾身倚在朱漆柱上,伸手撩起鬓边的一缕发丝,柔声问道,“别来无恙啊,秦夜殿下?” 秦夜皱眉,抬手指尖弹出一团灵力,直击白秋月心口,白秋月闪身躲到另外一根朱漆柱边,笑道,“还真是无情呢?初若桃借我精魂重生,难道秦夜殿下就不表示一下吗?”白秋月伸出白皙的手,掌心朝着秦夜摊开。 秦夜皱眉,两手背在身后,自案后走出来,身后的手心中凝结起一团深青色的灵力,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白秋月收起手,看一眼秦夜背在身后的手,“有些东西总是欠着别人的,你不觉得不舒服吗?” 秦夜闻言,一记凌厉的眼光射过来,刺得白秋月肩头一抖,整个人的气势立刻萎靡了许多,环着胸看向秦夜,“不还,不好吧?” 秦夜挑眉,收起掌心的灵力,“还?我儿的命,谁来还?” 低沉的声音携带着一股慑人心魂的阴寒,白秋月再次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寒颤。 “本君请你立刻自本君的政殿消失,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秦夜的这句话说的出奇的平静,白秋月却听的有些心惊肉跳,抬头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秦夜,然后便又化作一阵花雾消失在政殿内。 红色的花雾才刚消失,秦夜正要转身回到案几后,便见政殿外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鬼卒。 “禀冥君,方才有一位身着绿衣的仙子,不顾阻拦,执意闯进了冥君殿。”秦夜闻言蹙眉看过来,鬼卒见状忙飞快的将余下的话说完,“那仙子说,她要看看她的秦夜哥哥平日里在什么地方睡觉。” 秦夜闻言,紧绷的神经才有些放松,朝着鬼卒摆摆手道,“随她去吧。” 鬼卒退出政殿的时候,神荼和郁垒一同走了进来。 “冥君娶妻贤良啊!”神荼听到了鬼卒刚才与秦夜所报之事,于是,一进门便说了一句提神的话。 秦夜侧眸,看向连走路都是一个姿势的神荼和郁垒,问道,“事情办完了?” “嗯哼。”神荼习惯性的看一眼郁垒,回道,“你说,我们两个只不过是比你品阶低那么一点点,却沦落到,国事家事都替你分担的地步,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秦夜蹙眉,看向说话阴阳怪气的神荼,“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神荼回道。 “冥妃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郁垒接着回道。 秦夜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转身走到两人身边,“你们去扬州了?” “路过。” “冥妃替我们寻到了一块灵核。” 两人一唱一和,两句话便回答清楚秦夜的问题。 想到初若桃,秦夜嘴角不自觉弯起,笑着道,“你们二人,倒是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了。” 神荼和郁垒一同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朝着秦夜搭手拜别,转身出了政殿。 “唉……”神荼一出门,便转身看了一眼冥君殿的方向,摇摇头叹口气。 郁垒却是显得十分兴奋,用肩头碰了碰神荼的间,笑着问道,“我们要不要留下来看好戏啊?” 神荼回身白一眼郁垒,“想看便看。”语气虽是不怎么好,字里行间却满是迁让。 郁垒闻言,便要朝冥君殿走去,被神荼一把拉住,拽回来,“你去哪?” “冥君殿啊?刚才那小卒子不是报了一位小仙子擅自闯入了冥君殿吗?”郁垒回头不解的回道。 “蠢啊!”神荼拍一下郁垒的头,朝着政殿侧侧头道,“正主在这,那位回来,也定是先来这。” 郁垒拍拍脑袋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神荼摇摇头,一把抓住郁垒的肩头,快速躲到暗处,不多时,便见一身紫衣,满头红发的初若桃闪身出现在政殿门口。 初若桃习惯性的回身看一看身后,迈步走进政殿。 “怎的只有你一人?”初若桃进门,便见秦夜背着手站在案几边,没有批阅卷宗,也没有人与他商讨政事,出声问道。 秦夜闻声回过身来,温柔一笑,道,“等你回来,我一人便可。” 初若桃抿唇道,“多日不见,你这嘴怎还学着说起了肉麻的话?” “思念所致。”秦夜走到案几后坐下,朝着初若桃拍拍自己的腿,“来。”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的腿,脸上不由一红,但还是旋身坐了上去,低声问道“最近冥府可还太平?” 秦夜没有回答,反问道,“扬州城,最近不太平吧?” 初若桃想了想,颔首道,“还可以。”初若桃说罢,抬手朝着殿中央挥了挥衣袖,空旷的殿内,立时多了一个身着黑衣,面色苍白,两手被绳索绑着的人。 第125章 最善良的女人 秦夜回头看着初若桃,“在什么地方抓到的?” “滁州。”初若桃回道。 秦夜想了想,问道,“朝露山?” 文修罗自冥府出走,秦夜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未查出他的行踪,滁州修为够得着他亲自犯险的也只有朝露山许家那位新任掌门。 初若桃点点头,笑道,“冥君果然神通广大。” 秦夜大手环在初若桃腰间,将头埋在初若桃颈间,闭上眼眸,轻轻吸一口气,芳香入鼻,闷闷地道,“我想你。” 初若桃听的心头一颤,片刻后回首看向秦夜,笑着道,“我这不在冥府,你打桃花运倒是旺盛的很?”初若桃说完,抬头看着政殿空荡荡的殿顶。 一进门,她就嗅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味道与忘川河边曾经盛极一时的彼岸花一般无二,不用想,初若桃也知道是白秋月来过了。 “小鼻子挺好用啊!”秦夜用指尖轻点一下初若桃得鼻尖,将下颌抵在初若桃得肩头,回道,“她要我还她当初遗落在轮回镜中的那缕精魂。” 秦夜据实以告,初若桃轻笑道,“她来找你,怕是还未对你死心。” 秦夜挑眉,“哦?” “她怕是已经找到了取回那一缕精魂的方法,只是苦于我身边总有人出手相救罢了。”想起那一日,在扬州街头白秋月手心的那可红色的血珠子,初若桃便觉得心神不宁。 秦夜闻言,沉声问道,“她找过你?” 初若桃仰头,用光洁的额头蹭了蹭秦夜的耳朵,“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秦夜唇角弯起,起身将初若桃抱在怀里,“我现在想吃点……”秦夜说着,袍袖朝着殿中央立着的文修罗挥一挥,将他变到阎君殿的最后一殿,抱着初若桃朝政殿外走去。 初若桃一愣,看到秦夜眼中的神色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夫妻之间,这本是常事,然他们因这一场浩劫,导致分别两地,异界而居,她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秦夜抱着初若桃自政殿走出来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郁垒情不自禁的抓住神荼的衣袖,小声嚷嚷道,“出来了,出来了。” 神荼侧眸,这怎的,人家小别胜新婚,还能把他兴奋成这样?还真是够没出息。 “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啊?”看着秦夜和初若桃越走越远,郁垒推推神荼的肩问道。 神荼回头瞪他一眼,“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郁垒闻言,翻个白眼,被神荼拽着朝生死门走去。 冥君殿中还有一位呢,这秦夜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不怕初若桃生气?毕竟,初若桃的暴脾气是整个冥府都有目共睹的。 可惜,直到抱着初若桃走到冥君殿的殿门口时,秦夜还未想起来适才鬼卒匆匆忙忙来报的事。 被秦夜抱着走进殿门口,初若桃便察觉到殿内有些异样,凝眉看着越来越近的内殿门口,初若桃突然唤道,“站住。” 秦夜不解的驻足,初若桃自秦夜的怀里跳到地上,皱眉回头看一眼外殿,“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初若桃说罢,回眸看向秦夜。 闻言,秦夜心头不由一跳,猛然想起来不久前鬼卒来报之事,然后便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向内殿的门。 初若桃顺着秦夜的视线看向内殿门口,迈步走过去,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秦夜突然一把将她拽回怀里,“忘川河边新添了一处红伞铺子,不若,我们去看看?” 初若桃狐疑的看着秦夜,伸手推开秦夜,回身朝着内殿走去。 初若桃脚步迈进内殿的门,便见床上平白多了一条蓝色的纱帐,飘飘扬扬的,甚是刺眼。她是什么人,秦夜早就知道,她从来不喜欢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所以,便是衣裙,也从来不会多一条纱带。 如今,这卧房内多了一条纱帐,颜色还如此新鲜,初若桃不觉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走进来的秦夜。 “秦夜哥哥,你回来啦?” 一道甜的可以腻死人的声音,自纱帐后传来,初若桃回身,便见一个娇俏的女人自床里面翻个身,滚到床边,修长的腿在蓝色的纱帐中若隐若现。 初若桃的身上瞬间像遭了雷击一般,猛吸一口气,回头看一眼秦夜,拉起秦夜道,“我看,我们还是去忘川边走一走吧。” 初若桃忽觉眼前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辨不清此人身份,便沉着气,压抑着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 秦夜第一次见如此冷静地初若桃,冷静地不像是本人一般,一时又猜不透初若桃心中所想,忙点点头道,“好。” “秦夜哥哥,你才回来,便又要走啊?”蓝璃见初若桃要拉着秦夜走,忙从床上跳下地,上前来自另一侧拉着秦夜问道。 初若桃撑着最后一丝忍耐力,侧眸看向蓝璃,挑唇道,“小姑娘家家的,在这种阴寒的地界穿这么点衣服,着凉了,秦夜殿下该心疼了。” 初若桃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秦夜,发现秦夜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嗤笑道,“秦夜殿下您倒是看一看人家的这些小心机啊?”初若桃伸手掰着秦夜的头,转向蓝璃,她自己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醋酸味,听的秦夜心中五味陈杂。 身材娇小的蓝璃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杏色肚兜,下身是一件同色的亵裤,双脚赤着,看上去像是在这里住了些许时日了。 秦夜皱眉,抽开被蓝璃抓着的手,用灵力将散在梳妆台上的衣裙抓过来,扔到蓝璃怀里,声音冷冷清清的回道,“蓝璃,你这么做图的什么?” 初若桃听出来秦夜话里的疏离与冷漠,但注意力还是落在秦夜唤出口的那个名字上,“这位是西王母的小公主?”难怪刚才觉得甚是熟悉呢!她当年收拾顾子彦的时候,兽族的小公主也才是个几千岁的小丫头,如今都长成了会人的小妖精了? 初若桃的淡定,是蓝璃所料不及的,这样沉着的初若桃与传言中那个脾气火爆的女战神,判若两人。 初若桃见蓝璃脸色有变化,不等秦夜回话便接着道,“冥君纳妾怎的也要选一个熟了的呀,眼前这位,虽然金贵,也能缓解当前天族与兽族的危机,但是,这也太……” 初若桃欲言又止,抬起一手指着蓝璃前后一般平的身材。不能动手并不代表她不能动口,毕竟什么都讲究个先入为主,更何况,她还没想过要和谁共享一个男人。 秦夜也捉摸不透现在初若桃的心思,“是……”秦夜正要回初若桃的话,胳膊又被蓝璃拉着。 “秦夜哥哥,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如此诋毁我?”蓝璃扯着秦夜的胳膊撒娇道。 第126章 上仙失踪案 初若桃噗嗤笑一声,放开拉着秦夜的手,道,“秦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未曾在他身边看见过你?”她提起一手,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蓝璃,“况且,就算你想要入冥府,也是要先拜会一下我这位正妃的啊!” 初若桃明知当初天帝赐婚的时候,给的名份是妃而非后,还故意这么说,便是在看秦夜的态度。 看着初若桃睁眼说瞎话,秦夜想笑又不敢笑,硬是板着一张脸,担心初若桃生气,又不敢多一句嘴。 蓝璃耐不住了,叉着腰站到初若桃面前,质问道,“谁说你是正妃了?当初天帝赐婚,给你的就是侧妃一位,我与秦夜哥哥的婚约可是天帝与我母亲商议好的。” 蓝璃振振有词的翻着陈年旧事,秦夜听的心惊胆战,忍不住瞥一眼蓝璃,这丫头,是要连天帝一起坑吗? “天帝?”初若桃点点头,这笔帐,她先记下了。初若桃声音忽地冷了下来,看向秦夜,“秦夜殿下,可有此事?”初若桃故意沉着声,视线的余光飘向比自己矮许多的蓝璃。 “确有此事。”秦夜的肩头垮下来,回道。 与此同时,初若桃落在蓝璃脸上的那一抹余光,看到蓝璃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古怪笑意,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同样的一副神情,出自顾子彦。 初若桃冷不丁转头看向蓝璃,“你是兽族公主吧?”初若桃问完话,又转眸看向秦夜,着重强调着“兽族”二字。 不知为何,在刚才看到蓝璃那一抹怪笑的时候,初若桃便觉得,她从扬州带回来,还未来得及与秦夜说的那个疑问,此时似有了答案。 秦夜看初若桃眼神不对,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蓝璃,脑海中回想着初若桃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你是兽族公主吧?” 兽族公主?兽族? 秦夜当即一把揽过初若桃的腰,看向蓝璃,“天帝下旨的时候,本君便于他说过,即便他不将正妃的名份赐给初若桃,此后的冥君殿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主人,所以,你说天帝与你母亲有约一事,你还是找天帝,让他给你兑现,本君谢绝。”之前吃过白秋月的亏,如今决不能再因此事栽跟头,所有的关系,还是理清的好。 本君!蓝璃拉着秦夜胳膊的手轻轻一抖,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秦夜哥哥真会说笑,侧妃姐姐已经说不介意了,待我长大了,定会履行母亲大人与天帝之间的约定的。” 秦夜第一次在蓝璃面前用“本君”这个自我称谓,蓝璃本还坚持的最后一丝希望,便随着这一声声“本君”幻灭了。如今也只能用上一辈人来压一压秦夜的气势。 她知道,秦夜只会在外人的面前才会如此称谓自己。 初若桃双手环胸看着眼前两人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心中浑浊的那片疑团,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虽然还不清晰,但是,已经接近。 秦夜低眉看一眼蓝璃还挂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淡淡道,“你一定很疑惑今日的初若桃很镇定吧?”秦夜说着,抬头看向初若桃,眸中是讨好的笑,“你说说,你坚持着一件事,已经沉积了一万年,可会说变就变?” 蓝璃的手慢慢松开,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质问秦夜,“你怎知我不是坚持了一万年?”说罢便转身奔出冥君殿。 “小孩子心性。”蓝璃跑出冥君殿有一会儿了,秦夜才回身痴笑着看向初若桃,为蓝璃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做解释。 “未必!”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如今是特殊时期,咱们的帐,放在日后,我慢慢与你细算!” 初若桃说罢甩袖走出冥君殿,秦夜知道初若桃还是生气了,忙追出来,“你别走,你听我说,你倒是听我说呀!” 果然,压抑过后就到了爆发时间。秦夜忽然觉得,万年前,他一时耳朵根子软,听信了天帝的话,如今这报应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她方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初若桃头也不回的说道。 蓝璃说的话,必定不会有假,否则当初秦夜那么坚持,也不会拗不过天帝。 “可我万年来是真的没有再见过她呀!”秦夜急切的解释道。 天帝当时与西王母商议联姻之事时,他一门心思只在冥府,并未与蓝璃见过面,当时他还觉得蓝璃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随着蓝璃的长大,这件事在他心里渐渐被淡忘,然,不曾想,却是在蓝璃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自作孽呀! 本以为初若桃之所以那么淡定的应对蓝璃,是对他有极度的信任,谁知道,信任属实不假,但心头的这口气还是没能平复下去。 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也幸亏她此时出现在这里,否则,我心里的那点疑惑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秦夜听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猜不出来初若桃口中那个所谓的疑惑是什么,又深怕初若桃误会他和蓝璃之间有什么,当下急道,“你如此说,我也不管什么冥府众生了,干脆随你去扬州,待你解气消火了,我再回来!” 初若桃赶紧摆手否决,“可别,人家走的那么急,说不定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结局呢!”说着她抬头看着秦夜,故意大声强调,“我此次回来,第一为的是送文修罗,第二表示想了解一下那个灵核的事,现在,我没心情听你说话了,这些事,我还是出去问问别人吧,省得看着你心烦。”一字一句,似在说给谁听一般。 初若桃说罢,快步出了冥君殿,便要直奔生死门。灵核是神荼和郁垒收集的,想必,这些事他们也是知道一二的吧。 “哎!你站住!你站住!”秦夜追出来,一把拉住初若桃,大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学着初若桃的以前那股子痞里痞气的声调,说道,“还真是欠睡!” 为了初若桃,他这保持了一万多年的高贵形象,今日算是彻底的土崩瓦解了。 初若桃生气,回头便朝着秦夜肩头狠狠咬去,秦夜忍着痛,抱着初若桃转身返回冥君殿。待秦夜跨进内殿的门时,初若桃方察觉到齿间涌出一丝血腥味,这才冷着脸松开,合上嘴仔细品着那丝血腥味,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她竟然咬破了秦夜的肩。 走到床前,秦夜将初若桃放在床上,弯身瞪眼看着她,“此生,你便是吃我肉,吸我血,我也不会放开你!” 说罢,便倾身将初若桃压在身下,蛮横又不失温柔的一步步攻城掠地。 初若桃的理智随着秦夜的温柔,一点点瓦解,不多时,卧房内便是一片琴瑟和鸣的美乐。 然,享乐过后的结局就是,初若桃恨恨地瞪一眼秦夜,抬起腿将还未来得及穿衣服的秦夜一脚踹到了地上,抓起衣服套在身上,便潇洒的甩门而去。 第127章 战神爱撩闲 秦夜忙回身拉过一件外衣披上,追到门口,“你去哪?” 初若桃头也不回的回道,“忘川河!” “等等我陪你去!” 秦夜说着便要穿衣服,却听见初若桃在门外又回道,“算了,我一会儿便顺道回扬州了。” “额……”秦夜穿完衣服回身便不见初若桃的人影了。 活了一万几千年的秦夜殿下,终于体会了一次“被人弃之不顾”的感受。 走到忘川河附近的初若桃,突然从迎面的风里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还真是一言难尽。 初若桃在身上翻找一会,终于找到一个通体发白的香丸,放到鼻尖嗅一嗅,香味还真是够浓的,定能压得住身上这股子味道吧。 “怎么用呢?” 初若桃捏着香丸蹲在忘川河边,自言自语。 她一个活了数万年的女神仙,竟然对香芬打扮一窍不通,说出去,岂不是会笑掉人大牙! 初若桃握着香丸,两手垂在河边。许是香丸的味道太香,河水中不断有红色的骷颅头冒出来,然后又像水泡泡一般,爆裂,再接着又浮上来,随后又爆裂。 片刻后,水面上浮上来一个圆滚滚的透明泡泡,泡泡被水面上浮起来的骷颅头窜涌着,很快便“砰”的一声炸开了。 水花四溅,落在初若桃的手中,香丸也被水沾湿了,本就浓郁的香气瞬间向四周散开。初若桃嗅一嗅香味,忙抬手看向手中的香丸,一点没少,味道却散出来了。 原来如此! 初若桃恍然大悟,抬起手,指尖灵力流转,将飞散开的香雾全部拢回到身边,过了一会儿,实在是被香味闷得受不了了才收起灵力,旋身消失在忘川河边。 初若桃的身影才消失,秦夜便慌慌张张的自冥君殿的方向跑过来,然,还是晚了一步。河边还留着初若桃适才用过的香丸的香味。 香味随着初若桃的离开,渐渐地变的清淡起来,在河水翻滚的忘川河畔,营营绕绕的,慢慢钻进秦夜的鼻息间。 秦夜嗅一嗅,想到刚才在卧房的激.情,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她第一次使用新婚时天帝上次的香丸,竟然是为了躲他! 初若桃到了生死门的时候,神荼与郁垒正捻着酒盏谈笑风生,忽地,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两位正品美酒的神君,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冥妃这是初见惊人,再见吓人吗?”神荼举起酒盏,伸出手指,用灵力催散杯中酒,试图用酒的味道,掩盖着初若桃随身带来的香味。 郁垒回身,见初若桃衣裳随意的穿搭在身上,腰间的扣子季的松松垮垮,最重要的是,在政殿门口,他明明看见初若桃进去时腰间是绑了腰带的。郁垒的视线忍不住飞快的窜到初若桃得头上,发髻虽然没散,但是鬓角额前的散发却是凌乱的很。 郁垒转回来,朝着神荼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神荼心领神会,朝着身边的空位摊摊手道,“冥妃请坐。”说罢,随手变出一个酒盏放到初若桃的面前,端着酒壶,将酒盏斟满,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盏,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没有理会神荼,兀自端起酒盏将酒一口饮尽,擦擦嘴角的酒渍,直接道,“灵核一事详细说来听听。” 神荼和郁垒才将酒盏送到嘴边,听到初若桃的问题,忙又放到桌上。 “怎么,冥妃这是代替冥君来验收我们二人的办事成果了吗?”神荼挑眉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不做答,端起酒壶给自己的酒盏添满,再次端起酒盏自顾自的喝起来。 兽族,蓝璃。 她明知道自己心里憋着的气并不仅仅是针对秦夜的,但一想到蓝璃看着秦夜时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别扭,便是这杯中的酒也失了滋味。 初若桃看一眼剩下的半杯酒,皱皱眉,将酒盏放回到桌上,抬头看着神荼和郁垒。 “文修罗徇私枉法,与翊霖勾结,私自将兽族的人放进冥府,使冥府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神荼又在滔滔不绝的讲一些不着边的事,初若桃用手指轻轻敲一敲桌面,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说重点!” “好的!”神荼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兽族派来冥府的兽兵都是用过药傀儡的,且是已经死亡的兽兵,所以你发现的那块灵核中布满了蚕丝般的裂缝,冥君曾试着将灵力输入灵核,结果是灵核自爆,险些伤着冥君。” 神荼说到这里,初若桃平铺在桌上的手指不由跳了一下,转眸看着神荼,两耳听的更认真了。 郁垒端起酒杯自己饮了一口,看向初若桃,接着神荼的话继续说,“由此可见,兽族安排已经死亡的兽兵来,目的便是冲着冥府里那些贪图便宜的鬼差。” “上次兽族战败,顾子彦便派人将兽族士兵的尸身收了起来,用了药傀儡,此法虽使亡者不能往生,但是却可以有效的减少兽兵伤亡。” 郁垒刚说完,初若桃便摇头否定郁垒的说法,“不对,以顾子彦对翊霖的重视来看,他不是那种让自己属下不得往生的人!” 神荼和郁垒齐齐看向初若桃。 “他对翊霖好,并不代表他就会对所有的兽族士兵好。”神荼抿了一口酒后接着道,“而且,据寒山国的鬼卒来报,他们已经感知不到昆仑山上战亡的魂灵。” 初若桃闻言不由一惊,立刻站起身来,“不好!” “如何?”神荼和郁垒也跟着站起来,郁垒忙追问。 “魂灵,聚魂册,顾子彦的肉身怕是已经重塑了!”初若桃看向郁垒,“他若是真的重塑肉身,那扬州就危险了。” 初若桃说罢也不等神荼和郁垒再说话,便直接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 扬州,扬州。 初若桃回到扬州城,便见城内人头攒动,都在朝着城主府的方向涌去。如此大的动静,初若桃想到的也只有城主府。 立在城门口,初若桃正准备闪身移去城主府,忽地,心口一阵气血翻涌。初若桃捂着心口,抬头看向家的方向。 一阵红色的气雾若隐若现,这是她设在城主府外的结界,结界有如此大的异动,她自己还能感知到,看来,是顾子彦没错儿了!扬州城门口,紫衣红发,人影一闪,自潮流涌动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城主府门口聚满了兽将,皆是高品阶的,他们不伤害扬州百姓,也不攻击城主府,只是规规矩矩的围成一个圈,将城主府从扬州城隔离出来。 府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样貌俊美,那些原本是来关心城主安危的扬州百姓,在看到城主府门口的白衣男子时,纷纷被惊得目瞪口呆。 顾子彦回身看一眼围过来的人,满意的翘起了嘴角,微微一笑更是惹的那些百姓个个口水挂满了衣襟。 第128章 朝露山许淼 如此甚好! 顾子彦回身便朝着府门前那层红色的结界挥出一掌,红色的结界被顾子彦掌心飞出的灵力震得嗡嗡颤动。顾子彦看一眼那层变薄了几分的结界,再次挥出一掌,掌心的灵力此次是奔着城主府的府门而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顾子彦手心飞出的那团青色雾气,看向城主府的大门,纷纷为城主府内各人的安危担忧起来,毕竟,这扬州城还需由城主初勘做主。 就在那团青色的灵力,即将触碰到那层已经微弱到几不可见的结界时,府门内突然飞窜出一个娇小的人影,随着人影一起飞出的还有一团透明的水涡,水涡飞出结界,直直的迎上顾子彦飞击过来的灵力。 青色的灵力在触碰到透明的水涡后,很快便被水涡吞噬,水涡吞噬了青色的灵力后,飞快的朝着一身白衣的顾子彦袭去。 顾子彦挑挑眉看向与水涡一同飞出结界的水月,身子微微一侧,便很轻易的躲过了袭过来的水涡,笑道,“你不会就是上次在我昆仑降雨的那只妖兽吧?” 妖兽?水月被气歪了嘴,“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孽,竟敢说小爷是妖兽!” 顾子彦依旧是笑嘻嘻的回道,“吾乃昆仑顾子彦!” 凡间的百姓对昆仑二字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当然,这种敬畏是来自山神西王母,而并非是顾子彦。 “吆喝!”水月双手环胸,问道,“你不是用我娘亲的小药丸沐浴了吗?如今还能这般生龙活虎的,想必是又吃了不少上仙的元神吧?” 水月此言一出,围着的百姓禁不住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百姓自是不知道顾子彦是何人,但是百姓却知道,最近城内到处张贴的城防告示中就是提醒那些修为不浅的上仙,小心提防贼人偷袭。 原来,告示中的贼人就是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啊!越美的人越毒,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顾子彦自然是不必在意凡人的眼光的,但是,适才水月提到初若桃在他身上淋药一事,他心中自是不爽,背在身后的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上仙的元神是什么味道,暂且不说,本座现在倒是很想尝尝你的元神是何种味道!” 顾子彦说罢便提剑砍向水月,携着青色灵力的剑气直奔水月门面,水月手中没有兵器,以肉身自是挡不住这蕴藏了顾子彦七分神力的一招,忙跳起向后翻着跟头,直到撤回结界内才稳住身形站定。 水月才站稳,便听见府门内传出一声呵斥,“怂货!结界不能破!”接着就见一道寒光射出,一把宽刀飞快的迎向顾子彦的剑气。 铛——! 宽刀的灵力在抵了顾子彦的剑气后,飞快的反转回结界内,最后刺入水月脚边的石板中,刀身震颤,发出“嗡嗡”的余音。 “喂,你怎么样!”水月蹲在战刀前,伸手摸了摸还在震颤的刀把,低声问道。 然,刀把依旧在轻微的晃着,却是听不到战刀的回答了。看来战刀接了这一招,属实是挡住了顾子彦的一击,但灵力也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水月回身看一眼府门内的人,伸手将战刀自石板中抽出,看向顾子彦,挥刀指了指身后敞开着的府门,“你是不是想进去?” 顾子彦只笑不语,水月提刀走出结界,伸出胖胖的左手,掌心向上,掌心中悬起一股清凌凌的水波,水波慢慢的凝成一粒透明的小丸子,水月左手飞快的抓起小丸子放进嘴里,“看来,这副小身子板只能用来撒娇,打架还是要大人。” 水月的话说罢,便见他整个胖嘟嘟的身子上都围满了水泡泡,一层一层的,像极了蚕结蛹时的样子。 “怎么?你是要现场进化吗?”顾子彦朝前迈了一步,左手中凝起一团青色的灵力,说完话便朝着水月挥出一掌。 “小爷这十几万年也不是白活的!”随着话声落下,白色的水泡泡开始炸裂,待那团青色的灵力袭近水月时,炸裂的泡泡中突然飞出一团白色的灵力,白色灵力将顾子彦青色的灵力击散,然后又飞快的射向顾子彦。 顾子彦眉头一皱,提剑挡下水月一击,再看向水月时,那个胖嘟嘟的小屁孩早已变成了一枚白白嫩嫩的美男。 顾子彦忽然想起了水月在昆仑是露出的真身,当即提剑攻向水月,“天族那位高高在上的战神是不是已经被你这小子占尽了便宜?” 水月闻言,眸中怒气顿盛,随即右手握刀,左手中变出一把寒气腾腾的冰剑,一刀一剑同时挥出迎上顾子彦的长剑,“我娘亲岂容你污蔑!” “不是我污蔑,是你污蔑!”顾子彦与水月交手几招后,便扔下一句话飞快的朝后撤去。 水月一愣,便要追上去与顾子彦一较高低。 “顾子彦!你又杀了多少人!”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自城主府对面的客栈楼顶传来,众人回身便见一头红发一身紫衣的初若桃自客栈楼顶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水月看到来人,立刻欢呼雀跃的会这手中的刀剑,朝着初若桃喊道,“娘亲!” 娘亲? 初若桃皱眉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整个称呼倒是挺耳熟,但是这人可就那么眼熟了。初若桃看着与她打招呼的水月,一时忘了自己离脚下的人群已经近在咫尺了,待回过神来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一位扬州百姓的肩头。 “你踩到我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将初若桃惊醒,看一眼脚下确实踩着一个人,初若桃忙抬腿飞向朝着城主府门前。 “天族战神这是什么恶趣味?”顾子彦回身看一眼被初若桃踩了一脚的人,回过身来看向初若桃。 “关你屁事!”初若桃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看到顾子彦更是满肚子火气没处撒,随口便回了一句。 水月见初若桃落在自己身边了,忙收起冰剑,两手端着战刀奉到初若桃面前,“娘亲,这老不死的将战刀打伤了。”水月说着十分委屈的撇撇嘴,一时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小不点的样子了。 “水月?”初若桃将眼前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半信半疑的问道。 “是我是我!”某人屁颠屁颠的蹦了两下后,才晃过神来,看一看自己现在足够魁梧的体型,尴尬的挠挠后脑勺,解释道,“刚才打架,怕输,就把自己变大了些。” 初若桃翻个白眼,懒得搭理眼前的已经大变样的水月,伸手接过战刀,安抚的拍了拍战刀,柔声道,“有朝戟在,你先休息去吧。” 声音落罢,战刀的刀身再次发出嗡鸣声,接着就化成一到白光闪身沒入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中。 “顾子彦,你今儿个是来给那些似在你手下的人偿命的吗?”初若桃抬头看向顾子彦,右手伸出,弑神戟紧紧握在手心。 第129章 真凶文修罗 顾子彦手中的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震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初若桃见状,忍不住笑了,“怎么,你的兵器是有伤痕记忆吗?都过去万年了,对我的印象还如此深刻?” 顾子彦脸上闪过一阵青色之后,手中的剑再次变回来,看向初若桃,“当年你伤我是凭着束魂伞,如今束魂伞未归,你真身还未复原,怕是也没那么足的底气与我全力一战吧?” 初若桃嘴角翘起,伸手抓起自己肩头的一缕红发,“你可知我发为何会变红?我真身虽未复原,但,在不久之前无意中得了一株数万年老树的灵力,如今,你便是吸了那些个上仙的元神,怕也不是我的对手吧?” “是不是,我们一战便知!” 顾子彦似被初若桃激怒了,提刀便冲了过来,初若桃挥戟迎上,击退顾子彦一招后,立刻飞身至云端,“若是能耐,便来酣战一场试试!” 顾子彦闻言,提剑追上云端。 兽族的士兵见顾子彦追着初若桃上了云端,原本围着的圈开始解散,纷纷露出兵器,朝着城主府已经薄弱的结界围过来。 水月见状,忙挥手将结界又加固了一次,随后手中的长剑再次现身,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朝着围过来的兽将喊道,“不怕死的,就过来!” 白色的冰层自水月的脚边朝着周围散开,慢慢的蔓延向攻过来的兽将们。第一位靠近水月的兽将被白色的冰层快速封成一座冰雕,晶莹剔透,泛着寒光的冰雕,在晴朗的天空下,甚为刺眼。那些原本要往前攻的兽将,立刻驻足,对着白冰往前蔓延的速度,快速的步步后退。 初若桃提着弑神戟飞到云端不多时,便看见顾子彦握着剑追了上来。在人间市井混迹多年,初若桃已不再是天族那个有言在先,谨守规矩的战神,她知道,打架,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于是,顾子彦飞至云端,身形还为站稳,初若桃的弑神戟已经迎面袭来,顾子彦忙抬剑挡下,回身怒道,“古月!你竟下黑手!” “老子是初若桃!”初若桃轻笑着提醒道。 顾子彦狠狠的看一眼初若桃,提剑朝着初若桃砍去,初若桃举起弑神戟迎上,再次笑着开口,“顾神将,是否想再尝尝药傀儡的味道?” 顾子彦闻言,立刻散出灵力护着全身,整个人快速朝后退去。 在昆仑养了一万年元神的顾子彦,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恪守天规,耻于三教九流的古月战神,重活一世,竟变的满身都是那些三教九流的招数。 待顾子彦退后了,初若桃又收起弑神戟,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后,身上便多了一件闪着纯白色亮光的披风,披风印着一团金色的羽毛。 顾子彦皱眉,盯着初若桃背上的披风看了一会儿,“帝江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舍得下老本,竟将先神亲手织就九卿战衣赐给了你?” “九卿战衣?”初若桃闻言,抓起战衣一角看了看,“老子新婚的时候穿的是九卿凤纱,如今打架又来了一件九卿战衣,天帝这老头还真是有心了!” “他竟将九卿凤纱也赐给了你!”顾子彦听到九卿凤纱的名字时,情绪变的激动起来,手中的长剑上兀自多了一层暗红色的戾气,口中的话落罢,便也提剑杀了过来。 九卿凤纱,本应是正宫才能受,当年他亲眼所见帝江与西王母商议秦夜与蓝璃的婚事时,提到过聘礼中会有九卿凤纱,如今却又不声不响的赏给了初若桃,并且还是初若桃在凡人时赏给她的。 顾子彦越想越气,他用命来护的,竟有人敢如此无视! “你对这个衣服很在意吗?”初若桃一边接着顾子彦的招,一边大声调侃着顾子彦,“莫不是,这衣服是从你心爱人的身上拔的毛吧?” 初若桃嘴欠,句句戳顾子彦心窝。顾子彦气急,手里的剑身上戾气更盛,初若桃握着弑神戟接招时都能察觉到剑身上的灵力一次比一比浓厚,杀伤力也一次比一次大。 初若桃凝眉,使出八分灵力,奋力推开顾子彦一击,摊手变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手掌收起,将灵力聚于掌心,飞快地朝着再次提剑袭过来的顾子彦推出一掌,然后又趁着顾子彦未到之前,将弑神戟横在自己刚推出的掌风前。 霎时间,弑神戟周身的金色被一层白霜覆盖,初若桃提着沾满了白霜的弑神戟回身恰好迎上顾子彦迎面而来的一剑。 随着“咔嗤”一声闷响过后,顾子彦的剑砍在了弑神戟上的白霜,白霜裂开一个口子,像活了的水一般,迅速爬上顾子彦的剑身。 顾子彦还来不及收回剑,手上便被剑身上白霜包裹起来。 “什么东西!” 顾子彦脸色骤变,大步退后,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收起弑神戟,抬手在弑神戟上“收”了一圈,弑神戟上的那圈白霜便消失不见了。 此时,顾子彦也才发现,他手上的白霜也停止了蔓延,但仍就没有融化的迹象。 初若桃捏着收好的珠子,举起来细细观赏,片刻后赞道,“水月这臭小子,还真是没白疼!” 初若桃话音落下,顾子彦便觉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感,立刻收起长剑惊愕的看向初若桃,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竟能伤人不伤己!” 初若桃笑笑,收起手中的珠子,挑眉看向顾子彦,“冰凌精,怎么?没见过吧?”初若桃得意的看一眼脚下城主府,“我看你今日这霜毒是好不了了,而且,你那些属下也是伤亡惨重,啧啧啧,再不走,说不定就要全军覆没在这扬州城了。” 顾子彦闻声,低头看向脚下的扬州城。 便见,立在城主府门口的水月,周身都散发着阵阵白色雾气,白色雾气凝成的白冰从他脚边朝着周围绵延而去。离水月最近的十数名兽将已经当场丧命,成了城主府门前的冰雕景观。 顾子彦抬头看一眼初若桃,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心有不甘的道,“今日且放过你和你那满院子的凡夫俗子,他日再见,绝不手下留情!” 初若桃嗤笑道,“切!你还是先回去疗伤吧,老子要不是拖家带口,今日的扬州城说不定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顾子彦恨恨的剜一眼初若桃转身消失在云端,初若桃见状紧随其后,朝着脚下的城主府飞去。 “撤!” 初若桃来到水月身边时,顾子彦只留下一个字,便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了。 “娘亲!如何?” 水月见兽将们都走了,咧着嘴回身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抬手在水月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还有什么瞒着我?” 初若桃抬手时,九卿战衣随着她的胳膊在水月面前一闪而过,水月这才发现,初若桃和顾子彦打了一架,竟连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第130章 山中百姓亡 “娘亲,你穿这白衣,可比那紫裙好看多了!”水月伸手抓过战衣一角,仔细看看,惊呼道,“竟还是用上古火凤的金翎制作而成,娘亲,你快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初若桃挑眉,旋身变回紫衣,“你小子给我的那颗珠子是不是给过别人?” “啊?”想起来在青丘时用冰凌精与何瑾换了一颗回魂丹的事,水月缩缩脖子,“嘿嘿,没有,没有,你是我再生父母,我瞒你,那不是大不孝吗?”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什么时候踏进我初府的门!” 初若桃说罢,转身进了府门,踏进高高的木门槛时,初若桃朝着门口的守卫吩咐道,“他不说,便不许他进门!” “是,大小姐!”守卫看一眼门外紧跟上来的水月,满含歉意的朝着水月点点头,随后将厚重的木门推关上。 在大门还有一个缝的时候,水月突然将手插.进门缝里,大声喊道,“等等!”虽然人被隔绝在了门外,手却是很准确的抓住了守卫的脸,“开门,小爷要进去!” 守卫仰着头躲过水月的魔爪,回头看着初若桃的背影,“大小姐!” “放他进来。” 初若桃已放话,守卫知道门外的水月推门很用力,忙收起关门的手,飞快的撤向一边,阻力消失了,接着,水月的整个人便从门外闪了进来。 “娘——亲……” 一个开头很有力,结尾很疼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刻回身就见水月整个人趴在地上,两只脚还在门槛上挂着,很显然是,守卫一松手,他就冲进来了。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还行这么大的礼,不合适吧?”初若桃看着水月,并没有等他的意思,说完话便转身回了书房,临进书房门之前回头看了看孟如阳,“你随我来一下!” 孟如阳知道适才他们在外面战斗的时候,他缩在院子里当了缩头乌龟,心中不免觉得愧疚,点点头,跟在初若桃身后进了书房。 初若桃进门便跌进书桌后的椅子上,将两条腿架在书桌上,挑眉看向孟如阳,“你……” “我知道今日我做了缩头乌龟,对不起大家,但是,你也知道,我与顾子彦的关系,我是怕我的出现,会激怒他,给大家带来灾难。”孟如阳担心初若桃会责备他,便趁着初若桃刚张嘴就打断她的话。 初若桃皱一下眉,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身子一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孟如阳,等他把活说完。 孟如阳见初若桃不说话了,以为她生气了,更着急了,“我真的是怕因我而给大家带来麻烦。” 初若桃点点头,问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孟如阳紧张兮兮的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笑笑,坐直身子,“你在昆仑的时候,蓝璃公主与秦夜可走的近?” 孟如阳摇摇头,“不见秦夜殿下去过,倒是蓝璃公主总是去中曲山缠着秦夜殿下。”孟如阳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接着道,“对了,当年,蓝璃公主还年幼的时候,天帝与我主西王母曾订过盟约,待蓝璃公主成人,秦夜殿下便要迎她入门,听说聘礼、嫁妆都商议好了。” 初若桃笑笑,抬手在书桌上挥了一下,便见一条质地非常好的云纱群铺展在书桌上。初若桃挑眉,“可有这个?” 孟如阳惊讶地看着初若桃,“九卿凤纱?”随后忙点头回初若桃的话,“有,九卿凤纱是先神亲手织就……” 孟如阳还要说什么,被初若桃举手拦下,问道,“那顾子彦待蓝璃公主如何?” “他对蓝璃公主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蓝璃公主小的时候便时常在顾子彦背上骑着,要顾子彦带她在昆仑和玉山之间游走。” 初若桃收起桌上的九卿凤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照你这么说,顾子彦三番两次的寻到复活的秘术,确实是有高人指点。” “你是说……” 孟如阳话问道一般,便见水月推门而入,平息一口粗喘的气息后,看向初若桃,“娘亲,冥府那个抱大头笔的老头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要报。” “让他进来。”初若桃说着,自椅子上站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判官一进门,便大呼道。 初若桃皱眉,“可是冥府又遭到了顾子彦的袭击?” “不是啊!夫人!”判官摆摆手,接着道,“刚才,你刚走,天帝便下旨,命冥君即刻迎娶兽族公主蓝璃进门!” 初若桃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收紧,片刻后,故作轻松的坐回椅子上,抬头问判官,“秦夜呢?” “回夫人,去了九重天。” 判官的话刚说完,水月便炸毛了,气的叉腰转身,“这个臭男人!敢对我娘亲不忠!” 水月的话刚说完,初若桃便闪身拦在他身前,“你冲动个什么劲!”说罢看向判官,“你先回冥府,莫让顾子彦的人钻了空子。” 判官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朝着初若桃搭搭手,转身离开。 待判官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以后,初若桃回身看向水月,“目前顾子彦身上有伤,一时半会儿不能再来捣乱了。你留在家里,我去去就回。” 初若桃知道水月会跟上来,便故意走了一会儿,出了大门又回头看了看门里,见水月没跟上来,这才放心的化作一道雾气之上云霄。 上了九重天,初若桃便直奔凌霄殿而去,到了殿门口,还未进门便听见秦夜说话的声音。 “迎娶初若桃之时,我便与你说过,今生不再另娶,叔父,你这是要将侄儿的幸福与天族的安危捆绑在一处吗?” 初若桃的脚步停在门边,身子一闪,躲到殿内的门后,不多时,听见天帝斥责道,“当年,朕与西王母商议此事都得时候,你也是知晓的,如今,怎的说反悔就反悔!” “是啊,秦夜殿下,你应当以天下为重啊!” 听到这个声音,初若桃皱了皱眉,飞快的探头看向说话的琼枝,却正好看见秦夜抬起一手,指着琼枝道,“你最没有资格说话!别以为,初若桃喝你几坛酒,我们便亏欠你了,若不是你拖着不肯与他成婚,今日何须用我来与兽族联姻!” 琼枝被说的哑口无言,天帝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厉声喝道,“住嘴!休要对你叔母无礼!” 秦夜冷笑道,“你未婚,她未嫁,何来叔母一说?” 秦夜的意思显而易见,琼枝哪受过这样的气,不等秦夜说完,便转身跑回了星运殿。 天帝见状脸色愠怒的看向秦夜,“朕当初背着蓝璃将九卿凤纱赏给初若桃,便是希望她能识大体,懂退让,如今,倒好,不是人家不让,是你这个混小子不肯!” 第131章 白秋月找秦夜 “谁说老子肯退让了?”初若桃两手背在身后,迈步走进凌霄殿,唇角微弯,笑着问天帝,“敢问天帝,若是有一日,有人逼着你与他人共享一妻,你可否愿意?” 天帝语结,脸色立刻涨的通红,看向初若桃,“女,女人怎可与男人相比!” “好啊!”初若桃说着,上前与秦夜并排着站在一起,看一眼秦夜后,转眸看向天帝,“既然如此,那九重天与昆仑的恩怨,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方便参加了。”初若桃说罢,朝着天帝的座椅边挥了挥衣袖,九卿凤纱便安然的躺在天帝的身侧。 “这个还你,你看看,天界可还有别的人能带着这九卿凤纱前去迎娶兽族公主的?”初若桃转身要走,却见秦夜还愣愣的看着自己,便笑着问道,“怎的,你舍不得那位公主?” 闻声,秦夜回过神来,笑着拉起初若桃的手道,“本就无意与那公主,是他用谕旨将我骗来的,你莫生气。” 初若桃回身朝着天帝投去颇具深意的一个回眸,回秦夜道,“如此甚好,你也莫回什么冥府了,我扬州够大,能养得起你!” “额。”秦夜脸上一红,拉着初若桃转身出了凌霄殿,“我有银子。” 初若桃恍然,“哦,对了忘了跟你要这个月的生活费了。”说罢便朝着秦夜摊起手,脸上却面无表情。 这要生活费本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初若桃的脸面无表情却让秦夜想笑又不敢笑,他不能确定,初若桃是否还在为蓝璃的事生气,忙伸手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初若桃手心,道,“夫人请笑纳。” 初若桃一把抓起金元宝,转身便化作一阵雾气飘飘而去。秦夜见状,赶紧紧跟其后。从凌霄殿里追出来的众人,出门就只看到初若桃和秦夜化成的渺渺雾气,渐渐飘散。 “来人,快追啊!”天帝方晃过神来,朝着身边的众人下令,众神仙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个敢跟着追上去的。 天帝一时气急,回身看见姻缘仙君就在身侧,立刻朝着姻缘仙君下令道,“即刻回去剪了他们的姻缘线!” 看来天帝这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了,众仙纷纷倒吸一口气,想象着初若桃或者是秦夜得知此事后,九重天的天族面临的便是腹背受敌。 见姻缘仙君分毫未动,天帝怒气冲冲的朝着喊道,“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姻缘仙君为难的看着天帝,搭手弯身回道,“天帝,您难道忘了吗?初若桃早已在天族的所以记录中消失不见了。” 天帝气的直跺脚,转身回了凌霄殿,“如何是好!” 他原本指望着初若桃会念在九卿凤纱的面子,退一步成全秦夜,怎料,这初若桃转世后比转世前还要倔强,整个人就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除了秦夜,没人敢去碰。 众神仙纷纷劝天帝取消与兽族的联姻,将初若桃和秦夜迎回来,毕竟,有了初若桃和秦夜,还可保天族多少个万年的安危。 “散了吧!容朕再想想办法!”天帝朝着众神仙摆摆手,回身朝着筑雲宫而去。刚才在殿外被骂了姻缘仙君,见天帝朝着筑雲宫去了,连连摇头。 初若桃和秦夜的姻缘天帝是剪不断了,倒是天帝和命理仙君的姻缘,怕是要出问题了,说不好,天帝还得再等个万把年,才能如愿的将命理仙君迎娶。 姻缘仙君抬手看了看掌心的一块铜镜,镜面上亮晶晶的反着光,姻缘仙君抬手在镜面上轻轻一抚,便看见秦夜追着初若桃到了扬州城。 扬州城街头人声鼎沸,秦夜仗着身材够高,踮着脚在人群中寻找初若桃的身影,不多时,初若桃拐进了一条小巷中,秦夜赶紧快跑着跟着钻进小巷子里。 “你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了?”秦夜身影一闪,拦在初若桃身前,张开双臂,朝着初若桃抱过来,“你知道,那根本与我无关的。” 初若桃抬头笑笑,“一石二鸟这一招,人家都用过了,你怎的还敢学呢?” “一石二鸟?”秦夜不解的问,“什么一石二鸟?” “这一招,你不是与天帝决裂了吗?”初若桃双手环胸,“你没了数十万天兵,天族没了领兵的人,这不是一石二鸟吗?” 秦夜笑道,“那是离间计。”秦夜说罢,回头看向初若桃,“不对,这次催婚,是蓝璃上的九重天,与顾子彦无关啊?” “怎么无关了?”初若桃一把推开秦夜,迈步走出小巷子,朝着城主府走去,边走边道,“为何我回了冥府时,她恰好出现在冥府,还是你的床上?”初若桃转头白一眼眸中还是疑惑的秦夜,“而我还未从冥府出来的时候,顾子彦就带着人来了扬州,想要除的还是我最亲近的人?” “不可能……”秦夜驻足,摇着头,不愿相信初若桃的话,“蓝璃还不足一万岁,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呢?” 初若桃侧眸,“如此说来便是我心机深重喽!”初若桃没好气的回一句,再抬腿时便化作一阵雾气飘进不远处的城主府大门。 待秦夜回过神来的时候,初若桃早已进了大门,厚重的木门也早已关上。 “你!”秦夜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大门合上,却又无计可施。 他这辈子,能让他在女人身上吃亏的,怕是只有初若桃了。这女人,要他不回冥府,这凡人的府邸内还不让他进,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就在秦夜在大门前徘徊着的时候,水月怒气冲冲的握着一把从城卫手里抢过来的宽刀,边喊边朝着秦夜的后背砍过去,“秦夜,你敢背叛娘亲!” 秦夜回身就见水月举着一把刀,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砍人,忙闪身躲到水月身后,一把抓住水月的胳膊,问道,“你是何人?竟敢背后下黑手!” “没想到你还真是眼瞎!小爷长大了,你就不认识了?” 水月挣扎着甩开秦夜的手,回身就是一刀砍向秦夜的腰上,秦夜一时没预料到水月会真的用刀砍他,再想旋身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哧啦~ 秦夜腰间的锦袍被水月一刀划出一个口子,腰里的皮肤也被刀刃浅浅的划了一下,水月看一眼刀身上的血迹,在看一眼秦夜腰间的伤口,忙扔了刀,转身跑回府内。 秦夜低头看一眼腰间被划伤的地方,眉头轻锁,闪身拦在水月的面前,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伤了人,还想跑?” 初若桃才走到前堂门前,便听见秦夜说话的声音,回身就看见秦夜腰间挂着一丝红艳艳的血迹,表情甚是恼怒的看着水月。 “水月,去备水,我一会儿要沐浴!”初若桃朝着水月喊了一声,便快步穿过前堂,朝着后院走去。 第132章 初若桃回来了 秦夜闻声,也顾不上腰里的伤,快步追上去,初若桃知道秦夜已经追了上来,索性放慢步子,慢慢悠悠的上了阁楼。 秦夜跟着初若桃上了阁楼不多时,孟如阳便端着一些药粉个白布跑上来,见秦夜根本无视腰里的伤口,视线在紧紧的盯着初若桃。 孟如阳赶紧很识相的将药粉和白布放在桌上,转身快步抛下阁楼,将阁楼上的世界留给秦夜和初若桃。 初若桃坐在窗边,斜睨一眼秦夜腰间的伤,忍不住打趣道,“先是在纯真的兽族公主面前吃了亏,又在刚长大的水月身上吃了亏,啧啧啧,还真是志不在我呀!” 初若桃说到“纯真”二字时,可以提高了声音。人家的纯真可是可以装给秦夜看的,她又如何舍得戳破? “你……”秦夜欲哭无泪,“我……”想解释,又觉得初若桃全都知晓,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怎么?你不是在遇到我之后就变得能言善辞了吗?不想解释解释?”初若桃看着秦夜。 秦夜弯身将初若桃捞起,低声在初若桃耳边呢喃着,“你是不是想要再来一次?” 初若桃身子一绷,抬头看向门口,便见水月带着好几个手中拎着水桶的侍婢们走了上来,初若桃慢慢将手伸到秦夜受伤的腰间,伸手在伤口上抹了一下,低声道,“我怕你的伤口受不住。” 初若桃说罢,站起身来,待水月和众侍婢将水桶里的水都倒进浴桶后,看向水月,道,“你也真敢下手?还不快去给秦夜殿下赔礼道歉,包扎伤口?” 水月回身看一眼秦夜,见秦夜眸中眼神不对,忙笑着退出门外,“娘亲,你若心疼,你便自己给他包扎吧!”说罢,水月便拉着两扇门合上,“那个,秦夜殿下有伤,不宜做剧烈运动,您还是好生养着,莫叫娘亲为你操心了。” 初若桃刚走到浴桶前,便听见水月如是说,回身便抓起一团水朝着还未合上的门仍过去。 “莫理他。”秦夜不知何时已站在初若桃身后,将下颌抵在初若桃肩头问道,“你是从何时起怀疑蓝璃的?” 初若桃抬手将他的头推下去,答非所问道,“我要沐浴了,难道你不回避一下?” 秦夜唇角微弯,不退反进,将初若桃抵在浴桶边,抬手将初若桃的头托起来,附唇上来,轻轻柔柔的吮食着初若桃口中的芬芳。 直到初若桃快要被憋死的时候,秦夜邪魅的笑着,站起身来,打横将初若桃抱起,放进浴桶里。 “你这个女人,骗我弃了冥府随你来扬州,来了扬州,又不让我进门。在冥府时那般沉着冷静地应对蓝璃,怎么,出了门,便不承认了?” 秦夜抬腿正要跨进浴桶,初若桃皱眉,伸手在秦夜受伤的腰间轻轻拍了一下,便觉手上黏糊糊的沾满了血。 这人,都受伤了还不知道老实点。 秦夜却是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兀自脱了靴子,迈进浴桶,将桶里飘着的一层玫瑰花瓣挤出去,长臂一捞将初若桃再次圈进怀里。 “你不要命了!”初若桃猛地从浴桶中站起来,一把将秦夜从水里拽出来,回身取了药粉和白布给秦夜包扎,回身却见秦夜已褪去了上衣,光着上半身坐在椅子上,朝她咧嘴笑。 “你……” 对于秦夜的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初若桃已经见怪不怪了,取了一块白布将秦夜的伤口处擦干净,又回身取了药粉撒上,小心翼翼的铺在秦夜的伤口上。 上完药,包扎好以后,初若桃才晃过神来,“不对啊,这个祸是水月闯的,应当是水月来做啊。” 秦夜顺势一把将初若桃拉进怀里,笑着道,“若不是因为你,他又怎能伤到我?” 初若桃抬头,看了秦夜片刻后,眸色严肃的将话题拐走,道,“你说,明日,兽族会不会攻上九重天?” 秦夜蹙眉道,“与我何干?” 方才在九重天的时候,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初若桃闻一下身上被泡出来的香味,不对,不只有香味,还有别的味道。 “好,如此说来,还请秦夜殿下移驾。”初若桃说着,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待我沐浴更衣后,再与你细细商议!” 秦夜指了指绑了白布的上身,,“可否容我换套衣袍?” 初若桃回身在墙边的衣柜中翻了一会儿,翻到一套白色的衣袍,是她自冥府穿回来的。 初若桃将衣服递给秦夜的时候,秦夜便已不着寸缕了,初若桃拿着衣服还未走近秦夜,手中的衣袍已然不在,再抬头时,已见秦夜换好了衣袍,坐在床上,只笑不语的看着初若桃,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初若桃无奈,挥袖变出一个屏风立在浴桶前,“你若敢越过屏风半步,我便叫人将你轰出去。” 初若桃说完,等着秦夜点头了,这才转身走到屏风后,褪去身上的衣裙,飞快地钻进水里,蹲在水里后,初若桃下意识的看了眼屏风,见秦夜依旧坐在床上,未动分毫,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初若桃踏进浴桶,秦夜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万年前,他只见过一次蓝璃,那时的蓝璃还是个小女孩。而且,那时候顾子彦已经有了攻占天族的心思,只是被初若桃及时发现,扼杀在摇篮里。 他不知道,当如何将一个小女孩与顾子彦那个过了十几万年的老神仙挂上钩。 “怎地,想不通?” 初若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秦夜回身便见初若桃已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袍,红色的头发披在肩上,竟有一种别样的美。 初若桃走到窗边,看向秦夜,“在凌霄殿,我可是说了大话,要养你的,你可莫到处闯祸了!” 秦夜闻言,忍不住笑了,“好似,从一开始都是你给我惹祸吧?” 初若桃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是。不过,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不敢,不敢。”秦夜笑笑,“你便是将天戳个窟窿出来,我也会选择站在你身边。” 初若桃十分满意的拍拍秦夜的肩,“孺子可教!” 秦夜看着初若桃,一言不发,似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如此甚好!” 他忍不住想起来,初若桃刚渡完劫的时候,对谁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现在他不禁庆幸,初若桃在凡间这十数年的,无拘无束的生活,虽然初若桃有时候还是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与他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十分活泼的。 秦夜不禁怀念起了初若桃初进冥府时的样子,那个没心没肺,爱惹祸的野丫头。 初若桃笑了,似从秦夜的眸中看到了他脑海中的思绪,便问道,“你若嫌我现在太老实,那我出去找点事儿做?” 第133章 蓝璃冥君殿 “扬州城,谁不知道你是城主府千金,便是出去惹事,人家也不会来找我。”秦夜揉揉初若桃的头,话语间隐隐有失落的味道。 初若桃想了想,“那不如这样,我代你去杨家提亲,怎么样?” 秦夜皱眉,“人家的小娘子都巴不得相公日日守在身边,你怎的非要将我推给别人?” “额。”初若桃吞吞吐吐的,一时竟没话回答秦夜,“这个……”她总不能说,她是嫌他太黏人了吧。 初若桃的话刚说完,便见后院的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十分慌张的样子,像是前院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出了什么事?”初若桃弯身,两只胳膊放在窗口,撑着头,看着阁楼前那个正准备要上楼的人。 楼下人抬头回道,“回大小姐、姑爷,外面有人说您的猫在他家闯了祸,要您去商议赔偿事宜。” 猫?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除了顾北,还会有谁? 初若桃正要转身下楼,被秦夜拉着,秦夜抬手竟初若桃散在肩头的发拢起来,随手变出一根发簪来,将头发挽起,拍拍初若桃的肩,与她一同走下阁楼。 到了前院,便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手里拎着一只黑猫,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纱袍的年轻公子。 “何瑾?”初若桃未走近,便脱口唤道。 喜欢扮书生的也只有何瑾了,想来,何瑾北荒的事搞定了,有闲工夫来扬州了。 何瑾回过身来,眉头一挑,看着一同朝这边走来的秦夜和初若桃,想了想,将黑猫扔进秦夜怀里,“你们两倒是清闲,养了猫不管,由着他四处作乱!” 秦夜看一眼怀里的猫,撇撇嘴,将它扔到地上。不是他养的,与他无关。 “喵~”顾北可怜巴巴的凑到初若桃脚边,却听初若桃道,“谁作乱,就找谁。”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何瑾闻言,回头看一眼在一边假装局外人的长琴,“他来我这里偷走了我的箫,被抓了,还死不承认,倒是与某些人的风格十分相似。” 初若桃自然知道她说的这个某些人是谁,也未做理会,弯身揪起顾北的猫脖颈,用力甩甩,不多时,便见,地上噼噼啪啪的掉出来一大堆的东西。 呦呵,这死猫,不在她身边,小日子过的还挺惊险刺激的嘛。 “哪件是你的,拿了,便走吧。”初若桃看一眼掉在地上的东西,抬头看向何瑾。 “你!” 何瑾没想到,她这刚将猫送回来,人家就给她下了逐客令。这叫什么,过河拆桥吗? 秦夜见状忙上前道,“何瑾上神莫见怪,她今日心中有些不舒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担待担待。”秦夜说着上前,站到初若桃身边,揽着初若桃的肩,“今日二位莫走了,我与初若桃置办好酒好菜,招待二位。” 何瑾看一眼初若桃面无表情的脸,道,“罢了罢了,北荒事务繁重,我还是回去再饮酒吃菜吧。” 初若桃弯身拾起从顾北身上掉下来的一把箫扔给何瑾,“慢走,不送。” 秦夜无奈的朝着何瑾笑笑,长琴回头看着秦夜,“哎,天族要败在你小子手里了!”古往今来,有那个天族太子曾做过这样的荒唐事,为了一个女人,连天族的基业和人们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 说罢,叹口气随着何瑾一同出了城主府。 待何瑾和长琴走了以后,初若桃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顾北,“死人猫,你不声不响的走了这么久,回来便给我惹了麻烦,你说,我当如何罚你?” 顾北变成人形,咧嘴看向初若桃,“我这不是怕你闷,才将四海八荒的好玩意都给你搜罗过来,供你把玩。” 顾北说着弯身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指给初若桃看,“少昊国的百鸣鸟……” 顾北的话才说了一句,初若桃和秦夜都转过头来问道,“百鸣鸟?”初若桃是稀奇顾北如何将百鸣鸟弄到手,而,秦夜则是想起了,蓝璃之前与他说过的那句话。 “对啊,对啊,前几日,在少昊国遇到一个小姑娘,执意要将百鸣鸟送与我。”顾北将百鸣鸟的来历讲与初若桃和秦夜。 初若桃闻言,随即便想到了蓝璃,立刻追问道,“是不是看上去像十几岁样子,身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裙?” “你怎么知道?”顾北不解的问。 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秦夜脸色微微一滞,“她应该是住在玉山,我们现在就去问清楚?” “问什么问,有用吗?你退婚了,她便是与顾子彦同流合污,所有人也只会怪罪你,没有人会说她一个女娃娃的不对。”初若桃抬眸道,一句话,便将秦夜心中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秦夜点头,觉得初若桃的话十分在理。况且是天族和兽族有婚约在先,便是怨,也只有怨他,甚至可能会牵连到初若桃。 “她前几天去冥府时,是与我说过,她在少昊国求了一只百鸣鸟……” 秦夜话没说完,便被初若桃接过去,“你看,我就说你与那个兽族公主有牵连吧!” “不是,你让我把话说完。”对于初若桃这种故意的断章取义,秦夜实在是哭笑不得,“她说她求了百鸣鸟,但,如今,回身就将百鸣鸟送给别人,求来的东西,轻易送人,怕是有什么缘由吧?” “还能有什么!”初若桃说着,转身走到通往花园的回廊里,弯身坐在回廊边的长凳上,跷着二郎腿看着秦夜,“定是得知想要送的人,名草有主,伤心难过了呗。” 秦夜摇摇头,这女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一言难尽看来,看来,得转移话题了。秦夜看向顾北,问道,“你还拿了谁的东西?莫叫人家再寻来!” 顾北挥手将地上的东西都收起来,独独留了百鸣鸟的笼子,“只有何瑾的那把长笛是偷来的,其余的都是我正大光明的拿到的。” 秦夜不太相信顾北,坐在回廊上的初若桃便笑道,“顾北虽然比我还爱惹事生非,但,他的猫品没问题。” 顾北在一边附和道,“就是,说不准人家把这鸟给我,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些什么。” “能知道什么?”初若桃回头,看向地上的鸟笼,片刻后起身跳过回廊,蹲在鸟笼边,掀开盖在笼子上面的厚布,随手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枝,探进笼子里。 不多时便听见笼子里传出来清脆的鸟鸣声,听上去却又像是人在说话,“喜欢,喜欢……”来来回回,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啧啧啧!”初若桃两手架在腿上,挑眉道,“果真是在传递消息啊!”说罢,将手中的小木棍扔掉,回身瞥一眼秦夜。蓝璃能将这鸟笼送到顾北手中,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134章 冲动的惩罚 百名鸟是鸣音最好听的一种鸟,每只鸟都能鸣百音,是少昊国皇族才有的东西。但,这只百鸣鸟会说人话,就很新奇了。 秦夜走近百鸣鸟的笼子,用手拍了拍百鸣鸟笼子的顶部,那鸟便被惊得在笼子里四处乱飞,边飞边叽叽咋咋的叫唤。 “这个不是百鸣鸟,听这音,到更像是会唤人名的什么鸟。”秦夜凑近笼子,却见笼子里的鸟,体型偏大,而且羽毛发黑,根本就不是少昊国的百鸣鸟。 初若桃伸手敲了敲笼子,道,“重点不在是什么鸟,重点是鸟口中的话。” 这么浓的醋酸味,秦夜自是闻到了,便笑问初若桃道,“你有多久没吃烧鸡了?” “烧鸡?”初若桃被问的莫名奇妙,他们方才在讨论百鸣鸟,怎的一转眼,就说到了烧鸡? “是啊!” 秦夜的眼神朝着笼子里的鸟飘去,初若桃咧咧嘴,“不好吧,人家送来说话给你听的,你既然要吃了人家?” “什么?有烧鸡?”耳朵尖的顾北闻声便凑了过来,咂吧着嘴道,“我都许久没吃过烧鸡了。” “那你去烧吧!” 秦夜拎着笼子举到顾北面前,顾北一愣,不是说烧鸡吗,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要烧这只鸟不成? 秦夜朝着顾北狐疑的表情点点头,“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百鸣鸟,你上当了。” 顾北看向初若桃,见初若桃已经站起来,打开鸟笼的盖子,准备伸手抓鸟出来,“不知道,会说话的鸟烧着吃会是什么味道。” “百鸣鸟有毒,不能吃!”顾北赶紧拦着。 初若桃白一眼他,自顾自的将鸟抓出来,给顾北看,道,“虽然,我们都未曾见过百鸣鸟,但是,既叫的上百鸣鸟,便是样貌也差不到哪去吧?” 顾北瞪眼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鸟雀,像极了专吃腐肉的乌鸦。 “黑色的?”顾北掀起笼子上的布,仔细看了看,笼子里别无他物,看来,真的是上当了。 秦夜蹙眉,“这不是翊霖一族,品阶最低的黑羽雀吗?” “不是,在中曲山时,我吃过几只黑羽雀,不是这样的。”顾北摇摇头。 秦夜伸手揪起黑羽雀尾部的一撮深蓝色的羽毛,“这个就是翊霖一族黑羽雀的特点,你吃的那些怕是还未吸收过天地精华吧?” 顾北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初若桃看着黑羽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秦夜,“这只鸟有问题。” 秦夜点点头,“这是一只雏雀,却已习得人言,怕是又被人施了什么法术了吧?” 秦夜的话落罢,便见初若桃手中的黑羽雀條地化成一团黑沉沉雾气,不多时,自雾气中飘出来一个透明的泡泡。 顾北出于猫对所有圆形物体钟爱的本性,本能的伸手一巴掌便将那个泡泡拍碎了,然后意犹未尽的叹道,“怎么就一个泡泡?”完全没注意到,被他拍碎的泡泡就是那只黑羽雀变的。 初若桃正想看个究竟的时候,泡泡就被顾北拍碎了。初若桃脸色瞬间变黑,看向秦夜,“没有烧鸡吃,烧猫也可以。” 初若桃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府门走去,秦夜点点头,回身朝着不知道忙什么的水月喊道,“水月,这有一只猫,扒了洗干净,烧着吃!” “好嘞!”水月应声过来的时候,秦夜已追上初若桃,一同走出府门。 水月回身走过来,便见顾北正瞪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说吧,还有什么遗愿?”水月手中变出来一把短刀,用短刀的刀背拍打着手心,笑看着顾北。 顾北抖抖身上的毛,顷刻间便变成了人形,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俯视着还在蹲在地上的水月,“我想知道,你是何时变成……”顾北的视线在刚站起身来的水月身上扫视了一圈后,接着道,“变成了这样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水月握着刀,看向大门的方向,秦夜和初若桃早已不见了踪影,看来,他们是故意将顾北丢给了自己,便双手环胸道,“说遗言,娘亲说了,要吃烧猫肉。” 顾北笑着围着水月走了一圈,点点头,“公子如玉,翩翩也。”说罢还凑近水月耳边嗅了嗅。 水月被他嗅的莫名奇妙,又觉得耳边奇痒难耐,便挥手推开顾北,继续严肃认真道,“你快些变回猫,否则我……” 水月说不下去了,便是顾北变回猫,他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你忘了,在青丘时,是谁救了我?”顾北说着再次贴在水月耳边,“你救了我,然后再杀了我,岂不是让你自己的反噬之罪白受了吗?” 水月点点头,“也对哦。” 顾北趁机闪身至府院大门前,赶在大门关上之前,消失在了府门口。待水月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不见顾北的身影了。 水月忙追出来,也未见顾北的身影,反倒是看到初若桃和秦夜正朝着杨府的方向走去。杨府离城主府不远不近,正好是一条街的两头,水月站在城主府门口,恰好能看到秦夜和初若桃若隐若现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跟着走了过去。 顾子彦已经复活了,他们去杨柳意家还能有什么事? 初若桃和秦夜一路直行,到了杨府,进门便看到管家正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在握着扫把扫地。 杨管家看到初若桃和秦夜,没好气的挥舞着打扫把将两人赶了出来。 立在杨家府门口,看了许久,除了比以往萧条,其他的倒也没看到什么看不到。 “杨家怎么了?”初若桃回身便自街上的行人中随便拉过来一个问道。秦夜也转过身来,看向行人,等待答案。 “杨家啊?”那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杨府紧闭的大门,声音放得很低继续道,“听说,前段时间被一个人带着一群长相怪异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给抢了。” “抢了?”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难道杨家也有什么宝贝东西,是顾子彦所觊觎的? 便听见那人又继续说道,“是啊是啊,很凶的,将杨家里里外外搜刮了个干净,分文未留,据说,杨家的那些田契地契爷都被撕了个粉碎,那些种田的佃户听说后,纷纷不承认自己田地是杨家的,这不,商铺被掌柜的吞了,田地也被吞了,他们就只剩下这么大的一处空宅子了。” 那人说完要走时,“又回过身来嘱咐初若桃和秦夜,千万别声张,否则官府收了宅院,他们就得睡大街了。” 待那人走了以后,初若桃看着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想了想,便回身朝着杨府的上空弹了一丝灵力过去。 灵力凝缩成的小球在射到杨府的上空时,便毫无阻力的径直奔向天空。初若桃见状,朝着秦夜点点头,两人化作一抹雾气朝着杨府飘去。 第135章 顾子彦下昆仑 杨柳意依旧在书房,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杨柳意坐在窗前的书上边,边翻书边写字,像是在记录什么重要的事情。 初若桃趁着杨柳意翻书的空,将她写好的一张纸飞快的拾起来,见纸上只有一个一个黑黝黝的小圈,根本没有字。 杨柳意见写字的纸没有了,抬头又见初若桃和秦夜站在窗外,立刻愤怒的起身,朝着窗外挥舞着手,张牙舞爪的要夺初若桃手中的纸。 初若桃想了想将手中的纸随手扔回到了杨柳意的桌上,不料,侧面吹来一阵风,那张纸便被刮到了桌边的砚台上,砚台上的墨湿哒哒的糊满了纸张,杨柳意看到纸张被墨弄脏了,眼角立刻滚下泪水,哭着喊道,“你们两个是何方妖孽,竟敢如此辱没本小姐的笔墨,来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杨柳意说完,便直接将窗拉上,又坐回了椅子上,重新取了一张纸,继续在书桌上画起圈来。 初若桃和秦夜才走到书放门口,便听见管家提着扫把自前院跑过来,要将他们赶出门。初若桃回手使了一个定身术将杨管家定在院子里,迈步走进书房,将杨柳意正在翻看的书拿起来看了一遍,是一本很普通的书籍,没什么特别之处,初若桃正要将书放回去的时候,秦夜看到书的末页上扣着一个鲜红的章,红艳艳的。 “娄熙?”秦夜从初若桃手里接过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个印章上的字念道。 秦夜刚念完,杨柳意便痴笑着站起来,拉着秦夜问道,“你认识娄熙?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杨柳意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扑过来的杨柳意,初若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往后退了一步,杨柳意扑了个空,嘴角的笑又变成了哭,泪水噼噼啪啪的往下落。 “怎么办?”初若桃看一眼秦夜。 秦夜回道,“若是因为我们救走了那些人,她才遭此劫难,那我们势必要把她的病治好才行。” 初若桃不语,拉着秦夜转身走出门外,朝着挥着扫把的管家走过去,“我们会想办法找来大夫为杨小姐救治的。”初若桃走到管家进前才说。 秦夜也附和道,“杨小姐所挂念的人可有画像,我们看一眼,方便日后帮她寻找。” 管家的眼珠子朝着另一边的一间房子挑了挑,初若桃见状,随即闪身到那间房前,一把推开房门,便见房间的正堂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一位身做青色衣袍的男子,手指竹扇,翩翩而立。 初若桃挥手将画收起,回到秦夜身边,朝着秦夜点点头,初若桃再次看了管家一眼后,与秦夜相携着消失在杨家府院中。 出了杨府的门,秦夜互相想到,适才走的时候没有给管家解定身术,便要转身回去,被初若桃拉着,道,“已经解开了,我们快些回去找大夫,找人吧!” “哦。”秦夜应一声,被初若桃拉着一路上拖回了城主府。 “水月,烧猫好了吗?”初若桃一进门便喊道。 水月拿着准备宰顾北的刀,走到初若桃身边,“猫跑了。”声音颤颤的说道,一听就是怕被骂的样子。 “什么?跑了?”初若桃回首便见水月正一副认罪伏法的态度,本想跟他开个玩笑的,话到嘴边了又改口道,“跑就跑吧,” 说罢挥手将自杨府带回来的画摊开给水月看,“让你在冥府收的那些小弟帮忙查一下,看着个人现在是死是活?” “啊?”水月侧眸看一眼秦夜,“为什么是我去?我现在长成这样,他们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了。” 初若桃笑着撸起袖子道,“好说,不认识现在的样子,那我便将你变回以前的样子。”说完,就要左右开工,要给水月来一个人工大改造。 水月很及时的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朝着初若桃摇摇手道,“我想起了,我们的联系方式,你莫动手了,走了一天了怪累的。” 初若桃正要回身,又想起来还要给杨柳意找大夫,便又吩咐水月,“顺便找几个医术高的大夫,去杨家,看看杨柳意的疯病是人为的还是故意的。” “好的!”水月爽快的应一声后,便将手中的短刀收起来,小跑着出了府门。 秦夜看着水月十分欢实的样子,回身与初若桃相携着朝后院走去,“不如我去与那些鬼卒下个令,省了很多麻烦,费时还能少一些。” 初若桃摇头道,“你前脚与天族决裂,后脚又回去用人家的人力,实在说不过去。” 秦夜诧异的看着初若桃,伸手扳着她的肩膀,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初若桃怔怔的迎上这双眼,愣了一下后,才笑着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夜才释然一笑,“我担心我身边有个假初若桃。” 初若桃皱眉抬手照着秦夜胸口杵了一拳,“你才是假的,我几日不见你,你就给我惹了那么一朵烂桃花?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 秦夜闻言,忙脸上堆上谄媚的笑,跟在初若桃身后,朝着后院走去。 在踏上阁楼的时候,初若桃忽然回身看向秦夜,“这几日怎么不见孟如阳了?”初若桃说着视线在院子里环视一圈,隔着一堵后院的墙,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便索性将立在后院拱门口的侍婢唤来,“你去将孟如阳唤来!” “是!”侍婢应一声,便转身朝着府院的另一边跑去。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转身快步上了阁楼。初若桃前脚刚踏进卧房,秦夜随后便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杨家会有什么顾子彦想要的东西?” “是啊。”初若桃顺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孟如阳与顾子彦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一定能知晓他需要什么,便是不知道,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秦夜抿唇笑笑,“那若是蓝璃需要的呢?”当头来了一盆凉水朝着初若桃扑去。 初若桃脸色瞬变,“闭嘴!” 初若桃瞪一眼秦夜,回身看向窗外,孟如阳还未来,便听见秦夜道,“你这不是在间接的帮天族吗?” 初若桃回头,再次道,“闭嘴!” 秦夜笑笑,点点头,撤回到床边,“做了数万年的天族战神,一时放不下也情有可原。”但,你休想踏上与顾子彦的厮杀的战场。 秦夜说着,神情渐渐变得冷清起来,初若桃一直在注视着窗外,一时没听出来秦夜的异样,倒是对他的话,失去了耐性,起身便大步迈到床边,压低声音,道,“闭嘴!你听不到吗?” 秦夜摊摊手,“你也没听我说话呀!” 初若桃气急,弯身压在秦夜身上,眉目间假装狠厉的道,“你若是再说一个字,我便将你扒光挂城门上示众去!” 第136章 初若桃vs顾子彦 “好啊,你不觉得丢人,随便!”秦夜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初若桃正要伸手去恰秦夜的时候,卧房的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孟如阳看着眼前这副女上和男下的架势,脸上飞快的染上一片红晕,尴尬的退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初若桃看一眼被合上的门,没好气的喊道,“谁让你出去的!” 孟如阳只当是刚刚自己坏了人家的好事,也没敢多做停留,转身便要下阁楼。 “滚回来!”初若桃冷着脸,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看着正要迈步下楼的孟如阳,“有话问你!” 初若桃回过身来,便又听见秦夜颇为柔和的劝道,“莫生气,气大伤身。”说着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坐这,消消气。” 初若桃没搭理他,直接回到窗边坐下,看向孟如阳,“你在昆仑时,可知晓顾子彦寻找的还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他在找《聚魂册》的时候,可有说过,他还找什么东西?” 孟如阳被问的满脸疑惑,“他要《聚魂册》的时候,你也在场,翊霖确实什么都没说呀!” 初若桃想了想,当时,翊霖确实没说什么可疑的话,便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以前呢?” 孟如阳摇摇头,“他既然进过藏书阁,定是知道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找上我。不过,我在昆仑时,只进过一次藏书阁,便是拿走了《聚魂册》,其他的书多了少了,我属实不知。” 初若桃挑眉,“哦”一声后,吩咐道,“你去帮水月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送去杨府,诊金我出。” 初若桃的话,说完时,秦夜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心中暗暗念叨一句:这媳妇真败家! 初若桃觉着鼻间忽然很痒,便回头看向秦夜,朝着孟如阳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孟如阳很同情的看了秦夜一眼,走出门外,还很识相的将房门带上。然后摇摇头叹口气,这初若桃虽是难得的好女子,就是这脾气有些古怪了! 孟如阳寻到水月的时候,水月已经寻了好几家医馆了,却没有一个人愿去给杨柳意出诊的,甚至还有人骂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水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只好多走几家,希望能有人愿意去看一眼。 水月自第十家医馆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寻来的孟如阳,“如何?” 水月摇摇头,“没人愿意出诊。”然后无力地垂着两手,寻了个石阶坐了下来,抬头问孟如阳,“你出来有何事?” “没事,初若桃要我过来帮忙。”孟如阳回道。 水月闻声,抬头看一眼孟如阳,指着前面一家药铺道,“前面有一个药铺,里面有大夫坐诊,你去问问,我先歇会儿。” 孟如阳点点头,转身便朝着那家药铺走去。待他转身后,水月站起来,脸上的笑意退去,慢慢跟在他身后。 “掌柜的,请问可有大夫出诊?” 那药铺的掌柜的看孟如阳的衣着便知他非一般常人,便笑着迎出来,道,“唉呀,这位爷,您可算找对了,咱么虽是药铺,但坐诊的大夫却是整个扬州城最好的。您里面请,里面请。” 孟如阳被请到后堂,后堂却实有人坐诊,且身边都站满了排队候医的人,看来医术果真了得。孟如阳想了想,与其等到排队后被拒绝,倒不如,在排队之前将人带走,省得浪费时间。 想到做到,孟如阳走到大夫身边,看了眼大夫,一把抓起大夫便走,那掌柜的见状,忙跟上来,“爷,您可莫开玩笑,咱们是小本生意,若是惹恼了病人,以后便没人光顾小店了,我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我去养活呢!” 孟如阳拉着那大夫到了前堂,朝着水月摆摆手,“给银子,人我先带走了。” 简单,粗暴。这简直就是获得了初若桃的真传,水月瞪着眼睛,随手在柜台上拍了一下,便跟着孟如阳出了药铺。 掌柜的本以为,水月会真的付钱,便在他拍桌子时,小跑着钻回了柜台后面,进了柜台定睛一看,檀木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连个银子的碎屑都看不到,更何况是银子。忙追出来,却早已看不见劫走大夫的人了。 大夫被孟如阳径直提到杨府门口,一路上没吵没闹,水月觉得奇怪,便凑过来看大夫的脸,却见大夫一脸的镇定自若,仿若已经看惯了这样事。 孟如阳也未理会大夫的异样,拉着他便大步进了杨家的门,杨管家见是孟如阳,想到当初就是他引来初若桃和秦夜,心中十分气恼,随手便操起立在门边的大扫把迎上来。 “你来做什么?你害我家小姐害的还不够多吗?”管家挥着扫把,却在靠近孟如阳时,被水月,飞快的拦下。 水月将大夫引到杨管家面前,道,“这位是我们寻来的大夫,专门为了治你家小姐的病而来。” 管家听罢,收起扫把,看着水月道,“你跟我来,他不许!” “哎,好好。”水月赶紧应着,拉着大夫跟在杨管家身后,朝着书房走去。 还未进书房门,便听见杨柳意在书房里胡言乱语,时笑时哭。大夫站在门口,细听了一会儿,便不进门了,“此人无病。” “无病?”那就是装的了? 水月转头看向杨管家,杨管家也疑惑不解的道,“不可能,那日我险些被人打死,她都是只知道傻笑,若是没病,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被打,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药不在我这里,你们还是请个佣人给她好好的洗洗澡吧。”大夫说完,便转身离开。 在大夫转身时,水月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大夫的脚边,竟无影子? 水月看了看,杨家当下这情况,雇佣人是不可能的了,管家又是男人,诸多不便,看来,只能回家去带几个过来了。 回到城主府,水月与初勘报过一声后,便带了两个侍婢去了杨家,孟如阳则是回到他母亲的榻前侍奉老母亲去了。 天色很暗以后,初若桃便休息了,近日来回到扬州,确实清闲了许多,心里的挂念的事也都放下了,入睡也比往日快了许多,睡的也沉了些。 秦夜还站在阁楼前,时不时的仰着头看一眼天空,似在等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终于闪现出一点亮光,并以飞快的速度朝着秦夜所在的位置落来。秦夜抬腿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不多时,那道飞来的亮光便化成一个人影,落在秦夜面前,单膝跪地,“恳请秦夜殿下,救天族与水火之中。” 秦夜低眉一看,是楚勋,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天族能派来寻他去的也只有楚勋了,便笑着问,“你觉的我会回去吗?” 第137章 水月神助攻 楚勋不语,依旧低着头,等秦夜发话。 秦夜回身看了一眼阁楼上紧闭的窗户,淡淡的道,“我选择的是什么,那日已经在凌霄殿说清楚了。” 秦夜的声音无任何波澜,楚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但因夜色太黑,他根本看不清秦夜脸上的表情。 “殿下,兽族已经攻破玉山,直奔九重天而来,那是天族千万年的基业啊!”楚勋低下头,肩头微微颤动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梗。 “他现在是我初若桃的人,与天族有什么关系?” 初若桃得声音突然穿破黑夜,来到楚勋的耳边,楚勋抬头便看见初若桃伏在窗边,俯视着他和秦夜,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楚勋再次低下头,“请冥妃宽容,许秦夜殿下随属下一同回九重天,救天族于水火之中。” “呵呵!”初若桃冷笑一身,闪身来到秦夜身边,抬手挽上秦夜的手,“他都是一万多岁的大人了,人身自由哪能是我说了算的。” 秦夜回眸宠溺的看了一眼初若桃,点点头,“你回去吧。” 初若桃接着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举荐一个人,朝露山的许淼,善排兵布阵,对天族应当会有帮助。” 初若桃说罢便拉着秦夜回了阁楼,楚勋无奈,便只好转身,化作雾气飘飘而去。 经上次昆仑一战后,楚勋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初若桃对所有事情的盘算,也没再继续等下去,便直奔滁州的朝露山。 “许淼是什么品阶?”上了阁楼,秦夜忍不住问。 “上仙。”初若桃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放到嘴边细抿一口,接着道,“灵力修为不算高,但是奇门遁甲还是很不错的,应该能替天族顶一阵子。” 秦夜闻言,笑了笑,“你个机灵鬼,是打算让他们来请几次啊?” 初若桃将另一个盛满凉茶的杯子朝着秦夜扔过去,秦夜接着茶杯,饮一口,看向初若桃,“天族现在能领兵且有实战经验的也只有楚勋了。你再给他介绍一个许淼,确实能抵挡一段时间。” 初若桃将茶杯放到桌上,笑笑,“错,以许淼的傲才,楚勋的倔犟,他们很难合作的。” “这个许淼到底是男是女,你竟如此了解?”秦夜挑眉看着初若桃扔过来的茶杯,问道。 “怎么?一个女人的醋,你也吃?”初若桃问道。 秦夜忍不住想起了在青丘时,初若桃初见悠容时,对悠容的花痴,打趣道,“女人?悠容不也是女人吗?” 初若桃脸色渐渐冷,“你怎的,抓着一个结还过不去了?” 秦夜见初若桃要生气,忙举手投降,“好好,这个结就此翻过去,我们从许淼这里开始。” 初若桃转眸,“有完没完?” 秦夜笑着摆摆手,看向门口,便见水月披着一身的夜色,匆匆上了阁楼,“娘亲,今日有个大夫看了杨柳意,说她并没有病,我带去的两个侍婢在帮杨柳意沐浴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有一根黑色的长针,质地是银的。” 水月进门便将一口气讲话说完,将发现的银针递给初若桃后,抓起拎着手边的茶壶便仰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初若桃打开水月扔过来的小布包,便见布包里静静的躺着一根发黑的银针,便抬头问水月,“银针自什么地方取出,杨柳意现在如何?” “哈~”水月喝完水长长的吁一口气,回道,“自她的百会穴取出,杨柳意现在昏迷,大夫诊过了,已无大碍。” 初若桃将一个干净的茶杯,摆到水月面前道,“你刚喝了不少水吧,来些干净的水。” 水月晃晃头,抬手朝着茶杯里指了指,便见茶杯中已盛满了干净的水。初若桃捏着银针放进水中,便见那针在水中慢慢的变软,最后竟化成了一摊银水。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这是什么毒?” 她虽然比秦夜活的年岁久,但,对于人间的这些事,还是秦夜知晓得比较多。 秦夜皱皱眉,“没见过。”秦夜摇摇头,端起茶杯,看一眼沉在水底的银水和已经化为乌有的黑色东西,“腐蚀的东西?” 秦夜念叨着,随即想到了冥府中的一种禁术,忙拉着水月道,“你快去杨府看看,杨柳意的百会穴是不是已经开始腐烂了?” 初若桃起身拍了秦夜一巴掌,“还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秦夜点点头,与初若桃、水月一道化作雾气自窗口飘出去。 杨家没有护院,没有侍婢,前前后后只有一个管家伺候着,便是整个府院的灯都亮着,院子里还是十分的萧条。 初若桃、秦夜和水月站在杨柳意的卧房门口,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杨柳意。 “她好像等不到娄熙回来了。”水月低声在初若桃耳边念叨一句,初若桃回身瞪他一眼,走进卧房,径直走到床头,伸手拨开杨柳意头顶的发。 这一拨,立刻有一小撮头发掉落在枕头上,杨柳意似察觉到了有人在触碰她,没有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初若桃再次低头看向头发掉落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一个手指般粗的小窟窿。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尸毒?” 秦夜似已经预料到了,点点头,“银针若是不拔.出来,她的自我意识就会被吞噬,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银针若是拔.出来,她的寿命也就尽了,加快了尸毒的吞噬速度。” “你是说……”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虽只说了一半话,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是不是要带他去万鬼窟?”初若桃问道。 “杨家祖上功德太过薄弱,才会将所有劫难都积压在杨柳意一人身上。”秦夜伸手摊开,生死簿上记录的杨柳意此时已经阳寿尽,阴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初若桃瞥一眼生死薄,问道,“你翻了生死薄,就不怕判官去打你小报告?” 秦夜在初若桃头上轻轻敲下一个板栗,道,“他们心中自有衡量的度,你就莫操心了。”说罢转身看着床上的杨柳意道,“在她毒发之前,还是将她送回冥府,关押在是非阁,否则,尸毒就会在扬州城传开,到时候,便是兽族不来攻打,扬州城也会成为一座死城。” 初若桃当然知道尸毒传开后的结果,便看向水月,“你先将她送去是非阁,随便找个人代替她在这里安抚管家。” 水月点头应是,然后,看向秦夜,“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秦夜没理会水月,而是看着初若桃道,“一般的不融化的尸毒,还能寻到源头,像这种入水即化的,根本找不出源头。”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杨柳意,“如到万不得已,可以先送她往生,否则,阴毒加尸毒,她的三魂六魄该入不了往生门了。” 第138章 秦夜拒赐婚 秦夜回身朝着杨柳意挥了挥衣袖,用灵力做了一层护罩,将她包裹起来,“可以了,在生死门交给神荼和郁垒便可。” 看着水月将杨柳意带走,初若桃犹犹豫豫的道,“我们是不是欠了她什么?” “一条命。”秦夜简洁的回道,回身在床上又变出来一个杨柳意之后,伸手拉着初若桃消失在杨柳意的卧房中。 初若桃和秦夜刚进家门,便见自家老爹带着一大群城卫,匆匆出了府门朝着南街头走去。 初若桃见状随手拉着一个留在家中的城卫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城卫看着初若桃,有些怯怯的回道,“南街头出了杀人案。” 初若桃闻言,松开那个城卫,连忙和秦夜一同追去了南街头。南街头因为房子的阳面都朝着东面,所以,这里的店铺大多数都被一些财力较旺的人买去了,自上次的山灵事件后,南街便成了扬州城的集市旺铺所在地。 初若桃和秦夜到了的时候,见一家成衣铺的门前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初若桃记得这家成衣铺,当初楚勋接楚晴回去的时候,便是在这家成衣铺中买了衣服。 初若桃和秦夜正要朝着成衣铺走去的时候,成衣铺的房顶上,忽地飘过一层黑色的雾气,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一起化作雾气,追着那团黑雾而去。 黑雾出了城,便化成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直奔城西的山初而去,追近了,初若桃和秦夜才发现,那人竟进了孟如阳“玩失踪”时所居住的小木屋。 初若桃和秦夜靠近,将耳朵贴在窗口仔细听里面说话的声音。 “报告主人,已经完成任务。”这声音一听便是刚进屋的人说的。 接着就是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道,“下一个目标找好了吗?” “已经找好,主人尽管放心。” 那个沙哑的声音却突然变得阴沉,“你莫进城了,去一趟是非阁,将那味药引子带回来!” “是主人!” 声音落罢,秦夜赶紧拉着初若桃躲到树屋后面,待那人走了以后,才又走出来。 过了许久都不见木屋里有声音,初若桃立刻上前一把推开那扇木门,稀稀拉拉的阳光射进屋里,初若桃走近门口,却发现木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过的痕迹。 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如何?回一趟冥府?” 秦夜想了想,在地上跺了两脚后,下令道,“速回冥府,通知各处驻守者,严加防范,是非阁也加派人手!” 秦夜说完,拉着初若桃回到城内,“这种示.威的方法,亏他们能想的出来!”回来的路上,秦夜咬着牙,忿忿的自言自语道。 初若桃这才听出来秦夜的意思,“你是说,这是天族为了逼你回去?” 秦夜答非所问道,“城主府内有天族的眼线在啊!否则我们才下的令,这边怎么就知道是非阁这回事?” “帝江会是这种卑鄙小人?”初若桃不敢相信。最然对天帝的人品不甚满意,但,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秦夜这么说,还真是刷新了天帝在初若桃心中的认知。 两人刚回到家,就被孟如阳拉着,问道,“你们去哪了?刚才有兽族攻来,初城主险些被他们打伤?” 秦夜颇有深意的看向孟如阳,“今日起,你带着城卫在城内巡逻,若再出现杀人事件,你就带着你娘回你们的昆仑去!” 孟如阳脸上表情一滞,眼中尽是不明所以,却听见初若桃道,“现在水月去了冥府,也只有你的修为足够抵抗兽族,保百姓平安。” “你不会不愿意吧?”秦夜接着问道。 孟如阳忙笑着点点头,道,“不会,不会,只是,我不在的时候,还请你们多帮我照看照看我娘。” “一定!” 初若桃这两个字是用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时的语气说的,孟如阳闻言,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点点头,回头带着初若桃召来的城卫一起出了城主府。 “你记不记得,孟如阳手中还有的那个薄子叫什么?”初若桃看了眼城卫们精神抖擞的背影,回头问秦夜。 秦夜摇摇头,“没在意。”说罢,牵着初若桃的手,朝着孟如阳母亲暂居的房间走去,“我们去看看孟夫人如何了。” 初若桃点点头。 孟如阳的母亲还是卧病在床,很显然要比初若桃刚救回她时要虚弱很多,唇色很白,肩头上有许多掉下了的碎发,看上去像是中了什么毒。 “孟夫人?孟夫人?”初若桃坐在床边,唤了两声也不见孟夫人回答,便伸手将孟夫人盖在身上的被子掀起来一角,想去摸摸她的脉,看看虚还是实。 “什么东西?”初若桃惊呼一声,弹起来,站到秦夜身边,心有余悸的看着孟夫人的手,指甲很长,且黑漆漆的,手背较刚救她回来的时候枯瘦了很多。 秦夜将初若桃护在身后,上前,将手搭在孟夫人的脉上,细细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这直接属实长的吓人。 “待孟如阳回来,我定要问个究竟。”初若桃有些生气,特别是想到孟夫人手上的指甲后,更是气不打一处出。这种症状很明显的是中了毒,为何孟如阳只字不提,且不说这种毒对府内的人会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便是对孟夫人也是一种折磨。 初若桃回手将孟夫人的被子再次盖上,与秦夜一同出了门,却不料,一出门又遇到了楚勋,楚勋一身的伤痕,很显然是才从战场下来。 秦夜蹙眉看着楚勋,“谁带的兵,竟能将楚家的传人打成这副德行?” 楚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略带哭腔的哀求道,“恳请秦夜殿下,重披战甲,将昆仑恶兽打退。” “许淼没去吗?”初若桃上前问道。 楚勋抬起头开看着初若桃回道,“许姑娘的阵法虽没有被破解,但是,顾子彦带着人两面夹击我们,腹背受敌,实难应付啊!” “顾子彦?”秦夜闻言,看了看初若桃,又接着道,“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顾子彦的对手,上了战场也只有送死的份。” 秦夜的话让楚勋想起了他随秦夜第一次攻上玉山时,秦夜身受重伤的事,心中愧疚万分的双膝跪倒在地,“是我对不住秦夜殿下,害您身受重伤,险些命丧顾子彦之手。” 初若桃闻言,抬头看向楚勋,轻哼道,“你还真敢亲口说出来?” 楚勋跪着,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秦夜殿下是天族的希望,还请秦夜殿下放下前尘往事,救天族与水火之中。” 秦夜面无表情的挥挥衣袖将他变走,“你应该去看大夫,不是来找我!”声音冰冷的让初若桃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第139章 媳妇生气了 “还有你,竟敢瞒着我?”秦夜回身将初若桃一把扛在肩头,“快老实交代,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初若桃扑腾了一会儿,也懒得扑腾了,就势趴在秦夜肩头,回道,“没有啦!” 秦夜走着走着突然叹气道,“哎,与你腻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还真想就这么醉死在温柔乡。” “温柔乡?”初若桃笑道,“你没搞错吧?” 秦夜没好气的在初若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怎么,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老虎凳?” “咳!”初若桃被秦夜的这句话险些噎着,轻咳一声后,用力在秦夜后背拍了一巴掌,道,“老子就是老虎凳,你不也睡了吗?” “是是是,我还睡得十分满意,意犹未尽,尽心竭力。”秦夜笑着摇摇头,将初若桃扛上阁楼,扔到床上。 初若桃正要坐起来,秦夜随手使了一个定身术,将初若桃困在床上,“夫人,得罪了,我还是放不下天族。” 初若桃十分无奈翻翻眼皮,眼睁睁看着秦夜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秦夜的心思,初若桃早就猜到了,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招。 秦夜出了城主府身上的衣服便换了一个颜色,布质的衣袍外头套了一件颜色较深的战甲,手里握着长剑,身上温柔的气息瞬间掩埋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杀气。 玉山之颠,云层之上。 顾子彦第一次带着兵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上九重天。 楚勋带来的傀儡师操众着兽族的伤亡士兵,与兽族狗咬狗。许淼在最后的防线上做机关陷阱。 秦夜到的时候,顾子彦恰好只身来到了楚勋的身后,楚勋是整个傀儡师队伍的首领,掐了头的猛虎便再不是猛虎! 秦夜提剑自云端落下,长剑直直挑向顾子彦,本已准备对楚勋下手的顾子彦,被半路杀出来的秦夜截到了一边。 “你不是跟着女人私奔了吗?” 顾子彦闪身躲开秦夜的剑,纵身跃起,站在与秦夜同等位置的云层上。 秦夜提着剑,眯眼看向顾子彦,“本君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叛贼来妄论?” 顾子彦笑笑,手执长剑,反手便朝着秦夜劈过去一道剑气,“那我们来论论实力吧!” 秦夜的身影分毫未动,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将顾子彦的剑气很轻易便抵去了。 秦夜提剑飞身上前,左手手心里凝聚一团灵力,似带着电一般,发出嘎嘎的声音。 顾子彦见状趁着秦夜手心的灵力还未凝聚成型,挥剑朝着秦夜连砍了十多下,最后一招,直接飞剑离手,朝着秦夜门面刺去。 秦夜不紧不慢的抬起左手,手心里的灵力飞快地腾起,将整个战场困在当中。右手的剑也不闲着,准确无误的接下顾子彦所有的招式。 秦夜新练的招式虽然很损耗灵力,但却可以大面积伤害到敌人,由此,他接下顾子彦的招式后,喉间便觉得有股腥甜在涌动。 “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顾子彦冷笑一声,长剑飞回手中,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秦夜。 秦夜也不废话,脚下的两方虽已见了胜负,但,他和顾子彦还未分出高低,这场战便是未完。 “本君也很想知道,西王母出关归来,你当如何与她交代?”秦夜握着剑飞快地朝着顾子彦挥来的剑砍下去,厉声责问道。 “你应该先想想如何挽回你悔婚的过错吧!”顾子彦说罢,手中的剑招越来越狠厉,招招致命。 秦夜接着顾子彦的剑招步步后退,退了十几步之后,秦夜又忽然挥剑上劈,正当他打算趁着顾子彦躲避的空再次发出攻击时,被一人自身后抱住腰。 片刻的安静后,秦夜冷声喝道,“放开!”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出来是谁? 顾子彦准备劈出的剑也停在了半空,愤怒的看着蓝璃正双眼含泪的抱着秦夜,“蓝璃!回来!”顾子彦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气和蓝璃说话。 蓝璃不予理会,依旧抱着秦夜不放,“秦夜哥哥,我们现在就回九重天拜堂,只要你我成亲,顾子彦就不会再攻打九重天了。” 秦夜深吸一口气,伸手掰开蓝璃的手,抓着蓝璃的胳膊,用力将她甩向顾子彦的方向,眸光深邃的看着她,似在与以往那个纯洁善良的蓝璃道别。 “顾子彦,你带着她回昆仑吧,这一次迎战是我只身前来,下一次,便是我夫妻二人同往,莫让她成了贪念的垫脚石。” 秦夜收起剑,目光直视着顾子彦,再不去看蓝璃一眼。 顾子彦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蓝璃,双唇紧抿,愤然道,“我主若是知晓,你今日如此侮辱我兽族公主,定不会轻饶你们!” 秦夜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还有主吗?” 顾子彦被秦夜戳到了痛楚,将蓝璃护在怀里,转身跃下云层,落在战败休整的队伍中,“撤!”说罢便护着蓝璃飞离战场。 楚勋带着傀儡师们回到秦夜身边,许淼带着布阵的许家人也来到了秦夜身侧。 “这是许淼?”秦夜侧眸看一眼许淼,看向楚勋。 “回殿下,正是许将军。”楚勋抬头看了一眼许淼,回道。 秦夜的视线再次回到许淼身上,眸光锐利的似要将许淼剥开来细细察看一番,看了许久后,没觉得许淼哪里出色,方收回视线。 “不知许某什么地方得罪殿下,殿下会用这种眼神来探究许某?”许淼的脸上有些红晕,但不是害羞。 秦夜笑笑,“女人就该有个女人样!”秦夜说罢,转身消失。 许淼不解的看着秦夜消失的地方,问楚勋,“什么意思?” 楚勋摇摇头,“不知道。”与许淼一同回身看向秦夜消失的方向。 然,令秦夜没预料到的是,他这前脚一走,初家和城主府便陷入了传言的漩涡中,人们将城内屡屡出现的杀人案件归咎于城主府,和初勘家头发无故变成红色的女儿初若桃。初勘为了不让初若桃知道城内的传言,特意派了侍婢蹲守在后院的拱门口看守。 如今的扬州城内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初若桃被秦夜的定身咒困在阁楼,对外界一无所知,初勘又因为城内的事太过繁忙,而一直无暇顾及后院的初若桃。 在顾子彦带着兵马自九重天撤回后,兽族的人开始疯狂的在扬州城内作乱,杀人越货,无所不作。 初勘带着城卫四处追赶作乱的城卫中,孟如阳也带着城卫在城内四处追寻兽族人,相对于有仙法伴身的孟如阳而言,初勘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了。 在杨家的周围发现了许多兽族人,杨家的管家已经被兽族人残害,身体被分裂开,扔在街道上,杨家府院百步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存留的迹象。 第140章 娘子在吃醋 初勘带着城卫到了杨家府院的周围,还未靠近杨家,便有许多兽兵自府院中跳出来,兽兵们并不以人形示人,纷纷变回了本体,每个兽兵的身高有普通城卫的两倍高,他们手中的兵器也都是与他们的体型相配的大小。 有几个胆小的城卫看到如此大体型的兽兵,吓得转身就跑,都知道初家的城主府有结界保护,都往城主府跑。 初勘与剩下的城卫与兽兵缠斗在一起,不多时便有几人伤重而忘。 初勘和众城卫都受伤在身,城卫们见兽兵攻击的对象一直都是初勘,便拍成一排将初勘个在身后。 “城主!快走!” 一个城卫在兽兵的利爪刺进他心口前朝着初勘喊道,然后,他便被攻上来的兽兵大手一扯,用力撕成了两半。 “住手!”初勘喊着,便要上前制止,然,为时已晚,就在他喊出住手这两个的时候,又有两名城卫被兽兵肢解成碎片,扔在街道上。 鲜红的血水在满布的石板路上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溪流,慢慢的流到初勘的脚边,“快走!城主!”随着喊声落下,有有一人被兽兵撕碎在手中。 初勘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才想起了他家后院阁楼上的初若桃。 对!回家找闺女,她一定能有办法! 这是初勘看到兽兵将利爪伸向自己时唯一的念头,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使出自己隐藏了数十年的飞檐走壁的绝技,在房顶和地面上与兽兵盘旋着,终于,他如愿的看到了城主府的大门近在眼前,脚下用力一登,整个人如飞鱼一般横窜出去,直直穿透结界,摔落在结界里面。 处理了另一边兽族人的孟如阳也恰好赶回来,由于追着初勘的兽兵人太多,孟如阳为了减少伤亡,直接用灵力将跟随他的城卫一并推回结界内, “赤金焰!”随着孟如阳一声低喝,三团冒着金色光泽的火焰飞向围上来的兽兵。那些兽兵遇到金色火焰,立刻便化成了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不多时,所有的兽兵都被金色的火焰烧化了。 孟如阳脸色沉痛的看着那些飘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散去的烟雾,抬手放在自己的左侧心口处停了一会儿后,回身扶着初勘回了城主府。 府内自此聚满了逃难的百姓,无论贫穷富贵,身份贵贱,都挤在城主府的院子里瑟瑟发抖。 进了府门,大家都向初勘投来了复杂的目光,惭愧、懊恼、自责、歉疚等等,初勘却没有力气去理会他们了,在逃跑时,他的后背又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抓伤,再加上他逃跑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初勘靠在孟如阳的肩头,脚步跟随着孟如阳的走动而机械的移动着,胸口用力的起伏着,后背上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水顺着后背,将他后腰及腿上的衣袍都浸湿了。 “我,我是大夫,我,我能帮初城主清理伤口,止血。” 孟如阳扶着初勘走进正堂的时候,突然院子里有一个人站起来,颤颤的朝着孟如阳和初勘喊道。 孟如阳点点头,立刻有两名城卫过来将那个说话的人扶着走出来,跟随着孟如阳往后院走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受伤了,血,全是血!”从未见过初勘受过重伤的侍婢,在途径前院时看到了初勘浑身是血的样子,转身便奔着后院跑来,径直上了阁楼,顾不上敲门便闯进了初若桃的房内。 初若桃闻言,僵直着身子,眼中慢慢腾起一团红色的光。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啊!”侍婢也知道初若桃脾气古怪,不过,她平时从不苛待下人,下人们惧她,却也敬她。 侍婢冒着冲撞的罪名,径直跑到初若桃面前,却还未靠近初若桃,便被初若桃身上喷涌而出的能量弹开,口吐鲜血的倒在门口。 初若桃仰着头,深呼一口气,站起来,将受伤的侍婢扶到床上,挥手在侍婢的身上留下一团赤红色的灵力,随后便消失不见。 初勘的房门前,孟如阳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眉头紧皱在一起,似在思考着什么,正沉思着,便见一道红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接着便听见房内“咣当”一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孟如阳回身进门,便看见初若桃一身红衣黑发的站在床前。 对,没错,是黑发,那一头刺眼的红发终于变回了黑色。 初若桃立在床前,眯眼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初勘,一滴红色的水珠在眼角滚落下来,滴落在脚边的方形地转上。 “爹,对不起……”薄唇轻启,沙哑的声音缓缓流出。 初若桃慢慢抬起手来,一股赤红色的灵力自初若桃的掌心流出,将床上的初勘背上的伤口包围起来。 初勘后背的伤口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多时,初勘后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就在初勘的眼皮慢慢抬起来的时候,初若桃飞快的回过身来,“照顾好我爹。”清清淡淡的声音过后,便满室的寂静。 孟如阳站在门口,瞪眼看着初若桃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 众人恍过神来时,便听见秦夜一身戎装的落在院中,神色慌张的朝着后院跑去。 扬州城如此动乱,初若桃不可能一无所知,她如果强行冲破定身咒,那她体内一直隐藏的红枫灵力也有可能会趁机穿透她自身的压制,后果不敢想象。 后院阁楼只有一个受伤的婢女,秦夜方得知初勘也受了重伤,正在房中治疗,便又到了初勘的房中,初勘的伤已经复原,孟如阳也回到了前院去安抚受到惊吓的百姓。 初若桃,唯独不见初若桃。 秦夜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前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兽族人又来了,并且在集中全力攻击城主府的结界。 结界是初若桃缔造的,又有水月的加固,普通的兽族人虽然一时半会儿攻不破,但给府院内的百姓的内心是一道难捱的煎熬,很有可能会出现更加难以想象的结局。 也是初若桃不愿看到的结局。 秦夜回头看一眼后院的阁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孟如阳已经带着城卫守在门外,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让城卫走出结界,而是独自一人站在结界外,用他自己的赤金焰应对着四面八方攻上来的兽族人。 秦夜站在门口,看着孟如阳的背影,心头滋味百般。 扬州城的兽兵很显然是顾子彦兵败归去后派来的,只是,秦夜没想到,顾子彦的速度会比他快,而,那个被他和初若桃怀疑的孟如阳此时正孤身一人奋战,保护着扬州城的百姓,和初若桃最在意的人。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初若桃离开城主府后,便直接上了九重天,看到那些同样伤重的天兵天将后,初若桃没有再去见天帝,而是直奔昆仑而去。 第141章 顾北偷东西 巍巍昆仑,万众敬仰的圣地,却因西王母的闭关修行,而成为了门将顾子彦称王称霸的地界。西王母的瑶池中荷花婷婷而立,一袭深蓝色衣袍的蓝璃立在瑶池边,轻捻着鱼食,久久没有投喂,只是静静的站着,想着。 在她几百岁的时候,偷偷跑出昆仑山,到了一处她叫不上名来的山上,河水沸腾的河岸边,站着一个白衣少年,腰间挂着一枚龙鳞玉佩,眉眼纯净,眸中的光泽比河中的河水还要清澈,带着波光粼粼的漩涡,只是一眼,她便深深的沉醉其中。 于是,在她的及笄典礼过后,母亲问及她日后婚嫁的对象时,她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个人,她只记得她腰间的玉佩,然,母亲却凭着她的一面之词便带来了他的画像。 后来,蟠桃园仙桃成熟,天帝来访,母亲便趁机向天帝提了婚事,事情就理所当然的被这么敲定了。 初若桃立在云端,看着站在瑶池边发呆的蓝璃,神色十分忧伤,像是思及了往事。 “怎么?兽族公主也有忧心事吗?”初若桃背着手,迈步走下云端。白色的云,很乖巧的在她脚下形成一级级松软的台阶,直到她稳稳落地后,白云凝聚的台阶才一层层散去。 “咕咚!” 细碎的鱼食被蓝璃捏成了一个小圆球,被初若桃突然的出现,吓得脱手而出,落进水中,池中的锦鲤立刻为了过来,争先抢食着食物。 蓝璃敛起心神,回过头来看向初若桃,一丝惊讶在眸中一闪而过,唇角漾开一朵笑,“怎么?你的红枫灵力冲破禁锢了?” 黑色的发,红色的眸,妖冶的面庞,这是坠入魔道的节奏啊! “你的兽族士兵还有多少人?”初若桃迈步走到瑶池边,伸手抓起一湾池水,又缓缓放归至池中,“不对,应该是,你的兽族子民还有多少人?” 蓝璃笑着反问道,“怎么?你还想灭我的门不可?” “嗯哼。”初若桃耸耸肩,随手一翻,一片红色的枫叶在手中出现,如在鹿云宫的红枫树上一般红的迷人。 “为何?”蓝璃再问,“你不是说不管九重天和兽族的恩怨了吗?” “是。”初若桃点点头,看向蓝璃,“我现在与你清算的是你欠我的。” “我何时欠你了?”蓝璃将手中余下的鱼食全部扔进池中,看着锦鲤拱动,水面翻腾的瑶池,蓝璃接着道,“你抢我心上人,还杀了我那么多族人,就连对我最好的顾子彦都曾被你重伤,养在行宫里万年不见天日,算来算去,好像,是你欠我的吧?”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蓝璃,也未做解释,在蓝璃不注意的时候,指尖弹出一团红色的灵力,灵力在触碰到蓝璃后,便很快没入她的体内,接着便听见初若桃道,“是非不辨,真不知西王母是如何教出如此才华出众的女儿的?” 蓝璃被初若桃送到了昆仑最高处的山顶上,俯首可以将整个昆仑纳入眼底。 “公主,怎么样?这样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你的兽族子民是如何因你的一己私欲而丧命的。”初若桃说完,便随手变出一个小亭子来,将蓝璃罩在其中。 “这个小亭子外人是看不见的,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等着,看着吧。” 初若桃最后一丝耐心随着话音落下,而消失殆尽。随后便化作一阵雾气,消失在昆仑。 初若桃再次出现,便是昆仑山顶的云层中,俯视着整个昆仑山,将昆仑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包括哪些兽兵兽将的排兵布阵。 “可笑!” 想到万年前,她自云端翻身便看到顾子彦和聚集的那些兽族长老,初若桃忍不住笑了。 天族的天兵天将每天都会到这里巡逻,俯首便能看到昆仑的全景,然,竟能让顾子彦三番五次的出兵攻上九重天,还真是可笑的很啊! 还有就是秦夜派人去游说的那些兽族长老,万年前,他们的上一任敢跟着顾子彦一同造反,万年后,他们便有可能会继承“祖上遗愿”。秦夜所谓的那些仁慈的规劝,只会让顾子彦更进一步知晓他们的行动。 如今,又多了一个在外人面前人畜无害,却实际上是救活谋逆顾子彦的最重要的人,昆仑的藏书阁有太多的禁术,当今,能进入藏书阁的人也只有蓝璃和顾子彦,而,当时的顾子彦还只是一团虚无的承载着满身修为的元神,能进入藏书阁的便只有蓝璃了。 纯洁,善良?初若桃冷笑着。 很快,顾子彦便发现蓝璃失踪了,莫名奇妙的失踪了,鉴于蓝璃在看到秦夜时的样子,顾子彦很理所当然的将过错归咎于九重天。 于是,顾子彦带着兵再一次攻上了九重天。 初若桃冷眼旁观着,楚勋和许淼配合默契的布阵设局,天族出的兵力远没有之前应对兽族时多,完全像是在演戏的样子。 愤怒的顾子彦,不是你们两个能应对的! 初若桃得猜测很快就应验了,顾子彦带着兵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破了许淼的前几道防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楚勋转身下了凡间。 要去搬救兵?找谁?秦夜吗? “楚勋!”初若桃一身红衣的出现在楚勋面前,抬头看向楚勋时,眸中的寒光直直穿透了楚勋的心口。 还真是要去找秦夜。 “见过战神!”楚勋单膝跪地,拜道。他记得秦夜第一次被顾子彦重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让初若桃上战场。 所以,初若桃不作声,楚勋便跪着不敢做声。他怕最急说错话,再给秦夜带来麻烦。 “许淼的阵法还剩最后一道关卡了,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初若桃俯身看着楚勋,笑着问道。 楚勋的眉抬了抬,纠结了片刻后抬头迎上初若桃视线,“我天族战事吃紧,还请战神行个方便,准我回去请援兵!” “秦夜,对吧!”初若桃点破他的纠结,伸手唤出弑神戟,用弑神戟挑起楚勋的下颌,问道,“握着弑神戟就这那么不值一提吗?”初若桃翻过另一只手,手心里静卧着数片红枫叶,她再翻一次手,红枫叶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天族与兽族的战场飞去。 初若桃吹吹手心,道,“见面礼,我已经送上了,接下来便看楚将军的了。” 楚勋再看一眼初若桃,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弑神戟上,终于下定决心,仰起头来,看着初若桃道,“我天族将士在前线杀敌,战事吃紧,请战神前往支援!” “对!”初若桃笑着拍拍楚勋的肩头,提着弑神戟化作一道优美的红色弧线,飞向兽族与天族的战场。 依着她前世的性子,她本可以悄无声息的灭了整个昆仑的兽族人,但,引起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天族,所以,天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42章 杨柳意落魄 “顾子彦!好久不见!”初若桃提着弑神戟,突然降临在兽族士兵和天族将士的面前。 兽族的士兵看清来人后,纷纷不自觉得后退了半步。天族的将士们在看到初若桃后,眸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天族人心中不败的传说,万年前诡异失踪的六臂司战之神!如今,算是真的回来了吧! 顾子彦回身看一眼身后有些瑟缩的兽兵,怒吼一声,“冲!”士兵们一个都搜,全部举着手中的兵器朝着天族的攻来。 初若桃单手朝上,手中再次出现了几片红色的枫叶,她轻笑一下,手臂重重挥动一下,原本可数的几片枫叶瞬间变成了千万片,每片叶子的边缘都带着锋利的锯齿,叶子所到之处,皆无人生还。 “刚才的那些枫叶也是你的?”顾子彦回身看一眼身后,挑眉问道。 初若桃不语,方才的枫叶的确杀了不少兽族士兵,但是,也在所难免的伤到了一些天族的士兵。 但,不语便是默认。 顾子彦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众人皆说我是魔头,那么,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的你,又算是什么呢?” 初若桃依旧不语,只是手中的弑神戟却横了起来,指向顾子彦,“我且问你,扬州城的那些东西,是你派去的?”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顾子彦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又回过身来问道,“是啊-!扬州城那么多你在乎的人,你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初若桃眉间突然变得阴沉,整个周身的云层也跟着变得阴沉起来,电闪雷鸣的,似要将身边所有的都要吞噬一般。 “那你和你的这些将士便不用再回去了。” 初若桃说罢,握着弑神戟朝前迈了一步,眸间的红光更盛,里面还有几团跳动的火苗,蓄势待发准备着吞噬一切。 “初若桃!” 许淼突然奔过来,大声喊道。 初若桃嘴角挂着微笑,回头看了许淼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奔上了敌人的阵营。 初若桃知道许淼想说什么,许淼不愿她乱杀无辜。 初若桃自己也不想,所以,她才会先把蓝璃藏起来,等顾子彦领兵寻上天庭找蓝璃,这样她才能理所应当的多杀几个兽族人,替扬州百姓报仇。 弑神戟所到之处,那些躲过枫叶击杀的兽族士兵,还是没能躲过弑神戟的猎杀。顾子彦提剑迎上来的时候,初若桃的身边已经倒下许多兽族士兵了。 顾子彦出现在初若桃身后的时候,她仿佛身后长了一双眼,未回身,弑神戟便迎上了顾子彦的剑。 “顾子彦,秦夜是不是来过了?”初若桃诡异的回过头来,却未看到她身体移动分毫。 顾子彦手中的剑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初若桃,却见初若桃的眼中忽地飞出许多红彤彤的枫叶,叶尖带着森森寒光,奔着顾子彦的脸飞来。 顾子彦忙提剑飞身闪开,在闪开的同时,又挥出长剑,朝着初若桃的腰间砍去,当啷一声,剑砍在了弑神戟上。 顾子彦持剑后退,猛然惊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凝眉问道,“是不是你带走了蓝璃?” 初若桃笑笑,“你觉得呢?” “那把她藏哪去了!”顾子彦提起剑来,直指着初若桃得脸。 初若桃还是一笑,“她很好,或许你们再见时,她的修为还会大增。” 昆仑之巅,聚天地之灵气,揽日月之精华,若蓝璃能看开,修为自会高升。 “你会那么好心?”顾子彦不信,提剑再次攻上来。 初若桃冷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喜欢断人后路?”初若桃握着弑神戟迎上顾子彦的招式,边战边道,“顺便将自己的后路也断了?” 初若桃说着,视线飘向顾子彦身后的方向,顾子彦猛然想起来,这几次出征都未带翊霖和白秋月出来,整个队伍,没了他便没了主心骨。 初若桃收回攻势,整个人朝后退去。顾子彦也趁机回身看向身后的兽族士兵,果然已经溃不成军了。 顾子彦回身看着初若桃,眼神颇为复杂。 “撤!” 顾子彦身影一闪,回到兽兵的阵营中,带着兽族人马快速撤离。 初若桃看着顾子彦带人撤离,心中强行压制的一团火,终于喷了出来,弑神戟條地落地,发出震耳的嗡鸣声,初若桃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去。 “初若桃!” 许淼见状,惊呼着奔过去,将初若桃接在怀里。 初若桃眸中的红色光泽渐渐褪去,黑白色的瞳仁慢慢重聚,一行血迹从嘴角滚下,凄然笑,抬手拉着许淼的手道,“送,我,回扬州。” 说完,看着许淼点头微笑后,才慢慢合上眼眸,记忆瞬间回到在阁楼上听到父亲受伤的那一刻。 阁楼上,侍婢破门而入,她没有全部听清侍婢的话,只听到那么几个字“老爷全身是血!”全身是血! 初勘是她重生人世的父亲,是护她长大成人的人。如今,他老了,她却不能护他周全?体内被自身灵力压制的一股子强大的力量冲破禁锢,同时也冲破了秦夜加诸在她身上定身咒,她看到了鬓边的红发瞬间又变成了黑色,但她没时间欢喜,她的父亲身受重伤。 在父亲的卧房看到父亲时,她便觉得心口的气息不甚平稳,她只能先修复了父亲身上的上,再去用最快的方法激怒顾子彦,让他再次出兵。 然,她不仅没能护父亲周全,还不能给他报仇,她虽然杀了很多的兽族士兵,但,那都是爪牙,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始终都不能将之绳之以法。 她的灵力始终不能恢复到全盛时期。 爹,对不起! 扬州城,城主府的府门前,兽族的人的尸体已经被城卫清理干净,秦夜安排妥当,正准备前往九重天的时候,一道青色的身影自天空落下。 许淼抱着昏迷的初若桃站在城主府的结界外,两眼发红的看着秦夜,“秦夜殿下,快,快救救她!” 秦夜的视线紧紧定在许淼的怀里,脚下似挂了千斤重的巨石,迈不动腿。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秦夜没有和许淼说一句话,直接抱过初若桃便转身回了府内。 于是,才刚刚稳定下来的民心,再次燥动起来,人们纷纷仰首远望着秦夜怀里的初若桃,面色苍白,唇边有血,身上没有伤痕,但是,昏迷不醒,难道是在杀外面的怪人时收了伤? 众人的视线中有,担忧、疑问、好奇、惊惧,但秦夜留给他们的只有后背。 “闺女,闺女,怎么了?” 秦夜抱着初若桃自前堂走过的时候,恰好初勘自后院过来,看到初若桃被秦夜抱在怀里,眉眼紧闭,脸色苍白,似受了重伤,忙快步追了上来。 第143章 拯救杨柳意 秦夜抱着初若桃回了阁楼,猛然发现,许淼没有跟进来,忙吩咐身后跟着的人将大门外的许淼带进来。 “秦夜殿下,可有良策?” 秦夜正在给初若桃渡灵力的时候,许淼上了阁楼,看着初若桃脸色还是那么白,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脸色更加阴郁。 秦夜收起灵力,再次探了探初若桃的脉,回身看向许淼,“烦请许将军上九重天去请一位医官来,要快!” 许淼闻言,不及细想,再看一眼初若桃,便转身出了阁楼。 许淼出了阁楼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城主府后院的墙头,两条锐利的视线自黑色的影子里射进阁楼的卧房内,停留在秦夜紧皱的眉头上。 初勘在屋里焦急地徘徊着,时不时的看看床上初若桃的脸色,几次想要迈步上前去仔细看看,又见秦夜的手还搭在初若桃的腕上,脚步又退了回来。 他不能做任何威胁到初若桃生命安全的事,秦夜才是能救初若桃的人,而,他是初若桃在人间的拖累。 对,外面的那些怪物,不就是因为他才会只攻击城主府的吗? “烦请岳父大人将院墙那位请进来。” 秦夜突然回身看向初勘,初勘惊愕的抬起头来,视线不自觉得飘向窗外,院子的墙头上蹲着一直黑猫,眼睛亮的发光。 “你是说那只猫?”初勘不确定的问道。 “嗯。”秦夜点点头。 初勘又看了一眼窗外,这才转身出了阁楼。初勘下了楼梯,拐向黑猫蹲着的院墙,还为迈近,那黑猫便警惕的转身要跳下院墙。 “打算就这么走了?”秦夜的声音自阁楼的窗口传来。 初勘回身,并未见窗口有人,倒是再回身时,墙头的那只黑猫早已不知所踪了。看来,是他惊动了那只猫。想到这里,初勘不免更觉灰心。 救人做不到,连累自己闺女,现在连抓只猫都办不到,他日后还如何去照顾扬州城的百姓? 初勘折身回到阁楼的时候,初若桃得床头蹲了一只黑色的猫,是墙头的那只。 “……身上有伤可以养,不辞而别算什么男人?” 秦夜在教训床边的猫,前面的话,初勘没有听见,只是一进门便听见了秦夜在教训一只猫不算男人。 初勘看一眼床上的初若桃,实在是想靠近去看看,便转头看向秦夜,低声问道,“我想近前?” 秦夜侧眸,点了点头,伸手抓着黑猫脖子上的毛,提着黑猫走到床边的桌子边坐下。 初看见状,大步扑过去,跪倒在床前,满是老茧的手颤颤的抓起初若桃的手,干巴巴的嘴唇不停的发抖。 秦夜的眸收了收,视线紧紧停在初若桃被初勘握在掌中的手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吸了红枫数万年的灵气,为何当时你没想过用什么办法应对这种急发状况?”顾北蹲在桌上,两只眼盯着初若桃的脸,分毫不敢移开。 秦夜闻言,回过头来,眼中才又水雾涌起,片刻后,再次恢复平静,貌似平静的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办法,只是还未来得及告诉我们。” “有什么用?”顾北跳下桌子,走到床边,又跳头,在初若桃的枕边卧下,“她昏迷了,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救她!” “许淼去九重天请医官了。”秦夜无力地回道,却没有勇气再去看初若桃脸。 那张脸上一点生命的迹象都看不出来,只有手腕上还有微弱的脉搏,都怪他,临走时用了定身咒,若不是那个定身咒,红枫灵力也不会趁机冲破禁锢,与初若桃本身的灵力相互冲撞,搅浑在一起。 那微弱的脉搏,乱的,他心都跟着一阵一阵的揪痛。 “我试着看能不能进入她的梦里,”顾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秦夜,将头圈进身子里,缩在初若桃得枕边。不多时,便传出来均匀地猫呼噜声。 初若桃的梦里黑黝黝的,四处都是无尽的黑暗。顾北很庆幸自己是一只四条腿的猫,否则,便是进来了,也会是什么都看不到。 “初若桃?”顾北没看到初若桃,便试着大声喊道。 初若桃…… 回音很大,顾北却不知道初若桃是否听到了声音,便再次喊道,“初若桃!” 黑暗中,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皱了皱眉,“初若桃……”长长的语音传入耳中,人影终于扑腾一下坐了起来。 初若桃睁开眼,看着周身漆黑的一切,这是哪里?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问。 初若桃警觉的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苍天的古树下,而,跟她说话的正是古树。 “你为什么突然冲破禁锢?”初若桃冷声质问道。 古树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不正是你所求的吗?” “闭嘴!”初若桃撑着地面站起来,晃了晃指着古树道,“是你自己将数万年的灵力全部藏进我的体内,为何要反过来害我!” “是将我困在了你的院子里。”古树振振有词。 “那你便可以将元神一并搬进我的体内吗?”初若桃伸手试图唤出弑神戟,然,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这里,她们进不来的。”古树呵呵笑道,“你我同属木,我本试着将两种灵力融合,但,我一直都没找到方法。” “属木?”初若桃冷笑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身是什么,你一棵枫树,如何能看清我本体。” “同类的第六感吧。”古树说完,叹口气道,“不过,我也未曾辨别出你是万千树木中的哪一种。” “闭嘴!”初若桃忽然打断道,“老子要出去!”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她要保爹爹余生平安。 “你看,一万年了,你难道只在初若桃身上学到活泼两字吗?”古树略带讥讽的问道,“性子太过急躁,只会有不断地祸端。” 初若桃平息一下急躁的心情,抬起头尽可能心平气和的看向古树道,“你快放我出去!” “不急,再等一等……” 古树的声音落罢,初若桃的面前再次陷入黑暗,“去你爹的!”心情再次爆燥起来的初若桃禁不住爆起了粗口。 然,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便再无其他。她身上有伤,使不了灵力,唤不出弑神戟,她要何年何月才能寻到走出黑暗的路? “初若桃……” 那个将她唤醒的声音再次传来,初若桃静心凝神,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初若桃……” 又是一声,顾北喘着粗气在黑暗中不停的走,不停的找,可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整个死女人,为何做如此阴森的梦,黑黝黝,连路都看不清!”十分疲惫的顾北,像条狗一样,耷拉着粉红的舌头,边走,边喊,边哈吃哈吃的喘着气。 第144章 简单又粗暴 “初若桃……” 顾北再次喊道,鼻子灵敏的四下搜寻着,嗅着属于初若桃的熟悉的味道。 “死人猫!” 初若桃很惊喜的辨别出了顾北的声音,便大声的回应道。 顾北闻声,小脑袋飞快的转动着,在四周寻找着,然,还是一无所获。 “初若桃!” 顾北再次唤道,声音比刚才高了一倍,也坚定了一倍。他的鼻子抽动的更快了,他能很清晰的嗅到初若桃的味道,他确信,初若桃就在附近。 “死人猫!”初若桃唤道,抬腿向前走着,没几步,整个人便被一堵无形的墙又弹了回来,“你放老子出去!”初若桃再次朝着古树大声喊道。 “嘘……” 古树回应她的是一个噤声的声音。 初若桃气的直抬腿踢那个透明的墙,希望能踢开墙,看到来寻她的顾北。 顾北听到了蹦蹦的闷响声,便循着声音照过来,这才发现,他要找的人,被一层无形的墙围困了起来。 顾北黑色的猫眼睛缩了缩,瞬间变成红色,触碰到地面的四只脚掌心也开始发红,片刻后,一条红色的裂缝自顾北的脚边传来,一直延伸到那面无形的墙边。 红色的裂缝又从墙角沿着墙面往上爬,一直到整面墙全部裂开。 “低估了你。” 古树的声音再次响起,过后便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顾北终于看到初若桃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走来,心口一阵闷疼,“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阁楼的卧房内,初勘蹲在床边,见初若桃的睫毛似有跳动,正要回身唤秦夜时,初若桃枕边的黑猫,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他身上喷过来一口鲜血,随后便倒在了枕边。 初勘呆呆的看着黑猫一起一伏的肚皮,不知所措。 “顾北!”秦夜自桌边跑过来,抬起顾北的头问道,“如何?看到她了吗?” “喵……”虚弱的回过一声后,顾北再次无力地伏在枕边,费力的呼吸着。 秦夜立刻俯身,伸手抓起初若桃的手,将手搭在腕上,微弱,但却清晰的一条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还好,还好。” 初勘见秦夜一个劲的念叨着,眉头也松开了,眼神中也有了亮光,整个人像又活过来一样。 初勘视线再次回到初若桃的脸上,低声唤道,“闺女,闺女,回来跟爹练剑去。” “闺女,闺女,回来跟爹练剑去!” “闺女,闺女……” 在初勘喊道第三次的时候,秦夜终于受不了了,低声道,“莫念了!” 初勘整个人被吓得一愣,“回来跟爹练剑去。”硬着头皮将后半句喊完,才看向秦夜,解释道,“扬习俗,回魂叫。” 秦夜拧拧眉,视线落在还未醒来的初若桃身上,不在做声。 许久后还未见初若桃醒过来,便尽量低声的劝道,“烦请您别再念了,她若是被烦跑了,怎么办?” 初勘马上闭上嘴,瞪着眼睛看向秦夜。 “秦夜殿下!”许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夜忙起身唤道,“进来。” 许淼带着医官进来,初勘见医官的衣着与其他人不一样,便问道,“这是什么人?能救初若桃吗?” “老臣一定尽力,一定尽了。”医官闻声忙回道。 初勘听是能救人,赶紧站起身来让开,医官走到床前,搭手诊脉,脉搏微弱,然,井井有条的表面下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那股躁动的气息很是有力,虽没有明显的反客为主的迹象。 但,依照本体如此微弱的脉搏,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 医官放下初若桃的手,起身朝着秦夜弯身行礼道,“回秦夜殿下,夫人的体内有一股子不知名的气息,强劲有力,若不加以压制,本体很有可能会被取而代之。” “如何压制?”秦夜问道。 “回殿下,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有一味药丸,可以暂时压制住夫人体内的另一股气息,但是若要长久除之,还是要夫人赶快醒来,对本体的修为进行加固。”医官再次回道。 “好!”秦夜闻言立刻转身看向许淼,“许将军,还请……” 秦夜的话还为说完,许淼便已出了阁楼。秦夜的视线不由从门口换到窗口,自窗口朝下看着许淼飞快的跑出府院的身影。 嘴角散开一抹苦笑,他着媳妇儿娶的,都活了数万年了,居然还能男女通吃。看来,以后真是要看的再紧些了。 看着许淼离开,医官将随身带来的一些补药放在桌上,道,“天帝知晓夫人为天族抗敌,身受重伤,特命老臣带来了这些补药,待夫人醒过来,熬汤送服,以养精固元。” 秦夜的拳在听到天帝两个字时,攥的嘎嘎直响,又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忙忙松开了拳头,头也不回的朝着医官摆摆手。 医官退出门外,由守在门口的侍婢送出府门。 “伤她的到底是何等人?” 卧房内静了片刻后,初勘出声闻到。 秦夜抬头看了初勘一眼,又将视线收回到初若桃身上,“不知道。” 秦夜的声音细弱蚊蝇。他确实不知道,这笔帐该算在谁头上,是鹿云宫的那棵红枫树?是顾子彦?还是太过心急的自己? 好像都有错! 可初勘不知道九重天伤有个鹿云宫中有一棵万年红枫树,也不知道顾子彦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是他对初若桃施了定身咒。 轮算了一圈,秦夜才算出了最终的根源,是在他这里,他施的那个定身咒。 缩在枕边的顾北小鼻子嗅了嗅,似乎问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抬起头来,跳下床,走到床边的桌下,跳上来,蹲在一根发着微弱金光头顶绑了红绳的细人参前,猛地抽搭着鼻子,使劲吸了两口,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张嘴咬了下去。 待两人晃过神来时,顾北已将桌上的一根人参全部纳入腹内,侧着身子,躺倒在桌上,头抻得长长的,向窗外望去。 是不是,该找回那把伞了,若是下次再没有束魂伞,初若桃还能躲过致命的劫数吗? 答案是,不能! “初若桃!” “初若桃!” 忽地,秦夜和初勘的声音同时响起,顾北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来。 床上的初若桃睫毛轻轻地跳动着,嘴唇一张一合,似在说什么。 秦夜赶紧将耳朵附上去,片刻后将手指探至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上,轻轻唤道,“武清。” 片刻后,武清自玉扣中闪身飞出,立在床前,两眼红的跟兔子眼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初若桃,已经哭的有些哽咽了。 看来,在玉扣里,说不准都已经哭了多久了。 “莫哭了,快想想,初若桃醒着时,可曾收到过什么药丸?在鹿云宫的时候。”为了提醒武清,初若桃是因那万年红枫而沉睡,,秦夜着重提到了鹿云宫三个字。 第145章 楚勋来求助 “药丸……”武清的视线在初若桃身上绕了一圈后,才恍然大喊道,“有有有,殿下昏迷时,太上老君曾赠了主人一个小葫芦,我见着好玩,便时常在手中把玩。” 武清说着,摊手将一个金色的小葫芦交到秦夜手中,秦夜细看了一会儿后,将小葫芦置于两掌之中,掌中催动灵力,金色的小葫芦随着灵力的旋转,噼啪裂成两半,一颗褐色的小药丸滚落在手心。 秦夜抓起药丸,轻轻送到初若桃嘴边,急切的声音颤抖在初若桃的耳边,“找到了你快些服下。” 秦夜的话说完,初若桃的喉便用力滚了滚,随后,整个人再次陷入昏迷,更让人着急的是,初若桃的嘴角还流出来一行血迹。 “初若桃!初若桃!” 秦夜惊的面无血色,伸手探脉,已全无生机。秦夜立刻伸手扳着初若桃的肩大喊起来,“初若桃!你是不是在生我气!是不是骗我了!” 初若桃的身子像没了骨头一样,被秦夜摇的东咧西歪。 初勘见状,两腿发软。不自觉的跪倒在床前,两只眼中滚出两行浑浊的老泪。 “闺女啊!” 哭声撕心裂肺,喊声将在城主府内逃难的扬州百姓都召唤来后院门口。 躺在窗边桌子上的顾北闻声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信的看着床上的初若桃。 “咳咳!” 床上已无生命迹象的初若桃忽地咳了两声,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便见自家老爹老泪众横的跪倒在床上,秦夜也红着眼在抹泪。 “怎么?我死了吗?” 熟悉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秦夜红着眼抬起头来,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意。 初勘抹掉脸上的泪,破涕为笑。 顾北抬起来的头條地落回桌上,猫肚子快速的上下起伏着。 “你活着。”秦夜笑笑,握起初若桃的手,放在脸边,紧紧贴着,“我以为,你是在惩罚我,要故意将我扔在世上,孤独终老。” 初若桃抿了抿唇,“你说过的,我是不老不死,怎会轻易的放过你。” “对对对。”秦夜笑着,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初若桃的视线看向秦夜身后的初勘,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了。 “爹,闺女对不起你……” 初若桃刚开口就被初勘伸手拦住,“不,是爹对不住你,连累你受苦受累。”初勘缓了缓激动的情绪,继续道,“你醒了,爹也就放心了,你们慢慢聊,爹,爹先出去了。”尽管初勘在极力的控制,但仍难掩哽咽的声音。 醒了便好,初勘抹了两把泪,转身快步走下阁楼。 “嗯。”初若桃点点头,慢慢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顾北呢?”初若桃躺了一会儿,侧过头来看向秦夜,却顺势看到了躺在窗口桌上的顾北,便问道,“你没事吧?” 顾北的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秦夜回身,看见顾北的肚子不停夫的起伏着,便回身安慰初若桃,“他昨夜为了寻你,一宿未眠,许是睡着了。” 初若桃点点头,又看一眼顾北莫名抖动的耳朵后,问秦夜,“你上九重天时可看到了翊霖和白秋月?” “为何突然问起他们两个?”秦夜摇摇头,“你现在身子虚弱,当多休息,莫胡思乱想了。” 初若桃想了想,合上眼,“我是怕他们此时过来,我便自己应付不来了。”初若桃说罢嘴角浮上一抹苦笑。 她忽然觉得,她并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妖神,方才元神被红枫困住的时候,若不是顾北,她很有可能会被红枫取代。 秦夜抓着初若桃的手,握在两手掌心,“有我在呢,放心。” 初若桃没有说话,依旧合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秦夜见状,回身看了一眼卧在桌上的顾北,起身走出阁楼。 城主府的结界随着初若桃身体受伤,力量也在减弱。秦夜出门便站在门口不动了,抬头看着头顶渐渐变薄弱的结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掌心的灵力凝结成一个白色的球,秦夜微微启唇,不知在吟了一句什么,手中的灵力便條地直直冲上天,在触碰到初若桃设的结界后由砰的一声张开,一层附在原先结界上的新的结界诞生了。 秦夜回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知道初若桃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时间,便转身下了楼。在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秦夜似又想到了什么,不太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阁楼,却看见顾北坐在窗前的桌子上,从窗口望着自己。 秦夜忍不住笑了,还真是被初若桃的伤惊到了。 秦夜到了前院的时候,初勘正在帮助来府内逃难的百姓搭建帐篷,秦夜看了看院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走到初勘身边问道,“扬州城的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初勘闻声回过身来,便见秦夜正站在自己身后,忙弯身行礼回道,“回秦夜殿下,已经清点过了,有一些富户家中另辟了暗道,所以,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秦夜皱眉看着初勘,他这是随着许淼他们如此称呼的? “好的。”秦夜点点头,“吩咐守门的人,从现在起,不认识的一律不许进。” “如果是避难的百姓呢?”初勘抬起头来看着秦夜,犹豫一番后还是问了出来。 秦夜闻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白秋月的能力暂时不知能否完全隐藏起来,倒是翊霖的品阶已经完全能隐藏起自己的灵力了,若是装作百姓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秦夜的语气有些重。 初勘眸间有些惊愕,随即反驳道,“但,若是不许,有人被害,我将如何面对扬州百姓?” 秦夜侧眸,武夫向来直言,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不利于初若桃的事情发生,“被兽兵吃了,本君也不许再有人进来!” 秦夜说罢,便回身朝着后院走去。凡人,总是有些想不到的地方,他不怪他们,并不代表,他会认同他们。 站在一边的孟如阳见秦夜离开时的脸色不太好,忙走到初勘身边问道,“怎么了?” “他说从此时起,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避难的百姓。”初勘看着秦夜怒气难抑的背影,百思不解其中缘由。 孟如阳再次回身看向秦夜的身影,若有所思,片刻后回道,“他有可能想到了,我们所不知道危险,我建议,还是听他的为好。”孟如阳回过身来,抬手将一个金色的匕首递到初勘手中,“留给你,以防万一。” 初勘接过匕首,“有劳孟公子费心了。” 孟如阳笑笑,听到身后有人在架帐篷,便回身顺势帮附近的百姓搭了*,将帐篷撑起来,“跟我何须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门外有人在吵嚷,初勘与孟如阳一同到了门口,愣住了。 第146章 扬州杀人案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秦夜刚说完不需任何进,此时门口便站了两个乞丐打扮的男女,身上似乎还有伤痕,不过不像是兽族人伤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初勘立在府门的石阶上,看着结界外的两人。 孟如阳则是注意着两人的小动作,视线在两人的脸上不停的流转。 “回城主大人,我们是外地的,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怪人袭击,与我们一同来的人都被怪人吃掉了,无奈,只好寻来城主府求救了。” 说话的是男人,脸上满是泥巴,也看不清他的真容,倒是声音让孟如阳听着有些熟悉感。 初勘见两人属实可怜,便准备走下石阶去迎两人。不料,孟如阳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看向石阶下的两人,“你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却为何知晓他便是城主?” 男人很显然没料到孟如阳会横插一嘴,神色变了又变,道,“这里,还有比他年纪大的人吗?” 孟如阳冷笑道,“为什么一定是年纪大的人才能当城主,在扬州恰恰相反,本人便是扬州城的城主,你二人行为可疑,还是请另投他处吧!” 初勘不解的看了一眼孟如阳,见孟如阳眼神很坚定的捏了捏他的胳膊,便也不作声,站到了孟如阳身后,静看站在石阶下的两人。 那男人见孟如阳果断的拒绝他们进府避难,便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摇摇头,抬起另一只手转身向别的地方走去。 “三、二、一!” 看着那一男一女远去的背影,孟如阳低声的念出三个数字,初勘转过身来,正准备问孟如阳为什么时,远处的街角突然跑出来三个巨型的兽族人。 他们仗着血盆大口,朝着刚才来求救的一男一女扑过去,那一男一女见状,哭喊着回身朝城主府再次跑来,“救命啊!救命啊!” 孟如阳看一眼,嗤笑一声,“苦肉计!”然后便转身回了府中。这里有初若桃的结界,那些普通的兽族人根本闯不进来。 初勘见孟如阳回去了,便也跟在孟如阳身后,朝回走。 “救命啊!”女人的声音十分凄厉,接着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声,初勘闻声回头,便看见求救的那个女人被一只兽族人追的朝这边跑过来,背上似乎又多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初勘一惊,本以为孟如阳会些法术,能识破坏人的诡计,却不想害的好人被追杀,忙吩咐左右城卫,“将他们接进来,快些!” 城卫领命,快速奔下石阶,朝着逃命的男女扔过去两根绳子,将他们飞快的扯进结界内,因后面还有兽族人建立的爪子,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人被绳子扯着钻进结界的时候身子轻微的抖了一下。 初勘带着城卫将救回来的两人抬进府门,前脚刚进院的孟如阳闻声转回身来,便见初勘带着人,吵吵嚷嚷的抬着两个人朝后院走去。 看来,初勘是将那两人放进来了。孟如阳赶紧跟着往后院走去,他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以免真被有心人混进来。 初勘考虑到秦夜的担忧,便刻意将两人房间安排在了院子的最西头,与院子东边,初若桃所住的院子正好对角而立,距离远,便是出现问题,大家也能及时发现。 孟如阳到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安排妥当了,初勘吩咐人唤了大夫来帮看伤,孟如阳便靠在两人的房间外,寸步不离的守着。 这两人的容貌虽然不识,也察觉不到丝毫灵力波动,但,不能否认是那些人能深藏灵力,改变容貌,初若桃重伤在榻,还是小心为好。 平平静静过了几日后,初若桃的伤也恢复了许多,脸色变得红润了,也能下床了,秦夜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忙前忙后的,并不知晓,初勘无视他的命令,并擅自做主接进了两个“外地的逃难人”。 天帝让许淼带来的补品还在厨下煮着,初若桃被秦夜强行送回房内休息,顾北闭着一只眼蹲在窗台上,麻木的看着秦夜转身下楼去取补品。 补品!顾北的眼珠子突然亮起来,口中不自觉回味起那日在桌上就地解决的一根金参,口水有些控制不住了,便嗖地一下跃下窗口,蹑手蹑脚的跟在秦夜身后去了厨下。 两人刚走不多时,初若桃便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盘腿合眸,试着运起灵力,聚元神于丹田,寻找着红枫的痕迹。 “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阁楼外响起,初若桃的耳朵不自觉得跳动一下,飞快的收起灵力,翻身躺会床上,等着说话的人靠近。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两个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初若桃稍稍抬起一只眼皮,是两个陌生人?但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初若桃,是时候该将我的精魂还回来了吧?” 是白秋月? 初若桃腾地自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两人,试探的问道,“白秋月?翊霖?”初若桃问完话,便见床前嗖地多出来一个人。 “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武清叉着腰,将初若桃护在身后。 翊霖见初若桃已经认出来自己,便挥手撕下伪装,“听说你受了重伤?是不是可以将白秋月的那一缕精魂还给她了?” “关你屁事!”初若桃起身下地,伸手唤出弑神戟。 “怎么不叫那把刀出来了?”白秋月得意的笑道,“是不是被顾子彦伤的不轻啊?”语气骄傲的好像伤了战刀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初若桃拄着弑神戟稳稳的气息,回道,“老子的刀都比你懂人情,你还好意思寻到我府上来?不怕秦夜将你打到灰飞烟灭?” “他舍不得的!”白秋月忽地怪笑一声,两手伸出,像上次一样将一粒心头血滴在掌心,用灵力凝成红色的珠子,朝着初若桃抛出去,“他守着你就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一缕精魂!” 初若桃见状赶忙将弑神戟举在头顶,希望能借着弑神戟上的微薄灵力抵抗一时。然,等了许久都未见心口有不适感,抬头便见武清憋红着脸,两只纤弱的手臂上方是一团能量很弱粉色的灵力。 初若桃从未见过武清的灵力,只是见过琴音杀人时的寒光,也从不知武清本身的灵力竟这般低。 “武清!你回去!”眼看着武清嘴角有血迹渗出,初若桃立刻上前一步,用力将武清推开,厉声命令道。 “不,主人救过我多少次?现在,也只有我还能护你一时周全,我档着他们,你快些跑!”武清被推的一个趔趄,见初若桃撑着弑神戟已经迎上来白秋月布下的阵,再次运起灵力将那红珠散下的阵如数拦截,回头朝着初若桃喊道。 第147章 秦夜亲迎战 “你们主仆还真是情深义重!”翊霖笑着挥出一剑,将武清打到一边,将剑架在武清的颈上,“但,你们怎么可以忘了,这里还有我!” 翊霖说罢,便要挥剑斩杀武清,初若桃见状,大声喝道,“住手!我还你便是!”随后将弑神戟扔到床边,束手就擒。 初若桃本就承受不住那颗红珠子的能量,此时身上有伤更是不堪一击,红色的珠子在初若桃头顶转了一会儿后,开始颤抖起来。 “噗!” 初若桃扑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团鲜血,飘在她头顶的红珠子,在她吐完血后,飞快的爆开,飞散的满屋都是红色的雾气。 接着,白秋月捂着心口,眉头揪在一起,身子不停的后退,直到翊霖上见将他护住,才停下来,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它居然不肯回来?” “你说什么?”翊霖也回身看向初若桃。 “咳咳!”初若桃用力撑着地面坐起来,猛咳一阵后,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挑眉看向翊霖和白秋月,“忘了告诉你们,我体内还有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强大元神,你的那点精魂,可能已经被他吞掉了。” “不可能!”白秋月伸手还要滴血试一次,被翊霖拦着。 “来不及了,我们来日方长!”翊霖说着,侧眸看一眼窗外,众人这才发现秦夜和顾北已经进了后院,即将上阁楼。 初若桃看两人要跑,便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挥出一点灵力,将窗边桌上的茶壶打到地上,以茶壶的破碎声唤来楼下的秦夜和顾北。 “咣!” 茶壶的碎声惊得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楼下才进后院拱门的秦夜,手中的补品罐随后也掉在地上。 楼下传来一声汤罐碎裂的声音,接着便见一个黑影自窗口跳上来,初若桃一看是顾北,神经泵的更紧了,他也是有伤在身,根本不是翊霖和白秋月的对手,回头再看白秋月和翊霖时,早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顾北嗅着屋子里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呲着牙,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看着顾北憨头憨脑的样子,初若桃忍不住笑了,“都跑了,你还呲个什么劲!”说着伸手拍了一下顾北的头。 武清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将初若桃扶,松一口气后变成本体,静卧在床边的桌子上。 “秦夜呢?”初若桃看一眼顾北,抬眼想看窗外,才发现,她此时是躺着的根本就看不到窗外的情况。 “追上去了,你放心,那小子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好好给他们点教训!”顾北说着抬起猫爪子按在初若桃的胳膊上,安慰道。 初若桃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的天上,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不多时竟莫名奇妙的昏睡过去。 “给你讲讲,我们分开以后的一些小事儿吧。”许是见初若桃得眼皮十分沉重,怕她再像上次一样,被红枫困起来,顾北破天荒的勤快起来,蹲坐在枕头边,开始讲起故事来,“那日离开冥府后,我便去了青丘国,被人族的一个小女孩收养了一段时间,那个女孩十分可爱,也淘气的很,与小时候的你十分相似,爱惹祸、爱翻墙、爱上树,但是,她没有你命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孩子,于是,她在爬上自家房顶时,脚下一时不稳,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顾北坐在床边絮絮叨叨了许久后,发现初若桃一直没有回应,似乎睡着了,便试探的用爪子推了推初若桃得肩,唤道,“喂,你不会睡着了吧?好歹也要等他回来给你疗伤啊!” 唤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顾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用头使劲的拱初若桃的脸,大声喊道,“喂!初若桃!喂!” 秦夜将翊霖和白秋月赶走后,便径直回了阁楼,进门便看见顾北一个劲的用头拱初若桃,初若桃的脸色又变的很苍白,走近了才发现,初若桃嘴角有一行血印,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探了探脉,便一把抓起顾北的脖颈子,将他扔到一边,冷冷的道,“莫喊了,她只是失血过多,会被你吵到的!” “吓死老子了?”顾北松口子,倒在地上,摊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后,秦夜回身又将顾北拎起来扔到楼下,“去,让厨下煮一些补血的汤食来!” 顾北后爪稳稳落地后,回身鄙视一眼站在窗口跟他下令得秦夜,飞快的朝着厨下跑去。秦夜这几把毛抓的,定是在报复他偷吃了一根金参。 喂初若桃吃了一些补血的食物后,顾北奉秦夜的令将初勘唤道了后院。 初勘有些疑惑不解,想到前院还有那么多事物要处理,便催促道,“秦夜殿下,有事你就快些说,前院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秦夜看向初勘,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放进来一男一女?” 初勘闻言一惊,回道“前些天啊,在门口被那些怪物追的到处跑,受了很重的伤,我才命人将他们救回来的。” “普通人?”秦夜又问道。 “嗯。”初勘点点头。 秦夜忽然瞪眼看着初勘,怒气难掩的再次问道,“你在门外被那些东西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个普通人,能逃过兽族人的几步远? 初勘想到他被兽族人追杀时,是拼劲了全身的能耐才险险躲过一劫,又回想一下前几日在门口,那些怪物在追那两人时的样子,猛然想到了什么,惊问道,“怎么?他们伤到了初若桃?” 却见秦夜狠狠瞪着他道,“若,再有下一次,本君让你再见不到她!” 初勘似没听到秦夜的话一般,飞快的转身跑上阁楼,推门便见初若桃刚又恢复的脸色又变得苍白无色,定是又受到了重创。 “闺,闺女!”想说句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他真是太愚蠢了,那些人就是利用他的愚蠢才有机会钻了空子,他指着城主之为,倒不如真让给孟如阳的好! “出去!莫扰了她休息!”秦夜站在门口,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他已经警告过的事,还会发生,人族的可悲就在于,永远都不知道防患于未然!眼前人更是自以为是到相信他自己那双浅薄的眼,他应该庆幸他是初若桃在凡间的爹,否则,现在就没那么好过了! 初勘起身,垂着肩转身走出阁楼,脸上,心上都如死灰一般,没了知觉。 初若桃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而他却几次三番的连累她,如何配做人父? “莫去寻死,初若桃的父亲还不到寿尽的时候!” 初勘刚下来楼梯,便听见窗口秦夜冷冰冰的声音警告道。他知道,秦夜是怕初若桃醒来发现他这个爹没了,心里会难过。 第148章 学习扬州城 他懂,他都懂了。 看着初勘落魄的身影走出拱门,秦夜终有些于心不忍了。他适才的脾气实在太过暴躁了,那人即便做错了,也还是初若桃的父亲,他这么做,属实有些不妥。 恰见顾北带着端了补血汤食的侍婢走来,便将顾北拉到一边,随手变出来一个护心镜,挂在顾北脖子上,“去,给老头送去,顺便代我道个歉,适才说话过分了些。” “不止吧?” 虽然没有亲耳听到秦夜与初勘说的话,但,依着秦夜在冥府时的做派,定是又冷冰冰到六亲不认了。 “闭嘴!办事!” 秦夜在顾北的猫脑门上拍了一下,催促道。 顾北叹口气,“哎!我这躲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沦落到你手里了,就连受伤都躲不过你的魔爪!”说罢,迈步跳下窗口。 “咣啷!” 护心镜随着顾北跳到地上而撞在了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十分好听。 “这东西质地还挺不错嘛!”顾北嘟喃一声,脚下的步子随着护心镜敲击石板路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初若桃再从病榻上下来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城主府的粮食已经快吃没了,院子里又住满了避难的百姓,初勘便只好命一些手脚麻利的城卫去避难者家中寻找一些可以裹腹的食物。 然,过了许久了,还是不见初勘回来,便是孟如阳似乎也好几日夜没出现了。顾北的身子还为恢复,便陪着初若桃在府中等候,秦夜只身出门去寻初勘。 扬州街头又出现了上一次山灵攻城是的破败景象,秦夜循着避难百姓提供的地址寻过去,却发现,初勘和城卫根本就不在那里,又寻了几家,依旧没看到初勘和城卫们的影子。 倒是在孟家的旧宅子里,发现了孟如阳的行踪,与孟如阳一起的还有上次发现的那个在城内杀人的黑衣年轻人。 秦夜一惊,侧身躲到暗处,将孟如阳与那个年轻男子的对话全部尽收眼底。 “主人!所有人都躲起来了,城主府进不去,倒是其他的富户家能进入,但,那里并没有我们需要的魂灵。” 年轻的男子单膝跪倒在孟如阳身边,孟如阳背着手,背对着他。 “这些事,便不用你操心了。”孟如阳一直都是背着身子,声音也变得十分粗哑,“冥府可安排好了?” “姓水的那小子在冥府,他好似能耳听八方,我根本无法下手。”年轻男子说着低下了头。 孟如阳的身子侧了侧,声音变得阴郁,“那还留你做什么?”说罢便随手一挥,收走了那年轻人肩头的三魂火,年轻人也随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不多时,便化成了一抹暗黑色的尘土。 待秦夜回过神来的时候,孟如阳也消失不见了。 秦夜自暗处走出来,上前捏起那年轻人化成的尘土嗅了嗅,眉头不由皱在一起,这灰烬中竟没有一丁点生命的余味。 也就是说,孟如阳不仅吸了那人的魂火,还用他的赤金焰将那人熔为了灰烬,共处这么久,秦夜第一次察觉到孟如阳的残忍。 初若桃! 猛地想到身上还有重伤的初若桃,秦夜想也不想便放弃寻找初勘,径直回了城主府。这天下没有什么能与初若桃的安全相比较的。 然,孟如阳并未回城主府,秦夜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恰好,他寻了一天都未寻到的初勘也带着城卫回来了。 城卫们在城内搜寻了一大圈,带回来不少吃食,若是省着点吃,应当能坚持到初若桃的伤痊愈。 秦夜本不打算让初若桃直接与顾子彦对战的,他不想再让一万年前的事发生,但,若是初若桃不上战场,他一个人很难战胜顾子彦。 顾子彦不死,他与初若桃便过不上安生日子。 府内的百姓才解决了温饱问题,城内便又出现了祸乱的兽族士兵,这次领兵的不是普通的兽将了,而是不久前,刚刚从秦夜手中捡回一条命的翊霖。 翊霖不似往日的兽族人一般只攻城主府,凡是城内所有有活人的区域,都会受到兽族的攻击,那些兽兵更是残忍到直接将百姓当成增长修为的灵餐来食用。 于是,扬州城内所有能活着逃出魔爪的人,便都找来了城主府。 翊霖接到的命令是屠城,即使知道城主府内的人他惹不起,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数目不少的一大批兽族人,学着主人顾子彦的样子,将城主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打不过,可以围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秦夜一般厉害,秦夜也不是神通广大到可以庇护所有人。 秦夜很有耐性和他们耗着,倒是初若桃,随着身体的恢复,见着府门外围着那么多长相丑陋的兽族人,心中的烦躁一阵一阵的。秦夜一个不留神,她便提着弑神戟出了府门。 “你这是拿不回想要的东西,便想了这么卑贱的招数吗?” 初若桃握着弑神戟,慢慢走下石阶,出了结界,便朝着翊霖身边的兽兵们挥了挥手,那些兽兵便定在原地不动了。 翊霖笑笑,“看来,你是痊愈了,竟能使这么大面积的定身咒。” 初若桃不屑地抬抬眼皮,“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定身咒!” 翊霖闻言一惊,回身看一眼身边的兽兵,发现那些兽兵的生命体征都静止了,惊讶地看向初若桃,“时间静止?” “你果真成了妖神?”翊霖的身子不自主的朝后退了一小步,发现自己的可笑行为后,忙又上前一步,道,“我王说过,你不是妖神,妖神不会受伤!” 初若桃摊摊手,很无辜的回道,“我没说我是妖神啊,一直都是你们在说而已。” 翊霖看向初若桃身后,不说话,果断的退到了所有兽族士兵身后。秦夜自石阶上走下来,忍不住笑了,“本君魔鬼吗?竟将你吓成这般模样?” 翊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冷声回道,“管你是神,是魔,只要我王拿下九重天,你们两个便都得死!” “这么自信?”初若桃笑笑,随手变出一片树叶在掌心,“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顾子彦说过,他上次兵败,是因何由?” 初若桃说罢,手中的枫叶條地飞离,瞬间变成一密密麻麻的大片树叶,齐齐朝着翊霖和兽族士兵飞去。 翊霖见状,忙抽出宝剑迎上飞来的树叶,顷刻间,耳边全是叮叮当当的树叶和剑身相撞击的声音。 “你杀我扬州百姓,抢走的东西,是不是该还回来啊?”初若桃的手指在弑神戟圆杆摩挲着,拇指尖不经意间又飞出一片枫叶。 “初若桃,兽族人千千万,是杀不尽的,断不能多增无谓的杀孽。”秦夜低声唤道,上前将初若桃拉进怀里,轻柔地拍拍她的背。 第149章 红枫破禁锢 神与魔,初若桃似乎已经有了选择,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翊霖将面前的树叶全部击落后,才发现,他带来的兽兵,已经被初若桃轻轻一个弹指,杀死了一多半。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点点头,看向站在兽兵后边的翊霖,“带着你的人滚回昆仑。”说完,初若桃朝着还活着的兽兵挥挥衣袖,那些人也被树叶伤到了,但,都是轻伤。 翊霖见初若桃不再杀人了,便也收起宝剑,飞身退到身后的客栈内,远远的看着初若桃,回道,“我王有令,不管是死是活,五日之内,你们不能踏出这座院子半步。” 初若桃和秦夜闻言,相视一眼,已然猜到了翊霖的言外之意。秦夜拍拍初若桃的肩,再三叮嘱道,“无论如何,切莫乱杀无辜。” 见初若桃点头应了,秦夜这才放心的化作一阵雾气,直冲九霄云天。 顾子彦吩咐翊霖守着扬州城,为的便是要趁秦夜和初若桃都不在的时候,好攻下九重天。 秦夜到了九重天的时候,楚勋和许淼第二次集合天兵天将,准备最后一次迎战顾子彦。,没有秦夜或者是初若桃,天族的军队不堪一击,连连败退,人才少到就连天帝都要亲自披甲上阵了。 看到秦夜出现,楚勋颇为意外,与顾子彦的第一场战上,白秋月是带兵的将,顾子彦是指挥的帅,他们没见到翊霖便已料到翊霖是带着人到了扬州城围困城主府。 心中还一度担心初若桃的伤没有完全恢复,如今,见到秦夜,说明初若桃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他们心中的悬着的石头便也落地了。 天族的将士们看到秦夜归来,瞬间士气大增,这一战,若还是白秋月带兵,那兽族必败无疑了。 然,楚勋和许淼并没有提前通知秦夜带兵的是白秋月,直到正面攻击了,秦夜才看见对面同样是一身戎装的白秋月。 今日的白秋月褪去了红色的衣袍,换上了杏色的衬衣,外套了一副银色的战甲,头上没有头盔,却是佩戴着一根坠了两个仙贝灵珠的发簪。 看到发簪后,秦夜的眸色渐渐变深。白秋月头上佩戴的发簪,正是他许久前亲自为初若桃戴在头上的那根护身的簪,许久不见初若桃佩戴,以为是被她收起来了,原来是不经意间落到了白秋月手里。 于是,还未开战,秦夜便先独身跑了一趟敌营,亲手自白秋月头上摘下了那根发簪。 “没想到梧桐树还会偷东西!” 待白秋月发现头发散在肩上的时候,秦夜已经回到了天族的阵地,手里拿着那根发簪,用锦帕轻轻地擦拭着,擦完后,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秦夜冷笑着抬起头来,看向白秋月,“也是,梧桐树的树枝不少,根须也多,手伸得长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秦夜说罢,天族的士兵们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秦夜看到站在对面的白秋月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便毫不犹豫的抽出佩剑,举过头顶,下令道,“杀过去,夺回我们的疆土!” “冲啊——” 秦夜空降战场,天族的士兵们本就十分兴奋,适才他又很轻易的在敌军阵营中过了一个来回,看的天族士兵个个热血喷张,手中的兵器早已向冲上去尽情舔舐兽族人的鲜血了。 霎时间,喊声震的云层发颤,将雷鸣般的语音传出更远的地方。 果真,有了秦夜,便是秦夜不出手,光是楚勋和许淼也能将那些在天族地盘上横行了一月有余的兽族士兵打的节节败退。 最后,白秋月披头散发的带着还活着的兽族士兵躲回了驻地,结束了第二次会战。 秦夜见天族士兵伤亡不大,便与楚勋和许淼商议调整战术后,带着天族的战士追了上去。初若桃的伤势已康复,他便应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将天族失去的领地一并夺回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秦夜想的那么顺利,白秋月带着兵退回了驻地,顾子彦那边便似早已料到结局一般,带着新的一批兽族人堵上了秦夜追击的路。 这一次带兵的是顾子彦,秦夜便不能旁观了,“怎么?你家主子不出关,你就还打算继续四处咬人?” 顾子彦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所有人都知道,西王母的昆仑山,顾子彦便是首员守门大将,而,在凡间,狗是为人类看门的。 秦夜的话言外之意显然已经很明显了。 顾子彦脸色阴沉的朝着身后的兽兵兽将挥挥手,自己也拔出手中的剑,纵身跃向秦夜,秦夜不慌不忙的把剑迎上。 有些事,早就该解决了,只是,他一味的逃避,才导致了今日的严重后果。 “初若桃因两颗恶灵丸坠入魔道,是不是出乎你的预料?” 几个回合下来,秦夜明显已稍微占了上风,顾子彦见状,便挑了一个只有秦夜知道的秘密说出来,以此,刺激秦夜。 “不,得知你受蓝璃摆布,我才觉得很意外。” 秦夜当然知晓顾子彦最讨厌的是什么,看他那么得意的揭人秘密,便也顺便揭了一下他的秘密。 果然,顾子彦被激怒了,手中长剑的灵力大盛,且是青色和黑色相间的那种。很快,秦夜稍占的上风便被顾子彦追了回来,且被顾子彦追的一路不停的倒退。 “你说,我们两个殉职,会不会被追封个什么号?” 秦夜突然笑着问顾子彦,趁着顾子彦错愕的时候,秦夜手中的长剑变成了一柄金枪,枪头上还挑着一团赤金色光。 “秦夜你?” 顾子彦见状,忙提剑退后。不料秦夜又追上来,另一手中的灵力将顾子彦的剑困住,笑道,“能让本君使蟠龙枪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既然你那么喜欢针对天族,那祭了本君的枪,便当是你偿还这么多年来对天族的亏欠吧。” 秦夜说罢,便开始吟诵咒语,顾子彦闻声脸色大变,想要再后退,却发现秦夜手中的金枪上张开了一张诺大的网,将他罩了起来。 “祭金枪?”顾子彦看一眼被秦夜灵力困住的长剑,松开手,朝着后面退去,抬头看一眼身后的楚勋和许淼,诡异的笑道,“拉两个垫背的可好?” 顾子彦说罢,飞快的回身,一手一个将楚勋和许淼提起挡在身前,“少两个没用的天将,秦夜殿下不会心疼吧?” 秦夜一愣,握着金枪的手,微微一抖,飞快的将已经撒出去的网收回来,强大的反噬力量随着金网收起,迅速回窜回丹田。 “噗!” 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一阵痛感袭遍四肢百货,秦夜拄着蟠龙枪勉强站稳身子,缓一缓,立刻使出一招回龙枪刺向顾子彦。 顾子彦见秦夜的金网收了起来,便冷笑着将楚勋和许淼扔出去,伸手唤回宝剑,迎上秦夜枪头上飞击过来的灵力。 第150章 第一次设局 冷哼一声,“撤!” 顾子彦得意的笑笑,带着兽兵兽将们直接撤回了玉山。今日这一战,当中出了差错的环节太多,再做逗留,两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倒不如先撤回,在另寻战机。 顾子彦撤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扬州城,翊霖得到消息,便带着兽兵撤回了昆仑。 初若桃见翊霖撤兵了,心知九重天的战定是分出了胜负,然却迟迟不见秦夜回来,又见孟如阳回来了,也顾不上询问孟如阳失踪数日的原因,便径直奔九重天而去。 秦夜的反噬并不是很重,但楚勋和许淼却执意将他带回了凌霄殿。踏进殿门,秦夜才知道,天帝这是早就与楚勋和许淼打过招呼了。 秦夜回身看一眼已经退到他身后的楚勋和许淼,不禁有些生气,“还真不如将你们一同祭了蟠龙枪!” 秦夜没好气的斥一声,回身看向天帝,“天帝的招数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天帝尴尬的红了脸,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道,“朕已经退了兽族的婚约,你说你们两个为何还是不肯回来?” 天帝说罢,朝着身边的宫娥摆摆手,宫娥端着一个大木盘子走到秦夜面前。秦夜一看,原来天帝是想用九卿凤纱收回他和初若桃的心。 秦夜笑笑,颇为为难的回道,“夫人不喜,不敢收。” “成何体统!”天地没想到秦夜会当着这么多仙家的面说这种有损皇族颜面的话,便斥责道,“身为未来天帝,怎能说这种话!将来她若不让你继承帝位,你也照做吗?” 秦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夫人不喜,便不为之,有何不可?” 天帝气结,还想说什么,被秦夜打断道,“我可不会像你,没名没分,还要听你的,简直自私到家了!” “放肆!”天帝被当着众人面揭短,脸色更是气的可怕。 秦夜冷战,“是,我若不放肆,今天也不会有初若桃这样的妻子。”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天帝没好气的念叨一句,便有听见大殿外像是有人说话,众人回身老乡门口,就见初若桃背着手,大步走进来。 “你怎地不先回家?”初若桃似没有看到其他人,径直走到秦夜身边,伸手帮他擦掉嘴边的血迹,“受伤了,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在见到初若桃之前,天帝还打算让秦夜正式册封初若桃为冥君正妃,如今看到了,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初若桃很显然是坠了魔道,秦夜是天族的太子,冥府的冥君,怎么可以和魔族的人扯上瓜葛? “秦夜,你还是休妻吧!” 天帝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众说出来,也好断了初若桃对秦夜的念想,顺便保住天族的声誉。 众仙家自然之道天帝此言的原因,但,纷纷没想到,他会当着初若桃的面说出来,都忍不住将视线聚在了初若桃身上。 初若桃和秦夜同时收起笑意,看向天帝。 “你莫不是觉得我打退了顾子彦,是对天族的帝位有所留恋吧?” 秦夜沉声问道。 初若桃想唤出弑神戟,手腕却被被秦夜抓住。初若桃抬头看向天帝,问道,“天帝可知,为什么会我还会登上九重天?” 天帝摇摇头,“不知。” “因为我夫君在这里。”初若桃的视线再次回到秦夜身上。这是她渡劫后,第一次唤秦夜“夫君”。 天帝不屑哼道,“你现在很显然已经没有与他在一起的资格了!” “住嘴!”秦夜怕天帝再说下去,初若桃会生气,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殿内其他的仙家。 但那些仙家没有一个看懂秦夜的用意,反倒是秦夜的态度惹的众人接头接耳,非议阵阵。 “有没有资格与他在一起,并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了,你的帝位,我们也并不稀罕,我们出手与顾子彦对抗完全是因为……”初若桃大步走上前,接着道,“完全是因为凡间的那些无辜百姓,毕竟,顾子彦一天不死心,天下苍生便一天不得安生。” 初若桃每往前走一步,天帝的脸色便白上几分。初若桃见他实在是吓得不轻,便折回身走到秦夜身边,将那侍婢奉过来的九卿凤纱收起,笑着道,“这个到还是要谢谢你的,毕竟,我与他的缘分修成正果,也有你的功劳。” “这九卿凤纱,我收了。”初若桃回身看着天帝,直将天帝气的坐在龙椅上哆嗦起来,才笑着挽起秦夜的胳膊道,“走吧。” 秦夜点点头,“嗯。” “秦夜殿下!”楚勋突然站在初若桃和秦夜的面前,眸中全是恳求。 与顾子彦这一战,还未真的分出胜负,若秦夜现在随着初若桃回了扬州,顾子彦卷土重来,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无疑是要将天宫让给顾子彦了。 初若桃没有看楚勋,倒是看了一眼许淼,莞尔一笑,“你这条命,我没白救。” 许淼笑笑,看了一眼秦夜,“末将觉得楚将军所言极是,还是彻底除了顾子彦,二位再离开吧。” 许淼的话才说完,门外来人又传,顾子彦再度起兵,此时已出了玉山,朝着九重天而来。 秦夜无奈的看着初若桃,“看来,还真是只有除了顾子彦我们方能安生。” “嗯!” 初若桃点头的同时身上便换了装,一套红色的战甲束在初若桃身上,再加上她手中唤出的弑神戟,“你被蟠龙枪反噬,还是莫与他正面对战了,交给我吧!” 初若桃说罢另一边手中唤出了战刀,左右手中都有兵器,只差恢复六臂的全盛形态了。 “你的身体……”看到初若桃手中唤出了两样兵器,秦夜心知初若桃是要用六臂形态迎战顾子彦,不由担心起来,六臂的全盛形态,以初若桃目前的身体,怕是不能完全承受。 初若桃转头笑笑,“无碍了。” 秦夜将信将疑的与初若桃一同出了凌霄殿。临出门时,初若桃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天帝,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与江山你已做出了抉择,那,生与死,我也势必要做一次抉择的。 战场再见,顾子彦看到了初若桃,又见初若桃唤出了两样兵器,轻笑道,“你的全盛形态现在的身子能承受?还是说,你准备让秦夜孤独余生?” “闭嘴!”初若桃怒道,“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还是乖乖的回昆仑,准备迎西王母出关吧!” 顾子彦脸色一变,他近日来屡屡挑起战争,不惜损兵折将强攻九重天,就是因为近期便是西王母出关的日子了,西王母一旦出关,昆仑便不是他说了算了。 “哼!”顾子彦冷哼一声,挥手出剑,“今日,你们夫妻终于凑齐了,那便都留在这里吧!”顾子彦说罢,便抽剑出鞘,无视天族士兵摆出的新阵法,高高举起长剑,向身后的士兵们下令攻击。 第151章 初若桃昏迷中 四海所有的兽族士兵都被顾子彦调去了战场,那些被兽兵长时间滋扰的凡间百姓倒是解放了。 顾北见扬州的兽族人都撤了,便直奔冥府而去。 顾子彦每次出现灵力都有提升,但,顾北记得,初若桃第一次战胜顾子彦时,凭的是镇压万鬼的束魂伞。陆前几次,顾子彦都吃了亏,顾北总觉得,这一次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胜了。 顾北寻到冥府的时候,冥府内外,戒备森严,好似即将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顾北到了冥府便奔忘川而去了。 忘川河边的红伞铺子十分惹眼,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初若桃将判官的笔扔进忘川时,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疑惑初若桃下了水,为何没有恶灵敢触碰她,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河岸边的红伞铺。 红伞铺子已然如往日一般,散开再河岸边,偶尔有一个两个的游魂路过,买一柄,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铺子的主人,于是买伞便成了拿伞。 顾北因伤势还未完全康复,便是走进铺子,也只能是以本体示人。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红伞铺子中有一把伞因人走错路,而挪了地方。 顾北便径直走到了那把挪了地方的红三前,用灵力将红伞举了起来,不多时便听见有人问道,“客官喜欢吗?” 声音是那种很阴森的感觉,顾北的胡子抖了抖,沉声回道,“不。” “那客官可有喜欢的伞?”那个声音又问道。 顾北将拾起的伞放回地上,回身看一眼伞铺地最后面,迈步走过去,“我喜欢的便是我主人喜欢的。” “你守了忘川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主人喜欢上很么吧?”顾北走到伞铺的后面,看着空荡荡的地面问道。 这一次没有回答的声音了,顾北的猫爪在地面上轻轻跺了一下,冷声问道,“主人当前有难,你不出面,难道是真想主人就此陨落?” 地面依旧没有动静,顾北回身回道红伞铺子里,用灵力将所有的红伞全部举起,停置在半空中,再次问道,“主人与你相伴数万年,竟比不过这一万年的清静?” 伞铺依旧没有动静,顾北的忍耐力被消耗的所剩无几,想到此时的初若桃有可能在九重天与顾子彦正战的幸苦,一股烦躁感冲上心头。 “你这窝囊脾气,何时能改?” 顾北厉喝一声,周身灵力大盛,将被他举上半空的红伞绞个粉碎,然后看着漫天飞落下了红色伞屑,气的直鼓肚子。 待漫天的红伞屑落尽的时候,顾北忽地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回身便见忘川河中水浪翻滚的厉害,似有什么东西自水下钻出来一般。 顾北快步跑到河边,便见一个红色的细杆子自河水中漂起来,杆子的末端刻着一个怪异的字符。顾北一眼便认出了,这杆子便是束魂伞的伞把。 “躲够了?”顾北吹着小胡子,仰首看着已经自水中钻出,飘上半空中的束魂伞。 “你给主人惹的祸,还不够多?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想到来骗我?”束魂伞的声音颇为不屑,说话的时候,伞身是不是得震动一下。 “骗你?”顾北冷笑一声,“你的伞铺每日都有这么多的游魂经过,不会没听过一些传言吧?” “传言不可信!”红伞很固执的转了一圈,伞身开始下降,似要重新回到河底一般。 “站住!”顾北走到河边看着正在下坠的束魂伞,问道,“你知晓我是因何被主人赶到中曲山的吧?” 束魂伞停止了下坠,取笑道,“你还好意思提那些陈年旧事?我都替你臊的慌!” 顾北被气的有些急了,锋利的猫爪在河岸边不停的挠着地,“老子现在说的是去救主人!”顾北有些气急了,说完爪子下便开始汇聚灵力,朝着束魂伞飞去,“那个兽族的老不死的出来到处作恶,你在那些路过的游魂中没听到过吗?” 束魂伞知道顾北生气了,但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出手攻击,便毫不犹豫的回击一招,“游魂说的也是道听途说,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喵的!”顾北气急败坏的再次发出一招,狠声道,“老子怎么说,你才能信?” 束魂伞在空中旋转一圈,躲过他的攻击,没有搭理他,身子开始往河中下坠。 “前几日是不是有个小屁孩和主人来过?”顾北忽地想起来,在他“离家出走”的前一天,他亲眼看到了水月将初若桃拉到了忘川边,在伞铺中走了一圈,回去的时候似乎还受了些什么刺激,初若桃一直说头疼。 束魂伞闻声再次停止下坠,问道,“你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还侵袭了主人的记忆,是不是?”顾北继续追问道。 束魂伞没有回答,依旧飘在空中。顾北见状便接着道,“随主人来的那个小孩,现在就收在是非阁,文修罗与顾子彦暗度陈仓,被主人发现,带回了冥府。” “停!”束魂伞打断道,“主人怎的管了这么多狗屁事?” 顾北闻言,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低着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努呼声。束魂伞闻言身子开始急速往水中下坠。 “喵——呜!”顾北这一次是真的被束魂伞的态度激怒了,浑身的灵力倾巢而出,朝着极速往水中降落的束魂伞。 “怎么?你想打架吗?”束魂伞见顾北气势汹汹,开始用灵力冻结河面的水,便停止下坠,再次飞升到半空中,调声问道。 顾北眼中红光越来越盛,袭向束魂伞的灵力越来越强有力,用行动回答者着束魂伞的疑问。 “那我便替主人打醒你这只爱出风头的猫!” 束魂伞说罢,周身的灵力开始汇聚,伞未撑开,却见伞下的忘川河水开始沸腾着凝成水柱,水柱将束魂伞高高托起,待顾北的灵力攻近的时候,水柱突然向四周散开,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且全是朝着顾北站着的地方涌来,顾北未来得及闪躲,便被携带了束魂伞灵力的忘川河水浇成了落汤猫。 忘川河水与别的水不一样,水中满是恶灵,所以,河水自顾北身上落下后,顾北身上的猫毛中多了的不只有河水,还有宿在河水中的恶灵。 “噗!”顾北吐一口血,瘫坐在河边,“我没跟你开玩笑,主人此时正在九重天与那个顾子彦对战,没有你,主人赢不了他。” 束魂伞见顾北都被打的吐血在地了还在说这件事,心中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立刻旋身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去。 “等等我!”顾北的猫爪子伸了伸,但,束魂伞显然已经走远了,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顾北想也不想赶忙翻身起来,缓了口气,连忙朝着九重天追去。 第152章 入初若桃梦中 九重天的战场上,真如顾北说的一般,初若桃和秦夜两人都不是顾子彦的对手,再加上,顾子彦还带了翊霖和白秋月,身上被蟠龙枪反噬的伤还未好,便只能对付修为稍弱的翊霖和白秋月。 初若桃少了一件束魂伞,虽与顾子彦战的有些吃了,但也还未落到下风的地步,倒是许淼和楚勋,数日来连续打了好几次战,浑身的力气和总感觉不够使一般,便是几个品阶低下的兽将也能将他们二人围攻的气喘连连。 然,初若桃也是大伤初愈,在耐力上似乎根本敌不过身上没有任何伤的顾子彦。 便是有红枫叶助阵,初若桃的弑神戟还是久久不能与顾子彦分出胜负。 忽地,与秦夜缠斗的翊霖似受了伤,身上的伤口中开始往出冒彩色的毛,秦夜见状,便改为主攻翊霖。 秦夜看初若桃与顾子彦也是在耗损着彼此的体力,想到初若桃大伤初愈,在体力上很可能不是顾子彦的对手,情急之下,便直接使出了蟠龙枪,飞身上前在初若桃手中结过了顾子彦的招式,与初若桃换了一下战斗的位置。 翊霖惧怕弑神戟,是在青丘朝戟归位时,初若桃便发现的,于是,换到初若桃手中后,初若桃也只选择主攻翊霖。翊霖被初若桃逼的节节败退,白秋月在一旁加以干扰,也只是犹如给大象挠痒痒一般,对于初若桃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 很快,翊霖便被初若桃打的伤痕累累,白秋月在一旁接应着,试图想让翊霖休息一下,不料初若桃得弑神戟稍微用力,白秋月便先倒在地上。 “翊霖,你看看我手中的弑神戟是不是很像一个人?”初若桃笑着,将弑神戟扶正,立在翊霖面前。 翊霖的视线随着初若桃的话,聚集在弑神戟上,却看见弑神戟上不断地飘过许多个被他害死的人,朝戟、初忠、杨柳意……每一张脸上都是血迹斑斑,本就心中有鬼的翊霖看的更是心惊肉跳。 见翊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初若桃趁机举起弑神戟,朝着翊霖飞射过去,口中愤愤的喊道,“你觉得你害死多少人,这里便有多少人的冤魂在找你索命!” 初若桃的话刚说完,手中的弑神戟便飞快的朝着翊霖刺去。不料,白秋月突然从一边飞扑过来,挡在了翊霖身前,初若桃一惊,握着弑神戟的手不由得提了提,落下时还是不偏不倚的刺进了白秋月的肩胛骨处。 初若桃一愣,手不自觉得用力将弑神戟抽出来,看着白秋月,“弑神戟一旦触碰,你便没有往生的机会,即便是强留精魂也无济于事!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去替一个真正伤害到你的人赴死?” 白秋月回身看了一眼翊霖,嘴角浮上一抹笑,“他虽毁了我的人生,但,他也救了我的命。欠人的终需要还的!”更何况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早日有个了结,断了念想,也断了痛苦。 白秋月说罢,初若桃便觉身上有一股力量在流失,但又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流失并不影响她的修为,便抬起头来看向白秋月,白秋月适才说的话,难道就是在召回藏在他身上的那一缕精魂?白秋月的元神受的是弑神戟的伤,也就是说,元神在覆灭之前,会将那意思流落在外的精魂召回? 初若桃很快便察觉出了那抹精魂的流失,忍不住苦笑,白秋月追了她许久想要索回精魂,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白秋月!”晃过神来的翊霖红着眼扑倒在白秋月身前,伸手将白秋月紧紧护在怀里,哽咽着道,“我是想让你更了解我,我是想让你真的爱上我,跟随我!”翊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呢喃,“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你我都错了,爱,是善良的改变,而我们却背道而驰这么长时间。”白秋月笑笑,强撑着伸手抚上翊霖的脸,声音中满是愧疚,“你以后莫再对我这样的人动心了,不值得……” 秦夜,我已为你违背了多少时间的良知,这根本就不是爱,而是在给你的魂灵在增加罪孽!而你,却从未对我动过分毫情。白秋月努力的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还在于顾子彦战斗的秦夜,唇角微微翘起。 我们就此解脱吧…… “你走吧,莫再随他作孽了,莫要等到西王母归来,再认错就来不及了。” 初若桃冷声道,声音落下的时候,白秋月身影在翊霖的怀里化为乌有,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条长长的银项链掉在地上,翊霖伸手拾起项链,想到他初赠白秋月银项链时,白秋月是将项链直接塞进了怀里,而并非是戴在颈间,红着的眼中滚落一滴泪。 看来,白秋月的心里自始自终都是只有秦夜一人,难怪每次找初若桃麻烦都会故意避开秦夜。 初若桃看一眼翊霖手里的项链,知道他还是放不下白秋月,便缓了缓语气道,“她的本体在中曲山吧,好像离这里很近。” 初若桃一语点醒梦中人,翊霖闻言,仰起头看一眼初若桃,抓着项链化作一阵雾气,朝着中曲山的方向飘去。 初若桃得了空隙便直奔秦夜和顾子彦进前,手执弑神戟于秦夜并排站在一起,唇角弯弯的看向秦夜,“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好的时间,便是与你在一起。” 初若桃突然神经质,惹的秦夜手中的蟠龙枪不由的停了一下,初若桃顺势伸过弑神戟挑起顾子彦刺过来的长剑,迎上顾子彦越来越凌厉的招式。 “夫人这是那根筋抽了,跑来战场上与为夫?”秦夜笑的十分无奈,蟠龙枪横挑,试图从初若桃手中接回顾子彦的攻击。 “婆婆妈妈!”顾子彦似被两人的打情骂俏激怒了,手中的剑身上开始泛起红色的光泽,身子也朝后翻腾几圈,反手将剑伸向身边的兽族人,那个被剑刺中的兽族人便飞快的融成了一股子力量,被剑身如数吸收。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到第八个的时候,初若桃猛地发现,顾子彦身上的灵力也在飞速暴涨。 “阻止他!”初若桃看一眼秦夜,大声喊道,单手提起弑神戟朝着还在不断吸收魂灵的顾子彦刺过去。 顾子彦似早已料到了初若桃会有这一招,人影一闪,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便是在初若桃的身后,抬腿在初若桃的后背狠狠踢了一脚。 初若桃握着弑神戟未刺到顾子彦,便觉腰间一疼,整个人便被顾子彦一脚踹的腾空而起。 秦夜见状立刻飞身上前将初若桃接在怀里,“你没事吧?” 初若桃摇摇头,疑惑的看向顾子彦手中的长剑,“他在吞噬魂灵?” 第153章 死后而复生 “对,还有魂灵本身的灵力修为。”秦夜回道。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成为他手中那把剑的食物的!”初若桃皱眉盯着顾子彦的剑,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计策。 “莫不如,我再试一次蟠龙枪?”秦夜说着便要举枪再次吟念寄枪咒语。 “不行!”初若桃伸手拦着,“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再冒险!” 初若桃说罢,周身灵力开始凝聚,面容痛苦的纠结在一起,整个人飘起来,在原地旋转起来。 “你做什么!”秦夜仰头看着初若桃,话才落下,顾子彦的剑便刺了过来。 秦夜连忙收敛心神提枪迎上,却猛然间发现,顾子彦的剑变的一场沉重,顾子彦每一剑砍在蟠龙枪上,他的虎口都被震得酥酥的发麻。 秦夜抬头看向顾子彦的剑,竟发现顾子彦的身子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适才还是英俊男人的顾子彦,此时已变回了本体,一颗颗头自颈侧长出来,犹如复制一般,都与本体的头颅一模一样。 “你竟靠着吸食同类的魂灵,恢复到了如此程度!”秦夜顾不得看初若桃,直接提枪刺向顾子彦还未完全长出来的第九只头。 然,顾子彦的其他头颅已经完全长成,秦夜还未靠近那第九个头颅,顾子彦便已提剑迎上了他的蟠龙枪,“六臂战神与我还只是个平手,你一个名不副实的上神竟敢对我的九头下手!” 秦夜被顾子彦震得不断的后退,再抬头时便看见初若桃也恢复到了六臂的形态,战刀和弑神戟已经握在手中,另一双手中握着的是一件随手变出来的长剑,六臂战神原有的三件神器中,如今只差一把束魂伞了。 “古月,你的束魂伞呢?” 顾子彦轻蔑的笑一声,九只头朝着初若桃和秦夜发起攻击,初若桃的六只手臂虽都有兵器,但,仍旧不敌顾子彦的九头形态。 秦夜的蟠龙枪更是无法左右兼顾,不多时,他的身上便被顾子彦九头中喷射出来的火和水伤到了。 初若桃见状,便用灵力直接将秦夜送回到阵营的最后方,自己孤身一人六条手臂与顾子彦战在一起。 楚勋与许淼被兽族士兵一茬一茬的围起来,秦夜即便是被初若桃送到了阵营的最后方,他的身侧也很快围了一大群的兽族士兵。 初若桃看秦夜被兽族士兵围困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想到秦夜身上的伤,便朝着那些将楚勋和许淼围困起来的兽兵们扔过去几片枫叶,用枫叶隔开一道屏障,与楚勋和许淼大声喊道,“你们去将秦夜护送回去!” “是!” “是!” 两人应一声朝着秦夜的方向飞过去。 顾子彦见初若桃手中握了枫叶,眸中便又多了几分狠意,又见初若桃要分心照看秦夜,浑身杀意暴涨,九只头的一起朝着初若桃攻过去。 与许淼一同转过身的楚勋,忽觉耳边风声有异,回身便见初若桃身后的顾子彦正聚集了九只头的灵力,朝着初若桃袭过来。楚勋来不及思索,身影一闪,将初若桃护身前,“快走!”大喊一声后,用力将初若桃推出数丈外。 “你许是没见过我楚家真正的傀儡术吧?”楚勋回身看着顾子彦,自怀里取出一个金色的短杵,“葬往生,断轮回,金尸安!”楚勋念完词后,将短杵用力插.进自己的心口,金色的杵在沾了楚勋的血以后,开始融化,直到最后,金色杵化成了金色的血水,将楚勋心口处的伤贴上,迅速的干涸。 “吼!” 顾子彦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初若桃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刚才还是个人的楚勋,此时已变成了一具金色的尸体,身上的肌肤快速干枯,连同眼中的瞳仁也变成了金色的。 楚勋回身最后看了初若桃一眼,嘴唇才张开,便又重重合上,接着便是不知痛痒的疯狂向顾子彦发出攻击。 那些还在与兽族士兵战斗的楚家傀儡师,闻声纷纷回过身来,看到楚勋的样子后,立刻跪倒在地,悲呼一声“少主!” 楚家所有的傀儡师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地,又是同时起身挥出一大片的药傀儡。 初若桃回身看向最后面的秦夜,怎么回事,不是说药傀儡已经禁用了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秦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便见顾子彦已经将变成金尸的楚勋打倒在地。但,尸是没有人性,没有知觉的,顾子彦无奈只要空出两个头颅来专门对付楚勋。 “古月!你还有替死鬼吗?”顾子彦看向站在勖勉身侧的初若桃,眼神阴狠,嘴角的笑比修罗地狱的恶修罗还要可怕许多。 初若桃看一眼为了就自己而变成无知无觉得金尸的楚勋,脸色三九酷寒还要冷,手中的弑神戟不断地发出嗡鸣声,随后,便见初若桃指着弑神戟腾身飞起,又朝着顾子彦迎面劈过来。 “顾子彦,就算没有束魂伞,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将你赶回昆仑!”初若桃喊着,弑神戟上泛出阵阵强烈的灵光。 然,尽管顾子彦被金尸分去了两个头颅,因他本身强大,又吸食了许多本族的高修为的兽将,初若桃的灵力即便是伤到他,他也能回手给初若桃以致命一击! “噗!” 顾子彦的其中一颗头颅中吐出来许多的冰球球,每颗都朝着初若桃的心口飞去,砰砰砰的声音过后,初若桃便被顾子彦的冰球打的捂着心口退回到了许淼身边。 “你怎么样?”许淼扶着初若桃站稳。 初若桃摇摇头,还要提着弑神戟上前与顾子彦一战,却觉得浑身如散架了一般,好似顾子彦刚才的冰球不仅攻击了她,击中的还是她身上的每个紧要关节。 “感觉如何?”顾子彦邪笑着看向初若桃举起弑神戟,又不得不将弑神戟重新放回到地上。 “顾子彦!”初若桃怒视着顾子彦,抬手吹出几片枫叶,枫叶带着利刃,席卷着漫天的寒气,朝着顾子彦的门面飞去。 “无用的!”顾子彦抬手,一团灵力在面前凝成一片屏风,将枫叶挡在屏风外。 初若桃脸色顿变,原本携着凌厉气势的枫叶也都停在了屏风外,随着顾子彦变幻出来的屏风,慢慢跌落在地上,随后化成一阵清风,飘散在初若桃面前。 “你为何始终不承认,这片天地,本应属我强大的兽族。”顾子彦周身开始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兽族士兵和天族士兵皆如蝼蚁一般,被漩涡卷起来,然后化成尘土。 “他这是要做什么?”许淼扶着初若桃不断地朝后退去。 “他是漩涡的中心,在吸食兽兵和天兵的修为。”初若桃扶着心口,勉强着说完一句话,便觉着嘴角有东西滑落,抬手擦了擦嘴角,看一眼,又飞快的用衣袖抹去。 第154章 识破苦肉计 “主人!” 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许淼扶着初若桃回身便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的朝着这边飞来,随后便听见秦夜的惊呼声,“束魂伞?” 初若桃唇角微扬,握着普通长剑的手高高举起,束魂伞旋转着落进初若桃的手中,红光乍现后,伞身便慢慢的张开。 初若桃手中的战刀和弑神戟同时化作白光回到玉扣中,初若桃的六双手中,立刻出现了两柄束魂伞。 顾子彦也看到了束魂伞,周身的漩涡开始变小,待看到初若桃高高举在头顶的三柄束魂伞时,先是一愣,接着不屑地笑道,“你现在的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即便用束魂伞,也休想将我收进去!” 顾子彦言罢,脸色骤变,周身的漩涡又开始变大起来。 “将我送到他头顶!”初若桃回身看一眼许淼,眸色坚定的看着许淼。 许淼呆呆的看着初若桃手中的三把一模一样的伞。“烦请许将军将我送到顾子彦的头顶!”初若桃推了推许淼再次说道。 许淼愣愣的点点头,掌中凝聚灵力,将初若桃托起,送至顾子彦的漩涡上方。说来也怪,顾子彦漩涡周围的兽兵和天兵皆被漩涡吸了进去,然初若桃被许淼送到漩涡顶端时,却依旧可以安然无恙的高举着手中的束魂伞。 “束亡者魂,收厉者气,息怒者火,灭生者灵!” 熟悉的咒语自唇间溢出,初若桃手中的束魂伞高高飞起,伞身散出一阵强烈的红光,符咒自伞身向下,将漩涡和漩涡中心的顾子彦一并包围起来。 就在束魂伞要旋转起来的时候,符咒散下的网突然消失不见,束魂伞无力地跌回到初若桃得掌中。 “哈哈哈……” 接着就听到一阵猖狂的笑声。 顾子彦仰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初若桃,“如何,你的修为是不低,但是你身上的灵力已经不足以启动束魂伞,有伞有如何?” 顾子彦说罢,大手一挥,一股巨大的风将初若桃和束魂伞一并拍回到许淼身边。 “初若桃!”远远的便看到初若桃被顾子彦拍到地上,秦夜身影几个闪现,站在初若桃身边,一把夺过束魂伞,“我来!” 初若桃不依,瞪眼看着秦夜,“你还有天族,断不能以身犯险!” “那你说,你灵力不足,要如何才能收服他?”秦夜的声音犹如初若桃第一次在冥府闯祸是一般阴沉,阴沉到不带意思感情。 初若桃嘴角斜翘,似早已看透了秦夜的伎俩,回身看向许淼,“将我送上去,保护好秦夜殿下!” 初若桃说罢随手甩出一根绳子将秦夜捆起来,微微一笑,唇边微动,“我……爱……你……”三个字已说出口,秦夜却没有听见初若桃的声音,想要挣脱绳子去追初若桃,又发现,初若桃用的是捆仙绳。 “初若桃——!” 秦夜喊声响起的时候,许淼已经再次将初若桃送到了顾子彦的头顶,束魂伞再次启动,初若桃猛吐一口鲜血,倔犟的用手紧紧抓住伞把。 “主人,你!”束魂伞再次读懂了初若桃的意思。 她是想重蹈一万年前的覆辙,用元神作引,启动束魂伞,将顾子彦彻底拘于伞内。 初若桃笑笑,“无碍,这世上若是没有初若桃,还会有更多的人来代替我,不是吗?”束魂伞微微颤动,没有说话。 初若桃双眸微合,口中再次念起咒语,“束亡者魂,收厉者气,息怒者火,灭生者灵!” 话音落罢后,束魂伞再次旋转起来,初若桃单手掐诀,正欲元神脱壳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嗖地一下窜进伞下,将初若桃推出伞外。 “好好活着!”顾北的声音自束魂伞下传来,掉落的初若桃被许淼稳稳接在怀里,抬头时,便看到顾北剧烈抖动的猫身子。 “谁让你去的!” 初若桃声嘶力竭的吼着,却发现,黑色的身体已经自束魂伞内跌落,一团若隐若现的影子朝着伞中飘去,红色的咒语再次撒下,将伞下的顾子彦吞进其中。 万年前的那股恐惧再次侵袭着顾子彦,他不要再次遭受那样的痛苦,即便逃脱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阳光底下。 符咒的红光越来越盛,顾子彦的元神被红光从本体上剥离下来,元神痛苦的挣扎着想要脱离束魂伞的符咒网。 初若桃两手无力地解开将秦夜捆绑起来的绳子,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 她这一身都未曾因任何男人落过类,顾北是第一个,一只猫为了她,心甘情愿的现出了自己的元神。 秦夜长臂一伸,将初若桃揽在怀里,仰首看着越来越盛的红光。 顾子彦制造的漩涡小时了,周围所有的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众人都仰头,痴痴的看着那柄散发着诡异红光的伞,兽族的士兵们一家伏倒在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初若桃知道,那是兽族来自本能的恐惧。 昆仑的山神出关了? 初若桃抬头望向昆仑的方向,果然见一大片祥瑞的云雾朝着这边飘来。 她来的可真是时候,竟赶在束魂伞吞噬顾子彦之前,难不成还想救顾子彦回去? 那片祥瑞的云越飘越近,初若桃远远的便看到悠容漂亮的九朵大尾巴高高的翘在身后,走在祥云的最前面。 “望六臂战神给顾子彦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莫叫束魂伞收取他的元神!” 祥云还未彻底飘进,初若桃耳边便响起了西王母的声音,高亢的震得初若桃耳膜发疼。 这老山神还真不是一般的护短,顾子彦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她竟要三言两语便将顾子彦带走? “顾子彦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初若桃一点情面不给,束魂伞依旧飞快的旋转着,顾子彦的元神还在伞下挣扎着,朝远处走来的西王母张牙舞爪的挥动着手。 初若桃算着时间,依照西王母着速度,待她走过来,顾子彦也差不多要被束魂伞吞进去了。 “本座的话,如此没有分量?” 初若桃的视线还未从束魂伞上收回来,西王母的人便已近在眼前,脸色不慎好看的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扶着心口道,“你若能还我顾北,还我忠叔,还我扬州百姓安逸宁静,我便放他一码!” 初若桃知道,西王母的护短是一定程度的,她若是保不住她的人,那天族合兽族的关系是真的要决裂了。 西王母闻言,脸色稍转,嘴角微微翘起,“这好说。” 西王母说罢,反手摊开手掌,掌中有一支笔,“你用这支笔,借秦夜殿下的便利,将你想唤回的人全部唤回便可。” 初若桃笑着接过笔,“您那女儿……” 第155章 白秋月收精魂 “在这……”初若桃本想说出蓝璃的去处,不想她话未说完,蓝璃便自西王母的随从后钻出来,满脸愧疚的看着初若桃,“对,对不起……” 初若桃闻言,点点头,看来,这几日,她在山顶想通了不少事。 蓝璃见初若桃笑了,壮着胆子走到初若桃身边,尴尬的扯扯嘴,“我已求母亲退了天族的婚约,还二位一个清静,之前,是蓝璃无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初若桃见蓝璃道歉十分诚恳,完全不是往日见面时那般心机深重,便也笑笑,搭手回道,“多谢成全。” 蓝璃看向秦夜,还是一如初见时甜甜的唤道,“秦夜哥哥,对不起。” 秦夜未作声,看向初若桃,似在征求初若桃的意见,初若桃得视线朝着西王母晃了晃,秦夜会意的点点头,看向蓝璃,声音不咸不淡的回道,“嗯。” 蓝璃听到这声极其敷衍的回答,眼神微微失落,转身回到西王母身边。西王母朝着束魂伞挥出衣袖,束魂伞立刻停止旋转,两团黑色的影子自伞下飞出,一团飞到初若桃怀里的黑猫身上,一团飞到伏倒在地的顾子彦本体上。 “见过尊上!” 片刻后,便听见顾子彦粗喘着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众人回身便看见顾子彦变成人形,跪倒在西王母的正前面,伏着头,不敢看西王母。 西王母点点头,朝着身后的随从摆摆手,便见那些随从快步上前,将顾子彦架起,拖到人群的最后面。 “烦请秦夜殿下与天帝带句话,天族与兽族的联姻不做废,留在下一代的身上吧,本座愿与天族永世交好。” 西王母回头看向秦夜,唇角的笑散到脸上,与秦夜微微颔首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架着顾子彦离开了。 “喵~” 初若桃怀里的顾北弱弱的叫唤一声,秦夜的耳朵便不自觉得抖了抖,伸手一把抓过顾北脖颈上的毛,拖到自己怀里。 初若桃便握着伞看向秦夜,“如此,你可以与天帝有个交代了。” 秦夜眼神暗了暗,未听出初若桃的情绪,“你这是不想要我了吗?” 站在初若桃身后的许淼,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秦夜怀里的顾北抖了抖耳朵,又弱弱的叫了一声。 初若桃挥手,手中的束魂伞便化作一道红光隐入了眉间的玉扣中,初若桃看向秦夜的眉紧紧皱在一起,看着眼前完全一副小媳妇模样的秦夜,“你委屈个什么劲啊!我为了你们家的这点破事,劳心费力的,可曾落到了半点好处?” “你居然凶我?” 秦夜声音有些哑,听的初若桃忍不住笑了,回身指了指地上浑身干巴巴的楚勋,“能不能先救完人,再讨论这点事?” 秦夜点点头,大手一挥,便有天族的士兵上前将楚勋架起来,随在秦夜身后朝着天宫走去,走出不多时,初若桃又见秦夜回过身来,“你随我一同去,可好?” 初若桃无奈了,张开双臂,“你们天族的事,带我去合适?” 秦夜看看初若桃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想到初若桃现在的身份,实在无法回答初若桃的话,便带着众人转身朝着天宫而去。 初若桃抬手,举出一团灵力,自嘲的笑了笑道,“红枫万年何故坠魔,害我也跟着你倒霉!” 初若桃正欲转身朝着扬州而去,却见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影,待走近了才看清是秦清和荞玉。 “初若桃,初若桃,总算找到你了,你可知,那魇树叶的珠子被我煅成了何物?”秦清笑嘻嘻的迎上来,将一快透明的琉璃坠子放进初若桃手中,“相思坠,是不是十分好听?” 初若桃的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点点头,抬头见荞玉正满眼宠溺的看着秦清,似这世间万物,都不敌秦清唇角的一个笑来的重要。 “秦清姐姐,您带着一个修为如此高的上神,在魇树下锻造一个没什么用途的相思扣的时候。”初若桃说着伸手指了指跟在秦清身后的荞玉,“可曾想过,您的亲弟弟险些在顾子彦的手中丧命?” 秦清抬起头来,看着初若桃,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还有你吗?” “我!” 初若桃无语了,敢情人家这两口子是将秦夜的生死堵在了她的身上! “我跟你说,这相思扣是这么用的,你回家取秦夜的一滴心头血,再取自己的一滴心头血,一同滴在这琉璃扣上,你们两个便会生生世世都不分离了。” 秦清兴奋的与初若桃讲解着相思扣的用法,顺手自腰间取下一块已经变成了红色的琉璃扣举到初若桃面前道,“你看,我们的,相思扣,荞玉说了,这扣子还是有用的,省得下一世他还要费力的茫茫人海中寻我,你说,是不是很方便?” “方便,方便。”初若桃点点头,将相思扣收起来,看向秦清,“烦请姐姐带着姐夫去一趟冥府,帮我看看是非阁中的那个罪臣是否还在?” “你去做什么?”秦清疑惑地问道。 初若桃想了想,又取出相思扣,“我去与秦夜滴血认姻缘。” 秦清觉得初若桃说的事是不能拖延的,便认真的点点头,回首看了一眼荞玉道,“相公,走吧。” 荞玉点点头,袍袖一挥,带着秦清闪身离开。 初若桃看一眼手中的相思扣,想到了琼枝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她在天上地下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她与秦夜的姻缘也消失了,唯独能找到自己存在过痕迹的地方,便是曾经被她和秦夜命名为相思树的魇树上,若真的按照秦清的话去做,是不是她与秦夜便真的生生死死不分离了? 初若桃不由得自己点点头,将相思扣收在怀里,身影一闪自硝烟才散的战场消失。 扬州城的百姓终于可以打着胆子,放心的在大街上到处走了。初若桃回到扬州的时候,城主府内避难的百姓已经各回各家了。城主府熙熙攘攘的日子也终于重回了清静,只是初若桃进府门的时候,发现,府内似乎有点太过于安静了。 兽族战败,人们得救,作为城主的爹爹不是应该出来带着城卫们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吗?如今怎的,在街上不见爹爹的影子,在府内更是看不到侍婢和城卫们的影子。 “来人!”初若桃唤了一声,院子里依旧没有人回应,倒是书房的方向传来阵阵躁动。初若桃快步朝书房跑过去,便见书房们大敞着,门口躺着两个侍婢,侍婢们的脚边和周围散的到处都是书。 初若桃走近,看了一眼侍婢身上的上,迈步进书房里去查看,脚腕却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初若桃低头一看,见原本已经死了的两个侍婢正抱着她的腿朝她笑。 第156章 初若桃再昏迷 初若桃毫不犹豫的唤出战刀,将那两个侍婢的手臂砍断,跳着退出书房,站在书放门口的石阶下看着两个已经被她看了手的侍婢慢慢坐起来,咧着嘴,朝她爬过来。 侍婢的瞳孔已经变成血红色,没有黑白眼仁之分,很显然是中了一种毒,一种从楚家带出来的毒。 爹! 初若桃整个人一僵,挥手使了一个定身咒,将门口的两个侍婢定在原地,快步跑进书房,却见书房内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窜动,完全没有察觉到初若桃靠近一般。 “孟伯母?”依着身材,初若桃判定那个正在埋头祸害书房的人便是孟如阳的母亲,正要上前阻止时,想到前些日子和秦夜一起探望她时,看到的那双手。 初若桃忙对着孟母使了一个定身咒,待孟母不动,才快步走到孟母面前,待看清孟母的那张脸时,不由倒抽一口气。 红色的眼珠子往外翻着,身上到处都有蠕动的虫子,活着的虫子时不时的朝着掉到地上,初若桃捂着嘴转身干呕了一下,强忍着心口的不适,挥手将孟母变到了城主府的地牢中,又猛地想起来,地牢中还有狱卒在看守,忙又闪身移到地牢中,与那些狱卒交代清楚,并用一层薄弱结界将孟母隔离开来,以免无辜人遭到感染。 初若桃回到书放门口,想了想,手中变出一个火把,背过身去,将火把扔到两个侍婢的身上,不多时,再回过身来时,那两个侍婢便成了两堆黑漆漆的灰烬。 初若桃又去后院找了一圈,见院中没有再没有其他的感染者了,才放心,到街上去寻找自家爹爹,心中祈祷着爹爹没有受伤。 然,还是没有在城内寻到爹爹的影子,便逢人就问,终问出了爹爹的去向,原来是去了城南的小山上。 初若桃想了想没有去城外,而是转身回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的人太危险,她要确保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不再被打破。 初若桃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孟如阳正在为他母亲寻药,便是被水月带走的杨柳意。 是非阁内,水月坐在凳子上,盘腿打坐,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想想莽荒时的日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煎熬心中惦记着初若桃他们,却又因杨柳意而不能擅自离开,心中的烦闷一阵高过一阵。 初若桃和顾子彦的战如何了? 秦夜是否帮初若桃寻到了对付白秋月的法子? “你担心别人?”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是非阁的门口响起,水月抬头便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门口,身形像极了一个人,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何人?”水月警惕的看着来人,见来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挥手朝着困着杨柳意尸体的铁笼子洒了一圈的薄冰。 薄冰一层层的往上围着,水月起身朝着来人走过来。 “他们将你留在这枯燥的地方,真是不公平。”人影的声音离得越紧,越是粗哑,像是一把哑了的琴。 水月眉头一挑,笑笑,“与你何干?” “这里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更没有有趣的人,像你的性子,啧啧啧……” “小爷喜欢!” 水月不等来人说罢,便怒声打断来人的话。 “哈哈……”来人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随手朝着水月挥过去一团火球,“在下的灵力恰好火,不知,谁更胜一筹呢?” “火?”水月冷笑着,身上的衣袍开始变成烈焰一般的红色,“小爷刚好双修,你说你的赤金焰厉害呢,还是小爷的琉璃净火厉害?” 来人看到水月忽然变样,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水月会将两种相对立的灵力一同修炼。“哈哈……”过了一会儿,那人再次笑起来,随后朝着身后的门挥了挥手,“来人,将他拿下!” 随着声音落下,水月见身边立刻围过来十几位黑衣人,但是,又见那些黑衣人的脚边没有影子。 恶灵? 就在水月迟疑的时候,先进门的黑影已飞开的瞬移到了被薄冰包围的铁笼边,用赤金焰攻击薄冰,很快,薄冰便裂开了一条缝。 水月见那人已经对薄冰动了手,来不及细想便挥手朝着那团黑影扔过去一个火球,那人人影一闪,琉璃净火的火球触碰到薄冰,薄冰围城的墙瞬间崩然倒塌。 “哈哈哈……谢谢小公子!” 那人说着,大笑着伸手用力拉开铁笼的栏杆,在水月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带着杨柳意的尸体瞬间消失在是非阁内。 水月追出来的时候,未看到那个带走杨柳意的人,反倒是看到秦清和荞玉正慢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秦清看一眼水月,正要上前去问,却被荞玉一把拉住,“请问这位公子,可否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公子?”荞玉走到水月面前,嘴角撤出一抹勉强的笑。 “二位可曾看到一个黑影自这里掳走一具女尸?”水月未细听荞玉的话,皱着眉回头看一眼秦清,慌慌张张的问道。 “没有。”荞玉摇摇头,伸手在水月的面前晃了晃,再次问道,“这位公子可见到过一位七八岁的小公子?” “就是你那种说话可爱,生气也很可爱的孩子。”秦清两眼泛着水光,大步走过来,笑盈盈的看着水月。 “清清。”荞玉皱着眉,一把将秦清拉到身后,“非礼勿视。” “如玉公子,不能娶,还不许看?”秦清嘟着嘴,视线再次看向神色慌张的水月。 水月看眼前的两人并未看道那个黑影,便立刻想到了回扬州府去寻初若桃和秦夜。想到便朝着面前的秦清和荞玉拱拱手道,“暂别,荞玉上神,秦清上仙。” “在下实在是有要紧事,不能陪二位多做逗留了。”水月说罢,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是非阁的门口。 “他刚才说什么?”秦清蹙着鼻子看向荞玉。 荞玉也是一脸茫然,“他唤出了我们的名讳,但,我们并未见过他。” 秦清想了想,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脚边立刻腾起一团青色的雾气,不多时一个矮瘦的老头自雾气中走出来,朝着秦清和荞玉搭手行礼道,“不是二位神仙有何吩咐?” “地仙老儿,你可知刚才走的那位是谁?为何会知晓我们的名讳?”秦清向来比荞玉性子急,便抢在荞玉之前问道。 地仙看了看水月消失的地方,回道,“冥妃收养的小公子,水月,二位怎的,竟会不识?” 秦清看看荞玉,推一推荞玉的胳膊,“快走啊!” 荞玉方后知后觉得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地仙,然后拉起秦清的手,化作一道雾气飘飘而去。 扬州城内的秩序,也才短短几日便恢复了,初勘自城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初若桃感觉最愧对的人。 第157章 初若桃坠魔道 初若桃将府内的城卫和侍婢都赶出了城主府,自己一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门,免去任何一个病原传染的机会。 初勘带着城卫们自城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初若桃一个人躺在门口的石阶上,翘着二郎腿,喝着对面客栈送过来的酒,对着天上的云层发呆。 “闺女,怎的喝酒,不回房里,在这里,这样……”初勘皱眉看看初若桃的样子,接着道,“成何体统?” 初若桃漫不经心的抬起眉来,“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醉酒睡大街的样子,都嫁人了,还什么体统不体统。” 初若桃说着指了指初勘身后的城卫,随后便听见城卫们哄笑声一片。初若桃却是一个激灵从石阶上站起来,看着初勘身后的那个人影。 “忠……忠叔?”初若桃梗着声音唤道,仰着头,便觉眸间十分酸涩。 “初忠被山灵扔在山里,熬过了多少个日夜,可不是为了回来看你这小兔崽子红眼睛的!” 初若桃站起身来,拍拍衣裙,将手中的酒壶递到初忠面前,“忠叔,喝点解解渴。” 初忠咧着嘴,接过酒壶,小饮一口,又将酒壶递给初勘,初勘看看酒壶,并没有接,咋舌道,“闺女是给你养的,你喝吧!” 言语间似有些不满,然,脸上却写满了笑意。 初勘看一眼紧闭的大门,问初若桃,“大白天的,你为何关门?还有,这门口当值的人呢?”初勘说完,便有些生气,迈步上了石阶,推开大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初若桃正要伸手去拉自家“怒发冲冠”的老爹,老爹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本已收拾的干净利落的院子,又是一片脏乱,院子里随处可见黑色的燃过的火堆痕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初勘回身看着初若桃,初若桃抬手挠挠头,附在初勘耳侧,低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本以为,自己的英明决策,会受到父亲的大赞,不料初勘却是眉眼一横,问道,“你尚未确认过城卫是否感染,便将他们都遣走,可想过后果?” 初若桃一愣,忙回身看着身后的城卫喊道,“速去这几日当值得几位同僚家中查看,是否有异常?” 城卫们领命退去,初若桃回身看向初勘,“爹,那些侍婢们定是没受到感染,我亲自检查过的,她们是侍奉我沐浴过后,才被我遣走的。” 初勘伸手用力杵了杵初若桃的额头,道,“你呀你,从来都是如此鲁莽!” 初若桃低下头,下意识侧脸看了身边的初忠一眼,眸中不禁泛起阵阵疑云,以前的初忠,看到爹爹责骂她,定会第一时间将她护起来,然,此时的初忠竟只是木纳的笑着,看着她。 “爹,病原我已猜出个大概了,估计这一两日之内,造成这一切的人便会自己送上门来。”初若桃看一眼凌乱的院子,回身看向初勘,“但,在此之前,所有没有灵力的人都不能进入院子,以防被传染。” 初勘看一眼初若桃,指着身后的客栈下令道,“我们都暂时借住在对面客栈,一切开销由小姐支付!” “额!” 听到初勘的最后一句话,初若桃忍不住翻个白眼,秦夜又不在,即便是她负责,也只能先挂账了。 到了客栈,掌柜的分配房间的时候,初勘回身看了一眼初若桃,指着初若桃对掌柜的说,“这位不需要房间,还有,所有账全由这位付,不许挂账!” “爹!”初若桃喊一声,却被自己爹爹回首一个白眼瞪了回来,“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战神就了不起了,本官是百姓的父母官,你罔顾百姓安全,做出错误抉择,就要受到惩罚!” “我!”初若桃想说,这一切明明是她挽回的,为何现在受到惩罚的还是她,还有,秦夜不在,她要用什么去结掌柜的账? “掌柜的!给我打壶酒!”初若桃拍拍柜台,又用手指敲了敲柜台上的账本,小声道,“记上。” 初若桃刚说完,才上楼梯的初勘便回过身来,再次看向站在柜台里的掌柜的,喊道,“莫叫她赊账她若是逃了,本官咳不愈你追回!” 掌柜的笑着点点头,回身看着初若桃,指指还看着这边的初勘,颇为为难的道,“您看,城主大人的口谕……” 初若桃也不甘示弱,索性随手将腰间的玉佩扔到柜台上,“那好,我将自己押给你,若是没人赎,你便将我卖去西街尽头的画舫换钱!” 初若桃说完,回头看一眼正在上台阶的自家老爹,被自己的这句话惊得险些从楼梯上滑下来,忙趁着自家老爹扶着栏杆站起身的空隙,随手拎了一坛酒转身就跑。 初若桃拎着酒坛才走出客栈的门,便看到有一个人影飞快地在城主府的大门口闪过,初若桃将酒坛随手扔在门边,闪身消失在客站门口。 “站住!”在后院的拱门口,初若桃终于将那个闯入者拦住了。 水月回身便见初若桃面色清冷的站在身后,忙上前道,“娘亲!杨柳意丢了!” “什么时候?”初若桃闻声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反倒是平静的很。 “就是我回来之前。”水月回道。 初若桃算了一下时间,回身便快步朝着地牢走去,水月见状忙跟上来问道,“怎么办?她已经有要苏醒的迹象,而且,身上有十分浓厚的暗黑灵力。” 初若桃闻言,脸色变得更加深沉了,“你怎的一个死人都看不好?” “不是,我用了冰墙将杨柳意困在了铁笼内,但是,那个劫人,哦,不,劫尸的人使得却是火灵力,而且,而且……” 水月话未说完,初若桃便弯身钻进了地牢,水月忙跟进去,却见地牢内同样是一片凌乱不堪,“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府院内外都是这么乱?” 初若桃大步走近关过孟母的牢房,牢内早已空空如也。初若桃见牢门上有一些劫牢人留下的痕迹,便伸手捏起一些放到鼻间轻轻一嗅,眉头紧皱起来,“水月,去孟家!” “哦!” 水月跟在初若桃身后看着她昨晚这一切,又听道她吩咐,忙点头转身,却又听见初若桃改口道,“不对!应当是城西的小木屋!” “啊?”水月闻声回过身来,初若桃此言一出,水月立刻便知道了初若桃要找的是谁了。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迈步越过他,快步出了地牢。孟如阳来的挺快,走的也挺快。他不过是陪着自己老爹去了一趟客栈,城主府的地牢初便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劫了。 然,初若桃和水月将城西的小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孟如阳,两人随后又回到城里,去了一趟孟府,依旧是一无所获。 第158章 秦夜必杀技 两人再次回到城主府,站在地牢门口,初若桃仔细的看着牢门上的痕迹,问水月,“你和孟如阳在城内寻大夫的那几日,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孟母的病很可能和杨柳意的一样,孟如阳也极有可能借着给杨柳意寻大夫的机会,未孟母寻到大夫。 “没有啊!”水月摇头道,想了想又接着道,“除了最后一个大夫是被他强拉硬拽的拖去了杨府,别的大夫他也未曾接触过啊!” 说到这里,初若桃有忽地想起来给杨柳意找到大夫的那日,水月似乎说过那个大夫与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便回身看向水月,“你那日说,那位给杨柳意医病的人有何古怪之处来着?” “那人没有影子!” 初若桃一问,水月立刻便想起了那个遇事过于淡定的大夫,被孟如阳拉扯着走出医馆时,脚下根本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初若桃看着牢门上的痕迹,念叨着水月的话。 初若桃念叨着,忽然回身拉着水月走出地牢,指尖灵力流转,水月的身边立刻便出现了一个与水月一样的人。 初若桃仰头看一眼头顶的太阳,又看一眼身边变出来的另一个水月,脚下有影子,但是,是很小的一团。 初若桃指着变出来的水月脚下,“你看,是不是这样的?” 水月回身看一眼身边的复制品脚下,摇摇头,“不是,那个是完全没有影子的,就像是站在太阳的正底下。” 初若桃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打了一个响指,拉着水月便往前院走去。 “那个,那个假的我,你要……”水月想要初若桃将那个复制品变没,回身便见身后空空如也,到嘴边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初若桃老者水月来到前院孟母和孟如阳住过的院子,将水月安排在门口,“你守在这里,盯好这个门洞!” 初若桃指了指小院的拱门,吩咐水月,水月点点头,便开在拱门边,朝着拱门设了一层薄薄的水帘。初若桃说完,便快步走进小院,水月见状,看了看空荡荡的小院上空,便又挥手变出来一层薄薄水雾将整个小院子罩在其中。 “这样,只要有活物触碰到水雾,我便能将他逮住,绝不会再让他跑掉了!”水月拍拍手,双手环胸,翘着腿,斜着身子倚在拱门边的矮墙上,守株待兔。 初若桃进了小院,便见孟母曾住过的房门紧闭着,快步上前,一脚踹开门,见里面空无一人,便又回身朝着孟如阳住过的小屋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一个黑影从小屋内闪出,朝着小院的院墙奔去。 “站住!”初若桃喊道,“我已将整个院子隔了出来,你觉得你能逃出我的结界?” 那个黑影不为所动,依旧固执地朝着墙头跑过去,却在碰到墙头时,整个人被一层透明的水雾弹了回来。 看黑影朝着墙头跑去,初若桃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用枫叶阻止黑影时,黑影被一层无形的网又罩了回来,随后便见水月从拱门外走进来,“如何?还想跑?” 水月抱着胸,看着跌落在地上的黑影,迈步走过去道,“没想到兄弟的灵力竟是火系的!”水月走过去,伸手掀起黑影身上的斗篷。 “娘亲!不是孟如阳!” 水月抬头看向初若桃,初若桃立刻快步走进孟如阳的卧房寻了一圈,依旧是空空如也。 “说!孟如阳去了哪里?”初若桃自房内出来,一把抓起黑影的脖领,却见黑影的面孔晃了晃,很快变成了一团空斗篷。 “王八蛋!”看着人在眼前无故消失,初若桃的最后一丝耐性被消磨尽了,随手一挥,战刀立刻出现在手中,一刀将地上的斗篷削成碎屑。 两人正说着,便听见府院中又传来响声,两人快步朝着前院走去,便见秦清和荞玉相携着走进府门。 “初若桃,你家这是……”秦清一看到初若桃便惊讶地问道。 初若桃耸耸肩,十分无奈,“被自己人下了黑手。” 荞玉闻言眉头一挑,唇角不自觉得上扬着,拉着秦清往外走,“她的这个自己人不适合我们插手,我们去对面租间房,静待佳音便可。” 秦清看一眼初若桃身边的水月,微微一笑,回身应道,“好的。” 看到秦清朝着水月笑的时候,初若桃以为秦清会劝荞玉出手帮忙的,不料她却很是乖巧的拉着荞玉回身出了府门。 “娘亲!”看着秦清和荞玉出了大门,水月忽地唤道,“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水月回身看了一眼敞着的书房门,初若桃立刻明白了水月的意思,人影一闪,便出了门,再次朝着孟府走去。 他们适才搜的太着急了,将孟家书房的那个暗格给忘了。 初若桃和水月再次来到孟府,直奔书房,进了书房便轻车熟路的转动书架上的笔筒,将书架转开。 立时,一股子难闻的臭味从书架后传来,初若桃忙上前扯着石门上的绳子,将石门移开。臭味更浓了,初若桃随手在衣袍撕下一个衣角,回身朝着水月道,“来点水。” 水月依言将初若桃的碎衣角用水沾湿,看着初若桃将碎衣角捂在嘴上,才迈步进了密室。 密室内漆黑一片,初若桃翻手变出一个火把,将狭窄的密室照亮,便见墙边的石床上坐着三个人。 满头是汗的孟如阳坐在中间,左边是孟夫人,右边是杨柳意。孟如阳的指尖有赤金焰在跳动,孟夫人的身上被一层薄薄的火焰包围起来,而另一边的杨柳意则是手腕处被花开一个大口子,浓浓的,粘稠且发黑的血水自腕上的伤口流出来,落进床边的吊着的一个石锅中,石锅的下方是独属于孟如阳的赤金色火焰。 初若桃走近看了看,才发现,适才在门口嗅到的那股子臭味,就是杨柳意血水的味道。 “你这是上还他人,换回你娘的命,你觉得,你娘知道了,会开心吗?”初若桃看一眼杨柳意腕上流下的血水,在滴到石锅中后,被石锅下的赤金色火焰烧的咕嘟咕嘟冒泡泡。 孟如阳没有理会初若桃,另一只空着的手,之间突地跳起一团火,孟如阳将火团朝下,火团的外面立刻沾了一层白色的透明液体,初若桃细看了一遍后才知道,孟如阳手指上的火团粘的是杨柳意血水中熬出来的蒸汽。 蒸汽经过孟如阳之间的火团再次烧灼后,从孟如阳另一边接触着包裹孟夫人的赤金焰后,化作雾气落在孟夫人身上。 初若桃最后看一眼孟如阳此种残忍的救母手段,拉着水月转身出了密室。 “我们不是来救杨柳意的吗?”水月回头看着还在不断流血水的杨柳意,被那血水的味道熏的直皱眉头。 第159章 秦夜被拦截 初若桃没好气的一把将他推出密室,重新将门合上,缓了一口气才道,“你觉得我们能救回一个已经被放光血的人吗?” “秦夜可以!”水月的眼珠转了转,脱口而出。 对,秦夜可以,挥挥他的朱毫笔,杨柳意便可以死复生了。但,杨柳意这种是横死,说不准魂灵早已进了枉死城,又或者,在孟如阳在放她血的时候,已经先将她的魂灵炼化了。 “秦夜不管身外事,况且是要他违规操作。” 初若桃这么一说,水月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着初若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初若桃回身看着水月急切的眉眼问道。 “你以前为了救人可是不折手段的啊!”水月回道,眉眼中似有失落。 初若桃看到了眼那抹失落,忍不住笑道,“以前的你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现在的你是十七八的少年,一样吗?” 水月一副似懂未懂得样子,茫然地挠挠头,就势拾起倒在在书架边的一把椅子,推到初若桃面前,用袍袖拭去椅子上的灰尘,看着初若桃坐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初若桃摇摇头,以前那个小破孩的水月,反倒比现在这个十七八大孩子的水月懂得多,难不成是长个子长的将智力也消耗了?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水月,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后,转头看向紧闭的密室门,“走吧,我们去门口等着,这个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初若桃说着起身拉着水月朝门外走去。 孟如阳自密室出来以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初若桃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看向孟如阳,“你娘呢?” “她还需些时日才能完全康复。”孟如阳低着头回答初若桃的话。 “杨柳意呢?”初若桃又问道。 “化了。”孟如阳毫无波澜的回道。 初若桃闻言忍不住笑了,“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用他们的魂灵做药引子,又用一个没杀过人的病患母体去就一个害死十多条人命的罪恶之身,你到底是在救你娘,还是在给她造罪孽?” 孟如阳抬头看了一眼初若桃,语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问道,“如果当初你有机会救你娘,你会如何做?” 初若桃被问的哑口无言,看了一眼水月,便听见水月接过话道,“那你也不能坑害那么多的人啊?” “那是你们没看好,怨不得我娘!”孟如阳回击的干脆,语气平静的好像造成这一切的真是初若桃和水月。 “那若是……” 初若桃还想说什么,被孟如阳接着道,“那若是城内还有病患当如何?” “母体已经康复,其他人便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其实,我也救了很多人。”孟如阳耸耸肩,站在书房门口,仰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叹口气,“倒是你,那个一个粗鲁的人,竟能看破我的身份。” “因为,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消失,或者是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初若桃毫不客气的揭露孟如阳的异常行为。 孟如阳笑笑,“娘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那你……”初若桃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奈的看着孟如阳道,“给杨柳意立个衣冠冢,然后带着你娘回昆仑去吧。” 孟如阳闻言,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初若桃,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赶我走?” “不然呢?”初若桃反问道,“我如何向那些死者的家属交代?况且,西王母出关,你也是时候回去座前侍奉了。” 孟如阳颓废的垂下头,叹气道,“也是,我们共处的十几载,在你我这种人的人生里,也不过是一段插曲而已。” 初若桃侧眸看着孟如阳,“我还是人的时候,那个孟如阳,已经在杨家的那场争斗中,死在了杨家护卫的手中。” 孟如阳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顿了片刻,抬头看向初若桃,“如此甚好。” 初若桃瞥一眼孟如阳的手,回头看向水月,“走吧,回去看看结果如何了?”水月点点头,随着初若桃一同出了孟府。 经过顾子彦一事,初若桃已经了解到了西王母的那种近乎苛刻的护短,今日孟如阳这事,即便是判出个罪名来,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除了孟府,初若桃便站在门口不走了,水月正闷头跟在初若桃身后,初若桃停了,他便一头扎进了初若桃的后背上。 “唉呀!娘亲!”水月捂着头,走到初若桃前面,又回过身来,抬头看着初若桃,“你做什么?脑袋被你撞开花了!” 水月抬头就见初若桃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初若桃猛地睁开眼看向水月道,“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啊?”水月揉着被撞疼的头,一脸蒙圈的看着初若桃,“要银子作何?” “废话那么多!”初若桃翻个眼,越过水月便往前走,“算了,我还是去画舫一趟吧!” 水月更加疑惑了,追上初若桃,“这个时候去画舫,好像不太合适吧?” 水月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曾经偷偷看过画舫姑娘的节目,初若桃提到画舫的时候,他的眼前跳动的便是那些漂亮姑娘的舞姿,一时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少年身,嘴边的笑容竟不是一般的猥琐。 初若桃走着走着,听到身后的声音变了音调,回身就见水月笑的满嘴口水,便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拍下一巴掌,“你不是枉死城的小公子吗?身上怎么也得有张银票什么的吧?” “银票?”水月自怀里掏出一打银票递到初若桃面前,“是这个吗?”看着初若桃两眼冒星星的接过银票,水月嗤鼻道,“人族不都是用银子的吗?这种纸不都是死人用的吗?” “死人用?”初若桃抬头,用银票抽一下水月的胸脯,“死人用的,你留着作何?” 水月一把抓过初若桃手中的银票,攥在手中用力抖了抖,“银票”便变了个样子,“你见过哪个活人用这种银票的?”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手中已经变成冥币的“银票”,气不打一处出,想想算了,干脆直接赖着,等秦夜回来了,再去还人家掌柜的钱。 初若桃想着,便吩咐水月道,“你去府门对过的客栈将我爹和秦清、荞玉请回来,我先回府中收拾收拾。”初若桃说完,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听着初若桃说话的语气,水月便知道初若桃叫他去请人回府,定是闯了祸。 水月到了客栈的时候,初若桃已经将城主府里里外外都清扫干净了,便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水月晃晃悠悠的走进客栈,直摇头,“这个蠢货,一会儿怕是没力气逃了。” 第160章 束魂伞伞铺 水月进了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寻到初勘和城卫们租住的房间,又寻到秦清和荞玉的房间,初勘和秦清夫妇见面又是一顿寒暄,两亲家寒暄着下了楼,便要出客栈。 临出门时,秦清被掌柜的一声河东狮吼惊得一个激灵。回身便见掌柜的举着初若桃挂账的账薄,颤颤的与回过身来的众人,特别是秦清身后的荞玉解释道,“大小姐挂的账还未还,众位回府可莫忘了提醒大小姐来还银子。” “挂账?”秦清看一眼身边的荞玉,又回身看向初勘,“初若桃?” 荞玉对掌柜的适才的那一声吼,不甚满意,便凝眉看向初勘,“弟妹在家的地位如此卑贱?” 荞玉的理解是:掌柜的那一声吼,完全是因为初勘虐待初若桃,不给月钱,致初若桃在客栈挂账,引来掌柜的一声吼,才会吓到秦清。 秦清自袖间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够不够?” 掌柜的赶紧点头,“够够够!” 初勘见状,便自怀里去了银票,要与秦清抢着付账,却被荞玉一把拉着道,“亲家麽破费了,初若桃既已是我们家的人,这些事便当由我家的人来做。” 初勘被荞玉拉回到身后,秦清回过身来笑着朝初勘点点头,“若是让秦夜知晓我们如此待他妻子,怕是会将这家客栈拆了。” 柜台后的掌柜的正要拿着银子往袖间放,听到秦清的话,吓得一哆嗦,银子便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自柜台内,滚到了酒架前。 众人回身看一眼掌柜的,什么也没说,便相携着出了客栈朝着城主府的大门走去。 初若桃见众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客栈,忙迎上来,朝着自家老爹问道,“那些侍婢和城卫那里可有病患出现?” 初勘凝眉看一眼初若桃,视线的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秦清和荞玉,立刻笑着回道,“没有,他们一会儿天黑之前便会回来集合。” 初若桃将自家爹爹拉到一边,“爹,孟如阳和他娘都已经死在了城西的小木屋中,杨家的杨小姐也命丧黄泉了,我们将此事压一压,与那些受害人的家属打点打点,免得事情传出去,惹的百姓民心不安。” 初勘将手伸到初若桃身后,拍拍初若桃的肩,笑容僵硬的道,“好好好,你安排便可。” 秦清见初勘与初若桃说着说着笑了,便上前拉着初若桃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男人便可,你随我来,让我看看你的相思扣是何模样了?” 秦清看见初若桃,便想到了相思扣,又知晓初若桃在世间的痕迹已无迹可寻,更是对相思扣好奇的很。 秦清回身朝着荞玉眨眨眼,不由分说便拉着初若桃朝着后院走去。 “初若桃,孟夫人和孟如阳的事……” 初勘知晓孟如阳并非常人,刚才又见初若桃说府内奇怪的病情都是因孟家母子而起,便追上去,想带初若桃一同去书房写个告示,尽量简要的讲事情与民众解释一下。 然,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秦清打断,“亲家,这扬州城的事乃凡间事宜,我们与初若桃都不宜参与过多,以免上头知晓了,降罪与扬州,或者是初若桃,到时候,如何是好?” “亲家三思。” 荞玉在一旁冷着一张脸,加了一句话,便随着秦清和初若桃朝着后院走去。 初勘愣在原地,想了想,唤着初忠进了书房。初若桃说了,莫将事情说得太过严重,以免惹得百姓民心浮躁,使扬州城再遭劫难,那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写告示了。 初若桃被秦清拉到了后院,还没上阁楼初若桃便将怀里倒相思扣拿了出来,“你是不是想看这个?秦夜还未从天宫回来。” 初若桃摊摊手,秦清拾起初若桃手中的相思扣看了看,以为初若桃是担心秦夜不回来了,便笑着道“你莫担心,秦夜在九重天定还有事宜未处理好,带他处理好了,我们定叫他时时都陪在你身边。” “嗯嗯。”荞玉见自己娘子劝的很卖力,便赶紧点点头道,“毕竟天族的万年光棍就此一个。” 初若桃蹙眉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知道他们是理解错了她的话,索性也懒得解释,“万年光棍,属实珍贵。” 此刻在九重天的秦夜正在凌霄殿内受着天帝的赏赐,天地身侧的天官还未念完赏赐清单上的物品名称,便被秦夜冷不丁一个喷嚏吓得打了个哆嗦。 天帝看看天官,又看看秦夜身上还未更换的衣袍,皱眉催促道,“你莫念了,带冥君去沐浴更衣。” 秦夜闻言摆手道,“不用了,赏赐的东西送到冥府,本君现行告退了。”秦夜朝着天帝弯身道别转身快步走出凌霄殿。 “秦夜!” 秦夜刚走出凌霄殿,便听见身后有人唤,回身见是还未更衣的天帝,便弯身行礼道,“不知天地陛下还有何吩咐?” “咳咳……”天帝尴尬的咳了两声,摒退左右,低声问秦夜,“你可否与你家初若桃说一声,来一趟筑雲宫与琼枝说几句好听的话。” 秦夜也皱眉,不悦的问道,“怎么?你自己搞不定,就想求援?” 天帝不高兴了,“什么话?上次不是你们夫妻二人口无遮拦,琼枝至于生气到现在吗?” “哼!”秦夜冷哼道,“应当是你们不择手段在前吧?”秦夜回身似未笑的看着自家叔父,“再说了,她这性子,数万年都不曾变过,虽说在凡间的这十几年变得稍微活泼了些,但,弯弯曲曲的那些心思,她还是十分厌恶的。” “你让我帮你劝初若桃,倒不如自己去星运殿多说几句好听的话。”秦夜索性当头给他破点冷水,回身便闪身消失了。 秦夜刚走,立刻有天官慌慌张张的朝着这边跑来,还未走近便大喘着气喊道,“天帝,天帝,不好了不好了,命理仙君又跑了!” “又!” 天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回身看一眼秦夜离去的方向,吩咐道,“你且回凌霄殿将众仙遣散。” 天帝说完,便人影一闪紧追着秦夜而去。 万年前,琼枝就在人间云游了数千年,若不是因为触动了太多人的命理,导致时空混乱,身为天帝的他都未必能寻到她每次在人间出现的准确位置。 如今,天族与兽族的战事才歇,他天宫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寻找琼枝的事,便也只能由秦夜和初若桃来了。 果然不出天帝的预料,秦夜自九重天下来,首先想到的竟不是回冥府,而是回扬州城主府。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 秦夜顶着一身脏兮兮的,沾满血渍的衣服出现在城主府门口时,将门口两个当值得护卫惊得径直奔往后院,与初若桃通告去了。 第161章 白秋月不爱你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大步朝着后院走去,他怕若是在晚回去一会儿,那城卫定会吓到初若桃的。 秦夜上了阁楼的时候,就见初若桃淡定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慢慢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盏,面无表情的听跪在门口的城卫表情夸张的讲着秦夜的样子。 “姑爷身上满是血渍,真的,属下没有骗您,姑爷定是赶来的路上遭遇了什么怪人袭击……” 城卫喋喋不休,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外的秦夜,起身上前牵着秦夜的手走进来,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秦夜,低头看向还在不停的臆想故事的城卫,“他不是遇到了袭击,而是,他袭击了人。” 初若桃开玩笑吓唬城卫,秦夜见初若桃心情甚好,便笑着揉揉初若桃的发,问道,“你房中可还有我的衣袍?” 初若桃摇摇头,看向门口的城卫,“去给姑爷备一套好看一些的衣袍,再送一桶水来。” 那城卫抬头看一眼初若桃,再看看秦夜,疑惑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转身下了阁楼。 初若桃回身将秦夜身上的衣袍扯下来,笑着道,“秦清与荞玉才走,还给我留了一个物件,不知你是否想看?” 秦夜见初若桃心情甚好,便挑眉问道,“何物?” 初若桃自怀中取出相思扣,递到秦夜手中,“他们二位十分担心,你这万年光棍是否会再次回到从前?” 秦夜翻转着手中相思扣,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相思扣,秦清说,只要将两人的心头血滴上去,方能保永生永世都成夫妻。”初若桃随手变了一块帕子出来,垫着脚,帮秦夜将额头上的血迹擦掉。 秦夜闻言,一把抓起初若桃的手,随手变出来一根针,在初若桃的中指上扎了一下,又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下,飞快的将两根手指被扎破的地方摁在相思扣上,得意道,“秦清修行不行,这个绝对不会错。” 初若桃忍着笑,瞪眼看着沾了血的相思扣,等待着看上面的变化。 不多时,城卫送来了新衣,也送来了浴桶和热水,带侍奉的人都退下后,秦夜便当着初若桃的面将退去,迈步钻进了浴桶。 初若桃见状,不觉脸上染成了血红色,挥手变出一个屏风来,挡在秦夜的浴桶前,“你怎的还不知羞了,万一叫客人看到如何是好?” “客人?外面的事平息了,哪会有什么客人来访?莫不如,你也来一同洗洗吧?”秦夜索性站起来,越过屏风顶,朝外面看着初若桃。 秦夜的话才落罢,便听见有人在楼下唤道,“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初若桃没好气的瞪一眼秦夜,回身扶着窗户向楼下望去。 “来人自报名唤帝江,说是有事相求与小姐。”楼下来通告的城卫似乎知晓楼上发生了什么一般,口中说着话,脸上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你讲他带去前堂,我现在就去。”初若桃说完,回身看向秦夜,“你是不是又得罪天帝了?” “许是那位又私自下界了。”秦夜撩起水花,在身上扑打两下,眸色一转,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你等一下,我随你一同去。” 初若桃瞪眼看着秦夜不羞不臊的自屏风后走出来,穿好衣服,又回身拉着她往楼下走去,看着秦夜十分紧张的背影,初若桃严重怀疑秦夜是在天上惹到了天帝的家眷,才会被天帝追上来,找他的家眷。 到了前堂时,天帝已经喝掉了一盏新茶,见秦夜将初若桃护在身后走进了前堂,便忍不住笑了,“人家修为比你高,灵力比你高,还用你护?” 秦夜凝眉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还请天帝说话客气一些。” 天帝掩唇轻咳一声,笑着道,“朕……我来是寻初若桃帮忙的,你就莫要捣乱了。” “果真是找我的?”初若桃站到秦夜身侧,抬头看一眼秦夜,向天帝道,“是不是秦夜将你家那位气走了,你才会来找我麻烦?” 天帝摇摇头,“在与顾子彦最后一战前,你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初若桃想了想,皱眉道,“她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几句话才离家出走的吧?” 天帝点点头,秦夜忙接着道,“你莫信他的,他那张嘴,说不出一句真话来!” 初若桃狐疑的看向天帝,拉着秦夜走到前堂的长案前坐下,故意将堂内的下座留给天帝,“琼枝私自下了界?那你岂不是要抓回去过刑台?” 天帝脸色变了变,正声道,“命理仙君是奉朕的命,私访民间,何须上刑台?” 初若桃与秦夜相视一眼,初若桃先说道,“自古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些时日,秦夜回了冥府,我便是要随着回去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私自出门?” 闻言,天帝忍不住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转回身来,忍着笑道,“您一个人独自在外面走的时候还真是不少。” “呵呵。”秦夜冷笑道,“本君的女人自是能独当一面的,绝不会像命理仙君一般,点点小事,就气到离家出走!” “嗯!这倒是。”天帝赞同道,随即又改口道,“不过话说话来,当天若是有人那么与初若桃说话,朕的凌霄殿怕是会不保吧?” 初若桃尴尬的红了脸,转头看向秦夜问道,“你会让人如此与我说话吗?” 秦夜摇摇头,看向天帝,“请回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兽族的事已经平息了,你们还能有什么事?”天帝见初若桃和秦夜起身要走的样子,忙站起来,随着两人一同往外走。 “生孩子!”秦夜回头瞪一眼天帝,“你的位置总得有个人来接班,我可没时间浪费在那些老头子身上!” 天帝还想要追上初若桃和秦夜,谈谈寻回琼枝的事,却有听到秦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重天事务繁忙,你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寻回去又如何呢?” 天帝一愣,抬头看向秦夜,却见秦夜护着初若桃朝府外走去,似要离开扬州一般。 秦夜与初若桃离开扬州,定是要回冥府,天帝看一眼丰都城的方向,转身消失在城主府。 好言相求,你们不应,那他便只能用权势来压一压了! 于是秦夜和初若桃才走到丰都城的城门口,便有人自城内迎出来,手里还挥舞着一张白色的绢帛,朝着二人跑过来。 初若桃和秦夜加快步子迎上去,秦夜伸手接过来人手中的绢帛,看了一眼,眸光微冷,看向初若桃,“叔父还真是老奸巨猾,假公济私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手里的绢帛,笑道,“追妻?天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第162章 楚勋变金尸 绢帛上写着的是天帝的旨意,命秦夜协助琼枝处理人间事宜,并在一月后将琼枝安全送返天宫。但,绢帛最后提到一句对初若桃颇有诱惑力的条件。 “你看看最后一句话。”初若桃将绢帛交给秦夜,嘴角微微翘起,显然是对天帝的这句话十分满意。 秦夜接过绢帛,又细看了一遍,视线也落在了绢帛上的最后一句话上:命理仙君归来之时,卿可卸下官职,携家眷尽享天伦。 秦夜挑眉看向初若桃,“可行?” 初若桃点点头,“可行!” “一切听从夫人安排!”秦夜笑着揽过初若桃的肩,似乎天帝已经与他们践行了“携家眷尽享天伦”的承诺。 琼枝以前的事,初若桃还是稍有了解,但,秦夜比初若桃晚生数万年,对琼枝乱改凡人命数一事,也只是耳闻,并未真正见识过。 于是,夫妻二人回到冥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长生殿,查看万年前的轮回薄。走到长生殿的门口,初若桃忽然站住了。 “顾北呢?”初若桃侧头看着秦夜。 秦夜一愣神,这才想起来,顾北重伤,被医官带去了药殿,“他重伤,此时应当是在药殿养伤。” 初若桃恍然点点头,“那死猫平日里定没少往长生殿来,若是他在就好了。” 原来初若桃是在为寻找那些卷宗而犯愁,秦夜笑道,“长生殿是有当值的地仙的。” “啊?”初若桃一惊,不觉脸上阵阵灼热感,如此说来,她初来时,在长生殿干的那些蠢事,秦夜是早就知晓的啊? “怎么了?”秦夜已经走进长生殿的殿门了,回身看到初若桃还在门外发呆,便回过身来,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初若桃仰首尴尬的看着秦夜,小声问道,“那是不是,每个殿都有地仙守着啊?” 秦夜点点头,初若桃忽地想到杨柳意尸体丢失时,水月并没有提到什么劳什子地仙,便拉着脸道,“冥府有地仙,还会让孟如阳劫走杨柳意的尸体?是非阁的地仙呢?拉出去杖责二百!” 秦夜心知初若桃是在尴尬以前的糗事,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点头认同道,“嗯。”随后朝着身后摆摆手道,“来人,将是非阁地仙拖出去杖责二百,然后回来与冥妃磕头认错!” “遵旨!”站在长生殿门口的两个鬼卒赶紧站出来领命,随后转身去了是非阁,临走时还心有余悸的看了初若桃一眼。 幸亏初若桃没提当初的事,否则,他们这些负责传话的小鬼就要遭殃了。 看着鬼卒领命离开,初若桃心虚的看一眼长生殿内的几尊冥府的先神像,又四处看了看空荡荡的长生殿,“我们快些查,近来一直奔波战事,我都有些倦乏了。” 秦夜低头看看初若桃脸上异样的眼色,笑笑,“你若是倦了,便先去歇着,我查完了,再与你讲。” 初若桃摇摇头,“算了,当年的事,我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你,快些唤地仙出来吧!” 秦夜点点头,朝着殿内挥一挥衣袖,原本空荡荡的长生殿,顷刻间便摆满了高大的,摆满了卷宗书架子。 秦夜又朝着书架的侧面挥一下衣袖,书架的侧面立刻出现一排排相对应的记载,“请长生殿主出来相见。” 秦夜抬头看一眼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头疼的皱皱眉,回身看一眼地仙早已备好的桌椅热茶,拉着初若桃回身走到椅子前坐下,静等地仙将寻好的卷宗奉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老者颤颤的走到秦夜身前,弯身道,“冥君,您要找什么卷宗?”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又看向长生地仙道,“万年前,关于命理仙君私改凡人命数的卷宗。” “遵旨。”长生地仙应一声,回身钻进高大的书架群中。 大概初若桃和秦夜快将桌上的茶快喝完了,长生地仙才捧着一大堆竹简慢慢走过来。待长生地仙快到进前时,初若桃回收将桌上的茶盏和茶壶一并变走,给地仙空出一大片放置竹简的地方。然,长生地仙将怀里的竹简放在桌上后,又回身抱了一堆过来。 初若桃看看,忙在身侧又变出来一张桌子,长生地仙便将才抱出来的竹简放置在初若桃后添的一张桌上。 秦夜手中的茶盏还未寻到放置的地方,有见地仙抱出来一堆卷宗,顿时愣了神。 初若桃拍拍身边桌上的竹简,笑道,“秦夜,你这叔叔还是很宠妻的嘛。”初若桃说着随手拾起一卷竹简,翻开看起来,“这若是别人这么做,会不会被架上刑台,或者是推下诛仙台?” 秦夜将手中的茶盏放到长生地仙的手中,倾身贴在初若桃耳边,“夫人是觉得为夫不够宠妻吗?” 初若桃脸上瞬间染红,抬手推开秦夜,假装认真道,“不是觉得,是事实如此。” 站在一边的长生地仙忍不住笑出了咯咯声,秦夜冷着脸回过头来,“很好笑吗?你是不是不知道适才是非阁地仙因何被罚的?” 长生地仙立刻将笑声憋了回去,憋红着脸,身影慢慢没入地下。 初若桃翻着竹简看了一会儿,发现都是自己曾见过的几个凡人,便觉索然无趣,正欲起身处长生殿时,秦夜端着一个竹简站起身来。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琼枝被寻回九重天之前的最后件……” 秦夜端着竹简才走几步,手中的竹简便被初若桃一把抓了过去,“篱玥,栾木,医圣得仙名,生死两别离……”初若桃读着卷上的句子,片刻后,拍着竹简道,“云雨山栾木,善仙药,是药殿的前主事。” 初若桃记得栾木,因赴天山采雪莲,巧遇偷食了千年雪莲的兔子精篱玥,并将她带回了药殿,篱玥却因误食了栾木新制的仙药,元神负不起仙药的灵力而真身暴亡。栾木找上琼枝的时候,天帝也寻到了琼枝的行踪。那一日,醉留巷未开张,琼枝便被天帝带回了九重天。 “便是说,琼枝很有可能是去了云雨山?”秦夜恍然大悟。 初若桃点点头,忽地问道,“今日初几?” 秦夜抬手掐算了片刻,回道,“五月初十。” 初若桃将竹简扔到秦夜怀里,“如此甚好,琼枝的醉留巷每月十五开张,但是,在开张前,酒馆的位置无人知晓。” “所以,我们只能去云雨山碰运气?”秦夜问道。 初若桃回身看了一眼秦夜,“你才回冥府,再走开,不合适吧?” 秦夜闻言,皱眉,“你想让我独守空房?”说罢将手中的竹简朝着身后扔过去,二话不说将初若桃打横抱起, 脑海中又想起了水月的那句至理名言:女人就是欠睡! 第163章 启动束魂伞 初若桃警惕的看一眼秦夜的眉眼,人影一闪,自秦夜怀中消失,再出现时,便已站在了长生殿外不远处的忘川河边回身笑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冥府还有一大堆政务,莫叫陆判算你的小九九才好。” 秦夜的脚步顿了顿,身影紧随初若桃之后,站在了忘川边,“天帝的绢帛上写的是你我二人的名字,你想抛下我,单飞?” 初若桃回身,“你跟谁学的词儿,你懂它的意思吗?还单飞,你千方百计的将我娶进门,就是为了让我去单飞?” 单飞这个词,秦夜是在水月口中学到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的是对这两个字的意思一无所知。 便索性也不管词的意思,再次将初若桃打横抱起,在初若桃耳边低声呢喃道,“为夫甚是想念你。” 初若桃一看秦夜“一日不食如隔三秋”的病又犯了,便也不再与他纠结词的意思,任由他抱着转身回了冥君殿。 思云雨山,赴云雨山。 初若桃躺在冥君殿的床榻上,皱着眉,看秦夜回味的一脸满足,挥手在秦夜胸口拍了一巴掌,坐起身来,用灵力自衣柜中取了一套衣袍出来,飞快的换上。 “如此,你便留在冥府料理战后事宜,别忘了,文修罗的罪还未过审!”初若桃说话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地上,看着秦夜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顿觉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对于秦夜脸上变化的神情,初若桃十分满意,谁叫他刚才在床上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提提政事,刺.激刺.激他家这位不务正业的夫君,省得他一言不合就四处跑,对冥府的事不闻不问。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是要害她留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初若桃快步走出冥君殿,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冥君殿的门口。 随后追出来的秦夜,胸前的衣襟都还没理好,打眼一看,便知是做尽了好事。 初若桃离开冥君殿,便径直去了云雨山,在云雨山下随便寻了一个客栈。在客栈沐浴过后,初若桃忽然发现她竟又是身无分文。 然,有钱相公又没带来,又不能像在扬州城一般理直气壮地挂账,无奈,初若桃只好化作一阵雾气,自客栈的窗口逃跑了。 这算什么?虐夫后遗症? 初若桃算一算日子,她竟然在路上耗费了三天时间,明日便是五月十五,街上的人们都在兜售着花花的灯笼。与路人打听过后,初若桃才知晓,云雨山的风俗便是每月十五家家都要挂花灯。据说,是为了赶走住在隔壁山上的瘟神。 人们还说,赶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前,云雨山的山神都会派人赶在瘟神来之前给百姓送药。 送药?初若桃眼睛一亮,栾木善制药,又是因救篱玥被从九重天贬下来的,定是十分心善的,若是循着送药人,定能寻到栾木的影踪。 果然,夜色落下来的时候,人们便都很有秩序的聚在了一处颇为偏僻的小山岗上,初若桃循着排出来的长长的队伍,找到了送药人。 身着白色斗篷,因斗篷太过大,遮住了眉眼,初若桃并不能看清送药人的模样。于是,她便化作一位领药的百姓,身影一闪,飞快的插.进来队伍中。 轮到初若桃领药的时候,初若桃可以弯了弯身子,将头往前探了探,想要看看,来送药的是不是栾木本人。 便听见那人声音清清淡淡的道,“姑娘,非礼勿视。” 声音是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初若桃轻轻地哼一声,拿着分到的药,回身便藏在了人群不远处的大树下,视线紧紧盯着正在给众人分药的那个身影。 待到分完药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人们已经回家开始悬挂过节的彩灯初若桃夜靠在了大树下打起了盹。 “姑娘,姑娘?”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将初若桃从半梦半醒中唤醒,看到初若桃睁开了眼,送药人又继续道,“你在这里守了一夜,是不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求解啊?” 初若桃缓了缓身,抬头便是一张不满疤痕的脸印入眼帘,初若桃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便点头应道,“是啊是啊,我身上有两个元神,想寻医仙求一味救命的药。” 那张可怖的脸迟疑一下,笑了笑,将手伸到初若桃面前道,“我不知道师父是否有这种药,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是先随我回山上,让师父诊诊脉,瞧瞧。” 听送药人言罢,初若桃才拉着她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哽着声音,不自然的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人又是笑了笑,“一看你便是外地来的,这云雨山的人,都知我名唤阿丑,是医仙的入室弟子。” 初若桃尴尬的抓抓头发,“哦,阿丑姑娘真是心善,每月都来与百姓施药,十分幸苦吧?” 阿丑摇摇头,没再说话,带着初若桃朝小山岗后的大山走去。两人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模样同样可怖的仙童,衣袍也与阿丑的一模一样。 初若桃好奇的多看了一眼,便被那小仙童斥道,“怎的,没见过烧伤的?” 初若桃被斥的一愣,却听声音十分好听,又没了脾气,问道,“你们兄妹同受了火灾?”初若桃的声音不自觉得温柔了许多,阿丑转过头来看向初若桃,笑道,“哥哥学的是幻音,你可莫入了他的幻境。” 幻音?初若桃回身惊奇的看一眼仙童,“从未听说过,这世间还有幻音的术法。” 仙童鄙夷道,“孤陋寡闻!”随后又看向阿丑问道,“你从何处捡来的,竟如此愚蠢!” 阿丑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初若桃,附在仙童耳边,低声细语一阵后,才回到初若桃身边,看着初若桃道,“家兄名唤安于,因学的术法清奇,所以人也古怪了些,望姑娘莫见怪。” “安于……”初若桃念叨着,回身看向安于,“你家师父可在山上?” 初若桃仰头看看天色,现在已是天明,也就是已到了五月十五当天,照着他们现在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速度,待到了山顶也就天黑了,也就是说,即便现在跟着这兄妹二人上了山,也未必能看到栾木。 安于皱眉看向阿丑,脸上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更吓人了,阿丑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笑着道,“我家师父今日有事,明日便会回来,你莫急。” 初若桃忍不住笑了,安于这两个字还盘旋在脑海中。当年的药殿主事被贬,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侍奉在他左右的两个仙童。 也就是说,眼前的两个人,并不是什么样貌丑陋的兄妹。 “安于……”初若桃再次念叨着这个名字,挑眉看向安于。 第164章 护短西王母 安于警惕的看向初若桃,手不自主的背在身后,与阿丑说道,“阿丑,你今日带回来的可不是什么病患!” “啊?”阿丑疑惑地看着初若桃,“你也知道我所擅长的术法,她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她确实是被两个元神困扰着。” “普通的修行者,被两个元神纠缠,早已精神崩溃了,你敢说,你是普通的病患吗?”安于怒目圆睁的指着初若桃问道。 初若桃笑笑,“我与你们说过我是普通的病患吗?” 阿言,附和道,“是啊,她却是未曾说过,是我见她身上有顽疾,才将她带上山的。” 安于立刻声正严辞的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带上山的,阿丑,你是觉得师父操的心还不够多吗?” “我……”阿丑委屈的瘪了嘴。 初若桃伸手拍拍阿丑的肩膀道,“九重天的时候,你们可不是如此模样,怎的,栾木在凡间招惹了什么人?” “你到底什么人!”安于一把将阿丑拉到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初若桃。 初若桃张手变出一片枫叶形的扇子,轻轻摇晃着扇子,看向安于,“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师父此时,是否还在云雨山?” 安于凝眸看着初若桃手中的扇子,不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用如此古怪的扇子,竟还妄想得到师父的行踪?” 初若桃看一眼手中的扇子,红枫叶,这样的暗示不明显吗?还是说,这两小仙童在九重天的时候,从未听到过关于鹿云宫红枫树的事? “师兄,你莫要冲撞了人家!”阿丑朝着安于挤挤眼睛,心中暗暗猜测着初若桃的身份。能知晓九重天的事,定也是来自九重天的人,可不能因一点小事,给师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于伸手,用手指杵了杵阿丑的额头,道,“你每次下山都会捡个病患回来,师父不说累,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吗?” “我……” “你什么你,师父今日的事有多重要你不知晓吗?还往回带人!”阿丑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安于打断。 初若桃不悦的看向安于,“你不同意,为何不早说?将我带来了深山,是要图谋不轨吗?” 安于的视线在初若桃身上转了两圈,停在初若桃的脸上,嗤鼻道,“你觉得,你身上有哪里值得我图谋不轨的?” “呃。”初若桃被噎得哑口无言,想她四海八荒,还从未有人如此直言不讳的将她说的一无是处。 “这小屁孩是不是欠揍啊?”就在初若桃的尴尬无处安放的时候,耳边响起来武清的声音。 初若桃点点头,“你来教训教训他?” 安于看着突然自言自语的初若桃,嘴唇开始飞快的张合着,一阵怪异的声音立刻在耳边想起。阿丑皱皱眉,赶紧伸手无上耳朵。 初若桃见状,正要捂耳朵时,武清條地自她眉间的玉扣中飞出,亭亭立在初若桃身边,叉腰看向安于,“别把你那点低品阶的术法拿出来献丑了!” 初若桃抬手在武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武清蹙眉尖叫道,“主人……!”层次不齐的音线自武清的口中飘出,直直刺进安于的耳膜。 安于皱眉拍拍耳朵,那种钻心的疼让他的心跟着抽着疼,便抬头看向武清,怒斥道,“你是何人?竟会有如此高的盈率修为!” “主人!”武清没有搭理安于,回身向初若桃撒娇道,“你怎的如此坏,竟学会了掐人!” 初若桃摊摊手,看一眼安于,“那你就要怪他了,我也是因他的术法,才想到这么损的招。”初若桃说着弯起唇角笑了,“不过,如此一来,我倒是学到了武清的另一种使用方法,省得我还得现学曲子。”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有此等仙器?”安于回身看一眼阿丑,伸手帮阿丑揉揉耳朵,责备和心疼掺杂在眸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往回带人了!” 阿丑还是十分委屈的模样,安于便不忍心责怪她了,牵着她的手,飞快的消失在原地,临走时与初若桃和武清说道,“云雨山,云深雨多,二位,恕不远送!” 初若桃不屑看一眼近在头顶的云层,拉起武清的手纵身跃入云端。云再深,雨再多还能下到天上不成? 与武清回到山下的小镇时,已是午后时分,初若桃看一眼街道上已经稀少的人群,犯起愁来。一会儿花灯起的时候,人们便会全部涌到街上,到时候,便是眼力再好,她也很难寻到栾木的身影的。 “你寻得是醉留巷,混迹在人群中,如何能看到只会出现在偏僻街巷的酒馆?”看着满街的稀稀疏疏的人群,武清的兴致不高的回了一句。 “对哦!”初若桃笑着道,一把抓起武清的肩,身影一闪,便再次回到了云端,拍拍手,顺势坐在云层上,俯视着小镇的全景,“古人诚不欺我,果真是站的高,看的远。” 武清看看四周,眼神更暗淡了,云端更是没有人,还不如回到玉扣中,陪着战刀疗伤好。想到这里,武清看一眼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脚下的初若桃,闪身化作一道白光回到玉扣中。 到了掌灯时分,脚下的小镇终于热闹起来了,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孩童们提着大大小小的花灯奔出自家院子,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渐渐地,花灯会的地点便明显得显现出来。 但,也有灯光暗淡的地方,许是人家穷,买不起花灯,便多点了些油灯,用彩色的绢帕做的灯罩罩起来,虽然灯光不及花灯明亮,但,依旧比往日单调的油灯好看上许多。 初若桃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入了迷,仿若镇子上花灯会的花灯现在就围在她的周围,飘飘摇摇的,像极了天上的星辰。 她的前半生大多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对这种人间民俗了解少之又少,便是民间有燃花灯驱邪魔的习俗。 于是,初若桃便认认真真的数起了花灯模样,心里惦记着,回去时,带一个模样好看的,给秦夜看看。 至于寻醉留巷一时,暂时被初若桃抛在了九霄云外。 而,此时那个没有悬挂花灯的破败院子后面,平白的多了一处院子。院子前植满了稀稀疏疏的竹子,竹子后面是一桌间只挂了一盏灯的小酒馆,酒馆的房前立着一个木头幡子,上面写着“醉留巷”。 醉留巷,你有求,我比应!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迈步走进酒馆,年轻人走进酒馆后,门口便又亮起了另一盏灯,初若桃的视线从天上的星空滑落到脚下小镇时,眸光定在稀稀疏疏的竹初上。 初若桃迟疑片刻,赶忙起身,旋身消失在云端。 第165章 小爷我喜欢 竹初?琼枝的醉留巷外常用的幻境。 初若桃到了酒馆外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倾身靠在门口,侧耳听着酒馆内的对话。 “我只要篱玥!”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蛮横还很倔犟,好像是别人正在求他一般。 随后便听见琼枝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与在九重天时判若两人,“饮下这杯酒,我便应你所求!” 初若桃倚在外墙,笑着摇摇头,看来醉留巷的琼枝,不是什么善茬啊! 过了一会儿,酒馆内再没有任何响声,应是那位栾木医仙被琼枝打发了,初若桃忙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酒馆的门开了。 “鹿云宫的仙尊,有事相求?”琼枝已经站在了门口,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酒壶,但又像是酒囊。 初若桃看向琼枝,迈步走到近前,十分认真的道,“在下是专程来与命理仙君道歉的。”初若桃说着搭手朝着琼枝弯下腰身,语气之十分诚恳,“那日因我心情不好,言语上冲撞了命理仙君。” 与初若桃接触,前前后后加起来应有两万年之久,对于初若桃秉性,琼枝是十分了解的,不管是古月还是初若桃,这个居在同一躯壳中的元神,是从不会与任何人妥协。 “你若是有所求,烦请下月十五再来。”琼枝说着,便要回身转回酒馆中,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驻足回首看向初若桃,“但,下一次,醉留巷会出现在哪里,战神可要查探清楚了。” 见琼枝毫不犹豫的回了酒馆,小木门也毫不犹豫的紧紧合上,初若桃忙上前推门道,“我是真的来与你道歉的,您好歹给个意思啊!” 初若桃站在门前,门缝里透出来松散的烛光。然而,初若桃的话刚说完,面前的门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鬼!”初若桃扑了个空,身子随着惯性往前扑空了几步,站稳身形后,初若桃愤愤的跺了跺脚。 这怕是她数万年来,第一次受的憋屈气,为哪般啊!初若桃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星,摇摇头,闪身隐入黑暗中。 算了,还是先回扬州一趟吧! 扬州城,城主府后院,一个暴躁的身影在院子里来回徘徊着,脸色不甚好看,后院的拱门口围了好几个侍婢,都在偷偷的看着院子里的俊俏小公子。 初若桃从前院走过来的时候,侍婢们一个个的看的脸红耳燥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如何能让小公子开心些。 初若桃在众侍婢的身后站了许久,都没有人发觉她。 “咳咳!”初若桃背着手,仰起头假装咳嗽两声,侍婢们依旧没有回过身来看她一眼,初若桃忍不住也探头朝里看,便见水月正坐在桂树的树墩上犯愁,眉头紧皱,像是千倍佳酿也不足以解愁一般。 “小月月,这是怎么了?”初若桃踱着步子走进拱门,话音刚落便见水月惊讶地抬起头来,眉间的愁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娘亲!”水月笑着迎上来,见初若桃眼中尽是忍不住的笑意后,脸色瞬变,撅着嘴不满道,“你有了相公就不要我了,你下次若是再不声不响的离开,我便拆了你家!” 水月说的气势汹汹,但是在看到初若桃脸色的时候,尾音明显的变的中气不足,刚说完话,撅着的嘴便又咧开了,“嘿嘿嘿”的干笑两声。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站在拱门外的侍婢,问水月,“你是如何将她们收归帐下的?” 水月也随着初若桃得视线往拱门口看了一眼,然,只是一眼,那些侍婢便疯了似的叫喊起来。 侍婢门一嚷,初若桃便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回头皱着眉头看一眼那些个花痴侍婢,沉声道,“不用干活啊!” 水月没有再去理会那些侍婢,两手挽着初若桃的胳膊,随着初若桃朝阁楼上走去。侍婢们看小公子走了,便也兴味索然的散开了。 “你上次去九重天时,琼枝可有什么异样?”上了阁楼,初若桃便倒头躺在床上,讲两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看向站着的水月。 “哪次?最后一次?”水月侧着头想了想,“没什么异常,倒是上次你相公重伤的时候,将她羡慕坏了。” “嗯?”初若桃闻言,来了精神,自床上坐起来,问道,“羡慕?” “嗯嗯。”水月点点头,“那日,她与我在酒窖喝了许久的酒,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心底对那个天帝老头的失望。” 初若桃转头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的冲动成了她再次逃离的借口了。” 水月凑过来,听了一会儿,只听到了初若桃自言自语过后的叹气,便好奇的问道,“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我去冥府时,也未曾见到你,你家那小心眼相公那么紧张你,你怎么舍得让他一人独守空房呢?” “那你为何不留下陪他几日?” 初若桃抬头看向水月,水月被问的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太难伺候,还不如在枉死城看一会儿摔跤了。” 初若桃伸手在水月头上敲了一下,认真道,“你说,假如琼枝私自下界,利用职务便利,替别人篡改命数,她会选什么样的人?” “怎么,她又跑了?” 水月的神情和问题很显然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初若桃眉眼一横,站起身来,揪着水月的耳朵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水月被揪的嗷嗷直叫,“松手松手!你松开我就告诉你。” 初若桃松开水月的耳朵,用力推一把水月的头,道,“快说,否则我下次出去,还不带你!” “啊?”水月皱着眉,委屈巴巴的顺着床边坐在地上,“就是偷酒喝的那几日,在星运宫的小仙娥口中听到了一些,不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必你也是早就知晓了,我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 初若桃深呼一口气,“那你说说,按照你知晓得那些事,能否断出她下次出现的地方?” “你去找过她了?”水月回头问道,看初若桃点点头后,便接着道,“那她一定会挑一个你去过的地方出现。” 初若桃闻言,看着水月的后脑勺气的直咬牙,她去过的地方,那岂不是要走边整个四海八荒? “说具体!”初若桃强忍着怒气,冷声道。 水月闻声,后背忍不住一阵发麻,想了想回道,“应当是你转世重生后去过的这几个地界吧?” 初若桃又深呼一口气,为自己回扬州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后悔。过了一会儿,初若桃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扶着桌子往窗外看。 水月见初若桃不说话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凑到初若桃身边,战战兢兢的道,“最有可能就是青丘和北荒狐族了。” 第166章 莫叫她挂账 “理由。”简短而沉闷的声音,显示着初若桃此时心情极度不佳。 “遗憾最大的两个地方。”水月想了想,也简短的回道。 初若桃回过身来,看着水月,“谁的遗憾?” “凡人就是青丘国君梧彦,神仙的话,当是悠容吧。”水月猜测着,继续道,“北荒最大的遗憾就是那个娘娘腔的灰狐狸,他对何筱的用情也不浅,还有那个刘宇珉,你不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吗?” 初若桃皱眉道,“你是说,她有可能会踩着我误伤人走一圈?” 水月点点头,“不过,也很有可能回去寒荒国。” “你!”水月的这个神转折,将初若桃气的不轻,水月见初若桃是真的要发脾气了,忙道,“白秋月魂飞魄散,翊霖又神智不轻,算算,她也是在救人吧。” “那就去寒荒国,寒荒国若是不在,便去你说的那几个地方,若都不在……”初若桃说着回头看一眼水月,许久都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水月的小心脏嗵嗵嗵的跳着,慢慢回身,一小步一小步的,悄无声息的移到房门口,贴着门站着,为了自己不挨揍而做好逃跑准备。 初若桃见水月躲到了门口,便回过身来看向阁楼下,“现在初几?” “啊?”水月看了看初若桃已经怒火锐减的背影,意识到初若桃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忙回道,“初,初八。” 初若桃闻言,站直身子,回过身来,吩咐道,“备酒菜!” 水月忙转身奔下楼,朝着厨下飞开的跑去。看来,对于情绪不甚稳定的初若桃,水月还没见识过。 在家里补充了一些体力后,初若桃终于想起来朝着账房要了些碎银子,毕竟,不是每次都可以在云端过夜的。 上一世,她几乎有一多半时间实在云端度过的,顾北被她禁足在鹿云宫,时常是孤独度日,一人一猫,一个守着天族的江山,一个守着主人的江山。 “一会儿,你去九重天看看顾北的伤好些没有?”待吃饱喝足后,初若桃躺在床上,交给了水月一个不算任务的任务。水月自是知晓顾北在初若桃心中的位置,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初若桃关心顾北,他都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初若桃吩咐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那只猫陪初若桃走过了最为孤独的上一世。 “快些回来,莫误了去寒荒国的日子。” 待水月要走的时候,初若桃又加了一句,水月闻言,心中顿时觉得又十分有优越感,毕竟,初若桃的这一世,大多时间,都是他陪着战斗的。 初若桃喝了不少酒,便闷头在阁楼睡了好几日,水月从九重天回来的时候,初若桃也刚从醉酒中醒来,晃晃荡荡的下了阁楼正准备唤个侍婢备水沐浴,却看见了水月自前院走来,便又将水月遣去了厨下。 天黑的时候,初若桃忽地奔去了府门对过的客栈,拿着她前世装酒的酒囊,让那掌柜的与她打酒喝。 掌柜的掂了掂酒囊,想起来上次替初若桃还账的人留下的那大锭银子,便十分大方的道,“大小姐今儿的酒,算是小的请,您可没少照顾小的生意,一壶酒,便当是小的对您聊表谢意。” 初若桃想起来上次秦清和荞玉曾在这里住过,而且是与他家的那个抠门老爹一同回府的,想必她挂的账,想必也是秦清和荞玉还的。 初若桃笑着与掌柜的点点头,看着掌柜的拿着酒囊走到了酒架前一个中等的酒缸前,取了盛酒的舀子,移身到一个小酒缸前,伸手盛酒。 “慢!”初若桃忙招呼道,“我想喝那个大缸里的。”初若桃说着指了指掌柜的可以避开的最大的一口酒缸。 “好嘞!”掌柜的应一声,回身到大酒缸前,伸舀子往酒囊里装酒。 一舀子,两舀子,三舀子,四舀子,五舀子……装了八舀子酒后,掌柜的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酒囊,回身看了一眼初若桃,见初若桃靠在门口正笑眯眯的看着这边。 掌柜的摇摇头,继续装酒,又装了八舀子之后,掌柜的耐不住了,用力晃了晃酒囊,发现酒囊里根本没装多少酒,还是咣啷咣啷的空旷声,便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初若桃,见初若桃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走到了门外,在客栈门前无所事事的来回徘徊着。 掌柜的忙继续往酒囊里装酒,直到一大缸酒都快见底了,才气喘吁吁的抬手擦擦汗,回身问初若桃,“大小姐,您的这酒囊怎的装不满啊?” 初若桃闻言回过身来,问道,“装多少了?”边说边朝着酒缸走来。 掌柜心疼的咧着嘴,用手里的舀子敲了敲酒缸的沿,回道,“你瞧,最大一缸见底了,您这酒囊似还未装到一半。”早知道能装这么多,他便不大方的送人一壶酒了,这酒囊,怕是将这些酒全都装进去,都不一定能装满吧! 看着掌柜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初若桃笑笑,接过酒囊,在手里掂了掂,抬头看向掌柜的,“这不是满了嘛!” 掌柜的狐疑的接过酒囊再次掂了掂,发现酒囊真的装到了颈口处,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回到柜台后,靠在柜台上,朝着初若桃摆摆手,“您走吧,我歇会儿。” 初若桃点点头,走到柜台前时,敲了敲柜台问道,“我家姐姐给的银子是否够?” “够够够……”掌柜的头也不抬的摆摆手,答完后,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笑道,“小的说好了请,便不会朝您要酒钱,多写大小姐光顾。” 掌柜的说完,气喘哈哈的朝着初若桃不断地哈腰道谢。 初若桃很诚实的摊摊手,“你何时见我出门带过银子?”言外之意便是,我根本没打算给你银子。 掌柜的尴尬的笑笑,朝着初若桃点点头,目送着初若桃心满意足的抓着酒囊迈步出了客栈,又目送着初若桃走过石板路,回了城主府,这才松口气,靠着门框坐在地上。 初若桃抓着酒壶回了家,便将水月唤来,扯着他化作一道雾气直奔寒荒国而去。 水月此去九重天,已经费了不少时日,虽然带回了顾北元神已经稳固的好消息,但,若是再这么拖下去,怕是会错过寒荒国的六月十五了。 置身云端,初若桃松开扯着水月衣领的手,将酒囊拿出来,放到鼻尖嗅了嗅,心满意足的塞回了腰间。 “你不会是用我给你带回来的酒囊,去打酒了吧?”水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初若桃,眼睛紧紧的看着初若桃手中的酒囊,这酒囊是会将凡人的酒馆装垮的。 初若桃摸摸腰间的酒囊,反问道,“上次秦清是不是给那客栈留了很大一锭银子?” 第167章 围捕孟如阳 “哦……”水月恍然,“原来你是怕吃亏。” 初若桃伸手抓一把水月的衣领,将他拽到跟前,很认真的问道,“你确定是我占他便宜?” “难不成,是他自己说管你一壶酒?”水月下意识的缩缩脖子,随口问道。 初若桃松开水月的衣领,拍拍手回道,“你说呢!我岂会是那种巧取横夺之人?” 巧取横夺?水月回头看一眼初若桃,意味深长的撇撇嘴。 两人一路上边玩边走,到了寒荒国的时候,已是六月十五的白天。站在寒荒国的街头,初若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发呆。 寒荒国不似云雨山下的小镇子,十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庆祝模式,如此说来,唯一能寻到琼枝的地方,可能就是与当地人打听此处最为萧条之处了。 初若桃想着便伸手随便拉了一个路人过来,“您好,我想打听一下,咱寒荒国最萧条的地方是哪里?” 路人被问的一脸不满,一把打掉初若桃的手,没好气的回道,“城北的乱葬岗!” 水月闻言,想也不想便抬手在那人的头上抽了一巴掌,气势汹汹的道,“敢对我们仙尊无礼,信不信本仙将你拉去归墟国喂鱼!” 那人听的一个激灵,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水月和初若桃两眼,逮个空便撒腿跑了。 “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初若桃白一眼水月,“你将人吓跑了,我还如何打听去处?” 水月咧嘴笑笑,“这不是他说话太难听了么。” “人家说的也没错啊。”初若桃回想了一下,觉得那人的回答一点毛病没有,便接着道,“毕竟,那个活人没什么事就往乱葬岗去。” “难不成我们真去乱葬岗啊?”水月不甚甘心的问道。 初若桃仰头看了看天,叹口气道,“看来,这一次还真的要在云端过夜了。”不然,想在这么平静的夜里寻到本身就很隐秘的醉留巷,那可真是痴人说梦。 水月闻言,拍手赞道,“这个主意不错,俯览众府院,寻出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还是十分容易的。”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身影一闪,在原地消失,水月知初若桃是去了云端,便也紧追上去。只是水月到了云端还未站稳身形,便听到初若桃问道,“你本体的两只眼睛能看几处地方?” “两处呗。”水月回道,盘腿坐在初若桃身边,“我是一只麒麟,又不是顾子彦,有九个头。” “如此甚好!”初若桃拍腿道,“那你快变回本体啊!” “啊?” 水月疑惑的看着初若桃,便见初若桃十分认真的用两手比划着解释道,“左边右边,两边啊!”说完还语重心长的拍拍水月的肩,“顾北不在,我身边便只有你能替我分担了。” “嗯?”水月好像听明白了初若桃的意思,抬头时,初若桃已端着酒囊躺在了另一片云上,一手支着头,一手端着酒囊,喝起了酒,样子是何其的潇洒。 初若桃躺在云上,就如躺在床上一般,端着酒囊的手挪出来一根手指来指着水月道,“你好生看着,我歇息一会儿。” 呃…… 水月石化了片刻,回过身来,低头看向下方的城池。他竟然很庆幸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顾北。 寒荒国近昆仑高山,夜间十分寒冷,街上来回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都关上门,窝在了家中,没有一个敢在深夜出来与夜寒抗横的。 水月的腿耷拉在云边,百无聊赖的晃悠着,视线在脚下的城池中来回扫视着,寻找着异样的地方。 “喏,喝点,暖暖身子。” 初若桃突然将酒囊扔到水月后背上,起身朝着云层下的城池飞去,水月见状,赶忙跟上去,将酒囊掖在腰间。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水月追上初若桃,侧眸看向初若桃的脸。 忽地发现,此时的初若桃像极了大山上飞旋的鹰,那一双眼睛,穿透黑夜,在极小的一个巷子里,寻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待身形落地后,水月看到了初若桃突然飞身下来的原因。 小巷子里,破败的墙角里有一个人影在慢慢蠕动着。是蠕动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就连头上的发髻间都沾满了藤草,在本就阴暗的小巷子里,面容更是晦暗不清。 “这,这,这谁呀!”水月随手变出个火把来,便要举到那人的进前看个究竟,谁料,那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后,立刻像像老鼠见了猫一般,飞快的自他身侧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哎!”水月喊一声,回身看向初若桃刚才站着的地方,“这人是谁……”话未说完,便愣了,刚才初若桃站着的地方哪还有人啊! 水月赶紧回身朝着巷子的深处追去,很快便到了巷子的尽头,也看到了站在巷口的初若桃。 “娘亲,那人是谁呀?”水月站在初若桃身边,看一眼初若桃后,回头看向面前的亮着灯笼的小屋,小屋的门口上挂着一块木牌,书着三个字“醉留巷”。 “我们这次还真碰对运气了。” 初若桃得视线紧盯着门口的那块木牌,水月惊讶地张着嘴,“这个不会就是琼枝的那个篡改命数的酒馆吧?” 初若桃点点头,推门而入,“命理仙君别来无恙啊?” 初若桃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她刚才明明是追着翊霖进来的,然,此时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酒馆。 琼枝坐在酒架前,手中端着一盏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饮完这杯酒,你有求,我必应。” 初若桃忍不住笑了,问道,“你觉得我会求什么?”说着走进琼枝,拿过琼枝手中的酒盏,放到鼻尖嗅了嗅,“要不咱们换个位置,你饮酒,我应你所求?” 琼枝闻言,侧眸,凝眉道,“你所求之事其实很简单,你若饮了这杯酒,我便如了你的愿。” 初若桃看一眼手中的酒盏,“我已非天族之人,你如何应我所求?”回身放到水月手中,迈步走到琼枝坐着的长凳上坐下,抬起腿架起在凳子头上,接着道,“我便不同了,我虽非天族人,但我男人还有一个天族太子的身份,你所求,他说应,其实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琼枝眸光闪烁着,回身看一眼水月手中的酒盏,却见,水月正捏着一个空酒盏在那里砸吧嘴,忍不住摇摇头,“主人倒是很守规矩,这爱宠就不怎么听话了。” 琼枝说着,伸手指了指端着空酒盏正一脸疑惑的看向这边的水月。 “你腰间不是有酒囊吗?为何偏偏贪这杯酒?”初若桃无奈的叹口气,伸手隔空将水月掖在腰间的酒囊去过来,看向琼枝,“如此,您便圆他的梦吧!” 第168章 孟如阳救母 “你!”琼枝气结,看向水月,长袖一挥,在水月面前变出几坛子酒,冷声道,“好了,已应你所求,你们走吧!” “真的?”水月十分欢喜的看向琼枝,见琼枝已回过身去,便飞快的挥动衣袖,将面前的酒坛全部收了起来。 初若桃顿时有一种我的神兽是假的的感觉,众观天下,怕是再没有神兽会将几坛子酒当成是一生的夙愿吧! “如此甚好,既然已经圆了水月的心愿,那命理仙君可否随我回一趟九……”初若桃说着话,慢慢回过身来,却发现,身后哪还有琼枝的影子,而,刚才还是醉留巷酒馆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一处残垣破壁的宅子。 “又让她跑了?”水月手里拎着一个小一点的酒坛,走到初若桃身边,环视一眼身边变了个样的景象。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水月,一把夺过水月手中的酒坛,问道,“说吧,这次该去哪?” 水月咧嘴一笑,搓着手想要抢回酒坛,却被初若桃闪身躲了过去。水月见状,忙咧嘴笑道,“这,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了。” 初若桃闻言立刻瞪着眼,朝水月竖起了眉,“你不是说就那么几处吗?” “可,这次虽是在寒荒国,但,她等的人却不是翊霖。”水月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不如,我们先回去?” “滚!” 初若桃冷哼一声,迈步走出破败的院子,朝着灯笼还是亮着的一家客栈走去,“你若想不出去哪,我们便住在这里,银子你出!” 水月听的一哆嗦,追上初若桃抗拒道,“你从扬州走的时候不是带了银子吗?” 对月水月的抗.议,初若桃充耳不闻,大步走进客栈,朝着坐在柜台后打盹的掌柜的喊道,“上房!” 掌柜的闻言一个激灵,站起来,端着还没完全睁开的眼走出柜台,十分娴熟的朝着初若桃弯弯身道,“您这边请。”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困的糊里糊涂的掌柜的,接着道,“您可瞧好了,我们付账的在后面,您别领错人了!” 掌柜的立刻来了精神,回头看一眼水月,见水月长的眉清目秀,又穿的锦缎衣袍,便笑呵呵的转到水月身边,弯身为水月领着路,“小爷,这边请。” “小爷”这个称呼,水月很满意,但是一看到是要钱的客栈掌柜的,便觉得心头闷了一口气,十分不满的抬头看了一眼初若桃,朝着掌柜的道,“您别看走眼了,前面那位是我娘亲,伺候不好,休想小爷付你房钱!” 掌柜的又慌忙回到初若桃身边,搭手赔礼道歉,“夫人莫生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带您去最好的上房。” 初若桃笑着看一眼水月,举了举手中的酒坛,然后随着掌柜的一同去了客房。水月见初若桃举起了酒坛,以为初若桃要还他酒,忙举起双手等着接,不想初若桃只是举了举,很快便又收回去了。 “快将酒坛还给我!” 进了客栈,水月便撅着嘴看向初若桃。初若桃回身挑眉道,“这么小气,你那里不还有那么许多吗?” 掌柜的见水月说话不甚礼貌,忙劝道,“小爷,你就莫与长辈抢喝的了,要是您将夫人惹恼了,再借着由头……” 掌柜心中的想法还未说出来,便被水月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勇气再接着说下去,便走到门口,朝着门外伸手道,“小爷,您的房间就在隔壁,您这边请。” “隔壁?”水月回身问道,“为何不许我与娘亲住同一间房?你有和企图?” 掌柜的皱着眉头哭笑不得,“您这是什么话?自古男女有别,您都这般大年纪了,该不会还没断奶吧?” 听到这里,水月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初若桃,红着脸随着掌柜的朝着另一间客房走去,脑海中却还是回荡着掌柜的那句话,特别是“断奶”那两个字,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小的时候赖在初若桃床榻上的情景。 “小爷,两间房,先交押金。” 掌柜的的声音及时的打断了水月的回想,“押金?多少?”水月的手伸进袖间的同时,抬起头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水月自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到掌柜的手中,“够不够?” 掌柜的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目,二百两!眼珠子险些瞪得流出来,忙点着头,欢快的应道,“够够够!”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银票揣进怀里,点头哈腰的笑着退出房外。 待掌柜的将房门带上了,水月才伸手取出一坛酒来,人影一闪,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初若桃的房中,见初若桃正端着酒坛饮酒,便拎起手中的酒坛上前与初若桃碰了一下道,“这住客栈大概要花费多少银两啊?”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手中比自己稍微大一些的酒坛,随口回道,“十两左右吧?”初若桃对银两的概念也不是很清楚,以前花银子都是她家老爹掏,成婚后便是秦夜给,而且,秦夜每次给的都是成锭的金子。 水月想了想刚才给了掌柜的那张银票,心中觉得甚是吃亏,但,随即又想到他手中的那些银票都是枉死城的那些恶灵进贡的,便又觉得自己还是最大的受益者,心里便也宽慰了许多。 初若桃喝了几口酒后,便将酒坛放在床头,和衣滚进被窝里,朝着水月道,“夜深了,你再不睡,天就又亮了!” 水月看一眼窗外已经黑到分辨不出其他颜色的夜,看着初若桃叹口气道,“你休息吧,我值夜。” 初若桃看一眼水月,毫不避讳的合上眼眸,安然入睡。 水月便真如他自己所言一般,一夜未睡,倚在窗边,对月独饮。莽荒的月似乎比这里的要寒凉上许多。 水月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熟睡的初若桃,或许是有他在守夜,床上的人睡的毫无戒备,睡相惨不忍睹,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耷拉到床边了,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水月回过头来笑笑,挥挥衣袖,隔着远远的距离,用灵力将初若桃扶回到床上,视线落在初若桃弯起的唇角上。 娘亲……似乎,这个词并不应该出现在他和她之间。 天快亮的时候,水月便听见外面一阵叮叮当当的吵闹声,床上的初若桃也被吵醒了,翻身坐起来,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喊道,“水月!” 水月忙起身出门,但,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后,又飞快的撤了回来。 “怎么了?”初若桃见水月神情十分紧张,便好奇的站起来,也要出门去看。 水月忙山前拉着,摇摇头,“莫去,孟如阳在外面。”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门口,退回到床边坐下,“你一夜未眠,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第169章 银票是冥币 水月摇摇头,看一眼关着的门口,答非所问,“他们好像实在找人,我回房去了,若是我先碰到,你便能免去一些尴尬。” 水月说着便闪身消失了,初若桃将头探向窗外,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纵身自窗口跃下,朝着一个人头攒动的小食铺子奔过去,一把抓住一个蹲在铺子旁边的一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两手抱着腿蹲在小铺边上,一看就是在等着要饭吃。初若桃抓起那人的肩头,唤道,“翊霖?” 那人咧着嘴抬起头来,初若桃被那两排参差不齐的大牙吓得倒退两步,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后,朝着那人扔过去一块碎银子,回身便消失在街头。 再回到房间后,便发现水月正站在窗口望着下面,初若桃也回身看一眼楼下,才发现,孟如阳正仰头看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你看到了什么,突然跑下楼?”水月回头问道。 初若桃将视线从孟如阳的身上收回来,回身坐到床边,“没什么。”初若桃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水月,我们不走了,留在寒荒国,下个月十五在碰一次运气。 “为什么?”水月不解的问道。 初若桃指了指窗口,回道,“刚才你不也看到了?” “孟如阳?” “对啊,他的夙愿比较特殊,我想琼枝定不会不寻来的。”初若桃斩钉截铁的回道。 “何以见得?”水月还是没想明白。 初若桃起身走向门口,朝着门外路过的店小二招招手,然后回过身来,“你不懂,到时候便知晓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转眼便到了七月十四,初若桃正对着窗外的人流发呆,便听见从外面回来的水月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明儿就是七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丰都城大会定也会十分热闹吧。” 初若桃回头道,“你若想凑热闹,便回去吧。” 水月笑笑,“我是怕你相公趁机潜逃。” “不用怕,他定会逃的!”初若桃似早已预测到了秦夜会趁着鬼门打开的这一日,跑出来。初若桃很有信心的猜测着,当然,对琼枝会在七月十五当天再次出现在寒荒国,也定是早就知道七月十五是鬼门打开的日子,身为冥妃的初若桃定会回去与秦夜一同举行大典。 “那,今日……”水月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夫人,公子,楼下有位贵客求见。” 是掌柜的声音,水月上前将门打开,朝着外面看了看,是孟如阳带着已经完全康复的孟夫人来了。 水月回身看一眼初若桃,询问道,“娘亲,是孟夫人和孟如阳。” 初若桃抬起头来皱皱眉,“身体不适,恕不见客。” 掌柜的闻言,赶紧劝阻道,“夫人,小爷,外面的那位可是来自昆仑山的贵人,您可莫得罪了,您若是不见,我便不留您住宿了。” 初若桃闻言忍不住笑了,问道,“那若是他得罪了我们,当如何算计呢?” 掌柜的愣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片刻后,才笑着道,“您可真会说笑,孟爷向来乐善好施,从不无人为难,怎会得罪您呢?” 初若桃看了一眼水月,“你看着办,我们不能见他!” “好的。”水月转身走出门,没有理会掌柜的,径直走到孟如阳和孟母面前,搭了搭手道,“二位请回吧,我家娘亲今日身体不适,一会儿便要启程返回丰都城,二位莫逗留在此,以免误了娘亲启程的时辰。” 孟母侧头瞪一眼孟如阳,甩袖离开。孟如阳朝着水月搭手道,“请代为转告,寒荒国天寒地冻,请大小姐保重身体!”孟如阳说罢,未看一眼水月,便转身追出了客栈。 掌柜的远远的看到孟母像是生气了,见水月回来了,便凑上来劝道,“夫人,您这公子怎的比您还倔犟许多,可千万莫得罪孟爷,” 初若桃抬头看向回来的水月道,“小爷,您怎么可以得罪麼孟夫人和孟爷呢!” 水月摆摆手,依旧没搭理掌柜的,径直回了房间,还顺手将房门带上。 “好了。”水月走出窗边,俯视着看向外面的街景。 初若桃笑笑,如此甚好,“你我便等时间到来吧!” “顺便等你男人来!” 水月说完,便闪身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端着酒坛一口一口的饮着酒。 夜色来临的时候,初若桃便携着水月再次钻进了云端,初若桃依旧是将值夜的活交给了水月,自己个儿躲到一边享清闲去了。 这一次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水月。前一刻还在百无聊赖的撕云彩玩,后一刻便直着脖子俯视着脚下的城池。 视线更是锐利无比的落在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走起来路来有一种喝醉了的感觉。 初若桃回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水月在聚精会神的朝着一处看,便过了一会儿后,水月回过身来朝着初若桃道。,“发现了孟如阳的行踪。” “盯紧了他去哪!”初若桃嘱咐一声,便也转头看向脚下的城池。 孟如阳决定着琼枝醉留巷出现的地方,这次若是再错过了,怕下一次便不好再寻她的踪迹了。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走在大街上的孟如阳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钻进一处小巷子里。 初若桃忙起身道,“快追!”说罢,伸手指了指小巷顶头处的一座小房子。 两人齐齐消失在了云端,再出现时,已站在了小巷的顶头处。 还是那样的小木屋,门口挂着木幡,木幡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初若桃伸手正要推门,却发现面前的小木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站住!”初若桃情急之下大喊出声,却发现,她喊声落罢,那小木屋消失的速度更快了。 初若桃正要迈步追上去,手臂却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了回来,“莫去追了,她的酒馆将孟如阳送回了十多年前。” 初若桃回身便见秦夜站在身后,视线看着的方向正是酒馆消失的方向。“难不成你真是趁着鬼节溜出来的?”初若桃指着秦夜,好奇的问道。 “嗯哼。”秦夜摊摊手,“夫人只身一人在外,为夫实在不放心。” “嗯,确实,出门不带银子,若是没有我,这些日子,您这位爱妃怕是要露宿街头了。”水月双手环胸,侧着身子探头至秦夜身侧,看向站在秦夜身前的初若桃。 秦夜看一眼水月,蹙眉问初若桃,“你没回扬州吗?” “回了,但是,你也知道,我爹地那点俸禄。”初若桃说着伸出最细的小拇指来,在秦夜面前比划着拇指的一个尖,可怜巴巴的接着说道,“还不够我喝一壶酒的,哪还有闲钱让我祸害?” 第170章 琼枝私下界 秦夜笑笑,拉着初若桃的手回身往客栈走,“你若是天天光找着醉留巷来买酒喝,你爹的那点银子,确实不够用。” 跟在两人身后的水月闻言,忙快走两步,追上秦夜,对适才秦夜说的话提出抗.议,“你还好意思说?”水月说着趁初若桃不注意,将初若桃掖在腰间的酒囊抢过来,晃了晃道,“看到没,就这么个小酒囊,她险些给人家客栈的酒装没了。” 秦夜脸色不甚满意的一把夺过酒囊,放回到初若桃手中,看向水月道,“装没了如何?你付的银子?” 水月摇摇头,便听秦夜接着道,“那又与你何干?” 水月看一眼初若桃,初若桃得意的甩甩头,冷哼一声,随着秦夜一起进了客栈。站在门口柜台后的掌柜的见初若桃和水月又回来了,忙站起身迎出来,“夫人和小爷回来了。”说着看一眼初若桃身边的秦夜,“哎呀,这位一表人才,一看便是小爷的父亲,夫人的夫君!” 秦夜看一眼掌柜的,眉头不禁蹙起来,看向初若桃,“这位的眼神不甚好使,我们还是退房,回丰都城吧!” 掌柜的闻言赶忙看向水月,苦着脸哀求道,“小爷,您看……” 水月无奈耸肩道,“他们为长,说回便回呗。” 秦夜正要自怀里取碎银子,却见掌柜的十分不情愿的自柜下取出来几锭银子,放到柜台上。 初若桃见状回身看向水月,却见水月很大方的将其中一锭较小的银子推回到掌柜的手边,“这个给你,莫谢了。” 水月收起银子,放到初若桃手中,咧着嘴,“上缴。” 秦夜眯一眼初若桃手中的几锭银子,回身看向水月,“你这意思是,我们必须走吗?” “啊?”水月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夜。 秦夜笑笑,自初若桃手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淡淡的道,“一夜便可。” 掌柜的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秦夜,见秦夜又点了点头,才将银子收起来,转身出了柜台,走在前面,将三人带到初若桃和水月昨夜住过的房间前,“夫人住这间,小爷住隔壁,还如昨夜一般。” 秦夜再次点点头,掌柜的见秦夜虽然面相和善,但,处事不按常规,便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秦夜回身看一眼已经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水月,转回头来笑着揽过初若桃的肩,“是不是该给他讨个媳妇了?” 初若桃回过头来,挑眉想了想,“成亲了,不听使唤怎么办?” 秦夜无所谓的回道,“有我在便可,你身边男人太多,不好。” 初若桃恍然大悟,偷笑一下,道,“原来你是见不得我身边有男人啊?” “是又如何,如果蓝璃整日围在我身边,你会允许吗?”秦夜很直接的回道。 初若桃扑腾一下倒在床上,在床上滚一圈后,一手支着头看向秦夜,“我不介意你再娶一个。” “嗯?”刚走到床边,秦夜正要弯身坐下,闻声又站起来看向初若桃,“此言当真?” “当真!”初若桃很大度的摆手道,“你娶我嫁,反正我们初家缺一个男丁延续香火。” 秦夜感觉自己头顶有一大群黑鸦飞过,初若桃得思绪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斗得过的,便顺势坐在床边,倾身压在初若桃身上,用鼻尖抵着初若桃鼻尖,慢慢道,“我已经在初家住了那么久,为你生个孩儿是理所应当的。” “噗!”初若桃没忍住笑了出来,翻身给秦夜让出一个空来,又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唤道,“来,爷身边空着一个位,在爷改变主意之前……” 秦夜笑笑和衣躺下,自初若桃腰里摸出酒囊,兀自饮起来。初若桃一把抢过酒囊,将盖子盖好,放到床头,翻身压在秦夜身上,伸手扯开秦夜的衣领,贼嘻嘻的笑道,“良辰美景,不得虚度啊!” 其实,对于秦夜来说,所谓的良辰美景就便是初若桃唇边的笑,眼中的万物星辰。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水月怕被丢下,早早的便守在初若桃和秦夜的房门外。初若桃一开门便看到水月抱着腿窝着头的样子,颇为好笑。 “喂!吃早饭了!”初若桃照着水月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又飞快的把门关上,躲回屋里。 水月睡的稀里糊涂的,听到初若桃唤他,便站起身来,眼皮都没抬起来,便迈步进门。“咚!”水月的头如初若桃所料的撞到了门上,适才的困意立刻消散不见,揉揉碰到的额头,推开门,走进去,面便看到秦夜黑着脸站在门口,而初若桃正站在窗边,面朝窗外,肩头隐隐发抖。 什么情况? 水月想了想,忙回身往外走,才走两步,便又被秦夜扯着衣领拽了回去。 “想去哪?” 听到秦夜的声音不是很友善,水月赶紧咧嘴笑笑,“不去那,收拾东西,回家。” “你带什么贵重物品了?”秦夜又问道。 初若桃回过身来,走进秦夜,“你莫逗他了,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冥府还有政务要处理吧?” 水月听出来初若桃话语中有强忍着的笑意,但是又分辨不出来,她是在笑秦夜还是在笑自己,便乖乖的回过身来,“没带,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回到丰都城的时候,冥府已乱成了一片,秦夜见状,眉头揪在了一起。随后便听见水月在一边幸灾乐祸道,“这回麻烦了。” 初若桃回手就是一巴掌,“闭嘴!” 水月缩缩脖子,看一眼大白天都是阴沉沉的天,回道,“本来就是嘛,你见过大白天这么多阴云的吗?” 初若桃仰头看一眼天空,天上的阴云与雨天的阴云不同,一团一团的,似有一些莫名的力量在搅动着。 “那个是不是……”恶灵?初若桃迟疑着,不敢讲后面的那两个字。她知道,如果大批量的恶灵自冥府出来,那这世间最为弱的生灵便会成为被残害的对象,就像上一次,扬州城的山灵事件一般。 秦夜回身看向水月,“陪你娘亲回去,我处理一下这些逃逸的恶灵。” 水月见秦夜神色严肃,便点点头,走到初若桃身边,扯着初若桃的衣袖,朝着冥府走去,然,没走多远,便又听见秦夜在身后喊道,“你们还是回扬州吧,这里不安全。” 水月闻言,回过身来,“我记得冥府有规定,凡是擅自离开冥府的恶灵都是要坠修罗,免往生的。” “嗯。”秦夜点头。 便见水月快步返回来,笑着道,“那可不可以送我几个?” 秦夜凝眉,“你要如何?” “做几枚恶灵丹。”水月说着回头看一眼初若桃,声音又放的低了一些,“试一试,能否驱走娘亲体内那个东西。” 第171章 天帝求上门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又看一眼天上盘旋着的阴云,“等着。”说罢,便变回本体,直奔云端而去。 初若桃愣愣的看着不远处飞窜上天的秦夜,跑过来拉着水月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水月也仰头看着变回本体的秦夜,“我只是问他那些恶灵要如何处置,他说不关我的事。” 初若桃仰起头,身影一闪,化作一团雾气直窜云霄。 “哎哎哎!”水月见状忙跟上去,“你不能去啊!” 初若桃飞至云端,便见秦夜的龙身上闪着一层金色的光,将周围的一团团阴云罩在其中,不多时,秦夜又张开比盆还大的龙口,抖了抖嘴边的龙须,随后便见那一团团阴云便化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黑色影子,被秦夜吞入口中。 “他在做什么?”初若桃回身看想水月,见水月也等着眼睛,惊讶地看着秦夜。 初若桃问完话,正要回身,却觉得身子一沉,似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往下坠,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悬在天上的黑色阴云。再看向水月时,见他周身也被黑色的阴云缠着,一个劲的往下沉。 情急之下,初若桃伸手唤出束魂伞,伞身撑开时,那些缠在她身上的黑色阴云似乎在颤抖,初若桃正要念咒语时,那些阴云便立刻朝着伞下飞去,就连缠在水月身上的阴云也被收进了伞底。 “这么厉害?”水月从阴云中脱身出来,便见初若桃手里握着束魂伞,红色的光芒自伞内散出,将还未被秦夜吸走的恶灵如数收进了伞中。 待束魂伞被初若桃收起时,一大片黑影突至,将初若桃罩在影子下,初若桃抬头就看到秦夜的本体正朝着她盘过来,很快便将她缠了起来。 正在初若桃疑惑地时候,诺大的一条龙身又瞬间变回了人形,将初若桃护在怀里,低头将唇附在初若桃的唇上。 初若桃瞪眼看着秦夜,便觉得有一股清凉的感觉自秦夜的口中缓缓流进自己的体内,就像是……初若桃想了想,才想起来这种感觉像极了她在青丘渡劫前服用的那两枚恶灵丹。 “嗯嗯嗯……”初若桃挣扎着想要摆脱秦夜,秦夜却伸出大手一把扣住初若桃的后脑勺,吻的更加用力了。 初若桃也是才知道,秦夜刚才那一系列举动,是在用龙族特有的龙气炼化恶灵,他是想帮着她摆脱那个被太上老君的丹药暂时困在丹田的红枫元神。 过了许久后,初若桃才觉得嘴里的那股子感觉不见了,秦夜这才松开初若桃,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你为何要将那些恶灵收起,他们是不可多得的药材。” 初若桃见秦夜身体似有不适,忙上前扶着他,回道,“你觉得你用体内的龙气换来的药,是我所需求的吗?” 秦夜眯眼看着初若桃,沉声道,“难道你想让我活在时刻都在担心你会被红枫取代的恐惧中?” 初若桃的话被秦夜噎了回去,站在一边的水月看了看,走过来,从另一边扶上秦夜,叹气道,“何必那么要强呢?龙气渡的药虽是最好的,但却不是必须的,你看看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初若桃闻言,转眸看着水月,问道,“你知道那是药,所以才宁愿被束着也不肯出手将他们打散?” 水月的小九九被揭了出来,低着头扶着秦夜,不敢抬头去看初若桃。 回到冥府,两人便将秦夜直接送回了冥君殿,随后水月就被初若桃从冥君殿内赶了出来。 看着回过身来,黑着脸的初若桃,秦夜抬抬手道,“你试试,看是否有所增加?” 初若桃一把打掉秦夜的手,“你明知道我已坠入魔道,为何还要喂我吃恶灵的灵力?” 秦夜无所谓的笑笑,“你也说了,你是魔道中人,便是吃点又能只能怎样?更何况,他们即便是被抓回来,也是要被处死的,与其被处死,还不如给你做药!” 秦夜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被判处死刑之前,恶灵还是独立的一条生命,就这么被生生炼化,送进她的体内,怎么说都是在给她平添罪孽。 但是,转念一想,她前生杀了那么多道行高深的仙人,今世便是身披袈裟,都未必能还的清前世的孽,更何况,她现在本身就是魔,非仙非神,修炼的方法自然也与是神仙时不一样了。 想了许久后,初若桃无奈的叹口气,坐在秦夜身侧,“你这是平白为我增加罪孽,下一世,我若再成魔,我便会寻你来复我余生!” 秦夜闻言轻笑道,“看来,我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多增了一世的缘,便是将我身上这点龙气全部化净,也值了。” 初若桃假装生气的打掉秦夜握上来的手,道,“好了,你在殿内歇着,我去将那些剩余的恶灵都抓回来!” “你可以将他们收在一个容器里,切莫杀了,可惜。”秦夜见初若桃要走,忙爬起来喊道。 初若桃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好了,知道了。”秦夜这才安生的躺回床上。 初若桃出了冥君殿,便挥手朝着身后设了一层薄薄的结界,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品阶很低,但心思很大的恶灵。 初若桃出了冥君府后,直奔政殿去,进了政殿,便见政殿内的长桌上放着好几岁卷宗,便将门口当值的鬼卒喊道身边,仔细问过后,才知道,判官早已失踪了好几日,便是政殿内的卷中自判官消失之后,便再未批阅过。 初若桃算了算时间,察觉到鬼卒的话与秦夜追上他们的时间截然不同,那便是说,很有可能是,她前脚走,秦夜后脚被追了上去,只是有可能猜错了时间和位置。 初若桃看一眼繁繁复复的卷宗,长袖一挥将卷宗全部变走了,守门的鬼卒忙上前来将初若桃围起来,却听初若桃道,“我只是讲卷宗送去了冥君殿,你们紧张什么?” 鬼卒赶紧撤到门口,给初若桃让出一条路来,初若桃走到他们跟前时,脚步停了一下,问道,“判官的寝殿在哪?” 鬼卒闻言,愣了一下,回道,“回冥妃,冥府之内,除了冥君,其他人是没有寝殿的。” 初若桃点点头走出政殿,朝着生死门走去,却在未到的半路上便遇上了朝这边赶来的神荼和郁垒。 “怎么样,怎么样?” “可找到了判官?” 初若桃摇摇头,看着一言一和的神荼和郁垒,道,“二位可有什么办法找到判官?” “查生死簿,或者是运薄。”神荼回道。 初若桃皱着眉,忍不住脱口道,“这还真是感到了一个节骨眼上,天上你的不归位,地下的玩失踪,真当我们两个是铁打的不成?” 第172章 食之味入髓 神荼见初若桃脾气暴躁起来了,口中还念叨着什么天上地下的,便笑着问道,“莫非,天帝家的那位又跑了?” 初若桃没好气的应一句,“你说呢!”说完便想到了水月之前推断的琼枝可能去的地方,忙于神荼和郁垒道个别,便闪身不见了。 神荼和郁垒相视一眼,朝着冥君殿走去。 初若桃出了冥府,便直奔青丘,寻到悠容的青丘国,将逮琼枝的事交代给悠容后,便又起身去了北荒,寻到那只灰狐狸,却得知,何瑾虽免了他的死罪,但还是判他被监禁在他的附院里。 断不出是刘宇珉还是灰狐狸,初若桃无奈只好请何瑾和长琴出面帮着看着灰狐狸,自己则是独生一人去寻刘宇珉了。 中秋十五过后,初若桃便收到了悠容派人送来的信,大致意思就是梧彦这月十五并没有见到琼枝,,但,同时也在信的结尾写上了琼枝的去向,是她的家乡扬州。 然,何瑾竟也同时推断出判官的去向,初若桃想了想,还是依着何瑾的话,回到冥府去寻判官了。 判官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其实并未离开冥府,而是独自碰着生死簿下了忘川河。 这些自然都是从何瑾口中得知,尤其是判官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跳入忘川河的。想到忘川河中那些恶灵,个个凶猛,即便判官携带着生死簿掩护,也未必能安然无恙的寻到他要找的人。 初若桃站在忘川河边,伸手掬起一捧水,眸色的深沉的看着手中红色的河水。就在初若桃出神的时候,河面上有一个红色的骷髅头自水中探出来,在水面停了片刻后,便朝着初若桃的手飞扑过来。 “嗯?” 红色骷髅头将要触碰到初若桃的手时,一个阴沉的声音自初若桃的头顶传来,红色骷髅头未做过多的思考,便回身钻进了河内,与湍急的河水汇成一气。 初若桃闻声抬起头来,便看见束魂伞,撑开伞面飘在半空中,红色的光泽将初若桃罩在其中。“你可知这河中的秘密?” 束魂伞未言语,伞身飞快的合上,然后便迅速沉入水底。初若桃满脸疑惑的站在河边,不多时便又见束魂伞自水中浮出来,束魂伞浮上来不多时,便有一快灰色的布浮了上来,初若桃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判官的衣服。 “陆判!”初若桃说着便径直抬腿跳入水中,只是她伸手去捞的时候,却只捞出来一件外衣,“怎么回事!”初若桃回眸看向束魂伞,却见束魂伞有沉入了水中,过后许久都不曾见束魂伞浮上来,初若桃赶忙也一头扎进了水里。 忘川的水与凡间的河不同,河中的红色河水中不仅是沉着不能往生的恶灵,还有恶灵常年累积下来的腐浊之气。初若桃皱眉,实在忍不住便钻出水面透口气。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初若桃忽地想起来,她第一次下忘川竟也是因为判官,忍不住笑笑,再次钻入水中。 第二次入水,便嗅不到那股子难闻的腐浊之气了,但,她还是没找到判官,不由有些烦躁起来。 判官若寻不回来,便寻不回生死薄,那些私逃的恶灵便很难知晓他们的行踪。 过了一会儿,束魂伞又来到了初若桃身边,将初若桃托出水面,然后又回到了水中,初若桃坐在河岸边刚歇口气,便见束魂伞托着一个靛蓝色的本子浮到了初若桃身边。 “人呢?”初若桃拾起本子一看,才发现这个大本子正是她要寻找的生死薄。初若桃抖着本子上的水,尝试着翻开几页纸,发现本子里面一点水都没沾到,只有外面的一层湿了。 初若桃拿着生死薄,想了想,低声唤道,“武清。” 随后,武清便应声站在了初若桃的身后,翘脚看着身上湿漉漉的初若桃,“主人,你这是用忘川的水沐浴么?” 初若桃回身将生死簿扔到武清怀里,“别贫了,快些将这本子给秦夜送去。” “哦。”武清拿着本子,也是先抖了抖水,才闷闷地应一声,转身朝着冥君殿走去。 初若桃看着武清走了,才又回过身来看向束魂伞,深呼一口气,“你先去寻一寻,在岸边跟着你。” 初若桃本想让不怕水的束魂伞再去找找判官,找到了她好将他救回来,不料束魂伞闻言,反倒彻底浮出水面,飞到初若桃身边躺了下来。 “判官不在河里了。”沉默了一会儿后,束魂伞忽然说道。 初若桃侧身看向束魂伞,“怎么说?” “河中的恶灵说,判官实在鬼门大开的那天跳的河,他随着河水一路冲到了下游,然后便卸了笔和生死薄,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初若桃凝眉,转头看向起起伏伏的水面,“消失不见是什么意思?仅仅是离开了忘川?还是已经离开了冥府?” “有可能是入了黄沙。”束魂伞迟疑了一会儿,回道。 初若桃凝眉看着河对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袍,冷声道,“待我回去换套衣服,再去河对岸看个究竟。” 束魂伞闻声,飞来转了几圈,将身上的水甩了甩,便化作一道亮光钻回玉扣中了。 初若桃回到冥君殿的时候,秦夜正在翻看着生死薄,从脸上的神情来看,似乎没什么大的发现。初若桃走到床边,将生死簿拿起来,多翻了几页,却什么也没看到,便扔回秦夜怀里,“判官私逃,之前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秦夜抬头看一眼初若桃身上的衣服,二话不说,翻身下床从衣柜中取了一套衣裙出来,亲手与她换上,“这天上地下,怕是只有你一人敢几次三番的涉忘川河水。”声音中有些不满,又有些心疼,但有知道初若桃的倔犟,所以这句话他也只是随便说说。 “我也未曾想过,当年束魂伞随我一同进了轮回镜,却又只身落入了忘川河中。”初若桃合上眸与秦夜说着话,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如何去寻判官。 “束魂伞?”正在给初若桃锁腰带的秦夜闻言,抬起头来,“便是说,万年前忘川河水突然变红,皆是因为束魂伞?” 初若桃顿觉不对,伸手将秦夜扶到床边,“是是是,但是,你新伤旧伤的加在一起,就莫操心那么多了。” 秦夜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初若桃,自言自语道,“我说呢,每每走到忘川河边,都会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额。”初若桃回身自己将衣裙收拾好,便又要出门。秦夜现在的状态,还是留在冥君殿吧,外面的是那些是是非非,大部分都是由她引起,便是全由她去了解,也应是理所当然的。 “站住!”秦夜唤一声,起身走到初若桃身边,将手搭在她身上道,“你让我一个男人在家闷着,你一个女人在外奔波,你觉得合适吗?” 第173章 远赴云雨山 “有什么不合适的?”初若桃反问道,“你有伤在身,不是逞能的时候,要是让天上那几位知道,你身受重伤,再东奔西波的劳累,那要我有何用?” “可……” 秦夜还要说什么,被初若桃用两根手指轻轻堵在嘴上,“你媳妇不矫情,文能断案锄奸,武能上阵杀敌,你都是见识过的,好有何不放心的?” 秦夜眸色已转,低头将嘴附在初若桃唇上,温柔的吻了片刻后,放开初若桃,“我只是心疼你……” “可我也心疼你。”初若桃笑了,垫脚轻吻秦夜一下,用哄孩子的口气与秦夜说道,“听话,你若伤势总不好,又如何与我安度余生?” 秦夜被说的哑口无言,初若桃见秦夜不说话了便将他再次扶到床边,叮嘱道,“现在外面太乱,你先在这里寻出那些出逃的恶灵,我去看看丰都城内的恶灵是否都已经被我们除尽了。” 秦夜点点头,“恶灵本身就犯了重罪,若是有私逃不知悔改的,你大可以送他们最后一程。” 初若桃笑笑,转身出了冥君殿,便带着一众水月自枉死城中寻来的恶灵,出了冥府,进了丰都城。 私逃的恶灵灵力较为深厚,大多是滞留在冥府,长时间不能往生的魂灵,水月带来的恶灵却是上一次经过三光神水净化的恶灵,身上所携带的灵力恰好与私逃恶灵的灵力对立。 初若桃将搜寻恶灵的任务安排下去后,便又转身回了冥府,直奔忘川对岸,八百里黄沙,不见头尾,初若桃却愣是在黄沙中看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上次与秦夜来的时候并未看见客栈,如今这是……初若桃想到了“失踪”的判官,想也不想便化成一缕轻烟飘向了客栈。 进了客栈,初若桃一眼便看到了客栈里站着的小二模样的判官,且容貌变了个样,不是以前那种满脸胡子,抱着笔畏畏缩缩地模样,脸上不仅没了胡须,便是头发也变的黝黑,脸上的褶皱更是不见踪影。 初若桃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抢过判官手中的擦桌抹布,“鬼门开的那天,你应了秦夜什么?” 判官面无表情的看一眼初若桃,转身挪到另一张桌子上,挥动着空了的手在桌上做着擦拭的动作。 初若桃又走到判官面前,一把扯着判官的衣袖问道,“你是真的无知无觉,还是装模作样?” 判官依旧是面无表情,手依旧在不停的擦拭着。 “你可知,因你一时疏忽,那些滞留冥府的恶灵全都私逃到了凡间,现在人间不知还隐匿着多少未被正法的。” “那你应当去抓那些恶灵才对,跑来我这小客栈有何用?” 一个十分清冷的声音响起,初若桃抬头便见一个十分面熟的人立在客栈的柜台后,一手端着一个茶壶,一手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这边。 “你又是何人?”初若桃看向那人,沉声问道。 “晓月听风蝉化眠,枯沙起帐枕清弦。在下清弦,客栈之主,八百里黄沙皆因我生。” 清弦的声音毫无波澜,初若桃自知记忆中未曾听过任何关于此人的事迹,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初若桃得声音变的柔和了许多,“那烦请老板行个方便,将判官还于我,冥府现下实在是离不开他。” “嗯哼。”清闲笑笑,“陆小月他可是欠了我的债,怎能说走就走?况且,冥府内有秦夜殿下,外有初若桃战神,区区几个恶灵,还搞不定?” 初若桃不觉神经一紧,这人对他们如此了解,她却对人家一无所知,此时很显然不是动手的时候,便朝着清弦拱手道,“那不打扰了,再会!” 最后两个字,初若桃得声音故意放的重了一些,回身看一眼还在空手擦桌子的判官,大步走出客栈。 清弦…… 直到回了冥君殿,初若桃都还在念叨着这个名字。 “我已将私逃恶灵的名单发放到了各地鬼差的手中,如此,你便可以少操些心了。”秦夜见初若桃回来了,便将手中的卷宗合上,起身迎上初若桃。 “你可听说过清弦这个人?”初若桃心中念叨着的是黄沙中的客栈之主,秦夜的话被她很轻易的忽略了,张嘴便是关于清弦的问题。 秦夜一愣,“你问她作甚?” 初若桃闻言,抬头看向秦夜,“你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是早我两任冥府之主,怎的,你见到她了?”秦夜显得有些兴奋,将初若桃拉进怀里,“你若是真的见到她,那我们便不必等到寻回琼枝再离开冥府了。” “何出此言?”初若桃不解的问道,转而又想起了客栈里清弦的模样,似已对这凡尘杂事不甚关心,好似,这次出现,为的只是判官一般。 “她离任时并非是到了期限,而是擅自离任,未曾与九重天做过汇报。她此次出现,我大可以直接上九重天去请天帝降旨,罚她回来复任。”秦夜很认真的回道。 初若桃却忍不住笑了,先不说清弦是否愿意回来接任,便是天帝那里也不会轻易松口,放他们离开冥府。 “你想的挺美。”初若桃笑笑,“那个清弦已经将判官变成了一个木讷的打杂小二,她敢这么做,想必修为不在你我之下,我们如何让一个本已逃离火海的人,再次跳坑?” “你说……” “嗯。”虽然秦夜只说了两个字,初若桃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苦笑着点点头,“烦请相公快些好起来,好同我将琼枝寻回。” “冥府……”秦夜念叨着这个词,“你是为何想到要离开冥府的?” 初若桃回头,“身在其职便难逃其责,每日都被政务牵绊,如何过的愉快?” 秦夜闻言提醒道,“你可莫忘了,我还有一个此生都无法摆脱的身份,那便是天族太子,他膝下无子嗣,天族的整个希望都在我的肩上。” 初若桃作认真状,伸手托着下颌,应道,“确实是,不若,我再重新去寻个闲散人改嫁算了!” “你敢!”秦夜急了,一把将初若桃拉进怀里,旋转身子将初若桃带到床边,倾身压下,“你敢改嫁!我便敢抢婚!” 初若桃笑着推开秦夜,坐起身来,“实在不行,我们便给他生一个小天孙来!” “此计可行!” 秦夜赞道,便要欺身现场实施造人计划,被初若桃大喊着阻止道,“我们也可以让他们赶快生一个。” 秦夜闻言,兴致索然,“你让一条活了十几万年的老龙,去和一个同样活了将近十万年的老牡丹树赶快生孩子?” 两人正合计着,水月自门外进来,搭手回道,“鬼差已全部派出,枉死城的那些恶灵被我调来外围站岗。” 第174章 琼枝醉留巷 初若桃听到枉死城三字,便也想到了枉死城内那些恶灵是如何被渡化,起身看向水月道,“你近来没少喝酒,灵力想必也很充足,求你出手,助秦夜疗伤,好早日康复。” 水月回身看了看秦夜,又看了看初若桃,斟酌了片刻,才应道,“好的。” 水月回身走到秦夜身侧,伸出一手,掌心凝聚透明如水的灵力,朝着秦夜头顶灌下。 这伤疗的,他心中颇为烦闷。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水月的额头沁出来许多细密的汗珠,再看秦夜,唇色首先变得红润了不少。 待水月收起灵力时,秦夜的脸色也变好了许多。水月抬手擦鬓角的汗,回身看着初若桃,咧嘴一笑,“好了。” 初若桃笑着将水月扶着坐在床边,伸手变出一块帕子,帮水月将额头的汗擦掉,“没想到,那日在忘川河边捡的儿子,总能在关键时刻帮我忙。” “我们可以生一个的。”坐在一边的秦夜神色怪异的看着水月,很不领情的将初若桃拽回身边。 水月愣愣的看了秦夜一会儿,然后苦笑着摇摇头,“你生一个能立刻长这么大?” “先生一个给你带!”秦夜似笑非笑的回道。 初若桃大笑着赞同道,“这个可以有!” “嘿嘿。”水月呲呲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看看孟婆那里如何。” 初若桃点点头,看着水月走出殿门,回身看向秦夜,“你刚才那语气,怎的感觉好像是你媳妇被人抢了一般?”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再次将她拉进怀里,“他的眼神只有我能懂,你呀,还是太嫩了点!” 从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与谁都能牵手搭背,从未想过谁会对她动不该动的心思。 “你可莫胡说,他从屁大点儿管我叫娘,怎么可能动那么龌鹾的心思。”初若桃听懂了秦夜的言外之意,忙解释道。 秦夜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紧紧的搂着初若桃的腰身,似怕被人抢走一般。 因恶灵逃离事件,硬生生耽误了一个月,再想起琼枝这事儿事,已是九月十一了。 青丘,北荒都没有琼枝的踪迹,那便只有丰都城和扬州了。 然,此时她们便在丰都城了,看来下一次要去的非扬州莫属了。 初若桃在秦夜耳边留下一吻,“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能陪我回扬州了。” 看一眼梳妆台上的卷宗,不甚放心的看着初若桃,“去扬州,我不用担心,但,你切记莫在心浮气躁了。” 初若桃斜睨一眼秦夜,“你其实担心的不是我心浮气躁,而是另有它因吧?”初若桃说罢笑着笑起来,颇为满意的背着手,走到内殿门口,“你想想,最初我想与你相处时多难?如今总算是一雪前耻了!” 初若桃说罢便人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合着现在的分分合合,都是在惩罚他当初对初若桃爱答不理啊? 秦夜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挥手将梳妆台上的卷宗一并送去了政殿,方转身出了冥君殿,朝着政殿走去。 他等了万年,如今已经将美人纳在名下,却常常吃不到嘴,全是拜这缠人的政务所赐。初若桃说得对,他们若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首先便是要搞定这天上地下的妨碍。 秦夜走到政殿后才发现,这一路上远近的岗哨全都是枉死城的人。 枉死城,水月。 秦夜不由冷笑一声,早在寒荒国时他便察觉到,水月看向初若桃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变了许多,变得他一刻都不想水月留在初若桃身边。 初若桃回到扬州的时候,离九月十五还有两天,想到寒荒国与琼枝两次交手,初若桃忍不住想起来那个为了十几年的友情,固执到信了琼枝的邪,只身回到了过去的孟如阳。 初若桃到了孟府的时候,孟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兴盛,门口家丁护院,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长短工。 就好像以前的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初若桃正要朝着孟家后门走去的时候,孟府大门内突然涌出来一大群人,人群的中央簇拥着两个人,都很年轻,但都是生面孔。 “老乡,您知道那孟家府门内才出来的两位是谁吗?”初若桃正疑惑地时候,正好有一个路人自身前经过,初若桃便追上那人问道。 那人回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初若桃,又转身看向热闹异常的孟府门口,“还孟府呢!您没看着吗?那门顶上悬着那么清楚的两个大字?” 初若桃闻言回过头来,看向府门的门顶,“贾府?” “是唉!”那人接着道,“孟家那位在宫里的贵人,将这处宅子赐给了公主家的小郡爷。”那人指着悬在府门上的那块匾说道。 初若桃皱一下眉,回身问道,“这孟家的公子尚在人世,府邸怎么能随便赐给别人呢?” “活着又如何?”那人回头耸一下肩,语气变的很不友善,“这宅子都空了近半年了,那孟公子不回来,宅子又换了主,不用想都能猜得到定是孟公子交代过的。” 初若桃恍然的点点头,那人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啧一声后,转身走开了。 初若桃并未回城主府,而是在城里选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她在扬州生活十几年,便是闭着眼也能找到扬州城最破败的地方。 然,这一次其实并不比前两次好找,扬州城中有求与琼枝的人,初若桃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看来,也只能夜里出来逛一逛,看一看了。 夜色落来时,初若桃拎着酒囊,摇身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专挑阴暗的小巷子走。 在走了两条较长的巷子以后,初若桃发现,身后竟猥猥琐琐的跟了两个男的。初若桃忍不住笑了,这扬州城还真有没见识过她初若桃混世魔王的人。 初若桃回身将遮在脸上的碎发掀起,眯眼叉腰看着那两个躲在暗处的人,自怀里取出一锭碎银子,装柔弱道,“行行好,二位,我这身上有才讨的一锭碎银,全都给二位,往二位给我一条生路。” “哈哈哈……”那两个跟踪的人,闻言,以为自己的气势真将初若桃吓到了,便仰头大笑着走出来,其中一个更是大摇大摆的走到初若桃身前,准备收取他们今夜的收获。 “但是!”初若桃话锋一转,声音变的凌厉,“你们是否知晓我初若桃是什么人?” “初若桃?”那个本已走到进前的人闻言忙退了回去,与同来的同伙相视一眼,看向初若桃,“初若桃已经嫁人了,你想骗我们?” 虽说心里对初若桃嫁人的事很是确定,但,他们却不能断定,嫁人后的初若桃是否脾气秉性有所更改,单单是初若桃这两个字,扔在扬州城,都能使整座城池震上三震。 第175章 水月想娘亲 初若桃抿唇一笑,“老子今儿有要事在身,若是被你们耽误了,你们是以死谢罪呢?还是以死谢罪?” 站在对面的两人听这口气,忍不住一哆嗦,赶紧相互搀扶着,回身逃出巷子。初若桃笑笑,将银子收起,回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的深处有一所宅子,打眼一看像是谁家劈出来的一处园子,待走近才能瞧清楚,园子外围着的是一丛翠绿的细竹,细竹后面有一座矮木屋。 初若桃人影一闪,下一刻便已站在了木屋门口,“咚咚咚”敲过三声后,不等屋内人回话,便推门而入。 “命理仙君,别来无恙啊?” 看到正在给一个陌生人递酒盏的琼枝,初若桃抿唇一笑,还真是次次都逃不过她的追寻! 琼枝眼神一沉,挥袖将面前的有求的人变走,手中的酒盏也随手扔到地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初若桃挑眉,“这个可怨不得我,天帝下了秘旨,要我亲自将你带回九重天,与他……成婚!” 成婚这两字是初若桃随口掰出来一个幌子,却是将琼枝听的眉头一紧,“成婚?与谁?” “哎呀!”初若桃故作惊讶,走近琼枝,“可是帝江那条老龙都已经准过备好成婚了,这如何是好?” 琼枝将信将疑的看一眼初若桃,冷笑着回身甩袖,“他应了你们什么?你们如此自降身份来游说我?” 初若桃眸色一滞,笑道,“我与秦夜本是不想管的,但,你也知道,与兽族一战后,顾北被留在了九重天的药殿,顾北虽然是只猫,终究是与我有数万年的情份,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琼枝回头看一眼初若桃,长袖一甩,人影一闪,声音已经飘远,“那些与我无关!” 初若桃也随后追了上去,追了许久后,琼枝终于在中曲山山顶停了下来。 “冥府不是逃了不少恶灵吗?你还有闲心追着我到处跑?”琼枝倾身靠在一棵枯了的老树上,看一眼紧追其后的初若桃,身影一闪,跃上树梢。 初若桃仰头看一眼琼枝倚身的枯树,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似曾相识一般,便上前将手附在树干上,将灵识探至树内。 “怎么?见到梧桐枯树想起了什么往事吗?”琼枝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酒壶,用泥制的小酒壶轻轻敲击着枯树杆,意有所指的问道。 “白秋月?”初若桃挑眉看向树杆上的琼枝。 “想不想知道一些白秋月与秦夜的往事?饮下这壶酒,我便将往事酿在酒中,一并送你!” 初若桃笑笑,自腰间取出酒囊朝着琼枝扬了扬,“你那往生酿,我可不敢喝,还是凡间的酒好,怎么喝都不会醉。”初若桃说着便提着酒囊,仰头饮一口囊中酒。 “什么往生酿!”琼枝说着,仰首倒了一口酒进口中,砸吧着嘴咽下,“那为何,我没往生?再说了,你又不在我的运薄上,我如何改你的命?” “你都说了,你运薄上没有我,又如何送我去见他们的过去?”初若桃纵身跃上树梢,轻笑着问道。 琼枝也笑一笑,将手中的酒壶递到初若桃面前,“你本就不是我天族人,你为天族征战四方,只不过是你的前世欠了龙族一个人情。” “荒谬!”初若桃看一眼琼枝的酒壶,没有去接,接着道,“你才掌了几年的运簿?” 琼枝不以为意,酒壶依旧在初若桃的面前举着,“甭管我掌了几年的运薄,我都是司命星君一手带出来的,那些过去的事,多多少少还是知晓的。” 初若桃闻言转过头来,“司命星君?”这位神仙,是在她有了记忆以后,便时常听天上的神仙提到的一位,却从未见过真人。 “是啊!”琼枝坐起身来,摇了摇壶中酒,“他老人家仙逝时曾与我说过,你非我族类,是迟早要回到你本来的位置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初若桃迟疑了片刻,接过琼枝的酒壶,放到鼻尖嗅了嗅,“这味道……” 初若桃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觉得头上一阵晕眩,接着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子也飞快的朝着树下坠去。 琼枝身形一闪,落在树下,将坠落的初若桃稳稳接在怀里,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待你回到你的尊位,到时候就没这份闲心管我的这些闲事了。” 琼枝抱着初若桃出现在冥府政殿的大门口时,秦夜眸色深沉的旋出了一团乌云,自琼枝怀里接过初若桃,冷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被追烦了,便请她喝了一杯。”琼枝淡淡的回道,“不用怕,我若真对她做什么,你现在还能看到她?” 秦夜的视线紧紧锁在怀里的初若桃身上,见她眉头紧皱,似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你没给她喝什么?她怎会睡的如此不安稳?” 琼枝低眉看一眼初若桃,“她只不过是在梦里寻找真的自我,有可能,那个自我会比较黑暗一些,她一时无法接受。” 秦夜不语,眉眼间多了几份阴狠,“她若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魔族之王,岂是那么容易说亡便亡的!”琼枝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又在走到政殿门口的时候回过身来,朝着秦夜道,“还有,她体内的那个被强压的红枫元神已被她体内的恶灵灵力吞噬,以后,你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琼枝说罢,人影在政殿门口化作一阵雾气消失不见了。 秦夜抱着初若桃回了冥君殿,搭手将灵识探至初若桃体内,猛地发觉初若桃的灵力似比以前纯净了许多。 魔族之王? 秦夜念叨着这四个字,视线再次落到初若桃的脸上。琼枝说初若桃是魔族之王,可是倘若魔族无主,又怎会消停这么多年,但,如果,初若桃不是魔族之王,之前也不会因两颗恶灵丹,便轻易的坠入魔道。 初若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秦夜恨不得立刻取去一颗魇香,随她入梦,亲自去看看,她梦里那个让她睡不安生的世界。 琼枝出了冥府,并未立刻离开丰都城。此时的初若桃陷入昏睡中不能自拔,秦夜自然是离不开身的,恰是她去拜访清弦的最佳时机。 八百里黄沙,荒无人烟,只有黄沙中的一家客栈顶上冒着袅袅烟气。琼枝身影一闪,立在客栈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不多时,便见一个肩头搭着一块白色帕子的年轻人前来开门。 “陆晓月?”琼枝回身看着目关呆滞的陆晓月,惊呼出口,回应她的只有陆晓月端到她面前的一壶温茶。 “命理仙君,这是又缺什么药了?”清弦自客栈的木楼梯上走下来,手中摆弄着一根红色的木杖。 第176章 我请您喝酒 琼枝端起陆晓月送过来的热茶,抿一口,回头望向清弦,“忘情草你这里还有多少?” “啧啧啧!”红色的木杖敲打着白皙的掌心,清弦走到琼枝身侧,就势坐在长凳上,“命理仙君是没有听从司命星君的话,犯了情劫?” “他人的情劫,我多多少少都能帮着改一改,我的呢?”琼枝自问一声,苦笑着将茶杯里的茶像喝酒一般,一口饮尽。 “哎!”清弦用红木杖挡下琼枝手中的茶杯,劝道,“我这里的茶可不是随便喝的,你可带了什么东西交换?” 琼枝伸手推开清弦的红木杖,回道,“一棵数万年老树元神,如何?”说罢,便将杯子伸到陆晓月的手边,陆晓月再次将琼枝的茶杯斟满。 “哦?”清弦挑眉,“是不是藏在魔界那位体内的那棵老树?” 琼枝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清弦见状,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琼枝面前,掌心在赫然躺着一棵正开着紫色花朵的忘情草。 琼枝收起忘情草,自怀里取出一个小酒壶,咚地一声放在桌上,“明儿个我的忘情酒酿好了,再来寻你。” “先圆了你在初若桃身上撒的谎再说。”见琼枝要走了,清弦也站起身来,挥手示意陆晓月退下。 琼枝看一眼对清弦唯命是从的陆晓月,失笑道,“楚家的药傀儡还真是个好东西!” “是啊!”清弦笑着应道,“可惜不适合你用。” 琼枝的嘴边流出一缕苦涩,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清弦这个女人,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红枫元神重现世间,又借着楚家的药傀儡顺带把那个负了她的人带回到了身边,还真是无利不往。 站在酒窖前,琼枝取出怀里的忘情草,毅然决然的走进了酒窖。 她与帝江的这份情,前前后后经历了数万年,她也跟着伤了数万年。她很怀念年幼时,那条时常围着他乱转的小青龙,他们在河里抓鱼,在树上掏鸟窝,在星运殿一同修行……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自琼枝的脸颊滚落,咕咚一声落进琼枝身前的酒槽中,霎时,一股奇异的香气自酒槽内散发出来。 一切妥当后,琼枝才将已经碾碎了的忘情草加入酒槽。自此,醉留巷又多了一种酒,凡人饮了世世无忧,神仙饮了,吾自逍遥。 琼枝端着盛满了一壶的酒走出酒窖的时候,迎面便遇上了满脸憔悴的天帝帝江。 “你当真是要躲到世世不与我相见?”帝江的眼中充满了红血丝,与他身上整洁的衣袍不甚相称。 “看公子这衣着,定是天族新任的天帝吧?”琼枝的眸中跳跃着异样的光泽,这些光泽的后面倒映着一个清瘦的身形,让人看的十分心疼,“琼枝见过天帝,我家星君与我说过,新任天帝是世间难得的明君,今日一见,一打眼便能瞧出来天帝是为三界众生操碎了心,果真是明君!” 帝江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琼枝,身上衣裙像是好久没换了,发髻了变的凌乱不堪,便是脸上都站满了酒窖里的酒糟碎屑,猛然惊觉,眼前这个笑的一脸无忧的琼枝并不是他的琼枝。 琼枝见帝江脸色怪异的看着自己,忙伸手变出一把铜镜来照了照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些酒糟碎屑沾了她满脸。 “让天帝见笑了,琼枝去去就回。” 琼枝说罢,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跑去,一路上朝着殿内侍奉的仙娥打着招呼,唤她们与她送去一同热水,让她好好清洗一下身上的酒糟。 帝江茫然地站在酒窖门口,失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来时的欢喜瞬间变成了锋利的箭矢,围剿了他的心。 他的琼枝呢? “来人,传旨,将冥君与冥妃全部召来见朕!” 帝江顶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气,快步走进筑雲宫,吩咐完近前的宫人后,视线便直直的锁定在于筑雲宫对门的星运殿。 九重天的宫人将话带到冥府时,在冥君殿昏睡的初若桃还未醒来。秦夜自然是没心思去理会什么天帝谕旨,三言两语便将宫人赶出了冥府。 将九重天的宫人赶走后,外出清剿出逃恶灵的水月也回来了,凯旋归来的水月,进门便唤娘亲,“娘亲,娘亲,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好了!” “你莫喊了!”秦夜走到门口将正要进内殿的水月拦在门口,“所有的恶灵都抓回来了?” “还有那个几个逃到外地的,不过,我已经吩咐人去抓捕了。”水月回道。 秦夜点点头,“嗯。”见水月还在往内殿瞧,秦夜没好气的在他头上瞟了一巴掌,“非礼勿视!” 水月缩缩脖子,吐吐舌头,像是很调皮的样子。 “若是手边的活做完了,你先去九重天将顾北带回来,顺便再看看天帝那里出了什么事?” 水月挑眉,已没有刚才的那个调皮样,狐疑的问秦夜,“你不会是怕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才又想到将我差去九重天吧?” 秦夜深呼一口气,回道,“待你回来,你想缠她多久都行。” 水月眸色一变,似在心里衡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后,满脸不情愿的转身出了冥君殿。 回到内殿,秦夜见初若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两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忍不住起身出门取了魇香。 再入冥君殿内殿时,床上的初若桃已然醒来,两手拄着床坐在床边,低着头,气喘吁吁。 “你醒了?”秦夜忙将魇香塞进袖中,上前将初若桃扶起来,入目的却是一双猩红的眼,“你……” 秦夜还想说什么,初若桃咧嘴笑了,“无碍。” 闻言,秦夜方松了口气,抬手拭去初若桃额头的汗,柔声笑道,“无碍便好。” 看着秦夜松了口气,初若桃笑笑仰头环视着空荡荡的殿顶。 我欠你们龙族的还清了,你许我的诺言,也实现了。我们今后,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再遭受别离之痛了? “琼枝将我送回来的吧?”沉默了片刻后,初若桃突然问道。 秦夜一愣,点头道,“你饮了她的酒?” “不是饮了酒,是往生酿。”初若桃挑唇,眸子轻轻眯起来,看向敞开着的殿门,“会冒气的往生酿。” 秦夜正想问她事情的经过时,她却抬起手来,十分欢喜的挽上秦夜的手,“下次若再见到她,我要好生谢谢她才行。” “啊?”秦夜听的云里雾里,初若桃笑的十分开心。 “冥府的事解决了吗?”秦夜还未消化完前面的话,初若桃便又侧眸问道。 “还好,只是判官还是没有寻回。”秦夜回道。 想到在黄沙中见到的那个客栈,初若桃轻声道,“陆判怕是以后都回不来了。” 第177章 贪杯的水月 清弦不会平白无故的让判官食用药傀儡,她既敢让判官使用药傀儡,便是对天上地下的任何势力都不惧怕,想来,他们便是再去讨要,也定会无功而返,都不如省下力气来好好想想由谁来补判官的这个空缺。 “你知道他去了哪儿?”秦夜闻言,惊得站起身来,“在哪里,我去将他寻回来!” “我觉得,你应该想想,冥府有没有可以替代他的?”初若桃拉着秦夜的手,仰首看着他。 “难道他遭了不测?”秦夜想了想鬼门大开的那一夜,他与判官交代时,并未见他有何异样,怎的只是去了一趟寒荒国,几天的行程,回来变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挑着这么关键的事时刻。 “还有口气,但是,与死人已无区别。”初若桃回道,面无表情。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初若桃的脸,手指才碰到她的脸,她便咧嘴笑开了,“你可莫打水月和顾北的主意哦!” “那我还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了。”秦夜也笑笑,但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唇,眼角都没有翘动半分。 初若桃注意到了秦夜的笑有些敷衍,但未揭穿,而是转身出了冥君殿,踱着步子去了长生殿。 秦夜立刻紧随身后,对行为怪异的初若桃虽有疑惑,却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抢走。 站在长生殿门口,初若桃指指长生殿,又指指长生殿旁边的几处宫殿,问秦夜,“随便一个殿主都能接替判官一职,你为何偏偏执着于顾北和水月?” 秦夜抬手揽过初若桃的肩,别有意味的捏捏初若桃的脸,笑道,“他们又没有与我争媳妇,我又何必为难他们?” 初若桃回身,认真的纠正道,“水月还是个孩子,便是有了男女意识,也尚需些年月,顾北跟了我那么久,若是想抢,早就下手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额……”秦夜竟无言以对,索性强词夺理,“他是猫,我是龙,没有可比性的!” 面对神优越感的秦夜,初若桃也是无奈,便故意板起脸,装作护短的模样说道,“莫种族歧视哦!” “不敢不敢,怎么会忘了,如今,也只有他与你是同族人。”秦夜笑着回道,便挥手将冥府官职任命薄在面前铺展开来,纤长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这些人都是做了许多年殿主了,无功勋,平白无故升迁,怕是会落人口实。” “你这里有人吗?”冥府里魂灵从来都不缺,唯独活人,是一个没有,在冥府跟她提人,她们家秦夜的智力果真是受了重创。 “额。”秦夜扶额,他怎的从未发现,初若桃竟也学会了血咬文嚼字。 初若桃笑着伸手在秦夜面前的任命薄上随便一指,道,“就他了!” 秦夜定睛一看,初若桃得手不偏不倚的正好指在了是非阁主的名字上,这位可是前不久才被处罚过的,现在若是给他升职,其他的人怕是不会信服吧。 “这个人,你觉的合适吗?”秦夜将“是非阁”三个字高高举到初若桃面前,好让她看个清楚。 初若桃低眉看一眼,脸色一滞,忽地又回道,“这个好说,民间有句话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他挨打了心里不舒服,给他个高职,他以后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秦夜皱眉,回身看着初若桃,过了一会儿,才颔首回道,“可以。” “如此,这不是解决了吗?”初若桃摊摊手,视线不自觉得朝着忘川的方向望了一眼。 进了清弦的客栈,判官便不再是判官,他是陆晓月,也仅仅是陆晓月。 “嗯,对,看来,冥府的未来便交由夫人了。”秦夜两手一搭,笑眯眯的与初若桃弯身鞠了个躬。 初若桃也搭手弯身回道,“不敢不敢,相公抬爱。” 秦夜笑着揽过初若桃得腰,“如此说来,日后要时时在一起才行啊。” “呃。”人家是小孩子黏人,她倒好,自从成了亲,就成了被相公黏的人,便尴尬的笑笑随口问道,“水月呢?还没回来吗?” “哦,适才天上那位降了旨意,宣你我立刻上九重天,但,适才你昏睡未醒,我便让那宫人先回去了。” “宣我们?”初若桃想了想,“那与水月有何关系?” “我们不知琼枝去向,但将你送回来的又是她,为了以防万一,我派水月去将顾北接回来。” 顾北?初若桃二话不说,拖着秦夜,“不行,水月爱冲动,若是遇到说话没分寸的人,很容易惹出事端来。”初若桃拉着秦夜身影一闪,化作一道亮光,没入冥府黑漆漆的穹顶内。 此时,刚踏进药殿的水月,进门便遇到了楚晴。入了药殿的不是楚勋吗?这个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楚晴怎的会来这里? 水月愣了愣,不有脱口而出,“楚勋呢?” 楚晴闻言看向水月,见是生面孔,眸色暗淡了几分回道,“回楚家了。” “楚家?”水月忽地想起来,天族与兽族一战,天族到底损失了多少兵将,他还一无所知,听楚晴这么一说,想必是楚勋受了重伤,才让楚晴来接替的。 楚晴又看一眼水月,问道,“你是那个宫的?来取什么药?” 听到问题,水月忙笑着回道,“我不是取药,我是来寻人的。” “谁?” “顾北。” 楚晴猛地抬起头来,“你是哪个宫的?” 水月想了想忙回道,“星运殿,命理仙君最近在凡间云游的时候寻了一些奇珍异草,欲试试对顾北的伤有没有帮助。” 楚晴恍然,回身指了指殿内一个敞着窗户,关着门的房间,道,“他此时应当是在睡觉,你去吧。” 水月朝着楚晴搭手谢礼,“谢姑娘。” 楚晴没在理他,转身出了门,便径直朝着北方去了。 北方,那是虎尾山的方向,她这是要回虎尾山?水月看一眼楚晴消失的地方,回身快步朝着那间开窗关门的房间走去。 进门便看到一团黑黝黝的猫蜷平躺在床上,身上的毛随着微弱的呼吸一颤一颤的,水月的眸子不由缩了缩。 初若桃只是说顾北受了重伤,但未说是多重的伤,他在冥府嫉妒顾北与初若桃多相处了数万年,却从没想到,顾北在这里忍受着如此巨大的伤痛,看上去似将他的元神自躯体内剥离,又重新塞回去一般,呼吸不稳,元神更是不稳到需要药殿里的药来压着。 水月蹲在床边,伸手将掌心凝聚的灵力自顾北的头顶灌入,不多时又被弹了回来,水月被自己的灵力弹得跌坐在地上。 水月坐在地上,看着顾北时起时伏的腹部,犹豫了,如果顾北从这里出去,能寻到好的药,治好他的伤尚可,倘若不能,那随时都有可能会命归黄土。 第178章 孟如阳救母 水月想了想,最后用三光神水凝成的冰将顾北包裹起来,小心收起,人影一闪,朝着丰都城而去。 “回去,一刻都不能耽搁!”水月自言自语着,脚下的速度便不自觉地快了许多。 然,回到冥府,水月又遍寻不到初若桃和秦夜,判官不在,更是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情急之下,水月只好让鬼卒在冥君殿内摆了一个大浴桶,浴桶内装满水,他自己坐在水中,再将自水中吸收的力量藉由着灵力传送到顾北的身上。 在去九重天的一路上,初若桃并未如预料中一般遇到水月,反倒是遇到了愁眉不展的姻缘仙君。姻缘仙君一看到他们两人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小跑着朝二人跑来。 “冥君,冥君!”姻缘仙君迎面跑来便拉着秦夜,诉苦,“冥君,秦夜殿下,您快些救救小仙吧,命理仙君与天帝陛下的姻缘线不知因何突然就断了,天帝大为光火,小仙,小仙,现在都不敢回姻缘府了。” 姻缘仙君苦着脸,拉着秦夜的衣袖不肯松手。初若桃挑了挑眉,伸出两个手指,轻声轻语的道,“您看看您,这般大的岁数了,与一个晚辈拉拉扯扯,叫我如何作想?” 听到初若桃这一点温度都不带的声音,姻缘仙君这才想起来,冥君是带着夫人来的,忙朝着初若桃弯身搭手道,“求,求冥妃救小仙一命。” 初若桃见姻缘仙君是病急乱投医,抬头看一眼秦夜,问道,“咱们的差事,看来不好办了。” 秦夜看一眼被天帝吓得快丢了魂的姻缘仙君,与初若桃点点头,应道,“属实棘手。” 但是,棘手也得去看个究竟,毕竟,初若桃是琼枝害的昏睡的,如今,琼枝又给他们添了这么一个大难题,明摆着是想让她们的计划泡汤。 看来还真的要先去见见天帝了。 筑雲宫内,天帝坐在软榻上,手边的小方桌上摆着一副残局,棋盘的一边被天帝的衣袖打乱了,棋子散落在天帝的衣袍上和地上,天帝的脚边是打碎了的酒盏,宫人颤颤惊惊的跪在一边,不敢上前打扫酒盏碎片。 初若桃和秦夜顿足在宫门口,相视一眼,一同迈步进门。 “哎呀呀,这天上地下的君主,如今怎失魂落魄成这般模样?”初若桃边走边挑唇问道。 天帝闻言,抬起头来,见是初若桃和秦夜,正要上头的火气,慢慢压了下来,沉声道,“你们两个是如何办事的?她怎的回来便不认识朕了?” “嗯?”初若桃看一眼秦夜,上前一步问道,“琼枝回来了?” 初若桃此一言,天帝愣了,“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们将她说服,她才肯回九重天的吗? “什么意思?”想到初若桃在床榻上昏睡的那几个时辰,他便觉得心中读了一口气,再想到初若桃在昏睡时那种痛苦的样子,怒火中烧,便接着问道,“你怎么不去问问她对初若桃做了什么?” 看秦夜的态度,天帝便猜到了,定是初若桃在游说琼枝时,被琼枝使了什么计策,中了琼枝的招。 初若桃伸手将秦夜的手握在手中,笑着与他道,“我是来谢谢琼枝的,她与我的那些往生酿,我这混混沉沉了数万年的头,方清醒过来。”说罢又看向天帝,问道,“她是在星运殿?” 听了初若桃的说,天帝总觉得初若桃不会那么平白无故的好脾气,定是心中埋下了后手,但又不知初若桃所说的清醒是什么意思,便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宫门,“你去看看,你寻回来的琼枝还是朕的那个琼枝吗?” 初若桃挑眉点头,看一眼秦夜便转身朝着对面走去。秦夜见状也要随着初若桃一同过去,边听见身后天帝唤道,“你回来,朕有事与你商议!” 秦夜驻足,看一眼初若桃迈出筑雲宫的身影,回过身来,冷淡淡的问道,“有何事?” 天帝看一眼初若桃的背影,似怕初若桃听到一般,朝着秦夜招招手,“你过来!”看秦夜朝前买了几步,这才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接着道,“她适才说的数万年来从未如此清醒过,是何意思?” 秦夜回身看一眼已经看不到初若桃身影的宫门口,唇角不自觉得上扬,声音也比刚才轻缓了许多,“字面上的意思。” 天帝无语,“这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秦夜扔下几个字,又想转身离开,再次被天帝唤住。 “冥府陆晓月触犯了律法,你打算如何处置?”天帝见秦夜又没了耐性,终于将话题转回到了正题上。 秦夜回身,“先找到人再说。” 天帝大惊,“什么?还未将他捉拿归案?” “你知道他在哪里?”秦夜反问道,见天帝摇头后,继续道,“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将他抓回?” “你态度能不能好一些?如此与我说话,成何体统?”天帝突然冷了脸色,视线看向正在脚边打扫碎酒盏的宫人。 “好好好,烦请天帝陛下,您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秦夜一语切中要害,天帝被气的滚了滚喉结,终是一句话没说,气哼哼的转过身去,随手抓起棋盘上的几粒棋子塞进嘴里。 秦夜见状不由好奇,以往早听仙娥和宫人门说过,天帝桌上的棋子是可以吃的,如今他还是第一次见天帝当着他的面吃棋子,便是上前拾起一枚棋子仔细瞧瞧,原来是白色的芸豆做成的白棋子,便忍不住笑笑,“想不到堂堂的天帝竟有如此癖好。” “闭嘴!”天帝斥一声,看一眼手边的棋子,便想起来他这一幅幅特殊的棋都是为琼枝准备,如今倒好,琼枝已经将他忘的一干二净,想想便觉得心里堵的慌,便转身将站在一边的宫人唤来,“将这棋给朕撤下去!” 宫人忙上前去收棋,天帝看着眼前东滚西落的棋子,心中更加烦的慌,索性起身换到另一处软榻上,双臂一张,后仰着靠在软榻的靠背上。 “朕这一世英名啊,全让你们两个给毁了!”天帝看一眼秦夜,皱着眉合上了双眼。 秦夜看一眼天帝,就势坐在天帝右边的椅子上,随手抓了一把宫人还未收拾完的棋子,慢慢的吃起来。 咔噌咔噌的咀嚼声听的天帝更加心烦了,没好气的甩甩手喊道,“住嘴!” 秦夜瞥一眼天帝皱起的眉头,将手中的棋子全部放进嘴里,咔噌咔噌的嚼得更香了,视线在宫门处于天帝的脸上来回徘徊。 本来他还是想去星运殿找初若桃的,如今看天帝快被气的燃烧起来的样子颇为有趣,便索性坐下来欣赏。 百年难得一见,不对,应当是他有生以来都未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天帝。 第179章 琼枝又跑了 星运殿内,仙娥们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初若桃迈步走进宫门,那些忙碌的仙娥便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初若桃。 其中一个仙娥先是缓过神来,扔下手中的快步朝着殿后的酒窖跑去。 初若桃迈着步子,朝着一个长相清纯的仙娥走过去,笑着问道,“你们家仙君呢?” 仙娥愣愣的看着初若桃的两只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来,俏红着脸低下头去,伸手指了指适才那位仙娥跑去的方向。 “哦。”初若桃恍然,原来,是去了酒窖。初若桃正要转身朝着酒窖去,便见适才跑去的那个仙娥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扎了宽大围裙的琼枝。 琼枝的发髻变成了小姑娘的样子,走路带风,看到她也没有惊讶,而是笑眯眯的迎上来,将她拉着回身朝酒窖走去,边走边笑着道,“我新酿了一种酒,正不知该如何取名,既然你来,便帮我想一个,如何?” 初若桃就这么被琼枝一路拽进了酒窖,一进门便嗅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像是…… 魔界曼陀山的忘情草! “你酿了忘情酒?”初若桃回眸看向正在酒槽便忙活的琼枝,心下便对她忘了天帝一事了然于胸了。 琼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我的醉留巷就缺这一样,如今,世间便再无忧愁与心伤了。” “是吗?”初若桃挑眉问道,随手拾起一个小酒壶,开盖欲饮时想到了之前的往生酿,便又将酒壶放回原地,继续道,“这世间出了情爱之伤,还有贫瘠之苦,生死别离之痛。” 琼枝抬头看向初若桃,“包治百病!” 初若桃笑着摇摇头,朝着琼枝道,“谢了!” 琼枝一愣,笑容顿在嘴边,片刻后咧咧嘴,“谢什么?” 看上去像是已经忘了以前的事,但声音还是没有刚才的活泼了。 初若桃看一眼琼枝手中的木杵,走到琼枝身边,抿唇嗅了嗅琼枝身上杂七杂八的酒香味,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要我帮你给新酒取名吗?酒呢?用什么酿的?” “老桑树上的桑葚和五百年一生的璧水果。”琼枝回道。 五百年一生的璧水果,初若桃忙问,“是蓬莱岛所产的璧水果?” “嗯嗯!”琼枝认真的点点头。 初若桃想了想,道,“碧泉,如何?” 琼枝想也不想便笑着应了,“甚好!甚好!” 璧水果是蓬莱岛仙灵们增长灵力的主要来源,五百年一生,每棵树最多结十个果子,不能落地,不能碰土,它的灵力只有在遇水时才会如数释放,而蓬莱离海近,璧水果树又生在海边,海浪拍高了便会碰到果子上,如此,果子的灵力便会随着海水融入大海中,这也是璧水果一果难求的原因。 “名字我取了,酒出窖是不是应当先由我来品尝?”初若桃弯身凑在酒槽前,使劲吸了吸鼻子,璧水果特有的香味瞬间钻入鼻间。 初若桃的注意力全被酒槽里的香味吸引,未曾察觉琼枝的神情变的有些不同,连嘴角的笑都有些僵硬。 “头锅便给你如何?”琼枝很是大方的回道。 初若桃起身问道,“还需多久能好?” “大概一月有余吧。”琼枝说道。 琼枝的话音落罢,初若桃便拉起琼枝的手,朝着酒窖外跑去,“我今日与你引荐一个人,英俊潇洒,富甲天下,且对你爱慕已久。” “什么人?”琼枝警惕的看着初若桃,硬生生甩开初若桃的手,站在地上,寸步不移。 初若桃笑着回道,“这位你见过,我家夫君正在与他说你们之间的事呢?” “你家相公?”琼枝忽地拉着初若桃的手问道,“你何时成的亲?我怎的不知晓?” “上辈子。”初若桃随口诌了一个慌,扯着琼枝继续往外走。 出了酒窖,出了星运殿,两人的脚步停在筑雲宫门前。初若桃指着宫门上的匾额,道,“我与相公今日将那人带来这里,你随我去看看。” “不好吧?”琼枝的步子怯怯的不敢往前迈,被初若桃一把拉进门,忙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古月,古月,你轻一些!” 琼枝的话才喊完,初若桃便已将她拉进了宫门,站在了天帝与秦夜面前。看着眼前两个脾气都不怎么好的男人,琼枝情不自禁的朝初若桃身后躲了躲,低声在初若桃耳边责问道,“你带来的人呢?” 初若桃指着天帝道,“这不是嘛!”初若桃说着回身将琼枝推到天帝面前,拍拍手,松一口气道,“你看,英俊潇洒,富甲一方,你未嫁他未婚,正好凑一对!” 天帝闻言,方晃过神来,忙端坐起来,摆出一副自以为很是迷人的样子,朝着躲在初若桃身后的琼枝温柔一笑。 琼枝自初若桃的肩头探出来,看向天帝,却正好看到天帝朝着她投来温柔一笑,不由害羞的红了脸,别扭的推一把初若桃,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天帝一眼。 那张脸虽然很是憔悴,但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初若桃回身扳着琼枝的身子,迫使她回过身来看天帝,声音极其诱惑的说道,“你看你最近沉溺在酒窖,将天帝陛下害的,都快思念成疾了。” 琼枝听出来初若桃的话有些取笑她的味道,便故意抬手指向秦夜,“你为何不将他引荐与我?”视线却还是不自觉地瞟向一旁正经威坐的天帝。 天帝皱眉看着秦夜,心中猜测着,莫非是琼枝嫌弃他老了? “这个不行,我男人是不能纳妾的!” 初若桃慌忙站到秦夜身前,将秦夜拦在身后。秦夜则是大手一伸,顺势将她带进怀里,用一种可以腻死人的甜笑看着贴在初若桃的脸上,“我家夫人极其护食,这位若是不怕她的弑神戟,大可试一试虎口夺食。” 虎口夺食?初若桃毫不犹豫的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秦夜肩头,秦夜笑的更甜了,指着初若桃道,“你看,连自己男人都下得了手,外人更是不在话下。” 琼枝朝着秦夜笑笑,与初若桃说道,“那位公子是天族的帝王,将来势必要三宫六院的,你都不愿与人共享一夫,为何要将我往火坑推?” 天帝见琼枝松了口,忙起身插嘴,“我也可以不娶。”说罢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改口道,“我可以不要三宫六院。” “啧啧啧,牺牲不小!”秦夜咋舌道,揽着初若桃自椅子上站起来,“两情相悦啊,夫人的红线牵的属实不易!” 秦夜说罢,便牵着初若桃的手朝着殿外走去。出门便碰上了藏在门外多时的姻缘仙君,“如何,如何?” 姻缘仙君看上去比天帝本人还紧张,迎上秦夜和初若桃两人,便追着问个不停,“命理仙君与天帝是否能……”姻缘仙君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起来。 第180章 相公追来了 初若桃摊手耸肩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姻缘仙君探头看了看殿内,最终还是收回脚步,随着初若桃和秦夜朝着天门外走去。现在进筑雲宫,不管天帝与琼枝是否成,他都是多余的。 姻缘仙君随着初若桃和秦夜一路出了天门,还欲跟着往前走时,秦夜忽地回过身来,掌心推出一团柔和的灵力,将他缚在天门前的大柱子上,回身揽着初若桃化成一阵雾气飘向丰都城的方向。 天门前两位当值的天兵,侧头看一看被绑在柱子上的姻缘仙君,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笑什么笑,还不快与我解开!”姻缘仙君的胡子被他呼出的起吹的一翘一翘的,配上他常年红扑扑的脸蛋,远远看去煞是有趣。 两个天兵闻言,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秦夜与初若桃才走不多远,便听见一声尖锐的喊声,像是咒骂声,但又听的不是很真切,便也没当回事,继续赶路。 “你是怎么将琼枝说服的?”到了丰都城时,秦夜才将在他心中跳了一路的疑惑问出来。 初若桃笑笑,“她寻来了忘情草,酿了忘情酒给自己喝。” 秦夜闻言一惊,心有余悸的问道,“你没有喝吧?” “你傻呀,我若喝了,现在哪还认得你是谁!”初若桃伸手揪了揪秦夜的脸继续道,“不过,她这忘情酒喝的还真是时候。” “怎么?”秦夜挑眉。 初若桃得意的回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正好再让他们认识一次!” “我记得,你说过要谢她的,便是此种谢法?”秦夜哭笑不得的问道。 初若桃咧嘴,“谁让她那么坑我,以牙还牙而已。” “成全也是一种修养。” 秦夜闷头闷脑的来这么一句,初若桃回头问道,“成全?互相成全?” 初若桃本来还觉得秦夜的话说的不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甚有道理,毕竟,天帝若是与琼枝结成一对,以后便不会再来找他们麻烦了。 站在冥君殿门口时,秦夜忽地想起来天帝的承诺,拉着初若桃道,“他许过我们……” 初若桃回身用两根手指堵上秦夜的嘴,轻手轻脚的迈进冥君殿,进了殿门,便傻眼了。殿内的地上放着五六个大浴桶,浴桶内装满了水,水月正坐在浴桶里沐浴。 不,不是沐浴,水月的掌心内有两条透明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输进殿中央的软榻上,软榻上是……初若桃测过身子,绕过挡在软榻上前的浴桶,呼吸艰难的顾北立刻便入了她的眼。 “顾北!”初若桃惊呼着,越过水桶,来到软榻前,俯身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摸摸顾北起伏缓慢地腹部。 “娘亲!”水月见状忙唤道,“他现在最是虚弱,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与我们天人永隔。”水月说着收起灵力,自浴桶内跃出,呼吸的站在初若桃身后,拉着初若桃的手。 初若桃闻言,忍不住红了眼,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吗?初若桃回身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秦夜,“天族的药殿何时堕落道如此地步,伤治不好就罢了,竟然又重了几分?” 秦夜未说话,走到软榻前,将手伸到顾北头顶,带着亮光的灵力自掌心溢出,缓缓流向顾北,却又在下一刻回流回来,灵力倒流将秦夜弹得后退两步。 秦夜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便听到水月声音沙哑的回道,“他太虚弱了,受不起这般强大的灵力。” “我有办法!”看着顾北呆愣了一会的初若桃忽地说道,然后掌心涌出一团红色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灵力将顾北包裹起来,“你们谁都不许来!” 初若桃说罢,弯腰抱起顾北,回身便大步出来冥君殿。 八百里黄沙,阵阵翻滚着尘世间的沧桑,红色的日头与黄沙连城一片,站在忘川河边,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微小的黑点在黄沙中沉沉浮浮。 看到客栈还在初若桃送了口气,抱着怀里的顾北,人影一闪消失在河边,再次出现时,便已是立在了客栈的门口。 陆晓月开了门,将初若桃引进门里,沏了新的茶送到初若桃的面前。初若桃似没看到冒着热气的茶盏一般,径直走到里面的柜台前,见柜台里空无一人。顿时慌了,“清弦,清弦,你出来!你出来!” 不知是不是心中太过牵挂顾北,声音竟急切地颤抖起来。 “唉呀!”清弦站在二楼的木楼梯口,俯身看一眼初若桃怀里的顾北,“不对啊,这位的命数是早该完结的呀!” “胡说!”初若桃闻言,立刻怒道,“他随我从魔界而来,万年来不离不弃,相依为命,何曾到了寿尽的时候?” 清弦摇摇头,下楼梯走到初若桃面前,伸手拾起顾北的一只猫爪,指尖捏了捏顾北爪上的肉殿,接着道,“不容易,靠着天族那点屁用没有的药强撑到现在,这猫还真是执念不浅啊!” 初若桃也捏起一只猫爪,揉了揉爪上的肉殿,肉垫竟比往日硬了许多。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可以白拿的,你带了什么?”清弦将猫爪放回初若桃怀里,转身朝着陆晓月走去。 “我……”初若桃想了想,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话到嘴边,便嘎然而止了。 清弦见她想不起来了,便出声提醒道,“武清琴?古月刀?弑神戟?束魂伞?还是那个!”清弦说着,回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初若桃心口的位置。 初若桃下意识的摸向心口,才恍然想起来,颈间还挂着秦夜当初在枉死城时送她的项链,手指在项链上停了一会儿后,忽地大声回道,“一万年的灵力!” “呦呵!”清弦眸光一闪,追问道,“多少?” “一万年!”初若桃果断回道。 清弦自陆晓月手中接过一盏茶,将掌心的一些粉末扬进茶盏中,交到初若桃手中,爽快的回道,“成交!” 一万年的灵力换一条猫命,啧啧啧,绰绰有余! 初若桃接过茶盏,抬头愣愣的看着清弦,“我要如何做?” “啊?”清弦顿了一下,看向顾北,道,“将茶喂他喝下。” 初若桃将茶盏放在身后的柜台上,把顾北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台上,一手端起茶盏,一手捏着顾北的嘴,将茶水放到嘴边吹了吹,才送到顾北嘴边,亲手将茶水一点一点的倒进顾北的口中。 茶水进了顾北的嘴,猫颈上的喉结便慢慢的滚动起来,直到茶盏空了,初若桃才松了口气。 站在初若桃身后的清弦见她将茶水喂完了,咯咯的笑出声来,“一万年的灵力,一只猫,你觉得值,便是值。” 清弦说着突然举起手来,搭在初若桃的手腕上,食指和中指用力的架着初若桃的手腕,接着便见一团血红色的灵力自初若桃掌心涌出,灵力的颜色慢慢变的越来越深,直到变成纯墨色后,清闲才慢慢滑动手指将外涌的灵力掐断,伸手拿出不知何时便握在手中的一个琉璃瓶,将瓶口对着初若桃掌心的黑色灵力团,食指和中指猛地收起,飞快的将黑色的灵力团收进瓶内,盖上瓶盖。 第181章 恶灵乱丰都 做完一切后,清弦伸手在初若桃肩上猛击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慢慢恢复的顾北,长袖一挥,一人一猫便自客栈中消失不见了。 又见红枫叶,翩翩身姿树上卧,一只黑猫陪一旁。初若桃躺在红枫树上,红色的枫叶在额前轻轻,身边的顾北将头用了的蹭在她的臂弯,悠悠扬扬的唤道,“喵~” “初若桃!” “娘亲!” 两个声音将在睡梦中恍恍惚惚的初若桃唤醒。 困乏的眼皮抬了几次才睁开,入目的便是秦夜和水月的两张大脸。 “顾北……”初若桃张了张嘴,轻唤一声。 秦夜闻声,忙将顾北抱到初若桃枕边,“顾北好了,已经完全好了。” 初若桃笑一笑,伸手抓了抓顾北的毛,“甚好,甚好。”初若桃说着坐起身来,指着顾北的猫鼻子,声音徒变,“死猫,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 “额……”顾北忍不住翻个白眼,转头看向秦夜,“你该好好管管了。”说罢抬起猫爪子旁若无人的舔起来。 初若桃抬手一巴掌将他推到地上,挑起眼皮慵懒的抻抻腰,“你当管好自己才对!”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眸间尽是疑惑,“你到底是如何……” 初若桃低着头,伸起一只手将秦夜还未说出来的话挡下来,“我饿了,有什么话,待我吃饱了再说,可好?” 秦夜愣了一下,明知她是在岔开话题,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出了冥君殿。幸亏,他上一次在丰都城请回来的那位厨娘还在。 秦夜再回来时,初若桃正坐在地上和水月对饮,顾北在软榻上窝着,瞪着幽怨的眼睛看着地上的初若桃和水月。 初若桃见秦夜回来,笑着招招手。秦夜皱眉上前一把将初若桃拉起来,瞪一眼水月,“喝酒就喝酒,为何非要坐地上?” 水月撇撇嘴,乖乖躲到一边。初若桃又不是没在地上坐过,秦夜这明摆着是在吃醋,还找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初若桃将手中的酒壶送到秦夜手边,搓搓手,朝着门口迎过去,秦夜回身,便见厨娘带着几个鬼卒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了。 厨娘将菜放道殿内的桌上时,初若桃也刚好到了桌边,就在桌边靠近初若桃手的地方放着一盘烧鸡。“烧鸡配酒,世间逍遥!”初若桃说一声,回身自秦夜手中将酒壶取来,正要伸手去撕鸡腿时,发现她刚刚看到的鸡腿已经被人撕走了。 “鸡腿呢?” 初若桃抬头环视着饭桌,看到顾北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低着头一直哼哼的叫着,不用看,初若桃也知道,这条鸡腿一定就在他嘴里。 初若桃朝着坐在顾北身边的水月使个眼神,水月会意的点点头,一把将顾北拎起来。果然,顾北的嘴里叼着鸡腿,两只前爪还在一蹬一蹬的,试图抓到水月揪着他脖子的手。 “放……”水月的手紧抓不放,顾北情急之下张嘴喊道,不想嘴里的鸡腿却也因此掉在了地上,顾北气急,四只爪都在挥舞着,似要与水月决一死战一般。 水月回头看一眼初若桃,见初若桃已经抓着另一只鸡腿,喝起了酒,便也松手放了顾北,坐回椅子上,伸手提箸夹着菜放进嘴里。 顾北仰头看一眼若无其事的几人,气哼哼的再次跳上椅子,趴着将头探到桌上,伸着爪子想要抓一块肉,但扒拉了几次都未果。水月见状,便顺势帮了他一把。顾北不甚领情的转头看了一眼水月,但还是张嘴叨起肉蹲到椅子上吃去了。 就在众人都安静用饭的时候,门外忽地响起一阵吵杂声,几人还未回过神来便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自门外飞快的窜进来,直奔饭桌而来。 可怜的顾北刚吃到嘴的肉,便被这位天外飞仙,一个趔趄撞到了地上。 “喵呜~”顾北回头便在那条将他撞到地上的腿上爪了一把。 “啊——!”随着一声尖叫,众人的饭桌就这么被这位突然的闯入者撞翻在地。 初若桃反应迅速的一把抓起酒壶和手边的烧鸡,抬头看向来人,“蓝璃?”看清来人的脸后不由惊呼出声。 在桌子被撞翻的是时候,秦夜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初若桃护起来,听到初若桃的低呼声,忙转头看向蓝璃。 秦夜皱眉看着蓝璃,“你又来作何?” 秦夜的声音有些冷,蓝璃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朝着初若桃招招手,“嗨,那个被逼无奈,在你这里躲几天。” 初若桃挑眉,我这里?便回头看着秦夜,“冥府?我的?”然后又看向蓝璃,“公主,冥府之主在此。” 初若桃说着指了指还抱着自己的秦夜,蓝璃却是不屑地切一声,“谁大谁小,那不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吗?” 水月和顾北已经站到了初若桃和秦夜的身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四只眼睛紧紧盯着蓝璃。 蓝璃还想说什么,便听见门外又响起一阵吵杂声,忙身影一闪,躲进了内殿。 初若桃和秦夜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禀冥君,殿外有兽族青鸾鸟求见!”就在初若桃和秦夜疑惑不解的时候,鬼门当值的鬼卒跑的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兽族青鸾鸟? 初若桃看向秦夜,难道是翊霖?秦夜想也不想便回道,“不见,任何原因都不见!” 听着秦夜的话,初若桃回身看向内殿,见蓝璃正躲在门后,探着头朝着自己咧嘴笑。兽族青鸾鸟不会无故光临冥府,看来,蓝璃私自逃下山的。 想了想以前蓝璃所做的一切,初若桃转眸看向水月,沉声道,“将蓝璃公主送到鬼门外。” “好的!” 水月点点头,才回身,蓝璃便从内殿跑出来,两手拉着初若桃,可怜兮兮的眨着一双大眼睛,哀求道,“母亲要我与魔族左使和亲,但是,我听说那左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我还是个孩子,不能就这么被糟蹋了啊!” 初若桃面无表情的看着蓝璃演戏,然后又朝着水月重复一遍,“送蓝璃公主。” 水月一把抓起蓝璃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蓝璃拎出冥君殿,直奔鬼门。 待水月走了,初若桃才愤愤的咬一口手中的烧鸡,说道,“竟敢说本座的宇阳左使是糟老头子!” “额。”秦夜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这么多年没回去,他们不也没出什么乱子吗?难不成会因为一个兽族公主闹出什么幺蛾子!”初若桃想也不想便回道。 初若桃不傻,回去哪还有现在的潇洒日子过? “说不准。”秦夜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想了想,将烧鸡放到顾北面前,“帮我看着!”说罢便转身出了冥君殿。 第182章 判官已失踪 秦夜见状赶紧追上去,“吩咐是非阁主批好卷宗,我回来会一卷卷翻开。”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嘱咐顾北。 初若桃说魔族的那个左使玉树临风?秦夜便觉的眼皮在噔噔噔的跳个不停,总感觉,又将会出现一个与他抢初若桃的男人。 追到初若桃的时候,初若桃已到了魔族与天族的交界处。 初若桃伸手探了探当年她付诸了一半灵力设置的结界,经过岁月的的蚕食,结界上的灵力果然变的薄如蛋壳了。 “你本体苏醒,它们变回受到召唤,重新回到你的身上。”秦夜上前握着初若桃的手,柔声解释道。 “我知道。”初若桃点了点头。 “你看。”秦夜说着抬手指着结界的另一边,初若桃顺着秦夜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结界那边的大石后面藏了不少的魔族人,个个青面獠牙的,比冥府的那些恶灵都要丑上几分。 初若桃皱眉自言自语道,“怎的,他们都变成了这样?” “国不可一日无主。”秦夜叹道,“我们所想要的,其实很难得到。” 初若桃知道秦夜说的是什么,便迈步走进结界,身影一闪,眉心的红玉扣便又艳丽了几分,挥手甩出一团灵力,将那几个青面獠牙藏身的大石头击碎,冷声呵斥道,“我魔族的规矩,难道都忘了吗?” 声音不怒自威,将那几个人吓得双腿颤抖的忘了逃跑,呆愣在原地,待初若桃的声音落罢,几人已被吓的跪倒在地上。 初若桃瞥一眼几人,随手一挥,将他们身上修行的邪恶灵力一并收起,抓在手心里淡淡的道,“要本座亲自送你们一程,也不枉你们做一回魔族人!” 初若桃说完话的时候,那几个被她收了邪恶灵力的魔族人顷刻间便化成了一捧捧的尘土。 看到刚才那几个入了邪魔的魔族人,秦夜恍然道,“怪不得昆仑要与魔族联姻,难不成,魔族内大多数人都已被邪魔侵蚀了?” 初若桃闻声回头,顿了片刻,身影一闪朝着魔君殿的方向飞去。秦夜赶忙紧随其后。 魔君殿内很是热闹,初若桃到的时候,殿内的众人正在热议着与昆仑和亲的一些重要事宜。初若桃站在殿外听了一会儿,才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议事的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个别人说话的语气初若桃有些不怎么喜欢。 “小阳。”初若桃轻唤一声,走到殿中央,环视着坐在殿两侧的那些陌生的面孔,“本座的魔君殿,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来的!” 初若桃说完话的时候,视线也落在了坐在正中央的宇阳身上,眉眼间噙着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坐在正中央的宇阳闻言愣了愣,凝眉细看着初若桃,身子慢慢的自座位上站起来,步子也不由自主的朝前迈去。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们宇阳大人如此无礼!”席间,一个未曾见过初若桃的人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初若桃问道, 初若桃回眸,锐利的眸光将那人吓得缩了缩脖子,坐回座位上。 “魔,魔君!”宇阳惊呼着伏倒在初若桃脚边。众人见状,忙跟着起身跪倒一片,只余下适才那个大着胆子质问初若桃的人还呆呆的立在那里。 魔君?魔君不是归天了吗? “来人,拉下去,扔进饿人谷!” 宇阳拜完初若桃,起身指着那个冲撞初若桃的人喊道。 初若桃不言不语,视线始终都在宇阳一个人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再次跪拜道,“万载千秋,唯尊魔尊!” 震撤魔君殿的喊声落罢后,初若桃才回身朝着宇阳适才坐了的位置走过去,看着矮桌上的酒盏,问道,“为何魔界会有邪魔的修习者?” 殿内有几人已经开始抖若筛糠,唯有宇阳还镇定自若的跪在地上,“回禀魔尊,是属下监管不善,属下这边命人去捉弄修习邪魔者!” 宇阳说罢,便要回身朝着殿外喊道,“来人,从此刻开始,严查修习邪魔者,一经发现,就地处决!” 宇阳的绝情听的初若桃一阵唏嘘,要说没有过多无情,也应是离开多年的她,宇阳这数万年来在魔界常与他们交涉,又怎会不知谁出了错,谁犯了规? 初若桃纤手一挥将席间那几个抖成筛糠的人一并就出来,面无表情的质问宇阳,“是监管不善?还是根本就没有监管!” 初若桃气势怒发的一刻,掌心的灵力也随之飞向那几个抖成筛糠的人,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初若桃吹了吹掌心莫须有的灰尘,抬眸看向宇阳,“从何时起,你们变得如此肆无忌惮?” 初若桃的声音一挑,剩余几个跪在地上的人便吓得一激灵,宇阳更是额头开始不断地冒着细密的汗珠。 “说吧,有多少人出逃了?”初若桃的视线再次飘向宇阳,凝眉问道。 宇阳没拿慢抬起头来,视线在遇上初若桃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头又低了下去,“回魔尊,已在调查中。” “哦……”初若桃点点头,“怪不得这么急切地要与昆仑联姻。” 宇阳闻言,忙解释道,“与昆仑联姻的原因并非是此,是,是,是属下追查修习邪魔者时巧遇蓝璃公主,甚为倾慕……” “便想迎回府中?”初若桃接过宇阳的话茬,接着问道,“一面之缘?” 宇阳点点头应道,“回魔尊,是!” “仅一面之缘,便要迎回府中,你可知蓝璃公主脾性,你可知蓝璃公主心中已有所属!你如此做,难道不怕引起两族之战?” 宇阳闻言一愣,忙道,“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这便去寻西王母,退了婚事,莫与蓝璃公主惹麻烦才好。” 初若桃又打断道,“退婚?不与蓝璃公主惹麻烦?想来是我魔族众民的性命在你宇阳左使的眼中都抵不过一个蓝璃公主?” 宇阳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属下,属下去跪请西王母退了属下的求婚。” “西王母本就爱面子,蓝璃公主的亲事已因与天族有过一次摩擦,你这么贸然提出这般无礼的请求,你是要去免费送人头?还是要带着本尊的子民一并与你陪葬?”初若桃拍桌怒斥道。 一气之下,挥手将宇阳方才使过的酒杯打翻在地。怎的她才离开短短数万年,这宇阳的头脑便退化的如此厉害,这么简单的利害都分辨不清! “你就莫与他为难了,直接告诉他解决方法不是更好?”站在殿外看了许久的秦夜终是没忍住,走了进来,边走,便将殿内跪着的人挨个看了个仔细。 出宇阳之外,其余人的灵力都不够纯净。眉心的乌气已经掩去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秦夜走到初若桃身边,朝着初若桃摇摇头。初若桃自然是知道秦夜摇头的意思,刚才秦夜走过来的时候,她也看到了秦夜的视线一直在那几个人的额身上打转,秦夜这么摇头,想说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第183章 晓月挺清闲 这殿内除了宇阳一人,其余人的灵力都浸染了邪魔。 宇阳抬头看一眼秦夜,却见秦夜径直走到初若桃身边坐了下来,并挥袖,将桌上他刚用过的酒菜一并清理走了。 “宇阳听令,本尊命你在一月之内让蓝璃公主爱上你,若是做不到,你便自己负了这欺瞒之罪,自己一人去昆仑与西王母认罪服罚!” 初若桃说完指向地上跪着的另外几人,“你们几人修炼的灵力不纯净,即日起关入醒魔塔,身上灵力纯洁之时,再来拜会本尊!” 那里人抬头看了一眼初若桃,又飞快的低下头去,一直跪着,直到退出魔君殿。 “宇阳,你去送送他们。” 初若桃见宇阳还无动于衷的跪在殿中央,便朝着才退出去的几人。 宇阳领命,自地上站起身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宇阳或许是真的喜欢蓝璃。” 看着宇阳跨出魔君殿,秦夜回身看向初若桃,轻轻叹道。 初若桃有些吃味的问道,“你这是在心疼蓝璃吗?还是舍不得呢?” 秦夜赶紧摆摆手,“不敢不敢。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初若桃十分满意,起身环视一眼魔君殿,没处的花花草草都未曾移动过分毫,就如同她这数万年来都未曾离开过一般。当然,除了这些人吃剩下的残羹剩菜,还有哪些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小桌子。 秦夜看初若桃不喜欢殿内的桌子割韭菜,便随手一挥,将它们全部变走,“如此呢?”然后便像邀功似的回头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起身,拉着秦夜往外走,“我们去看看,集市上是否有邪魔?” 秦夜笑着任由她拉着往外走,一路上所经之处,皆与凡间人族的集市一般无二,便不由好奇问道,“魔族都是用什么来交换这些东西的?”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那些街边的铺子,见到有一个人在叫卖新鲜的碧水果,便拉着秦夜上前,问道,“碧水果怎么卖?” 那小铺的商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咧嘴回道,“200年灵力一个。”那商贩说着凑近初若桃道,“新鲜碧水果可比去啃魔尊遗留的结界效果来的好。” “啃结界?”初若桃不解,这些人是如何将她留在结界上的灵力据为己有的,便问道,“哪里不一样?” 那商贩又凑近回道,“将自己割伤了才能吸几年的灵力,这碧水果,一粒便是五百年灵力,而且是实打实的,您说合适不合适?” 初若桃点头附和,“嗯。” 先不说哪个合适,至少她现在是知道了为何交界处的结界会虚弱到薄如蝉翼。 秦夜伸手抓起一个碧水果看了看,又放回到小铺上,揽着初若桃在她耳边低声道,“碧水果有假。” 看初若桃回过头来,似有不悦,为防她当街生事,赶忙拉着她朝别处走去。 “假货是要打击的!”初若桃认真道。 秦夜摇摇头指了指附近的几个小铺道,“你看看,有几个是真的?” 初若桃定睛一看,果然那些铺面上摆着出售的东西都是经过变幻的。看来,魔界需要治理的不仅仅是邪魔,还有这些遍地假货的集市。 两人回身又朝着别处走去,初若桃边走边问道,“结界灵力怎会被蚕食,他们是在逼我撤了结界,好出去为祸人间吗?” 秦夜摇摇头,回道,“我想绝大部分人是为了自保,邪魔当道,人们随时都有可能遭受袭击,为防万一,便只能强大自己,才能得以自保。” “嗯。”初若桃点头。 秦夜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如今结界灵力被蚕食,她的灵力又未完全恢复,自然也无法修复结界。 看来,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除了那些邪魔修炼者。 初若桃和秦夜从集市回到魔君殿时,适才离开时留下的那些狼藉已经被人收拾走了。看着空旷的魔君殿,初若桃忍不住叹息道,“当年一别,便是这数万年的分离,想必,这个魔君殿已经我当年的魔君殿了。” 看到初若桃有些伤感,秦夜大手一拉,将她带进怀里,“有冥君殿便可,房子多了,有何用?” 初若桃莞尔一笑,朝着殿外唤道,“来人!” 殿外进来两人,朝着初若桃叩拜行礼后,便未敢抬头看初若桃一眼。 初若桃朝着两人吩咐道,“带两队人马守着与天族的交界处的结界,若有人偷食结界灵力,立刻抓起来!” “尊令!” 两人领命后正准备转身离开,便听见初若桃接着道,“若在结界处发现修习邪魔者,直接处死!” 两人闻言,脊背不由耸了一下,回身弯身领命,退出魔君殿。 秦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摇摇头,“这魔界治理,看来是需要一些时日了。” “你是想说,大部分人都有被浸染的迹象,想要根除很难,对吗?”初若桃转头看向秦夜,自嘲的笑笑,“想当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如今竟沦落到看着自己的子民堕入邪魔,却无能为。” “你执掌魔族之时,我虽未生,但,邪不胜正是自然之理。总不能所有魔族子民都堕入邪魔吧?”秦夜伸手将初若桃得头摁在自己肩上,柔声道,“莫怕,即便是所有人都堕入魔道,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邪不压正…… 初若桃念叨着这个词,心中琢磨着这世间还有什么足够纯净到能压制住邪魔。秦夜低头见她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无奈的摇摇头,“莫不如我去九重天看看?” 初若桃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好啊!” 秦夜低头与初若桃碰碰额头,轻吻一下初若桃的唇,带着初若桃一同消失在魔君殿。 初若桃安排的任务,两位魔族将士完成的是相当好。秦夜带着初若桃出现在结界处时,魔族的众将士已经严阵以待,距离均匀地排开在结界处。 秦夜迈步越过结界,回身看一眼初若桃,身影化作一阵雾气消飘向九重天。 初若桃看一眼那么越来越淡的雾气,回身朝着正在结界处排兵布阵的两位将士走去,问道,“二位将军贵姓?”待走近了,初若桃才朝着身后的众士兵挥手,顿时周围的士兵们边停滞在正在进行的工作上,唯独只有初若桃面前的两位将士还能动,能看到初若桃眼中的冰霜。 “魔,魔尊!” 两位魔将看一眼周围被初若桃施了定身咒的士兵,颤颤的跪倒在初若桃面前,回道,“末将尤英。” “末将卓西。” “嗯。”初若桃点点头,继续道,“自你们身上取点东西,你们可愿意?” 尤英和卓西忙低头回道。“莫将愿为魔尊肝脑涂地!” 初若桃唇角翘起,伸手探自尤英头顶,掌心灵力翻滚,片刻后,尤英头顶便有涌出一团黑色的雾气,尤英的脸痛苦的纠结在一起,随着头顶黑色雾气的不断凝聚,尤英的身子慢慢蜷缩起来,直到最后,伏倒在地上,痛苦的哀求道,“尊,尊上,求求您,放过,放过末将吧!” 第184章 水月心已变 跪在一旁的卓西看到尤英痛苦的样子,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初若桃将自尤英身上抽取出来的邪魔灵力,收起,又将另一只手伸到卓西头顶,掌心的灵力翻转间,卓西已躺倒在地上。 初若桃收完卓西身上的邪魔灵力后,将两团灵力合在一处,伸手将尤英和卓西扶起,问道,“二位感觉如何?” 尤英动了动胳膊,抬头惊奇的看向初若桃,“尊上,这……”尤英觉得,他的身体从未像现在这般舒适过。 卓西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泛红的看着初若桃,“这种怪异的能力,缠我多时,多谢尊上替我等解了心头只忧。” 初若桃低眉颔首,“你们身上可有瓶瓶罐罐的东西?” 尤英自怀里取出一个深色的瓷瓶,双手奉到初若桃面前,初若桃接过瓷瓶,将黑色的雾气塞进瓷瓶中,瓶身外抹上一层灵力,封上口后,看向尤英和卓西,“我们虽是魔族,但魔亦有魔道,绝不习邪魔灵力!” 尤英和卓西立刻弯身伏倒,“谢尊上救命之恩!” 初若桃挥手将众士兵身上的定身咒解除,声音略带疲惫的回道,“看好他们,若是发现修习邪魔灵力的,直接斩杀。” “尊令!”二人回道。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结界对面的山水,身影一闪,带着刚从卓西和尤英身上收起的邪魔灵力回了魔君殿。 初若桃才从结界处消失,宇阳便慌慌张张的落在结界内,见结界内到处都又士兵把守,不由好奇,走到尤英和卓西身侧,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们守在这里的?” “回禀左使,是魔尊下令,命我等守着结界,以防有人偷食结界上的灵力。”尤英搭手回道。 宇阳闻言,抬头看一眼结界外面,本还从容地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飞快的闪身消失。 尤英和卓西疑惑地回头看向结界外,便见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对面,纤细的手伸出来,试了试,然后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结界外。 蓝璃嘟着嘴,不甚满意的道,“这通往魔族的结界是谁设的,竟有邪魔灵力在里面?”蓝璃说罢,掌心凝聚灵力朝着结界扑去,然后整个人化作一团光随着灵力一同朝着结界扑去。 果然,她本身的灵力抵消了结界上的邪魔灵力,整个人便可以毫发无损的穿过结界,站在魔族的领地上。 只是,她身形还问站稳,尤英和卓西的剑便架在了她的颈上,“你是什么人?为何闯我魔界!” 蓝璃低眉看一眼肩上亮晃晃的剑,颤颤的回道,“我是你们左使宇阳大人的未来的夫人,你们用剑这么架着我,小心,小心我告诉宇阳大人要你们狗命!” 尤英和卓西相视一眼,收起长剑,卓西上前道,“不知是兽族公主驾临,多有得罪,望海涵。” “海涵?”蓝璃不满的哼一声,接着道,“还不快带本公主去见宇阳左使?” 卓西测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弯身道,“公主请随我来。” 蓝璃看一眼尤英,再哼一声,跟在卓西身后,朝着魔君殿的方向走去。 蓝璃随着卓西到了魔君殿的时候,初若桃正在殿内休息,身子周围围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蓝璃凑近初若桃身前,正要试着伸手去触摸初若桃身上的金色光泽,手臂便被人一把拉住,连带着人一同被拉着朝后退去。 “多有得罪,请公主见谅。”卓西放开蓝璃的胳膊后,朝着蓝璃弯身行礼谢罪。 蓝璃却无心与他计较,视线一直都锁在初若桃身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后,大声喊道,“初若桃,秦夜哥哥是不是将护身金鳞送给了你?” 蓝璃喊完,全然不顾卓西的阻止,大步上前,扯着初若桃的胳膊将她一把拉起来,“说!是不是你拿了秦夜哥哥的护身金麟?” 初若桃睁开朦胧睡眼,看了蓝璃一眼,疑惑问道,“护身金麟?” “怪不得他会被顾子彦的幻影伤到!怪不得他打不开蟠龙枪的祭枪咒语,都是你,都是你,给秦夜哥哥招惹了那么多麻烦!”蓝璃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两手相向,挥舞着,试图撕抓初若桃的衣服。 卓西的手臂横在蓝璃面前,皱眉警告道,“公主若再无礼,那卓西便只能将你送回昆仑了!” 初若桃听着蓝璃说完,抬起一条腿撑着胳膊,坐在软榻上,挑眉看向蓝璃,“秦夜哥哥?我与秦夜的事,何须你一个外人过问?” 初若桃的声音听的蓝璃不寒而栗,想了想自己的身份,便硬着头皮回道,“秦夜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谁都不许欺负我的秦夜哥哥!” 初若桃眸色一闪,光泽暗淡下来,沉声问道,“你的秦夜哥哥?” “是啊?”蓝璃理直气壮地昂头回道,“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初若桃忍不住笑了,“秦夜在他的上一世,便将这一世许与本尊了,不知蓝璃公主的青梅竹马是凡间的几天?” “你!” 蓝璃被堵的没了下言,站在蓝璃身后的卓西却是听了初若桃的话,一时没忍住,低下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初若桃见蓝璃没话说了,便朝着殿内的一根大柱子望去,“宇阳,你招惹来,为何不自己搞定,难道要本尊替你收尾?” 众人闻言转头看向大柱子,方见宇阳自大柱子后走出来,背着手,严肃的咳一声,“那个,蓝璃公主,本使已经与你母亲提过亲,你母亲也已答应,你这样,未婚便追着本使到处跑,不好吧?” “你!”蓝璃回身插着腰,本还十分的傲气,在听到宇阳的话后,仰着的头不由收了收,嘴巴委屈的撅起来,“你身为魔族左使,怎可对客人如此说话呢?” 初若桃朝着卓西摆手示意他退下,卓西退下后,初若桃便侧身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两人说话。 “莫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的秦夜哥哥看到,会不高兴的!”宇阳笑着摆摆手,身子后退一步,与蓝璃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躺在榻上的初若桃见此,嘴角翘了翘,不由想起了当初蓝璃在冥君殿苦心设计的拿出离间计,为了一个计策都能下得去那么大的血本,宇阳见了她又是这种态度,想必是早在她身上吃过亏了。 蓝璃见宇阳后退一步,便又跟着上前一步,解释道,“秦夜哥哥只是哥哥而已,而且,青梅竹马并非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你先在与母亲提了亲,母亲又允了,我们在一处是迟早的事。” 蓝璃说完,便跳前一步,飞快的挽起宇阳的胳膊,宇阳被挽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像被热水烫到了一般,脸孔纠结着,要甩开蓝璃,怎奈蓝璃的手抓的太紧,宇阳挣扎了几次都未果,最后被初若桃的一个眼神瞪得。忙扯着蓝璃出了冥君殿。 第185章 孟府已易主 自作孽不可活啊! 出了魔君殿,宇阳仰头叹口气,扪心自问,当初是如何看上这样一个磨人的女人的! 看宇阳被折磨的欲哭无泪,初若桃心中被蓝璃激起的怒气也平息了许多,便翻个身,一手撑着头,继续合眼养神。 她在尤英和卓西身上尝试着硬生生抽取邪魔灵力,虽然成功抽离了,但是她自己的灵力消耗巨大,若是要一个个抽离,她怕是还未救完人,自己便先阵亡了。 所以,现在,她能做的便是一边养神,一边等秦夜回来。 九重天上,筑雲宫内。 秦夜已经站着候了天帝近半柱香的时间了,天帝竟还未从星运殿回来。想到初若桃一人在魔界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修习了邪魔灵力的魔人,秦夜便有些等不及了,回身看一眼守在门口的宫人,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星运殿寻天帝回来。 进了星运殿的大门,秦夜傻眼了。 那个贵为九五至尊的男人此时正围着围裙,随在琼枝身后,帮着琼枝收拾晾在亭台上酿酒用的原料。琼枝的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插着腰,站在一边比比划划的指挥着天帝干活。 这个……秦夜的心头不由燃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琼枝似看到了愣在门口的秦夜,朝着天帝招招手,说了些什么,便见天帝自腰间解下围裙,脸色有些不悦的朝着秦夜走来。 待天帝走近了,秦夜看着站在亭台前的琼枝笑着点点头,低声道,“天帝陛下从何时起,变的如此不务正业?” 夫妻琴瑟和鸣被打断,本来就心情不爽的天帝,闻言,抬头瞪一眼秦夜,甩袖背着手出了星运殿,进了星运殿对面的筑雲宫。 “说罢!何事!”一进宫门,天帝便冷声问道。 秦夜并不觉得打断他们有什么不对,声音里间插着些许笑意回道,“你可知,什么东西能对抗邪魔灵力?” 天帝转过头来,脸色变的严肃认真,“你陪他回了魔界?” “她此时便在魔界。”秦夜直言。 “最近人间有许多邪魔人出现,与冥府逃出来的恶灵一道在人间作威作福,甚至有一些邪魔人胆大到在西王母的昆仑山下惹事,为了平息事件,魔族左使向西王母提亲,谎称对蓝璃公主一见钟情,西王母又因与你的一些误会,便想早些寻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招上门来,代她好好看管着爱惹祸的蓝璃。” 天帝的话刚说完,秦夜便急切地追问道,“招上门来?”见天帝点头后,秦夜当即甩袖怒道,“不行!我不同意!” “你抽什么疯!”天帝回想一下自己的话并没有错后,厉声喊道。 秦夜摇头回道,“你们一个个的,我与初若桃将你们都成全了,我们二人倒是要面临着分居两界?” “魔界的事解决不了,冥府又有私逃恶灵未除,一个在魔界,一个在冥府,你要我们如何厮守?”秦夜一口气说完,觉得心里松快多了。 不想天帝看了看他,似并没有多大感触,反倒火上浇油道,“你将冥府的事宜与顾北交接一下,待朕与琼枝大婚后,你便回来接任天帝。” “休想!”秦夜断然拒绝道,“你当初与我写过秘旨,只要将琼枝送回九重天,你便放我和初若桃自由……” 秦夜的话还未说完,天帝便打断,问道,“你可有证据?” 秦夜忙自怀里掏出当日天帝命人送到冥府的绢帛,这才发现,绢帛上根本没有字,秦镜恍然明白,天帝,他的亲叔叔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与他使诈? “卑鄙!”秦夜气急,口不择言道,“你明知她会回魔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留我回来接你的任!”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你,你也并非是看在她前世是什么天族战神的面子上,而是因她本身就是魔族的王,你怕与兽族的战火未熄,便又引来魔族兵事,所以你一边用大义诱导着她为你卖命,一边还策划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秦夜眯起眼,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他自己的叔叔,天帝帝江。 还真不愧是,当年从几位兄弟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你怎知初若桃最在乎的是你们之前的情份?”天帝反问道,“她为了天下人,能舍弃元神祭束魂伞,重伤顾子彦,你呢?你几次三番为她身受重伤,她可曾为你做了什么?” “我不需她为我做什么!”与天帝的一番争执,让秦夜险些忘了他此次回九重天的真正目的,秦夜尽量平息心中激动地情绪,道,“罢了,我不与你争执,你且告诉我,什么东西能克制邪魔灵力?” 天帝敛眉,站起身来,“你自己不是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吗?”说罢,便径直出了筑雲宫,朝着对面的星运殿而去。 秦夜回身一把将天帝适才坐过的软榻上的棋盘打掉在地上,人影一闪,出了筑雲宫,朝着丰都城而去。 他想到办法,并不是十分有把握的能除尽邪魔灵力。 回到冥府的时候,水月正一边揪着顾北的猫毛玩,一边坐在政殿内的椅子上监督是非阁主批阅卷宗。 秦夜进了政殿,看也不看是非阁主一眼,拉起水月便往外走,在出殿门时,不忘一脚将顾北挑回殿内,“你留下监职。” 看着顾北可怜巴巴的退回殿内,秦夜这才拉着水月朝通往丰都城的鬼门而去。 “是不是娘亲出了什么事?”出了鬼门,水月终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 听到这么晦气的话,秦夜想也不想便回头斥道,“闭嘴!” 秦夜第一次用这种口气与水月说话,水月从他的这两个字里读到了许多烦躁和无奈,便好脾气的继续问道,“那是魔族出了什么事?”说完,又加了一句,“需要我帮忙的?” 秦夜转头看一眼水月,长呼一口气,道,“魔族出现了邪魔灵力,我知你有三光神水能涤世间万恶,便想让你去试一试。” “娘亲呢?”什么邪魔什么灵力,水月第一关心的永远是初若桃。 见状,秦夜心间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但想到初若桃,便又觉得甜了很多,“她在那里等着我们。” 闻言,水月扯着秦夜的衣袖,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带路啊!” 秦夜蹙蹙眉,终是没有发火,拉着水月的胳膊一同朝着丰都城的云端飞去。 秦夜带着水月到了天魔交界处时,水月的视线便落在了交界处的结界上,“这个结界是何人设置的?”水月拉着正要穿过结界的秦夜问道。 秦夜抬眸看一眼结界并未觉得那里不对,便回道,“你娘亲。” 水月指着结界与地面的接触地道,“致邪则无灵,这个结界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邪魔灵力产出地。 第186章 琼枝设陷阱 水月的话未说完,便见秦夜伸手去触碰了一下结界,然后,恍然道,“也就是说,所有根源都在这一处结界上?” 水月并不清楚秦夜在说什么,便没有应他的话。 秦夜的手在结界上摩挲着,突然眉间一道狠戾的光飞快的闪过,接着便见秦夜掌心凝着一大团灵力,灵力像一个巨大的吸盘一般,附在结界上,秦夜的手臂用力回收,牵动着灵力撕扯着薄制片似的结界。 “不能强行收起,否则你也会被邪魔灵力浸染!”水月挥出一道冰刃,用力砍断秦夜吸附在结界上的灵力团,劝道,“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你莫再惹出事端来。” 本就心情不好的秦夜,颓感无力地甩开水月伸过来的手,回身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看向水月,“谢谢提醒!” 水月脸色凝重的看着秦夜,见他正要迈腿穿透结界,忙上前唤道,“莫动,我用三光神水试一试。” 秦夜看一眼结界,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道,“切莫逞强!” 水月点点头,两手掌开始凝聚水流,沉淀了一会儿,水月终于将掌心的水流形态的灵力推向结界。 “哗!”水月推向结界的水流灵力,被韧性而有力地结界强行弹了回来,甚是还将水流形态的灵力直接转换成了水,泼向施法者水月。 就连站在离水月两步远的秦夜都没能幸免,被结界弹回来的水流泼到了脸。 “这个结界有自主意识?”水月回身问秦夜,却见秦夜也被弹回来的水淋湿到了,忙随手变出一块帕子交到秦夜手中道,“你与娘亲来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秦夜接过帕子擦了擦依旧快黑透了的脸,回道,“没有。” “如此说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罢,先迈步穿过了结界。 秦夜也随后迈了过去。 只是,让秦夜没想到的是,水月的一只脚刚踩到魔族的地,脖子上便被架了两把宽刀。 “各位英雄好汉刀下饶命啊!”水月说着,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开始凝聚灵力,不多时掌心便凝聚成了薄冰。 用刀子对着他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比如,当初攻打扬州城主府的顾子彦和翊霖。他的冰精凌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就在水月准备将掌心的灵力推出时,秦夜一把抓着他凝聚了薄9冰的手拉回来,“莫动手,都是自己人。” 尤英见是与初若桃一同回来的秦夜,便也命左右收了宽刀,搭手朝着水月道歉,“多有得罪,请见解。” 水月抬手拍了拍尤英的肩道,“无碍,无碍。” 说罢便随着秦夜一道寻去了魔君殿。 水月走后不多时,尤英便觉肩头十分刺痒,伸手一摸,猛然发现,刺痒的地方,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层薄冰。 “怎么来的?”尤英拍拍肩,朝着身侧的士兵问道。 士兵根本没看到水月手中何时凝聚了薄冰,也根本没看到,那薄冰是如何莫名其妙的粘在尤英的肩头的。 尤英试着抓抓薄冰,却发现越抓越多,越抓越痒,索性也不抓了,拔剑出鞘飞快地将附在他肩头的薄冰削去,但,依旧没有缓解。 就这样,待卓西自魔君殿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尤英肩头的衣服上便多了一个切口整齐的大口子,肩头露出来的皮肤上粘着一层白色的薄冰。 “这是什么?” 卓西正要伸手去碰,尤英忙抬手拦着他道,“莫动,这个东西怕是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拿走。” 卓西闻言惊奇不已,便用手中的剑柄碰了一下尤英肩头的薄冰,薄冰立刻迅速的自尤英的肩头窜至剑柄,顷刻,卓西手中的剑柄便沾了满了薄薄的一层透明的冰,甚至还有不断向长剑的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 卓西见状,忙将剑扔了出去。 秦夜和水月到了魔君殿的时候,初若桃正盘腿坐在软榻上,对着掌心中黑色的邪魔灵力发呆。 这团邪魔灵力,初若桃总觉得有种颇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 秦夜一进门,便看见了初若桃掌心的邪魔灵力,连忙大声喊道,“莫碰它!” 水月更是随手甩出一个冰凌精将初若桃掌心的黑色雾气冰封起来。被冰封起来的黑色雾气自初若桃手心跌落在地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滚到秦夜脚边。 秦夜弯身便要去拾起被冰封的黑色邪魔灵力,水月忙伸手拦着道,“我来。”秦夜看一眼邪魔灵力外层的白色冰冒出来的霜气,点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初若桃走去。 “你怎会有如此纯净的邪魔灵力?” 秦夜走到初若桃身边问道,初若桃没有回话,起身自水月手中接过被冰封起来的邪魔灵力掌心凝起灵力,将冰凌精震碎,黑色的邪魔灵力挣脱冰层的包围,便飞快的钻进初若桃掌心,然后消失不见。 “初若桃!你!”秦夜干瞪眼看着那团黑色的灵力钻进初若桃的掌心,急的眼睛发红,却又无能为力。 水月看着初若桃的手沉默了片刻,伸手抓起初若桃的手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控制它?” 初若桃依言,将灵力聚于掌心,然,此次凝聚的灵力都已经不是她原本的纯净的红色,而是变成了红色的心,黑色的外缘。 水月看向秦夜,道,“如此你应当是能看明白了吧?” 秦夜点点头,看向初若桃,“看来,最应当做的就是将结界收起,免得再有人遭殃。” 初若桃心中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回身问秦夜,“你的意思是,那些邪魔灵力都是出自我设的结界?” 秦夜和水月一同点头,初若桃收起掌心的灵力,眼神闪了闪,人影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秦夜看一眼水月,两人赶忙追了出去。 初若桃还未到结界进前,便遇到了往回返的尤英。尤英垮着一只肩,朝着初若桃迎面跑来,到了初若桃面前行过礼后,便一直朝着初若桃的身后看。 初若桃朝着尤英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便又朝着结界处继续走。 尤英见状也跟在初若桃身后往回走,到了结界处时,卓西正带着人在周围巡逻,抓捕前来偷食灵力的人。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尤英,又看向卓西,吩咐道,“你们两个,收好此处,莫叫任何人通过。” 尤英和卓西面面相觑,俯首回道,“尊令!” 卓西看一眼尤英的肩头,本想与初若桃说尤英的情况,又在看到初若桃严肃的神色后,领着自己的队伍继续巡逻去了。 尤英试着挺了挺肩膀,觉得并不影响护卫,便也带了一队人马朝着另一边走去。 初若桃看看朝着两边背向而行的卓西和尤英,伸手翻开在掌心,口中念动咒语,立刻有黑色的雾气自结界上朝着初若桃得掌心涌去。 第187章 琼枝望前尘 秦夜和水月赶到的时候,初若桃的周身已经被黑色的邪魔灵力包围了,秦夜的眸中尽是心疼,想也不想便唤出蟠龙枪,上前一步,砍断了朝着初若桃掌心涌入的黑色邪魔灵力。 初若桃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后退去,水月见状,立刻上前将初若桃护在怀里,再看秦夜时,他已举起蟠龙枪,直直插入结界内,结界剧烈的颤动着,顷刻间便土崩瓦解,而那些初若桃还未收起的邪魔灵力,便顺势附进了盘龙枪上,金色的枪身发出嗡嗡的声音,接着便听见一声痛苦的龙啸声自蟠龙枪上发出。 初若桃闻声,挣脱水月,快步奔向秦夜,却见秦夜握着蟠龙枪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手掌被黑色的雾气缠绕,看来,余下的邪魔灵力已经趁机藏进了秦夜的体内。 秦夜仰首闭着眼,咬牙承受着身体撕裂的般的痛苦,耳中不断有嗡嗡的声音在响。蟠龙枪是他本体修成的,如今承载了一少半邪魔灵力便痛成这样,那初若桃身上那一多半的邪魔灵力,初若桃岂不是承受的更加多? “秦夜,秦夜!”初若桃急的红了眼睛,上前抬手扶着秦夜,哽咽的唤道。 他已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又替她承受她自己造的孽,她到底还要连累他多久? 秦夜嘴角扯出一抹笑,柔声回道,“无碍。”说罢抬手扶上初若桃的长发,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初若桃。 黑色的眼睛,完全黑色的眼睛! 初若桃惊得捂上嘴,又不敢发出声响,便咬着嘴唇,含着泪花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朝着秦夜点点头。 水月见结界已经全部撤下,便举起手,在交界处,重新设了一个结界,白色的透明的,结界落罢,水月迈步走到结界近前,将左手食指咬破,待指尖渗出血丝后,将食指指腹贴在结界上,霎时,指尖流出的血水便渗入了透明的结界上,形成一层蜂窝似的网。 做完一切后,水月回身看向初若桃和秦夜,笑着道,“这样好了,你们夫妻总算是有难同当了。” 秦夜苦笑一声,接着道,“想必,天帝不会需要我这个沾染了邪魔灵力的人来继任天帝了。” 初若桃闻言,也破涕为笑,“这算是因祸得福?” 秦夜点点头,俯身在初若桃额前印下一吻,“我们再也不是两类人了。” 初若桃听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涩,禁不住想起来她是魔尊,他是紫微帝君时,他与她说的话,“只求,来世,我们能是同路人。” 他用真身造了冥府,收留死在她的亡灵,她则允了他的族人,在没有紫微帝君的年月里,护他们平安。 如今看来,轮回,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他们终是还了心中所求。 初若桃抿唇笑笑,“我们从来都不是两类人。”只是别人将我们分成了两类人。 “对对!”秦夜的嘴角再次扯出一抹笑,脸色瞬变,喉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便是一大口黑血自口中吐了出来。 “噗!” “你拿了秦夜哥哥的护体金麟!”看着秦夜口中吐出的鲜血,初若桃耳边忽地响起蓝璃说过的话。 蓝璃说的对,就是因为她拿了他的护体金麟,所以她才每次都大难不死,还恢复的那么快,而他却因没了护体金麟,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初若桃抬手取出垂在心口的玉鳞片,自颈间摘下来,不由分说的戴在秦夜身上,看秦夜挣扎着要将它取下来,忙一把将玉鳞片摁在秦夜心口,“莫动,别让我失去你!” 秦夜的手停在初若桃的手边,怔怔的看着初若桃,薄唇动了动,无力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初若桃点点头,拭去眼角的泪,“全天下人都知道,唯独我知道的最晚。” “对不起……”秦夜抬起双臂,将初若桃用在怀里,轻声道,“我怕失去你,等了一万,才好不容易修来这场缘分,我怕……” 看着面前两人动情的相拥在一起,水月叹口气,靠在一边的小树上。他来到这里,第一接触的冥府枉死城的人,他所学到的人情世故也是在枉死城,枉死城的人教给他的是强者为王,他便成了枉死城内所有恶灵的王。 他第一次走出枉死城,遇到的就是初若桃,他用在枉死城学来的骗术骗了初若桃,初若桃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让他初次尝到被人新任的味道,这也是,他一直不求回报的跟在初若桃身边的原因。 当然,现在,并不只是因为当初的那份信任了。 “秦夜哥哥!” 一道脆生生的喊声,扯回了三人的思绪,初若桃来不及想,便钻进秦夜怀里,环着秦夜的腰,看向朝着这边跑来的蓝璃。 秦夜皱皱眉,方想起来蓝璃现在是与魔族左使宇阳有婚约的,但,看蓝璃这跑来的架势,有一种主动投怀送抱的错觉。秦夜忙冷声喝道,“站住!” 蓝璃闻声,立刻收住脚步,脸上却还是挂着笑,“秦夜哥哥,你们两个怎的这么不知羞啊,大庭广众之下玩抱抱?” 初若桃和秦夜本以为蓝璃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没想到,她一张嘴,他们两人便被蓝璃的一句话惊得面红耳赤。 跟在蓝璃身后过来的宇阳,见初若桃脸色不好,便掩唇轻咳两声,“蓝璃,回来!” 众人都听到了宇阳说话的声音很低,蓝璃自然也听到了,不满的甩甩手,嘟着嘴退回到宇阳身边,“讨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跟人家说话!”蓝璃撒完娇,还不忘伸手拍一下宇阳的肩。 初若桃抖一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抬头看向秦夜,“后怕不?” 秦夜疑惑不解,“嗯?” 水月自小树下走过来,站在初若桃身边,接过话茬,“娘亲是问你,当初那婚约,你后怕不?” 秦夜想也不想便回道,“有什么好后怕的?”是啊,他本就未想过娶蓝璃,又何来后怕一说? 水月讨个无趣,看向初若桃,“看来,娘亲的左使不保了。” 这一次,秦夜不满了,看向宇阳,“你们成亲可以,但必须是将她迎娶来魔界,而不是你去昆仑!” 宇阳皱眉,看一眼秦夜后,又转眸看向初若桃,“为何?” “为了……” 秦夜的话说到一般便有些说不出口了,水月见状,笑着接过话茬,道,“因为魔尊不喜欢!” 水月随便诌了一个谎言,宇阳望向初若桃,初若桃只是轻轻地皱皱眉,宇阳便回身朝着蓝璃道,“你……” 蓝璃不等宇阳问完话,便抢着答道,“这里很好啊!” 初若桃、秦夜、水月相视着笑笑,初若桃迈前一步,看着宇阳道,“自今日起,便由你亲自监督抓捕邪魔灵力修行者,凡是修习者,见着格杀勿论。” 第188章 冥府哪有人 宇阳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便问道,“为何,那是我们的族人!” “族有族规,藐视规法,日后必会酿成大祸!”初若桃回道,“本尊此时便去昆仑与西王母讲清厨,莫叫她糟心!” 初若桃说罢,眼神颇具深意的看着宇阳,宇阳点头,搭手行礼谢道,“谢过魔尊!” 初若桃回首看一眼秦夜和水月,转身穿过结界,化作雾气,朝着九重天飘去。 待初若桃等人走后,宇阳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转身大步回了魔君殿。 这魔界数万年来,都是由他打理,如今初若桃一回来,便掀起了如此多的事端。 宇阳走了一会儿,似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返回到结界处,掌心凝聚灵力,探至结界,不多时便觉一股温热的气流穿透他自己的灵力,传遍他四肢百骸。 宇阳抬头惊讶的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被换了的结界,随后便听到蓝璃惊呼道,“这,这,这结界有人动过手!” 宇阳翻翻眼皮,回道,“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公主吧,莫管这些琐碎事情。 蓝璃极其认真道,“我母亲说了,我生来运数异样的高,是注定要成为贤明之主的贤内助的!” 宇阳闻言挑眉,“如此说来,魔尊是有意让位了吗?” 蓝璃无所谓的回道,“反正,只要你与我成亲了,日后魔界迟早是你的!” 宇阳嘴角微微翘起,甚是满意的搂过蓝璃,“她本就无心魔界,由我来做这里的主宰,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蓝璃不懂他说的话,却还是点头赞同道,“我与母亲都同你站在一处!” 宇阳笑笑,“没那么夸张。” 宇阳正笑着,便见尤英和卓西自两边巡逻回来。宇吩阳回身看一眼身后已经换了的结界,吩咐尤英和卓西即刻将结界处的士兵全部撤离,毕竟,交界处是一个敏感的地方,若是长期有士兵徘徊,很难不引起天族的怀疑。 尤英和卓西带着士兵正要撤离时,宇阳又将卓西唤道身前,“你亲自带人将蓝璃公主送回昆仑。” “不行!”蓝璃闻言,立刻不干了,跳着上前像只猕猴一样攀在宇阳肩上,“本公主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走!哼!” 蓝璃说罢,仰头不服气的瞪一眼宇阳。 “左使,这个任务……”卓西看看蓝璃,终是跪倒在宇阳跟前,“属下力不从心。” 宇阳低头看一眼挂在身上的蓝璃,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走!” 蓝璃严词反抗,宇阳只好点头,“好吧,随你!”说罢,也懒得再与她计较,一手点点蓝璃攀着的的胳膊,接着道,“成何体统!” 蓝璃吐吐舌头,松开宇阳的胳膊,又怕宇阳赶她走,便又两手用力的抓起了宇阳的袍袖,亦步亦趋的跟在宇阳身后。 卓西和尤英见状,忍不住回过身去,掩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蓝璃缠着宇阳,是初若桃和秦夜最愿意看到的,但,同时也最不愿意看到的。西王母护短的极端境界,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触碰的,除非是蓝璃自己要求嫁往魔界,这便要看宇阳的了。 初若桃、秦夜、水月,三人离开魔界,便直奔昆仑而去,昆仑山上的葱葱很出乎初若桃的预料,毕竟那时的天族和兽族一战,战火将玉山和昆仑山燃的满目苍夷,看来,是西王母用了神力。 初若桃与秦夜二人才踏上昆仑的土地,四周立刻围上来兽族巡逻的将士,兽族将士们似乎很恩怨分明,将初若桃、秦夜与水月分开围起来,还有一位兽族士兵很小心翼翼的与水月站在一处,兽兵手中的长刀横在水月面前,一脸防备的看着初若桃和秦夜。 “小公子,莫怕,这二人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也不是善恶不分,待我们将军问清来路,你便可以得救了。”兽族士兵还很担心水月,怕他害怕,极尽所能的安慰他。 水月笑笑,掌心向上,凝聚起一团灵力,抛向初若桃和秦夜,接着便见初若桃和秦夜周围的兽族士兵皆被冰拦开,秦夜伸手揽着初若桃的腰,腾空而起,朝着西王母的行宫而去。 兽族士兵们见状,立刻朝着天空吹起了声音怪异的响哨,不多时,兽族的士兵们又朝着西王母的行宫前围了过来。 秦夜回身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这群神经过度紧张的兽族士兵,朝着行宫门口的侍婢搭手道,“烦请通禀,冥君,冥妃求见。” 侍婢本还像兽兵一样,一脸防备的看着秦夜和初若桃,听到秦夜的话,神情稍有放松,侧头看了一眼立在另一侧的侍婢后,转身进了行宫。 不多时,那位侍婢又出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朝着秦夜和初若桃弯身道,“方才不知二位身份尊贵,多有得罪,望见谅,我们主上在殿内候着二位,请随我来。” 秦夜和初若桃,一同朝着那位侍婢颔首,随着侍婢一同进了行宫,那些如临大敌般的兽族士兵们,见初若桃和秦夜被西王母派来的侍婢迎进了行宫,便也纷纷散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了。 水月看看身后散开的人,忙快步跟在初若桃和秦夜身后进了行宫。 西王母的行宫看上去比顾子彦的行宫简洁很多,行宫外殿的正中央只有一架软榻,软榻上摆着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是一些新鲜时果。软榻正对着的两边有两排椅子。 初若桃与秦夜进了行宫后,便看到了坐在软榻上合眼打坐的西王母,秦夜正要上前拜会西王母,便被初若桃伸手拦着。初若桃抿唇朝着秦夜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西王母手边的方桌。 方桌上放着一壶才沏好的热茶,热气自壶嘴中袅袅升起,初若桃回身拉拉水月的衣袖,水月会意的点点头,之间凝聚起丝丝白色霜花,霜花中慢慢腾起屡屡热气,翩翩飘向西王母身侧的茶壶周围。 “禀王母,您的茶好了。”待壶口的热气降了弱了一些后,水月收起手中的霜花,初若桃搭手朝着西王母柔声唤道。 初若桃如此柔软的声音,秦夜是第一次听到,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侧眸看向初若桃。 “冥君如有不满,可与本座细细说来。”软榻上的西王母慢慢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向秦夜投射过来。 秦夜有种暗藏的心思被人看透的感觉,不由掩唇轻咳一声,笑着看向西王母,“自是不敢。” 西王母笑笑,“你夫妻二人之事,本座多少有些了解,你们夫妻二人的前尘往事,本座也多少有些了解,你们若有事,但凡直说便可。” 初若桃与秦夜相视一眼,初若桃抬手,将灵力聚于掌心,“王母,您看。” 第189章 天帝也落魄 西王母挑眉看一眼初若桃掌心的灵力,黑色的雾气包围着红色的灵力,而且那黑色的雾气似有不断增长的迹象,皱眉问道,“你不觉得对这些东西有些熟悉吗?” 初若桃惊愕的抬头看向西王母,“是有熟悉感,但是,我们现在想求的是如何对付它,魔界的民众已经开始偷偷习了这种邪魔灵力,且行为都极为危险。” “对付?”西王母似有不解,便问道,“为何要对付它,它本身就是源自于你的本体。” 本体?秦夜和初若桃回首看着对方,又双双看向西王母,“我的本体是什么?”初若桃急切地看着西王母。 “怎地?”西王母回手端起身边方桌上的茶壶,随手变出四只茶杯来,边倒茶边问道,“你连自己来自哪里都忘了?” 西王母说罢,挥袖将三杯茶分别送到三人的手中,朝着初若桃道,“盏中影绰绰,独余尔徘徊。” 初若桃闻言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微微泛着金色茶水中倒着一个青色的影子,那影子忽而又变的凶恶起来,浑身都聚满了黑色的雾气。 “天女魃!”初若桃一惊,手中的茶杯脱落,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却没有碎。 “极尽善良,却又被人们仇视,你身上的那些黑色雾气便是人们投注在你身上的愤恨,但,你却将那些愤恨融进了你的灵力中,你虽忘却了前尘,那些被你练造的灵力却未曾忘记你,它们替你守了数万年的和平,你却想要对付它们?” 包围在红色灵力外层的黑色雾气,跳了跳,开始单独凝聚成一个独立的灵力团。 初若桃伸手颤颤的抚上那团灵力,脑海中一段段记忆的片段飞闪而过,这些黑色的雾气,在当年的大战后,给了她重生。 “我明白了。”初若桃将那团黑色的雾气收进掌心,回身看向秦夜,抬手搭在秦夜的肩头,掌心的灵力缓缓流出,不多时,便清楚的看到秦夜的肩头凝聚起了许多黑色的雾气,雾气像是认识路一般,齐齐朝着初若桃的掌心涌去。 秦夜的脸色瞬变,“我们……” 初若桃笑笑,“难道你是怕我比你强?”秦夜摇摇头,只好做罢。 本想借着这黑色的雾气,与她成为一路人,如今倒好,这黑色的雾气竟还会识主? “如此,可好?”西王母不知何时又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初若桃的手边。 初若桃回身看向西王母,“多写王母指点。” 西王母看着初若桃端着茶杯饮一口茶后,才笑着问道,“那你魔族左使,何时可以嫁来我昆仑?” “嫁?”初若桃被西王母用的这个词惊得将满口的茶全部都喷了出来。 秦夜忙变出一块帕子,将初若桃嘴边的茶渍擦掉,回首看向西王母,“蓝璃公主好似并不想回来。” 西王母闻言,眉头皱在一起,“她现在在魔界?” 初若桃和秦夜点点头,便又见西王母问道,“可惹了祸?” 初若桃和秦夜摇摇头,“并无,倒是将左使缠的十分无奈。” 西王母笑着点头,“嗯!蓝璃是有些孩子脾性,但是心地不坏。” 初若桃和秦夜相视一眼,想了想兽族和天族的那场没有结果的战,再次点点头。初若桃笑着将手中的茶杯送到一旁伺候的侍婢手中,才继续道,“却是,蓝璃公主心性贪玩,是要有一个像左使一样的人来约束约束。” 秦夜忙抬头看向西王母,深怕初若桃的这两个“约束”会让西王母听的不悦。 岂料西王母笑着接过初若桃的话道,“本座确实是看在宇阳左使管理魔界数万年的份上,才允了这门婚事。” 初若桃当即搭手道,“我代宇阳些过王母恩典。” 邪魔灵力的事既已寻到了解决的方法,那当下便是影回道魔界,将那些邪魔灵力自偷食者的身上取回。就在初若桃和秦夜准备告辞,带着水月离开的时候,一位天族的宫人行色匆匆而来。 那宫人一进门,初若桃便看到了他手中捧着的红色的绢帛,绢帛中想必包着的是喜柬吧? “西王母在上,天帝将于下月初,迎娶司命星君之门生,命理仙君。命老奴来送喜柬,请您务必去九重天吃杯喜酒。”宫人似没有看到初若桃和秦夜一般,一直到说完话,才注意到行宫内的其他人。 初若桃见宫人的视线转过来了,便拉拉秦夜,朝着那宫人看去,宫人明显得惊了一下,随即自怀里取出同样的红色绢帛来双手奉至初若桃和秦夜身前,弯身行礼道,“原来冥君与冥妃也在,那老奴便将这份也一并送了,命理仙君对冥妃印象极好,特意交代老奴务必要请到冥妃。” 初若桃朝着宫人笑笑,“劳仙官费心了。”秦夜看一眼初若桃手中的红色绢帛,也朝着宫人点点头。宫人这才回身看向西王母,道了别,恭恭敬敬的退出行宫。 西王母将手中的喜柬放置在身边的小方桌上,抬眸看向初若桃,“何时将真实身份公布于世,总不能就这么屈尊着,做一个小小的冥妃吧?” 初若桃笑笑,“我所求的,上一世与这一世都已满足,人间的爹爹,身边的夫君,此生满足。”初若桃的声音像是并未将身份一事放在心上。 西王母颔首,眸中尽是欣赏的目光,“你极力的阻止顾子彦,为的是你的父亲和夫君不被牵连,却也同时救了整个天下,对天族的恶语相向不加计较,也对兽族的过往行径不加憎恶,如此,他跟着你,本座便也放心了。” 初若桃看向西王母,却见西王母的视线落在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水月身上,便搭手回道,“水月本行善良,当初若不是他及时挽救了我的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便会是一个真真的邪魔之尊了。” 水月闻言诧异的看向初若桃,见初若桃眼中有的只是一如当初的宠溺。在她的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只穿着肚兜蹲在水桶中吸收水灵力的小屁孩。水月觉得心口十分堵,脸上便也多了几分不满。 初若桃不以为意的抬手搭在水月的肩上,看向西王母,嬉皮笑脸道,“只是未曾想过,这个捡来的儿子竟会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俊俏少年。” 初若桃说笑着,与秦夜朝着西王母拜别,转身出了行宫,便直接返回魔界。初若桃虽然将魔界的事宜都交给了宇阳,但邪魔灵力一事不了结,魔界便始终都是一个隐患,即便蓝璃真的嫁去魔界,到时邪魔横行,也很难救下那么的魔族人。 魔族的人是初若桃族人,连不相干的人族初若桃都会拼了老命去救,跟何况是她的族民。 自昆仑回魔族,必是要途径九重天的,站在云端便能看到高大的天门。初若桃与秦夜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继续赶路,水月则是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都是鼓着嘴,用脸色与初若桃表达他心间的不满。 第190章 引荐心上人 到了水月设在天魔两界的结界处时,水月不走了,背靠着他自己设的结界,出溜着坐在地上,拉着脸抗.议道,“我要回冥府!” 回冥府?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见秦夜假装没听见,已经穿过结界,进了魔界,便蹲在水月身前,问道,“为何突然想回冥府了?” “你……”水月话到嘴边,很识相的咽了回去,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就是想回去了!” “那,若是我搞不定那么多修习了邪魔灵力的人,你不在身边,我当如何呢?”初若桃又拿自己的安危来吓唬水月。 水月回头看一眼结界的那头,翻翻眼,回道,“你不是有男人吗?” “男人又不是儿子!”初若桃说着握起水月的手,接着道,“你当真不介意我回到人人唾骂的日子里?” 水月抬眼看看初若桃,水光粼粼的眸中有些于心不忍,又有些倔犟在僵持着。 “你若是不在意,现在便可以朝着丰都城去。”初若桃说罢,起身穿过结界,看一眼一直站在结界后的秦夜,伸手搭在秦夜的手上,一同看着靠在透明结界上的水月。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拉着秦夜,回身朝魔君殿走去。水月对初若桃的心思,初若桃也是知晓,但,她心中的水月还是那个七八岁的顽皮孩子。 孩子虽顽皮,关键时刻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救他的母亲,初若桃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他的母亲。初若桃自知不能满足水月心中那份已经变了的感情,便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将心中的那份母爱托付在他身上。 是去与留,都凭他一人决断吧。 魔君殿内,宇阳坐在殿中央的软榻上,身边是像只树獭一样缠着他的蓝璃,面前是前来议事的各分部掌事。这些掌事从来都是只能见到宇阳,见不到魔尊。数万年前如此,数万年后…… 初若桃踏进魔君殿时,皱眉了。这怎的她才离开几日,这魔君殿便又进了这么多人? 坐在主位上的宇阳,看到门口站着的初若桃和秦夜,忙站起身,迎过来,“魔尊去而复返,可是遗落了什么吩咐的?”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殿内跪着的众人,与秦夜一同走道宇阳适才坐着的地方,朝着殿内的众人道,“既然各位掌事都在,那本尊便要请各位帮本尊一个忙了。” 闻言,殿内跪着的众人心中瞬间惶恐起来,魔尊不喜掌事踏进魔君殿,这是全魔界人尽皆知的,今日这议事,还真是选的不是时候。 宇阳也以为初若桃要降罪于众人,忙单膝跪地,恳求道,“各位执事是属下请来的,魔尊若要处罚,罚属下一人便可!” 蓝璃见状,站在宇阳身边,拉着宇阳的胳膊,使劲往起拉,“你怕她做什么?” 初若桃转眸看一眼宇阳,“本尊何时说过要降罪他们,你快起来,莫误了本尊的要事!” 宇阳闻言,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蓝璃扯了扯宇阳的衣袍,颇为不满的瞪了初若桃一眼,宇阳忙一把将她拉回到身边。 初若桃这才回身看着殿内的众人,继续道,“烦请各位掌事带着自己的士兵,回到自己的领地,将所有体内有邪魔灵力的魔族人统统都带来魔君殿,听取本尊教诲,若是不从者,格杀勿论!” 殿内的众位掌事闻言,提着的心方松了口气,纷纷俯首应道,“尊令!” 初若桃朝着众人摆摆手,众掌事立刻齐刷刷的退出殿外,转身回了各自的领地。众人离去后,初若桃回身看着蓝璃问道,“九重天天帝大婚,你可愿去凑个热闹?” 蓝璃本就是孩子心性,初若桃一说是凑热闹,当下便点头应道,“愿意愿意。” 宇阳忙拉着蓝璃,看向初若桃,“我与蓝璃也是婚期在即,怕是不适合参加天帝的新婚大典了。” 初若桃看一眼宇阳,回身看向秦夜,“本尊与冥君都会前往与二位新人祝福,且西王母也会驾临,蓝璃公主也是地位尊贵者,你不许去?”初若桃说着,看向宇阳,眉眼间黑漆漆的,似无底的深潭一般。 宇阳畏畏的低下头去,不再反驳,蓝接过璃见宇阳受了约制,便又不满了,朝着初若桃嘟嘴道,“你莫总是欺负宇阳,他为了魔族献出了多少心血,你回来便心安理得的接手他所努力而得来的成果,还对他呼来喝去的,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吗?” “噗!”初若桃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道,“你莫怕,待天帝大婚过后,整个魔族便都交由宇阳了,本尊可不想与夫君分居两界!” 蓝璃闻言,心知是自己会错了意,忙笑笑,退到宇阳身边,“如此甚好。” 几人正说着,便有人站在了殿门口等待宣见。 初若桃回身,见是刚才离开的其中一位掌事,便迈步出了魔君殿。站在殿门口看着门前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看向身边的掌事,“如此之多?” 掌事忙回道,“禀魔尊,是。”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随她一同出来的秦夜,抿唇一笑,“我若是撑不住了,你可记得接着我。” 秦夜本就不放心,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提心吊胆,拉着初若桃不放手,道,“莫不如,我去将水月寻回来吧?” 初若桃摇摇头,推开秦夜的手,纵身跃上半空中,两臂伸展开,掌心立刻燃起团团被黑色雾气包围的火红色的灵力,灵力在掌心凝聚了片刻后,初若桃将掌心翻转朝下,掌心中红色的灵力立刻与黑色的雾气脱离开,黑色的雾气像一张被施了魔咒的网一般,倾泻而下,将底下的人们团团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站在魔君殿门口的众人,便听见初若桃脚下的人们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个个捂着脸,在地上翻滚着,嚎叫着,似乎初若桃从他们身上剥离的不是邪魔灵力,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一般。 大片的黑色雾气自初若桃脚下的人们身上涌出来,朝着初若桃掌心倾泻下来的黑色雾气团聚过去。秦夜的视线却是紧紧的盯着那个在半空中站着的人,看着她身体不停的随着黑色雾气浮浮沉沉,心也跟着一同浮浮沉沉。 这个女人是他用命来护的人,而如今,他却只能一次次的看着她身处险境。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些人的邪魔灵力已尽数被初若桃收去了,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才算告一段落。秦夜见黑色的雾气已经随着红色的灵力一同回到了初若桃掌心,忙飞身上前,将初若桃护在怀里,暗自运起初若桃自扶着初若桃的手掌中传输给初若桃。 暖暖的气流自手腕处传入体内,初若桃回头看向秦夜,低声在他耳边道,“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想要你我的性命,你切不可再为我浪费灵力。” 第191章 初若桃求清弦 秦夜闻言,抬头看一眼魔君殿门口的品阶高的几位,“他们是你的族人,怎么会?” 初若桃抓着秦夜胳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我已经离开数万年了。” 秦夜收起掌心的灵力,抬手将初若桃的头摁在怀里,在她发间落下温柔一吻,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待两人落下时,殿前的魔族人已经跪下了一大片,“谢魔尊,让我等重生,我等定不负魔尊厚望,努力修炼,振兴我族!” 声音震撤天际,初若桃笑着朝众人抬抬手,示意众人站起来,等所有人都站直身子以后,才慢慢开口道,“我等虽是魔族,但,魔亦有道,我们决不能做外人眼中的魔人!” “不做魔人!不做魔人!”喊声再次震撤天际。 初若桃满意的看着众人脸上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回身看向带着他们来的掌事,道,“你那边的只有这些了?” 掌事忙弯身回道,“只有这些了。” “没有抗命的?”初若桃又问道。 那位掌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初若桃,忙又回道,“有,但已经尊令,违令者斩杀了。” 初若桃点点头,“退下吧。”说罢又回身看向宇阳,“吩咐其余几位执事,每日来一批,到下月初前,务必将邪魔灵力消除干净。” ’ “尊令!”宇阳弯身回道。 初若桃又转身看一眼那些恢复正常的魔族百姓,扶着秦夜的手,一同进了魔君殿。 进了魔君殿,初若桃并没碰宇阳做过的那个软榻,而是挥手,在后殿的墙边变出来一张床,抓着秦夜的手松开,身子一斜,整个人噗通一声跌在床上,合上眼眸,笑着道,“这些人身上的邪魔灵力已经不够纯正,已经有人开始在寻找切合的灵力,继续修炼身上的邪魔灵力。” “今日,来的不都是自愿的?”秦夜不解的问道。刚刚明明在殿外时看到了那么多很是虔诚的面孔,难道都是假装的? 初若桃转头,拍拍身侧空着的床,示意秦夜坐下来。秦夜坐到床边后,初若桃才接着道,“怕是他日,你我去九重天赴宴,这魔界便又会成为邪魔横行的地界了。” 秦夜担忧的握上初若桃的手,“你说过,月底便退位,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初若桃笑着点头,“我做的已经做了,既然蓝璃要与魔族结姻亲,那日后的事,便交由西王母处理吧。” 秦夜这才安下心来,伸手抚过初若桃鬓边的发丝,叹口气,“这天上地下竟寻不到我们想要的一片净土。” “冥府便可。”初若桃说着合上眼,将手放在秦夜的手心里,嘴角微微翘起,“看来,我也只能屈尊做一个小小的,没什么权势的冥妃了。” 秦夜笑了,俯身闻一闻初若桃还在轻轻颤动的睫毛,“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初若桃的嘴角翘的更弯了,长臂一捞,将秦夜摁在怀里,在秦夜耳边轻轻吹出一口热气,“嫁狗随狗,然后,再生一窝小狗。” 秦夜闻言,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绷直了身子,吻上初若桃的唇,直将初若桃吻的脸色绯红,呼吸困难,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以后,你若是不怕被人看,可以随时随地……” 初若桃没有听秦夜说完话,便翻个身,面朝墙再次合上眼眸。 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那些人身上的邪魔灵力没有一个是纯净的,她本身的那些纯净的邪魔灵力还需要将新吸收的消化,然后,方能变为己用。 秦夜自是知道初若桃身子不适,便挥手将殿门关上,自己蜷着身子,躺在初若桃身侧,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里侧,便是合眸,也不敢睡的深沉。 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宇阳迈步走了进来,接着就是蓝璃跟屁虫一般的紧跟在宇阳身后。 两人进殿后,先是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正中间的软榻,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已经翻身坐起来,将初若桃挡在身后的秦夜。 “冥君殿下,掌事与百姓们已经在殿外恭候多时了,不知魔尊是否可以……” 秦夜不等宇阳的话说完,便摆摆手,回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魔尊日日奔波,身体疲乏的很,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好的。”宇阳应一声,回身朝着殿外走去,蓝璃又亦步亦趋的跟在宇阳身后,竟乖巧的有些异常。 待宇阳和蓝璃出了魔君殿后,初若桃忽地翻身坐起来,将头搁在秦夜肩头,眼睛看着宇阳和蓝璃才走出去的地方,问道,“可发现什么异样?” 秦夜侧头,用鬓角蹭了蹭初若桃的额头,“这个宇阳……总觉得哪里不对?” 初若桃笑着环上秦夜的腰,“你才看出来啊?”话语间竟破天荒的有些撒娇的味道。 秦夜摊摊手,“为夫的眼睛只有在看你时,才会明亮。” 初若桃翻身下床,笑着推一下秦夜的头,“好了,你夫人又复活了!”说罢回身要去殿外收那些已经变了质的邪魔灵力。 秦夜忽地伸手将她一把带进怀里,“万事有我在,莫逞强。” 初若桃点点头,任由秦夜揽着腰,一同出了魔君殿。果然,殿门外已经站满了人,似比昨天还要多,黑压压的一片。 初若桃纵身飞上半空中,如昨日一般,一步步将所有人身上的邪魔灵力收起,黑色的邪魔灵力随着红色的灵力一同进入初若桃掌心的时候,秦夜再次飞身上前,却见初若桃在他还未到身前时,便朝着脚下的其中一人飞去,脚尖在秘密麻麻地人头上轻轻一点后,伸手唤出弑神戟,朝着那人扔出去。 弑神戟带着呜呜的风声,飞扑向那个人,那人却很轻易便躲开了,初若桃立刻提起弑神戟再次追上去,秦夜见状,本欲上前帮初若桃,却想起了出门时,与初若桃说的。 宇阳! 秦夜回身,见宇阳和那个带来这么多人的掌事面带笑意的站在魔君殿的门口,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秦夜回身人影一闪,下一刻便拦在了那个被初若桃追的到处跑的人面前,长剑一起一落,将那人斩与剑下。 初若桃与秦夜相视一眼,一同朝着魔君殿门口走去。 “违者斩杀!这个命令,说若是觉着本尊残忍,但可以来与本尊比试比试,莫要在背后做那些见不到人的勾当!”初若桃说着回身看一眼那个掌事,,又继续说道,“邪魔灵力是本尊本体所产之物,不是你们所能控制的,本尊为你们将来的品阶着想,才会出席下策,各位悉知,在月底之前,身上的邪魔之力未除,便莫怪本尊不留情面,要你们自食恶果!” 第192章 烧鸡遇公主 初若桃说罢,回身走到宇阳身侧,抬起一只手搭在宇阳肩头,“左使大人,不会有异议吧?” 宇阳的脸开始痛苦的扭曲起来,随后便见一大团黑色的邪魔灵力自他肩头涌出来,初若桃抿唇看着这一大团的邪魔灵力,问宇阳,“所有逃出结界的修习着都是因为怕被你吞食,所以才不得已过界讨生活,对吧?” 初若桃的话还未问完,站在宇阳身边的蓝璃见宇阳已经痛苦的没了人样,便要出手,帮助宇阳脱离初若桃的掌心,不料,手中的兵器还未唤出,便被秦夜冷声喝道,“你敢动,我便立刻将你送回昆仑!叫你们永世不得相见!” 蓝璃迟疑片刻,乖乖的往后退了一步,红着眼睛看着初若桃收取宇阳身的邪魔灵力。 初若桃说着,掌心向上翻起,便见到一团较为纯洁的邪魔灵力慢慢没入掌心,初若桃做出很满意的样子,拍拍宇阳的肩头,“不错,本尊的东西,你还知道小心翼翼的藏着保护起来,值得嘉奖。” 宇阳团成一团,蹲在地上,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从痛苦中晃过神来,仰首看着初若桃,眸中一丝愤恨一闪而过,随即很快又在嘴角扯出一抹笑,“谢魔尊厚爱!” 一个夸赞,一个跪谢,不用多说,这其中的猫腻,旁人也能一眼便识破。 初若桃的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深意的笑,看看宇阳,“你所担忧的也是本尊所担忧的,你觉得本尊会置自己的族人于死地?” 宇阳似乎没料到初若桃会看到他的想法,惊愕的看一眼初若桃,慢慢低下头去,接着便听见初若桃又说道,“你也是知晓本尊的脾性的,你是不是良善之辈,本尊自有断别,你若是对本尊的东西动了心,你知道的。” 初若桃没有将话说的很明白,转眸看一眼站在宇阳身侧的掌事,“你身为掌事,竟能做出这种事?那些逃离的,或者是你们藏匿的人,是交还是不交,便由你自己决定了。” 掌事闻言,忙跪倒在初若桃面前,“尊上,是属下有错,属下愿罚!” “罚?”初若桃挑眉,身子一倾斜倚在秦夜怀里,“本尊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你们比本尊更为了解本尊所创的邪魔灵力?” 宇阳见状,也朝着初若桃,伏倒在地,“都是属下妄自臆断尊上的用意,便是罚也应是先罚属下!” “罚你作甚?本尊累了,你们退下吧,莫要忘了明日的事!”初若桃说罢,将头靠在秦夜怀里,柔声道,“我们去他处走走吧。” 秦夜颔首,揽着初若桃的腰,转身朝着魔君殿的西北侧走去。 西北侧的风景就如冥界忘川河边的风景一般,只是,这边临近的是大片的海,而冥界临近的是大片的黄沙,黄沙…… 初若桃忽地想起来黄沙中建起客栈的清弦,便朝着秦夜问道,“判官在冥府的年头比你还要长?” 秦夜望着一望无际的海,眸光深了许多,“判官本是清弦钦命的下一代冥君,怎料他却固执地将位置让给了一个在人间有一些功绩,却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的魂灵,他的那些万能的本事,也都是在那时练成的。” “哈,想必,判官与清弦之间不止是一个冥君之位这么简单吧?”初若桃看到过清弦看陆晓月时的眼神,温柔,却又有些埋怨,还有一些无奈。 秦夜低头看着怀里的初若桃,她今日的状态似乎比昨日好很多,身子倚在他身上,也不觉得沉重,“你昨日的灵力修复的如何了?” 初若桃笑笑,“它本来就是我的,我这么一大批的收,是怕他们修错了路,害了整个魔界。”对于秦夜忽然问起邪魔灵力一事,并不意外,因为,此时,她整个人的身子都倚在秦夜的身上。 她虽然不是很胖,但,吃的时候也很贪,重量也不轻。 但,初若桃最不放心的还是宇阳,他既然是第一个发现邪魔灵力,必是寻到了吸食灵力的方法,若非如此,但是凭着几次进进出出结界,体内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邪魔灵力,而且还这么的纯净。 秦夜捏起初若桃的一丝发放到鼻间,嗅了嗅,“那也还是要谢谢他没有乱用灵力,否则,只是他身上的那团,便够你消受个四五日。” “我等不起那么久。”初若桃忽地站直身子,走前几步,将足浸在海水中,冰凉的海水打在腿上,有些虚靡的身子有些清醒过来,“况且,拖得时日托的越长,危险就越大。”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你等的起?” 秦夜摇摇头,“你在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初若桃抬腿踢了一脚脚边的泥沙,再次迈步朝着水深处走去,“记得很久以前,他们都说我是灾星,即便是我助他们打了胜战,他们也还说我是灾星,所以,我才在这个地方建了一个全新的没有歧视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那冥府也是不用怕的,便是再枯,也不过是多几百里的黄沙。”秦夜上前,将初若桃打横抱起,看着初若桃眉间若隐若现的伤,继续道,“和你在一起,便是万里皆黄沙,又当如何?”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的眸,眸光中的深情似一湾清泉,柔柔软软的浸着她的心。“你想做陆晓月,还是做清弦?” “你说了算!”秦夜回道。 初若桃将头靠在秦夜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轻声回道,“茶馆,不需要店小二。”他们也不用做清弦和陆晓月。 秦夜笑笑,抱着初若桃的身影在海边闪了闪,便化作一团雾气,回了魔君殿。 初若桃需要休息,今日初若桃与宇阳摊了牌,宇阳明日会如何做,他们尚不知晓,为了不出意外,初若桃还是要休养足精神才行。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魔君殿的外面忽地出现了忽明忽暗的亮光,后墙的窗户上也是忽明忽暗的,似…… 秦夜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初若桃,起身将后墙的窗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透过细缝,看到门外聚了许多魔族人,秦夜又回身到了殿门口,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也是聚满了魔族人。 秦夜回到床边,将初若桃唤醒,伸手指了指窗外忽明忽暗的光,低声道,“他们许是真的动了杀心。” 初若桃顺着麽近的手回身看一眼窗上的影子,沉默了片刻后,笑着道,“我有办法。” 初若桃说着,盘腿坐在床上,唤出束魂伞将整个魔君殿罩在伞下,随后便两手一搭,唇瓣启启合合的念动了不知什么咒语,接着,便看见初若桃的元神自身体内飞出。秦夜想要出手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初若桃的元神穿过魔君殿的房顶,腾起在半空中,俯视着将魔君殿围绕起来的众多魔族子民,冷声喝道,“尔等是要诛了本尊吗?”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怒气。 第193章 邪魔灵出现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还在不断靠近魔君殿的魔族人惊愕的仰头看向天。 初若桃翻手向上,掌心慢慢飘出一朵墨色的莲,莲的周围围着红色的似火苗一般的东西,一颤一颤的,似要脱离初若桃的手飞向地上的人。 “本尊的这朵莲,是昨日在海边时想到的,你们是否愿替本尊试试它的威力?”初若桃说着,掌心中那朵黑莲上的红色“焰火”越来越浓。 众人看着初若桃掌中的墨莲,不由步步往后退去,不多时,便听到一个声音自暗处传来,“诸位莫怕,她并非是我们的魔尊,魔尊从来都不会吝啬将灵力与我们共享!” 此话一落,那些本还惧怕初若桃的人再次朝着魔尊殿围过来。 初若桃唇角微扬,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假山望过去,唤道,“宇阳,既然对本尊有异议,为何不当面提出,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还真以为本尊会睡成一头死猪吗?”初若桃说着,另一只手中团起一团黑色的灵力朝着假山处仍过去,“那本尊将这些灵力送与你呢?” 黑色的灵力落在假山处时,假山后的宇阳立刻跳了出来,手中也腾起了灵力,是一团青色的灵力,青色的灵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初若桃抛过来的黑色灵力团团围起来,接着青色的灵力包着黑色灵力回到宇阳的手心,很快便消失不见。 “哦,原来如此。”初若桃将宇阳吸取邪魔灵力的全部过程都看在眼里,眸中笑容停滞,手中再次凝起灵力却是纯红色的,似火焰一般,“那你便尝尝自本尊身上偷取邪魔灵力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初若桃掌中的红色灵力越燃越红,不多时,站在假山上的宇阳便开始痛苦的捂着心口跌落在地上,“你,你使诈!”宇阳仰着头,痛苦的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初若桃。 “诈?”初若桃笑了,“本尊说过,这东西是本尊的,即便是在你们体内稍作停留,也终究是要回来的,它认识主人,不像你。” 不像你!这三个字,听的宇阳心头一颤,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身边的魔族士兵。 初若桃又接着说道,“本尊若是猜的不错,你今日带来的,都是身上已经没了邪魔灵力的吧?你是怕本尊吗?” 宇阳闻言,扶着身边的一个人站直身子,仰头望向初若桃,“你在冥府做冥妃有什么不好的,为何偏偏要回来!” “回来?”初若桃反问道,“你都说了,是回来,这个地方是我创立的,我回家,何错之有?” 宇阳语结,朝着身边的众人挥手道,“来人,将魔尊殿内的人拿下,她便会不战而败!” “魔君殿内的是天族的未来的天帝。”初若桃说道,“还有就是,本尊的束魂伞就在魔君殿内,各位若是想祭伞,本尊也不介意。” 众人面面相觑,驻足不前。 初若桃又接着道,“尔等都是本尊的子民,本尊为了你们将来的品阶修行,才会收回邪魔灵力,尔等可以不领情,但,若是有人想要毁了本尊亲手建立起来的这个魔界,那便休怪本尊不讲情面!” 众人闻言,身子不由再次朝后退了数步。 看来,大家都是被宇阳蛊惑了。 初若桃见状,手中墨色莲花上红色焰火渐渐收起,然后掌心朝下,莲花便以魔君殿为中心,整个的翻下来,将所有人压在莲下。 “宇阳,这个魔界本来是要留给你的,你这么做,本尊好心寒!”初若桃的视线朝着墨莲外的宇阳看过去。 适才莲花未落时,宇阳便已闪身退出了丈余,似早已料到初若桃会有这么一招。“魔尊,你口口声声说为了魔族的子民,如今怎的又这般狠心,用你的墨莲杀了这么多已经将邪魔灵力交由你的人?” 宇阳话音落下,身后便又围上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看来,这些身上未被收取邪魔灵力的人才出现。 “本尊的子民,本尊当然要保护起来,毕竟,邪魔灵力在你们身上,被修成什么样,本尊还未知,万一伤到无辜,如何是好!” “强词夺理!”宇阳说罢,便指着魔君殿,朝着身后下令,“来人,谁攻进魔君殿,本使便升他的职,赏他五百年的灵力!” 初若桃看着迅速围上来的众人,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她还真是要早几日了解邪魔灵力的事了。初若桃的掌中凝起红色的灵力,如红色的丝线般,丝丝缕缕的穿透五指,向着压在魔君殿上的墨莲落去。 顷刻,墨莲起了根,生了叶。 红色的莲叶向着四方生长,那些攻上来的人,触碰到红色的莲叶,立刻停止前进,捂着心口,蹲坐在地上。宇阳算到了初若桃会一举拿下第一批人,却没算到,初若桃会用墨莲的红叶来继续收取她的邪魔灵力。 宇阳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几乎有一大半的人被红色的莲叶收了邪魔灵力后,余下的人才满目惊恐的看着还在不断蔓延的红色莲叶。 “本尊与兽族顾子彦一战,你们也是有所耳闻吧,天族的六臂战神,战神刀、弑神戟、束魂伞,三件神器的主人,也不是吹嘘出来的。” “你们是本尊的家人,本尊之所以回来,为了什么你们也应当知道,无谓反抗,只会增加更多的伤亡,那是你们要的吗?” 初若桃的话说完,那些还未触及红色莲叶人便停了后退的脚步,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宇阳。这个灵力不及魔尊一般的人,真的可以承的住他们的信任吗? 红色的莲叶将所有人罩在叶下,魔君殿的四周围立刻响起了震撤天际的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初若桃手掌垂在身侧,悄悄收起魔君殿内的束魂伞。 她的灵力也不是无止境的,这么大面积的收起邪魔灵力,她还需要慢慢将那些,已经被修的失了原本模样的邪魔灵力恢复如初,这消耗太大,她需要秦夜。 束魂伞回到眉心不久,秦夜便站在了她身后。 “你来了。”初若桃回身,脸色露出疲乏的笑。 秦夜既心疼又无奈,只得搭手在她肩头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她。“你怎的可以如此自私!”秦夜责备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要我如何度余生?” “那便再等我一万年。”初若桃回眸一笑,肩头黑色灵力猛地一聚,将秦夜的灵力拒之门外。 “你!”秦夜气急,看一眼脚下一大片人头,问道,“你为了他们真的舍得下我!”秦夜忽地想起来在九重天时天帝与他说过的话。 初若桃在乎的始终都是天下众生,他从来都不在考虑范围呢! “我是舍不得你……” 第194章 与兽族联姻 初若桃说着,整个人被秦夜护在怀里,接着她便看到宇阳提着剑,直直的朝着她刺来。 “你敢伤他分毫,本尊顶灭你满门!”初若桃眸光狠戾的瞪着宇阳,“战刀!” “当啷!” 宇阳的剑被突然飞过来的一把冰剑挡下,水月掌心执起一个霜花浓重的冰凌精,回首朝着初若桃笑笑,“娘亲。” 初若桃眼中惊喜闪过后,便见水月回身执起冰剑身迎上宇阳的剑,怒斥道,“小爷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怎是你这种鼠辈能污蔑的!” 秦夜回身,看着脸色发红的水月,与初若桃道,“儿子,没白捡。” 初若桃点点头。她以为水月会弃她而去,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宇阳被水月的冰凌精冻成了一个透明的冰雕,初若桃收起墨莲与红叶,将那些已经完全恢复的魔族子民全部放出来。 初若桃的墨莲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般,只是将那些无辜者保护起来,所有人也都看到了初若桃的苦心,和宇阳的别有用心。 秦夜护着初若桃的元神落回到魔君殿,元神回到肉体的初若桃与秦夜自殿内走出来时,那些被初若桃自邪魔灵力中解救出来的魔族人纷纷跪倒在门前,“谢魔尊救命之恩,魔尊千秋!” 初若桃摆摆手,转眸却看到水月将被冻成冰雕的宇阳送到了初若桃面前,“娘亲,抓到了。”声音欢快的似回到了从前。 看一眼面前瞪眼看着自己的宇阳冰雕,初若桃蹙眉看向水月,“小月月,你这样,娘亲当如何与兽族交代。” 初若桃的话说罢,便听见了一声尖叫,“宇阳左使!”接着便看见蓝璃自人群后面边跑边喊着,朝着魔君殿跑来。 水月淡淡的看一眼蓝璃,手中冰剑一横,准确无误的将蓝璃与宇阳隔离开,“请蓝璃公主看清,他挑唆魔族将士深夜围攻魔君殿,按律当斩,莫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胡说!”蓝璃骂一声水月,接着道,“明明是她自私要将将士们好不容易修来的灵力吸去,宇阳是在救他们!” “是吗?”初若桃问道,“那为何这么多的将士会选择重回本尊座下?” “他们,他们,他们如秦夜哥哥一般,皆是受你所惑!”蓝璃气急到有些口不择言。 秦夜闻言,怒斥道,“住嘴!”见蓝璃还要说什么,秦夜便不予她再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你当初在玉山做了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与初若桃不在你母亲面前揭穿你,你反倒是处处惹祸,竟还学会了栽赃嫁祸?难不成你是想借宇阳的手,报复初若桃?” “没有!”蓝璃回答的很干脆,也又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倒是要谢谢初若桃替你揭穿了宇阳的真面目,免你上当受骗。”秦夜很快又接过话。 看到蓝璃的注意力完全被秦夜吸引过去,初若桃回身看向跪在殿前的众人道,“本尊自创立魔界以来,已有数万年没有回来,但,魔界始终都是本尊的家,各位自然都是本尊的家人,若不是此次恰好回来,又怎会知道本尊的左使,竟会背着本尊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不知左使是不是还想带着他们冲过交界处,与天族争战,让他们放弃原本安逸的生活,去奔劳在生死边缘!” 初若桃说着回身看向已经被冻成冰雕的宇阳,接着道,“你太令本尊失望了!如此居心,本尊怎能将整个魔界众生交到你手中!” “魔尊英明!”魔族的众将士见初若桃说的真如宇阳当初与他们灌输的话一模一样,立刻再次振臂高呼。 众人呼声刚落,便有人自人群后喊道,“尊上救命!” 初若桃循着声音望去,见是昨日的两个掌事在追杀一个还未与初若桃见过面的掌事,正要吩咐水月去救那人,便见人群中忽地有人站起来,举剑迎上那两位掌事的剑。 初若桃正要吩咐水月去救那人,便见有两个人影自一旁闪出来,迎上了那两位掌事的剑,不过很显然,他们都不是对方的对手,眼看着快要落下峰了,水月人影一闪,瞬间站在两人面前,两手中运起灵力,朝着那两个掌事袭去。 于是,下一刻,那两个掌事便被一层薄冰飞快的围起来。水月下手轻,所以他们都只是轻微冻伤。 水月回到魔君殿前时,那两个拦截两个掌事的人也跟了过来,其中一个一直跟在水月身后,水月回身,见是尤英,便响起了他上次回来时在人家肩头拍下去的那一巴掌,笑着问道,“你不会是还未解了那寒毒吧?” 尤英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水月回身绕到尤英身后,抬手凝起灵力,在尤英肩头拍了拍,那层冰似乎更厚了,水月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尤英闻言,便觉得肩头更加刺痒难耐了,回身看向水月,“小公子,你怎的会下毒不会解毒啊?” 水月嘿嘿一笑,“我自小便全身是寒毒,没人教我如何解毒啊。” 水月说罢,朝着尤英使个眼色,尤英立刻会意的接着道,“那如何是好,我还是去求尊上就我一命吧!”尤英朝着初若桃走去的时候,那两个掌事也向初若桃投去了渴望的眼神。 尤英走到初若桃面前,单膝跪地道,“恳请尊上救属下一命!” 初若桃看一眼尤英肩头的冰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敲,冰层便很轻易的自尤英肩头脱落了, 尤英连忙大声道,“谢尊上救命之恩。” 初若桃只消看一眼那块很轻易便脱落的冰层,便知道这又是水月耍的鬼主意,朝着拜谢的尤英摆摆手,尤英退到一旁,与卓西,一同回到他们的岗位上,站在魔君殿的门两侧。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尤英和卓西,再看一眼被水月用冰封起来的三位,“同样是魔界的人,宇阳,你是本尊一手带起来的,如今怎会走上如此极端的路?” 初若桃说罢,迈步走到那两位掌事的面前,朝着水月摆摆手后,两位掌事身上的冰便飞快的融成了水。初若桃这才抬起手来,手中的灵力很快便将那两个掌事身上所携带的邪魔灵力收了去。 收回最后这两团邪魔灵力后,初若桃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的,脚下似失去了重力一般,回身时便觉脚下一轻,整个人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尊上!” 震耳的喊声,是来自面前的魔族士兵们,然,初若桃还是听到了秦夜的喊声,“初若桃,初若桃?”焦急中还隐隐有些许哭腔。 初若桃的眼皮眨了眨,终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睁开了。适才的元神出窍,又收回了那么多的邪魔灵力,她的体力已经被耗尽了。 第195章 蓝璃到魔界 秦夜转眸看一眼还是冰雕的宇阳和被初若桃收回邪魔灵力的两位掌事,朝着尤英和卓西吩咐道,“将宇阳收押起来,严加看管,那两位……”秦夜说着听了一下,接着道,“斩!” 两位掌事闻言,吓得腿都软了,朝着秦夜不停的跪拜,得到的却是秦夜抱起初若桃径直回了魔君殿。 水月冷笑着走到两位掌事面前,“其实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是在魔界,如果出了这个地界,怕是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初若桃在秦夜心里的地位,比九重天的帝位都要重要,更何况是两个本就有罪在身的恶人!若是出了魔界,他们怕是会被囚禁修罗地狱,生生世世都要在酷刑中轮回了。 初若桃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宇阳被囚禁起来了,蓝璃在众人的口中也得知了宇阳对付初若桃的原因,心中那个温柔浪漫的宇阳左使已经崩塌不成人形,便也只能独自一人返回昆仑山了。 秦夜代初若桃重新整顿了魔界,尤英和卓西虽品阶不高,但为人正直,由原本的殿前护卫升职成了魔界分部掌事,便是接替了那两个被斩杀的掌事,但管理的面积却比以往的掌事都要大,存活下来的掌事只有一个,秦夜便将原有的片区重新分成了三部分,直接由尤英、卓西和掌事中唯一的幸存者来管理。 现下,魔界,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能够顶替初若桃的魔尊了。 水月守在初若桃榻前,在第三次为初若桃输了灵力后,初若桃才悠悠醒转过来。 然,已经到了月末,离天帝与琼枝的大婚也只有一日时间了。 初若桃躺在床上,侧头眯着一只眼,看着秦夜在殿内走来走去的急的团团转,心中甚是甜蜜。 “明日便是天帝大婚,若是心急,你大可以自己去,我在这里陪着娘亲便可!”水月耷拉着腿坐在殿正中的软榻上,约摸着初若桃也该醒了,便故意调高了声音,拿秦夜寻开心。 秦夜回过头来看着水月,眸中精光一闪,拍手道,“不错,你代我们去便可,待你娘亲醒了,我还可以帮你在她面前记上一功!” “边儿去!”水月回头看一眼初若桃,继续道,“当下,有什么比娘亲身体重要!” “就是!所以你应当代我们去,我好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秦夜顺势接过话。 水月没想到秦夜会这么接话,愤愤的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初若桃见两人三言两语都能闹出一个互不搭理的矛盾,忍不住笑出声,“噗嗤!” 秦夜闻声,快步跑到床边,却看见初若桃依旧是两眼紧闭,没有要醒的意思。 水月也闻声跑了过来,看了两眼初若桃微微有些发颤的睫毛,“不如,我们去,将娘亲留在这里?” 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见初若桃似有醒转的迹象便回身朝着水月附和的点点头,“也好,但是我们还是先将你娘亲送回冥府才行,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 “无碍了,魔界这两日在你的搭理下已经步上正轨了,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不回来了。”水月回道。 秦夜说,“不行!”秦夜说着弯身便要抱初若桃,“还是送回冥府毕竟放心。” 不等秦夜的手触碰到,初若桃便翻身坐起来,虽然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坐起来时也险些自床上摔到地上,但,在秦夜的搀扶下,还是勉强坐直了身子。 “水月,臭小子!你忘恩负义啊!”初若桃靠在秦夜的身上,喘着气喘的心口直发闷。 水月身子一侧,笑着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身体欠安,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秦夜,我们是不是还缺一个垫背的?” 初若桃没理会水月的话,转身看着秦夜,眼睛一眨一眨的。秦夜立刻便明白了初若桃的意思,他们缺的却是是一个成全他们的,可以担下整个魔界的人。 看着初若桃和秦夜眉来眼去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像是……被人卖了一般。 “你们……”水月指着初若桃和秦夜,想要问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的脸色,回身与水月说道,“那,如此说来,留在魔界的人……” 秦夜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但水月还是听明白了秦夜话里的意思,“你们什么意思,还有你们这么办事的?这叫什么,过河拆桥?” 初若桃和秦夜一同朝着水月点点头,“那又如何?” 说罢,秦夜继续道,“难不成你想让天帝再寻个理由,与你娘亲个罪名?” “他敢!”水月恶狠狠的瞪着眼,“不怕小爷将他天族掀翻了!” “天族又有何得罪你的?”秦夜沉声问道。 水月这才想起来,秦夜便是天族人,他这么说,明摆着是想现场找到的。惊觉秦夜的脸色不对,水月赶紧回身朝着殿外跑去。 待水月出了魔君殿了,秦夜才回首看向初若桃,“感觉如何?” 初若桃自是知道秦夜的意思,试着动了动身子,朝着秦夜道,“尚可。” 秦夜捏了捏初若桃的腿,见初若桃还是有些麻木,没有缓过劲来一般。秦夜二话不说,抬手搭在初若桃肩头。片刻后,初若桃就觉得身上有股暖暖的感觉,微微侧头便看到秦夜在给她输灵力。 “秦夜,你!” 初若桃才开口,秦夜便收起了灵力,站起身来,笑着道,“现在试试?” 初若桃再次动了动,身体果然比刚才有力气很多,“那……” “嘘……”初若桃正要唤秦夜起身前往九重天,便见秦夜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边,道,“水月在外面,我们走后门。” 初若桃随着秦夜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秦夜所为的后门就是后窗啊? 初若桃笑笑,自床上站起身来,牵着秦夜的手朝魔君殿的后门走去,“你那是窗,门在这里。” 初若桃与秦夜自后门出了魔君殿,,人影一闪,便朝着天魔交界处而去。待水月再次回到魔君殿时,初若桃和秦夜早就没了影子。 九重天巡逻的天兵天将比往日多了许多,当然,前来贺喜的各路神仙,也是数不甚数。 刚进天门口,初若桃和秦夜便被服侍众仙的小仙娥带到了筑雲宫,在去往筑雲宫时,初若桃见平日里十分肃重的凌霄殿竟也挂上了五彩的绸花。初若桃用胳膊蹭了蹭秦夜,低声道,“天帝大婚,果然是够排场!” “羡慕?”秦夜笑笑,见初若桃只是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绸花不说话,便接着道,“要不,我接了他的天帝之位,然后再给你一场比这还盛大的婚典。” 初若桃闻言,撇嘴道,“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 第196章 冲动的惩罚 秦夜不解,便听初若桃又接着道,“在冥府时,那么小排面的婚典,我消受了这么久,你再大点排场,我要用多少命数来还?” 秦夜皱眉,“怎可如此说?” 两人正说着,便见蓝璃跟在西王母身后,朝着这边走来。初若桃蹙了蹙眉,当日她随口一提,不想蓝璃还真的来了。 转而看到西王母是边走边与蓝璃说着话,而蓝璃的神情似乎有些极不情愿,便觉得有可能是西王母已经知晓了宇阳的事,此次带着蓝璃来,也只是为了再为蓝璃寻个人家。 秦夜牵着初若桃,再西王母走过来之前,迎了上去,两人一同朝着西王母搭手行礼,“王母能大驾光临,实乃我天族之幸事,秦夜代叔父谢过王母,谢过蓝璃公主。” 蓝璃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西王母则是不甚在意的笑着道,“秦夜殿下何须多礼,倒是还需秦夜殿下费费心,为蓝璃选个如意郎君。” 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立刻明白了西王母的话外音。初若桃向前一步,搭手道,“宇阳有负您的厚爱,我已将他收押在了魔界的牢中,随时恭候王母处置。” 西王母很满意初若桃的表现,颔首回道,“本座还需多写魔尊早些发现了那人的本性,使得蓝璃免遭横灾。”西王母说着侧眸看一眼蓝璃,“况且,那人触犯的是死罪,想必魔尊也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就免去他的死罪。” 初若桃忙回道,“我也是想先听取王母的建议,而后再对他做处罚。” “嗯。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上一次刑台吧。”西王母回身抬手作势顺了顺蓝璃的发,漫不经心的回道。 初若桃闻言,笑着道,“多谢王母。” “本座的意思是,过刑台,断轮回。”不等初若桃得笑意落下,西王母又接着道。 宇阳以下犯上,欲夺权,是有罪行,可杀,可剥去修为过刑台,但,断轮回,便是有些罚的过重了。 初若桃迟疑着没有说话,却见秦夜接过话道,“如此甚好,免得他过轮回后,再去祸害别人。” 西王母点着头,表示赞同秦夜的话,随后又接着道,“本座看魔尊的脸色不甚好,是不是处理家务事时受了伤?” “伤快好了,只是体力还是有些虚弱。”秦夜伸手环上初若桃的肩,朝着西王母道,“那秦夜便先带着初若桃回鹿云宫去歇息歇息,待婚典开始时,我们再见。” 西王母颔首,摆手,初若桃和秦夜又象征性的朝着蓝璃笑笑,方转身往鹿云宫的方向去。 看来,西王母来参加婚典的目的又中途多了一个,宇阳他日若不上刑台,还真是难保兽族不会想魔族开战。魔族才经历了一场邪魔灵力的涤荡,若再起战乱,百姓定会民不聊生。 “以一人换一族,够本了。”在迈进鹿云宫的大门时,秦夜见初若桃还是闷着一脸的气,便柔声安慰道。 初若桃回眸看一眼秦夜,未说话,提群跨过门槛。 “战神回来了!” “太子殿下也回来了!” 两人才进门走了没几步,便被宫内留守的仙娥围了上了,一人一句的嘘寒问暖。 初若桃已有数万年没与着宫内的小仙娥们说过话了,当然,这些小仙娥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调换留下来的,便是她们认识初若桃,初若桃也与他们不熟,便是见,也是在秦夜受伤后,她重回九重天的那几次,这几位倒是异常的热情,热情的异常。 秦夜甚是不悦的皱着眉,问道,“你们与本君熟吗?与战神熟吗?这么眼巴巴的贴上来,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命令?” 仙娥们见状,面面相觑一阵后,整齐划一的自两人面前撤离,回到各自的岗位,各忙各的去了。 初若桃笑笑,牵着秦夜朝桑华殿走去,“能进得了鹿云宫的怕是也没几个人。” “谁?”秦夜才问完,便见桑华殿的侧殿内走出来两个人。 秦清迈着姿势怪异的步子走在前面,荞玉则小心翼翼的护在旁边,一只手搭在秦清的臂弯处,似不放心秦清自己走路,亲自扶着一般。 秦夜安抚着初若桃坐在榻上,回身正要与秦清、荞玉说话,便见秦清脚下步子走快许多,荞玉也赶紧随在后面,加快了步子。 “你们这是……”秦夜看着秦清和荞玉的架势,不解的问道。 荞玉的步子有些跟不上秦清了,忙唤道,“你慢些,他们既已回来,便是要在婚典结束后再走,你着什么急!”荞玉说着又朝秦夜道,“快,你劝劝她,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走路还不知道轻重!” 身子? 初若桃闻言,腾地一下坐起来,问道,“几个月了?” 秦夜回身,便见初若桃又坐了起来,精神头还好了很多,忙坐在床边,将初若桃摁回到床上,“你凑什么热闹,养好身子,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你,你是不是也有了?”秦清显得很是兴奋,待秦夜安抚好初若桃回过身来,便见秦清也坐在了床边,伸手牵起初若桃的手,手指停在初若桃的脉搏上,似在探脉一般。 初若桃挣脱秦清的手,笑着伸手摸了摸秦清的腹部,问道,“几个月了?” “是自扬州回来后才发现的。”秦清说着,有些脸红的回头看一眼荞玉。 “男孩女孩?”初若桃又问道。 “你想作何?”荞玉警惕的看着初若桃,说着便要伸手将秦清拉回怀里。荞玉知道,初若桃和秦夜现在正急着寻一个可以顶替秦夜天族太子一位的人,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替他们龙族背这个锅。 “小气!”初若桃撇撇嘴,看向荞玉,“待我有了孩儿,定要叫他天天追着你们的孩儿打屁股……” “你敢!”荞玉立刻横眉道。 “有何不敢!”秦夜也横眉回道。 初若桃立刻跟着符合道,“就是,我孩儿将来是要继承天魔两族的大业,可要比你们家的金贵多了!” 秦清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笑了,伸手拉过荞玉的手道,“荞玉喜爱逍遥,所以,我们家的,日后是不会参与你们那些政务军事的。” “所以,你们要多生几个,以免到时候一人忙不过来。”荞玉见秦清说完了,便跟在后面不了一句。 这一句便正中初若桃和秦夜的痛楚,他们二人便正在分身乏术中煎熬。 初若桃拉着秦夜的衣袖,低声问道,“莫不如,我们也甩手不干,好不好?” 秦清坐在一旁,闻言忍不住笑道,“你们可没那么容易甩手,天帝之位,冥君之位,魔尊之位,啧啧啧,你们这辈子都休想潇洒了。” 初若桃本就因魔尊一位犯愁,如今,秦清一提,心中便觉得愁事更多了。秦夜见状,便拉着秦清和荞玉往门外哄,“我带初若桃回来,不是让你们添堵的,若是以后还如此,那便请二位莫再来了!” 第197章 叔侄起争执 荞玉见秦夜对秦清依旧是粗手粗脚的,便上前,横在秦清身前,瞪着秦夜道,“你在敢碰她一下,试试?” 初若桃抽抽鼻子,扯一下秦夜的衣袖,唤道,“秦清姐姐已有身孕,你怎可下手没轻没重的?” “莫求情!”秦夜回道,依旧横着眉看着秦清和荞玉,“谁让他们无事闲着,来添堵!” 秦清探着头,似乎还想与初若桃说些什么,便觉整个人腾空飘起来,俯身便看到荞玉已将她抗在了肩头,跨过桑华殿的门槛,朝着鹿云宫的宫门走去。 见荞玉抗着秦清走了,秦夜才回过身来,朝着初若桃道,“秦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一个说变脸就变脸的荞玉,我们消受不起!” “我看挺好。”初若桃无所谓的躺回床上,测过身来,用一手撑着头,看向秦夜,“人家荞玉护妻心切,这是可以理解的。” “不能理解!”秦夜的气还没消。 “你这又是为何生气呢?”初若桃问道。 秦夜闻言,觉得脸上一阵灼热,尴尬的回到床边坐下,想了一阵子理由,实在是想不出来,便反问道,“我有错吗?” 初若桃无语的点点头,“没错,没错。” 秦夜将初若桃扶着躺好,“你先在殿内歇着,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初若桃见秦夜起身要走,也翻身坐起来。 秦夜皱皱眉,“你莫动,我只是回一趟永夜宫,片刻便会回来。”初若桃闻言再次躺了回去,朝着秦夜摆摆手道,“你去吧,正好,我想睡一会儿觉。” “嗯。”秦夜嗯一声后,便再无声音。 初若桃僵着身子在床上躺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敢翻身坐起来,回身见秦夜果真走了,便也站起身来,缓了缓稍稍有些发麻的手脚,迈步出了桑华殿。 那么多人都在忙天帝和琼枝的婚事,星运殿的酒窖定不会有几个人看守,她可是惦念琼枝的那个忘情酒惦念了很久,今日的机会若是错失了,怕是日后,更没机会了。 初若桃进了星运殿时,果真见殿内人迹稀少。天宫内外都是贺喜的仙人,怕是侍奉的仙娥不够了,便从别的殿调了过去。 如此,便是琼枝在,也未必能发现她偷偷进了酒窖。 初若桃一路小心翼翼的朝着酒窖走去,过了通往酒窖的长廊后,忽见酒窖门口立着两个手执长枪的天兵。 初若桃忙侧身躲在柱子后面,回首看看殿门外,回过身来便挥袖朝着那两个天兵使了个定身咒,然后,人影一闪,便钻进了酒窖。 初若桃进了酒窖不多时,星运殿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黑衣黑裙,磨发束在头顶,眸中闪着寒光,嘴角斜斜翘起。 黑衣人在走到酒窖近前时,手中便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黑衣人看了看被施了定身咒的两个天兵,又看了看紧闭的酒窖门,终将手中的短剑换成了两根极细的银针。 黑衣人的手抬了抬,便看到两根银针飞快的没入了两个天兵的头顶。 初若桃刚寻到琼枝的忘情酒,还未来得及收起,便听见酒窖外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动静。想来是有人发现她偷酒了。 初若桃想了想,将装有忘情酒的小酒坛子收起来,人影一闪,化作一道雾气自门缝中飘走了。 初若桃前脚刚回到桑华殿,许淼后脚便带着天兵追了过来。 “许淼,好久不见!”初若桃回身笑笑,抬手搭在许淼肩头。 许淼也笑笑,朝着初若桃摊开手。道,“还请您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初若桃“惊愕”的问道,“什么东西?” 许淼抬着剑敲了敲初若桃腰间挂着的酒囊,“无论偷了多少,都应还回去。” 许淼的话刚说完,鹿云宫在忽地冲进了一个人,面色匆匆朝着许淼喊道,“许将军,酒窖门口的两位是被杀害了!” “什么!”许淼回身看向初若桃,凝眉沉声道,“为嘴伤人命?” 初若桃摆摆手,“与我无关,我一直在殿内歇着来着,魔界一场恶战,我身体还未恢复,如何去杀人越货?”初若桃说着,抬手揉了揉鬓侧,跌坐回床上,“哎呀,不行人太多,我的头。“ 初若桃说着故意脱下外套,翻身滚回床里面。 许淼眉色拧的更紧了,“方才我是亲眼见你自酒窖出来的。” 初若桃回身,笑着问道,“实话跟你说,我是去了酒窖,但是,我也仅仅是偷了一壶酒,并未杀过人,再说了,就我这身份,需要杀人吗?” 许淼立即反问道,“那,以你的身份,还需要偷酒喝吗?” 初若桃自床上翻身起来,走到许淼身边,俯身贴在许淼耳边,沉声道,“想要冤枉我?想过后果吗?” 许淼一惊,猛地想起来初若桃的身份,在天族是战神,在魔族是魔尊,在冥府还是冥君的心头肉,即便初若桃犯了事,这可树叶不好啃啊! “那您的意思是,即便您杀了人,天族的律法也拿您没办法?” 许淼比较死心眼,这是在朝露山时初若桃就见识过的。许淼这么问,自是将初若桃已当成了杀人的凶手。 “罢了。”初若桃又难得的吊儿郎当起来,回身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仰首看向许淼,“你觉得我会因为一壶酒而杀两个曾经在我手下共事的天兵吗?” 初若桃的为人,不用怀疑,若是有一丁点的自私,当初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朝露山将她从文修罗的手下救出来。 “但是!” “但是,那两人确实死了?”许淼还想反驳,初若桃便笑着接过了话茬。 人死了,能逃得出这六界吗?再说了,秦夜的冥府是作何用的? 许淼弯身朝着初若桃行礼,脸色愧疚道,“是属下鲁莽,望……”许淼说着抬起头来,见初若桃还是一脸笑意,似乎并没有因此事影响心情,心中更觉愧疚,便接着道,“您放心,属下定查出真凶还您一个清白!” “还?”初若桃起身走到许淼身边,伸手在许淼肩头蹭了蹭许淼的肩甲,道,“谢了,我本就清白。” 许淼一愣,测眸看着初若桃的手指在她肩甲上轻轻挥动,脸上不由一红,好似那手触碰的是她肩上的肌肤一般,回话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柔和下来,“嗯。” 竟还莫名的亲近了几分。 “你们在做什么?”秦夜一进门,便看见自家媳妇站在许淼身边,纤手在许淼的肩头“轻浮”的挥动着,许淼则是僵立着,动也不敢动,很明显是他家那位又不老实了。 初若桃回头,愣愣的看一眼秦夜,失声笑道,“无事,许将军肩上落了灰,我帮她擦擦。” 初若桃一句话说完的时候,秦夜已经站在初若桃身边,大手一伸,将初若桃的手禁锢起来,回头看向许淼,“许将军可是有事?” 第198章 秦夜深沉爱 “适才在命理仙君的酒窖处看到了初……”许淼还未从初若桃刚才的亲近中走出来,回秦夜的话到了一半,忽地回过神来,改口道,“冥妃,便跟过来看看。” “然后呢?”秦夜拉着初若桃回到床边,有些生气的将初若桃推倒在床上,见初若桃被他推摔到蹙眉咧嘴,忙又弯身去查看,见初若桃并没摔到,这才回头看向许淼。 见秦夜那般用力的推初若桃,许淼顿觉不忍,探了探头想要看看初若桃是否摔到,便见秦夜又回过头来,忙回道,“然后,便有人来报,酒窖处的两个天兵遭人杀害。” 秦夜听许淼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来,便想到了许淼一直留到现在的原因,挑眉问道,“你怀疑本君的爱妃?” 本君的爱妃? 初若桃险些被秦夜的这个爱称呛的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这位的醋还真是适合在民间开醋坊,劲头足够大。 许淼忙退后一步,单膝跪在秦夜身前,“秦夜殿下,末将已知此事与冥妃无关,定会查清,还冥妃一个清白!” “死的人叫什么名字,报上来。”许淼已经在心里琢磨了不下四五个查实的办法,秦夜却漫不经心的转移了话题。 许淼赶紧回道,“今日在酒窖处当值的是天宫卫的人,待末将回去查看,再与秦夜殿下报来。” “这么慢?”秦夜皱眉道,“天族走的是轮回镜,人族走的是生死门,今日有几个走轮回镜的,你还用查?” 许淼抬头看一眼秦夜,“那烦请秦夜殿下,查一下轮回簿。” 秦夜伸手,掌心便多了一个厚厚的本子,与判官的生死簿有几分相似,但,颜色却不同。冥府的生死薄是一个靛蓝色的大本子,而轮回薄则是一个白色的本子。 秦夜将轮回薄翻开,看了一眼,便又飞快的合上,“去药殿查吧。”秦夜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许淼。 许淼闻言,诧异问道,“药殿?” 秦夜说完便回身看向初若桃,“你觉的,药殿,会是谁?” 初若桃想了想,没有说出来,侧头看一眼许淼,“你说,药殿会有谁与我有过节?” 许淼想了想,朝着秦夜和初若桃弯身行礼道,“末将知道了,这就去药殿查个清楚!” 许淼出了鹿云宫后,初若桃忙起身问秦夜,“果真是楚晴?” “那还能有谁?”秦夜回身,眉头一挑,唇角也微微扬起,步步欺至初若桃身前,“方才,我进来之前,你与那个许将军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初若桃闻言,不觉心虚,转身朝门外走去,“没什么,要么我们随着去药殿看看到底是不是楚晴干的?” “强词夺理!”秦夜一把将初若桃拽回怀里,长臂紧紧钳制着初若桃的腰身,声音阴沉沉的泛着浓浓的异样的味道,“以前顾北与我说,他家主子喜欢撩拨好看的女人,看来所言非虚啊!” “咳咳……”初若桃越发觉得心虚了,干咳两声,回道,“你,你莫听他胡说!” “是胡说吗?”秦夜说着便回身将初若桃带至床边,挥手用灵力将敞着的门关上,倾身将初若桃压在身下,“那为夫便好好帮你张张记性,省得你总是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 “秦,秦夜!”初若桃慌慌张张喊道,“你,你,我身子还未好!” “谁让你乱撩人!” “那是女人!” …… 初若桃在万般的无可奈何中,又被秦夜吃干抹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初若桃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的时候,桑华殿的殿门口站满了仙娥,仙娥们手中捧着样式好看的衣服和冠饰。 初若桃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到门口,伸手抓起冠饰上的琉璃珠帘,嫌弃的撇撇嘴,“这是什么东西啊!条条荡荡的,若是戴上,还要不要看路了?” 已经换完衣服的秦夜自侧殿出来,见初若桃还穿着旧衣,站在门口琢磨那些珠帘璧饰,便上前拉着初若桃,将她推至侧殿,又朝着站在门口的仙娥们挥挥手,“快去,快去,莫耽误了时辰!” 初若桃不满的嘟着嘴,“人家成个亲,你着什么急!” 秦夜跟着侍奉的仙娥们进了侧殿,斜着身子倚在门口,“你今日是要去凌霄殿抢风头的,莫给夫君丢脸!” 初若桃面无表情的任由仙娥们侍奉着更衣、上妆、冠饰。在将近一个时辰的大改造以后,初若桃的形象终于由英气变成了秀丽。 于是,刚上完妆的初若桃,还未走出鹿云宫,便引起了一众尖叫,仙娥们一个个的捧着自己的脸,眼中的小星星,让秦夜看的极不放心,但,事已至此,这么好看,不带出去,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番苦心。 彩绸遍布的凌霄殿内,殿中央已经备好了宴席的桌位,已有许多神仙按照自己的品阶入了位。 秦夜牵着初若桃的手出现在殿门口的时候,立在门口的宫人手中握着拂尘,朝着殿门挥了挥,在看到初若桃后,整个人呆立在门口,刚要喊出口的“冥君,冥妃”也被忘在了脑后,就连手中的拂尘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初若桃尴尬的朝着宫人笑笑,随后便被秦夜牵着进了凌霄殿。每次进这凌霄殿都是身穿战甲,如今,第一次穿的这么隆重出现在这里,那些个往日里见过的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惊得瞪大了眼,接着便是杯杯盏盏,盘盘碟碟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更有胆大的,故意将面前的额果品扔到地上,待果品滚落到初若桃脚边时,便忙不迭的自桌位后爬出来,爬到初若桃脚边,仰着头看着初若桃难得一见的盛世美颜,手在地上盲目的抓找着滚落的水果。 穿这么繁复的衣袍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初若桃本就别扭的很,眼前这位却又如此的没有眼力劲,故意将果子滚到她脚边,莫不是她以前得罪了人家,今日被人家寻来找麻烦? “这位仙友不知是哪里的仙尊?”秦夜见有人趴在初若桃脚边,嘴角挂着口水,似要将他媳妇吃了一半,便甚是不满的问道。 坐在桌位后的一位老者最先晃过神来,看一眼趴在初若桃脚边的人,忙陪着笑走出来,一把将他不成器的儿子拎回去。 西王母在当下是尊位最高的,上青天的一些高品阶地神仙自是没时间来凑这份热闹,于是,在凌霄殿内,坐在主位左侧的便是西王母和蓝璃。 秦夜带着蓝璃坐在主位的右侧,落座后,初若桃才看明白这满殿的人的眼神。这哪是往日里那样的百般嫌弃啊,这不是艳羡吗? “秦夜,他们的眼神,是在表示我很美吗?”初若桃有些不自信了,她曾征战四海八荒,在女人的眼里,或能有个小星星,那是情有可原,可是,现在,这满殿的男女神仙怎的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第199章 我们的族人 “莫忘了我的话,今日,你将琼枝压下去便可,其他莫在意!”秦夜似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一般,视线直直的看着凌霄殿的殿门口。 他们来的算是晚的了,算一算时间,该到了大典开始的时辰了。 初若桃看一眼眼前的酒盏,酒盏旁边的酒壶,砸吧砸吧嘴,便将手伸了过去,“莫动!还未开始!”手上被秦夜轻轻敲了一下,耳边是秦夜提醒的声音。 初若桃不满的嘟嘴,这都是什么礼节,他们成个亲,将她害的这般幸苦,连个酒都不让喝! 初若桃索性盘着腿,翘着嘴,朝着殿门口方向望去。 殿门口的宫人喊着“大典开始”的时候,初若桃已经坐的麻木了,视线只知道直直的看着殿门口,瞪着迎接天帝和琼枝的盛装出现。 还真别说,天帝那条活了近十万年的老龙,经过一番装扮,再换上喜庆的衣袍,竟还是仪表堂堂。再看琼枝,身着的衣裙似乎与初若桃身上的差不多,倒是头上的冠饰没有初若桃的华丽。 这么一比,初若桃更觉得如坐针毡了,别别扭扭的再次凑近秦夜身侧,低声道,“你这么做,不怕天帝找你麻烦?” 秦夜闻言,回过头来,看一眼初若桃,又回过头去看一眼琼枝,甚是满意的点点头,“你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裙,戴着的冠饰,是我娘当年成亲是穿戴过的,还算帝江有点良心。” 初若桃越听越不对劲,这衣裙是他娘穿过的,算的还是帝江有良心。怎么她听着秦夜的意思,是让她来争那口气了? “秦夜。”初若桃笑着唤道。 “嗯?” 秦夜回过身来,便觉腰间被初若桃狠狠的掐了一下,随后又听到初若桃道,“我与你娘亲比,你觉得,谁更美?” 初若桃的声音似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秦夜没敢回头,视线一直在天帝和琼枝的身上晃悠,心不在焉的晃悠。初若桃的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秦夜觉得,无论他怎么答,初若桃的心情都不会好了。 天帝和琼枝的成婚大典,在秦夜和初若桃的眼中像过场一般,直到他们在殿中央行了礼,秦夜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初若桃。 “你在做什么?”秦夜今日第二次觉得将初若桃打扮的这么好看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们家这位被他装扮成了六界第一美女,不,应该是美妇,她却在这里当着他的面看别人,而且看的还是一个女人。 初若桃的视线在秦夜假装没听见她说话的时候便转向了殿内的其他桌位上,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位身着绿衣的仙子身上。 绿衣仙子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有耳垂上一边缀着一颗珍珠,珍珠与她的衣裙一样都是绿色的,在这个满是盛装的宴席上,绿衣仙子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很多,比那些浓妆艳抹,想要出挑的仙女们顺眼很多。 秦夜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大手一挥,将初若桃得头扳过来,看着面前的酒壶,道,“可以喝了。” 初若桃的头再次转过去看向那个仙子,秦夜看的十分气恼,便长袖一挥,将那位绿衣仙子变出了凌霄殿。 “秦夜,你!”初若桃自然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回身便见秦夜正满眼怒火的看着自己。秦夜是在吃醋?就像吃许淼的醋一般? “咳咳。”初若桃回过身来,拾起桌上的酒壶,将秦夜的酒盏盛满,又两手将酒盏端起来,送到秦夜手边,笑着道,“这等醋你也吃?” “那我明日……” “嗯?” 秦夜正想以毒攻毒,便见初若桃嘴角翘的又高了些,眼中的神色似也有些许变化,猛地想起来初若桃以前是如何回他的,便改口道,“我明日定要在冥府设个监牢,将你老老实实的囚禁在冥府,看你还如何看别人?” 初若桃翘着嘴角,抿了抿唇,“看你也行。” 果然,这句话,秦夜很受用,初若桃才说完,秦夜便不自觉得笑了,端起酒盏,将初若桃倒的酒,一口饮尽。 初若桃见秦夜将酒盏又放回到了桌上,便再次端起酒壶,将酒盏斟满,“得夫如此……”如此能吃醋,初若桃故意将话说到一半,待斟满酒后,才接着将话说完,“我也别无所求了。” 她不是别无所求,她是又发现一个有趣的事。 在婚典快结束的时候,许淼自侧门走到秦夜身侧,俯身在秦夜耳边低声道,“楚晴回了虎尾山。” 秦夜回身看向初若桃,才猛然发现,身边的初若桃早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初若桃呢?”秦夜指着身边的空位,看向许淼。 许淼愕然便未曾见过,“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冥妃便不在这边啊?” 秦夜的视线不自觉得飘向刚才那个绿衣仙子坐过的地方,恍然拍桌而起,“这个女人!” 满殿的人,齐刷刷的朝秦夜看过来,今日是天帝大婚,即便往日有什么过节,今日也当尊重主场人,但,秦夜现在这样,属实有些过了。 “秦夜!”天帝转身看向秦夜。 却见秦夜已站起身来,朝着天帝弯身回道,“回天帝,方才鹿云宫那边出了些事,臣先告退了!” 天帝似信不过秦夜,便看向站在秦夜身后的许淼,许淼忙点点头。毕竟,在婚典开始前出的那两条人命,还未断完,天帝是今日宴席的主角,自然是不能离场的,便也只能由秦夜来出面了。 然,秦夜前脚踏出凌霄殿,后脚便问了一个与酒窖人命案毫无关系的问题,“方才坐在殿中右侧后排第三位的是谁?” “啊?” 许淼一时没回过神来,秦夜便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几个宫人,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宫人回身,朝着殿内探了探头后,回过头来道,“那位是西海的绿漪公主。” 西海的绿漪公主? 秦夜回身看向许淼,“你派人去虎尾山将楚晴抓回来,还有就是,西海的客都在哪里停留?” “尊令!”许淼回了话,抬起头来看向西北部的莲花池,“应当是莲湖池那边吧,天帝念着四海人好水,便……”许淼说着回过身来,便见身边的秦夜眸色凝重的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许淼这才想起来,今日在鹿云宫时发生的事,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开。 秦夜到了荷花池的时候,见池子周围并没有看到西海的人,倒是从别处调过来的仙娥不少。秦夜随手拉过来一个,问道,“可见过西海公主?” 连着吻了好几个仙娥,回答秦夜的都是闭着嘴,摇着头。 秦夜急的围着莲花池绕了许久,也未寻到西海的绿漪公主,想了想便先回了鹿云宫,毕竟,初若桃就算是想要去哪里玩,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衣服首饰还是要先卸下来的,想着,秦夜便又快步朝着鹿云宫走去。 第200章 昆仑见王母 在去往鹿云宫的路上,秦夜一晃神看到旁边的回阆中有一个身着绿衣的仙子和一个身着红衣的人站在一起,红衣人的背影身形,与他们家初若桃极为相似。 秦夜提起袍角,迈步走上通往回廊的石阶,走近了,放听到回廊里两人的谈话。 “西海可有什么好看的美景,好喝的美酒?”初若桃单手背在身后,侧眸笑看着身边的绿漪公主。秦夜那个大醋坛子不是喜欢吃醋吗?那她就多撩几个好看的仙子,叫他淹死在醋坛中好了。 “西海最好的便是龙雨酿和幻沙景,战神征战四海没去过西海吗?”绿漪回完话,也笑着回身看向身边的初若桃。 “我若是去过西海,今日便不会再出现在这九重天了,能有绿漪公主作陪,人生定是十分圆满的。”初若桃说着仰起头来,像是在幻想着在西海与绿漪一同游玩的景象。 绿漪笑看着初若桃的模样,英气的眉眼,看的人实在挪不开眼,便不由得将头斜着靠在初若桃的肩头,柔声道,“若是战神不弃,绿漪愿随战神四海征战。” “还征战什么?”初若桃伸手环上绿漪的肩,接着道,“有了美人,还作什么战?江山是别人的,美人是自己的,还需自己心疼才好?” “那谁来心疼一下本君呢?”秦夜声音阴沉的,大手一伸,横在初若桃和绿漪之间,先是看一看自家不老实的媳妇,在回身看向绿漪,“绿漪公主,难道你没听说过,战神已经嫁做人妇了吗?” 绿漪不屑地看一眼秦夜,冷冷的回道,“嫁了又如何?” “绿漪公主先回莲花池,改日我再去寻你。”初若桃见秦夜的眼中红的快要滴血了,为了不在天帝新婚的当天,血溅回廊,忙朝着绿漪摆摆手。 “也好,有个男人在,做什么都不方便。”绿漪公主临走了,还扔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你!” 秦夜气急,回身正要一掌劈向绿漪,被初若桃一把拉住,“今天天帝大喜!”咬着牙,陪着笑,“莫生气……” “你怎的就是不知收敛呢?”秦夜气的快七窍冒烟了,“女人你也不放过?” “怕什么?”初若桃摊摊手,“反正,我还是你的人,心也还在你身上。”初若桃说罢,垫脚在秦夜颊上印下一吻。 接着便见秦夜长吁着,松了口气,回身便将初若桃压在回廊的柱子上,狠狠的吻了下去。叫你到处惹是生非!叫你到处拈花惹草! 吻了许久,见初若桃的脸涨的红了,才愤愤的松开她,用力甩一甩衣袖,便要转身离开。却见初若桃转身朝莲花池的方向走去,本来还在心头盘旋的气,瞬间又涨高了几分,回身快步追上初若桃,长臂一捞,将她扛在肩头,“你若是再去招惹女人,我不在乎得罪一个两个的权贵。” “额……”初若桃无语了,她怎地就忘了她家秦夜曾经是冷面冥君呢!她当初可是被狠心推下忘川河,亲自给判官捞的笔。 “哼!”初若桃趴在秦夜肩头,两手环胸,道,“谁让你当初将我推进忘川河的!” 秦夜闻言,本还走的很快的步子,猛地停住,一言不发又转身朝着天门的方向走去。初若桃也不作声,任由他抗着在云端游走。 不知走了多久,秦夜终于将她放了下来,“好了,我们这便再去算一次这个账。” 初若桃回身,“丰都城”三个字赫然印入眼帘,忙问道,“你这是作何?” “你不是说,当日在忘川河畔的账未算清楚吗?今日咱们是在冥君殿算,还是在忘川河算,便由你一人说了算。”秦夜说完便伸手将初若桃拉进了冥府。 想起来上次,秦夜为了道歉,默不作声的背着她趟了一遍忘川河,身上遍体凌伤,满身是血的样子,初若桃便觉得心里很难受。 “不用了,我们还是回冥君殿吧。”初若桃笑着拉着秦夜朝着冥君殿走去。 往日,回了冥府,秦夜是先奔政殿去,这次,第一次被初若桃直接拽到了冥君殿,但,冥君回府,未过目卷宗,便回了冥君殿,有哪能消停的了。 两人前脚进了冥君殿,还未踏进内殿的门,顾北便随后跟了进来。 黑色的影子嗖地一下,窜上内殿的床榻,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秦夜和初若桃,“怎的,潇洒够了?知道回来了?” “是啊!”初若桃笑着走近床边,一把捞起顾北,使劲的撸了撸顾北的猫脑袋,才解气的将他扔到床上,“唉呀,这么久都没抓你的毛了,没想到还这么顺溜。” “你女人受什么刺.激了?”顾北转头看向秦夜,却见秦夜脸上似有什么火气未发泄出来一般,顾北赶紧跳下床,朝着殿外跑去。 冥君有火撒不出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他可不想做人家的出气筒。 顾北刚走,秦夜也回身跟着出了冥君殿,自是非阁主上任以来,秦夜从未过问过政殿的卷宗,顾北也从未与他报过政殿的事,今日他们回来,顾北突然出现,定是政殿有事。 初若桃见秦夜出了冥君殿,便也跟着上来,一直跟着到了政殿。 “臣,见过冥君,见过冥妃。”是非阁主正在批阅卷宗,忽地听到有人进了政殿,抬头便见秦夜与初若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秦夜闻言,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便又走到批阅卷宗的案几前,低头看着案几上批阅到一半的卷宗。 初若桃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秦夜,忽地发现,批阅卷宗时的秦夜竟格外的好看。 秦夜看完桌上批阅的一个卷宗,随手又翻过几个是非阁主批阅完的卷宗,翻看了一会儿后,视线停在其中一个卷宗上,手指指着卷宗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翻看了一会儿,最后手指停留在其中的一个名字上。 “这个卷宗是怎么回事?”秦夜手指敲着卷宗上的名字问道。 是非阁主赶紧凑过来,见是刚批完的一个卷宗,便回道,“恶意伤人,致人重伤余生不能下榻,损寿十年,没有错啊!” 秦夜还是指着那个名字,继续问道,“没有错?” 是非阁主忙再次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名字,在一边闲站着的初若桃闻言,也凑过来,嘴角噙着笑,故意凑到秦夜身后,踮着脚,将下颌放在秦夜的肩头,朝着秦夜指着的地方看去。 “初勘?”看到这两个字,初若桃立刻来了精神,瞪着眼将那本卷宗仔细读了一遍,原来是他爹爹伤了人,背叛损寿十年。 “你判的?”初若桃的视线飘向是非阁主,将下颌自秦夜肩头取下来,伸手拾起卷宗,有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卷宗扔到是非阁主的面前,问道,“我爹你都敢动?” 第201章 是去还是留 是非阁主愣了愣神,转头看向秦夜,却见秦夜眼中的怒气不比初若桃少,忙捡起卷宗,拿起笔,颤颤的道,“我这就改,立刻改!” 初若桃在冥府的信息早就没了,以前初若桃没来冥府,他自然不会注意初若桃的卷宗,待初若桃到了冥府,成了冥妃,他又因一些事挨了打后,再来寻初若桃的卷宗,早就没了影子他又怎会知道,扬州初勘便是初若桃在人间的爹。 初若桃没好气的推一把是非阁主,将卷宗抢了过来,扔到秦夜怀里,道,“有人要对你岳丈大人下手,你看着办!”初若桃说完,便转身出了政殿。 秦夜抓着卷宗,皱着眉看一眼是非阁主,掌心燃起一团火将卷宗烧成一把灰,然后朝着殿门外喊道,“来人!将是非阁主拉出去赏十杖,免去是非阁主一职,即日起,正式继任判官,赐判官笔!” 是非阁主一脸懵逼的看着秦夜,一时间没听明白秦夜的意思,待殿门外进来鬼卒要拉他去受刑时,才赶忙跪倒在地,“姚是非谢过冥君!” 秦夜虽然赏了他十大板子,但也给了他在冥府使用本名的权力,也就是说,自他革去是非阁主一职起,他又可以姓姚了! 秦夜回头看一眼被自己烧成灰烬的卷宗,无奈的叹口气:谁让初勘是初若桃她爹呢! 秦夜将手上的灰掸掉以后,就势在案几前坐了下来,随手翻来几个还未批完卷宗,右手执笔,不多时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顾北蹲在政殿门口,看一眼在案几前忙碌的秦夜,转身出门,朝着初若桃才走去的地方追上去。 初若桃出了政殿,便想着要回冥君殿歇息,但,又在走到冥君殿前时,看到了不远处飘着的红色的恶灵,便想到了忘川河,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忘川河对岸的八百里黄沙。 初若桃自怀里取出从琼枝酒窖偷出来的忘情酒看了一眼,便又塞回去,迈步朝着忘川河走去。 这个忘情酒是她被琼枝送回冥君殿以后不久便酿了出来,而她醒来以后,便再未察觉到红枫元神躁动。 忘情酒酿造必定会用到忘忧草,曼陀罗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初若桃站在忘川河畔,眯眼看着对岸的一片昏黄,纵身跃起,飞至河对岸,人影一闪,飞快地没入漫漫黄沙中。 顾北看着初若桃纵身跃起,立刻飞快的冲出来,却看到初若桃毫发无损的过了河,人影还消失了河对岸的黄沙中。 顾北忙抓着河沿上的枯树根,停在河岸边,回头看了看身后翻滚的忘川河水,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回身朝着长生殿后方的铁索桥跑去。 顾北过铁索桥的时候,初若桃已站在了清弦的客栈门外。 依旧是呆滞的陆晓月开的门,奉的茶。 初若桃在空旷的客栈里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低眉看着陆晓月送过来,放到桌上的茶,忍不住笑出了声。 “哼!”笑罢,自怀里取出忘情酒,放在桌上,像是自言自语道,“真是没想到,清弦居然会为了一颗忘忧草,亲自跑一趟我魔界的曼陀罗山,那么抖还有那么多山怪的山,不好爬吧?” “区区一颗忘忧草,你觉得,我有必要亲自去吗?”清弦说着,自客栈二楼走下来,“再说了,你还真当我不知道你在自家门口动的那点小手脚?” 初若桃回过身来,看向慢慢走过来的清弦,“哦?这么说,是我的人给你送来的?” 清弦走过来,似安慰初若桃一般,拍拍她的肩回道,“在这世间活的太久的好处就是,随处都可以结交到好朋友。”清弦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初若桃笑着问道,“那,烦请告知一下,我们魔族内部何时出了这样一个能上得了曼陀罗山的人才,我好回去给他加官进爵。” 清弦将茶杯推到初若桃面前,“你拿什么做交换?” 初若桃一脸疑惑的看着清弦,“何时打听事也要付代价了?你要抢包打听的生意吗?” 清弦不答反问,视线朝着客栈的门口看过去,“用你的猫做交换如何?” “猫?”初若桃也回身看向客栈门口,见顾北正探着他黑黝黝的脑袋往里看。 “嗯!”清弦点点头,“是啊,这猫在变成人形后,是个模样不错的男人,你不会不舍得吧?” 顾北正要借着这个不大不小的门缝往里钻呢,便觉得耳边一阵疾风刮来,接着就是一个黑色的靴子朝着他门面踢开,顾北想也不想便倒着退出门外,然后便听到“嘭”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初若桃怔怔的看着陆晓月,“你不是对他用了药傀儡吗?”看了一会儿陆晓月,初若桃回身问清弦。 “我何时说过,对他用药傀儡了?”清弦朝着脸上面无表情,却行为怪异的陆晓月,袍袖挥一挥,将陆晓月遣到一边。 初若桃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门外的顾北立刻飞身窜进客栈内,纵身跃上门口的桌子,然后转跳到初若桃坐着的桌上,蹲下来,舔舔爪子,看向初若桃,“你怎会来这种地方?” “与你有关系吗?”初若桃端着茶盏,反问一句。 顾北立刻回道,“怎么没关系,我们是主仆,几万年的主仆!” 坐在一旁的清弦闻言,伸手抓着顾北的一只爪子将他拖到身边,“你与她的主仆缘分呢,早就在被送进药殿之后便断了,要不然,单单是元神归位,又哪会虚弱到小命归西?” 顾北抽回爪子,警惕的瞪着清弦,“你是谁?为何将我家主人拐到这里?” 清弦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朝着顾北摇摇,回道,“首先,我是谁,你在冥府当差许久,应是听说过我的名讳,便不用我多做自我介绍,其次,不是我拐你家主人,而是你家主人有求于我!” 顾北呼哧哧的吹了吹胡子,喉间隐隐有“呜呜”的声音响起,“我家主人怎会有求于你,一个在黄沙这种偏僻地方开客栈的人,会有什么本事?” 清弦也不多浪费口舌,伸手一把抓起顾北脖子上的毛,将他提到怀里,“你都说了,我是在黄沙里开客栈的。”清弦用力抓了抓顾北头上的毛,接着道,“既然黄沙里都能开的了客栈,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顾北,与清弦道,“猫不是交换的东西,不过,可以借你玩一会儿。” 听了前半句,顾北本还觉得初若桃总算是没有污了她“主人”这个名称,然,初若桃后半句话一说,顾北立刻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清弦索性在一旁不嫌事儿大的添了一句,“猫是真猫,这主人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第202章 收回邪魔灵 初若桃见清弦玩猫玩的兴致颇高,便伸过手去,将顾北的头摁在清弦坏里,笑着问道,“还是要烦请清弦老板,告知在下,到底是谁上了曼陀罗山,取了忘忧草?” 顾北左扭扭,右扭扭总算是摆脱了清弦和初若桃的控制,嗖地一下跳到清弦身后不远处的柜台上,看着柜台后的酒坛子舔了舔嘴,盘着身子就势卧在柜台上。 清弦回身看着柜台上的猫,笑着回道,“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了,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上得了曼陀罗山?” 现在的天魔结界不是初若桃所设,她说不说那个人,都已经没有意义,那个人虽然上得了曼陀罗山,却未必能过得了有三光神水的结界。 也就是说,以后,客栈所需的一切来自魔界的药材,都要她自己亲自前往了。 初若桃笑笑,明知清弦不会说出那个人,却还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毕竟,该杀的杀了,该抓的抓了,万一还有漏网之鱼,那,日后还是会成为魔界的后患。 清弦看看初若桃面前空了的茶盏,站起身来朝着客栈二楼走去,边走边与初若桃说道,“我的客栈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烦请冥妃,想清楚了所要交换之物,与我送来,莫叫我找上门去要。” 初若桃侧眸看一眼已经上了二楼的清弦,回过身来朝着顾北摆摆手,与清弦回道,“你未作答,我又何须给你什么交换。” 初若桃的长袖落下时,顾北自柜台上跳下来,走在初若桃之前到了客栈门口,等着初若桃走近了将门打开,才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门口。 初若桃临出门时,回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还是一脸木然的陆晓月,淡淡的问道,“待人倒是随意的狠!” 在冥府还是一副以关心天下为己任的样子,如今,换了一副脸孔,便以为以前就随之消失了吗?难道,他忘了,冥府有个簿子,还是秦夜亲手掌管。 初若桃回了冥府,便又径直到了政殿,见秦夜还在案几前批阅卷宗,便大步上前,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秦夜面前摊开,一言不发,只是把她那只还不算大的手掌尽可能的遮上秦夜正在批阅的卷宗。 秦夜眉头一皱,手中的朱笔折个身,在初若桃手心轻轻敲了一下,“没钱花了?” 初若桃不说话,还是伸着手。 “你要什么?钱,还是人?”秦夜索性放下笔,回过头来看着视线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初若桃。 要个东西还能如此心不在焉? 秦夜伸手在初若桃掌心打了一下,又回身将她拉进怀里,初若桃的视线在漫无目的环视着政殿,心中想着的是陆晓月与清弦之间的真正恩怨。 秦夜这么一拉,初若桃顺势坐在他怀里,若有所思的问道,“我怎么觉得清弦与陆晓月之间不简单啊?” 呵,他还以为她着这小脑袋在寻思什么呢?原来又在琢磨别人家的事。 “烦请夫人,将心思放在夫君身上,可好?”秦夜将头抵在初若桃的鬓侧,笑着问道。 初若桃歪一歪身子,躲开秦夜靠过来的头,百般嫌弃的回道,“你回了冥府以后,心思就没在我这里,我又何苦单相思?” 秦夜顺着初若桃的手看向桌上的卷宗,“你连卷宗的醋都吃?” “你都能吃女人的醋,我怎的就不能吃卷宗的醋?”初若桃说的理直气壮,自秦夜的怀里站起身来,走到案几前,随手拾起一个卷宗,问道,“你将那个什么轮回薄借我看看。” 秦夜蹙眉看着初若桃,说话这么横,完全没有向人借东西时该有的样子。但,怎奈是自己媳妇呢?秦夜自摊手将轮回薄送到初若桃面前,伸手在初若桃的头上敲一下,柔声道,“你可莫乱改啊!” 神仙的命数可与凡人的命数不一样,不是说改就改的,当然,除了他这个轮回薄的掌管者。 初若桃转头看一眼秦夜,视线很快又收回到手里的轮回簿上,边翻书页,边问道,“这里记载的最高修为到了那个品阶了?” 秦夜正翻看着随手抓过来的一个卷宗,手中的朱笔还未提起来,便转头看向初若桃,“最高的品阶,我也没查过,但是上青天的人都不归这个薄子管。” “哦。”初若桃点着头,慢慢绕到秦夜身后,趁着秦夜不注意一把夺过秦夜手中的朱笔,在手中的簿子上飞快的卸下陆晓月三个大字。 秦夜回头看着薄子上那三个红彤彤的大字,笑容立刻滞在嘴边,伸手抢回朱红笔,又抢回轮回薄,看着薄子上初若桃那三个人神共愤的大字,“夫人,你,你说,你这样,要我如何是好?” “怎么了,不是这么找人的吗?”初若桃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秦夜,“难道,我做错了吗?” “没,没有。”看到初若桃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秦夜立刻没了脾气,“是我错了。”我太过于信任你了。 初若桃闻言,立刻笑开了花,指着轮回簿上她写的那三个大字,问道,“那为何陆晓月的资料还未显示出来?” 秦夜伸手翻过一页纸,手指在页面上轻轻划过,陆晓月的前世今生便一条条的列在了轮回簿上,初若桃俯身,趴在秦夜肩头,认真的看着薄子上的记载,看了一会儿后,直起身来,抻个懒腰,不声不响的出了政殿。 秦夜抬头看一眼初若桃的背影,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朱笔,站起神来跟在初若桃身后出了政殿。 由于两人是一前一后,初若桃似乎并没有发现秦夜跟了出来,一出门便蹲在门口,伸手抚上蹲在门边的秦夜的头,低声道,“清弦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呢?我要不要帮她把陆晓月弄呢?” 顾北的头被初若桃揉的甚是舒服,便闭着眼仰起头,很享受的“喵呜”一声,然后眯开一条眼缝,“喵……呜~”在看到站在初若桃身后的秦夜后,后面的余音变得十分的委婉。 初若桃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单手托着腮,若有所思道,“一个身份尊贵的女神仙当然不会放下身段去睡一个男神仙了……” 初若桃说着,便听见顾北哼哼唧唧的道,“嗯哼,天底下有几个初若桃,还是个凡人,便胆大到爬冥君的床。” “闭嘴!”初若桃一巴掌拍在顾北头上,接着道,“老子那是应邀,应邀,懂吗?”初若桃恬不知耻的用手指杵着顾北的头,“你以为我稀罕啊!” “哼哼……”顾北诡异的笑着,回过头来看向初若桃身后。 初若桃眸光一转,看到顾北黑亮黑亮的瞳仁上映照出来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觉后背一阵阴冷。 上一次绿漪公主是被抓个现形,如今背后吐槽,又被抓个现行,看来,这一次罚是逃不过来了。 第203章 和宇阳摊牌 秦夜果然没有辜负初若桃的预料。他伸手提着初若桃的衣领将她提起来,然后打横抱起,嘴角挂着不明深意的微笑,大步朝着冥君殿走去。 “夫人想必是想念为夫的味道了,为夫这就满足你的愿望。” 秦夜一进内殿的门便将初若桃扔在床上,大手粗鲁的撕去初若桃身上的衣服,像一员冲锋陷阵的武将一般,横冲直撞的攻城掠地。 初若桃被折腾的浑身酸软乏累,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一天天净惹人家生气了? 秦夜“吃饱”以后,起身穿好衣服斜倚在床边,修长的腿耷拉在床下,一只手还意犹未尽的留在被子里。 “来人,备热水,供冥妃沐浴!”在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噜声后,秦夜将手自被子里取出来,起身走出内殿,朝着殿外喊道。 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辰,殿门外的鬼卒们才捧了一个比往日大了一倍的浴桶跨过门槛走内殿。 秦夜本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但,抬头看到鬼卒们抬着的大浴桶后,唇角又露出了笑意。 鬼卒们将浴桶放好后,便就地化成了一团雾气飘飘然散去了。 秦夜这才回身将在被子里睡熟的初若桃抱出来,放进浴桶里,然后自己也褪去衣袍,跨了进去。 夫人睡的沉,他这个做夫君的,理应担当起侍奉自己媳妇儿沐浴的重任。 初若桃睡的稀里糊涂的,便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水快要没过颈肩,立刻腾地一下自水中站起来。 “噗!”初若桃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大声喊道,“秦夜,你要谋杀亲妇啊!” 秦夜笑着张开双臂靠在浴桶上,摇摇头甩掉脸上的水,才接了初若桃的话,“为夫好心好意帮你沐浴,你却如此冤枉为夫,实在是让人心寒啊!” 初若桃闻声,低头看向面前秦夜,未着寸缕?再看看自己,也是未着寸缕! “秦夜!”初若桃涨红着脸,随手变出一张帕子来扣在秦夜脸上,“不许你看!” 说罢转身跳出浴桶,飞快地跳,钻进被子里,只露着两个眼睛,警惕的等着秦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夜!” “哪样的?”秦夜不慌不忙取下脸上的帕子,笑问道。 “趁人之危!”初若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个算是应景的词来。 “哦……”秦夜点头,“真是没想到,你也有害羞的的时候” “闭嘴!”初若桃恼羞成怒,随手抓起床边的一只鞋扔向屏风后面的浴桶,“信不信,我再让你回到光棍一个人的时候!” 咕咚一声落水声以后,秦夜批着单薄的衣袍自屏风后面走过来,看着初若桃,“怎么,因为这点事儿,你就要谋杀亲夫了吗?” 初若桃瞪眼看着秦夜身上的衣服,不由抽了抽鼻子。秦夜这是打算来个湿身·诱·惑吗? 初若桃一时看呆了,直接忽视了秦夜的问题。她以前也没少睡·他呀,怎么就没发现她家男人如此出·色呢! 秦夜翻手变出一块帕子,走上前用帕子给初若桃擦擦鼻间的血,笑着道,“这是还想来一次?” 秦夜说着,初若桃挑眉,仰头看着秦夜,“一次哪够?”说着从被子里爬出来,翻身将秦夜压在身下,“看我今天不把你吸干!” 秦夜微微一笑,任由初若桃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与此同时的九重天上,天帝的婚典刚结束,许淼便押着自虎尾山带回来的楚晴进了筑雲宫。 天帝的婚典礼服还未换下,琼枝也穿着行礼时的盛装,两人端坐在筑雲宫的软榻上,男的气宇轩昂,女的端庄秀雅。 天帝与琼枝相视一眼,回头看向站在殿内许淼和跪在许淼身边的楚晴。 “是你杀了酒窖的护卫?” 天帝似有些不相信,又转头看向许淼。 “回……”楚晴颤颤的抬起头来,话到嘴边,又情不自禁的咽了回去。 “回禀天帝,楚晴贪嘴,欲趁着天后不在的时候进酒窖偷吃,却不想被门口的护卫发现了,一时情急错手误杀了两个护卫。”许淼见楚晴低下了头,便出声替她回话,虽然将楚晴故意杀人说成了是失手误杀,但同时也故意隐去了初若桃曾进过酒窖的事,将所有的事都压在了楚晴一人身上。 楚晴吃惊的抬头看向许淼,却见许淼一直看着天帝,未曾看她一眼。 “你当时在星运殿?” 天帝好像更加不相信许淼的话,视线在许淼和楚晴之间来回扫视着。 “我的酒!”琼枝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酒窖里的酒,立刻拍桌而起,大步流星的出了筑雲宫,直奔酒窖。 许淼淡定的看一眼走出筑雲宫的琼枝,回过身来继续回答天帝的话,“回天帝,当时末将恰好经过星运殿,便见一位仙娥哭着跑了出来,经询问才知晓是一位黑子女子擅闯酒窖,还杀了人。” 许淼说着,弯身自楚晴腰间抽下印有药殿标记的木牌,奉到天帝面前,“仙娥说,她看到了这个。” 天帝看一眼许淼手中木牌,挥挥手道,“待天后回来再做定夺!” 许淼便依言退下,回到楚晴身边站着,静候琼枝回来。 楚晴伏在地上,两手抓着铺展在地上的衣袍,牙齿紧咬着,挣扎了许久,终抬起头来看向天帝,欲做辩驳,“天帝陛下,臣……” 然,天帝并没有时间听楚晴说话,反倒是抬头看向筑雲宫的门口,楚晴回身,这才发现,原来是琼枝回来了。 “如何?”天帝亲自迎上琼枝,问道。 琼枝脸色凝重看一眼天帝,“我前些时日新酿的酒不见了。”说罢走到楚晴面前,沉声问道,“你若是拿了什么,烦请还回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盗窃之罪。” 天帝站在琼枝身后本还想问点什么,见琼枝如是说了,便也没再说话,转身坐回软榻上。 楚晴闻言抬起头来,看向琼枝,在看到琼枝眼中的怒色后,又瑟瑟的缩回头来,“回,回禀天后,我没有偷酒,我真的没有进过酒窖!” 琼枝抬手指着门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星运殿的仙娥会冤枉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人?” 楚晴忙回过头去,便见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仙娥,那仙娥连看着她的时候都没有丝毫惧色,显然是她在酒窖动手的时候,真的被她看到了。 现在,已经不是进没进酒窖的事了,而是,她在星运殿杀人的事有人亲眼目睹了,她便是百口也难辨了。楚晴无礼的瘫软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抬头。 琼枝见状,眸色一暗,声音又狠戾了几分,“说,你将本宫的酒藏到哪里去了?” 楚晴猛地意识到,琼枝从头到尾在乎的都不是那两个死了的护卫,而是她酒窖里的酒。 第204章 墨莲生红叶 “天后,天后饶命,我真的没有进酒窖,我真的没有啊!”楚晴说着,声音慢慢变的越来越高,最后,哭着爬到琼枝身前,拉扯着琼枝的衣裙,哀求起来。 琼枝看向许淼,转而又看向作证的仙娥,最后回到天帝身边坐下,脸色变的阴冷,与身边的天帝说道,“杀害天宫护卫,窃走星运殿仙酿,拒不认罪,全听天帝决断。” 楚晴闻言,哭喊着还要朝琼枝扑去,被许淼一把抓着,扔回到地上,接着便听到天帝说道,“今,楚晴虽犯死罪,但,念在楚家楚勋在任职期间立了大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将罪犯楚晴押刑台,剔除仙骨,逐回虎尾山,永世不得修习仙法!” 天帝话音落罢,许淼便回身朝着宫门口的护卫唤道,“来人押往刑台!” “天帝,天后,我冤枉啊,我没有偷酒……”楚晴知道杀人的罪是不能豁免的,但,酒窖她真的未曾踏进,便趁着护卫上前来押她的时候,又往前蹭了蹭,试图再抓着琼枝的衣袍,球球情。 许淼唤进来的护卫不顾楚晴的哭喊,在楚晴的手快要抓着琼枝的衣袍时,押起她的肩,将她架起来,大步出了筑雲宫。 许淼正要回身随着押楚晴的护卫一同离开筑雲宫时,听到身后响起天帝的声音。 “许将军留步。”天帝的声音很冷清,听的许淼心头一颤。许淼回过身来,搭手弯身行礼,便听见天帝接着说道,“此事是否与秦夜有关?” 许淼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天帝,正要会回话时吗,听见琼枝道,“婚典快要结束时,你将秦夜寻到殿外,便是为了此事吧?” 许淼忙弯身回道,“回禀天帝,并非是因为此事,而是,末将发现冥妃在前往鹿云宫的回廊里与西海绿漪公主相会,便特意知会了秦夜殿下一声。” 天帝和琼枝听后相互看了一眼。 许淼立刻接着道,“毕竟,秦夜殿下心紧他的夫人,是天上地下人尽皆知的。” 看着天帝和琼枝眸中的疑虑慢慢退下,许淼暗暗松了口气。 “酒窖中到底少了哪个新酿的酒?”天帝回身看向琼枝。 “忘……”琼枝正要回话,见许淼还未退下,便朝着许淼摆摆手,待许淼退出宫门后,才与天帝说道,“忘忧酒。” “忘忧酒?”天帝微微挑眉。 便听见琼枝接着道,“对,偶然得了一颗忘忧草,便酿了一壶忘忧酒,以备不时之需。”琼枝的话,说的楞模两可,天帝凝眉看着琼枝脸上的神情,片刻后,转身目视着空荡荡的宫门口,心中若有所思。 当初琼枝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回来后忽地像变了个人一般,就连他们之间的那份情,都是初若桃从中做了慌,才促成的。 忘忧酒,哼,应当是忘情酒吧! 天帝回过身来看着琼枝道,“看来朕还是要将秦夜夫妇传来九重天,重谢他们才好。” 琼枝慢慢回过头来,袍袖一卷,“谢媒人,这是民间的风俗,我们倒也可以学习一下。” “来人,宣冥君携冥妃,登九重天,收受朕与天后的携礼。” 天帝等着琼枝说完,当即朝着候在门外的宫人唤道,宫人领了旨,忙马不停蹄地朝着丰都城而去。 冥府,冥君殿内殿。 浴桶里的水已经没有了刚送进来时的热气腾腾,疲累了的初若桃和秦夜还未从榻上起来,便听见内殿门外顾北唤道,“天帝和天后传来旨意,要二位洗洗涮涮,上九重天领赏。” 初若桃将陷在秦夜臂弯里的头抬起来,看一眼秦夜,问道,“你做了好人好事?” 秦夜摇头。 “那是我做的?”初若桃自言自语,但,想想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又自问自答道,“不对,他总不会因为我偷拿了一壶酒,来重谢我吧?” 秦夜扶着初若桃的头,将她扶起来,然后放在床上的软枕上,才起身下地,穿了衣服,出了内殿,看向蹲在内殿门口的顾北道,“传旨的人呢?” 顾北正无所事事的舔着自己的猫爪子,秦夜忽然出现,惊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身子也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一步。 “在门外候着。”看到是秦夜后,顾北回身看向外殿的大门。 秦夜看一眼顾北,转身朝着殿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宫人,“仙官还未离去啊?正好本君有一事向仙官打听。” 宫门回身,忙作揖回道,“殿下请讲。” “天帝在传唤本君之前,是否见过什么人?”初若桃担忧的正是秦夜所担忧的,毕竟,那一一壶忘忧酒,来之不易,琼枝寻不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宫人闻言,回道,“有,在传唤殿下与冥妃之前,断了一个杀人盗窃的案子,罪犯楚氏楚晴被被罚剔仙骨,禁入九重天。” 宫人说完话,便看见初若桃自殿内走出来,忙搭手朝着初若桃行礼,“见过冥妃。” 初若桃也听到了宫人适才与秦夜说的话,便朝着他摆摆手,问道,“天帝是如何知道杀人盗窃一事是楚晴所为?” “多亏许将军巡查路过,及时发现,将她抓获!”宫人说的十分激动,脸上毫不掩藏对许淼的崇拜之情。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许淼?” “嗯!”秦夜点点头。 两人只是两个字问,一个字答,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宫人看的迷迷糊糊,秦夜便朝着宫人摆手道,“你回吧,本君与冥妃随后便到!” 旨意已传到,宫人便也功成身退了。 “许淼从中做了手脚?”初若桃看着宫人转身离开,方低声问秦夜。 秦夜应道,“有可能。”秦夜说着,伸手将手臂搭在初若桃肩头,搭手回过来揪一下初若桃的鼻子,“你去了一趟朝露山,收了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秦夜实在是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许淼,“走了一趟九重天就收了一个盛情厚意的绿漪公主。” 闻着秦夜满嘴的醋味,初若桃笑着张开嘴,一口咬上秦夜还未拿走的手指,狠狠的咬了一下,才松开嘴,回道,“你说说,我想交个好朋友,你都不许,难不成想让我日后都只跟你一个人过往?” 秦夜点头,“可以。” 初若桃推掉秦夜的手回道,“琼枝若是知晓我与许淼之前的事,定会想到是我拿了她的忘情酒。” “那是谁拿了你体内的那个元神?”秦夜似乎早就知道了琼枝对她动了手。 初若桃回头看了一眼秦夜,随后走到外殿的软榻上抱起趴在软榻上休息的顾北,“这个九重天的赏,你姑且自己去领吧,我有要事,需要回一趟魔界。” 第205章 宇阳要谋反 秦夜见初若桃将顾北抱在怀里,便立刻上前一把抓着顾北脖子上的毛,将他抢过来,回身便扔出冥君殿,朝着顾北飞远的身影,说道,“以后未经允许,不得……” 秦夜说到一半,看一眼初若桃,又朝着初若桃道,“未经允许,不得再抱他!” “他是猫。”初若桃道,“猫的醋,你也吃?胃口也太好了吧?” 秦夜的嘴角歪一歪,不由分说拉着初若桃出了冥君殿,朝着丰都城走去。 “说!先回魔界还是先上九重天?”站在鬼门门口,秦夜紧紧拉着初若桃的手不送开。 初若桃毫不犹豫的回道,“先回魔界!” “好!”秦夜应道,便扯着她直奔云端。 秦夜如此任性,初若桃也是十分无奈。想想,普天之下,敢将九重天天帝的旨意放在第二位的,便也只有秦夜了。 然,她现在急着回魔界,也正是因为琼枝酿造忘情酒所用的忘忧草,那位上得了曼陀罗山的神秘人,一日找不出来,她着魔界还是不得安生,再有就是,天帝大婚前一天,她与秦夜走的急,被关押的宇阳还未处置,时日久了,也是后患无穷。 况且,那些之前被邪魔灵力浸染的魔族将士,虽已经全部恢复正常,但,他们毕竟是与宇阳共事了数万年之久,她不觉得,她只凭着一个魔尊之位,便可抹去士兵们与宇阳朝夕相处的情感。 天魔交界处,那个水月设的独特的结界在日光下,散着波光粼粼的水纹,透过水纹,初若桃可看到结界内魔界的秀丽江山。 初若桃率先穿过结界,回到魔界,秦夜紧随其后。不多时,两人便立在了魔君殿的门口,看一眼门口新增的两个殿卫,推门而入。 便见水月横尸一样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身边的地上摆满了小酒坛,且,酒坛全是标有琼枝特殊的标记,看来是以前在九重天的时候偷拿的。 “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夜走到软榻边,踢一脚其中一个空酒坛,然后弯身将水月手中的酒坛拿过来,放在耳边晃了晃,是空酒坛了,果然,与初若桃在一起久了,每一个不爱酒的,便笑着道,“还真是一窝都是酒鬼!” 初若桃抬眉狠狠瞪一眼秦夜,走到软榻边,抬腿提了水月一脚,唤道,“喂,来新酒了,要不要尝尝?” 躺在榻上的水月耳多快速的跳了跳,接着整个人便从软榻上弹起来,迷蒙着双眼,探出两只没什么意识的手,摸索道,“在哪呢?在哪呢?” 初若桃走过去,伸手在他后脑勺落下一巴掌,回道,“这呢!” 水月闻言,眼睛一亮,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初若桃,“娘亲,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吃喜酒吃的将我忘在这里,不要我了……” 水月说着,瘪着嘴,十分委屈的凑上前,张开双臂便要与初若桃来一个拥抱。秦夜眼疾手快,一把抓着水月的后衣领,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水月的手缩回来,回身搭在秦夜肩上,“谢谢爹爹提醒!” “噗!”初若桃闻声,忍不住笑喷了。 当初在冥府,刚刚捡到水月时,他朝着初若桃唤娘亲,朝着秦夜唤爹爹,两人都未曾有过别扭的感觉,便是如今,水月唤初若桃一声娘亲,初若桃也应的十分顺嘴,倒是,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爹爹”,属实吓人的狠。 秦夜眉头一皱,用力将水月自怀里推开,举手道,“可别,您这高级别的神兽,不知已在这世上活了多久,如此唤我,难不成是想折我的寿?” 水月被秦夜一推,一脚踩在自己扔在地上的酒坛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面摔去, 初若桃见状,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摔在地上,又不能伸手去扶,便随手变出来一个厚垫子,铺在水月身后。 “我……”水月惊呼着,跌进软乎乎的垫子里,躺在垫子上,正好可以看到站在垫子旁边的初若桃,咧嘴笑道,“还是娘亲好。” 秦夜挑眉坐在软榻上,袍袖一挥,将水月身下的垫子又不声不响的变走了。水月身下没有了垫子,整个人又跌在地上。 地板上的阴凉很快穿透水月薄薄的衣袍,“你,你这个心思歹毒的男人!”水月坐在地上,回身指着秦夜道。 初若桃扶着水月站起来,问道,“我们走的这几日,你一直都躲在这里饮酒吗?” 水月扶着腰,回头看向初若桃,“没有啊,该做的指示都做了,除了,除了牢里的那个宇阳左使还未处置。” “没有不管就好。”初若桃就是担心水月坐吃等食,不懂处理一些政事,耽误了族内的一些大事。当然,便是大事,水月能处理的自然也大不到哪去。 “你现在去将几位掌事唤道殿前,我有事吩咐。”初若桃抬腿踢一脚软榻前零零散散的酒坛,吩咐完水月后,又朝着殿门口的殿卫唤道,“来人,将这些酒坛子收走。” 水月出门去传话,殿卫进门收拾酒坛子,初若桃则迈步走到大殿的后门处,自后门望向大殿的后侧。 魔君殿的后侧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内又一座假山便是依着曼陀罗山的样子造的。曼陀罗山,忘忧草,这个为清弦提供魔界药草的人肯定还在魔界。清弦从来不白拿别人的东西,这便可以证明,此人在魔界的日子,过的一定十分优裕。 看来,要查的还不只有他们这些有要职在身的人。 初若桃回身看向跟过来的秦夜,问道,“要是你,有一身本事能拿到世上顶好的东西换来钱财,你会悬着如何藏身?”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秦夜回道,“你是想到了什么?” “这一次,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水月传完话回来后,各掌事随后也聚在了魔君殿前,如以前一样,只在殿前,不进殿内。 “目前,西南曼陀罗山是谁的分区?”初若桃看着尤英、卓西,还有那个未曾与她报过名讳的掌事问道。 尤英与卓西相视一眼,一同转头看向战在身边的另一位掌事,随后便见这位掌事向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回道,“回禀尊上,西南是属下的掌区。” “掌事贵姓?”初若桃侧眸问道。 “回禀尊上,属下曹延。”曹延搭手回道。 初若桃哦一声,接着道,“好,从即日起,曹掌事亲自带队护卫曼陀罗山,可有异议?” 曹延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晓违令不尊的下场,忙俯首领命,“尊令。”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初若桃看着曹延退下,看向尤英和卓西,“尤英这些时日便劳烦多处理一个区域的事务,卓西,本尊先暂时调他去别处几日。” 第206章 造反遭压制 “谨遵尊上金令!”尤英与卓西像往日一样,异口同声的回道。 初若桃看向卓西接着道,“你带可靠的人,在曹掌事外围做一个二次包围圈,记住,无论何人,许进不许出。” “尊令!”卓西领命退下,尤英见初若桃已安排完,便也转身退下。 初若桃回到殿内,看向水月,“你的水幻影在魔界可以撑多久?” 水月惊愕的看着初若桃,“你怎知我有水幻影的术法?” “莫废话!” 水月见初若桃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回道,“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两天左右。”说罢又嬉皮笑脸的补充了一句,“像这里,后院便有水池,应该能坚持一两天。” “好,如此,白日里活的魔尊便由水幻影来做,夜晚休息的魔尊,你变化一个出来便可。”初若桃说罢便要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嘱咐水月道,“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踏入魔君的半步!” 水月点点头,看初若桃快要走到秦夜身边了,忙大声唤道,“你去哪?” “抓贼!”初若桃回头看一眼水月,伸手拉过秦夜的手,“莫忘了你的水幻影,”初若桃朝着水月记一下眼睛,瞬间变化成了一团雾气,自后殿的门口飘出去。 接下来便是放个假消息,坐等鱼儿上钩了。 初若桃和秦夜在天魔交界处换了副模样,装作才进魔界的样子,借助魔界的传音鸟,将收忘忧草的消息自魔界的边境朝着境内的各处集市散去,然后又换了副面孔,朝着西南曼陀罗山而去。 传音鸟不仅会传信,还会由眸中的留影即将托信者的模样传出去,也就是说,只要那个人见到传音鸟,便会认为是清弦再次来寻忘忧草,便一定会前往曼陀罗山,采摘忘忧草。 到时候,即便他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初若桃布下的几层局。 初若桃和秦夜躲在曼陀罗山下入山口旁边的隐蔽处,静等大鱼上仙。 就在大家都进入状态,在线等神秘人自投罗网时,初若桃忽地想起来关押在牢中的宇阳,立刻扯着秦夜道,“快,你去牢内看着宇阳!” “什么?”秦夜不敢置信道,“你让我做魔界大牢的牢头?” “怎么?不愿意?”初若桃问道。 秦夜不甚情愿的转过身去,“龙族岂有进牢狱的!” “好啊,那你想出一个,你不用去大牢,又能困得住宇阳的办法?”初若桃就势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抬头看着自家男人一脸傲娇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见秦夜不肯妥协,便提议道,“那这样吧,你去水月那骗一个空心的冰凌精去,用冰凌精封住大牢,谁也休想出去!” 秦夜想了想,“这个主意不错!” 秦夜说罢,转身化作一道雾气飘上天空,朝着魔君殿的方向而去。 若是要他专门去看那个大牢,他又怎么能放心的下初若桃一人在曼陀罗山,那曼陀罗山上的山怪可不是吃素的。 秦夜到了魔君殿的时候,水月的水幻影造出来的两个影子还在墙边的床上聊天,水月自己依旧是斜躺在软榻上,饮着酒,发着愣。 秦夜條地出现的时候,水月惊得一个骨碌,掉在地上,见初若桃并没有与秦夜一同回来,才松了口气,翻身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问道,“不知冥君大人有何要事?” “你娘亲有事要你去办。”秦夜看一眼软榻前又滚了好几个酒坛子,回道。 “哦。”水月哦一声算是答应了。 “你用你的冰凌精,将大牢封起来,就是那种封门不冻人的便可。”秦夜生怕水月误会,便将“大牢封起来”几个字着重解释了一遍。 水月点点头,看着秦夜变成自己的样子后,才旋身消失在殿内。 魔界的大牢,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水月领了命,自然就得办事,只是到了大牢外时,才发现,这大牢就是建在一处水潭内,水潭,水月皱着眉看着水潭,这冰凌精若是放上去,整个水潭都会冻起来,初若桃还要他不伤人,这都要如何才能坐到? 看来也只能靠着控制灵力来控制冰凌精的扩展范围了。 水月伸手将冰凌精抛上半空中,掌心的灵力也随之冲向冰凌精,接着,冰凌精便化开,变成一个超级大的冰花罩子,将大牢罩在其中,冰花罩在触及到大牢周围的水潭后,水潭上面立刻结成了白色的冰层,冰层迅速的朝着大牢的墙面蔓延。 水月看着水潭面上的白色冰层碰到大牢的墙壁时,立刻仰起头来,合上眼,用灵识探至大牢的内部。 过了好一会儿,水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变出一张白色的纸张,手指在纸张上飞快的写下几个字后,转身消失在大牢前。 回到魔君殿后,水月一言不发的翻身倒在软榻上,随手翻出一个小酒坛子,接着喝起来。 秦夜皱皱眉,问道,“你在洪荒时,可曾饮过酒?” “没有……”水月回答的有气无力,显然是适才的那个冰凌精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第一次饮酒是在冥府的冥君殿,看娘亲饮的十分香甜,便也尝了一口,果真是香甜如斯。”水月说着将酒坛子放到嘴边,轻轻嗅了嗅,合着眼很是享受的说道。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回身化作一阵雾气自后门飘向曼陀罗山的方向。虽然他家初若桃特别爱喝酒,但,谁让他那么喜欢人家呢? 秦夜回到曼陀罗山的时候,初若桃还是靠在路口的那块大石头边上,手里捏着酒囊,百无聊赖的饮着,完全不怕喝醉了,无人应对那个上曼陀罗山的人。 秦夜走过去,踢一脚初若桃,低声问道,“你怎的那么心大呢?只你自己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坐在这儿饮酒,就不怕浓烈的酒味将那上山人惊到?” 初若桃闻言,举起酒囊看一眼,又看了看身前高低不齐的草丛和树丛,觉得秦夜说话也不无道理,便,将酒囊盖上,重新塞回腰间。 秦夜看初若桃不喝酒了,便提了提袍角,弯身与初若桃坐在一处,长臂环过初若桃的肩,将初若桃的头摁在自己肩头,声音柔和道,“若是酒醉困乏,便倚着歇息一会儿。” 初若桃侧眸笑笑,依言斜靠在秦夜的肩头,慢慢合上眼,“你说,我怎的就学不来那些千金小姐的文静模样呢?” “学不来便不学。”秦夜淡淡回道,自身边的草丛里揪了一棵小草,将草尖探至初若桃鼻尖,时不时用草尖扎一下初若桃的鼻子。 初若桃被草尖扎的鼻子十分刺痒,便挥手夺过秦夜手中的小草,问道,“那怎的就会看上我这种没什么正经样子的女人呢?” 第207章 门与窗之别 “没正经样?”秦夜转眸认真的看着初若桃,唇边的笑挥之不去,“爷就好这口,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初若桃故意用小草扎了扎秦夜的耳蜗,然后又将头倚在秦夜的肩头,“你我怕是最为匹配的怪脾气了。” “为何这么说?”秦夜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们互相喜欢啊!”初若桃眨眨眼,视线朝着不远处的上山路口看一眼,飞快的伸手掩上秦夜的嘴。 秦夜随着初若桃的视线,看向入山口,果然见有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人鬼鬼祟祟的朝着山上行去。初若桃正要起身去追的时候,秦夜拉着她,摇摇头。 初若桃虽不解,却还是依言退回了树丛里,与秦夜一同蹲着身子,视线继续集中在入山口处。 不大一会儿,入山口处又上来一个人,也是身着黑色斗篷,与适才的那人一模一样,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便见秦夜摇摇头,两人再次藏在树丛后,继续等着。 这一次相隔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再来,初若桃正要起身朝着山上追去时,秦夜又一把将她拉回树丛后,随后便看见入山口处一同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秦夜拉着初若桃的手紧了紧,迈步跟上最后上山的三人,才走了几步,秦夜忽地又停下来,拉着初若桃再次退回到树丛里。就砸初若桃要与秦夜的说话时,山下的路上又出现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初若桃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那人斗篷下的衣着面料,还有那人的行为举止,然后回头看一眼秦夜,与秦夜一同快步追上那人。 初若桃前段时间那么大规模的回收邪魔灵力,定是那个时常为清弦供药的人身上也染了邪魔灵力,否则,上个山也不会如此警惕。 初若桃跟在那人的身后,跟了一会儿后,为了防止他与前面的人会合,便故意快了几步将他拦了下来。 那人见有人拦路,便想要转身逃开,初若桃见状,忙使了一个定身咒,那人便被定在了原地。初若桃立刻迈步上前,用力扯下那人的斗篷。 黑色的斗篷落下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宇阳?”初若桃大惊道。 秦夜拦的是退路,听到初若桃的惊呼后,立刻走到初若桃身前,一脸防备的看着宇阳,“你不是在大牢吗?” 宇阳一眼不发,只是斜着眉眼,看着初若桃笑了笑。 这笑容让初若桃像想起了什么,忙回身朝着刚才上山的几人追上去。 秦夜见状,也跟着追上去。两人追了好久都不见适才上山的那几人,无奈,初若桃只好旋身腾至半空中,将自己暴露出来,俯视着山上各处,寻找着那些比较显眼的黑色斗篷。 终于,在山下,看到了那几人下山的踪迹,初若桃立刻飞身朝着那几人冲过去,更是唤出战刀,率先冲到了那几人的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初若桃身形落下时,秦夜也随后赶到,见初若桃眉头蹙着,气的不轻,便挥袖用灵力将那几人的斗篷一并掀起,待见到那几人的容貌时,初若桃和秦夜愣了。 这几人竟都是魔君殿前的熟面孔,更有一位是水月亲手救下的曹延,秦夜不由分说一把将曹延揪出来,推倒在初若桃面前,冷声道,“魔尊信的着你,才让你围着这座山,你竟干起了监守自盗的事情。” 初若桃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后,落在身前的曹延身上,纤手一伸,掌心便出现一团黑色的灵力,直杵杵朝着曹延的门面袭去。 曹延躲闪不及,被黑色灵力打个正着,禁不住吐一口鲜血,瘫在地上,但依旧是一言不发。 “说罢,你想要怎么死?”初若桃的视线看着曹延身后的几人,却是与进前的曹延说话。 曹延抬起头来,正要说话,便见眼前一道亮光飞快的闪过,颈间便多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来,曹延死不瞑目的向后倒去,曹延身后的那几人见状,忙跪倒在地上,唉声求饶。 “求魔尊饶我们一命。” “求魔尊饶我们一命。” 一共才四个人,喊声便吵的初若桃耳边嗡嗡直响。 “我们好像还是找错了人。”秦夜看一眼跪倒在地上的几人,走到初若桃身边,低声道。 初若桃伸手将处置了曹延的战刀收回手中,侧头看向秦夜,“我知道,他若是能出的了尤英的那个包围圈,我心中便有了结果。” 秦夜恍然,挥手朝着那几个求饶的人抛出一道灵力,片刻后便见那些人身上的灵力飞快的四散开,人也软趴趴的昏迷在地上。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如此可好?”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未理会那些被除了灵力的魔族士兵,与秦夜一同朝着尤英所处的位置走去。 初若桃于尤英有救命之恩,宇阳身上还中了水月的寒毒,灵力并不是尤英的对手,现在要看的,便是尤英会不会放宇阳离开。 初若桃和秦夜一同到了尤英所在的包围圈,还未走近,便听见尤英高亢的声音,“宇阳,你当初背叛魔尊,理应在在狱中好好反省,等待惩罚,如今又私自上曼陀罗山,盗取忘忧草,伤了众多守山的山怪,本掌事定要将你缉拿回去,好于魔尊有个交代!” “给魔尊交代?你是如何成为殿卫,如何接触到魔尊的,你自己心里一点数没有吗?” 这个一听便是宇阳的声音,骄横中说话温吞吞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浮动异常的信息。 “你还说,若不是你命我去人间抓捕那些逃逸的人,我又怎么会染上邪魔灵力?那些日子,邪魔灵力日日蚀我身心,若不是魔尊,我怕早被邪恶灵力侵蚀的不成人样了!”尤英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有些急躁的厉害。 “那也是拜魔尊所赐!”宇阳的声音很轻,说的好像与他自己无关一般。 初若桃终是忍不住,迈步走了出来,“当年我是因何出了九重天,又是用什么设的结界,你全都知晓,数万年过去了,一直平平静静的,怎的近日琼枝酿了忘情酒,人间便有染了邪魔灵力的魔族人?”初若桃走到宇阳身边,抬手拍了拍宇阳的肩,笑着问道,“在清弦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吧?”否则身体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 宇阳回身看一眼初若桃,笑道,“魔尊果然是魔尊,思虑的还真是周全。” 秦夜的视线紧紧缩在宇阳身上,见他手在身边微微动了一下,便迅速将初若桃拉到身后,回手便唤出了蟠龙枪。 “铛”的一声! 秦夜毫不犹豫挥出一枪,怒道,“本君的心头肉,其实你可以伤的!” 蟠龙枪扫向宇阳的时候,宇阳整个人便凭空消失了,接着便听见头顶传来宇阳不屑的声音,“你一条万年的小白龙,想要与我斗?” 第208章 秦清怀孕了 宇阳说罢,转身看向初若桃,接着道,“魔,就应该有个魔的样子,你倒好,好好的魔尊不做,为了一个男人舍弃前身,堕入轮回,做了守护天族的战神!” “本尊与先神的约定,何时轮到你来议论?”初若桃冷声问道,声音平静的出奇。 初若桃仰着头,看向半空中的宇阳,秦夜警惕的看着宇阳,将蟠龙枪挺在身前,防备宇阳再出阴招。 “果然是嫩的很,也不知魔尊是如何放下先神与这么一条小白龙结了缘?”宇阳又是轻笑着,温吞吞的声音,与适才和尤英说话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初若桃掌心朝着地面一推,一团黑色的云雾自脚下腾起,将初若桃托自与宇阳一同的高度,面无表情的看向宇阳,“你都说了,魔便该有魔的样子,你不走魔道,还污蔑本尊偏离本心?” 宇阳仰首哈哈大笑起来,“你说说你,变心变的挺快,却还不忘旧情的守着和人家的约定,你觉得对这位天族的小白龙公平吗?” “你莫要胡说!本君与魔尊的缘是三生命定,你一个只会利用别人的人,怎会知晓情的真意!”秦夜也旋身站到初若桃身边,一手举着枪,一手将初若桃护在怀里。 “三生?”宇阳反问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位的转世?” “与你有关系吗?”初若桃打断宇阳的话,伸手唤出弑神戟,“你既犯了错,又不知悔改,今日,还一错再错,本尊便是赏你个魂飞魄散吧!” 宇阳闻言,眸色一便,忽地又笑道,“你看看,你手中的兵器,一个弑神戟,一个束魂伞,一个战神刀,可有专门对付魔族人的?”宇阳说着,像是颇为语重心长的模样,“你本就是魔族人,却用对付外人的神器来对付自己人,你觉得你对得起你的族人吗?” “族人。”初若桃重重地念了一遍这个词,然后抬眸看向宇阳,“好,几日起,本尊便将你逐出魔界,永世不得踏入!” “如此,我便是杀他,也不会引起魔族和天族的误会吧?”秦夜突然插嘴道,将初若桃拦在身后,提着蟠龙枪上前一步,看向宇阳,“你几次三番污本君爱妻的名声,适才又动了杀念,本君又岂能容你走出水月的三光神水结界?” 秦夜说罢,便提枪指着宇阳,一道泛着白色光泽的灵力自枪头窜出,直奔宇阳门面,“本君的蟠龙枪,今日是第二次杀人,你应感到荣耀才对。” 秦夜说着,挥枪刺出,便见宇阳再次原地消失,人影一晃,朝着天魔交界处飞去。秦夜回身看一眼初若桃,却见初若桃早已紧追着宇阳而去,他赶忙提枪追上,心中十分懊恼。 自己的媳妇,自己都不能保护,日后还如何出门见人? 地上的尤英和负责围剿宇阳的士兵们也望向天魔交界处,“保护魔尊!”尤英挥一挥手中的剑,朝着身后的士兵喊道,众人立刻高声应和道,“保护魔尊!保护魔尊!” 为数不算多围剿小队,喊着响亮的口号,一路朝着天魔交界快速挺近。 宇阳的灵力似被洗涤了一般,碰到水月的三光神水结界,竟也只是咧了咧嘴,随后便要赶在初若桃和秦夜追来之前穿过结界,逃往结界的外面。 “要去哪?”一个冷的足以让空气凝成冰的声音在结界下方响起,宇阳低头望向脚下,见水月立在结界前,手中抓着一个泛着白霜的圆球,问完话后,便回手将白色的圆球摁在结界上,接着,宇阳便眼睁睁的看着水月寸步未移,便将他困在了结界上。 宇阳就像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苍蝇,不停挣扎着,却又挣不脱,甚至有些粘的更紧。 初若桃和秦夜赶到时,宇阳还在白冰中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 初若桃收起弑神戟,两手环胸走到宇阳身边道,“其实你早在水月冰封大牢前,便逃了出来,于是,我也与水月下了一道哑令,神识所到之处,并无你的气息,你说,你会在哪里?” 秦夜自初若桃身后站出来,提着蟠龙枪道,“西王母下了令得,你要过刑台,再坠修罗,看来,你还是莫过刑台,也莫坠修罗了,在这时间修行数万年之久,将都未能看透修行本质,还在害人害己,倒不如早日化作着尘世间的一粒灰尘的好。” 秦夜说着,蟠龙枪的枪头上迅速聚起一团白色的灵力,待白色灵力聚多时,秦夜便将枪头朝着宇阳刺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宇阳连带着白色的冰层一并崩裂成碎片。 所有碎片落下后,一个亮晶晶的黑色圆球骨碌碌跌落在结界前的草地上。 水月正要弯身去拾,便听见初若桃大声喊道,“莫动!” 随后便见初若桃自半空走来,弯身捡起地上的那颗珠子,道,“邪魔灵力的精粹,除了我,谁都碰不得。” “为何?”秦夜收起蟠龙枪,又变成了往日的那副模样。 初若桃将黑珠子放在掌心,运起灵力,不多时,便见初若桃周身的黑色灵力都齐刷刷朝着黑色的珠子涌去,直到最后一丝不剩,然后又见那黑色的珠子很快又在初若桃的掌心,凭空消失。 秦夜不解的正要问初若桃为何珠子会消失不见,却见初若桃回身看向他道,“我终于知道,为何我无法催动束魂伞的咒语了。” 秦夜挑挑眉,“这个?” “嗯。”初若桃点头。 水月在一旁一手拿着酒坛,一手叉着腰看着秦夜和初若桃像打哑谜一般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喝的多了,便直觉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 初若桃和秦夜话未说完,便听见身后咕咚一声,回身就见水月整个人直直的朝后倒去,眉眼间似还有些笑意一般。 “这小子,整日都缩在魔君殿酗酒,这幅模样与初回来时一模一样,一看便是酒醉了!”初若桃说完话,见尤英带着士兵朝这边走来,便朝尤英招手道,“快将水月送回魔君殿,给他注意些醒酒的汤水,多灌些,灌到清醒为止。” 闻言,秦夜便有一种初若桃要呛死水月的错觉,但转而一想数月本就喜水,多灌点汤说不准对他恢复灵力有帮助。 尤英带着人将水月抬回魔君殿,初若桃随后又在魔君殿前于尤英和卓西重新安排了职位,直接晋升为左右使,取消魔族的掌事一任,所有事宜均先交由尤英或者卓西过目。 将政务重新安排好后,初若桃将烂醉如泥的水月扔给了尤英和卓西,再一次随着秦夜离开了魔界。 天帝下了旨,要他们夫妇二人去九重天领赏,单不说这赏是真是假,便是楚晴被判定盗窃杀人罪一事,初若桃便好奇的很,许淼是如何做到让天帝和琼枝都信楚晴杀人盗窃,要知晓,只是天帝那条老龙的心机便是很难对付的。 第209章 初若桃偷酒喝 初若桃随着秦夜上了九重天,还未过天门,便听到天门外换岗的天兵议论着楚晴被遣送回虎尾山的事,初若桃一时好奇便凑过去问道,“楚晴现在是否还在九重天?” 一个天兵回过身来,看到了站在初若桃身边的秦夜,忙搭手行礼道,“见过秦夜殿下。” 秦夜点点头,将初若桃的问题再问了一次,“楚晴可还在九重天?” 天兵闻言,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初若桃,然后搭手朝着秦夜回道,“楚晴此时尚在刑台受刑,不过,天帝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且行完刑后,便立刻逐出九重天,永世不得踏入。” 初若桃侧眸看向秦夜,“天帝这是要断楚家的路?” “不会,楚家的傀儡术在排阵应用中还是颇占优势。”秦夜说着,与初若桃一同转身朝着筑雲宫走去。 秦夜当初之所以将楚家举荐来九重天,为的就是将楚家的傀儡术用在远攻战术中,如今,初若桃又举荐了许淼,许淼的阵法加上楚家的傀儡术,便是伐战的一大利器。 秦夜和初若桃进了筑雲宫的时候,天帝并不在筑雲宫,不用想,秦镜和初若桃也知道他去了哪,便也不用宫人领路,兀自相携着朝星运殿而去。 进了星运殿,便见大殿的后侧墙根处围了许多人,两人默不作声的凑上去,便见墙角跟站着一个身着粉衣的仙娥,众人对她指手划脚的,好似那个仙娥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两人正疑惑地时候,琼枝和天帝自酒窖出来,正由通往酒窖的长廊里朝着这边走来。 “秦夜携妻来恭祝,叔叔婶婶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你们也好早日清闲。”秦夜牵着初若桃远远的朝着天帝和琼枝走过来,见面便与初若桃一同,弯身搭手的,眉眼间尽是笑意。 天帝眉头微微一蹙,转眸看向琼枝,见琼枝面无表情,便又回过头来看着秦夜和初若桃道,“你们在朕的大婚典礼上忽然中途离席,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秦夜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也可以挑他们的理,谁让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孝敬老人! 孝敬老人?想到这个词,天帝立刻意识到自己用错了,不知不觉得脸上浮上尴尬之色。 “初若桃,我酒窖的酒,是不是你拿的?”琼枝比天帝还要直接,不等天帝御秦夜说完话,便朝着初若桃问道。 天帝和秦夜的视线一同转向琼枝,见琼枝眸色甚是不满,接着又看向初若桃,便见初若桃笑着道,“你什么时候丢的酒?” 初若桃闻言,上前一步,拉起初若桃的手,厉声道,“本宫现在是天后,你莫唬我!” 初若桃摊手,回身看一眼秦夜,回道,“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秦夜,他是因和中途立刻你们的大婚庆典的?” 琼枝转眸看着秦夜问道,“你说!” “家丑不可外扬。”秦夜说的十分痛心疾首,大手抹了一把脸,还伸手将初若桃的头摁下去,朝着天帝说道,“是她见人家西海公主貌美,便屁颠屁颠的追了出来,我也是不放心,才跟出来的。” 天帝挑眉看一眼初若桃,道,“不对吧?酒窖丢酒是在大典开始之前吧?” “哦。”秦夜恍然道,“你也看到了初若桃得装扮,为了不留遗憾,她被仙娥们困在梳妆台前数个时辰,很是气恼啊!” “你明知我最厌恶那些珠珠坠坠的,你还偏偏弄来了那么一副冠饰,可是害苦我了!”初若桃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夜回头看着琼枝不甚好看的脸色,接着道,“怎的?难不成你是丢了酒,想借此机会讹我点什么?” 琼枝愤愤的甩袖,“你有什么好讹的!” “那可多了!”初若桃说着伸出手来,一根一根的掰扯着手指头数起来,“红枫的元神,曼陀罗山的忘忧草,或者是我最近才寻回的魔灵力。”初若桃边说边故意时不时的停顿一下,视线的余光瞟向琼枝,注意着琼枝脸上的表情。 “额,那个琼枝,依我看,初若桃定是没有时间来偷酒的,刚才秦夜不是说了吗,她那一身行头便足足花去了数个时辰哪有时间去偷酒?” 初若桃嘴角翘起,似笑未笑的看了一眼天帝,“你看,天帝都如此明辨是非,你现在已是天后,可不能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对对对!”天帝附和着,回身揽着琼枝的肩道,“你现在是天后,莫叫人看了我们的笑话。”天帝说完,抬头看向大殿墙根的人群。 “你们在做什么?”琼枝眸色转了转,朝着吵杂的人群喊道。 仙娥们闻言,立刻朝着四处散开,初若桃回身看一眼那个被欺负的仙娥,朝着琼枝问道,“怎的,这星运殿也会像凡间的府院一般,出一些后院纷争?” 琼枝眉头皱一皱,看一眼那个被欺负的仙娥,然后回身看向天帝,“我看筑雲宫里没有女婢,那这个仙娥便调你那里吧,端个茶,送个水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已经与我行过大婚典礼了,日后便是要住在筑雲宫的,星运殿便只能算是你的娘家,难不成你才成亲,便要与我分开住?” 琼枝脸色一红,看一眼秦夜和初若桃,转身一头扎进了酒窖。 “天帝不是说有赏赐吗?”秦夜看琼枝进了酒窖便朝着天帝搭手弯身问道。 天帝没好气的甩手道,“莫以为朕不知晓你们那些破事,这一次就当没发生,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初若桃也不客气,当着天帝的面将忘情酒自袖间掏出来,让天帝看了一眼后,便又飞快的放回袖间,“这酒用的是我魔界曼陀罗山的忘忧草酿造的,你可知晓这忘忧草何来?” “忘忧草是琼枝用红枫元神自清弦的黄泉客栈换取的。红枫元神呢,不用我说,你也知晓,是我鹿云宫的东西。”初若桃说罢,缓口气,笑一笑,“从头到尾,不管是酿酒的原料,还是换取原料的东西,都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你说,这酒当是谁?” 秦夜看初若桃说完了,便接着道,“还有你这大婚,便也不用我们多说了吧?” “你!”天帝气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所以,至始至终都是你欠我们的,而不是我们欠你的。”秦夜说着,牵起初若桃的手道,“既然天帝并无赏赐,那我便带着妻子回家继续生娃去了!” 虽然秦夜前面的话说的不好听,但最后的一句话,听的天帝眼前一亮,问道,“有了?什么时候的?”眼中是急切,言语间是兴奋。 “切!”秦夜翻个白眼,牵着初若桃的手转身离开。 “莫走啊!快说,什么时候的?多久能回来继承帝位?”天帝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红色,见秦夜牵着初若桃要走,忙追上来,唤道。 第210章 让你乱撩人 却被秦夜头也不回的顶了回去,“回去自己生去!”初若桃朝着秦夜笑笑,“你若不让孩子来九重天,那便是送去魔界,我也不介意。” “休想!”秦夜轻轻敲一下初若桃的鼻子,两人一同天门走去,出了天门后,初若桃忽地挺住脚步,道,“我们来九重天做什么来了?” “奉旨领赏。”秦夜回道,看初若桃似要回身,忙拉着她提醒道,“莫回去,万一领不到赏,再接着继位的旨意,便得不偿失了。” 初若桃惊愕的回过头来,“他果真想将帝位让给你?”见秦夜点头后,立刻拉起秦夜的手化作一阵雾气飘散在中。 一个冥府和一个魔界便够他们受的了,还要再来一个九重天,天那,还是赶紧走吧。 魔界的事还有一大堆,冥府还有卷宗等着秦夜回去批,初若桃越想头越大,索性拉着秦夜朝着丰都城的方向拐去。 魔界好歹还有个能主事的水月,冥府就不一样了,秦夜未曾将冥府的事宜正是交代给顾北,他们如此来来回回的跑,冥府的所有卷宗也都是有那个不怎么靠谱的是非阁主批阅,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浪费秦夜更多的时间。 然,等初若桃与秦夜回到冥府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家秦夜早已在出门之前,将是非阁主提拔为真正的判官了。 姚判官手持朱笔,端坐在案几前,埋头批阅卷宗,连秦夜和初若桃进了政殿都未曾察觉道,反倒是蜷在殿内朱漆大柱下打盹的顾北第一时间被轻到几不可闻的动静吵醒了。 “喵~” 顾北悠扬的唤一声,案几前的姚判官方抬起头来看向殿门口的方向,待看到初若桃和秦夜的时候,忙站起来,搭手道,“冥君,冥妃金安。” 秦夜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则是快步走到案几前,随手翻开几个卷宗,煞有介事的代秦夜检查起来。 秦夜笑着摇摇头,回身朝着蹲在朱漆柱下的顾北走过去,低头问道,“你可恢复了灵力?” 顾北漫不经心的舔着爪子,“嗯”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可以变回人形了?”秦夜又接着道。 顾北似没有防备到秦夜会问这样的问题,继续点头“嗯”了一声。 秦夜闻言,立刻点头笑了,“如此甚好。”秦夜站起身来,单手摊开,掌心中飞快的跳出一张金色的印纸。秦夜端着金色印纸肃声道,“冥府值夜顾北听令,今日起,本君便将主事金印授予你,在本君不在冥府期间,代本君处理一切政事,凡是冥府大小事务不得耽误!” 秦夜还没说完,顾北便化作一团雾气,然后自雾气中化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翩翩公子,站起身来便朝着秦夜问道,“你要将这对烂摊子扔给我?” 秦夜无奈的看一眼初若桃回道,“我也无计可施,毕竟,初若桃有孕在身,我需日日陪在身边便可。”秦夜说罢,还朝着站在案几前的初若桃问道,“是不是?” 初若桃也不知秦夜在说什么,只顾着翻看手里的卷宗,头却是很认真的点了两下。 顾北抿了抿嘴,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伸手接过秦夜手中泛着金光的印纸。 过了一会儿,初若桃的视线自卷宗里转过来看向秦夜,问道,“你适才说了什么?” 秦夜笑笑,“没什么。” “哦。”初若桃将卷宗扔回桌上,再回头时才发现刚刚还是黑猫的顾北此时已经变成了人形。 “顾北?” 初若桃试探的轻唤,打断了才要想明白初若桃的那句“你适才说了什么”的含义的顾北的思绪。 顾北总觉得少了什么,但,看到初若桃嘴边的笑时,便又将心头的那些疑虑统统抛在了脑后。 顾北笑着凑到初若桃面前,“如何,你的池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吧?” 初若桃的视线在顾北身上扫了一圈后点点头,道,“确实……” 秦夜完全没有为他刚才骗了顾北而愧疚,反而在看到初若桃看着顾北的眼神时,心里那口偌大的醋坛子又打翻了,“确实不好看!”秦夜一把将初若桃拉进怀里,朝着顾北道,“你既已收了本君的金印,日后便要恪尽职守的守着冥府,没有本君同意,不得擅自离开冥府半步!” 说罢,也不等顾北回过神来,便。拉着进了出了政殿。 既然对顾北撒了慌,便不能回冥君殿了。秦夜又带着初若桃出了丰都城,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逛。 不知逛了多久,秦夜忽地驻足,回身看向初若桃,“如何?是去魔界还是去扬州?” “扬州?”念叨着这个熟悉的词,初若桃禁不住有了思乡的感觉。 看着初若桃眼神有些不对,秦夜也不再问她了,伸手环上初若桃的要,直接带着她化作雾气奔扬州地区。 初若桃离开扬州也有些时日了,人们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已在天魔两界来回走了许久,怕是人间已过了不知多少年。 是该回去看看了,毕竟她的那位凡人爹爹,已经年岁大了,便是身体康泰,也熬不过几个十年了。 到了扬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抓来了路上她自己遇到的几个小贼,将小贼当做礼物送到了初勘。 初若桃将小贼扔到府门前的城卫面前时,那几个城卫看着初若桃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初若桃进了府门,便见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像是很有势力一般,将初勘的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迈步走过去站在人堆后面听了一会儿,才左右推开一条走了进去。 “就是她,就是她,将公子和老妇人赶出了孟家!” 初若桃在秦夜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便听到有人大声喊起来,她转身朝着那个大喊的人看去时,才发现,那人说的就是自己。 “你说什么?”初若桃回身,脸上本还残留的一丝笑意慢慢褪去,换上的是冷漠的表情。 那人看到初若桃眼中的神色,怯怯的往后退了几步,朝着人群的最前面喊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那人便是将公子和老妇人赶走的初家千金!” 随着话音的落下,人群慢慢朝着两边散开一条路,接着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自人群的最前面走过来。 走到初若桃面前时,嘴角弯弯的笑了,“你就是那个救了整座城的城主千金初若桃?” 初若桃没有理会她,兀自朝前走去,通过人群让出来的路,径直进了书房。 初勘在书房内书桌旁的地上跪着,垂着头,不敢抬起来看一眼自门口走进来的初若桃。 “爹!”初若桃唤一声,上前将初勘扶起来,然,被初若桃扶起来的初勘还是不敢看初若桃,低低的垂着头,似在掩饰什么。 第211章 这醋你也吃 “怎么了。”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站在门口一个面相相熟的城卫,城卫忙低头应道,“回大小姐,孟公子带着老夫人离开一事,被人恶意渲染成了你故意赶走了孟公子和老妇人,他们带了人,将老爷,将老爷打伤了。” “打伤了?”初若桃俯身蹲在初勘身前。 初勘知晓初若桃脾气不好,待初若桃凑过来时,便又将头往下低了低,初若桃贴近了凑到初勘面前,方看清楚。初勘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嘴角还有些许的血迹,眼角更是被打破了皮,额头上也有血迹流下来。初若桃看着看着,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伸手探到初勘额头处的伤口,在指尖上抹了一点血迹后,站起身来,走到那位被人尊称为贵妃娘娘的妇人面前。 “谁打的?”初若桃看着指尖的血迹,另一手忽地抬起来,掌心飞快的凝聚起一团黑色的灵力朝着适才那个指着自己喊的人。黑色灵力瞬间包裹着那人,直到他化成一堆灰白的粉末,初若桃才回过头来看向那位贵妃。 初若桃凌厉的眸色将那位贵妃看的忍不住打个哆嗦,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身边左右招手道,“给本宫拿下!” 贵妃的身子退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上前来扶着,而初若桃已步步紧逼在前。“你说,谁打的?”初若桃声音又轻了许多,但,面色又冷了几分。 贵妃惊得忙回身寻找身边的人搀扶,却发现刚刚还围在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呆立的木偶,瞪着眼睛举着手,一动不动。 “如何?”秦夜自贵妃的身后走前来,站在初若桃身边,“还有和吩咐,莫不如都由我来代劳吧!” “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贵妃步步后退,脸上已经被吓得没有血色了。 初若桃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她沾了血迹的手指上,“贵妃,是吧?”初若桃将手指伸出来,递到贵妃的面前,“你说,我爹身上的伤,该如何还给你?” 贵妃面如土色的跌坐在地上,深怕初若桃将初勘的伤还到她脸上,两手捂着脸,瑟瑟的不敢言语,也不敢看初若桃。 “啪!” 初若桃可不似那些男人般怜香惜玉,伸过带着血的手便在贵妃的脸上留下四个清晰可见的指印,“先赏你一记耳光,再与你说道说道被你打伤的初城主的真实身份。”初若桃说罢,走上前,蹲下来,两只眼睛如鹰眸一般盯着贵妃的脸,一字一句的道,“被你打了的初城主,是九重天天帝的亲家,是冥府君主的岳父,是魔界魔尊的父亲。” 初若桃说一段,贵妃的肩膀情不自禁的抖一下,等初若桃说完了,贵妃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了。初若桃唇角一扬,拍拍贵妃的肩站起身来,“你莫怕,我不会杀你。” 初若桃回身看着秦夜,“这府内上下都是效力于朝廷的,你岳父的这伤该如何还,便由你说了算了。”初若桃说完正要转身,便听见大门外又有人进来。 初若桃回身,便看见孟如阳脚步轻健的走进来,进门便朝着初若桃搭手道,“姑姑是因太过疼爱我,才会犯下如此过错,还望魔尊与冥君能看在我的份上,饶过姑姑这一次。” 初若桃挑挑眉,“呵,适才不是有人说本尊将他们母子赶走了吗?”初若桃说着视线在被秦夜使了定身咒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后,才想起来说了这句话的那人已经被她的魔灵力焚为灰烬。 “初若桃!”初勘忽地从书房走出来,上前将贵妃扶起来,提起头来看向初若桃,道,“孟贵妃乃当今皇帝的宠妃,切不可伤之过甚。” 初勘说的是伤之过甚。 初若桃看着自家爹爹,一时想不明白,他的那个“伤之过甚”是什么意思。孟如阳倒是眼疾嘴快,听了初勘的话,忙上前接着道,“对对对,初城主言之有理,姑姑已经受了伤,还望魔尊念在她是一介凡人,饶过她这一次。” 初若桃斜睨一眼贵妃脸上的掌印,哼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本尊的那一巴掌是加持了灵力的?” “不敢不敢。”孟如阳赶紧回道。 “你敢。”初若桃走回到秦夜身边,回身看着孟如阳,“你是西王母身边的三足乌,有什么不敢的?”若是不敢,又怎会胆大到饮了琼枝的酒,回到过去走了这一遭,心结倒是解开了,谁知又在他处埋下了什么样的祸根! 听到初若桃如此说,孟贵妃回身惊愕的看向孟如阳,片刻后回过身来,瞪着眼,伸手指着初若桃怒道,“你胡说!阳儿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怎会是什么三足乌?” 初若桃冷笑着看一眼孟如阳,“你看。” 孟如阳忙上前,一把将贵妃拉到身后,朝着初若桃作揖道,“魔尊见谅。” “呵呵。”初若桃回身挽着秦夜的手,“见谅,见谅。”说罢,便与秦夜朝着府门外走去。 初勘见状,忙追上前道,“你,你去哪?” “回府。”初勘追的焦急,问的焦急,初若桃却淡淡的回了一句,便与秦夜快步出了府门。 初勘闻言,脚步一顿,不再朝前追了,只是喃喃着问道,“何时再回来啊?” 初若桃身子颤了颤,便听见秦夜在耳边道,“多留几日吧。”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秦夜,回身绕过初勘,朝着后院走去。 这座院子里,总觉得自上次与兽族一战后,就变得不再是她喜欢的歌院子了。 “她最近心情不好,又见着你受了伤,心疼。”秦夜说着冷冷的哼一声,接着道,“我也心疼。”秦夜的话说完的时候,人早已追到了初若桃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初若桃,不作声。 站在书房前的孟如阳看着初若桃和秦夜相携的背景,眸色深了几分,与身边的孟贵妃道,“初家不是你能惹的,快带着你的人回京都吧。”孟如阳说罢,回身朝着身后的人们挥挥衣袖,解了那些人的定身咒。 孟贵妃察觉到孟如阳的声音有些冷清,便知道自己真的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声音柔和了许多,“你莫怪我了,我哪知晓她那么大来头。”许是在皇帝面前撒惯了娇,与孟如阳说话的时候,竟也有些娇滴滴的味道。 孟如阳蹙着眉,“莫做这种声音,我又不是你那个昏君!”孟如阳甩袖回身,又朝着后院的阁楼看了一眼后,回身朝着孟贵妃身后的人吩咐道,“送贵妃回府。” 孟贵妃这才意识到那些原本被使了定身咒的随从,早已恢复了人身自由,“你真的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什么三足乌?” 孟如阳回头,“莫信她!” 孟贵妃狐疑的看着孟如阳,在众随从的簇拥下,出了城主府,朝着孟府走去。孟如阳则是回身看一眼初勘,搭手道,“多有得罪,见谅。” 第212章 吃醋的秦夜 初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孟如阳,问道,“你那日送我的那把匕首,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 “那个,施了的,毕竟你是凡人,与你防身,当然是要有真正的防身效用才好。”孟如阳说着,看一眼初勘身上的伤,“不过,我未料到我姑姑会来找你寻仇,也幸得你未用它对付姑姑,孟如阳再次谢过。” “哼!”初勘忽地面露怒色,“你说的与我防身,我本以为是普通的匕首,前些日子擒贼时便用了,哪曾想,那匕首一出鞘便将那贼打成了重伤,不几日便不治而亡了。”初勘说着回身进了书房,将那伤了人的匕首还回到孟如阳面前,“那日看到此匕首的人甚多,为了不伤及无辜,你还是收回去吧!” 孟如阳接过匕首,笑道,“不知会给初伯父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如阳知错了。”孟如阳说罢,抬手搭在初勘手腕上,指尖一团温润的灵力缓缓注入初勘手臂,不多时,初勘脸上的伤便消失不见了, 初若桃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见掌心已无血迹,脸上也无伤痕了,脸上的怒色才稍有缓和,朝着孟如阳道,“你是不是想去后院?” 孟如阳一惊,看一眼初勘后,点点头。 初勘回身看一眼后院阁楼,“去吧,莫惹恼他们。” 孟如阳再次点头,朝着初勘搭手道过谢后,朝着后院走去。 琼枝的一杯酒,使孟如阳回到了过去,一起上房掏鸟窝,一起爬树摘野果,一起去巷尾酒坊偷酒喝,很多次一起,再从十多年的友谊中走一次,他豁然开朗。 他一只执着追求的是和初若桃一同走下去,守在初若桃身边,就如同儿时一样。但,人终有长大的时候,他虽陪初若桃过了一个十多年的童年,但也陪在西王母身边数万年,初若桃当初赶他走,便是因为他与西王母的主仆之缘未尽。 “大哥,饮酒不?”孟如阳噔噔噔的上了阁楼,一进门,便举着一个酒坛子,笑着看向屋内。 初若桃坐在床边,秦夜坐在窗边,初若桃的膝上放着一姐小酒坛,秦夜的手中端着一本簿子。 “你来作甚?”初若桃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孟如阳,视线再次回到了手中的酒坛上。 “你也知晓,我重回了一趟过去,再走一遭,自然也悟出了许多之前未曾悟到的道理。”孟如阳说着,将酒坛子放在窗边的桌子上,两手一搭,朝着初若桃单膝跪地道,“大哥,多谢你当日赶我回昆仑山。” 初若桃眉毛跳了跳,视线依旧在手中的酒坛上,“不懈,管好你母亲便可。” “家母已经痊愈,谢大哥惦记!”孟如阳又搭手道。 坐在窗边的秦夜看不下去了,自手中的簿子里抬起头来,“她是大哥,我呢?” “哦。”孟如阳忙站起身来,又朝着秦夜搭手道,“谢大嫂将我家大哥照顾的如此无微不至!” 大嫂! “噗!”初若桃忍不住笑出了声,人也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秦夜黑着脸,看向孟如阳,“你在西王母面前如此说话,会不会被打,或者是罚个轮回什么的?” 孟如阳闻言,看向秦夜手中的簿子,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搭手弯腰道,“恳请秦夜殿下手下留情。” 秦夜看了看坐在床边笑的不停的初若桃,将手中的簿子收起,拎起孟如阳放在桌上的酒坛,掀开塞子,凑近了闻闻,问道,“这是昆仑的酒?” 孟如阳点点头,“对啊,蟠桃初的桃花酿。”孟如阳与初若桃在人间共度了十余年的时光,自然知道初若桃的喜好,今日既是来求和的,便是要将昆仑的好酒拿来才行。 果然,初若桃闻声條地抬起头,眸光精光闪闪,死死的盯着秦夜手中的酒坛子。 秦夜挥袖变了两个碗出来,将碗倒满酒,送了一碗到初若桃手中,自己端起一碗,细细品尝。 花香在酒香中铺散,随着刚烈的酒香一同入喉,整个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如何,昆仑的酒,与忘川的比,怎样?”孟如阳凑过来,视线在桌子上找了一圈也未看到属于自己的碗,便又问道,“怎么只有两碗?” 初若桃端着碗,合上眼嗅了嗅碗中的酒香,回道,“你人就是昆仑的,和我们这些外地人抢什么土特产!” 秦夜点头附和,拎起酒坛,将初若桃手中空了的碗斟满,自己的碗也添满,方拉了一把椅子凑到初若桃面前,端着酒碗低声问道,“忘川的酒加上蟠桃园的桃花,能不能……” 秦夜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听见孟如阳凑过来道,“西王母不会同意你们进蟠桃园的。” “你不是可以进去吗?”初若桃和秦夜一同回头看向孟如阳,“你看着办,若是不行,以后,我们也莫再见面了。”初若桃见孟如阳踌踌躇躇的,似有些不愿意,便只好旧事重提,吓唬吓唬他。 孟如阳见初若桃脸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且,以初若桃对酒的痴迷度,完全能做到再也不见,但,蟠桃园的桃花却是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便反问道,“你们为何不在忘川河边种些桃树?” “冥府开的花,都有毒。”初若桃斜睨一眼秦夜,若有所指道。 “也是,忘川河边这数千年来,也只生过彼岸花,但,从未见什么人用彼岸花酿过酒。”孟如阳接着道。 秦夜忽然眼前一亮,“种在魔界如何?” “可以啊!”孟如阳道。 初若桃回首问道,“你去守着啊?” 孟如阳摇摇头,他在昆仑既要侍奉西王母,还要照看老母亲,哪有多余的时间去照看一堆要几百年才出头的小树苗。 “水月可以啊!”秦夜突然插嘴道。 初若桃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孟如阳,“这样吧,你来搞树苗,我家小月月来看守,这三百年一开花,五百年一结果,月月也当是顺便留在魔界看门了。” 秦夜点头。 孟如阳看一眼初若桃,再看一眼秦夜,笑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本那个不苟言笑的冥君,如今竟也被初若桃带的有说有笑。为了宠妻更是,敢为天下人不为之事。 “蟠桃园的树从未出过蟠桃园。”孟如阳认真的打击着初若桃。 秦夜也是接着道,“区区几棵蟠桃树苗。”他是天族的太子殿下,又是冥府的当家人,,只要开口,西王母都会认真思考路的。” 孟如阳回道,“那是你没动过蟠桃!”孟如阳说着又回想起来蓝璃小时候私自入了蟠桃园,摘了一大堆了的小绿桃玩,被西王母知道后扔进了昆仑后山的闪灵聚集地,最后蓝璃从里面出来以后,被西王母囚在寒仙洞,关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禁闭。 第213章 忘忧草出处 “本尊择日便去昆仑向她讨几棵树苗!”初若桃端着酒碗,嗅了嗅味道,眯着眼似回味无穷一般。 孟如阳赶紧劝道,“千万别说你是喝了我带来的酒,否则,你会害苦两个人。” “两个人?”秦夜回身看一眼孟如阳,与初若桃说道,“夫人,你家贤弟这是要红鸾星动啊!” 初若桃颔首表示认同,却没有说话。 这桃花酿,用的水不是普通的泉水,好像是……初若桃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来这水有哪里的味道,便侧眸看着孟如阳道,“这水怎么与琼枝的往生酿有些相似?” “你喝过往生酿?”孟如阳惊愕的看着初若桃。 “不仅喝了,还丢了一样很贵重的东西。”想到那个最然躁动不安却又来之不易得红枫元神,初若桃便觉得吃了很大的亏。 的确,忘忧草本就是她魔界的产物,却被琼枝盗了红枫元神换了一个她本就有的忘忧草,如今,想要去说理,琼枝却忘了前尘,还真是可笑的狠。 “她竟敢坑你的东西?”孟如阳不敢置信的问道,“不怕你掀了九重天吗?” “怎么掀?”初若桃抬头看着孟如阳,视线慢慢移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秦夜。九重天现在的安定是她和秦夜一手造就的,她怎么可能亲手去毁了自己的成果。 孟如阳也随着初若桃的视线看了一眼秦夜,了然的点点头。 还真是,初若桃嫁的是秦夜,秦夜便是九重天的人,用凡间的叫法来算,九重天便是初若桃的婆家,普天之下,哪有自己人与自己人断得失的? 初若桃将碗里的酒一口饮尽,转头看向门口,静默的片刻,才开口道,“进来吧!” 秦夜和孟如阳闻声回过头来,便看到初勘相隔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脸色尴尬的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迈进门。听到初若桃的话后,才走进来,脸上稍微有些笑意,小声问道,“我让厨下做了一些菜,你们就着菜喝吧。” 初若桃将碗放到秦夜手中,站起身来,拍拍孟如阳的肩,“很懂事。”知道她是因为心疼她家这位愚忠的老爹,才会生气到忘了给爹爹疗伤。 孟如阳笑笑,“是我姑姑失礼在先。” 初若桃走到初勘身边,看了眼初勘已经回复如初的面容,忍不住笑道,“爹爹,你家女儿的脾气你也知晓,还请爹爹能照顾好自己,也免得别人跟着吃罪。” 初勘愣了愣,又想起来初若桃自青丘国回来的那几日,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浑身总有一种让人望而止步的凌人气势。 “是啊,莫叫我们看着心疼,又帮不上忙,岂不是枉为儿女,枉为君。”秦夜在一边接着道。 他们一个是魔尊,一个是冥君,自己家里的老人都罩不住,日后,还如何在四海八荒混? “哎,哎。”初勘应着,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初若桃,“是爹爹不对,你莫气,爹爹年迈了,不知还能活几年,想请你,在扬州陪爹爹一些时日可好?” 初若桃脸色变了变,嘴角翘起,“可以,恰好近日来我得罪不少人,在这里避避难也好。” 秦夜走过来,揽着初若桃,看向初勘,“顺道再给你添个孙儿。” 初勘闻言眼中立刻冒出了精光,十分欣喜的伸手去拍初若桃的肩,“甚好,甚好,娘子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说到初若桃那位在她出世便撒手人寰的母亲,初若桃的脸色有晦暗下来,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一个黑漆漆的灵牌,未曾谋面,便也没有这个将她带大的爹爹牵挂的深。 “老爷,小姐,饭菜好了。” 几人正说着,阁楼的楼梯下跑上来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小伙,小伙,站在门外,两手搭在身前,低着头。 初若桃仰起头,将那股子突然涌上来的酸涩咽回,回头看向门口的年轻小伙,与初勘说道,“忠叔呢?怎的换了一个面生的人?” 初勘抬起头来,“初忠说他不习惯在府中的生活,便又独自回到了城外的山上,无碍,离的近,若是想了,随时可以走动。” “我说的不是想不想。”初若桃说完回头问秦夜,“你救活的到底是不是忠叔?” “那个……”秦夜挑着眉,摸着鼻子,走到初若桃身边,低声在初若桃身边回道,“他的魂灵可能还未修全,也有可能是他……” “他什么?”初若桃凝眉问秦夜,“你当日与我说的是,已经救活了,如今怎的又变成了魂灵未修全?” 初勘怔怔的看一眼秦夜,再看一眼初若桃,“咱们,坐下来说?” 初若桃和秦夜一同看一眼窗边的桌子,桌子便自己移动到了屋子正中央,秦夜扶着初若桃坐下,安慰道,“莫担心了,我明日便去那山上看看。” 门外的年轻人,带着端着菜的侍婢进了门,将菜肴一个个放置在桌上,然后转身出门,腾腾腾的跑下楼。 初若桃挥手,用灵力将房门关上,看一眼秦夜,闷声道,“你莫吃了!” 秦夜刚抓着筷子,闻声便笑着见将筷子放在桌上,问道,“夫人呦呵吩咐?” “你现在就去看看,他为什么还要回山上去?”初若桃抓起筷子,夹起一块青菜放进嘴里。 初勘摆摆手道,“莫去寻了。”说着看向正朝自己看着的初若桃道,“他已与我说清楚了,他并非那个初忠了,他只是山上的一只精怪,在人声吵杂的闹事生活,十分难受。我便允他回去了。” “山上的一只精怪?”秦夜挑眉,“难道是在我救他的时候,有精怪趁机潜进了他体内?” 初若桃端起的酒碗停在半空,接着道,“你是说……” 秦夜若有所思道,“他日回了冥府,定要好好查查才行。” “食不言寝不语”初若桃头也不回的道。 孟如阳则是很有眼力的将初若桃手中的酒碗添满,然后道,“这是千年陈酿,你们可要好生珍惜才行!”孟如阳说着,拎着酒坛站起身来,走到初勘身侧,给初勘面前的空碗斟满,“伯父,饮完这杯昆仑的千年佳酿,您便原谅我之前的错失,我日后定不会再犯!” “打住!”初若桃忙伸手唤道,“我爹哪里得罪你了,竟要用这等仙酿折他的寿?” 秦夜忙接着道,“确实,蟠桃花的确不是凡物。” 孟如阳端起酒盏,自顾自将碗内的酒一口饮尽,“我代伯父饮。” 初若桃起身一把夺过孟如阳手中的酒坛子,指一指饭桌,又指一指关着的门,接着道,“要么吃,要么滚!” 孟如阳一愣,初若桃又继续道,“怎的?没见过吃人手不短的人吗?” “见过。”孟如阳咧嘴点头,乖乖的坐回座位上,两只眼睛盯着初若桃手中的筷子,见初若桃一个劲的吃,当真是将“食不言”实践到了饭桌上,忍不住又说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第214章 魔界有内鬼 初若桃的筷子停在嘴边,抬起头来看着孟如阳,瞪着孟如阳的脸,只言不语,直将孟如阳看的后背一阵发麻,正要开口说话时,她突然道,“叫个大夫来!”孟如阳这才注意到,初若桃一只端着酒碗的手,空了出来,此时正抓着秦夜的衣袖,想来那句话也是用秦夜说的。 孟如阳转眸看向秦夜,然,坐在一初若桃身边的初勘却站起身来,开心的搓着手,眼角噙着笑,脚步轻快的朝着阁楼下走去。 初若桃看向秦夜,“多久?” 秦夜愣了愣,忙伸手掐算起来,“若是按照咱们的时日,应当还早,但,若是按照凡间的时日,还真是到日子了。”秦夜十分忐忑,初若桃这一世是自凡人渡劫而来,他也不是医仙,并不知,初若桃的身孕当是哪边的时日计算。 初若桃闻言,忽地不说话了,手中抓着筷子,继续埋头狂吃起来。初若桃心中比秦夜还要忐忑,她忘不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她被白秋月伤的浑身是血,待被秦夜寻到的时候,她已辨不清自己身上的血到底是孩子的还是自己的,总之,那一次重伤后,她的孩子便没了。 此时,应当说,她心中的忐忑要比欣喜多,忧惧比期冀多。 秦夜发现初若桃手上有奇怪的水珠时,初勘风风火火的带着大夫进来了。初若桃闻声,忙紧紧闭上眼睛,不动声色的低了一会儿头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大夫,将一只手伸过去,“断吧,是有是无皆有赏。” “哎,谢谢夫人。”大夫笑着应一声,将肩头的药匣子放在初若桃身边的凳子上,伸手捏上初若桃的腕处,侧头合眸,细细感知着初若桃腕处脉搏跳动的节奏。 众人吊着一口气,瞪眼盯着大夫的嘴,希望他尽快诊出结果,说与大家听。 大夫捏着初若桃左手顿了片刻后,又转身走到另一边,捏起初若桃的右手,继续仰着头,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笑着朝初勘拘了拘手,又朝着秦夜和孟如阳也举手道,“恭喜,夫人虽然最近情绪躁动,且四处颠簸,但喜脉却是稳稳当当的,不过,因为时间尚短,我一时还诊不出来夫人怀的是一胎还是双胎。” “吧嗒!”初若桃手中的筷子惊掉在地上,脸上神情呆滞,眸中水光盈盈。 “双,双胎?”秦夜又惊又喜的将初若桃的身子拉进怀里,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样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好!好!好!”初勘连道三声好,打断了秦夜的思绪,秦夜笑着自袖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大夫面前,“借你吉言,他日若妻子诞下双子,秦某人在登门道谢!” 孟如阳也自袖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大夫手边,笑的比秦夜还高兴,“他日我家大哥若诞下双子,孟某人定帮你建一座更大的医馆。” 初勘看一看秦夜赏的金元宝,再看看孟如阳赏的金元宝,将取到袖口的碎银子又塞回了袖间,两手一搭,朝着大夫拜了一拜,道,“借您吉言。”说罢,朝着门外唤道,“来人送客!” 待门外的年轻管家将大夫送走后,几人的视线才又回到初若桃身上。秦夜蹲在初若桃身边,将头贴在初若桃的腹部,片刻后笑着看向初若桃,“果真是双胎,夫人,幸苦你了。” 这算是有得有失吗? 初若桃问自己,连眼角滚下一滴泪,落在秦夜的手背上都浑然不知。 “你,你怎的……哭了?” 秦夜手脚慌乱的帮初若桃抚去泪痕,不想却越抚越多,噼噼啪啪的泪珠似断了线一般,似要将初若桃长期压抑在心间,失去爱子的痛全部宣泄出来。 “快,快些拭去,莫哭了!”初勘自袖间取出一块帕子,伸到初若桃得脸边,还未触碰到初若桃的脸,便被秦夜一把抓了过去。 “莫哭,莫哭,你一哭,我心都在揪着痛。”秦夜抓着帕子,无所适从。初若桃脸上的泪拭了,又流出来,像是要哭出一条河来才肯罢休一般。 初若桃抽噎着看向秦夜,从秦夜手中取过帕子,笑着道,“他回来了,他没有嫌弃我无能。”是,那时她确实是无能的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如今,她再也不用怕了,她回到了曾经的地位,修为也在六界屈指可数,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打她孩子的主意了。 秦夜闻言,愣住了,看着初若桃的眼中慢慢的红了,“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是我无能,不能护你周全。” 初若桃侧眸看向秦夜,忽地破涕为笑,“看来,你的烂桃花该断了。” “嗯。”秦夜应道,“那个什么绿漪,什么许淼,也该死心了。” 孟如阳则是愣在一边,到嘴边的道喜的话硬生生被初若桃和秦夜莫名奇妙的伤感截了道,过了好一会儿,看两人缓过神来了,才说道,“他们是天族的小天孙,魔界的储君,冥府的小殿下,谁敢去碰?” 谁去碰,那不是自己去找死? 倒是初若桃哭鼻子,孟如阳是第一次见,站起身来撇撇嘴,拎起酒坛子将初若桃面前的酒碗斟满,道,“我怎的就没想到,我那横行扬州城的大哥大竟会哭鼻子,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啧啧啧,不敢相信!” 初若桃擦了擦眼角的泪,瞪一眼孟如阳,孟如阳立刻守口如缄。秦夜站起身来,伸手在孟如阳头上怕了一巴掌,“你若惹她生气了,那本君现在便让你尝尝蟠龙枪的味道!” 孟如阳耸耸肩,故作惧怕道,“好怕怕!”说罢,笑着看向初若桃,“大哥的孩子,四海八荒有几个敢比的?”孟如阳说着掌心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他们的孟书,是昆仑的三护卫之一!”孟如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样子十分傲娇。 初若桃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十分口渴,便端起酒碗,想要喝一口酒解解渴。 初勘见初若桃又要端起酒碗送到嘴边,忙上前将酒碗抢过来,“还敢喝?你现在的身子,多金贵!”初勘说罢,回身朝着门外唤道,“来人,烧一壶黑糖水来!” 孟如阳看着初勘手中的酒碗,慢慢将手伸了过去,趁着大家不注意,一把将酒碗抢了过来,顾不得心疼洒出去的酒,一口将碗中的酒饮尽。 “哈……”孟如阳擦擦嘴,将酒碗放在桌上,“终于没有白偷一回酒,饮一口便满足了。”为了与初若桃和好,他可是下了大血本的。背着蟠桃园的阿桃,幸幸苦苦的从蟠桃园偷出来一坛子酒,今日却被初若桃和秦夜欺负的只能抢着喝,简直是没有天理! “嗯?”初若桃斜过身来看着孟如阳。这小子,果真是得了她的真传,西王母的酒窖,他都敢偷,怪不得不让她去要蟠桃树苗,原来是怕泄露啊! 第215章 秦夜爱吃醋 秦夜见初若桃收住了眼泪,回过身来,坐在初若桃身边,将自己的筷子递到初若桃手边,“吃,多吃些,莫饮酒了!” 初若桃接过筷子,放在碗边,看向孟如阳,“你这么说,我便是真的要去一趟昆仑了,这天魔两界的大喜,她送几棵蟠桃树苗也不为过吧?” “不为过,她若不许,我便亲自登门去要。”秦夜接着道。 孟如阳皱着眉头,看着秦夜和初若桃,“你们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吗?我可是背着阿桃偷偷带出啦一坛子千年佳酿!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波浪不惊的回道,“你能为初若桃做的也就这么一点事,若是不愿意做的话,我们也不勉强。” “算了,改日,你随我去一趟昆仑山便可,何须经过他的同意!”初若桃说着夹起一些菜,放进嘴里,继续大快朵颐。 孟如阳闻言,拘手恳求道,“算是我求求二位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若是被责令进了寒仙洞,那老人便要饿死在昆仑了。” “这老,我是知晓的,但不知这小是什么意思呢?”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嘴角的弧度莫名的诡异起来。 秦夜这才想起来,适才孟如阳似说过一个姑娘的名字,便问道,“那小,是不是名唤小桃啊?” 孟如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果然,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人都不能得罪,哥哥嫂嫂,弟弟我告辞了!”说完便快步除了阁楼,朝着府门口走去。 他得赶在秦夜和初若桃到昆仑之前,回去和阿桃认个错,免得拜戳穿后,牵连到阿桃。 初若桃与秦夜站在阁楼的窗口,看着孟如阳走路急匆匆的样子,“他这是真的有了心上人了。” “看来,他还是很懂你的心思的。”秦夜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像是有些生气,又像是没有生气。 初若桃笑笑,“他与我共处十几年,亲如手足,在兽族挑起战争时,还能站到我这边,实属我三生之幸事。”初若桃说罢,又转眸看向秦夜,“当初若不是秦清姐姐将我劫到了冥府,他们孟家很有可能会来提亲。” “哼。”秦夜冷哼一声,“当初在杨府的时候,他不是还说他喜欢杨小姐吗?” “还是阿桃比较对他胃口。”初若桃反驳道,“那时只是做个戏而已。” “他这么打紧那个阿桃,想必是真的了。”秦夜见初若桃皱眉了,赶紧改口,态度诚恳的应和着初若桃。 孟如阳出了府门便钻入云间,飞快的朝着昆仑行去。 阿桃的脾气比较急,若是知晓他偷了一坛子千年佳酿,定会生气到数月都不理会他。 玉山西面,一块山势平缓的地界上,正盛开着粉色的粉似烟火般的桃花,桃花将整个玉山点缀的像一个带着一朵大粉花的姑娘,茵茵翠翠的山柏和高过头顶的青草,为大粉花的蟠桃园做衬,自云端看下去,艳丽的有些夺目。 孟如阳一眼便认看到了躺在一个桃树枝上的阿桃,白色的衣袍夹杂在粉色的花海中,翩翩若云。孟如阳停在云端许久都不敢迈步落入桃初。 心里琢磨着当如何与阿桃解释那一坛千年佳酿的事。 “怎的,回来了,也不说来打个招呼?”就在孟如阳看着粉色的花海发呆的时候,身后一个身着白衣的偏偏少年走了过来,抬手搭在孟如阳肩头,笑着问道。 “啊?”孟如阳猛地回过头来,“阿,阿桃?你怎么来了?” 阿桃朝前走了几步,俯身看向脚下的桃初,笑着道,“就许你在云端偷看我,不许我上来看看你?” “我,我没有偷看你。” 孟如阳的话说罢,便见阿桃回过身来,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怎么花都不会说了?” “是因为见了好兄弟心情激动?” “还是说,你做什么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阿桃每说一句话,孟如阳的脸便红上几分,待阿桃的话说完了,孟如阳的脸也变得与脚下的桃初一个颜色了。 “怎的?你是要与我的那些桃花比个高低吗?”阿桃走到孟如阳身边,深处一根手指托起孟如阳的下巴,看到孟如阳脸红的果真是胜过了蟠桃园中的桃花。 “那个,我偷偷拿了一坛千年陈酿。”孟如阳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阿桃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的点头道,“交情深的好兄弟,确实是值得一坛好酒。” “她说,她也想要几棵蟠桃树,待花开时酿酒喝。”孟如阳又接着道。 阿桃摊手回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阿桃说着,拉起孟如阳的手,步下云端,落在繁花似锦的蟠桃园中,展开手臂,接着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过就是一个桃园的园丁而已。” “我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亲自去与西王母讨要桃树苗,到时候酒……”孟如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话说到一半,便也没再说下去。 阿桃点点头,忽而又转头看着孟如阳问道,“与我有关吗?” “啊?” 孟如阳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阿桃,却见阿桃身形一转,飘飘然落在一根粗硕的桃树枝上,一手撑着头,看着孟如阳,“是你偷的酒,又不是我偷的。” “嗯?” 孟如阳一时没听明白阿桃的意思,阿桃又接着道,“你的修为比我高,身子比我壮,你说,责任在于谁?”阿桃说完,故意自树枝上滚落下来,掉在树下的草丛里,坚硬的草尖在阿桃细嫩的皮肤上划过,很快,阿桃白色的衣袍上便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孟如阳眉心一蹙,伸手将阿桃扶起来,却听阿桃调皮的应道,“你说,我这满身伤,想不想是刚经过一场恶战!” “你!”一缕心疼在孟如阳眸中飞闪而过,站起身来,“如此甚好,那我这便于西王母面前认罪。” 孟如阳说完,便要迈步走出蟠桃园。 阿桃见状,一把拉住孟如阳,“你着什么急!待你那位兄弟见过王母之后,你再去,也不迟。” “也对!”经阿桃这么一点,孟如阳忽而想到依着初若桃得秉性,便是真去昆仑管西王母要树苗,也不会与西王母说出他偷拿了蟠桃园的酒。 “初若桃的品行,断不会将我捅出去的。”孟如阳拍拍心口,身子后退到一棵桃树下,斜倚在树上,舒心的闭上眼,享受着带着香味的山风。 阿桃听着这个如今六界皆知的名字,皱眉走到孟如阳身边,沉声问道,“初若桃是男是女啊?” “大哥大,当然是女的啊!”孟如阳想也不想的回道。 “女的?”阿桃蹙着眉,倚在孟如阳的身边,肩头碰了碰孟如阳的肩。 第216章 楚晴背黑锅 “嗯。”孟如阳应完后,才惊觉阿桃的声音有些不对,忙直起身来侧眸看着阿桃,却见阿桃眉眼半合,似笑非笑,直将孟如阳惊出一身汗来。 阿桃见孟如阳脸色甚是心虚,便笑着道,“无妨无妨,一个有夫之妇而已。” 一个有夫之妇,怎会可能会影响到孟如阳。然,有时候并非如此。 扬州城,城主府内。 天色渐暗的时候,初若桃依旧站在阁楼的床边,秦夜陪在身边。秦夜的身后站着的是刚刚被秦夜任命为冥府主事的顾北。身上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衣袍的外面照着一层纱衣,手中端着厚厚的生死薄,比白纸还要摆上几分的手指丹东这薄子的纸页,过了一会儿,手指停止翻动纸页。 “初忠生前便欠此山灵一命。”顾北看着手中的薄子,眸色凝重的说道。 初若桃扶着窗的手不由紧紧的抓着窗棱,片刻后,松手转过身来,“死因是被山灵生吃?” “嗯。”顾北点头。 初若桃又继续说道,“由于那个寄宿在他体内的山灵因帮过初忠,先被山灵王杀害,由此,初忠欠那山灵一命,便是说,强大的亡灵可以随便寄宿在凡人的体内?” “按照律例来说,亡灵寄宿在他人的体内是违规的。”秦夜看着初若桃,“但,因是初忠欠他一命,所以,他有权利用初忠的身体多活几年,待真正的寿尽之后,便要回到冥府受当受之罚。” 初若桃哼笑一声,“合着,你当初就在骗我?” “并不是,当初被我强行复活的初忠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个山灵应当是在我走后才住进去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再发生,秦夜赶紧一口气将因由解释清楚。 初若桃伸手将顾北手中的薄子接过去,细细看了一会儿后,问道,“山灵连带忠叔的魂灵都吃了?” 秦夜摇头,“他们是先吃魂灵,再动肉身。”而且,肉身不全的人很难再修出魂灵,那个寄宿在初忠体内的山里,也算是代初忠将余下的年岁过完而已。 “那那个吸食了忠叔魂灵的山灵,现在何处?” 初若桃忽而将注意力转到了山灵的身上,秦夜也转眸看向顾北,顾北指一指被初若桃捧在手中的生死薄,“应当问它。” 初若桃看一眼手中的生死薄,甩手将生死簿扔到秦夜手中,秦夜接过生死薄,又看了初若桃额一眼后,才翻开簿子,单手指附在簿子首页,片刻后,便见生死薄似活了一样,开始自己翻动起来。 一个喘息的工夫,书页自动翻转的生死簿突然停下来,初若桃立刻凑过来,看向书页。原来那个山灵转世成了一头猪,且只有一年的寿命。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和顾北,想也不想便迈步出门,不是只有一年的寿命吗?她去帮他了解便可。 “你去做什么?”秦夜忙拉着初若桃问道。 “帮他轮回啊?”初若桃回道。 “轮,轮回?”秦夜有些不解,按照初若桃往日的风格,不应当是斩立决,断了他的轮回路吗? 初若桃微微一笑,“是啊!”说着迈步出门,秦夜赶紧跟上来,却听见初若桃接着道,“他不是轮回十五世都是猪吗?那我便助他提早夭折十五世,然后再断他轮回。” “这……” 很显然秦夜觉得初若桃这一次好似比以往都要狠很多,但,他才张嘴说了一个字,便见初若桃回身问道,“怎么?你不同意?” “不敢不敢。”秦夜摆摆手,紧紧跟在初若桃身后。 出了府门,初若桃便直奔那山灵王投胎的猪圈,将还是一只小猪仔的山灵王拎起来,用灵力解了他体内的孟婆汤,笑着挥出带着灵力的一掌,“还记不记得你在扬州城吃过一个叫做初忠的人?”说罢也不等山灵王回话,便一掌将他劈晕过去。 秦夜见状,忙问道,“为何不直接劈死他?” 初若桃回身白了他一眼,拍拍手,“为我孩儿积德。”但,更多的是,为了让那个有喘息却不能动的小猪崽提前不如轮回,毕竟,屠户是不会养一只病蔫蔫地猪。 为了节省灵力,初若桃更是直接让秦夜命人与鬼卒送去了信,这只山灵王的魂灵要直接投入往生门,进入六道的畜生道中,而,初若桃则直接辗转于那些山灵即将转世的屠户家中,见才出世的小猪仔打成昏迷,然后,又屠户将他送入轮回,当然,这之后的体力活,初若桃都让给了秦夜。 将那山王的十五世猪生都安排完以后,初若桃刻意将躲回山初中的“初忠”唤回了城主府,并带着他一道出现在山灵王即将奔赴的往生门前。 山灵王看到活着的“初忠”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初若桃,接着大笑起来,经历了十五世,到现在才发现,一切才报复才刚刚开始。那个被他吸取灵魂,吃掉一半肉身的人此时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初若桃唤出战刀,递到“初忠”手里,“你用着他的身体,他的仇,便由你来报。” 上灵王立刻明白了几人来拦截他往生的原因,这次是在往生前便要将他再次赶入轮回吗?山灵王也不多废话,看“初忠”手中握着刀,又不动手,便飞身扑到刀伤,笑着道,“这次该还完了吧?” 初若桃点点头,伸手抽回刀,回身看着秦夜道,“回家。” 秦夜忙上前扶着初若桃,两人一同消失在往生门前。往生门口当值的几个鬼差看的直瞪眼,有谁见过堂堂冥君跟在别人身后作随从的吗,还做的那么心甘情愿,服服帖帖。 秦夜陪着初若桃回到扬州的时候,水月也来了杨州府,而且自顾自的在阁楼的一楼卧房内睡起了大觉。初若桃被年轻管家带到水月卧房,进门便看到水月睡的四仰八叉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嘴角则是挂着晶莹酒珠的笑容。 “这小子有什么喜事儿,睡觉竟也是笑着的?”初若桃指着水月,回头看向秦夜。 秦夜想了想,看着年轻管家问道,“他知道了?” 管家笑笑,颔首道,“是。” 秦夜回身看向初若桃,“夫人这次明白了吗?” 初若桃笑笑,回身便朝着水月耷拉在床边的腿上踢了一脚,然后便回身出门,噔噔噔的上了阁楼二楼。 水月这个小酒鬼,喝点就多,每次都醉醺醺的,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追来了扬州。 初若桃坐在窗边的桌子前,自怀中取出琼枝酿的忘情酒,放在桌上,转着圈的细看着酒坛子,秦夜则在一边吩咐着管家备饭菜,给出门几日的初若桃好好的补补身子。 管家下阁楼的时候,水月正揉着醉眼迷蒙的眼睛,朝着阁楼上走去,进门便看到初若桃在窗边盯着一个小酒坛发呆。 第217章 猫的醋也吃 酒坛? 水月拧了拧眉,这酒坛子怎么越看越像是琼枝装酒用的酒坛,水月想了想,走到初若桃身边,趁着初若桃不注意一把将酒坛抢了过来,得意道,“嗨,你自己私藏美酒,不告诉我,不要以为你有了身孕,我便会让着你!” 初若桃斜眉笑道,“如何?你要喝?” 水月点头,“好酒不喝,留着做什么?” 初若桃笑着赞同道,“好,好,甚好!”初若桃连说三声好后,看向水月身边的秦夜道,“若是少一坛子酒,能换一个听话的儿子,也值,对吧!” 秦夜忍住不笑,伸手拿走过水月手中的酒坛,“这个是琼枝的忘情酒,你当真要喝?” 水月闻言,惊得后退两步,后知后觉的看向初若桃,“呵,女人,果然最毒!” “有吗?”初若桃挑眉,接过秦夜手中的酒坛,“我只是在想,该挑个什么时辰,让琼枝恢复记忆。” 秦夜一惊,看着初若桃的眸中全是疑惑,“他们才成婚?” “是啊!就是因为他们成婚了,我才会想着让琼枝恢复记忆。”琼枝喝天帝成婚了,她也算是对得起天帝对她几次三番的宽容,但,这个礼,她还是要回的,而且,要回一个大礼,一个让他们两个不怎么好受的大礼,毕竟,他们也是让她和秦夜难过了不少时日。 “那个,我们可不可以,不与他们计较了。” 秦夜软言相劝,却听得初若桃笑道,“你身上的伤可不能白受,我身上的屈也不能白顶,就算他是天帝,也不妨碍我给他回礼。” 对,她是在回礼,礼尚往来嘛! “那个,若是让他知道了,定会立刻下令要我回去继承帝位的!”秦夜想想那个束手束脚的天帝之位都有些后怕,他现在的清闲多难得。 初若桃到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反正魔界有水月,冥府有顾北,他若不怕全天下都落在我们手中的话,尽管来啊!” “我看你是想给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谋福利吧!”水月一针见血。 初若桃白一眼水月,起身挽起秦夜的手臂问道,“你觉得,双生子掌天下,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秦夜蹙眉,“你还真打算让孩子们去受那份罪?” “你怎知道他们不喜欢?”初若桃甩开秦夜的手臂,侧身让到一边。 接着便见管家带着端着菜肴的侍婢们走进来,将菜肴放在桌上,又将桌子移到屋子中央,摆好椅凳后退出阁楼。 初若桃也不与秦夜说了,转身坐到桌前,提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想起来缺点什么,便又朝着站在门外的管家问道,“老爷呢?” “回小姐,老爷在前院书房办公务。”管家恭恭敬敬的回道。 初若桃用筷子悄悄桌子,“快去唤老爷来用饭,不能个因为别人的事耽误自己的身体啊!” “额。”秦夜看一眼小跑着下了阁楼的管家,怪异的看着初若桃,问道,“你,是我夫人吗?”问题问了以后,秦夜才发现,他的这个问题很欠揍,忙夹起一大块肉放到初若桃碗里。 在秦夜夹着肉的筷子走到碗边时,初若桃用筷子飞快的敲了秦夜的手一下,“老子自己有手!” 看来,初若桃真的对秦夜的这个问题有意见了,秦夜赶紧再夹起肉送到初若桃碗边,看着初若桃打过来的筷子,飞快的躲开,笑着道,“你看你,都要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的还老子老子的?” 初若桃白一眼秦夜,夹起秦夜送到碗里的肉放进嘴里,不理会他,继续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秦夜小心翼翼的看着初若桃,朝着站在门边的管家招招手,将管家唤道进前,低声附耳嘱咐道,“一会儿,找个大夫来。” 管家点点头,会意的看了看初若桃,退出阁楼。 管家退出不多时,初勘才上来,脸上的挂着红扑扑的笑意,进门,便坐在初若桃身边的空位上,拾起筷子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初若桃夹菜,而且是饭桌上的每个菜都夹到了。 于是,初若桃面前的碗被初勘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而初若桃则是看也不看,依旧拿着筷子在桌上觅食,等桌上的盘里的菜都快没得时候,初若桃才转战自己的饭碗,大口大口扒拉着饭,吃的津津有味。 本以为初若桃不愿吃自己夹的菜,不想她却是留在最后,狼吞虎咽的吃,初勘握着筷子的,嘴角咧出了一大团笑容,初若桃都有好久没有这么吃过饭了,初若桃小时候吃放的样子完全就是用塞的,每次都是急匆匆的把碗里的饭菜塞进嘴里,还不能嚼完咽下去,便又转身出门与小伙伴玩耍了。 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初若桃这么吃饭,初勘觉得此生都值当了,还有更让他欣慰的就是初若桃腹中的孩子。 “那个,夫人,你能不能慢点吃,莫教坏了孩子。”秦夜看初若桃吃的太急,实在担心她噎着便半开玩笑道。 正在另一边埋头苦吃的水月,闻声笑着插嘴道,“莫怕,我不会学娘亲的!” 秦夜撇撇嘴,指着水月嘴边的饭粒和菜渍,道,“你已经完全继承了,何须再向她学!” 初若桃和水月两人对秦夜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将碗中的饭菜吃完。初若桃吃完,便起身朝着床走过去,身子一斜,软趴趴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像是这一顿饭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 恰好管家也带来了大夫,秦夜朝着床边使了使眼色,大夫便笑呵呵的上前捏起初若桃得手腕诊起脉来。初若桃躺在床上,合着眼,呼吸渐渐地变得均匀起来。 秦夜正好奇适才还脾气火爆的初若桃,这会儿怎的这么安生的让大夫诊脉?秦夜起身走到床边细看,才发现,初若桃此时早已去会周公了。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看向诊脉地大夫,凝神静候大夫的诊脉结果。 水月吃饱了也擦擦嘴跑到床边,看着床上睡的呼呼的初若桃,小声问秦夜,“这么贪睡吗?” 秦夜转头看一眼水月,“闭嘴,让你瞧着魔界,你竟私自跑了回来,难道是想让她听着大肚子回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吗?” 水月被说的哑口无言,觉得秦夜说的对,但又舍不得走,边走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与秦夜一同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 “夫人着体质真不是一般的好!”大夫翘着拇指道,“这体内多种气流窜动,竟还能将胎儿保的如此安生,当真不愧是为母则刚。” “哼!她就一直都是刚的。”水月在一边应一句,虽然对大夫的诊断总结不认同,但知晓了初若桃母子平安,便也放心了,“那个,你在娘亲身边,可要照看好了,若是有个闪失,我定叫你好看!” 第218章 可独当一面 “废话真多!”秦夜不耐烦地推开水月故作凶神恶煞的脸,迎上大夫,“这女人有孕,是不是性子也会随着变化啊?” 问完话,秦夜又担心初若桃会听到,便朝着床上看了一眼,确认初若桃已经睡沉了,才放心地额收回视线,便听见大夫回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有的变得贪吃贪睡,还脾气暴躁。”大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初若桃,接着道,“不多也有的会变得温婉许多,孕妇嘛,身体里多了小生命便会焦虑,这种焦虑又会一多种方式表现出来,就如同您说的,性情大变。” “哦~”秦夜恍然,自袖间取出一定银子递到大夫手中,“我夫人的身体没别的问题吧? “有。”大夫伸手接过秦夜手中的银子,看秦夜脸色变了,忙接着道,“夫人孕体特征稳定,但目前不能确认是几胎。” 等大夫的话说完了,秦夜这才松口气,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上次来不就说过吗?是双胎。” 大夫见秦夜还记得他,便笑开了花,想想上次的那锭金子,心里的便更加乐呵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夫人体内可能不只是两胎。” “不!”秦夜惊得身子一晃,忙朝后退了一步,靠在床栏上道,“不是两个了吗?” 大夫笑着道,“现在的脉跳的有些节奏乱,想必是夫人之前受了累,再过些时日,我再来与夫人诊一次,到时方知是几胎了。” “好好好!”一直站在一边静听的初勘,闻言连连赞道,破天荒的自袖间取出一锭银子来,当在大夫手中,“劳烦您了,劳烦您了。” 大夫笑呵呵的手下银子,在管家的带领下,出了阁楼。 初勘命人将阁楼内桌上的残局收去,便将秦夜叫到了房门外,“秦夜殿下,初若桃的身子金贵了,我也不敢留她在扬州了,烦请殿下带她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胎,待我孙儿满月时,我再去看望便可。” “带她去哪?”秦夜问道,“冥府阴气太重,便是她自己久居都会染一些阴气,天上的两位最巴望的便是初若桃有孕,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将帝位推到我身上,魔界时局又刚稳定,内奸都不知除没除尽,要她如何安心养胎?” 秦夜一口气与初勘理了利弊,初勘听的目瞪口呆,“魔,魔界?何时又多出来一个魔界?” 在凡人的眼中,魔就是坏人,是要被斩杀的人,如今自家女儿与魔界又扯上了关系,初勘便将所有缘由都推到了秦夜的身上,顾不上心里的害怕,一把抓起秦夜的衣领,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夜皱眉推开初勘的手,不解的问道,“什么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将初若桃牵扯进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初勘再次问道。 秦夜看一眼莫名奇妙就生气的初勘,走到床边坐下,边将初若桃脚上的靴子脱掉,边回初勘的话,“我既是天族人,也是冥府的君,而,你女儿呢,是魔尊转世,最近一些时日刚刚将魔界大权收回。”秦夜安置好初若桃抬起头来看向初勘,问道,“哪里复杂了?” 初勘一时语结,同时也有些发懵,他不知道,他那个靠着自己本事修成仙身的女儿,何时成了魔界的魔尊?初勘回身快走几步,到门边扶着门才回身看向秦夜,“我不管她前生是什么,现在这里真的不安全,请你快些带她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产。” 初勘几次三番的说不安全,引起了秦夜的注意力,秦夜将手探至初若桃额间的玉扣上,用灵识将武清唤出来,嘱咐道,“你守在榻前,我去府门外看看。” 武清看一眼床上的初若桃,忍不住想起来寒荒国的那件事,有些发怵的后退了几步,回道,“我,我怕我保护不了主人。” “你!”秦夜有气发不出来,便再次将手搭在初若桃眉间的玉扣上,唤道,“你们三个谁出来一下,待我看护她一会儿?” 秦夜的声音落罢,便见战刀條地飞了出来,单膝跪在初若桃床前,搭手道,“战刀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主人!” 秦夜站起身来,指一指初若桃眉间的玉扣,道,“一个个的怕什么?那里面不还有两个吗?若是有危险,都出来不就行了!再说了,我也不走远,就在附院门口,又不是回丰都城!” 战刀低着头走到床尾,朝着瑟缩的武清看一眼,唤道,“你去床头,我们分管东西。” “好。”武清还是有些不自信,颤颤的走到初若桃身边,看到初若桃嘴角的笑后,忍不住又朝着初若桃靠近一些,最后索性蹲在床头,伸手抓着初若桃的手,湍湍不安。 秦夜无奈的摇摇头,原地化作一团雾气自窗口飘出,朝着府门飘去。 整个府院,秦夜设的结界还未撤去,秦夜出了府院便回头看了一眼结界,伸手探了探结界后,抽回手,原地扫视一圈府门的周围,口中念了一串咒语后,身边便出现了一个跪着的黑色人影。 “最近城主府可有什么异样?”秦夜沉声问道。 那人忙低头回道,“回禀君上,城主府除了换了一个管家之外,其余人都没什么异样。” “你退下吧,吩咐人盯紧府内外的一切。”秦夜朝着身边的黑影人摆摆手,黑色人影便又原地消失不见了。 管家…… 秦夜心中念叨着这个词,转身看一眼高大的府门,大步迈进府内。看来还是要他亲自守在初若桃身边才好,这一次决不能汤初若桃再出意外了! 秦夜回到阁楼前时,看到管家正在阁楼的木梯口徘徊着,像是有十分着急的事一般。 “管家这是作何呢?”秦夜走过来,自背后唤一声。 管家被吓的一激灵,回身见识是秦夜,忙弯身回道,“回姑爷,老爷吩咐我给小姐熬了黑糖水送来阁楼,可是,阁楼上的那两位实在太过凶狠,我不敢上楼。” 秦夜狐疑的重新打量了一遍管家,接过管家手中的放着糖水碗的盘子,“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可以了。” 管家的视线最后又看了一眼阁楼的窗口,转身出了拱门。 秦夜将管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将黑糖水凑到鼻前嗅了嗅,没什么异样便,端着上了楼。 “你们两个过来,看看谁把这碗水喝了。”秦夜一进门,便将放着黑糖水的盘子放在桌上,将战刀和武清唤道进前,交代一声后,便重新坐回到初若桃身边。 武清凑上前去闻了闻味道,掩着鼻子,回身走开,战刀也是捂着鼻子,拒绝再和秦夜说话。 “这个味道,药味也太浓了。能是黑糖水吗?”武清掩着鼻子,问道。 第219章 智擒偷药人 秦夜也将碗端到鼻前,嗅了嗅,看向武清,“你去厨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武清领命出了阁楼,朝着侧房走去。 “战刀,你从现在开始,便以刀的形态示人,守在初若桃身边。”秦夜吩咐一声,伸手握上初若桃的腕处,“初若桃得近身安全可就要靠你了。” 秦夜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唤出自己的护体金麟,再次穿了一根绳子,套在初若桃颈间。 做完这一切,秦夜又回身看一眼敞着的窗口,伸手朝着窗口挥过去一团灵力,在窗口不了一层透明了护身盾。 初若桃从睡梦中醒来,便看见秦夜守在床边,床头枕边的位置放着变成本体的战刀。初若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吃的太多了,我怕你睡醒饿了找不到吃食,便让战刀变成本体守着你,当个侍婢,顺带还保护你。”秦夜抓起初若桃手,笑笑。 初若桃有些不信,如果是单纯的做侍婢,完全可以从前院调换一个过来,何必耽误战刀的修炼时间,来床头守着她?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府内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初若桃翻身坐起来,伸手抓起战刀,放在手中,在发着亮光的刀身上看着自己的模样。 秦夜抹抹鼻子,看了眼初若桃手中的战刀,“适才我出去一会儿,便让她们出来守你一会儿。” “说到底还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初若桃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水月回去了?” “回去了,你现在不适合回魔界,也不适合回冥府,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秦夜说着走到初若桃身边,伸手搭在初若桃腰间,莞尔一笑,“府内干不干净,不用担忧,你现在只管养好身子,再过些时日,稳定了,你想去哪,再做定夺。” 初若桃的心思,秦夜自然知道,也不说透,只是安慰她。 初若桃低头看一眼秦夜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你是说你能解决?” “嗯。”秦夜点头,将额头抵在立刻后脑上,鼻息间充斥着初若桃发间的清香味,忍不住笑了,“看来,日后,孩子们也避免不了要泡在酒坛子里了。” 初若桃回身,手中端着装有忘情酒的酒坛子,笑着道,“莫不如,我现在喝点,日后也省得孩子们去九重天偷酒喝。” 秦夜深呼口气,“偷就偷吧,反正他们也不能怎么着。” 初若桃笑着转身走出门外,走下阁楼,边走边道,“莫不如现在就回去接了他们的位置,如此,看他们夫妇还敢不敢对我们横眉竖眼了!” 秦夜知道初若桃只是在说笑,便也不在意,一直跟在她身后,跟到前院,跟到初勘的书房前。年轻的管家在书房内听候初勘的教诲。初若桃和秦夜站在门口细听了一会儿,初勘的教诲的大多意思就是近来要以初若桃的生活起居为主,其他人可以先再切放后。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秦夜,推门走了进去,便见初勘正倚在椅子上,面色十分疲惫,眼眸半合着,一手在使劲的揉着鬓侧的太阳穴。 “可是有什么不适,为何不唤个大夫来瞧瞧?”初若桃走到初勘身后,回头看一眼站在椅子旁边的年轻管家。年轻的总是比不过初忠那样侍奉自己爹爹十多年,有个什么痛痒的便知晓是哪里不舒服。 年轻管家似感觉到了初若桃视线,抬眸看一眼初若桃,只是飞快的一眼,便有低下头去。 还未往里走的秦夜,看到了管家的这一眼,便朝着初勘道,“依我看,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初若桃看一眼身边的不远处的管家,道,“劳烦管家再去请一趟大夫。” 管家搭手不语退出门外,秦夜回身看一眼渐行渐远的管家,“这个管家,做的很心不在焉啊!” 初勘看一眼秦夜,叹口气,“他是初忠举荐过来的,但是,自他来了,便一直对后院的阁楼很是上心,好似,他就是为……”初勘说到这里,抬头看一眼初若桃,叹口气,“我也是年岁大了,有一些事力不从心,他又年轻能干,我便允他住在离阁楼小院最近的一处房子里。” “阁楼?”初若桃忽地想起来,自她回来,那个管家好像一直都侍奉在阁楼外,“那你方才还叮嘱他多照顾我?” “想必岳父的意思是,他既然对你这么上心,定也不会伤到你,与其拍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过去,还不如将他派过来。”秦夜说着看向初勘,在看到初勘点头后,秦夜有接着道,“岳父这是打算给你女儿再纳个偏房?” “没,没有。”初勘忙摆摆手坐直身子,回道,“初若桃既已嫁入你们家,便是你们家的人,回来也只是暂居,我又怎会插手她的生活。” 自打知道秦夜是九重天的人,又是冥府的君主,初勘在秦夜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深怕说错话,给初若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行,不行,那个管家长的太过普通了,我不同意。”秦夜在吃着管家的醋,初勘在担心秦夜对初若桃起二心,而,初若桃则是对管家的容貌不甚满意。 但,闻听此言,初若桃还真是有纳偏房的想法。 初勘不着痕迹的瞪一眼初若桃,初若桃似没看到一般,转眸看向秦夜,笑着道,“怎么着,也得有秦夜的七分姿色才好。” “咳咳!”秦夜轻咳一声,“念在你身子不方便的份上,姑且让你嚣张几日。” 初若桃像是没听见秦夜的话,转眸看向门外,便见管家带着大夫朝书房走来。而初勘似乎没注意到房外有人,便朝着秦夜搭手弯身道,“初若桃只是一时调皮,望莫怪。” 秦夜看一眼初勘,也转身看向门外,接着便见管家带着大夫走进来,而初卡搭着手,弯着身,保持着适才给秦夜行礼时的样子。 管家带着大夫进门,大夫惊愕的看着朝自己家姑爷见礼的初勘,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城主大人的贤婿是哪里人士?” 秦夜和初若桃的视线一直在管家的身上,适才与大夫一同进门,便也是同样看到了初勘朝着秦夜参拜的样子,但,与大夫的惊异比起来,管家的镇定实在是可疑的很。 “天上的。”秦夜似笑非笑回道,视线依旧在管家的身上,未移开分毫。 大夫闻言一愣,初勘忙笑着解释道,“贤婿在玩笑,您还是先于我诊脉,开了药,我好继续公务。” 大夫也笑笑,依照初勘的话,走到书桌前,与初勘诊其脉来,而,管家还是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脚,好似出去请个大夫的工夫,就变成了聋子,听不到众人说话。 大夫给初勘诊了脉,确认是近期长时间劳累导致的,看着大夫开了药方,管家随着去抓药,初若桃又唤来几个侍婢服侍着回房歇着。 第220章 初若桃之所求 站在初勘的卧房门口,秦夜看着初若桃,似笑未笑的问道,“你说,管家现在在哪?” “他在哪,不还都是你说了算?”初若桃抖了抖宽大衣袖,裹在臂上,抬头看向秦夜。 凡间的服饰就是繁琐,初若桃是城主府大小姐的时候,可未曾穿过像现在这样宽袖的衣裙,这才回到家中几日,便被打扮成了宽袖窄腰大裙摆,走路都不敢迈大步的“大家闺秀”,可,初若桃偏偏是扬州城人尽皆知的小霸王,如何穿的了这种别人眼中极美的衣袍? 秦夜看初若桃将袍袖卷在了腕处,不用问也知道初若桃心中所想,便伸手揽过初若桃肩,笑着看着初若桃卷着袍袖的手腕处,“莫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换件衣裙?” 初若桃回身看一眼身后的卧房,管家带回来的药,已经有人拿去厨下煎了,而,那个带回来药的管家却迟迟不见出现。 “也好,莫叫人家在阁楼前守空房才好。”初若桃看,着秦夜笑笑,随着秦夜一同朝着阁楼小院走去。 两人相携着进了拱门,果然见管家一个人站在阁楼的木梯口,像个雕像一般,两手背在身后,呆呆的站在木梯口。 初若桃与秦夜相携着走到管家身前,故意停了停,看一眼管家,吩咐道,“我爹还未用药,你先去他那边照料着吧,我这有秦夜守着便够了。” 管家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初若桃,固执地回道,“老爷今日在书房特意交代过,要先照看好小姐。” 秦夜转身看一眼管家,故意挑高声音问道,“难不成你真想做你家小姐的偏房?” 管家的视线转向秦夜,沉默了片刻,直言回道,“如果可以,我想做正室。” 初若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管家,着眉眼间,总觉得似曾相识一般。初若桃还未来得及细想管家的这张脸到底在哪见过,便听见身边秦夜那极度隐忍的声音,“你不是开玩笑?” “未曾。”管家依旧是直视着秦夜,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秦夜在书房时便隐在心头的小火苗就这么被管家的一句话给点燃了,“本君的女人是你能亵渎的吗?”秦夜掌心凝聚灵力,说着便要朝管家劈去。 初若桃及时出手拦下,朝着管家冷冷的道,“你今晚就去我爹那边守着,不得有异议。” 管家看着初若桃,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出了拱门,朝着初勘的院子走去。 初若桃双手搭在秦夜肩头,抿唇笑道,“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啊!” “闭嘴!”秦夜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拱门处,回过身来,瞪一眼初若桃,“都怪你,平日里没事总喜欢招惹烂桃花!” 初若桃撇嘴,故作生气的回道,“好啊,明日我便随了管家的心思,他做大,你做小。” 初若桃说罢快步上了阁楼,进了卧房后,回身便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与门外的秦夜道,“管家赶走了,你便在外面守夜吧!” 秦夜的手才伸到紧闭的门上,便想起来阁楼另一侧的窗户还未关,便身影一闪,自窗口进了房内,单手背在身后,一把将初若桃拽到床上,欺身压下,阴沉着声音道,“想要刷掉我?做梦!” 秦夜说着,大手便开始疯狂的撕扯初若桃的衣袍。被身上的衣袍折磨了一整天的初若桃见状,索性平躺着,任由秦夜发泄。 秦夜将初若桃的衣袍都撕下,只剩下一层里衣后,翻身坐在床边,喘着粗气生闷气去了,“好了,你可以去换衣服了。” 初若桃缓了一会儿后,慢慢翻身坐起来,一手撑着秦夜的肩,自床头跳到地上,跑向衣柜。看着初若桃大大咧咧,完全没将自己当成孕妇来看待,秦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但,看到初若桃弯身打开柜子,类似于搞破坏般的寻找衣裙,秦夜摇摇头,想让她文静优雅怕是不可能了,毕竟没有几个女人像她一般能安然的历经几万年的刀光剑影。 “啊——!”初若桃在衣柜中翻了一会儿,居然一间都没找到她想要的衣裙,而且,以前她穿过的衣裙竟也都不见了。初若桃被气的抓狂了,回身指着被她的尖叫吓飞了一半魂的秦夜,“去,将那个管家给我抓回来!” 秦夜疑惑地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待看清衣柜里那些全是衣裙,全是宽袖大摆的衣裙后不淡定了,这个管家居然对初若桃的衣柜下了手,而且,衣柜中那些他的衣袍居然一件不留! 岂有此理! 秦夜想也不想便身影一闪,自窗口消失不见了,初若桃看一眼衣柜中那些碍眼的衣裙,无奈,随手抓过一件,套在身上,也闪身出了阁楼。 偷偷摸摸潜入城主府就罢了,居然还敢动她的东西,难道就有侍婢知会过他,阁楼卧房的东西不能碰吗?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初若桃和秦夜一前一后到了初勘的卧房前,却只见到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值夜丫鬟,“管家呢?”初若桃上前一把抓起丫鬟的衣领问道。 丫鬟被初若桃的样子吓得不轻,只知道一个劲的摇头,口中咿咿呀呀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夜拉着初若桃紧抓丫鬟衣领的手,“你莫吓唬她了,我们去府门外看看。”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抓住丫鬟的手松开,随着秦夜一同出了府院。一出门,秦夜便将他安排在门口的鬼卒全部唤出来,一一问了一遍后,回身看向初若桃。 “果真是你招惹来的!”秦夜虽有些生气,但也无奈,毕竟谁都没想过,初若桃会招惹上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彼时,在扬州近海的画舫中,一位一身绿裙的女子走到了船艄,手中把玩着一只螺壳,目光遥视着城主府的方向,绿裙女子的手腕处有一根很显眼的红色线绳,线绳的中间参杂着丝丝缕缕黑色的线条。 绿衣女子望了一会儿城主府后,便转身回了画舫,画舫内放着一张小四方桌,桌上摆着一个酒壶,两盏杯,绿衣姑娘手中的螺壳里时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映衬着绿衣姑娘一个人更显的形单影只。 “姑娘是不是在等一个人?” 船外的岸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绿衣姑娘忙欣喜地掀帘走出船舱,便看见岸上站着两个人影,虽然,夜色已经很暗了,绿衣姑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岸上人。 初若桃走到岸边,看到水中的画舫,便想到了管家那张让她看着甚为面熟的脸,到底在哪见过了。“姑娘,你这画舫在这边营业多久了?”初若桃拢了拢衣裙,斜倚在秦夜怀里,眯眼看向站在船头的绿衣女子。 初若桃说罢,秦夜便又接着道,“绿漪公主,你还真是回掩藏。” 第221章 三生命定情 初若桃闻言,这才将眼前这个容颜看上去不是十分好看的女子,与那日在九重天同她谈笑风生的绿漪公主联系到了一起,“啧啧啧,还真是屈才了,您这堂堂的西海公主,怎么屈尊跑来这小城池内做起了艺*?不知道西海水君知道后会有什么感想?” 船头上的绿衣女子见身份已经被识破,也不再掩饰,摇身变回本来模样,揉搓着手中的螺壳,看向初若桃,“当日在我的画舫内,你可是带走了一样颇为重要的东西呢!” “什么重要东西?” 初若桃反问道,却见绿漪公主接着道,“你不还就罢了,竟然在九重天上爽我的约!” 秦夜揽着初若桃腰的手不由收了收,在初若桃耳边低声道,“你是在多久前便惹了这么一位尊神?” 初若桃仰头看一眼秦夜,回道,“就是你将我从冥府赶出来的那些日子。” 秦夜无语,如此说来,倒也不能怪初若桃了,但,在九重天的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初若桃惹的祸。 “爽你约?”初若桃故作不解的问道,“那日不是约好在荷花池边相见的吗?”初若桃看了绿漪一会儿,接着道,“那日,我与我家相公在荷花池边瞪了你许久,你都不曾来,还敢说是我爽约!” 初若桃说完像是怕绿漪不相信似的,回头看一眼秦夜,秦夜也跟着说道,“本君那日可是爽了别人的约,陪着夫人在荷花池边等了你许久!” 绿漪握着螺壳的手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变得轻快的许多,“当真?”显然是相信了初若桃和秦夜齐心协力编造的谎言。 陪着初若桃应付完绿漪后,秦夜便后悔了,特别是看到绿漪放松的神情后,更是像当场自我揭穿谎言,却见初若桃向前走了一步道,“那日我本想同夫君,邀请你一起品一品天后的新酿,怎料你心底压了这么多的事,最后竟还寻到了扬州城,藏在我家中,更是私自动了我的衣柜。” 听着初若桃一字一句的解释,看着绿漪慢慢欣喜过来神情,秦夜不禁有怀疑起来,他家初若桃到底是在与绿漪公主拉近关系,还是撇清关系?待初若桃最后一句话说完后,秦夜才松了口气。 只是最后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秦夜便能感知到,对于乱动她衣服这件事,初若桃是真的生气了。 绿漪似乎还没听出初若桃的言外意,正要纵身跃上岸边时,初若桃自秦夜的怀里直起身来,身前被秦夜拢着的衣裳散下来。嘴角才有笑意的绿漪忽地又冷下了脸,“你们……” “我们是夫妻,我们怎么了?”秦夜担心初若桃再含含糊糊的遮掩过去,便故意高声接过绿漪的话。 绿漪再看一眼初若桃敞着的衣襟,怒斥道,“你一个女人,竟敢敞着衣裳便跑到街上来,不守妇道,成何体统!” “不守妇道?”初若桃回头朝着秦夜笑笑,“与不守妇道这四个字呢,我只会听取我相公的意见,其他人,与我何干?” “你已成婚,且有身孕,还到处勾搭别人,简直可耻至极!” 绿漪说的咬牙切齿,初若桃听的莫名其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规定了,至于男人爱美,不许女人!” 秦夜也跟着说道,“况且,她便是勾搭,也应当是勾搭男人才叫无耻,你一个女人,如此说,怎不觉得你自己龌龊呢?” 绿漪气急,便要张开双臂,轻轻摇动指间小巧的铜铃,顿时,画舫周围怪风大作,席卷着乌云压向初若桃和秦夜。 “既然你无心与我,那今日本公主便送你们夫妻去海中喂大鱼,连你们的孩子一同喂进鱼腹中!”绿漪越说越狠,头顶阴风更巨,似真的要将初若桃和秦夜推进海中一般。 秦夜笑笑,举起手,掌心中一道金色的光直冲云霄,穿透了厚厚的九重天云层。 “绿漪公主是不是忘了本君的身份了?”秦夜笑着,将初若桃护在怀中,低声道,“这个西海公主习的是罡气很重的术法,你要当心。” 初若桃点点头,看向绿漪公主,“我本以为可以和西海的绿漪公主交个朋友,如今,怕是交不成朋友了?” 绿漪公主闻言冷哼一声,“本宫本打算迎你去西海想海域荣华,如今看来,怕是也不成了!” 初若桃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难道,你是觉得,你的一个小小的西海比本尊的魔界还要诱人吗?” “魔,魔界?”绿漪愣愣的看着初若桃,“你是……” “唉……”本尊本打算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普通的魔尊,初若桃叹着气,颇为无奈道,“看来,是实力不允许啊!” “闭嘴!待我先收拾了这个西海公主,再来与你计较!”秦夜将初若桃藏在身后,两手聚起金色灵力,朝绿漪公主门前袭去。 呼呼风声,自四面八方而来,如同将一张金色的大网,将绿漪罩在其中,绿漪被束缚的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在周身围起一圈薄弱的水灵力护罩。 绿漪沉着声音威胁秦夜道,“秦夜殿下,难不成,你想让西海水族与天族彻底决裂吗?” 初若桃站在秦夜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绿漪,便听见秦夜冷声回道,“西海水族?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回去做你的西海公主,本君兴许能饶你一命,若还是缠着本君的爱妻不放,本君倒是要去西海问问,到底是西海整个水族重要,还是你这个名声不甚好的西海公主重要?” 敢用水族来威胁他,还当天族没度过那个没有战将的柔弱时期吗? 正当秦夜要使出灵力将绿漪打回原形时,初若桃忽地出声唤道,“手下留情!” 秦夜皱眉看着初若桃,“怎么,你对她……” 看秦夜那眼神,初若桃便知道他是想歪了,忙解释道,“你给她打回原形,不就是变相的与西海水族为敌吗?”初若桃说着看向艰难抵抗秦夜的绿漪,“你适才说她在西海名声不好,那不如我们将她送回西海,落个人情多好?” 秦夜想了想,慢慢收起灵力。初若桃见状,自袖间取出一根绳子,朝着绿漪抛过去,随后便见绿漪被被初若桃抛出去的绳子捆了起来。 初若桃笑笑,“天帝这老头,别的好事没干,倒是大婚时赏了不少宝贝。” 秦夜回身用手指刮了一下初若桃的鼻子,道,“那你还记恨他吗?” “我何时记恨过人?”初若桃甩头装作生气的样子,接着道,“我一般都是有仇当时就报了。” 秦夜想了想,确实是,貌似,初若桃在天帝和琼枝那里还从未吃过亏,当然,除了那次琼枝第一次对初若桃下黑手。 第222章 到底谁的错 “初若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与我许的海誓山盟都喂狗了吗?”绿漪见初若桃和秦夜真的打算将她送回西海,之前又见识到了秦夜爱吃醋的程度,便又与初若桃打起了感情牌,拿初若桃在九重天与她说过的话来离间初若桃和秦夜。 “停!”不想初若桃还未说话,秦夜先转过身来,指着绿漪接着道,“你说的那些,早被她扔进了狗食盆里。”说罢回身看向初若桃,“以后莫乱说话,我丢不起那人!” 秦夜说罢便挥袖用灵力将绿漪自船头拎到岸上,回身朝着黑漆漆的身后吩咐道,“来人,将绿漪公主押回府内,择日送往西海!” 初若桃看一眼黑漆漆的夜,便知道秦夜是在与谁说话了,便也回身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看来,回到府内也不能将绿漪扮作管家的事说出来,为了不让她爹爹再受惊吓,也只能暂时扯个谎了。 索性回到府内的时候,初勘早就疲累的睡着了,初若桃也省去了解释,直接将绿漪押回了后院阁楼中,由鬼卒在阁楼一楼看押着绿漪,秦夜和初若桃便上了阁楼,扯下了床帐,和衣而卧。 初若桃许是因为身怀有孕的原因,整个人一趟在床上,便听见了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秦夜细听了一会儿,心知可能是绿漪在使计策想要逃脱,正要起身下楼查看时,初若桃伸手一把将他拉回了床上,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噤声。 秦夜狐疑的看着初若桃,便见初若桃指了指白天战刀所在地方,慢慢翻身坐了起来,秦夜也慢慢坐起来。 阁楼一楼的卧房内,绿漪被捆在床上,战刀双手环胸,唇角微扬,笑看着绿漪皱眉拧动身子,试图挣脱初若桃的捆仙绳。 挣扎了一会儿,绿漪见挣扎无效便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战刀,哀求道,“那日你在九重天与人家许的诺言都是骗人的吗?为何今日会如此冷漠无情,与秦夜那个大猪蹄子合伙欺负人家!” 战刀只笑不语,看着绿漪像模像样的演着苦情戏。 绿漪见战刀只是笑着不说话,便横着眉,怒斥道,“你个没良心的,当日你的手环上人家的腰时,为何没想过要负责呢?” “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绿漪挣扎到了床边,便借势朝着地上滚去,心中想着,初若桃总不会看着她梨花带泪的滚落在地上吧? 然,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战刀,而非初若桃,且战刀的心是实实在在的铁打的,便是她这般哭闹到将全府的人吵醒,战刀便是宁可将她打晕,也绝不会上前与她搭一句话。 绿漪从床摔到地上,发出咕咚一声闷响,她便借着这声闷响嗷的一声喊了起来,“啊!摔死人家了!初若桃,你个没良心的!本公主这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了吗……” 战刀见绿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朝后退了几步,斜倚在房内的柱子上,笑看着甚为西海公主的绿漪将凡间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演了个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阁楼的地板。 绿漪这么闹,想必二楼的初若桃和秦夜早就被吵醒了吧? 阁楼二楼,初若桃倚在秦夜怀里,百无聊赖的捏着秦夜的发丝数着数,“你看看,她连、战刀和我都分不清,注定是逃不出去的。” 秦夜唇角翘了翘,“这次念在她是西海公主的份上,暂且饶过她一命,你日后若再拈花惹草,我便见一个杀一个,见到一对杀一双!” “我看行!”初若桃忽地坐起来,接着道,“把那些比你好看的男男女女都赶尽杀绝,省得我分散注意力!” 对于初若桃这样的态度,秦夜也是十分无奈,敢情现在她花心还是他的错? 天色亮透的时候,战刀抓着捆仙绳,将绿漪拎上二楼,等候初若桃和秦夜的发落,战刀与绿漪才上阁楼,初勘也带着侍婢们送来了的早饭,初若桃的鼻子快速的抽哒抽哒,袍袖一挥,将绿漪直接变成了一盆开的鲜艳的花,然后起身开门将初勘和端着饭菜的侍婢们让进屋里。 侍婢们将饭菜放下,便退了出去,初勘正要出去,回身又看到屋内的墙角放着一盆开的鲜艳的花,又回身看向初若桃,伸手指着花盆问道,“你们昨日买回来的?” 初若桃随着自己爹爹的视线看向墙角的花,咧嘴笑道,“是啊,我昨夜在门口看到一个卖花的,十分可怜,浑身是土,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我一时心善便将她的花买了过来。” 初勘听着听着慢慢皱起眉头,就在初若桃以为初勘会命人将那花扔掉时,初勘的视线又移到了花上,“那你为何不将那人让进府内歇息一宿?” 初若桃忙回道,“我让秦夜将那人送到了对面的客栈,离这么近,让人家,人家也未必肯来啊!”她怎的就忘了他爹那颗慈母心了。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便见秦夜笑着点点头。 初勘这才回身出了门,“也不知身上的盘缠够不够。”初勘念叨着下了楼。 初若桃看一眼无风自动的花叶子,回身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起来。秦夜也跟着坐下来,捡起筷子用早饭。 待两人用过早饭后,初勘又回来了,进门便问初若桃,“对面客栈的掌柜的说未曾见过衣着破烂的人住店啊?” 初若桃回头看一眼,手里拿着筷子继续吃,似未曾听见初勘的话一般。 秦夜抬头,脸色不甚好的回道,“那兴许是他自己嫌住店贵,转而投了别处呢?” “也对。”初勘见秦夜脸色不好,便弱弱的应了声,回身出了。 初若桃将夹起来的菜放进嘴里,回头看向秦夜,“你为何每次与我爹说话都这么冷冰冰的?” 秦夜一愣,举起的筷子停在半空,回头看向初若桃,“有吗?” “嗯嗯!”初若桃点头。 秦夜将筷子放在桌上,起身站起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对于你以外的人,我都笑不出来。” 初若桃撇嘴,点头,将筷子放下,站起来,朝着墙角的花盆挥挥手,眨眼间,花枝招展的花便变回了一身绿衣的绿漪。 “劳烦夫君将这盆花送回西海。”初若桃朝着秦夜拘拘手,弯弯身子。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有些发白的脸色,回头看向墙角的绿漪,眸色一冷,挥手再次将她变成了一盆花,牵起初若桃的手,柔声道,“现在没人吵你了,你还是先歇息歇息,再启程吧。” 初若桃看一眼被变成花的绿漪,问秦夜,“你把她变成这样,是打算让谁抱着她吗?” 秦夜毫不在意的上前,将初若桃拉到床边,“休息好了,我们再商议走的事。” 第223章 回家去生娃 初若桃想了想,依言躺到床上,合上了眸。 秦夜回身看向墙角的绿漪,转身坐在窗边,伸手取出一坛酒,对着窗外的一片虚空,自饮自酌起来,绿漪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变成了花盆,气的直发抖。 听到异响的秦夜,回过身来,见已经变成花的绿漪还不老实,眸色一冷,随手变出一碗水,头也不回的朝着绿漪泼过去,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饮酒看风。 初若桃这一觉便睡到了日落,秦夜索性等到天色彻底黑了才与初若桃带着绿漪出门。 出了府门,到了云端,秦夜想了想便将绿漪变回了人样,一手揽着初若桃,一手牵着捆着绿漪的绳子,像牵着一只家宠一般,驾着云闲庭散步。 两人牵着被捆仙绳绑着的绿漪到了西海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以后了,虽然在云端时,对时间的流失没什么概念,但,初若桃却是很清晰的感知道身体进来的变化,犯懒犯困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候,累到直接在秦夜的背上睡过去。 对于初若桃和秦夜相携着亲自将绿漪送回西海一事,西海水君甚是热情的款待了她们。 然,初若桃却依旧在西海水君的眼里看到了不满,貌似是因为她用的捆仙绳,使绿漪的仙灵受到了微创。 秦夜自然也察觉到了西海水君的情绪,于是回到休息的住处时,当即翻开轮回簿,在绿漪的命数后多画了两笔。 谁都知道,九重天的运簿,轮回簿记载的是神仙的生死,秦夜的这两笔对绿漪来说,有可能会让她多受两年年罪,也有可能会少两年的命数。 初若桃挑眉看着秦夜翻着他手中的那本世人帐,问道,“你为何不当着西海水君的面划呢?” 秦夜飞快的收起轮回薄,伸手在初若桃额前敲了一下,道,“送她回来,是你的意思,我若当着他的面划,岂不是正好驳了你的本意?” “我本想卖他西海水君一个面子,看样子他是不想收啊!”初若桃撑着头,趴在秦夜背上,慵懒的合上眼,“是不是人家觉得咱们身份不够啊?” “嗯?”秦夜警惕的直起身来,“你休想让我回九重天!” 初若桃笑笑,回身躺到在床榻上,翻身抬腿架在秦夜的肩头,“谁说让你回去了,得像个法子,让他们觉得,他亏欠了我们。” “你要如何做?”秦夜问。 初若桃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头顶的殿顶上,沉默了片刻忽地的道,“我们先走,然后再让天帝下个旨意,说她绿漪冥妃。” 秦夜侧眸看一眼初若桃,“不是你的她吗?” 初若桃立刻一脚蹬在他腰间,“闭嘴!” 秦夜回头安一眼初若桃,笑着道,“那要委屈你去天帝那告个状了,不过,以你在天帝那的印象,估计他也不会信。” “他回信的!”初若桃说罢,坐起身来,挥手变出一张绢帛与一支笔,挥墨便写了一封简短的信,“怎么送回去?” 秦夜接过绢帛看了一眼,大手紧紧攥起拳头,起身便冲出门外,直奔水君的水晶宫。初若桃愣了愣,一时没想明白秦夜的意思,便起身跟了上去。 秦夜进了水晶宫,伸手将初若桃写的信用力摔在西海水君的面前,指着绢帛上声泪俱下的控诉,问西海水君,“你说说你的那位绿漪公主是不是有问题?” 秦夜的声音冷的似要将西海的海水冻上,西海水君被吓得一激灵,慌忙站起来跪倒在秦夜面前,解释道,“秦夜殿下饶命,饶命啊!” “两月前,天帝命人送来的喜柬,谁料恰好赶上绿漪回宫,便将那喜柬劫了去,臣,臣也是在昨日绿漪回来后才得知的一切,望秦夜殿下饶命啊!”西海水君说着,便整个人伏倒在秦夜的脚边。 “是吗?”秦夜问道,“这么说,你昨日便已知晓了你家绿漪了本君的爱妃,为何时至今日都未曾与本君说过,难不成真当本君仅仅是一个品阶低下的冥君吗?” 西海水君忙用力的磕着头,“秦夜殿下饶命,绿漪是我西海唯一的希望,还望秦夜殿下手下留情。” 秦夜随手翻出轮回薄,作势在簿子上划了两下,然后看向西海水君,“本君念你西海无后,免去她的死罪,但,活罪难逃,本君先免去她两年的命数,罚她生生世世不得踏出西海水晶宫!你可有异议?” “谢,谢秦夜殿下开恩,谢秦夜殿下开恩!”西海水君闻言,磕头磕的更加卖力了。 躲在暗处的初若桃不用细想都知道秦夜在打着什么算盘,不就是既报了仇,又永绝了后患。躲在宫外,初若桃看秦夜训完话,便转身走了出来,忙人影一闪,率先回到了暂居的寝殿。 待秦夜随后到了住处时,身后又多了书名初若桃看着秦夜,唤道,“你这一招一石二鸟使得不错,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 秦夜一猜便知道初若桃定是跟着他去了水晶宫,便笑着坐在初若桃身边,揉揉初若桃的发髻,“我这不也是为了家庭和睦吗!” 对家庭和睦,少了绿漪,初若桃面前就少一个跟屁虫,他们这个即将要添丁进口的家来说,属实是家庭和睦了嘛! 西海的事办完了,两人便又启程往回返。这一路上,初若桃大多时候都是在秦夜得=的后背度过的,任谁也没想到,那个人见人怕的战神,居然因为怀了孕,就变成了一个十分容易身心疲乏的柔弱女神仙,走路基本靠扶,说话也是简短到了极致,有时甚至懒得说话,更是将自家夫君的被当成了床榻,一觉醒来已到了家。 然,两人刚刚落在扬州城城主府的府门前,随后便又有两个身着普通衣裙的人也落在了城主府的府门前。 天帝仰首看着府门上三个烫金大字,有些不敢迈进去,张嘴便是一大串自言自语的问题,“你说,我要如何与她家人说话,我是哪里的?是做什么的?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看着身边紧张到不能自已的天帝,琼枝忍不住掩面而笑,“那你便莫说话了。”琼枝万万没想到那个在九重天威严无比的男人,今日竟变成这般模样。 “咳咳!”天帝见琼枝脸上都是尽是看热闹的笑,便绷着脸咳了两声,迈步朝着府门走去。 “二位若是有冤屈,请移步公案府。” 门口的守卫见两人面生,便上前拦着,天帝仰着头,背着手,低眉看着面前的两人,随口道,“初若桃可在这府内居住?” 守卫一听,愣了一下,忙搭手道,“请稍等。”说完便回身奔入府门,径直朝着后院阁楼而去。 后院的阁楼上,初若桃正在床上歇息着,秦夜则是坐在窗边翻看着顾北运送过来的卷宗,抬头间,恰好看见门口的守卫朝着阁楼跑来,回头看一眼床上熟睡的初若桃,人影一闪,在阁楼的木梯口将守卫截了下来。 第224章 谁伤了我爹 守卫正埋头跑着,险些一头撞上秦夜,“姑,姑爷,府外有人求见小姐。”守卫喘着粗气,朝着秦夜搭手弯腰。 秦夜点点头,回头看一眼阁楼,“带进来吧!” 守卫忙转身跑向门外,不多时,便引着天帝和琼枝朝着后院走来。秦夜已经再次回到了阁楼上,将桌上的卷宗收起来,才起身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是天帝和琼枝,便又转身下了阁楼。 “见过……”秦夜朝着天帝和琼枝弯身行礼,话说到一半想起来引着他们二人进来的守卫,改口道,“见过,叔叔婶婶。” 天帝摆摆手,笑呵呵,“免礼免礼。” 秦夜直起身朝着站在一边的守卫,道,“你退下吧。” 守卫面露疑色的看一眼天帝和琼枝,朝着秦夜点点头后,才转身出了拱门。 秦夜引着天帝和琼枝进了阁楼一楼的堂内,让了座后,自己则选择靠门口的位置站着,“您二位出现,还真是让初家的小院蓬荜生辉不少啊!” 天帝听出来了秦夜的话外音,尴尬的笑笑,“朕与天后此次来也是因为……”天帝说着回头看一眼琼枝,转而继续道,“你上次答应过朕的话,打算什么时候践行?” 秦夜双手环胸,哼笑道,“我何时应过你什么?” “你与初若桃上次亲口应了朕,待朕与天后完婚,便回九重天继位。”天帝闻言立刻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走到秦夜面前,沉着声音道。 秦夜依旧是笑笑,“冥府挺好,有顾北守着,我便可以逍遥一些,继位天帝?”秦夜的视线故意瞟向天帝身后的琼枝,道,“开什么玩笑!” 琼枝也看到了秦夜的那一个眼神,起身走到天帝身后,问道,“你是不是会说,是初若桃应的?” 天帝脸上顿时崩起来几根青筋,抬手挡在嘴前,再次咳嗽了两声,“咳咳。”回身将琼枝扶到椅子边坐下,才接着道,“许是我当时太着急了,听错了。” 天帝还算知晓他和初若桃的脾性,知道便是将初若桃扯进来,也未必能捞着好处。 秦夜抿着唇,忍着笑,看着琼枝,“不过,天后,我倒是有一样东西,需要与天后索要。” “何物?”琼枝闻声,看向秦夜,眸光闪烁间,似有些飘忽不定。 秦夜笑笑,朝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来对视着琼枝的视线,“鹿,云,宫,的,红,枫。” 秦夜说的一字一句,坐在琼枝身边的天帝听到第一个字便抬起头来等着秦夜,然,秦夜看着的是琼枝,似乎没注意到天帝。 “红枫?”琼枝反问一句过后,回道,“再种一棵便好。” 秦夜翘着嘴角,笑笑,“那余万年的灵力当如何做算呢?” 天帝听的心里咯噔一下,为了不让秦夜提起旧事,引起琼枝的怀疑,便起身拉着秦夜出门外,低声道,“不催你回来了,还不行吗?” 秦夜挑眉,“你算了,我可算不了。” 天帝有些着急了,“那,那你将冥府交给顾北,做个挂名君主,如何?” “做什么挂名君主?” 天帝和秦夜闻声,回头见初若桃双环胸,倚在阁楼的木梯口看着两人,又问了一次,“什么挂名君主?” 秦夜看初若桃还未睡醒,眉眼惺忪的模样,忙上阁楼,将她字木梯口扶下来,“你在房间等着便可,外面风大。” 初若桃笑笑,索性推开秦夜的手,快步下了木梯,走到天帝身边,再次问道,“做什么挂名君主?” 在一楼房间内的琼枝听到下楼声,便也朝着门外走来,却见初若桃追着天帝问话,便上前道,“冥妃这是因何,要秦夜陛下亲自上前扶着下楼梯?” 初若桃打个哈欠,回身看一眼琼枝,“你们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有何事?” “数月前,你与秦夜……” 琼枝正要将他们此行的目的说出来,便被站在身边的天帝打断道,“朕与天后来,就是为了看看……”天帝说着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便直言道,“是为了看看你们的孩儿何时降生?” 天帝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立刻举到她身上,然后又移到初若桃身上,便见初若桃拖着长长的尾音,回了一声,“哦。”然后看向秦夜,见秦夜眸色闪烁不定,便回身与天帝道,“我们何时有孩儿了?再说了,天后手中不是有一本运簿吗?这事还来问我们?” 天帝回身看着琼枝,见琼枝正在翻找这运薄,却见琼枝早已去翻找运簿了,忙凑过去问道,“如何?” 琼枝翻找了一会儿,又飞快的合上,看向初若桃,“你非我天族人,在我族的运簿上怎么会有你的运势?”听到琼枝的话,天帝适才被秦夜和初若桃提起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初若桃笑着道,“你也知道我非你族人,那为何这么惦记本尊的孩儿呢?”初若桃说着回到秦夜身边,“方才天帝那半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允了秦夜做个逍遥王?” 初若桃终于将话题重新回到了天帝方才的那句话上,秦夜点头附和道,“方才,天帝便是这个意思。”既然话已说出来了,甚为九重天的帝君,当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琼枝回手便狠狠的掐在了天帝的胳膊上,“说,是不是你答应的?”天帝被琼枝掐的咧了咧嘴,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在一边。 初若桃笑笑,“如此甚好,本尊的三个孩儿,回魔界做他们的小殿下,想必天帝天后也不会干预了吧?”初若桃说罢,仰首与秦夜相视一笑,默契已经达成。 他们的孩子绝不会回去接别人的烂摊子! “什么?”天帝看一眼琼枝,懊恼的道,“三个孩儿,为何不肯借我们一个!” “你自己不会生啊!”身为长辈,说这样的话,秦夜也有些恼了,回怼一句,便揽着初若桃的肩回身朝着阁楼上走去。 天帝和琼枝也跟着上了阁楼,琼枝一上楼,便蹙起了眉,在屋内绕了一圈后问道,“你这屋子里,怎会有蟠桃园的味道?” 初若桃眼神闪烁不定的看了一眼琼枝,回道,“前些日子,昆仑的孟如阳来了一趟。” “他与蟠桃园有何关系?”琼枝问道。众人皆知西王母对那蟠桃园是心紧的很,出了看守桃园的桃树仙,其他人是入不了蟠桃园的,孟如阳便是昆仑的,也断不会有蟠桃园的味道的。 秦夜将窗口的圆凳拉出来两个,推到天帝和琼枝身边,又与初若桃拉过来一个,看着初若桃坐下后,才道,“那个姓孟的与蟠桃园的桃树仙十分交好,身上难免有一些蟠桃的味道。” “本宫以为,你们两个贪杯到蟠桃园去偷酒喝了。”琼枝狐疑的点点头。 第225章 找初若桃和好 初若桃摆摆手,“打住打住,现在可不能这般说话,若是再起纷争,我们可不会去为你们拼命了!” 不料琼枝很是硬气的站起身来,“本宫也可带兵上阵!” 嗯,这份倔犟可以! 初若桃无奈的笑笑,“对,上阵送人头嘛。了解,了解。” 在天帝这里,秦夜本就嘴毒的很,如今再加一个嘴更毒的初若桃,天帝和琼枝便是有千言万语,也接不来初若桃的那些话。 果然,琼枝被气的脸色直发白,拉起天帝便要走,“回天庭!这帝位,我们还不让了!” 初若桃微张着嘴,晃晃头,鬼灵精的看看秦夜。接着便见天帝被琼枝扯着闪身出了阁楼,越过拱门,直奔府门。 “琼枝还算想明白了,就现在这副模样,让了帝位,老子一定吃的她死死的!”初若桃的手做出抓取得动作,样子看上去十分有把握。 秦夜伸手将她爪形的手握在掌心,道,“你看看你,都是当娘的了,也不怕把孩子教坏了!” “怕什么?日后生出来,是要横行六界的,不趁早培养点气势,日后如何称霸!” “额……”秦夜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有很多只燕雀飞过,黑压压的。 日后,孩子若真是让初若桃带成六界小霸王,他可如何是好? 自天帝惊愕琼枝走后,初若桃和秦夜的日子过的也是是十分惬意,魔界有水月盯着,冥府有顾北守着,城主府内也请了新的管家,初若桃的腹部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隆起了很高,初若桃的卧房也从阁楼的二楼搬到了一楼。 那位早先给初若桃诊过脉的大夫,又被秦夜寻来了,进门便看到初若桃那大的出奇的肚子,连连叹道,“夫人好魄力啊,这一胎,至少有三个娃儿啊!” 初若桃朝着秦夜摊摊手,用一种“你看,我说是三个吧”的表情看着秦夜,为了图个安心,秦夜还是将初若桃扶到床上躺着,将手臂递到大夫手中。 大夫捏着初若桃的脉搏,凝神静心的听了一会儿后,嘴便裂成了一朵花,回身朝着秦夜搭手道,“公子好福气,三个,妥妥的三个!” 大夫的三根手指激动地竖成了兰花指的模样,秦夜笑笑,自怀里取出一锭金子放到大夫手中,正要唤人送客时,大夫却突然将秦夜拉到了外屋,与秦夜低声道,“贵夫人的脉异样啊,我建议您还是请个仙人来府上压压邪气吧!” 大夫说完了,还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秦夜,生怕秦夜生气,再将他手中的金子要回去。 秦夜笑笑,道,“好的,好的,我定会去寻一些仙法深厚的仙人来坐镇。”秦夜说着将大夫引出门外,交代好候在门口的侍婢送了客,这才回到房内。 回房看到初若桃的大肚子便想到了刚才大夫的嘱咐,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夫适才与我说,要请一个仙法深厚的仙家来压着你身上的邪气,哈哈哈……”秦夜说完话,实在忍不住了,抚着门口的柱子,仰头大笑起来。 初若桃无奈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身边都有一条九重天的大白龙了,总不能搬去九重天养胎吧!” “哎,这个注意不错!” 秦夜当即赞道,却听初若桃打断道,“闭嘴吧,再有几个月就生了,你不怕那两位?” 秦夜“哦”一声后,快步走到初若桃身边,伸手护着初若桃的腹部,“还是在这里吧,安全,也安心。” 两人正说着,初勘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走了进来,见初若桃和秦夜正说笑,便将几个妇人带到初若桃面前,道,“初若桃,爹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这凡人的乳,便请来了几位奶妈,让她们现在你身边伺候着,莫要将秦夜殿下累着。” 初若桃看一眼跟在初勘身后的奶妈,回头问秦夜,“累吗?” 秦夜摇摇头。 初勘见状忙接着道,“适才那位大夫都说了,你腹中是三胞胎,若是足月生产了,你喂不饱他们……” “那万一他们不吃人乳呢?”不等初勘说完,初若桃便接过话茬。看来,她家老爹是忘了她非人族了。 “那他们吃什么?”初勘想也不想便追问道。 初若桃立刻将问题转抛给了秦夜,问道,“你小时候吃什么?” “我?”秦夜被问的一脸懵,回头看一眼初勘,见初勘貌似也在等他的答案,便回道,“我儿时是姐姐带大的,这个问题,你应当问秦清才对。” 提到秦清,初若桃忽地想到,秦清的孩子似该过百日了,便看向秦夜,“莫不如将秦清姐姐和荞玉请来扬州?” 秦夜还记得秦清与他闹的别扭,脸色一冷,回道,“别,我们这小庙供不起那么大的佛!” 初若桃白一眼秦夜,回身进了里屋,将武清唤出来,带着武清到了外屋,初若桃才吩咐道,“你去跑一趟,将秦清姐姐和荞玉上神请来,切记,要好言好言好言。” 初若桃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生怕将武清也带坏了,临走还一个劲的嘱咐武清。 武清领了命,便直奔九重天。 秦清生的是一位公主,九重天上的公主,初降生便被众人宠上了天,各路神仙更是巴不得没肉都来蹭蹭小公主的仙气。 于是,武清到了九重天的时候,便被荞玉府上的仙童拦在了府门外。原因是,道行不够,不能面见荞玉上神。 武清气哼哼的蹲在荞玉的府门口,偷偷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各路神仙,希望遇到一个两个相识的,能将她带进去。 正犯着愁呢,便见一个白色的袍角和一双灰色的靴子停在了面前,靴子上的纹绣武清熟悉的很,是乐神殿下长琴最爱的纹路。 “长琴殿下!”武清欢喜的站起身来,便见何瑾笑眯眯的挽着长琴的手臂,正看着自己。“长琴殿下,你快带我进去吧,我上来有些时候了,若是误了时辰,可就坏了主人的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何瑾闻言立刻松开长琴的手臂,换成挽上了武清,急切地追问道。 武清想了想,觉得何瑾没有坑害过初若桃,便将初若桃怀了三胎,还即将临产的事告知给了何瑾,且她此次来九重天便是为了将秦清和荞玉请去扬州,好做现场教授。 何瑾闻言回身朝着长琴投去了颇具深意的一个眼神,然后带着武清进了荞玉府上。 进门,武清便嗅到一阵阵怪异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身上的乳香味。“你们闻闻,是什么味道?”武清的小鼻子抽搭着,身子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散发出来香味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三人跟着香味寻到了秦清寝殿的后殿,后殿的门口有一根细柱子,柱子上拴着一只羊。看到羊腹部坠着厚厚的一大坨后,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秦清养的奶羊。 第226章 初若桃的变化 “这个不会是养着给小公主挤奶喝的吧?”何瑾揪了一下母羊的耳朵后,拉着武清和长琴,自后殿进了秦清的寝殿,寝殿的内殿只有一个仙娥守着,见了武清险些喊出了,幸亏何瑾眼疾手快,回身便使了个定身咒,将那仙娥封了嘴。 三人自后殿进了前殿时,荞玉正抱着孩子在地上转悠。何瑾见状笑着迎上去,长琴跟在何瑾身后,双手奉上几个包的十分漂亮的盒子,当时贺礼。 秦清回过身来,却是先看到了武清,“怎么?初若桃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秦清迎上武清,开门见山的问道。武清能来定是初若桃的意思,秦夜那个倔脾气,有事也只会憋着,从不求人。 “主人即将临产,派我来请您和荞玉上神过去一趟,似有事相求。”武清如实相告。 秦清闻言忍不住笑了,“临产?”秦清回头看一眼荞玉,接着道,“秦夜这小子还真是够争气的啊!” “争气,争气,争气的很!”何瑾在一旁逗孩子乐的闲暇,回过头来笑着道,“一胎三个,你家小公主以后有玩伴喽!” “三,三个?”秦夜开心的拍拍胸口,“是请我去帮她哄孩子吗?” 秦武清喜的拉着武清的衣袖,然而,下一刻,荞玉便见她自己的小公主塞进了她怀里,回身坐在软榻上,随手拾起一个装有凉茶的茶盏,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后,指着秦清道,“你还是先将瑾儿喂好吧!”说罢还声若蚊蝇的自言自语道,“自己孩子都没养明白,还想去碰人家的孩子,难道不知道人家的身分多金贵吗?” 秦清本来很生气,但听到荞玉的后一句话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自己怀里的孩子,尴尬的回武清,“那个,待我先试着喂养喂养瑾儿,再去扬州帮他们哄孩子。” 武清的脸很快红成一片,小声的回道,“我家主人,只是说,要我请二位去,没说请二位是为了让二位哄孩子。” 荞玉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问武清,“有事说事,瑾儿这么小,怎么出得了九重天!” 武清觉得荞玉说的也对,便将她在个阁楼内想到了可和秦夜的对话,一一说给荞玉,荞玉也很快便回道,“你讲后殿门口的那只羊牵回去,孩子们出世了以羊奶喂便可。” “羊奶?“武清,狐疑的看着荞玉,“三个娃娃都能吃饱?” “能,当然能!”荞玉立刻朝着含在一旁的仙娥挥挥手,仙娥便会意的将后殿的羊牵进了前点,指着羊道,“这样身上有五百年的修为,羊乳比人族“你怎么知晓初老爷请了奶妈?”武清惊道。 荞玉笑笑,“凡人的路数都一个样,活久了,你就会知道的。” 武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牵过仙娥手中绳子,微微一笑朝着殿外退去。她来了着九重天有些时候了,想也不想牵着绳子朝着府门外去。 待武清出了殿门,荞玉才吩咐身边的仙娥,再去九重天的牧场上牵一只羊回来,莫将他的瑾儿饿到了。 荞玉吩咐完仙娥,抬头便见秦清抱着孩子愣愣的看着自己,而她怀里的孩子被秦夜落下来的一个角挡在了鼻子前。 荞玉忙站起身,自秦清怀里接过孩子,“算了,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被莫名其妙的嫌弃了,秦清一脸委屈,正要回身与何瑾说话,却发现,何瑾与长琴不知何时早就离开了。 兴许是知道何瑾自来与初若桃处的较好,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何瑾与长琴定是追着武清去了扬州吧。 扬州城,城主府的府门前,两位守卫整面色严肃的站着岗,武清突然牵着一只羊从天而降,不仅将门口的两个守卫吓得跌坐在地上,更是将府门对过的客栈里的住客,吓的从楼上的窗口一头栽掉在路上。 武清回身看看街道上围过来的行人,忙牵着羊快步进了城主府。 于是,城主府的后院里拴着一只羊,而城主府的府门口则被闻讯而来的百姓围了个满。初勘被百姓们追问的满脸通红,百口莫辩。 山灵的事件刚过,便是兽族频频扰民伤人,冲的都是城主府。如今,门口武清忽然牵着一只羊出现在门口,百姓们对城主府更是疑虑重重。 就在大家对着面红耳赤的初勘指指点点时,何瑾与长琴又飘落在众人面前。 本就吵吵嚷嚷的人群变得更加躁动起来。 何瑾与长琴回首看一眼群情激奋的众人,忙跑到初勘身边,问清原由。 初勘将武清牵羊一事一五一十的讲与二人听,何瑾闻言笑了起来,随手一挥使了个定身咒,看着躁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了,何瑾看一眼长琴,转身进门。 长琴无奈的摇摇头,跟在何瑾身后,也进了门。 “唉唉唉,仙姑,仙姑,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您可不能这么对待他们啊!”初勘左看看右看看,忙追了上来。 何瑾回头看一眼初勘,无所谓的回道,“普通百姓?我看是愚蠢至极!”说话归说话,何瑾到底不是那种心地不善之人,待到了后院拱门处,方抬手打了个响指,将府门外那些百姓的定身咒解了。 后院拱门里阁楼前,初若桃正抚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嗅着自羊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味,浑身都觉得舒畅了很多。 “如何,秦清为了不让你那三个娃饿到,直接将小公主的乳羊给你们带来了。”何瑾看到行动不便的初若桃后,像是故意气初若桃一般,边走边跳,而且,跳的还很高。 初若桃闻声抬头便见何瑾与长琴一前一后朝着她走来,不,何瑾那不是走,那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初若桃一眼便看懂了何瑾的意思。 初若桃抿唇一笑,抬腿迈向何瑾,人影只是一闪,再出现时,便已拦在了何瑾面前,长臂一伸,“你这是气我?” 何瑾看一眼秦夜,忙应道,“没有没有没有。”她虽从未见过孕妇的妖孽力量,但,她还是听说过孕妇一般脾气都不好,而初若桃本就脾气不好,若是惹到了,被赶走便看不到天族的三位小殿下出生了。 长琴看初若桃脸色不对劲,忙迎上去,笑着搭手看了眼初若桃身后的秦夜,道,“恭喜秦夜殿下,恭喜魔尊!您二位可是天魔两界有史以来第一对结合的,咱们天魔两界的和平,还指望咱们三位小殿下呢,莫激动,莫激动。” “便是小殿下,也与天族没有丝毫关系!”初若桃声音沉了沉,回首看着何瑾,“怎么,北荒搞定了,便潇洒了?” 何瑾闻言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笑了笑,“北荒有人在,我现在与你一样是闲人一个。” “你不能比,初若桃现在是身负重责。”长琴深怕何瑾一个不注意,又说错话,便小心翼翼的听着何瑾说话,以便及时更正。 第227章 初忠早逝去 初若桃深呼一口气,看一眼何瑾,“你们不走了?” 何瑾点头,“不走了。” “甚好。”初若桃回身朝着秦夜笑笑,“如此,你便可以放心的回一趟冥府了,若是可以的话,顺道去魔界看一看。” 何瑾闻言看向长琴,初若桃还真不跟他们客气,他们刚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便面临着照看初若桃的艰巨任务。 秦夜不放心的看看初若桃的腹部,“还是罢了,留你一人,我不放心。” “这不还有两个大活人吗?难不成你忘了他们俩一个是天族的上神,一个是狐族的上神,若是连我都照看不好,那上万年的修为不是白涨了?” “就是!”何瑾拍拍心口,朝着秦夜道,“你就放心去吧,我们定能将他们母子照料的白白胖胖。” 秦夜看看何瑾和长琴,点点头,回到阁楼将批好的卷宗收好,方出了拱门,临走时,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初若桃两眼。 何瑾也果真如她所言,虽初若桃对着她时面色会没由来的阴沉,但,她还是看在那几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笑脸相对了。 初勘见自家闺女对何瑾总是阴着脸,便觉得亏欠人家,忙从府外寻来了几个手艺上等的厨娘,日日以美味佳肴来抵消初若桃对何瑾语音上的伤害。 有了之前“绿漪扮管家”一事,初若桃事事都十分小心,厨娘送来的饭菜都是何瑾与长琴先用过后,她才用。 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日的饭菜,何瑾与长琴倒是没吃出什么异样,但,饭菜到了初若桃嘴边却始终难以下咽。 初若桃握着筷子,吃一口吐一口,越吃面色越不对,到最后索性脸色泛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着,整个初府便陷入了慌乱中,无耐,初勘只得将为初若桃诊过脉的大夫请来。经过大夫问诊,终得出了结果。 初若桃中了一种奇毒,人服了之后,会一直昏睡,直到在昏睡中去世。 何瑾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日做菜的厨娘,可当初勘带着人到厨下抓人时,早已不见了,那些个一同被请到府内的厨娘也都遭遇了不测。 何瑾和长琴更是寸步不移的守在初若桃身边,以防有人趁乱对初若桃不利。 查了数日后,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致,后院的阁楼前后都安排了城卫守护。 夜幕降临后,整个城主府都陷入了可怕的寂静,阁楼的灯自初若桃昏迷后便未再燃起来过,围在阁楼周围的城卫借着夜色藏在了暗处,丝毫不敢懈怠的紧盯着阁楼。 何瑾与长琴则是在阁楼席地而坐,试着用灵力解除初若桃身上的毒素。 为了不被人打扰,何瑾在后院周围都布下了狐族特有的幻境。 长琴的灵力属柔和性的,便成了化解毒素的主要灵力,何瑾在长琴身后,单手撑在长琴手臂上,以她锐利的灵力掺入长琴的灵力中,慢慢窜入初若桃体内。 不过,二人的灵力还未行进多久,便被一股罡气颇强的灵力击退出来。 “怎么回事?” 两人被初若桃体内的怪异力量回击的步步后退,何瑾眉头一皱,顶着满头大汗冲到床边,却见初若桃依旧睡的不省人事,对他们的行为根本一无所知。 何瑾与长琴正准备再次输入灵力,为初若桃解读,却听的拱门外有人呼喊着什么。 何瑾走到窗边朝着拱门外看一眼,,借着月色,看到了像是初勘的影子,“何仙姑,今日那大夫说他寻到了解药!”那个影子朝着何瑾挥挥手,声音又高了几分。 何瑾回头看了一眼长琴,人影一闪,便出了阁楼,来到了拱门外。 何瑾未注意到,就在她走出拱门的时候,阁楼的木梯口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人影周围围着一团墨色的雾气,待那黑影走到房门口时,她周围的黑色雾气瞬间便将整个阁楼吞没了。 长琴虽修为高深,然,却从未见过这种带着攻击性的武器,一时不慎,整个人被黑色雾气缠了起来。 回身看时,才发现,床上的初若桃早不见了踪影。 “何瑾!” 长琴仰着头大喊着何瑾的名字,才出了拱门的何瑾,未找到初勘心中本就生了疑心,听到长琴喊声后,便立刻闪身回了阁楼,一进门便见长琴被黑色的雾气缠绕着动弹不得,立刻挥剑将黑色雾气砍断。 雾气自长琴身上散去后,便直接从窗口飘出,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何瑾与长琴相视一眼,想也不想便循着黑色雾气追了上去。 初若桃犹记得,她是在用饭时,身上多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便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十分疲乏,想要睡觉。 然,眼前这是什么地方! 初若桃揉一揉眼皮上酸痛感,扶着墙站起来,环顾四周,爬满绿苔的山壁,偶尔有滴滴答答的水声,看上去像是一个山洞。 山洞!初若桃忙再次环顾一次四周,想要寻到山洞出口。 却见洞中央有一个石头桌子,桌子上有个烛台,烛台昏黄的烛光映照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谁?”初若桃警惕的唤一声。 烛光后的黑色人影动了动,转过身来,“良人何时剪秋叶……”黑影说着朝着初若桃走过来,边走边道,“冬雪落时芳华烬!” 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初若桃终于看清了说话人的面孔。 “绿漪?”初若桃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逃出西海的囚笼的?” 既是绿漪,初若桃也不担心她会对她不利,便挺着腹部慢慢走到石桌边,在石凳上坐下来。 “西海是我家,西海水君是我父君,你有见过那个爹为难过自己孩子的吗?”绿漪回身走到初若桃身侧,将手搭在初若桃肩上道,“你体内的毒对你无碍,但,那个男人的种怕是保不住了,你这几日准备准备,待你腹中的胎儿滑落,我带你去一个,你定会喜欢的地方!” “我喜欢的地方?”初若桃笑笑,将手搭在腹部,灵识探入,察觉到孩子无异样后回头看向绿漪,“你可知,我初若桃向来是不爱与人结怨的。” “如何?”绿漪挑眉,俯身凑到初若桃身前。 初若桃唇角微扬,掌心聚起一团黑色的灵力,慢慢抬起手来,“那你可知,本尊的魔灵力是会护主的。” 绿漪似没听懂初若桃的话,身子再次朝前倾了倾,试图贴着初若桃的脸,与初若桃亲近。只是她还未靠近,初若桃的身影一闪,便已到了桌子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回头看向绿漪,“你的毒虽是本尊未曾见过的,但,魔界别的东西没有,毒倒是不少。” 绿漪这才听懂初若桃的意思,回身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初若桃,“我要对付的不是你。” 第228章 有失必有得 初若桃点点头,绿漪接着道,“只要你腹中的孩子离开你,我不会为难你的。” “为难?”初若桃哼笑一声,慢慢回过头来,“你应该问问,本尊会不会为难你?”初若桃说罢,朝着绿漪的腿上看过去,接着道,“你倒是看看,是你的墨毒厉害,还是本尊的魔灵力厉害?” 绿漪的视线随着初若桃移到自己的腿上,却见,自己腿上已爬满了黑色的手爪,而且,脚腕处似被什么紧紧的抓着,将她固定在地上,分毫移动不得。 “你,你这是什么?”绿漪慌慌张张的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笑笑,抚着腹部站起身来,“天上地下,唯我魔尊独有的邪魔灵力!” 绿漪惊恐地看着初若桃,“你不是初若桃,我那日在九重天的回廊里遇到的那个翩翩美人去了何处?快说!” “废话真多!”初若桃不耐烦地皱皱眉,再次看一眼四周长着绿苔的山壁,“你这山洞怕是一时半会也没人能寻到这里,如此,本尊便给你留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初若桃说着迈步走到绿漪身侧,掌心向上翻起,一个火红色的球球跃然弹起,朝着绿漪的门面扑去,不多时,绿漪就被初若桃红色的灵力围绕起来,红色灵力向蚕盘茧一般,一层一层的将绿漪缠起来,只是眨眼的工夫,绿漪便成了一个红色的圆球。 初若桃伸手拍了拍红色的圆球,把手掌贴在圆球上,将红色圆球上的灵力重新收回掌心,红色灵力过后,便又是一团白色的水状灵力缓缓流出,初若桃看着灵力慢慢融入掌心,朝着面前的红色圆球笑道,“多谢西海绿漪公主的赏赐,他日我三个孩子若有一个承袭你的灵力,本尊定会带他来拜谢。” 初若桃笑着拍拍红色的圆球,抚着腹部迈步朝着山洞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当初遇到缠人的何筱时,她心中又痛又恨,何筱屡屡纠缠,她是下了杀心才将被施了药傀儡的何筱杀了。今日将绿漪关入红球中,她才猛地想到了什么。 秦夜! 她不能再让自己的手软,伤及秦夜。 初若桃出了山洞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人影闪了进来,人影走到洞内的红色圆球前,顿了顿,抬手挥起一刀,将红色圆球用力砍开。 圆球被一劈两半,绿漪自球内滑落出来,身子虚的绿漪抬头看着眼前人,咧嘴道,“怎么,你们夫妻是要赶紧杀绝吗?” “你是方才才意识到我们是夫妻吗?”秦夜垂下眸,手中的长剑慢慢移到绿漪颈前,“本君还真的未曾想过你会对本君的孩子下手!” 秦夜说罢,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扔到绿漪面前,“你自己了解吧,莫叫本君将账算在你西海的头上!” 绿漪咧咧嘴,艰难的将手探至秦夜扔下来的长剑,“你们夫妻果真都是一样的绝情!”绿漪说着抓起长剑,两只手臂强撑着坐起身来,看着秦夜道,“你亲眼看着初若桃杀了爱慕你的何筱,此时又来杀爱慕初若桃的我,哼,还真是天生一对!” 秦夜冷笑着哼声道,“初若桃现在身怀有孕,不愿杀生,那便由她的夫君来代劳了!” “一直都是她在前面打打杀杀,还真没想过,有一日,你也会挡在她前面。”绿漪说着,两手勉强握着剑身横在自己颈间,朝着秦夜最后道,“恳请秦夜殿下,莫降罪与我夫君,绿漪以死谢恩!” 绿漪的话音才落下,秦夜的长剑也随后当啷一声掉在秦夜的脚边,剑身上沾上了一团红色的血水,丝丝嚷嚷的竟没有一点要落到地上的意思。 秦夜弯身拾起长剑,朝着剑身上的血水吹了一口气,回手收起长剑,径直越过面前已经断了气的绿漪,朝着洞外走去。 出了山洞后,秦夜才挥动袍袖,不知从何处运来一大块石头,正好将山洞的洞口填上。望着被填死的山洞,秦夜终于松了一口气。 入夜时,他便觉着眼皮跳动的异常,到了城主府又见后院有一股暗黑色的雾气盘踞,便知是有人对初若桃动手了。这四海八荒,初若桃即便有得罪的人,也不至于下黑手的地步,想来想去也只有西海那个被囚禁起来的绿漪公主了,绿漪本就强势,在西海水晶宫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西海水君秉性懦弱,被自家女儿吃的死死的,便是当着初若桃和秦夜的面将绿漪囚禁起来,也定会背地里偷偷将她放出来。 想到此处,秦夜回身望着已经走远的初若桃的身影,唇角弯起,如此,初若桃便可以安生的待产了。 扬州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城门内外戒严。为找到女儿,初勘更是一个一个亲自盘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初若桃抚着大肚子出现在扬州城的城门外时,在城门口负责盘查的几个城卫一眼便认出了初若桃。 众城卫将初若桃扶到初勘面前,初勘二话不说便将初若桃拦腰抱起,朝着城主府径直奔回。 秦夜没想到,初若桃会半路体力不支,停在城门外。看到初勘抱着初若桃脸色急的没了血色,秦夜忙上前,自初勘怀里接过初若桃,回身便奔后院阁楼而去。 “请,请大夫!”初勘扶着墙粗喘着气,与身后的城卫吩咐道,成为回身要走的时候,初勘又将城卫唤回来,“顺便将产婆子也请来几个,记住多请接个,要有经验的!” 吩咐完了,初勘着定了定心神,朝着后院阁楼追过去。 初若桃被秦夜抱回一楼的卧房时,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初若桃知道,定是绿漪说的那个药影响到了孩子,便揪着秦夜的衣领喊道,“叫大夫,叫大夫!” 她若是单纯的受点伤,或许秦夜能帮她疗伤,但,如今是危及孩子,她浑身刺骨的疼痛在刺.激着她的大脑,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在寒荒国的时候,白秋月的长鞭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浑身失去知觉的后果是,她腹中孩子小产了。 这次决不能在重蹈覆辙! 初勘进了房内见初若桃额头上满是汗水,唇色发白的拼命抓着秦夜的手喊着“叫大夫,叫大夫。”他的思绪似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床上躺着的是初若桃的娘亲,满头大汗,难产带来的痛苦,使她一次又一次的昏厥过去,又一次又一次的坚强的醒转过来,最后,初若桃安全的降生了,那个给他生下初若桃的女人却从此告别了人世。 就在众人都为初若桃的痛苦揪着心的时候,,门外传来城卫的喊声,“大夫,大夫来了!”那位之前为初若桃诊过好多次脉的大夫被带进屋内,蹲在床边,伸手捏起初若桃的腕处,屏气凝神的听着脉。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秦夜和初勘,“夫人那日中的毒,如今算是发作出来了!” 第229章 蟠桃园阿桃 秦夜也回头看向初勘,“毒,什么毒?谁下的!” 秦夜正追问着,便听到大夫接着道,“不过,幸亏夫人吉人天相,那毒现在成了一种催产的药剂,你们还是快请稳婆吧!” 听完大夫的话,秦夜和初勘这才松了口气,初勘忙回身朝着门口的城卫喊道,“产婆呢?产婆呢?” 大夫看众人都乱了阵脚,便自己退出了房外,在门外静静等着。大夫刚出房门,城卫便带着几个稳婆进了房内。 “热水,剪刀,干净的帕子!”稳婆进了屋内,便将初勘和秦夜都赶了出来,并将打杂的任务交给了二人。 初勘看一眼,视线紧盯着产房的秦夜,回身朝着门口的侍婢喊道,“热水,剪刀,干净的帕子!”侍婢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将产婆吩咐的东西都送进了产房。 守在房门外,初勘和秦夜始终未听到一声痛苦的喊声,倒是是不是有产婆的声音自房内传了出来,“使劲啊!夫人!加把劲……” 产婆喊了一会儿后,便有侍婢端着一盆被血染红了的水跑出来,将门外备好的干净热水又送进了产房,不多时,又是一盆血水,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秦夜受不了了,一把推开守在门口的产婆子,快步奔到初若桃床前,一把抓起初若桃的手,梗着声音道,“让你受苦了!” 秦夜的话刚说完,便有产婆上前来拉扯着他,要往门外推,“妇人生产,男人止步,公子啊,您还是移步房外吧!” 秦夜一把竟产婆甩开,回手紧紧握着初若桃的手,“莫怕,莫怕,有我在。” 初若桃回过头来,干巴巴的嘴唇上露出一抹笑,虚弱的回道,“你等着,三个孩子,一个不会少!”初若桃说罢,屏着一口气又使了一把劲,接着便听到“哇”的一声脆响,随后,“哇哇哇”的婴儿哭声便充满了整个产房。 初若桃回头朝着秦夜笑笑,“他们是在等他们的爹爹呢!” 如初若桃所说的一般,这三个孩子是在等秦夜来,秦夜才进了产房不多时,三个孩子很快便都呱呱落地了。 在产房外听到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声的初勘,激动的老脸涨红了,回身朝着身后的城卫吩咐道,“自今日起,府门前大摆流水宴席,宴请街坊百姓同贺三日!” 九重天上,星运殿内,天帝正陪着琼枝晾晒酿酒的原料,忽地头顶飞来一只彩凤,口中衔着三根五彩的羽毛,在星运殿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后,朝着天门的方向飞去。 天帝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追了出来,看着彩凤一头冲出云端,直奔凡间,天帝大喜,回身看一眼紧追上来的琼枝,“看来,秦夜家的,日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你很怕?” 见琼枝眼神有些鄙夷,天帝立刻挺直腰声,转回身,往星运殿返回去。走了不多远,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已经消失的彩凤身影。 彩凤报喜,天降骄子!那若是三个呢?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扬州城的百姓都沸腾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城主府跑来,因为城主府的上空中盘旋着一只彩色的大凤凰,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彩凤报喜啊! 随着府内的城卫将初勘大摆流水筵席的话传出府门后,众人更是欢呼起来,一股脑的朝着城主府大门涌去,都想亲眼目睹一下城主大人府内新添的小公子。 城卫们拦了许久,最后迫于无奈只好拔刀拦在门口,以防面前的人山人海一个不留神将城主府的大门给挤破了。 后院的产房内,初若桃浑身疲惫的躺在床上休息,床里面摆放着她刚刚拼了命生下来的三个孩子,个个安安静静的,秦夜至始至终都未去看一眼孩子,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初若桃的手,将自己的灵力自掌心一点点慢慢传送到初若桃手中。 “城主大人,夫人真是好耐力,生三个孩子,竟一声都没喊,一滴泪没落,老婆子接生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娘子!” 产婆们在门口擦手的工夫,也不忘与初勘夸赞初若桃的本事,初勘则是心疼的红了眼,边擦眼角边自怀里取出一些碎银子分散给请来的几个稳婆,然后才迈步进了产房。 初勘进了产房,正要询问一下初若桃的情况,却听见门外传来接二连三的惊呼声,随后便有人在外屋的门口朝着屋里喊道,“老爷,老爷,凤凰!凤凰!” 初勘看一眼初若桃,回身跑出房门,见众人都在仰着头看天空,便也下了门前石阶,站在院子里养起来望向天空。彩色的凤凰口中叼着三根彩色的羽毛,在阁楼顶的空中盘旋着,盘旋了一会儿后,凤凰突然长啸一声,将口中的三根彩色羽毛朝着阁楼抛下来,彩色的羽毛落入阁楼后,很快便没入青色的房瓦消失不见了。 秦夜正给初若桃传输灵力的时候,忽地在头顶出现了三根彩色的羽毛,羽毛在空中漂浮了片刻,便像是认主一般,交叉着落在初若桃身边的三个孩子身上,没入他们的体内。 初若桃看着三根羽毛落入三个孩子的体内,惊愕的看向秦夜,“这,这是什么?” “外面的惊呼声应该就是因这三根羽毛而起,不过,我以前也未曾见过这种彩色羽毛是出自何物。” 秦夜的话刚说完,便听见初勘笑哈哈的自院子里进来,推开里屋的房门时,难掩脸上的喜色,与初若桃和秦夜道,“适才阁楼顶上的空中飞来一只彩色的凤凰,十分美丽,凤凰还将三根羽毛投在阁楼上,看来,咱么这三个孩子啊,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秦夜笑笑,在初若桃耳边低声道,“彩凤报喜,天之骄子,看来,这三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初若桃闻言回头看一眼身边睡的安详的三个孩子,有些不信,“你怎可如此说自己的孩子?” “适才的那三根彩凤羽毛,定是上青天的那些神仙们怕他们将来掀翻天,事先赏他们一根定心的针。”秦夜说着伸手扒开其中一个孩子胳膊上的衣服,看到孩子的左胳膊上赫然出现一根羽毛的印记。 初若桃眸色缩了缩,双手收紧拳头,喃喃道,“敢给我的孩子下套,改日,我定打上上青天,叫那些闲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神仙提提神!” 秦夜不由笑出了声,“哪有你这么当娘的,这还不把他们惯的闹翻天啊!” “你怕什么?”初若桃的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到秦夜身上,“你是不是怕他们将你天族吞入魔界?” 秦夜摇摇头,回身看一眼初勘,问初若桃,“当初若是你爹对你百般纵容,如今的你还会是这样吗?” 初若桃想了想,觉得秦夜说的有些道理,便笑着道,“甚好,日后孩子们便交由他们的爹爹管教了。” 第230章 轮回十五世 两人正说着,初若桃便觉得身边的三个孩子有些异样,初若桃回头就见三颗小脑袋闭着眼左右摇动着,嫩粉色的小嘴一张一后,似在寻找什么。 在一旁被忽视了好长时间的初勘忙将自己珍藏了十几年的育儿经验分享出来,“饿了,饿了,孩子饿了,该喂奶了!” “喂,喂奶?” 初若桃尴尬的看一眼秦夜,秦夜回头看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婢,道,“自院中乳羊身上挤了羊乳来,小公子饿了!” 闻言,初若桃也想起来武清自九重天带回来的那字乳羊,笑着伸手轻轻地怕打着孩子们身上的衣服,柔声安抚道,“乖,乖,乖,听话啊,稍后便有羊乳吃了,莫着急啊!” 三个小家伙似听懂了初若桃的话,不再摇晃脑袋,换成了安安静静的嘟着嘴,等吃的。 秦夜见状笑了,“日后,本君的这片江山,全仰仗夫人来打理了。”很明显,孩子们听得懂娘亲的话,对身为亲爹的他,态度还是不甚明确。 初若桃和秦夜正在产房内哄着三个孩子吃,奶,府门外便又突然从天而降两个人。 “与秦夜初若桃道喜来了。”何瑾和长琴,朝着门口的守卫道明来意,门口的守卫见是熟面孔,便径直将两人带到后院,何瑾一进拱门便看到有几个侍婢在围着院子里的乳羊挤奶。 城卫将何瑾和长琴带到门口后,便又转身出了拱门,何瑾笑嘻嘻的朝着里屋走去,进门便看到秦夜坐在床头,斜着身在半躺在床头,一手搭在初若桃耳边,一手轻轻地拍打着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 初若桃的面色有些发白,很是疲累的样子,不过那几个孩子倒是健康。 何瑾回首看一眼长琴,用手臂捅了捅长琴的腰身,将他推到前面。长琴本就不善言辞,被何瑾忽然推到前面,看着秦夜慢慢抬起眼皮,脸禁不住尴尬的红了起来,“恭喜,恭喜秦夜殿下喜获麟儿!” 秦夜看一眼双眸紧合的初若桃,抬头问道,“你们不是应的好好的,说能护她们母子周全吗?”,秦夜的声音很低,似怕吵醒身边的初若桃和孩子。 长琴闻声,抬头看着秦夜,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歉声道,“秦夜殿下,那人她使了什么奇怪的毒雾,嗅了,会麻痹全身,所以……” 长琴说着,何瑾也插嘴道,“那人似知晓我狐族幻境的厉害,而且,她是扮了厨娘混进来的,我们一起用饭,唯独初若桃吃了有知觉,很显然是……” “闭嘴!”秦夜冷着脸道,“做不到就别揽活!”秦夜说着坐起身来,挥手将床榻上的帐幔接下来,将初若桃和孩子们护在幔中。 “现在,得幸他们母子平安,也不用你们护着了。”秦夜走了几步看着西面的墙,与长琴和何瑾道,“西海绿漪公主意图谋杀冥妃,还本君险些失了孩儿,二位说说,该当如何论罪?” 何瑾看一眼秦夜,问道,“就是那位在九重天将初若桃拐走的西海公主?” 长琴见秦夜脸色不对,赶忙伸手捂上何瑾的嘴,搭手回道,“此事应禀报天帝,再做定夺。” “好!”秦夜回身唇角弯了弯,“西海的那位公主,本君已经将她就地正法了,天帝那里,二位如何说,定也是知晓得吧?” 初若桃与西海绿漪公主的事,何瑾自与长琴住在城主府内后,从那些侍婢的口中多多少少听到了些,那绿漪公主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是了然了。 何瑾与长琴并着肩,朝着秦夜应道,“此次,决不再有负殿下所托。” “哼!”秦夜冷哼一声,“若是搞砸了,你们便长长久久的住在北荒,莫再回天宫了。” 何瑾与长琴在秦夜话未说完的时候,便转身出了阁楼。让初若桃听着孕肚受险,他们二人本就心中有愧,与初若桃寻回公道,自当是份内之事。 初若桃在昏昏沉沉中醒过来的时候,秦夜正坐在窗边批阅卷宗,初若桃看一眼紧合的门窗,抬起手在鼻前挥了挥,问道,“你这是要蒸熟我们吗?” 秦夜从卷宗里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初若桃,“嗯?”显然是思绪还滞留在卷宗里,未听到初若桃的话。 初若桃看一眼秦夜面前堆积成小山的卷宗,无奈的摇摇头,坐起身来,走过去将门打开,将窗打开,深吸一口从窗口飘进来的新鲜空气,舒畅道,“呼~终于活过来了!” 初若桃的这句话,让刚站起身来准备关窗的秦夜迷惑了,“嗯?”秦夜将一扇窗关回来,侧眸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凝眉道,“老子以后再也不生了!” 秦夜方明白了初若桃的意思,想到初若桃在生产时,满身满头的汗,便知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不生了,三个够了。”秦夜心疼的揉揉初若桃散在肩上的发丝,柔声安慰道。 “我征战四海八荒数万年所受的伤,也没有这一天生他们三个遭受的痛疼的厉害。”初若桃抬头看着秦夜。 秦夜听着,心再次跟着揪起来,征战的初若桃,秦夜是看过的,浑身是学血,眉眼都不皱一下,但,在生产时,她的眉似乎就没松开过。 他欠她的,越来越多了。 初若桃的视线在院子里那几个挤羊奶的侍婢身上停下来,看着侍婢们一个个累的面红耳赤,愣是没挤出多少羊奶来。 “难不成,还真要该他们请奶妈?”初若桃回头看一眼秦夜,回身又看向床上那三个十分安逸的小家伙。 这哥仨,也只有在落地时哭了两声,到现在都是安安静静的吮吸手指,与常人家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若是那只乳羊供养不上,便只能如此了。”秦夜的视线也落在床上的三个孩子身上。 就在初若桃和秦夜为孩子的口粮问题犯愁时,何瑾和长琴身负着秦夜交代的重任到了九重天,面见天帝。 天帝被仙官自星运殿请出来时,黑着一张脸,也不与何瑾长琴说话,便快步回了筑雲宫。 “说罢,何事!”天帝进了筑雲宫的大门便冷声问道。 何瑾闻言,便觉天帝定是心情不悦了,若此时将西海绿漪的事讲出来,西海怕是难逃一劫了。然,便是何瑾想到了,也没想到,她身边那个嘴快的长琴已经上前一步,朝着天帝搭手道,“回禀天帝,臣与何瑾在扬州城护冥妃待产期间,因一时疏忽致冥妃被逮人劫走,如今早产。” 听了长琴的话,何瑾忍不住扶额了,她们家这位的不善言辞看来是真的,若是他人,绝不会把这样一件事的大部分责任在话里行间都揽到自己身上。 “一时疏忽。”天帝声音轻轻地,继续道,“那到底是谁劫的冥妃?”天帝终于将主要问题揪了出来。 第231章 难断是几胎 何瑾忙拱手回道,“禀天帝,是西海绿漪公主!” 天帝眉头一挑,看向何瑾,“前几日秦夜与朕写了信,将西海绿漪公主蛊惑冥妃一事讲了个一清二楚,那绿漪公主不是已经被西海水君囚禁起来了吗?又怎会再次出来为祸人间?” “回天帝,西海水君秉性懦弱,西海近年来都是由绿漪公主执事,所以,您与天后的成婚大典,才会是绿漪公主来参加,而不是西海水君。”何瑾怕长琴再次口误,将事情说不明白,忙赶在长琴回话之前,搭手回道。 “西海水君大胆!”天帝本就心里有火气,如今何瑾与长琴给来一个撒气的自然是不会放过,“来人,传朕旨意,西海水君罚俸五千年,五千年不得踏出西海半步!西海的那位绿漪公主抹去仙籍,坠入阿鼻地狱!” “回天帝,秦夜殿下说,他已将那位绿漪公主就地正法了。”何瑾小声地将秦夜的话转告给天帝。 天帝蹙了蹙眉,沉声道,“这个秦夜,怎的不知轻重!”天帝说着手掌重重地拍着软榻边上的扶手,何瑾和长琴闻言,心立刻提了起来,生怕天帝一个不高兴,治了秦夜的罪,顺带还牵扯到他们两个。 就在何瑾与长琴提心吊胆的时候,天帝接着愤愤的说道,“如此恶毒之人,怎能这么轻易的送她入了轮回!日后再坑害他人如何是好!” “额!”何瑾深呼一口气,接着道,“贺喜天帝新添了三位小天孙!” 提到喜事,长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朝着天帝拱手道喜,“恭喜天帝喜获三位小天孙!” “三个?都还健康?”天帝惊讶地看着何瑾和长琴,问道,“不是早产吗?” “是早产,但初若桃身体健硕,孩子的营养也跟的足,便是早产,也与足月产的孩子不差分毫。”长琴笑着回话。 何瑾接着长琴的话,继续道,“对对对,再加上彩凤恩赐三根彩羽,三位小天孙,看上去倒是比那些正常的婴儿要面色红润许多。” “好好好!”天帝拍着腿,站起身来,将守在宫门外的仙官唤来,道,“传朕旨意,秦夜殿下为天族添了三位小天孙,普天同庆。” 仙官应声正要回身出门,便又听见天帝道,“宣天后,随朕亲访扬州城,看看朕的三个孙儿!” 何瑾回头看一眼长琴,朝着天帝拱手道别,“那臣等先告退了!”看来,他们要看初若桃的孩子要赶在天帝下界之前了。 看着天帝朝着他们摆摆手,二人忙回身退出宫门,一步不敢停留的化作两道亮光朝着天门飞去。 天帝出了筑雲宫便未看到何瑾与长琴,回身看一眼身边的仙官,仙官忙快步走在前面,赶往星运殿传话去了。 琼枝正在殿内收拾着酿酒的一些新料,便听到仙官小跑着进了殿门,并一本正经的站在院中,在她面前铺开一张绢帛,绢帛上绣着金色的字迹,“宣天后琼枝,即时起,随朕亲访扬州城,探望朕的三个小天孙,不得怠慢!” 琼枝闻言,慢慢回过头来,凝眉看向刚刚宣读往谕旨的仙官,“他人呢?” “回天后……” “朕在这里!”仙官的话刚说到一半,天帝便接过去话,回道。 琼枝转眸便看到刚刚还在生气的那个男人此时已换了一身衣袍,金色的流云线在云纱间穿出好看的花纹。天帝看琼枝的视线似乎停在了他的衣袍上,便抬手将与他身上衣服配套的一套衣群取出来,“你的在这里!” 琼枝直起身来,与身边的仙娥交代了一番后,才走到天帝身边,接过衣袍,回身进寝殿换好,出走到天帝身边道,“你上一次穿的那衣服太过寒酸,初家的人也不知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人?” “怎的?你嫌弃朕?”天帝低眉看着身边的琼枝,回身出了星运殿。 琼枝听天帝的声音不对,一把甩开挽着的天帝的手臂,脸色一冷,道,“你什么态度!” “嗯?”天帝闻声,身子侧了侧,贴近琼枝,低声道,“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是堂堂的天帝,总这么被你压制着,还如何治理天族?” “你嫌弃我?”琼枝冷眉看向天帝。 天帝实在无语,只能回头看着琼枝,一把拉着她闪身消失在九重天。 天帝怎么也没想到,他当初好不容易求来的一份姻缘,竟是今日这番模样。但,路是自己选的,跪也要走完! 天帝与琼枝第二次来到城主府门前时,门前的守卫见了二人的穿着与上次迥然不同,便立刻有一人回身朝着书房跑去,向初勘报告这等可疑情况去了。 初勘随着守卫出了府门,便就见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站在门外,朝着他微笑。初勘忙上前问道,“敢问二位寻找哪位?” 天帝笑着看了看琼枝,回道,“朕……”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天帝忙改口道,“我们夫妻是秦夜的叔婶,听闻府上新添三位小孙儿,特来道喜。” “哦。”初勘点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正准备零二人进门,忽地想起来前几次因他的失误而给初若桃带来的伤害,又转身将二人拦了下来,“二位稍等,待我去将贤婿请来相认。” “哎哎哎!你别走啊!”天帝见初勘回身便消失在门口,正要追上去的时候,面前又拦上来两个守卫,面色和善的拦着他们的去路,他们便只能躲在府门外多候一些时间了。 初勘到了后院的拱门前时,何瑾正在追着乳羊跑,长琴与侍奉的侍婢站在一旁端着盛放羊奶的碗等着何瑾抓到乳羊后,过去挤奶。 初勘刚迈进拱门,便听到阁楼上窗口处传来秦夜的声音,“何瑾,你再抓不住羊,我便收你三百年灵力分我儿身上!” 院中的何瑾闻言,索性停下来插着要回头看向阁楼的窗口,“算了,我这万年的狐狸也干不过它一只狡猾的羊,我还是直接将灵力渡给他们好了。” 初勘看一眼何瑾,笑着走到阁楼的窗下,仰望着秦夜问道,“门外有一对夫妇前来道贺,说是你叔婶。” 秦夜收回视线,正要回初勘的话,便听见何瑾在一边吵嚷道,“莫叫他们进来,莫叫他们进来!”何瑾说罢,人影一闪,便回到了阁楼上,站在初若桃的床榻前,何瑾小心翼翼的弯身看着初若桃身边的三个小娃儿,搓搓手便要伸过去摸其中一个的脸,被初若桃及时拦住。 “一边去,他们还小,待大些了,给你抱都可以。” 初若桃说着坐起身来,看向秦夜,正要与秦夜说话,却见何瑾满眼冒星星的搂着她的胳膊笑着问道,“真的?” “嗯,真的真的。初若桃推开何瑾的手,望向秦夜道,“你去府门前接一下他们,问明来意。” 第232章 管家是坏人 最后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初若桃的脸色忽地严肃起来。秦夜自然是知道初若桃的言外之意,便点点头转身出了阁楼,与初勘一同朝着府门外走去。 府门外,天帝和琼枝的耐心几件被消耗殆尽时,见秦夜随着初勘一同走了出来,刚忙迎上去,“秦夜,你小子什么意思?有了儿子就硬气了?叔婶都不要了?” 秦夜眸色一转,回道,“不是你们二位先不要我们的吗?”秦夜说的是“我们”,于是,他的话音才落下,天帝和琼枝便迎面对上了初勘横眉竖眼的一张脸。 初勘好似忘了,秦夜的身份冥府的冥君,也是九重天的太子,那秦夜的叔叔婶婶又怎能是平凡人物? “你这孩子,便是生气,也不能与我们这样说话,他们三个将来还是要回去继承我们龙族的家业的!”天帝说的苦口婆心,为了能看一眼侄孙子,也是煞费苦心了。 天帝的话提醒了初勘,初若桃看一眼秦夜,慢慢退到秦夜身后,靠在大门上,旁观着人家一家人调解内部矛盾。 “你先说清楚,你来是天帝看孩子的,还是抢孩子的?”秦夜也不拐弯,直言道。 天帝闻言,看一眼身边的琼枝,才回道,“抢孩子作甚?琼枝又不是不会生?” 琼枝脸色一红,朝着肩侧靠了靠,看向秦夜,“我们只是听说初若桃是早产,又有彩凤道喜,便向来看看孩子。” 秦夜点点头,回身让出一条路来,引天帝和琼枝进了府门,几人到了后院拱门口时,便看见那乳羊终于被抓住了,侍婢们正围着乳羊给阁楼上的三位新生儿挤羊奶。 何瑾与长琴立在阁楼的窗口,俯视着拱门处,见秦夜带着天帝和琼枝进门了,忙闪身到拱门处迎接,“恭迎二位!”何瑾与长琴弯身搭手,满脸笑容。 院子里的侍婢们看何瑾与长琴对着刚进门的拉ing为贵客作揖,忙放开羊,也朝着天帝和琼枝行礼。 秦夜脸色一冷,问道,“你们不用干活吗?莫不是想让三位小公子饿肚子啊!” 侍婢们闻声,忙又转回身去挤奶,却发现,那乳羊早已跑开了,众人忙围上去,再次去抓羊了。秦夜看看,回身带着天帝与琼枝朝着阁楼上走去。 为了能早些抓住羊,何瑾和长琴再次被留在院子里抓羊了。 在迈上阁楼的木梯前,琼枝还是一副不屑地神情,待上了阁楼,进了房间,视线便被床上的三个乖宝宝吸引了过去。 “这三个,全是你生的?”琼枝有些不敢相信。 她掌管了数万年的运薄,见识了数以万计的女人为家中传宗接代,倒也见过几个生双生子的,却从未见过生三个的,而且,早产还能如此健康的。琼枝径直走到床榻前,正准备俯身凑近去看,手能臂被天帝一把拽回去,低声道,“自重,自重。” 琼枝回头翻个白眼,“自什么重,那么小,我还能非礼他们不成?” 初若桃倚在床头,抬头看向琼枝,“你何时生?” 自初若桃的话中,琼枝听到了提防,这初若桃还真是如她爹一般,时时刻刻都担心他们将孩子抱走。 琼枝笑笑,伸手拿出一小坛子酒放在床头,“一坛酒,可否?” 初若桃看一眼琼枝,袍袖在酒坛上拂过,便起身下了床,走到窗前坐下,朝着琼枝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便揭开酒坛的盖子,端着饮了起来。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上前自初若桃手中夺过酒坛,笑道,“你想让那几个小东西跟你学吗?” 初若桃咧咧嘴,用大拇指卡着食指尖说道,“就喝一口,一口便可。” 语气可怜巴巴的,连一旁的天帝都看不过去了,“天上地下无人不知,天族的战神是最爱酒与美人,她现在已经成了你的美人,你还不许她多饮点酒?” 天帝本以为,秦夜会给他一个面子,谁料秦夜闻言,立刻回过身来,道,“与你无关!” “额。”天帝碰了一鼻子灰,忙回身凑到琼枝身边,去看床上的孩子了。 见秦夜态度如此坚决,初若桃也不与他计较了,起身走到床边,将琼枝和天帝推开,翻身爬,故意脸朝里,将孩子挡在,不与琼枝和天帝看。 站在门口的初勘,见自家闺女馋酒了,忙回身下楼,朝着厨下跑去。虽然已经知道初若桃只是转世成了他闺女,但,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闺女,谁的闺女谁心疼,想必那厨娘的手艺定能满足初若桃的心中所需吧。 就在琼枝和天帝猫着老腰,站在初若桃身后,向床里面探着身子看孩子的时候,初勘端着一碗酒酿莲子回来了,一进门一股子酒香便溢了满屋子,躺在床上的初若桃扑棱一下翻身坐起来,循着香味看去,便见自家老爹端着一碗满是酒香的酒酿莲子跨进门槛,走到窗边,将碗放在桌上,回身朝着初若桃笑道,“月子里莫饮酒了,吃这个解解馋吧。” 初若桃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子边,看一眼碗里圆滚滚白嫩嫩的莲子,皱了皱眉,不情愿的端起了碗。月子,这个东西,真的不适合她这种女人。 初若桃端着碗,捏着汤匙盛起一口汤,放到鼻间嗅了嗅,飞快的倒进嘴里,浓郁的酒香和莲子的清香在口中爆裂,细品了一会儿后,忽地睁开眼,将汤汁全部倒进嘴里,将只剩莲子的碗送回到初勘手边,“爹,我还要。” “哎,哎,哎,马上。”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将初勘听的鼻子一酸,连忙点头应着转身出了阁楼。 初若桃在凡间的童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童年,娘亲早逝,使得她有一段时间不得早起晚睡的跟在初勘身边,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练就了她一身的本事。至于她后来在扬州城内犯下的那些混球事迹,都是在初忠来了初家之后,初勘身边的大小事宜有了初忠,她便有了闲暇时间出外惹是生非。 初勘忽然觉得,他欠了初若桃好多,却已经没有时间补偿了。 在初勘将第二碗酒酿莲子送到初若桃手中的时候,院子里何瑾与长琴,终于将羊奶挤回来了。初若桃想也不想,将碗里的莲子和汤汁全部倒进嘴里,担心那些侍婢侍奉不好三个孩子,忙,将孩子们挨个抱在中,喂奶。 将几个孩子喂饱后,正要起身,再去找自家老爹要一碗莲子汤来喝,回头便见天帝和琼枝围在床前,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给孩子喂奶的神器。 “你这是什么?”琼枝看着初若桃手中那个黏在漏斗上的白色的漏奶的物件,好奇的问道。 初若桃回偷看一眼,将漏斗递到琼枝面前,“这是厨下的厨娘们做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喂孩子好用。”初若桃说着,又将漏斗往前送了送,十分大方道,“你什么时候生,我让她们给你做一个。” 第233章 孕期要多吃 听初若桃将“生孩子”这件在妇人间难以启齿的事说的如此若无其事,琼枝脸色微微一红,摆手道,“不用。” 侍婢们将初若桃中的喂奶神器收走后,可便又回到了窗边,端着已经见底的汤碗,看向初勘,笑着问道,“爹,还有没有了?” 初勘倒是知道初若桃馋酒,却不想她竟馋到如此地步,但莲子这种东西又是不能多食,便只能朝着初若桃摇摇头道,“没有了。” 初若桃失落的跌坐在桌边的圆凳上,“三个小兔崽子,断了老子的酒,等你们长大,再收拾你们!” 秦夜笑笑,上前安慰的揉揉初若桃的发髻,柔声道,“待他们大了,我亲自酿酒给你喝。” 初若桃闻言,耳朵一竖,仰头问道,“真的?” “真的!”秦夜颔首。 天帝与琼枝在床前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后,转身走到秦夜身边,声音十分严肃的问道,“百日在哪里做宴?” “做宴?”秦夜回身。 “百日宴啊!”天帝回道,“龙族后裔,朕的小天孙,怎么能不做百日宴?” “你觉得,就依我二人在四海八荒竖的敌,这百日宴能做成?”秦夜指一指初若桃,再指指自己,反问道。 天帝凝眉,“在朕的九重天,谁敢胡作非为!” “哼!”初若桃冷笑着看一眼琼枝,“有的是人胡作非为,你只是视而不见,知而不言,莫道他人也眼神不好使!” 天帝回身看一眼琼枝,尴尬的轻咳两声,“咳咳。”然后接着道,“便是朕没有三头六臂,许淼也断不会让歹人靠近他们的。” 在床边逗孩子的琼枝听到天帝的话,回头接过话道,“实在不行,你便让许淼在你那鹿云宫布个阵,便不会有人敢去冒险了?” 这次轮到了秦夜冷笑,“哼,我可不想再来一个绿漪。” 天帝与琼枝面面相觑,似从秦夜话里听到了言外之意,便爱莫能助的笑笑,“原来如此。” 站在一边憋了许久的何瑾,逮着空,忙插嘴道,“我与长琴可以帮忙守着。”说罢还不忘揪了揪长琴的衣袖,长琴见状,赶紧点头应道“嗯嗯”。 秦夜立刻冷哼着回道,“哼,就如上一次一般?” 何瑾与长琴自然知道秦夜说的是什么,长琴闻言,脸上立刻泛起红色,何瑾也尴尬的挠挠头,信誓旦旦道,“这次一定不会了。” 秦夜显然还是信不过她的话,看着初若桃道,“便是我同意,初若桃也不会同意的。” 初若桃真如秦夜所说,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早产?” “如何?”何瑾和长琴一同问道。 初若桃抬头直视何瑾回道,“毒药残留,导致他们成为早产儿的。” 何瑾和再次与长琴相视一眼,看向初若桃,“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每人一百年灵力都不足够赔偿你的三个爱子所承受的伤害喽?” 长琴一惊,便听见何瑾又接着道,“那我们每个人送他们一千年灵力,外加百日宴贴身守护,你看如何?” 长琴用一种“你脑子绣了吧”的眼神看着何瑾,被何瑾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后,忙点头应承着。 初若桃回身看着窗外,指了指城主府高高的院墙,道,“百日宴就免了,你们大可以想办法帮我弄一些蟠桃树苗来,便当是你们对他们哥仨的新生贺礼了。” 初若桃这话很明显是将天帝和琼枝也牵扯了进来。天帝的视线顺着初若桃的手望去,还是没明白初若桃的意思。 便听见初勘解释道,“初若桃的意思是,我已在扬州城摆了三日宴席,就不劳烦各位神仙摆宴了。” 初勘说完,回身就看到初若桃若有所思的在盘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初若桃抬头看向天帝与琼枝,说道,“若是你们二位也给他们哥仨,每人一千年灵力,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额。”秦夜无语。他怎的从未发现,初若桃竟有如此大的贪心,正要劝初若桃,便见天帝走到初若桃身边,挑眉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初若桃很可定的点头。 天帝还未说话,琼枝便抢先一步回道,“成交!” 秦夜回头看一眼初若桃,他家这位是真的疯了吗?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就这般为他们谋划,日后,还如何了得?初若桃回头朝着秦夜鬼机灵的眨眨眼,咧嘴笑了。 这天上地下,现在最打紧这三孩子的,莫过于眼前二位了。天帝早在万年前酒香僵帝位传给秦夜,怎奈秦夜固执,在冥府守了万年,等了初若桃万年。 如今,初若桃倒是回来了,但是,初若桃比秦夜还要倔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位在六界横着走的主,便是他这个上青天的那些个神仙都要让她几分。 “如此,朕与琼枝回九重天去筹备了,你们好生照顾朕的三位小侄孙,若有怠慢,朕唯你们是问!” 天帝说的横眉竖眼,琼枝拉着天帝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道,“怎么?” 天帝被莫名奇妙的拉着出了城主府,直到上了九重天,才回身问琼枝,“你适才的话是何意?”琼枝没有回身他,也没有回答他问题星级的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 天帝和琼枝出去不多久,初若桃忽地想起来琼枝临走时与天帝说的那两个字,看一眼何瑾与长琴,转而又看向秦夜,道,“适才她的那两个字是何意?” 秦夜眉说话,也看向何瑾与长琴,何瑾也回头看向长琴,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长琴的身上,长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回道,“难道天后想生孩子?” 长琴见过琼枝发脾气的样子,身为可怕,于是他回话时,便有些后怕的样子,他晓得,说错话,琼枝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若说对了,说的还是琼枝不想为外人道的事,便会被琼枝记入她的黑名单,虽是都有肯遭到琼枝的“热情回报”。 何瑾见长琴身为小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怼一下长琴的胳膊,鄙视道,“他们都走了,你怕什么?” 长琴回头看着何瑾,“她是命理仙君时,便不是随便能惹的,现在就连天帝都怕她,莫说是我了!” 长琴的话说完,在看到初若桃和秦夜的眼神时,还是后悔了,但是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忙朝着和初若桃和秦夜搭手恳求道,“恳请二位末将此事告知天后,长琴感激不尽!” 被忽略不计的何瑾有些不甘心的拉扯着长琴问道,“你为何不求我?我也要告诉琼枝,你说她坏话!” 长琴无奈的捂脸道,“乖,你莫凑热闹了。” 长琴才安抚完,何瑾,便听到初若桃问道,“怎么个感激不尽法?” 第234章 绿漪的身份 初若桃挑眉看着长琴,长琴微微弯身道,“我愿携妻何瑾,世世效忠三位小殿下!” “三位?”秦夜忽地插嘴问道,“他们三位若是各有各志,你们岂不是要忙死?” 长琴满脸的尴尬,但还是接着回道,:“那便世世效忠二位。” “好啊!”秦夜接着道,“本君现在便将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夫妻二人。”看着长琴摁着何瑾的头一同弯身等候吩咐,秦夜才接着道,“现在本君便派二位回到就九重天,将那些收了百日宴邀请的神仙们都一一排查一遍,然后将那些有可能多三位小殿下不利的人,一并取消参宴资格。” “啊?”何瑾觉得这个任务实在艰巨,正要拒绝时,便听长琴笑着回秦夜,“定不负使命!” “你……”何瑾话未说完,便被长琴托着消失在房间里。 秦夜回身看着初若桃,问道,“夫人可还满意?” 初若桃却是回身看一眼床上的三个孩子,颇为惆怅的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秦夜挥动长长的袍袖,自初若桃面前飞掠而过,“我等你一万年都等了,你难道等几年都等不起吗?” 初若桃撇嘴,“还真是叫人烦恼!” 秦夜满意的笑笑,回身走到窗口,望着阁楼前,被拴着的乳羊,“世界终于清静了。” 对,这几日来,何瑾与长琴天天围在左右,长琴还好,脾性温润,不善言辞,便是说句话,也是慢吞吞的,何瑾就可怕了,每到给三个孩子挤奶的时辰,她便会撸起袖子,像赶鸭子似的,将乳羊赶的满院子跑,临了还冷说是那乳羊躲她。 这世间唯一一个不躲何瑾的,怕是只有长琴一人了吧! “哼,还能清静几日?”秦夜闻声回身看着坐在床边的初若桃,便见她接着道,“过几日还要去九重天,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说着一些违心的话,就一个字,累!” 秦夜反问道,“这个百日宴,不是你应下来的吗?” “啊?”初若桃疑惑问秦夜,“不是你应下来的吗?”见秦夜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后,初若桃咧嘴笑了,“好吧,我是看上人家那两千年灵力了,三个人每人两千年,属实很诱人。” 秦夜笑笑,上前揉揉初若桃的发髻,“贪心!”眼中和话中满是宠溺。 然,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你若是惧怕它过的太快,它偏生就过的快如飞梭。 百日的孩子已经可以随意抱出门外透气了,可初若桃却忽地发现,她生的孩子,她居然不能将他们三个一起抱出门,幸得身边有几个侍奉熟了的侍婢帮忙。初若桃自己抱一个,秦夜抱一个,侍婢抱一个,待出了们,初若桃随手在房门前,变出一个毕竟宽大的软榻来,三人将三个孩子一一放在软榻上。 如此,宽敞的软榻,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还有空气中飘荡着的乳羊身上的特殊味道,三个孩子似嗅到了什么,手脚欢快的挥动着。 初若桃正要好奇的弯身去看三个孩子,便见拱门处,守卫领进来两位身着红色褙子的仙官,仙官见初若桃和秦夜都在院中,便上前朝着秦夜和初若桃弯身行礼道,“恭迎太子殿下回宫,恭迎太子妃回宫!” 还未离开的守卫闻声,抬头惊愕的看着秦夜和初若桃,初若桃身边的几个侍婢也惊得瞪大眼睛,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探着头,“重新认识”着初若桃和秦夜。 初若桃刚刚弯下去的身子,又直起来,有些意外的看向拱门口的两位仙官,“到日子了?” 身边的秦夜抬手算了算日子,颔首回道,“到了。” 初若桃回身看向秦夜,“那为何何瑾和长琴还没回来?” “嗯哼。”秦夜摇摇头。 初若桃又接着问道,“那我们如何带他们去?” “臣可以帮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拱门外传来,初若桃回身便看到一身劲装的许淼自拱门后走进来,漫步走到初若桃身边,先是笑着看了初若桃一眼,随后才回头看向秦夜,“回禀殿下,天帝命末将前来护驾,迎太子殿下与……”许淼说着又看向初若桃,“与太子妃回九重天,共同筹办三位小殿下的百日宴。” 秦夜看一眼初若桃,走到软榻前,弯身抱起其中两个孩子,看着初若桃道,“老大归你!”说罢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许淼。 初若桃依言将软榻上的孩子抱起来,跟在秦夜身后出了拱门。几人前出拱门,被分到阁楼的几个侍婢忙朝着前院追出去,到了前院后,先是目送着初若桃和秦夜等人消失在府门口,才回身朝着初勘的书房跑去。 “老爷,老爷,小姐和姑爷被人带走了!” 几人边跑边喊,将在书桌上批阅公文的初勘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笔脱手而出,忙起身顾不得收拾桌上的公文,转身出门便出门朝着后院跑去。 “老爷,错了错了,在府门外!” 初勘跑了几步便又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忙又回身转回来,朝着府门而去。待他出了府门时,门前早已空空,只有一些过路的百姓时而自面前走过,见他一人呆立在门口,驻足看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初勘灾门前发了一会儿呆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了府中,见那几个侍婢还站在门口,便问道,“什么人,都说了些什么?” 其中一个侍婢闻声忙站出来,朝着初勘福了福身,“回老爷,几位衣着喜庆的人,见了小姐和姑爷的面,便称姑爷为太子殿下,称小姐为太子妃,而且姑爷和小姐还将三位小公子一并带走了。”侍婢焦急地跺着脚,问初勘道,“我们怎么办?小姐和姑爷会不会是被人要挟带走了?” 听侍婢们说完话,初勘提着的心才放松下来,长吁一口气,就势坐在府门里的石阶上,弯着腰,低着头,众人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偶尔一抖一抖的肩膀。 九重天上的百日宴,筹备的似乎比初若桃想象中的要盛大,规模几乎可以和天帝大婚时的庆典相媲美。但,看着如此规模的百日宴,初若桃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走到天门前,初若桃忽地驻足不走了,视线在天门前的两个天兵身上转了一圈,转头问身边的许淼,“你可知天帝与琼枝是否还有别的安排?” 许淼疑惑地看着初若桃,有些没听明白初若桃的话。 “他们是否做了别的不利于我和秦夜的准备?”初若桃身子朝着许淼倾了倾,压低声音问道。 许淼无奈的笑笑,“我便是你推荐来的,他们便是有什么事,想必也不会与我说的。” 第235章 管家是绿漪 初若桃点点头,觉得许淼的说有道理,但还是不想朝前走,总觉得,她那日因一时贪婪造成的今日,是一个巨大的陷进。 秦夜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便回身转回到初若桃身边,问道,“怎么了?” 初若桃看一眼高大的天门,“我总觉得这个门就是一个黑洞,会吃人一般。” 秦夜则是淡淡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秦夜说着看看怀里的孩子,“既然肯为我儿筹办这么隆重的百日宴,我若是缺席了,便有些对不住他老人家的一片好心了。” 初若桃闻言便想到了天帝前段时间寻来扬州城所说的事,“他会不会趁此机会将帝位推给你?毕竟我坑了他们夫妻好几千年的灵力。”初若桃越说声音越小,她总觉得这事是她一手推进的,而且,天帝极有可能会借机禅位。 “那又如何?”秦夜无所谓的看着初若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旁的许淼忍不住笑了,“天帝现在也十分逍遥,每日除了陪天后晒酿酒材料,就是在筑雲宫批奏折,想必不会轻易禅位的。” 在许淼的认知里,每个帝位都来之不易,不管是地下的还是天上的。自古以来,哪个皇子不都是为了帝位,争得头破血流。 秦夜转眸看一眼许淼,哼笑一声,便与初若桃道,“走吧。” 初若桃翻开包着孩子的小被子,一一看过之后,跟在秦夜身后,穿过天门,朝着鹿云宫的方向走去。秦夜的行宫在中曲山,这九重天上便也只有初若桃的鹿云宫是两人可以放心前往。 许淼入了天门,便将左右摒退,一路跟在初若桃和秦夜身后,不言不语,看的前面两人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感觉。 到了鹿云宫时,便见何瑾与长琴立在门口候着,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秦夜见到门口的何瑾和长琴,先是邹了皱眉,才迈步走过去,初若桃也跟着走过去,但两人刚靠近何瑾,便觉得眼前的景色又变了许多。初若桃定神看了看,原来离鹿云宫还有一段距离。 而,何瑾确实是迎了过来,朝着她笑眯眯道,“如何,有我狐族幻境保驾护航,你那三个宝贝疙瘩,不用提心吊胆了吧?” 秦夜回头看一眼身后,问何瑾,“你这幻境可是能识别主客的?” 何瑾不解的挑眉,“什么意思?” “便是,只有鹿云宫的主人能进来,外人禁止入内的,就如同你的竹初一般。”秦夜回道。 何瑾恍然的点点头,看一眼跟在初若桃身边的许淼。初若桃也回身看向许淼,正准备说“不必避讳”时,许淼已转身走出了何瑾的幻境。 何瑾看一眼身影渐渐淡了的许淼,袍袖一挥,几人周身的幻境便又变了个模样,何瑾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红色的枫叶,她将枫叶递到初若桃和秦夜面前,道,“以手触之,留尔芬芳,散尔气息入虚幻,虚幻不幻……” 随着何瑾口中咒语的落定,她掌心的红枫叶也随之飘散开,不多时,初若桃便发现身边的环境好像变了,好似她鹿云宫的那棵红枫又复活了,且还茂盛到将整片宫院罩在荫下。 初若桃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枫叶,竟然能有真实的触感,不由叹道,“你们狐族,这幻术修的还真是精湛!” 何瑾笑笑,“谬赞了。” 说罢转身到初若桃身边,将初若桃往前退了一步,初若桃惊奇的发现,那棵原本挡着路的红枫忽然就不见了。初若桃又继续往前走,一棵棵挡在面前的红枫又都慢慢退散开。 到了鹿云宫的门口后,初若桃忽地回身问何瑾,“那若是许淼现在追上来,会如何呢?” “会迷失在枫初中。”何瑾毫不犹豫的回道。 初若桃想了想,道,“那她还是别进来了,万一出不去如何是好。” 秦夜在一旁冷冰冰的接了一句,“心疼了?” 初若桃回身看着秦夜,“若是九重天没了许淼,那我们便是少了一只手。” 这一次秦夜没发反驳,毕竟上次酒窖前死人的事他也是清楚的!能用如此巧计让初若桃完美避过那个时间段的,也只有当时巡值的许淼,且,能人证物证齐全到琼枝无话可说。 初若桃与秦夜初若桃回到桑华殿,将孩子安置好,便将鹿云宫的侍婢全都唤到了殿前,将几个熟面孔留下后,将生面孔全部遣出来了,由候在幻境外的许淼直接送回了仙灵苑。 待天帝闻声赶来时,却已进不了鹿云宫了。 就在初若桃将各位仙娥重新安置好工作时,何瑾悄悄的靠近了初若桃耳边,低声耳语一会儿后,初若桃回身看向殿内照看孩子的秦夜,道,“天帝来了,怕是因为仙娥的事。” “我去看看?”秦夜问道。 “你说呢?”初若桃反问,秦夜笑笑,迈步出了鹿云宫。 出了幻境后,秦夜迎面便看到了天帝,琼枝不再身边,想必是在张罗百日宴的事。 “朕为鹿云宫添的仙娥,为何又送回了仙灵苑?”天帝也不废话,张口便问。 秦夜挑眉揉揉鬓角,回身看一眼身后的幻境,“妻命难从,还望天帝见谅。” “妻命比朕的命令都重要吗?万一照看不好孩子,当该如何是好?” 天帝气哼哼的甩袖,便要朝着幻境走去。秦夜忙拦上去,“莫冲动,这里是初若桃设了的幻境,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嗯?”天帝回身,眯眼看着秦夜,“你们这是防什么?” “没防什么,只是初若桃担心若百日宴开始时,会有人趁机对三个孩子不利,便在周围设了一个幻境。”秦夜说完,回身看了一眼天帝,见天帝的脸色不甚好看,忙解释道,“毕竟我们两个征战四海,树敌太多。” 天帝声音古怪的问道,“你防着谁暂且不问,朕特意添置了几个侍奉过婴儿的仙娥,你们竟然将她们又遣了回来!”天帝说着,瞪着秦夜,“你说说,你们两个要参加百日宴,到时,谁来照看孩子?” “初若桃,不想与天族的人交涉过多。” 秦夜想了想,在脑海里挤出来一个不怎么像样的理由,才说罢,便被天帝否定了,“不想与天族人交涉,她之前的那数万年不是已经交涉过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天帝快被秦夜口中的那些奇葩理由气冒烟了,一把抓住秦夜的胳膊,用力将他推进幻境内,“带路!” 秦夜回身便要往外走,颇为倔强的回道,“幻境内进不去,你若是跟着,连带我都会被迷失在里面!” 天帝闻言又一把将秦夜揪出来,怒斥道,“那你方才是如何出来的?” 第236章 花榭 次日,明丽柔和的阳光,斜斜地铺在街道上,金色的薄纱蒙在南州这座繁华的城区上。 街上已经车水马龙,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繁忙劳作。 初若桃徒步走往南城门,她丢弃了她的马。 因为初若桃一早就听说,南城门处设卡盘查,像她这样单人独马的过客,是会被作为重点盘查的。 为避人耳目,初若桃准备徒步出城,出去以后再租马车或购置马匹。 初若桃刚走了一会儿,就听身后有喧嚷呼喝声,像是差役在清道:“闪开!都闪开!百姓回避……” 街上百姓慌忙往两边避让。 初若桃回头一看,见十来个人骑马朝这边驰过来,前面的人都身着侍卫服装,扬着马鞭开道。 走在他们后面正中端居马上的人,身材英颀,容颜俊美无俦,黑眸深幽若潭,流转间惊艳众生。 秦夜! 初若桃心头突然一抽,那里像惊飞了一群大鸟,“扑棱棱”地扇动翅膀四散奔逃。 秦夜怎么会在南州?! 他新婚燕尔,不是应该在京城陪着天阑公主度蜜月吗?他来这里……莫非是为了追捕自己? 初若桃心头有万千思虑,却也不敢耽搁,慌忙强迫自己定定神,低头疾步拐进了旁边的店铺里。 “这位公子,请问您需要什么?” 看到初若桃呆呆地盯着商品出神,店里的掌柜轻轻地问了一声。 “呃……” 初若桃怔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儿来。不过她还是先往店铺外瞄了一眼,见秦夜一帮人已经骑马过去了,她才轻轻吐了口气。 “需要……” 天知道这店铺是卖什么的! 初若桃抬起头四下打量,才发现柜台上和四面墙壁上都挂着精美的绣品。 绣着红梅的汗巾,绣着花开富贵图样的枕套,绣着寓意百子千孙的百子图挂毯…… 原来这是个绣品店。 绣工不错,每样绣品都很精美细致,可初若桃要这个有什么用啊! 不要这个,进人家绣品店又做什么呢? 初若桃抬起头,歉意地朝掌柜的笑了笑。 她看见掌柜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头发很柔顺,眉眼温柔,长相清秀,看上去很可亲。 初若桃见她面熟,略一沉思,蓦地想起当初在南州郊外目睹的一件往事:一个黑汉与小寡妇偷情,被抓还殴妻休妻…… 喔!眼前这个绣品店掌柜,不正是那个被她帮助过的玉娘吗?! 玉娘见这个顾客定定地瞅着自己,看眼神似乎跟她相识,自己却又并不认得他,一时有些纳闷。被一个青年公子这样看着,她脸上不觉染上了红晕。 初若桃还未开口,店里却突然刮进了一阵黑旋风,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玉娘……”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娘的前夫……那个油腻黑汉。 不过,此刻的他脸上却无往日的嚣张狂躁,讲话的语气也收敛了很多。 “你又来做什么?!别影响我生意,你快走吧!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你别纠缠我!” “玉娘,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别再说这种话了!” 玉娘立刻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真的这么绝情?!我们夫妻一场,你难道……” “你住口吧!”玉娘愤然说,“休书是你给我的!我跟你还有什么情可言?!你再纠缠,我就报官了!走!” “这位客人,请问你需要什么?” 玉娘再次询问初若桃道。 初若桃自然看得出她想借此摆脱黑汉纠缠,因此随手指着柜台里的绣品说:“这个拿给我看看,喔,还有那个枕套……嗯?那条汗巾也不错,帮我包起来……” 黑汉见玉娘态度决绝,不再理睬他,专注地做自己的生意,只得怔了一会,重重地呼出口气,悻悻地离去了。 玉娘轻蔑地往店铺外面瞥了一眼,感激地冲初若桃笑笑,收起了她的货品:“谢谢你帮忙。这条汗巾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初若桃往汗巾上扫了一眼,没有伸手接,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做得好!靠自己的能力生存,才能有尊严的活。其实我刚才真担心你会妥协。” 玉娘惊愕地看着初若桃,眼神迷惘又若有所悟。她轻轻地问了一句:“请问公子,您是初王妃的朋友吧?一定是她把我的事告诉你的,对吗?” 于是玉娘又组织了些小姐妹在家里刺绣,自己在城里租了门面开起了绣品店,生意很是兴隆。 她的前夫……那个黑汉则如愿以偿娶到了风流寡妇。 婚后,那寡妇好吃懒做,哪里会像玉娘那般勤快贤惠? 此时黑汉方想起玉娘的周到体贴,颇感后悔,怎奈覆水难收,只得哑巴吃黄连,将苦咽到肚里。 谁知寡妇本性难改,并不安分,依旧像往日那样勾三搭四的。 黑汉听到风言风语,怒不可遏,就谎称外出,藏在暗处悄悄留心,果真将寡妇与姘夫捉奸在床。 黑汉向来鲁莽暴躁,当即将二人一阵胖揍,狠狠出了口心中恶气。 谁知那姘夫有些门路,他怀恨在心,寻个由头诬告黑汉,又暗中疏通官府,要给黑汉些教训。 黑汉被差役带到衙门,挨了几十杖。虽说他皮糙肉厚地很抗打,可也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 这件事把黑汉气得半死,他能下床后就请人写了休书,将寡妇休弃。 念及前妻好处的黑汉回头去找玉娘,却发现玉娘离开他之后,不但没有穷困潦倒,反而生活得风生水起。 他更加后悔,一心想重新挽回玉娘。 只是玉娘在初若桃的点拨下早已脱胎换骨,到城里卖织品开店又增长了见识,哪里还肯回头?! 黑汉隐隐听说玉娘是受了初王妃资助的,因此也不敢造次,只是三天两头来找玉娘,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可惜,任凭黑汉好话说尽,玉娘这回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头。 见自己的一个小小善举,改变了玉娘的人生,初若桃心里也颇感欣慰。 “初王妃……她好吗?”玉娘清亮的眼眸里满是关切,“听说荣王爷又娶了天阑公主,不知初王妃……” 初若桃心头涌上一阵酸初,她淡然回答道:“她很好。哦,对了,我想出城,你能设法送我一程吗?” …… 南州南城门。 要出城的百姓排成一队,守城的军士一个一个严格地审查着,当然,他们手里拿着通缉犯的画像。 这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威严、相貌端方的人来到了城门口,高声吩咐道:“王爷吩咐:钦犯一定会从南城门出去!都小心检查,尤其是单人独马出城的人,不管男女都要探看仔细!谁敢疏忽大意放走钦犯,定斩不饶!” 第237章 太可恨 南城守正忙拱手回答:“沈将军放心,卑职定然会恪尽职守,小心盘查,绝不放钦犯出城!” 沈域点点头,又补充道:“发现钦犯立刻稳住,马上禀报王爷。绝不可伤害钦犯,也不能让钦犯受到惊吓。一定要保护好钦犯,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一番命令把南城守正说懵逼了,心里寻思道:“这算什么诡异命令?保护好钦犯,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还捉拿她作甚?!网开一面、放出升天不就得了?” 可他又不敢多问,只得满腹疑惑地点点头,诺诺连声。 沈域威严犀利的目光巡视着排队出城的百姓,此刻一辆马车正缓缓驶了过来。 “停下……检查!” 守正见沈域在旁,赶紧亲自上前检查出城行人,以表现自己的恪尽职守。 “车里的人……出来!” 守正命令一声。 只见车帘一挑,一个容貌清秀的年青女子走了出来,“军爷,小女子有礼了。” 守正掀开车帘往里面望了望,见车里空空如也。他下巴往车里一扬示意,一个军士跳上马车,把里面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翻。 守正则亲自拿着钦犯画像,对着女子的容貌仔细比对,排除了她的嫌疑。 “仔细察看清楚!王爷说了,钦犯有可能易容出城,一定得万分小心!” 听见沈将军这样说,守正又把车上女子察看一遍,确实没问题,就排除了她的钦犯嫌疑。 守正又很尽职地察看、盘问起车夫来。 “你是什么人?出城做什么?” 车夫看上去有些木讷,他怔了怔,看了眼车上的女子。 “哦,官爷,他是奴家的夫君。我们出城到南边的村寨里卖织品的。诺,就是这些。” 女子说着就打开了两个木箱。 守正看了看女子手指的两箱织品,又听见女子说二人是夫妻关系,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他探询地看向沈域。 沈域向马车走了过来。 坐在前面驾车的车夫……初若桃,小心脏猛地停跳了三秒。 秦夜确实是心思缜密,把自己的逃走路线和乔装改扮的情况都料定了。 她不会腹语,用内功改变声音的能力也不强,因此不敢多讲话,全指望着玉娘圆谎。 沈域……会不会认出她来呢? 他已经站到了初若桃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上下扫视着。 大概没看出什么端倪,他又将视线移向玉娘,仔仔细细审视良久,问道:“去南边的村寨里卖织品,这织品在南州城里,不比村寨里好卖吗?!” 初若桃心跳又骤停几下。 沈域真不愧是秦夜身边的人,一个粗粗咧咧的大男子,竟然还能注意到这一细节。 幸而她和玉娘早已商议稳妥。 玉娘莞尔一笑,从容回答道:“将军所言甚是,奴家这也是第一次去那边卖。那边有个村寨叫草塘寨,奴家娘舅就住在那里,奴家原本是去探望娘舅的,顺便捎些绣品去试试。” 沈域的视线再次从初若桃脸上扫过,他没发现什么端倪,默不作声踱到一旁去了。 守正朝手下一挥手,示意放行。 马车吱吱呀呀地重新启动,缓缓地出了南城门,一直往南边行驶而去…… 风瑟瑟吹起,黄叶翩翩下落,树木枝干上残存着些树叶,上下翻飞摇摆着。 眼下,已经是深秋的萧条景色了。 往南去还得行多远,初若桃也不清楚。天地之间,苍茫寥落,只有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独怆然而涕下”了。 脸上的人皮面具让初若桃感觉不舒服,她伸手将它揭去,远远地扔了出去。 “走吧,离开这里!” 初若桃忍不住在马上回头,往远处的南州城眺望。 满眼都是萧疏的树林,广袤的天空,哪里还能望见南州城池的一块青砖呢? 可为什么……初若桃的心里又绞痛起来? 是因为南州城里还有她心底难以割舍的什么,还是如浮萍般漂泊不定不知天地何处可归依? 初若桃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眼睛里泛起了潮水一样的东西,模糊了视线。 “走吧,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初若桃对自己说了一句,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便窜了出去,向前方疾驰而去。 这一走就是四五天。 沿途越来越荒凉,有时找不到客栈或村寨投宿,初若桃就连夜赶路,太累了坐在林间靠着大树小憩一会儿,然后继续前行。 又是一个清晨。 初若桃在马上举目远眺,见天的尽头似乎是一个村寨,看样子还不小。 一路上饥一餐饱一顿的,看见村寨就如同看到美食了一般,初若桃顿时心里暖暖的。 “嗖……” 有什么声音破空而来! 初若桃立刻将马一带身体一倾,一把冷光闪耀的短刀“噗”地扎进她前面地上。 “嗖嗖……嗖……” 密集的暗器破空的声音传出。 初若桃暗叫一声不好。 幸而她一直修习南奎毒婆留给她的秘籍,轻功、听力都已练成上乘,她即刻运功护体,“噗噗噗”几个暗器被阻在她功圈外层,向下掉落扎进土里。 这时,初若桃的前后左右都出现了黑衣人,手握钢刀,一起向初若桃包抄过来。 “什么人?初若桃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些人抬头看着初若桃,根据她的身手已经知道对方并非妄言,他们互相以目示意,更加小心翼翼地围上来。 初若桃微一抖袖,特制的毒针便已捏在指间。她将双手一扬,随即便听到几声惨叫,倒下了几个黑衣人。 剩下的黑衣人惊恐地看看伙伴的尸体,握紧了手上的腰刀,谨慎地一起向前迈步,同时紧张地关注着初若桃的举动。 却见初若桃轻松地团起粉拳,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指似的,突然将手指弹开,如同花朵一瓣瓣绽放似的。 “啊……啊,啊!” 黑衣人又纷纷惨叫着倒地身亡。 只剩下最后一名目瞪口呆,他身经百战,却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功夫。 他惊慌地向后连退几步,死死盯着初若桃,眼露恐惧。 “谁派你们来的?” 初若桃一发声,那黑衣人吓得身体一抖,结结巴巴地说:“王妃饶命,卑职是受天阑公主所派,并非有意与王妃为难……” 初若桃咬了咬牙:“回去告诉她,这笔账,初若桃迟早要跟她算的。” 初若桃拨转马头,正要起行,忽听背后有风声,她头也没回,直接将长袖向后一扬。 偷袭初若桃的最后一名黑衣人,原本妄想乘虚而入独夺大功,谁知突然嗅到一股异香,随即便有液体从鼻腔流出。 他用手一抹,看到手上俱是鲜红的血,吓了一跳。 第238章 把小蹄子绑过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黄泉有伴,你随他们去吧!不上一刻钟,你就会血液流尽而亡。” 轻蔑的声音随风甩过来。再看初若桃,已经策马扬鞭离去了。 又是一天的路程。 初若桃原以为前面是个村寨,可她走到近处时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城区的郊外,星罗棋布地分布了几个小村落。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秋风萧萧,远处炊烟袅袅上升,又一个白天过去了。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初若桃慨叹道。 好在只要进了城区,就有客栈可以打尖投宿了。 ...马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兴奋,它长嘶一声,“哒哒哒,哒哒哒,”步伐轻快地朝着远处的城郭里面跑去…… 这是一个虽不甚繁华却也不落寞的小型城市。 大街两侧的店铺大都关灯歇业,茶馆、酒楼、客栈一类的店铺已掌灯,掌柜和伙计在外面高喊着拉客。 “请问客官,住店还是打尖?请到这里交些押金。” 一个店小二帮初若桃拉住马缰绳,殷勤地招呼道。 初若桃往怀中口袋一摸,心里突然一紧:“糟糕!” 她上一次住店,将装银两的布囊放在枕边,匆匆出来时,竟然忘记带了。 现在的她,其实是身无一文,哪里还能住店打尖?! “呃……我手头不大方便,请问小二,贵店可以赊欠吗?” “不不不不……” 店小二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马缰绳又还给了初若桃,“对不住客官,小店利薄,概不拖欠!” 初若桃只得牵着马离开。 道旁卖小吃的摊儿上,喷香的肉包子刚出笼,牛肉汤翻滚着白沫,葱油饼黄澄澄的,外焦里嫩,看着都有食欲。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在这客栈林立的城区,今晚难道还得去野外露宿?! 饥肠辘辘的初若桃,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她手里抓着马缰绳,心里没来由地跳出那句话:“秦琼卖马,子胥吹箫,自古英雄,也曾困乏。” 若不是她赶路离不开马,还真的可能效仿秦琼,把她的坐骑卖掉,换几个肉包子吃。 真的是……日暮途穷。 初若桃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边际地往前走。身无分文,人地生疏,今天的晚餐在哪里?今宵的床铺……在哪里?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张望着大街两旁的万家灯火。 四个醒目的大字,像亲切的老朋友,温馨地闯入她的眼帘。 像温暖避风的港湾,接纳着疲惫的行人,像一张秀美清逸的脸庞,清雅地向她盈盈浅笑。 那四个字,浪花般掀起初若桃心头的喜悦,又像上下翻涌的清茶,向外散逸着悠长的茶香…… 那掌柜眼睛一亮,惊异地抬头看了看初若桃,伸臂将她往内院里让:“请借一步说话。” 见初若桃进了内院,掌柜的拱手施礼道:“小可见过初王妃!慕容公子前几日捎话过来,吩咐小可若见初王妃来隆泰,一定好生看待。请到后院东家的书房暂歇,小可马上叫人备茶备餐。” 掌柜的边说边走,将初若桃领到后院的一排雕镂精美的抱厦前。 他推开一扇门,招呼初若桃道:“这是东家的书房,初王妃请进。” 初若桃走进书房,见四面墙壁都是檀香木板,上面雕镂着各种图案,有岁寒三友,有山水花鸟,有人物典故。其中两面墙壁设计有格子,上面摆放着书籍、画卷、古鼎宝瓶、笔墨纸砚以及盆景等。 房间里的桌案、椅子都用上好的梨花木做材料,设计得美观大方,一如主人的整洁清爽。 东家很快送来了热茶,寒暄了两句,也不再打扰,就去亲自张罗备办晚餐的事宜了。 茶香弥漫全屋,初若桃似乎又看到了屋主人温润如玉的笑颜。 如果他在,一定会清雅浅笑,用修长的手指提壶倾茶,将鲜爽的茶水送到她面前吧。 初若桃问过掌柜,这座城名叫丰庆城,位于南州西南方向,仍是天坤国的地盘。 丰庆城南部和西部都有高山阻隔,无法到达大成国。 是初若桃道路不熟,一路行来偏离了方向。 她要去的地方是曹州城,得从丰庆城再往东走几十里,那里与大成交界,是天坤通往大成的最后一道关卡。 有朝廷驻军在驻守,白天也允许两国百姓互市通商,夜晚则实行宵禁。 “初王妃,听曹州城过来的旅客说,曹州城最近突然增兵,而且关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您要去曹州城,恐怕……” 初若桃心里一沉。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依秦夜的智慧,怎么可能想不到在曹州城设卡?!或许那里早张网以待,等着她飞蛾投火了。 这一次,城门都关闭了,她还如何蒙混过关呢? 初若桃饮了一杯茶,站起身来,走到东边的墙壁前面,随手拿起格子上的一本书翻了翻。 那是一本茶经,记载着茶道原理和各地名茶的特色以及饮茶技艺等。 难得慕容誉在繁忙的商务活动中,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去研究茶艺。 难怪他的茶总是有着独特醇厚的清香…… 初若桃将这本茶经放回去,随手又拿起上面格子上放着的一个长形纸盒。 这是装卷轴的盒子,质地坚实,上面绘制着淡雅的青枝绿萼梅花图案。 大概是什么名家大师的珍品,他特意装在这精致的卷轴盒中吧。 出于好奇,初若桃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卷轴取了出来。 卷轴外面还包着一个用密实的七彩缎做的精美布囊,可见这卷轴的受珍视程度了。 初若桃将卷轴从布囊中取出,小心地放在桌案上轻轻打开,落款和印钤最早呈现在她眼前。 是哪位名家这么受慕容誉的推崇? 初若桃留神看去,见这幅作品落的是穷款,只有作者名字“慕容誉”三字,外加一枚印钤,印钤上也只有他的姓“慕容”。 原来是慕容誉自己的画作!把自己的画作金镶玉裹的,他就这么自恋啊! 初若桃不禁哑然失笑,以前不知道慕容誉精通水墨丹青,且看看他的画作如何吧。 随着画卷的展开,初若桃看到这是一幅仕女图,她仔细欣赏起来: 见画中女子身材纤秾合度,如弱柳扶风,眉若远山藏秀,眼似秋水含情,容颜出尘如画,气质皎若月华。 好一个幽谷仙子! 只是…… 初若桃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换言之……有点像……自己。 她的心没来由地“扑棱”起来,脸上微微发烫。 再看那画中女子,越看越像自己,初若桃的呼吸都困难了。 慕容誉……他的画中人,怎么会是自己?! 那画中女子清丽绝尘,项间还佩戴着一块玉佩。初若桃仔细看时,发现那玉佩竟然还是青鸟衔珠的造型。 第239章 奏本 远处传来脚步声,初若桃赶紧将卷轴收好,原样放了回去。 “初王妃,晚餐已经备好,我让伙计端过来了,您慢用。” 掌柜见两个伙计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就和他们一起退下去了。 香喷喷的饭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佳。 初若桃肚子早饿扁了,于是大快朵颐,美滋滋地享用了晚餐。 当夜,初若桃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被院中叽喳喧闹的鸟声吵醒,初若桃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去曹州城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如果从丰庆城出发,沿着山麓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又会是哪里? 隆泰商行的掌柜说,丰庆城西部南部两个方向都临山,这山峰成为天坤的西南屏障。丰庆城只在东、北两个方向,与天坤别的地方地域相通。 “初王妃就在我们客栈栖身吧,等东家过来,他会设法帮助王妃的。” 掌柜的挽留初若桃道。 可初若桃……不想接受慕容誉的帮助。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窘态,也不愿将慕容誉卷进自己跟秦夜的情感纠葛中。 “这座山很高吗?”初若桃问道,“有没有人曾翻过这座山?” “喔……” 掌柜的思量一番,说:“小可从没听说什么人翻山,倒是听一个旅客讲,有人在西边环山的江水上泛舟,经过一个很长的山洞,发现里面有村寨,与外边隔绝。只怕是……以讹传讹,空穴来风吧。” 初若桃也觉得道听途说很不靠谱。可她又能如何选择呢? 别处去不了,不如一路向西找找看。真不行就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姓埋名,待避过了这阵风头,再悄悄往大成去吧! 初若桃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因为她看到街上行人突然加快步子跑开,似乎在躲避什么。 出什么事了?难道朝廷或秦夜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 初若桃顿时警觉起来。 她抬头看时,见饭摊儿上正在用餐的食客纷纷放下碗筷,将碎银拍在桌上,拔腿就走。 掌柜的也面露惊慌,后退几步,面朝里坐在靠墙的位置,身体使劲儿缩着,以最不引人注目的姿势躲避着什么。 怎么回事? 初若桃抬头看时,见远远过来一支出殡的队伍。 跟一般出殡队伍不同,他们的人员稀稀落落的人很少,队伍前面抱着香炉的,四个抬重的,后面跟三两个亲属。 没有吹丧乐的乐队,没有撒纸钱,连旗幡、铭旌都寥寥无几,甚至听不到队伍里亲属的哭声。 送殡的每个人都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走路,个个跟霜打了一样,脸上无奈愁苦又麻木。 可为什么街上的百姓对他们避之如虎呢? 等出殡队伍走远了,早点摊儿掌柜回答了初若桃的疑问。 据掌柜说,这家人得罪了神灵,家里人接连横死,十天以内,他家已经是第四次办丧事了。 “得罪了神灵?怎么得罪的?” 初若桃自然不会相信神灵这一类的话,她追问道。 掌柜往四下里看看,仿佛担心自己的话被神灵听见似的:“他家熊小六划船,沿着西边的罗西江进了一个洞穴,触怒了洞中的仙人,回来之后就发高烧,说胡话,他的爷奶爹妈都被仙人降罪,一个接一个死了!” 初若桃暗道:“莫非是染上了什么传染病?若不控制住疫情,只怕还会传染更多的人。” “他家在哪里住?”初若桃问道。 掌柜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客官,你没见街上百姓个个都避之不及吗?你怎么问这个?!千万不可沾上他们的晦气,当心神仙怪罪到你头上!” 初若桃不以为然地笑笑。 问清楚了熊小六所居的地址,初若桃便寻了过去。 他家住在村子最西边,旁边就是蜿蜒流淌的罗西江。一处破旧的竹篱茅舍门口,贴在门两边的白色对联在风中“呼啦”响着,更增添了衰败气息。 初若桃走进了竹篱笆围着的小院。 一刻钟之后,小院中有人匆匆走出,跑往镇上的药房。 半个时辰后,重病多日的熊小六恢复神智,能下床行走了。 初若桃向他问了会儿话,嘱咐他好好休息,按时服药。 次日早晨,熊小六便恢复了生龙活虎。他看见初若桃到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谢救命之恩。 随后,熊小六解下了系在江边的小船,请初若桃上船,然后就划动船桨,沿江流的方向往里面划去…… 隆泰客栈的掌柜告诉过初若桃,说曾有人沿江经山洞到过一个村寨。 初若桃从熊小六的讲述中,确定了自己的推断:那个村寨并非子虚秦有,而是确实存在。 熊小六就是无意中到达那个村寨,染上了当地的瘴气,回来后病发又传染给家人的。 初若桃原本就打算到那里存身,现在更不得不去了。 她判断,那个村寨里的情况,跟熊小六家里的状况一样……他们正遭受着瘟疫的毒害。 而她……昨天返回时就到药店购置了大量药材,让伙计加工成药丸,她都带在船上。 熊小六划着木浆,过了会儿,将船拐进一个山洞。 这个洞黑漆漆一片,熊小六点燃了船上的松枝照明,一直使劲儿地往前划。 这个山洞确实很长,松枝换了十几次,远处才呈现了椭圆形的光亮。 初若桃弃舟登岸,熊小六却面有“十年怕井绳”的惧色,不敢再前行一步。 初若桃少不得吩咐他“不足为外人道也”,让他返回了。 眼前是一段长长的河谷。 清澈明净的宽阔河水缓缓地向前流淌,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山上被绿树覆盖,重重叠叠。 河水这边的堤岸平坦开阔,河边的草因为水的滋润,格外油绿润泽。 沿着河堤往前走,随着山势一转,前面竟然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河堤旁是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小路,再往左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水车在不停地转动,水斗将河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田里。 初若桃往前走了一会儿,已经能看到村头的大树。 羊群在草坡上吃草,竹林掩映的农舍前面,白色羽毛的母鸡点着头,咯咯呼唤着鸡崽儿四处觅食。 进入村落时,初若桃从村东走到从西,也没看到村寨中有一个人影。若非她早判断出,这个村寨的居民正在遭受着无妄之灾,眼前的瘆人景象可真让她惊悚。 村北方向似乎有动静。 初若桃边往北走,边凝神细听:那边隐隐传来铃铛的声音,还似乎有低沉诡异的喃喃声,像是有什么法师在驱邪念符咒。 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个庙宇,一个法师正在为村里的新丧者主持丧礼, 第240章 各还本道 全寨的村民都来为逝者送行,同时接受法师的施法护佑。 再仔细一看,庙宇前面的广场上有一半儿村民是铺着草席躺着的,他们显然染病不轻,都在虔诚地聆听着法师念咒,期待他能挽救自己的性命。 一位身体健硕的老妇人身着蓝色的染布衣裙,头顶方帕,脸上蒙着一块儿蓝布,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 她面前有个悬着的锅,锅下烈火熊熊,锅中黄色的汤汁沸腾着,翻卷起一些植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锅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些碗,此时法师施法已结束,老妇命令人盛出锅中“仙水”,分给村民喝。 猛抬头看到初若桃,那老妇一怔,立刻冲她喊道:“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西罗寨!你不是这里的人,不该受到神的惩罚!” 她刚才已经察看了一个患者,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众村民看到初若桃取出了几颗药丸,交给那位锅前站立的老妇:“让患病者喝下去,很快就会好的。” 老妇迟疑地看看,没有伸手去接,反问道:“我们素不相识,怎么敢随便服用你的东西?” “阿妈,我来试试!” 一个肤色黝黑、身材结实的年青人从地上伸出手臂。 他是众多躺在草席上的,罹患疫病者其中的一员。他面容憔悴,讲话有气无力。 初若桃俯身将药丸递给他,那个老妇迟疑了一下,望望手中盛着黄汤的大碗,问道:“星瀚,你真的要试试吗?你不怕……” “阿妈,这位姑娘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她的容颜,赛过了草原上最美的花!这么好的姑娘只能是神的使者,绝不会是恶魔的先驱!” 初若桃的心急跳了几下。 她还乔着装呢,被这个叫星瀚的小伙子一眼辨认出真身,还对她如此信任。 那位阿妈听了星瀚的话,又往初若桃身上打量几眼,将水碗递给了她的儿子。 “我也试!” “我也试!” “我相信这位美丽的天使!给我药丸!” 患病者争相试药,初若桃将药丸交给阿妈,阿妈一一分发了下去…… 笼在西罗寨……这个美丽村寨的阴霾,因为初若桃的到来而一扫而空。 淳朴的西罗寨村民以最崇高的敬意,最诚挚的热情……接纳了这位新居民。 看到这里药材满坡遍崖,村寨却险些被一场小小的疫情毁灭,让初若桃生出“端着金碗要饭吃”之感。 她挑选村寨里的年青人培训,教她们医理、医术,认识药材,煎制汤药。 这些学员勤奋好学,也很聪明,上手极快。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已经能够独立处置常见的疾病了。 这其中,有个叫月妹的姑娘尤其突出。 月妹圆脸圆眼,是隔壁村寨寨主的女儿。 她活泼善良,成天黏着初若桃问东问西,有什么好吃好用的东西,自己舍不得碰都要送给初若桃。 初若桃很快也喜欢上了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月妹有什么心事都藏不住,她的话题从来离不开星瀚。诸如看见星瀚心里小鹿乱撞啊,星瀚的箭术无人能及云云。 可是当她问及初若桃的情况,发现初若桃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这天,初若桃在房里编写常见疾病的药方,忽见月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若桃姐姐,有外面来的贵客到了,向星瀚哥打听你呢!” 初若桃心里一惊,忙问道:“星瀚有没有告诉他?” “没有,你放心。你不是交待过……不向人透露你的事吗?” 月妹回答着,回想着方才的情形,若有所思地说, “可那位公子不像坏人哪!他面容好俊秀,身姿像天上翱翔的雄鹰一样矫健。而且……他看上去很关心你的样子,一个劲儿地问你……还有,他好像不相信星瀚哥的话,星瀚哥给我使眼色,让你快躲一躲!” 秦夜! 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跟我来!” 月妹一把拉住初若桃,带着她猫着腰逃出房间,向村寨后面的田野里跑去…… 那里,有看庄稼的人搭建的许多个小窝棚。 月妹将初若桃藏进其中的一个窝棚,叮嘱她不要出来,自己又回村寨打探情况了。 黄昏时分,月妹借着昏黑的天色掩护而来,她带来了热乎乎的粥饭,还有那位贵客的消息。 他留在村寨里没有走,还到处走动察看,应该是在打探初若桃的行踪。看样子,他确定西罗寨把初若桃藏起来了。 “若桃姐姐,那位公子是谁?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初若桃看一眼月妹红扑扑的脸,回答说:“一言难尽。我不想提他。” 讲起这句话的时候,初若桃心里又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感觉蔓延出来。 秦夜,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为了留她在身边做贴身御医,还是为了捉拿她一雪“被休之耻”? “呃……对了,我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公子找到你的房间了,他还拿起你写的药方看了看……” 初若桃的心蓦地一沉。 她只顾仓皇逃走,忘记了那些编写的药方! 秦夜心思何其缜密,看到药方,心里定然是洞若观火了。 他的手下,一定已经悄悄在西罗寨各处搜寻她。这个窝棚,根本就藏不住她的。 怎么办?西罗寨不能再呆下去了。 出口处……依秦夜的做派,那里一定也留有侍卫看着。 那是西罗寨唯一的出口。 难道自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她可绝不能连累西罗寨。 初若桃看月妹收拾了碗筷准备回去,对她说:“月妹,别再来送饭了,我会设法出去,你告诉星瀚不要介入我的事。” 月妹还想说什么,被初若桃挥手阻止。她只得担忧地望望初若桃,离开了。 天地茫茫,难道就没有我初若桃栖身之所吗? 初若桃心底对苍天发出一声质问。 多思无益,还是赶快走人吧! 此时天空湛蓝,灿烂的星星闪烁着银色的亮光,如同一颗颗钻石点缀在天幕上。 月色清冷,方才还很亮,这会儿朦胧地半掩在厚厚的云层中。 天地之间顿时迷蒙在昏黑里。 初若桃离开窝棚,小心地轻踩路面,往西罗寨出口的方向走。 她打算穿过村寨,到达来时的洞口,再乘舟离开。 没多久,月亮就又从云层里出来,明灯一般照亮了前方的路。 好在初若桃穿着跟村寨姑娘一模一样的服装,行走起来也并不是太惹眼。 快要走到村寨的时候,初若桃忽然察觉出了异样。她蓦地停下脚步,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道身影闪过,疾似闪电,轻盈无声,缓缓落到了初若桃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241章 初王妃的朋友 见初若桃停止了攻击,对方紧扣她手腕的大手,温柔地放开了:“月光这么好,一起散散步,说说话。走吧。” 这样温存的语调是很难拒绝的,何况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月光的清辉映在河面上,粼粼的银点闪闪烁烁,加上里面倒映的漫天星星,这条河变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清风吹拂,凉爽宜人,他们二人就在这星河旁边的岸上悠然散步。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初若桃问道。 “你在丰庆城住店时,掌柜的托人给我捎信了,我立刻赶往丰庆,可惜……你离开了。不过……” 慕容誉经典式地清雅一笑,并不隐瞒:“掌柜的遵照我的吩咐,留不住时就派人跟着,因此我知道你到了这里,就过来找你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真是的!你太过分了。”初若桃嗔怪地说道。 竟然有人跟踪她了一路,她却浑然不觉。 “我是不放心你,你别怪我。”慕容誉诚恳地致歉,又向初若桃做了解释。 他说那个天阑公主绝非善类,她跟天阑帝一样善使阴谋机关巧诈之术,初若桃得罪她,她一定会暗中派人加害。 “你离开荣王是对的。” 慕容誉往初若桃脸上扫了一眼,见她神色坦然,因此接着说道, “天阑公主若是进了长祥宫,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荣王稍有疏漏,就提防不了对方无孔不入的算计。所以……” 慕容誉止住了话,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所以什么?他想说什么?” 初若桃听他分析得颇有道理,在准备听结论时,对方却卡住了。 “嗯……” 慕容誉显然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这似乎使得他颇为费力。 初若桃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澄澈如玉,目光却不敢与初若桃对接,略有躲闪。他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即使在如水月光的掩饰下,依旧十分明显。 慕容誉将脸转向河面,欣赏着那里的璀璨风景。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再开口,让清风将他的话飘拂过来:“小若桃,跟我到天阑去吧!我有独立的地盘,可以保证你安然无恙。” 就这话? 这句话,就让他艰难挣扎这么久啊! 初若桃对天阑没什么好感,也不想将慕容誉卷入她和秦夜的矛盾中。 她知道秦夜……还在追捕她。看样子,他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 “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想出去了。” 初若桃委婉地谢绝了慕容誉的好意。 “你觉得荣王找不到这里吗?”慕容誉警告初若桃道,“只是迟一天早一天的问题。你只有到了我的地盘,才是安全的。考虑考虑。” 初若桃有些犹豫,说:“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次日夕阳西下之时,慕容誉和初若桃又并肩在河边的石子路上散步。 清风拂面,水色莹润。眺望远方,秀峰上皆是碧树,悬泉流泻,如诗如画。 “想好了吗,小若桃?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天阑,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这次,初若桃脸上飞起了红霞。 她转脸看向缓缓流淌的河水,没有作声。 “愿意吗,小若桃?” 慕容誉神情有些紧张,他轻轻地追问。 “慕容公子,”初若桃迟疑片刻,回答道,“我跟荣王之间……还没有了断,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奈何不了我。”慕容誉转过脸来,垂眸看着初若桃,“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保护你……不受他的干扰。” “可我想……暂时留在这里……” 说这话初若桃感觉很困难。毕竟,拒绝这样一位美玉般的公子,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若桃……” 慕容誉收敛了笑容,神色严肃起来。他轻轻握住初若桃的两臂,看向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对他……还没忘情?你还心存侥幸,希望他心里留着你的位置?” 初若桃想起那日花榭下听到的话,嘴角浮现一缕凄凉的冷笑。她摇摇头。 “慕容公子,我不想让你卷入我们的矛盾中。你在天坤有那么多产业,如果跟他相争,难免两败俱伤。等我跟他彻底了断之后……再说吧!” 慕容誉和初若桃都没有再讲话,只有风拂过,带来枝叶间的低吟。 他们彼此相望,眼睛里都流淌着柔情,一如身边舒缓清澈的河水。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在低沉的河水声中,在清新怡人的花草馨香中,两人又轻松地言笑晏晏。 忽然,前面繁密的枝叶中掉下来一条鼓胀胀的长毛大虫,尾部还悬着一根细丝…… 初若桃刚好走到跟前,肥喇喇长着毛刺的虫子突然垂吊在眼前,吓得她惊叫一声。 慕容誉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同时甩袖飞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穿进毛虫身体带着它一起飞往旁边的草丛中去了。 感觉到初若桃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慕容誉笑得好开心。 他温柔地拥住初若桃,轻抚着她的背,安慰说:“你怎么还怕这个?名扬天下的南奎毒婆,收了这么胆小的徒弟,你可真给你师父丢脸啊!” 初若桃也有些难为情。 可她从小就怕这些长相奇奇怪怪的虫子,刚才这一惊,但现在还都心有余悸呢。 初若桃正要答话,发现揽着她的慕容誉突然停下脚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异样。 初若桃也警觉地抬头察看,她猛地一怔。 前面大约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玉树临风的年青人。 他俊美的容颜颠倒众生,幽黑深邃的眼眸凝着戾气,嘴唇紧抿透着内心的不悦。 他一脸阴云,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和慕容誉。 周围商户看到,纷纷议论谴责那个浪荡子,说他欺负人家一个无依无傍的弃妇不道德。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秦夜和沈域看到。 沈域认出玉娘,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将头天发生在南城门的事告知秦夜。 秦夜立刻命人将玉娘拘到府衙讯问。 玉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她被威风凛凛的侍卫一吓唬,立刻腿软魂散,一五一十地将送初王妃朋友的过程和盘托出。 秦夜让玉娘带路到了初若桃离开的地方,立刻传令他的情报系统在这个范围内搜索初若桃。 他很快获知了初若桃的行踪,并跟踪而来,一直找到西罗江畔的熊小六,让他带进了西罗寨。 初若桃看到秦夜,立即低声对慕容誉说:“请你不要介入!我会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的。” 话音刚落,秦夜已经约到了初若桃跟前。 他一把抓住初若桃的手腕,同时狠狠地瞪了慕容誉一眼。 “慕容公子,本王不想看到你跟初王妃有接触!再有下次,本王对你不客气!” 第242章 放走钦犯 定斩不饶 他拉住初若桃转身就走。 初若桃无法挣脱,被动地被他牵着趔趄前行,一边回头看看慕容誉冲他摆手,阻止他干涉。 慕容誉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初若桃被秦夜带走。 “你做什么?你放手?!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秦夜根本就不理会初若桃的喊叫,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像紧箍咒一般。 初若桃感觉手腕都要被他扯掉了,她冲秦夜喊着“放手啊!” 秦夜就跟聋子听不到似的,不管初若桃如何挣扎如何闹腾,不做任何反应。 不久就到了西罗寨出口,沈域早准备了小舟在那里候着。 秦夜将初若桃拖上船。 初若桃转头往村寨方向看,远远见慕容誉的身影还在那里,一脸担忧地凝望着她。 小船离岸,划进了那个长长的山洞。 前面领航的侍卫点着火把照明,沈域划着船依稀跟着,秦夜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传达着他压抑的恼怒。 初若桃已经放弃了无谓的反抗。 因为秦夜就像一块儿大理石,油盐不进。自始至终,他只有一个动作……紧紧扣着初若桃的手腕,扣得那里都麻木僵硬了。 弃舟登岸上马,秦夜始终不发一言,脸上遍布阴霾。 直到到达当地官衙停歇时,他反身将房门门闩插上,猛地松手,使正在挣脱的初若桃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双方僵持着,谁都没有讲话,空气异常紧张。 秦夜站在那里睥睨着地上的初若桃,嘴唇微微地颤抖,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粗重,仿佛一个蓄势的猎豹,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咬断她的脖子。 空气里巨大的威压感,让初若桃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是生是死给个了断,总强似这种挣扎的折磨吧。 终于,秦夜行动了。 他走到初若桃面前,将她像小鸡一样拎起来,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你搞这么多花样,目的就是去找慕容誉,你想跟他双宿双飞,对不对?你是不是已经跟他在一起了?说!” 秦夜盯着初若桃的眼神狠戾冰冷。 “秦夜!”初若桃瞬间有了“被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她平静地直视秦夜,与他盯着自己的视线相撞。 秦夜被气得变形却依然俊美的脸庞落入她的眼底。 “我已经把你休了!井水不犯,两不相涉!你娶你的天阑公主,我嫁我的如意郎君。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初若桃大胆讲出触怒秦夜的话,她立刻听到了对方磨牙的声音。 他在愤怒吗?他认为初若桃应该安分地做“戏中人”吗?如意算盘该打破了吧! “你休我?!” 说这话时,秦夜掐着初若桃下巴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一用力,剧烈的刺痛蚀入骨髓,初若桃感觉骨头都被捏碎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惨呼。 秦夜的眼睛迅速往她下巴上瞬了一眼,但并没放开手。他讥讽地道:“天坤朝哪条律法,准许女子休夫?!” “天坤朝的律法,只准男子多妻?!”初若桃反唇相讥,“我可以离开天坤朝,不做天坤的臣民!” 秦夜瞳孔一缩,指尖微微地颤抖。 “你想怎样就怎样吗?!”他淡淡地吐出一句,眼神更加冷厉地锁住了初若桃的脸:“你是荣王妃,这辈子都改变不了!就算本王不要你这不洁的女人,你也得困死在长祥宫。明白吗?” 秦夜恨恨地将初若桃从身边推开,转身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再敢生异心,本王一定剁了那个男人,然后……亲手掐死你!” 秦夜走到房门口,伸手去开门闩准备出去,听见初若桃在身后说:“我不会屈服的!要么你掐死我,要么放我走!” 秦夜的手一痉挛,停在半空中良久,猛地放下来,身体也已扭转了过来。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净,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初若桃脸上,让她感觉皮肉都被他划开一道道缝。 “掐死你?这太便宜你了。你得先为你的背叛行为付出代价。” “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背叛!” 初若桃愤然说,“是你一直在背叛!先是莺儿,然后是天阑公主!随后还可能是天南天北的公主!你愿意三妻四妾随你,可我不会让步不会做牺牲!我要离开你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为什么不答应?!秦夜,请你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走自己的路!” 秦夜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想欺骗她到什么时候? “你别再给我演戏了!” 初若桃嘴角轻蔑地一抿,她要将他揭露得体无完肤, “那日在荣华宫的花榭里,你讲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跟天阑公主早就暗度陈仓,还假惺惺地欺骗我!” “你听到什么了?我讲了什么怕你听到?!”秦夜愤怒地反驳着,眉心皱了皱。他回忆着那天在花榭里讲过的话。 可他哪里还记得这些琐屑的东西,于是接着替自己辩护说:“我就是胡言乱语拿话哄骗她,你为什么要假戏真做?!” 世上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初若桃无语了。 “你还怪我说了什么!”秦夜紧追不舍,“你自己呢,你跟那个人搂搂抱抱,你!你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想起自己在西罗寨看到的那一幕,无名怒火就在秦夜的胸腔里熊熊燃烧。 这一瞬间,他有冲过去将眼前女人掐死的冲动。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转身摔门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侍卫严加看守。 这是秦夜找到初若桃后跟她的唯一一次谈话。 随后在回京的漫漫长路上,即使跟初若桃同乘一辆马车,他也再没有出过一言。 他只黑着脸坐着,跟被欠了千万银钱无从要账的债主似的苦大仇深。 回长祥宫后,秦夜拒绝天阑公主和皇后的反对,依旧安排初若桃住进青梅苑。 青梅苑跟初若桃出走前已经大为不同。 里面修缮一新,原有的家具都换成了时下京城最新款的,门帘纱窗被褥床帐都重新定做,连屋里陈设的翡翠宝瓶等物也都变了式样。 据刘嬷嬷说,这是王爷大婚前吩咐下来的,一切都按照怡馨院天阑公主居所布置的规格设定。 还有一个显著不同,就是青梅苑外围增加了侍卫,很明显是提防初若桃逃走的。 秦夜也不再涉足青梅苑,据说回来后就与天阑公主在怡馨院饮酒作乐。 长祥宫里的下人都悄悄议论说,这是王爷在给天阑公主一个补偿。 大婚当日他就离宫出京去寻初侧妃,让天阑公主独守空房这么久。现在回来了,多陪陪新妇也是应当的。 至于初侧妃,竟敢在王爷大婚之日忤逆犯上,做出“休放王爷”这样惊世骇俗之举,被软禁起来“打入冷宫”也是理所当然。 第243章 四个字 秦夜回宫修养了几日,就依旧像以往一样上朝去了。 段玉弦瞅住这空隙,急不可耐地带着侍妾下人,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青梅苑。 “初侧妃,” 段玉弦挑了挑眉,故意把“侧”字拉得又重又长, “太没有规矩了!别人都来跟本妃请安,你竟敢不到!本妃进门之时,你不愿跪迎本妃逃之夭夭,有本事死在外面别回来!怎么样?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既然回来了,咱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还不给本妃跪下赔罪!” 初若桃原本懒洋洋地窝在床榻上看书,看见一伙人涌进来也无动于衷。 听完段玉弦的这番话,她缓缓地掀起眼皮,鄙夷地往对方脸上扫了一下:“你……这是在跟我讲话吗?注意你的称呼!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把秦夜休了!这侧妃的名号……你想给谁就给谁,我初若桃……不要!” 段玉弦一时被她堵得无话,眼珠急转几下,质疑道:“休了?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青梅苑是谁都能住的?” 初若桃冷冷一笑:“你不是秦夜的正妃吗?你不是正得宠吗?跟他说说,把我赶出去不就得了?!” 段玉弦像被人扇了耳光似的,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她咬咬嘴唇,眼眸中有复杂难言的神情流出。 “初若桃!你别以为你可以有恃无恐。现在……长祥宫里的当家主母是我……段玉弦!我用不着去搬王爷!” 段玉弦看看身边的人,吩咐道:“来人,把这个眼里没主子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 段玉弦一心想除掉初若桃,以绝后患。所谓的杖责三十,其实已经暗中授意施刑人将其打死。 她思虑过,秦夜回来即便责怪,但也木已成舟,他气几天自己拿好言哄哄,料想就没事了。 段玉弦手下人就饿狼一样扑过去捉拿初若桃。 初若桃眼睛就没离开书籍,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坦然神色。 快到跟前时,就见初若桃床边站的一个黑丫头将腿一抬,黑影眼花缭乱地闪了几下,段玉弦那几个手下就都飞出房门,在外面的地上抱腹惨叫起来。 “你!你们!反了!反了!” 初若桃这时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皱眉说了一声:“怎么这么吵?还让不让我看书了?!我的房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吗?还不都打出去!” 话音一落,房间里便掀起了两股黑旋风。 段玉弦带来的人,机灵的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行动慢的哭爹喊娘接连被踢翻出去,还有的狠狠撞在了段玉弦身上。 段玉弦被砸倒地下,额头磕破了,脸皮也擦出了几道血口,血连同灰尘混合着向外渗流。 段玉弦做梦都没想到,初若桃竟然这般胆大妄为,根本不把她放眼里,还公然命人打她的人。 她虽然吃了些苦头,可心里却暗暗高兴。 初若桃如此猖狂的行为,不是授人以柄自绝于王爷吗? 段玉弦回到自己房间,故意扯散了头发,弄歪了钗钏,撕破了裙边,悄悄派人去禀报皇后。 “呃……她说……”段玉弦脑袋里高速运转着,思量什么话能激怒秦夜, “她说她已经休了王爷,不是王爷的妃子了,侧妃的妃位她不稀罕,王爷愿给谁就给谁。” 秦夜眼眸里流光转动,看不出他的喜怒。 “她确实是休了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又去惹她。”秦夜轻描淡写地回答。 段玉弦惊诧地望着秦夜,质疑道:“既然王爷承认初侧妃的休书,为何又苦苦追寻而且将她带回来呢?” “这个……本王自有道理。她还说了什么?” “呃……” 段玉弦眼珠转了转,好像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她说,王爷关得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说妾身不用吃她的醋,她的心早就不在王爷身上了……” 秦夜身体微颤了一下,眸光冷了冷。 段玉弦知道此话击中了他的要害,暗暗得意,接着进言道:“妾身认为她这些话不守妇德,对王爷不忠诚,不恭敬,就责备她……” “她怎么说?!” 秦夜追问的语气大为不善。 “她说……她心里早就有别人了,是王爷硬要拆开她和心上人的……” 秦夜的眉头立刻紧紧锁了起来,攥着的拳头直颤抖。他喘着粗气,半天不语,周身向外散发出凌厉之气,透入骨髓。 “王爷……” 段玉弦自己都被秦夜吓到了。不过她想了想,使他震怒的是初若桃那贱人,因此壮了壮胆,继续进谗道:“妾身见她讲出背叛王爷之言,心里生气,就让人教训她。谁知她竟然辱骂妾身,还让她身边的黑丫头打妾身!王爷请看妾身的伤……” 秦夜呆坐着一动没动,连目光都直直的,没往段玉弦那里瞥一眼。 “王爷,长祥宫不能没有规矩,一任这初侧妃呼风唤雨。她仰仗王爷宠爱,恣意妄为,根本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段玉弦在这怡馨院里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她手下的史嬷嬷早一步在皇后面前已经将此番话说过一遍了。 皇后本来就对初若桃心怀不满,对秦夜又将其带回来如鲠在喉。 现在闻听她一回来就闹事,更是怒不可遏,立即随史嬷嬷到达青梅苑,喝令侍卫控制住所有下人,避免跑去给秦夜送信。 她已下决心除掉初若桃这个妖女,为天阑公主和秦夜的婚姻扫除障碍。 皇后一到青梅苑,就下令将初若桃拿下。 她历数初若桃罪名,当即赐下白绫,命內侍立刻将其勒死。 初若桃未防备皇后突至她房间,俩黑莲又不在,皇后带来的侍卫都是绝顶高手,她猝不及防就被绳捆索绑,失去了反抗力量。 见內侍手持白绫朝自己逼过来,她挣扎不得,也无可呼救。光溜溜、凉冰冰的白绫已经套上了她的脖颈。 那俩內侍交换下眼色,抓紧了白绫,身体向后退两步,就一起开始用力。 “唰唰”两下,俩內侍用力过猛没收住身体,向后跌倒在地。再看白绫,已经断为三截。 中间那截被掷到地上,有个人正眼疾手快地解掉初侧妃身上的绳索。 仔细一看,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荣王秦夜。 皇后娘娘站在一旁,瞠目结舌地望着,一脸惊愕,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她儿子已经是在公然对抗自己的权威了。 为了那个女人,她儿子失去了理性,忘却了伦理孝道,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给自己留情面,心里只剩下了那个迷惑了他的女子。 原来秦夜在怡馨院被段玉弦絮叨着告状,忽见派去保护初若桃的暗卫首领纪显急匆匆在房门处探了探头。 第244章 画中人 秦夜便知初若桃那边有事,立刻起身要走,被段玉弦死死拉住纠缠不休。 段玉弦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故意牵绊住秦夜,想给皇后处置初若桃多留出时间。 秦夜见段玉弦如藤萝般扯着自己不放手,一挥袖将其甩出,段玉弦一个狗啃屎栽到地上。 秦夜跟着纪显直奔青梅苑而来。 皇后也是想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她不知道如何会走漏消息,更没想到秦夜这么快就赶过来阻止她。 秦夜麻利干脆地除掉初若桃身上的绳索,将那个委屈落泪惊惶不安的女人护在了怀里。 “荣王!” 皇后不悦地指责道, “这个女子胆大妄为,目无尊长法纪,搅得你内宅不安,妻妾失位。母后还听闻她在外面行为不检,辱没门楣。你留着这样的祸害做什么?还嫌她不够给你丢人现眼?” 秦夜冰冷决绝地回答道:“内宅事务,儿臣自会处置,就不劳母后费心了。母后在宫里调养身体,安居度闲,不要干涉儿臣的家事。” “你!” 皇后的手哆嗦着,脸色也因为愤怒而泛着暗红:“你这是嫌母后多管闲事了是不是?!你若内宅安稳,妻妾祥和,母后自然乐得清闲!可你看看!这个女人兴风作浪,闹得你家宅不宁,声名狼藉,你还护着她?!你被她迷昏了头是不是?!” 秦夜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的事,儿臣不希望有第二次。母后请回,儿臣告退!” 皇后眼睁睁地看秦夜毫无表情地带走初若桃,扬长而去。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早有人回来向段玉弦禀报消息,听说皇后功亏一篑,让初若桃死里逃生,她未免遗憾懊恼,悻悻不已。 不一会儿,就见秦夜拉着初若桃进了怡馨院,进了秦夜的房间。 段玉弦气不忿,也跟着走过去,说:“王爷评评理,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吧!初侧妃不服教训,就该惩处,不然我这正妃以后还怎么管别人呢?” 秦夜看着默默垂泪的初若桃,怜爱疼惜之心暂时战胜了嫉妒恼怒。 他可以忍受自己刀剑加身,却见不得初若桃落泪。初若桃受惊吓难过,他的心就像被百虫咬啮,痛得无法自抑。 秦夜看了会儿,忍不住上前,用自己的袖子替她将眼泪擦干,简短地说了句:“没事了,不用怕。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没想到的是,初若桃竟然跟他说:“你放我离开,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秦夜满腔怒火顿时被点燃起来。 “我不要你,也不会放你离开!”他冷厉地回答,“我睡过的女人,跟我穿过的衣服靴子一样,你会不知道吗?” 初若桃当然知道宫廷的这个规矩。 帝后及重要妃嫔、皇子们穿过的衣服、靴子,都是要毁掉,禁止流入外面的。 “你既然要毁掉我,为什么今天又不让我死?” 初若桃实在不明白秦夜为何这样矛盾。 “那是因为……” 秦夜顿了顿,掀起眼皮往初若桃脸上刺了下,“我想亲手毁掉……背叛我的女人,那样……更有块感。你……明白了吗?” “还有,再敢跟我提一句放你走的话,我立刻就掐死你!” 这最后一句话,秦夜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完他狠狠地瞪了初若桃一眼,摔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青梅二人就过来侍奉,说是王爷命她们过来“看守”初王妃的。 段玉弦在皇后面前哭得泣不成声,闹着要回娘家。皇后只得好言说尽,又鼓励她好好动动脑筋,斗败那个妖精。 段玉弦心气儿那么高,怎么会落败回娘家呢。她只是到皇后这里添把柴罢了。 有皇后这个坚强后盾,对付初若桃自然就添了一个联盟。利用皇后出手,秦夜就算责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段玉弦达到目的,就回到自己房里,坐下想歇口气儿。忽听到一个幽冷的声音响起:“今天的事,是你把母后搬过来的吧?” 段玉弦不提防房里有人,吓得跳了起来。 这才看到秦夜沉着脸坐在桌子旁边。 “我……我没有的,王爷……” 段玉弦马上做出一副初初可怜的模样,一口否定。 “真的没有?!” 秦夜冷漠地反问一声,可他并没有等待回答,直接冲门外喊了声:“带进来!” 一个老妇被侍卫拖进来,她脸上有几道血痕,身上衣服破烂着,沾满了泥污,上面染着一块儿一块儿的血迹。 “史嬷嬷?” 段玉弦认出老妇,大吃一惊,转而呵斥道:“莫不是你多嘴,去向皇后娘娘做了耳报神?你这多事的奴才,活该被打死!” 史嬷嬷抬头看看段玉弦,再偷眼瞥瞥秦夜,只得连连告罪道:“奴才知罪,是奴才多嘴。” 秦夜已经阴霾满脸地站起身。他没有耐心多呆,抛下一句“再敢作妖,一定打死!”然后离开了。 段玉弦气得半死。史嬷嬷见秦夜走远了,这才敢哭着喊痛。 “你是不是都说了?!”段玉弦训斥道。 “公主,老奴刚开始就说是自作主张的,王爷根本不信,只让人打奴才,奴才实在受不过,这才……” “呸!要你何用!人家奴才还替主子死呢!你不过挨点打,就把主子卖了!” 史嬷嬷只得一迭连声地认错赔罪,又挑拨转移矛盾道:“公主,您还没看出来吗?王爷的心,都在那小贱身上呢!大婚不洞房,将公主丢下去找那贱。回来后跟那小贱赌气,才进了公主房里……” “住口!”段玉弦被史嬷嬷道出隐痛,只觉得羞辱交加,心口堵得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觉得憋闷难受。 史嬷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秦夜虽说进了她的房,可是……却从来不跟她亲近。有次她趁着秦夜酒醉,特意贴上去想*他。 谁知秦夜把她搂在怀里,“小若桃,小若桃”地连叫几声,就睡沉过去了。 段玉弦越想越恼火,牙齿咬得“咯嘣蹦”响,怒气堵在胸口难以纾解。 突然,一阵难忍的恶心涌起来,她抑制不住,赶忙跑到盥洗盆前干呕了几下。 史嬷嬷惊诧地望着她,渐渐地反应过来,眼露惊喜之光:“公主……莫不是有喜了?!太好了!如果怀上天坤帝的嫡孙,公主可是居功甚伟! 不料段玉弦听见这话,脸上骤然变色,眼眸中透着恐慌,嘴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奴婢这就请女医给公主瞧瞧……” 史嬷嬷一瘸一拐地正要离开,听见段玉弦在身后急喝一声:“且慢!” 见史嬷嬷惊愕地回头看,她放缓了与语气:“请咱们带过来的女医过来,先别声张。” 第245章 西罗寨 史嬷嬷见段玉弦行为反常,突然也醒悟过来:“不对呀……这日子不对!王爷回来也没多少天,就算怀上……也不到害喜的时候啊……” 她蓦地一捂嘴,像是想到了什么。 段玉弦脸一黑,默不作声。 史嬷嬷不敢再多言,就拖着被打得半瘸的残腿,一步一摇地蹒跚着身体,寻女医去了。 “怎么这么巧?!只一次,难道就……”段玉弦回想起这月月事还没来,这么说十有八九就是…… 天哪,这可怎么收场?! 段玉弦的心沉入了无底的黑暗。 不多久,女医到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给段玉弦把脉,又问了些话,确认道:“公主,确实是喜脉,公主有喜了!” 段玉弦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赶紧问女医:“你可会配制打胎药?这个孩子不能要!” 史嬷嬷因为情绪激动,枯瘦的手将段玉弦的手腕握得生疼。 段玉弦嫌恶地皱皱眉,将她的手甩开。 不过……史嬷嬷说的法子,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她思量一番,点了点头说:“就这么办。你们都下去吧,我休息会儿。” 段玉弦觉得身心俱疲。 她靠在床上,心烦意乱难以安眠。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在她脑中重现…… 那是秦夜抛下新婚的自己,远走南州去追索初若桃的时候。 好姐妹初伊湄怕她独守空闺寂寞忧烦,邀请她到长扬宫做客。 初伊湄热情地款待她,陪着她解闷儿,还讲了一车初若桃的坏话,让她觉得两人很是投缘。 段玉弦难遣忧思,喝了些闷酒,觉得头昏脑涨,就告辞回去。初伊湄不放心,还特意派了两名宫女送她回去。 段玉弦乘着轿子走了会儿,觉得胸中憋闷难受,就命轿夫落轿,她下来透透气儿。 趔趄着走了会儿,段玉弦迷失了方向,俩宫女也不见了人影。 远远的,就见有个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的男子朝她走了过来。未到段玉弦近前,他满身的酒气已扑面而来。 段玉弦看清对方是奕王秦辰晟,显然他也喝多了酒,走起路来身体有些摇晃。 秦辰晟盯着段玉弦的脸瞅了会儿,笑了。 “弟妹,听说我三弟大婚之日就抛下你出去了,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弟妹受委屈了,二哥替他补偿补偿你?” 说着这话,秦辰晟就搂着段玉弦动手动脚。 段玉弦原本还想反抗,可秦辰晟强劲的胳膊扣住她,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扑入鼻息,有些醉人。 她于是半推半就,享受着男人给她的温存。秦辰晟突然抱起她,踢开旁边一个暖阁的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就是那次与秦辰晟....竟让她珠胎暗结,产生了这个小生命。 段玉弦抚摸着小腹,眉头深锁,反复思虑着。 良久,她问进来服侍的贴身侍女画屏道:“王爷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跟那个贱在他房里?!” “公主,王爷不在他房里。他在书房喝闷酒,沈将军劝他少喝,他还发火把沈将军赶出来。” 段玉弦嘴角浮现一缕冷笑。 看起来,秦夜和初若桃还在冷战。 那个慕容誉,绝对是扎在秦夜心头上的一根刺。 如何能利用他再做些文章,给他们的冷战添上一些风力呢? 段玉弦苦苦思索着。 话说秦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灌酒,企图借酒熄灭自己心头难忍的酸蚀感。 一直喝到天色昏黑,冷酒喝得不少,可不仅没有麻醉他疼痛的心,反而助长了心头的邪火,那火熊熊烈焰,几乎要将他的心烧裂炸开。 他摔了杯子,跌跌撞撞地回到他的寝宫。 初若桃已经上床休息了,看见秦夜,她警觉地坐了起来。 这个举动愈发激怒了秦夜。 “我是……谁?!老虎?” 秦夜舌头都短了,含糊地申斥道,“我是你的……夫君!你这么提防……我……做什么?!我……能吃你?!” 初若桃见他一身酒气,讲话含混不清,就不睬他,随手拿本书翻起来。 秦夜一把将她的书夺走扔飞,喝道:“看着我!跟我……说!我哪里比不上……他?嗯?!你为什么喜欢他?是不是……第一次他救你,你就……喜欢他了?!是不是?说……” 见秦夜发酒疯,初若桃不搭理他。可秦夜更上劲儿了。 他上前握住初若桃的下巴,低头用赤红的眼睛盯住她,接着逼问道:“你跟他在一起了,对不对?!他..你了?他都碰了你哪里?” 初若桃想将脸转过去避开他,却挣脱不了,伸手去推他,也推不开。 “怎么?敢做不敢认?!” 忍无可忍的初若桃辩解道:“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清白的!” “...你骗……谁?他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你主动送上门,他会不要?!” 秦夜往初若桃樱唇上瞄了一眼,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 初若桃被他拥着退无可退。 秦夜吻住她丝滑的樱唇,一点一点摩挲、触碰,他的舌尖顶开她的唇,搅拌起她的小舌与他纠缠。 那一会儿,醉人的感觉让初若桃丧失了抵抗力。 她忘却了秦夜对她的“欺骗”,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配合着秦夜..,重温过去跟他在一起的甜蜜滋味儿…… 秦夜的唇离开了她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向下亲吻.......... 一句问话,将初若桃从甜蜜的幻境中拉了出来:“他..你这里吧?只要想到……他碰过你,我就想把你……掐死!” 初若桃顿时清醒过来。 虽然自己并没有越界,可秦夜的侮辱还是让她面红耳赤。 她蓦然用力,一把将秦夜推了过去,自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逃开。 秦夜动作迅疾地一把将她拉住,吼道:“你又想跑?!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他比我..?!” 秦夜如此不可理喻,初若桃运功挥掌向他击打过去,一边再次企图脱逃。 可酒醉的秦夜功力却没有丝毫衰减,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初若桃的招数,重新将她按在身下,还将她的两只手腕一起扣住。 “嘶拉”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初若桃的衣裙裂作两半,被秦夜抛下了床。 “你给我放手!” 初若桃愤怒地阻止秦夜。 秦夜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故我地扯去初若桃初若桃..,俯身下来。 “你别碰我!”初若桃说着又去推他。 “谁要碰你?!本王早就说过……不会再要你这不洁之人!” 秦夜觉得自己的尊严再次被初若桃践踏,冷戾之色掠过他的眼眸,“本王方才酒醉,把你当成了玉弦公主,你明白了吧?!” 看到初若桃抿了抿嘴角,眉宇间似有伤感涌动,秦夜眼波流动了一下。 第246章 离开这里 “玉弦公主既温柔又美貌,肌肤滑腻,又很会服侍男人……” 秦夜的神情似乎在回味某个销魂时刻,停了会儿,他接着说,“每次跟她春宵共度,都如坠温柔乡中,本王贪恋她的身体,如鱼离不开水。她……可真是个……尤物。” “你放开我,走开!”初若桃又企图挣扎,澄澈的眼底似泛着微波粼粼。 秦夜留意到了她的神情,心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儿。 好久没有亲近过,今日接触到初若桃温软的身体,秦夜心底根本舍不得离开,见初若桃又想赶开他,索性耍横道:“你让谁走开?!初若桃,本王原本不想碰你,看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本王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本王……才是主宰者!” 秦夜说着就对她上下其手极尽轻薄。 初若桃恼羞成怒,趁他放开自己手腕之际,扬手对他就是一耳光。 手还没靠近秦夜,就被他“嘭”地一下握住,初若桃又飞快地用左手拔下金簪,照着秦夜刺去。 她的手腕又被抓住,秦夜略微加大了些力度,初若桃手腕一阵酸痛,被迫放开,金簪掉落到地上。 秦夜蹙眉看着初若桃,又垂眼瞥了眼地上那支金光闪闪的簪子。 他的眸光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冷,眼底有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缠绕着。 他无精打采地放开初若桃,像遭霜打过一般,颓然地往房间门口方向走。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头也没回,只阴沉地问了声:“你是为了他守身,没错吧?!再别撒谎说……你是清白的!你身体很诚实,骗不了人!” 秦夜咬了咬牙,抬腿准备往外走,突然又猛地反转回来,径自走到初若桃跟前,伸手扯掉了初若桃脖子里佩戴的青鸟衔珠玉佩。 “初若桃,你记住:本王就算毁掉你,也不会容许你跟他在一块儿!你别痴心妄想!” 秦夜摔门出去了。 他自然是到他那温柔乡里过夜去了。 初若桃以为秦夜这一恼怒,就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他跟前,惹他烦心了。 谁知次日他跟段玉弦一起用膳,特意命人来传初若桃让她作陪。 初若桃知道两人没安好心,想必是准备趁机秀恩爱羞辱她一番。 可她又不被允许拒绝,于是她决定效仿徐庶,进了曹营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果然,到了段玉弦的房间,那俩人卿卿我我调情言笑,一副蜜里调油的恩爱缠绵态势。 初若桃才懒得看他们作秀呢。 午膳很丰盛,各色菜肴摆满了桌。初若桃近些日子食欲不佳,可菜肴毕竟比那俩人有滋味得多。 于是初若桃做出对菜肴专心致志状将那俩人无视,把自己喜欢吃的各种菜都品尝了一口。 还别说,这桌菜大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品,味道也很合她的味口。 不知道是因为那俩人太肉麻造作,还是因为初若桃吃得过饱,她开始觉得反胃,而且胸前越来越倒海翻江的不是滋味儿了。 又一阵儿恶心翻涌上来,初若桃实在忍受不住,赶紧跑到外面,干呕起来。 呕了一会儿,她好受了些。寻思道:“这是胃热了吗?” 忽然,初若桃被一个强烈的念头攫住了:“莫非是……有了身孕?!” 上个月在外颠沛流离、饥一餐饱一顿,又担惊受怕的,初若桃的月事没如期而来,她还以为是受情绪影响。 现在综合起身体的反应,她基本上可以断定:自己有孕了……她怀上了秦夜的骨肉。 初若桃不知道自己该悲还是该喜。小宝宝也太会挑时机了,就在她和秦夜正势同水火的时候,悄悄降临到了她的腹中。 初若桃嘴角浮现一缕若有若无的苦笑。 猛抬头,一张俊美的容颜落入她眼底。 秦夜……正紧蹙双眉望着她,眸光阴郁、黯淡,神情……看上去很纠结很痛苦。 段玉弦站在他旁边,挑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 显然,二人看明白了初若桃的状况,各怀着心思。 至于秦夜为什么神情痛苦……想必是他不愿意要初若桃怀的孩子吧。 秦夜的世子之位,自然要留给正妃给他生的儿子……天坤朝的嫡孙天阑国的外孙。 这个身份的尊贵及意义,是初若桃这个卑下的侧妃所不能给的。 可是,他有必要如此嫌恶这个孩子吗? 初若桃的孩子不稀罕他那个世子之位,也不稀罕他这个父亲。初若桃自己就能将他抚育教养成人。 初若桃冷漠地看了秦夜一眼,转身回自己的青梅苑了。 回去后,她为自己把了脉,确定了她怀孕的事实。 她果真要做一个母亲了。 初若桃根据她的医学知识,对小宝宝的性别做了推测:她怀的……极有可能是个儿子。 这个儿子会长什么模样?像她还是像秦夜?他一定很聪明很可爱吧? 初若桃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个突然降临的小生命驱散了。 她要好好地调养自己的身体,让儿子在健康、轻松的环境里孕育;她要为儿子撑起绿荫,让他平安、快乐地长大…… 第二天,青梅苑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他们都是御医,是荣王秦夜请过来的,来为初侧妃请脉。 他们逐一为初若桃把了脉,互相交换了眼神,恭敬地施一礼,离开了。 “启禀荣王爷,微臣三人都仔细诊视过,得出共同的结果:初侧妃确实是有孕,胎儿应该有……一个月出头……” 荣王身体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紧紧掐进肉里,也觉不出疼。 从他大婚当日起初若桃出逃,到被抓回宫已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果然初若桃已经背叛他,不仅跟慕容誉肌肤相亲,还有了这个孽种…… “你们……可能确定?!有没有弄错?” 秦夜心有不甘,连连追问。 “王爷,微臣三人诊视后交换过意见,每个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臣等三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诊视结果可以确定,绝无差错。” 这三名御医,其中两名官居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另一名出身医药世家,少年时期就因医治好几个疑难病例声名大噪,被征召入太医院。 他们足以代表天坤朝医界的最高水平,其诊视结果即是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秦夜的心沉入了谷底。他微微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长祥宫总管慌忙跟出去,向御医交代了一些话。这些人久涉官场,颇通人情世故,一个个连连颔首表明自己的态度。 青梅苑里的初若桃,自然不会料想到适才发生在怡馨院里的一幕。 她用过早膳,到花园里散了步回来,坐在桌案边慵懒地看书。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外来者。 第247章 想说什么 初若桃听到青梅问候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房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秦夜表情漠然地走了进来。 他抬眼往初若桃身上扫了下,向门外点了点下巴示意。 一个仆从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盛着汤药的碗,药应该是刚煎好的,还在向外冒白气。 仆从根据秦夜的示意,将药碗放在桌案上,轻轻退出去,还小心地关上了门。 药碗里弥漫出来的药气,立刻让初若桃警惕起来。 她已经明白了秦夜要做什么,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药喝了。” 秦夜的声音犹如从极度深寒的冰海底下发出,使初若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秦夜!这个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可以不要他,我一定会保护我的孩子!” “你不用花言巧语欺骗本王!初若桃,他是谁的孩子,你比本王……更清楚!” 秦夜脸上笼着怒意,眼底如瀑布般倾泻出戾气,“本王绝不允许你把他生下来,他是本王的耻辱!” 初若桃心里慌乱了,呼吸都停滞下来。 如果秦夜发狠,她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的。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初若桃只得竭力辩解道,“我从来没跟别人有接触,你相信我……” “你讲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相信!”秦夜不等初若桃把话讲完,就不耐烦地打断道,“马上把药喝了,别让本王亲自动手!” 初若桃浑身战栗起来,不祥的预感像浓雾般将她裹住。 “秦夜,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初若桃抓起桌案上的药碗,狠力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响,药碗碎成几片,地上喷溅了一片深棕色的药液。 秦夜脸上的怒色更浓重了。 他二话没说,出房门吩咐一声。没多久,他亲自端着药碗进了房,一步一步向初若桃逼近。 初若桃的手指痉挛了。她惊惶地躲避到墙边,已经退无可退。 眼看秦夜已到近前,初若桃知道自己反抗不过他,索性将心一横,对他说道:“你不用逼我,我自己喝。” 见秦夜停下脚步,视线停在她脸上检索她的神情,初若桃平静地又开言了:“这个药药性不够,换一种给我,我要跟我的孩子……一起死。” 秦夜的手颤抖起来,嘴唇上的血色顿时褪尽,他抿紧了唇,眼底秦云在涌动变幻。 “你的生死……是由本王掌控的。” 沉默良久后,秦夜阴冷地开口了,“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打掉这个孩子,本王……可以把过去的事翻过去……不提!” “不提”两个字,秦夜是费尽艰难,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今天这个药,必须喝掉!” 秦夜把药放在桌案上,向着初若桃逼过来,并轻而易举地将她捉住,返回桌案边坐下来。 初若桃被秦夜用腿和胳膊控制在怀里,下巴被他的大手握住,他准备强行灌药了。 见初若桃死撑着反抗,秦夜用拇指、食指分别卡在她两颊上用力一捏,初若桃被动地张开了口。 秦夜端起药碗就强灌。 见初若桃喘不过气,他停下手想缓一缓,初若桃立刻就把口中的药重新吐出来。 再灌,初若桃再吐。 初若桃的衣襟上和秦夜淡黄的衣袍上,都浸染上了大大小小的药液。 见初若桃如此拼命保护这个孽种,秦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瞥了眼药碗中剩下的汤药,咬了咬牙。 “治不了你了?!” 秦夜端起药碗将药倒进自己口中,对着初若桃的口喂进去,并吻住她迟迟不放开。 初若桃实在受不住,被迫将药液吞了下去。 见秦夜又去喝药,初若桃只得哀求道:“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泪水,沿着初若桃的脸颊流淌下来。 秦夜端着药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用眼尾瞥了一眼初若桃,她晶莹的泪珠闪着光亮,像针尖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良久,秦夜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碗底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我让你……以这个孩子的性命起誓,忘掉那个男人,今生今世……跟我在一起,永不背叛!” “如果除掉那个孽种,就粉碎了小若桃的心,她永远不会原谅我!她会恨我一辈子的!” “王爷……” 段玉弦娇滴滴地呼唤一声,走进了房间。 她一直留意着秦夜的动静。 看到秦夜怒气冲冲地奔青梅苑而去,她幸灾乐祸,以为秦夜势必会赐死那个贱。 谁知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王爷在房里呆了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又出来了,初侧妃母子安然无恙。 段玉弦呆傻了,心说这么好的机会,那贱不死也得失去孩子,怎么会这么好运呢?莫非她巧舌如簧哄骗了秦夜? 她于是来找秦夜,想探探口风,瞅机会添些柴火进去。 “王爷,初侧妃对您不忠,水性杨花,还怀了野男人的孽种,实在是罪无可恕,王爷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这件事瞒不过人的,不知王爷准备如何处置这贱?!” “依你之见呢?” 秦夜语气毫无温度毫无波澜地反问一句。 “呃……” 段玉弦心中思量道:“那贱在秦夜心里是个宝,他定然舍不得处置她,得一步一步来。先若除掉她的胎儿,那贱一定会心如死灰的。” 于是她通情达理地回答道:“王爷,初侧妃跟王爷有夫妻之情,王爷定然不忍降罪。只是那个孽子万万不可留。若他生下来,就是一根刺,时时扎着王爷的心。他可是王爷的羞耻印记,王爷会因此遭人议论耻笑的。” 这番话倒是颇有道理。 秦夜又何尝不知? 可是……投鼠忌器,他不敢伤害到那个女人。 见秦夜面露难色,沉默不语,段玉弦又进言了:“初侧妃丧尽廉耻背叛王爷,王爷还能留下她性命,只打掉她的孽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王爷若不好出面,此事就交给妾身……” 秦夜立刻断然拒绝,警告她不准参与此事。 段玉弦悻悻然,还欲再劝,就听下人跑来禀报说:“王爷,皇后娘娘来了,带着人直奔青梅苑!” 秦夜顿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匆匆往青梅苑而去。 跨进初若桃的房间,就见初若桃跪在当屋,皇后端坐在桌案旁,一脸怒色。 看见秦夜进来,皇后目光威严地剜了他一眼,呵斥道:“堂堂荣王,陛下嫡子!宫里出了这样丢人现眼之事,让整个皇室都因你蒙羞!本宫今日执行家法,你再敢拦阻,本宫连你一同问罪!” 秦夜看皇后来势汹汹,知道事态严重,因此上前半跪,明知故问道:“母后所言丢人现眼之事,不知所指何事?” 第248章 不会屈服 “哼!哼哼……” 皇后看这个儿子惑于美人,执迷不悟,发出一声声冷笑,“荣王可真是有肚量,这个贱都怀了别人的孽种,你受此奇耻大辱,还要装聋作哑吗?!” 初若桃在旁边辩解道:“皇后娘娘,初若桃怀的是荣王爷的骨肉,不知娘娘为何说他是孽种?!” “切!” 皇后听见这话,觉得初若桃简直是恬不知耻!她胸中“腾”地冒起一股怒气,正要申斥初若桃,她儿子……这个被女人迷惑得神魂颠倒,让她怒其不争的荣王……竟然附和了一句:“是啊母后,小若桃明明怀了儿臣的骨肉,胎儿是天坤朝的嫡子嫡孙,母后为何这样说您的亲孙儿?!” 如此空口白牙颠倒黑白,皇后肺都要气炸了! 她的手哆嗦着,牙齿“咯吱吱”地打战。 一向理性睿智的儿子秦夜,素来沉稳缜密的荣王,怎么昏了头变得如此混账昏聩?! 都怪那个女子初若桃! 不就是模样生得倾国,会使些狐媚手段吗?怎么把她的儿子迷成这样?! 这可是真正的被卖了还替人数银两的货色! 皇后被气晕了,脑袋如同在云里雾里一圈圈猛转,好久,才缓缓地停下来,平复了些情绪。 她喘几口粗气,声色俱厉地喝道:“初若桃!你私逃出宫接近两个月,带孕归来,这腹中胎儿不是孽种,又是什么?!” 初若桃反问道:“就凭这个,就妄断我腹中胎儿是孽种,是否证据不足,有失公允?!倘若鲁莽断错,伤害陛下嫡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哼!” 皇后都要被这大言不惭理亏气壮的初若桃气乐了, “果然巧舌如簧、牙尖嘴利!本宫问你:三名顶尖御医都诊断你腹中胎儿只有一个月出头,难道会断错?” 没想到初若桃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要么三名御医名不符实,要么他们三人被人收买陷害初若桃!胎儿月份的断定原本就是难题,他们为何如此肯定还众口一词?!皇后娘娘若要公允,可亲自主持,到民间搜寻几位孕妇,请三位御医当场诊断,若都能断得清楚一致,初若桃就服。若不能,就查出此事的端底,让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皇后蹙眉凝思,默然不语。 初若桃所讲这番话并无不妥。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再想想她的神奇医术,莫非这里面真的会有玄机? 事关秦夜的子嗣,皇室的血脉,确实不能草率从事。 她的目光往秦夜脸上扫了一眼,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她儿子城府深得很,连她这当娘的也捉摸不透。 皇后又将视线移到了初若桃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那好!本宫处罚你,也让你心服口服!荣王……” 皇后转向秦夜,“若三位御医断得准确,本宫一定依家规严惩初若桃,你可有话说?!” 三位御医听见皇后传召,不敢延误,都准时到达了长祥宫。 皇后在怡馨院厅堂正中高坐,荣王秦夜和王妃段玉弦侍坐在皇后左右两边。 荣王命人在他下首设了座位,让初若桃坐在他身旁。 在皇后身边服侍的內侍监常公公见御医到来,向他们说明用意,然后让人带出来第一名孕妇……民女张凤兰。 三位御医悄悄地交换眼色,都紧张了起来。 判断孕妇的妊娠月份,绝非一件易事,尤其是要给出大致准确的数据,就更加艰难。 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他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三位御医于是分别去给张凤兰诊脉,把诊断结果写在了常公公给的纸条上。 常公公汇总答案,看到院判写了一个半月,院首和那个出自世家的御医叫作曾凡的,都写了三个月。 他向皇后禀报了结果。 初若桃这时候开言了:“皇后娘娘,请允许初若桃也为这位大姐做一次诊视。” 段玉弦鄙夷地撇了撇嘴。皇后看出了段玉弦的不屑,不愿让她不开心,就准备阻止。 却听到荣王已经应允了:“好,小若桃,你去诊视,把你诊视的结果也报上来。” 初若桃没用多少工夫,就声音清朗明晰地判断道:“三位御医大人的诊断都是错误的,张凤兰的妊娠月份是……两个月!” 院判听见初若桃的诊断结果跟自己相似,就强辩道:“初侧妃,根据滑脉诊断胎儿月份难度极大,太肯定或者讲得太确切,就把话说满、说绝了。微臣讲一个半月,就是一个大致的数字,跟您说的也不算有差别吧!” 初若桃冷冷一笑:“大致的数字?!这“大致”二字由院判大人之口讲出来,是否有辱大人的水平?昨日大人为我诊视,为何一口咬定,言之凿凿,未曾有‘大致’之说?” “这个……”院判脸上呈现窘态,“情况有不同,情况不同……” 初若桃嘴角浮现一丝冷厉的笑意,她从鼻孔深处“哼”了一声。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皇后,听她公布最后的结果。 皇后早将纸条取出来看过,脸上神情复杂。半晌,她将写着张凤兰名字的纸条扔给了常公公。 常公公向众人公布道:“张凤兰的妊娠月份为……两个月左右。” 厅堂中如投石入水,激起一阵“唏嘘”声。 院判的诊断结果好歹还相差不远,用他的“大致数字”一说还能勉强顾上脸面。 院首和曾凡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他们向皇后解释道:“娘娘,具体的妊娠时间,有时候连孕妇自己也未必讲的准确。我二人意见一致,都认为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皇后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不悦地说:“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也难判断孰是孰非了。也罢,再测一个听听。” 第二名孕妇是京城一个绸缎庄掌柜的夫人,她大腹便便,看上去月份不少了。 这一次,院判院首御医判断为八个月,曾凡判断为七个月。 院判自信满满,认为自己有胜算,就向皇后卖弄学识说:“孕妇六部脉充盈滑利,脉重,以手按之不散,这是七个月的脉象,绝无差错。” 曾凡闻听,煞有介事地重新为孕妇诊了一遍,更正自己的观点说:“仔细甄别,果然院判大人所断有理,微臣同意院判大人的意见。” 初若桃则语气肯定地一口否定:“这位大姐的滑脉看似充盈滑利,实则散而不聚,形浮躁而根无力。而孕妇的身体禀赋、体质、气血经络、腑脏状况甚至情绪变化,都会影响到脉象。” 初若桃往厅堂上方扫了一眼,看到皇后面容威严却眼神游动,段玉弦早苍白了脸,紧张而敌意地咬着唇。 一缕清冷的光从初若桃眼眸中掠过。 第249章 新账老账一起算 她接着说:“这位大姐我看她神疲乏力,舌红少津,面色胱白,肢凉畏冷,这说明她胃气衰败,影响了脉象。请问这位大姐,近期可有厌食、纳呆、口咽干燥、胃脘疼痛之症?” 那孕妇惊喜地连连点头,说:“正是!正是!” 段玉弦不满地质疑道:“初侧妃,不是请你来诊病的,你倒是说说,她妊娠有几个月了?” “六个月!” “唏嘘……” 众人又都悄声议论起来。 六个月,一看就是错误答案。 有常识、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孕妇体态那么笨,腹部隆起那么高,应该就是八个月的样子。 皇后目光停留在初若桃身上,眼底隐隐有光波在跳跃。 她的眼睛直直的不动,让人感觉她并没有看到眼前的人和事,而是看到了她心里的另外一番情形。 “初侧妃,你这诊断,也太离谱了吧?!” 院首不屑一顾地连连摇头,另外两位也深表赞同地附和着他,心里暗暗庆幸他们终于扳回了一局。 “这位大姐腹中孕育的胎儿是双生子,这使得她的体态比同孕期的妇人显得笨重些!” “双生子?!” 绸缎庄夫人眼睛熠熠闪亮,惊喜地问道,“我和我妹妹就是双生子!我父亲和四伯也是双生子啊!” “哇,是真的?这么神奇?!” 众人都惊异又兴奋地议论开了。 初若桃笑着回答道:“你怀的是龙凤胎,一男一女!” “连这都能看出来?” 众人又悄悄议论开了。 “初若桃,你如何知道她所怀是龙凤胎?” 厅堂中顿时雅雀无声,都把急切的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 就见皇后重重地吐了口气,眉间微蹙,有些微纹但不影响其美丽的眼睛往秦夜身上投了一眼。 “初若桃说的对,”皇后的声音有些奇怪的颤抖,“是六个月。” “哇……” 皇后讲话的声音不高,却像河面上刮起的一阵罡风,掀起了层层浪涛波澜。 全厅堂的人都惊动了,窃窃私语着。 青梅二人就像是发现谷堆的鸟雀,激动得互相抓着对方的手,伶仃的双腿都颤抖得站不住了。 秦夜神色凝重,眉头深拧,眼睛定定地望着虚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玉弦的裙角一直在震颤,暴露着她身体的颤抖。她神情沮丧,心事沉沉,眼眸里流淌出怨毒之色。 两次测试,三名御医的结果都不正确,而且他们的结果也各自差异。这本身就很有说服力,是在为他们昨天的诊视行为打脸。 前天发现初若桃有孕,段玉弦看出了秦夜的疑心,她知道他一定会找御医检查确诊的。 段玉弦思虑一番,派人通知了自己的同盟……跟自己一样痛恨初若桃的初伊湄。 秦辰晟应该收买了三个御医,让他们的诊视结果众口一词,很有权威性和暗示效果。 段玉弦原以为除掉初若桃已经毫无悬念了。 谁知初若桃那么命大,连皇后亲临执行家法,她都能扭转乾坤,想出这个当场测试的办法,将御医的暗箱操作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荣王秦夜心思缜密,他不可能察觉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倘若深究起来,御医一定保守不住这个秘密,到那时…… 段玉弦不由自主地把眼光往几个御医身上打量。 见那三个人明显的分寸已乱,面露惊惶之色,一个个垂头苦脸,眼神游离,想必脑袋里正思索着求生之路。 指望这些人守口如瓶,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要败露了吗? “把第三个孕妇带进来……”常公公的吩咐声,将段玉弦的思绪拉回了现场。 就见嬷嬷带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她肤色呈浅褐色,眼睛细长,长得五大三粗的,头发很乱很毛躁,腹部隆起得老高,走路时身体左右摇摆,看上去很笨重。 “三位大人,请吧……” 那三个人早已心离神散,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有心问诊?见常公公唤他们,不得已只得打起精神,各自去诊视一番。 而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先开口露怯。 听见常公公催促,院判对院首说:“此刻我头晕目眩,难以集中心智,全赖大人了。” 院首一见他推诿,慌忙如法炮制,说自己这会儿犯了沉病,将难题推给了曾凡。 曾凡已经两次失判,对自己的能力全盘否定,现在被推出去挡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复。 他又望了眼孕妇,回答道:“胎儿应该有六、七个月了。” 初若桃为孕妇诊了脉,抿嘴笑了笑。 全场都望着她,等待着她的标准答案呢! 常公公问:“初侧妃,不知您作何诊断?” 初若桃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震惊了全场。 什么?没听错吧?不可能啊! 一直若有所思的秦夜也被此时的气氛唤回神智,他掀起眼皮,往初若桃的脸上扫了几扫,眼底有疑惑的神情。 皇后可是听得清楚,初若桃诊断的结果是“无孕”。 她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往孕妇隆起的腹部看了看,又诧异地看向初若桃。 初若桃给出的这个结果,错的太低级了吧! 这时厅堂里已经落针可闻,都在等着皇后娘娘公布手里的结果。 皇后将纸条扔给常公公,质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常公公拿起纸条,上面明明写着“有孕一个半月”,他打量一眼孕妇笨拙如熊的形体,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见皇后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常公公赶紧如实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昨日,老奴奉娘娘懿旨,到街上寻找孕妇。时间紧并不那么好找,老奴就找到了医馆里。正好老郎中诊断这个妇人有喜了,老奴就将她带回了宫。” 常公公皱着眉头,打量一下那个孕妇,有点儿莫名其妙地说:“她当时身子没这么笨,老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皇后也觉得蹊跷,就将那个孕妇叫过来询问。 那妇人慌忙跪下叩头,回答说:“娘娘,近些天民妇恶心呕吐,去找郎中看病,郎中说民妇有了身孕,这是在害喜的。民女正高兴,这位大人去了……” 妇人指了指常公公,接着说:“大人说,娘娘要找有孕的人,只要到宫里两天,就给民妇这么大一个银子!” 妇人用手比出一个大大的圆形。 众人听到这番话,都看出那妇人的心性憨顽,是脑袋里缺根筋那种人。 只听妇人接着言道:“民妇的丈夫早出晚归干一年的活,也挣不到那么大的银两,我就跟着他进宫了,昨晚吃的好,睡的地方也好!” 众人都捂嘴暗暗发笑。 第250章 快刀乱麻 她不会是想说,吃得多就胖成这样了吧? 妇人偷眼看看皇后,见她脸上并没有愠色,大着胆子接着说道:“谁知昨天夜里,民妇突然发现,身上月事又来了!这不是那个老郎中断错了吗?民妇怕得不到那银两,不敢告诉别人,就将枕头捆在腰部……” 众人“哗”地一声笑出了声…… 皇后也撑不住笑了会儿,拧起了眉头。她的目光凌厉如刀,看向了三个御医。 “你们三人必是被人收买!立刻说出幕后主使,本王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必将你们送进镇抚司接受讯问,那里的刑具,让你们一一尝过!” 镇抚司对重犯的刑讯称得上惨无人道,令人胆寒。三个御医顿时都吓得面如土色,身体筛糠般颤抖着。 依荣王的精明,他们昨日的行为已露出破绽,是不可能蒙混过关的。 可是若供认罪行,这谋害皇嗣之罪,也是罪不容诛的。 三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既然无有退路,就只有矢口否认,再垂死挣扎一回。 于是三人大呼冤枉,叩首不止,拼命抵赖狡辩。 秦夜见他们顽抗,怒火中烧,立即下令将他们拉到庭院中严刑拷打,打到开口为止。 三名御医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拉到庭院里跪下,鞭子竹杖劈头盖脸打了起来。 惨叫求饶声充斥庭院。 这三个人身体文弱,哪里经得起拷打?!很快就喊着“愿招!” 秦夜从房间里走出,听浑身血淋淋的院判断断续续地供认道:“微臣有罪!微臣确实是被收买……” 院判说到这里,突然手捂咽喉,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紧接着,另外两名御医也跟着瘫倒在地上。 秦夜立刻俯身去看,见他们咽喉处都插着一支闪亮的细针,伤口处秦黑,针上应该淬有剧毒。 沈域已经凝神巡目查找着凶手的位置,秦夜向庭院的西北方一指,提示道:“在那个方向!” 沈域看向西北方向,锁定了庭院院墙外的一棵高耸繁密的大树。 他立刻带人直奔那棵大树而去。 就在此时,那棵树上枝叶抖动,一个灰色人影从树冠中飞出,轻巧地落在远处的屋脊上,向宫外奔逃。 沈域轻捷的身影随即也出现在那个屋脊上,追赶了过去。 此时厅堂里的人听到外面纷乱,也都出来查看动静。 段玉弦看到三个御医都倒在地上咽了气,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在心里暗暗称赞道:“这必是奕王指派刺客杀人灭口。秦辰晟果真是在皇权争斗漩涡中历练出来的,做事果决狠辣,滴水不漏。” 段玉弦正思想之际,却见沈域回来了,他的手下拖着一个满脸是血、浑身伤痕的人过来了。 不用说,那个人就是奕王派出的杀手,已经遭受过沈域等人的严刑毒打。 秦夜冷厉的目光往杀手身上扫了下,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杀手不作声。 沈域立刻上前猛踹他几脚,喝道:“再不说,就将你送到镇抚司,当众活剐了你!” 段玉弦刚刚落下来的心,重新又悬在了嗓子眼处。 她心说:这下糟了!没有人熬得过镇抚司的大刑,倘若秦夜将他送到镇抚司,他一定会供出真相来的! 显然那杀手也知道镇抚司的厉害,吓得面如土灰,灰白的眼眸中现出绝望之色。 见沈域又去踹他,他意志崩溃了,忙求饶道:“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杀手眼睛向上瞄了一下,看了威仪的皇后和她身边面沉如水的荣王一眼,供认道:“小人……是被主子所派,杀死这三名御医的……” “废话!” 站在他身边的沈域骂道,“你家主子是何人?!还不快说!” “是,是!” 杀手忙接着供述,“小人的主子……是天阑国……” 段玉弦心中“咯噔”一下,手指猛地一僵,“莫非秦辰晟要出卖她,拉她当替罪羊?!” “你可不要信口胡言!” 段玉弦指着杀手,话也脱口而出。 杀手慌忙辩解道:“小人之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字虚妄。” 皇后和荣王的目光都从段玉弦脸上掠了一下,神色中有惊愕和质疑。 段玉弦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她的两腿发软,颤抖着几乎撑不起身体。 想不到秦辰晟……竟然这么歹毒,包藏祸心。他这是有意要破坏自己跟荣王的夫妻关系,想达到……他邪恶的目的吗? “说下去!”秦夜冲杀手喝了一声。 “是,小人的主子,是天阑国隆泰商行的东家……慕容誉公子……” “?!” 初若桃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秦夜像被钢针猛扎了一下,眉宇间顿时浮现出戾气。他咬了咬牙,听见凶手在沈域逼问下接着供述道:“前天,我们东家收到……”他往初若桃身上瞄了瞄,“初侧妃的密信,说她有了东家的骨肉,让东家设法保全……” “你胡说!” 初若桃忍无可忍申斥道,“是谁让你来陷害我?!” 皇后目光凌厉地往初若桃脸上剜一眼,对杀手喝了一声:“说下去!” 段玉弦此时已经领悟过来,心里无比畅快。 果然不愧是秦辰晟的手笔……高明! “是,娘娘。”杀手接着说, “我们东家……对初王妃朝思暮想,就打算趁着这件事……向荣王摊牌,想让荣王休掉初侧妃,东家好带着她远走高飞,因此,东家出重金买通了这三个御医……” 初若桃听他信口雌黄诬陷自己,可她又百口莫辩,周身寒凉,像坠入了无底冰窟一般。 面色沉郁阴冷的秦夜,咬牙切齿地追问道:“慕容誉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他的孩子?!” 杀手看一眼秦夜,回禀道, “东家的属下都是这么劝阻他的,可东家说,只要得了他爱的女人,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而且,初侧妃记恨荣王,更会死心塌地地跟他在一起……” 皇后颤着手,指着初若桃气喘吁吁地对秦夜说:“你……听到没有?!你被这贱迷了心窍,还不赶快醒醒!” 沈域俯身查看后,禀报说:“王爷,这厮服毒自尽了。” “死了就死了,也就用不着再审讯了!” 皇后声色俱厉地再次发言, “此事已经不是长祥宫的家事。初若桃与外男有私,败坏秦家门风,玷污皇室清誉,罪无可恕,死有余辜!內侍,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立刻把这贱灌酒赐死!” 段玉弦眉飞色舞,眼眸熠熠闪亮。 秦夜垂着头沉闷地喘着粗气。两个內侍端着酒走到初若桃面前,正要动手之际,他猛地抖了下袖子。 暗芒突闪,“啪”地一声碰到鸩酒杯子,将其顶住飞出老远,“倏地”落到地上,炸开了。 第251章 立刻掐死你 皇后皱眉立目,眼神近乎绝望地看着这个不可救药的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若桃从没做过背叛本王之事,她腹中的胎儿是本王的骨肉。本王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王嗣!” 这番话如同暖流漫入心际,初若桃像冻僵的蛇放进温室,冰冷的身心有了一些温度。 虽然初若桃清楚:这番话是秦夜心里很挣扎很纠结很艰难地……才讲出的违心之言。 秦夜此刻应该已经相信:她腹中胎儿……是慕容誉的。 妻子背叛自己,而且还怀着别人的骨肉……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何况,对于出身尊贵又惊才绝艳,难免心高气傲的荣王秦夜呢? 可是,秦夜却忍下了耻辱,选择了原谅和保护。 这让初若桃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和秦夜之间的感情。 秦夜可能曾经辜负她,可能想取悦天阑公主获取他想要的感情或是支持,但此刻,秦夜对她的情意……绝对是真爱。 初若桃心里还在波澜起伏,她的手腕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她抬头去看,秦夜有些血红有些润湿的眼眸,落入她的眼底。 她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方有力的手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像一只巨大的鹰隼呵护一只受惊的小雀,将她带离了这个是非危险之地,将一群瞠目结舌、气噎喉堵的人抛在身后…… 这一刻,初若桃感觉秦夜的怀中春暖花开,如诗如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一走进青梅苑初若桃的房间,秦夜立刻就“春去冬来”,变了乾坤。 “你还有什么话说?!”秦夜厉声问道,“我没有猜错,孩子是慕容誉的!” “秦夜!” 初若桃与他针尖麦芒,“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这个孩子是你的!” “我也最后跟你说一遍:” 秦夜麦芒针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两人都气得呼吸粗重,房间里的气氛威压得令人窒息。 “不过……” 秦夜调整了情绪,看得出他极力压抑了怒火,“我答应过你,不伤害你的孩子。你也信守你的承诺!” 房门“吱钮”一声,屋里光线乍然一亮,又随着房门的关闭重新黯淡下来。 秦夜走远后,青梅二人跑进来,心有余悸地议论着方才惊险的事。 据说初若桃和荣王离开后,皇后的脸黑丧了好久,天阑公主则怨艾十足地诉委屈进谗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皇后只稍作安慰,也不多言语。 青梅又说,方才荣王爷出去时,又叮嘱了黑莲和守院的侍卫,说以后除非是圣旨到,任何人包括皇后娘娘,都不准擅入青梅苑。 “唉!王爷对主子真是不薄……” 剩下的话,二人没有说出口。 那意思很明白:是嗔怪她们主子辜负了王爷的情意,到外面跟什么慕容公子纠缠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连她们都相信,她们的主子背叛了王爷,还怀上了别人的骨肉。 “在长祥宫里,我一定是千夫所指了吧?我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初若桃心里想。 她不知道那个杀手到底是何人所派。 会是段玉弦吗? 她在天坤朝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太医院的御医,绝不是仅仅靠银两就能收买让其屈就的。” 那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初若桃也没有想出个究竟。 还有…… 慕容誉……他现在在哪里?会在天坤的京城吗? 初若桃凝神思量,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她有一种预感:慕容誉在天坤京城的可能性……极大。 他一定不放心自己,紧随秦夜来到京师,以便关注自己的安危并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出手相助。 ……这是慕容誉向来的处事风格。 那个杀手,会不会真的是慕容誉指派? 凭他呼风唤雨的本事,倒是足以收买或者胁迫那三个御医。 而且……他确实有这样做的动机。 他让御医诊断自己腹中胎儿是孽子,秦夜一怒之下打掉胎儿,他们夫妻彻底决裂……这正是慕容誉所期待的结果。 此刻,慕容誉秀美俊逸、卓然出尘的身姿浮现在了初若桃面前。 这个温润如玉的人,真的会这样做吗? 之前关于慕容誉是不是三衣教教主的思虑,此时也浮上初若桃心头。 对任何人都不能盲目信任,都不能掉以轻心。初若桃警告自己。 不说别人,就秦夜……一个她枕边的让她倾情以付的人,若非花榭下的偶然偷听,她还都蒙在鼓里,认为他对自己全心全意呢。 胸怀野心的男子,或者有他心中更看重的东西,或者占有欲很强。他们为达目的做出不择手段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换言之…… 这件事,慕容誉是有可能参与了的。 “小人是隆泰商行东家慕容公子的随从,公子有一封信要呈给初侧妃,小人正思量如何送进长祥宫,谁知恰巧遇见梅儿姑娘。麻烦姑娘带给她,千万不可使人知道。” 说着,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梅儿,就匆匆离开了。 梅儿听见是慕容誉的信,心里紧张,慌忙将信揣进怀里,心“噗通通”地乱跳一阵,看见左右并无旁人,这才放宽心,回宫去了。 初若桃听梅儿讲明事情缘由,知道慕容誉果然来到了天坤京都,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秦夜正对他恨之入骨,倘若做出伤害他的事……那绝不是初若桃希望看到的。 初若桃屏退众人,自己悄悄地打开书信,见上面只简单地写着几行字:“小若桃: 十九日请到慧通寺见面,有事商议。 ……慕容誉书” 字体清隽有力,确实是慕容誉的字迹。 慕容誉要跟她讲什么? 他要坚持他的意见……带她远走高飞吗? 可初若桃…… 已经有了秦夜的儿子,也对秦夜有了承诺。 更重要的是…… 她发现秦夜对她还是有爱的,这重新唤醒了她灵魂深处沉睡的……对秦夜的情意和不舍。 一时间,初若桃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不过,她决定赴约。 她需要见到慕容誉,问清楚那个杀手所言,是不是真的。 她得告诉慕容誉自己的决定……她要留在秦夜身边,不能跟他到天阑去了,让他……放手。 还有,初若桃必须通知他,立刻离开天坤京城,远离秦夜。 秦夜现在就像一头疯狂复仇的猛兽,两虎相搏,必有一伤。 初若桃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只有让慕容誉避其锋芒了。 慕容誉约的日期“十九日”,是后天。 那天正是观音菩萨的得道日,善男信女都要到寺院里进香祈福,初若桃出宫礼佛,是不易引起疑心的。 第252章 我不威猛? 看来慕容誉选择的时间地点,都用了些心思,这是他素来的行事缜密的风格。 到了十九日,秦夜一早就上朝去了。 初若桃换上一件素雅的衣服,粗略准备了一下,就乘上了她的马车。 青儿吩咐车夫道:“王妃要到慧通寺,稍微快点儿!” 车夫高高举起马鞭,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吆喝一声,那马就迈开腿,向前跑去了。 且说秦夜散朝回来,听门口侍卫禀报说:“初侧妃出宫,到慧通寺进香祈福去了。” 秦夜问明初若桃是带着俩黑莲去的,轻轻舒了口气。他也就没往青梅苑拐,而是直接回自己的怡馨院去了。 刚走进房间,就见段玉弦匆匆进来,面有难色,犹犹豫豫地说:“王爷,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妾身拿不准,又怕不讲出来……” 不当讲还会特意跑来吊人胃口吗?! “说吧!” 秦夜面无表情,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是,王爷。” 段玉弦于是禀报道:“王爷,刚才妾身身边的侍女锦屏说,前日,她到宫外给妾身买一个绣品,不想看到初侧妃身边的梅儿正跟一个男子讲话,她看见那男子交给梅儿一封信,还提到了慕容公子,什么慧通寺……” “慕容、慧通寺”几个字立刻触动了秦夜,他的神经极度紧张起来。 只听秦夜质问道:“前天看到的事,为什么今天才禀报?!” “妾身也是这样责怪锦屏的,可她说,当时离得远,听不太清,就不敢乱说怕搞错了,担个诬陷的罪名。只是今天听说初侧妃出门到慧通寺了,她才跟妾身提到了此事……” 秦夜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眉宇间浮现暴戾的风雷。段玉弦听见他重重喘了几口气,而后咬牙切齿地说:“跟我到慧通寺!” 秦夜和段玉弦乘坐着马车出了长祥宫。 一路上,秦夜一言不发,脸上阴郁可怖。 对初若桃,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日掀起的风浪余波未平,初若桃竟然就又红杏出墙,偷偷跟慕容誉私会。 她曾以自己孩子的性命起誓,难道她就这么不当回事吗?! 是不是她一听到“慕容誉”三字,就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像一只投火的飞蛾?! 慕容誉…… 秦夜第一次听说初若桃被他所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他认识慕容誉,那个青年公子武功卓绝,背景深厚,偏又清雅持重,生得秀美俊逸。 慕容誉是为数不多的,能让秦夜青眼相待的人。 当听说初若桃跟慕容誉有过接触,秦夜的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儿了。 是吃醋也好,是嫉妒也罢,他警告初若桃远离慕容誉,他担心初若桃会被慕容誉吸引,担心那个出色的人将他的小若桃夺走。 可最终……他的预感还是无情地成为了现实。 慕容誉约初若桃到慧通寺,想做什么? 他莫不是想带着她离开天坤,远走高飞回天阑,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和美,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秦夜的牙根都被他咬得生疼,手在衣袖里不听使唤地打战。 更疼的……是他的心。 那里犹如被百虫咬噬,痛入骨髓深处,延伸到四肢百骸。 小若桃,真的要弃他而去了? 她为什么能对自己这么绝情?!难道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了对自己的爱? “快点儿,再快点儿!” 骑马护卫在车外的沈域似乎知道主子的急迫心情,一个劲儿地催促车夫。 马鞭频繁地打在马背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鸣响…… 而秦夜,一眼就认出了……初若桃乘坐的马车。 这辆马车是秦夜特意给初若桃订制的,车身是上好的紫檀木材质,上面雕镂着精美的幽兰图案。 在秦夜看来,只有幽兰遗世独立的气质,才能跟初若桃出尘脱俗的韵致相配。 马车里面的装饰极尽奢华,车帘、小桌、座椅、地毯全都选用最好的材料,就连车厢内壁上包裹的锦缎,都使用来自西南的云锦,上面还点缀着域外进贡的宝石。 他对初若桃这么用心,想不到初若桃竟然乘坐着他精心为她准备的马车,来跟别的男子私会! 恼恨愤怒如同火焰,从秦夜的心底一直蔓延冲到头顶,烧得他脑袋巨痛欲要炸裂。 车夫遵照命令,将秦夜的马车停在寺院前面一条不显眼但又便于观察情况的背巷。 秦夜将车帘撩开一道缝隙,随意往慧通寺的山门前面望了望。 一位身着雪白锦袍、姿容天成的俊美公子的身影闯入他视线。 秦夜的瞳孔一缩,心蓦地收紧了。 真是冤家路窄!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令秦夜无比恼怒、妒火中烧的慕容誉! 看来段玉弦提供的信息没错,初若桃果然是来慧通寺与慕容誉私会的! 秦夜的脑袋里“嗡”了一下,眼前如重重云雾缠绕翻腾,他看不清东西了。 见秦夜闭目瘫坐在车座上,半晌不动一下,段玉弦轻轻提醒他道:“王爷……咱们下车吧?” 秦夜张开了眼睛。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没理睬段玉弦,弯腰掀开车帘探出车厢,呼唤沈域。 段玉弦眉眼舒畅,趁意地笑了下,心说:贱,这次一定让你栽到我手里! 她听到车厢外秦夜阴冷的声音传进来:“沈域,将慧通寺给我重重包围,布置好弓箭手,随时听我号令!” 沈域立刻吩咐了下去。 秦夜又交待道:“你去跟着慕容誉,别被他发现。看他去了哪里,随时派人向我禀报。发现小若桃跟他接触,不要惊动,立刻让人通知我!” 秦夜又怒气冲冲地往初若桃的马车那里瞪了一眼,退回了车厢。 他不能出现在慧通寺。 慕容誉身边的随从不会少,不能让他察觉他被跟踪、监视了。 沈域这一进去就是好久。 大概是担心主子等的心急,他不时派人过来回禀寺院里的情况。 禀报的内容连缀起来,大体就是这样: 慕容誉先到了寺院里的放生池,让属下放生了一些鱼;然后到了大雄宝殿,上了几支香,很虔诚地叩了头,捐了几千俩纹银做功德;随后又到了法堂东边住持住的房间,跟住持谈事情。 “是不是他还没见到小若桃?”秦夜思量道,“慧通寺这么大,他手下现在一定在寺里到处寻找小若桃呢。稍安勿躁吧!” 口里说着稍安勿躁,秦夜心里却焦躁得想起火。 他盼着两人赶紧碰面让他铁证如山地拿获,又怕自己的心会当场一点点碎裂痛死。 沈域派来报信的人又来了两拨,回禀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算起来,慕容誉进入寺院的时间有一个时辰了,这么久两个人还没见着面?! 第253章 不速之客 段玉弦坐不住了,她主动请缨道:“王爷,要不让妾身亲自到寺院里看看,找找初侧妃?” 秦夜阴着脸不搭理,也不置可否。 这时又一个随从匆匆跑过来。 难道有情况了? 秦夜赶紧掀开车帘探出头去,不等对方施礼问候说废话,直截了当地吩咐道:“讲!” 那随从拱手道:“禀王爷,沈将军让小的回禀,慕容誉在寺院里很悠闲地转了一圈,像是游览景致一般,然后就吩咐身边人回去。他现在正在往寺院山门方向走,很快就出寺院了。初侧妃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怎么可能?!” 段玉弦厉声呵斥道,“一定是你们这些蠢货惊动了他们,他们不敢接触了!” 秦夜立刻从马车中跳下来,转眼间,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慧通寺山门前的长石阶上。 段玉弦也紧跑着跟了上去。 上到石阶最上面时,迎面与下台阶的慕容誉正面相遇。 慕容誉向他清浅一笑,优雅地拱手施礼道:“荣王爷?真巧!您也来慧通寺进香?” 他竟然还能如此从容沉稳,像没事人一样跟自己打招呼。 秦夜心中怒火顿燃:“慕容公子将小若桃约到慧通寺,不知意欲何为?!” “小若桃也来了慧通寺?!” 慕容誉的神情显得有些惊愕,他垂眸略一沉吟,有意无意地扫了眼秦夜身边的段玉弦,眸光瞬间变得冷厉阴郁:“荣王爷可是听信了小人挑唆、陷害?!慕容到此是为了一些私事,何曾约过小若桃?!” 听见这些话的段玉弦脸上有些热辣,浑身芒刺扎身。慕容誉口中的“小人”,不正指的是自己吗? 见秦夜眸光闪动,眼底似有疑忌,慕容誉眉宇间笼上一重忧虑之色。 他平静地又开口了:“王爷可听说过‘疑心生暗鬼’?你若不信最该相信的人,误中奸计害死亲生骨肉,可就追悔莫及了!” 慕容誉目光往秦夜脸上瞬了一眼,无声地走下了台阶。 他眼神中的复杂况味,像烈火一般烧灼了秦夜,他的脸和心都被灼痛了。 “你若不信最该相信的人,误中奸计害死亲生骨肉,可就追悔莫及了!” 慕容誉这番话,很耐人琢磨。 “王爷,沈将军,慧通寺到处都搜寻遍了,并没有看到初侧妃的身影。” 秦夜眉头一蹙,他转脸看向初若桃的马车,下巴冲那边扬了扬。 沈域会意,立刻越过去向车夫问话。返回时,他将手里的一封信呈给秦夜:“王爷,车夫说,初侧妃乘车出了宫门,在经过甄府门口时,就下车进了甄府,说去赴甄姐姐一个邀约。她命车夫驾车到慧通寺门口等待,吩咐他见到王爷,就将这封信交给王爷。” 段玉弦狐疑地看看秦夜手中的信,撇了撇嘴说:“装神弄鬼的,这是耍什么花招呢?!” 秦夜就像没听见她的话,毫不理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 他见信上文字个个如美女簪花,烟霏露结,这熟悉的字体正是初若桃的。 初若桃在信中先是叙述了她收到“慕容誉字条”的经过,而后说道:“王爷,这张字条是模仿慕容公子的笔迹写的,想必此人已探知慕容公子会在这日去慧通寺,因而骗我前往,以达到陷害我的目的。如果您在慧通寺门口收到这封信,那么……提供信息给您,带您来到慧通寺的人,就是居心叵测的构陷者。” 书信后面还附着“慕容誉的字条”。 秦夜看了一遍,慕容誉的字迹果然被模仿得很像。 可是,这种相似只能瞒过一般的人。 初若桃自小琴棋书画都技压京师名媛,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秦夜都能看出这字体气韵难比慕容誉的真迹,初若桃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秦夜将初若桃的信收起揣进怀里,将“慕容誉的字条”递给段玉弦,问道:“这字是谁写的?” 段玉弦低头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脑子里迅速运转着,目光游离几下,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故作疑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会知道……” “真的不知道?!那你身边的锦屏……一定知道吧!” 秦夜话音刚落,沈域就越步抓了锦屏过来,使她跪在秦夜面前。 沈域威吓着问话,那锦屏见过史嬷嬷挨打的状况,早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段玉弦暗暗用阴毒的目光恫吓她,可不说实话,王爷当场就会要了她的命。 因此,锦屏只得一五一十地供认道:“王爷,奴婢并未见到初侧妃身边的梅儿接到字条,这些话都是……公主叫我这样讲的……” “一派胡言!信口雌黄!你这贱婢竟敢诬赖我……”段玉弦上前就去踢打锦屏,被沈域挡住。 秦夜神色平静,又沉声问道:“段玉弦,你如何会知道这张字条的内容?是你找人写的吧?” “王爷,我……我没有……”段玉弦竭力狡辩道,“一定是这个贱婢被初若桃收买,设计陷害我的……” 段玉弦话还未说完,秦夜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段玉弦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脸上登时肿起老高,火辣辣地疼得钻心。 有一股咸味儿在她口中蔓延,她用手抹了一下,手背上染上了鲜红的血。 她脑袋里震耳欲聋的“嗡……嗡……”响着,就像磨盘一圈一圈地转,眼前昏黑一团,看不清东西。 秦夜这一巴掌丝毫没留情面,打得她脑中天旋地转,腹里翻江倒海。 冷酷的声音这时从头顶上倾覆下来:“段玉弦,你知道慕容誉要来慧通寺,还竟敢将小若桃骗到这里!她若真来了,岂不是又跟慕容誉见面?!你为了害小若桃,就给他们制造见面机会,实在可恶至极!” 秦夜痛斥段玉弦的一番话,让旁听的沈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他蹙了蹙眉头,心说:“设计陷害初侧妃才是她犯下的主要罪过吧?王爷这关注点儿……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儿呢?还有……这泼天的醋意来势太汹猛了吧……” 沈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被女人迷了心窍,否则,像王爷这样睿姿明哲的人,也会丧失理智,做出匪夷所思之举。 总结完人生哲理的沈域抬起头,发现荣王已经扬长而去,登上了马车。 他赶紧追了过去。 “启程,到甄府!” 马车夫听到荣王命令,诧异地望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荣王妃,也不敢稍有迟延,慌忙驾驭着马甩了几下马鞭,掉头出了背巷,往京师方向去了。 段玉弦在地上趴了良久,脑袋里的“嗡嗡”声才小了些。她轻轻抚了抚脸,里面硬硬的、厚厚的,还肿胀得不轻,火辣辣地疼。 第254章 起誓 见跟着她出来服侍的嬷嬷侍女都慌着过来搀扶、抚慰她,段玉弦又恼又羞,无地自容。 长这么大,她一直在皇宫里娇生惯养,飞扬跋扈,何曾受过这样的殴打羞辱?! 何况,还是当着众多奴婢的面,这让她脸往哪儿搁? 段玉弦咬了咬牙,一眼瞥见锦屏在远处怯怯地站着,就把怒气全撒在了她身上。 “去!把那小蹄子给我打烂了,卖到青楼里去!” 锦屏吓得磕头求饶,可丝毫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主子。她被打得遍体鳞伤,带走了。 史嬷嬷她们挤一辆马车,给段玉弦让出一辆,一行人郁郁地返程。 段玉弦把所有的恨,全都记在初若桃的头上。 都怪她没有出现在慧通寺,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怪她夺走了秦夜的心,让自己成亲以来备受冷落、忽视。 初若桃简直是她段玉弦命中的死对头! 她段玉弦看上的,一定要争到手,绝不退让! 她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天阑国公主,背靠雄厚的势力,美貌智慧一点儿不输于人,会败给一个在娘家都受歧视的小小初若桃。 “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不斗倒你这贱,我就不是段玉弦!” 再次看到这封信时,初若桃突然察觉这字体有些异样。 慕容誉的字铁画银钩,鸾翔凤翥,气韵包孕天地,格调空阔高远。这封信的字体倒是很相像,却却没有那份内在的风骨神气。 一个念头突然如电光火石般,划亮了初若桃的脑际:“这封信是伪造的,有人要陷害她!” 沉思过后,初若桃决定将计就计。 说来也巧,奕王的侧妃甄婉,派人给初若桃送来了一封信,邀请她到甄府一见。 于是初若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告诉人她要到慧通寺进香,路途中自己拐进甄府,马车却掩人耳目地前往慧通寺。 初若桃进了甄府,甄夫人和甄婉都殷勤招待,对她发自肺腑地感恩戴德。 甄婉体态已经显得臃肿了,她笨拙地拉初若桃来到她闺房坐下,说:“你别嫌我母亲啰嗦,从她病好以后,时不时就会念叨你。过会儿她要到寺院祈福,说要替你上支香,求菩萨保佑你大吉大利呢!” 初若桃笑笑,说:“多谢老人家了。” 平心而论,这甄婉母女心性善良,是很不错的人。 尤其是甄婉,父亲是朝中清贵,她自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知书达理,行事大方,骨子里自有一种高贵气质,不愧为世家千金。 如果不是奕王和荣王的势如水火,甄婉是能成为初若桃的闺中密友,常来常往的。 “甄姐,你约我来,一定有什么事吧?” 初若桃说话时就察看着甄婉的气色,她猜想甄婉或许是身体上有了什么不适。 果然,甄婉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了。 “小若桃,这些天我总是做一个不祥的梦,梦见有个小孩向我求救,喊着‘娘亲救命’!” 她抓住初若桃手腕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小若桃,我总觉得我的胎儿不够安宁,好像有危险似的!” 甄婉这是把初若桃当成周公,想让她给自己解梦吗? 见初若桃不以为然地微笑,甄婉知晓她的想法,自己也笑了。 轻松了一会儿,忧虑又不由自主爬上了甄婉的眉梢。 她或许是有些太敏感了,不过……她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 甄婉告诉初若桃,奕王的三个姬妾都有了身孕,一个莫名其妙小产,一个不慎落水身亡,一尸两命。 倒是还有个产下女婴的,母女都不受奕王待见,奕王对他们也不闻不问。 “甄姐怀疑……那两个姬妾出事,不是意外?”初若桃这时明白了甄婉的担忧。 “长扬宫里有风声,说是奕王妃指使人做的,不过这捕风捉影的事,也没什么证据。” 奕王妃……初伊湄,跟她母亲一样满腹诡诈,初若桃太清楚不过了。 甄婉也是聪明人,可她的心性智谋都在台面上,她估量不到卑劣小人的险恶,很难提防初伊湄暗箭伤人。 初若桃于是教她日常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甄婉很认真地都一一记住。 初若桃握起甄婉的手腕为她把脉。 她发现甄婉的脉博虚滑无力,散而紊乱,有点儿不对劲儿。 甄婉看到初若桃眉头蹙起来,神情变得严肃,也慌了神,赶紧问道:“小若桃,我的胎儿有事吗?能不能保住?你救救他!他可是我的命啊!” 初若桃明确地告诉她:“胎儿暂时没事,可是胎象极不稳。你最近有没有服用过藜芦、半夏、南星这一类的中草药?” “没有,我非常小心的!”甄婉想了想,否定说, “奕王也怕胎儿出事,给我单设了小厨房,厨娘都是可靠之人,还有御医严察入口之物,饮食上应该是安全的。” 说话时,初若桃时不时闻到有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息。 “甄姐,你怀有身孕,衣服上就不要熏香了。那些花花草草的,不一定哪一种对胎儿不利呢。” “嗐,我哪里会去熏香。衣服、床单什么的,都送到浣衣局里去洗,是她们洗过熏香后才送过来的。” 甄婉说时,就见初若桃拉起她的衣袖放在鼻下嗅,像是分辨着什么。 “半夏,芫花,南星,通草……”初若桃望向甄婉惊愕的脸,“全都是打胎的,你的衣服、床单都在这些药材里浸泡过。” 甄婉脸色苍白,哆嗦的手死死握住初若桃的手腕:“小若桃!你是神医!你救救我的孩子!你一定有办法的!” 见甄婉吓掉了半条命,初若桃只得安慰她,给她开了保胎的方子,再三保证胎儿没事,甄婉这才缓过劲儿来。 “一定是她嫉妒我,要害我的孩子!”甄婉口中的她指谁,不言而喻。 她这样怀疑,也不是妄加推测。 奕王的姬妾中,数初伊湄和甄婉的家势最好。 初伊湄的父亲初恩远任兵部尚书,舅舅严昌宏新近又擢拔“征西大将军”,两人兵权在握,那些见风使舵者纷纷附庸投靠,初家势力在朝中也越来越举足轻重。 连奕王都对初伊湄另眼相看,加上初伊湄善于揣测奕王心思,又会逢迎侍奉,倒是越来越受奕王重视宠爱,在长扬宫里说一不二。 嫉恨甄婉有孕,又具备收买浣衣局能力的,只有初伊湄。 “我的衣物,以后再也不让浣衣局洗了!就让我自己的宫女洗。”甄婉沉思片刻,想到了防范之策。 初若桃摇摇头,否定了她的办法。 “衣物还要拿到浣衣局洗,你不用就是。若是初伊湄知道奸计被你察觉,不知又会想出什么别的招数。你先稳住她,等胎儿安全出生,再做道理。” 第255章 家规处置 甄婉点点头。 她只字不提“向奕王告发此事”。她知道现在初伊湄一手遮天,即使奕王知道,也会权衡利弊将此事压下的。 而且,若因此事撕破了脸,甄、初两家就不好相处了。 因此只能暂且忍耐,寻找时机。 甄婉拍了拍小若桃的手腕,说:“瞧你多有福气!三弟待你这么好,小俩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 初若桃嘴角稍微动了动,扯出一点笑意,算是礼节性地回应,并没有作声。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讲得一点不错。 她在长祥宫过得怎么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初若桃跟着秦夜出了甄府。 秦夜走到马车前面停下,转过身,眼睛望着她一点点走近。 那意思,是让她先上车吗? 初若桃抬腿准备往马车上上,秦夜突然说了句“小心点,你身子重”,同时一手托在她腋下,一手托起她腿弯儿,将她抱起来,轻轻送上马车。 秦夜随即也跃上马车,扶初若桃进车厢坐下,看她坐好了,才吩咐一声“出发!”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厢里沉寂无声,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会儿,秦夜先打破了僵局:“甄婉找你……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舒服,请我去看一下。” 初若桃淡淡地回答道。 “呃……自然了,你的医术好……”秦夜也停住了,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车厢里又陷入出奇的寂静。 初若桃眉眼谨慎,神情疏离,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和警觉。 她……这些天一直受惊吓、遭构陷,孤单无依,连最应该倚靠的自己都曾折磨她,她心里……一定很无助,很悲凉。 如同有人用皮鞭狠狠抽打在心头,秦夜痛得难忍,他开始后悔这些天对初若桃的伤害。 懊悔是比疼痛更具有杀伤力的东西。懊悔能给人无限酸蚀之痛但却无影无形,让人无从承受,无从排解。 此时,秦夜甚至不愿去追究……胎儿的父亲是谁了。 即使初若桃真的背叛过他,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极大馈赠,他知足了! 他愿意宽恕她,包容她,不再怪她了! “小若桃……” 再度开口时,秦夜的声音透着些沙哑。 初若桃垂头摆弄着她的衣角,听见叫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接着低头摆弄,并没有做出多大回应。 “你……还在怪我吗?” 初若桃的手停了一会儿。 也就那一小会儿,她又继续着她的工作,默不作声。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小手握在温暖的掌心。 初若桃挣了下,没挣开,也就不再反抗。 秦夜一只手轻握她的手腕,将另一只手的几个指腹压在她腕上,像她平时给人诊脉的样子。 他对医术一窍不通,煞有介事地装什么样子呢?! “你做什么?!”初若桃嗔怪地问。 “给你诊脉啊!”秦夜回答道,“我讲话你都听不到,我看看你是不是听力出问题了。” “诊的结果怎样啊?” “结果……听力倒是没问题,有个地方……受了点伤。” 秦夜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激起了初若桃的好奇心,她问道:“哪里受了点儿伤?” 秦夜凝视着初若桃的眼睛,他幽黑的眼底里,有无数情绪在涌动。 忽然,他一把握住初若桃的双臂,将她拖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小若桃,对不起,是我伤害到你了,你原谅我!” 他抱得太紧,仿佛要将初若桃嵌入自己身体,以至于初若桃几乎无法呼吸。 “快放手,别伤到你儿子……” 秦夜一怔,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悦耳的声音一般,胸腔里“砰砰”地激跳着,心头漾起了蜜汁。 他将手臂略微放松了点儿,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初若桃的小腹:“真的是……儿子吗?不会是女儿?” “神医的称号,难道是浪得虚名?”初若桃的语气自得满满。 秦夜的心停跳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本王什么时候能见到儿子?” “还早呢,他现在只有两个月。” “两个月!” 秦夜心里又是一颤。 就是在初若桃离宫之前,她已“结下珠胎”。那时候他被迫大婚迎娶段玉弦,使初若桃不甘受欺愤然出走漂泊在外。 原来初若桃腹中胎儿……是他秦夜的!是他的亲骨肉! 可是他却妒火熏心,丧失理智,中了奸人之计,不肯相信他最该相信的人……初若桃! 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动手给初若桃灌药,一定要杀死他们的孩子! 想想当时初若桃的孤苦无助,想想她当时心底的绝望凄凉,秦夜犹如锥心刺骨一般。 若不是初若桃拼死反抗他,保全他们的儿子,那后果……真的是不可收拾。 秦夜似乎看见自己的心被切割成一个个碎块儿,每一块儿都向外渗着血,痛得他浑身战栗…… 悔恨的潮水涌上来,他的眼睛模糊一片。因为怕难为情,他使劲儿将眼泪忍回去,眼睛憋得红肿,喉头酸胀难受…… 马车刚走到长祥宫门口,就见门口侍卫匆匆迎上来,禀报他说:“王爷,武王爷奉旨回京了!他打封地刚回来,还没顾上回宫,直接骑马就闯进我们宫里来了,卑职们都挡不住他。” 初若桃听见侍卫这番描述,完全就是武王秦辰岸的行事作风。她眼前现出秦辰岸剑眉星目、虎虎生气的脸庞,有些忍俊不禁。 秦夜抿了抿嘴唇,忍住笑意。 四弟的“特立独行”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马车行驶到青梅苑门口,秦夜跳下车,小心地将初若桃抱下来,叮嘱她先回去歇息。 见初若桃进了青梅苑,秦夜重登上马车,吩咐道:“回怡馨院,快点儿!” 这次秦辰岸回京,正是出于秦夜的安排。他要即刻见到秦辰岸交待事宜。 只要若桃姐姐一句话,保管他把父王、母嫔、三哥等人全都丢到脑后,至于名利、权势这些原本就不被他看重的东西,就更是尽可抛闪了。 乍听见秦辰岸回京先奔长祥宫来的时候,秦夜还险些以为他经过历练,长出了政治头脑,来听他面授机宜呢! 原来是惦记着他若桃姐姐。 就那点儿出息! 可他总不能跟这个不通人事的傻弟弟吃醋吧!秦夜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青梅苑走去。 真的不能怪武王秦辰岸一回京就往青梅苑跑,他等这一天等得好焦急啊! 因为他准备了一份心爱的世间罕有的厚礼,急于献给若桃姐姐呢。 谁能想到,神经大条的武王秦辰岸还会花心思给女子送礼? 更难能可贵的是:人家还将礼物用精美的木匣装好,外面扎着些鲜艳的彩锻,看上去好高大上的感觉啊! 第256章 测试 连秦夜看到这个木匣,都想对四弟刮目相看呢。 “长见识了,真长本事了!竟然会对女子献殷勤了!”秦夜心里酸不溜丢地想着,伸手去拿那个木匣。 谁知秦辰岸“倏地”抢过木匣抱进怀里,警惕而吝啬地告诫他说:“三哥,这是送给若桃姐姐的,不是给你的!” 标志性的高嗓门震得秦夜耳朵“嗡嗡”响,房顶也似乎晃了几晃。 那架势,要是秦夜跟他抢,他震慑地高喝几声,房子都得塌下来呢。 “切!” 秦夜觉得还是保全房子更有价值,于是不屑一顾地对武王的礼物嗤之以鼻:“给我我也不要!” “不给你!你不能争!我都舍不得要,这是给若桃姐姐的!”秦辰岸重申一遍,替礼物宣示主权。 秦夜撇撇嘴,瞟了匣子一眼。 那里面装的什么? 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类似于慕容誉那个青鸟衔珠玉佩的昂贵首饰? 甚至…… 这个赳赳武夫无意中得到了什么稀罕古籍?名人字画? 初若桃知道秦辰岸一向大大咧咧的,突然间变成这样“剖腹藏珠”的小家子脾气,可见这礼物对他来言,确实价格不菲。 “若桃姐姐,这个送给你了,你别给我三哥哦,是送给你的!”秦辰岸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捧给了初若桃。 秦夜笑着咬了咬牙,瞪了眼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忘了他也姓“秦”吧?他忘了小时候整天跟在谁后面甩都甩不掉?!他忘了每次被老二欺负时是谁替他出头的?! “打开看看啊!非常珍贵的!” 秦辰岸紧紧瞅着若桃姐姐的脸,期待着她的倾城一笑。 木匣被轻轻打开了,初若桃的皓腕素手将一个米白色的物件拿了起来。 金丝护心藤甲?! 初若桃自小博览群书,对这种世间珍稀之物也略知一二。 青梅二人不约而同地瘪了瘪嘴,互相看看,眼眸中交流的意思很明白……大失所望。 哪怕是一对儿红珊瑚手链,或者翡翠玉钗,都比这鸡肋般的礼物更有用吧! 荣王秦夜却是眼睛一亮。他知道,这份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 一般人不懂得藤甲对于将士的重要意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沙场征战的秦夜……可是太清楚了。 能得到金丝护心藤甲,就好比多了一个天神护体。它是名将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无价之宝。 这种藤甲的制作材料,来源于一种生长十年后的水边植物……金丝藤。 这时候的金丝藤才彻底成熟,将其外面的皮剥去,采取出里面的一种极其细薄有韧性的物质,将其经过复杂的程序加工后,用它制作成藤甲,结实柔韧,刀枪不入。 然而,由于材料难得,工艺复杂,金丝护心藤甲世间罕见。前些年黑市中曾出现,据说卖出了十万两黄金的天价。 秦辰岸的封地在天坤西南,那里气候高温潮湿,植被丰富。有一次他骑马游玩迷失方向,意外发现了一块湖泊旁边长满了丛生的老金丝藤。 他疯狂地采摘起来,还不听下属劝告跳进湖泊中采摘,为此被毒蛇咬了一口,险些送掉性命。 听完秦辰岸的叙述,秦夜默不作声。 这礼物确实是太贵重了!不单是就其本身的价值而言,更因为它是秦辰岸冒着生命危险得来……却还不舍得使用。 秦辰岸要将这极品宝贝送给若桃姐姐。虽然这藤甲对于若桃姐姐来说,基本上没啥用处。 可就算闲置放到那里,他秦夜也不好意思用,那样做千真万确是……夺人所爱。 初若桃对藤甲的关切,远远不及秦辰岸被毒蛇咬了一事。因为她看到秦辰岸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怀疑他的伤还没好。 这叔嫂俩完全将秦夜无视,关注地讨论伤口并进入了实施医治的过程。 看到这俩人叽叽呱呱、亲密无间,秦夜抿嘴一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看样子,秦辰岸已经把回京师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秦夜向天坤帝举荐他,是要他辅助自己……实施夺嫡争斗中的重要一步。 近期,朝中局势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自从秦夜奇迹般病愈,他不动声色地铲除三衣教,掌控富足丰饶的南州,安插自己的亲信担任朝中要职,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 加上他具有皇后嫡子的正统身份,又有文韬武略的惊世才能,天坤帝对其尤其赏识喜爱,在与近臣的言谈中,不止一次流露出“荣王堪为大用”的意思。 相较之下,天阑国女婿这一身份,倒并没有像皇后预估的那样有分量。 这可能是因为近期天阑国又频繁出现动荡,自顾不暇的缘故吧。 兰贵妃母子愈加不安,他们意识到跟荣王抗衡,还是缺少些力量支持。 经过一番密谋,他们花费了不少金银财帛绸缎珠宝,与天坤朝东部的藩国……句芒疏通了关系。 经极力撮合,他们议定了一门亲事……将初恩远的小女儿初伊姒,许配给句芒国国主仲闻的小儿子仲铭鼎。 句芒国是天坤朝东边大海上的一个岛国,多年前经历一场自然灾害,得到天坤朝的大力资助,后来就向天坤朝纳贡称臣。 句芒国虽小,但濒临大海,海上交通发达,与海外贸易往来频繁,经济繁荣,百姓富足。 岛上的居民大概因地域上的特点,凝聚力很强,性格又剽悍,军队作战力惊人,尤其擅长水战。 对这样一个藩属国,天坤朝采取怀柔政策,厚往薄来,很谨慎地保持良好关系。 对于这桩有利于两国拉近关系的亲事,天坤帝也极为重视和满意。 这一步棋很高明,它为秦辰晟的阵营,增加了一个有力的砝码。 秦夜自然知道句芒国国主对于天坤帝的影响力,不免有了些危机意识。 恰在这时,西北边境不宁,战事频繁。征西大将军严昌宏连吃败仗,丢了几座城池。 眼看挽救不了溃败之势,严昌宏知道隐瞒不住,只得避重就轻向朝廷写了奏表,称敌寇强大,请求朝廷发兵支援。 原来天坤西部邻国叫大舆,前些日子国主驾崩,国内大乱,群雄逐鹿,无暇顾及边境,让严昌宏坐收了渔翁之利。 近期,大舆国内最强的两股力量势均力敌,无法互相吞并,遂达成和解,平分大舆江山,与天坤西部接壤的这部分领域划给了东舆王韩常山。 东舆王原本就是将领出身,手下部队骁勇善战。他整合兵力,攻打天坤西境守军,夺回了丢失的几座城池。军队势头更猛,他于是继续增兵攻占天坤城池,扩充自己的地盘。 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往天坤京都,天坤帝震怒又焦虑,慌忙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第257章 神断 秦夜意识到这是吞并西疆势力的时机,就向天坤帝举荐,让武王率兵平定西部边患。 天坤帝这才想起了自己这个号称军士奇才的小儿子……秦辰岸。 秦辰岸不谙世俗人情,可在武功、兵法韬略上无师自通,禀赋惊人。 早年天坤帝出征,刚刚七岁的秦辰岸混进军队中跟到边塞。 一次天坤帝外出作战,忽然接到情报说:敌军趁虚偷袭了后方的主帅大营。 当时营中只留着少数军士和伙夫等打杂的老弱伤残,而天坤帝早晨出兵时,秦辰岸还在熟睡。 天坤帝大惊,心中笼上了不祥之兆。他赶紧率兵回营,远远望见营帐火光冲天,他知秦辰岸性命难保,急火攻心,一下子栽到了马下。 后来天坤帝才知道,这场大火是他的儿子秦辰岸放的。 秦辰岸利用营寨的地形特点,指挥军士设下埋伏,诱敌深入来了个关门打狗,用火攻之计以少胜多,使偷袭的来犯之敌死伤殆尽。 这件事让天坤帝对秦辰岸另眼相看。随后就陆续将一些军事任务交给他,任务由小到大,这个儿子竟然百战不殆,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天坤帝如获至宝,特意为他延请名师勇将,悉心培养。这个儿子不喜文墨,却在兵法上特别用心,进步惊人。 后来,秦辰岸又参与多次征战,卓绝武功和军事才能被将士们耳闻目睹,声名远播,被称之为“战神”。 天坤帝同意了秦夜的举荐,立即下旨宣召秦辰岸进京,封其为“镇西元帅”,命他带五万精兵出征,还给了他西部五十个州郡的兵力调度权。 出征那天,兵马雄壮,旗帜飞扬。天坤帝带着宁嫔,亲自率文武出城相送。 出征酒饮过了,振奋人心的锣鼓也鸣响过了,队伍意气风发地开拔,元帅秦辰岸骑在马上东张西望,踟蹰不前。 秦夜走过去,再次叮嘱道:“四弟,平时做事,记住听刘章、宋杰的话。他二人的话代表三哥,你不可违拗。” 刘章、宋杰都是秦夜的亲信,处事精干、谨慎。秦夜将其派到秦辰岸身边辅佐了他多年。 “哦,知道知道。” 秦辰岸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又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的。 “若桃姐姐呢?” 他看不见初若桃到来,心里很委屈地问道,“若桃姐姐说要来送我的,怎么没来啊!” 秦夜抿了抿嘴,很无语地保持沉默。 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约定的送行,他一个“局外人”表示不知情,很无辜。 “若桃姐姐不来,我就不走了!说好了的,怎么能反悔呢?” 秦辰岸噘着嘴将马缰绳一扔,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睥睨着天空,一副绝不妥协绝不退让绝不合作的姿态。 天坤帝见状有些纳闷,看向眼睛红肿的宁嫔。 宁嫔赶紧强颜欢笑道:“岸儿一定是在等小若桃,他说小若桃会来送他。”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声震云霄的超分贝大嗓门喊声:“若桃姐姐……我知道你不会不来送我的!我出征很危险,九死一生,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不来看我,以后就见不着我了!” 在场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觉得这话于出征不是好兆头,偷偷瞟瞟天坤帝的神色,不敢作声。 天坤帝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心里也大不是滋味儿。 可想想武王素来就是这样憨直醇厚、不谙世事,言语无状也算正常。 他对秦夜的劝说也油盐不进,反驳道:“谁说我更需要?!兵器根本近不了我身好不好?!我送给若桃姐姐了,坚决不带上!” 秦辰岸拒绝金丝藤甲如避蛇蝎,初若桃实在没办法,看了看秦夜,只得将藤甲重新收起来。 “你的伤好利索了吗?那药得再敷几回呢!” 听见初若桃交待,秦辰岸这才翻来覆去地找,最后说药忘记带了。 “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若桃姐姐不放心的。” 初若桃嗔责着,从怀中取出药膏替他敷好,将剩余的药膏交给随军医官。 “哦,对了。” 初若桃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秦辰岸说, “若桃姐姐也送给你一个礼物。这里面装着一百粒很小的丹,清湿热解百毒效果极好。这是若桃姐姐费了很多功夫,萃取近百种药材的精华配制的。你身体不舒服时就喝上一粒。记住,千万别丢了,这是若桃姐姐一番心意。” 因为将士出征不宜迟延,初若桃就不敢多讲话。她让秦辰岸向她承诺一定要平安回来,到时候她和三哥亲自在这里迎接他凯旋。 秦辰岸随着军队出征了。 他在马上一步三回头,喊着“若桃姐姐等我回来,记得来接我!”然后就渐行渐远,伟岸魁梧的身影,融入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去了…… 武王秦辰岸果真是威名赫赫的战神,自从他率军到达西疆,朝廷这边便频收捷报:今天收复一城,明天复夺两州。只一个月的工夫,丢失的城池便已全部夺回。 天坤军队声威大震,士气高涨。秦辰岸就利用这时机乘胜再战。 他在城外与东舆王军队拉开阵势,准备重创东舆军,吃掉他们的主力,让他们无力再来滋扰西疆。 这段时期,来自西疆的捷报,让天坤帝收得手都酸困。但凡西疆塘报来临,天坤帝就让人宣读,与朝臣共乐。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是威名赫赫的……战神呢! 这日上朝,天坤帝与朝臣议事时,忽然兴致勃发,提到秦辰岸的亲事上来:“众位爱卿,武王也不小,该成个家了。朕忙于政务,一直也没给他物色个合适的王妃,不知诸位爱卿亲朋家里,可有适当的人选?” 有位大臣立刻讨好地回应道:“陛下,品貌俱佳的女子倒是也不少,可要想让武王喜欢,恐怕就有难度了。咱们武王,那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得长得像天上的嫦娥,性情像菩萨身边的龙女一样,才能配得上咱的英雄啊!” 这话让天坤帝听得舒服,他“哈哈”大笑起来。 众朝臣也纷纷点头陪笑应和着。 秦夜眼前浮现武王跟初若桃在一起时的谐和画面,心说:“这傻子的亲事还真是个难题。看他那样子,恐怕得有个像小若桃那样的女子,才能让他动心吧!” 秦辰晟嘴唇紧紧绷着,耷拉的嘴角显得阴暗又冷酷。他眉宇拧着,眉心处形成一道很深的痕迹,里面隐着什么沟沟壑壑,没人能看清。 “陛下,西疆的塘报又到了!” 就见一个內侍捧着塘报进了金殿,将塘报交到高公公手里。高公公将塘报捧在手掌中,呈给天坤帝。 正兴高采烈谈论武王亲事的大臣们,此时也都静了下来。 第258章 谁派你来的? 像以往那样,君臣又开始一起分享捷报上的好消息。 “念!” 天坤帝后背靠在了金交椅的椅靠上,头微微上扬,眼睛里带着笑意。 “是,陛下。” 高公公麻利地打开塘报,高声朗读起来:“吾皇万岁万万岁:武王爷今日列阵率兵,与东舆军队交锋,不慎中暗箭坠马而殇……” 高公公读出来后,才猛然察觉意思不对,吓得双手哆嗦,赶紧瞅了瞅天坤帝的神色。 天坤帝早惊得坐直了身,愣愣地看着高公公手里的塘报,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金殿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秦夜惊愕得瞪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两腿打着战。 天坤帝抹了下滑落腮边的泪,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接着念。” 高公公声音哽咽地读道:“乱军杂沓,沙场上尸骨成泥,我军搜寻数日,无法觅得武王遗体,请皇上降罪……” 朝堂上,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众朝臣纷纷跟着跪下来,一起奏道:“武王为国捐躯,忠孝可嘉,将永载史册,彪炳千古!还望陛下节哀!传旨褒扬武王之功德!” 天坤帝痛失爱子,心已粉碎,即刻摆手示意,高公公赶紧替他传旨散朝。 秦夜心如刀割,回宫后见到初若桃,也知道隐瞒不住,只得将噩耗告诉她。 初若桃顿时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她抱着那个金丝护心藤甲,悔恨交加,痛心疾首。 “若桃姐姐……我知道你不会不来送我的!我出征很危险,九死一生,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不来看我,以后就见不着我了!” 秦辰岸出征前高声喊出的话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回响。 真是意想不到,他讲出的这句不吉利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这个憨直可爱的四弟,再也回不来了! 初若桃……再也见不到他虎虎生气的脸,听不到他声震寰宇的声音了! 她再也不能跟他一起打猎,一起历险了! 可怜他魂断异国,尸骨无收,他的若桃姐姐,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御医开的药,宫女一点儿都灌不进去。 谁都看得出,宁嫔已经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她唯求速死,一心到黄泉底下与儿子相伴。 初若桃和秦夜收到传唤,匆忙赶到了秋廖阁。 在外面迎候的宫女说:“宁嫔娘娘今天精神好了些,就派人去请王爷王妃来,说有话要交待。” 进了房间,就见宁嫔靠坐在床头,虽形容枯槁,却面容平静,看到他们,脸上还微微露出点笑意。 “小若桃……”宁嫔枯瘦的手握住初若桃,她还蛮有力气,抓得小若桃的手生疼。 “我昨天夜里看见岸儿来了,他跟我说他冷,他伤口疼。我答应去把他接回家,他才走了。他临走还交待我说‘娘亲早点接我,别忘了!’……” 宁嫔说着,眼圈又红了。 听到这些话的秦夜,心里内疚自责,极不是滋味儿。 这次秦辰岸出事,是他间接造成的,他也因此背负上了沉重的感情债。 他原本打算利用秦辰岸西征之机,削夺严昌宏的势力,掌握西疆五十州的兵权。 到那时,天坤朝大局已定,他将稳稳坐上太子之位。而秦辰晟……就基本没有反扑之力了。 谁知百战不殆的战神秦辰岸,在已是胜局的形势下出战,竟然阴沟翻船,还断送了年青的性命。 而天坤帝为了稳定西疆军心,依旧将兵权交给严昌宏掌握。 此时的东舆王已被武王打得损兵折将,已无心再战,退守大舆闭城不出。西疆局势因此再次稳定下来,严昌宏再次渔翁得利。 秦夜这次谋划,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失去西疆还可以日后再谋取,可折损了武王秦辰岸,他一下子如大厦失去了顶梁柱,顿时倾覆了半边。 “莫非是天意让我不能成事?”秦夜痛失肱骨,肺腑皆裂,心如死灰。 “小若桃,”只听宁嫔接着说道,“我这身子,去不了了。你,还有老三,答应我!去西疆找到岸儿的遗体,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他说他太冷了……” 宁嫔说着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握着小若桃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等着她答应。 初若桃使劲儿点着头,哽咽着答应说:“娘娘放心,我一定找到四弟,把他带回来。” 听到初若桃的承诺,宁嫔放心了,眼睛里绽放出五彩光芒,脸上漾起了微笑。 她抓着初若桃的手力度渐渐减弱,最后垂了下去。 初若桃看到宁嫔似乎打了个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初若桃还想施救,可她发现:宁嫔娘娘已经辞了俗世,驾鹤西去了。 她刚才的表现,是她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现象。 极度的丧子悲恸,让她提前耗尽了生命,油尽灯枯了。 天坤帝闻讯,感念其子武王的功勋,传旨追封宁嫔为“贵妃”,厚葬入皇陵。厚恤宁贵妃家人。 只是礼部查实宁贵妃娘家父母均已亡故,有一姊早年嫁人,已不知迁往何处,查询不得。天坤帝也只得作罢。 初若桃执意要去西疆,秦夜说她身子笨重,受不了风尘跋涉之苦,不让她去。 这时朝中政局动荡、敏感,初若桃身怀六甲也需要保护,秦夜自己也不敢离京。 于是他派几名得力的亲信去西疆,命其联络刘章、宋杰,仔细查找武王的遗体,不惜代价也要把他遗骨带回来,完成宁贵妃的遗愿。 次日黄昏时分,长祥宫里忽然来了个满面尘灰、衣衫脏乱的中年人。 秦夜当时在初若桃的房间,听到禀报,竟然也不让初若桃回避,直接命人将来者领到这里。 原来此人是跟随秦辰岸出征的谋士……宋杰。 宋杰看到秦夜就跪地痛哭,愧责自己有负荣王重托,没有保护好武王,致使他陨落塞外。 之后,宋杰向秦夜禀报了武王殒命当天的详细始末: 当时,秦辰岸率领天坤军队数战数捷,令敌军闻风丧胆,损兵折将。 天坤帝高兴,派钦差大臣詹长玮到西疆劳军,带去了赏银、牛肉、美酒、棉衣等物资,还当场褒奖了立功将士。 军队于是士气更盛,斗志高涨。 武王当时在荒野与大舆军队摆开阵势,准备决一死战。 临出战前,詹长玮代表圣上,亲自为武王斟上一杯“壮行酒”,预祝他旗开得胜。 武王将酒一饮而尽,跨马提枪冲向了沙场。 宋杰说:“王爷,那日卑职就在大营外观战,一直注意着武王。卑职觉得他那天不怎么对劲儿……” 秦夜瞳孔一缩。 宋杰的话,触动了他心里一直怀疑的东西。 “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追问道。 第259章 真的是他 “卑职看到武王在马上东摇西晃的,似乎坐不稳当,还不时使劲儿地摇晃脑袋。卑职立刻派人骑马去保护武王,可是……” 宋杰喉咙哽住了,他使劲儿咽口唾沫疏通气管,接着说:“派去的人还没赶到,卑职就看见武王用手捂着胸口,使劲儿地抓着。一支冷箭突然飞来,射中了武王的前胸,他一头栽下了马。” 初若桃焦急地责问道:“为什么不赶快去抢回他的遗体?!” “禀王妃,当时沙场上到处都在厮杀,卑职的人被阻在外围过不去。等拼杀进去的时候,到处都是尸首,血污满地,马踏如泥,根本就找不到、也分辨不清武王的遗体了……” “你的意思……” 秦夜沉声开口了,声音沙哑,“武王是被人加害,毒药就下在那杯‘壮行酒’里?” “正是!” 宋杰拱手回答道。 宋杰有些犹豫地停了口,似乎不确定当讲不当讲。 “初钰?!” 秦夜对朝中官员的任职情况如数家珍,他秒懂了宋杰的意思:“你是怀疑……初钰受奕王指使,在壮行酒里下毒?” 宋杰点点头,回禀说:“卑职把使者团里的人都一一甄别过,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初钰。” 房间里登时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初若桃也明白了宋杰为何三缄其口。 毒害扭转战局、为国立下奇功的阵前元帅,此元帅还是皇帝喜爱的四皇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若罪名坐实,初钰一家老老小小都难逃严厉的刑罚。这里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初若桃的生父初恩远。就连初若桃自身,恐怕都难逃斧钺加身的结果。 秦夜的视线,落在了初若桃脸上。 他自然是能保全初若桃的性命。 至于初若桃的父亲……根据初恩远近期的行径,他已经被拉入了奕王的阵营,秦夜是不在乎他的性命的。 他在乎的是初若桃的感受。 初若桃回望着秦夜,果决地说:“四弟不能枉死,一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秦夜知道:时隔多日,武王又尸骨无存。要想寻找其被毒杀的证据,绝非一件易事。 必须迅速与使者团接触,看能不能查找出什么线索。 钦差大人詹长玮带领的使者团,在返京的途中,被荣王秦夜的人拦截,软禁在当地的官衙里。 詹长玮听荣王解释了事情的缘由,也大吃一惊,就非常配合地答应荣王调查此事。 秦夜的手下个个精明强干,对使者团中的人一一排查、询问,果然,最后的疑点都集中到了初钰的身上。 初钰是兵部尚书初恩远的嫡子,奕王秦辰晟的内弟,平西侯严昌宏的外甥……因为这样尊贵的身份,自然是得到詹长玮的格外垂青照顾,只有他一人跟随在詹长玮左右。 而武王出事那天,接触到那杯“壮行酒”的,也只有詹长玮和初钰二人。 然而仅有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初钰毒杀了武王,他们还必须拿到更充分的证据。 初钰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他看到荣王和初若桃进来,神情冷峻地坐在一边,心里也直发毛。 荣王的人开始问话,果然是初钰担心的“下毒”一事。 初钰一问三不知,抵死不认。 秦夜冷冷地说:“看来初公子不大懂得规矩,给上点儿手段。” 手下人拖起初钰就拎出房间,“噼里啪啦”打起来,初钰杀猪般地不断嚎叫。 再问他“说不说”,初钰连声承诺“说,说!” 可他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连累全族掉脑袋。因此他就故意装糊涂,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承认自己毒杀武王。 荣王见手下人问不出个究竟,眉头一蹙,又轻轻吐出一句:“给我打断他两条腿!” 立刻,外面又如同杀猪现场一般,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这次初钰被拖进来,裤子上鲜血淋淋的,染着灰土污渍。他腿已经折了,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像一只死狗般伏在地上。 詹长玮怕出了人命不好收拾,小声在荣王耳边说:“王爷,不能再打了,纨绔子弟娇生惯养不经打,若是打死,真相可就石沉大海了。” 荣王只得罢休。 这时就听初若桃喝了一声:“将他里外衣服全都脱下,拿给我!” 初若桃思量过,毒物必是初钰从京城一直带到西疆的。怕人发现,他一定会将毒粉装在贴身的衣袋里。 那天往酒中下毒时,他必定是慌慌张张,或许会有撒落的碎末留在衣物上。 初若桃仔细检查了初钰的贴身衣物。不出所料,衣物上不仅留存有毒粉的药末,就连装毒粉的纸包,还都塞在初钰衣袋里的角落。 原来那日初钰手忙脚乱地往酒壶中倾倒毒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慌忙将酒壶盖好,把剩下的药粉重新包好放回衣袋。 他原打算等到没人的时候悄悄扔掉,可使团中人多,一直没给他找到机会。 初钰毕竟不是做事缜密的人,他跟同伴一起吃喝游乐,竟然忘记了药粉的存在。 他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荣王和初若桃这么快就锁定了他,而且还搜出了物证。 初若桃一看一闻,很快就确定这种药粉……确实就是慢性毒粉。 铁证如山,初钰无话可说,又怕暴怒的荣王真的把他活活打死,只得一五一十地供认了投毒一事的原委。 初钰后面的供述,跟秦夜预测的一模一样。 但他供认的幕后主使,却不是奕王秦辰晟,而是一个姓钱的客商。 原来初钰游手好闲,喜欢穿梭于花街柳巷。 有一次,一座青楼上的粉衣女子对他嫣然一笑,顿时勾走了他的魂魄。 那女子身段妖娆,容颜娇媚,风鬟雾鬓,罗衫轻盈,实在是曼妙动人。 初钰便进青楼里打听,却被告知那位娇娥名花有主,已经被钱老爷买走了。 初钰朝思夜盼,辗转反侧,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 第二天,他找到那位钱老爷,提出以重金购买那名女子。 钱老爷不收他金银,只向初钰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他能帮自己做一件事,他愿意将那名女子拱手相送。 钦差大人詹长玮听完供述,义愤填膺,当即痛骂初钰,又催促荣王立刻派人去捉拿那个“钱老爷”。 “早就跑了,哪里还会等着人去抓他?”秦夜心里明白,那个钱老爷,一定是秦辰晟指使的。 他不亲自出面,就是为了防止事败后牵连到他。 他们猜测遇到了马贼,个个惊慌失措不敢反抗,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秦夜、初若桃和詹长玮等人被团团围困,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对秦夜一抱拳,说:“我家老爷请王爷、王妃和詹大人单独叙话。请……” 第260章 慧通寺 詹长玮低声问秦夜道:“他家老爷,莫非就是初钰说的那个……钱老爷?”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秦夜云淡风轻的态度,倒让忐忑不安的詹长玮宽心了不少。 那个首领带着他们转到一座山崖后面,这里是一片空地,三面都是数丈高的山崖,正东边的崖下形成一个天然空洞,像一座厅堂的样子。一个人正从那里走出来。 秦夜看到那人,怔了一下,幽邃的眼眸带着些疑虑,看向了初若桃。 初若桃咬了咬下唇,已经明白了几分。她不作声,漠然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开口。 “荣王爷,詹大人,微臣这厢有礼了。” 那人说着,恭敬谦卑地深施一礼。 “初大人?您这是……”詹长玮赶紧上前搀扶,一边问道。 “嗐!”初恩远长叹一声,道:“大人,犬子无知,被人利用,犯下这滔天大罪!也让詹大人跟着受连累了。” 詹长玮也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王爷,小若桃,初钰虽死不足惜,可此事若被陛下得知,追究起来,咱们初家一族老老小小,谁都无法幸免。你们也算是初家的至亲,就网开一面,救救初家吧!” 秦夜语气冰冷地说:“初大人,初钰犯下重罪,按律当诛。初家该不该受牵连,自有陛下和刑部定夺。本王不敢徇私。” 初恩远一听,慌忙“噗通”一声跪在初若桃面前,乞求道:“小若桃,为父给你跪下了。你是初家大小姐,初钰是你同父的弟弟,是为父的嫡子啊。你念在为父面上,向王爷求个情,饶恕他这一遭吧!为父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饶恕?!” 初若桃一字一顿地反问,眼前闪过武王龙行虎步的身姿。 “武王……一御边英雄,国之长城被他毒杀,他怎可饶恕?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样的混账东西留之何用?!还让他继续祸害人间吗?!” “小若桃……你看在为父抚养你长大的份上,救救初家满门吧!” 初恩远老泪纵横,头上夹杂的白发,刺痛了初若桃的眼。可她胸中激愤的话语还是脱口而出:“初家满门,是被那个混账东西所害!能不能保全,要看初家祖上积了多少德。跟我什么相干?!” 这绝情话讲出,初若桃却也有些心酸。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应该也会让秦夜保全父亲的性命吧。 “跟她求情有什么用?!” 讲话人竟然是初伊湄。她从山洞中走出来,跟她一起的还有初严氏和初伊姒。 初伊湄扶起初恩远,阴冷地扫了一眼初若桃,接着说,“父亲,别求她了!她巴不得初家不好过,巴不得初钰出事呢!” 初伊姒也斜愣着眼瞥着初若桃,帮腔道:“早就跟您说初若桃是蛇蝎心肠,您不信。现在可看清楚了吧?!她就是来祸害初家的!” 初严氏脸色蜡黄,眼袋很突出,显然这几天精神不佳。她自始至终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目光阴毒狠戾。 “初若桃,今天,我们就跟你做个交易。往那里看!”初伊湄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扬起下巴,冲西边的山崖上点了点。 这时候,就见西边崖上出现了几个人,手里握着绳索的一端,将绳索慢慢放出,一个网袋被他们吊到了半空中。 网袋里装着一个妇人,初若桃一眼就认出……那是施姨娘。 她马上明白了,初伊湄所说的交易……指的是什么。 她的父亲初恩远,真称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施姨娘是他枕边的人,与世无争,逆来顺受,也逃脱不了被利用、被出卖的命运,屈辱地成了初恩远换取他儿子性命的砝码。 绳索握在悬崖上一个人的手中。 这是个死局。如果用暗器杀死此人,此人手里一松,施姨娘就会从高高的悬崖上方坠落,粉身碎骨。 “看到了吧?” 初伊湄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交出初钰和供状,我把施姨娘完好无损地交给你。公平合理,强似于鱼死网破。你考虑考虑。” 初若桃胸中憋闷,抬眼望了望悬崖半空的施姨娘,又无助地看向秦夜。 秦夜朝她走过来,垂眸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用此行动传达了对她的支持:“小若桃,你决定吧。” “想好了吗?” 初伊湄催促道,“施姨娘把你拉扯大,跟你的亲娘一样。你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吧!” 初若桃没接她的话,而是将冷厉的目光投向了父亲初恩远:“施姨娘是你房里的人,你就卑劣到这样不择手段、不顾廉耻的地步了吗?” 初恩远面有愧色,为自己辩解道:“这都是为救初家,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真为了初家,就该把那个杀千刀的混账铲除,不然迟早遗祸初家!” 听见初若桃这话,初严氏的脸又沉了沉,嘴角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初伊湄也不想听这逆耳的话,她不耐烦地接过话茬:“啰嗦这么多干啥?!施姨娘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让她活还是死,你决定吧!” 初若桃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震颤着。 当你身边熟悉的人向你发起进攻,那杀伤力往往是巨大的。 初家人,个个都知道初若桃跟施姨娘感情深厚。拿施姨娘的性命作威胁,确实是抓住了初若桃的软肋。 她的性命被作为条件,用来交换那个罪恶的垃圾人的性命。 初若桃虽看不清施姨娘的脸,却能感觉到这无辜软弱的妇人眼底的凄惶、无助。 被自己早晚侍奉的夫婿如此冷酷的对待,初若桃都为她感到心寒悲凉。她的眼睛模糊了一片。 初若桃……无法放弃把半生心血都给了自己的施姨娘! “初王妃,”詹长玮低声在初若桃耳旁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还是先救下施姨娘再说。您看……” 詹长玮从心底里是哪方都不愿得罪,也盼着双方能达成交易,将此事瞒过了皇上。 他有他的担忧:皇上若是得知四皇子是遭人毒害,迁怒于他,那他也事很难逃脱失察之责的。 见初若桃不作声,詹长玮又去游说秦夜:“王爷,初王妃是两头为难哪。那边施姨娘是她恩深情重的娘亲,这边武王又是王爷的手足兄弟。还是王爷替她做个决断吧!” 见秦夜沉吟,詹长玮又劝道:“那个废人就算不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一刀砍了他脑袋,太便宜他了。” 秦夜寻思道:“四弟的深仇是一定要报,可这幕后的真凶是秦辰晟。初钰这个小喽啰的命,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取,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必让初若桃如此为难呢。” 于是他冲詹长玮点点头,说:“将那废人放了吧!” 第261章 相遇 “诶,是,王爷,微臣这就去办。” 施姨娘被放下来后,已经吓得半死,颤颤巍巍地冲秦夜要跪下拜谢,被初若桃拦住,宽慰了一番。 施姨娘对初恩远也心灰意冷,随后就跟着初若桃住在长祥宫里。 话说天坤帝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他就在兰贵妃的撺掇下,开始关心初府小姐初伊姒与句芒国皇子仲铭鼎的亲事来了。 皇帝亲自过问,秦辰晟和初家自然更加上心,频繁派人到句芒去联络、促成。 就这样,双方经过了纳彩、问名、纳吉的程序,接下来该纳征……也就是过大礼了。 句芒国遣使捎信,说句芒皇子仲铭鼎要亲自带使团到天坤来,一则奉父皇命前来拜见天坤帝,二则给初家送聘书和聘礼。 天坤帝见亲事已成大半儿,心里长舒一口气。 他对句芒皇子到来的事非常重视,下令礼部积极准备:既要显示天坤大国威仪,也要让句芒王子感受到最大的友好尊重。 礼部尚书赶紧查找关于句芒国的习俗、礼仪等资料,知道句芒国尚武好战,又受中原各地文化的影响,在琴棋书画诗酒等技艺方面也颇有造诣,于是就在各方面都颇下功夫地准备。 长祥宫里,秦夜每日都来陪着初若桃用餐、散步,聊天谈心,唯恐她因为武王的事感怀伤神。 即便如此,初若桃独自一人的时候,也还是情不自禁地把那个金丝藤甲拿出来看,跟秦辰岸相处的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循环播放,耳边回响着他标志鲜明的大声音。 真是天妒将才,让他英年早逝。 他浑身充满朝气,鲜活蓬勃,初若桃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生命已消逝的事实…… 这天秦夜进来,又看到初若桃黯然伤神,只得再劝她一番,然后叮嘱她自己好好珍重身体,他要出去一些日子,不能照顾她了。 原因是天坤北部有个州郡长官因为盘剥百姓,激起了民变。当地百姓跟山贼勾结,杀死州官,啸聚山林,危害一方。 秦夜被天坤帝派去平叛。他依依不舍,千叮万嘱的向初若桃告辞。 初若桃一听他出去平叛,犹如惊弓之鸟般慌了神,拉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不忍放开。 最后流泪眼望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在秦夜再三承诺一定平安归来后,小夫妻忍痛分别了。 秦夜离京没多久,句芒皇子仲铭鼎便率使团到达了天坤京都。 他在天坤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天坤帝亲自在蘅芜殿设下盛宴,让满朝文武作陪,为仲铭鼎接风洗尘。 仲铭鼎未来的岳父初恩远,自然是位列上宾。他的座位在仲铭鼎对面,正好便于他仔细观察未来的女婿。 见这位句芒皇子,方形的脸盘轮廓硬朗,肤色略黑,眼睛是微长的杏形,目光看上去坚毅果决,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初恩远越看越满意,作陪的秦辰晟也观察着这个未来的妹婿。 见仲铭鼎举止从容,谈吐不凡,眉宇间自带一种高贵气质。不愧是皇室精心培养出来的皇子。 秦辰晟心中赞叹道:听说他在句芒国被封为英王,看他卓越出众,称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女宾都安排在另外一边的桌上,桌前置一轻纱,初伊湄姐妹陪着兰贵妃和母亲初严氏坐在一桌。 她们都在观察着仲铭鼎,轻笑着低声谈论。看样子,她们都对这位句芒皇子相当满意。 初伊姒俊脸红红的,不时偷瞄一眼未来夫婿仲铭鼎,眼底流淌出得意之色。 有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坐在另外一桌上的皇后和段玉弦低声讲着话,她们都清楚初伊姒这桩政治婚姻意味着什么,显得情绪低落。 初若桃被对她有成见的皇后有意冷落,她也毫不介意,只低头饮自己的茶,想自己的心事。 那边,天坤帝兴致勃发,与桌上人推杯换盏,言谈甚欢,气氛十分和谐。 酒过三巡,仲铭鼎向天坤帝提议说:“皇帝陛下,久闻天坤朝国富军强,物阜民丰。陛下手下更是人才济济,精英荟萃。小王从国内带有武、棋、茶、书等各方面的高手,愿与贵国的俊杰切磋。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第一项是武术切磋……“斗武”。 仲铭鼎带来的一名武士走到了场地中央。 他中等身材,浑身肌肉结实,目光沉着,气息稳定。 礼部安排的是精心从三大营中挑选出来的勇将赵猛。 两人都朝对方一抱拳,比武开始。 赵猛像凶猛的狮子,挥拳扑向对手。那武士敏捷地避让,冷静地瞅中赵猛招式中的破绽,发出攻击。 二人龙争虎斗,过了几十个招数,那武士体力不支,被赵猛一掌击中前胸,仰倒在地。 赵猛将其搀扶起来,那武士满面羞愧,拱手低头向仲铭鼎谢罪,走下场去了。 “好!” 这边众朝臣见首战告捷,个个欢欣鼓舞,喝彩起来。 天坤帝扫了一眼仲铭鼎,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浮现一缕笑意。 全场的喧嚷声很快就又不约而同地停止,他们都被不知何时就站立在场子里的一个武士惊憾住了。 这个武士比常人都高出几头,而且身体健硕,膀大腰圆,脸上的胡须和胸前的胸毛都很茂盛,站在那里,像一只肥硕结实的大猩猩。 赵猛站在他面前,被对比成了一只鹿。 两人开始交手。 赵猛先发制人,用一招流星腿向那猩猩的腹部踢去。 他是想踢对方的前胸,但对方身材过于魁梧,效果就是踢向对方的腹部了。 大猩猩只轻松地用大手一挡,顺势握起赵猛的脚板向前推出。 赵猛像一颗流星般,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形,“啪”地一个狗啃泥砸落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內侍们赶紧去搀扶他,却见他门牙被磕掉了三颗,口里流着鲜血,脸上也有多处磕破的伤口,腿已不能站立……原来对方力量太大,他的一条腿被摔断了。 赵猛被抬下去,礼部赶紧又派出一名身强力壮的勇士出阵。 只是大猩猩太过凶猛,勇士一招刚出,就又被摔了出去,身残骨断。 紧接着,又有两名天坤勇士上阵,都近不得那大猩猩之身,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踢飞下来。 天坤帝脸上现出焦急之色,不时地看向礼部尚书。 那礼部尚书已派不出更勇的武士,后备勇士看到前面出战者的下场,情知不敌,都不敢上去以卵击石,自取耻辱。 秦辰晟自己都觉得羞惭,又见天坤帝着急恼怒,忙向自己身边的侍卫长……卫骞递了个眼色。 卫骞是勇士中的拔尖人物,只不过身负保护奕王的职责,礼部官员不敢动用。 第262章 泼天醋意 他抖擞精神,从容不迫地走上场子中央,对大猩猩抱了抱拳示意。 卫骞运起内功,对大猩猩发起了攻击。 一来二去,卫骞发现大猩猩并非他想像的……只是力气超人,而是也有着雄厚的内功,还有不同于中原武术的奇异招数。 卫骞不敢轻敌,谨慎地跟对方过招。他的武功出类拔萃,又富有作战经验,可他愣是瞅不出大猩猩招数中的破绽。那庞然大物看似笨拙,攻守时却能量惊人,无懈可击。 突然,大猩猩将两臂在胸前一摇,立刻风声如雷,力如拔山,卫骞只看到眼前有无数虚影,还不知如何应对,前胸便遭到一击,如重锤砸断了骨头,痛得他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众人惊呼一声,慌忙将卫骞抬下去抢救。 大猩猩将手一拱,声音“嗡嗡”地如洪钟鸣响:“还有哪位勇士挑战?” 众官员面面相觑,礼部尚书面容煞白,天坤帝脸色尴尬,想起他九岁能举鼎,于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地的四儿子秦辰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此时詹长玮也在座,他见气氛有些僵,赶紧站起身来向句芒国英王一拱手,赞道:“贵国武士果然功夫不凡。只是不巧的很,我天坤朝荣王殿下武功卓绝,还有他手下的指挥使沈域将军也功夫盖世,他们才能代表我天坤的武功水平,只可惜有事外出都不在京城。等他们回来,可以再继续切磋。这一局,就算贵国赢了,如何?” 这番话,既照顾了句芒英王的心意,也给足了天坤朝的面子,双方都得到安抚,第一场竞技……斗武,就以句芒取胜为结局了。 第二场竞技是“斗棋”。 场地中间棋盘已经备好,双方棋手在两旁坐定,经过猜先,天坤棋手执白。 棋场上看似平静,棋盘中却杀机重重,险象环生。双方棋手神色凝重,精神紧张,缜密地计算着,不时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天坤帝和满朝文武观阵,心里都不那么淡定。 这次直接派出了天坤第一国手,只能赢不能输。否则……咱大天坤的尊严…… 总不能再说,天坤第一国手荣王殿下棋艺高妙,只可惜有事外出不在京城吧! 虽然这也是事实,可……这话不能再讲了。让人家认为:你们天坤人才就那么贫乏吗? 可那句芒国的棋手也着实太厉害。 他的棋风凌锐逼人,技法玄妙,攻守自如,瞬息万变,诡异莫测。 天坤棋手的水平自然也毋庸多论。只是,他背负的心理压力太大,越到棋局后面,他擦汗的次数也越增多,眉宇间爬上焦灼慌乱之色,体力也似渐渐不支,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显得犹疑不定。 突然,他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高手对决,失误就意味着失败。 句芒棋手眼睛里光芒一跳,天坤棋手则使劲儿搓着两手,分寸已乱。 终于,他看了看棋盘,见已无子可走,只得拱手认输,面红耳赤地下场了。 天坤帝面有愠色,羞恼交加,当着句芒英王的面又不好发作。他就像干涸河底的鱼无法呼吸,憋得脸颊微红。 这时,就听见场中有人讲了一句话,如天降甘霖般。 “初侧妃跟句芒国国手弈棋?这……这哪行啊!” 天坤帝原本重燃了希望,可看清讲话人后,希望的火苗又黯淡了下来。 京都仕宦名门的千金,自小研习琴棋书画,所以有点弈棋技艺并不稀罕。 可那点技艺不过是满足日常的娱乐休闲而已,还远远达不到竞技的水平。 初若桃莫非以为这是长祥宫里斗草簪花的游戏不成?她难道没看见,堂堂天坤第一国手都已败阵认输了吗? “切!这表现欲也太强了吧!” 初伊湄虽说是跟自己桌上人讲的,可因鄙夷忿恨而没压住的声音,几乎全场都听到了。 “事关天坤的颜面,她认为是闹着玩的?” 初伊姒紧跟着附和了一句。 兰贵妃瞥瞥嘴,往上瞅了瞅天坤帝的脸色,笑着看向脸色不豫的皇后:“姐姐,你也不管管你们小若桃,由着她闹呢!还嫌她闹出来的事……不够多吗?” 即便兰贵妃不用如此讥讽的语气,皇后也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皇后张了张口又抿上,嘴角向下耷拉着,显得格外严厉不快。 段玉弦在她耳边说:“母后,她仗着王爷宠爱,早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个女子没羞没臊的,去跟外男弈棋,一点都不顾惜王爷的脸面!” 周边的质疑声和排斥态度,初若桃并非没有听到。 她置若罔闻,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裙摆如流水般优雅移动,走到棋盘边的位置后,她款款地坐了下来。 周边发出“唏嘘”的赞叹声和小声议论声。 从初若桃站出来开始,句芒国英王仲铭鼎就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仲铭鼎对自己的国度是自信甚至自负的,他并不认为天坤朝比他们更优异,但他此时却认定……天坤朝的女子,确实有比他们句芒国更出色的。 眼前这位佳丽,容颜清婉,气韵脱俗,更兼举止高贵,谈吐雍容,使他如见天人一般。 句芒英王不由自主地往场子里挪动了座位,在棋盘旁边观阵。 天坤帝心里着急,也往前凑了凑,坐到了另一边,紧张地盯着已经被判死局的棋盘。 “是不是该我落子了?”初若桃彬彬有礼,微笑着问对方棋手。 对方很肯定地一点头,伸出手臂指端向下,大方地做出“请落子”的动作:“请!” 他嘴角浮现的一缕笑意仿佛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地方落子的话。” 方才天坤棋手跟他对阵,初若桃就在不远处观战。她对双方的棋局形势是了若指掌,因此并不用再去仔细看局。 初若桃素手抬起,纤指捏住一枚白子,美目流转,在棋盘上扫了一遍,将棋子落到了黑棋筋上。 观棋者都聚精会神地看棋上局势,怔了一会儿,突然异口同声地赞道:“好!高妙!” 句芒英王只顾目光直直地看初若桃,见她那目光流转间,流露千般幽情,透出万种韵致,实在动人心弦,倒忘记了去看那棋局。 众人的叫好声将他心神拉回,他忙低头察看,惊异地又重新望向了初若桃的脸,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 原来这白子一断,两边的黑棋,必定会有一块儿会死,白棋也因此死里复生。 连句芒国手也惊叹地向初若桃连连点头,赞这一步之奇妙。 难道依天坤国国手之功力,就看不出这扭转乾坤的一招吗? 这倒也未必。 只不过,天坤国国手承载着天坤的尊严荣誉,心理负担过重。他棋局把握得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心里焦急,又出现了失误,分寸大乱,觉得败局已定,患得患失,根本无法静心思棋。 第263章 夹缝生存 与其说他败给了句芒棋手,倒不如说他败给了自己的心理负累。 初若桃落下这一子后,棋局形势彻底扭转。她从容落子,步步为营,攻城掠地,很快占领了棋局的“腹地”。 对方棋手心说:“高者在腹。看她处理中腹的手段确实不同一般,今日可谓是棋逢对手了。” 英王也看得连连点头,暗暗赞道:“看不出她样貌柔婉,棋局却气象宏大。若非胸有沟壑,断不能如此大气沉稳。” 这边初若桃全神贯注地对弈,那边初伊湄等人心里老大不自在。 见自己的未来夫婿离初若桃那么近,一会儿看棋盘,一会儿欣赏、艳羡地看着她微笑,眼眸中柔情脉脉,初伊姒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看样子,英王把自己的未婚妻早忘到九霄云外里去了吧。 “真是骚狐狸,狐媚子!” 初伊姒把筷子拍到桌上,赌气不吃东西了。 可满场宾客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棋盘上,初若桃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初伊姒的不满。 “真不要脸!” 初伊姒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她咬咬唇,恨不得将杯中酒照着初若桃劈头盖脸泼下去。 可天坤帝就在初若桃身边,句芒英王就在初若桃对面,初伊姒再任性不知礼,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妹妹,稍安勿躁。” 初伊湄看出兰贵妃对妹妹浅薄举动的不屑,赶紧劝阻她,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初伊姒才喘几口粗气,将指尖攥得发白,绷着嘴不作声了。 “好!好!”天坤帝连连叫好,众文武官员也都紧跟着“好!好!赢了!赢了!”地欢呼。 这样子是不是有点主大欺客啊?大家能不能收敛一下情绪,给人家句芒贵宾留点面子? 人家赢了,你们沉闷沮丧阴云密布,你们赢了就欢呼雀跃,没看到人家句芒英王和使者团都还在那里坐着吗? 就听英王仲铭鼎声音清朗坚实,他问了初若桃名姓,又说道:“叫你小若桃好吗?你可懂茶艺?可懂书法?” 初若桃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自幼学过,还算可以。” 英王抚掌笑道:“那好,那好!” 他对天坤帝一拱手,说:“皇帝陛下,接下来的两场斗茶、斗书,本王想邀请小若桃互相切磋,请陛下恩准。” 天坤帝经过前两场的惊心动魄,心里已经怯了。听见句芒英王这样提议,心说:这样的话就算输了,也是他们之间个人的输赢,于国体尊严无干。 因此赶紧答应说:“好,好!” 初伊姒一听,气得脸都白了,死死地咬着下唇,两只脚在地上交替使劲呲着,仿佛想把初若桃在脚底下碾碎似的。 随后的一分一秒,对于初伊姒母女来说都格外漫长,格外煎熬。初伊姒时不时地有跺脚、摔筷子一类失态的举动,引得兰贵妃侧目。 终于有一次,兰贵妃乜斜了一眼,撇了撇嘴,忍不住开口了:“你看看,今儿个全场的风头,都被初若桃一个人抢走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你也是初家的千金,自小受一样的家教,怎么就没学到人家的一星半点儿,在这儿干跺脚,有什么用呢?!” 兰贵妃说完,还有意无意地往初伊湄脸上扫了一下,扭过身看热闹去了。 兰贵妃的话夹枪带棒的,初家母女心里都清楚,脸上也都不好看。初严氏阴郁的眼瞪了瞪初伊姒,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丢人现眼。 场子正中斗茶双方的药茶都已烹好,茶水和原料、茶壶等工具也都由专人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几个內侍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很多白玉钧瓷小杯,杯上标注着不同数字,茶水冒着热气,雾气缭绕着,被送到各位“评委”面前品尝。 评委成员由天坤官员和句芒使者各一半,其中包括天坤帝和句芒英王。 每个评委在品尝过两杯茶水后,报出感觉更好的那一杯外面标的数字。 有专人将数字记录下来,累计计算出双方得票数字。 虽然没有给初若桃评委身份,这不同的两杯茶,还是端到了她的面前,给她做品尝。 句芒英王仲铭鼎细细品过面前的两杯茶,对其中一杯颇感兴趣。 “黄芪、五味子、菊花、决明子、陈皮、首秦……”仲铭鼎用舌尖一一细数,说道,“这些配料我也有用上,为何不及你烹的茶清纯优雅?” 初若桃回一礼,笑道:“英王爷过谦了。王爷烹的茶浓郁醇厚,配料考究,可见颇通药理。尤其是别出心裁地添加了五克的远志,不仅使药茶增添了益智强志之功效,而且使茶水微微苦辛,味道更别致丰富。这实在是初若桃之前未敢尝试的,今日受教了!” 这时高公公走上前,朝英王施一礼,问道:“不知英王更中意哪一杯茶水?奴才好统计斗茶的结果。” 仲铭鼎看一眼高公公,又含笑看看初若桃,朗声说:“不用统计了!小若桃制的药茶,是本王迄今为止,喝到的最好的药茶!本王服输了!笔墨伺候,小王还想欣赏一下贵国才女的墨宝!” “哎……文房四宝呈上……” 看到一争高下的紧张气氛已经被相互欣赏的友好气氛替代,一直紧张忐忑的高公公也心情大好,慌忙吩咐下去。 双方挥毫泼墨,各写四字。 仲铭鼎写的是“清澹和真”,初若桃写的是“宁静致远”。一个字体龙翔凤翥,一个字体行云流水,风格各有不同,却都笔精墨妙,难分伯仲。 “哈哈哈……” 仲铭鼎爽朗地笑起来,“小王今天是遇到对手了。” 他转脸朝向天坤帝,拱手施一礼说:“天坤朝地杰人灵,果不其然。若非泱泱大国文化精深,怎会孕育出如此奇女子!佩服,佩服!小王今日长见识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初若桃莞尔一笑,悄悄离了中间的场地,无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哼!” 她看到段玉弦从鼻子深处哼了一声,眼睛里都是不屑,“只顾出风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皇后面无表情,不置一词。对段玉弦的话没支持,也没反对。 天坤帝和奕王陪着句芒英王又喝了几杯,说了会儿话,众文武也都酒足饭饱,高公公就宣布酒宴结束,可以散场了。 段玉弦马上讨好地搀扶皇后,送她回荣华宫。 初若桃知道皇后不喜欢她,也不去自讨没趣。见皇后离开了,她就从偏殿的侧门里出去,准备返回长祥宫。 刚走出侧门不久,她就被“恭候多时”的初氏母女拦住了。 “初若桃!你这个骚狐狸!” 积怒已久的初伊姒瞬间爆发,跳脚尖声骂道,“句芒英王是我的未婚夫,你去卖弄什么风情?!想想你什么身份?!荣王的侧妃,你配不配?真不要脸!” 第264章 给你诊脉 “初伊姒,你算什么东西?!少在我面前狂吠,跟疯狗一样!先看清楚你是什么东西再说!” 初若桃实在不想看她那疯狂样子,避过她占的道往一边走,前面的初伊湄挪了两步挡在前面。 “你骂谁是疯狗?贱,我打死你!”初伊姒口里说着“打”,却并没有抬手,而是低头弓腰,像一颗炮弹一样冲着她撞了过来。 初若桃立刻看出了初伊姒的恶毒用心。 对方并不是要打她泄愤,而是想要伤害她腹中胎儿,以造成她身心方面的更大痛苦。 初伊姒“嘭”地一声撞上去,碰上了老树干,立刻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花,额头血流如注。 她身体软软地瘫到了地上,疼得半天出不了声。 初严氏赶紧上来搀扶,见她头发凌乱,玉钗也撞碎了,碎片乱七八糟地沾在头发上,还有两块儿枯树皮也插了头发里面。 初若桃冷冷地扫一眼,正要转身离开,被初伊湄一把拉扯住。 “你把我妹妹害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初伊湄扬起巴掌就去打初若桃,手到半空时却动弹不了,她回头一看,捉住她手的竟然是句芒英王……仲铭鼎。 奕王秦辰晟就陪在英王旁边,正严肃地瞅着她。再往旁边一看,连天坤帝也跟他们在一起。 这下可闹大了。 众人赶紧施礼。初伊湄恶人先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天坤帝禀报说:“陛下,初若桃飞扬跋扈,欺人太甚。我妹妹……都是句芒英王的未婚妻了,还被她打成这样。您看看……流了这么多血!她心好狠哪!求陛下给我们做主。” 不等天坤帝摸清情况,秦辰晟就故意搅浑了水帮腔道:“怎么回事?!把人打成这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是英王的未婚妻,你总得给英王留点儿情面吧?” 这煽风点火的话无疑催生了天坤帝的恼火,他脸一沉正要发话,就见英王仲铭鼎上前一步,带着句芒地域的口音讲话了:“小若桃没有打她!是她去撞小若桃,撞到树上去了!我看得清清楚初,你们怎么联合起来诬赖小若桃?” 众人面面相觑,都尴尬地愣住了。 “多谢英王爷仗义执言,为小若桃洗脱冤屈。若不然,小若桃今日还真的被奸邪之徒诬陷了。” 初若桃朝天坤帝和仲铭鼎一欠身,微微一笑,说声“初若桃告退!”就大大方方地扬长而去。 秦辰晟自我解嘲说:“原来是我看错了。英王,既然没什么事,那小王送您回官驿去。” 却见仲铭鼎目不转睛地望着初若桃的背影,迟迟不愿移开视线。 “英王……” 秦辰晟觉得这情势不大对劲儿,就又陪笑唤了一声。 英王转过身来,眸底有不舍之意。他朝秦辰晟点点头,跟他一起讲着话回下榻的官驿,这其间又扭头朝初若桃的背影看了几次。 初严氏母女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别提有多憋气。 初伊湄骂道:“瞧小贱的得意样!她就是个讨债鬼,这辈子来我们家害人的!把初钰害成那样,又来害伊姒!” 初伊姒流着眼泪,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让她更痛的不是伤口,而是英王仲铭鼎的态度。 作为她的未婚夫,仲铭鼎听说自己受伤,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反而毫不留情地替初若桃那个狐狸精讲话。 而且,狐狸精走的时候,他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模样,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不知为何,这桩亲事让初伊姒心里很没底儿,总觉得虚无缥缈,她的心像一只没有桨的船在汪洋中漂泊,无力掌握方向…… 初严氏的脸阴郁得能拧出水来。 作为明眼的过来人,他更为仲铭鼎的态度忧心,为初伊姒跟他的婚姻捏了一把汗。 毫无疑问,仲铭鼎对初若桃那个贱有好感。 好在初若桃已经是荣王妃,还身怀六甲,否则,她一定会成为初伊姒强有力的对手。 句芒人的思维,还真不是泱泱天坤臣民所能理解的。 据说那个句芒英王仲铭鼎,当晚在官驿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就去见天坤帝,以最恭敬的态度,最诚恳的心意,最坚决的态度,向他求娶天坤奇女子……初若桃。 天坤帝听完他的请求,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他于是耐心地向仲铭鼎科普了一下初若桃的身份:她是他的儿媳,荣王的王妃,已经嫁人了,他不能娶她了。 仲铭鼎毫不介意这些,大大方方地说:“这些我都知道的。我打听清楚了:您的儿子荣王殿下先娶了小若桃,然后又娶了别的女人。这说明……他并不十分爱小若桃。我可以给小若桃完整的爱,完整的幸福。” 天坤帝见科普了半天,对方还是这样冥顽不化,就很干脆地拒绝说:“真的不行。小若桃已经身怀有孕,怀着荣王的孩子呢。” “那就更好了!”仲铭鼎说,“我娶了妻子,还有了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 天坤帝心说:“那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皇室的嫡子嫡孙!送给你和和美美、热热闹闹?!我怕我们秦家的先祖都在地下睡不稳了!” 没办法,他只得继续给仲铭鼎科普天坤朝的婚姻伦理道德。 初伊湄母女得知此事,如五雷轰顶,陷入了恐慌中。 虽则知道天坤帝断不会答应英王的荒唐请求,可她们还是为这桩亲事悬了心。 据秦辰晟说,仲铭鼎娶初若桃的请求遭天坤帝婉拒后,他并不死心,又亲自跑到长祥宫求见初若桃。 初若桃自然是风闻了些消息,知道他的来意,因此避而不见。 可这个英王主意正得很,又向天坤帝提了几回,还跟秦辰晟议起了跟初伊姒解除婚约一事,被秦辰晟暂且敷衍了过去。 倘若真的被句芒皇子退婚,初伊姒名誉扫地,以后她在京城闺秀中,还能抬得起头吗? 初家上下都着了慌,央求兰贵妃和秦辰晟极力撮合。 这件亲事原本就是秦辰晟别有动机地促成的,他们自然不会不尽力。 可是好话说尽,那个一根筋的句芒英王就是不改初衷,死活非要迎娶初若桃。 诚如段玉弦所说,如果将初若桃给了句芒英王,正好破坏了秦辰晟的如意算盘,还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赶走初若桃这个妨碍荣王与正妃夫妻关系的人。 只是……荣王心里只有初若桃,怕他回来不好交代。 皇后左思右想,总觉得这是赶走初若桃的好机会,且机不可失。 她索性将心一横,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等荣王回来,木已成舟,他赌气闹几天,还不是得作罢。 这日天坤帝到荣华宫来,言谈之间提起仲铭鼎持续不懈的纠缠,让他心烦意乱无可奈何。 第265章 直男的礼物 皇后就趁机说:“陛下想跟句芒交好,就答应他何妨?!不就是一个女子吗?” 天坤帝有些愕然地看向皇后,不知道她何以讲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来。 “小若桃不过是荣王的侧妃,长祥宫里还有天阑公主呢。”皇后漫不经心地说着,就添枝加叶数落初若桃的不是,捎带连她胎儿一起质疑一番。 原本还觉得此路不通的天坤帝,一霎时脑筋峰回路转,觉得仲铭鼎的请求合情合理了。 人的思想意识,就是这么强大。 在仲铭鼎再次向天坤帝请求的时候,天坤帝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又摆出一副极其尊重不忍拂其心意的表情,左右为难一番,终于表态说:“英王不远千里而来,又一片诚心,朕实在无法拒绝英王的请求。朕就忍痛割爱,答应你吧!” 仲铭鼎见自己“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精神终于得到了回报,自然是喜出望外,对天坤帝也感恩不尽。 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到可以携天坤奇女子初若桃同归句芒,仲铭鼎心潮激荡,喜之不尽。 当天回到官驿,他命人摆上琼浆美酒,与使者团官员通宵畅饮,一醉方休。 长祥宫里的初若桃,日夜思念着远行的秦夜,担心着他的安危,计算着他的归期。 时光像流水一般,悄无声息地一天天流逝。 一个明媚的清晨,长祥宫的宁静,被一群宫里来的锦衣使者打破了。 为首的是皇后,她身边跟着高公公,手里捧着圣旨,后面跟着內侍宫女嬷嬷一大帮人,由长祥宫管家引领着,浩浩荡荡开进了青梅苑。 高公公高声宣示道:“圣上有旨,初若桃接旨……” 见初若桃跪下听旨,高公公继续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初若桃才貌俱佳,敏哲聪慧,不宜屈居荣王侧妃之位。着废黜侧妃封号,改封为嘉和公主,赐予句芒英王仲铭鼎为妻。明日随英王启程归国。钦此!” 初若桃怔了怔,对圣旨内容有点儿难以置信。 高公公见她发愣,就催促道:“嘉和公主接旨谢恩……” 初若桃并未接旨,抬头望向皇后美貌而冰冷的脸,问道:“陛下和皇后,果真要将自己的儿媳、孙儿,赐给别人吗?” 皇后眸光暗了一下,回避了初若桃的视线看向别处,淡然回答:“你是聪明人,知道陛下和本宫这样做是有苦衷的。陛下重视与句芒国的关系,句芒英王又执意非你不娶。何况,你跟句芒英王联姻,对荣王是有好处的。你懂得这其中的缘故,就算为荣王做点牺牲吧。” 初若桃语气不善了:“荣王回来诘问,不知皇后娘娘如何应答?” 皇后眸光一跳,认为初若桃倚仗荣王宠爱威胁自己,就不悦地说:“我们母子之间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早点收拾好行李,跟句芒英王回国,到那边尊重夫婿孝敬公婆,过好日子,切不可再如此张扬。” 高公公将圣旨放到初若桃手里,见皇后没有停留之意,就伴着皇后走出房间,离开了青梅苑。 初若桃气得心堵,眼前发黑,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她将圣旨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看到字字如刀,行行似箭,扎得她透骨的刺寒。 青梅二人担心地望着她,迟迟疑疑地搀扶她起来,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面面相觑,眼睛里流淌出怨愤、伤感。 俩黑莲站在房门外,她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偶尔转脸往里面看看。只不过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地屹立成两座黑塔。 “哈哈哈……” 尖利刺耳的声音破空而来,回响在整个庭院上空。 青梅对视一眼,都听出了笑声的发出者是谁,也都知道夜猫子这时候进宅,没安什么好心。 “恭喜,恭喜啊……哈哈哈……” 刺鼻的脂粉气先涌进房间,而后脂粉的附着体……段玉弦抬腿跨了进来。 她目光先往房间里巡视一周,然后才笑着移向初若桃:“初侧妃……呃,不,不……嘉和公主!嘉和公主才艺双绝,出类拔萃,使句芒英王一见钟情,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好!真好!不做荣王侧妃,高升为英王正妃,嘉和公主可真是桃运当头啊!哈哈哈……” 青梅二人见她对主子冷嘲热讽,气得眼睛冒火,可到底身处劣势,咬着唇也不敢作声。 初若桃容颜平静,看上去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段玉弦想象中的哀戚恸哭形象。她冷冷地说:“段玉弦,你比我清楚:正妃、侧妃都只是个虚名。王爷心里装着谁,谁就是胜者。你以为我初若桃离开长祥宫,王爷就会宠你吗?!还不是夜夜孤灯守空房的命!外表光鲜,心吃黄连,这样的正妃,我初若桃看不都看!” 段玉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嘴角却还保持着向上勾的形状,看上去似笑又似在哭。 “这青梅苑不错,可惜以后就空着了。明日我随父皇、母后去送句芒英王,顺便送你走!你这下好大的面子啊!哈哈哈……” “啐!” 看见段玉弦走远了,青儿愤恨地冲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梅儿也气得直跺脚,问初若桃道:“主子,您这次还要不要逃走?我们跟着服侍您!” 初若桃倒被她的话逗乐了,苦笑说:“得意不可再往。这次长祥宫外面一定设了皇宫侍卫,跑不掉的。” 此一时非彼一时。上次,还有武王秦辰岸的鼎力帮助呢。这次…… 防范森严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初若桃腹中还有个小生命拖累,她哪里敢轻举妄动呢? 逼着她到句芒……去就去吧! 初若桃看得出,句芒英王仲铭鼎是个通情达理的君子,只要跟他言明心意,英王一定会改变初衷的。 他会给初若桃一片广阔自由的天地。 既然这天坤京都里容不下她初若桃,她强留在这里,又有何趣?! 次日风和景明,天坤帝后携后宫妃嫔、各位王爷命妇及初家老少(初伊姒称病未到),出皇宫相送句芒英王。 天街昨日已清街,鲜艳的红毯平整地铺在地上,伸展向远方。 句芒英王从装饰着百花的马车上下来。 他身着亮丽的锦绣,胸佩红色的绸花,向天坤帝后躬身施一礼,喜孜孜地迎候着嘉和公主。 不多时,从长祥宫里驶出的马车也缓缓到达了天街。 两个侍女掀开了车帘,一个衣着华丽、珠翠满头的美女款款走下了马车。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玉人儿,让视觉享受着这世间难得的饕餮盛宴。 不能怪句芒英王一见钟情,实在是这女子美得太炫目。 肌肤胜雪,光洁如月华皎皎;明眸顾盼,让人心神顿失。精致如同绝美的画,行动仿佛风中蔷薇。 第266章 你以后就见不着我了 不知苍天为何如此偏爱于她,把所有的美,最高的韵,都无私地凝注到她身上。 在场娇娥姝丽不少,可她一到来,立刻将全场的光华逼退,让所有的艳丽都黯然失色。 段玉弦和初伊湄都在场,她们原本脸上挂着幸灾落祸的笑容,来看初若桃哭得绝倒、哀哀啼啼离京的。 可看初若桃不仅毫无痛初,反倒雍容典雅惊艳全场,心里颇有些失望。 秦辰晟呆痴痴地看着,无声地咽了下口水,嫉妒着句芒那小子的艳福。 句芒英王仲铭鼎,看得喜笑颜开,脸腮染上了朝霞。 他快走几步迎上前,恭敬地朝初若桃施一礼,牵着她的手转向天坤帝后,准备施礼拜别。 可他发现拉不动初若桃,不免有些疑惑,探询的目光投向初若桃的眼睛。 仲铭鼎看出了初若桃眼底深处的落寞和怨愤,他不及深问,但他相信凭自己的真诚,会化解她心中的所有壁垒。 他不再拉初若桃,自己对天坤帝后拱手作别,牵起初若桃的手,将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车。 “小若桃……小若桃……” 马车正要启动时,远处有呼唤声传来。 初若桃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瘦弱的妇人挎了个包袱,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跑过来。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像枯草飘摇,给人一种莫名的心酸感觉。 “是施姨娘!” 初若桃赶紧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小若桃……” 施姨娘扑上前,握住初若桃的手臂:“你去那么远,姨娘不放心。让姨娘跟你一起去,还能照看你几年。将来皇子降生,姨娘帮你带。” 初若桃眼圈一红,潮水涌了上来。 这个柔弱瘦小的妇人,恐怕是京城中唯一一个打心底里心疼她的人了。 施姨娘乡土意识很强,这次情愿背井离乡跟她远去,除了对她的牵挂不舍,再没别的缘故了。 初若桃点点头。 仲铭鼎立刻将她安排到了后面的一辆马车上。 天坤朝为嘉和公主陪嫁的礼物也装了几车,侍女、仆从都跟着青梅、黑莲,准备随主子远赴海岛。 马车启动,车轮一圈一圈地压着地面,马蹄声由慢渐快,沿着天街向远处驰去…… 天坤帝后等人目送着句芒英王的马车,见浩荡的车队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了踪影,就准备返程回宫。 就在这时,天街上突然如神兵天降一般,落下了一帮人。 “沈域,去追,务必拦下来!” “是!王爷!” 这帮人如疾风一般去追婚车,留下的一个人冲天坤帝后一拱手:“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天坤帝一看见闯过来的是荣王秦夜,倒不免有些心慌。 毕竟,为了摆脱句芒英王对他的纠缠,他不厚道地将荣王的侧妃送人,这不是光彩的事。 可这不地道的事……自己不是也鬼迷心窍地做了? 荣王这时候突然赶到,显然麻烦来了。这都怪皇后从旁怂恿他,现在还是让她对付她儿子吧! 天坤帝马上以手扶额,身体晃了几下,声称不胜酒力,头晕得很,命高公公将自己送回宫,趁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母后,小若桃是儿臣之妻,腹中还有儿臣之子。您让儿臣妻离子散,是何道理?!” 皇后见荣王毫不客气地当众指责自己,面上就有点儿下不来台。她强词夺理地说:“我天坤朝的利益,高于你的儿女私情。也怪初若桃非要出风头,被句芒英王看中,执意要娶。你父皇和本宫都无可奈何,才被迫同意。天坤泱泱大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来年选秀,母后择优再赐你几名就是。” “荣王,那句芒英王看中初若桃,难道不是好事吗?!如果他跟初伊姒联姻,对你有多不利,你不会不知道吧?在你眼里,一个女人比江山还重要吗?!” 秦夜眼眸冷了冷,脸上如十月的寒霜,讲出来的话也浸着霜寒:“母后,别的女人都不重要,可小若桃是儿臣的性命!命都没有了,还要江山做什么?!” 皇后心里一沉,觉得可能要坏事,可她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强劝道:“就冲你刚才讲的话,就可判定初若桃是祸水是妖女!你看看你被她迷惑,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了!听本宫的话,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等你成就大业,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有?!” 秦夜正要辩驳,猛瞥见一辆马车已经驰到近前。沈域骑着马护在车旁,青梅黑莲跟在车后。 秦夜顾不上再多说,飞身越过去,掀起车帘看一眼,见初若桃在里面坐着,这才长舒一口气。 原来初若桃在路上已经跟句芒英王言明:自己答应成亲乃是受了胁迫云云。 不出所料,仲铭鼎果真是高怀君子,他虽然感觉遗憾,可还是愿意尊重初若桃的选择。 正好沈域奉命来追回初若桃,仲铭鼎只得忍痛与初若桃告别,带着对初若桃的思慕,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归程。 皇后和段玉弦耗力费神,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神,见她又被秦夜接回来,都不大甘心。 段玉弦做出一副为难、无奈的神情:“母后,圣旨已下,初若桃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句芒国王妃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荣王!”皇后决定背水一战,竭力阻止道,“你真的要抗旨不尊吗?!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选吧!” 秦夜毫无迟疑,一字一顿地回答:“欺负我的妻儿,还要我选?!母后,您听清楚:我要小若桃!我要小若桃!我要小若桃!” 他不再理睬皇后,一跃而起跳上马车,钻进车厢,吩咐一声:“回宫!” 车夫悄悄瞅了眼皇后,很低调地驾驭着马,将马车调了头,往长祥宫方向驰去了。 皇后气得只想翻白眼儿,浑身颤抖着往下瘫软,旁边的嬷嬷赶紧搀扶住。 “儿大不由娘啊!”皇后慨叹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还不是因为……初若桃有手段,整日在王爷跟前挑唆你们母子关系,害你们母子失和……” 段玉弦不失时机地进谗言,又添油加醋地历数起初若桃的罪过来…… 秦夜在车里,将初若桃上上下下端详一番,就开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打扮得这么齐整?!”他不悦地说。 “人家去成亲,自然要打扮齐整,这有什么好挑剔的?!”初若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秦夜立即转过脸,犀利的目光切进初若桃的眼睛,研究着她眼底的神情。 初若桃的眼眸很澄澈,可秦夜除了觉得好看,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捕捉的东西。 他的视线又停留在初若桃脸上半晌,酸溜溜地说:“看样子,你很开心哪!脸上一点儿泪痕都没有。” 第267章 塘报 “喜庆之日,哭了不是不吉利吗?” 秦夜差点七窍生烟,他紧追着问:“那个句芒皇子长什么模样?他还会制作药茶是不是?!听说你还赞他!一个皇子,专在弄花斗草沏茶写字上下功夫,恐怕跟只会吟风弄月的酸腐秀才没多大区别吧!” 他还真是错看人家仲铭鼎了。 于是初若桃客观认真地把仲铭鼎的样貌、品质、修养一一向他做了介绍。 秦夜没听到一点对仲铭鼎否定的意见,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这么看来……”他郁郁地说,“是我回来得多余了?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心情?” 秦夜实在不想把“姻缘”两个字讲出来,太刺耳了。 确切地说,是太刺他的耳了。 秦夜没有听到他想要听到的回答。 应该说,初若桃保持沉默,根本就没有作答。 这让秦夜心里更没底儿了。 他追加问题道:“如果我不回来阻止,你……是不是就跟着句芒英王……走了?!” “不然呢?”初若桃凛然回答,“这里容不下我,都要逼我走,还下了圣旨,我还能怎样?!” “那你也不能跟他走!” 秦夜简直要暴跳起来了,他用手指虚点几下初若桃,咬牙切齿地喘几口粗气, “我不信你没办法!你怎么不逃走?!我看……你一定是觉得那个英王不错吧?你八成是愿意的!枉我日夜兼程往家赶,六个日夜没怎么合眼!你!你气死我了!” 秦夜身体一歪,倒在了长座上,他乜斜了初若桃一眼,满眼幽怨。之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气死了。 他的身体瘫在车厢长座上,一动不动,叫他也没反应,人事不省。 他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太累、太疲乏,睡过去了。 初若桃望着这个醋坛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两颗晶莹的泪珠却从脸腮上悄悄滑落…… 青梅等人在他们马车后面的车里,小声学着荣王态度强硬地跟皇后争吵时的话。 梅儿绘声绘色地学道:“我要小若桃!我要小若桃!我要小若桃!” 大家都笑起来,觉得荣王此举好过瘾、好解气啊! 青儿说:“那个正妃,这下子要气得吐血了吧!她巴巴地盼着咱们主子离开,自己得宠呢!昨儿还去青梅苑说风凉话,今儿就直接被打脸了!活该!” 施姨娘担心地“嘘”一声,压低声音说:“你们都小声点儿,别乱说话,仔细给人听见!可只顾着痛快,给主子招祸!” 青梅撇撇嘴,不言语了。 大意是:二人早就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了。初侧妃如何狐媚下流,荣王被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云云。言谈之间流露出轻薄、猥琐之意,还不怀好意地哄笑一通。 就连不懂人事的黑莲都觉得这话冒犯主子,她怒冲冲地一脚踢翻了饭摊上几张桌子,将桌上的碗碟全部踩成碎瓷,气呼呼地回来了。 青儿悄悄唤来梅儿,换了平民衣服出去茶肆闲逛,那里向来是京都小道消息、闺中密事最主要的传播场所。 果然,这里正在播报句芒英王和初侧妃的轶闻艳事。 青梅二人也跟黑莲一样被气得火冒三丈,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一帮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那帮人气势汹汹地抓了几个传播者,然后手持皮鞭,照着方才兴趣盎然做听众的众人,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挨打者抱头惨呼哀嚎,脸上挂着血印,衣服也被打烂了缝。他们争着往墙角躲避,相互踩踏,乱作一团。 这时,一个洪亮的呵斥声响彻了茶楼:“下次再听到你们胡说八道,以讹传讹,直接割了你们的舌头!” 青梅认出,讲话人正是沈域手下的一个侍卫。 看来,荣王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派人采取行动了。 青梅二人很解气地回宫,商议将此事瞒着主子,以免她为这无谓的谣言而生气伤神。 哪知回宫才发现,黑莲竟然也会多嘴,已经向主子“禀报”过此事了。 真不知那没嘴的葫芦,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这市井闲话诉说清楚的。 初若桃听青梅二人禀报过,蹙眉沉吟片刻,说:“你们听到的版本,跟黑莲听到的如出一辙。这一定是有人编好的话,故意让人传播出去的。王爷既然已经插手,想必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后天……是十月的月半……十五了。 根据天坤的传统习俗,这天黄昏,人们都要到河边去放河灯,悼念逝者,也为生者祈福消灾。 青梅二人早就做好了几盏河灯,灯壁上写上了吉祥的话,把最精美的一盏给了初若桃,还送给两个黑莲一人一个。 虽然黑莲一脸懵懂,不知道要这个劳什子有什么用。 京城人放河灯,都到西郊的莘江沿岸去。莘江由西向东蜿蜒,水流平缓。 初若桃一行人来到莘江河边。 施姨娘也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河灯。 这个河灯制作得很细致,只是颜色是暗红色,不像青梅做的那样嫩嫩碧绿,鲜亮异常。 青梅瞥见施姨娘的河灯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知道那是祝愿的话,就凑上去歪着头看,一边问道:“姨娘写的什么话?” 谁知施姨娘立刻将河灯护住,背到身后去,连退几步说:“就是些吉利的话,没什么。字写得丑,不想给人看,怕笑话。” “谁笑话谁呀!”青儿笑着说,也不勉强着非要看,就到河边跟初若桃梅儿一起放河灯去了。 初若桃听到梅儿跟青儿咬耳朵说:“施姨娘的河灯上写的啥?怎么那么神神秘秘的?” 青儿轻笑道:“我只看见三个字……‘能找到’,姨娘想找到什么?找一个对她好的夫君?” 梅儿若有所思,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听说咱宫里管库房的那个李先生,独居好多年了,对施姨娘挺好的。她莫不是在祈求……” 初若桃听着两人八卦的新闻,抿嘴笑了笑。 施姨娘刚才的举止,确实有点反应过度。难道,青梅二人的猜测……是真的? 初若桃悄悄往施姨娘身上扫了一眼。 却见施姨娘离开了莘江河岸,从她们身后绕到东边靠下游处,还谨慎地左右看看,见没人留意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弯下身,把手里的河灯放了下去。 显然,施姨娘不愿让别人看到……她河灯上写的话。 她此刻站在河边,紧张地盯着她那盏河灯顺水流走,神情很虔诚,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初若桃心头忽然浮起了悲悯之情。 施姨娘作为一个地位卑下的妾室,在父亲初恩远身边侍奉半生,受尽初严氏的欺凌,临了又遭到初恩远那般无情对待,心都寒透了。 如果施姨娘真的 第268章 壮行酒 至于由此可能招致的口舌是非,初若桃才不会在乎呢。唾沫星子淹死的,从来不会是我行我素的人。 天色更暗黑了。各色各状的河灯闪着光亮,映在河水里,晶莹剔透,如梦如幻,随着水流上下错落,如满天星辰闪耀,景致非常壮观。 “看哪!看哪!飘远了!咯咯咯……” 许多人轻狂的娇笑声从西边沿着河水传送过来。 初若桃从心底涌上来厌恶感。 因为那声音她太熟悉了,曾经是她童年的噩梦,现在听到也如同吞苍蝇了一般。 河水送过来许多盏精致华丽的河灯,在河水中一上一下地浮动着,像跳跃着一般,沿河势转过弯,向前流去了。 但是有一盏被河弯处飘浮的一根树枝别住了,就停在了那里。 梅儿正蹲在那个河弯处,她好奇地歪头去看那河灯上的字,突然“呀……”了一声。 立即,梅儿抓起那盏河灯,摇晃几下,让灯芯燃着了周边的彩纸,河灯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红火球。 “写了什么?!” 青儿在一旁问道。 “诅咒咱们主子的!真该死!”梅儿低声回答她一句,扭头向西边遥望一眼,狠狠地啐了一口。 “挫骨扬灰……” “得了得了,”施姨娘阻断了她们的诅咒接龙,“你们两个,从来都不嫌事儿大。” 说着就拉着她们跟初若桃一起离开莘江,乘马车回长祥宫了。 次日上午,秦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按时下朝回来,而是让侍从给初若桃带话说,午膳不用等他,让初若桃多吃点八珍人参鸡煲,补养身体,不要只吃蔬菜素食。 青梅二人听见仆从传达王爷的话,都捂嘴偷笑,说咱们王爷那样的人,却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王爷为何不回来?他有什么公务要忙吗?” 那仆从谦恭地一拱手,回禀道:“回王妃的话,昨天晚上,京城西郊出了重大治安案件。陛下责令五城兵马司立刻侦破案件,捉拿凶手。王爷和奕王分管五城兵马司,因此也被陛下训斥,让他们吃住在兵马司督办案件,不破案不准回宫。” “重大治安案件?昨天晚上?”青儿一想,昨晚,她们几人不也在西郊吗?好险! 她追问道:“出了什么重大案件,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哦,是初尚书的小女儿初伊姒,被一伙儿山贼劫走了!” “!” 见仆从走远了,青儿眼睛瞪着梅儿,虎视眈眈地问道:“不会是你的诅咒见效了吧?” 梅儿也回瞪着她。过了会儿,俩人都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活该!让她使坏!敢诅咒咱们主子!现世报了吧!” “当然,这是报应!也是咱俩的诅咒有水平!” 俩人自娱自乐自恋着。 初若桃的心里却有些疑惑。 京城里治安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山贼?而且选人多热闹的晚上去劫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逻辑? 何况,初伊姒是初府千金,出府自然是仆从、家丁前呼后拥的,山贼怎么会找这么有难度的目标下手呢? 除非……这些山贼是专门针对她下手的。 难道……她得罪了什么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大快青梅苑人心的好消息。 初若桃叫来几个下人,让他们出去打听这个案件的最新情况,随时向她禀报。 一连几天,下人都没有带回关于这宗案件的什么消息。有个下人无意中提及:在莘江岸边,他遇到了隆泰大药房的掌柜。 那个下人跟掌柜挺熟,就跟他聊了几句。 据掌柜说,他奉东家之命,在京城里找一个人。那人的名姓他不知,只知道此人十五晚上在莘江边放过河灯。 慕容誉要找的……是什么人呢?他的消息那么灵通,想在京城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初若桃就问得详细了点儿,可那下人却也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了。 次日上午,出去打听消息的下人早早跑回来禀报道:“找到了!找到了!” 莫非慕容誉已经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那下人接着禀报道:“今天早晨,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醉仙酒楼门前,找到了被山贼劫走的初家三千金,她衣不蔽体,用麻袋半裹着,昏迷不醒。官府发现后,就叫人把她送回去了。” 初若桃没作声。 被山贼劫走几天,在最繁华热闹的酒楼前面被发现,这下初伊姒的名节彻底毁了。 那下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感慨地说:“虽则初三小姐是保住了性命,可是……真不幸,先是被句芒英王退婚,又被山贼劫走糟蹋,这三小姐……真是厄运不断,倒了大霉了!” 青梅二人闻听,暗暗地眉来眼去,偷偷地用眼睛发笑。 而此时,初家上下都围着初伊姒,苦口婆心地安慰、劝说着。 初伊姒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披头散发地撒泼、哭闹不休。等她闹得没力气了,才安静下来。 初严氏就向她询问情况。 可初伊姒没看到山贼的脸,山贼们都用黑布蒙着面。她也提供不出山贼的巢穴在哪里。 这些山贼只是把她关起来,给吃给喝,也没伤害过她。期间倒是给初府送来了勒索信,可拿着银两去指定地点赎人的管家根本没见到山贼的影子。 “不要银两又不伤害人,这帮山贼倒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初恩远思量着说。 “不是穷凶极恶,我女儿的名节也被他们毁了!一定要抓住他们,将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初严氏咬牙切齿,停了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悟地问了句:“他们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众人将山贼的表现思量一番,觉得初严氏的话对景儿。 尤其是初伊姒,她像恍然大悟了一般,颤抖着声音说:“是初若桃!是初若桃这个贱!是她指使人绑架我!一定是她!姐夫,你要替我报仇!” 秦辰晟眼神奇怪地看看她,问了一句:“你可有证据?” “我想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那怎么行?!无凭无证,姐夫难道能将她抓到衙门,刑讯逼供?” 初伊姒低头咬了咬下唇,像是犹豫了一番,最后将心一横,说:“一定是她!她*句芒亲王,坏了我的亲事,让我抬不起头来。我恨她,就叫人到街市上散布她的丑行。” 她抬头望望秦辰晟,见原本在房里踱步的他突然停下来,耸着眉看着自己,那神情,是催着自己讲下去。 初伊姒就接着说:“那些人后来被荣王抓走了,我想,荣王一定知道了这件事,就怀恨在心……” 秦辰晟垂眸沉吟片刻,说:“若说这件事是荣王做的,倒是很有可能。不过……他做的事,是不会让人找到把柄的。” 第269章 嫌疑人 “自恋吧你。”初若桃嗔怪地斜他一眼,“怎么回来了?山贼……可都抓住了?” “抓不住,也得回来陪本王的妻儿啊。”秦夜嬉皮笑脸地将初若桃揽在怀里。 “荣王爷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怎么连区区山贼都抓不住呢?”初若桃轻笑着望向秦夜的眼眸。 秦夜跟初若桃对视几秒,眼神里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儿。 “怎么关心起山贼来了?!”秦夜说,“你夫君好几天夜不归宿,外面可是花花世界,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 初若桃搂住了秦夜的脖子,“谁让我夫君地位尊贵又惊才绝艳呢?夫君若是眠花宿柳,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话音未落,就听內侍在外面高声禀报:“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赶紧站正,见一群人簇拥着皇后走进来,段玉弦陪在皇后身边,脸上似有得意之色。 “荣王,长祥宫有了这么大的喜事,真是祖先庇佑!本宫有话特来交待于你。你还不知道吧,玉弦……有喜了!” 秦夜怔了怔,惊诧地往段玉弦脸上扫一眼,有些发懵。 “御医已经确诊了。算日子,就是你大婚后出去,刚回宫的那些天里有的。这可是你未来的世子。以后,多关心着玉弦,别让她受委屈,受冷落。她心情好了,胎儿才能长得健康壮实。” 秦夜没作声,眼睛迅速往初若桃脸上瞥了一下。 皇后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动作,嘴角略微撇了下,露出一丝鄙夷。她接下来的话,像是专门说给初若桃听的:“世子血统尊贵,是天坤朝的嫡孙,天阑朝的外孙。这可不是你别的孩子能比的。你父皇很重视,也很高兴。奕王那边的几个孩子都没保住,是他没这个福气。咱们的世子,可千万保护好了!” “玉弦,” 皇后转身怜爱地轻抚着段玉弦的手,“你一定要好好养胎,需要什么,尽管跟母后说。” 段玉弦躬身施礼:“妾身谢母后垂爱。” 皇后特意来青梅苑,当着初若桃的面跟段玉弦大秀婆媳情,想必是怕自己对初若桃的冷落不够分量,再加上些对比上去吧。 初若桃已经没心情跟她计较了,她在意的是:秦夜口口声声猜忌自己跟慕容誉有私情,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人家父亲,是不是也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可是秦夜,又能给她什么解释呢?! 这孩子怎么回事,他也解释不清楚啊。 上次跟莺儿有了肌肤之亲,他解释中了媚药,可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够龌龊,够牵强。 这次怎么张得开口?! 不错,他那些天为了跟初若桃赌气,夜夜喝得大醉,睡在段玉弦房里。 可是……他记得自己是没有碰过段玉弦的。 但人家带着皇后找上门了,他不想认,也没法赖掉啊。必定酩酊大醉之后神志不清,他到底做没做,他也不敢十分确定。 看到初若桃失望难过的眼神,秦夜无地自容。 虽然他也很苍白无力地解释过,可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又怎么奢求初若桃的谅解呢? 他又后悔又懊恼,可是也于事无补啊。 黄昏时分,宫里忽然传旨,让荣王携家眷到宫中赴宴。 原来今天是宫里赵婕妤的生日。赵婕妤也不是十分得宠,只不过今天天坤帝兴致不错,就设了晚宴,传召两个儿子都到宫里来,一家人小聚一下。 今晚月色皎洁如镜,跟闪耀的红灯相互映衬,光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清晰,又比白天柔和很多。 筵席设在邀月台上,天坤帝后、兰贵妃、赵婕妤等人坐在上首,奕王、荣王携家眷,各自坐在长桌的两边。 席间,皇后兴致勃勃地提起了段玉弦有喜的事,这其中的炫耀意味儿满满爆棚。 天坤帝眉开眼笑,一副喜之不尽的样子。 在座者纷纷说着恭贺、谄媚的话,奉承得皇后得意洋洋。 兰贵妃虽然面上含笑,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嫉妒之意,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儿了。 她儿子奕王倒是先一步有好消息,可惜接二连三出意外,只有一个侍妾生下个女婴,一点不顶事。 好在奕王侧妃甄婉也有喜了,只是到底不及荣王正妃的嫡子嫡孙有分量。 初伊湄姐妹听说,都围在段玉弦旁边问长问短,热热闹闹地陪她说着话,故意把初若桃冷在一边。 只有甄婉向初若桃走过来,跟她交流孕期的感受,又抬着手腕让初若桃给她把脉。 初若桃低声告诉她:“胎象比上次稳多了,孩子状态很好。” 甄婉眉梢漾起了明丽温暖的光彩,她握了握初若桃的手腕,初若桃也回应了一下。 她们都能理解,对方在鼓励自己好好养胎,保护好小宝宝。 这时,內侍总管在皇后身旁耳语了几句,皇后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 “诸位安静……” 內侍总管宣布道:“皇后娘娘圣谕:荣王妃段玉弦为皇室绵延龙脉有功,听赏……” 段玉弦赶紧起身施礼,听总管一字一顿地高声宣读,声音响彻邀月台上空。 “赏赐金锭二百颗……玉如意两柄……珍珠十斛……锦缎二十匹……上等貂裘两件……翡翠珍珠镯子两对儿……人参、鹿茸、灵芝、冬虫夏草、雪莲各五十斤……等诞下王嗣,皇后娘娘再另行封赏。” 她口中的别人指的是谁,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少人就把目光往当事人……初若桃脸上扫了几下。 初若桃的手腕被甄婉用力握了握,对方低低的声音也传过来:“小若桃,别理她们,不值得跟她们生气。” 这时皇后清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荣王,本宫赏赐给玉弦的这些东西,一会儿你回去时派人带了去。” 秦夜朝她一拱手,答话的语气里带着些为难:“母后,这些东西晚两天再带吧。长祥宫门前运东西的车,排了三条大街了。管家现在还忙着登记造册、入库房呢。” “排了三条大街?!”皇后疑惑了,“你运什么东西?” “启禀母后,是这样的:儿臣的妃子小若桃怀上了王嗣,将为皇家延续血脉。儿臣心怀感激,因此倾其所有,将这些年得来的财富全部赐予小若桃。那些珠宝玉器、字画古籍太多,运送的马车一直排满了三条大街,恐怕半月都运不完呢。” 段玉弦脸色发白,瞥了眼目瞪口呆、神情阴郁的初家姐妹,咬住了下唇。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财物?”奕王秦辰晟质疑着,偷瞄了一下天坤帝的脸色。 皇子的俸银是不少,可也是有限的。珠宝财物明目张胆地排满几条大街,还要运半月,应该不是合法收入。 第270章 交易 因此秦辰晟怀疑:他一定收受了什么人的贿银。 其实天坤帝也正有这样的疑惑,他蹙眉看着秦夜。 皇后知道儿子这是不满于自己下初若桃的面子,故意跟自己唱对台戏。 可也不能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哪! 这么做,不是在父皇面前自曝德行污点吗?排了三条大街的珠宝古玩?这不可能全是名正言顺的收入吧! 就见秦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父皇、母后,您别忘了……皇祖父曾赠给儿臣一笔不菲的财物吧?” “喔……” 天坤帝后等人都突然想起来:先皇在世时,尤其偏爱聪颖过人、才学出众的皇孙秦夜。他临终时,传旨将自己的体己财富全留给了这个皇孙。 秦夜接着解释道:“儿臣将皇祖父恩赠的财物都托给一个商行的朋友打理,财富已翻了数倍。现在取出来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秦辰晟目光阴郁,咬了咬牙根。 这件事他也知道。不过时隔多年,都几乎忘记了。只是没想到秦夜这么有头脑,将继承的财富这样巧打理,又增值那么多。 如果他有这么多的财富,也不用让亲信死党到处索取贿银,为他筹备资金了。 秦辰晟后悔多了一嘴,引出了这件让他不快的往事。看天坤帝赞许地连连颔首,目光里全是欣赏、骄傲的神色,真让他不是滋味儿。 初若桃心里也略微一动。 她脑中忽然闪过秦夜跟慕容誉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情形。 那是在南州之时,慕容誉邀请秦夜和她一起去做客。席间,二人谈起了开凿运河的事,兴味盎然,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当时,她就隐隐觉得秦夜跟慕容誉应该是早就熟识的。 现在秦夜提到了“一个商行的朋友”,初若桃立刻想到了慕容誉。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能力,替他打理经营那么多财富?! “小若桃,回去吧?看看本王送给你的礼物。” 秦夜眼神温柔,向初若桃伸出了手臂。 甄婉笑着放开了初若桃,说:“真有福分,瞧三弟多疼你!快跟他去吧!” 初伊湄姐妹又嫉妒又愤恨,眼睛瞪得跟秦眼鸡似的,看着秦夜温柔地挽起初若桃的手,小心呵护着向天坤帝后告辞,回宫去了。 自始至终,荣王正妃段玉弦被秦夜冷落在一旁,没被看一眼。现在人家夫妻俩走了,留下她尴尬地站在那里,跟着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完全像个多余的人。 皇后只得打圆场说:“玉弦,你可别介意。没看出来吗?荣王这是跟本宫较劲儿呢。你且忍耐着,好好保胎,可千万不能委屈着咱家小皇嗣啊!” 段玉弦只得收敛了脸上的不悦神情,强颜欢笑地答应。 皇后派人将段玉弦送回长祥宫。 到了宫门口,果然见一辆辆马车上首尾相连,车上放满大小的箱子,车夫正赶着车往宫里送呢。 段玉弦随手打开一个箱子,见里面全是玉器:玉碗玉碟玉茶壶玉香薰玉果盘等等,琳琅满目。 她合上箱子,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几乎要窒息。 她段玉弦名誉上是荣王正妃,可在这长祥宫里,她就跟摆设一样,连侧妃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皇后赏赐给她的东西已经够珍贵够多了,可跟荣王送给初若桃的一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的差别。 初若桃那小妖精,现在还不知怎么得意呢。她看到荣王这么宠她,一定会感恩戴德,梨花带雨地啼哭着谢恩吧! 段玉弦还真是没有猜对。 人家初若桃对那满车的财物,根本就不屑一顾。 秦夜打开箱子给她看的时候,她只淡淡地说了句:“我不稀罕”,就不理睬秦夜,回自己房里去了。 将外面搬东西、登记造册的喧闹,全都关到了房外。 自从知道段玉弦怀了身孕,初若桃就一直这么冷淡地对待秦夜。 不管出自什么样的原因,她这次确实是……无法释怀。 排满三大街的珠宝有什么用?!她宁肯将那些财富,换成秦夜忠诚专一的情感。 “我也没想过让你原谅我,因为我自己都不原谅自己。”秦夜握住了初若桃的胳膊,轻轻地帮她揉捏着。 “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心意:我心里只有你,小若桃。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不记得……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初若桃知道这是秦夜的肺腑之言。他对自己的心意,初若桃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可那件事如鲠一般,吐不出忘不掉,成为他们感情之间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 “啊哟……” “你怎么了?”听到初若桃轻叫一声,秦夜立刻地瞅住了初若桃的脸,幽黑的眼眸如墨玉般,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 见秦夜这么紧张自己,初若桃心里有些柔软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他好像踢我了一下。” 秦夜听明白了。 他眉眼都笑起来,俊美的容颜是那样赏心悦目。 “他这么做,是想告诉娘亲,别生父亲的气了。他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的。你别的不看,就看孩子的面儿吧。” 秦夜小心翼翼地在初若桃耳边娓娓说着,他用的是央求的口吻,眼神看上去很胆怯,像是犯了重罪的囚犯,提心吊胆地听着主审官的裁决。 初若桃没有原谅他,可是心还是像初春的冻土,不知不觉地就融化下来了。 秦夜虽是玩笑话,可小宝宝是他们二人的儿子。宝宝自然是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好好相处,相亲相爱啊。 母性的光辉绽放在初若桃脸上,柔和、明媚,灿烂,遮掩了所有黯淡的色彩,驱散了笼罩心头的阴霾。 主要矛盾缓解后,次要的问题随之浮了上来。 原本并不在意财富的初若桃,开始过问自己得到的财物数目。 秦夜笑道:“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你问问慕容……呃……”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口,支支吾吾地想搪塞过去,初若桃却没放过这个问题:“你是让慕容公子给你打理财物的?” 看来必须提及此人了。秦夜只得点点头,说:“都放在他那里,既能增值又安全。不过……我说过,所有的身家,都给你了。” “是全归我个人所有,还是你跟我共享?” 初若桃这话有点儿界限太分明吧? “嗯……”秦夜幽深的眼底里掠过一丝疑惑,“当然是归你个人所有。不过……你不会介意……跟我共享吧?” “很介意,非常介意。” 初若桃老老实实地回答。 秦夜笑了,“你可以全权处置这些财富,因为它们归属于你。” “那你告诉慕容公子,将这些财富全都归到我的名下,并且除了我,谁都无权处置,包括你。” 第271章 句芒国皇子 秦夜粲然一笑,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初若桃的脸。 “上辈子是穷死的吗?怎么铜臭味儿十足啊?我说了给你的,还这般不放心。行了,都答应你。” 这下子该初若桃粲然一笑了:“嗯,钱比男人更让我有安全感。拉回宫里的这些,也都重新投到商行吧,省得招贼。” “杞人忧天!”秦夜将初若桃放到床里面,自己挨着她躺到外面,“看哪个蟊贼不想要小命了,来我长祥宫里偷窃。” 初若桃转过身来,瞅着秦夜的脸,说:“我不怕蟊贼,怕……山贼,尤其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匪首。” 秦夜双手握住初若桃的肩头,调笑道:“怕,也晚了!小娘子,跟大王到山上去,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去!去!去!” 初若桃笑得绝倒,捂着肚子喘不过气来。 这天,一封密折呈在了天坤帝的龙书案头。 天坤帝打开一看,手剧烈地抖动起来。 之前,有官员秘密禀报他,说发现平西侯严昌宏有异动。 奏报中说,严昌宏在西部秘密招兵买马,网罗江湖势力,结交西疆各地的豪绅,还违规囤积粮食,居心叵测。 天坤帝极为震惊:严昌宏手握重兵,万一他有异心,兴兵作乱,天坤朝必定会有一场不小的动荡。 可万一密报不属实,朝廷轻举妄动,既怕造成动乱,又怕打草惊蛇,寒了西疆将士的心。 斟酌再三,天坤帝决定派出锦衣卫中的精干成员,秘密到西疆调查此事。 他手中的这封密折里没有报告严昌宏的罪状,而是他派出的锦衣卫成员全部被杀的消息。 这件事本身已很能说明问题:严昌宏及其党羽的势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严昌宏属于哪方的势力,在权利争斗漩涡中搏击了半辈子的天坤帝心知肚明。 一向不赞成早立太子的天坤帝,此时已经嗅到了皇嗣之争的腥风血雨的味道。 他坐在龙椅上,闭目思量很久,对身边的高公公说:“朕有些口渴,想喝点儿新鲜的云顶茶。上次荣王拿来的喝完了,你去传召他进宫,再带些云顶茶来。” 高公公领旨,将拂尘一抖,立刻出去传令。 荣王收到诏令,沉吟片刻,随便拿着些茶,进宫见驾去了。 蓝天澄碧,清风平和,院子里的荼蘼叶子随风送爽,别有一番自然风味。 荼蘼架下放着个朱红色的贵妃榻,初若桃懒懒地靠在上面,拿着一本书在阅读。 还没看上两行,就听到青梅苑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喧闹声。 初若桃皱了皱眉,青儿赶紧出去察看动静,回来时神情紧张,匆匆禀报说:“主子,宫里来了很多人,说要进来搜什么东西,被门口侍卫拦住,正僵持着呢。来人好像冒出一句,说皇后娘娘头疼,法师让来咱们这里搜查……” 为首的內侍着急了,就口口声声要求见初侧妃。 偏偏青儿走到了近前,听到“初侧妃”那个“侧”字觉得逆耳,就没好气地说:“这里没有初侧妃!陛下下旨已经废去我们主子的妃位,你这样称呼,难道想抗旨不成?!” 这么大一顶帽子,谁担当得起? 那內侍气得瞪眼半晌,只得压了火气,改口说:“烦劳姑娘向嘉和公主通禀一声,我们奉皇后懿旨过来,总不好让我们就这样回去回话吧?” 青儿说:“我就是奉主子命来传话的。既然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的,就请进来吧!” 于是青梅苑的侍卫让开,给那些人放行。 这些人一进院子,就散开来东找西寻的。 为首的內侍看见初若桃从房间里走出来,就上前施礼道:“公主,打扰了。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到这里搜找东西。” “哦?找什么东西?”初若桃懒懒地问,“皇后娘娘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怎么跑到我这里找起来?” “这个……” 內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跟着他来的仆从们禀报说:“公公,院子里没找到什么。” 內侍吩咐说:“到后面花园里找找。” 初若桃惊诧道:“到我青梅苑翻箱倒柜的,莫非是要捉拿逃犯吗?你可看好你的手下人,随便丢个什么东西,你可赔不起。” 梅儿插嘴道:“谁都知道,王爷把全部身家都赏赐给我主子了。随便一颗珍珠玛瑙都价值连城。丢了,您这带头搜查的,自然得负责任。” 那內侍慌了,赶紧制止手下人,陪笑说软话道:“公主,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做奴才的一般见识。奴才这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才来的,公主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人的难处吧!” 初若桃很通情达理地点头说:“这话在理。不过你们搜查哪里,我的人也要在场。免得你的人栽赃嫁祸。” “遵命,遵命。公主就派几个人,去跟着他们看着点儿吧。”內侍点头哈腰地说着,就让仆从到后花园去搜查。 初若桃给青儿递个眼色,青儿也跟着內侍去了。 过了一会儿,宫里来的仆从一起从后花园里回来了,为首的那个,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回公公,”那个人指了指木盒,“根据法师的指示,在有木临水的西边石头下面,挖到了这个东西。” “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初若桃惊异地问青儿,“你确定是从咱们花园里挖出来,而不是他们自己带进来的?” 青儿面露惊慌,怯生生地回答道:“主子……奴婢看着他们,确实……是从咱们花园里……挖出来的……” 青儿刚才嚣张的气焰已经熄灭,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是在她腹中讲的,没人听得到。 內侍看到木盒,心里已是一片惊喜,总算是“不辱使命”,好交差了。 再看到初若桃和青儿的神情,內侍更是确定了几分,立刻吩咐道:“把盒子打开!” 木盒子用钉子钉死了,那仆从费了些工夫,才把那些钉子拆卸掉,打开木盒,呈了上来。 “?” 预料中的小人儿并没有出现,不过……红纸黑字可是有的,那上面写的,定然是诅咒的什么话。 內侍猜测着,将纸片拿出来,念道:“祈告神灵上苍……”他心中一喜,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于是接着念出了声…… “万世轮回,千影聚合。云归天际,月隐林陌。在天比翼,在地琴瑟。三生三世,此情永和。天荒地老,死生契阔。……秦辰……” 內侍看到后面的“瑾”字,突然明白过来,吓得赶紧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紧急咽了回去。 他带来的随从都暗暗发笑:“想不到英武果决的冷面王爷,竟然有这么绕指柔的一面。都传说王爷极宠这位初王妃,看来不是虚言。这不……写下如此缠绵多情的语句表达情誓,真是一段爱情佳话啊。” 第272章 斗 內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把荣王爷给王妃写的情书……呀!这可是极隐秘的私事……给当众宣读出来了,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慌忙将那张“情书”收好,齐齐整整地重新放回盒子里。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內侍连连打了自己几个嘴巴,道歉道:“公主莫怪,奴才不知这是王爷所写,实在是唐突了。还望公主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别让王爷怪罪。” 众人听见,都在心里说:“你把王爷这么隐私的东西挖出来,当众宣读一遍,还指望王爷不怪罪?不怪罪你,难道怪我们啊!”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不敢笑又憋不住,就拼着命忍着,个个鼓着腮帮子包着嘴,眼泪都要憋出来,个个奇丑不忍睹。 人家初王妃倒是宽宏大度,点点头表示不予追究。 內侍如遇大赦,赶紧将功补过,把木盒小心谨慎地捧给一个随从,吩咐道:“赶紧照原样放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就是放回原处吗?能出什么差错?! 众人都觉得內侍矫枉过正,可內侍却还觉得罪愆远远未赎够,又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此事都不能外传,违者重罚!听到没有?!”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表示遵命。 內侍不懂得一个定律,那就是:凡是你命令人一定要传播扩散给众人知道的消息,大部分人是不愿花费精力传播的。反之,逆然。 初若桃一笑了之。 反正消息传扬出去,对她初若桃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是不是?至于秦夜会不会觉得难为情,则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原来如此。” 初若桃恍然大悟,“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怀疑我行巫蛊之术害她了?” “呃,不是,不是!” 內侍慌了,赶紧矢口否认。 虽然法师指向非常明了,皇后娘娘也命他往青梅苑里来找。可是……也不敢这么明白地说出来吧? 万一嘉和公主因为被怀疑而恼怒,让王爷去跟皇后娘娘评理纠缠,自己倒给娘娘留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因此,他只有一个劲儿地否认。 “既然不是怀疑我,那为何你不搜查别院,单搜查我青梅苑一个院子呢?” 內侍一听,脸色一正,郑重其事义正辞严地解释道:“公主错怪奴才了。奴才带人先来青梅苑,不是因为咱青梅苑离宫门口近些吗?别的院子也是要搜一遍的!奴才这就带人搜查去了,奴才告退!” 话这么一说,就得这样做啊!不是说……做戏也得做全套吗? 內侍于是带着人又往怡馨院去了。 青梅二人都跑去看热闹。 没多久,二人就回来报信了:“主子,主子,內侍在段王妃住的院子里,搜到了一个白布做的小人,上面写着皇后娘娘的生辰,还扎了好多钢针。” 初若桃抿嘴一乐。 “主子,那个小人藏得也太不隐蔽了,就挂在院子里大树的树枝上,一眼就能看到。” “噗嗤……” 初若桃忍俊不禁。 黑莲在行阴谋诡计方面,真的是毫无天赋。虽说让她藏得不要太隐蔽,可也不能就那样无遮无掩地挂出来啊! 有谁行厌胜之术,是这样光天化日、正大光明地行的? 这內侍是急着完成任务交差,不然稍动脑筋,也能察觉到这太明显的疏漏啊! “冤枉,冤枉啊……” 听见外面吵嚷,初若桃也乐不可支地出苑来看热闹。 就见內侍带人在前面走着,有个随从手里紧紧攥着“罪证……白布小人”,后面段玉弦追着跑出来,大呼冤枉。 “公公留步……” 段玉弦头发都跑散开了,一支金钗斜楞楞地想要扑下来,鞋子也跑歪了一只。 她脸色惨白,追上內侍,哽咽着辩解道:“公公,真的不是我!皇后娘娘那么疼爱我,我怎么可能害她老人家呢?!一定是小人陷害我的!” 她转眼看到笑吟吟站立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她出丑的初若桃,恶狠狠地一指:“是她!就是她陷害我的!她看到皇后娘娘宠我,她气不过,就弄这个小人想害娘娘,还嫁祸给我!” 內侍瞅瞅笑容晏晏的初若桃,再看看时急慌张的段玉弦,解释道:“段王妃,奴才奉命找这个东西,找到了就得回宫复命。至于这个小布偶是谁做的,又是谁要陷害您,得皇后娘娘圣裁才算,奴才可做不了主啊。” 內侍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段玉弦怒气冲冲地奔向初若桃:“就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敢栽赃嫁祸我!” 她扬起手臂照初若桃脸上挥过去。 “嘭”的一下,段玉弦缩回了手,使劲儿抖动着,倒抽着凉气。 她的手像是击打在了石头上,疼得钻心,眼泪都疼得掉了下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座黑塔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初若桃,也坦然接受了她的巴掌。 “大胆!一个奴仆,竟敢殴打长祥宫的当家主母!反了不是?!”段玉弦身边的管事张嬷嬷见主子吃了亏,高声喝道。 这真是黑白颠倒。人家黑莲只是挡在前面护主,哪里动手殴打什么当家主母了?! “她确实是个奴仆,”初若桃摆手让黑莲退到一边,看了眼张嬷嬷,说:“不同的是……她是我一个人的奴仆,只听我一人的命令。你家主子也没有权力对她呼三喝四,何况你这……狗奴才呢?!” 张嬷嬷听见初若桃骂她,心里不忿儿,就辩解道:“初侧妃,你再得宠,也得礼让正妃,段王妃到底比你位分高。你不尊重王妃,难免落人话柄,说你不懂礼仪。” 这一挑理儿,青儿又觉得刺耳了,她就是不爱听那个“侧”字。 “张嬷嬷,别初侧妃长初侧妃短的!我家主子现在的身份……是嘉和公主!你说公主和王妃,怎么比较位分高低呢?!你说王妃是当家主母,可咱王爷却是把全部家当……都给了我们主子呢!” 这最后一句话,正戳中了段玉弦的痛处。 段玉弦颤了颤,一边抚着还在疼痛的手,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初若桃!那个布偶是你让人放到我院子里的!是你嫁祸我!” “有证据的话,就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告我啊!恭候佳音。” 初若桃盈盈一笑,悠然地转身,带着青梅等人回青梅苑去了。 段玉弦站在原地思量一番,觉得还是该先去应对皇后那边。她恶狠狠地瞪一眼初若桃的背影,乘马车往宫里去了。 此时,皇后已经看到了那个小布偶,气得浑身颤抖,火冒三丈。 可她听说这个布偶竟然是在段玉弦的院子里发现的,一时瞠目结舌,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听法师说了厌胜之物所藏的大致位置,觉得很像初若桃居住的青梅苑。她立即觉得很对景儿。 第273章 高者在腹 初若桃完全有用厌胜之物害她的动机。 可为什么这东西,竟然在段玉弦的庭院里被发现呢? 门外传来阵阵哀哭声,有內侍禀报道:“皇后娘娘,段王妃在宫外跪着,口称冤枉,痛哭着要求见您。” 她缓声安慰道:“这件事……本宫自会查明。你不用怕,别吓着孩子了。虽说胎儿尚小,可对娘亲的情绪是有知觉的。坐吧。” 段玉弦坐下,又哭道:“母后,陷害妾身的再没旁人,一定是初若桃。现在长祥宫里都知道王爷宠她惯她,她更是飞扬跋扈,连她的丫头都敢跟妾身顶嘴,欺负妾身身边的人。” 这话立刻点着了皇后的怒火,她顿时提高了音量:“你怎么不当场打她几个耳刮子?!就是打死了也不屈!由着她们做精做耗的!长祥宫就这样秦烟瘴气了不成?!” 停了停,皇后又抚了抚额,捏了两下太阳穴。 身边的宫女赶紧过来帮她揉捏。 “唉,还是偶尔头疼,不过比之前强多了。对了,你说是初若桃陷害你,你可曾发现她的什么罪证?” “这个……” 段玉弦蹙眉想了想,说, “初若桃心思诡诈,她存心做这等犯上谋逆的事,哪里会让人抓到把柄?!不过,不用想都知道:初若桃对母后厚此薄彼怀恨在心,做这件事的,除了她再没别人!” “谁说这事是小若桃做的?!” 有一个清润有磁性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段玉弦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皇后头都没抬,就撇了撇嘴。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也听出那语气里,依然透着万年不变的偏袒意味儿。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小若桃做的?” 走到近前的秦夜质问段玉弦道。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证明不是小若桃做的?!” 见段玉弦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有紧张神色,皇后大为不悦地站在她这一方,向儿子发难。 “理由自然是有:小若桃精通医理药理,根本就不信厌胜巫蛊一类的东西能害到人。她怎么会使用这么低劣无用的手段去害母后呢?!” “低劣无用?!本宫头痛得厉害,到现在都还没好彻底,御医也都束手无策。还是找出这个东西,拔掉钢针以后,本宫才好多了。你怎说无用?!” 皇后脸上大为不悦,“你眼里心里只有你的妖精,早就被迷了心窍!她都对你母后下毒手了,你还帮她说话!” 这时內侍带着一名官员进来。秦夜认出,那官员是大理寺卿晋明。 晋眀向皇后、荣王等施一礼,从怀中取出那个布偶,向皇后禀报道:“娘娘,微臣已经派人细细勘察过。这布偶的用料是潞安州织进贡的绸缎,微臣查过尚衣局的记录,这种贡绸各宫都有。不过……” 晋眀有意无意地往秦夜脸上瞥了一眼,似有什么顾虑。 “不过什么?!晋卿但讲无妨,无须讳言!” 皇后注意到了晋眀的这一微小动作,立刻为他助势。 “是!” 晋眀接着说:“微臣特意让尚衣局的人仔细察看布偶,发现布偶的缝制针法跟她们常用的方法不同。她们常常是平针、疏缝、倒缝、回针、倒针和藏痕针交织使用。可布偶上使用的那种针法,她们从来没使用过,有个织娘说,她在天阑待过几年,这针法……是天阑人常用的针法。” 段玉弦惊得手一颤,“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又扑倒跪地,对皇后叫屈说:“母后,这……这一定是初若桃故意用天阑针法缝制,嫁祸给妾身的!她心机深得很,最善于阴谋设计……” “小若桃还用天阑针法?!” 秦夜立即反驳道,“她天坤针法都用不好!她唯一拿针的时候,就是缝合伤口:把人身上的伤口缝起来!平时从来不碰针线!就她这么差的女红,怎么嫁祸你?!” 皇后这次倒没言语。她垂眼看看地上的段玉弦,又将视线移向了晋眀,沉缓地吐出一句:“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晋眀一拱手,说:“此事牵扯到长祥宫里段王妃的仆从,没有皇后娘娘谕旨和王爷首肯,微臣不敢妄动,因此还未查明缝制布偶者是什么人。不过……微臣断定娘娘请来的法师跟此事有涉,就将其拘拿……” 段玉弦惊骇地望望晋眀,浑身都哆嗦起来。 “法师跟此事有涉?!”皇后喃喃如自语般重复一句。 她是聪明人,将法师的话回想一遍,就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果然,接下来晋眀的陈述,证实了皇后的推测。 那个法师被人收买,谎称皇后被人用巫蛊之法诅咒,并将矛头指向了长祥宫的青梅苑。 初若桃自然不可能自己害自己,那么,收买法师的人,应该是……段玉弦。 她让人做了布偶嫁祸初若桃,谁知被机警的初若桃觉察出端倪,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小布偶悄悄转移到了段玉弦的庭院里。 而皇后这御医看不好的头痛,一定……跟段玉弦有关。 皇后想到这里,气得手臂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很明显,这次事件是段玉弦为了陷害初若桃搞出来的。 只是,令皇后不敢相信的是:段玉弦竟敢这么不择手段,不惜以伤害一直支持她的自己为代价。 枉自己一向为其涨势,替她对付初若桃,帮她笼络荣王。一心一意站在她的立场上,却换来这样的“回报”。 家丑不可外扬。 身为皇室核心人物的皇后,明白这个道理。她压住气,容色平静地对晋明说:“晋卿,本宫都知道了。你调查得很清楚,辛苦了。来人,赏赐纹银百两,领大人到内务府去领吧。” 晋明赶紧谢恩,跟着內侍出去了。 皇后的话还没讲完,就见秦夜已转身离开,将冷冷的背影留给屋里瞠目结舌的二人。 青梅苑里,初若桃此时正在给黑莲上智商课呢:“谁陷害人,会把压胜之物明目张胆地挂到树上?!动动你的脑筋好不好?” “对呀,你怎么做事的?!”梅儿帮着主子教训道,“你没见人家藏的位置?石头底下再挖个坑。对了……” 梅儿转头瞅住了初若桃的脸:“主子,您怎么知道她们把那个布偶藏到花园里了?” 初若桃笑道:“前院每天人来人往的,她们没机会。就算藏了,也容易被发现。自然是藏到花园里啊。” “噢……” 梅儿点头表示恍然领悟,又转向黑莲说:“听到没有?!这就是咱主子的智慧!你俩学着点儿!” 青儿在旁边“噗嗤”一笑。 黑莲眼睛闪着亮,面上似有一些微红。不过这在她黝黑的脸上,呈现出来的就是黑里透红、与众不同了。 第274章 你这个骚狐狸 “对了主子,”青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您说……那个人到了皇后娘娘跟前,会怎么解释呢?” 初若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把脏水一股脑泼我身上呗!” “王爷回来了?王妃在房里呢!” 听到外面刘嬷嬷的问候声,房里的人立刻都屏气消声,低眉顺眼地迎候了荣王,然后一个个溜出去了。 初若桃见秦夜沉着脸,知道一定跟压胜一事有关。 他是从宫里回来的,想必已经得知了此事,或者……已经被皇后连带着责骂一顿了吧。 果然,秦夜一开口,就提及了此事:“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不是我!”初若桃也不多做解释,就这样干脆爽利地撇清罪责。 “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 秦夜显然连她的一个字儿都不相信,“平日就属你乖觉诡诈,这件事除了你,再没别人了!” “拿来!” 初若桃向秦夜伸出手掌,“证据!” “证据?!你要物证,还是要人证?本王都有!”秦夜突然伸出手,把初若桃的小手掌狠狠拍了一下。 “我说了,不是我!”初若桃仰头瞅着秦夜的脸,重申道。 “本王断定就是你!你敢抵赖?!”秦夜瞪着她,眸光肯定。 初若桃含冤莫白,气得直喘粗气。秦夜误会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怎么?不服气?本王带你去看看罪证!” “身正不怕影子斜!看就看!”初若桃才不怕呢。 秦夜很快地换了便服,找了顶带面纱的帽子给初若桃戴上,拉着她走出了房间。 马车在京城一座大茶楼门前停了下来。 初若桃被秦夜半抱着拖下车,她抬头一看,匾额上提着烫金的三个大字……“茶茗轩”。 “为什么来这里?” 初若桃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秦夜裹挟着她进了茶楼,上到二楼的一间雅居里。 二楼各个雅间呈拱形,都朝向中央凸出来的一个圆形的木质台子。台子周围有精致低矮的栏杆,雕着各种好看的图案。 那是歌舞、说唱、杂耍艺人表演的舞台。 初若桃虽说是第一次来茶茗轩,可之前就听说过这里的名气。 这是京城最豪华的茶轩,一杯茶最低都要卖到一两纹银的价格,座上宾都是皇亲贵戚、达官贵人和巨富商贾。 秦夜带初若桃推开雅间内侧的门,到达外边的看台上。 这里四面垂挂着柔软的丝质纱幔,地上铺着天鹅绒地毯,房间里熏着苏合香。崭新的卧榻、茶桌、靠背椅子、春凳等设施一应俱全。 茶楼伙计送来了清香的热茶、水果和甜点,躬躬身退出去了。 初若桃悠然地坐下来,发现这个雅间正面对着前面的舞台。 周围的雅间里应该都有客人,因为从风飘起的纱幔缝隙中,各色的衣服一闪而逝。 秦夜这是要她来看演出? 初若桃长舒一口气。 那家伙放着现成的菩萨不当,非要当凶恶的罗刹。 请自己品茶,欣赏演出,有什么张不得口的?非要故弄玄虚、装神弄鬼地恐吓她,还说要她看什么罪证,他这是闹哪样呢? 秦夜还是面沉如水,却拿起一个精致的茶杯,倒了多半杯茶给她,还温柔地送到她面前。 初若桃啜了一口茶。 清逸恬淡,隽永幽长。贵……是有道理的。 耳边传来了试弦子的声音,初若桃抬头看,见舞台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两个艺人,怀里抱着底端圆形的弦乐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二人素手拨弦,修长好看的指端,流泻出清越如金石般的弦子声音,二人韵味醇厚的圆润声音,也传达到看台每个人的耳际。 女声柔媚,男生浑厚,在琴弦声的烘托下,如同仙乐一般,极为动人。 只听二人交替唱道:“万世轮回,千影聚合。 云归天际,月隐林陌。 在天比翼,在地琴瑟。 三生三世,此情永和。 天荒地老,死生契阔……” 初若桃听了两句,有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再仔细听几句,手上杯子里的茶水开始微颤了。 她不敢转脸看,眼尾也扫到秦夜正凶神恶煞般地瞪着她呢。 原来秦夜说的“那件事……是你做的吧?”……那件事,指的是假冒他的身份,写的这几句山盟海誓的情话啊! 糟了,怎么这么快就传出来,还被艺人编了曲,在这京城第一家茶楼里演唱?! 你们!你们这样做……让秦夜情何以堪?!不是,让秦夜多难为情! 还有!陷初若桃于多么尴尬被动的田地! 初若桃赶紧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的频道,脑筋高速运转着。 道歉?不行,丢不起那人。他也没有轻易宽恕别人的肚量。 解释?不好说。万一他尖酸刻薄地挖苦一句,我脆弱的小心脏啊,我这么薄的如花似玉吹弹可破的脸皮啊…… 对了,装痴呆!嗯,就这样:装糊涂,装无辜,装作毫不知情……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初若桃挤出满脸笑容,好奇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上,打着节拍,脑袋一点一点的,专心致志地欣赏着。 只听艺人接着唱道:“倾城风华融暮色, 心头朱砂落梅阁。 三生石刻三生缘, 明月画楼忆秦娥……” 想不到这说唱词还蛮不错,挺隽永的。 “看到了没有?!” 那人清朗瓷实的声音在这美妙的意境里太不协调了吧。 “有没有一点儿艺术欣赏力?!” 初若桃腹诽着,“这么美的词曲,都没有扰乱他的神经,迷惑他的意志?怎么还不依不饶地逼问呢?!” “呃……” 初若桃恍然所悟,“看到了,也听到了。真不错,不愧是京都有名的艺人,艺名儿叫什么来着?” “我问你听到唱词了没有?!” “啊?什么,唱词?!哦,听到了,写得不错。”初若桃发自肺腑地赞美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配上这绝妙佳词,真是……” 初若桃突然住口了。 因为她的耳朵被人揪住,随即两腮被一双大手夹住,将她的脸掰向一面。 “你做什么?!” 初若桃被钳制住动不了,一脸无辜地嗔责道。 “你说我做什么?!前面的词,是谁冒用我的名义写的?现在你看看,本王成了戏文中的主角了。” “哦?恭喜恭喜,荣王爷天下驰名,流传青史了。”初若桃避重就轻地转换话题道。 “同喜同喜,本王这次能名满京都,小若桃可是……功不可没啊!那就……一起起誓!” 秦夜的大手向下,初若桃的脸获释了,手又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这……就是我们二人的誓言,刻在我们彼此的心上,谁都不能违誓。” 第275章 英王求亲 初若桃望着秦夜幽黑深邃的眼眸,那里澄澈如镜,映着自己的影子,此外再无他物。 他的脸微带些粉色,鼻梁秀挺精致,衬着红润的好看的唇形,显得那样俊逸惊艳,黯淡了山河。 初若桃的心突然莫名地惊跳,秦夜的声音又倾泻下来:“小若桃,你写的,正跟我心里想的契合。我们一起用它起誓: 万世轮回,千影聚合。 云归天际,月隐林陌。 在天比翼,在地琴瑟。 三生三世,此情永和。 天荒地老,死生契阔。” 他的手温暖有力,将初若桃的手握得发疼。起完誓,他就使劲儿将初若桃拥进怀抱,好像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小若桃,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命!我有时会怕失去你,怕来世我认不出你,我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这时外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响了起来,看来艺人已经唱完了。 初若桃抬头向外瞧,见各个雅间都有人探出头,往舞台上扔赏银。 那两个艺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舞台一边,不停地欠身致谢。 一个茶楼的伙计手捧托盘上了舞台。 他揭开托盘上覆盖的四方红绸,露出十个整整齐齐地码在木匣子里的鼓鼓的银元宝。 “隆泰商行东家慕容公子赏纹银一百两……”那伙计笑眯眯地宣布道。 “哇……” 一声惊呼像风过水面,掀动潮水四下里蔓延开来。 初若桃就见隔两间位置的窗口帐幔被风拂起,露出一身雪白暗纹的锦衣,慕容誉清雅温润的笑容蓦地在眼前一闪。 原来他也在这座茶楼听曲。 初若桃下意识地转脸看了眼秦夜。 这个大醋坛子在这儿,她见了老熟人,也不敢轻易上前打个招呼。 秦夜正凝眸看着她,全神戒备地瞅着她的蛛丝马迹。 初若桃只好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没有品出茶的滋味儿。 四周倒好像到处都充斥着慕容誉茶水的清逸幽雅的芳香。 “哇……” 外面又是一阵惊呼,声浪高过了刚才。 初若桃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又有两个茶楼的伙计登上了舞台,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 看客们都能猜到:又有阔气的贵客来打赏了。 那俩伙计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了,艺人在他们茶楼被打赏,他们茶楼是有一多半儿抽成的。掌柜的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也能得好几个赏钱呢。 雅间客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等待察看这一次财大气粗的金主是谁。 只见两个伙计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布,每个托盘上都跟刚才一样装着元宝,只不过整整多出了一份。 一个伙计宣布道:“荣王爷打赏纹银二百两……” “哇……是荣王爷啊!” “难怪难怪!” “这唱的词,就是荣王爷写给初王妃的。京城里谁不知道,王爷跟王妃伉俪情深……” 四面八方毫不避讳地八卦起荣王跟初家大千金的奇闻轶事来,完全都忘记了当事人还在这里坐着呢。 议论人家的私事很好吗? 怎么从古到今,人们总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津津乐道呢? 这下不只是秦夜难为情,连初若桃的脸都染上了芙蓉色。 “小若桃,” 秦夜瞅向了她的眼睛。 奇怪,初若桃看出秦夜的神色有些紧张。 “呃……慕容誉一会儿肯定来拜访,你……哦,头发有点乱,我帮你整理一下……” 原来如此。 初若桃心里暗暗好笑。 只要听到慕容誉的名字,秦夜就如临大敌,开启全线防备模式。 “近日天阑国内形势如何?” 慕容誉抬眼看看他,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回答道:“先后有两个藩王举起了反旗,公开反抗朝廷。周边的十几个州郡也加入他们的阵营。那个皇帝派兵征剿了两次,每次都出师不利。现在增兵了,还在打……到处乱成了一锅粥。” 秦夜嘴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慕容公子的商行,前些日子往天阑运送了很多物资。只通过南江运河运送的粮食、药材、布帛、马匹,就有上万条船次。不知……是公子发的战乱财呢,还是……跟叛军有什么关联?” 慕容誉清雅地一笑,倒了两杯茶,一杯给秦夜递过去,一杯放在初若桃前面:“果然荣王爷的情报系统厉害,这些事都瞒不过您。不过……不管发多么大的财,都有您的那份。王爷就偷着乐吧!” 初若桃一听,紧张地望向秦夜:“不是说都给我了吗?你跟慕容公子说,那些钱财都转到我名下,除了我,谁都不能取用。” 秦夜没好气地瞪瞪她,有点憋气。 荣王妃你能不能不这么庸俗啊?怎么一提钱就摆出六亲不认的架势?刚才还跟你生生世世呢,瞧这样子,谁给你多了钱,你就跟人家走了是不是?! “小若桃,这个,你倒错怪王爷了。” 慕容誉替秦夜辩解道, “王爷已经知会过我,让把他的财产全都转到你的名下。王爷对你可是情深意笃,真是羡煞旁人啊!” “真的?” 初若桃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那……我一共有多少财产?”她的声音因为兴奋都要燃烧起来了。 秦夜痛苦地一扶额:天哪!以前看她高贵典雅,通音律懂书画,不染人间烟火。今天才算见庐山真面目了啊。 “用一个词来说吧,”慕容誉回答道,“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是多少啊?”初若桃寻思着,可她不敢再继续追问了。 因为她再问下去的话,看秦夜那神情,有可能一下子把她抱起来扔到看台外面去。 还是等有机会单独跟慕容誉在一起的时候,再详细问清楚吧。 初若桃知趣地闭口了。 虽然那神态一目了然地写着她还有很多未尽之言不敢讲。 秦夜乜斜的眼眸在她脸上恶意地停留一会儿,转向了慕容誉:“慕容公子,天坤西北部的阐单部落,左右贤王争地盘打得很热闹。那里天气闷热,多疫情,药材应该很紧俏。公子可有兴趣去发一笔财?” “王爷若是做商人,就没有慕容的饭吃了。” 慕容誉戏言道, “诚如王爷所言,只是……虽然尽力囤货,药材还是供不应求。何况那边运输成本太高,阐单部落人又剽悍,不好打交道,这边又太忙,顾不上了。” 秦夜和慕容誉都是青年才俊、少年英豪,两人格局都大,眼界也宽,可谓惺惺相惜,高山流水。 他们谈论时局,剖析形势,各抒己见,言笑晏晏。早就把初若桃抛到一边,看成个透明人了。 难怪秦夜吃醋。慕容誉才智跟他旗鼓相当,又是那样一个精致秀美的玉人,他心里难免有嫉妒之意。 第276章 嘉和公主 如果慕容誉是个女子,他跟秦夜谈得这样投缘,初若桃心里也会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呢。 此时,奕王秦辰晟的书房里,一名心腹正在向他禀报:“王爷,那日陛下收到了一封密函,他看了密函没言语。后来说宫里的云顶茶喝完了,让荣王给他送过去。” “嗯?” 秦辰晟立刻警觉起来,“陛下跟荣王都说了什么?” “高公公说,陛下只留荣王一人在房里。他进去送过一次热水,见他们在弈棋。只是……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秦辰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封密函,肯定说的是锦衣卫的事。可陛下召荣王去密谈,又是何意?” 他沉吟片刻,突然瞳孔一缩,精光外溢:“莫非陛下已经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辰晟似乎嗅到了一些不祥的气息。 看起来,他得加快步伐了。 天坤西北部的阐单部落果然越闹越凶。 左右贤王原本是叔伯兄弟,可因为争做部落王冲突不断,杀红了眼。 据说,右贤王连吃败仗,一大半水草丰美的牧场都落入左贤王手中,而且左贤王步步紧逼,看起来有完全吞并他的趋势。 眼看山穷水尽,右贤王派使者前来天坤求援,乞求天坤朝派兵援救。 作为条件,右贤王称待他做了阐单部落王,阐单部落就向天坤俯首称臣,诚心诚意做天坤的属国。 天坤帝与朝臣商议过之后,就传旨命荣王秦夜为镇北元帅,率十万精兵出京,远赴西北边境。 临行之时,初若桃亲自送到京郊,将金丝护心藤甲交给他。 那日送武王秦辰岸的画面不断在眼前呈现。 她心里好怕,可她也知秦夜君命在身,不去不行。 眼泪控制不住,再次雨点似的往下落。 “傻瓜,怎么又哭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快回去吧!” 秦夜替她擦去泪,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走了,小若桃,你要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见初若桃点头,秦夜飞身上马,抖了抖缰绳,那马就迈开四蹄向前跑开了。 秦夜在马上不敢回头,他怕看到那个温柔的女人,自己的眼泪也会掉下来。 似乎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一头连在他的心上,一头牵在初若桃的身上。他越往前走,那根丝线就越紧,拉得他心都悬起来,不能自已。 “已经好多天都不见初若桃的影子了。” 皇后不以为意,跟没听到似的。 提那个她不喜欢的人做什么?眼不见心不乱,乐得她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呢。 可随后段玉弦讲出来的话,却令她大吃一惊。 “有下人说,那个慕容誉派人给初若桃送了张纸条,邀她到隆泰药行一见。她就出宫去了。” “那个贱!她竟然完全不避讳,跟外男私下交往!长祥宫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皇后勃然大怒。 “这有什么?!母后还没听完呢。” 段玉弦接着说, “初若桃从隆泰药行回来,匆匆忙忙地不知做了什么,有下人说她在打点行李。再后来……就没人看见过她。连青梅苑的下人都说,好几天不见她的身影了。人都说……” 段玉弦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利索,到底怎么回事?!”皇后不悦地催问。 “母后,这个话只是传言,妾身也不敢确认,因此迟疑。母后既让讲,妾身就把这传言学给母后听:人都说,初若桃跟那个慕容誉私奔了!” “你说什么?!私奔?!” 皇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思量片刻,暗道:“果真是私奔也就罢了!虽然名声不好听,设法掩盖过去就是。也省得她在荣王跟前做妖做耗的。” “母后,妾身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不过,慕容誉也离开了京城,几乎跟初若桃是同一天消失,这却是真的。” 段玉弦此话言之凿凿。 她进不了青梅苑,就派人多方打听慕容誉,得出了确凿的结论。 “这还了得?!” 皇后坐不住了,立刻带人准备车辇,急匆匆闯去了长祥宫。 青梅苑侍卫哪里拦得住?气冲斗牛的皇后一路无遮拦地冲进了初若桃房间。 见这里床铺整齐,物品静穆,看上去极像是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初若桃呢?” 皇后高声质问闻讯赶过来的青梅二人。 两人见隐瞒不住,青儿大着胆子回禀道:“皇后娘娘,请屏退众人,奴婢有下情禀报。” 皇后一听此话,便知段玉弦之言十有八九。她气得连喘几口粗气,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冲门口点点下巴,示意身边的随从都退下去。 青儿却仍不肯讲,她又看了看段玉弦,那意思……很明白。 段玉弦简直要暴跳起来。 她是长祥宫的当家主母,荣王的正妃!一个低贱的奴婢,这是想把她当作外人提防吗? 皇后看出青儿的意思,迟疑了下,对跟着她来的段玉弦说:“你身子笨,不宜太劳累,就回去歇着吧。” “?!” “是,母后。” 段玉弦的脸阴了阴,也不敢说什么,斜愣了一眼青儿,恨恨地咬了咬牙,出去了。 “回皇后娘娘,”青儿这才回禀道,“我们主子离开京都已经有五天了,她吩咐我们不准透露消息。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只可告诉娘娘一人。” 原来,那天初若桃忽然收到慕容誉派人送来的纸条。 慕容誉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他的邀约,必定是有要事相谈。 果然,初若桃到达隆泰药行时,慕容誉并没有跟她寒暄,连茶水都没给她倒,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一些信息。 前不久,慕容誉跟恒昌钱庄的东家在一起饮酒应酬时,无意中听他提到一件事:奕王好像急需钱用,从他的几个钱庄里提取了大量的银票。 慕容誉当时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可是没过几天,他的位于天坤西北部的几个商行传来消息,说近期药材、棉麻布、靴履突然脱销,购买者使用的都是恒昌钱庄的银票。 药材、棉麻布、靴履,都是打仗时的军需物资,慕容誉就怀疑:奕王应该跟阐单部落的右贤王有勾结。 初若桃疑惑道:“右贤王向天坤朝求援,奕王资助他军需物资,应该也没太大问题吧?” 慕容誉嘴角微微一咧,似乎在讥嘲她的无知,可很快又收敛了嘲意:“奕王用的可是他的私人财产,他还没有为国出资的胸襟。他暗中资助右贤王,是想做什么?” 初若桃一惊,急问道:“公子怀疑……奕王跟右贤王勾结,要对荣王不利?!” “正是。就在前几天,天坤西北边境附近的弓弩院作坊被劫。此事应该也跟奕王、右贤王有关。” 第277章 送嫁 初若桃蹙眉凝思,又质疑道:“为什么你不认定奕王是在跟左贤王勾结呢?” 慕容誉看向了初若桃的眼底,他眼中的神情,有点像在怀疑和探测初若桃神智是否存在问题。 “小若桃,奕王要对付的人是荣王。你觉得左右贤王,谁对荣王下手,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初若桃忘记了呼吸,心也停跳下来。 以荣王的英武和韬略,区区阐单左贤王部落根本不是其对手。可如果右贤王从背后下黑手的话…… “小若桃,就在你来之前,我刚刚收到消息,天坤西部的平西侯严昌宏,暗中派出军队,秘密向西北方向行进,应该是去围堵荣王的。看起来奕王这次周密布局,一定是要荣王有去无回了。” “那怎么办?慕容公子,是不是应该马上去禀报陛下?” 慕容誉摇摇头:“证据不足,天坤帝未必相信。待他查证清楚,已经晚了。何况……武王殉国之后,荣王就失去了军事上的肱股力量。就目前掌握的军事力量来讲,奕王比荣王有优势。” 他目含忧虑,望了眼初若桃:“天坤朝夺嫡斗争形势这么险恶,倘若天坤帝派出的将领正好是奕王的人,那……可就是抱薪救火了。” 慕容誉安慰她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想出办法来再告诉你。” 送走了初若桃,慕容誉将自己关进房里,蹙眉凝神,思索这件事。 硬攻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可怎么取? 不等慕容誉想出良策,他的手下就来禀报说:初若桃带了几十名侍卫,连夜出了长祥宫,往西北方向去了。 “她一定是亲自到阐单部落找荣王去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初若桃这不是……飞蛾扑火吗?!” 慕容誉懊悔自己太早告诉了初若桃这些情况。如今事已燃眉,不能让初若桃有闪失,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他立刻带上随从出发,追赶初若桃去了。 …… 皇后听见青儿讲述这些情况,也大惊失色,为荣王捏了把汗。 回到宫里,皇后即刻去见天坤帝,禀明此事,求他立刻发兵去救荣王。 天坤帝半信半疑,思量一番,说:“你别听风就是雨,这么大的事,怎能全靠猜测?可有凭证?!右贤王的唯一一个亲生儿子在天坤做人质,他不可能不要儿子不做部落王,去替奕王打算。纯属无稽之谈!” 皇后再执意相劝,啼哭着要儿子,天坤帝就认为她是思虑过度,疑心生暗鬼,不再理睬她。 天坤帝不肯信,这点,慕容誉早预测到了。 皇后苦无办法,日夜忧思,只能虔诚地烧香念佛许愿,求菩萨保佑了。 且说慕容誉马行如风,追到了初若桃,护着她一路向西北,几日后就到达了阐单部落的边境地带。 先行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带回了一个坏消息:荣王所带的一支军队中了埋伏,被右贤王部围攻,战况惨烈。 慕容誉慌忙扶住脸色煞白、浑身震颤的初若桃,一边询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禀公子:荣王率军到达阐单右贤王部,与右贤王布拉图联合制定了作战方案。布拉图故意设计使天坤大军兵分几路……” 初若桃的心“倏地”往下沉降…… 慕容誉推测得不错,右贤王果然是个阴险小人。他与奕王勾结,设计圈套将秦夜诱入彀中,要加害秦夜。 她不敢问,她没勇气听下去,她害怕听到……她无法承受的结果。 “讲下去。” 慕容誉用一只手臂揽住初若桃,怕她一下子栽倒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语气里却也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是,公子。右贤王派去给荣王带路的向导,将他带入一个地势险恶的峡谷,据说名字就叫‘绝命谷’。他们堵了退路,峡谷上有重兵埋伏,弓弩、火箭、滚石、圆木齐下,峡谷被箭矢等覆盖,谷底成了一片火海,估计……难有幸存者。” “再探。” 慕容誉匆促吩咐一声,赶紧揽紧初若桃,他发现初若桃的身体已经瘫软下去了。 “小若桃,小若桃,勇敢点儿,别丧失信心。现在并没有荣王的确切消息,或许他还安然无恙呢?咱们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阐单部落右贤王布拉图,收到荣王中计全军覆没的消息,眉开眼笑。 虽说没亲眼看到荣王的尸首,可那样的境地,基本不可能有存活者。 即便能侥幸存活,峡谷两端被堵死,两边是直立的陡壁,存活者也根本无法走出峡谷。 换言之,荣王秦夜这次是……必死无疑。 布拉图心中高兴,就派人联络奕王的心腹,告知他荣王的死讯。 根据约定,奕王会派军各个击破荣王剩余的军队,再帮他灭掉左贤王,辅佐他做整个阐单部落的大王。 当然,奕王答应他……阐单部落可以独立存在,不用向天坤俯首称臣。 这可比求助天坤帝条件要优厚,何况,他还得到奕王大量的物资支持和几车白花花的银两。 布拉图越想越高兴,只怕今晚做梦都会笑醒吧。 夜里,昏睡的布拉图感觉帐篷里有微明,他缓缓地张开眼,却见一个人影站在他帐中。 布拉图猛吃一惊,赶紧坐起来,揉揉惺忪、模糊的睡眼。 他这才发现,那个人影身材魁梧,周围有着一圈淡淡的光圈……原来是天神! “布拉图……你可知罪?” 天神口唇未动,却有清晰洪亮的讲话声传出,像闷雷从天际滚滚而来。 “小王不知所犯何罪,求天神明示!” 布拉图伏倒地上连连磕头。 雷鸣般的声音又倾泻而下:“荣王乃是神祇下凡,他是来拯救阐单部落的,你却将他设计杀害。你的部落会被降罪,遭受上天的惩罚。你部落的灾难……不远了!” “小王实在不知,才误杀荣王。小王愿弥补罪责,求天神饶恕阐单部落。” 布拉图的头磕得流出了血。 天神说:“明日你一直往东,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会遇到一位萨满法师。你请他找到荣王的尸首,为其做法三七二十一天,召回他的魂魄。则阐单部落的灾难可解。” “谢天神指示!谢天神指示!” 布拉图又磕了两个头,见帐篷里又昏暗下来,天神已经消失不见了。 抚一抚额头上的伤痕,布拉图心口还在悸动。他环顾四周,昏黑一片,没有一丝声响。 “来人!” 仆从、守卫都来到账口听命。 “你们刚才可曾看到什么?”布拉图问道。 “回大王,并未看到什么。” “难道没看到有人影走出去?”布拉图不甘心地追问。 有个仆从一拍脑袋,回答道:“大王,有道金光闪了下,就不见了。小的以为看错了,就没回禀。” 第278章 气死我了 “原来真的是天神来过了。” 布拉图回想着刚才的情形,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绝非梦境。 “大王,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我们部落一多半儿将士、马匹都得了怪病,昏迷不醒,口里说着胡话。” 布拉图心头一紧,道:“快去请萨满法师为他们祈福!” “已经去请过了!”随从一副焦头烂额状,“可是……萨满法师自己也得了病,怎么也叫不醒,口里还说着‘天神降罪,天神降罪’!” “天神降罪?” 这句话……更印证了布拉图昨夜经历的事。 他点点头,挥手让仆从退下。 天神的话又在他帐篷里萦绕:“明日你一直往东,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会遇到一位萨满法师。你请他找到荣王的尸首,为其做法三七二十一天,召回他的魂魄。则阐单部落的灾难可解。”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布拉图带上随从,出了帐篷向东,满怀虔敬,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数着步数。 走到九千九百九十步的时候,眼前还不见任何人。 布拉图心里有些慌了。 莫非是自己不够虔诚?还是步子数错了?为什么天神指示的萨满法师不见踪影呢? 这样疑惑着,他停下了脚步。 “走了多少步了?”布拉图问身边的随从。 “大王,走了九千九百九十步了。”随从回禀道。 布拉图点点头,还有九步,走完再说。 他又迈开腿,心里数着:“一,二,三,四……八,九!” 一数到九,布拉图的脚狠踩一下地面,赶紧站住,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多迈了一步,违背了天神的旨意。 就在他狠踩地面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队人。 走在众星捧月的中央位置的人,头戴鹿角制成的神帽,帽上垂着色彩不一的飘带;身穿用龟、四足蛇、蛙、蛇等兽皮缝制而成的神衣、神裙,上面连缀有小铜镜、珠串等物。 此人腰带上挂着铁腰铃,戴着龟皮做的神手套,脚穿蛙皮做的神鞋。 他身边的人手里分别拿着神杖、神刀、神鼓、以及槌、火炭等器具。 “萨满法师!” 布拉图眼前一亮,心里万分信服天神的指示。 他慌忙上前恭敬地施礼,向萨满法师说明来意。 法师威严地点点头,说愿意为了消除阐单部落的罪孽,替故去的荣王招魂。 布拉图如释重负,完全遵照萨满法师的要求,派兵将绝命谷堵塞的巨石推开,疏通出了一条通道。 萨满法师带着助手,一行人进入了绝命谷。 见这里到处箭头遍地,乱木交横,山岩被烧成了焦黑色,地上和两壁上草木都变成了黑炭,军士的遗骸也变成了焦黑色,互相枕压着。 整个空谷没有一件活物,如同人间地狱,其状惨不忍睹。 萨满法师感觉到身边助手身体颤抖,赶紧伸手拉住她。 “小若桃,你没事吧?要不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带人去搜寻。”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萨满法师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慕容誉。 他向随从下令道:“马上仔细搜寻,一定要找到荣王殿下!” 慕容誉带来的随从,个个都是绝顶高手,飞檐走壁,来去无踪。 昨夜,他们带着初若桃给的药粉,到阐单部落的各个大帐、连同马棚上方倾撒一遍,使布拉图的大部分将士都中了毒,让他以为是神祇降罪,而对天神的旨意深信不疑。 那个深夜潜入布拉图的天神,也是慕容誉假扮的。 搜寻了一个多时辰,随从并没有发现荣王的遗体。 实在的,军士遗体那么多,而且大都被烧得面目焦黑,根本就无法辨认。 随从也只能从没有烧毁的面目上去辨别。然而,这些能辨识的死难者中,没有荣王。 “再去找,一定要找到荣王殿下!” 慕容誉再次命令。 随从为难地看着他,小心地回答说:“公子,能看到面目的原本就少,找了好几遍了。真的……没有。” 慕容誉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忘了初若桃的手腕还在他掌心,担心方才握痛了她。 可看看初若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怕早已察觉不到疼痛了。 初若桃将自己的手腕抽出,艰难地沿着峡谷往里走着,眼睛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秦夜……” 她呼唤着。 她不相信,秦夜已经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 她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一句话都不交代,不告别,就无声无息地弃她而去。 “秦夜……你在哪里?你答应一声啊!” 初若桃已经泣不成声。 “傻瓜,怎么又哭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快回去吧!” 秦夜临行前的话,在山谷中响起。 “小若桃……” 慕容誉有力的手又握住了初若桃的手腕,“你要保重自己,不能情绪激动,别吓到小宝宝。” “他说他不会有事的!他说要我等他回来!他不会骗我的!他一定在!” 初若桃甩掉慕容誉的手臂,又不管不顾地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哭喊道:“秦夜……你在哪里?你说你会回来的!你说要永生永世跟我在一起!你不准走!你敢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噗通”,初若桃被脚下的一具死尸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初若桃下意识地往空中一抓,想抓到什么东西托住自己身体,不想抓到的是一具黑色的死难军士站着的遗体。 那是几排站着的死难者的遗体,靠着一块儿巨大的山石站着,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 虽说初若桃学医出身,并不怕人的尸首,可猛然间发现自己抓到的是什么,还是唬了一跳。 “小若桃,靠着我,歇一会儿。” 慕容誉轻声安慰道。 能在死人堆里穿梭这么久,他觉得初若桃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眼前的情景这么惨烈,巨大的冲击实在超越了她的承受力。 “公子……”初若桃精神已经崩溃了,泪水若滔滔浪潮,奔涌不息。她抽泣着问道,“他是不是真的走了?他是不是真的这么狠心?我好害怕……呜……” “不会的,小若桃。荣王不是轻诺寡信之人,他答应你,就一定做得到。别难过了。” 慕容誉轻抚着初若桃的背,好言安慰她。 其实,在慕容誉的内心里,此刻也是充满了绝望。 他看过绝命谷底的这番情形,感觉荣王秦夜只怕是九死一生。 峡谷两面的绝壁直上直下,根本就没有突出的岩石可以提供躲避的空间。 秦夜即使不被落下的横木、石头砸中,也侥幸躲过了如蝗般的弓弩、火箭,他生存下来的几率也不大了。 峡谷是一片死寂的荒漠,没有一点生物。他这么多天不吃不喝,还怎么活? 第279章 放河灯 据说布拉图的将士在峡谷上方封锁了几天,确定没有人从那里逃出,确定峡谷中人已全军覆没,才撤离了。 秦夜很可能已经……葬身在了这个峡谷里。 可是,初若桃这么难过,哭得死去活来的,慕容誉怎么敢对她实言呢? 慕容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地面,他忽然瞳孔一缩,眉头跳了一下。 “这些人是侍卫!” 慕容誉垂眸看一眼惊愕望向他的初若桃,“你看……” 他指着地上:“这里扔了这么多长剑,全是精钢打制,规格也一样。上面有军器局的标志。这是皇宫侍卫专用的兵器。将士们使用的是刀枪钩矛,不用长剑。” 初若桃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扑腾腾”地狂跳起来。 不管秦夜是生是死,他一定就在这侍卫聚集的地方。 这么多侍卫并肩站成几排,用血肉之躯建成一道屏障。他们在生命尽头,还在恪尽职守,竭力保护自己的主子…… 慕容誉冲那些尚且站着的遗体施了一礼,示意随从将他们抬到一边去。 初若桃捂住了脸,眼泪沿着她的指缝往下流。 她不是不想早些看到什么,可她不敢看。她周身止不住地哆嗦着,每一块儿骨头都在紧张地“突突”震颤。 她发现自己的耳朵在全力以赴地准备着,随时接收传来的信息。 而她心也像一个极薄极薄的、在桌子上倾斜着的琉璃瓶,慕容誉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可能就让它摔破成碎片,再也收复不起来。 “小若桃……” 一听到慕容誉的声音,初若桃就像突然遭了电击,猛地抖了一下。 “快过来!你看看……” 慕容誉的语气里,貌似并没有可怖的沉重悲伤…… 初若桃抬起了头。 死难侍卫站立的那块儿大石头,下方向内侧凹斜,形成了一个狭小缝隙,那里平躺着一个浑身戎装的人,一动不动。 慕容誉就蹲在那人前面,召唤她过去。 初若桃顾不上擦满脸的泪,飞也似的奔过去,扑倒在地上察看。 是不是因为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楚?还是她出现了错觉? 为什么她看到了秦夜的黑眸,眼睛里还带着笑意? 初若桃赶紧用袖子擦干眼泪再看……没错,是秦夜张着眼睛在看她。 他的嘴唇干裂,颤动了几下。他应该已经无力发出声音了。 泪水重新如潮水般涌出,初若桃止不住恸哭失声…… “小若桃,王爷很虚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慕容誉提醒她。 初若桃赶紧用袖子抹干泪,反驳慕容誉说:“我是初若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留住他!” 随从已经把荣王抬到了担架上。 护理危重病人,没有人比初若桃更在行了。她一点点地喂水,喂水浸润过的干粮。 慕容誉则小心地检查荣王的伤情,发现他身上还残留着几支箭簇,好在都没有伤及要害部位。 不过有初若桃在,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秦夜清醒了一会儿,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初若桃已经为他检查过身体体征,除了虚弱和一些伤口的发炎,并没有大问题。 她知道,这是因为秦夜有深厚的内功,他闭合了大部分的经脉,调整了气息,使他的身体消耗降到了最低。 还因为,他身边正好带了一竹筒的水。 一块儿白布覆盖上了秦夜的身体,在阐单军士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遗体”由萨满法师的弟子们光明正大地抬出了绝命谷。 他们到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由萨满法师为他招魂。 也不用三七二十一天,仅仅三天,秦夜就恢复了体能,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这次被奕王和布拉图设计,秦夜所带的两万人全部折损。剩下的人分别由沈域和李笪率领,还在跟左贤王的骑兵交战。 沈域他们并不知道荣王这边的情况。 “荣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慕容誉问秦夜。 秦夜眼眸中掠过一缕冷厉:“我准备去通知沈域,立刻跟左贤王合作,全歼右贤王部,然后守株待兔,吞掉严昌宏派来的军队。” 他看了眼初若桃,又对慕容誉嘱托道:“我离开的日子,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小若桃。” 见初若桃眼眸里全是忧惧,秦夜笑了:“放心吧,小若桃。依我的身手,不会出问题。上次是我没防备,以后不会了。我可不想再看你哭的样子,实在太丑。” “你才丑八怪呢!” 初若桃有些难为情,嗔怪地说。 何况,他还没跟他们的儿子见上一面呢。 秦夜承受着身体的极限折磨,以极大的毅力苦苦支撑着。 中埋伏时,他胸口也中了好几支暗箭,亏得临行前初若桃把秦辰岸送她的金丝护心藤甲给了他,护住了他的性命。 他的手臂、肩胛和腿部都中了箭,体力不支倒下了。他不知他的侍卫竟然用血肉之躯组成几道人墙,现出了最后的忠诚,也为他换来了一线生机。 他猜测:如果天坤朝或者沈域得到消息,一定会来这里寻他,那他就有可能获救。 令他没想到的竟是:是慕容誉和初若桃最先出现在了绝命谷。 当听到初若桃凄惨的呼唤声、恸哭声时,秦夜如同涸辙的鱼听到了滚滚的雷声。 他知道:自己苦撑了这么多天,终于迎来了希望。 他……得救了! 初若桃跟慕容誉讲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初,他心里翻卷着温暖的洪流。 这些话,让他感到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煎熬……都是值得的。 他好想回应她,告诉她“别难过,我没有骗你,我为了这份承诺,一直苦撑着不敢死去……” 可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拼尽全力,也只能艰难地动动嘴唇,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索性静静地躺着,安心地等待着。 秦夜知道,初若桃找不到他,绝不会放弃、不肯离开的。 而为了初若桃,他以后的每一步也都需要更加谨慎、周全,他绝不能再让自己处于劣势之中。 他要陪着小若桃,跟她一起看日出,看流云,听风听雨听松涛听浪潮,直到天荒地老……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按照秦夜的安排顺利进行。 他的大军与左贤王联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掉了右贤王部落。 他亲手将仓皇逃窜的右贤王布拉图斩杀,以他的头颅祭奠了阵亡将士的英魂。 与此同时,沈域率领的将士在道路上设下埋伏,张网等到严昌宏的秘密军队经过,将其主力歼灭,将剩下的将士收编补充进朝廷大军。 阐单部落的左贤王感激不尽,向荣王表达了跟天坤朝的交好之意。 诸事完毕,秦夜率军返回天坤。 第280章 一定是她! 途中,他将奕王勾结右贤王加害他的事件写在给天坤帝的奏章中,准备回京后向天坤帝奏明。 秦夜这次做好了充分准备,掌握的证据十分充分。这次扳倒奕王,看来是没什么悬念了。 一到京都,秦夜即刻就去见天坤帝,呈上了奏章。 天坤帝看都没看,往秦夜脸上瞄一眼,冷淡地说:“朕闻你抗旨不遵,带朝廷大军直接灭掉了阐单部落右贤王。他向天坤求助却落此下场,此事传扬出去,都道我天坤朝不仁不义,背信爽约,实在有损我天坤朝威望。” 秦夜一听此话,就知道恶人先告状,已经给自己种下萝卜了。 他立刻简洁地将事情经过禀告天坤帝,可天坤帝似乎没耐心细听,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到底是右贤王陷害你,还是你跟左贤王私下达成了什么约定,朕……也不打算追究了。你平安回来就好,回去歇着吧!” 天坤帝说完就站起身来,那意思……丝毫也不愿跟他多讲一句。 秦夜心里疑惑,只得告退出来。 他率军出京到现在回朝,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 没想到天坤帝对他的态度,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反转。 有人进谗是必然的,可天坤帝一向很有主见,绝不会如此偏听偏信。 可这次,天坤帝却显得如此固执昏聩,对自己……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也冷漠、疏离了很多。 父皇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这两个月中,难道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吗? 秦夜出来后,就往母后居住的荣华宫而去。 一别两个月,母后一定每日为他牵肠挂肚的。回来理当去她那里报个平安,陪她说说话。 转过一个弯儿,就来到了荣华宫正门对着的那条道路了。 秦夜抬头观望,蓦地停下了脚步,心头一凛。 荣华宫正门紧紧关闭着,外面站着几名神情木然的守院內侍。 光天化日,荣华宫的大门端严紧闭,这绝不是正常现象。 难道母后出了什么事? 不祥的预感袭上他心头。 “荣王爷……” 一名內侍看到秦夜,赶紧过来施礼问安,并回答了秦夜的疑问。 秦夜这才知道:近段日子,皇宫里面波澜迭起,变故丛生。 这一切的源头……是奕王向天坤帝进献了一名异域美女。 这位美女身有异香,体态妖娆,容貌妩媚娇艳,颇通房中之术,把天坤帝勾得魂不守舍。 天坤帝将那个美女封为丽姬,对其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从美女进宫,天坤帝就无心上朝,将政务都推给奕王和众朝臣,整日与那丽姬饮酒取乐。 皇后规劝了几次,天坤帝却始终置若罔闻。于是,六宫至尊的皇后又去申斥丽姬。 哪知那丽姬仗着天坤帝宠爱,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态度骄横无礼,还出言顶撞她。 怒不可遏的皇后就命嬷嬷教训丽姬。天坤帝闻讯赶到,对丽姬百般袒护,丝毫不给皇后面子。 皇后含羞忍耻,只得悻悻地离开,再不过问丽姬一事。众人也都认为此事尘埃落定了。 哪知有一日,丽姬突然得了暴病,生命垂危。 天坤帝急得像发疯一般,慌忙传御医为丽姬诊治,竟查出她是被人下毒所致。 随后就查到荣华宫的一个宫女身上。那宫女经不住刑讯,供认是皇后指使她对丽姬下毒的。 天坤帝雷霆震怒,当即命人将宫女乱棍打死,又传旨罢黜皇后,将其打入潇泽宫幽禁。 秦夜远远地望着潇泽宫高高的、长着绿苔的院墙,遏制住了硬闯进去探望母亲的冲动。 他意识到,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一举一动都要万分谨慎。 父皇被丽姬迷惑,已经丧失了理智,昏聩不堪。如果自己言行失当被抓住了把柄,不仅救不了母亲,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丝毫察觉不到痛。 秦夜步履沉重,心事重重地回到长祥宫。 一进宫门,就见段玉弦迎过来,梨花带雨地啼哭着禀报道:“王爷,您可回来了!快想办法救救母后吧!” 秦夜怔了怔,心弦也被微微拨动了一下。 虽然他对段玉弦无有情意,可母后对她还算不薄。难得她对母后心存感恩,有此孝敬之心。 不等秦夜回应,段玉弦又哽咽着诉说起来:“王爷,那日母后被废,关进了潇泽宫。妾身闻听,赶紧带了些被褥、衣物送去。谁知到了那里……” 她气噎住了,抽泣了片刻,又说道:“母后住的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地上铺着稻草,到处都是虫蚁爬着。母后素来锦衣玉食,哪里能经受住那般苦初?!” 段玉弦抹了把泪,“妾身慌忙给看守的太监送了好多黄金,拜托他关照母后的衣食……” “你有心了。” 秦夜深为感动,“我会想办法的。谢谢你。” “母后对妾身恩重如山,妾身只嫌滴水的回报太少,王爷何须言谢?” 秦夜没再作声,郁郁不乐地准备回青梅苑。 “王爷……” 段玉弦在后面叫住他, “妾身想讨王爷一个示下:宫里的舒妃也是天阑人,她跟丽姬关系不错,妾身想去找舒妃娘娘,让她设法周旋一下,替母后说句好话。” 秦夜沉吟片刻,说:“你看着办吧。” 话是这样说,他并没有对段玉弦的此行抱什么希望。 此后几天,秦夜想借上朝之机为母亲求情。 然而,天坤帝一直未上朝。每天都是高公公过来,声称“陛下身体不适,朝政由奕王主持,众大臣共同商议”。 没办法,秦夜又到宫里求见天坤帝。可他被宫门外的侍卫告知:陛下有令:他跟丽姬在一起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 眼看父皇已经变成了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天坤朝堂渐渐被奕王秦辰晟把持,母后又在冷宫中受难,秦夜急火攻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天,段玉弦带回来一个消息:在淑妃娘娘的帮助下,天坤帝已经获准,荣王的妻妾们可以随时进宫去探望废后。 相比之前的情形,这已经是很好的改观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最擅长的就是攀高踩低,趋炎附势。经验告诉他们:被皇帝遗弃的妃嫔,一般从无重见天日的时候。 因此他们从宫里的受欺凌者,翻身变成了欺凌者,对不幸倒霉的妃嫔毫不留情,恣意虐待。 反正这里音讯不通,就算冷宫人饿死、病死,甚至被霸凌、虐待致死,也无人知晓。只消一句“病死”,就掩盖了真相。 但“准许探望”,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当晚,秦夜就将此事告诉初若桃,让她准备一下,明天到宫里去探望母后。 第281章 家宴 次日秦夜下朝回来,见段玉弦在长祥宫门口候着他。 “王爷……” 段玉弦一看见他就迎上来:“妾身去看望过母后了,她还好,她让妾身转告王爷,不要为她担心。” 秦夜“唔”了一声,冲她点点头。 “王爷……妾身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段玉弦欲语又止,脸上有为难之色。 “什么事,说吧。” 虽然他语气还是凉凉的,脸色却似缓和了些。 “呃……王爷,能不能以后……别让初侧妃去看望母后了?妾身一个人去就够了。” 听段玉弦此言似乎大有深意,秦夜眉头蹙了一下。 “是这样的,王爷,” 段玉弦解释道, “今天,我跟她一起去看望母后。母后告诉我们:她这次被罢黜,是遭了丽姬的陷害。丽姬从来不去向母后问安,可她中毒那天去向母后谢罪,还喝了母后宫里的茶。后来父皇派御医到场查证茶叶,发现茶叶中有毒。” “那筒茶叶是哪里来的?!” 秦夜敏感地觉出了问题所在。 “茶叶就是母后宫里的,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指证是母后让她下毒的。母后被废黜之前,悄悄藏起了这筒茶叶。” “这筒茶叶在哪儿?” “母后给初若桃了。”段玉弦说,“母后想让初若桃辨认里面加入的毒物,好以此找出为自己伸冤的证据。可是……我觉得初若桃……根本就没有为母后洗冤的意思。” “喔?” “出了潇泽宫,初若桃就面色不豫地述说母后的过错,说她落得这般田地都是活该!是亏待自己的报应!说……还想让她替她洗冤?做梦!她巴不得母后……死……” 段玉弦像是悟到自己失言,赶紧改口道:“王爷,那些话真的学不出口。妾身知道母后以前为了妾身,得罪了初若桃。可她都这样了,初若桃还在记恨她……” 秦夜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就往青梅苑走。他身后的空气,旋起了一阵狂飙。 回到青梅苑,秦夜一进门就问道:“小若桃,母后给你的那筒茶叶呢?” 他看到初若桃愣了一下。 显然,她意识到秦夜已经知道了她们去探望母后时的事情。 “喔,那筒茶叶,我已经扔掉了。” 初若桃回答道。 “小若桃,母后以前对你有不周之处。可现在她处于这种境地,把希望都寄托给你,你这么一扔,太让人……寒心了。” 初若桃还想解释,见秦夜已向房门处迈步,走到门口时抛过来一句:“以后你不用去宫里,让玉弦去就行了。” 他说完就跨出了房门,院子里传出脚步声,渐行渐远。 之后的几天,秦夜就独自住在怡馨院,没再往青梅苑来。 母后被幽禁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作为儿子难免忧虑、心情烦躁,初若桃也能理解他。 这几日段玉弦每天都到宫里去探望,回来时就向秦夜详细禀报母后各方面的情况。 这天,她红肿着眼睛回来,哭诉道:“母后太可怜了!她整夜睡不成觉,那里潮湿肮脏,虫蚁一类的东西又多。母后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得赶紧想办法救她出来,若不然,母后的身体……可就垮掉了……” 这番话字字如刀,绞痛了秦夜的心。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不是不着急,他每天都进宫找天坤帝,可是…… 每天,他都遭遇闭门羹。 宫里內侍告诉他:陛下日日夜夜都与丽姬形影不离,根本不见任何人。 现在,别说母后整夜睡不成觉,就连秦夜……也日夜煎熬,有好几天不眠了。 这天,宫里高公公突然到长祥宫来传旨,说陛下传召荣王和荣王妃到宫里去一趟。 秦夜精神一振,赶紧带段玉弦随着高公公进宫。 到了宫里才知道:原来后天是段玉弦的生辰,天阑国派使者给公主送生辰礼物来了。 天坤帝在宫里设宴招待使者,使者称天阑帝后十分挂念公主,托自己看望公主和驸马。于是天坤帝就把二人传召进宫。 席间,天阑使者关心地询问天阑公主过得可好。 段玉弦泪流满面,回答道:“别的都还好。只是如今婆母获罪,我日夜忧心,不胜其苦。” 天阑使者闻听,就代为求情。 天坤帝余怒未消,称废后心思歹毒,险些害了丽姬性命,罪不容诛。 幽禁她已是法外开恩,倘若赦免,丽姬绝不会答应。因此不能准情。 段玉弦起身,来到天坤帝面前跪下,连连叩头央求道:“陛下纵然不肯开释我婆母,玉弦只求能给她换个好点儿的地方。潇泽宫潮湿荒僻,她在那里多日,身体已病弱不堪。” 见天坤帝迟疑不决,段玉弦又提议道:“婆母有罪,何不罚她去佛堂侍奉菩萨?每日里守着青灯黄卷,诵经念佛,清心寡欲,也可祛灭恶念,消除罪愆。” 天坤帝听她言之有理,且总得给天阑使者一点面子,于是点头答应。 宫里的佛堂位于东南一隅,与其他院落隔一道水,相对非常安静,环境、条件甚至比一般宫苑还要好些,里面还有宫女、嬷嬷服侍。 之前,想要清净的皇太后,就是住到这里,度过余年的。段玉弦的这一主意可谓高明。 秦夜长舒一口气,心里对段玉弦有了愧疚和感激之意。 自从段玉弦进门,一直饱受自己的抵触和冷落,心里难免凄苦抱怨。 可是,在母后遭难之计,段玉弦却能急他所急,积极设法奔走,诚心诚意地孝敬、关心着婆母,倒不失一国公主的涵养气度和见识。 移居到佛堂的废后,果然情况大为改观。 从段玉弦带回来的消息中,秦夜知道母亲生活得很好、很满足,也就不再那么悬心,宽慰了很多。 终于可以暂时无挂无牵了,秦夜忧劳这么多天,不免疲惫乏力。 困意袭上来,他闭上眼睛,头脑渐渐昏钝,舒心的睡眠即刻来临。 “啊……” 一声尖叫惊扰了他的清梦。紧接着,院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声讲话的声音。 秦夜听出声音是段玉弦发出的,急忙从床上起来,朝段玉弦的房间走去。 “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段王妃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宫女看见秦夜,赶紧施礼回答。 秦夜看见段玉弦双手抱在胸前,浑身还在哆嗦,脸上带着泪痕,一副初初可怜的样子。 想到连日来她为了母后的事辛苦奔劳,还有她一个娇贵公主到长祥宫里饱受的冷遇,秦夜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喔。你们都下去吧。” 见秦夜走过来,段玉弦柔柔弱弱地扑倒他怀里,梨花带雨地抽噎。 “没事了,别怕,安心睡一觉吧。”秦夜拍拍她的背,安慰说。 第282章 赏赐 “蒙王爷怜爱,妾身不胜惶恐。” 段玉弦感激涕零,抽抽搭搭地说, “妾身自从见王爷第一面,就爱上了王爷。虽不能讨王爷欢心,可是能时常伴在王爷身边,就是幸福的。妾身常祈求上苍,让王爷给妾身一点点怜爱,妾身就感恩不尽了……” 秦夜心里不忍,沉默了会儿,说:“你来时,我心里已经有小若桃,并非有意负你。” “妾身明白,”段玉弦知趣地说,“妾身并不敢跟小若桃争宠。可妾身毕竟已经是荣王妃身份,只求王爷多少分一些爱给妾身,妾身一定会努力跟小若桃友好相处的。” 段玉弦之言哀而不怨,情真意切,融化了秦夜长期以来对她所设的心灵壁垒。 “这些天劳你一直为母后的事奔波,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段玉弦扯着秦夜的衣袖不放,央求道:“王爷可否留下陪陪妾身?有王爷在,妾身就能安心,也就不会做噩梦了。” 秦夜看一眼段玉弦,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她并不吃段玉弦那套,冷着脸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倒是秦夜看段玉弦尴尬,就招呼她们俩都坐下用餐。 段玉弦殷勤地给秦夜夹菜,娇滴滴地一口一句王爷,听得初若桃直反胃。 可是瞧秦夜的态度,脸上一直挂着笑,倒好像挺受用似的。 看来这些日子,段玉弦的攻心术用得不错。秦夜就像被泡软的雕塑,已经对她失去了当初态度里的冷硬。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段玉弦完全笼络住,倒进她的温柔乡里吧。 初若桃容色平静,心里却五味杂陈。吃的东西都是什么滋味儿,她也不知道。 “王爷……” 一个侍从进来禀报道,“朝中有几个官员结伴登门,说今天是荣王妃生辰日,他们来给王爷送贺礼。” 秦夜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去招呼一下。”然后匆匆离开了。 段玉弦满面春风目送秦夜出去,转过来时,已经变了一副面孔。 “初若桃,心里不痛快是吧?你是不是发现王爷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 她眉梢一挑,脸上写满轻慢、鄙夷之色,声音里充满挑衅意味儿:“就凭你,就想一直把王爷掌控在手心吗?做梦!你只不过是比我早了一步,捷足先登罢了!早晚你都会跌下枝头,被踩得稀耙烂!你根本就不配跟我斗!连跟我同桌用餐都不配!” 初若桃此时正端着一个瓷杯漱口,顺手就把瓷杯朝段玉弦面前的桌子掷了过去,“啪”地一声炸开在她面前,把她唬得跳了一下。 “初若桃,你放肆!” “段玉弦,我今天来这里,是给王爷面子,不是赏脸给你的。”初若桃云淡风轻地说, “我不是不配跟你斗,是不屑而已。斗什么?王爷一心一意宠我,我根本不用跟你斗。王爷不宠我,我就不要他,也犯不着跟你斗!你算什么东西啊?一个怨妇而已,值得我花心思吗?” “你!初若桃……” 初若桃讲话时,已经用帕子将手擦干净,将帕子狠狠扔到桌上,扭头扬长而去,将气噎讲不出话的段玉弦抛在脑后。 秦夜送走朝中同僚,就转身往怡馨院去。 刚进院,就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走过来,说:“王爷,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王妃她……受伤了……让我去请御医呢!” “受伤?” 秦夜有点纳闷。 好好地用个餐,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秦夜走进房间,就见段玉弦正用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腕,一脸惊恐地落泪呢。 “王爷……” 段玉弦一看到秦夜,晶莹的泪水就委屈地滚落下来,“救命……我会不会死?王爷,快救救我,好痛啊……” 秦夜移开她的手,看见她雪白的皓腕上已经被殷红的血覆盖,一道深深的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王爷……” 段玉弦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您刚一离开,初若桃就出语伤人,说妾身假心假意讨好母后,想跟她争夺王爷。她说妾身是怨妇一个,根本不配跟她斗,还说……王爷早就在她的股掌之间,让妾身别痴心妄想……” 秦夜脸上仲然变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妾身不服气,说妾身也是名正言顺的荣王妃。她就恼了,当场就摔了瓷杯,拿起一块碎瓷片就朝妾身脸上划,说要毁了妾身的容颜,省得勾引王爷……呜呜……妾身用胳膊挡了一下,就……” 见段玉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夜忙安慰道:“不怕,不会要命的,让御医包扎一下,过几天就没事了。” 这时御医赶过来了,给段玉弦清洗了伤口,敷上药包扎好。 秦夜又好言安慰几句,交待段玉弦回房休息,自己出了怡馨院,向青梅苑走去。 “小若桃,”秦夜一进门就说,“今天是玉弦的生辰,就算对她有气,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既是她的生辰日,她就不能克制一下吗?干嘛惹我?” 初若桃听见秦夜责怪她,心里极不受用。 “那也不能弄伤她啊!”见小若桃拒不认错,秦夜音量提高了,“拿瓷片划她,太过分了吧!” “谁拿瓷片划她?!她受伤了?!是她自己划的,使苦肉计呢!”初若桃突然醒悟过来, “哦,我明白了。这个段玉弦还真不简单,一会儿美人计,一会儿苦肉计,一会儿反间计,这就把你迷得晕头转向,责怪起我来了?!” 秦夜站在原地,视线在初若桃脸上扫来扫去。良久,他淡淡地吐出一句:“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能跟她好好相处吗?” 初若桃心头蓦地一紧,指尖痉挛了。 秦夜的这句话,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规劝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可是,初若桃却触摸到了秦夜意识中的脉搏……他希望她跟段玉弦好好相处。 这是他准备接纳段玉弦的前奏吗? 初若桃心头漫上一缕凄初。 这是不是画扇被捐弃前……吹来的第一缕秋风呢? 从内心深处,她一点儿不敢小视段玉弦的手段,还有……存在于男人生理属性里的弱点。 难怪秦夜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责问她。 这行为,已经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段玉弦,已经成功地占据到了他心里的一定位置。 凭她的机巧和隐忍,她一定能够潜移默化地慢慢侵蚀秦夜的心,甚至……完全侵占。 这一怔间,杯子已经到了他眼前。秦夜抬手接住,用力一攥,杯子碎裂了。 “你……” 秦夜扔掉手里的碎片,气势汹汹地朝初若桃走过去,一把将她抓住, “是不是想……谋害亲夫?” 初若桃抬眼望着他,问道:“你是谁的亲夫?现在还是吗?” 第283章 财富归属问题 她澄澈的眼眸里,隐隐有一重淡淡的忧伤拂过。 这个神情落入秦夜眼底,像刀锋从他心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向外传导着疼痛。 “现在是,以后还是。”秦夜磁石般的声音倾泻下来,“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是你的亲夫,甩不掉了。” 初若桃凝望着他幽黑的眼眸,那里深不见底,却像湖水一样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它溶解了初若桃所有的疑虑,将她的心卷进去,沦陷在他的脉脉温情里。 晚上,秦夜拥着初若桃,静静地入眠。 刚朦胧地进入梦境,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王爷,王爷……不好了,段王妃滑了一跤,动了胎气了!王妃哭得不行,怎么劝都劝不住,求王爷赶快去看看吧!” 初若桃瞥了眼秦夜。 见他迟疑了片刻,坐起身来,缓慢地下了床,回头看了看初若桃。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秦夜走过去,推开房门,出去了。 房门重新关闭的那一瞬,门与门框碰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声音像是撞击到了初若桃的心上,那里莫名地疼起来。 很明显,这是段玉弦在耍花招,想将秦夜骗过去。 以前,段玉弦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可现在,她却有了这个底气。问题是……她成功了。 动了胎气不能找御医吗?让秦夜过去,能做什么?! 这么明白的道理,精明的秦夜竟然看不出来? 可是……他乖乖地去了。 这应该叫作……关心则乱吧。 说他心里没有段玉弦的位置……骗鬼去吧。 初若桃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走到房门处,将门推开。 清冷的月光扑进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凉意也侵入初若桃的肌肤,她打了个冷战。 院落里一片沉寂,院墙和下面的玉兰树都在暗蓝天幕下静默着,地上树影斑驳,像是醉倒在清浓如水的月色里。 初若桃下意识地往庭院门口看了一眼。 那里没有人影,没有声响。 当然了,秦夜不会这么快回来。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搂着哭泣的段玉弦软语安慰吗?等御医去诊脉,问问他的孩子是否无恙吗? 初若桃嘴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 她返回房间,关上了门,顺便插上了门闩。 秦夜去了很久。 久到初若桃都睡了一觉,才被轻轻的推门声吵醒。 “小若桃,开开门啊,怎么上闩了?” 秦夜在外面轻声唤她。 “我睡下了,你到别处去吧!” 初若桃回应了一声。 秦夜再说什么,她都不予理睬了。 过了会儿,门口没有了声息,屋里重新陷入宁静和昏暗。 他去哪里了? 初若桃开始胡思乱想。 或许回了他的怡馨院,或许又去段玉弦那里了吧。管他呢,愿意去哪儿去哪儿,随便!自己美美地睡一觉再说。 初若桃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清晨,鸟鸣声闯进了初若桃的梦境,她张开了眼睛。 庭院里传来脚步声,接着一句惊愕的问话骤然响起:“王爷?!您怎么睡在门口?!” “嘘!” 这是秦夜的声音,“咋呼什么?!我不想吵醒你们主子!就这么简单!” 原来…… 甜蜜弥漫在初若桃的心头,虽说这中间夹杂了好些心疼…… 对于初若桃的“虐待”,秦夜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悦。 他陪着初若桃一起用早膳,体贴地给她夹菜盛粥,对昨夜吃闭门羹一事只字不提,一副愿赌服输的坦然态度。 早膳尚未结束,忽见沈域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王爷,” 他朝秦夜一抱拳,低低地唤了一声,转头看了初若桃一眼。 “讲吧。” 听到秦夜吩咐,沈域禀报说:“昨夜,有刺客潜入丽姬住的惊鸿宫行刺,被抓后服毒自尽。陛下盛怒,正在追查刺客的身份。” 秦夜一惊,问道:“这刺客身上可带有指向本王的什么证据?” “没有,” 沈域回答道,“陛下知道王爷处事谨慎缜密,若刺客带着长祥宫的令牌一类的标志物,反而会使陛下看出是有人栽赃嫁祸王爷。” “这招很高明。” 秦夜沉吟片刻,淡淡地说,“奕王一定已经做足了功课,不管最终有没有查出刺客身份,他的目的都达到了。陛下一定会怀疑到本王头上的。” 沈域气恼地看着秦夜,绷了绷嘴,略带抱怨地说:“卑职早说派人杀了那祸水,王爷不准,说陛下一定能猜出指使者,反而坏事。这下倒好,按兵不动,照样惹一身骚!” 两人都沉默了。 现在朝中的局势,对秦夜越来越不利。 天坤帝被丽姬迷惑,朝堂被奕王秦辰晟把持,奕王的阵营在各地招兵买马,屯兵屯粮,毫不遮掩。 尤其是西部的严昌宏,势力已经覆盖了周围一百多个州郡,成为天坤朝手握重兵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反观秦夜,自从武王秦辰岸英年早逝,他失去了军事力量上的半壁江山,无法与奕王抗衡。 原本还有天坤帝的器重,还有嫡子这一正统身份,这些优势却随着丽姬的入宫、皇后的被废而丧失了。 再不设法突出困局,等待他的,恐怕就只有坐以待毙。 她隐忍这么久,又通过苦心经营,已经初步赢得了秦夜的好感和信任。只需再加一把薪…… 想到这些,段玉弦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挺了挺,下巴也往上抬了抬,眼眸里流淌出骄矜和傲慢之色。 这天,宫里大肆铺张设宴,原来是天坤帝要为丽姬庆祝生辰。 文武百官都知道丽姬专宠,纷纷挖空心思搜寻奇珍异宝,为丽姬准备寿礼,想博得丽姬欢心,在天坤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皇室亲眷也少不得进宫庆贺。 那是初若桃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身材娇小玲珑,容颜妖冶..细眼微微上挑,自带一种..风情。 虽说妃嫔、大臣及家眷都在场,天坤帝却并不遮掩自己对丽姬的迷恋。 他与她寸步不离,始终瞅着她的脸,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见她一蹙眉,就紧张地询问原因。 兰贵妃等妃嫔在旁边偶尔望他们一眼,更多的时候是各自聊天,对眼前的情景早就习以为常。 庆寿过后就展开了筵席。 女宾都被安排在西边的偏殿里,兰贵妃和初氏母女自然在一桌上。 丰盛的菜肴,各色的点心,还有热气腾腾的汤汤水水,都一道一道摆上了桌。 这些天天气莫名地转暖,偏殿里又满是宾客,空气有些燥热。 用膳时,女宾穿着的宽袖长裙容易沾上油污,极不方便,好多人都除去外裙。 第284章 搜查 有宫女专门替她们收纳,将除去的衣裙暂时放到别的房间里。 初若桃自然不会跟段玉弦同桌用膳了。 皇后不在,荣王府也没有多少至亲,只施姨娘跟着她出来,陪她坐在一起。 段玉弦则被初伊湄姐妹叫过去,跟她们挤着脑袋嘁嘁喳喳,实力演绎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千古名言。 她们时不时地转头朝初若桃这边丢过来几个冷眼,显然正在说她什么坏话。 初若桃装没看到,不予理睬。 她给施姨娘夹了几个菜,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暖融融的。 似乎有人向她走过来,初若桃抬头看了看,见那人体态雍笨,一手捧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身子往前晃着移动,朝着她微笑。 “甄姐姐……” 初若桃赶紧起来让座。 甄婉小心地在初若桃身旁坐下,跟她寒暄几句,又伸出手腕让初若桃给她诊脉。 初若桃仔细地诊过后,低声问道:“甄姐姐,胎象极不稳,你要多加小心,是不是你食用过什么该禁忌的东西?” 甄婉点点头,往初伊湄那边瞥了一眼,说:“该禁忌的你都告诉我了,我也很小心地忌口。可是……前些日子,有人在我的花生糕里加了杏仁、红花,要不是被御医查出来,真是不堪设想。” 初若桃也下意识地往兰贵妃那一桌上扫一眼,没作声。 “有人看我胎儿越来越大,着急了。”甄婉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一只手小心地在上面打着圈抚摸着。 “小若桃,要不是上次你提醒我,这个孩子也长不到这么大。”甄婉感慨地说,“我已经这么防备了,还是中了人家的道。不过你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了。你是神医啊!” 两人都会心地一笑。 甄婉又问起初若桃的胎儿情况,交流做母亲的感受。 见筵席散了,两人各道珍重,就离开了偏殿。 马车驶进长祥宫,在松鹤堂门口停了下来。 初若桃搀扶施姨娘下了马车,将她送回院儿里,自己徒步回青梅苑。 走了大约百许步,初若桃忽然听到耳畔似有沉闷的“嗡嗡”之声。她警觉地往周边察看。 就见有两只身体肥硕的大黄蜂,身上的黑色条纹很突出,一高一低,正向着她这边飞过来。仔细看,远处还有两只在飞。 初若桃突然觉察到有异! 平时在长祥宫里,极少发现有黄蜂出现。因为负责管理花木的仆从,发现有攻击性的危险动物时,都会及时处理掉的。 即便是有,也不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而且体型巨大,倒不像是一般的黄蜂种类。 初若桃思量之时,已经快速往前急行几步躲避。她看到黄蜂似乎向着她追过来,她蓦地意识到:自己身上一定有吸引黄蜂的东西! 胭脂水粉,她根本就不喜欢用;衣服,是素淡的颜色,应该不会吸引黄蜂。 那是…… 初若桃的眼睛落在腰间的香袋上。 她拿起来仔细一瞧,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香袋不是她的,是被人掉了包的! 虽然这个香袋的颜色、花样跟她的没多大差别,可人对于自己朝夕佩戴的熟悉之物,还是有特有的辨识能力的。 毫无疑问,这个香袋里装了吸引黄蜂之物,而那些黄蜂,应该是有人从外面搞来藏在长祥宫里的。 初若桃此时正好经过闲沣院,她知道闲沣院旁边有条溪流,就朝着溪流跑过去。 与此同时,她将香袋打开,看到里面装的全是蜂兰花。 这种花外形很像雌性蜜蜂,还能发出一种雌蜂准备....气味,以引诱雄蜂,帮助它传粉。把这样的香袋换给她,其用意可谓歹毒。 初若桃将香袋丢进溪流里,迅速离开这里,回青梅苑。 她迎头碰上来这边寻她的青梅二人。 “主子,车夫说您步行过来,我们就沿着这条路来找您……” “今天,可曾看到段玉弦的人碰过我的衣服?” 初若桃不等青儿说完,就询问道。 青儿一怔,眼珠转了一圈,突然说:“有!她身边的侍女叫银珠的,在您用膳的时候,进去过那个存放衣物的房间。我当时觉得她有点鬼鬼祟祟的,就跟进去看,见她就在您衣裙旁边站着。那个宫女把我们都赶出来,我就作罢了。” 段玉弦心头浮起了疑云。 是真的没事发生,还是已经发生过、处理过?或者是因为她在马车上,下人不方便向她禀报情况? “停下吧,我想下车走走。” 听到段玉弦吩咐,马车夫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段玉弦于是沿着甬道,款款地往前走。在经过青梅苑门口的时候,特意伸长脖子往里面望了几眼。 “看什么呢?段玉弦!” 一个清悦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人影一闪,初若桃走出院门,挡在她面前。 直呼其名且语气轻蔑,这两句话让段玉弦觉得格外刺耳,她怒目而视,心里奇怪着她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只听初若桃接着说:“你不是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吗?装神弄鬼的,还不是为了骗王爷过去!结果呢?王爷在我房外睡了一宿,也没去宠幸你!” 段玉弦被她戳中痛处,脸色青红一阵,反击道:“贱,你得意什么?!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喜欢的男人,迟早都是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像敝履一样被他扔掉!到时候,我绝不会放过你!” “是吗?!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别让我等太久了!” 初若桃冷笑一声道。 段玉弦昂起头向前走,与初若桃擦肩而过,大大的裙摆掀起着花朵,腰带飘飘曳曳,富贵十足。 她没有留意到:初若桃藏在衣袖中的手,将一个小瓶里的液体倾倒出来,全部沾染到她的裙子上。 走了没多远,段玉弦就听到“嗡嗡嗡嗡”低沉的声音,像闷雷从空中滚过来。 她抬头一看,“呀……”几只大黄蜂正向她逼近,远处还有一大群也朝着她这边飞过来! 段玉弦转身就跑,可哪里跑得过黄蜂的速度?! 黄蜂向她猛扑过来,她赶紧伸手疯狂地打着,一边高喊“救命!快保护我!” 不等她手下人反应过来,她的手腕上、脸上、脖子上都已经被黄蜂蛰到,红肿得大高,痛得钻心。 她凄厉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下仆从慌忙找了皮裘将她全身盖住,不慎还将一只黄蜂也跟她盖在一起。那黄蜂惊惶中钻进她衣袖,又蛰了她一口,疼得她“哇哇”直哭。 跟着她的侍女、嬷嬷也有被蛰的,都吓得躲得老远。 几个侍卫将全身包裹住,拿着火把烧,拿着宝剑乱挥,拿皮毛蒙盖,好不容易才将黄蜂歼灭。 第285章 嫁祸 秦夜回宫之时,御医已经给段玉弦处理过伤口了。 她被蛰的脸、脖子、手腕等处,都高高肿起着红包,连带着周围皮肤都肿起变了形,锃亮锃亮的。 一看到秦夜进来,段玉弦就哭得泣不成声,一口咬定是初若桃容不下她,想要害她的性命。 秦夜心里诧异道:“宫里怎么会出现那么多黄蜂呢?” 他立刻派人调查此事。 调查结果一:长祥宫里并没有发现蜂巢一类的东西。 这个是在段玉弦意料之中的。因为她怕露出端倪,已经吩咐人处理过了。 调查结果二:在段王妃的衣裙上,发现沾染有药水,散发着奇异的花香,应该是招引黄蜂的原因。 “是初若桃!一定是她做的!” 段玉弦听到禀报,差点儿暴跳起来,“王爷,妾身回宫之时,被初若桃拦住。一定是她趁妾身不注意,将这药水洒在妾身衣裙上,引黄蜂加害妾身的!” “王爷……” 段玉弦不顾疼痛,从榻上扑倒下来,跪在秦夜面前,哭得死去活来, “初若桃仗着王爷宠爱,如此加害妾身,居心险毒!若不是侍卫竭力保护,妾身此命休矣!王爷若不给妾身做主,惩处初若桃,只怕她不肯收手,再出毒计!下次,妾身一定就会被她害死了……” 秦夜被段玉弦说得火起,将她扶起来,答复她说:“你且放心,本王去查问清楚。倘若真是初若桃所为,本王自然不会饶恕她!” 秦夜从听说段玉弦衣裙上有药水起,就已经猜出是初若桃所为。他心里十分窝火。 一般的争宠斗气也就罢了,竟然上升到引蜂蜇人!弄不好可是要人命的! 初若桃这次闹得太过分了!倘若不予惩戒,真的怕她下次再做出什么没轻重的事。 秦夜推开初若桃的房门,见她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小若桃!” 秦夜的声音里藏着雷霆。初若桃虽说早有心理防备,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莫名地有些慌乱。 “玉弦衣裙上的药水,跟你有关吧?!黄蜂蜇人,可是能要命的!你跟她有多大的仇?!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受冷落受委屈,你还要欺负她?!你太过分了!” 见秦夜不问曲直,一进门就一股脑地责问,直接下论断是自己欺负人,初若桃心底漫上一重酸初。 既然他不问缘由,初若桃也就不必跟他解释了。 “王爷既然要定我的罪,就请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就污人清白,难道不过分?!” “证据?” 秦夜见初若桃拒不承认,更恼火了, “你要什么证据?!长祥宫里除了你,谁会去对付玉弦?!除了你,谁会配制引蜂的药水?我问清楚了,玉弦回宫时跟你有接触,药水的位置就在她衣裙的左后方,是你跟她擦肩而过时倒到她裙上的,对不对?!” 初若桃的心顿时收紧了一下。 秦夜心思缜密,她做了什么瞒不过他。 “那……黄蜂又是从哪里来的?” 初若桃反问道,“没有黄蜂,我配制引蜂的药水,有什么用?!王爷既然要查,为什么不查个水落石出,就来质问我?!” 秦夜忙着处理朝中事务,不想为此分心。 “到此为止!” 秦夜指着初若桃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滋生事端!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 初若桃算是明白了:一提到可能牵涉段玉弦的问题,秦夜就避而不谈。这明显的偏袒态度,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客气又怎样?!你现在就别对我客气!” 初若桃不依不饶地说, “她可以用黄蜂害我,我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是天阑公主了不起啊?!你助着她踩我头上?!” 秦夜心烦意乱,也懒得跟她多说,只抛下一句“总之不准再滋事!”就甩门去了。 当晚,他没再回来,接下来的近一个月,他也没再到青梅苑。 “小若桃,你是不是跟王爷吵架了?” 初若桃跟秦夜不睦的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扬出去的,连施姨娘都听说了。 “小若桃,你可不能使小性子,” 施姨娘劝说道,“女子应该温柔恭顺,敬重夫君。得学会取悦王爷,千万不能惹王爷生气,不然,可就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这一套陈词滥调初若桃好不耐烦,她左耳听右耳跑,也不言语。 直到初若桃被迫答应“要向王爷赔礼认错”,施姨娘才停止了长篇大论的苦口婆心,起身离开了。 送施姨娘出了门,望着她有些佝偻的瘦弱背影,初若桃心里别是一般滋味儿。 秦夜这些天住在哪里,她不知道,也懒得打听。 她只清楚地察觉:他们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正在变淡,彼此信任无猜的状态如同被击裂的玻璃,一块儿一块儿地掉下来,摔个粉碎。 初若桃是不会去向秦夜赔礼认错的。 该认错的不是她。 “王爷好多天都没来咱院里了,主子看样子跟没事人似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初若桃快走近中间的垂花门时,听到从院子门里面传出说话声,她听出声音是青儿的。 “可不是?听说王爷住在怡馨院,照顾那个人呢。这日久生情,慢慢地他们热乎上了,咱们主子可不凉凉了?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初若桃都没当回事呢,施姨娘,还有这俩小蹄子,可都着上急了。 一阵风“呼”地卷了过来,透入肌肤的寒凉。 初若桃不由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瑟缩了一下。 就见院中的无数小树叶“簌簌”地下落,就像下了场叶片雨。 “初王妃……” 刘嬷嬷从远处呼唤一声,匆匆忙忙地往这边疾走,她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妇人。 “初王妃,这位……” 不等刘嬷嬷介绍,那妇人便扑上来,紧紧握住了初若桃的两臂:“初王妃,是我!甄婉的母亲,你还记得我吗?” 初若桃只觉得她面熟,听了她这番话,蓦地想起来,赶紧说:“记得记得。甄夫人,不知您有何事找我?” 甄夫人听见初若桃问,老泪纵横,拉住她就往外走,一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快救我外孙……你是神医!御医说难产……婉儿活不成了……你是神医!快救救我们婉儿……再迟就来不及了!” 甄府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甄夫人拉着初若桃上了车,车夫就立刻驾驭着马向前飞驰,甄夫人还不停地催促着嫌慢。 在马车上,初若桃向甄夫人询问,总算问清楚了状况。 今日,快到临产期的甄婉用过早膳后,像往常一样,沿着游廊在花园中散步。 走到路途中断时,甄婉忽然觉得脚下一滑,身体控制不住摔倒在地,然后就是撕裂肺腑般的剧烈腹痛。 第286章 一定是初若桃 女医检查过后,说甄侧妃羊水已破,即将生产。 宫里的兰贵妃被惊动,也慌忙赶到长扬宫,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奕王的长子降生。 谁知左等右等,只听甄婉痛呼的声音渐渐衰弱,孩子却一直生不下来。 兰贵妃不停地询问,那些稳婆也累得满头大汗,最后无奈禀报说:“甄侧妃难产,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 兰贵妃一听,忙不迭地说:“保孩子!保孩子!奕王的长子,好不容易才养到今天,一定要保住!” 稳婆全都望向奕王。毕竟他是长扬宫的主子,得听他的决断。 见奕王面露难色,兰贵妃扑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劝解道:“晟儿,快做决断!再犹豫,皇孙就没命了!你到现在还没有儿子!你挣的家业再大,后继无人都是白搭!你听本宫的话,千万要保住皇孙!” 一直在焦急等候甄婉生产的甄夫人,听到兰贵妃的话大惊失色,赶紧出来阻止,哀求他们保住女儿的性命。 兰贵妃不肯,义正辞严地说:“没有什么人的性命,大过皇家血脉”,还劝甄夫人要顾全大局。 秦辰晟左右为难,但最终拗不过母妃,动摇了。 甄夫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秦辰晟母子面前,央求他们另请稳婆,实在不行再做取舍。 秦辰晟念及甄婉知书达理,柔顺持恭,心有不忍,因此不顾兰贵妃的反对,派人另请稳婆。 而在此时,甄夫人蓦然想起了初若桃,赶紧留甄婉的嫂嫂在那里守着甄婉,自己慌慌忙忙地跑到长祥宫里来请初若桃。 “小若桃,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婉儿!我有六个儿子,可女儿只有甄婉这一个!你是神医,求你救救婉儿!我老太婆求你了!婉儿若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甄夫人紧紧握住初若桃的手,她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上的汗不住地滑落,跟皱纹上的眼泪融和在一起往下流淌。 “小若桃……” “别怕,甄姐姐,有我呢。” 初若桃握住她的手腕,顺便切了脉,把她的手放开,就去检查她的身体状态。 检查完之后,初若桃没言语,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她走出了里间。 甄夫人急忙跟出来,紧张地握住她的手,问道:“小若桃,是不是很难办?!婉儿她怎样?” “确实是难产,情况很危急。必须采取措施了。再耽误,只怕孩子会缺氧……” 在场人都听不懂初若桃讲的“缺氧”是什么意思,但都听得懂“情况很危急”这个意思。 “小若桃,有没有办法都保住?求你保住婉儿的性命!” 甄夫人眼泪又“刷”地落下来。 “不能再迟疑了!”兰贵妃当机力断,“赶紧!稳婆!保住皇孙!快!保住皇孙!” “小若桃!你没有办法?”甄夫人抓住初若桃的胳膊催问道。她的脸上写满惊惶,每一条皱纹里都满载着大难来临的忧惧。 “有!”初若桃清晰地回答道,“但是你们得信任我!” “信任,信任!” 甄夫人赶紧回应,“我们都听你的!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得将甄婉的腹部剖开,将胎儿取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把大人、孩子都保住。” 房间里顿时静得可怕。显然,初若桃讲出来的话,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初伊湄,望着惊愕的兰贵妃,忿忿然开腔了:“母妃,千万不要相信初若桃!她是荣王的人,她没安好心!她这样做是想加害我们的皇嗣!” 这些话正好跟兰贵妃所想不谋而合。 兰贵妃也变了脸色,指着初若桃喝道:“初若桃,你居心好狠毒!你竟敢花言巧语想害我的皇孙!你走!不然本宫叫人把你赶出去!” 甄夫人也被初若桃的话惊呆住了,她愣愣地瞅着初若桃的脸,不敢相信她讲的话。 “快!稳婆!保孩子!”兰贵妃又吩咐一声。 “请你们信任我!” 初若桃声音不高却充满力度,“如果我保不住大人孩子,任凭你们处置!” 甄夫人求援的目光投向秦辰晟。 秦辰晟瞅着初若桃的脸,眸光明明暗暗。显然,他也在迟疑不决。 “不能耽误了!” 初若桃催促道,“奕王,请你允许、配合!我用性命担保,我能保住他们!” 秦辰晟突然点点头,吩咐道:“都听她的!” “你疯了吗?!”兰贵妃立刻质疑道,“晟儿,她可是荣王妃,她没安好心!” “都听她的!” 秦辰晟再次吩咐! 初若桃冲他点点头,进到里间去了。 甄夫人也顾不得迟疑,慌忙跟着也进到里间配合去了。 “晟儿!” 兰贵妃扑过来,抓住秦辰晟,咬牙切齿地说:“将婉儿的腹部剖开,将胎儿取出来!这是保人吗?!这是害人!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你竟然相信她的鬼话!你赶紧命她住手!你赶紧让她们保孩子……保住本宫的孙儿!” 秦辰晟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没作声。 初伊湄也上前帮腔道:“王爷,这初若桃不可信,您可千万别被她蒙骗了!母妃说的对,从古至今,哪有剖腹取子一说?!她是在耍花招,她不会有好心的!您快阻止她!” “母妃,这做法听起来……是不可思议。” 秦辰晟低沉的声音也似带着点犹疑。不过,他站着不动,显然并不准备遵照那婆媳俩的意见行事。 他看似思量了片刻,接着说:“可是,母妃应该清楚小若桃的医术。您想想:秦夜是怎么突然好起来的?” 兰贵妃眼珠转了下,神情复杂。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就听秦辰晟又说道:“小若桃在南州,曾经将慕容誉的胸口破开,在里面缝了几针,修补他的心脏!是不是匪夷所思?!可是……慕容誉被她救活了!” “那不一样!” 初伊湄咬了咬唇,质疑道, “慕容誉是她喜欢的人,可是王爷,她对我们上阳宫是有敌意的,万一她借机报复,悄悄加害我们的皇嗣,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又该如何?” “是啊!”兰贵妃也一脸忧惧,“小若桃医术再高明,她也不会为我们好的呀。万一她起坏心……” “她不会。” 秦辰晟淡淡地回了一句,“她起坏心,会有更高明的手段,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都别再说了,等着吧。” 屋子里雅雀无声了。 这时就听见里间忙碌的脚步声、短促的讲话声,还有水烧开时“咕嘟咕嘟”的声音。 偶尔会有一个女医急匆匆出来,经过外间走出去,过一会儿回来,也不知是取什么东西,还是做什么。 外间的母子忧心似焚,焦急地等待着里间的消息。 第287章 罪证 突然,兰贵妃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冲到秦辰晟面前,摇撼着他问道:“为什么听不见婉儿的声音?!她有好长时间没出声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她有事,那皇孙……” 秦辰晟面有难色,不做声。 恰好又有一个女医出来,手里提着一壶水。兰贵妃立刻拦住她询问。 女医胆怯地回答道:“初王妃给她喝了药,她早就昏迷过去了。” “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兰贵妃赶紧再追问一句。 “初王妃她……”女医下意识地瞅了满脸秦青的秦辰晟一眼,没敢说下去。 “快讲啊!你快跟本宫讲啊!”兰贵妃似乎察觉到了不祥。 “呃,初王妃把甄侧妃的肚子……剖开了……血淋淋的,奴婢只远远看着,实在……不忍直视……” 兰贵妃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几下,向地上瘫软下去。秦辰晟赶紧越前几步搀扶住她。 兰贵妃将秦辰晟一推,怒道:“你不用扶我!你快救救我皇孙!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秦辰晟为难地望望里间,垂头不语。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动静啊!”初伊湄搀扶住了兰贵妃,像是喃喃自语般地吐出一句。 兰贵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推开初伊湄,说道:“我进去看看!” 身边一个嬷嬷赶紧阻拦住她,说“血光之地太冲,怕有伤凤体”,不让她擅入。 嬷嬷把兰贵妃搀扶回来,扶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兰贵妃沉默了会儿,看看秦辰晟,垂泪道:“晟儿,咱们宫里,莫不是得罪了送子娘娘?先后送来几个,一个一个都又收回去了。好容易婉儿这个长成了,偏又难产。对了!你到寺里再烧个香,捐点功德,求求菩萨,保佑咱这个王嗣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这…… 这“临时抱佛脚”,也太“临时”过分了吧。 秦辰晟不以为然地扫了兰贵妃一眼,不动,也不作声。 “这个王嗣原本可以保住的。”初伊湄插言道,“若不是初若桃非要横插一手,王嗣可能都已经抱在母妃怀里了!初若桃就是咱们宫里的死对头!” 初伊湄话音刚落,就听到轻微的“喵呜”一声。 “什么声音?!” 兰贵妃立即警觉地质问,“你们宫里还养着猫吗?!” 初伊湄和秦辰晟都愣了下。 “啊呜……啊呜……” 声音是从里间发出来的,娇弱而无力,像极了猫的呜咽。 兰贵妃眼睛一亮,却不敢确认,瞪大眼睛跑得离里间近了点儿,侧着耳朵去听。 “啊呜……啊呜……”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嘹亮,像是受了满腹委屈,终于发作了似的,哭得惊天动地。 “我的皇孙啊!天坤朝第一位皇孙啊!” 兰贵妃喜极而泣,抹了会儿泪,责怪道:“里面怎么搞的?!怎么一直让孩子哭?快把孩子抱出来给奶奶抱抱啊!” 初若桃给甄婉缝合好伤口,起身的时候也眼前一黑。 甄夫人赶紧搀扶住她,扶她坐下来喘口气儿。 她亲眼看到初若桃一刻不停地忙碌了这么久,她自己也怀着身孕呢,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初若桃向甄夫人交待了后期需要注意的护理事项,走到甄婉前面唤她。 甄婉张开眼,听见孩子的啼哭声,笑了,眼中的泪却“汩汩”流淌出来。 甄夫人赶紧上前,兴奋地告诉她:“婉儿,生了个儿子,胖乎乎的,很漂亮,像你!好险,多亏小若桃救了你!” 甄婉紧紧握住初若桃的手,虚弱地说:“小若桃,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 初若桃笑笑说:“甄姐姐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你需要好好养身体,一个月之后就无甚大碍了,不过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呢。” 初若桃脱去沾满血污的罩衣,离开里间时,见兰贵妃已经美滋滋地抱着皇孙了。 秦辰晟看到她,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小若桃呀,你辛苦了。谢谢你啊!赶快坐下歇歇啊!” 兰贵妃看见初若桃出来,满脸笑容地打招呼。 初若桃微微一笑,向他们告辞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小若桃……” 走进庭院里不久,秦辰晟在后面唤了一声:“真是谢谢你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初若桃冷淡地说,“我不是为你。” “我知道你不是为我。” 秦辰晟不顾初若桃拒绝,也不在乎她的冷漠,依然跟她并排走着。 “你是为甄婉,你是重情义的人。我……不配你为我做什么,不过,这次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她们母子……” 初若桃停下了脚步。 她转向秦辰晟,提醒道:“甄姐姐曾多次遭人暗算。还有,她怎么会在平时走惯了的路上滑倒呢?你该查清楚,保护好她们母子。” 秦辰晟目光犀利,切入初若桃的眼底,沉默了会儿,说:“有些事我心里有数。谢谢你提醒,我会保护好她们母子的。” 初若桃没再讲话,径自往宫外走。甄家的马车应该还停在那里。 “小若桃……” 秦辰晟抢步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你过得好吗?他对你……还好吗?” 初若桃蹙了蹙眉,淡淡地反问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小若桃,我是真心实意关心你。” 秦辰晟解释说, “错过你,可能是我今生最失败的一件事,我一直很懊悔。如果上天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弥补我的缺憾,把我的爱都给你……” “你不害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初若桃嘴角浮现一缕轻蔑讥讽的笑意,她冰冷地扫了秦辰晟一眼,避过他继续往前走。 “小若桃,”秦辰晟不甘心伸出胳膊将她拦下, “你知道,人好多时候做事,都是身不由己、有苦衷的。我以前做过错事,可我现在跟你讲的,都是肺腑之言,你相信我!如果有一天……你在荣王身边受了委屈,或者……出现什么变故,你可以离开他,你来找我!我现在对天起誓: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没这个可能!” 初若桃再次避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秦辰晟凝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光芒明灭,神情复杂。 良久,他咬了咬牙说:“不仅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走着瞧,初若桃。” 见初若桃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秦辰晟才怅然若失,懒懒地转身,原路回返。 他离开之后,旁边的假山后面,露出一角衣裙的裙边来。 可以想见,如果秦辰晟夺嫡成功,那么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弃子,他一定会夺回初若桃,重温旧梦! 初若桃!你这个妖精! 初伊湄牙根咬得生疼。 初若桃……简直就是她命中的灾魔星,她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 第288章 看到了没有? 为了保住自己在长扬宫的地位,除掉甄婉腹中的胎儿,初伊湄派人在甄婉散步的路上铺了桐油。 如愿以偿,甄婉摔倒早产,眼看就会一尸两命,最起码也得死一个! 可惜,初若桃一个骇人听闻的抢救举动,竟然保住了甄婉母子的性命,让费尽心力的自己功亏一篑! 这下,连兰贵妃都对初若桃心存感激,更别说甄婉一家,会有多么感恩戴德了! 初若桃!这个神魔一样怪异的人!天知道她从哪里学来那么诡异神奇的医术! 她小时候那么软弱可欺,长大后何以突然变得如此难以对付?! 初伊湄思前想后,心说:“看来,还得指望段玉弦那边,再多下些功夫。” 在甄婉身体恢复的这段时期,初若桃也不时前来探望她,指导护理方法,直到她伤口长好,给她拆了线。 据甄婉说,秦辰晟对她们母子更用心地保护,饮食用度都经过多重检查,严密防范。 初若桃点点头,也替甄婉感到欣慰。 看那个小家伙,长得眉目清秀,尤其一对眼睛,像极了他的娘亲,甚是好看。 据闻天坤帝甚是喜爱这个孙儿,这一辈按照秦家族谱的字是“元”,就给他赐名“元熙”,赏赐了众多如意珍宝财帛锦缎,还下令大赦天下。 元熙的出生,如同锦上添花,长扬宫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欢欣热闹。 相比之下,长祥宫就冷落多了。 段玉弦不停地在秦夜耳旁搬弄口舌,挑唆生事。 她添油加醋地说初若桃是如何的“胳膊肘往外拐”,本来元熙就留不住,她却拼尽全力救了奕王的儿子,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后来,段玉弦又说初若桃三天两头往长扬宫里跑,都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家了。 秦夜越听脸越难看,绷着嘴不言语。 这天,段玉弦来到秦夜房间,又叨叨开了:“王爷,您再不管,初若桃可不知给您惹出什么事呢!” “又怎么了?” 秦夜面无表情,冷冷地问。 “今天我到宫里看望母后,遇见初伊湄了。她说……奕王对初若桃余情未了,还对天立誓绝不亏待她,要她离了王爷到长扬宫呢。” 秦夜指尖猛一痉挛,心跳骤然停止了良久。 “初若桃频繁地往长扬宫里去,每次都跟奕王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伊湄说,初若桃是个有心机的人,她一定是看到奕王现在势头正旺,想为自己找好退路……” “啪”的一声巨响,把段玉弦吓得差点儿惊跳起来。 她看到桌上的杯子被震得跳起来又落下,也不知秦夜用了多大力气去拍那张可怜的桌子。 “小若桃就不是那种人!你少说点是非!”秦夜怒气冲天。 段玉弦撇撇嘴,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离开了秦夜的房间。 她看得出,秦夜分明是……口是心非。 倘若他真的认为初若桃不是那种人,还会反应剧烈,气成那样吗? 果不其然,段玉弦刚回自己的房间,就听到下人禀报,说王爷气呼呼地往青梅苑去了。 那里,很快就会爆发一场冲突吧! 看来自己这把火,点得很不错。 “这些天,你忙得不亦乐乎吧!” 秦夜一见初若桃,就不阴不阳地问道。 “各忙各的事,有什么问题吗?!”初若桃自然听出了秦夜的不满,也毫不退让地反击道,“王爷不也一直在忙吗?” 秦夜心里说:“我忙什么事?现在形势危机四伏,我忙着安排各方力量,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可他口中哪里肯服软? “那不一样!”秦夜的话语蛮横霸道,“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以后不准出长祥宫!” 初若桃听此话大不如意,反驳道:“我又不是囚犯,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不用凭什么,我说不准出去你就出不去!”秦夜的视线落到初若桃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诘责道:“你是荣王妃,频繁出入长扬宫,不怕招致闲言碎语吗?” 初若桃算是明白秦夜的心思了。 这个朝代的男人可真会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自己三宫六院三妻四妾都使得,却要求女子从一而终,不准背叛。典型的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没打算……“点灯”。 初若桃没再尝试“出长祥宫”。 她知道,秦夜不让她出去,她肯定就出不去,就不碰壁了。 不让出去就呆在宫里呗。甄婉的伤口也已经拆线,不用再惦记她了。 自己无聊时,就喝喝茶,看看书,打发时间吧。 这天,初若桃配制了些花茶,让青儿去茶水房提些热水来沏。 青儿回来时面带不豫,恨恨地说:“主子,您还不知道吧?那边……” 她指指怡馨院的方向,“把施姨娘赶出来了!” 牵涉到施姨娘,初若桃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那个人,说施姨娘住的松鹤堂要修缮,让她搬到北边那个最破的院子里!她知道施姨娘跟主子的感情,这不是故意给主子没脸吗?” “施姨娘现在呢?” 初若桃忙问道。 若看见自己为她而跟段玉弦起争执,施姨娘一定会自责担心,那比她搬到破旧院子更让她难过。 “你带些人,帮她搬进青梅苑吧。” 初若桃对青儿交待说。 青儿出去了。初若桃听到她在院子里叫人,喧嚷了一会儿,院子里就安静下来。 过了没多久,人声喧嚷声又在院子里响起,中间青儿吆三喝四的声音尤其突出。 “放那儿放那儿!对!小心点儿!” “瞧你那笨样儿,有没有一点儿眼力见?!” 听青儿指挥人,咋听咋觉得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 不就是招呼着人搬搬东西,犯不着这样吧? 初若桃有点纳闷。 青儿是见过些世面的,平时并不这样张扬。今天是因为受欺负憋了气吗? 可她声音里明明有一种兴高采烈的意味儿。 青儿呼喝了一会儿,就将差事托给刘嬷嬷,自己进房里来了。 初若桃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怎么乐成那样?!” “当然乐啊!乐死我了!哈哈哈!” 初若桃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施姨娘呢?” “哦,她在招呼着收拾屋子。” 初若桃端起茶,饮了几口。 “主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乐?”青儿见初若桃不理她,沉不住气了。 “你愿意乐就乐呗。” 初若桃云淡风轻地说。 见主子没给自己铺台子,青儿不高兴地噘着嘴。 梅儿着急了,赶紧催问:“你说啊,我听着呢!” 一见有人捧场,青儿展颜一笑,就绘声绘色地叙说起来:“那个人……” 第289章 富可敌国 不用解释,都知道青儿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段玉弦。 “让施姨娘搬到最偏僻最破旧的废弃小院儿里,她居心不良,明白着就是想借此事压压咱主子,摆摆她荣王妃的谱儿!” “对!” 梅儿立刻表示赞同,“她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嗯,”青儿又表示对她的赞同,“咱主子吩咐我去把施姨娘接到咱们这里,我就去了! 谁知我带着人到松鹤堂的时候,王爷已经在那儿了,那个人也在。我听见王爷问她:松鹤堂需要修缮,还有哪里也需要修缮?” “那个人怎么说?” 梅儿插嘴问道, “她总不好说,只有松鹤堂需要修缮吧?!王爷若是问,为何不把施姨娘安置得好一些,非要安排到那么破旧的院儿里,看她有何话说!” “就是啊!” 青儿下巴往上一点,“那个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啊,所以她就支支吾吾地说,麻烦一回,就想把各个院落都修缮一下。你猜王爷怎么说?” “王爷怎么说?” 梅儿顿时来了兴致,“你快说啊!” “诺,梅儿,我的那件儿宽了的衣服,你得帮我修改好。就今天!”青儿趁机来了个哄抬物价。 “行行行,小蹄子,你快说!” 青儿得意地一笑,告诉她:“王爷说,怡馨院也有些破旧了,就带着一起修缮吧。来人,将我和王妃的东西也收拾下,都一起搬过去吧!哈哈哈……” 就算这件事不好笑,也要被青儿这副样子逗笑了。 “你们不知道啊,”青儿笑得直喘气儿,“那个人脸色煞白,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尴尬得脸上通红,又不得不装出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可真解气!哈哈哈……” “好!好!”梅儿拍手笑道,“这就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不怎么说王爷高明?!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惩罚了那个人,还让她有苦说不出!” 青儿由衷地夸赞一句,接着道,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就跟王爷说,我们主子让施姨娘暂时住进青梅苑。王爷马上说,那好,搬过去吧。他又对手下人说:那我的东西也不用动了,我暂时先住到青梅苑吧。” “王爷说他也住到咱们这里?”梅儿兴奋地追问一句。 初若桃真受不了这俩兴奋的叽叽喳喳的小鸟了:“你们俩让我耳根清净一下,出去看看施姨娘有什么需要,都给她安排好。” “是,主子!” 那俩人手拉手,互相交换着激动的眼神,跑出去了。 黄昏时,膳堂送来的晚膳明显比平时的多出好多。初若桃以为是多了施姨娘的。 谁知侍从说,施姨娘的已经送过去了。这多出的,是遵照王爷吩咐,把他的晚膳送到这里来的。 话音未落,秦夜秀颀的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口。 初若桃也不睬他,秦夜却跟没事人一般,很自然地给初若桃夹菜、盛汤,好像他们两人之间一直都是这样子,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似的。 初若桃一桩桩一件件可是记得清楚着呢,秦夜示好的表现,她也认为那是他良心有亏的补偿行为,不承他的情。 秦夜可不认为自己对初若桃有任何亏欠行为,他的举动真心是很自然地关心、照顾初若桃。他忙了这么多天,今日好好休闲一下,他哪知道初若桃心里有那么多小九九。 要不然人们为何讲男女来自不同的星球呢,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 长祥宫的“全面修缮”,不足一个月就匆匆结束了。 段玉弦在那破院里住着,实在受够了。 更不能忍受的是……秦夜又搬回了青梅苑。 虽说秦夜住在怡馨院时,也只呆在他自己的房间。可毕竟没有跟初若桃在一起啊! 段玉弦如愿以偿地看他们两个越走越远,正暗自得意呢,谁知一着不慎,反而使秦夜搬到初若桃那院儿里去了。 这事,想想都让她懊悔窝火。 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正是段玉弦。 段玉弦跟初若桃一样体态臃肿,她瞥见初若桃,立刻横眉怒目,眼眸中流淌出怨毒的神色:“初若桃!你这个歹毒险恶的女人!你竟敢引黄蜂害我,我饶不了你!” 段玉弦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她凶猛地扑过来去打初若桃。 初若桃轻轻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她的扑打,警告道:“你离我远点儿!段玉弦!万物都有灵性,黄蜂也只蜇恶毒之人。你没死,就赶紧弃恶扬善,再做天地不容的亏心事,人人得而诛之!” 见初若桃抛下这番话要走,段玉弦更是怒不可遏。她再次猛扑过来,对着初若桃的后背狠狠地推了过去。 初若桃是有功夫之人,她听到身后有风声,立刻运动提气,向右前方一闪,避过了攻击。 段玉弦胸藏恶念,居心叵测,去推初若桃时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不料想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向前直摔下去…… 初若桃听到那么大的动静,也只是回头斜了一眼,就带着青梅等人离去了。 “公主,公主……哎呀,血……” 跟着段玉弦出来的嬷嬷宫女赶紧跑上前搀扶,看到段玉弦额头正撞在一块儿石头上,往外渗着血,惊叫了起来。 “我肚子好痛啊……” 段玉弦抽着冷气,艰难地说。 一个嬷嬷赶紧去察看,见段玉弦身上穿的裤子已经被血染红,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快!快去叫女医!公主别动,快!你们去抬个担架过来!” 段玉弦听见,心里一凉。 …… 秦夜刚一散朝,就被等在外面的仆从告知:“王爷快回去吧,段王妃身边的人来了好几回了,说是段王妃出事了。” “出事了?” 秦夜一进宫就直奔怡馨院,见院里的仆从全都屏声敛气,看见他赶紧低头施礼,都不敢作声。 走近段玉弦房门时,就听到里面有呜呜咽咽的哭声,气氛说不出的悲凉沉重。 秦夜走了进去。 段玉弦靠在床上啼哭,身边的嬷嬷也在抹泪。看到他进来,段玉弦哭得更是悲恸,泪流浪浪,声阻气噎。 “怎么回事?” 见段玉弦面容憔悴,哭得可怜,秦夜心有不忍,温和地问道。 “王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段玉弦哭诉着,扑靠在秦夜怀里,抽泣说, “是初若桃!初若桃故意推倒我的!她就是有心害我们孩子的!她把我重重地推倒,磕在石头上,我肚子好痛……稳婆赶过来,说我早产了,生下来……孩子已经不行了……” 秦夜心里蓦地一沉,赶紧命传宫里的御医。 “不行了……来不及了!”段玉弦泪落如雨,“我已经让我带的御医仔细检查过了,他们说……胎儿已经……呜……” 第290章 私奔 秦夜这才留意到,不远处有个嬷嬷抱着个襁褓,垂着头默默地站在那里。 宫里的御医还是被秦夜传召过来了。 他们紧张地检查婴儿,摇摇头,叹着气,回禀道:“王爷,孕期重度撞击会导致胎盘与子宫壁剥离,胎儿失去了营养供应,就会窒息。王嗣……实在是救不过来了……” 秦夜见事已至此,只得挥手让人都下去。 段玉弦哀哀痛哭道:“王爷,可怜妾身辛辛苦苦带孕数月,眼看孩子就要出世,却遭此不测,让妾身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妾身知道王爷宠爱初若桃,虽则她对妾身一再出手伤害,王爷却也不忍加责。这倒纵得她越发得了意,变本加厉,连王爷的孩子也敢加害。妾身比不上初若桃,妾身只求王爷,为我们早夭的王嗣主持公道!” 秦夜压了压火,沉声安慰道:“你且好好调养身体,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且说初若桃察觉身上不对劲儿,回到青梅苑歇息。 近几日,她不怎么觉察到胎动,知道胎儿就要临产了。 算日期,也应该就是这几天。 施姨娘早就把婴儿所需的襁褓等物准备齐全了,她时不时地来问问初若桃的情况。 她乐滋滋地期待着小家伙的出生。看样子,她急切地想像当初拉扯初若桃长大那般,再养大一个孩子。 施姨娘前脚从初若桃房里离开,秦夜后脚就到了。 他阴沉着脸进了屋,青梅二人迎候过来,被他摆手赶了出去。 “你准备怎么跟我解释?!” 秦夜责问着,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愤怒, “小若桃,你太过分了!段玉弦再不好,可她怀着孩子,你怎能对她动手?!现在她孩子没了,你心里过得去吗?!” 初若桃一听这话,就知道段玉弦又在他跟前搬了是非,她争辩道:“我心里有何过不去?!我何曾对她动手?!你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就来指责我!” “她难道是自己摔倒来诬陷你?!她会不惜失去孩子来陷害你?!我问过宫里的下人,他们都看到你跟玉弦在花园口起争执!你还要抵赖?!” 秦夜眸光阴郁,指尖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 “小若桃,你不止一次出手去对付玉弦!你有没有顾及过她腹中的胎儿?!她怀的是我的骨肉!你为什么就不肯看在胎儿的份上,对她手下留情?!” 这话深深地伤害了初若桃的心,她反问道:“黄蜂那件事,段玉弦对我出手的时候,她可曾顾及过我腹中的胎儿?!明明她是始作俑者,你却来指责我,你可曾有只言片语指责过她?” 这些话就像是空中霹雳,将初若桃轰得晕了一下。 听起来,秦夜对她的不满,已积压了不止一点。 “今天的事,我没有丝毫责任。” 初若桃平静而清晰地重申道,“拜托你查清楚再来指责我!请你马上离开!” 秦夜瞪眼看着初若桃,咬了咬牙,转身走到房门前。突然,他抬起脚,照着房门猛踹一下。 就听“咔擦”一声,那扇门中间被踹了个大窟窿,整扇门齐整整地从门框中脱出,砸到了外面的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出众多仆从跑出来看,见秦夜脸上阴霾密布,怒气冲冲地走出院门,离开了。 众仆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怔了半天,才去找赵嬷嬷禀报去了。 青梅二人更是目瞪口呆。两人惊愕地互相看着对方,用眼睛传达着内心的忧惧。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到荣王对她们主子发这么大的火。 施姨娘也早听到消息,慌忙从房里出来了。她看到空荡荡的门洞,再看看倒塌在地上的破了一个大洞的门,忧虑锁上了她的眉头。 施姨娘慌忙进初若桃房里察看,见初若桃捧着隆起的小腹,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若桃,你没事吧?” 施姨娘赶紧跑过去,替她擦去汗珠,担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没事,姨娘,你不用担心,我歇会儿……就好了。” 初若桃讲话的声音,已经气息不稳了,她竭力稳住情绪,才使自己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哽咽。 那声砰然巨响发出的时候,她的心剧烈地悸动起来,同时察觉胎儿也被惊得抖动了好几下。 她的眼泪当时就落下来了,只是随即就被她用衣袖擦去。 那一声巨响,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咔擦”一下,斩去了她跟秦夜之间丝丝缕缕牵扯不断的情愫。 那声响,也像射入她心头的利箭,让她寒透骨髓,痛彻肺腑。 与其说秦夜踢到门上,倒不如说他踢到了初若桃的胸口上。 那愤怒地飞起的一脚,带着对她的不满和忿恨,也携带着对她的误解和冤枉。 那一脚,踢破的不只是她的房门,还有她的尊严,她的心。 跟那扇门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初若桃对秦夜的依赖和信任。 初若桃逼自己冷静下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施姨娘哄回去。 这时,她感觉腹中收缩着疼痛起来。 她捧着隆起的腹部,咬着牙忍受者,希望能随着自己情绪的平复而好一些。 果然,过了会儿,疼痛消减了不少。 风从门外灌进来,拂上初若桃的身体。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感到了侵骨的凉意。 修理门的工匠还没有找来,青梅二人怕主子受凉,赶紧找来厚窗帘,折叠成门框的大小,准备将其固定在门框上。 这俩人做细活可以,做这需要些力气的活儿,就不怎么在行。忙忙碌碌了半天,一会儿钉歪了,一会儿又钉得不结实,风一吹又掉下来一头。 俩人看见院子里雕塑一样的黑莲,就将其唤过来,指手画脚地指挥着她们,总算将“门帘”钉好,挡住了吹进来的冷风。 屋里是不冷了,可初若桃感觉腹痛又袭来了。 这种痛像抽丝一般,一下一下抽取着她身上的筋脉,极难忍受。好不容易等这阵痛过去,不久就再来一阵儿。 初若桃意识到,自己这是即将分娩的征兆。 这个小生命早不来晚不来,又一次在他父母亲闹僵的节骨眼儿上,要出世来掺和一下了。 “主子,我给您倒点水吧?” 青儿察觉到初若桃的脸色不对。 见初若桃摇摇头,梅儿赶紧拿帕子给初若桃擦着汗,一边问道:“主子饿不饿,让膳堂拿些点心来吧?” 见初若桃不作声,捂着肚子皱着眉头,一副痛苦模样,两人对望一眼,又问:“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传太医?” 这俩人都不知道,她们主子……这是快要分娩了。 “青儿,”初若桃忍着痛说,“你让人去宫里,请一个稳婆过来。” 第291章 难有幸存者 “稳婆?” 两人眼前一亮,“主子这是……” “快去吧。” 青儿赶紧答应着出去叫人。 过了会儿,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青儿姑娘,你告诉主子,门口的侍卫说王爷吩咐过,不准青梅苑的人擅自出宫。” 初若桃在房里听见,才想起确实有这一茬儿。没奈何,只得让青儿去怡馨院禀报秦夜。 青儿去了好久,才怒容满面地回来,气愤地说:“主子,王爷在那个人的房里,那些侍从不让我过去,也不替我通禀,说是不便打扰。我好说歹说这么久,硬是见不到王爷。怎么办呢?” 此时,初若桃腹痛得死去活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梅儿担心地瞅一眼初若桃,说:“我跟你一起去,告诉他们主子快要生了,看谁敢延误,不想活了!” 这次青梅二人去的时候不久,不过跟上次的情况一样,她们又碰了壁,无功而返。 初若桃猜想怡馨院侍从是得了段玉弦授意。可眼看自己阵痛一阵急似一阵,她忙指指外面,示意青梅带上黑莲。 二人会意,明白这是主子让她们硬闯怡馨院,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王爷。 初若桃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等得心焦,才见四人回返。 从她们的神情上看,这次依旧徒劳无功。 就听青儿说:“主子,黑莲倒是打倒了那些人,闯进了怡馨院。可是,我们在门口央求,那个人就出来训斥我们,说我们竟敢打扰王爷休息,是以下犯上。我看到王爷也在房里,他一声也不吭。” 初若桃何尝不知:段玉弦生的孩子,对秦夜来说……意义非凡。 那是天坤朝的皇孙、天阑朝的外孙,是两个国之间的关系纽带,是秦夜的重要政治资本。 正处于夺嫡争斗低谷的秦夜,满怀热望地期盼着这个宝贝儿子,却意想不到地突然失去,希望的骤然落空,难免让他如此震怒。 初若桃知道秦夜冷酷起来是很恐怖的,只是没想到他能这样迁怒于自己不重视的孩子身上。 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身,远远抵不上那一个,更给不了他权力上的辅助力量吧。 初若桃凄凉地一笑。 这个孩子,难道是命中注定跟秦夜无有父子缘分吗? 当初发现有他的时候,秦夜端着打胎药逼着初若桃打掉他;如今他要降临人世了,秦夜却不请稳婆,这是想让初若桃坐以待毙吗?! 秦夜可以不稀罕这个孩子,初若桃辛苦孕育他数月,却绝不可以让他受丝毫伤害。 此时,初若桃的腹痛已经不再是一阵阵的,而是变成了持续的痛,孩子,马上就要降生了。 “备车!” 初若桃咬紧牙吩咐一声。 青梅两人马上理解了初若桃的意思,她们坚定地点点头,立刻出去吩咐车夫。 此时天色已经暗黑,马车夫点着火把,将马车赶了过来。 初若桃上了马车,青儿吩咐一声“出宫!快点儿!”,那马车便快速向宫门口驰去。 守门侍卫看到马车,正准备拦阻,就听车内声音传出来:“阻拦者打死!” 两道黑影如横木似巨石,一下子将冲向门口的几名侍卫击飞到两边,马车冲出长祥宫,向朱雀大街方向扬长而去。 “好样的!”青儿替主子夸赞一句,问初若桃道,“主子,去哪里?” 初若桃思量片刻,说:“你们都回去!马上走!” 青梅二人跟受到雷击了似的,请求留下,又被初若桃催撵,不敢耽误事儿,赶紧下了马车。 她们看见黑莲和马车夫也都被初若桃撵了回来。 几个人怔怔地站在街心,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驰走,消失在暗夜中。 黑莲傻愣愣地站着,面无表情,瞅着青梅二人。 青梅两人泪眼相望,她们都看出了主子的意图……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换言之……她这一去,就是与荣王决裂,与长祥宫决裂。 荣王爷,还有长祥宫,实在是伤透她的心了。 主子这一走……是没打算再回来。 站立好久好久,几个人无奈,只得折返回去。 黑莲乖乖地回房休息了。 青梅二人却再无睡意。 那扇被踢掉的门已经被仆从移走了,她们自制的门帘还在,空落落地悬在那里,标记着曾经发生的令人不快的那一幕。 两人进了房里,相对而坐,都沉默不语,悲伤着主子的悲伤,惦记着主子现在的状况,也生气着荣王爷的狠心。 他的妻儿都离他而去了,他还不知道。 即使知道了,他大概也跟之前一样,无关痛痒,漠然置之吧。 青梅二人都红肿着眼睛,望着房屋中燃烧跳跃的烛火,呆呆地坐着,看它一点一点地滴泪,一点一点地变短,再一点一点地融化成一滩,垂死挣扎般地最后跳动几下,彻底陷入到死寂中。 屋里漆黑一片,再过会儿,能看到窗口微明,外面隐隐有了光亮。随着光亮的渐强,新的清晨到来了。 庭院里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朝着这个房间来了。 青梅二人互望了一眼,刚站起身,就见门帘“呼”地一下被掀开了。 荣王走了进来,他往床榻那边一望,急问道:“小若桃呢?她去哪里了?!” 青梅二人想起昨夜的艰辛,鼻子一酸,都垂下泪来。 青儿哽咽着禀报道:“王爷,主子临产,急着找稳婆接生,守门侍卫不让出门,主子一着急,就打了侍卫闯出去了。” “废话!” 秦夜怒道,“我问她出了长祥宫,然后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路上,主子就逼着奴婢回来,不准跟随。然后,她自己驾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废物!” 秦夜照着青儿狠踢一脚,骂道, “她让你们回来你们就回来?!她那样子一个人驾车你就放心?!她若有闪失本王先斩了你们!” 秦夜怒冲冲地出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梅儿赶紧去搀扶青儿,却见她流着泪揉着被踹的伤处,疼得直龇牙。 梅儿低声数落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昨夜怎么稳坐钓鱼台呢?!自己得罪了我们主子,却拿别人出气!永远找不到才好呢!” “你这是什么话啊!”青儿责怪道,“都愿主子好,哪有盼着王爷妻离子散呢。而且,你没听见王爷说,主子若有闪失,先斩了我们吗?!” 青儿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远远的,似有喧嚷、惨叫的声音。 “怎么回事?!快出去看看!” 梅儿扶着青儿,一瘸一拐地从房里出来,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嬷嬷们在低声议论。 她们说今天清晨荣王去上朝,守门侍卫禀报说初王妃昨夜打了侍卫闯出宫去了。 第292章 萨满法师 荣王勃然大怒,随即派人出去寻找,又恼怒侍卫没有及时禀报,命人责打侍卫,连送王妃出去的车夫也一起被杖责。 青儿吐吐舌头,悄悄跟梅儿说:“看来咱们俩还是惩罚轻的呢。” 施姨娘听说初若桃连夜出去,心都揪起来了,在院里急得团团转,唉声叹气,说着嗔怪的话,又催着青梅二人出去找。 正好见慕容誉从药行里走出来,秦夜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小若桃呢?” 慕容誉清浅一笑,回答道:“瞧王爷这话问的。小若桃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她出宫时即将临盆,必定会找熟人帮忙。在京城里她无有亲眷,只有找你了!” 秦夜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手下,绕过慕容誉就往里走。 慕容誉只得跟着他,诘问道:“既然你知道小若桃即将临盆,为什么不给她找稳婆,还让她独自出来呢?”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秦夜已经进到内院,这里看看,那里找找,再次询问道:“你把她藏哪儿了?” 慕容誉往他脸上瞥一眼,说:“她不在我这儿”。 “那她在哪儿?” 秦夜相信慕容誉知道初若桃的下落。不然,他不可能听到初若桃连夜出走的消息后,还这么不紧不忙、气定神闲。 “荣王爷,请恕我无可奉告。” 根据慕容誉的智慧,如果真要藏起初若桃,也不会在这么显眼的隆泰药行吧。 秦夜抬眼往后院望了望,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他留了人隐藏在附近,暗中留意慕容誉的行踪。 秦夜骑了马,在京城各处逡巡。他眼前不断浮现初若桃的容颜,还有她临产时疼痛难忍的模样。 现在,初若桃很可能已经生产了,是不是如愿以偿生了个小王嗣呢? 她和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如果因为昨夜的奔波导致孩子有什么闪失,初若桃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夜幕降临,街市两旁的店铺都掌了灯,星星点点地亮着,跟天上的星河连成一片,显得浩渺辽远。 一天的查找毫无消息,秦夜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得带人先回去。 一进怡馨院,秦夜就喝问道:“昨夜青儿来这里找本王,都是哪个狗奴才阻拦她,还不向本王通禀?!” 那些侍卫、侍从早晨已经看到了门口侍卫的下场,一个个提心吊胆,赶紧解释带撇清道:“昨夜王爷饮酒醉倒,是段王妃说王爷需要休息,不准任何人打扰的。不过后来,小的看情况紧急,还是把青儿放进来,让她亲自向王爷禀报了……” 他们现在觉得,昨夜被黑莲劈头盖脸地打一顿,挨得实在太值了。对!太值了! 秦夜黑了黑脸,径自走向段玉弦的房间,严厉地向她责问此事。 段玉弦自然是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诡辩,先是说实在叫不醒王爷,后来又找借口说自己身体虚弱,头晕眼花,又睡得迷糊,根本没听到青儿讲了什么。 毕竟也是自己饮酒误事,秦夜追悔莫及,满心懊恼。 正在此时,忽有秦夜的心腹寻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秦夜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还忘不了下令道:“昨夜守院之人,全部杖责二十!” 秦夜快步走出怡馨院,随从已经将他的马准备好,在外面等着了。 他飞身上马,吩咐一声:“带路!快!” 马轻捷如飞,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夜晚的寂静。夜间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前来阻拦巡查,一看是荣王的人,赶紧恭恭敬敬地避让过去。 他们一行人出了繁华的城区,拐了几道街,看到一座高大的围墙围着的庭院,里面透出静谧的灯光。 带路的人在这里停下了,指了指院落的大门。 原来,秦夜留在药行附近的心腹跟踪慕容誉,发现他进了这座院子。 依慕容誉的功夫,那个心腹是追踪不到他的。 只不过,秦夜今天在跟慕容誉谈话时,悄悄在他衣袍后撒了些微磷光粉。 就是靠这些微弱的荧光,他的心腹才得以跟踪到了慕容誉。 秦夜的侍卫跳下马就要去拍门,听到主子紧张地低喝一声:“住手!” 他轻轻跳下了马,下令道:“都在外面候着。” 侍卫们就见秦夜脚尖轻轻一点,身体便出现在了高墙的墙头,瞬间又不见了。 庭院里很安静,皎皎月色清凉地撒在地面上,花木的影子像图案一样清晰。 有一间房里传出婴儿“呜呜”的哭声,秦夜的心顿时缩作了一团,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扑棱开,“咚咚咚”的像擂鼓一般。 他赶紧稳住自己的情绪。 这样大的心跳声,真怕会吓到他的小王嗣呢。 秦夜轻轻移步,走向那所房间。 慕容誉温润的声音传出来:“小若桃,今天荣王到药行去找你了。要不要告诉他……让他也来看看孩子?” “不!你不要告诉他!这个孩子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秦夜的心一颤,脚步停下了。 他知道初若桃在怨恨他,只是不知道她怨恨自己到了这样的程度。 “小若桃,别这么任性。荣王……很可能是受了段玉弦的蒙蔽。天阑帝后那一家人,全都是口蜜腹剑、阴险诡诈的奸邪之人……” “你别说了!”慕容誉的劝解之言,被初若桃毫无耐心地截断了,“我跟他已经恩断义绝,你不要再提他了!” 秦夜听得憋气,放重了脚步声,也不打招呼,直接走进了那个房间。 他看到初若桃靠着床头坐着,头发有些凌乱,身体也略显得发虚,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看到他闯进来,初若桃惊异地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向别处,跟没看到他一样。 慕容誉看见他,则清雅地一笑,似乎并无多少意外。 “荣王,你们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药行去了。” 秦夜的话又被初若桃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不怪你,不生气,只希望你赶紧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番话像乱针扎着秦夜的心。他眼神苦痛,默默地凝望着初若桃。 过了会儿,他伸手去抱初若桃怀里的孩子。 虽然初若桃转身躲了躲,但终究躲不过,她也怕孩子受惊吓,于是秦夜得手了。 他小心地接过来襁褓,坐在床边,轻轻揭开襁褓的一角,宝宝的小脸呈现在他面前。 他抱着襁褓的手臂在微颤,指尖痉挛了,眼波一遍又一遍地在宝宝脸上扫过。 没有初为人父的欣喜,没有父子相见的亲切感。他的眸光越来越暗淡,脸也越来越阴郁。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不安全,“啊呜呜”地啼哭起来。 初若桃见状,赶紧伸手去接孩子。秦夜没再坚持,将襁褓递给了她。 第293章 招魂 他冷眼看着初若桃轻轻摇着襁褓哄宝宝,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小若桃,以前的事……我也不再提了,你跟我回去吧。” “休想!”初若桃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你走吧,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秦夜的嘴唇绷得紧紧的,眼眸中流淌出戾气。他重重地吐出口气,显然,他在极力压制胸中的怒意。 “小若桃,是我对你照顾不周,害你临盘前还要奔波……我很后悔,我也已经认错了!你别任性,住这里算什么?跟我走!” 秦夜拿起锦被将初若桃包裹住,伸开手臂准备抱她,被她用力甩开:“我永远不会再回那个是非之地了!你走!” 秦夜的手臂在空中僵了半天,缓缓地放了下来。一种看不见却能明显感受到的凛凛寒气,从他的周身向外扩散开来。 “你不想回去,是有别的原因吧?” 秦夜的话语如同在寒冰水中浸过一般,字字句句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对吧?!你想跟孩子的生父在一起,你们一家团团圆圆在一起,对不对?!” 秦夜的音量蓦地加大很多,音调升高了,怒意充斥了他的胸腔。 初若桃顿时怔住了。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夜刚才所说的“以前的事……我也不再提了”中“以前的事”,指的是什么事。 却原来这么久,“孩子是谁的”一直是埋在秦夜心中的一根刺,无法释然。他从来没相信过自己。 “秦夜!” 初若桃愤怒地说, “我不愿跟你回去,就是因为你一直不信任我,只愿意相信别人对我的馋毁诬构!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是他的生父!你可以不认他、不养他,但请你不要侮辱我!” “孩子是谁的,你比我清楚!” 秦夜脸都铁青了,看上去满脸盛怒。他指着初若桃的手直颤抖,声音都因为情绪激动变了调。 “初若桃,你还想骗我?!你看看这个孩子,他长得……跟他生父一模一样!这就是铁证!” 初若桃愕然了。 孩子一出生,稳婆抱给她的时候,她就看到这个婴儿长得极漂亮:白白的肌肤,明亮如水的眼睛,与自己极其相像。 慕容誉看到这个宝宝,也说他长得很像娘亲。 秦夜真是疑心生暗鬼,也不知他那被猜疑蒙蔽的双眼,看出这个婴儿像哪个“生父”。 初若桃有口难言,恨不得立刻冲回现代,去做个亲子鉴定,将报告单摔到秦夜脸上。 “没话说了?!” 秦夜见初若桃“默认”了,反问了一句,接着补充道:“我第一眼就从他脸上看出那个人的面孔了!” “你看出哪个人的面孔了?这个人我是否认识?!” 初若桃气恼地反问道。她是真的无语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秦夜怒气冲冲的回答。 “随便你怎么想吧。”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初若桃索性不理睬他,低头逗弄孩子。 “我说过……”秦夜又打破了僵持,开口了,“以前的事……不再提了。现在,你给我个准话,是你跟我回去,还是……” “我跟你已经缘尽,从此各奔东西,两不相欠!你走吧!” “缘尽”二字,深深地刺痛了秦夜。 他牙根咬得“咯嘣蹦”响,眉宇间风雷滚动,脸上阴沉得几乎要下起雨来。 “这……就是你的决定?!” 一个字一个字,逐一经过秦夜的牙关,迸出他的嘴唇。 空气威压得吓人,初若桃没敢立刻做出回应。 那架势,如果她敢有一个字让秦夜听着刺耳,秦夜就会像怒狮一样扑上来,将她几下子撕个粉碎。 可不反应也不行,秦夜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在等待她的回答呢。 这跟刑讯逼供有什么两样?!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初若桃轻轻答道。 她眼尾的余光瞥到秦夜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粗粗的喘气声也从她头顶倾泻下来,将她的碎发都惊得颤抖着。 “别忘了你的身份!” 秦夜的话语明显在威胁,“以前本王告诉过你,本王不要的东西,是如何处置的!” “也请你弄清我现在的身份!” 初若桃不卑不吭地解释,“我给过你放夫书,陛下也曾下旨废黜我荣王侧妃的封号,改封为嘉和公主。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一句话把秦夜噎得张张口,无话可说。 他自然是记得这茬儿。 可是…… 那事不是……已经被他搅黄,作废了吗? 他根本不把那道圣旨当回事,当时也没法给初若桃更好的名分,于是没理会。 想不到现在…… 被初若桃利用上,想钻空子?! 而且,慕容誉还显示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那意思是说,初若桃这是跟荣王置气,等荣王哄一哄也就好了。 他并不知初若桃这些天受的委屈,还有心底的斑斑伤痕。 不等初若桃再次要求,秦夜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门外响起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马车已经到了房门前。 秦夜手下还真是给力,已经提前安排好马车,还有服侍的丫头婆子。万事俱备,都等在外面了。 问题出在房间内。 初若桃仍是拒绝跟秦夜回去。 秦夜也就不多费口舌,直接抢步上前,从初若桃怀中夺走襁褓,交给身边的婆子,命她抱着先回长祥宫。 “回宫之后,先把孩子送到青梅苑。如果初王妃在半个时辰内没有回去,就把孩子送到段王妃那里,交给她抚养。” 婆子唯唯诺诺地连连答应,面带忧虑悄悄瞅了眼初若桃,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离开了房间。 马蹄声和车轮声响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远去,听不到了。 房间里气氛紧张,落针可闻。 秦夜用目光锁着初若桃。 良久,他出声了:“跟我回去吧!” 他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裘皮斗篷,替初若桃披好,系上带子。然后揽住了初若桃的腰。 “你不是有王妃吗?为什么不肯放我走?”初若桃推开了秦夜,质问道。 “我心里的王妃只有一个。”秦夜这次用手臂把她搂在胸前,语气中带了些讥讽之意,“在你心中,我是不是随时可以被人替换?” 见初若桃沉默以对,他自嘲地凄凉一笑:“在我心里,你……是无法替代的。不管你……做过什么,哪怕用刀捅我的心,要了我的命。算我求你了,小若桃,给我一条生路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秦夜突然将初若桃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 慕容誉从树后闪出来,望着远远驰去的马车,清雅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浅笑,只是眉眼之间却难以自抑地染上了怅然之色。 第294章 变故丛生 他缓步走进初若桃住过的那间房,见人去屋空,处处是一片冷寂和空落。 无尽的寂寞之感将他缓缓地包围、笼罩。 自幼就离家奔波漂泊,早已练就坚忍性情的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独,更不会有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 然而,自从那次无意中救了初若桃,他的世界……改变了。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蒹葭之思。 他为其牵挂,渴盼见到她的如花容颜,却又因她名花有主而不得不按捺心中的情愫。 昨夜,当初若桃请他将其送出天坤国时,慕容誉心中有过狂喜。 可理智告诉他,初若桃跟荣王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断的。很可能他们只是误会、赌气。 那次到绝命谷去寻找荣王,他看出初若桃对荣王的感情是深挚得非同寻常的。 这让慕容誉有了浓重的沮丧。他隐隐有种预感:他的默默守望……很可能会……终其一生。 他不愿做投机取巧的小人。虽然,那是他夙愿得偿的绝佳良机。因此……他没有答应初若桃的请求。 可他没想到,初若桃离去之后,他的心竟然这么空,就像被她摘走了一般,那种滋味真是无法形容的难忍。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昨夜的决定了。 为什么他不答应初若桃,带她一起走呢? 他其实近日就准备回天阑,这一去,时间不会太短,初若桃该不会……再遇到什么事吧? 唉!慕容誉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想:初若桃和荣王,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长祥宫了吧。 …… 初若桃踏进青梅苑的庭院,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她慌忙加快了脚步。 进了房间,就见施姨娘正小心谨慎地抱着婴儿,一脸慈爱地低声“唔”着哄呢。 青梅二人一左一右紧围着她,探着头老想去掀襁褓,可施姨娘就是不让,说怕孩子着凉。 看见初若桃进来,施姨娘脸上绽开了一朵秋菊:“小若桃,你回来了?宝宝可真漂亮!就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跟初若桃一起进门的秦夜,脸上黑了黑。 “乳娘都找好了吗?还有照顾孩子的嬷嬷、御医?”他探头向外问刘嬷嬷。 “找好了,都找好了!让施姨娘亲自挑选一遍的,王爷放心吧!” “王爷……” 有个很焦急的声音传进来,“段王妃说身上不好,正哭着闹着说不活了,谁都劝不住她!您快去看看吧!” 秦夜愣了愣,迟疑一下,回头望望满屋子的人,大概是觉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没出声出去了。 初若桃的头痛了一下。 她就知道段玉弦不会消停,回宫后烦心事还会不少。 果不其然。她刚一回来,那人就寻死觅活地玩本事了。若真的想死,她出去这一天的时间,还不够那人死吗? 段玉弦真是一根搅屎棍,一天不生出点事就过不去。 她跟秦夜闹矛盾,大都是因为段玉弦诡言挑唆,恶意毁谤的结果。 现在她有了孩子,一定得对段玉弦小心提防。那可是小人。 “啊哟……” 只听青儿痛呼一声,用手拍了梅儿一下,道:“你碰到我伤口了!疼死我了!” 她像想起了什么,朝初若桃一噘嘴,哭丧着脸说:“主子,奴婢因为您挨了王爷一脚,这条腿都要断了,您赐点药给奴婢吧!” 初若桃察看了她的伤,果然伤得不轻,肿胀老大一块儿,泛着青紫的淤血。 梅儿和青儿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早晨时的情形,说着笑着,尤其是说到二人悄悄数落王爷的话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施姨娘指着她们虚点着,警告她们小心言行,不过自己也笑出了泪。 她们不知道,怡馨院那边正哭得死去活来呢。 又听得段玉弦哭诉道:“妾身追慕王爷,不想王爷心中只有初若桃一人。如今她害死妾身胎儿,王爷也不追责,纵着她将妾身践踏在地,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夜心中不忍,只得胡乱讲些搪塞安慰的话,说孩子尚小,无法严惩,待长大些,自会惩处,想将此事勉强敷衍过去。 听见秦夜这样讲,段玉弦就要求他住在怡馨院陪自己。秦夜无法推辞,也确实觉得对段玉弦有愧,就答应下来。 那边青梅苑里,初若桃是被秦夜逼回来了,可秦夜却再未露过面。 真不知他对自己这么冷漠,却为何不肯放手让她走。 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占有欲? 或者……是因为他用过的东西,毁掉也不给别人的升级版? 不过初若桃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只要段玉弦不无事生非找她麻烦,她安安生生地抚养婴儿,让他健康成长就是。 “小若桃,他还没名字呢!” 施姨娘抱着小婴儿,突然说道。 按照惯例,皇嗣一般是由天坤帝赐名,最低也是父亲取名的。可秦夜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自然想不起给他取名了。 初若桃想了想,说:“他出生在深夜,又受了那么多惊险,就取名叫夜霆吧。” “秦夜霆?” 施姨娘思量一番,说,“好是好,可按照秦家的族谱,这一辈人名字中得带个‘元’字。长扬宫那个王嗣叫‘元熙’,不如把咱们家小王嗣叫‘元霆’吧?” “元霆”的名字就被定了下来。 青梅苑里众人都围着小元霆转,倒也无风无雨地过了几天。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波及到这里,打破了往日的平静,也让整个长祥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霾里。 昨日,天坤朝亲军上十二卫副指挥使沈域,被天坤帝下旨罢黜官职,由镇抚司捉拿下狱,罪名是……指使杀手刺杀丽姬。 今日一早,荣王秦夜就被天坤帝传召进宫,看来皇帝已经认定他跟此事有关联,要亲自询问他了。 荣王乘坐的马车缓缓离开了长祥宫,将众人不祥的预感和深深的焦虑抛在车后。 车轮“呀呀”地摩擦着地面向前行驶,秦夜眉头微蹙,一言不发。 高公公的马车在他前面,他从宫里带来的随行侍卫分别骑马走在前后左右,看上去像是护卫,真正的意图不言而喻。 高公公带着秦夜左转右绕的,将其领到丽姬居住的献瑶宫里。 他躬躬身子,指着一间高大宫宇对秦夜说:“王爷,陛下和丽姬就在里面呢。陛下说您来了不用通禀,就请直接进去吧!” 秦夜没言语,就登上宫宇前的台阶,朝里面走进去。 房里光线幽昧,窗帘随风轻轻拂动,有种说不出的幽香轻轻浮动着。 再往房间深处走,垂挂着一个朱红色的厚帐幕,能听到里面有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秦夜躬身施礼,说道:“儿臣秦夜参见父皇、丽姬娘娘。” 第295章 有毒的茶叶 “进来吧!” 一个女子娇滴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夜掀开帐幔走进去,见衣着华美、满头珠翠的丽姬坐在桌案前,另一边的椅子上空着,父皇并未在坐。 “你父皇等你了一会儿,说身体有些乏,就到里面歇着了。他让我替他先问着话。” 秦夜顺着丽姬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里面还有个帐幕,看不到帐幕内的情形。 却见丽姬缓缓地起身,向着他走过来:“荣王,你派沈域刺杀本宫,可是为了你母后之事?” 秦夜拱手施礼,正色道:“丽姬娘娘请明察,儿臣从未派沈域行刺,此事应该是有人嫁祸本王。” “是吗?” 丽姬曳地的长裙像花朵般在秦夜面前盛开,她停下了,抬头仔细端详着秦夜。 她身上的幽香扑人鼻息,确实很让人迷醉。 “早闻荣王姿容俊美,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宫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可见了荣王这样的风流男儿,却也忍不住……心旌摇荡呢!” 丽姬媚眼如丝,巧笑着伸手勾住了秦夜的脖子。 “是吗?” 秦夜对她笑着,一面悄悄伸掌出来,骤然向她。。击去。 丽姬敏捷地一闪身,往旁跃出数尺,躲过了秦夜的攻击。 见秦夜又飞脚过来,她凌空而起躲过,身体趁势翻转一周,猛地向秦夜击出两掌。 “功夫不错。” 秦夜轻捷地躲过,一边夸赞说,“不愧是三衣教的教主。” 丽姬愣了一愣,仿佛不确认自己听到的话。 “你知道了什么?”她追问一声。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秦夜淡然回答,嘴角浮现一缕冷笑。 “那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丽姬眼眸中射出戾气,“我今天就为三衣教死难的教徒报仇雪恨!” 两道光影从丽姬袖中飞出,直取秦夜的咽喉。 秦夜向后仰身躲过,一个鲤鱼打挺重新跃起。那两件暗器一个击中桌角,一个击中酒杯,“嘭、啪、哗啦”响声大作。 “什么声音啊?” 里间有个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出来。 这里的动静显然吵醒了天坤帝。 “陛下……” 丽姬突然撕开了自己的衣裙.......初初哀怜地求救道, “荣王竟敢对臣妾..……呃!” 丽姬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望着秦夜,一边艰难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那里,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她无法相信,秦夜竟敢对她……正得圣宠说一不二的丽姬痛下杀手! 他杀死自己,他能活得成吗?!难道是……他要拼个鱼死网破? 天坤帝看一眼秦夜,打了个呵欠,说:“唉,朕老了,身体越来越差了。刚才命高公公传召你,可坐了会儿就困倦,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秦夜看到父皇一副沉迷昏聩的样子,抿了抿嘴角,压了压胸中的愤懑之气。 很明显,父皇的“困倦”,是丽姬动了手脚。 他早预见到:此次父皇召见,应该是丽姬对他设下的圈套。 她先用药使父皇“困倦昏睡”,然后设美人计*自己,让父皇亲眼目睹自己对他的宠妃“非礼欲行不轨”,哭诉一番,将自己置之死地。 丽姬此计虽然阴毒,可秦夜自从母后被设谋陷害,就派人去调查丽姬,已经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三衣教教主。 当年清剿三衣教时,丽姬就隐身在长扬宫。因为她极少露面,连三衣教内部,大都没见过教主本人。 缉捕三衣教匪首时,见教主未归案,秦夜就留有后招。他将见过教主的一名匪首秘密关押,以待日后辨认。 那日天坤帝为丽姬大办寿宴,秦夜趁机命画师悄悄画了她的影像,派手下暗中调查她的来历。 后来查出丽姬与三衣教有过接触,秦夜就疑心她与失去踪影的教主有关联,于是命沈域到大牢中找那名匪首辨认,确定了她的身份。 “哦……”天坤帝想起了唤儿子过来的目的, “沈域派人刺杀朕的爱姬,实是可恶。他这样做,应该是受人指使。” 天坤帝这会儿显然清醒得很,他精光内敛的目光锁住了秦夜:“你……难逃干系。” 秦夜一脸严肃,拱手辩解道:“父皇容禀:沈域是被人冤枉的。丽姬娘娘天姿国色,侍奉父皇龙颜喜悦,功高社稷,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起下此犯上作乱之心呢?!适才丽姬娘娘问及此事,儿臣已经仔细向她辩解冤屈,娘娘果然是开明聪颖之人,她也认为是有人故意嫁祸儿臣的。” “是吗?真的如你所述?” 天坤帝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外,他眼眸中流露一缕疑惑,将目光投到秦夜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是的,陛下。” 听到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天坤帝顿时喜笑颜开,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就见帐幔被人轻轻一挑,花朵一样华美的裙摆流动飞旋着,一个芊芊玉人杨扭柳摆着走到天坤帝跟前,妖魅地展颜巧笑。 “丽姬……宝贝儿!你回来了?快坐下歇歇,别累着了。”天坤帝心疼地拉住丽姬的手,将其拉到椅子旁坐下。 “陛下……”丽姬媚眼一抛,“适才荣王已经跟臣妾解释清楚了。这件事确实缺乏证据,将沈域撤职拘押,太草率了……” “可是,昨天你坚持非要……呃……”天坤帝用眼角瞥了秦夜一眼,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昨天……臣妾不是不知道吗?” 丽姬撒娇地走到天坤帝跟前,轻轻推了推他撒娇道:“臣妾以为荣王对臣妾有敌意,就猜想一定是他派人做的。陛下……有过就改,才是明君所为。臣妾就替沈域求个情,放了他吧!” “好!好!就听你的!朕随后就传旨让他官复原职!” “多谢陛下开恩!”丽姬满意地笑了。 秦夜忙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多谢父皇,多谢丽姬娘娘。” 从献瑶宫出来,秦夜轻轻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心头无比轻松。 他命人精心寻来一名与丽姬身材极为相似、又行事机警的女子,秘密训练了这么多天。 今天他进宫之时,吩咐亲信悄悄将她送进宫里,准备伺机替换。 谁知丽姬对天坤帝下药,以制造时机设计陷害他,恰巧给了他机会,用假丽姬将她替换。 看今天假丽姬的表现,几乎可以乱真了。 没过几天,丽姬“中毒一案”也真相大白。 据说皇后身边的宫女实际身份是三衣教余孽,她憎恨秦夜曾经清缴其教会,因此给丽姬投毒,嫁祸给皇后娘娘以泄愤。 丽姬知道“真相”,懊悔自己错怪了皇后娘娘,在天坤帝耳旁吹了些枕头风。 天坤皇后很快就重新复了后位,移居到荣华宫。 第296章 改观 秦辰晟的这招“媚天子以为其用”的美人计,就这样被秦夜巧妙地破解了。 奕王见事情反常,意识到丽姬身上定有蹊跷。 在又一次事先约定好时间、地点的暗中会面时,丽姬也没像以往那样如期到达。 奕王确定,丽姬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现在在天坤帝身旁的丽姬,已经不是帮他做事的那个三衣教教主,而是起着适得其反作用的假丽姬。 如今,想除掉丽姬的人,变成秦辰晟了。 只是丽姬在天坤帝身边,高手林立环卫,想除掉她,还需等待时机、功夫。 且说皇后一归位,段玉弦马上重新有了大靠山。 皇后身在佛堂,可有些日子不见段玉弦了。 她还以为段玉弦一定是快要临盆了,所以才没到宫里去看她。 万万没想到,再见到段玉弦的时候,她的满心热望瞬间全化成了灰。 这次丧孙之痛的打击,比被废后更让她心痛、遗恨。 段玉弦添枝加叶、边泣边诉,哀哀欲绝,泪流浪浪,说得皇后火冒三千丈,竟至昏厥了过去。 这样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孙的痛失,让她对初若桃生的那个血统不清不初的“皇孙”提不起一点兴趣。 而她对初若桃的痛恨,更是一点儿也不亚于段玉弦。 皇后再见秦夜时,就言辞犀利地数落初若桃的不知礼。 秦夜解释说:“是这样的母后,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再说,母后也不待见她,儿臣怕母后生气,眼不见心不乱,就不让她进宫来。” 皇后撇撇嘴,嘴角浮现出不屑:“你是怕那个小妖精看见本宫心烦吧!” 段玉弦再向皇后哭诉时,皇后又气又无奈,没好气地数落她道:“你模样也不差,又出身尊贵,怎么就斗不过那个小妖精?!你身边每天都跟一帮人,还让人家把你推倒,孩子也没了。那些人都是吃闲饭的?你就该把她们都乱棍打死!” 段玉弦也不好再作声。 天坤朝近日政治风向陡变,满朝文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天坤帝发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自从有了丽姬就日日不早朝的他,这天竟然突然上朝了。 而且他一开口,就语惊四座:“太子是国之根本,荣王秦夜是皇后嫡子,又睿智仁爱,可堪重任。朕有意立荣王为太子,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文武闻言,顿时都懵圈了一会儿。 都知道天坤帝最忌讳提立嗣一事,可今日一上朝就直奔主题,连给人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文武们面面相觑,秦夜阵营里的官员终于回味过来,自然是纷纷附和,连声称赞“陛下英明,荣王得立太子是社稷之福云云”。 秦辰晟没想到会突然有这一出,惊愕地僵在那里,脸色蜡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阵营里倒是有死党站出来,婉言劝阻天坤帝,说立嗣一事事关重大,不能操之过急,可以慢慢商酌。 只是天坤帝态度坚决,加上附和的声音又挺大,把这些反对的微弱声音淹没不见了。 天坤帝得了意,说:“既然众位爱卿如此支持,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传旨,命钦天监择个黄道吉日,举行太子册立的大典。典礼办得隆重些,这是天坤朝头等大事。” 说完,天坤帝就无心再多停留,一心想早点回去,就又问道:“众位爱卿还有何事吗?没事退朝吧!” 众位文武一看,皇帝这是唯恐大家发言,根本就不留出你讲话的空档嘛。 退朝就退朝吧,谁不知道皇帝迷恋着那个妖姬,急着回去呢。咱们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散了伙吧! 秦夜一回到上祥宫,就去到书房,叫人去把沈域唤来议事。 他在房里来回踱着步,一见沈域就惊诧地问道:“丽姬怎么敢自作主张,突然提立嗣一事?!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沈域自然明白秦夜的意思。 秦辰晟把持朝政期间,天坤京军七十二卫,他已经掌管了半数;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被他的心腹掌控了两大营。尤其是天坤帝身边的侍卫亲军的十二卫军中,他也已经将其中七卫撤换了指挥使。 秦夜还没来得及收复军权,这样突然提立嗣一事,怕秦辰晟狗急跳墙,突生变故。 沈域面色沉重,拱手禀报道:“王爷,昨夜有刺客偷袭丽姬。丽姬中了毒针,性命就在这几日了。这必是她临死之前,想最后再为王爷效一份力。” 原来如此。 丽姬之心可嘉,只是政治上太幼稚了。 她以为这是在帮荣王,却不知如此以来,倒容易激生变故,反而可能将荣王陷于不利之地。 “沈域,”秦夜沉思片刻,吩咐道, “这些日你辛苦些,派人盯紧长扬宫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禀报我。还有……侍卫亲军护卫在陛下左右,你尤其要防范他们,小心有异动。” 沈域拱手领命而去。 且说散朝之后,别人都还罢,秦辰晟早就气炸了肺。 他牙根咬得生疼,脸上阴霾遍布,气急败坏地回到长扬宫,一脚就踹翻了桌子。 心腹们都陆续聚来,看到奕王盛怒,吓得也不敢言语,垂手侍立在一旁。 等奕王发泄完怒气,这些心腹们才颤抖着上前,提起今日天坤帝突然立嗣一事,都觉得事发突然,不可思议。 只有秦辰晟心里清楚,这一定是秦夜授意那个假丽姬作祟的结果。 他真是没想到,假丽姬竟然比真丽姬还有本事,短短几天,就能唆使天坤帝答应即刻立嗣的事。 要知道,这立嗣一事,向来是天坤帝心中的大忌,他一向认为自己身体康健,不准朝臣妄议。 秦夜这一招移花接木实在厉害,不仅窃取了自己的心血,还以子之矛攻其不备,杀了自己一个猝不及防。 “王爷,您快想想办法,得阻止陛下立太子啊!” 秦辰晟将嘴唇咬出了血,他一脚将地上的杯子狠狠踢到墙上,说:“立嗣一事,陛下已经在朝堂上对着满朝文武宣布,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爷,倘若荣王做了太子,必然会利用手中职权,夺走我们辛苦经营这么久的权力。我们的心血白费倒还是小事,只怕荣王将来登了基,王爷您、还有我们诸位,都只有死路一条、被清剿干净的份了。” “是啊!” 又一心腹接茬道,“如今我们已经深陷绝境,再不殊死一搏,就要陷入没顶之灾了!王爷不可迟疑!” 奕王听出众位心腹的意思,心有所动。 他思虑片刻,沉声对心腹们说:“本王怎能看着你们坐以待毙?!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仔细谋划一番。” 窗户外面的天空呈现淡淡的微红亮光,光线似乎还在跳动。 第297章 第一缕秋风 难道……是火把映红的? “不好!” 秦夜敏锐地预感到:秦辰晟行动了! 他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秦夜赶紧越出房间察看动静,这时长祥宫里也有了骚乱之声。 马蹄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有人骑着马,举着火把照路往这边过来。 秦夜定睛一瞧,来者是沈域。他神色焦灼,匆匆护着一辆马车到了近前。 “王爷,”沈域也不下马,见了他就急忙禀报:“奕王手下的卫军已攻进皇宫,我们的人还在拼杀,不过看样子抵挡不了多久。卑职只得将皇后娘娘接出。王爷赶紧带家眷从西城门出去。只剩这一个城门还没被奕王控制,事不宜迟,赶快!” 秦夜闻听,立刻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马缰绳,飞身上马往青梅苑奔去。 皇后在车里看见,咬了咬牙,挥手催促着下人:“快去通知王妃!” 哪里还用得着她吩咐,段玉弦的人早将情况禀报,她已经慌忙收拾好东西过来了。 皇后让她同乘一辆马车,就由沈域护送着先行。途径青梅苑时,见秦夜正将初若桃扶上马车。 皇后脸色阴了阴,没做声。段玉弦怨愤的眼神盯了那俩人一会儿,咬了下嘴唇。 行在前面的侍卫叫开了西城门,一行人来到莘江边,就见莘江上有一条大船停靠在那里,上面已经站着侍卫和军士了。 众人迅速登上大船,船夫就解揽开船,快速向前方行驶而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渐渐发亮,东方现出了鱼肚白,然后一团鲜亮的红光映出云层。太阳快要出来了。 大船前方的水面起着波纹,被船体冲开成两部分,飞快地向船边流淌,发出“哗哗”的水声。 “王爷,” 站在船头看了一会儿,沈域对身边的秦夜说, “快要出昌平郡了。莘江从昌平郡穿境而过,郡守牛德良是奕王的人。若他得到奕王指令,一定会派兵阻拦我们。属下刚才一直有此担心,不过,还好。” 秦夜眉心微蹙,没作声。忽然,他眸光一暗,指了指后面道:“他已经得到指令,追过来了。” 沈域手搭凉棚向后张望,就见远处江面上有艘大船,正向这边快速逼近。船上满载着军士,个个身穿盔甲,映向太阳闪着亮光。 沈域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仓促出行,他们带的侍卫是有限的。何况,船上有荣王的家眷,一旦打起来,她们的安全就很难保障。 “立刻让她们乘上备用小船先走,我们阻拦一会儿。”秦夜吩咐道。 几条舴艋小船被放到江中。 皇后和段玉弦乘一只小舟,船上带了两个侍卫,初若桃抱孩子乘一只小舟,带着黑莲二人和青儿。 船夫快速地划着船,小船飞快地冲开水面,在船后留下一道道印痕。 秦夜乘坐的大船,则停在了远处,等待对方船靠近。 当敌船驶进箭的射程范围之后,沈域对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一声令下:“射箭!” 顿时“嗖嗖嗖……”箭似飞蝗,向着敌船上的军士狂射。 对方猝不及防,当即便有许多军士死于乱箭之下。 其他军士见势不妙,争相躲藏逃命,互相踩踏推搡,有的被踩死,有的则被推入江中。 原来这牛德良刚接到奕王指令,仓促率兵来追赶,没想到荣王出京竟然会做足了防御准备,一下子让他损兵折将。 不过他毕竟带的兵多,剩下的军士也是对方军士的数倍。 此时两船已靠近,荣王所带侍卫跳上牛德良的船只,挥剑与他的军士搏杀起来。 这些侍卫都是卫军中的精英,战斗力爆表,以一当十,进入牛德良的军士群中,如同虎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不一会儿就将其杀死大半儿。 船上、江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断胳膊少脑袋的死尸。 不知何时,江上已朦朦胧胧起了层水雾。 这使得江上可见度降低,又有两条阻击的船靠近,从远处超越他们两丈多,才被他们发现。 沈域急忙唤回侍卫,下令全力开快拦截那两条阻击的舟船。 太阳从云层中跳了出来,红光映照着江面,雾霭散去了。 秦夜焦急地向前张望,见母后和初若桃的船就在不远处,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看到敌船满载着杀气腾腾的军士靠近,零星的乱箭已经向他们射来,东一枝西一枝地落在江中或船上。那俩船夫惊慌失措,一个往左猛逃,一个往右狂躲,霎时间就离开了三丈多远,还在继续往远处奔逃。 那两只阻击的船正好兵分两路,一只往左,一只往右,追击了过去。 秦夜顿时傻了眼,气得直跺脚。 要不为啥说“不怕神对手,只怕猪队友”?! 若她们的船在一处,秦夜可以将两只敌船一起拦截。可这两个没脑子的船夫竟然帮了对手的忙,让他分身无计,首尾难顾。 沈域见这状况也惊呆了,这情形,必须得丢一保一,可这……这实在是太艰难的抉择了。 该如何是好? 沈域张张口再咽下,可这个问题又无法回避。他只得硬着头皮问:“王爷,往哪边?”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秦夜身体颤抖了一下,往初若桃那边张望着,神色苦痛。 “王爷,速做决断!不然两边……都危险!” 侍卫个个如天神降临,跳进敌船挥剑砍杀。只见剑芒闪耀,血光冲天,江面上的倒影杂乱错。 喊杀声、哭喊声、兵器撞击声、落水声混在一起,嘈杂声沿江扩散到数里之外。 沈域亲自带侍卫作战,杀得眼红,直到敌军被全歼,才收了利剑,命人将皇后及段王妃迎接上大船。 “荣王呢?沈将军呢?” 皇后上了船,四下里望望不见秦夜和沈域,就询问侍卫。 “皇后娘娘,沈将军在那儿!”侍卫长用手一指。 众人见沈域已经带人乘上敌船,箭一般向江面的另一边驰去。 “沈将军命我们将您送到安全之地。他去接应王爷去了。” “又是为了那个妖精。”皇后心里清楚,脸一沉没作声。 段玉弦将适才发生的情形看得一清二初。 当她看到秦夜的船向她们这边驶过来时,顿时心花怒放。 那一瞬间的决定,说明秦夜……已经将初若桃那个妖精舍弃了。 她亲眼看到敌方的船围住了初若桃乘坐的小舟,利箭像飞蝗一般射过去,初若桃……还有她那个还在吃奶的儿子,此时一定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初若桃,你这个小妖精!”段玉弦心中暗暗骂道,“想不到我对付不了你,却有老天来收你!这次你算猖狂到头了!活该!真是让我畅快啊!” 第298章 甩不掉了 段玉弦也看到:秦夜等船一停下,就命人放下几艘小舟,带了人迅速赶往初若桃那边。 可是,那个时候,初若桃已经被围良久。他是不可能救到初若桃那贱的。 最多……他能来得及给她们母子收个尸。 想到这里,段玉弦嘴角上扬,浮现出会心的笑意。 的确,如段玉弦所料,秦夜……去得太迟了。 等他乘坐的小舟赶过去时,他看到舟上的情形,顿时身体一僵,心掉进了冰窟里。 就见那艘船孤零零地漂在江上,船夫倒在船头,浑身插着箭,鲜血已将衣服染透,一半儿身子在船上,一半儿浸在水里。 船帮上、船篷上扎满了木箭,船头船尾也乱七八糟落了很多乱箭,船舱外面躺着几具军士的死尸。 显然,这里曾经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 船舱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迹象。只有被血染了色的江水还在粼粼泛着波纹。 秦夜瘫软下去,以手扶额,泪流满面。 他没勇气上到那艘船上,察看船舱里的情形。 可是那可想而知的可怕画面,还是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赶过来的沈域见此情形,也垂手沉默不语。 他望望秦夜,命令船夫将船驶近。自己跳上了那艘已经没有了船桨的小船,踩着军士的死尸走到船舱前。 在他弯身准备探头往里看的时候,他先下意识地看了眼荣王。 就见他煞白了脸,眼神中充满恐惧,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似乎在逃避什么可怕的危险。 沈域生平第一次见到荣王的这种神情。那个冷静睿智、处变不惊的冷面王爷,此刻像失去了双翼和利爪的鹰隼,惊惶又无助地等待着被对手吞噬。 虽然知道往前迈一步很残酷,可能会让王爷的心遭受凌迟之痛,可是…… 无法回避的事,再痛苦,也得面对、承受。 沈域往前迈了一步,掀开布帘走进了船舱。 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血腥气,但可以确定……没有一个希望中的幸存者。 沈域往前走了一步,发觉自己踩到了发软的东西。 他立刻意识到什么,不由腿一软,赶紧将脚撤回。他踩到的……是人的尸身。 沈域的心坠入了深谷……他也跟他主子一样,心里慌得乱了分寸。 一点儿侥幸……都不存在了。 沈域只得返身,将船舱口挂的布帘撩起来,想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仔细看。 自然,他免不了又忧心忡忡地瞥了眼他的主子。 这本是一个小小的举动。 可他那张生就苦大仇深的脸,还有此刻忧惧深重的怜悯眼神,就像南美洲那只扇动了一下翅膀的蝴蝶,顿时在他主子的心里引起了一场飓风。 秦夜指尖猛一痉挛,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仰倒,昏死过去。 沈域大惊,他倒是神反应,“腾”地跳上荣王那艘船,托住了荣王即将碰到船底的脑袋,赶紧掐着人中唤醒他。 荣王倒是张开了眼睛,只是视线直直的,一言不发,呆呆地发愣。 沈域深为理解地与主子同频共悲,也哭丧着脸不作声,怕稍有不慎,就会触动主子脆弱得一击就碎的心。 良久之后,沈域认为不能这样感情用事,于是劝慰道:“王爷……节哀。” 沈域感觉到秦夜的身体又哆嗦了一下,声音变了调,沙哑地问了句:“她们……全都?……” “船舱里……没有人活着。属下发现,里面有尸首,正掀帘想看清楚,猛地见王爷昏厥,只得过来……属下再去看来。” 沈域回到那艘船上,将挂的布帘扯去扔掉,再进到舱中。 果然地上躺着两具死尸,不过……从衣着上看,死者应该是对方的军士。 初王妃……应该是抱着婴儿的,还有青儿、黑双煞,一共五人在这艘船上。 可船舱中,却不见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尸首。 沈域纳闷了。 黑双煞虽然功夫高深,可在这小舟方寸之地,并不利于她们施展功夫。 何况,被敌方这么多将士围困其中,箭矢如蝗,刀枪如林,她们根本无法招架这么多的敌兵。 会不会她们已经被杀死,抛尸到江中呢? “你怪我吧!你恨我吧!是我没有及时保护你!是我对不起你!小若桃……” 莘江水“哗哗”地流淌,像秦夜悔恨自责的眼泪。 他可以想像到:怀抱婴儿的初若桃在陷入敌军包围时,心里有多惶恐、多无助。 他也能想见,当初若桃看到援救的船只与她背道而驰时,内心的绝望、悲凉。 不错。 在致命危险来临的时候,恐惧和担心远远高于一般人的,就是抱着孩子的母亲。 当时的初若桃,眼睁睁地看到唯一能救自己的船只越驶越远,而满载杀戮的船只却越逼越近时,她的天空一下子暗黑了。 在生死抉择的当头,她的夫君将她、还有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放弃了。 他将她们母子丢在满船身穿甲胄、手持兵刃的将士包围中,等于说已经放任她们……任人屠戮、同赴阴曹。 不管他有多为难,初若桃母子的性命,是被他残酷地放弃了。 ……这是秦夜做的抉择。 他将初若桃和他的亲生儿子,当作弃子,丢到了虎口之下。 初若桃母子……没有他的母亲、还有那个天阑公主重要。 他们的儿子……这个无辜的小生命,还在美美地熟睡。 他刚刚来到尘世,还没有看到世界是什么样子,还不认得父亲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生不逢时,还未满月,就成了可悲的弃子。 他的生身父亲……可以不要他,可以任他小小的身躯遭敌军屠戮,可以任他的生命之火过早熄灭。 可他的母亲……就算拼掉性命,也要保护好她心爱的宝宝。 母性,在这个危急时刻,不可思议地焕发出强大的光辉。 初若桃早注意到这只小船上有个木盆,她将襁褓小心的放进盆中。 她一手握一个黑莲,急匆匆地交待道:“你们两人水性好,又内功深厚,霆儿就拜托给你们了!一定要将他安全带上岸!上岸之后,找任何一个‘隆泰’标记的商行、店铺,将孩子交给慕容誉,可记下了?!” 两个黑莲连连点头。 “快走!” 初若桃望着俩黑莲敏捷地跳入水中,一人一边护着木盆里的襁褓,向远处游去。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声音很细弱,但还是掠过水面传进了初若桃耳中。 初若桃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她产后身体太差,青儿也太弱,莘江水那么宽阔,她俩都无法游水逃生。 何况,她也不能逃。 她得拖住敌船,给黑莲争取时间。 第299章 蜂兰花 因此,当敌船靠近时,她在船上露了一面,就躲进了船舱里。 “给我射!” 敌船上一声令下,乱箭就“乒乒砰砰”地飞了过来。 船夫惨叫着倒在了船头。 青儿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可还是惦记着照顾主子。 俩人抱头蹲在船舱里,听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嘭嘭”声在头顶和旁侧响着。 幸亏船篷的木质坚韧,还能抵挡一阵利箭。然而,还是不时有锋利的箭穿破木质,向内探进箭头,吓得两人魂飞魄散。 过了会儿,如雨般的利箭稀疏下来,又最终停了下来。 初若桃听到敌船上似有争执、冲突之声,而且音量越来越大,夹杂有兵器相击声,似乎双方动起手来。 “咚、咚”两声,有人跳上初若桃乘坐的船,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船舱的布帘被掀开,一柄明晃晃的刀向着初若桃刺过来。 可惜他动作没有初若桃快,初若桃的飞针先一步进入他的眉心,他“唔”的一声闷呼,一头栽倒下去。 “咚咚咚……”数声,船体又剧烈地摇晃着。 另一个探身准备进舱杀人的军士,突然背部中刀,口吐鲜血向前仆倒,见阎王了。 然后,船舱外的人激烈地打斗起来。 初若桃心里疑惑,不知怎么回事。 过了会儿,外面安静下来。 只听敌船上有个声音喝道:“甄毅,你要背叛奕王爷不成?!” “要背叛奕王爷的人是你……严指挥使!”船舱外的人回复道, “牛大人传达奕王爷手令,特意强调不得伤害初王妃!你竟敢命令放箭,又派人下船刺杀初王妃,你这不是背叛,又是什么?若是王爷怪罪,你不是连累我们整个都司的人吗?” 敌船上的那个严指挥使沉默了会儿,说:“你怎知这船上之人……是初王妃?” “我这就确认!” 船上那个叫甄毅的人在船舱外告进,走进舱里对初若桃拱手施礼:“初王妃,甄毅这厢有礼了!甄毅是昌平郡都司副指挥使,是奕王府甄侧妃的六哥。严指挥使是严昌宏的侄子,他佯作不知王爷手令,应该是受人指使想加害王妃。初王妃莫惊慌,甄毅会保护您的安全。请跟我上船吧!” 甄毅走出船舱,回禀道:“严指挥使,船舱里确实是初王妃。” 初若桃别无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跟着甄毅上了大船。 江上起了大风,不断在江面上翻卷起浪涛,江水不时随风倾进船里,浇她一头、一身。 初若桃拒绝进舱,也不顾风寒,呆呆地站在船尾,凝望着遥远的江水与天相连的地方。 除了漫天的浪潮,就是满江的雾气,再远处更是一片浩渺迷蒙,不见一艘舟船。 这么大的浪潮,俩黑莲是否有足够的体力与之抗衡?她们现在到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襁褓一定会被这浪潮打湿的,孩子一定会受凉。这样的天气,那么弱小的他身体能否抵挡得住?他会生病吗? 黑莲都粗心,不会照顾孩子,也不善言辞。如果她们能将孩子安全地带上岸,她们能不能找到“隆泰”商行,将孩子托付给慕容誉? “你把我抓来,想怎样啊?!” “我把你抓来?!” 秦辰晟夸张地做出一脸惊愕的神情,“是不是他们的举动太粗鲁,让你对本王产生了误会?!这些狗奴才,本王一定重重惩处他们!” 见初若桃一副警戒的模样,秦辰晟不屑地笑了笑:“小若桃,别紧张,我们到园子里散散步,说说话,好吗?走吧!” 秦辰晟来拉初若桃,初若桃慌忙躲开,先朝外走去了。 她不想跟秦辰晟单独呆在房间里,到外面众目睽睽的,总好一点。 初若桃发现,这里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雕梁画栋的楼阁后面,连着一个小园,园子上方的匾额上写着“梅园”二字。 秦辰晟领着初若桃走进园子,梅花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淡雅清爽。 “小若桃,”秦辰晟又开口了,“你小时候就喜欢梅花。我记得有一次到初府去,看到你在梅树下跑来跑去,头上顶着各色的梅花,真是美极了。我当时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秦辰晟讲到这里,就将视线移向初若桃的脸,想察看她的神情。 他发现初若桃似乎根本没在意他的话,正转着头看那些在枝丫中的红的、米黄的腊梅花。 “小若桃,小若桃?” 见秦辰晟盯住自己的脸,再不答复恐怕就要被采取强制措施了,初若桃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唔。” “小若桃,我知道你怪我,我都是被伊湄蒙骗了的!如果你怪我,”秦辰晟矛头突然一转, “那……荣王呢?!他可是在你性命攸关之时舍弃了你的!如果不是我特意下令保护,你现在已经葬身江底了!” 这番话直接戳中了初若桃最软弱、最心痛的部位,她的心像被重新撕裂得零碎了。 “小若桃,我记得好像跟你讲过,长这么大,我唯一后悔过的一件事,就是……错过了你。这件事我深以为憾。” 秦辰晟轻轻握住了初若桃的肩头, “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可以填补这个缺憾。小若桃!天坤朝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了,我就是天坤朝的主宰!等我登基为帝,你想做皇后都可以!” 初若桃无声地挣脱他的抓握,逃命似的往前疾走了几步。 但秦辰晟跨着大步赶了上来:“小若桃,我可以承诺:你会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可以随后再答复我。” 秦辰晟果然没有再逼迫她。 实际上秦辰晟也确实是顾不得,他一直在忙着继位登基的事。 天坤帝已经写好了退位诏书昭告天下,传旨让奕王秦辰晟承继龙位。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坤帝此举是在秦辰晟强迫之下的。 忙碌了几天之后,秦辰晟又一次来到了落梅阁。 他是来征求初若桃意见的。 他要初若桃做他的女人,但遭到初若桃的一口回绝。 秦辰晟又劝说道:“小若桃,明天我就要登基做天坤朝的皇帝了。我说过,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答应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坐上皇后的位置!” 秦辰晟的目光锁住初若桃的脸,瞅着她的反应。 初若桃眼睛里毫无波澜,讲出的话也云淡风轻,可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我不愿意!” “为什么?!”秦辰晟眼眸里流淌出疑惑。他思量一番,接着问道, “难道是……你还想着他?!别忘了,他可是狠心抛弃你、不顾你死活的人!你若是肯原谅他,你就更应该原谅我!” 第300章 不会饶恕 初若桃摇了摇头。 谈不上原谅。她对秦夜的心都死了,就像他只是一个不相关的路人,连恨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原谅呢? 至于秦辰晟,初若桃早看清了他性情中暴虐、冷酷的一面。何况他是曾经辜负自己的人,初若桃怎么可能被他打动,忘记了他对自己的伤害呢? “小若桃,你回答我!”秦辰晟见初若桃沉默不语,又追问了一句。 初若桃正色回答道:“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我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为我好,就放我走,我感激不尽。” “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秦夜猛地抓住了初若桃的手臂,“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诚意?我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小若桃,我是真的爱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尊重我的意愿。爱是成全,不是占有!” 这些话,被初若桃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她何尝不知道,对秦辰晟讲这些,无非是对牛弹琴罢了。 在他的头脑里,绝不会懂得什么是成全。他跟秦夜一样,要么得到,要么……碾碎。 果然,秦辰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语气沉了下来:“小若桃,我是未来的君王,是说一不二的主宰者。我喜欢你,是你的福分。天下女子眼巴巴地不知多期盼、多嫉妒呢,你可别不识时务!明天我登基册封,你做好准备!” 次日,天坤朝举行了隆重的皇帝登基庆典,秦辰晟继位做了皇帝,改年号为“永庆”。 秦辰晟遵自己的父亲为“太上皇”,晋升生母兰贵妃为皇太后。 然后,秦辰晟逐一册封了妻妾。 他封初伊湄为皇后,甄婉为皇贵妃,嘉和公主初若桃为淑妃。其他侍妾也都一一得到不同的妃嫔之位。 庆典唯一的不谐和音符,就是……嘉和公主初若桃,竟然未曾出席大典。 秦辰晟的脸阴了阴,不过碍于盛典的隆重,未做追究。 不过,嘉和公主被册封为淑妃一事,引起了朝堂上一阵阵反对、攻讦之声。 秦辰晟白了她一眼,没作声,继续往前走。 “陛下……” 皇后追过来,跟在他一旁,接着进言道:“初若桃心思诡诈,倘若留她在身边,只怕是家贼难防,万一她起下歹念,会对陛下不利的。” 秦辰晟往皇后脸上瞥一眼,淡淡地说:“朕自有分寸,不必多言。” “陛下……” 见秦辰晟欲走,皇后赶紧又呼唤他道:“陛下今日劳累一天,太辛苦了。臣妾特意准备了连襟鱼翅汤给陛下补补身子……” “改日吧!今天朕还有事!” 秦辰晟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初伊湄一脸阴郁,向身边的一个叫锦屏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锦屏迅速离开了。 不一会儿,锦屏回来禀报道:“皇后娘娘,皇上到落梅阁去了。” “果不其然。”初伊湄心里暗道, “初若桃在宫里,绝对是我的心头大患。必须得设法除掉她!否则,皇上的心,就要被她勾跑了。” 秦辰晟可是憋着一肚子火呢。他气冲冲地直奔初若桃居住的落梅阁。 一看到初若桃,秦辰晟就扬手一巴掌,只是快要打到初若桃时,他的胳膊停在了空中。 秦辰晟忍了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将胳膊放下来,呵斥道:“你太放肆了!你落到朕手里,小命都由朕掌握着,朕可以随时赐死你!朕册封你,是对你的抬举。你竟敢不去受封,让朕难堪!” 初若桃的神情云淡风轻,回答道:“我本来就没答应做你的妃子,是你自作主张,怎么能怪我?” 秦辰晟站着愣了一会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天坤朝大小事,都由朕说了算。你答不答应都不重要。朕警告你:再敢造次,朕绝不宽恕。” 他扭头对服侍的宫女说:“传膳。让他们把朕的膳食送到这里来。” 精美丰盛的晚膳摆满了桌子,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秦辰晟还叫內侍送来了美酒。他亲自给初若桃斟了一杯,放在初若桃面前:“尝尝这个酒,很温和不烈,又醇厚绵长,适合你。” 初若桃低头看了看,见杯中的酒清冽澄澈,反射着光亮。 她端起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淡淡的酒香味儿进入鼻息,鲜香清纯。 初若桃品了一口,赞道:“果然味道甚是清爽,很好喝。”说完,就将酒杯一倾,全部倒进口中。 秦辰晟笑看着她,帮她把杯添满,又夹了些菜给她。说:“小若桃,小时候有一次你跟我一起偷酒喝,你喝了一点,脸就红了,靠在我怀里睡了一觉。那时候天冷,我怕你冻着,用我的斗篷裹着你,一下子都不敢动,怕吵醒你。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忘记呢?”初若桃赧然一笑,脸上微微现出红晕,“我小时候,跟着你做了不少坏事呢。” 平心而论,跟秦辰晟在一起的时光,是小初若桃灰暗的童年中少有的亮色部分。 那时候秦辰晟年纪尚幼,心性还没被各种利益权术浸染。他是初若桃小时候的玩伴,是唯一一个不欺负她、还能给她保护的玩伴。 “哈哈哈……” 听到初若桃开始跟他谈论小时候的事,秦辰晟开心地笑起来, “朕小时候是淘气,可你也不是一个省事儿的!有一次你爬到树上,却不敢下来,抱着树枝哭。是我把你救下来了,对不对?” “这么说,我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敬你一杯吧!” 提起幼年时两小无猜的旧事,两人的感情似乎在复苏,气氛也微妙地缓和了。 秦辰晟接过初若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初若桃又接连给他续满,两人言谈欢畅,感情迅速升温。 过了会儿,秦辰晟伏在了桌子上。 初若桃看他一眼,走到门外吩咐嬷嬷道:你去外面叫个內侍进来,陛下说有差事要他去办。 不一会儿,一名內侍被唤过来了。 初若桃吩咐他道:“陛下酒醉了,我扶不动他,你把他搀扶到床上休息吧!” 那內侍连忙答应了进来,俯身去搀扶秦辰晟。 他只觉得淡淡的香气袭过来,挺好闻。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只听“噗”的一声,內侍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初若桃先扯掉內侍腰带上的腰牌,揣进怀中。然后解下了內侍的外衣和鞋帽。 她的心“扑棱棱”地狂跳着。 不管今晚能不能逃出去,她也得奋力一搏。 这些天,她一直在暗暗准备着逃走。 因为此时秦辰晟刚登基,国内形势很不稳定。长扬宫的守卫也格外森严起来。 出入宫门都需要经过严格盘查,不仅要进行登记写明事由,守门者还要亲自到派遣者处核实清楚,才会放行。 第301章 求你救救我女儿 初若桃好容易才想好了出逃的方案,而今晚秦辰晟的到来,为她的出逃提供了机会。 不多时,一名內侍出现在了长扬宫门口。 他向守门侍卫出示了腰牌,说:“陛下有紧急事务派我出去办。” 侍卫长官听说是陛下派遣,一边让內侍做登记,一边派人到宫里找陛下身边的人核实。 过了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了,回禀说:“陛下在淑妃娘娘房里休息。淑妃娘娘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不过,问过陛下身边的內侍了,他们说,陛下刚才确实差遣了一名內侍。” 守门侍卫听着对景,就挥了挥手,下令放行。 沉重的宫门,发着“吱呀呀”的闷响,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空隙…… 等到明日四更一点开城门,初若桃给秦辰晟下的迷药劲儿早下去了。他醒来后,初若桃还逃得掉吗? 必须连夜出城。 初若桃硬着头皮上前叫城,故伎重演,声称自己奉旨办差,向守卫出示了腰牌。 守卫不敢擅自做主,回去禀报,南城守正闻听,不敢大意,亲自出来盘查。 守正打量初若桃一番,故意问了长扬宫里的一些细节。见內侍对答如流,举止从容,一看就是平时高高在上之人,没有什么破绽。 既然內侍奉旨连夜出城,可见皇帝有重要事差遣。守正也不敢误事,于是发出指令:“开城门!” 几个守卫就跑去城门那边了。 初若桃心中暗暗欣喜,面上却不敢露出,只平静地向守正拱手告辞,便牵了她的马,准备出城。 “慢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初若桃心里蓦地一凛,像听到地狱里魔鬼索命的声音一般,指尖突然一僵。 “完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个梦魇一样可恶的声音,会在这里响起呢? 那声音里鼻音浓郁,还带着些酒意的腻味和荷尔蒙过多的龌龊感。 “笃、笃、笃、”这是木杖撞击地面的声音。 “初大人……” 被守正这样称呼的,是正从城楼下面的守卫居所里走向这边的人。 他拄着拐杖,转眼间已经挡在了初若桃面前。 此人身体发着虚胖,脸色因沉湎酒色变得浮肿,一双大而无神的死鱼眼翻起来,直直地盯着初若桃。 “你是初若桃!” 他指着初若桃胆怯而高声地喊了声,很显然他在紧张地召集同盟获取力量。 “她的声音瞒不了我!她是初若桃!我皇帝姐夫的淑妃!快抓到她!” 立刻,手持刀枪剑戟的守卫们都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初若桃围在了正当中…… 初若桃没有反抗。 她知道反抗也没有用。 秦辰晟初登龙位,江山不稳,反对力量很强大。京城各城门的守军都按战时状态下配备,比平时增多了数倍。 凭她一己之力,无需以卵击石。 她恨得咬紧了牙关。 浪荡混账的小人初钰倚靠裙带关系,做了一个什么狗屁官,那些人还称他一声“初大人”,真是讽刺恶心! 他到哪里狐假虎威都罢了,偏偏在这南城门出现,而且辨认出初若桃的声音,让她功亏一篑! 真是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初若桃哭天没泪啊。 这是苍天要绝灭她的希望吗?! …… 南城门守正算是立下大功一件了。 在秦辰晟意识到初若桃出逃盛怒之时,得到消息:淑妃昨夜假扮內侍出城,被恪尽职守、严把关口的南门守正发现并羁押。 秦辰晟大喜,当即下令奖赏守正。 初若桃被带回了落梅阁。 “你想逃往哪里?” 秦辰晟的视线在初若桃脸上扫了一会儿,冷冰冰地开口了,“你是不是听说秦夜在南州称帝,想去投靠他?!” “?” 初若桃其实是现在听他说才知道:秦夜在南州称帝了。 “你去他那里想怎样?他立了段玉弦为后,你还想让他封你个贵妃?!” 秦辰晟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又停在了初若桃跟前:“你怎么还不死心?他不顾你的死活,你还惦记着他?朕告诉你,朕的大军迟早把他灭了!” 初若桃只得解释道:“我只想在民间过普通人的日子,你放我走吧!” “天下人都知道你已经是朕的淑妃,永远都是!”秦辰晟用手指虚点着初若桃,呵斥道, “朕已经警告过你,还敢做出这荒谬之举,坏朕的规矩。不惩处你,你就不长记性!来人……” 秦辰晟的惩罚不算太严重。 可对于还未出月子,身体虚弱的初若桃来说,还是难以承受。 她被罚跪在庭院里,跪半个时辰。 清晨庭院的地面有湿凉之气,寒意侵骨,而且跪了一会儿,小腿麻木得难受,膝盖又酸又疼。 四个粗壮的嬷嬷负责看管她,她们分立在初若桃四周,瞪眼小心地看着她,那架势,就像四大金刚在严防死守一个随时会变成魔障为害人间的妖孽一般。 比起身体所受的苦初,更让初若桃扎心的,是秦辰晟刚才透露给她的消息…… 秦夜在南州称帝,册封段玉弦为后。 在秦夜的援救下,他的母后、王妃安全无恙,顺利到达了南州。 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初若桃母子只是他生命中的过眼烟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他还会再有妃嫔,他的后宫里会美女如云,子女绕膝。不久之后,他就会忘记曾经有初若桃这个人存在。 为什么她还要心痛? 从秦夜的船一点点远离她的时候,她的心就与那人割裂开来了。 射向船舱上的每一支利箭,都像是秦夜亲自射向了她的心口,都在提醒着她和秦夜情感的终结。 她以为已经能对秦夜无感了。 可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听到他册封段玉弦为后的消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初,还是重新充斥了她身体各处的肌骨…… “小若桃……小若桃……” 这声音,好似从遥远的烟波浩渺的莘江那头传过来的。 是秦夜回来……找她了吗? 他终于不愿抛下她,赶回来……救她了吗? “小若桃……” 声音近了,听得更清晰了,似乎不是秦夜的声音。 脑海里模糊一片的意识渐渐如雾气般消散,初若桃清醒了。 她张开眼睛,落入她眼底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 呼唤她的人……是秦辰晟。 初若桃心里明白,秦辰晟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查收她的药物。 昨夜秦辰晟和內侍都晕倒,他一定知道初若桃身上带有药物,因此全部给收缴了。 嬷嬷帮初若桃换好衣服,将初若桃从床上搀扶起来,坐到桌边。 “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 秦辰晟给初若桃夹了一些菜,放在她前面的碟子里。 第302章 她没安好心 初若桃看外面的天色,就见夕阳已经落到了院墙上头,露出个红彤彤但已失去耀眼光亮的脸。 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了,顾不得“孔子不饮盗泉之水”,先吃饱喝足再说吧。 晚膳后的日子更难熬。 秦辰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始跟她谈天说地,态度越来越暧昧,言辞也开始旖旎露骨。 初若桃只得以身体虚弱、疲惫为由,婉言推脱,想让秦辰晟离开。 秦辰晟嬉笑着在她耳边说:“小若桃,身体疲惫不打紧,又不让你做什么。你躺着享受就是。”说着就突然抱住初若桃往床上压。 初若桃使劲推拒、扑打,苦苦央求。怎奈秦辰晟身强力壮,执意用强,顷刻间已撕扯掉她的衣裙。 忍无可忍又失去药物的初若桃,见反抗不了秦辰晟的施暴,就使出浑身力气,照着秦辰晟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听秦辰晟猛抽一口冷气,“啪啪”两个耳光重重地甩在初若桃脸上,推开她下了床。 秦辰晟低头察看自己的肩膀,见上面留下了一个伤口,还带着清晰的牙印,鲜血从中间往外流出来,周边也不停地渗着血珠。 怒火“蹭”地一下燃起来,秦辰晟喝了声“反了你!竟敢忤逆犯上!来人!” 內侍冲了进来。 秦辰晟指着初若桃道:“把淑妃给朕关起来!关上三天!不准给她送吃的喝的不准送任何东西!” 像一阵罡风刮过,秦辰晟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了。 初若桃被关进了一间黑洞洞的小屋子里。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稻草,潮湿还带着霉味儿。 初若桃就靠着墙坐在那里,像一截木桩似的,半天了也没动一下。 脸上被秦辰晟的巴掌打过的地方,最初还火辣辣地生疼,后来发现那里变得厚重,嘴角动一下就觉得牵连不动脸腮,初若桃知道那是脸部肿胀了。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浅黑,门窗都被用木条钉死了,光线透不进来。不过,跟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相对照,还是能判断出……现在应该是天亮了。 这是初若桃被关起来的第四个白天了。 秦辰晟没有来释放她。 不知他忘记了初若桃的存在,还是改变主意准备让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了。 此时的时间应该接近中午,窸窸窣窣的老鼠活动并没有停止,它甚至放肆地从初若桃脚边穿来穿去,仿佛看出这个人并没有攻击它的力气似的。 老鼠竟然想从她这里找寻些吃的东西。 初若桃木然地想讥嘲地笑,但嘴角都懒得动一下。 她嘴唇干裂,口渴得难受。胃里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打鼓,到后来翻卷着疼痛、恶心,疯狂地索求着食物。 她忍着痛初,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从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到升到当空明亮地照耀,再一点一点地坠落,沉没到地平线以下,让小屋陷入完全的暗黑。 她始终以那样的姿势靠墙坐着,没动一下。 时间尤其难挨,一秒一秒地慢慢消耗,每一秒都似在刀尖火头上煎熬。 初若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支撑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衰减。 “我不能丧失求生的意志,我必须活着,我还要找我的孩子,他那么小,不能没有娘亲照料……” 初若桃在心里给自己动力,希望能靠这个反抗自己想放弃的沉沦念头。 可是……活着,真的是痛苦的煎熬,她担心自己撑不下去了…… 有好几次,她的意识出现了混沌模糊的状态。恍惚中,她时而回到幼年时被初伊湄姐妹欺凌,时而又如在长祥宫里过着平静时光,时而在莘江的船上遭遇乱箭的攻击…… 初若桃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还时常出现幻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门那边似乎有响动的声音。 可能是狂风吹动了锁上的铁链,当然,也可能是初若桃的幻觉。 初若桃已经多次听到门口的响动了,可每次到最后都是失望。她已经不再相信那种因强烈渴望而产生的错觉了。 声音似乎又响了,还在持续。 突然“吱钮”一声,耀眼的光芒刺入初若桃的眼睛,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同时用手捂住了脸。 “小若桃……” 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初若桃耳畔缓缓地倾泻下来。 是谁唤她?这声音里没有丝毫敌意,只有像春日阳光一样的温暖。 “思琴,快把水拿来!喂她喝点水!”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急切地响起。 甘泉一般的水,被那个叫作思琴的宫女,轻柔地喂到了初若桃口中。 初若桃睁开眼,看到那个发出温柔声音的女子,原来是甄婉。 “小若桃,你太虚弱了,让思琴喂你喝点儿热粥。” 思琴身边放了个瓷罐,她打开罐口的盖子,醉人的米粥香气飘散出来。 “皇后娘娘驾到……” 突如其来的一声通禀,倒把屋中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还未及反应,屋门口的光亮暗了一下,初伊湄从外面走了进来。 华丽光彩的衣裙,腰间叮当作响的环佩,还有满头的珠宝宝气,跟这个潮湿阴暗的环境极不相配。 “诶哟,真难闻!” 初伊湄用手扇着脸前的空气,嫌弃地说道。 锦屏到了近前,照着她的肩头猛踹一脚,思琴被踹翻在地。 “我叫你喝!我叫你喝!”锦屏凶神恶煞地边说,边狠狠地将那个瓷罐踹翻。 稠糊糊的热粥从罐子里倾出,从地上的稻草间渗了下去。稻草上面留着些桂圆、红枣、红豆、米粒等食材。 见瓷罐并未达到皇后娘娘要求的“打碎”,锦屏又上前补了一脚,硌得她脚疼,罐儿也还是完好的。 锦屏恼了,抱起瓷罐举起来,重重地砸到地上,“哗啦”一声,瓷罐终于被如愿以偿地“打碎”了。 有几片碎瓷片溅到了初若桃身上,别的还不打紧,有一片飞溅到她脸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哎呀!” 思琴看到,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帮初若桃擦拭流出的血,“淑妃娘娘的脸被你弄伤了!” 锦屏见自己失手伤了初若桃,也有些心怯。但仗着皇后的势力,强词夺理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便看向皇后。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惊小怪的!” 初伊湄不以为然地冷笑着说, “锦屏是执行本宫的命令罢了,是她自己不躲,怪谁呢?!” 初伊湄转向甄婉,见她脸上有不忍之色,撇了撇嘴:“本宫想问问婉妹妹,陛下责罚淑妃,不准人送任何吃的喝的东西。你这是……公然抗旨吗?” “皇后娘娘,”甄婉回禀道,“陛下的责罚是……关她三天。今日已经是第四天了,妹妹给她送些米粥,算不得抗旨吧?” 第303章 这跟你有关系吗? “陛下说关,就关;陛下说放,才能放。” 初伊湄边说,边往门口退了退,似乎受不了屋内的霉湿味儿,“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不能擅自做主,也不准进来探望!” 甄婉辩解道:“可我听说,昨日平西侯奏报说他有重要军情禀报,今日能抵达昌余郡,请陛下到昌余郡跟他会面。陛下不在宫中,怎么下旨释放淑妃?” 初若桃一听这番话,便明白了初伊湄的险恶用心。 这必是初伊湄勾结她舅父设下的阴谋,将秦辰晟骗出京城,趁机害自己活活饿死。 “婉妹妹,”初伊湄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陛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淑妃犯的可是忤逆犯上之罪,罪在不赦!婉妹妹可不要多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 甄婉沉默了。 她看一眼奄奄一息的初若桃,又极力争辩道:“淑妃虽然有罪,可陛下只是关她三天,可见并未打算处死她。陛下应该只是忘记了……” “你这是妄揣圣意吗?!” 初伊湄厉声斥责道, “再说,这后宫里还有本宫呢!哪里就轮得着妹妹做主了?!你这是觉得本宫无能力掌管后宫,想取而代之吗?!” 甄婉见此形势,知道硬抗不过,只得欠身道:“妹妹……不敢。” “以后不得擅作主张!出去吧!” 见初伊湄下了命令,甄婉不得已,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看初若桃,离开了屋子。 “初若桃,这里很适合你啊,呆在这里,跟老鼠、跳蚤为伍,一定很舒服吧?哈哈哈……” 见初若桃跟干枯的木桩似的,一动不动,初伊湄心里惬意极了, “看到你这将死的样子,真是让人开心。实话告诉你吧,我让舅舅在昌平郡,最少留陛下三日。你呀……就不吃不喝再饿上三天,看你能不能撑得下去!想不到吧,初若桃!你会是这样一种死法,有趣,过瘾!哈哈哈……” 初伊湄说完,捂住鼻子道:“这里太臭了。还是回去吧!御膳房给本宫准备的燕窝百合莲子粥,能滋阴润燥,调理虚损,可是好东西。锦屏,带路!” “是,娘娘!” 小屋的门重新关闭上了,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和绝望中。 铁链子“哗啦啦”地响,守卫正在重新上锁。 初若桃听到初伊湄尖利的声音呵斥道:“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再放任何人进来,也不准人给她送任何东西!敢违背本宫的懿旨,一定要你脑袋搬家!” “是,是!” 门口守卫诺诺连声。 “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吗?” 想到还要继续承受这几天受的非人折磨,而且越来越超过身体的承受极限,初若桃的意志……崩溃了。 她闭目瘫软在墙上,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她的灵魂,还能飞回现代,回到母亲身边,做她的女儿吗? “哦,皇后娘娘在此?奴才参加皇后娘娘!”这是高公公的声音。 “免礼。” 初伊湄的声音带着疑惑,“不知高公公到此作甚?” “哦,奴才奉陛下旨意,带淑妃到凌云殿。” “陛下?!”听那惊愕的声音可知,初伊湄瞪大眼睛惊跳起来了,“陛下今天不是往昌余郡去了吗?他怎么回京了?!” “启禀娘娘,陛下今天是往昌余郡去,可走到半路突然改了主意,托兵部尚书初大人替他前往,陛下现在已回到凌云殿里了。他命御膳房备下了各种营养粥食,让奴才来把淑妃娘娘带过去。” “打开门!”高公公对守门侍卫喊道。 传来一阵铁链子“哗啦啦”的响声,这或许是初若桃生平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了吧! 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走进来,小心地搀着初若桃,将她扶到外面的轻便软轿上。 “陛下吩咐,先服侍娘娘到凝香泉沐浴,然后送到凌云殿。” 轿夫小心地抬起了轿子,嬷嬷宫女在一旁跟着。 初若桃在经过初伊湄身边时,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见初伊湄脸色阴郁,死死咬着下唇,眸光里透出悻悻忿恨之色…… 初若桃吃过这次亏,算是长了点知识:在这长扬宫里,千万不能得罪秦辰晟。 否则,他,还有初伊湄,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性命。 “小若桃,喝点热粥。” 秦辰晟亲自给初若桃盛了半碗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你一定很饿了。” 初若桃不是“很饿”,是快要饿死了。 在生存问题已经上升到初若桃面临的第一重要问题时,尊严、是非一类高层次的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就……姜子牙在此,诸神退位吧。 将第一口香甜软糯的热粥吃进肚子里时,初若桃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震颤着,向她表达感激兴奋之情。 她也并非没有一点点的羞耻之感。 她拿起汤勺往口里喂饭时,还是有那么一些些难为情的。 可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鹓雏,也是在能饱腹的情况下才挑三拣四的。 初若桃需要活着,她必须保全性命在先。 “小若桃,”秦辰晟看她如获至宝地捧着粥碗专心吃粥,神情像是有些忍俊不禁。 “他觉得很好笑吧?我这些天承受的巨大痛苦,在他看来,也许只是司空见惯的一种惩罚。” 初若桃心里浮起一缕悲凉,她装作没看到秦辰晟的神情,继续完成她最重要的事。 “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秦辰晟问道。 “怪他?” 初若桃在心里冷笑了,“我是这样的弥勒佛心胸吗?我恨不得杀了他。” “哦,我不怪陛下,是我有错在先。” 这是她轻飘飘讲出口的话。 秦辰晟笑了。 显然,这句话让他很受用。他觉得初若桃受了惩罚,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换言之,他的惩戒……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嗯……吃慢点儿,有的是粥,管饱。只要你听话,顺着朕,不会再让你挨饿的。” 秦辰晟的话如同风吹到了岩石上,没有引起一点反应。初若桃醉心于生存事业,对他的话直接无视。 “嗯?” 秦辰晟发现了什么,突然探手过来,在初若桃的脸上轻抚了一下:“你的脸上怎会有伤?!像是锋利的东西划开的!这是怎么回事?!” 初若桃望了秦辰晟一眼,眉间微蹙,星眸低垂,一副娇柔受屈、初初可怜的模样。 “是谁?!跟朕说!” 初若桃仍不作声,长睫微颤,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在脸颊。如画的脸庞梨花带雨,柔弱无助,一下子击碎了秦辰晟的心。 “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你的容颜?!你可是朕的淑妃!反了!朕饶不了她!” 初若桃不就是在等秦辰晟这句话吗? 第304章 有什么问题吗? 她于是委委屈屈、哭哭啼啼地告诉了秦辰晟自己受伤的经过。 “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欺负朕的女人!真是胆大包天!来人!” 高公公手执拂尘进了殿。秦辰晟吩咐道:“你立刻派人,把皇后身边的那个叫锦屏的宫女押过来!马上去!” “遵旨!” 不多时,提心吊胆的锦屏被內侍带来,“噗通”一声跪在秦辰晟的面前。 她似乎意识到大难来临,吓得浑身哆嗦不停。 听见秦辰晟责问,锦屏战战兢兢,声音颤抖着回答道:“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命令这样做的,谁知道瓷片溅起伤到了淑妃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饶恕奴婢这一次。” “饶恕?!淑妃这么美的容颜,被你弄伤了。朕还管你有意无意?!拖下去,乱棍打死!” 锦屏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儿地哀嚎着求饶。 “且慢……” 声音未落,皇后初伊湄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初伊湄向秦辰晟施礼道。 秦辰晟掀开眼皮,往她脸上扫了一下,问道:“你来做什么?” “陛下,锦屏所为是有错,理当责罚。” 初伊湄为她求情说,“然而,她是在执行臣妾的命令时,误伤了淑妃的。求陛下看在臣妾薄面,从轻处罚锦屏。” “皇后既这样讲,朕也不能不给点面子。那么,就饶她一条狗命。” 秦辰晟讲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听不出他的情绪。 锦屏慌忙磕头如捣蒜谢恩,初伊湄脸上也现出得意之色。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来呀……” 秦辰晟对內侍吩咐道,“将锦屏的双手剁掉,赶出京城。” 锦屏一听如五雷轰顶,哭嚎着求皇上、皇后饶恕。 初伊湄也变了脸色,她没想到秦辰晟这么不给面子。一个锦屏被罚事小,可这事也太打她的脸了。 见內侍拉着锦屏出去,初伊湄慌忙在秦辰晟面前跪下,劝阻道:“陛下开恩!如果这样责罚锦屏,臣妾以后差遣下人,每个人都会畏手畏脚心有顾虑,让臣妾还如何掌管后宫?!” 见秦辰晟沉着脸不作声,初伊湄又劝道:“求陛下莫责罚锦屏。这件事因臣妾而起,陛下就责罚臣妾吧,臣妾绝无怨言!” 秦辰晟眸光冷了冷,开口了:“皇后,你跟朕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朕的心意。朕对淑妃只是小惩大诫,让她懂得规矩,没有要她死!皇贵妃都知道*朕意,你比她可差远了!既然你自请处罚,就罚你禁足三日,在房里思过吧!” 初伊湄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一眼秦辰晟。 就见秦辰晟一脸戾气,余怒为息,知道事无回转的余地,不敢多言,赶紧俯首道:“臣妾知罪,臣妾领罚、告退。” 她站起身往后退下,悄悄用眼尾向初若桃投去了怨毒阴狠的目光。 “初若桃!狐媚子!”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 “才来了几日,就勾得皇上神魂不在,再不除掉你,连本宫的位子都得让给你!小狐狸你先得意着,随后让你尝尝本宫的手段,你才知道本宫的厉害!” 可自从那次逃走失败后,长扬宫的侍卫被罚的罚,责的责,换的换。现在盘查得更紧了,根本无法出去。 她的体力倒是能够翻墙出逃了,可外面仍是戒备森严,城门那一关又怎么过呢? 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没等初若桃想出办法,她担心的事就发生了……这天黄昏,秦辰晟来到落梅阁,还吩咐把自己的晚膳送过来。 看样子,他今天晚上是不打算走了。 初若桃心里暗暗着急,也只得先虚与委蛇,强颜欢笑地服侍他用膳。 她给秦辰晟盛了点儿九宝蟹肉粥,后宫妃嫔都知道……那是皇帝最喜欢吃的菜。 秦辰晟尝了一口,脸沉了沉,呵斥道:“怎么粥都凉了?!” 负责送膳过来的內侍赶紧告罪说:“可能是这个菜最先做好,放的时间长了些。奴才借用落梅阁的小厨房,去把粥热了再送过来吧?” 秦辰晟没作声,等于默认了。 那內侍就赶紧将粥放在食盒中,提了出去。 落梅阁的小厨房离得并不远,可內侍去的时间不短了,也没回来。秦辰晟的脸上就有了愠怒。 “陛下少坐,臣妾去看看怎么回事。”初若桃说着,也不等秦辰晟反应,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跟秦辰晟独处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极不舒服。因此她也不支使宫女,自己伺机出来透透气儿。 初若桃往小厨房去,见粥冒着热气放在食盒里,內侍抱着头坐在地上,身体摇摆不停。 “淑妃娘娘来得正好。小的头晕难耐,正着急呢。粥已经热好了,烦请娘娘帮小的带过去吧!” 初若桃见那內侍脸上渗满了汗,神情痛苦,就点点头,提起食盒回去。 秦辰晟脸上阴云密布,看样子再晚一步,他就要暴跳起来了。 这个人一向是喜怒无常。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为君,满朝文武一定随时都有旦夕之祸,稍一不慎就会遭殃。 “你也吃点儿,这个粥味道不错。” “唔?” 秦辰晟突然讲话,把正在冥思的初若桃唬了一跳。 她怔了一下,见秦辰晟已盛了一勺蟹肉粥放在她碗里,忙答应道:“好,谢陛下。” 秦辰晟有些诧异地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小若桃,你怎么有点儿心神不宁的?!今晚朕住你这里,你……可愿意?” 初若桃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该怎么应对呢? “小若桃,为什么不回答朕的问话?!”秦辰晟追问道,“在你心中,朕能占有几分位置?” “喔……陛下……是天下至尊,在万民心中,自然是占据最高的位置。这个,还需多问吗?” 初若桃的回答并不能让秦辰晟满意。 “你知道朕讲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朕问的是……在你小若桃的心中……” 秦辰晟的话止住了。 他紧皱眉头,以手捧心,干呕了两下,脸色紫钳,身体*着,恶狠狠地指向初若桃:“你!你在粥里下毒了?!好大的胆!” 初若桃惊愕地看一眼秦辰晟,又看向那盆蟹肉粥。 此时內侍听见秦辰晟呼唤,已经冲了进来。 “拿下!” 秦辰晟指了指初若桃。 初若桃立刻被侍卫绑了起来。 几名御医赶到,有的慌忙为秦辰晟诊断,有的就去检查那盆蟹肉粥。 很快,御医得出结论:有人往那碗粥里投毒,毒物是……商陆叶子。 御医禀报说:“启禀陛下,绿茎商陆可以做菜蔬,紫红茎的商陆却有剧毒,陛下就是食用了这商陆叶子而中毒的。” 被拘过来问话的御厨连声喊冤,说这盆粥里根本没有放商陆叶子。 第305章 一起修缮吧! 御膳房的內侍也都证实了御厨的话。 刚才奉命去热粥的內侍,突然跪倒在秦辰晟面前,禀报说:“启禀皇上,小的热完粥正要往回送,淑妃娘娘来了,一定要亲自将粥带回去,还不让小的跟着。莫非这商陆叶子……是淑妃娘娘放的?” 初若桃见此情形,已经明白自己是中了暗算。 这应该是人预先布好了的局:故意让秦辰晟最喜欢的粥放凉再送来,然后內侍加热过程中下毒,伺机嫁祸给自己。 “你这是血口喷人!” 初若桃怒斥那个內侍道。她转向秦辰晟辩解说:“陛下,下毒的应该就是这个內侍,一定是他受人指使嫁祸给我的!” 秦辰晟的眼眸透着阴鸷的暗光。 他的目光阴阴地停留在初若桃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说:“一个小小的內侍,如何会知道商陆之毒呢?你却不同,你可是南奎毒婆的关门弟子!是不是你记恨朕,或者想拒绝朕的宠幸,就给朕下毒?!” “不是我!求陛下明察!这个內侍一定有问题!” 初若桃极力为自己辩解,可她知道,多疑的秦辰晟定然不会相信。 果然,秦辰晟从鼻腔深处冷哼一声:“都收审,着镇抚司给朕查个一清二初!凶手,朕要让人活剐了!” …… 潮湿阴冷的地面,冰凉的散发着霉味儿和血腥味儿的空气,硬邦邦的铁栅栏,还有如同从地狱里透出来的幽暗的光线。 比之前那个小黑屋里多的,还有不时传入耳中的凄惨的哀嚎,犯人木讷的喃喃自语,还有突然失控的疯狂哭喊。 想活着走出这镇抚司的大牢,看来希望不大。 初伊湄既然指使御厨和內侍陷害她,就不会半途而废。她的权力一定会跟踪到镇抚司,用严刑逼供折磨她,最后换取她的认罪罪状。 换言之,她一定会按照初伊湄的计划,先被镇抚司各种可怕的刑具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后认罪后被秦辰晟凌迟处死。 “活着,就这么难吗?” 极度的恐惧,将初若桃团团包裹住,她连打了几个冷战。 刑具上生着锈蚀,沾着斑斑血迹,附着不知多少屈死的冤魂。 刑讯室正北面有张桌案,后面端坐着一位官员,他是镇抚司都指挥使袁达。 他面庞略黑,神色端肃,打量着被押进来的弑君嫌犯……淑妃初若桃。 见初若桃在堂下立定,袁达轻咳一声,问道:“淑妃,你下毒谋害陛下,其心可诛。若不认罪,这镇抚司的刑具不下百种,任何一种都可让你骨断筋折。这般苦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可愿认罪?” 初若桃回答道:“谋害陛下的人不是我。大人请明察。” 袁达脸色一沉,提高了讲话音量:“淑妃,本官查问过,那御厨和內侍在长扬宫服侍陛下都已有七、八年了,他们怎么会谋害陛下呢?你原本是荣王妃,想必对陛下登基不满,因此就下毒弑君。还不认罪?!” 初若桃眉宇间浮现一缕凉意,她淡淡地反问道:“弑君是重罪,怎可臆测?!不知大人指证,可有凭据?” “凭据?!” 袁达脸黑了黑,冷哼一声,细长枯黄的眼睛外面堆起层层皱纹:“淑妃要凭据还不容易?有你的招供、画押,拿给陛下就是凭据。你不招供,是想让本官对你用刑吗?来人,拶刑伺候!” “是!” 只听“啪”地一声沉闷震响,一套沉重的“木拶”扔到了初若桃面前的地上。 初若桃的心猛地一缩,随即那里便惊惧地狂跳起来。 她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酷刑呢? 即便她承受了这般苦初,袁达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还会有更多的苦初等着她,直到她招认为止。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好歹都是死,多受那份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 “淑妃,本官劝你识时务少受些苦。你招不招?!”袁达逼问道。 “既然大人要屈打成招,我倒不如早些供认吧!” 听见初若桃说愿意供认,袁达喜出望外,审讯这么顺利,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来审案前,就接到了皇后的授意。不过,皇帝也给他有话……不准对淑妃用刑。 这倒让他有些为难。 袁达口称用刑,其实也是借威势恫吓。没想到稍微一吓,淑妃就屈服了。 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养尊处优的吃不了苦头。 旁边的师爷赶紧铺纸提笔做记录。 袁达于是一边问初若桃,一边按照皇后的授意命师爷写下供状,让初若桃签字画押。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方案水到渠成,袁达据实上奏,又悄悄将刑讯结果回禀皇后,心里美滋滋的。 轻而易举就破获一桩弑君大案,在皇帝、皇后两人面前都落个办事得力、精明能干的好印象,真是“运来天地同借力”啊。 秦辰晟收到奏报,御览一遍,将袁达的奏折往龙书案上一摔,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过来,又添油加醋地给秦辰晟分析利害,劝他切莫心软,要严惩弑君凶手,以儆天下,防范效尤。 秦辰晟被皇后挑唆得火起,当即传旨,命镇抚司于次日午时将初若桃当街……处斩。 “处斩”二字落笔时,秦辰晟是犹豫了良久的。 他原本想写“凌迟”,到底觉得心有不忍,于是思量半天,愤恨难平,改成了“处斩”二字。 传旨之后,秦辰晟也无心再批阅奏折。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在御书房里走过来走过去。 此时,皇太后也在自己的寝宫里踱来踱去,神魂不在。 原来,皇贵妃甄婉闻听初若桃被判“斩刑”,苦苦央求皇贵妃为初若桃向皇帝求情。 皇贵妃不肯,说初若桃虽然救过皇孙元熙,可她毕竟犯了弑君大罪,实在可恶,罪不容赦。 甄婉见太后不准情,只好回去了。 谁知过了些时候,她又来求见太后。 皇太后猜出她的来意,就托辞不见。 那甄婉就抱着元熙,在皇太后居住的寝宫门口长跪不起。 元熙的哭声一阵阵传来,皇太后听不下去,向左右抱怨说:“她想跪多久都行,为何要抱着本宫的皇孙一起受罪?!心疼死本宫了!” 没办法,皇太后只得让人把甄婉宣进去,可是却先发制人,晓之以理,劝甄婉不要干政,尤其不能对弑君的罪犯心慈手软。 甄婉这次不再求情赦免初若桃,只是央求说:“婉儿并非不知朝纲、法度之人,可初若桃对元熙有救命之恩,若太后和婉儿见死不理,什么也不做,反倒会被世人诟病,把我们说成不顾情义之人。婉儿不敢让太后违反律条,太后只需请陛下亲自去听审,也算是替元熙报答救命之恩了。” 第306章 你心里过得去吗? 皇太后听甄婉讲得在理,何况这要求并不过分,也是为皇孙报恩积德,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原来甄婉第一次求情遭拒,无可奈何,只得去镇抚司牢中探望初若桃,想尽一尽心意。 初若桃教她如此这般,甄婉才又来求皇太后,还好得到了恩准。 且说镇抚司都指挥使袁达,听说皇帝要他复审初若桃弑君一案,而且皇帝还要暗中听审,心中忐忑,难测皇帝用意。 他只得做足准备,决定在审案时充分表现自己的才能,让皇帝称许满意。 见初若桃被带到堂下,袁达威严地问道:“淑妃,上次审讯,问及你弑君的动机。你承认是因为跟荣王情厚,想要助他忤逆叛乱,对不对?!” “不对。”初若桃不紧不忙地回答道,“袁大人,我并非是弑君,只是想制造些混乱,伺机逃出长扬宫。如此而已。” “大人说我巧言诡辩,有何凭证?!” “这个……”袁达语塞了,他强词夺理地说,“你说你并非弑君,又有何凭证?!” 初若桃冷蔑地望着袁达,凛然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自然是有凭有证!” 袁达愣了一下,追问道:“你有什么凭证?!” “那盆有毒的蟹肉粥就是凭证!” 初若桃嘴角浮现嘲讽的笑意,接着解释道, “粥中添加的商陆剂量,只能让人略感不适,却不能要人性命。倘若是弑君,怎么会如此?!” 袁达语塞了。 他白眼珠瞟瞟瞟了半天,反驳道:“剂量不够,只是因为你投毒时心慌意乱,放少了而已。” “笑话!” 初若桃冷笑起来,“袁大人纵然没有风闻,也该在京城打听一下。我初若桃是名震天下的南奎毒婆的传人,行医能起死人肉白骨,用毒……说药死老鼠绝死不了兔子。大人要亲自验证一下吗?!” 袁达下意识地身体向后缩了下,眼睛瞪得老大。 初若桃的医技,在京城被传得神乎其神,作为掌控信息最多的镇抚司的都指挥使,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脑筋高速转了几转,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又问道:“这个,本官自然有所风闻。你善于用毒,所以……你知道哪种商陆有毒,就从落梅阁的园子里采摘了这有毒的商陆叶子,投入陛下所食用的粥中?!” “非也。” 初若桃泰然答道,“有毒的商陆叶子,是那个去热粥的內侍给我的。” “胡说!” 袁达勃然大怒呵斥一声,才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压了压火气,说:“內侍怎么会帮你弑君?!” “利益!” 初若桃微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人久处官场,比我更深谙此道。我拿银钱贿赂了长扬宫的御厨和內侍,让他们帮我逃出长扬宫。” “一派胡言!他们怎么帮你?!” 见初若桃信口开河,搅闹公堂,袁达气得喘几口粗气,又碍于皇帝在听审,不敢发作。 只听初若桃又说道:“袁大人容禀:御厨和內侍答应我,把我藏在去宫外运水的车里,送出宫去。” 唉,为了这次脱险,初若桃算是把自己出卖了。 之前,她确实是考虑过这条逃生之途。 “你可有凭证?!”袁达确定初若桃是信口雌黄。 “自然有凭证!” 初若桃言之凿凿:“第一,如果御厨不被我收买,怎么会让一盆粥放凉了送过来?!在长祥宫服务了七八年,还能给陛下送来凉粥。就陛下那脾气,他脑袋早掉好几回了吧!” 袁达张张口,无话可辩。 秦辰晟眼睛眯了眯,嘴角浮现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只听初若桃又说道:“第二,那盆毒粥里的商陆叶子是新鲜的,我根本不知陛下何时会到落梅阁,提前备好也该枯萎了。当日从厨房到我房间的路途中,根本没有商陆,那叶子不是內侍给我的,又从何处得来?!” “这可是夷族大罪,御厨和內侍怎么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被你收买?!你能贿赂多少银两?” 袁达终于发现了初若桃话中的漏洞。 “袁大人真是孤陋寡闻!” 初若桃嗤之以鼻,“大人莫非不知,荣王把全部身家都赏赐给我了吗?!莫说贿赂一个御厨,就是贿赂十个大人您这样的高官,也花费不了我财产的九牛一毛。” “胡说!本官为官清廉,忠心事主,岂肯受人贿赂?”袁达色厉内荏地辩解。 秦辰晟知道初若桃所讲之事。 确实如初若桃所说,那是一笔极为丰厚的财产。 他也曾觊觎过这笔财产,可是…… 他派人调查过,这笔财产大部分是委托给商人慕容誉投资了。 慕容誉并非天坤朝人,不在秦辰晟的管辖范围。而且,秦辰晟知道,慕容誉在天阑树大根深,势力非同寻常,他是不敢轻易招惹的。 “袁大人!” 秦辰晟听见初若桃又开口了:“我方才所讲是真是假,大人可将御厨和內侍拷问一番。凭镇抚司的威名和大人的能力,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至于我行贿的银两,大人可派人往这二人住处搜寻,定有所获!” “唔……” 看初若桃讲话胸有成竹,袁达也疑惑了。 可箭在弦上,皇帝还在听审呢,总不能这样僵持着,得将案子审理下去吧? 无奈何,袁达只得先将初若桃送回大牢,派出衙役到长扬宫拘拿御厨和那个內侍归案,同时搜查他们的住处。 出乎意料的是:在二人的房中都搜出了诸多成封的金银元宝。显然,这些元宝不可能来自他们的月俸。 袁达暗暗叫苦,可没办法,皇帝都不离地方,看样子非要看到水落石出才肯罢休呢! 他只得调整审案方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拷问。 那御厨和內侍听说自己被卷入弑君大案,还被查出了“罪证”,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撒谎?! 二人一五一十供认:金银都是皇后娘娘所赐,他们只是奉懿旨行事:御厨故意事先放凉蟹肉粥,由內侍负责热粥、投毒。 內侍投完毒,因为慌乱迟迟不敢去送,恰好初若桃出来催那份肉粥,他也就将计就计了。 即使初若桃不去催那份粥,皇帝是在落梅阁中毒的,初若桃也难逃弑君死罪。 这是初伊湄精心盘算过的。 万没想到,初若桃心思敏锐,竟然看透局中曲折,并设计将两个当事人牵连其中,从而引出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初伊湄。 秦辰晟眸光一冷:“你放心,朕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皇后初伊湄早得了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思来想去,她只得跑到皇太后那里请罪,请太后庇护讲情。 皇太后也气得不轻,数落长跪不起的初伊湄道:“你被猪油蒙了心不成?!你对付初若桃也倒罢了,竟然敢伤害皇帝的龙体!这可是忤逆弑君!赐死你都不冤屈!” 第307章 那声响 正好秦辰晟带着初若桃进来,秦辰晟一个箭步上前,冲着初伊湄狠狠踹了一脚,骂道:“你竟敢处心积虑谋害小若桃,还不惜对朕下毒!你这样险恶失德,怎么配做皇后母仪天下?!” 初伊湄赶紧赔罪解释道:“陛下息怒,臣妾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后宫争宠,只是担心初若桃在陛下身边危及陛下安全!臣妾日夜难寐,思量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才出此下策。望陛下体谅臣妾的一番苦心。” 皇太后见秦辰晟已被怒气冲昏头脑,怕他说出废后的过激之言。赶紧插言道:“后宫之事,皇帝就交给本宫处理吧。皇后犯下此罪,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抄写金刚经十遍。这管理六宫之责,暂由皇贵妃代理吧。” 秦辰晟心知太后之意,张了张口,勉强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他登基不久,江山还未坐稳,内戚方面的鼎力支持还是不可或缺的。 见秦辰晟脸都气得秦青,皇太后又打圆场说:“皇帝,小若桃受委屈了,你赶快带她回去好好歇息两天,调养好身体。大后天是盛花节,按宫里的惯例,我们得到万年寺祈福、赏花。路途奔波,身子弱可是受不住的。” 万年山在京城西边十多里处,算不得太高大,然而山势颇为险峻。东、西、北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南面是缓坡,香客们皆是从南面登山而来。 万年寺位于万年山山顶,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寺,寺院占地面积很广,寺内建筑重重叠叠,不亚于一座小型宫殿。 寺内香火鼎盛,从各地来顶礼膜拜的善男信女不绝于路。 站在古寺的山门前面,缭绕的白云在脚下浮动,清旷的天空如在头顶,远处万峰静默,层峦叠翠;近处百花盛开,灿若锦绣,景致美不胜收。 初若桃看到从山脚到山顶都安排有禁军守卫。皇帝出行,戒备森严,倒是也司空见惯。 只是,初若桃在往山下眺望观景时,不经意间发现了丛林中若隐若现的禁军戴的头盔。 仔细一看,果然是埋伏起来的禁军。而且岩石后、丛林中、大树上、土堆旁,这里一队,那里一拨,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保卫皇帝,用不着设埋伏吧! 初若桃正在纳闷,就见一名禁军首领朝这边探了探头。 一直陪在初若桃身旁的秦辰晟看见,几步走了过去,到那首领面前也没有停留,又走远了几步。 首领赶紧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很显然,秦辰晟不想让初若桃听到他们所讲的话。 不过,朝这边吹拂的微风,还是把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传送过来:“……埋伏好了……” “……别让他跑了……机不可失……” 是不是秦辰晟认为……今天一定有什么人来这里刺杀他,所以才张网已待? 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为了对付那伙刺客? 初若桃不由地又往下眺望一眼,为那个未知的刺客悬了心。 来这里行刺秦辰晟,那可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 不过奇怪的是,秦辰晟怎么就知道……今天刺客一定会来呢? “唉……” 初若桃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其说是为刺客的不幸命运叹息,倒不如说是为自己叹息。 她心中抱着秘密的希望,想趁着出宫祈福,伺机逃之夭夭的。 可现在…… 漫山遍野的伏兵,她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叹什么气呢?” 秦辰晟的突然问话,把初若桃唬了一跳。她赶紧把思绪拉回现实,支吾着说:“喔……我看这漫山的花,各种颜色都有,这么好看。如果能常开不败,该多好……” “切!” 秦辰晟嗤之以鼻,“四季都有花,这花败了,又有别的花开了,什么时候都能看!你喜欢,朕就能保证你的落梅阁里花开不败!” “喔,多谢陛下。” 初若桃应酬了一句。 万年寺里,钟声宏亮,磬音清朗。高僧们的唱诵声恍如仙乐,带人到了超凡之境。 皇太后虔诚地礼佛去了。 秦辰晟走到哪儿,都用眼睛瞅着初若桃,示意她跟上。从山门到天王殿,再到大雄宝殿,他一直用眼神守着初若桃,须臾不离。 初若桃觉得他就像一块儿狗皮膏药,揭也揭不去,实在是心塞。 出了大雄宝殿,忽见前面黑烟冲天,灰白色的浓雾弥漫,还有红色、蓝色的火苗向上翻卷…… 前面的藏经楼失火了! 秦辰晟愣了愣,拉着初若桃进了藏经楼院墙上开的小门,去察看情况。 就见內侍、侍卫都在慌忙拿着盆、罐、桶一类的器具在往火上倾倒。 有个正灭火的人看到秦辰晟,慌慌张张地向这边跑过来。 他脸上被黑不溜秋地染上了黑烟灰,头发有一片还被烧焦了,已经看不出他的面容,但从他身上的衣着看,他应该是名侍卫。 他慌慌张张地手指藏经楼禀报说:“陛下,不好了!藏经楼突然起火!皇贵妃抱着小皇子,被困在楼上了!已经有人去救,属下正在灭火,请陛下远离危险之地!” “嘭”的一声,初若桃的一只手腕被人猛地扣住了! 她的行为暴露了?初若桃的心顿时紧紧收缩成一团。 她还没跑几步呢!对方凭什么敢确定她是逃走而不是逃离火场?!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坏她计划?! 胸中的怒气勃然升腾,初若桃看都没看,运足真气,突然回身向那人击过去一掌。 若中了她这一掌,纵然你是功夫高深的侍卫,不死也得伤筋动骨。 谁知对方轻松地将她的招数化解,将她另外一只手腕也扣紧,低声说了句:“小若桃,那边出不去,跟我走!” 是她听错了吗?! 初若桃抬头看去,对方正是方才向秦辰晟禀报的那个穿侍卫服装的人。 可他此刻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她熟悉的、信赖的那个清雅的声音。 一时初若桃如入梦境,像头顶飘浮的云雾一般迷茫。 这声音的主人……日常总是穿一身雪白的锦袍,飘逸秀美,纤尘不染,如同谪仙临凡。 眼前这个人脸上黑不溜秋、被烟火染得黑一块儿、灰一片,样貌脏脏,跟那个人……相差太远了!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是我!慕容誉!” 那人已经朝藏经楼后面走了几步,见初若桃没跟上来,回头催促道。 “慕容公子!果然是他!” 初若桃心头顿时涌起了喜悦的狂涛巨澜,眼泪涌到了眼眶里。 她有救了! 慕容誉向来处事稳妥、严谨,他既然来救她、让跟他走,他一定是计划周全、万无一失的。只要跟着他走,就可以摆脱秦辰晟的魔爪,不再担惊受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第308章 你这是什么话? 初若桃赶紧跟上去,下意识地往着火的藏经楼上望了一眼。 她看到了什么?! 甄婉! 甄婉抱着元熙,出现在藏经楼的三楼上!天知道她为什么要上那么高! 她正看着初若桃,脸上毫无慌张、害怕,而是带着喜悦的微笑,似乎在向她送行、告别。 此时,甄婉快速地朝初若桃一挥手,示意她快走。同时高喊了一声:“救命啊!快来救我……” 初若桃冲甄婉点点头,两人无言的对话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在初若桃跑离藏经楼前面的时候,她最后一眼回望,看见甄婉抱着元熙没有往楼下跑,而是跑进了栏杆后面的房屋中…… 初若桃知道:这是甄婉在尽力为她争取逃亡时间。 慕容誉带初若桃出了万年寺的后门,径直往北边的悬崖边上跑去。 “慕容,那边是绝壁!下不去的!”初若桃提醒他道。 “下不去也得下。不然,留你在这里继续做秦辰晟的淑妃?!”慕容誉调侃道。 初若桃也是第一次见慕容誉这么轻松地跟她开玩笑,而且还是在这么危急的情境下。 真不知他心情怎么这么好。 “哦,对了,”初若桃一边跟着慕容誉往前疾走,一边问道:“甄婉姐姐为什么肯帮你?” 慕容誉往初若桃脸上看了一下,笑道:“你看出来了?她这也是在帮她的救命恩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 初若桃还是不解,“她在深宫里,你怎么联络到她,让她配合你的计划呢?” “我是派手下联络她的。”慕容誉半真半假地回答。 “切!” 初若桃才不相信他这鬼话呢。 以慕容誉的身份,都不可能联络到甄婉,何况是……他的手下呢! “怎么?你不信?!” 慕容誉看出初若桃的怀疑,有些忍俊不禁,补充道:“小若桃,你一定不知道:甄婉的大哥甄博康,是隆泰商行京城分区的大掌柜吧!” 初若桃顿时明白了。 甄婉的大哥想联系到甄婉,互通消息,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此时走在前面的慕容誉已经到了崖边,他朝初若桃招招手,示意她快些过去。 慕容誉向初若桃伸出手,他的一双大手紧紧扣住初若桃的手腕,说:“小若桃,我不敢保证跳下去会安然无恙。你怕吗?” “怕!” 小若桃挣扎着想缩回手,“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我的孩子!对了,黑莲有没有去找你?她们带着我的孩子!” 慕容誉吃惊地望着初若桃,恍然明白了初若桃的意思,抿了抿嘴角,没作声。 初若桃的心顿时往下无极限地坠落、坠落…… “别担心,小若桃!” 慕容誉神色也紧张起来,“我会帮你寻找她们的。依黑莲的功夫,保护孩子没问题,别担心!走吧!” “站住……” “淑妃娘娘,陛下命你马上回去!” 初若桃回头一看,就见后面盔甲攒动如蚁,兵器辉映闪耀刺眼,是禁军追过来了。 “快跟我走,小若桃!” 慕容誉扣着小若桃腕部的手加大了力度。 他并没有像初若桃设想的那样,从这么高的绝壁上跳下去,而是拉着小若桃,走上了崖壁旁边的一条极窄小的山道。 “站住……” 声音很近,追赶的禁军应该已经上了崖壁。 慕容誉看一眼初若桃,安慰道:“别怕,我安排有殿后的。” 他带着初若桃转进崖壁旁边的丛林中,那里有条小道通往远处。道旁或坐或站有很多穿着铠甲的人。 他们应该就是慕容誉安排殿后的人吧! 慕容誉刚要开口吩咐,就听“杀!” 崖壁上忽然传来虎啸般的命令:“杀!”! 顿时,上面兵刃相击,刀枪碰撞,厮杀声震荡着山谷。 初若桃见慕容誉脸上现出惊诧之色,问道:“上面不是你安排的人?!” 慕容誉点点头,说道:“倒是省一事了。走吧!”说着就扣住初若桃的手腕,沿着山道往前走去…… “刺客!” 初若桃蓦地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 “他们是刺客!秦辰晟已经早有防备,知道他们会来,也在南坡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成功不了的!” 慕容誉往初若桃脸上扫了一眼,没作声。 他眼眸中……那是怎样的神情啊?! 怎么有点儿讥嘲意味儿,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欣喜似的,还有些看不透的莫测的东西。 向来坦坦荡荡的慕容誉,怎么这会儿也有些鬼祟之感? 不过,初若桃能觉察到:慕容誉是否定了自己的“刺客”猜测的。 “我说的不对吗?”初若桃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一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管他们是什么人,你没事就行了。”慕容誉说着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的路是垂直的,抓紧我的腰带,千万不能松手,否则掉下去不怪我哦。” “!” 一句话可就把初若桃满满的好奇心浇灭了。 她虽然轻功不错,可那功夫翻墙头、越大树没问题,从这么高的断崖上往下跳…… 天哪!要命的事啊! “慕容,你有十足的把握吗?”初若桃不小心把“十足”二字强调得太突出了,以致于慕容誉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鄙夷。 “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不行的!”初若桃简直要惊跳起来,“我不能死!” “慌什么?!”慕容誉笑了,露出洁白的像编贝一样好看的牙齿,“我是说……没有十足的把握,敢带你冒险吗?!我幼时练武的山,比这个高一倍呢,把你的小心思放回肚里!真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过来!” 慕容誉伸出手臂,揽在初若桃的腰上,将手臂一收,初若桃就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侧了。 初若桃赶紧配合地用两手抓住他的腰带。 慕容誉一手攀藤,一边往下望了望,调整好姿势,说了声“准备好,走起……” 他松开老藤,身体像飞燕一般往下坠落…… 初若桃吓得闭上了眼睛。 只听得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身体很快地往下行。慕容誉紧紧地揽着她,看样子,就算她想逃走,都逃不掉呢。 过了会儿,初若桃忍不住偷偷睁开眼,见两边青绿的树林迅速地向上飞,白云在她身边穿过,慕容誉均匀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她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了。 记得第一次与慕容誉相遇,慕容誉就这样带着她,在天空中轻盈地掠过。 后来,慕容誉成了她的好朋友。他总是无声地关注着她,尽自己所能帮她。 跟他在一起,总是那么自由、轻松而又惬意。 “小若桃,”慕容誉在她耳畔说,“下面有一段山路,准备落下了,抓紧我!” 初若桃连忙抓得更紧,然后就往下面看,果然,在山体往里后缩的一段,坡度略缓,是可以艰难地行走的。 第309章 恩断义绝 转眼他们已靠近了这段,初若桃感觉慕容誉猛一用力,踩上一块儿突出的岩石借力,突然调整方向,往那段山体上飞越。 巨大的冲击力把初若桃吓得不轻,她感觉慕容誉也揽得更紧了,几乎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再加把大锁。 她随着慕容誉越了过去,脚踩到了地面,稳稳地站好,慕容誉才放开她。 “歇歇脚吧。” 慕容誉说着,找个大石头坐下来,在旁边铺了个汗巾,让初若桃也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初若桃看到慕容誉的部下也都跟着下来了。 他们手中都带着绳索等攀爬工具,又没有负重,因此也不停留,从他们身边经过,示意一下就继续往下了。 “慕容公子,我听说你回天阑了,怎么会来这里救我?” 听到初若桃问,慕容誉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会儿,眼眸中又带着点儿讥嘲,好像她问的问题过于简单不值得一答似的。 “回天阑不假。”慕容誉眼睛望着前方的树木,淡然答道,“不管我在哪里,心都在这儿。” 初若桃当然理解,慕容誉口中的“这儿”有什么内涵。她的心里涌起暖暖的温度。 “你有什么打算?”慕容誉轻柔地问,不知是怕语气僵硬了吓到初若桃,还是吓到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去天阑吗?” 这句话问起来很费力吗?他怎么突然口吃了? 初若桃悄悄往慕容誉脸上瞥了一眼。 她判断慕容誉脸上一定有浅浅的红晕浮现。上次在西罗寨讲这话的时候,他白皙的脸上泛着芙蓉色,更显得秀美俊逸,说不出有多醉人。 可跳入她眼帘中的只是一片黑不溜秋的脏兮兮。 想到冰肌玉骨的翩翩公子变成这副尊容,初若桃不禁哑然失笑。 慕容誉迷糊了:小若桃这是什么意思? “小若桃,你愿意跟我……去天阑吗?”慕容誉追问道, “我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有个兄长是大英雄,我们的母亲很慈爱,他们都会疼爱你的。你愿意吗?” “不愿意!”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誉吃惊地站起了身。初若桃指尖一僵,手微微颤抖起来。 讲话人话音落时,人也从斜上方稳稳落到了这块儿平坡上。他立刻向初若桃走过来:“小若桃!你……你好吗?” 初若桃忽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她淡淡地往他身上扫了一眼,冷冷地回答道:“我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若桃,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我有错,我不找借口。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带你回去,我一定会弥补我的过错的,你给我个机会!” “不必了。” 初若桃的声音冷得如同浸了寒冰,“你只当我已经死了,世上没有初若桃这个人了!” “别使性?!” 初若桃觉得这话如此讽刺,如此荒唐。 他认为她不必对弃她性命于不顾的人耿耿于怀,回头还俯首听命于他,才是不使性吗?! 初若桃冷漠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眼睛。 她看到慕容誉沉默地站在远处望着他们,即使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也感觉得到他那种紧张。 与慕容誉截然不同的,是她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势:他眼神热切、目光紧锁着她的脸,一副“姜子牙在此诸神退位”的唯我独尊模样。 他觉得他比慕容誉有资格带她走吗? 他莫非忘了,在逃亡那日的莘江船上,他下令救命的舟船与她背道而驰,一任满船兵戈齐备的军士对她的小船万箭齐发? 那种蚀骨之痛,他没经历过,就可以无感吗? 他不想想……被夫君遗弃性命、被迫与襁褓中的婴儿母子分离之痛,不管谁经历过,能不在心头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 初若桃虽大难不死,却在秦辰晟宫中受尽折磨。那时,他秦辰谨在哪里?正跟他的皇后天阑公主花前月下吧?! 襁褓中的儿子被放进木盆推入江中,初若桃夜夜思儿担忧心碎。他秦夜尚在陪皇后饮酒作乐吧? 现在,他居然能讲出这些话来,让初若桃从脚底升起彻骨的寒意和鄙夷。 她觉得面前的人要多虚伪有多虚伪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秦夜!” 初若桃将思绪拉回,又冷冰冰地开口了, “你听清楚:过去的初若桃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跟你萍水陌路、再无牵连!请不要再打扰我,告辞!” 初若桃走向旁边的慕容誉,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看他,说:“我们走吧!” “小若桃……” 呆愣在原地的秦夜见初若桃从他身旁经过,即将远离,痛苦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 他只拉住了初若桃的一角衣裙。 “放手!” 初若桃回头斥道。 “小若桃,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初若桃打断了他的话,“秦夜,我让你放手!” “小若桃,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陷于痛苦中,我恨不得……” “放手!” 秦夜的央求再次被初若桃无情打断。 “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小若桃,我求你……”秦夜哪里肯放手,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突然,秦夜单膝跪地,央求说:“小若桃,我向你赔罪,你原谅我好不好?” 初若桃没有回头,伸手“刷”的一声抽出了慕容誉腰间的佩剑,利落地向后一挥。 那片被秦夜攥着的衣裙上一角,齐刷刷地断落在秦夜手中。 秦夜眼睁睁地看着初若桃和慕容誉的背影一步步远去,椎心泣血,绝望地呼唤道:“小若桃……小若桃……” 初若桃丝毫没有放慢前行的脚步,连停顿一下都不曾。她越走越远,只将一个绝情的背影留给秦夜。 只山谷中传来一声声邈远的回响:“小若桃……小若桃……” 秦夜将手中的衣角紧紧攥住,痛苦地捂住了脸,半天不动一下,像一座雕像。 “陛下,这里危险,还是快回去吧!” 沈域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见秦夜一直呆着不动,只得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劝慰道。 “沈域,朕……是不是做错了?!小若桃她……她一定不会再原谅朕了。” “陛下,微臣认为……陛下当时实在是迫不得已。”沈域低头思量一番,又补充道:“可初王妃因此几历生死,怨恨陛下……也似乎无可厚非。微臣觉得初王妃此时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时日,或许就能理解陛下的苦衷了。” “过些时日?!” 秦夜立刻被刺激到了:“过些时日只会更糟!你没看到吗?她是跟慕容誉走了!那个人是慕容誉!” 沈域完全明白秦夜的意思,他只得安慰主子道:“陛下已登九五,可以下旨广选美女,扩充后宫……” 第310章 别忘了你的身份 “谁也代替不了小若桃!” 秦夜神情沮丧,声音沙哑,平时秦黑幽邃的眼眸此刻潮湿红肿着。 “朕一定想办法挽回她,哪怕她是块儿石头,朕也要把她焐热……” …… 初若桃随慕容誉,一路往天阑国回返。 距离天阑国越来越近了。 一天黄昏,落日熔金,半边天空都是绮丽的晚霞,蔚为壮观。 马车在古道上停下来休息。 慕容誉拥着初若桃坐在车尾欣赏晚霞,他脸上也染上了淡红的颜色。 冰肌玉骨,眉眼如画,两绺青丝垂落。这简直是画中之人走出来,周身向外透出清逸醉人的气息。 这样的俊秀人儿,不引起小女子内心里小鹿乱撞,才是怪事。 “慕容公子,”初若桃抑制住心里的波澜,好奇地询问道,“你在天阑的家,是什么样子呢?” 慕容誉清雅浅笑,反问道:“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 “嗯……” 初若桃猜测道,“一定有个大大的庭院,高高的院墙,里面种着好多花,房屋里很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好多字画……” “小若桃,有些事……我想……” 慕容誉突然将初若桃往车里一推,扬手“嘭嘭”两下,手里多了两个冷森森的、闪着暗芒的暗器。 “有刺客!” “在车里别动!” 慕容誉交待初若桃一声,已经跳下马车,“倏地”一下抽出了宝剑。 随行护卫也都已经亮出了兵器。马车的周围,出现了黑压压的身材剽悍的杀手,正向着他们包抄而来。 “杀!” 慕容誉目光一凛,声音森寒地下令道。 这俩人的身体还未完全着地,慕容誉前面的一个壮汉脑袋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还“咕噜噜”地滚动着,边滚边一路抛洒着血浆。 旁边的同伙微一愣神,自己的脑袋也被削掉了多半拉,像一个老倭瓜快要从藤上掉下来,岌岌乎殆哉地挂在脖子上。 剩下的几个刺客连退几步,显然被慕容誉诡谲的功夫镇住了,就在这一瞬眼之际,一道亮光倏地一闪。 来不及躲避,来不及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看清楚状况,那些人一个一个地向后扑倒,血液“汩汩”地冒出来,染红了身下的一块块儿地面。 慕容誉浑身雪白的锦袍,被染成了团团片片的红色。他持剑而立,面色阴冷,一扫平日的温雅形象,仿佛是从冥间前来索命的修罗。 转眼间,慕容誉和随从们就结束了战斗。 地上的情景可谓惨烈: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断为两截,有的四肢残缺,有的开膛破肚……污血横流,碎的血肉遍地都是,与污泥混在一起。 “前面有条河,到那里再更衣。出发吧!”慕容誉面容平静地吩咐道。 再回到马车里来的时候,慕容誉已经又着一身雪白的竹纹锦袍,清新俊逸,玉树临风,面上带着招牌式的清雅微笑。 “他们是什么人?”初若桃问道。 “宿敌。”慕容誉回答说,“我刚才正要提及他们,他们就来了。想要知道他们是谁,你先听我……给你讲一段……天阑国的往事。” 慕容誉眉宇间的神情变得凝重,语气不自觉地就染上了悲凉的色调。 看样子,那……是一段沉重的往事。 “十七年前,天阑国的国君很信赖他的一个异性兄弟段弘德。他将段弘德封为西北二十八州的节度使,还把长女长慧公主下嫁给他的儿子段景玉。 段弘德感恩戴德,上书表示要用若干金银财帛和五百匹骏马作为聘礼,并请求皇帝让他儿子在大婚之前带聘礼先行进京。 皇帝自然是答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段弘德心怀不轨,包藏祸心,让段景玉献聘礼之机,将精兵乔装成马夫、仆从进了京,还在盛放金银的箱子里藏了兵器。” 慕容誉停下了叙述,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初若桃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在颤抖,呼吸也急促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虚空处,嘴唇紧紧抿着,仿佛这讲述触及了……他不愿触及的伤痛之处。 终于,慕容誉像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他的陈述道:“新婚当夜,段景玉所带的兵将趁皇宫侍卫大意,攻入了皇宫。段景玉亲手杀死了新婚妻子长慧公主,带着叛军闯进皇帝的寝宫……” 慕容誉的声音哽咽了,初若桃突然意识到,他讲述的事,应该跟他的身世有关。 再次调整好情绪的慕容誉接着说:“皇帝身边的侍卫拼死护驾,却因寡不敌众全部遇难,皇帝自己……也薨于叛军之中。天阑太子闻讯,带人匆匆赶来救驾,却被叛军围住砍成肉泥,尸骨无存。 幸而有忠心的內侍匆匆送信,当时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皇后,带上五岁的次子和两岁的幼子匆匆逃出皇宫。在路上,皇后诞下一个女婴。可是在遭遇追兵时,姜嬷嬷抱着女婴与皇后失散,从此再无消息。” “那……后来呢?” 初若桃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皇后辗转逃到了皇伯父慕容鞅的封地。慕容鞅和几个天阑王族各有地盘,也有自己的军队力量,他们联合起来,与篡位的朝廷分庭抗礼。 段弘德初登帝位,根基不稳。因此对这些旧贵族极力怀柔、安抚和拉拢,保留其各方面的特权和相对的独立性。 就这样,在慕容鞅和其他王室亲属的庇护下,皇后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 次子慕容信招兵买马,训练军队。幼子广开商行,为军队提供银钱、粮草、兵器、战马等军备物资。 近段日子准备充足,时机成熟,于是,旧王族拥立慕容信为新君。 慕容信登基并诏令天下,改年号为“历丰”。他正式宣布起兵,诛伐乱臣贼子段弘德。” 初若桃现在是明白了,慕容誉……就是皇后的幼子,原天阑国的小王子。 原来他有着这样复杂、惨烈的身世,原来他背负着山重海深的国仇家恨。 他的仇人段弘德……应该就是现在的天阑皇帝,段玉弦的父亲了。 那么,刚才来的那一批杀手,就是段弘德派来的? 初若桃将这个问题问慕容誉,他点了点头。 慕容誉告诉初若桃,现在天阑国内分为南北两股势力,天阑人称国主为南帝北帝。 北帝段弘德在位十七年,力量积聚了不少,不容小觑。相比之下,南帝慕容信这边势力还比较薄弱。 “没关系的,”初若桃给慕容誉打气,“南帝是正统,又有你这么能干的弟弟辅佐,一定会成功的!” 慕容誉的眼波里柔情流荡,绽放着异彩。 他握住初若桃的手,说:“谢谢你支持,小若桃。有你在,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走,我浑身都充满力量。” 第311章 无法替代 “启禀睿王爷,陛下有密信送到!”一个随从向慕容誉呈上了一封书信。 慕容誉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转动几下,信打开了。他很快地看了一遍,对初若桃说:“我们暂时不能回天阑了。” 说着,他将信递给了初若桃。 七月初四是大舆皇后的寿诞之日,大舆帝要为皇后举行隆重的生辰庆典。 大舆帝是新帝,周边各方势力都想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尤其是当今,天坤国分裂为两股政治力量,天阑国内也有南北两帝,大舆国的政治倾向就显得格外重要。 慕容信的来信中还特意强调:大舆帝最宠爱的殷贵妃,是天阑北帝的小姨子,也就是皇后的亲胞妹。 这是最不利于天阑南帝……也就是慕容誉这方的因素。 慕容信要慕容誉备一份厚礼到大舆,代表天阑南帝去贺寿,表达友好之意。 “小若桃,”慕容誉握了握初若桃的手,“辛苦你了。还有点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初若桃的心猛地一紧。 慕容誉已经派人到莘江边帮她查找黑莲的下落了。难道他打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见初若桃瞪着眼睛望着自己,连呼吸都停下来了,慕容誉用手抚了抚她的肩:“别那么紧张。我是说……天阑北帝肯定也会派人去,他们的最好人选,自然是公主段玉弦了。这次,我们可能会跟天坤南帝后照面。” 原来如此! 还好没有更糟糕。 初若桃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可以安排你住在附近的客栈……” “不必了。” 初若桃嘴角浮现一缕冷蔑,“难道我怕他们不成?还要躲起来?!” 慕容誉清雅一笑,说:“其实……是我怕你见到南帝,心里难过。” 难过? 她再见到他,还会难过吗? 凄凉的笑浮现在初若桃嘴角:“他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完全可以对他无感,跟没见到一个样。放心吧!” …… 初若桃和慕容誉到达大舆京城之时,见这里各国使者云集,官驿里人满为患。 好在慕容誉的人已经提前为他们安置好了。 二人歇了会儿,用过晚餐,就到院里散步。 他们经常会遇到各地来的使者,见面就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在跟一个使者聊天时,他说他来自句芒国。 初若桃眼前一亮,蓦地想起了句芒英王仲铭鼎来,就向使者问起了他的情况。 使者叹口气,说:“您问我们英王啊?他因为跟天坤联姻的事受了挫,消沉了好多。下了朝就把自己关在府里,弈棋、烹茶,写写画画。皇后让他选妃,一概不肯见,还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皇后也没法子。” 慕容誉往初若桃脸上瞥了一眼,抿嘴笑了笑。 “怎么可以这样呢!”初若桃一脸不忍的样子,“你们倒是劝劝他啊!” “怎么会不劝呢!” 那使者唠唠叨叨叙说起来。 慕容誉敷衍几句,把初若桃拉走了。 “人的感情不是靠人劝就能释然的。就看人自己……能不能放得下。” 慕容誉若有所悟地说。 初若桃认可他的这句话。 她以前也曾试图远离秦夜,可那时她的心里,也是那样执迷顽固,坚持不肯放下。 就好像是生长在肥沃土地上的植物,你是没办法阻挡它生长的。除非你一点一点挖去它下面的土壤,让它无所依附。 感情上的土壤想要挖去,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初若桃眼前飞快地闪过那些将她和秦夜之间的浓郁情感稀释破坏掉的画面…… 秦夜神情不豫地走进房里,责问她道:“小若桃,今天是玉弦的生辰,就算对她有气,就不能克制一下?!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能跟她好好相处吗?” …… 又一次,秦夜的声音里藏着雷霆:“小若桃!玉弦衣裙上的药水,跟你有关吧?!黄蜂蜇人,可是能要命的!你跟她有多大的仇?!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受冷落受委屈,你还要欺负她?!你太过分了!” …… “就算今天她有错,你也该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对她手下留情!可你!你害她失去了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对秦辰晟的儿子都能竭力相救,却不能对我的儿子手下留情?!为什么?!” 他瞪眼看着初若桃,咬了咬牙,抬起脚,照着房门猛踹一下。 就听“咔擦”一声,那扇门中间被踹了个大窟窿,整扇门齐整整地从门框中脱出,砸到了外面的地上…… …… 莘江船上万箭齐发,“梆梆梆”的声音在初若桃耳畔震耳欲聋,其中夹杂着青儿绝望的声音:“主子,王爷的船去救那边了!我们怎么办?!” 初若桃眼睁睁地望着那艘救命的船绝情地远离她们,让死神的阴影一点一点将她们罩住,也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 “小若桃,你在想什么?” “喔……” 初若桃将思绪拉回现在,感慨道:“我其实是在想你刚才讲的那句话。讲得很对。” “那是我一番辛苦得出的结论。” 慕容誉轻轻拥住了初若桃,说, “小若桃,当初你是初王妃,我也试图从心底把你放下。可是……很心累,很痛苦,也没有做到。我想:用尽一生的力气,我恐怕也做不到吧。” “谁知道,命运这么眷顾我,让我有朝一日能峰回路转……” 初若桃的脸微微发烫,她的脸一定也像慕容誉那天一样,染上了芙蓉色吧? …… 大舆皇宫的乾元殿装饰得如天宫一般,文武百官和邦外使者到此为皇后贺寿,献上了各式各样的寿礼。 午宴后,男宾都在乾元殿陪着大舆帝饮酒、欣赏歌舞,女宾们则陆陆续续来到了皇后寝宫,陪皇后闲聊。 不出慕容誉所料,秦夜和段玉弦,秦辰晟和初伊湄都没有缺席大舆皇后的寿宴。 此刻,初若桃和慕容誉在游廊里漫步,就与秦辰晟夫妻俩碰面了。 秦辰晟的神色阴郁起来,目光严厉地投在初若桃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威严地开口了:“小若桃,朕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初若桃微微一笑。 她并非要有意讥讽,可眼眸里的还是抑制不住地流露出讽刺意味儿。她瞥了眼初伊湄,正好对上了她斜乜的眼。 初若桃的嘴角往一边扯了扯,开口了:“初若桃是该感谢陛下的不杀之恩。可我是客人,寄居在别人家里,总是不妥吧?何况……陛下宫里危机重重,动辄就会被关、被饿、被诬陷入狱。实在是邪气太重,不宜生存。” “别人家里?!朕不是封你作淑妃了吗?怎么是别人家里?!” 第312章 鱼死网破 秦辰晟说到这里,转向慕容誉瞪了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慕容公子……不,不……现在应该叫你睿王了。朕早知你并非常人,对你一向礼遇有加。民间有句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你拐走我的淑妃,有失君子之德吧?” 慕容誉清雅地一笑,回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在陛下封妃之前,小若桃就已将终身托付给慕容了。” “是……吗?!”秦辰晟故意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反问道,“有多早?!” 初伊湄来劲儿了,对秦辰晟解释道:“陛下,臣妾倒是听说,初若桃不守妇德,早就跟睿王有私情了。她生的那个孩子像极了睿王,所以……秦夜就很厌恶这个孩子,对其不闻不问。就连孩子的奶奶都有所风闻,从来没去看过这个孩子呢!” 秦辰晟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阴影,嘴巴抿得更紧了。 初伊湄以为揭开了初若桃的疮疤,愈发得意地问道:“初若桃,我倒是很好奇想知道:这些传闻……是真的吗?” 慕容誉眼眸里掠过一缕怒意,他正要开口,手被初若桃握了一下。 初若桃云淡风轻地开口了:“初伊湄,你怎么像乡野长舌妇一样,热衷于打探别人的私事呢?莫不是你生不出儿子,闲得叫唤?!” “你!” 这话触及了初伊湄内心深处隐藏的疮疤。 那次她身怀六甲之时,秦辰晟为了保护初若桃,重重地踹了她一脚。这件事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初伊湄的心头。 初伊湄一直竭力在记忆中抹去这个创伤,不去回忆那让她痛裂肺腑的一幕。 可是今日……她原想去揭初若桃的丑事,却被初若桃反戈一击,正中她的软肋。 那件痛苦尴尬的事重回她的脑际,她脸上火辣辣地如抹了辣椒粉,刺得难忍。 “初若桃!狐狸精!我打死你!” 初伊湄挥舞着拳头初若桃扑过来…… 慕容誉眼疾手快地将初若桃拉了一把,使其藏在他身后,让初伊湄扑了个空。 “陛下,管好你的皇后,别让她乱伤人。”慕容誉淡淡地说。 这话语调平静,可隐藏的意味儿实在不佳。 “管好”、“乱伤人”,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皇后是什么?野兽还是疯妇?还需要管好,防止乱伤人?! “别闹了!” 秦辰晟脸上阴霾浓重,低喝了一声。 他的眼睛又往初若桃脸上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看着慕容誉,脸上挂了点笑容:“睿王,既然如此,那就祝福你们了。朕愿意与贵国交好,请向你们国主转达朕的心意。唷!那不是三弟吗?好久不见!” 秦辰晟的目光,事望向慕容誉他们身后的。二人就转身,去看他打招呼的人。 初若桃的心蓦地收缩了一下,脸上还是难免有了些热度。 她原以为她已经可以对这个人完全无感了,看来并非如此。 “原来是二哥啊,能再次见到我,是不是有点儿失望?!” 秦夜温润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较之前瘦弱了些。 “哈哈哈……三弟说笑了。嗯?!你们之间应该有话要谈,我们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初伊湄从初若桃身旁经过的时候,斜楞的眼神里充满恨意。 初若桃不屑地一笑,用手挽住了慕容誉:“公子,我们走吧。” “小若桃!” 秦夜疾走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初若桃绝情地先发制人,“该讲的话,我都讲过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初若桃拉住慕容誉返身就走。 “小若桃!我想话跟慕容公子说,请你回避一下!” 初若桃抬头去看慕容誉,见他温存地凝视着自己,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初若桃放开了慕容誉的胳膊,独自离开了。 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心里猜测着秦夜会跟慕容誉说些什么。 他无非是想让慕容誉退出,可这次……慕容誉一定不会退让的。 初若桃对慕容誉是百分之百的放心。那是个做事沉稳老练、严谨周密、极有分寸的人。 秦夜有时被段玉弦蒙蔽挑拨,还会对她有误会。可是慕容誉…… 从他们相遇、相识到如今,他一直给她兄长般的呵护,朋友般的尊重,知己般的理解,还有……温柔的眷恋。 跟他在一起,从来都是如沐春风的自在感受,不必设防,不必矫饰,只需率性而为,甚至放肆任性。 而初若桃能感觉到,在慕容誉眼里,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是可爱的,都是让他喜欢的。 慕容誉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不会让她伤心。 他就像是春天,将初若桃置于他的春暖花开中,不管是微风细雨,还是花开花落,她可以品味千姿百态,可这千姿百态里……永远是春。 初若桃摘下一颗放到鼻下嗅了嗅。她想仔细研究一番。这时,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正在靠近,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诶?段姐姐,你也在这里?怎么没跟……那个……南帝在一起啊?” 初伊姒! 初若桃立刻辨认出了这个声音。 那个她口中的段姐姐,肯定就是段玉弦了。 “喔,他说他有事,让我自己在园子里散步。” “在这大舆,能有什么事这么忙啊?!我姐姐刚才遇到他,他找那个妖精去了!没准儿现在还在一起呢!” 段玉弦沉默了。就听初伊姒挑唆道:“段姐姐,你说那个妖精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南帝北帝,还有那个句芒英王,全被她勾了魂去!” “能有什么手段?!”段玉弦鄙夷地说。 “噗噗!噗噗!……” 什么玩意儿?! 段玉弦和初伊湄的脸上身上都中了几个软乎乎的“暗器”,她俩同时惊叫起来,慌忙用手一抹,红褐色黏糊糊的东西沾了满手,再看昂贵鲜亮的衣裙,也左一块儿右一块儿到处染上了脏污。 “怎么回事?!是谁?!” 那俩人惊跳着责问,跟着的侍女嬷嬷也狐假虎威地声讨着。 就见初若桃浅浅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哟,到底是来参加筵席的,妆画得这么浓。” “初若桃?!是你?你怎么还不死?!”段玉弦恶毒地骂道。 “天不绝我,就是让我来诛灭恶人的。你们俩个还没死,我怎么敢死呢?!” “初若桃!你这个贱!” 初伊姒命令她的仆从道:“你们……给我打她!” “你们……也给我上!”段玉弦紧跟着助攻,吩咐仆从道。 可那些仆从都认识初家大小姐、南帝的心上人,谁敢造次呢?!她们个个唯唯诺诺地,没一个人敢上前。 “呵呵……” 初若桃不屑地冷笑着,款款从她们身旁经过,扬长而去。 第313章 破解 在初若桃身后的初伊姒跟段玉弦一递眼神,两人同时来个饿虎扑食,向着初若桃的左右翼猛击过来。 初若桃不慌不忙地往前走,根据空气的细微流动判断攻击已至,突然轻巧地向上腾翻,躲过了袭击。她在身体下降时,顺势踢向二人的后背。 这两脚初若桃有意放轻了功力。 毕竟是在大舆国作客,得给大舆帝留足情面。 可那俩人都是出身金门绣户,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背部着了初若桃一脚,就被动地“噔噔蹬”连跑几步,噗地跌倒在地,都啃了满嘴泥。 段玉弦的嘴唇磕破了,初伊姒更惨,碰到了一块小石子,直接把门牙硌掉了一颗。 两人“阿噗阿噗”地吐了半天,“哇哇”怪叫着喊痛喊打,再抬头看看,初若桃早就没了人影了。 …… 惜花厅的晚宴开席了。 男女各一桌,中间设有轻柔的纱幔。可是来宾都太熟悉了,送菜的过来过去嫌不方便,最终帐幔并没有拉上,成了摆设。 主人大舆皇后中等身材,体型微胖。她的肤色不算白,脸上有很明显的黄褐色斑块。眼睛大而圆,眼周已有不少皱纹。这些,都昭示着她已人到中年。 因为是家宴比较随意,大舆后已经脱下了朝服,换成日常穿的绛红色云锻凤纹宫装。她头上佩戴一个金累丝镶红宝石的凤鸟钗,并无多余首饰,却显得格外高贵大气。 大舆殷贵妃就坐在皇后的旁边,她的衣着服饰要华美得多,又比大舆后年轻白皙,坐在那里珠光耀眼的。 殷贵妃的女儿永乐公主挨着她坐在旁边。永乐公主继承了她母亲容貌上的良好基因,生得妍丽漂亮。 她听着满桌宾客你一句我一句的逢迎,显得很受用,眼尾上挑着,下巴微微上扬。 桌上还空着几个座位,殷贵妃皱了皱眉头,问身后的嬷嬷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都在座了,玉弦怎么还没到啊?!” 初伊湄接住了话茬,禀报说:“贵妃娘娘,玉弦妹妹……在花园里被人打伤了,她和我妹妹一块儿去换衣服,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被人打伤了?!” 殷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正在这时,段玉弦和初伊姒两人赶到了,听到殷贵妃的话,段玉弦气愤难耐地指着初若桃道:“就是她!姨母,就是初若桃……把我们两个打伤的!” 殷贵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初若桃从容地坐在那里,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情。 初若桃这个名字,殷贵妃倒是没少听过。她于是多打量了几眼。 且不说初若桃那绝世姿容远超段玉弦,就周身透出的那种气定神闲、渊渟岳峙的沉稳气质,就是十个段玉弦也难以企及的。 怨不得她令南帝迷恋不舍,这个女子确实是胸隐锦绣,腹藏珠玑,气度非凡,卓然不群。 “喔?” 殷贵妃瞥了眼大舆后,语带挑拨地朝向初若桃问道:“你是初若桃?!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吉日,在御花园里争斗,还把客人打伤,有些欠妥吧?!” 初若桃淡然一笑,回答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段玉弦一向谎言连篇,最擅无中生有,调三窝四。这定然是她们自己不慎摔伤,误了赴宴的时辰,怕娘娘责怪,才把污水泼给别人的。” “你撒谎!” 段玉弦和初伊姒气得同时暴跳起来,“自己摔倒,会摔得这么严重?!” 段玉弦放下了捂着口的手,露出肿得高高的嘴唇。初伊姒则向殷贵妃出示她缺了一颗牙的黑洞。 初伊湄猝不及防妹妹会突然拉自己作证,可她也无法说清,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她往帐幔那边瞥了眼,见秦辰晟嘴角向上勾着,似乎在掩饰笑意。看样子,这热闹让他看得挺过瘾。 初伊姒见姐姐没作声,赶紧拉了下段玉弦,说:“玉弦姐姐,南帝能给咱们作证,他刚才和慕容誉单独在一起,他能证明初若桃根本没跟他们在一起!” 满桌主客都把目光投向了初伊姒口中的重要证人……南帝秦夜。 “南帝,你给玉弦说句公道话吧!” 殷贵妃见秦夜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心里为自己的外甥女不值,开口逼迫道。 秦夜抬头看了眼殷贵妃,拱了拱手,说:“贵妃娘娘,刚才我独自在亭子里饮茶,没看到慕容誉,也没跟他在一起。” 秦辰晟听到这话,又扯了扯嘴角,他脸上的神色是洞悉了然的,显然,他知道秦夜在一派胡言。 殷贵妃一脸惊愕,回头望了望满面尴尬、傻了眼的段玉弦,咬了咬嘴角,磨了磨牙。 她今天亲眼目睹,这才算是相信了平时段玉弦跟她诉的苦。 初若桃在南帝秦夜心目中的位置……确实难以撼动。 他竟然选择帮着慕容誉圆谎,为初若桃作伪证,却不肯替自己的皇后说上一句话。 “算了算了!” 大舆后不悦地开腔了,“芝麻大的事儿,也这么兴师动众的。到底都还年纪小,孩子气不下,一点点小事,就争来斗去的,不值当。都别再提了!” 殷贵妃张张口,没敢再说别的,只得压下了这口气。 现在桌上还有一个空座儿,就在大舆后旁边跟她挨着。显然,这是跟大舆后关系很近的一个人还没到来。 “长乐姐姐怎么还未到呢?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永乐公主指着空位问了一句。随即她就被殷贵妃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 “哦,已经派人去请你长乐姐姐了,一会儿她就到了。” 殷贵妃替讲话直白的女儿掩饰道,“瞧这孩子,成天跟长乐在一块儿玩儿,一会儿不见还着急。” 大舆后眼皮垂了下,回身看着旁边的嬷嬷。那嬷嬷禀报说:“又去请了,公主还是不肯出来见人。”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躲着不见人吧!再去请!让她务必过来!” 这个长乐公主的出场,可谓千呼万唤。嬷嬷宫女去了好几拨,众宾客都在猜测着长乐公主长什么模样的时候,她终于姗姗而来了。 听到嬷嬷禀报,众宾客都望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窈窕女子出现在那里。她似乎很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低头匆匆地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女宾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流淌着疑惑。 因为这位长乐公主,脸上佩戴着一个洁白的面纱。 “长乐,今天是家宴,来的都是咱自家人,戴着面纱怎么用餐?取下来吧!” 大舆后一脸垂爱,温和地对长乐公主说。 长乐公主连忙摇头,又紧张地扫了眼桌上的宾客。 显然,她很不愿意让别人注意到她,担心母后的这番话将她推向目光中心。 第314章 立嗣 “唉……” 大舆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她对宾客们说:“多谢各位来给本宫贺寿,本宫招待不周,望诸位海涵。请开席吧!” 众宾客纷纷说:“恭祝寿星松鹤长青,福如东海!” 于是桌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边用餐,边聊着天,说着恭维的话,气氛倒也保持着面上的和谐。 初若桃注意到:那个长乐公主不怎么动筷,像一个陪客似的。宫女替她拿些食物时,她就低着头,在面纱后小心地吃点儿。 她为什么要带着面纱? 初若桃心里寻思,到底是她太内向不愿抛头露面,还是她容貌丑陋羞于见人? 又一道鲜美的热汤端了上来,向外冒着热气,鲜爽的香味飘散了出来。 “银耳蛤蜊肉羹汤……”內侍报了菜名,往桌上看了看,只长乐面前的桌上有空地儿,就把汤盆放到了她面前。 “公主,奴婢给您盛点儿汤喝。”长乐身旁的宫女拿起汤勺,去给她盛汤。 “我要喝那个汤!” 永乐公主看到那个汤羹放得离自己太远,颇为不满地站起来,伸手就夺走了宫女手中的汤勺。 “永乐,让宫女给你盛……” 殷贵妃的话还未说完,永乐已经自己盛了半碗,将手里的汤勺往瓷盆里一扔。 “噗……嘭……” 汤勺将热汤溅起,汤汁飞溅到长乐面纱上,被烫到的长乐吸了几口冷气。 大舆后拉下了脸,呵斥道:“永乐,你慌什么呢?从小锦衣玉食的,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就跟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一样?!以前府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 殷贵妃听见皇后当众训斥自己宝贝女儿,脸上的神情就阴了阴。不过这情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也跟着嗔责道:“永乐,你怎么就长不大呢?!你看看,把你姐姐面纱都弄脏了。” 永乐公主听见两个大人都责怪自己,心里大不受用,强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都说我!她是公主,我难道就不是?!她凭什么比我尊贵?!再说,戴上那个劳什子做什么?!脏了就扔掉呗!” 永乐说着,“忽的”站起身来,伸手一把扯掉了长乐的面纱。 众女宾的目光都被永乐引到了长乐身上,大家都怔了一怔,餐桌上顿时雅雀无声。 就见长乐惊愕地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啊……”地惊叫一声,慌忙用手捂住脸,大声哭着跑出门去了…… 殷贵妃听见这话,也就没了好气,不服气地回嘴说:“皇后姐姐,永乐就是这个直性子,单纯又没心机,说她心术不正,就太言重了!再说,长乐老带着面纱总不是事儿吧?!难道能一辈子戴着直到终老?早晚都得见人吧?” 皇后喘几口粗气,音量加重了:“这是什么话?!本宫不能说你的女儿?!怎么你就这么护短起来?!长乐戴不戴面纱,是该你操心的事,还是该永乐管的事?!永乐手贱冒犯她姐姐,你不教训她,还替她找这些说辞!” 殷贵妃一脸的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冷淡地说:“皇后姐姐,今儿是你的寿辰,何必找这些不愉快呢?!妹妹我有些头疼,告退了。” 说完她就去拉永乐,永乐不肯走,说要跟玉弦姐姐玩儿。殷贵妃脸一沉,呵斥道:“你有点儿脸吧!招人不待见,看着像根刺似的,还坐这儿干什么呢?” 说着就拉起永乐往外走。 这番话夹枪带棒的,谁都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皇后气得瞪着眼盯着殷贵妃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就听大舆帝在那边说了句:“都少说一句吧!” “陛下……” 殷贵妃正巧走到他跟前,撇了撇嘴:“臣妾这不是离开不说了嘛!您闲了多教导永乐,省得她做事孩子气,连累臣妾受训斥。” 这边大舆后咬了咬牙,又不好说什么。 酒席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了。 宾客们都是有眼力见的,就赶紧把话题移开,从桌上的一盆营养滋补粥说起,慢慢就聊到了身体状况的话题。 有位身形瘦弱的中年妇人陪着笑,谄谀地对大舆后说:“皇后娘娘看上去身体真好,讲话都是底气十足的,想必非常懂得养生之道吧。娘娘可否向我等传传经啊!” 大舆后摇摇头,苦笑着说:“嗐,我可是纸老虎。外面的架子看着不错,实际上也是一身的毛病。就这些天吧,每天都觉得口干舌燥的,腰又酸又疼,夜里也休息不好,过一会儿就醒一次,跟打更似的。” 初若桃在旁边接茬道:“娘娘是否还有五心烦热、气短自汗、倦怠无力之症?” 大舆后怔了怔,连连点头,惊诧地问道:“你跟着天阑的睿王来的,叫初若桃对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本宫有这些症状?” “回禀娘娘,初若桃看您面色晃白,颧部有蝶形的边界清楚的黄褐色斑块,眼睑微微浮肿,周围有些发黑。这是由于肾阴阳两虚,脸上呈现出的状况。” 大舆后连连颔首称是,说:“御医也是这样讲的,给本宫开了好些药调理。可本宫原本就胃不好,喝那些苦水难受,一次只喝上几口,也不怎么济事。” 初若桃垂眸略一思忖,说:“娘娘既然服药辛苦,初若桃回去给娘娘做个护腰,里面装上研摩好的药材。这样长期佩戴,既能护腰,又能让药物渗入肌理治病,岂不两全?” 大舆后笑道:“让你费心了。只是……本宫哪里好麻烦你呢?” “不妨事。初若桃愿意为娘娘分忧。只是……肝肾同源,娘娘还需适当活动,舒筋活络,保持血脉通畅,可以达到健肾强身之效。” 段玉弦撇了撇嘴,她瞄了眼初伊姒,见她瞪着初若桃的眼睛里能冒出火来,低声嘟哝了一句:“骚狐狸,马屁精!就知道扒高门槛!” “不好了!皇后娘娘!” 一个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也顾不得众位宾客在场,焦急地禀报说:“长乐公主回房后拿了把剪刀,说这样子活着就是受罪,她要一死了之,解除烦恼!几个宫女都拉不住,公主哭得不像话,娘娘还是去劝劝她吧!” 大舆后顿时变了脸色,慌忙致歉道:“对不住各位,我去看看,失陪了。” 她让一位嬷嬷代她招呼客人,匆匆忙忙离去了。 谁知大舆后去了不久,又有內侍跑着来找大舆帝,说:“陛下,长乐公主闹得太厉害,皇后娘娘劝不住,就说她也不活了,要跟公主一起寻短见!陛下您赶快去看看吧!” 大舆帝叹口气,尴尬地对各位宾客致歉道:“瞧瞧这事儿闹的,让诸位笑话了,我过去处理一下。酉年,你招呼好客人。” 第315章 速做决断 那个叫酉年的年青人站起来,答应了一声,目送大舆帝出去。 他坐下时,眼睛往女宾桌上看了几秒。 他的眼睛很大,说得上形状好看,可是却不是很有神,眼周的皮肤略有些浮肿,有点儿被酒色掏虚了身体的那种虚浮感。 初伊姒低声问道:“这个叫酉年的是什么人?” 段玉弦颇有些得意地回答道:“他是我皇帝姨夫的次子,将来大舆皇位的继承者。” 桌上人一听,都纳了闷儿了。 既然有次子,就一定有长子。为什么段玉弦就断定,这个次子韩酉年就一定能继承王位呢? 初伊湄往另外一桌上看了看,见他们都在推杯换盏,猜拳呼数,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就低声提出了疑问:“段妹妹,我似乎听说大舆王的长子是嫡子,乃皇后所出,应该更有继位的希望吧?” 段玉弦不屑地把眉梢一挑,眼带轻蔑地回答道:“切!一个傻子,能当这堂堂大舆的一国之君吗?!” “喔……” 众人都明白了。 有道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看来所言不虚啊。 大舆帝贵为一国之主,家里却也不甚安宁。后妃不合,明争暗斗的。 尤其是大舆后也真背运:养个女儿,按说容颜够出色,可惜脸上那样子毁了容。养个儿子,却偏偏又是个傻子。 “皇后娘娘,您看上去气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她旁边嬷嬷的问话声还未落地,就突然惊叫一声。 原来,皇后突然吐出一口黑血,身体歪斜着倒地,被嬷嬷们赶紧托住身体,急唤御医。 殷贵妃指挥着众人忙前忙后的,偏殿里嬷嬷跑来跑去,乱作一团。 女宾们听见大舆后病倒,总不能漠不关心扭头回去吧!可是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在旁边守着。 女医已经在为皇后检查身体了,初若桃听到她说了声“像是中毒”。 “中毒?” 初若桃就走过去,想去察看皇后的状况,却被殷贵妃挡住了:“初若桃,女医正在为皇后检查,请不要打扰。” 这会儿,大舆帝闻讯也赶过来了,他看到大舆后满额头都是细汗,脸色秦青,惊慌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早晨起来时,你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啊呀,陛下,皇后姐姐不是生病,是被人加害的!女医说了,姐姐是中了毒!” “中毒?!”大舆帝简直要暴跳起来,“什么毒?!是什么人竟敢加害皇后?!” “陛下,”其中一个女医手持皇后的护腰,禀报道, “这个护腰里面,加了剧毒之物……裸头草粉末。皇后娘娘就是中了这裸头草粉末的毒,幸而发现得早,已经派人到御药房煎药去了。” “护腰?!” 殷贵妃惊诧地问皇后身边的嬷嬷道,“这个护腰,不是初若桃给皇后姐姐进献的吗?” 得到嬷嬷确认,殷贵妃愤怒地扭头瞪向初若桃:“初若桃!你为什么对皇后下毒?!你可真险恶!” 大舆帝阴了脸,看向初若桃的目光中满是怒意。 “陛下,这个初若桃历来心思诡诈,多次欺负咱们玉弦。因为您是玉弦的姨父,所以她对咱们大舆也有敌意!” 殷贵妃对大舆帝挑唆着,越说越激动, “陛下,她一定是想害臣妾又怕太露骨,所以就对皇后姐姐下了毒手!姐姐是替我挡了灾,是我连累姐姐的!您可一定不能放过初若桃!” 大舆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殷贵妃的挑拨很有效果。他怒喝一声:“来人!给我拿下!” 內侍冲了过来。 女宾们赶紧后退几步让开,惊愕、幸灾乐祸、疑惑等各种目光都向着初若桃聚焦。 “且慢……” 初若桃从容地走上前,问大舆帝道:“陛下可否让我看看那个护腰?!” 大舆帝的视线在初若桃脸上打量几下,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初若桃从女医手中接过护腰,仔细察看过,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她用一只手托着护腰,举着它环了一周给大家看,婉转明朗的声音让偏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入耳。 “陛下,诸位请看,这个护腰确实是初若桃特意为皇后娘娘制作的,里面我加入了医治娘娘病体的药材粉末。而现在……护腰还是那个护腰,药材却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掉了包。” “初若桃!你不要狡辩!” 殷贵妃批驳道,“你见事情败露,就想出这话来推脱罪责。陛下,您不要相信初若桃的鬼话!” “贵妃娘娘稍安勿躁。”初若桃的语气云淡风轻,“女医,我来问你,你可了解这裸头草粉末之毒?” “自然了解。裸头草在十种剧毒中居于首位,人接触此毒,一日即可毙命。” 初若桃望了望皇后,见她服过药之后身体已好了些,就提高音量向皇后问道:“皇后娘娘佩戴这个护腰多久?” “戴了三天了,并无甚异样。今天早晨戴上一会儿,就觉得头昏恶心。” “女医,你作何解释?”初若桃追问。 殷贵妃见女医语塞,强辩道:“药粉在护腰里面,隔了几层布,那么厚的布挡着,自然没有太快就让人中毒吧!要不然,皇后姐姐能保得住性命吗?!还不被你得逞了!” 初若桃冷哼一声,说:“这个护腰被人拆开过!嬷嬷,请你拿给皇后娘娘验看!” 众女宾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这女红之技,大家都很熟悉。就算这个护腰被拆开过再缝上,只要针法不太差,就能模仿之前的针法,根本看不出来差别。 谁知大舆后仔细看过后,又闻了闻,对众人说:“护腰被人拆开过,有人动手脚,投毒者不是初若桃!” 女宾中一阵哗然。 大舆帝完全懵住了。 这些东西,完全在他认知之外,属于他不熟悉的领域。 大舆后于是缓缓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日,初若桃把做好的护腰拿给皇后之时,并没有封口,而是简单地向皇后讲述了那些药材的功效。 皇后听得津津有味,也随着初若桃的介绍,看颜色,闻气味,还将药粉捻在指尖观察,学了好些药材药性的皮毛知识。 初若桃自然不是为了开馆收徒。 宫廷里的阴谋斗争磨炼了她,让她有足够的戒备防范之心了。 既然她来相助慕容誉,她就得步步小心,万万不能出了什么差池,陷自己于被动。 在为护腰封口之时,初若桃取出了一种奇怪的绿线。 她告诉皇后,那是一种大叶片植物的叶筋,不仅坚韧耐用,而且本身也有安眠的药用价值。 皇后特意察看了那种“绿线”,它看上去极像棉线,摸上去柔滑细腻,扯一下还扯不断。 第316章 抉择 她看着初若桃用那种线封口,看了会儿还嫌初若桃女红不精湛,夺了过去自己亲手缝制,将这个护腰最后完成的。 大舆帝听完皇后讲述,眼中喷出怒火,下令道:“给朕查!查出凶手,朕要亲手砍了她!” “是谁投毒,应该不难查。就看谁动过这个护腰,就能问出来。” “这个初若桃了不得哦,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防范别人陷害。她是什么人?” …… 殷贵妃脸上的肌肉*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因为大舆后的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所以众宾客也就问候过皇后,知趣地各自退去了。 初若桃离开偏殿,见慕容誉在不远处含笑望着她。 “我来接你的,小若桃。” 慕容誉将小若桃的手握在掌心,很随意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问道:“我看见总管抓了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初若桃便告知皇后娘娘中毒一事的始末,又说:“我猜想……此事很可能跟殷贵妃有关,她使这招想一石两鸟,可惜,恐怕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了。” 话音未落,初若桃怔了下,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了,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目光实在攻击性太强,让初若桃浑身如针扎似的。 慕容誉握着她的那只手,也蓦地加大了力度,把她的手握得生疼。 “你上次跟他谈判没结果吗?!”初若桃低声问慕容誉。 “我这边……结果很明确。看样子……他还不肯罢休。” 初若桃拉了慕容誉就拐到旁边的一条岔道上。 可是没走几步,那个身影又在前面出现了。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冰冰地开口道:“慕容誉!如果你还是我朋友,就把小若桃还给我!” “秦夜,小若桃有选择的权力,我们都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是吗?!” 秦夜犀利的目光落在初若桃身上,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初若桃都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痛。 “小若桃,你是不是忘记你的誓言了?你跟我立过誓的!”秦夜问了一句。 亏他还好意思问出口。 初若桃抬眼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立誓言的那个初若桃,已经葬身在莘江的船上了。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初若桃,跟你秦夜没有丝毫瓜葛。这个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小若桃,你不要对我太苛刻!” 秦夜上前抓住了初若桃的肩头,目光锁紧了她的脸, “我承认:那件事是我不对,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可当时的情形……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怪我,那你也想想:如果当时的情景,换成慕容誉呢?他又会怎么做?!” 慕容誉凝视着他的眸光似乎黯淡了下。他转过头,神情复杂地望一眼初若桃,然后垂下眼帘没作声。 初若桃淡然回答道:“如果换作是慕容,我想……他或许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而我对他……也会像今天对你一样,选择……不原谅。” 慕容誉点点头,表示愿赌服输之意。 “秦夜,不管当初你的抉择多无奈,多正确。可在我这里,你辜负了我的情,伤透了我的心。我没有在道德层面指责你,我只用我的心对你拒绝:我的余生……从此不再有你!” “我的余生……从此不再有你!” 初若桃的这句刺心的话,始终在她的背影和秦夜之间回旋着。 她转过一个弯,完全消失不见了,那句话还在像利刃般,扎着秦夜的心…… 秦夜的拳头因攥得太紧而颤抖着,突然,他狠狠地将拳头砸向一棵老树。 树叶子“哗哗”地震落,像下起了雨。 老树皮也掉了几片,沾着殷红的血液…… …… 次日,毒护腰一事的审查结果风传出来: 说是大舆后身边的一个姓曲的嬷嬷,晚上负责保管皇后的衣物。可是在抓嫌疑人之时,发现她在房中服毒而亡。 曲嬷嬷所服用之毒,正是裸头草毒。而在她的房中,也发现了一些裸头草的粉末。 查案的线索就在这里中断。 总管向大舆帝复命,说是疑因琐事曲嬷嬷怀恨皇后,因此下毒害皇后,事发后畏罪自尽。 这样的结论显然只是雨过地皮湿,人们都觉得没有挖掘出更多的真相: 比如曲嬷嬷居于深宫,那毒粉末是怎么得到的? 可是人死口封,也查不出背后的重重迷雾了。 大舆帝发了通火,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传令不得为曲嬷嬷收尸,将其尸首抛到乱葬岗喂野狗泄愤。 这天,大舆后特意派人把初若桃请到她寝宫。 她的毒已经解。她对初若桃说,最初佩戴她做的护腰后,当天就觉得有不错的效果,可惜后来又闹出风波,那些药材也都没影了。 大舆后让人再做了个护腰,请初若桃来,是想向她索要她的配方。 “这个容易。” 初若桃当即要来笔墨,将药方写好,细细叮咛一番,让人拿去抓药研磨去了。 初若桃问起投毒凶手一事,大舆后说:“此事本宫心知肚明,只是人已死无对证,只得作罢吧!” 大舆后握了握初若桃的手,叹了口气,说:“你今年十八,跟本宫的长乐一样大。我们长乐如果能有你一半的见识、能力,我就高枕无忧了。这个女儿,真是让我不省心哪!” 初若桃于是问起长乐脸上的痘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舆后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前长乐脸上光溜溜的,也算得样貌出挑。大概就在她十五岁那年,也不知怎地,脸上陆陆续续出了痘,还越来越多。御医和各地名医的汤药,不知喝了多少,都不见效,后来索性也不喝了。” 大舆后沉默了片刻,眼神忧愁,脸上的皱纹也似深了一些,看上去情绪低沉。 初若桃淡淡地笑了下,也就没再坚持。 她看得出,大舆后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能力。 试想,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她怎么指望一个跟长乐同龄的小女子创造奇迹呢? 还是另找机会吧。 初若桃跟大舆后说了会儿话,告辞出来。 从皇后寝宫往外,有一段细长的林荫小道,在中段向西折两三丈远,出去就是院墙的大门了。 初若桃距离西折的路口还有一段路。 两边都是树,枝叶鲜绿干净,透着阳光显得明亮可爱,也正好为人遮挡已经有些刺眼的阳光。 初若桃边走边欣赏着满眼的绿,远处的花藤上遍布着小花,像一块儿素雅的花布,凌霄花攀援在枝头,妩媚又浓烈。 从土地上蒸腾起初夏的热气,透着勃勃生机而又略有些浮躁之气。 第317章 托付 这其中夹杂着浓郁的花香、清新的草香,还隐隐夹杂有……一种不大好闻的气味儿,时而被微风吹送过来一阵儿。 这气味儿不明显,可躲不过初若桃的鼻息。 她在留神观察,在判断那种气味儿来源之时,忽然发现前面拐角处似有人影一闪。 只是倏忽一下,人就消失了。可红色的裙角露在外面了一会儿,才被拉到树后不见了。 虽然看不清楚那人影是谁,可这鬼鬼祟祟的举动,就一定有古怪。 初若桃于是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向四面察看。 快到那拐角处的时候,初若桃加重了脚步。 “贵妃娘娘,您这是去哪儿啊?”只听初若桃问道。 “唔,本宫到外面有事要做。皇后找你说了什么?对了,你可曾看到永乐公主?”这是殷贵妃的声音。 两人说话间,已经过了拐角处,往前走了十来步。 “哦,看到了。她刚才就躲在这大树后,可能想跟您闹着玩儿呢!” “是吗?!永乐……” 听到殷贵妃在叫自己,躲在树后的安乐公主探了探脑袋,悻悻地走了出来。 随即初伊姒也跟着她,从茂密的灌木后面出来了。 安乐四下望望,看到初若桃平静地站在路中间,却没看到她的母亲殷贵妃。 “初若桃!我母妃呢?!我刚才听见你跟她说话来着!” 安乐公主盛气凌人地问道。 初若桃用手往她后上方一指,说:“在那儿!” 安乐和初伊姒都顺着初若桃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心里还纳闷殷贵妃难道会上树? 就在这一瞬间,初若桃将手一扬,一道白光飞出,“噗”地一声切入树身。 从树上拉过去的一条紧绷绷的麻绳,“嘭”的一声断掉,“哗啦”一声,树上忽然倾泻下许多黄白之物,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挺挺地浇灌到树下的两位花枝招展的美少女身上。 “啊……哇……” 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惊悚的、嚎叫声四散开去。 其臭无比的稀稀稠稠的粪便,挂在两位妙龄少女的飞仙髻上、脸上、流注到她们嫩嫩的脖子里,湿透了她们漂亮的霓裳羽衣。 俩人互相看一眼对方,惊恐地“哇哇”乱叫,咒骂着初若桃。 可那被骂之人,早就笃定地走开,远远地消失在花径的尽头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初若桃也听见了那俩人疯狂的喊叫,可受不了那种臭气熏天的气味儿,所以也就没看热闹,远远躲避了。 还真得感激自己的拟声能力。殷贵妃的声音她学得不错,连安乐都瞒过去了呢。 当然,自己的嗅觉也帮了大忙,老远就嗅到了不对劲儿,想好了对策。 至于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初若桃虽未看清,可看其身量大小,再结合其所做之事,就已经让她猜出十之八九了。 除了永乐公主,还没有人敢在宫里为非作歹。初若桃就断定她一定是受了段玉弦等人的蛊惑,特来捉弄她的。 那初若桃就顺水推舟,不浪费了她们的一番“心意”,让她们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机关”的效果。 要说这机关,还真的不会伤人性命。 可这杀伤力也蛮爆表的。 永乐和初伊姒各自被嬷嬷“救回”,在洗脏了几十桶水,又在洒满花瓣的木桶中泡了一个时辰后,俩人都还感觉身上臭烘烘的。 永乐公主少不得哭着向殷贵妃告状。 段玉弦也在旁边向殷贵妃说初若桃有多么诡诈阴险。 殷贵妃勃然大怒,可此事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女儿,就算自己兴师问罪,到底难以理直气壮。 她思量再三,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高贵的永乐公主还被人欺负,实在压不下这口气。 于是殷贵妃就跑去找大舆帝,跑了几个地方,一直找到皇后的寝宫里。 殷贵妃就向大舆帝告状,她简单告知事情经过,挑唆说:“陛下,就算永乐爱胡闹不懂事,可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她初若桃来到咱大舆,连陛下的颜面都不给,如此对待陛下的女儿,就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大舆帝听了殷贵妃的话,也着实恼怒,正待开言,皇后讲话了:“妹妹此言差矣。初若桃来到咱大舆为本宫贺寿,这本身就是给陛下、给本宫颜面。大舆应该礼待宾客,永乐却对宾客做此恶劣之事,有错在先,咎由自取。妹妹说初若桃不给陛下颜面,那永乐此举,难道不是不给人家颜面?!” 殷贵妃撇着嘴辩解道:“永乐受了欺负,只有我这亲娘心疼,皇后姐姐自然体会不到她的委屈了。再说,永乐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 大舆帝见二人又唇枪舌剑地吵起来,不胜其烦地制止道:“都少说两句!” 他说完,甩手走了出去。 殷贵妃慌忙追出来,一把挽住大舆帝的胳膊,撒娇地说:“陛下,臣妾这不是忧心永乐的终身吗?难道长乐不出嫁,永乐就活该跟着耽误一辈子?陛下也心疼心疼小女儿啊!” 大舆帝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长乐的事,朕再安排人给她说亲。这次不管她答不答应,都不由着她,非把她嫁出去!” “就是,陛下不能再惯着她!都成老姑娘了,哪能一直赖在娘家呢!还连累我们永乐也没法说亲不是?” 殷贵妃想了想,趁机又提到了另一个问题:“陛下,天阑皇后是臣妾的亲姐姐,慕容誉兄弟算是天阑的叛贼,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在关键时候,您得帮着天阑北帝哦!” 大舆帝沉吟片刻,回答道:“这个……朕自有分寸。若他们果真有难,朕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有贵妃你这重关系在呢。” “陛下,您可真好!” 殷贵妃满脸媚笑,扯着大舆帝的胳膊扭了扭身体,娇声说:“陛下,今晚您到臣妾的宫里,臣妾准备些您爱吃的菜,还有营养粥,为陛下补补身体,再好好服侍服侍陛下,好不好?” 大舆帝笑笑,拍拍她的胳膊,温柔地说:“还是你体贴朕,知冷暖。” “陛下……” 就见一个內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去跟长乐公主提婚事,可能话重了些,长乐公主又哭又闹,拿着剪刀要剪头发出家,皇后劝不住,让快来求陛下去劝劝她!” “唉……” 大舆帝真是头大,长叹了一声。 “陛下,长乐也不是闹了一回两回了,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为了这事总烦劳陛下呢?!别管她,随她闹一会儿也就好了。” 大舆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说:“你先回宫吧,朕过去看看。” 长乐公主居住的怡清园正乱作一团。 第318章 册封 嬷嬷、宫女们拉着、劝着,皇后时不时地抹一把眼泪,说:“长乐,你也替母后想想,你兄长那样子指望不上,你再去出家抛却尘世,让母后孤孤单单依靠哪个去?!你也忍心吗?!” 长乐公主说:“我这辈子不嫁人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嫌我丢脸,又嫌我挡了路!我出了家跟你们断绝关系,落个干净,再也不妨碍你们了!” 长乐说完,就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剪刀,还说:“你们有本事天天看着我!有一会儿看不住,我就把头发剪了出家!省得碍人的眼,讨人的嫌!” “长乐,你闹什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吗?!” 大舆帝听到长乐的话,绷了脸呵斥道。 “我是不懂事!” 长乐既然撒开闹上了,索性连父皇也不放在眼里, “当初你已经有了母后,为什么还要娶那个女人,还再生个女儿?!你还有一个女儿,管我的死活呢?!我出了家,就不耽误永乐的亲事了!” “放肆!” 大舆帝恼火了,“你还没有一点儿规矩?!这样子疯疯癫癫的,像个有教养的女孩子吗?!” “我是没有教养!我丑!我嫁不出去!你赐死我好了!我死了你们就好过了!” 长乐哭喊着就要剪刀自尽,皇后的心如刀绞一般,泪流了满脸,索性也要剪刀嚷着不活了。 众人拉住这个,再劝劝那个,顾住这头顾不住那头。 大舆帝听见长乐说这话,心里又气又心疼。 想想长乐小时候聪颖好学,腹有诗书,又容貌出众,是他引以为豪的女儿。 可现在…… 大舆帝也知道:长乐变成这样,实在是脸上的那东西毁了她的容颜,影响到她的人生,她心里太痛苦了…… 可他作为慈父,又是一言九鼎的大舆国君,他能率军驰骋疆场,可对于疼爱的长女的困境,却束手无策,有心无力…… “陛下,皇后娘娘,初若桃姑娘在宫外求见公主。” 大舆帝一摆手,说:“没看见这里乱成这样吗?!让她改天再来!” 皇后心里一动,对长乐说:“人家初若桃跟你一般年龄,可见识胆略比你强一百倍,你该多跟她接触一下,学点本领才是。快别闹了,让人家笑话。” 长乐对初若桃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断然拒绝见面。可大舆后已经命嬷嬷传话,带初若桃进来了。 初若桃已经听嬷嬷讲了里边的事,进来给帝后施了礼,见长乐冷着脸不作声站在一旁,泪痕还未擦干。 她面部的痘痘印因为情绪激动又刚哭过,红色更加鲜明、难看了。 初若桃轻柔地用手指触摸长乐脸部,长乐下意识地想回避。 可她看到初若桃澄澈纯净的眼眸里充满善意,她手指的动作温柔细腻,挺舒服的,她最终没动。 “六付中药加外敷的膏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要闹到出家这么严重吗?”初若桃调侃道。 长乐公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直直地盯着初若桃的脸,不知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相信初若桃的话。 大舆帝后互相看了一眼,又都望向初若桃。 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初若桃的缓兵之计。 长乐的眼底有光芒亮了一下。 “你这话……是不是想骗我,想安慰我?” 她显然很不放心,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仿佛怕心底的希望被自己的话吓跑似的。 “骗你、安慰你,都是饮鸩止渴,我有信心治好你脸上的痘痘,还你……美丽的容颜。” 躲闪不及的心萍一下子被撞倒在地上,扑了一身的泥灰,手掌侧面也擦伤了,渗出了血。 那俩宫女就慌忙道歉,把心萍搀扶起来,帮她打掉身上的土灰。 心萍认出这些人是永乐公主宫里的,也不敢得罪。见对方陪着笑脸道歉,她只好皱了皱眉自认倒霉,便满世界地寻找被撞飞的药瓶。 还好,药瓶安然无恙地躺在远处的草根旁边。心萍长舒一口气,捡起药瓶攥在手里,回怡清园去了。 却说初若桃打发走了心萍,觉得配药时伏案太久,脖子有些酸痛,就到园子里散散步。 她转了一会儿,见皇后派过来服侍她的两个宫女绿萼绿娉走过来,说:“我们在园里玩了会儿,想着姑娘该配完药了,回去一瞧屋里没人,就赶紧找过来。姑娘口渴吗?要不要送点水过来?” 见初若桃摇摇头,绿萼二人就跟着初若桃,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她说着闲话。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心萍被永乐公主的宫女撞倒的事,还说瞧着像是故意使坏的。 初若桃心里一动,立刻吩咐一句:“不用跟着我!”就快步流星地往怡清园赶去。 到了长乐房间,她也不让人通禀,也顾不上多说话,推开宫女一下子闯了进去。 就见长乐已经躺到床上,心萍刚刚打开了瓷瓶,用缠着棉纱的小棒取了一些药膏,小心地往长乐的面部去敷…… “住手!停下!” 初若桃呼喝一声,把心萍吓得手一抖,小棒掉到了地上。 这么急促紧张的声音,也把长乐给吓坐了起来:“你这是疯魔了?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还直闯我的卧房。发生什么事了?” 长乐跟初若桃熟悉了,又是同龄,早成了闺中密友,讲话也毫不客套。 见初若桃也不跟她搭腔,而是拿起膏药瓷瓶,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说:“我要是不大呼小叫,这药膏给你抹到脸上,明天你的脸就变成马蜂窝了。” 初若桃告诉长乐,这药膏已经被人掉包了。里面的药膏里加入了慢性腐蚀毒物,涂抹以后,毒物缓缓浸入人的肌肤,引起身体反应,从而会生出一个个红疹子。 长乐又气又恼,随即就要去禀明父皇。 初若桃阻止了她。 做这件事的人明显就是永乐公主,她一箭双雕想既报复初若桃,又危害长乐。 可是此事缺乏证据,如果永乐矢口否认,大舆帝最多拿几个宫女出出气,真正的始作俑者却可以毫发无伤,逍遥无害。 怎样让做坏事的永乐得到教训呢? 正在这时,有个嬷嬷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吩咐下来,说明天要带众位女宾到雅香泉沐浴,让永乐明天早点起床准备。 “沐浴?!” 长乐高兴地拍手道,“好啊,小若桃,我跟你一起去,咱俩作伴!” 初若桃微笑着点点头,很随意似的问了句:“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想起去沐浴呢?” 毕竟,请宾客们游山玩水都很寻常,可请宾客们去沐浴,总有点儿别扭吧! “哦,听说……是殷贵妃向皇后娘娘提议的。她说好久都没去沐浴了,而且雅香温泉是大舆的著名温泉,理当让宾客们体验一下,看看咱们大舆的广博。” 第319章 共饮 司马昭之心啊! 殷贵妃有没有参与换药一事,不得而知。但邀请众人洗温泉一事,一定是永乐怂恿出来的。 她一定是想让长乐和初若桃当众出一番丑吧! 长乐跟初若桃此时心有灵犀。她们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地都满溢着笑意。 若桃日,众位女宾都早早到了,跟皇后一起准备出发,却迟迟不见长乐公主。 皇后派了好几拨人催促,最后几乎要发火了,才见长乐姗姗而来。 奇怪的是……长乐又佩戴上了那个白色的面纱。 宾客们都觉得习以为常。 她第一次露面时,不就是这样子吗? 大家并不知道初若桃为长乐医治的事。 可大舆后知道啊! 她每天都去看望长乐,亲眼看见女儿脸上的痘痘在奇迹般消退。虽说还未完全治愈,可现在那形象,只是让人觉得皮肤不算很好,却已经足以堂堂正正见人了。 大舆后见女儿情绪完全变好,一天比一天快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 可今天,长乐却煞有介事地又把面纱戴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管她呢!她愿意戴,就戴着吧!反正脸上也快好了,以后再戴不着这劳什子了。 “出发!” 大舆后底气十足、欢欢喜喜地下了指示。 雅香泉被隔成了一个一个形状各异的小空间。圆形、莲花型、百合型、灯笼型……边缘都用软玉雕镂,精致温软。空间外面用薄薄的纱帐隔开,既有隐秘性,又不影响彼此聊天。 水上洒满玫瑰花瓣,水面热气飘浮,空中芳香四溢,恍若瑶台仙池。 女宾们各自选一个池子,进入温暖的水中,舒适地浸泡、洗浴。 初若桃和长乐在相邻两个池子中,她们推开中间的纱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一句话不投机就撩水攻击打水仗,笑声银铃般飞起,把大舆后听得心都飘浮到了云端之上。 她的女儿长乐公主,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谁曾想,一个小小的女子初若桃,竟然轻而易举就把长乐的顽疾治好!她才十七岁啊! 大舆后根本不相信小初若桃能有什么神奇医技。她更愿相信,这是她的苦心感动了观音菩萨,所以菩萨就让长乐恢复了容貌。 至于初若桃,她不过是菩萨派遣的一个使者而已。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是合情合理的。 刚才发出惨叫的人,原来是……安乐公主。 就见安乐公主的脸上、脖子上、身体各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疹子,鼓鼓的、亮晶晶的,像蟾蜍的体表一样密布着突起,又像是一个人形的大马蜂窝。 实在是不忍卒睹啊,太凛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殷贵妃也慌了,“你身上怎么会长这么多疹子?!” “痒死了!疼死我了!” 安乐说着,就不停地在脸上、身上抓挠,使劲儿擞着身子。可她不管怎么擞,不管怎么调整姿势,都是浑身的不自在。 “还愣着做什么?!”殷贵妃把怒气全发泄到服侍安乐的宫女身上,“还不赶快给公主穿好衣服,传御医给她看!” 那俩宫女战战兢兢地拿浴巾帮永乐擦拭,既怕自己被感染到,又怕被贵妃、公主责骂,好不容易,才将永乐扶出雅香泉。 永乐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手指长乐高喝道:“是她!是长乐!是她害我的,母妃!是长乐害我的!” 看到此番情形,众人又都把目光聚焦到长乐身上。 长乐一脸无辜,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说的?!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皇后原本还有些疑惑,听长乐这么说,脸顿时阴沉下来,责问道:“怎么一有事就赖到长乐身上?你自己出疹子,跟长乐有什么关系?!长乐有这个本事?!还是多找找自身的原因吧!” 永乐听皇后讲出最后一句,正戳中要害,她咬咬嘴唇,又撒泼似的高声呼痒叫痛。 殷贵妃追问道:“永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说是长乐害你?你跟母妃说清楚!” 永乐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后不答应了,也穷追不舍:“殷妹妹就是该问个清楚明白,如果此事真的跟长乐有关,本宫一定重责,绝不护短!倘若只是信口雌黄,胡乱诬赖人,妹妹也该好好管教!” 见二人都追问真相,永乐的神色反而显得退缩了。 她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喊那儿痒,骂宫女笨手笨脚,就是不正面回应。 殷贵妃也已穿好衣服,赶紧带着永乐出去了。 长乐诡异地冲初若桃一笑。 初若桃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做到的?” 长乐白了她一眼,眼角向上一斜,故作傲慢地回答道:“无可奉告。” 初若桃抿嘴笑了笑。 永乐这次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 回去后殷贵妃追问,永乐这才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殷贵妃思量道:“长乐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有心机起来?!这倒不是她的风格。何况能识别药膏被调换,这中间少不了初若桃的参与!” 初若桃是她外甥女段玉弦的死敌,现在又屡屡攻击安乐,着实可恨! 殷贵妃恨得咬牙,但看那初若桃跟长乐关系甚密,自然得到皇后的庇护。想要拔除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天大舆帝心血来潮,带领众宾客到大舆著名的鹰岩围场游玩围猎。 鹰岩围场水草丰美,景色宜人,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大型动物,因此大舆帝也把妃嫔及女宾们一起带出来游玩。 到了狩猎的时候,大舆帝带众男宾骑着马,像风卷残云似的掠过草地,倏忽就不见了人影。 留下的女宾们,就三三俩俩地在这草场上游玩嬉戏。躲猫猫的,散步的,捉蝴蝶的,采花做花束的,不一而足。 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们,这会儿已经星罗棋布地分散开,稀稀落落地各奔东西了。 长乐自然是缠着初若桃,片刻不离。大舆后眼睛就不离长乐,看她像小鸟一般,围着初若桃扑闪过来扑闪过去。大舆后脸上浮现了会心的微笑。 有道是近朱者赤。能跟初若桃在一起,长乐多少要受些影响,长进不少的。 上次雅香泉事件,回宫后皇后也询问了解,知道真相后,就感慨地教导长乐,让她多跟初若桃学一学,长长见识和本领。 现在见那俩人勾肩搭背扎着脑袋亲密异常,大舆后也是暗暗高兴。 谁知过了会儿,长乐没精打采地找过来了。 大舆后就问:“小若桃呢?人家嫌你烦,不跟你一起玩儿了?!” “才不是呢!”长乐见自己被说得很遭人嫌弃似的,撇清道,“有宾客受伤了,请她过去看看!” 第320章 南州消息 长乐脸上的痘痘已经完全消失,恢复了以前的光洁滑腻。她已经重新变回那个俏丽出众的美丽公主了。 各地陌生的宾客们,此时也都知道了初若桃的医术,所以当有人受伤,自然想到请她去医治了。 初若桃跟着报信的侍女来到一个山坳处,那侍女指着前面说:“初姑娘,您看,那就是我们主子,她的脚扭伤,走不成路了!” 初若桃看到有一名女子坐在山坳角落的草地上,两手抱着脚踝处,正在轻轻地揉着。 她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我看看你的伤。” 初若桃走到那女子跟前,一边说,一边俯身去看她的伤势。 “呼”的一阵风起,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风而至,直奔初若桃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初若桃一个迅疾的鲤鱼翻转躲过白光,同时袖子一抖,飞针“嗖嗖”而出,那女子也闪身躲过。 看得出对方身手不错,功夫高深。 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初若桃才看出这位女子的真实面容……他身量高,骨骼宽大一些,是个男子乔装而成。 而这时,那男子却发现脖子受伤的那里僵木起来没了知觉,这僵木感迅速蔓延到他的多半个脖颈,又飞快延伸到整个手臂。这些地方都像石化了一般,不会动了。 他的手失去力量,连刀柄都握不住了。刀从手掌中滑落,掉到了地面上。 他听到“噗”地一声响,那是刀落到地上的声音。有许多黑衣人正向这边围过来,这……是他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幕影像。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还睁着,只是眼前已经是一片虚空。他的眼眸中只留下一片毫无生机的灰白色…… 黑衣人的逼近,让初若桃捏了把汗。 因为从他们进逼的队形和脚步来看,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而且,他们一来……就是这么多。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强敌甚众。看来对方这次是非要取她性命不可了。 来不及多想,初若桃稍一抖袖,将毒针捏在几个指尖,朝着离她最近的几个杀手发了出去。 有几个杀手应声倒地,又有更多的黑衣人包抄过来,包围圈更小了。 “杀!” 一声低喝,那些黑衣人挥起刀剑,一起向初若桃攻击过来。 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刀剑闪着寒芒,尖锋携着戾气,刀身蕴着深厚的功力。 初若桃登时就感觉到冷风肆虐,杀气凛凛。她如同置身于蛛网的核心中,无处可逃,又无力招架。 毒针发出,又有几个黑衣人应声倒下。然而剩下的众多人,刀剑也快似闪电地到了初若桃跟前。 只听“嗖嗖”几声,初若桃身前亮光闪闪,身后风声紧紧,她赶紧闪身躲避。 然而更多的暗器一起逼来,初若桃闪转跃移,终究是捉襟见肘。只听“噗”的一声,什么暗器刺入她右臂的皮肉中。 钻心的疼痛袭过来,初若桃已经无力再发暗器,也无力躲避袭击了。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她。 “嘡啷啷嘡啷啷”,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直嗡嗡,黑衣人被逼得猛往后面退几步,有几个人手中的刀剑被巨大的震荡力震到了地上。 黑衣人怔了怔,抬头打量面前的人。 见他身材高大,姿容俊美绝伦,眼眸若墨玉般深邃。他站在那里,手握宝剑,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不可犯的威力。 “小若桃,别怕!没事了!” 熟悉的温雅的声音,从初若桃头顶倾泻下来。 “怎么?你受伤了?!”来者忽然看到初若桃胳膊上殷红的血,声音顿时变得戾气十足。 “找死!” 他咬牙切齿地从嘴唇里蹦出两个字,指关节被他握得咯咯响,手中的剑也缓缓举了起来。 他运了功力,将身一纵,利剑携山河之势,以看不清的速度划出一个气贯长虹的弧形。 弧形的上方形成了一道宽宽的血红色的花边,光影消失以后,才看到一排黑衣人每个脖子上都有一道红色的线,“噗噗通通”倒了下去。 另外半边的杀手惊骇不小。他们都是高手,还从未看到过这么神鬼莫测的绝顶武功。 看情形,今天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有绝境反击,拼死一搏了。 这些人互递眼色,迅速统一行动,一起向那名来者的背后偷袭过去。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一个个向前仆倒。 这些人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在集中精神攻击前方的时候,一朵朵流星般的白色花朵,绽开在他们的后脖颈上。 他们结伴儿魂归黄泉,却连断送他们性命的黄雀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黄雀……慕容誉收起自己手中的暗器时,看到剩下的穷寇已经被先来者解决干净了。 “小若桃,你受伤了?” 慕容誉赶紧蹲下身,想帮着初若桃处理伤口。 “走开!是我救的小若桃!” 先来者不答应了,一把将慕容誉推到一边,“若是等你来,小若桃早没命了!我给她处理伤口!” “秦夜,你……” 慕容誉觉得不能跟秦夜一般见识,也就不跟他抢,赶紧过来问初若桃:“你伤得怎样?严重吗?我以为你跟皇后和长乐公主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都怪我大意了!” 初若桃摇摇头,说:“你别自责。这事怪我自己大意,跟你没关系。” “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慕容誉问道。 “这些人训练有素,都有很高的功夫,我猜想……” 初若桃话未说完,被秦夜抢过话头道:“不用猜,这些人是从禁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指使他们的人,一定是……韩酉年。除了大舆帝,只有他能调度禁军。” 秦夜打猎之时,他手下的人都在缜密地侦查周边的情况,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护秦夜的安全。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现了黑衣人的行迹。 不过,他们看黑衣人似乎并不是对付他们主子的,因此并未采取行动,只是保持观望。 后来,他们发现黑衣人往草场那边去了,就趁着秦夜打猎的间隙,将情况禀报了他。 谁知秦夜脸色大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纵马向草场那边冲了过去。 他庆幸自己到得及时。敢晚来一步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秦夜看到初若桃的伤口,向外渗着血,周围还一片秦青,不由吓了一跳,又咒骂了几句。 他看向初若桃,发现初若桃脸色也有些发青,慌忙问道:“小若桃,这暗器有毒,要不要紧?” 初若桃虚弱地说了声:“回去……有药,可以……解毒的……” “我带你回去!” 秦夜赶紧抱起初若桃,一下子避开想要上前帮忙的慕容誉,将初若桃放在他的马背上,飞身越上了马。 第321章 秦辰晟的惩罚 御医忙上前去帮初若桃处理伤口。 在挤出脓血时有些痛,初若桃不由自主猛吸一口气,“咝”了一声。 “轻点儿!” 秦夜猛然一声断喝,把御医吓得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瞅一眼秦夜,心有余悸地慌忙答应道:“是,是!再抹些止血药,然后上些解毒药膏就行了。” “我来!” 秦夜一把将御医推开,夺过他手里的止血药,亲自动手给初若桃抹药。 御医只好边跟秦夜比划着边讲着方法,让他亲自处置伤口。 初若桃见秦夜一脸认真地遵照医嘱去做,还做得蛮像回事,也就任着他了。 初若桃指导御医将几样解毒药混合在一起配好,这样可以增加药效。 御医将配好的药膏交给秦夜,还未来得及开言,就被秦夜一句话打发走了。 秦夜一手轻轻托住初若桃的手臂,一手一层层地均匀涂抹,温柔地问了一声:“小若桃,这样疼不疼?” 初若桃淡淡地往他脸上瞄了一眼,没作反应。 见初若桃不理睬他,秦夜自己讪笑了一下,毫不介意生气,小心地用纱布把初若桃的伤口包扎好。 “小若桃,我这个技术可以做你的徒弟吗?” 他陪笑着打趣道。 “差远了。” 初若桃简短又毫不留情地将这位很有潜质的徒儿拒之门外。 “小若桃……” 秦夜坐到初若桃的床前,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凝视着她。 “从跟你分开到现在,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睁开眼是你,闭上眼也是你,做梦都是你……小若桃,人都会犯错误的,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别再说了,我不会回头的!”初若桃直接断绝了他的所有希望。 秦夜的神色黯淡下来。 他望着初若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转换了一个话题:“小若桃,我掌握着一个秘密,一个跟你有关的很大的秘密。” 秦夜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接着说:“我相信你会对这个秘密有兴趣。如果你跟我回去,我一定告诉你。” 初若桃的视线在秦夜面容上缓缓地上下移动了几次。 直觉告诉她,秦夜并不是拿虚言欺骗她。他所讲的那个秘密,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难道……秦夜通过什么玄妙的渠道,获知了自己……魂穿一事? 秦夜敏锐聪明,通过他发达的信息网和一些蛛丝马迹,获知自己的这个秘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初若桃记得自己在南州时,曾经晕倒一天还说着胡话,秦夜当时一脸狐疑,曾问过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若桃,你昏迷时,讲了好多胡话,你知道吗?” 问这句话时,秦夜眼眸深邃无底,眼中有变幻莫测的重重迷雾,不知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妈妈……是娘亲的意思吧?你是不是在昏迷时,梦见了你的娘亲?你说……废疾失势……出现了一个黑洞,你被卷进去,回到了你的前世……你让妈妈不要担心……” 换作旁人,可能并不会注意这些胡话。可这个人是……秦夜。 那次秦夜所问的最后一句话,差点儿让初若桃惊跳起来。他问:“你梦见的妈妈,是岳父的原配初夫人,还是……另外一个娘亲?” …… 初若桃想到这里,又抬眼去看秦夜。 她的视线与秦夜探究的眼神相撞了。 原来在她沉默着回想往事时,秦夜一直在无声地观察她,研究她的神情。 “小若桃,我说的是真的。明天我就准备回南州去了,如果你跟我一起走,你就能得到这个秘密。不然,这个大秘密永远就石沉海底了,这会让你遗憾终生的。” 听秦夜这样说,初若桃思量……这秘密倒好像不是指自己魂穿一事。 毕竟魂穿一事自己作为当事人,自然是知情的,不可能永远“石沉海底”,更不会遗憾终生吧! 此时房外有喧哗声,就听人说道:“陛下不准任何人打扰,请您离开吧!” “再不让开,我可闯了!” 慕容誉清雅的声音传进来。 秦夜紧张地往初若桃脸上瞥了一下,握着初若桃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只有几秒的骚乱声,慕容誉的秀挺的身影就出现在房间门口。 “小若桃,你怎样了?” 慕容誉向初若桃的床走过来,仔细察看着初若桃的脸色。 “别跟她讲话!” 初若桃未及讲话,就听秦夜抢着制止道,“小若桃很虚弱,让她休息会儿!”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他自己刚才问东问西,还谈起秘密,就不准人家慕容誉问一句伤情。 “慕容,今天我看你跟大舆帝谈得很开心。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口风变了。”慕容誉回答道,“他今天说,天阑内部的事情,他们大舆也不好参与。大舆就保持中立,两边谁也不帮。” “那你倒是不辱使命、不虚此行。” “是。”慕容誉清浅地一笑,“不过,起关键作用的倒不是我,是小若桃。” 这倒不是慕容誉自谦的话,事实如此。 前些天的时候,大舆帝并不是这样的态度。 转折来源于那件事……初若桃施展奇妙的医技,为他的长女长乐公主医治好了脸上的痘痘。 初若桃不单是医好一个病人,还挽救了他女儿的命运,解除了大舆帝后的一大块儿心病。 长乐把初若桃视为闺蜜,大舆帝后都对初若桃心怀感激,自然要有一些感恩之举的。 “南帝,天阑的争斗在所难免,不知你……什么立场?” 可他们到底是裙带关系联系着的亲属国。 两个南帝所处的劣势地位,决定了外部势力对他们产生的力量,将影响巨大。 这也是他们都来竞相争取大舆帝的原因。 秦夜听见慕容誉的问话,微微一笑,说:“你应该知道答案:我跟大舆帝一样,两边都不帮。” 这时就见初若桃从床榻上下来,走到慕容誉跟前,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秦夜伸出手臂想阻拦,却见慕容誉已经扶了初若桃,向他告辞了。 不舍写满了秦夜的脸。无奈何,他只得交待了一声:“小若桃,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给我答复。我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誉看看他,又看看初若桃,不解其意,清雅地笑了下。 …… 次日,有一些宾客要告辞回国,大舆帝就在宫里设了家宴,为他们饯行。 秦夜不在被送行一列。他并没有如他昨日讲的要回南州。 席间,他时不时地往女宾这边瞟一眼,似乎在等待初若桃给他答复。虽然他也知道,初若桃不可能为了得知一个秘密而与他妥协。 第322章 你这是公然抗旨吗? 大舆后今天的心情是格外的舒畅。 女儿长乐公主坐在她旁边,像一道美丽的风景,赢得了满座宾客的赞誉,让她得意非常,扬眉吐气。 桌上宾客你一言我一语,谄媚声不断,把长乐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可大舆后觉得这些赞美,她女儿实在是当之无愧。 实在的。 长乐公主往桌上一坐,就像皎皎明月,光华照人。出众的气质,优雅的谈吐,把那个不省事的永乐秒成了渣。 彼消我长是自然规律。 殷贵妃的气焰当然就弱了些。原本漂亮女儿给她的优越感,现在荡然无存了。 看见大舆后矜贵高傲的样子,殷贵妃暗暗地撇嘴。 “你长乐漂亮,我们永乐也不差!得意什么呢?!”她心里偷偷地说,“别忘了,我还有个儿子……未来的大舆国君呢!等他继了位,封我做皇太后,执掌后宫!到时候,一定不让你好过!” 男宾们喝酒猜拳,女宾们宾主言欢,热闹喜庆的气氛笼罩在这偏殿里。 没人注意到,偏殿里有道灰影闪了一下。 长乐正跟初若桃亲昵地说话呢。 听见初若桃说菜有些油腻,长乐说:“吃点水果利口,我给你拿。” 水果就放在大舆后座位偏左一点儿的桌面上,长乐伸着胳膊去拿。 她的手就要碰到那一牙儿切开的绿瓜块儿时,她眨了下眼睛,有点儿不相信眼前的情形。 因为……她的手竟然拿了个虚空,那牙儿瓜……不见了! 长乐愣了一下。 看到这情形的人不少,连初若桃也亲眼目睹:那牙儿瓜在长乐手底下突然不翼而飞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长乐与初若桃面面相觑,目睹此情形的宾客也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看到这果盘里有块儿绿瓜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件诡异的事吸引过来,连男宾那桌上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停止了喧哗。 “那边怎么回事?!” 大舆帝关切地问了一句。 大舆后也在发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偏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是,有一种声音,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沙沙沙,卡擦卡擦,沙沙沙……” 什么声音?! 好像是小兔子捧着红萝卜,有滋有味儿地美餐时发出的声音。 大家正要循声去找那声源,看到桌子上的一个肥大的鸡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倏地消失了。 接下来传出来的声音,让大家都排除了危险感。 不管来的是什么怪物,它肯定是个……吃货。应该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吧! 长乐探头往大舆后座椅后面看了下,叫了起来:“大哥!你出来好好吃吧!” 众宾客恍然明白,都笑了起来。 她们都听说大舆后有个痴傻儿子,一定是他跑出来了。 大舆后一脸慈爱地笑着,将手臂伸到座位后面,去拉她的儿子,一边笑着说:“运儿,出来好好吃,窝在底下多不舒服!” 大舆后脸上有些难为情,对女宾们解释道:“本宫的儿子受过伤,伤好了以后就变得跟小孩子似的,憨直得很,不大懂事。让诸位笑话了。” “哪里哪里,赶紧请公子出来,让我们也认识一下吧!”宾客们纷纷说。 大舆后显然是拉住了她儿子的手,使劲儿去拉他出来。 从她身边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淘气地顶着大舆后的胳膊,口里还说着:“我是梅花鹿,顶你顶你顶你……” 众宾客都陪着大舆后笑了。她们也都明白传言不虚,大舆后的儿子果然是个傻子。 “好好的,运儿。你饿不饿?先吃饱肚子再玩儿啊!”大舆后的声音里充满疼惜。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这么傻的儿子,母亲大舆后也是满脸疼爱,母性十足。 “不饿了!我要玩儿!” 一个高大的身形现身在大舆后身旁。 众女宾都向这位“痴儿”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见这位公子身材魁梧,脸盘儿方正,剑眉斜插,朗目有神,高高的鼻梁挺直秀颀。看上去虎虎生气,英俊卓然。 “呀……” 众宾都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 这里面蕴含的惋惜之意,毋庸置疑。 这样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俊人儿,竟然是个痴傻人,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座中有几个人,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口忘记了合上。 秦辰晟眉头拧起,眼中充满疑惑。他脖子使劲儿往前伸着,似乎想再看清楚些这个大舆痴傻皇子。 “去捉鸟!扑……飞走了!” 傻皇子展开两只手臂,像鸟振翅一样抖动着。 满座宾客都嬉笑起来,夸赞傻皇子性情单纯可爱。 大舆后朝大家苦笑一下,说:“你们瞧瞧,我们家伯运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转向傻皇子,警告道:“不准去捉鸟!你不准再上树!当心掉下来摔着!听见没有?捉虫去!” 傻皇子咧嘴笑着,又去拉长乐。 “我不去跟你玩儿!你让內侍带你去吧!”长乐可不想带这个大孩子。 傻皇子抬起手摸着后脑勺,犯了难。 他的目光从桌旁的女宾身上环扫一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下。 谁都害怕自己成了傻皇子的……目标玩伴儿。 傻皇子转头看到一动不动望着他的初若桃,眼睛忽的一亮,上前拉住了初若桃的手,说:“那你跟我玩儿去!” 大舆后见儿子拉住了初若桃,赶紧呵斥道:“快放手!运儿!” 虽说大舆社会风气开放,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可她的儿子毕竟也是五尺汉子了,这样拉着人家女宾的手,总是不妥当吧! 满座女宾都在躲避她的傻儿子,初若桃也不会例外啊! 女宾们再口里夸赞,那也只是面儿上的客套。哪能指望人家心里也像她这做母亲的一样,对傻儿子韩伯运丝毫不嫌弃,诚心诚意地喜欢呢?! 大舆后呵斥着儿子,又赶紧向初若桃歉意地赔礼道:“小若桃,看在本宫薄面,你可别生伯运的气。别看他长这么高,可心里跟三岁的孩子没差别!他一点事儿都不懂。” 大舆后说完,就绷起脸,想把儿子诱骗过来:“听见了没?!伯运!快放开手,到娘亲这儿来,有好吃的给你!” 她的傻皇子伯运就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直勾勾地瞅着初若桃的脸,好奇地看了半天,傻愣愣地笑着。 大舆后看见初若桃对她的傻皇子毫无嫌弃,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眼神温柔,带着点儿笑意,似乎还藏着很复杂的情绪。 这表现……让大舆后心中微微起了点波澜。 只听初若桃温和地问皇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我叫韩伯运!三岁了!” 第323章 活罪难逃 “哄……”众人听见,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大舆后见初若桃并未嫌弃、责怪她儿子,也把提着的心放下,笑着纠正他道:“伯运,你告诉初若桃姑娘,你今年十八岁了!” 伯运疑惑地眨着眼睛,似乎不理解“十八岁”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这实在太难理解,伯运索性将其丢到脑后,拉住初若桃就往外跑,说:“捉小鸟!捉小鸟!我带你一起捉小鸟!” “伯运,不准去!伯运……” 韩伯运对大舆后的劝阻置若罔闻,瞬间工夫,他已经把初若桃拉到了房间门口,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舆后跟着追到外间,已经不见了傻儿子的踪影。她只得歉意地对慕容誉说:“瞧瞧,伯运太不懂事,连累你们家小若桃了。” 慕容誉清雅一笑,连忙拱手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不妨事,不妨事!” 大舆后只得命內侍出去找大皇子,吩咐赶紧将他哄骗回来。 她担心伯运一直纠缠着初若桃,或者没轻没重的伤到她,总是不好。 可看慕容誉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对此丝毫也无忧心。他大概以为大舆后的傻儿子没有什么攻击性吧。 可大舆后心里清楚,她的傻儿子如果被触怒,毁坏力和攻击力可是惊人的。 一块儿小小的泥丸,到他手里跟重锤似的,打到一个內侍的胳膊上,竟然害人家骨折,直休养了三个月才好。 万一初若桃哪句话说得不入耳,或者有一点儿不耐烦惹恼了伯运,他疯劲儿上来,伤到人家贵客,总不好说吧。 可內侍去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把这个大皇子哄骗回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要是正玩儿得尽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百个內侍捆一块儿,都抵不住他的一个小指头吧。 没奈何,大舆后只得向女宾们致歉,她亲自到各处去找自己的傻儿子了。 一个內侍匆匆回来,看到她就开始诉苦,述说着如何艰难也骗不回大殿下的事。 大舆后也懒得听,直接问道:“他在哪里?带本宫去就是。” 內侍在前面跑着带路,穿游廊,过小桥,绕假山,又经过静谧的水泉边,累得大舆后气喘吁吁,那內侍总算停下了脚步等着。 “皇后娘娘,大殿下就在前面的园子里,初若桃姑娘和天坤南帝都在里面。” 听见天坤南帝也在里面,大舆后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內侍躬身站在园门口不远处,看那样子,他是不打算往园子里去了。 那个呆霸王,出手没轻没重,一句话不对,揪片树叶扔过来,就跟刀一样锋利,谁见他不胆战心惊啊! 大舆后瞥他一眼,自己往园子里寻去。 进门走不远,有一个照壁,挡住了园里的情形。 可讲话的声音却传过来,因为离大舆后不远,所以她听得清清楚初。 “伯运,以前的事,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初若桃的声音在问。 “捉小鸟!捉小鸟!扑……飞了!” 这是韩伯运对她问话的回答。 “伯运,有个人叫秦辰岸,你认得他吗?你对他有印象吗?”初若桃的语气依旧沉稳、有耐心。 大舆后责怪着,一手拉住了伯运的胳膊,哄他说:“运儿,內侍捉了好多鸟儿,都在笼子里呢,走,娘亲带你去看看!” 连哄带拉,大舆后把韩伯运裹跑了。 留下初若桃和秦夜互相对望着。 “应该是他,不会有错。” 秦夜语气十分肯定,“世间不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个头儿、容貌、声音都一模一样!” 秦夜说得没错。 可是,大舆后说伯运今年已经十八岁,而且看样子,帝后对他都不是一般的宠爱。那种言谈举止中流露的舐犊之情,绝不会是收的义子这么简单。 不过…… 有道是欲盖弥彰。 看大舆后刚才的态度,像是逃走似的急急带伯运离开,仿佛担心什么事发生。 她的回避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有个办法,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初若桃提议道,“四弟在最后一役中,胸前中了一箭,然后他从马上跌落下来。那么……他的前胸,应该留有箭伤的伤痕。” “对!” 秦夜马上明白了初若桃的意思。 “这个事儿交给我。随后我找机会试试他的武功,顺便看看他的伤痕。” 秦夜眼眸中带着笑,初若桃眼中也蕴着笑。 这确实是个意外的惊喜。 虽说他们还缺乏确凿的证据,可他们的直觉,强烈地向他们发出了信号: 这个大舆国的痴傻皇子韩伯运,绝不是他们的陌路人。 他们几乎可以断定:韩伯运是他们的亲人……曾经的四弟,天坤朝的四皇子……武王秦辰岸。 这一发现,在初若桃的心头掀起了狂涛巨澜。 一整夜,初若桃都没有安寝,眼前一幕幕地闪现着过去与武王秦辰岸在一起经历的画面。 他猎杀的一人高的大黑熊,他忍着病痛折磨在杀手环伺中保护若桃姐姐,他送的金丝护心藤甲,他端到自己桌前的一盘盘他喜爱的饭菜,还有他声震寰宇的大嗓门。 “若桃姐姐……” 这太具有标识性的呼唤声,在房间里回还。 初若桃伸手抹去了眼角滴落的泪珠。 这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秦辰岸不幸遇害的噩耗传回京都之时,初若桃的心粉碎了,好久好久,她都无法从悲恸的阴影中走出来。 而今天,看到这个死而复生的四弟,初若桃如同沉疴初愈的病人,心里就像有个泉眼一般,一直往外喷涌着轻松和快乐。 初若桃推测,秦辰岸能拣得一条性命,应该跟他出征时,自己送给他的那瓶解毒药有关。 从初钰身上搜出的毒粉末是剧毒,只需微末就能致人于死命。按说……秦辰岸是没有存活之机的。 可那天…… 初若桃是思绪被拉回了送行时的情形。 秦辰岸那声震云霄的超分贝大嗓门喊了起来:“若桃姐姐……我知道你不会不来送我的!我出征很危险,九死一生,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不来看我,以后就见不着我了!” 初若桃把他送的金丝护心藤甲还给他,要他穿上。可这实心眼儿的四弟死活不肯接受。 初若桃想了想,就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秦辰岸说:“若桃姐姐也送给你一个礼物。这里面装着一百粒很小的丹,清湿热解百毒效果极好。这是若桃姐姐费了很多功夫,萃取近百种药材的精华配制的。你身体不舒服时就喝上一粒。记住,千万别丢了,这是若桃姐姐一番心意。” 武王秦辰岸上了战场,刀枪剑戟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一杯有毒的壮行酒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第324章 活着就这么难 那天,秦辰岸一定是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情急之下,想起若桃姐姐给他的药丹,将其一口气倒入了口中…… 当初查获初钰口袋中的毒药粉末时,初若桃就曾经心存遗憾。 她猜想粗心豪放大大咧咧的秦辰岸,定然是将她给的解毒丹忘到了九霄云外,或者是急于打仗无暇服用,才使得剧毒肆虐,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那瓶药的价值,绝不输于秦辰岸那个价值连城的金丝护心藤甲。 初若桃花费了太多的功夫,才配制了那么一小瓶。连秦夜都没有,初若桃全给了把她当亲姐姐的四弟……秦辰岸。 那精心配制的解毒药,即使不能完全解除那种毒素对身体的伤害,也是会有不小的功效的。 她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秦辰岸躲过了死神的缉拿,大难不死。 然而,已经进入身体的毒素,却无情地侵害了他的大脑神经,让他变成了一个智障的人。 时隔一年多,毒素早已渗入秦辰岸的身体各处。只怕难以通过医治,恢复他以前的神智了。 就连掌握了最先进的现代医术的初若桃,都不敢存太大希望。这个……实在是难度太大,难以逆转了。 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弟生活在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黑暗神智中? 即便是有一丝的希望,也应该去尝试一下! 远处的鸡啼声,打破了外面世界的寂静。又一个黎明,悄悄到来了。 韩伯运这一重要人物,成了大舆皇宫里最大的吸引力量。初若桃从床上坐起身,心却早就飞到了大舆宫里。 初若桃知道韩伯运就住在风武轩,可当她往那风武轩里去的时候,却遭到了侍卫的阻拦。 侍卫说,非亲属不得进入风武轩,还说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大殿下的安全。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得到了大舆帝后的授意,不让自己和秦夜等……跟韩伯运的从前可能熟识的人……跟伯运接触。 不然,韩伯运一个昂藏七尺的魁梧大男子,还怕被初若桃绑架了不成?! “别跑啊,往这边!打它!咬!怎么不听话?!” 忽然,他察觉到有一阵狠戾的风从身后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伯运下意识地向旁侧猛一转身,右掌裹挟万钧之力,准确地向风来的方位击出。 偷袭者轻捷地闪身,躲过了他的掌力。那人同时如飞燕般跃起,狂风般朝着他的面门飞踢。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勇猛很对胃口,韩伯运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迎战。 一来二去,二人越战越勇,打得不可开交。 院落中的仆从想要帮忙,都被韩伯运喝退。 韩伯运就如同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越来越亢奋。他使出浑身解数,直打得酣畅淋漓,周身冒汗。 对方的进攻愈发猛烈,招数越来越诡谲莫测。突然,韩伯运一招接得慢了些,上衣被秦夜手中的利剑“嗖”一声划开。 那利剑可是贴着韩伯运的皮肤过去的,韩伯运的衣衫齐整整地被割开一道口子,又紧接着被秦夜加了几剑烂成几块儿,掉落在地上。 仆从看得惊惶失措,唯恐主子受伤自己被责罚,可又阻拦不住,有人就飞跑着搬救兵去了。 现在,韩伯运赤裸着上身,有些发愣地看了看自己不见了的半截衣服。 他蜜合色的肌肉看上去坚实有力,皮肤滋润有弹性,肌理清晰,阳刚十足。 他的胸前……有一个两寸来长的不规则伤痕,颜色已经变淡,可还是区别于其他部分的肤色,而且向外凸起粗糙,很显眼。 秦夜心中一热。 其实就算不看这个伤痕,他也已经从对方的武功招数中,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大舆皇子韩伯运,正是从小成天跟在他后面,“三哥三哥”叫不停的四弟……秦辰岸。 秦夜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个已经不认识他的四弟,这个曾经让他催肝裂胆、痛彻肺腑的傻四弟,眼睛里湿湿的。 “秦辰岸!四弟!” 秦夜声音有些哽咽,“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三哥了吗?傻子!好好想想,我是你三哥!” 秦辰岸抬眼疑惑地看着秦夜,他眼神的迷惘懵懂,说明他根本听不懂秦夜的话。 “这是做什么啊?!” 大舆后匆匆地走进院门,老远就不满地责问着。 原来仆从怕大殿下受伤,慌忙跑去向大舆后禀报,将她搬过来了。 她远远就看到儿子赤裸着上身,诧异地问道:“怎么不穿衣服?!受凉了怎么办?!嗯?!” 这话问出来以后,大舆后才看到儿子其实是穿着衣服的,只不过…… “这怎么回事?!” 大舆后看清楚状况,语气有些重了,眼眸中带着不满和责备,看向了秦夜。 没等秦夜讲话,傻皇子看到自己的大后台来了,马上一抒打败仗的委屈来,趁势讹诈起来:“母后……是他!他把我的衣服划破了!破了!不会穿了!冷!”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一只小熊。 秦夜哭笑不得。 现在可是夏季,虽说大舆气候比天坤冷,可也没那么夸张吧! 他只得强作正经向大舆后解释道:“大殿下武功超群,我与他切磋,不慎将他衣服划破。请皇后娘娘见谅。对了,我见大殿下胸前有一处箭伤痕迹,不知他是如何受伤的?” 大舆后下意识地往韩伯运的胸前瞄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南帝有所不知。我儿曾经跟着他父亲南征北战,身经数百战役,受伤在所难免。本宫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伤的了。” “运儿,走,娘亲带你换件衣服啊!” 大舆后也不招呼秦夜,上前拉了韩伯运的胳膊就往房间里走去。 那韩伯运告赢了状,得意地摇晃着脑袋被大舆后拉走。 走了几步,韩伯运却又回头看秦夜,见他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眼神里闪过一缕迷惑。 秦夜一直凝视着韩伯运,直到他进到房间里,没有了声响。 回到官驿,秦夜径直就往初若桃居住的房间寻过去。 一见初若桃,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我试过伯运的武功,也看了伤痕。我可以确定是他……秦辰岸。” 初若桃点点头,这一点她是很认可的。 她向秦夜分析了秦辰岸能够侥幸存活下来的原因,以及想要救治他的愿望。 “救治他!你有把握吗?” 初若桃摇摇头。 “那……我跟你一起努力啊!他是我们共同的四弟,他一直把你看作唯一的三嫂,我们同心协力救助他,好吗?” 秦夜坚定地握住了初若桃的手。 这不是趁机揩油吗?! 初若桃推开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第325章 如此而已 看样子,大舆帝后对她和秦夜防范挺严,连接触到伯运都不容易,怎么救治他呢? “我负责把他带出风武轩,你说个地方,我把他引过去。”看来此事难不倒秦夜。 初若桃想了想,说:“出宫难度太大,就在上次我们带他去的那个园子里吧。那里僻静,来往的人不多。” 一只羽毛五颜六色的鸟,在风武轩的墙头扑棱着翅膀,还“喳喳”地叫了几声。 韩伯运很快就被吸引过来。 他朝着小鸟猛地一扑,那鸟振动翅膀,飞到了风武轩的大门那里。在韩伯运追到大门时,又飞出了门外。 韩伯运追出来,一抖臂把阻拦他的侍卫们甩出一丈开外,往前瞅去,眼睛一亮,跟着那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往前走。 到了园子后,他看到那只美丽的小鸟,正落在一位姑娘的手掌心。 初若桃朝树上的秦夜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切脉,察看,诊断,施针…… 一边哄秦辰岸玩耍,初若桃一边紧张地为他检查、诊断、医治。 秦辰岸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以致于初若桃在某个瞬间,心里濒临绝望的境地。 她咬咬牙,使劲儿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不可放弃。 她是秦辰岸走出暗昧世界的唯一希望。她信念垮掉了,秦辰岸这一辈子,都将在浑浊无知的意识中耗尽。 “若桃姐姐,来玩儿!” 看到初若桃独坐一旁发呆,秦辰岸开心地来唤她。 这熟悉的一声“若桃姐姐”,给了初若桃多少力量呵。 “明天,若桃姐姐还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记得来这里,喂这只小鸟吃东西。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喂小鸟!一定喂小鸟!不然它就饿了!骨碌碌……” 初若桃嫣然一笑,放他回去了。 秦辰岸傻是傻,可一根筋的精神还真是执着。 他每天都应约前来给小鸟喂食,跟若桃姐姐玩游戏。 虽说若桃姐姐逼着他喝的水很苦很难喝,扎在他身上的针也有点儿疼,可他就是喜欢跟若桃姐姐在一起玩,宁愿忍受那些苦疼。 这不,今天又被若桃姐姐逼着喝了一碗苦水。 “伯运真棒啊!全喝完了!小鸟喜欢你,朝你飞过去了!” 若桃姐姐夸着他,把小鸟奖给了他。 然后,初若桃说:“今天,若桃姐姐要在你头上扎针。你不能动,也不能嫌疼。要勇敢,小鸟才喜欢你,知道吗?” 韩伯运在若桃姐姐跟前,从来都是个乖孩子。 他连连点头,说:“伯运不怕疼!” 初若桃笑了,怜惜地拍了拍他的手掌,算是对他的赞许。 她取出银针,屏气凝神,开始给伯运施针。 不一会儿,伯运头上扎满了细小的银针,辉映着太阳光,闪着异彩。 伯运的脉象紊乱,真气逆行,身体中毒过久,身体五脏已受到了很多损伤。 现代医术、古籍秘方,加上南奎秘籍传授的以毒攻毒、内功祛毒,初若桃什么办法都综合使用上,简直称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让伯运解去上衣,先在几个重要腧穴上进行艾灸之后,就开始用自己的内功,为他理顺真气。 她专心致志运功治疗,心无旁骛。即使看到有人渐渐围聚过来,也顾不得理会。 收功之时,她听到了围观者的议论、指责之声。 “像什么样子啊?孤男寡女在一起,大殿下还裸露着上身,俩人这么亲近,成何体统啊?” “可不是?!这……有伤风化吧!” “有伤风化?!”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她才不介意什么风化呢!她就是个狐媚子,最喜欢勾三搭四,抢别人的男人!” 初若桃不必抬头,就知道发出那令她厌恶的声音的人,正是初伊湄。 “就是就是!” 初伊姒极力附和着她姐姐,讲起话来因为缺颗牙还有些跑风,可这并不影响她对初若桃的诋毁, “不用说,这是看上大舆的大殿下了,趁着人家是傻子好哄,这就下手*上了!真不知廉耻!” “不要脸的!呸!” 永乐公主正跟初伊湄姐妹在一起,她早就对初若桃恨之入骨了,借此机会赶紧附和着骂了一句,一出胸口的怨恨之气。 各种恶毒的攻击责骂,让初若桃胸口“腾地”升起暴戾之气。 这些人,对她从来都是无中生有地谩骂,指鹿为马地谴责,没有一点儿做人的底线。 初若桃脸色一沉,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韩伯运傻傻地瞅着若桃姐姐的脸。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人讲的话,可是,他却能体察到若桃姐姐的不快乐情绪。 她……生气了。 是刚才讲话的那几个人,惹他的若桃姐姐不高兴的!简直是找揍! 韩伯运冲天一怒的瞬间,地上的几个小土块儿已经到了他的指尖。 随即,一颗颗土块儿飞往空中各个方向,准确地击中刚才所有谩骂者的嘴唇。 “啊……啊!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每个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然而,鲜血还是从口中流出来,嘴唇一个个肿起来大高,*小口全部变成了猪八戒的大嘴。 她们“呸呸呸”地往外吐着脏土,也有的同时吐出了一条小蚯蚓,更惨的连带吐出了两颗牙齿。 “住口!你!你怎么连公主、贵客都敢打?!是傻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殷贵妃在段玉弦陪伴下到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愤怒地指责着,赶紧去看她女儿的受伤情况。 验过伤后,殷贵妃更加气愤满胸。她又听到伤者絮絮地讲述,判断是初若桃挑唆大殿下做的,气不打一处来。 “初若桃!大殿下无知,你也不懂事?!”殷贵妃指责道,“你竟敢怂恿他一个傻子打人,本宫不会放过你的!来人!抓了初若桃!到陛下面前评理去!” “陛下日理万机,这后宫的一点琐事,怎么能麻烦陛下呢?!” 殷贵妃听到这个声音,气焰顿时熄灭了不少。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都纷纷向来者行礼。 大舆后走到近前,对殷贵妃说道:“这件事的始末,我都看得一清二初。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挑衅,生出事端,伯运绝不会动手打人。伯运虽傻,可也能分辨出善恶。” 她抬头往人群中巡视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缕笑意:“贵妃妹妹,你来看。这么多人围观,讲话者也不止这些。可是受伤的,全是刚才出言不逊者。” 大舆后此时也看到了插在傻儿子头上的一根根闪耀的银针,大惊失色,指着初若桃斥责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他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这样恶毒地利用他、伤害他?!” 第326章 听审 大舆后说着已经扑上前,抱着她的傻儿子落下泪来:“运儿,告诉娘亲疼不疼?” 韩伯运认可地点头,委屈地说:“疼,运儿好疼!” 一句话像刀扎到了大舆后的心上,儿子头上那些亮光闪闪的针,更是刺痛了大舆后的眼睛。 “初若桃!” 大舆后忍无可忍,再次怒斥道:“你会的什么巫术,竟然拿这个鬼东西控制我的儿子!马上把这些去掉!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儿!” 韩伯运也狗仗人势地鹦鹉学舌:“远点儿!远点儿!” 初若桃一边小心地为韩伯运拔针,一边向大舆后解释道:“皇后娘娘,我这不是控制大殿下,是想尝试医治他……” “不用!” 大舆后余怒未消,断然打断了初若桃的话,“你记住,以后离我的儿子远点儿!我不准你再接触我的儿子!” 初若桃咬着嘴唇,没再言语。 大舆后误解她,她倒不为此难过。 她担心的是,以后韩伯运肯定会被看守得更紧,她恐怕无法再为他医治了。 韩伯运被大舆后拉扯着往回走,走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用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初若桃,皱着眉头。 初若桃默默地凝视着他远去。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伯运回头看了她五次。 “真是现世报啊!” 段玉弦冷冷地讥嘲道,“想攀高枝,没想到人家看不上,还是从树枝上跌下来了,丢人现眼哪!” “叛贼之女,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 初若桃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你们一家背主忘恩,做出禽兽之举,早晚必遭天谴。你有工夫,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下场吧!” 殷贵妃立刻阴沉了脸。 “叛贼?!慕容誉才是叛贼!” 段玉弦也变了脸,手指初若桃喝斥道, “你跟慕容誉在一起,你也是叛贼!你们迟早会被朝廷大军诛杀,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乱臣贼子!”初若桃痛斥道, “段玉弦,回去问问你那豺狼父亲,他的江山……是靠着怎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得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调三窝四,颠倒黑白,欺诈诬陷,手段卑劣,不愧是你段家的传人!” “大胆!你敢胡说八道、造谣毁谤!” 段玉弦说着就扬手给初若桃一个耳光。 初若桃哪里会让她打到?!她将右臂一振,迎着段玉弦的胳膊挡了过去。 “啊呀……” 段玉弦惨叫一声。 她原是用足力气打过来的,谁知胳膊像是碰到了岩石上,胳膊像是震碎了一般,疼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段玉弦,你不过是我眼里的蝼蚁尺蠖,跳梁小丑,那点儿小伎俩,也就是骗骗耳软心活的鼠辈,少在我面前横。你不配!” “初若桃,这是在我们大舆宫里,你竟敢侮辱、殴打本宫的外甥女,太猖狂了!来人,给我教训她!” 殷贵妃一挥手,跟着她来的侍卫冲过来,把初若桃围到中间。 “打!打死这个妖精!”永乐在旁边呼喝。 “除掉这个祸害!别让她再有机会勾搭大殿下!”初伊姒帮腔道。 初伊湄也帮着诱导道:“敢给大殿下施巫术,就算打死,陛下也不会怪罪的!” “不用留情,有事本宫顶着,给我打!” 侍卫们抽出了明晃晃的腰刀。 初若桃一抖袖子,几根毒针已捏在了她的指尖。 她明白,殷贵妃视她如眼中钉,这是借机想除掉她。 可如果她当众杀死这些侍卫,到大舆帝那里,到底是不好说话。 上次在鹰岩猎场,秦夜和慕容誉杀死了全部刺客。他们知道那是韩酉年暗地里安排的,即使全军覆没,韩酉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次情况不同,大家众目睽睽都能证实她行凶,殷贵妃再借题发挥,以花言巧语挑拨蛊惑大舆帝。到那时,只怕会影响到大舆帝与天阑南帝的邦交。 初若桃知道轻重,这次使用的是另外一种淬了迷药的毒针。 侍卫挥刀冲了上来。 初若桃手中的毒针正要发出,就见人影一闪,“当啷当啷”,一阵兵器相击的声音。地面上,已经掉落了一大片的腰刀。 众人这才看清:初若桃两边一左一右站立了两位俊美公子,都身姿卓拔,玉树临风,手持宝剑,气势凌人。 一位是天坤南帝秦夜,一位是天阑睿王慕容誉,这两位都是举世闻名的绝顶高手,剑气一丈外触之即死。哪个不想活了,愿意跟他们交手?! 看清状况的侍卫“哗”地一声齐齐退后。 殷贵妃气得铁青了脸,可也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二人护着初若桃离开。 殷贵妃往段玉弦灰土般的脸上瞅一眼,叹了口气。 慕容誉护着初若桃也就算了,可南帝秦夜……他是段玉弦的夫君,是自己的外甥女婿,胳膊肘也是往外拐,在众目睽睽之下,帮着初若桃给自己和玉弦没脸。 段玉弦也跟霜打了一般,脸上像涂了辣椒面,火辣辣的烧灼着难受。 初伊湄姐妹也围过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此事。其中初伊湄谈到了初若桃的医术。 她将初若桃以往所做的简直神鬼皆惊的诡异医治手法告诉殷贵妃,提示她如果不阻挠初若桃救治大殿下,那么,二殿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 虽说秦夜和慕容誉都担心初若桃的安全,不让她独自进宫;虽说连初若桃也推测……韩伯运很可能被大舆后严格看管,不会再来园子里了。 可是,初若桃还是不死心,次日又来到了为伯运医治的园子里等待着。 不出所料,她等了好久,小鸟从院墙上空飞过来飞过去,韩伯运的身影却再没出现。 该怎么办呢? 为了能有机会医治韩伯运,前些天里,初若桃抽空去找了一次长乐公主,希望她能帮自己劝说大舆后。 可是,长乐公主对此事也讳莫如深,支支吾吾地搪塞推诿,言谈中很明显……也在忌讳初若桃接触韩伯运。 想必她已跟大舆后同气连声,担心初若桃触及韩伯运的身世秘密吧。 园中种植的花静静地开着,各色都有,含苞的,盛放的,都开得美丽恣肆,却又那么低调内敛。 初若桃怔怔地看了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在这儿,等到这些花都谢了吧。 是不是该再去找大舆后,劝说她放下戒心,同意自己给韩伯运医治呢? 初若桃想到这里,咬了咬唇。 或许她会遭到拒绝,或许大舆后还会误会她,怠慢她,责怪她。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初若桃就不能放弃。 秦辰岸……还在精神的混沌世界中消磨生命。 除了初若桃,没有人能带他走出无边的黑暗。 第327章 万年寺 初若桃早已经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四弟当成了亲兄弟。不管她承受再大的委屈,不管这样做会招致多少危险,她都义无反顾。 她一定要拼尽全力,将四弟秦辰岸从意识的泥沼中拉出来。 初若桃想了想,决定立刻去找大舆后,晓之以理,劝她为韩伯运的健康考虑,摒除顾虑,同意她继续医治伯运。 于是,初若桃出了园子,往大舆后居住的寝宫走去。 过了小桥,穿过游廊,踏上了一条宽阔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座假山,向左拐过去,就出了这御花园了。 初若桃忽然嗅到空气中似有脂粉香气。 这种脂粉香偏浓郁香型,有些刺鼻,气味儿略杂,不像是宫里常用的脂粉那样清雅。 随着初若桃向前走,脂粉味儿也越来越清晰,应该就是在假山后面散发出来的。 初若桃停下了脚步,喝一声:“出来吧!” 片刻,从假山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唷,这不是初若桃姑娘吗?”那个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说不意外是假的。 初若桃没想到,散发出脂粉味儿的,竟然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韩酉年。 不过……初若桃很快就反应过来:韩酉年身上出现脂粉味儿,一点儿也不奇怪。 韩酉年经常出入于花街柳巷,眠花宿柳,是个出名的酒色之徒。 他肤色挺白,但这种白像是东西泡久了发白的那种不健康肤色,使他的脸带着浮肿般的发虚感。他的金鱼眼大而无神,看人时像在拿白眼瞟人。 初若桃被他瞟得浑身不自在,冷冷地问道:“二殿下这是有事找我吗?” “噢,我来花园散步,不想在这里偶遇初姑娘。早闻初姑娘有倾国容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初姑娘真称得上是花中翘初,国色天香啊。” 这些话原不是什么坏话,可从韩酉年的口中说出来,都变得油腻浑浊,充满龌龊感,令人作呕。 “我还有事,告辞!” 初若桃避过韩酉年就往前走。 “初姑娘……” 韩酉年腻腻地唤着,在初若桃经过他身边时,突然伸手去揽她的腰肢。 初若桃轻捷地猛一转身避过,同时飞起一脚去袭韩酉年背部,动作迅疾利落。 到底出身于将门,又随着父亲东征西战,这登徒浪子也并非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他毫不费力地躲过了初若桃的攻击,往后退出圈外,表示熄战。 “初姑娘不要误会,酉年听说姑娘身怀武功,只是想试探一下。果然功夫不凡,实在难得。酉年佩服!” 初若桃往他身上扫了一下,没作声,转身拐过了假山。 走了一会儿,初若桃隐隐听到前面人声喧嚷,像是发生了什么混乱似的。 在这大舆皇宫里,一般人哪里敢大声喧哗呢。前面不远处是风武轩,初若桃预感到,一定是韩伯运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初若桃快到风武轩门口时,见那里侍卫们如临大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院门。 朱红色的院门敞开着,能听出大舆后苦口婆心的相劝声音,但是,这声音被韩伯运那声震寰宇的大嗓门对比成了蚊子的哼唱。 “我要去找若桃姐姐……” “不听不听……我要去找若桃姐姐……” “不怕扎不怕扎我要跟若桃姐姐玩儿游戏……” 不知怎么回事,韩伯运的声音听起来一阵儿近,一阵儿远,一阵儿大,一阵儿小。 侍卫主动让开一条道,等初若桃走近院门口,才找到了答案。 原来那傻子讲这些话时,是在地上打着滚儿的。 他头发散乱,上面粘了不少枯叶草茎,衣服上满是尘土,乱糟糟脏兮兮的。 大舆后急得红着脸,憋出了满脸汗,汗水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她跟随儿子快速移动着位置,弯腰不断向儿子伸出胳膊,一边好言劝他,一边试图把他拉起来。 可她哪里拉得住像牛一般壮、还在无赖撒泼的儿子?! “孽障啊!” 大舆后一切努力尽付东流之后,累得气喘吁吁。她在旁边喘着粗气的空档,又疼又怜地骂了一句。 “我要找若桃姐姐……” 大舆后的儿子可是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儿。他又打一个滚儿,震耳欲聋的声音像天空的雷再次炸响。 回到官驿,初若桃取出她给秦辰岸开出的配方,反复斟酌,思虑着可改进之处,尝试见效更快的办法。 初若桃伏案凝思,在纸上写写画画,删删改改,精心修改着她的药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初若桃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向她房间的方向靠近,随即传出长乐公主焦急的声音:“小若桃……小若桃……” 初若桃忙放下笔,迎了出去。 长乐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她疾走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说:“糟糕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初若桃将长乐让进屋里,从长乐支离破碎、毫无次序的叙述中,初若桃重新连缀一番,搞清了刚才在风武轩发生的事情。 原来大舆帝和殷贵妃前去风武轩,并不是去帮大舆后劝说韩伯运的。 想必是殷贵妃背地里扇了什么风,大舆帝竟然忽然质疑起韩伯运的身份来。 他到风武轩,是要与韩伯运滴血认亲的! 大舆后得知他们的来意,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看到大舆帝态度坚决,殷贵妃又在一旁推波助澜说着风凉话,她也就气鼓鼓地答应了大舆帝的要求。 大舆后心中底气十足,自然不怕什么滴血认亲。 她准备等结果出来铁板钉钉,她一定会让大舆帝和殷贵妃无话可说,然后再好好数落他们一顿的。 谁知大舆帝和韩伯运的血滴在水盆中,却一直不溶和。 殷贵妃洋洋得意,在旁边风言风语地讥诮,说大舆帝白疼了伯运一年多,原来是在为别人养孩子。 大舆帝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跟铁板一样冷硬。他靠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一声不吭。 大舆后当即就懵了,又哭又闹,责怪大舆帝受人挑唆,说这是有人使诈挑拨他们父子关系,还怪着大舆帝没良心。 现在风武轩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个朝代的人,都非常笃信“滴血认亲”这种“亲子鉴定”的结果。就连官府断案,也会时不时地使用这种方法。 可作为现代医界精英的初若桃,自然知道“滴血认亲”是毫无根据的事。 不管韩伯运跟大舆帝是不是亲生父子,他们的血最终都会溶在一起的。 不过,大舆后为何“底气十足”地认定……韩伯运确为大舆帝的亲生儿子呢?! 她哪里来的信心? 韩伯运明明是天坤帝的四子,秦夜的四弟,宁贵妃的亲生儿子……秦辰岸啊! 第328章 是我!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无暇顾及。 滴血认亲事件,一看就知道是殷贵妃挑拨策划的。 她的目的很明确:否定韩伯运跟大舆帝的血缘关系。这样即使韩伯运被初若桃医好,他也不会危及韩酉年的皇嗣地位。 问题是:殷贵妃是凭什么断定:韩伯运跟大舆帝并非亲生父子?! 或者说,她如何敢确定……大舆帝跟韩伯运的血……一定不会溶和? 难道是…… 初若桃疾走到房间角落亮柜旁,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有很多分隔,上面贴着标签。 她拉开其中的一个格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包,交到长乐手中:“拿着它,悄悄将它倒进装着血液的水盆中,一会儿血就会溶解的!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就全看你的了!” 长乐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虽说她眼眸中还有些许疑惑,不过,初若桃做事谨慎稳妥,绝不会出差错的。 官驿就在大舆宫外,距离很近。 长乐来到风武轩时,见大舆后还在哭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小人使坏。大舆帝也显得心情不豫,呆呆地坐着想心事。 现场开心愉快的,除了殷贵妃母女,还有一个无知的韩伯运。 韩伯运见今天来的人多,又是端水盆,又是割他的手指。再伸头看看滴在水盆中的两个血块儿,听着人们的讲话,他兴奋得无以言表。 此刻,他完全被眼前的情形所吸引,早已把“找若桃姐姐玩儿”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就见他抚掌欢跳,口中不断地叫着:“血不溶!血不溶!” 殷贵妃脸上带着鄙夷的笑,冷眼看着韩伯运,再瞥一眼沮丧落寞的大舆帝,真是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此时,风武轩院门开了,长乐公主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回事?!今天是谁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哪!” 她口中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水盆前面,双手按住盆沿,将盆子倾向自己的方向仔细察看一会儿,又重重地放下。 “母后,您且稍安勿躁!” 大舆后见长乐义正辞严的模样,也就暂时忍住了悲声。 就见长乐公主走到大舆帝跟前,施了一礼,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大哥是您的亲生儿子,这一点,父皇早就确认过的!而且,多年不见,去年您看到他,一眼就从样貌上辨认出他,说他跟您年青时一般模样!为何此时却受人挑唆,怀疑起亲生儿子来!” 殷贵妃听长乐言语中夹枪带棒地影射自己,反击道:“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能根据长相判断父子关系?!皇家的血统关系重大,不能有丝毫疏漏!你说伯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为何他们的血不溶?!” 长乐冷冷一笑,说道:“御医说我大哥中过剧毒,有人给了他解毒奇药才留得一命。然而他五脏、肌体中都已有毒液积蓄,血液更是会受影响。因此,他的血跟父皇的血要想相溶,就需要多些时间。你们这么急着否定我大哥的身份,不觉得操之过急吗?!” 一个內侍探头去看水盆,发现了惊人变化,赶紧禀报着,就激动地端起了水盆,捧到大舆帝面前。 原本缩坐着的大舆帝精神一振,后背立刻离开了椅靠,低下头往水盆中看。 可不是?! 起初各据一地的两个血块儿,已经完完全全溶在一起,父抱子子依父,分不清彼此,只留下了殷红的一大块儿。 殷贵妃早凑过来察看,她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溢着不可思议和惊诧的神色。 永乐看到此情景,惊喊了声“不可能的!”然后就被殷贵妃以责备的目光制止。 皇后自然早奔过来看了,她看到那一大块儿鲜艳的血液,悲从中来,抱住韩伯运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亲父皇不认你、不要你啊!可怜你中了毒,都不认识人了,还惦记着救你父亲,这是父子天性啊!可你的亲父皇,耳聪目明神智清楚,听一句挑唆可就不认你了!我可怜的儿啊……” 大舆帝听到大舆后抱怨,也觉得后悔内疚,又不好辩解,望着他的傻儿子,心如刀绞。 殷贵妃目光闪烁,有些不以为然地嘟哝道:“也就是验证一下,什么挑唆不挑唆的,怎么这么讲话啊!再说,放了这么久的时间,血溶到一起也说明不了什么的吧!” 大舆帝怒喝一声“住口!都是你多事!” 永乐见母妃被训斥,不满地替母妃出头道:“我母妃也没讲错嘛,一定是等的时间太久了血才溶的!他肯定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啪”的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永乐公主的脸上。 永乐愣了一下,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她哪里挨过打?于是她马上撒泼哭喊起来:“你打我?!我难道不是你的亲女儿?!你为了一个傻子打我?!” 见大舆帝又要发作,殷贵妃赶紧把永乐拥在怀里哄着,带她离开了。 一路上永乐的哭嚎,像刀子一般剜着殷贵妃的心。 她想不明白,精心设计的一个局,为何却是这样的结局! 那水盆里的水已经动过手脚,刚开始两滴血明明不相溶的,可是后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殷贵妃派人调查,很快就得到了反馈:长乐出宫到官驿,找了初若桃一趟,回宫后就直奔风武轩,然后…… 不知道长乐做了什么,可殷贵妃知道:此事一定跟初若桃有关! 初若桃是南奎毒婆的弟子,精通药理。殷贵妃能派人加料让血不溶,初若桃就更能轻而易举地加料,让两人的血溶于一体! 这个初若桃,让自己的好一番心血化为灰尘,难道她……天生就是自己的死对头吗?! 殷贵妃恨得咬碎了银牙,眼睛简直瞪出了血。 此时,在官驿里的初若桃接到了大舆后的邀请,请她到皇后寝宫中一叙。 初若桃给大舆后行过礼,见长乐公主也在,韩伯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一件青色的长袍,乖孩子似的坐在大舆后身边,美滋滋地捧着一块儿绿瓜在啃。 看到若桃姐姐来了,韩伯运眉开眼笑,兴奋地手舞足蹈,用大爪子抓起一块儿绿瓜,硬塞到若桃姐姐手中。 初若桃谢过他,在大舆后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若桃,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大舆后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今天过度伤心,情绪到现在还没调整好。 “长乐都跟本宫说了,也劝了本宫一些话。”大舆后接着说, “本宫以前对伯运的身世讳莫如深,实在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别人已经磨刀霍霍,本宫的家丑,终究抵不过伯运的前程、性命……” 其实初若桃在收到大舆后邀请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大舆后准备向自己摊牌了。 第329章 你有把握吗? 这时候长乐告诉初若桃,伯运的身体状况出现好转了。这是今天闹了一场后,大舆后亲自为伯运换衣服时,无意中发现的。 也就是这一发现,让大舆后对初若桃的认识彻底改观,意识到了自己对初若桃的误解和冤屈,懊悔不已。 到底是什么发现,大舆后也没说,而是先进入了今天的主题:韩伯运的身世。 “小若桃,本宫知道,你以前在天坤,是三皇子秦夜的王妃。你,还有现在的天坤南帝,一定已经认出了我们伯运……就是天坤的四皇子秦辰岸。” 见大舆后眼睛瞅着自己的脸等候回应,初若桃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一定也很熟悉秦辰岸的娘亲……宁嫔吧?她……是本宫的亲妹妹。” 这倒有点意外。 初若桃张眼打量着大舆后,从她脸上,并不能看出她跟宁嫔相似的地方。 记得宁嫔故去后,天坤帝曾下旨重恤宁嫔的家人,礼部找不到宁嫔唯一在世的亲属……宁嫔的姐姐,天坤帝最后只得作罢。 想不到,她竟然来到了大舆国,现在还做了大舆皇后。 “皇后娘娘,宁嫔……现在的封号是宁贵妃。” 初若桃于是把宁嫔临终前的情形,还有托付,都向大舆后简单描述了一下。 虽然她怕大舆后伤感,极力地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可是,大舆后还是哭红了眼,伤感不已。 等她好容易稳定住情绪,就向初若桃接着讲述起来。 当年大舆帝韩常山还只是天坤朝的一个低级将领,大舆后的父亲大寿之日,大舆后和宁嫔都回娘家为父亲祝寿。 席间觥筹交错,宁嫔不胜酒力,大舆后就将妹妹搀扶到自己房间里休息。 过了会儿,仆从匆匆过来禀报说:“韩将军喝醉了酒,在老爷庭院中大闹,谁都劝不住。大小姐,还是您去把他劝回来吧!” 有人告诉她,说看见常山跟一个伙伴到后面的花园里去比武了。 大舆后怕他酒醉惹祸,赶紧又寻到花园。找了半个园子,都不见韩常山的踪影。 她累得筋疲力尽,只得放弃了寻找,回到自己的房里。 可一推开门,眼前的情形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就见自己的妹妹衣衫不整,坐在床边掩面啼哭,韩常山在床里缩着,满面赤红,额头上全是汗珠,瞪着眼一脸惊愕羞愧。 看到大舆后进来,韩常山扑到床下跪着,支吾着解释道:“我……喝醉了……把她……当成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舆后顿时明白了发生的事,骂了韩常山几句,赶紧把妹妹拥在怀里,好言好语地安慰。 怎奈错已铸成,韩常山也非有意,此事也系家丑,三人就将此事隐瞒着,不再提起。 谁知这一次韩常山的无心之失,却让宁嫔珠胎暗结,怀上了身孕。 天坤宫里皇帝临幸妃嫔,都是有《起居注》记录的。 说来也巧,宁嫔回娘家为父亲祝寿前日,天坤帝喝多了酒,跌跌撞撞地拐到她的秋廖阁,倒在这里昏睡了一宿。 此事也恰巧为宁嫔的有喜做了遮掩,算是秦辰岸命不该绝吧。 宫门深似海,宁嫔此后就很少与大舆后有联系,直到她们的父亲病故…… 姐妹俩回娘家为父亲治丧,宁嫔带着九岁的秦辰岸回娘家。 大舆后一眼看出这个孩子酷肖韩常山,追问起来,宁嫔瞒不住,将秦辰岸的身世告知了姐姐和姐夫。 大舆后那时只有一个女儿,见韩常山有了这样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也颇为他高兴。 韩常山是韩家独子,看到韩门有后,更是欣喜若狂。他将秦辰岸带到一块儿空地,原本是想指点他一些武功,多少弥补些做父亲的缺憾。 谁知交起手来,这个九岁的儿子竟然力大惊人,武功高强,韩常山若不全力以对,竟然还处于儿子的下风。 看来皇家对子女的严格要求和教育,还真是成果非凡。 韩常山对于这个儿子,是又爱又赏识,还夹杂着无法相认、无法教养在身旁的愧疚。 后来,韩常山的一个伯父派人找到他,让他到大舆辅助自己。 原来他的伯父在大舆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只是近期他的儿子战死了,他身边没有肱股心腹,觉得力不从心,就派人辗转找到韩常山,让他前去辅佐自己成就大业。 韩常山就带着大舆后离开了天坤国,此后东征北战,戎马倥偬,他和大舆后再也没回过天坤,也与宁嫔母子断了联系。 大舆与天坤因边境之争烽烟燃起,大舆帝派出得力将领率军作战,他并不知天坤派出来跟他作战的镇西元帅,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秦辰岸。 那日大舆帝在看将领报上的军功表,吃惊地看到“射死天坤镇西元帅秦辰岸”一行字时,顿时肝胆俱裂,双手颤抖,慌忙让军士到疆场上寻找秦辰岸的遗体。 疆场上举目都是战死的军士死尸,肢体残缺的,身首异处的,满脸血污的,互相枕压,大多都被马踏成烂泥,如在茫茫大漠中找某一颗沙子,哪里找得到?! 大舆帝再无心作战,率军退回了大舆国。大舆后又是抱怨又是痛哭,两人消沉了一个多月。 韩常山受此打击,须发都白了大半儿。这时西舆王犯边,韩常山正无处出气,亲自率军纵横西舆,一马当先,视死如归。 西舆抵挡不住这玩命儿的攻击,势如山倒,退如溃堤,不久就主力被歼,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至此,西舆基本上落入了韩常山之手,韩常山也因此成为了整个大舆国的主宰者。 那日,韩常山外出视察,突然遭到西舆残余势力的袭击。 这股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储备已久。韩常山带的侍卫拼死护主,却寡不敌众,一个个浴血尽忠,最终全部罹难。 韩常山自己的功夫就非同一般,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中奋勇冲杀,不知斩杀多少敌军,鲜血染红了衣袍,身上也多处受伤,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这时,他座下的战马疲惫受伤,终于支撑不住,前腿跪了下去,将他摔倒在地。 敌方的精兵举着明晃晃的腰刀,戒备十足地向他一点点围堵过来。 韩常山心里暗叹自己阴沟里翻船,大业刚成,却命绝于此,实在心有不甘,遗憾懊恼。 韩常山眼睁睁地看着死神一步步向他逼近,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嗖嗖”几声连响,围着他进逼而来的精兵倒下了一排。 其余人大惊,抬头察看动静时,却见一道黑影闪过,转眼间,又有两排精兵不明不白地倒下死了,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 还剩下的人这才看清,来者是一个魔鬼一般的乞丐。 第330章 放手! 他头发凌乱地披在头上、面容上,发上沾着黄沙、草叶和枯枝,头发的间隙露出黝黑的眼,若非眨巴时闪点儿光亮,都看不出那是眼睛。若不是他笑时露出白牙,都看不出他还长着一张黑脸。 兵士都不知道此人形怪物是人是鬼,因为他们看到:乞丐拿的兵器竟然是从地上捡起的树叶,可他们的同伴却像是被无比锋利的利刃割裂脖颈而死的。 兵士们已经没有机会搞清楚了,他们看到乞丐脚尖一点,地上的腰刀就被他挑起飞了过来。 大舆帝慨叹自己命不该绝,这个傻子定然是上天派来搭救他性命的天神。 于是他将救命的黑丐带回去,准备好生奉养,以报答其救命之恩。 这个黑丐实在是太脏、太脏了。 洗澡的水,用了二十多盆,才终于将他的皮肤本色显露了出来。 內侍发现:这个又脏又臭的乞丐,竟然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还真不像个凡夫俗子。 內侍帮黑丐沐浴更衣后,就将他带到了大舆帝的跟前。 大舆帝一见眼前这个人,手中的杯子“啪的”掉到了地上,热泪滚滚涌出。 原来这个勇猛无比的救命恩人黑乞丐,竟然是传闻中被箭射死的他的儿子……秦辰岸! 大舆帝的手抖得控制不住,他有点儿难以置信,又怕时隔多年认错了人,立刻叫人请来了大舆后。 大舆后看到秦辰岸,也惊愕得落泪了。 她命內侍脱去秦辰岸的衣袍,让大舆帝跟她一起察看。 原来大舆后跟宁嫔闲聊之时,宁嫔提到秦辰岸后腰下面,有一大块儿红色的胎记,呈六角的星星状。 当时大舆后好奇,宁嫔就脱去秦辰岸的衣袍给她看,那星星的形状很鲜明,俩人还开玩笑说:“莫非这个儿子是天上的什么星宿下凡了不成?” 这个星状的胎记,再次验证了秦辰岸的身份。 大舆帝后喜出望外,对外宣称自小丢失的儿子韩伯运寻到了,传旨将其正式登记入族谱,选了个吉日带他认祖归宗。 只是…… 韩伯运经历了什么?这个相貌堂堂、朴实可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一个痴傻的人呢? 大舆帝后传旨御医为韩伯运会诊。 经过一番精心诊断,首席御医禀报大舆帝后说,大殿下韩伯运曾身中剧毒……牵机夺命粉,但他此后应该受过神医的施救,毒物被化解了,因此才能够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 只是可惜,先入的毒素已经损坏了大殿下的脏腑各处,才导致大殿下神智混沌不清。 御医还指着韩伯运身上的那个胎记说:“陛下、皇后娘娘请看,这个胎记颜色应该是红色,可现在秦黑发青,就是毒物沉积所致”。 大舆帝后问及解毒之法,御医摇摇头,回答道:“牵机夺命粉无方可解,臣等不知到底是何人用了何方施救了大殿下,此人绝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绝顶神医。只是……连此人都无法彻底医治大殿下,臣等……惭愧……” 此后,大舆帝后也为韩伯运遍寻名医,也确实如御医所言,无人能医治他的病症。 而大舆帝韩常山,因儿子大难不死且有神医救助,更加相信儿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是他命中的福星,即使儿子痴傻整日胡闹,他也依旧疼爱有加。 这次大舆帝圣寿之日,天坤南北帝都带家眷来贺寿。大舆后就担心自己儿子被认出,再牵连出妹妹那段隐秘之事,因此命人将韩伯运关在风武轩,不准露面。 谁知那次韩伯运偷偷跑出来,在宴席上出现了。 大舆后最初还存着侥幸心理,毕竟世上样貌相似的人很多,而秦辰岸又已经是“故去一年”的人,或许那些人并不会将韩伯运辨认出来。 谁知当日大舆后找到园子里,就听到天坤南帝秦夜和慕容誉带来的初若桃,一起在询问儿子韩伯运,想必是已经怀疑了他的身份。 大舆后赶紧将韩伯运带走,此后也一直尽力避免他们跟韩伯运接触。 经历了“滴血认亲”的波折后,初若桃的暗中相助,让大舆后也再次刷新了对初若桃的认知。 因为韩伯运此前在风武轩撒泼大闹,衣服脏得不像样,大舆后又是心疼又是嗔怪,亲自帮他洗浴换衣。 大舆后无意中瞥到了伯运后腰下面的星状胎记,拿着衣服的手突然颤抖不已。 原来那块儿胎记,秦黑发青的颜色已经褪去,重新变成了原来鲜正的淡红色。 此时,回想起花园中韩伯运满头插着的银针,还有伯运告状若桃姐姐给他喝好苦好苦的水,再想想长乐脸上的痘痘…… 大舆后明白,这是初若桃的医治……见效了。 她还曾猜疑初若桃利用她伯运,她也千方百计阻止初若桃接触她儿子。看看人家初若桃,受着误解,忍着委屈,在夹缝中艰难地诊治施药,就为了拯救她的傻儿子…… 初若桃对韩伯运,称得上感情深挚,情同亲姐弟。再想想自己的所为,大舆后好后悔啊…… 她后悔自己一叶障目,只顾提防儿子的身世、自己的家丑被人得知,却忘记了更重要的事……儿子韩伯运的前途。 将这一切都想明白了的大舆后,当即就派人到官驿把初若桃请过来,讲明这段往事,衷心向她致歉,并求她……医治自己的儿子韩伯运。 初若桃微笑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告诉大舆后,给伯运解毒的人,就是自己。 正如初若桃的猜测,秦辰岸毒发之后,感觉极不舒服,想起若桃姐姐所赠药丹,赶紧取出来,一股脑倒进口中。 秦辰岸到现在也不知道,正是他这一小小的举动,使他从死神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拣回了一条性命。 夜来沙场上极其寒冷,昏死过去的秦辰岸被冻得醒来,从死尸堆中爬了出来。 可是,毒素已经扩散,秦辰岸的神智已经丧失了。 他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他只傻傻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不停地走,饿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抓起来放进口中。 他竟然艰难地活了下来,直到有一天与他的父亲韩常山相遇。 “娘娘说什么辛苦呢?!以前,伯运视我如亲姐姐,这次能再见到他,我都万分感激上苍的好生之德呢。不管有艰难,我都要设法把他拉回清明世界里,我要还我自己一个亲弟弟!”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 大舆后沉吟一下,交待初若桃道,“你医治伯运,要悄悄地进行,不能让那院人知道,怕她们再起恶念。” 初若桃自然明白大舆后的担忧。 “滴血认亲”一事,已经暴露了殷贵妃那边的忌惮之心。她们之前对初若桃动手,应该就是担心初若桃将韩伯运医好,从而威胁韩酉年的地位。 第331章 国仇家恨 倘若她们对懵懂无知的韩伯运下毒手,成功的机会就大得多。毕竟韩伯运毫无防备能力,根本无法招架她们的阴谋暗算。 因此大舆后这样吩咐,也是担心韩伯运的安危。 初若桃点头答应,仍将治疗地点放在之前的那个园子里。 这里偏僻少人,同时也能避过殷贵妃那边对风武轩的监视。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初若桃对韩伯运的医治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虽然初若桃也曾彻夜思量药方的配比,药方调整了数百次,可韩伯运的状况却依旧毫无长进。 再苦再累再受挫,不管希望多渺茫,初若桃内心都是坚定不移的。 这日清晨,艳阳高照,初若桃又行进在大舆宫广阔的宫苑中了。 她正走在通往后宫那个小园子的一条林荫道上。 有风轻轻地拂过,道路两旁种植着繁茂的核桃树,树叶被风“唰啦啦”地翻动着叶片,散发出特有的新鲜芳香,有一种夏日蓬勃的初暑气息。 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艳丽女子,从林荫道的对面走过来。她们显然也看到了初若桃,互相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挡在前面的路当中。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人是飞扬跋扈的永乐公主和初伊姒。 早就憋满一肚子气的初伊姒立刻大开火力:“初若桃!你这是去哪儿呢?又去找那个傻子吗?真看不出,你可真会舔人家的腚!” 初若桃以手作扇在鼻子前面扇着,反击道:“我看你是黄白之物吃得太多了,到现在还顶风臭十里,连讲出的话都臭气熏天的!” 初若桃这不是在嘲笑她们被粪便浇遍全身的事情吗?! 初伊姒气得颤抖着,手指初若桃无言以对。 永乐阴阳怪气地帮腔讥讽道:“初若桃,你去巴结傻子能得到什么?!这大舆国,迟早都是我哥哥的!你费尽心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未必。” 初若桃笑道,“伯运虽傻,但他能分清善恶,明辨人妖。而且……凡是恶毒攻击他若桃姐姐的人,伯运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着,初若桃就往一旁走,避过这俩挡路者。 “啊呀!” “啊……” 永乐和初伊姒几乎同时惨呼起来,用手捂住了她们的额头。 轻轻一按额头,俩人又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 原来她们的额头正中,每人都冒出一个圆鼓鼓的大包,手指上还沾染上了渗出的血,红艳艳的看着都疼。 俩人互相看看,就像照镜子一样,也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眉心鼓起了锃亮锃亮的大疙瘩,周边往外渗着血,有几道流出的血瀑布般地向下垂挂着。 “啊……” 两个人都死命嚎叫起来。然而,她们的嚎叫声终究被更大分贝的笑声淹没了。 “哈哈哈……大疙瘩!大疙瘩!” 韩伯运从核桃树的枝叶间探出虎背狼腰来,看着正中目标的两个猎物笑道。 “该死的傻子!” 永乐骂了一句,怒视着初若桃道:“你竟敢挑唆傻子打我和贵客,我一定到父皇跟前告你去!” 初若桃早就看到远远地有一群人边说笑边赏景地朝这边走过来了。 想必永乐和初伊姒跟他们是一起出来的,只不过她们俩走得靠前罢了。 见永乐和初伊姒互相拉着向那群人跑过去,看来一定会添油加醋告上她一状的。 说她挑唆傻子打人,还真的没有说错。 初若桃早通过韩伯运身上的药味,判断出他就藏在核桃树上想跟自己捉迷藏呢。 只是韩伯运还没来得及开始游戏,就被那俩不速之客闯入,破坏了兴致。 那家伙正气不打一处来呢。 不速之客又开始挑衅他若桃姐姐,伯运自然是勃然大怒了!何况,他竟然听明白若桃姐姐话里的意思了。 若桃姐姐说:“凡是恶毒攻击他若桃姐姐的人,伯运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一个都不放过!” 伯运手旁就是绿皮核桃,充沛的暗器储备,只可惜敌兵太少,只有两个。 伯运摘了两个核桃拿在手中,看若桃姐姐走过去了,正好不用担心误伤了她。 当然,他不知道若桃姐姐故意远离,就是为了给他的攻击提供便利。 于是……瞄准,发射…… “哈哈哈……” 见两个敌军落荒而逃,伯运开心地笑着,跳下了核桃树。 就见若桃姐姐严肃地对他说:“伯运,如果你父皇知道是你拿核桃打了她们,就会把你关进黑屋子,不让吃饭,不让跟若桃姐姐玩儿。你不要承认是你打了她们,记住了吗?” 伯运似乎察觉了形势的严峻,赶紧说:“伯运记住了!” “那陛下问:伯运,是不是你打了你妹妹?你怎么回答?” 伯运眼珠转了几圈,赶紧点头说:“打了!” “你说:没有!”初若桃赶紧更正。 “没有!”伯运鹦鹉学舌。 “对!是不是你听若桃姐姐的话,打了她们俩?!”初若桃又问。 “是!”韩伯运兴奋而自豪地表功道,“若桃姐姐说不放过她们,伯运就打了她们!” 大舆帝左边和身后陪伴着贵宾,秦辰晟夫妇、秦夜、慕容誉都在人群里。 看来今天大舆帝心情不错,带着宾客来这里游园,谁知被突发事件“惊了梦”。 “孽障!” 大舆帝看到韩伯运,呵斥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往初若桃脸上瞟了一下。 那眼神里,多少有些责怪的意味儿吧。 “你不懂事就算了!以前也从来不轻易动手打人,现在是怎么回事?!上次打你妹妹和贵宾,朕还没有跟你算账呢!现在竟敢又打人!看朕不把你关进黑屋子里!” 永乐马上引导大舆帝说:“都是初若桃挑唆的!” 殷贵妃趁势进言道:“咱们伯运啥都不懂,好好的,怎么会随便打人呢?!一定是初若桃挑唆的!不信,您问问伯运哪!” 大舆帝看着韩伯运,招手道:“过来!” 韩伯运扭头看看若桃姐姐,朝着他父皇走过去了。 “伯运,” 大舆帝指指两个伤者,问道:“她们俩额头上都流血了,是不是你打伤她们的?!” 只见韩伯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嗓门声震寰宇:“我没有!” “你撒谎!”殷贵妃气得跳了出来, “这里又没有旁人,不是你打的,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分明是初若桃挑唆你打她们的,对不对?!” “我没有!” 韩伯运理直气壮,气壮山河! 大舆帝挑了挑眉头,眼神有些异样地看着他的儿子。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儿子,似乎跟往常有那么一点儿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他却也说不出来。 “没有?!”殷贵妃不依不饶地反问,“不是你打的,难道是……” 第332章 贺寿 她突然手指着初若桃,“是初若桃打的,对不对?!” 韩伯运转头瞅瞅初若桃,他可是牢记着若桃姐姐的交待呢。于是,他慷慨陈词地回答道:“我没有……” 对于这驴唇不对马尾的回答,自然是无法证明若桃姐姐的清白无辜的。 初若桃于是就选择自辩:“贵妃娘娘,初若桃并未动手打人,更没有挑唆大殿下伤人。还望娘娘明辨是非,切莫妄作猜测。” 大舆帝听见这话,也沉默不语。 像他儿子韩伯运这样的智力,确实不大容易“受人挑唆”。 “陛下!”殷贵妃委屈地挽紧了大舆帝的胳膊, “咱们永乐贵为公主,初伊姒也是咱们的贵宾,怎能白白被人打呢?!陛下若不惩治打人者,臣妾不依!” 大舆帝只好抚慰地点点头。 连公主都被人欺负,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是…… 打人者是他的傻儿子,那另当别论啊! 伯运不是想打谁就打谁,打了谁谁倒霉?!能奈他何啊? 这伯运也是,手痒了打打內侍、打打侍卫练练手就罢了,干嘛总打他的宝贝女儿啊! 左右为难后,大舆帝只得决定震慑一下犯罪,安抚一下伤者:“来人,把这孽障拿下!关进风武轩,别让他跑出来!” “是!” 侍卫们不敢不听命,可谁不怕那呆霸王啊! 他们个个腿打着战,往前小心翼翼地围过来,准备围捕这个呆霸王。 这下,韩伯运算是来劲儿了! 好久没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他在圈中一站,眼睛往周围一瞄,见侍卫们围过来,立刻运起内功,双臂往外一推。 “啊呀呀……” 侍卫们被无形强大的力量催起,像冲浪的人被推上了浪尖,然后“嘭”的一声,全被甩到了远远的地上。 以韩伯运为圆心,以倒在地上哭嚎的侍卫们为半径,形成了一个圆形。 侍卫有的抱头,有的捂胸,有的揉腿,个个夸张地哭惨。 其实他们也伤得没那么重。 因为每个人都领教过这呆霸王的功力,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一看到呆霸王运功,他们装作进攻,早已做好了逃窜的准备。 可即便做好了充足的应对准备,可多多少少还是被呆霸王所伤,他们于是真真假假地嚎叫,赖在地上不起来,以逃避下一次进攻。 “岂有此理!” 大舆后的声音,就像是救命稻草,又像是大旱天的甘露。这些侍卫们心说:“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早一步的话,我们也不会挨这一掌了!” “陛下,运儿犯了什么错,您要把孩子关起来,还让这么多侍卫打他?!” 大舆后怒气冲冲地问道。 侍卫们心说:“我们没打他,是他打我们哪!” 可侍卫们不敢说出声啊! 他们不知道,皇帝多希望他们说出声啊!皇帝难道不知道他儿子的本事?! 不就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做一场戏,安抚一下伤者吗?! “呃……” 大舆帝支吾起来。 “皇后姐姐,”殷贵妃见皇后兴师问罪,就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大殿下什么过错。他受了初若桃的挑唆,打永乐和贵宾。应该惩治的人,是初若桃!您请看看……” 殷贵妃手指两个伤者,向皇后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 两个伤者也纷纷指证是初若桃挑唆大殿下而为。 皇后说:“空口无凭,你们说是初若桃挑唆伯运,她是如何挑唆的,可有什么证据?!” 初伊姒辩解道:“初若桃说,伯运虽傻,但他能分清善恶,明辨人妖。而且……凡是恶毒攻击他若桃姐姐的人,伯运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句话落地,全场顿时静得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人家初若桃若是真的说了这样的话,那这话……可是没啥问题啊! 何况,就凭傻皇子的智力,也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啊! “你们就是欺负伯运傻,才栽赃诬赖到他头上的吧?!”大舆后立刻针锋相对地反击道。 “永乐和初伊姒都说,是初若桃挑唆伯运打她们的……” “永乐和初伊姒讲的话,能信吗?!”大舆后用殷贵妃讲过的句式回敬她道,“你的女儿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 “冤有头债有主!”殷贵妃气急败坏,仗着大舆帝的宠爱,与大舆后杠上了, “她们俩不说是别人,都说是伯运打的,难道她们会放过行凶者,冤枉伯运不成?!” “我没有!” 韩伯运又气势汹汹地高喊一声。看来,他算是学会这个万能反驳句子了。 人群中的秦夜、慕容誉,还有一些宾客看见韩伯运憨态可掬,实在可爱,都忍俊不禁了。 秦辰晟夫妇的脸却阴了阴。 大舆后嘴角也微微扯了下,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傻儿子逗笑了,可她马上抑制住,往大舆帝的脸上扫一眼,又问两个伤者道:“捉贼拿赃!你们说是韩伯运打伤你们,可有人看到?谁为你们作证?!” “就是他打的……” 永乐歇斯底里地嚷嚷道。 “你这么说,就是……”大舆后后面的话,被身后更加歇斯底里、如霹雳横空的大声音吞没了:“我没有……” 围观的宾客们都笑出声来,好多女宾嬉笑着掩住了耳朵。那声音……实在是如雷贯耳啊。 初若桃也抑制不住地笑了。 这韩伯运意志坚定得很,认准若桃姐姐教的这句话,换汤不换药,万问不变其答啊。 连大舆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真的有点儿开心。今日韩伯运的表现,至少说明:他知道回避不利于自己的指证。这不是说明……他有了一点儿自我保护意识吗?! 再说,皇后都气呼呼地出来保护傻儿子了,自己又何必跟她闹僵呢。 “伯运!”大舆帝开口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不准再打人了,听到没有?” “我没有……”他的傻儿子继续他的亘古不变的答案。 也不知他的意思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打人”。 众人又笑起来。韩伯运看到大家的表现,以为自己表现很好,高傲得仰起了头,得意洋洋。 大舆帝又笑了,对这个可怜的憨傻可爱的儿子,他还真是又疼又爱。 他慰问了永乐和初伊姒几句,命传御医为她们包扎,吩咐她们好好休息。 殷贵妃无奈,只得告退,带着那俩伤者离开了。 晚上,大舆后悄悄问韩伯运道:“你跟母后说,你到底有没有打伤永乐和初伊姒?” 韩伯运眼睛一亮,似乎又有了用武之地。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没有!” 大舆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初若桃早已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她想不到,这个傻儿子把若桃姐姐的话记得这么牢,连母后跟前也滴水不漏。 第333章 请你回避 “到底有没有?!” 大舆后怜爱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又追问一句。 “没有,没有,我没有……” 似乎心弦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大舆后出了会儿神。 她隐隐觉得,韩伯运似乎多少有了一些……智力。 “伯运,你告诉母后,什么人对你最亲最好?” 大舆后关注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她想通过这个问题,测试下自己儿子的意识是否清醒了那么一点儿。 “嗯……” 韩伯运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想了半天,终于回答了。 他的答案让大舆后瞬间崩溃。 傻儿子的回答是:“没有,没有,我没有!” 次日清晨,据服侍韩伯运的內侍禀报,大殿下夜里睡觉还算安稳,只是说了几次梦话,每次都说“我没有我没有!” …… 段玉弦去看望过表妹,跟殷贵妃说了会儿话,就告辞离开。 出了庭院往外走时,差点儿与一个人撞个满怀。 “呀……怎么不看路?!”段玉弦不满又嫌弃地斥责了一声。 她这才看到,对面的人是她的表兄韩酉年。 “原来是表妹啊,失礼失礼!怎么不多坐会儿,这就要走吗?” 韩酉年讲话时,眼睛就在段玉弦的浑身上下扫来扫去,让段玉弦感觉有些不自在。 “表兄啊,表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赶紧想想办法!” 段玉弦不冷不热半带讥讽地说, “等初若桃把那傻子治好了,您这皇嗣的位子……可就拱手让人了!” “切!” 韩酉年不以为然地说,“表妹真是危言耸听。表兄我可从没听说过,傻子能通过吃药扎针变成正常人。” “没听说过吗?我以为表兄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初若桃……可不是一个寻常之辈!” 段玉弦扯了扯嘴角,控制住了自己脸上不易察觉的冷笑神情。 她早听说自己的表兄是个什么货色,他每日听说的,都是花街柳巷的风流传闻,斗鸡走狗的低俗琐事吧! 于是,段玉弦告知了韩酉年……初若桃的玄妙医技。 她心里试图夸大其词,以增加韩酉年的危机感。然而叙述的过程中,她发现根本用不着。 初若桃诊治病人的诡异手段,其实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简直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奇闻异事。 韩酉年也听得目瞪口呆。 他喃喃地说:“就是那个跟慕容誉一起来的女子?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生得绝色,还有这等本事,真是人间极品……” 段玉弦听到这些话,从心底泛起鄙夷来。 到现在,韩酉年还动这些心思。真不知姨母怎么养出这样一个龌龊的儿子来! 段玉弦眸光黯淡了一下。 韩酉年“啧啧”叹着,看似无意间将手搭在段玉弦的肩头:“表妹这么鲜灵,可妹夫的心……倒似全在那初若桃的身上呢。” 表兄的猥琐举动让段玉弦极不是滋味儿,而且讲话时,他的手就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滑动。 玉弦闪身避开,顺势往前离开,心头升起一股厌恶感。 “表妹放心!” 只听韩酉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表兄心里有数,除掉一个傻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还有,姨夫国内若有危机,表妹派人捎个信儿即可,表兄一定让父皇出兵相助。” 这些话无疑说到了段玉弦的心坎上。看起来她表兄韩酉年并非只是个酒色之徒,还是能看出些眉高眼低的。 “如此多谢表兄了。” 段玉弦回首赞了一句,离开了。 昨夜下了场雨。 今天清晨,雨是停了,可气温却下降了不少。 初若桃从房里出来,迎面看到慕容誉站在院子里,像是在专门等着她。 “起来了?” 慕容誉迎了过来,温雅的嗓音继续响起:“今天天气凉,你穿的太薄了,回房加一件吧,别冻着了。” 一阵风吹来,初若桃连打两个冷战。 慕容誉赶紧站到风口替她挡着,催促道:“快进屋添衣服去!” 初若桃听话地回房了。 真没想到,夏日里天气突变,也能这样冷。 慕容誉握着初若桃的手,替她暖着,一对秀美的眼眸凝望着她,眼中写满疼爱。 他知道初若桃还要进宫为韩伯运医治,心疼她劳累却也帮不上忙,只得不舍地送她到宫门。 “小心点儿。”慕容誉交待道。 初若桃朝他嫣然一笑:“放心吧。” 依旧是往日的路线。 初若桃不记得在这条道路上走过多少回,只她每次带过来的药都已经更换过数次了。 昨日她为韩伯运检查身体,发现他脉象强健平稳,气血已经调理得恢复正常,身体的毒素也基本化解,受损的五脏六腑已修复好了。 然而,最重要的问题……韩伯运受损的脑神经,却依旧顽固如坚硬的石头,没有丝毫逆转之象。 初若桃甚至担心:伯运脑部的受损……会不会是不可逆转的。 昨夜雨疏风骤中,初若桃又伏案钻研药方,四更时才小憩一会儿,五更天又亲自起来熬药。 慕容誉过来劝过两次,见无效也就不再多说。 初若桃这么辛苦,如果韩伯运的状况还是没有进展…… “唉……” 初若桃长长地叹了口气,隐隐有一种无力感。 她走进那个小园,韩伯运还没有到来。 等得无聊,初若桃就走出园子,沿着门前的小道散步。她走到水泉的旁边,欣赏着这里静谧宜人的风景。 水泉是从宫外引流进来的活泉,水很清澈,岸边繁茂的绿色植物倒映在平静如镜的水面,连同蓝天、云朵和红色宫墙的一角,水面便形成了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正看得出神的初若桃,忽然察觉到身后空气在急剧流动变化。她猛地一闪身,随即飞起一脚。 一个人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央。随着“哗啦啦”的水响,风景画被这阵动荡彻底损坏了。 “救命!救命……” 女子的呼救声从水中央传出。 初若桃冷漠地看了一眼。她听到远处有飞跑过来的脚步声,赶紧转身离开,省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走进小园子,韩伯运却依旧没有来。 “怎么回事?!” 初若桃觉得有些异常。 有大舆后的支持,韩伯运从来没有爽约过。他们两个总是一前一后到达园子,而韩伯运来早等候她的时候更多。 今天他为何迟迟不到?!难道他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初若桃于是沿着韩伯运前来的方向逆向寻找,看能否在路上相遇他。 谁知走到一块儿林子附近时,初若桃隐隐听到了弓弩拉开的声音。 在宫苑里有这种声音……绝对是不寻常的。 第334章 什么人如此大胆? 初若桃立即运功越出,身子若飞燕般飞出,顷刻间就到了声音发出地。 就见地上倒了不少蒙面死尸,箭弩如梭飞向正中的目标……韩伯运。 那傻子毫无惧色,正不停地运功向外发力,将箭矢纷纷挡落地上。 他的右脖颈处有个大大的伤口,还在向外流着殷红的血,半个脖颈都成了红色。 显然,他已中了有毒的暗器,性命悬于一线。这傻子竟然还这样斗志昂扬、战意犹酣。 初若桃瞅准弓弩发射的方向,几枚毒针飞过去。 随着“嗷嗷嗷嗷”几声惨叫,几个蒙面人从树枝间跌落,“咚咚咚”接连砸到地上,一起同赴黄泉,见阎王去了。 那傻子转动着脑袋四下看看,高兴地抚掌跳着说:“死了!死了!全死了!” 初若桃忙呼喝一声:“坐地上别动!” 跳跃会让他失血更快,也会加速毒素在他体内的运行。这个傻子,自己命若游丝了还浑然不知。 好在初若桃及时赶到。 她赶紧将自己带来的药给伯运服下,又赶紧为伯运处理伤口。 看到伯运伤口处的污血,初若桃的手颤了一下。 那些污血的红色已经变淡成粘稠的浅红色,而更早流出的血,却已变成了几乎凝固的白色。 “白?之毒?!” 南奎秘籍上有记载:白?毒排名千机毒之后,是世间十大剧毒之一。 ?原是桑叶上的一种虫子,无毒。但江湖惯于用毒者,用特殊的方法喂养?,便会从其身上提取出极其厉害的毒素……白?之毒。 这种毒具有极大的黏性,能让人的血液变成这种白色的半凝固状态,无法循环,从而使中毒者在呼吸衰竭中痛苦死去。 这种毒发作极快,因此在黑市上很抢手,价格也非常昂贵。 看来,这场刺杀经过精心的策划,将成败的结果都提前做了准备,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刑部官员查了几日,并未查出丝毫蛛丝马迹,此案也就成了无头公案。 大殿下韩伯运因遇刺再次中毒,雪上加霜,昏迷不醒,移居进了大舆后的寝宫。 大舆后的寝宫也加强了守卫,她深居简出,亲自照料奄奄一息的儿子。 初若桃偶尔也进宫看望一下韩伯运,不过没再像之前那样天天来。 宫人都猜测,大殿下必然是存活的希望不大,连初若桃姑娘都死了心,不再徒劳地为他医治了。 且说那日被下人从水泉中救出来的女子段玉弦,像一只落到汤中的苍蝇似的,衣服收抿着贴在身上,从头发到鞋子都向下淌着水,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也控制不住地咯吱吱打战。 回到官驿,她就来到秦夜的房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告状,说初若桃对她暗下杀手,将她推入水泉里想溺死她。 秦夜简单问了问情况,说:“你明知初若桃和伯运经常出现在那个小园里,为什么还要到那边去?!你不是故意招惹她吗?!” 段玉弦见秦夜一语切中要害,只得勉强为自己找了些借口。 秦夜连半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只眼睛奇异地亮了亮,嘴角微抿一下:“惹不起就别去自找没趣”! 说完,他就扭头走出去了。 只要段玉弦来他的房间,他不是找借口赶段玉弦走,就是自己扭头出去。 “还不是忘不了那个狐狸精!” 段玉弦只得自己换了衣服,越想越气,就又去找殷贵妃诉说委屈。 却见表兄韩酉年也在。殷贵妃见段玉弦眼睛红肿,问起了缘故。 姨母垂问,勾起了段玉弦的满腹委屈。她鼻子一酸,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咬牙切齿地说:“可惜我失手了。不知道那个贱为何如此命大!我,初伊湄,表兄,还有秦辰晟,都曾派人杀过她,可就是杀不死!” 说到这个话题,段玉弦忽然想到了韩伯运被刺一事。 见屋里并无外人,她就向韩酉年问起此事。 韩酉年说,他确实有刺杀韩伯运的打算,已经挑选好了杀手。只是他还没有准备成熟时,那些人就捷足先登了。 “那些刺客是谁派去的?还有谁……跟我们一样,想让韩伯运死?” 殷贵妃说:“你们就别胡乱猜测了。酉年,眼下有重要的事,你可千万得抓住机会。” 殷贵妃口中重要的事,指的是大舆国三年一度的科举选才一事。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年大舆帝初登帝位,急需选拔国内的有才之士辅佐襄助。所以,他极为重视本次的文武举选拔考试。 大舆帝下诏给各级官府,命他们严密组织科考,广选人才。他要将选拔出来的精英量才施用,填充朝堂以作国家的栋梁。 乡试会试都已经进行过了。三天后,就要举行大舆国万众瞩目的殿试。 大舆国皇帝出身将领,知道武将对于国家安全的重大作用。因此,他更加重视武举考试,宣布要将本届遴选出的武举状元备案内阁,经过悉心培养后,赋予重任。 朝廷官员都知道,大舆帝这“赋予重任”,意义非常。 现任的兵部尚书是大舆帝的旧部下,因年纪大身体差几次上书致仕,只因朝中无适当人选可替代他,上书屡次被驳回。 大舆帝要他坚持到科举之后,其言外之意谁都明白:这是皇帝准备将武考中脱颖而出者,作为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的备用人选了。 韩酉年得意地扬扬下巴,回答殷贵妃道:“母妃放心,儿臣早已物色好人选。此人是我的心腹,武功卓著,又善于排兵布阵,是个难得的奇才。这次的武举状元非他莫属。” 殷贵妃点点头:“如此甚好。兵部掌握在你手里,你在朝中的地位就稳当了。” 三天后。 武举考试的地点设在校场。 这日,校场门口守着全副武装的军士,气氛格外肃穆。 从乡试会试中选拔出来的优胜考生,凭着身份证明走进了校场。 只见校场里旗帜招展,军士们威风凛凛地分布在校场各处。 主看台上,主考官大舆帝端坐正中,旁边陪坐着皇后、贵妃还有二殿下韩酉年。 两旁的看台上,一旁正襟危坐着副主考……朝廷的各位武职要员,另一旁,则是受大舆帝之邀来观看武举的各国贵宾。 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们由小吏带领着列队来到看台下,向皇帝和官员们行过礼之后,就分组开始了各项目的考试。 各组的失败者被淘汰,胜出者个个称得上是顶尖的选手,他们在一起进行再次竞争,能在这些精英选手中夺魁的,就是本次武举考试的状元了。 考试分骑马、箭术、举重、武功、阵法五项内容。 进行完前三项时,有一个考生以其突出的优势,如鹤立鸡群般,引起了大舆帝的浓厚兴趣。 第335章 餐桌风波 大舆帝问道:“那个前三项都名列第一的学生,又长得相貌端正,他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韩酉年禀报道:“启禀父皇,此人名叫刘琦正,在五军都督府中任低级官职。” 原来这次大舆帝不拘一格降人才,武举不设门槛,任何人都可参加,包括已经在朝中任职的官员。 殷贵妃偷眼瞥大舆帝的神色,见他满意地颔首。韩酉年面露喜色,向她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琦正往擂台正中一站,如青松般挺拔坚毅,自有一种不可撼动威猛气势。 “好!” 看客席上见他姿态雄健,发出一阵叫好声。 刘琦正眼睛里光芒跳动一下,嘴角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为什么不通知我?!我要参加比试……” 一声大吼,将校场内所有的声息都压下去了。校场内顿时只剩下了旌旗招展的声音。 大舆后嘴角咧开了,而且无论如何努力也合不拢,连眼睛都止不住往外透着喜爱。 殷贵妃和韩酉年有些诧异地面面相觑,那意思:他……怎么来了?! 大舆帝听见这大嗓门,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笑意。他使劲绷住脸,做出一副端严模样。 毕竟这是在武举比试,这么严肃的场合,这么激烈的角逐气氛,怎能任由傻儿子胡闹呢。 大舆帝往大舆后脸上瞥了一眼。 他寻思,今天一定是大舆后来校场,那些蠢材们看不住大殿下,给他跑出来了。 这时,听台下突然爆发出哄笑、拍掌和欢呼声音。 大舆帝心知这哗乱定然跟傻儿子有关。不然,还有什么人敢这么大胆搅扰武举呢? 他在搞什么怪?! 往哗乱处一瞅,大舆帝差点儿笑歪了鼻梁。 就见傻儿子韩伯运,双臂举了个大鼎,坐在马上。 “父皇请看:我才是状元!” 负责记录成绩的小吏跟在后面,大声向大舆帝禀报成绩,验证着韩伯运的说法:“大殿下举鼎一千斤,超过最佳成绩八百斤,位列第一……” 韩伯运力拔山兮气盖世,他胯下的那匹马可不是秦骓不是赤兔,人家只是一匹常马,实在配不上这位盖世英雄,真的吃不消了。 就见那匹马勉强晃荡了几步,“噗通”一声,前腿跪到了地上。 韩伯运只得自己站起来,双臂还高举着大鼎。 “让开!” 他高喝一声,略一运行真气,举着鼎腾空而起,翻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稳稳地下降,“轰”地一声落到地上。 他将手中的鼎轻轻放到身边,直起身来,气息平稳。 台下呆了几秒,突然传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实在是……太精彩了! 连大舆帝都禁不住连声叫好。 那呆子更来劲儿了,飞身斜跨上马背,一夹马肚,那马便向箭靶方向疾驰而去。 马在飞驰中,韩伯运突然轻捷地跃起,站在马背上,拱手向看台上的父皇母后施礼,看客们又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马快要行到箭靶正方向了。 就见韩伯运往箭靶处望了望,目测了剩下的距离。 他突然取出一条厚密紧实的黑布蒙在眼上,取弓在手,从腰侧的箭囊中取出几支箭,搭在弓上。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际,马正好飞驰到了箭靶正前方的位置。 “嗖嗖嗖……” 众人的听觉都跟不上韩伯运的手速。弓弦响了六声,就见一支支箭前赴后继地奔向靶心那同一个位置。 每一支箭都从前一支箭的箭尾进入,劈开前面一支箭,正中其箭头,然后“噗”地掉落地上。 欢呼声此起彼伏,覆盖了整个校场的上空。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样鬼诧神惊的箭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连一身功夫的大舆帝都惊呆了。他出神地望着,心中却生出阵阵酸初: 大舆帝早就闻听:儿子伯运是位军事天才,有“战神”之美誉。当年他作为天坤朝镇西元帅时,曾把自己的精兵强将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 倘若这个儿子不傻,那他毫无疑问会成为大舆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和他放心的王位继承人。 可惜……太可惜了…… 看台上的秦辰晟目光阴郁,嘴角向下耷拉着。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韩伯运,他就怀疑此人的身份。好在这个人已经疯傻,对自己不构成威胁了。 然而,当他发现初若桃频繁地接近这个韩伯运,他立刻就有了危机感。 他断定,初若桃一定是发现了韩伯运的真实身份,开始为他医治了。 倘若韩伯运被治好,凭他的本事和他跟秦夜的关系,这大舆国……岂不成了秦夜的坚实后盾?! 他原本指望殷贵妃那边对付韩伯运,可她们只搞出个“滴血认亲”,还被初若桃暗中搅了局,失败之后就迟迟不见动静。 秦辰晟暗暗着急,只得亲自谋划刺杀韩伯运一事。 他知道韩伯运虽然痴傻,可一身功夫依旧惊人,很不好对付。若想杀死他,必须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 毕竟一场搏杀,不受伤不大可能。而他只要受伤,就等于说送命。 秦辰晟命人到黑市上购毒,买到了白?之毒,将其淬在兵器上,派刺客潜入大舆宫,在韩伯运到小园的道路上设伏,刺杀韩伯运。 后来听说韩伯运一连几日昏迷不醒,连初若桃都束手无策,秦辰晟还在暗暗高兴。 没想到,韩伯运今日竟然生龙活虎地突然出现在这武举考场上。 而且,他发现了他不愿看到的情况。 韩伯运……他竟然举鼎空中翻转,蒙眼连射六箭皆中! 秦辰晟不是不知道韩伯运具有卓绝功夫。可一个痴傻之人,是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完成这些高难度技艺的。 这么说……韩伯运已经恢复了心智?! 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秦辰晟的心头:这个傻子……莫非被初若桃治好了? 秦辰晟心乱如麻,下意识地拿眼去瞅初若桃。 可惜,他亲自设计移花接木换走的新娘子初若桃,竟然在婚礼典礼上大放异彩,艳丽绝伦,再次瞬间夺走了他的心。 他当时肠子都悔青了。 可惜……为时已晚。 这个有着倾国容颜,又有着神奇医技的奇女子,落入了他的宿敌秦夜之手,并凭着聪明智慧和超群的医技,成了他的得力内助。 她将垂垂已危的秦夜治好,协助他铲除了自己辛苦扶植的三衣教,又帮他到南州治疫并使他将南州掌控在麾下…… 试想,若当初娶她的人是自己,那现在……一定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秦辰晟眼睛扫过去…… 他看到秦夜旁边坐的是段玉弦。对了,初若桃不是离开秦夜了吗?真好。 可她为什么不愿跟自己重归于好?!她以前不是很爱自己吗?! 第336章 难念的经 她跟慕容誉在一起了。果然,她就与慕容誉并肩而坐,秦夜一脸醋意,还时不时地拿眼瞟他们。 看初若桃笑得那么开心,万里无云的神情,莫非,他猜的对,凭初若桃的医技,治好韩伯运一点儿也不奇怪! “小若桃,你可真是……朕的冤家啊。” 秦辰晟无奈地在心里慨叹一声。 此时,韩伯运已经飞马又来到了看台下,对着大舆帝一拱手:“父皇,儿臣也要参加武功打擂!” 大舆帝满面春风。 今天,这个傻儿子可真给自己长脸了。 “好!好!” 擂台上的刘琦正,看大殿下韩伯运展示骑术箭术,看得瞠目结舌。 他这番惊人表现,完全盖住了自己的光芒,将自己秒到了尘埃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他刘琦正算是今天众多考生中的佼佼者了,可跟大殿下这功夫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土丘见泰山了。 韩伯运跃上擂台,跟刘琦正互相拱手施礼。 台下再次欢呼起来。 众人见韩伯运龙行虎步,英姿俊美,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就像一棵金丝楠木,从骨子里透出高贵凌人之气。 看台上的众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大殿下真是好人才啊!可惜,受过伤。神智上……唉,若不然,真称得上是盖世英雄!” “是啊!不过……看他今日的举止,却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跟往日的举动判若两人啊!” 大舆帝也一眼不眨地瞅着儿子的一举一动。 他实在无法把今天的儿子,跟前些日那个扯着嗓子吼“我没有……”的韩伯运联系到一起。 是不是今天他心都在功夫上,忘了疯魔胡闹了?! 众人低声议论的当儿,韩伯运已经将五六个人踢下了擂台。 他说,一个一个打擂太麻烦,让这十个考生一起上。 结果有两个机灵的考生早就听说过韩伯运功夫了得,放弃了攻擂。 其余的八个倒是一起上去,结果才施展三招两式,就剩下了两个考生在上面。 “好!好!” 看台上众看客连声叫好,今天,他们算是一饱眼福,看到精彩大戏了。 殷贵妃一会儿看看擂台,一会儿瞟瞟大舆帝和韩酉年,心里忐忑不安。 再瞥见大舆后笑容可掬,得意洋洋,就像伤口上又撒了把盐似的,更如坐针毡了。 她将怨愤的目光又投向擂台,却见擂台上只剩下了一个韩伯运,台下的看客们此时也再次欢呼起来。 “启禀皇上,在武举第四项武功考试中,大殿下夺得魁首,刘琦正夺得第二名……”小吏高声禀报考试结果。 “好!好!哈哈哈……” 大舆帝心中无限畅快。 “父皇,最后一项考试是……阵法。一个痴傻的人,可以有匹夫之勇,却无法跟人较量兵法战阵的。若让大哥参加,岂不是贻笑大方?!父皇还是让人把大哥劝回来吧!” 韩酉年的话虽说让大舆帝听着扫兴刺耳,可他讲的也是实情。 大舆帝就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领旨去了。 不一会儿,他身边的人回来禀报说,大殿下执意要参加最后的阵法考试,不肯回来。 大舆帝没办法。那头牛犯了傻劲儿,谁能拉回来?!他只好苦笑一声,不再阻拦。 阵法考试由抽签决定,一方布阵,一方破阵,赢者为优胜。 抽签结果:刘琦正布阵,大殿下韩伯运破阵。 刘琦正确实颇有军事才能。 他布下了乾坤风雷阵。在大阵内又设玄空、紫白、震巽、青鸟、亘兑等八个小阵,阵内瞬息万变,各阵互相呼应,别说破阵了,连看看都觉得眼花缭乱,诡谲莫测。 大舆帝自然是内行了。 他看到刘琦正布下的阵势,连连点头称许。只是…… 他如此煞费苦心布下这样复杂的阵势,来防范对手韩伯运,这实在是……防卫过当了。 韩伯运别说破阵,就连这阵势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吧! 慕容誉看到那乾坤风雷阵,也不禁为韩伯运捏了把汗。 世上能破解这个阵势的人,应该是屈指可数的。 他早听说韩伯运是军士奇才,可初若桃也告诉过他,伯运只是恢复了大部分神智,遗留的残毒,必须得在很长时间的药物作用下慢慢祛除。 初若桃也说,这次疗效如此显著,还是韩伯运因祸得福,走大运了。 那天,当看到韩伯运中了白?之毒后,初若桃心头就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南奎秘籍》中有记载,千机之毒可用白?之毒攻克,但此法是绝法,以此毒克彼毒,无可用。 因为白?之毒也是剧毒,能瞬息要人性命。初若桃虽知此法,却断然不敢对韩伯运尝试。 谁知那日韩伯运遇刺,对方使用的毒正是这白?之毒。 于是,初若桃多日努力却收效甚微的瓶颈……开始破冰…… “是不是你担心伯运无法破阵?” 慕容誉微微点点头,回答说:“这乾坤风雷阵,阵眼在西北方向,由凌虚、黑莽、氲龙这阵势最强的三阵守护,只有攻破阵眼才能破了此阵。否则纵有军队无数,战斗力再强,也抵不过这阵势之威。” 秦夜立刻抢过了话头:“小若桃,乾坤风雷阵由五祖山阵法祖师无成所创,因阵势太过复杂玄奥,能掌握此阵的人不多。刘琦正今日布下的此阵,也只不过是此阵的皮毛,就已经如此复杂了。实际战阵中,还有三百六十种机关,万千种阵法变化。当年大成立国前决定性的一役,就是靠这乾坤风雷阵以弱胜强,使十倍的敌军在阵中覆灭。” 慕容誉清浅地笑了笑。 初若桃听得晕头转向,她想要的答案可不是这些。 因此,她再次问道:“伯运是不是无法破阵?他若是失败,一定会很难过的。” 慕容誉和秦夜都哑然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韩伯运全凭蛮力,带着兵在风雷阵里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韩伯运武功太强,骁勇难敌。这确实使得对方暂时无奈他何。 可是,乾坤风雷阵,可是军事史上最有名的阵法啊! 你纵有通天本领,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可这阵势千变万化,统一协作,绝不是凭蛮力就可以攻克的。 二人目不转睛地看韩伯运在阵里左奔右突。忽然,慕容誉和秦夜同时脱口而出:“真奇才!名不虚传!” 这二人都是军事上的顶尖高手,行家可都是看门道的。 原来那韩伯运看似无头苍蝇般乱撞,实则却是声东击西,遍撒疑云,搅浑了对方的视听。 作为清醒的旁观者,慕容誉和秦夜发现:韩伯运这看似无章法的冲撞中,却先后调出了凌虚、黑莽、氲龙三个内阵的兵力,并且安排将领切断了其返回路径。 第337章 裸头草毒 果然,准备就绪,韩伯运突率将士杀向阵眼,手中长剑挥舞如疾风,不久就攻克了阵眼。 于是韩伯运即刻发了信号,向南一指,大喝一声:“杀……” 阵眼一破,阵势群龙无首,失去调度,顿时陷入了瘫痪混乱之中。 “杀……” 破阵的将士们见胜利在望,喊声如雷。虽说只是象征性的打杀,可也斗志昂扬,精神百倍,跟着大殿下奋勇冲杀…… “好!好!好!” 大舆帝看得红光满面,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抚掌连连叫好。 “父皇,”韩酉年见势不对,赶紧从旁进言道,“大哥只是玩玩,刘琦正故意让着他的。父皇要选拔人才,大哥自然不合适,他到底是个傻子……” “傻子?!他傻还是你傻?!” 大舆帝目光鄙夷,像见鬼似的看着韩酉年,口气里带着怒其不争, “乾坤风雷阵是天下第一阵,有本事破此阵者……屈指可数!朕的儿子韩伯运……就是其中之一!你倒是不傻,你进阵试试!” “陛下……” 殷贵妃赶紧替儿子帮腔,“酉年还不是为大舆的脸面着想呢。若是陛下武举考试,选拔出来的是一个……哦,众人都知道大殿下心性单纯,跟小孩子无异……” “此一时彼一时了!” 大舆后冷哼一声,笑意盈盈地转向大舆帝:“陛下英明。臣妾正要向陛下禀报:我们的儿子韩伯运,在神医初若桃姑娘的精心治疗下,已基本康复。想必陛下从他今日在场上的表现看出来了。” 大舆帝笑得合不拢口,连连颔首道:“苍天不负常山,将这个世间英雄、朕的儿子完整地还给了朕!朕心何慰!” 殷贵妃和韩酉年顿时傻了眼,心凉了半截。 武举的结果,打破了殷贵妃母子的如意算盘。韩伯运夺了状元,刘琦正中了榜眼。 对他们母子来说,更致命的一事是……韩伯运恢复神智了。 韩伯运是大舆后所出,嫡子地位,名正言顺的大舆江山继承人。 一直以大舆继承者身份自居的韩酉年,一下子被人抽走了龙椅,其心的失落忿恨,难以言表。 殷贵妃安慰他道:“你父皇还年轻,继位的事还遥远得很。这中间变数太大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别灰心,慢慢想办法就是。” 话是这么说,可殷贵妃想到皇后那边可能正在欢天喜地,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般。 她的眼珠不停转着,眼眸中充满阴冷之色。 大舆后那边确实是欢声笑语。 可是,大舆后心中也有淡淡的隐忧,那就是……初若桃今天向她告辞,说准备跟慕容誉回天阑了。 回想往日,自从初若桃来到大舆,她先后医治好自己、长乐和傻儿子,还机智聪敏,帮她们应对各种麻烦。 大舆后心里真的觉得……离不开初若桃了。 虽说初若桃跟长乐千交代万叮咛,嘱咐她照料好韩伯运,虽说初若桃给伯运留下了药方用于他的后续治疗,可是…… 想起初若桃要走,大舆后这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腿脚不灵之人失去了拐杖,心里生出好多的不安全感。 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初若桃是候鸟,人家总要飞回原来居住的山林的。 宾客们都要启程回国了,临行前,秦辰晟暗中联络各国来使,在饯行筵席上,促使大舆帝与各国做了个口头协议: 大舆国保持中立,绝不侵犯各国疆土,也不介入各国纷争。 这个协议的达成,其实也代表了各国的心意。 初若桃让大舆后向伯运隐瞒自己要走的消息。伯运心实,怕他不舍再闹将起来,徒生伤感。 她和慕容誉乘上了回天阑去的马车。 从不断接到的密信中,慕容誉知道天阑国内的战事愈加紧张了。 他原本也急着返回相助兄长,只是初若桃正在给伯运治疗离不开,他不放心她,也只得等着。 最初的一段路,跟秦夜回南州的路是相同的。 秦夜的马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在一个岔道口,秦夜的马车突然加速,很快就追上了慕容誉,他在窗外唤道:“慕容,我有话跟你说。” 马车停下,慕容誉撩开车帘走出来,跟他来到道旁。 就见秦夜往他的马车上瞥一眼,朝他一拱手,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什么条件,你肯把小若桃还给我?” “我什么也不要,只尊重小若桃的选择。”慕容誉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她愿意跟你走,我是不会阻拦的。”。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不妨给你看看。” 秦夜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上面的火漆印已经撕开了。他将里面的信取出来,递给慕容誉。 慕容誉打开信件阅览。他眉宇轻轻蹙起,眸光越来越严峻了。 这是秦夜刚刚收到的关于天阑战事的消息:北帝段弘德亲率十万大军抵达孟州城下,控制了孟泱河。 信件在慕容誉修长的手指间微颤着。 就在前日,皇兄慕容信派人送来书信,说他刚刚攻克了孟州……那是北帝治下的一个幅员辽阔、经济富庶的大州。 慕容誉当时就有隐忧,赶紧回信告诫。只是……信件应该还未送达皇兄手中,战事的先机就已经失去了。 那个孟州是一座山城,三面都被崇山峻岭所包围,唯一的城门面对着激流澎湃的孟泱河。 段弘德控制了孟泱河,就等于切断了孟州城跟外界的任何联系,使其成为一座孤城。 孟泱河上的桥被段弘德拆除,他在河中央建起水寨,几十艘战船日夜巡逻,两岸都安排重兵严密布防。 别说援军,就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过去。 孟州城中的粮草固然不成问题,可他们的兵器供应不上,兵力也无法补充,短期死守倒还无妨,可若长期攻城,只怕城中就耗不动了。 南帝慕容信被困城中不能出,段弘德所派将领同时去夺南边的州郡,只三天时间,南边已丢失了两座城。 “天阑国内战事这么紧张,小若桃跟你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秦夜瞅着慕容誉的脸,神色显得有些紧张,“我不能让小若桃涉险,你把她交给我照顾!” 慕容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到天阑,我也能保证小若桃的安全。何况她愿意去哪里,完全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那我自己跟她谈!你让她过来。” “你怎么还不死心?!”慕容誉瞥他一眼,却见初若桃已经探身下了马车,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若桃……” 秦夜赶紧唤她。 “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不想再重复。”初若桃开口就直截了当。 “小若桃,你就一点儿也不念往日的情分?!”秦夜一把握住了初若桃的肩头,“小若桃,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第338章 从此不再有你 慕容誉的目光淡淡地从秦夜脸上拂过,又移到了初若桃脸上…… 他秀美的眼眸里,突然笼上了薄薄的、朦朦胧胧的清雾。 因为他从初若桃的神色上,捕捉到了一点……犹豫。 难道,她被秦夜的话……打动了? 慕容誉知道初若桃跟秦夜之前的深厚情感,他也曾在心里十分羡慕这对儿神仙眷侣。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二人的感情走向了决裂。 原以为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幸福,以猝不及防的形式眷顾了慕容誉,让他喜出望外。 可现在的情形…… 时过境迁,初若桃是不是想要原谅秦夜?她的心底……终究放不下对秦夜的情愫? “小若桃!这边来!” 秦夜显然也看到了复合的希望。他向慕容誉抛过来一句“我们私下谈”,拉着初若桃走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下。 慕容誉心里一沉。 因为他看到……初若桃并没有拒绝秦夜的拉扯。 初若桃现在对秦夜的态度,已经跟上次在万年寺山中截然不同了。 她这是……想回头了吗? 那俩人在远处,慕容誉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 只是那俩人谈话的时间越长,他心头的火焰就越黯淡,身体也越冰冷。 当二人一起向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慕容誉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停滞下来让他窒息了。 他的手指紧紧地团在掌心,不自觉地颤抖着。脚下的那块儿土地似乎被挖空,让他一个劲儿地往下坠落、坠落…… 虽然脸上还是被他用力挤出了点儿笑容,可没人知道,他将涌到眼睛里的潮水压制回去,有多么艰难。 怕自己哽咽的声音出卖内心的脆弱,慕容誉用力平复着情绪。他听见秦夜对初若桃说:“小若桃,你跟慕容公子讲吧!” 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还用得着讲吗?! 慕容誉身体微颤了一下。 “慕容公子,对不起,我……” “你不用说了!” 慕容誉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打断了初若桃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国内有急事,我先告辞了!” 讲话的人向他们拱了拱手,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了过去。 他的话尽量简短,因为眼中的潮水奔涌而出,再难抑制…… 那时,初若桃已经嫁作人妇,夫君是地位尊贵且风姿绝伦的荣王秦夜。 人家二人珠联璧合,伉俪情深。 可他慕容誉……明知不可得,却又放不下。一次次地将心底的爱意扼死,可那里却顽固地一遍遍复生! 未见初若桃之前,他是一块儿坚硬无比的雪山寒冰,质密不融,无坚可摧。 可初若桃一出现,他顿时就融化成了柔暖的棉。 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追随初若桃,朝她微笑,他的心脏“扑腾腾”地乱跳,像喷泉般涌出甜蜜的味道。 往日情形就像一场绮丽的梦,只可惜梦太短暂,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幸福的滋味,梦就像泡沫般消散一空。 曾经的甜蜜都变成了锋利的尖刺,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车轮轧地发出的声响周而复始,地面不是很平整,慕容誉不时随着车身晃动摇动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呼出一口。 思绪,渐渐地被他拉回到了车厢里。 他这才发现,车座前面的小茶台上面,有一个茶杯被从下面的抽屉中取出来了。 茶杯下面……压着一封信。 那封信的样式,跟慕容誉之前收到的来自天阑国内其他信一样,想必是刚才他出去时,新的情报送来了,交到了车内。 慕容誉便去拆信,他意外地发现:信的封口处被人动过。 如此说,是初若桃拆看了这封信?这样想着,慕容誉打开了信件。 这封信是他手下传来的情报,内容跟秦夜刚才给他看的大体相同。 小若桃突然改变主意,不跟自己回天阑,难道跟这封信有关? 她莫不是担心自己到天阑太危险?或者她不看好天阑南帝的前景,为自己找退路? 慕容誉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初若桃不是这样的人,一会儿又觉得她有权利选择更有利于她的生活。 毕竟……小若桃不是一般人。 她是个胆识出众、果敢有主见的奇女子。 虽然她选择离自己而去,可慕容誉也不怪她。就算心碎成一片片,他也舍不得怪她。 只要小若桃能过得开心如意,慕容誉还是愿意……祝福她的。 马车已经行了这么远了,小若桃现在应该在秦夜的车上,也走了很远了吧! 情绪难控的慕容誉,没有能在离别前再看一眼心上的人。 他不知道,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初若桃已经泪流如注。 秦夜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儿。 一路上,初若桃控制不住地不停擦泪。秦夜递上汗巾,好言安慰着。虽然他醋意满怀,可也不敢有丝毫表露。 毕竟,他终于将他的小若桃夺回来了! 初若桃已经变成了一个易碎的薄薄的瓷瓶,他捧在掌中,轻了怕滑落,重了怕捏破。 他都有点儿如履薄冰了,可是心却是溢出了蜜。 他发誓要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 天坤南帝京都……南州。 皇宫中竟然有一个庭院,名唤青梅苑。 苑里完全按照长祥宫里青梅苑的结构布局,连房间里的陈设都接近一样,只是式样更新了些。 据青梅苑服侍的嬷嬷说,这里是皇宫后院位置最好的庭院,陛下吩咐按照以前的样式建造的。 让初若桃意外的是:青儿、梅儿和施姨娘都住在这里。 那夜事变,秦夜安排人护送施姨娘出宫,暂居在乡下一个院落里,梅儿在她身边服侍她。 后来秦夜在南州建国,悄悄派人将施姨娘接了过来。 至于青儿能活着跑回来,就全靠自己的机警了。 那日在万年寺中,青儿跟其他宫女随侍,远远跟着初若桃。 藏经楼大火后,青儿听说主子逃走了,秦辰晟正派人去追捕,人马混乱的。 她趁人不备,慌忙藏进长草中,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初若桃逃走事件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一个小宫女,乱哄哄了好大一阵子,就渐渐地下山回宫去了。 等外界全无声息,青儿才悄悄地探头出来。她察看清楚已经没有危险后,边走边躲闪地下了山。 青儿听闻是南帝秦夜救走了初若桃,就东躲西藏几天避过了风头,跑到南州来投奔主子了。 经历这么多风波再次重逢,几个人都又开心又伤感,难免唏嘘喟叹。 “主子,您肯回来就太好了!省得我们日夜惦念着您。” 青儿捧过来一杯茶,递给初若桃,说道,“过去,我也怨过陛下,可是……他自从来到南州,也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第339章 此言差矣 “是啊主子,您别怪陛下了。” 梅儿抢过了话头,“最初,陛下以为主子出事了,好几天不吃不喝,后来就病得一塌糊涂,又不肯服药,喊着主子的名字,一个人哭……后来主子被北帝封为淑妃的消息传过来,陛下当即就从床上跳起来,病奇迹般的好了……” 施姨娘从来没有对这俩丫头的话这么满意过,她听得喜笑颜开,连连颔首,也拿好言好语劝说初若桃,让她好好地跟陛下过日子,不能任性。 初若桃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施姨娘用枯瘦的手握着初若桃,难免问起了霆儿的下落。 这下触碰到了初若桃心底最痛的伤口。她落下泪来。 那日木盆被推入江中,俩黑莲跳入水中护送霆儿逃命,那是她最后一次见霆儿。 慕容誉派人打探霆儿的下落,至今都无有一点音讯。 而秦夜,从万年山到大舆国,他们有数次见面,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一个字提到霆儿。 他或许已经忘了霆儿的存在。 初若桃心里明白:秦夜心里认定,霆儿是她和慕容誉的儿子,是初若桃背叛他的罪状。 或许他乐得见霆儿消失吧! “呃……不是的!呃……是的!是的!你不也那么小就没了娘亲?!姨娘抱着你时,你还在襁褓中,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啊!” 这时候,有几名內侍来到青梅苑,把秦夜日常用的东西都送过来了,说是陛下吩咐的,他日后就要住在青梅苑。 这次秦夜可不敢掉以轻心了。他要小心翼翼地呵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青梅苑加了侍卫,不准任何人擅入,这“任何人”……把皇后和太后都包括其中。 显然,秦夜也意识到,在影响他跟初若桃感情的诸多因素中,太后和段玉弦是占了不小比例的。 黄昏时,秦夜来到青梅苑,陪着初若桃一起用膳。 他吩咐送膳食的內侍,要他们以后把他的膳食都送到这里来。 “尝尝这个水晶肴肉,清淡又不腻,你一定喜欢。”秦夜亲自挑了一块儿,放在初若桃面前的小碟子里。 晚膳是秦夜安排的,满桌都是他挑选的初若桃喜欢的菜肴。 他殷勤地给初若桃盛汤、夹菜,心中溢满了甜蜜。 初若桃喝了一杯甜酒,唇上沾着晶莹的酒液,丝缎般诱人。 秦夜俯身靠近,初若桃意识到他的目的,转身避过去了。 “一路奔波这么久,你一定累了。今天咱们早点儿休息。” 秦夜说着,就唤青梅二人服侍初若桃沐浴。 初若桃回房时,见秦夜身着睡袍,已经清清爽爽地在桌边坐着,等候着她了。 “要不要喝点儿茶?” 秦夜递过来一杯茶,茶水温热,袅袅地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不用了。” 初若桃没有伸手接,眼睛里忽然溢上了潮水。 慕容誉清雅的身姿在眼前浮动,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淡雅的茶香似乎正向四面散逸开来。 “喔,不渴吗?”秦夜问了句,也没打算等到回答,他自己一扬脖,把茶水倒进口中,放下了杯子。 秦夜上了床,挨着初若桃坐在外面。 他身上特有的熟悉的馨香,顿时闯入了初若桃的鼻息。 他的青丝如瀑,低拂在初若桃的脖颈和肩头,痒酥酥的。他的眼眸此刻像一块儿毫无杂质的墨玉,纯净澄澈地凝视着初若桃的脸。 他身上的睡袍已经解开,露着结实的胸膛和纹理清晰的紧致肌肤。 他的目光开始收紧,呼吸变得粗重,像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雪豹,周身向外弥漫着侵略性。 不可置疑,秦夜俊美清贵的气质有着说不出的*力,这样的他,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可能都是无法抵挡的。 “小若桃,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得很辛苦。” 秦夜清润的嗓音充满磁性,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初若桃呼吸停滞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她的心还会再次为秦夜悸动。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像山岩一样,任凭山风卷过都可以平静无波的。 “小若桃……” 秦夜向她俯下身来,初若桃下意识地转过脸,用手挡了他一下。 “我……累了。” 说着这话,初若桃向床内转过身体,一动也不动了,跟睡着了一般。 其实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她的耳朵紧张地捕捉着秦夜这边的声音。 她察觉到秦夜的视线停留在她背上,像麦芒般扎人。好久,她听到他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 秦夜躺下身,伸臂压在她身上,轻轻把她翻转过来,抱进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他没有再做别的举动,一直这样抚着,直到初若桃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清晨。 秦夜没有上朝。他说初若桃刚回来,要陪她到各处散散步,适应一下环境。 初若桃拒绝道:“你出去那么久,朝中一定积压了很多事务需要你处理。你别陪我了,有青梅她们就行了!” 见初若桃态度坚决,秦夜瞅了会儿她的脸,微微笑了笑,没再坚持。 初若桃见秦夜离开,就自个儿到各处闲转去了,她连青梅二人都没带上。 经过施姨娘居住的庭院时,她停下脚步,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 谁知施姨娘正好从房里出来,看到她,就招手唤她。 于是初若桃跟着施姨娘进房,好久没跟她在一起了,好好陪她说会儿话才是。 却见施姨娘走到床头的柜子前,取出一个木盒来。 她用钥匙打开木盒上的锁,掀开盒盖,在里面翻找起来。 初若桃心想:“这是姨娘在找她收拾的什么稀罕物吧?” 果然,就见施姨娘眼睛一亮,小心地探手进去,将一个物件放在掌心上,仔细看了看,盖上了木盒。 她朝着初若桃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掌中的物件儿,好像很紧张那东西。 施姨娘的手向初若桃伸了过来。 她掌心的物件儿,原来是一个精致的长命富贵锁片。 初若桃将锁片拿在手上,仔细察看。 这锁片是用金灿灿的黄金打造,整体呈卵圆形。 锁片上方正中是个小圆形,圆形顶部有个小扇形镂空了,细细的金链子从那里穿过。 小扇形下面的部分,雕刻着形体相对称的双鱼,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双鱼正中。 圆形的左右都做成了祥云状,分别雕刻了龙凤的图案。 锁片下半部以祥云图案做底子,上面镌刻了四个字:长命百岁。 初若桃一看就知道:这是很常见的给婴儿佩戴的长命锁。只不过这个锁片打造得格外精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之物。 “小若桃,你把这个收好,千万不要丢失。将来找到霆儿,就把这个金锁给他戴上。它可是好宝贝,是它保佑你平安长大的。” 第340章 要剪发出家 “唉,施姨娘老了,不中用了,忘性也大。趁着还不糊涂,赶紧把这该交待的事都……” 施姨娘的话没讲完就止住,停了一会儿,再次交待道:“你可千万不能丢啊!” 她从初若桃手中拿过金锁,替初若桃戴在项间。 “小若桃,这个金锁……是你那没见过面的娘亲送给你,让它保佑你长命富贵的。你娘亲对你的念想,可都在这金锁上了,你千万千万不能丢啊!” 施姨娘果然是她口中说的……年老了。 一句话,翻来覆去地重复说,只这个“不能丢”,说了有三遍了。 她还当初若桃是小孩子吗? 下朝后,秦夜走进了青梅苑。 初若桃房间外面围着不少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夜顿时心里一紧,急忙走上前去察看。 內侍早已喝退众人,大家都慌忙向皇帝施了礼,让在一边。 秦夜看到初若桃门外的地上,躺着一条黄褐色的死蛇。也就一尺来长,比手指粗些,蛇头圆形,是当地很常见的一种无毒蛇。 据嬷嬷禀报,这条蛇是从主子房中发现的,惊吓到了主子。 “你没事吧?” 秦夜知道初若桃怕蛇,赶紧握住初若桃的手安慰她,他发现她的手有些凉凉的。 秦夜就骂下人不尽心,没有及时发现蛇,让主子受惊,又命总管责罚她们。 他拥住初若桃,安慰道:“这蛇无毒,你别怕,它伤不到你的。” 初若桃看上去心有余悸,秦夜带她进屋时,她就迟迟推拒着不肯,秦夜发现她的身子还在微微战栗,看来真的成惊弓之鸟了。 “那……” 秦夜想了想,说,“我们先移到我的寝宫里去吧!我让人把这里好好再清理一遍。” 初若桃听话地点点头。 次日,秦夜早早起来上朝。他蹑手蹑脚地穿衣,怕吵醒了熟睡的初若桃。 可他刚出寝宫往前殿去,初若桃就起床了。 她屏退宫女,一个人关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初若桃走出寝宫。 她走向秦夜的御书房,向內侍说,她闲着无聊,想找本书看看。 內侍们都知道初若桃是皇上的心上人,谁敢阻挠她?赶紧陪着笑脸将她让进去。 初若桃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也没说什么,回了秦夜的寝宫。 这时,也正是秦夜下朝的时候。 两人一起用膳,然后秦夜陪她一起到园子里散步。 初若桃话不多,她显然很喜欢园子里各处的景致,一直饶有兴趣地察看,不知疲惫,似乎想要把优美的景色全都装进眼睛里似的。 又是一个清晨,秦夜上朝去了。 初若桃独自一人走进了御花园。 这个花园太大,以前跟秦夜一起走过的大半个园子,她不再去了。 她像一个探险者,只有未涉足的领域才能吸引她。她每次都在寻找全新的区域,她的眼眸中,也多着寻常赏景者所没有的犀利。 终于,初若桃在一阵翠竹林中停下了脚步。 这片竹林并非随意种植的,初若桃隐隐觉得,这里有着寻常人难以察觉的阵法。 若不是那日在大舆校场看韩伯运破阵,随后慕容誉还给她猛补了一堂阵法课,初若桃还真发现不了这片竹林的蹊跷之处。 她的心猛烈地狂跳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有种预感使她兴奋,很可能……她离目标不算远了。 初若桃在这里转了一会儿,仔细察看竹林的疏密分布,突然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七星五行迷阵! 这个阵法,正是慕容誉跟她讲的第一个阵法。 这个阵不伤人,却能迷惑人。不懂得破阵之法,进了阵就会被困住,永远也走不出阵外去。 七星五行阵共有七重,每一重都设有金木水火土五个障眼路口,看似相通却有阻断,内中勾勾连连,虚虚实实,回环萦纡,难辨路径。 初若桃记得慕容誉说过,进阵之后,只要避开每一重五行障眼路口,从唯一正确的路口进阵,每一重都走对,才能出阵。 甄别原理慕容誉讲得太复杂,初若桃还真的没记住。 可是,慕容誉教她的破阵要诀她牢记着,还有他画的那个破阵图,此刻仍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 说走就走! 初若桃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七星五行迷阵。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苍翠茂密的竹林,挡住了初若桃前行的路。 仔细察看,初若桃才发现,挡住她的除了竹林,还有一堵高墙。 只不过这堵墙刷成了跟竹林一样的苍绿,画着竹林的图案,从而隐形在竹林之中了。 初若桃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一棵竹子的繁茂枝叶中。 她探头往高墙内察看,里面有五个房间,房门都上着锁。院内有八名侍卫全副武装,守护在这里。 初若桃断定,她要找的东西,一定就藏在这五个房间的其中一间里。 可是,到底是哪一间呢? 避过侍卫,在五个房间里翻找的话,查找范围太广,难度也太大了。 初若桃正在为难,忽听远处有动静,她赶紧屏息凝气,悄悄察看。 来人竟然是沈域。 沈域走到高墙外叫了个名字,就见墙上开了个口子,原来那是一个暗门。 沈域走了进去。 他低声跟侍卫说了什么,大概是来取密函文件一类的什么东西。 一名侍卫从腰间取出钥匙,开了两间房门,拿了两摞东西给他。 沈域转身离开,走到高墙边的门这里时,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 “沈大人,这间房门的钥匙,只有陛下掌握着,卑职没有。” 初若桃的心“扑棱棱”地狂跳,像一只狂欢的小鸟,简直要兴奋地冲破胸膛了!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原本还觉得漫无边际,正“踏破铁鞋无觅处”呢,沈域的此番到来如同一场及时雨,瞬间就让初若桃看到了曙光。 秦夜亲自掌管钥匙,说明这间房里,存放的都是绝密的、最重要的机要文件类的东西。 而初若桃想要的……一定就藏在那间唯一没有打开的房间里! 目标,就这么机缘巧合地锁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秦夜前脚上朝,初若桃后脚就来到这里,暗中观察高墙内侍卫活动的规律,寻找最佳的下手时间。 为避免秦夜发现,初若桃只有选择他正忙于处理政务的空隙过来,因此进展有些缓慢。 大约五天后,初若桃确定了进入高墙的时间……子夜时分。 子夜时,侍卫会有一次换班,那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在这时从墙头翻进院里,依初若桃的身手,应该不会被发现。 进院后先躲在房顶上,然后用迷药将侍卫麻倒,就可进入那间房中。 第341章 雅香泉 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 当初若桃回到秦夜寝宫时,发现他今天回来得早,已经在宫里等着她了。 “小若桃,我回来了不见你,你去哪儿了?” 秦夜迎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将人的心融化掉。 而这份温柔对初若桃来说,更像是一个桎梏,一个封印,带给她的除了不安,还有内心深处的一点点痛。 “喔……”初若桃貌似无意地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我随便闲转了。”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秦夜取出汗巾,轻轻为初若桃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他的眼眸里满是怜惜,他的动作像绸缎一般柔和。 “我没事。” 初若桃并非有意的,可语气不由自主地透着点冷淡。 然后,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就有些僵滞。 “呃……”初若桃意识到气氛的尴尬,主动打破僵局,“怎么你今天回来得早?” “今天我得了一颗紫灵珠,是异域商人带过来的,确实难得。我急着送给你,就提前下朝回来了。” 秦夜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缎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莹亮柔悦的紫色光芒映入初若桃的眼睛。 光芒的中心,是一颗雀卵大小的晶莹圆珠,纤尘不染,纯净剔透,一看就知道……这是世间难得的珍品。 见初若桃只看着,并无反应,秦夜催促道:“小若桃,送给你的,拿着。” “唔……不用了,我……不需要。” 秦夜拿着盒子的手微颤了下,眸光有瞬间的失色,不过立刻就又璀璨依旧:“小若桃,拿着,这是我对你的心意。收下吧!” 他将紫灵珠拿出来,拉起初若桃的手,将灵珠塞到她手掌中,使她的手指蜷起握住灵珠。 “盛情”难却,初若桃只得将紫灵珠收起来。 “一起走走吧!” 秦夜不由分说,手臂已经从后面揽上了初若桃的腰肢,半推半拖地带着她往前去了。 “小若桃,虽然说紫灵珠价值不菲,可是……作为我的心意,我还是觉得……它太微薄,太不值得一提了。” 秦夜走在初若桃身边,缓缓地开口道, “不管多么珍贵的东西,不管多难得,只要能让你开心,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都愿意给你。小若桃,我……都是肺腑之言。” 初若桃微微*了下。 秦夜的话,就像一个有迷幻作用的罗网,铺天盖地地向她罩了下来。 初若桃下意识地慌忙逃开了,可是她的心……却莫名地痛了起来。 “小若桃,你有两次救过我的命,” 秦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话语像被厚雪压得低垂到极致的枝条,有描绘不出的沉重情绪, “我的命……交给你,还有我的心……也早交给你了……你可以处置我的生死,你也能轻而易举地把我的心撕得粉碎,所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夜转过脸去,望向了一边。 他很出神地望了阵子,最后,初若桃听到他轻轻吸了下鼻子。 他没有转过身,似乎不想让初若桃看到他的神情。只听他继续说道:“小若桃,我希望你对我……仁慈一点,给我些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爱你……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不用了!” 初若桃脱口而出,见秦夜惊愕地转头盯着她的脸,她赶紧补充道:“呃……我是说……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我都已经忘记好多事了,人……不能总活在记忆里。像读书一样,旧的一页都翻过去吧。” 秦夜蹙着眉,目光严肃地锁住了她的眼眸,仔细分析着里面的神情。 “小若桃,你讲的‘翻过去’……是什么意思?” 语气听上去舒缓,眉头却拧得更紧,呼吸加重加快的声音,在初若桃耳畔清晰可闻,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压迫感。 “哦,就是不再想呗。” 初若桃明知秦夜的话意却故作不知,回答了跟没回答一个样。 “小若桃,” 秦夜紧紧抓住了初若桃的肩头:“这个世间,只有你……有轻而易举伤到我的力量,你伤的……将是我最薄弱的地方,让我……痛入骨髓,生不如死……告诉我,小若桃!你会为了我们之前的情意,为了我今日的央求……就像你看到一只流泪的羊央求你放下屠刀时,你……会心生怜悯吗?” 两个时辰内,他是醒不过来的。 初若桃迅速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跳下来。 秦夜的衣袍就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他的钥匙……初若桃今天留心观察过……就装在他贴胸的口袋里。 初若桃探手进去,手碰到了凉硬齿状的东西,她用手指捏住取出来看了下,揣进自己怀里。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宫。 以她的轻功,避过宫里当值的內侍、嬷嬷们,还是没有难度的。 不一会儿,初若桃纤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座高墙前面。 她来到墙外偏离小门的一个地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做好准备后,初若桃猛一蹬地,腾身跃起,身体向上数尺,稳稳地落到了一个竹枝间。 初若桃的时间卡得很准。没多久,竹林中传来脚步声,那是换班的侍卫……到来了。 暗门被按照约定的信号敲击了几下,门开了,墙内的侍卫一个一个走了出来。 两队侍卫在进行简单的交接。 瞅住这个空档,初若桃悄悄越上高墙墙头,身子轻盈地落入了院中。 脚跟一沾地,初若桃就直奔离门最近的屋檐,腾身跃了上去。 她的脚跟刚挨住屋檐上的瓦,就见那些侍卫低声说着话,走进了庭院。 初若桃从怀中取出药粉,托在掌中用力一吹,药粉就飘飘悠悠撒了下去。 不一会儿,说话声含糊不清了,紧接着,下面传来“噗通,噗通,噗通……”的声音。 初若桃心里数着,数到“八”时,她向外探出头察看。院里地上横七竖八,侍卫都躺下了。 事不宜迟! 初若桃飞身跳下屋檐,直奔她认准的第五间房屋,同时将钥匙紧紧捏在手里。 在试第四把钥匙的时候,一声细微的“咯嘣”声,让她心花怒放。 锁……开了! 初若桃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她一闪身进了房间。 漆黑的房屋,伸手不见五指。 初若桃用火引子点燃蜡烛,用手举着在房间内察看。 房间四面都是延伸到房顶的柜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物品。以古籍、密档、军事文件居多。 初若桃逐个柜子查找,见有的放着古籍,有的放着密档,有的放着军事文件。 打开下一个柜子的柜门时,初若桃怔了一下。 第342章 无可奉告 那里面的东西……她没有看错,竟然是一个包婴儿使用的襁褓! 这个襁褓还很新,做工、绣花都很精致,布料使用的是淡黄色的蚕丝,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 想必是秦夜小时候使用过的,所以留下来做个纪念吧! 真看不出……他还是一个这么念旧的人。 只是,在这个守卫森严的密室中,一个襁褓跟周围的物件儿和环境都太格格不入了,显得很违和。 很明显,这个柜子里装的也不是她所寻找的东西。 初若桃不去细看,合上了柜门。 她要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即使料定东西肯定就在这间房里,可是,寻找起来还是有些大海捞针之感。 有点儿着急的初若桃举起蜡烛,在如豆的烛火照耀下巡看周围。 一个标签上的字眼闯进了她的眼帘……地图。 “地图?!” 初若桃的心停跳了一秒,她立刻跨到了那个柜子前面。 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地图,初若桃依次察看,有天坤、大舆、天阑、大成各国的山川地图,河道分布、历史更替纪年、历代军事交锋作战图等等。 她想要的图……在哪里? 初若桃沿着方格往上逐一翻找,找到最上面一格时,她看到里面放着一个木匣子。 她取下木匣,拿在手中察看,发现木匣子外边还加有一把小锁。 隐隐的预感提示初若桃:她可能离成功……不远了! 一把小小的锁,是奈何不了初若桃的。 初若桃将袖子一抖,一枚钢针落在她的手中。她将针插锁孔,试着拨动了几下,木匣的盖儿“突”地弹开了。 半幅豁豁牙牙的画在羊皮上的破旧地图,摊在木匣的底部。 初若桃颤抖着手,将地图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没错,这半幅图,就是她要寻找的……藏火器地图。 有了这半幅地图,天阑的命运……就要改写了! 天阑国南帝……慕容誉的兄长慕容信,被段弘德困于孟州。 段弘德控制了孟州向外的唯一通道……孟泱河。他严密布防,重兵守卫,阻断了孟州的一切援兵。 慕容誉肯定要率兵去救孟州。可是,兵力的悬殊,加上易守难攻的孟泱河天险,使得援救几乎称得上是以卵击石。 段弘德倾尽朝廷精兵十万,驻扎在孟泱河畔,张网已待,准备一石两鸟。 慕容誉不救,孟州必破;救,无异于飞蛾扑火。 那天初若桃在马车里听到信使禀报,说送来了天阑最新军情。 她帮慕容誉代收了,忍不住拆开一览,不由为慕容誉悬了心。 左思右想,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如果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凭着慕容誉的本领,攻克孟泱河天险,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慕容誉手中有半幅藏火器地图,另外半幅……在秦夜那里。 可是…… 天阑北帝段弘德,是秦夜的岳父,是他紧密的联盟,政治、军事的重要支持力量。 他根本不可能拿出自己珍藏的藏火器地图,交给岳父的敌对势力来对付自己的岳父。 初若桃心急如焚,从车帘中看到秦夜还在跟慕容誉交涉,也隐隐听到了他们所讲的话。 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于是,初若桃假意被秦夜的话语打动,随着他回到了南州。 捧着这半幅来之不易的地图,初若桃浑身的肌肉都在骨头上“突突”跳动。 这个计划她周密谋划过,每一步都提前做了准备。 来到一个宫墙的墙跟,初若桃贴着墙往外面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 她于是一运气,身体猛地往上跃起,上了墙头。 “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初若桃赶紧又悄悄退了回来。 她在墙头看到围墙下面盔甲攒动,手持腰刀的禁军正严阵以待地巡逻,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难道我盗图的事被发现了?!” 初若桃蹙眉一想,不可能这么快啊!迷药的威力应该还没过去,那些侍卫此刻还都昏迷着呢。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到那时,初若桃盗图的事就会败露,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留给她逃亡的时间不多了! 初若桃焦急地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幕的颜色似乎已经变成了混沌模糊的灰蓝色,初若桃觉得光亮就像一个怪兽在挣脱牢笼,很快就会以难以遏制之态呼之欲出。 不多会儿,初若桃又站在另外一侧的宫墙下了。 她抬头看,见天幕已经变成了发白的浅蓝色。 初若桃屏气提神,跃上了宫墙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条上。 她小心地探头往外观察情况,心像一块儿从高崖上坠落的石头,迅速奔向谷底…… 宫墙外满是戒备森严的禁军,跟她刚才在上一处看到的情形一般无二。 往日可不是这样的状态。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初若桃只得从树上下来,郁闷地思考着。 再换一处的话,估计也会是这样的情形。 那么,她怎样才能逃离这座皇宫呢? 一个主意浮上心头:乔装成侍卫,伪造秦夜的手令,从皇宫正门光明正大地出去! 只有这样孤注一掷了。 初若桃拿定主意,立刻朝秦夜的寝宫方向走去。 走了三五步后,初若桃蓦地屏住了呼吸,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下了。 远处,有浅黄色的衣袍在稀疏的花木后闪现出来,那个秀颀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诶?小若桃?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的语气亲切如常,跟往日一样。不过…… 再过会儿,等他收到密室失窃的禀报,他就不会保持这样的平静无波了。 “我醒来不见你,就找过来了。天还没大亮呢,起这么早干什么?回去多休息会儿!” 秦夜说着,就拉住初若桃的手往回走。 寝宫里还萦绕着淡淡的馨香,秦夜吩咐內侍道:“朕再休息会儿,不准任何人打扰!” 说着就动作轻柔地将初若桃又拖拽到床上,替她抚了抚额前的乱发,然后将她抱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初若桃只能再次将他迷晕了。 她悄悄探手到亵衣里,去取她常备的药粉。大概秦夜察觉了她在动,张开眼睛,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小若桃,是不是不困了?有心事?” 见初若桃回避了他的目光不作声,秦夜轻轻揽住她,说:“小若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忧心,有我在你身边呢。今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风雨。你有什么难处,都尽管向我开口。我说过,即使你想要我的性命,我都会给你。” “信他才怪呢!” 初若桃心里说,“现在说得和风细雨。等过会儿他知道地图失窃,一定是电闪雷鸣,霹雳震天的。” 见初若桃眸光清炯已无睡意,秦夜就吩咐传早膳。 第343章 找死! 过了会儿,青儿端着一个药罐进来。她看到秦夜也在,忙施礼问候,将药罐放在桌上,准备往碗里倒。 “今天不喝了,拿下去吧!” 青儿听见初若桃吩咐,忙点头答应着,又将药罐收起,捧着出去了。 秦夜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见青儿出去,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不舒服?这是什么药?” “喔,一般的滋补药而已。” “滋补的粥食多好,为何要喝那苦药汤呢?!” 秦夜转头吩咐內侍道:“以后让御膳房多做几个滋补粥,那些苦药……就别再让煎了!” 一碗八宝翡翠莲子粥散发着清甜的芬芳,被秦夜放在初若桃的面前。 “喝点这个吧。” “谢……陛下。陛下也喝些吧,百合润肺效果挺好的。” 初若桃说着,就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粥,双手捧着送到秦夜跟前。 当然,药粉也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了粥碗里。 秦夜微笑着看看眼前的粥碗,将初若桃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小若桃,谢谢你。你关心我的时候,我就特别开心,特别舒畅。有你在身边的感觉……真好。这是不是代表……你心里已经重新接纳我了?” 初若桃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时秦夜轻轻放开她的手,说:“趁热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说着,又给初若桃夹了些菜。 初若桃低着头吃东西。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来时,眼角的余光发现,秦夜面前的那碗粥已经见了底儿。 “实在是太好了!” 初若桃心头暗暗高兴,却也不敢喜形于色。 她踏踏实实地用膳,又多吃了好些东西。 到底心情好胃口佳,多用些也能为路上储存些能量。 等药物一发作,秦夜睡过去,她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远走高飞了。 见初若桃心情大好地大快朵颐,秦夜笑看着她,显得很高兴。 过了会儿,初若桃终于放下了筷子。 秦夜的身子也歪了下,眼神有些迷离。 “小若桃,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了,我头有些晕。你扶我去休息会儿吧。” 初若桃心里说:“想必药力已经发挥作用。逃走在即了!” 她赶紧扶着秦夜往床边去,她看到秦夜脚步已经趔趄不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走着很费力。 她此番一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从今后与秦夜山长水阔,异域相隔,相逢可能遥遥无期,也或许从此后……人各天涯,再也不会相见了。 初若桃心头浮起复杂的滋味儿。 她静静地凝望着秦夜的脸。 这张脸依旧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曾经,他满面春风,温雅亲切,让自己如蝶般迷失在他的馥郁花香中…… 而今,她和这个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细密的轻纱,再也回不到从前水乳相融般的状态中,再也无法唤回往日那种心心相印之情了。 “再见了!保重!” 初若桃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转过了身。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拖住,走不动了。 回头察看,才发现裙摆的一角,凌乱地在秦夜腿上卷了几圈。 想必是她刚才搀扶秦夜上床时候,被他压到的。 初若桃握着那点儿衣裙,使劲儿往外拉了几下,没有什么效果。 她只好走上前,试图将秦夜的腿抬起来释放裙角。可那人睡得太沉,腿像岩石般沉重,无论怎么抬都纹丝不动。 心急如焚的初若桃不敢多耽误,身上又没带利刃可以割开裙角。她索性将外面的衣裙脱下,扔在床边的地上。 再度转身欲走,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吓得几乎惊跳起来。 “小若桃……别走……别离开我,求你,留下……” 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眼睛仍旧合着,他的前胸也均匀地起伏,看似还在昏睡。 只是他的手却握得紧紧的,像铁箍一般,初若桃根本挣不脱。 初若桃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秦夜的手指。她渐渐加大力度,加到最大……还是无法掰开。 她急得直喘粗气,几乎想要用毒针扎他了。 “小若桃……” 秦夜的手臂猛地用力一带,初若桃跌倒在床边,还未等她站稳身子,另一只手臂托在她腋下稍一用力,她就躺倒在床上了。 随即秦夜欺身上去,三下五去二除去了她的内衣。 “你……” 初若桃的口被堵住了,秦夜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脖颈、锁骨…… “不要……嗯!” 初若桃像一幅画一样,被秦夜全方位固定住,根本无力挣扎。她只得默默承受着,悄悄瞄了一眼她的胸衣。 那半幅地图,就被她藏在胸衣的夹层中。 现在,胸衣被秦夜扯去,就扔在她脑袋左边。 她看到胸衣内里朝上胡乱摊在床上,从她这个位置,都能瞧见夹层中若隐若现的地图。 “啊……” 初若桃忽然控制不住痛呼一声。 秦夜跟没听到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地折腾她。 她不知道秦夜今天是怎么回事,下手好重,时不时弄得她生疼。 她心里好急,跟受刑似的,希望秦夜早些结束行动。可秦夜似乎准备打持久战,迟迟不肯放开她。 “他不是喝了那碗粥吗?” 初若桃心里疑惑道,“那药粉足以使他睡一个时辰的,怎么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上来:“难道他……没喝那碗粥?” 依秦夜的身手,以看不见的速度将粥倾倒在哪个地方,并不是一件难事。 问题是……他为什么不喝? 难道他察觉到粥有问题?可他为什么不说破? 此时,更多的疑团渐渐浮现脑际…… 高墙内的侍卫,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禀报?!他们应该早就苏醒了! 八名侍卫曾被迷晕,戒备森严的密室被人打开,他们不难发现发现有物品被盗……哦!还有:秦夜的钥匙还挂在密室的门上! 出了这么重大的事件,他们应该是十万火急地禀报皇帝迅速缉拿凶手的,可为什么……他们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是不大对劲儿…… 高墙外如云的禁军,他们为什么会密集地出现在宫墙之外?难道…… 初若桃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就……太滑稽、太可笑了。 可是……事实应该就是这样! 她处心积虑地策划整件事,一步步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够精密、够严谨。 可实际情况是……她自以为是地做着私密的勾当,却不知自己就像一只被人做实验的小白鼠,从头至尾,她的行为都像被放在玻璃器皿里,被实验者看得滴水不漏。 可怜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做着可笑的事而不自知! 第344章 大秘密 秦夜……他实在太可怕了! 他这样戏耍自己,作弄自己,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居高临下地笑看她拙劣而笨拙的表演…… 他……实在太可恨了! 初若桃又羞又愧,脸上火辣辣的。她恨从心头起,怒喝一声:“秦夜,你给我放手!” 秦夜听见这话语气不善,眼眸向她脸上投过来,神情也有些紧张惶惑似的。 “小若桃,你……生气了?” “我要你明白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秦夜神情严肃起来。他的目光锁在初若桃脸上,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若桃索性开诚布公:“你什么都知道了!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杀了我!” “杀了你?!小若桃,这是你讲的话?!我怎么可能……” 秦夜说了半句就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堵塞了。 “不杀,你就放我走!” 初若桃抓起胸衣穿在身上,又去拿别的衣服让自己穿戴整齐。 “你不能走!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 低沉阴寒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下的阴曹里传出来的,初若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小若桃,天阑的战事是他们国内的事,我们……不应该干预。” 初若桃早就知道他的这个态度! 这是天阑南北帝之间生死攸关的决定性一役。段弘德举朝廷精兵十万亲赴孟州,誓要将南帝及其势力扼杀于孟州城。 南帝此刻已危若累卵,慕容誉的性命也悬于一线,秦夜怎会不知?! 可他的身份…… 他是段弘德的女婿,是用裙带联结起来的同盟。他对这场战争的倾向……无须思量便可预知。 秦夜可以袖手旁观不做干预,初若桃呢? 她绝不让慕容誉有危险!她要与慕容誉生死以共,并肩解除孟州的危机,哪怕拼掉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本来,她已经想出了解救孟州的好办法,可惜……秦夜心机太深,魔高一丈,自己终究还是败在他手里。 初若桃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既然已经被他识破,索性拼个鱼死网破,至少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初若桃早瞥见墙上挂的一柄七星宝剑,她迅速往旁一步将剑抽出,指向秦夜:“今天我一定要走!除非我死,否则……挡我者死!” 秦夜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两只手也在微微打战。他不由自主加大了音量:“小若桃,你为了他背叛我,盗我的地图,现在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你就这么爱他?!我对你倾尽肺腑,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极度痛苦,秦夜讲最后一句话时,话语中断了几次,声音也哽咽了。 “你说对了一半儿……我就是这么爱他!” 初若桃满腔愤怒爆发了,“可是……你对我不是倾尽肺腑,你是用尽诡计!你一直提防着我!你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可你却假作不知!你愚弄我,想看我的笑话!” “不是这样的,小若桃!” 秦夜攥了攥拳头又放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脸上的肌肉*一下,接着解释道:“我不说破,只是……想慢慢感化你,我想倾尽努力对你好,希望你能被我感动,留在我身边……小若桃,你别误会我,你听我跟你解释! 那天,你答应跟我回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发誓我一定小心呵护我们的感情,再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可是……每天晚上我想跟你亲近,你都……那么冷淡、敷衍,但我相信你的心……可以慢慢被我拉近! 可是…… 我让御医查过你每天早上服用的汤药,得知那竟然是……避子汤!御医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刀绞碎了一样。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我于是,不得不思量你回来的动机……” 虽然初若桃已经知道自己的一切所为都在秦夜的监视之下,可连避子汤一事的细节都被秦夜说破,初若桃还是难免有些尴尬,她咬了咬唇。 “小若桃,”秦夜的语气沉痛得令听话人有强烈的被逼仄之感, “那天,青梅苑你的房间里发现了蛇,我命人彻查。因为我担心有人使坏伤害你!可查出的结果……” 奉旨去调查这件事的负责人是杨总管。 那天,他很快从一名负责御花园花木管理的下人那里,得知他打死过一条小蛇,就丢在一棵大丽花下。等他准备将其拿到园外丢弃的时候,发现小蛇不见了。 杨总管让他辨认,他从小蛇头部的伤痕上认出,青梅苑出现的那条蛇……正是他打死的。 杨总管又命人调查那日出入过初若桃房间的人,除了青儿梅儿,并无其他人。 秦夜收到禀报,判断此事是初若桃所为。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搬进自己的寝宫。 初若桃后来又到过他的书房,在那里独自呆了一个时辰。秦夜断定:初若桃一定是想找什么东西。 稍一思索,秦夜的心就像掉进了万年冰窟,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初若桃并非是念旧情跟他回来的,她此番来南州,目的是……那半幅藏火器的地图! “小若桃,”秦夜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眼神于苦痛中夹了些凄凉, “我不敢说破,是怕你绝了念想立刻离开我!我想,你找不到地图,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走出七星五行迷阵,还找到了藏地图的密室!” 说到这里,秦夜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又抬起头,望向初若桃的眼睛。 “密室里机关遍布,就算有三头六臂、绝顶武功,也躲不过密室的三成暗器。虽然我觉得你不可能进到密室中,可还是预防万一,命侍卫关闭了机关,又交待他们不能误伤你…… 我庆幸我做对了!你在香炉里使用的迷香我没判断出来,中招了。你最终还是进了密室,拿走了地图……” 初若桃拿剑的手不由自主晃动了一下。她赶紧重新握紧,正要开口,就听帐幔外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边往里走边不满地抱怨道:“皇帝,你这些天是怎么回事?!朝务都没心处理了,成天为一个女子烦心!你说为了这样一个祸水荒废朝政,丧失大志,至于吗?!以后还怎么复国兴邦?!” 秦夜的脸色变了变。 他赶紧朝初若桃摆手,挤眉弄眼,示意她放下长剑。 初若桃手中的剑缓缓放下之时,太后也已经毫无戒备地径自闯进来了。 她诧异地看了眼秦夜,目光极为不满扫向了初若桃。 她向初若桃走过来,一边说:“你既然回来了,就该……啊……” “立刻准备马车!任何人不得阻挡!放我离开,我绝不伤害太后!快去!” 第345章 痴傻皇子 太后是何其清醒之人,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初若桃的用意,赶紧吩咐道:“发什么愣?快去照做啊!快去!快去!” 不到一个时辰,初若桃和太后乘坐的马车就出了南州,一路向东北方向疾驰。 京城禁军本来还远远地跟在后面,初若桃让太后出去训斥一番,他们也就不敢跟紧了。 “你不会伤害本宫吧,小若桃?你讲话要算数的。” 一路上,太后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 初若桃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同样的话,她已经回复了好几遍,不想再说了。 “小若桃,”太后心里有点儿不安定,“你要走,我可是一直配合着你的,你一向不是失信的人。再说,我们好歹……也婆媳一场……” 初若桃微微扯了扯嘴角。 要说配合,太后可真是配合得极好。 她巴不得初若桃这个祸水离她儿子远远的,她为了送自己这尊瘟神远走,都兴奋地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还真是有点儿“舍己为国”的精神。 只不过离开南州越走越远了,太后心里开始不踏实,这才一遍又一遍地开始试探初若桃的态度。 太后提到的“婆媳一场”,让初若桃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的这个婆母,对她可真心不咋地。 “以后,我们就不再有这种关系了。”初若桃淡然说,“别再提‘婆媳’两字。天阑公主段玉弦才是你相中的儿媳。” 初若桃这话虽然没什么恶意,可也没有多少善意。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尽量和缓地说:“小若桃,本宫知道:你要投奔慕容誉去了。过去,你曾经救过秦夜的性命,也曾医治过先皇的重症,你对秦家有恩,称得上居功甚伟。本宫还是……感激你的。” 太后停顿了会儿。她眼神直直的,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中。 不久,她接着说:“然而,你也害玉弦失去了秦家的骨肉。到现在……秦夜还后继无人……” 听到太后此番言语,初若桃的心像是被万把钢针扎穿了,她甚至听得到心口像落雨一般往下滴血的声音。 她的儿子秦元霆,这是直接被排除出秦家了吗? 这个秦夜的亲生儿子,父亲不认,祖母不认,就连他失踪这么久下落不明,他们都未曾提起过一声,好像他原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虽然,她和秦夜已经分道扬镳,再也不会走到一起了。可是,背叛夫君与人私通……这个黑锅,她要一直背下去吗? 还有,秦夜正大光明的亲生骨肉秦元霆,一定要以私生子的污名生存于世间吗?! 初若桃咬了咬唇,转头直视太后的眼睛,开口讲话了。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太后,如您所言,我就要去投奔慕容誉了,以后跟您秦家没有任何瓜葛了。可是,就您刚才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错误认识,我需要讲出事实以正视听。” 太后瞪大眼睛,有些愕然地望着初若桃。 “第一,秦夜并不是后继无人。他有个亲生儿子,名叫秦元霆。” 初若桃凄凉地一笑,嘴角隐隐浮现出激愤之色:“您和秦夜都认为他是慕容誉的儿子,对吗?我告诉您:我跟慕容誉到现在为止还是清白的!” 初若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太后,我跟您讲这个事实,不是希望您承认秦元霆的身份。恰恰相反,我这个当娘亲的,现在就替他跟你们秦家断绝血脉关系!从今日起,秦元霆更名慕容霆,跟秦家再无关联!” 太后满眼都写满了惊诧,异样的复杂的光波,在她眼底流过来流过去。她张着口,嘴唇开合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初若桃却并没有给她机会:“第二,段玉弦小产一事,是她咎由自取。她从背后推我,我闪身躲开了。她用力过猛收不住脚,就摔倒在地。这就是事实真相。” 见太后半信半疑的模样,初若桃轻蔑地一笑:“她是您心目中的好儿媳,您一定不相信吧?不过都已经走到这份儿上,您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了,反正我被她诬陷也不是一次两次。段玉弦是个心术不正善使机关的人,不过……只要她不对付您,你们就好好地做婆媳吧!” 马车此刻停了下来。 只听车夫在外面禀报道:“初姑娘,已经到达天阑边境了,您看……” 初若桃立刻掀开车帘,一面高大坚实的青色城墙闯入眼底。 城墙是由一块儿块儿整齐的青色城砖砌成的,城上的军士身着戎装,跟天坤朝士兵的服装明显不同。 城门上方的城砖上,刻着三个隶体大字:蓝谷城。 初若桃跳下马车,对车夫抛下一句:“护送太后回去吧!”就头也不回,向蓝谷城门走去…… 亮明身份的初若桃,顺利进入了蓝谷城。守城将领按照她的吩咐,送她到了最近的一处隆泰商行。 初若桃取出那枚青鸟衔珠玉佩,出示一下,说:“立刻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这里的掌柜赶紧将初若桃迎到后堂,奉上茶点,说:“初姑娘稍候,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禀报东家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初若桃听到门外那位掌柜的声音道:“初姑娘在里面。” 一定是慕容誉到了! “慕容……”初若桃掀开门帘迎出来,却见刚才那位掌柜的站在门外,他身边多了位老者,相貌清矍,精光内敛。 老者对初若桃一抱拳:“初姑娘,鄙人荀直有礼了。” 初若桃思量一番,问荀掌柜:“先生,慕容公子藏有半幅鹰岩山的地图,不知您可知晓此事?” “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可怎会不知?东家特意交代过对此物要多加小心。现在,这幅地图在藏库里严密保管着呢。” 荀掌柜眼眸中的光芒闪了一下, “而且……小可记得,地图原是记在天坤南帝名下。后来南帝向东家交代过,将他在隆泰商行的全部财物,都已经改到初姑娘名下了。” “如此甚好!” 初若桃喜出望外,“荀掌柜,请您立刻将那半幅地图取出来交给我。另外,还有一些事,需要您辛苦来操办一下。” 荀掌柜赶紧一抱拳:“东家交待过,见初姑娘如同见他本人。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初若桃冲他点点头。 …… 慕容誉率军到达了孟泱河岸附近,命大军安营驻扎下来。 他带领着随身护卫,几经艰难,攀上了河岸南边的一个绝壁。 他们站在这绝壁上,向下俯瞰侦察北军的布防。 宽阔湍急的孟泱河水滚滚东流,掀起的白色浪花有数尺高,看上去十分凶险。 河两岸长达数里,遍布段弘德的军营。 河岸旌旗招展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铠甲、兵器如同虫蚁,映着太阳光闪闪发着亮光。 第346章 你认得他吗? 更让他触目惊心的,是水中修建的那座高大的水寨。 水寨共三层。顶层和二层的四面都用盾牌围起来,可以护住军士。盾牌后面站着警戒的哨兵,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哨兵身后是弓弩手,箭矢整整齐齐地放在他们身后的架子上,方便他们随时补充取用。 二层还安排有几名将领,作战时可以协同指挥。 一层全部是严阵以待的水军,可以方便调度,用以机动补充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水寨两边各停放着八艘十来丈长,船体覆盖一层铁甲的封舟战舰。这些战舰就像一条巨大无比的铁龙,将孟泱河牢牢封锁。 每条战舰上都站满全副武装手握兵器的将士,凶神恶煞地守护着孟泱河。 其他战船艅艎、艨艟等,更是遍布孟泱河四周。它们各负其责又彼此呼应,将这咽喉要道守卫得如铁桶般密不透风。 孟泱河北岸也屯着重兵,他们是孟泱河的第二道防线。 看来段弘德真是下了血本了。这样子,就连一只蚊子恐怕都飞不过去。 更远处的孟州城外正在激战。 几架云梯搭在城墙上,北军士兵正前赴后继地往上攀登,滚木从城头推下,礌石冰雹般砸下来,冲车撞城门的声音轰隆隆响。 城下到处都是乱石横木、军士死尸、斧钺弓箭,狼藉一片。 看样子,孟州城是在坚守。 慕容誉清楚,就他兄长那个脾气,能按下性子坚守不出,可见城里兵力状况已经不乐观了。 这番情形,让慕容誉的心凉了半截。 南方的兵力原本就不及北方,如果硬拼强渡孟泱河,几乎等于自杀式的袭击,军队会损耗殆尽,辛苦发展起来的兵力葬送一空。 若不救孟州,葬送的就会是兄长慕容信和他率领的南军主力,结果一样惨痛。 进退维谷,该如何抉择? 慕容誉回到大营,忧心忡忡地绘制了孟泱河布防图,看着满纸密密麻麻的北军战船,他一筹莫展。 深夜,慕容誉的中军大帐里依旧亮着灯。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制定了好几个作战方案,又一个一个地排除掉。 星光,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寂静的军营。河水击打河岸的声音周而复始地传过来,夜风疾速穿过枝头,发出凄厉的啸叫,营帐外的篝火不时发出一声爆裂声。 难道……这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吗? 慕容誉手扶额头撑在桌上很久了。他心如火焚,神智纷乱…… “杀……” 远处隐隐传来铿铿锵锵的兵器撞击声和喊杀声。 难道……段弘德又攻城了? 慕容誉坐起身子,侧耳细听:那声音是真实的,他没有听错。 慕容誉走出军帐,登到高处向孟州城方向眺望: 就见孟州城头和城下火光熊熊,人影纷乱,果然正在鏖战。 慕容誉眼睁睁地望着,却丝毫无法助兄长一臂之力。 天明时分,负责打探情报的军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南帝慕容誉受了重伤,性命堪忧! 慕容誉大惊道:“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原来,慕容誉的兄长慕容信,武功高强,可性情比他要急躁得多。 眼看杀父仇敌段弘德来到城下,慕容信早红了眼。 可一连几天生死鏖战,城内兵器已然用尽,兵力也折损三成,岌岌可危了。 加上孟州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援兵难至,城内军心也已经纷乱不紊。 慕容信只得坚守城池,可他却压不下心头那团熊熊烈焰! 夜半时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慕容信悄悄带人出城,准备偷袭段弘德军帐,想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段弘德领兵作战几十载,哪会没有防备?!结果慕容信正中段弘德的埋伏,被重重包围住。 慕容信功夫惊人,在敌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地。可到底敌众我寡,厮杀良久的慕容信忽然中了冷箭,被亲兵拼死救回城中。 可是,段弘德之心何其歹毒? 他的伏兵用的都是淬过毒的兵器,慕容信回城后就昏死过去,性命堪虞。 孟州群龙无首,军心已经涣散。段弘德则趁机加大了攻城力度。 看那情形,孟州城……恐怕是支撑不过几天了。 他传令下去,命军队做好战斗准备。又吩咐将领过来集中商议,确定作战方案。 虽然慕容誉明知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可他也要孤注一掷……强攻孟泱河。 次日凌晨,慕容誉亲率将士,袭击了驻扎在孟泱河北岸的敌军。 双方激战得昏天黑地。 刀光横扫,血肉纷飞,伏尸遍地,血流成河。流注汇入孟泱河的血液,将半条河面都染成了红色。 孟泱河的北岸变成了人间地狱。 南军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北军人多势众,围而击之。 这场仗直打了三天三夜,南北军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然而,北岸却并没有被攻克,而此时……南军将士却已损耗了两成。 相对于整个孟泱河的布防来说,河北岸还是属于最薄弱的。可想而知,欲要冲破前面几道防线,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慕容誉是个极为清醒理性之人。他看到目前的战况,不觉心若油煎,彻夜忧思。 次日清晨,慕容誉从营帐中走出来时,他看到了手下将领一个个错愕、痛惜的眼神。 “怎么了?” 慕容誉有些纳闷。 他不知,自己因为忧虑过度,一夜之间……鬓发全白了。 根根白发,刺着将领们的眼,也扎着他们的心。 有位将领对慕容誉说:“王爷,北军数倍于我南军。他们以逸待劳,又倚仗孟泱河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样硬拼下去,只怕无法克敌制胜。还是再想良策才是。” 将领之言,慕容誉又何尝不知呢? 可是再想良策,又谈何容易?! 慕容誉抬头望着滔滔奔流的孟泱河,长叹道:“难道苍天也庇护奸佞,断我慕容复国之路吗?!” “此言大谬也!” 一个女子清悦圆润的讲话声,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位将领的耳中。 众将领循声看去,一个个抬起手背使劲儿揉揉眼睛。他们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位绝色美女如月华初升,骤然降临在这荒凉偏僻的山中。 她冰肌雪肤,五官精致如画,气质绝尘,犹如以清露为食,从未尝过人间烟火一般。 是不是仙子受到惊扰,走出了幽谷?或者是瑶池的仙姝忘了路,迷失在人间? 众人出神地望着,一刻也无法移开眼睛。他们屏住了呼吸,唯恐粗粗的呼气冒犯了这个倾国女子。 只听这位姿容绝世的女子慨然道:“天不藏奸!乱臣贼子只可嚣张一时,终究是螳臂当车,难逃覆灭的下场!” 第347章 应该是他! 慕容誉眼波璀璨,嘴角扬起了笑容:“小若桃!” 就见小若桃身后一个人走过来,脸上满溢笑容,对慕容誉一抱拳,说:“属下见过睿王爷!” 他正是隆泰商行总掌柜荀直。 荀直朝身后一挥手,语气高亢地喝了声:“荀章,过来给王爷示范一下!” “是!爷爷!” 随着欢快的答应声音,跃出来了一个瘦小的少年,他的双手抱着一个奇怪的家伙。 慕容誉看到那东西,眼中光芒跳跃了几下,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其他将领则懵圈了,纷纷上前察看。 就见那家伙中间是一根空心长柱,顶端很像箭头。长柱中间有个垂直的柄,后面还有四个空管跟长柱平行,空管接近末端的地方,还有一个盾牌样的东西。 看来看去,他们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就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荀章,你拿的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这家伙很像是箭啊,可又不是箭,没有配套的弓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箭?!这家伙,可比箭厉害一万倍!” 荀章说着,就往周围瞧了一圈,看中了远处一块儿突出的山岩。 “怕吵的捂住耳朵!这家伙声音大着呢!瞧好了……” 众将领都望向那块儿山岩。 只听“嘭”的一声响,就见那块儿坚硬的山岩炸裂到了空中,碎片向四方飞溅,尘土形成了一朵硕大的云朵。 众将领呆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火器吧?实在太厉害了!” “切!” 荀章鄙夷地笑道,“这算厉害?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鹰炮、火龙炮,虎牙铳……这场仗,咱们赢定了!” 不多时,几门火龙炮被几个军士推过来,对准了孟泱河北岸的北军。 “预备……放!” 一声令下,只听“嘭……嘭……嘭……”几声巨响,就见北岸火光冲天,烈焰腾起,狼烟熊熊。 北军的营帐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不久,几门鹰炮被推到了孟泱河岸边,正对着水中高高的水寨,还有水寨旁边的铁甲船。 “先解决了那个水寨!”慕容誉吩咐道。 在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鸣过后,水寨即刻就四散成无数的碎片,飞到了空中。 然后,竹木、弓箭、铁甲、血肉的碎片下了急雨般纷纷坠落,掉入江中。 方才还高大威武、不可一世的水寨,顷刻间灰飞烟灭,连残骸都不剩丝毫。 铁甲船上的将士一看大事不好,惊惶万状地逃命,互相推挤,争先恐后,有不少被推入河中,扑腾着呼救。 “轰轰”的炮声又响起来,封锁孟泱河的一条坚不可摧的长龙,很快就变成了死龙,沉没到了孟泱河底。 南军纷纷下水,乘坐艨艟在水面上疾驶,手持虎牙铳,“嘭嘭”开火。 “杀……” 喊杀声惊天动地,令敌军闻风丧胆。 有了威力巨大的火器,南军轻而易举地解了孟州之围。 段弘德所带十万精兵,折损得只剩下了三成。他一片苦心付之东流,只得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京城。 慕容誉怔了一下,跟一旁站着的初若桃对视一眼,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满屋人都笑了起来。 这下,倒把慕容信给弄糊涂了:“怎么?我这不是做梦?我没死吗?” 他疑惑的目光转向床尾站着的一个随军御医:“徐卿,你不是说……我这毒无药可解,支撑不了几天了吗?” 那个御医慌忙拱手禀报道:“陛下,卑职惭愧。陛下所中之毒,是由睿王爷带来的这位初姑娘给化解的。别看这位初姑娘年龄不大,人家可是天下驰名的神医,即使扁鹊再世也无法相比。也是陛下洪福齐天,如今已经安然无恙了!” 听御医提到初姑娘的时候,慕容信的目光,就已经移到了这位仙姿绮貌的姑娘身上。 他看了一会儿,又瞅瞅慕容誉,连连点头道:“好!好!难怪朕的三弟倾心苦恋,却原来这位初姑娘如此出众!你们很般配,夫妻相,夫妻相!” 这位兄长可真是直言快语,一下子就把慕容誉和初若桃都说得红了脸。 黄昏时分,夕阳的暖光斜斜地洒在府衙后花园的小道上。 慕容誉陪初若桃在这里散着步。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一直忙到现在,慕容誉才来得及对初若桃表达谢意,“你拯救了孟州,还有我兄长和我的性命。” “跟我客气什么?!” 初若桃含笑嗔怪道,“以前你总是帮我,还救过我的命。这次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开心的。” “这些火器可真是厉害。可惜……里面装的东西用完了。不知能到哪里再买一些。” 慕容誉颇为遗憾地说。 里面装的东西就是火药,来自现代的初若桃自然知晓。可惜她只精于医术,对火药的配比知识并不知道多少。 这些火器估计是原主从异域购买过来的,火药数量有限,或许只能发挥这一次功效。 但毕竟……它解了天阑南帝的燃眉之急,也算物尽其用了。 “对了,那半幅地图,你是如何得到的?”慕容誉停下脚步,歪头看着初若桃的眼睛。 初若桃莞尔一笑,把盗图的经过简单向他讲述了一遍。 慕容誉眼眸里的光很温存,里面有各种情绪流转着。 他一直默默地听初若桃讲完,轻轻拥住初若桃,拍着她的背,感慨地说:“谢谢你,小若桃。慕容何幸,能拥有你,还有……一个知心挚友。” “知心挚友?” 初若桃有些疑惑了。 慕容誉口中的知心挚友,指的是什么人? “你这个神情真可爱。”慕容誉话锋转了下,又回归正题,“知心挚友,自然是地图的主人……天坤南帝秦夜了。” 这个解释,只是让初若桃更增迷雾。 慕容誉也不卖关子,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他不肯暗中助我,依他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派人到鹰岩山设置障碍,或者在半路上堵截荀直。不说抢走这些火器,就算拦住你们拖延几日,孟州也等不及援救了。” 可不是吗?! 慕容誉跟秦夜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互相敬慕、惺惺相惜,他们常常极其默契甚至心意相通,就连跟他们彼此都很熟悉的初若桃,都觉得自己跟他们都不能达到那样的境地。 “还有……”慕容誉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秦夜心思缜密,虑事周详。他如果当真不想让你得到此图,在已经知道你想盗图的情况下,他可以故伎重演,以假换真。可他……没有这样做。我估计……他是想以此图做条件,跟你交换。” 慕容誉所言,只字不差。 此刻,秦夜正将自己一个人关进寝宫,靠着桌子呆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也不动,连调整一下姿势都不曾。 第348章 破了! 房间里的光线一点一点变黯淡,直到陷入全部的黑暗中,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 他点着了宫灯,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纸张在他手中不停地发颤,他将纸张对着烛光,颓然念道:“慕容公子惠鉴: 我与夫君已达南州,勿念。想当年与夫君恩爱相随,鹣鲽情深。后虽经波折,但总算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知孟州危急,我与夫君愿将鹰岩山半幅地图赠于公子,以作襄助。敬颂钧安! 初若桃缄” 秦夜念完,拿着信又发了会儿呆,突然将信揉成一团,低头看了看,重新将信团展开些,拿到烛火上面。 信的一角燃烧了起来,橙色的火焰跳跃着向上爬,黑色的轻烟散漫开来。 不一会儿,那封信变成了一片纸灰,最后闪亮了一下,彻底归于沉寂。 “小若桃,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就像这张纸,烧成了灰!我好痛!好……痛……来人!上酒!” 贴身內侍小安子一直在门口贴着耳朵听着呢,见皇帝要酒,赶紧一招手,从身后的內侍手里拿起酒壶,捧着跑了进来。 自从初若桃走后,皇帝就天天呆在房里喝闷酒,没有一天不喝得酩酊大醉。 酒是常备着的,敢晚一会儿,皇帝就会大发雷霆。 这些日子,皇帝的脾气大得很,谁敢逆龙鳞找死啊! “陛下,酒来了!奴才这就给您斟上!” 小安子说着,就已经把酒斟好,赶紧按老规矩退出去了。 因为皇帝不愿见人,见谁都烦。 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口请愿几天了,皇帝无动于衷,依旧不上朝,不问朝政,就只在房里喝喝酒,喊几声“小若桃……” 初若桃为了慕容誉,什么都不顾了。而这一点……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刃,直插秦夜心底无法防御的最*、最薄弱之处。 秦夜的寝宫门外,太后的车辇再次被侍卫挡住了:“太后,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太后掀开车帘,双眉一竖,斥道:“这还了得!怎么一个小小的初若桃,把皇帝闹成这样呢!天天不上朝荒芜朝政,长此以往,国运堪忧!” 说这话时,就见秦夜的一个随从走过来。侍卫点点头,也不阻拦,就把他放进去了。 太后有些纳闷,愈加火起,叱责侍卫道:“既然皇帝不见任何人,连本宫都被堵在外面,怎么那个人就能随便进去?!莫非皇帝只是不愿见本宫?真是岂有此理!” 侍卫们赶紧告罪,向太后解释:“太后容禀:这个人是陛下的随从,是奉陛下之命到外面打探消息的。陛下确实是任何人都不见,只肯见他一个人,还吩咐卑职们不得盘问,不用通禀,要让他一路畅通地去见陛下。” “这……却又是何故?” 太后也摸不着头脑了。 而就在这时,就见刚才进去的那个随从,灰头土脸地从寝宫里走了出来。 不用说,他在里面受了一顿训斥。 这也是近段时间所有跟皇帝有接触的人都会受到的“待遇”。 小安子跟着随从走了出来。 那随从一见小安子,赶紧陪着笑施礼,说:“安公公好!” 小安子问道:“你进去……里面什么情况啊?” “是啊,陛下都说了什么啊?”侍卫们也都颇为好奇,像一群觅食的鸭子一样围了上来。 随从悲哀地长叹一声,讲述了刚才的情形:“安公公,诸位,小的奉陛下之命,去打探隆泰商行的消息。陛下有令:小的探听到消息,不管大小,不论轻重,只要是隆泰商行的,立即火速向他禀报,不得稍有延误!哪怕夤夜午时,刀山火海,哪怕陛下正在上朝,刚刚就寝,就当作最紧急军情来报!” “哦!” 众人都恍然大悟了。 一名侍卫点点头,说:“看来这个隆泰商行,一定有不轨行为!” “对!一个商行,让陛下如此留意,肯定有大问题!莫非他们私藏兵器?或者蓄意谋反?”另一名侍卫问道。 小安子眨巴眨巴眼睛,追问随从道:“你查到什么了?” 那随从边回答边肯定地点着头,看那样子,他对自己的辛苦工作是颇为认可的:“小的查到好多,一条条都记在纸上了!”他从怀中口袋里掏出两页纸,上面果然整整齐齐地做着记录:“第一,隆泰药行今天寅时进了两车药材。 第二,隆泰粮行卯时跟一个姓曹的大主顾成交一笔生意。 第三,隆泰玉器店辰时交易时,有个客人把名贵的翡翠玉镯打碎了。 第四,隆泰客栈赶走了一个伙计,因为他喝醉酒砸东西,把一位常客打伤。 ……” “得了得了别念了!”小安子制止了他,“你就说说,陛下听了你这些情报,是怎么说的?” 那随从脸上的光彩顿时消失了,他拧了拧眉头:“陛下刚开始还很有兴趣地听着,听到最后,不知为何突然生气了,骂我道:蠢货!谁让你去打探这些没用的消息!朕要有用的!有用的消息懂不懂?!蠢货!滚……” “安公公,” 随从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明明是陛下要小的打听这些消息的,还说‘不管大小,不论轻重,只要是隆泰商行的,立即火速……’” 随从突然住了口,瞪着眼瞅着小安子的脸。 因为他听到小安子从鼻孔深处发出一阵阵嗤笑:“难怪难怪!就这个水平,陛下不骂你骂谁啊!没砍了你的脑袋,就已经是便宜你了!你怎么做事的?!蠢材蠢材!” 随从不解地看着小安子,连连拱手作揖,请求安公公指点。 安公公压低了嗓门,说:“没看到吗?陛下连太后都不见,就你这熊样,你比太后有面子吗?!你不想想,陛下为何肯见你呢?” “是啊!哦,不是!是啊!嗐!”随从讲话也不利索了,“高公公,请您指教:陛下为何肯见小人呢?” “陛下不是想见你这个蠢材,陛下是……想听到有关初王妃和慕容誉的消息!不管大小,不论轻重,只要是关于慕容誉和初王妃的,立即火速向他禀报,不得稍有延误!明白了吗?!” 小安子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连喘了几口气才没被憋死。 随从低头看了看手中记录长长的消息,突然使劲儿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脑瓜。 “真是蠢材,小的真是蠢材!原来陛下是……” 随从眼睛突然一亮,“哦!那小的还真是有消息禀报!十万火急!不得稍有迟延!” “嗖”地一声,随从像老鼠一般窜进了寝宫的大门,众人都听见他兴奋地喊着:“陛下……有个重要消息,小的忘记禀报了……” 第349章 出言不逊者 “什么重要消息?” 秦夜无精打采地问道。 “陛下,这个消息,是关于隆泰商行东家……慕容誉的!”随从的声音里底气十足。 “慕容誉?” 秦夜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什么消息?” “启禀陛下,小的在隆泰商行打探时,听店内的掌柜和伙计正在提起一件事:说……” 随从不确定地偷眼瞅了瞅秦夜的脸。 秦夜脸色似乎和缓了些,没有再骂他“蠢材”,还催促了一声:“说吧!” 看来小安子的话果真没错! “蠢材蠢材!” 随从在心底,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自己一句。 秦夜低头沉默片刻,又端起一杯酒,一扬脖全灌进口中。 “不过……” 随从接着说,“他们说东家很高兴,因为他确定……他妹妹活着,而且……就生活在咱们天坤旧都。” 随从说完,兴致勃勃地偷瞄着秦夜的脸色。 就见秦夜侧着头,追问了一句:“就这些?” “啊?呃……” 随从眼珠儿转了半圈,大脑高速运转,使劲儿回忆着还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他看得出:皇帝对这个消息有几分兴趣,真痛恨自己这个蠢材没有就这个消息多挖掘点儿料来。 “小的这就再去打探清楚,打探清楚。” 见皇帝没作声,随从赶紧施一礼退出去了。 这一次,他趾高又气扬,准备昂首阔步地从那些侍卫们面前经过。 却见太后已经从车辇上走下来,正在呵斥侍卫,并且成功地逼退他们,朝皇帝的寝宫里硬闯过来。 那随从赶紧前倨后恭,低眉顺眼地让到一旁。太后都离开老远了,他还大气不敢出一口。 “怎样?”侍卫们又好奇地追问道。 “陛下有重要吩咐,小的得赶紧去替陛下办事去了!闲了再说啊!” 随从脚不点地地一溜烟跑走了。 “皇帝!” 太后看到醉醺醺的秦夜,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被初若桃挟持,秦夜倒是跟了出来。可他就一脸苦痛地看着,不发一言。 这苦痛……太后也知道不是源于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太后回返南州之时,秦夜就一直是这样的昏醉状态,连每天的早朝都不去了。 太后多次跑来规劝他,可连人都叫不醒,每次她都是悻悻而归。 今天秦夜的情况应该好点儿。他既然能跟那个随从讲话,就一定还有一些神智。因此太后就不顾阻挠,硬是闯进来了。 “小若桃……” 屋里酒气刺鼻,太后皱了皱眉头。 就见秦夜软塌榻地伏在桌子一边,桌上倒着一个杯子,歪着一个酒壶。 “小若桃,你回来吧……回来……” 秦夜口中喃喃地念叨着。 见此情形,太后的心先凉了半截。 再跟他谈明君修为、宏图大志,无异于对牛弹琴了。 这个可恶的初若桃,怎么把她的儿子害成这个样子了?! 想起初若桃,太后心里突然一动。 “皇帝……” 太后走到秦夜跟前,“我问你个事儿:初若桃生的那个儿子,现在在哪儿?” 听到“初若桃”两个字儿的一瞬间,秦夜倒是坐了起来,等太后把话讲完,他又如软泥般的瘫倒桌上了:“母后……问这个做甚?那不是……我的儿子,是……慕容誉的!” “你为何这样讲?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太后不甘心地追问。 “错不了!那个孩子,长得跟慕容誉……一模一样!小若桃的心……早就不属于我了……” 秦夜一手抓杯一手提壶又倒满一杯酒,迅速往口里灌,仿佛哪里烧灼得难受急需止痛药似的。 看着这个怒其不争的儿子,太后训斥道:“既然你明知这个贱不守妇道,还对她念念不忘做什么?!玉弦不好吗?!人家出身帝王家,身份尊贵,人又漂亮,哪一点儿不如那个贱?!你倒好,把人家堂堂公主晾在一边,让人家受尽冷落!听娘的劝,跟玉弦好好过日子。随后大选时,娘亲再挑几个……” “小若桃……为什么你这么狠心……小若桃……小若桃……” 这就是太后良言相劝的“成果”! 太后气得连喘几口粗气,干瞪着眼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反正都是耳旁风,徒费口舌,一点效用也没有。 “来人!”太后怒喝一声。 看到小安子飞跑进来,太后吩咐道:“从现在起,谁再敢给皇帝拿酒,本宫立刻砍了他的脑袋!记住了吗?!” “这……呃,记住了,记住了!” 小安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诺诺连声。 太后气呼呼地离开秦夜的寝宫,往自己居住的益华殿走去。 走了好长的路,才发现自己只顾生气,竟然在徒步返回益华殿。她的玉辇都还停在秦夜寝宫的门口呢。 “唉,算了吧!就这么自己走回宫得了。” 太后忧心如焚,眼前浮现着秦夜堕落、沮丧的模样,在心里不住地叹气有一千声,头也有些晕眩。 服侍她的嬷嬷內侍,现在都还等在车辇旁边,她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 太后只得四下张望,看到路旁有一排荼蘼架,繁茂的枝叶密不透风。荼蘼架边,露出了长榻的一角。 那是园子里放置的供人歇脚用的。 太后从荼蘼旁边绕过去,跌坐在长榻上,眼前直冒金星。 真是又气又累啊,脚痛腿痛心痛,太阳穴也在一个劲儿跳着痛! 太后将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四指紧握,用指尖使劲儿揉着太阳穴。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丝毫缓解。 这都是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气的! 太后紧锁眉头,各种烦心事又都纷纷向她心上聚拢过来。 “史嬷嬷,皇后怎么这么气大?锦屏可是她的贴身宫女,只是说错一句话,怎么就打死了?” 一个宫女的声音从荼蘼架后面的小道上传出来。 “赶快噤声!” 发出这个声音的,应该就是宫女口中的“史嬷嬷”,只听她呵斥道:“锦屏都死了,你有几个脑袋?!在这宫里,最该小心的就是说话!祸从口出,懂不懂?!” ……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荼蘼架后面的太后,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 玉弦上次有喜又小产,这件事……为什么会是她的忌讳?难道……是触及了她的伤痛处? 听史嬷嬷的意思,不像是这样的。 史嬷嬷说,锦屏若是少知道点儿事,还死不了!那么……锦屏不是因触怒玉弦被打死,而是因为她知道某个秘密。 玉弦“有喜小产”这件事,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处。那……会是什么呢? 太后被初若桃挟持之时,初若桃的一句话突然在她耳畔回旋起来:“段玉弦小产一事,是她咎由自取。她从背后推我,我闪身躲开了。她用力过猛收不住脚,就摔倒在地。这就是事实真相。” 第350章 施巫术 太后突然有种预感:初若桃所讲,很可能是真实的。 初若桃说,段玉弦是个心术不正善使机关的人。当年惠通寺事件,段玉弦就曾苦心孤诣地设下奸计诬陷初若桃。 莫非段玉弦上次意外小产一事,果真如初若桃所言,是她颠倒是非让初若桃背了黑锅?! 太后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极不舒服。 虽说初若桃已经远走高飞,这件事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然而,这件事的真相,还是应该调查清楚。 如果真的是段玉弦暗下黑手,那至少证明:她是一个心思诡诈阴险狠毒的角色。 太后回到益华殿,即刻就派了一名机灵的內侍暗中调查此事。 没过几天,调查者就来向太后复命了。 因为段玉弦小产那日的事,她身边的宫女、嬷嬷、仆从一大群都是目击者。 虽然被段玉弦统一了口径,可人多嘴杂,还是难免会有人露出口风来。 所以,调查此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內侍把调查结果一一如实地向太后做了禀报。 太后惊愣了半晌,嘴唇*着,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修嬷嬷,叹了口气:“身为皇后,一之母,就该明善贤德,内辅君王。想不到,皇后竟然做出如此奸邪之事,真是岂有此理!太让本宫失望了!” 那內侍抬头望了望太后,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太后将他的神态看得清楚,就吩咐道:“你有什么话,尽可讲来,不必忌讳。” 內侍于是又禀报道:“奴才在调查太后所托一事时,还听到了许多关于皇后娘娘的传言。只是没有凭证,因此迟疑。既然太后动问,奴才就禀于娘娘,是真是假,太后自做圣裁。” 然后,內侍就将打听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讲给太后听。 这其中,就包括用蜂兰花引黄蜂被初若桃反击,自己划伤却诬赖初若桃等事。 內侍说完这些事,言语又支吾起来,显得迟疑不决。 修嬷嬷提示道:“太后已经让你尽可讲来,不必忌讳。你就知无不言吧,是真是假,太后自然会调查清楚的。” “太后娘娘,”內侍吃了定心丸,大着胆子说,“奴才听说……皇后近日打死了一个贴身宫女,名叫锦屏。打死锦屏,是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 他迟疑地瞅了瞅四周,接着又望向了太后。 “唔,接着说。”太后示意道。 “是。” 內侍见殿里也没外人,于是接着讲述了:“那日两个宫女在庭院里说闲话,狂着嘴议论皇后和初王妃谁更得圣宠一事,争辩起来,就问旁边的锦屏。锦屏不假思索说了句‘皇上从来没有宠幸过皇后’。谁知皇后刚好路过听见,当即就命人将锦屏和那俩宫女乱杖打死了。” 太后闻言顿时疑窦丛生,她隐隐觉得,这件事里面定有玄机。 虽说被打死的宫女都是段玉弦从天阑带来的,可她也不该如此草菅人命。 仅仅因为妄议主上私事就将人活活打死,未免太过凶残了。 段玉弦为什么这样做? 是她性情原本就是这么暴虐,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锦屏所说的那句“皇上从来没有宠幸过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思虑良久,太后向修嬷嬷慨叹道:“本宫……是不是老了?!眼睛都成瞎的了!你……也跟本宫一样糊涂了吗?” 修嬷嬷走到太后座椅后面,一边轻轻地帮她揉着肩膀,一边说:“除了陛下,没有人比太后更清楚明白了。只不过,当局者迷,偶尔有云遮月的时候也是正常。” “唉,本宫真的觉得,看不清了。”太后摇摇头,“你怎么看皇后这个人呢?” 修嬷嬷回答道:“连太后都看不清楚,老奴就更是雾里看花了。既然这么昏聩,哪里敢妄议皇后娘娘啊?” 太后心里思忖道:“此事的真相,那个史嬷嬷一定知晓。本宫一定要查出个子丑寅卯,看透迷雾后面究竟是什么。只是事情尚未知悉清楚,还是该谨慎从事,以免让皇后多心。” 于是太后跟修嬷嬷合计了一下,寻了个由头将史嬷嬷唤到益华殿。 修嬷嬷就向她问起了锦屏一事。 史嬷嬷含混其词,说东言西,妄图敷衍过去。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质问道:“你在园子里告诫别人‘祸从口出’,还警告说‘皇后上次有喜这件事’只字不能提,这是皇后的忌讳!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修嬷嬷喝斥道:“你实在不知内情的话,一会儿就让人送你去阴曹,亲自问问锦屏!还不快说?!” 史嬷嬷听到这些话,知道隐瞒不住了。她赶紧跪地磕头,求太后保得她一条性命,她愿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情况悉数禀报太后。 她利剑一样的目光投到史嬷嬷脸上:“奴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须知本宫治家素来严格,绝不会饶过你的!” 史嬷嬷慌忙求告道:“皇后娘娘,老奴昨晚一时手痒,跟几个婆子赌钱,原想少玩儿几把就结束的,哪知手气太差,输了太多钱。老奴想翻本儿,就多赌了会儿,谁知……” 她央求地瞅了眼修嬷嬷,垂下了头。 “多赌了会儿?!” 修嬷嬷厉声训斥道,“你倒会避重就轻!昨夜內侍巡夜,是在丑时将你们几个抓了现行!宫中禁止赌钱,你还是管事的嬷嬷,怎可带头知法犯法?!” 太后往玉弦脸上瞥一眼,不满地说:“本宫将后宫的事交给你管理,你也算是伶俐的,也年青有精力,怎么连身边的人都管不住?!若不是这个史嬷嬷是你从娘家带来,本宫一定将她打二十板子赶出宫去!” 段玉弦听见是为了这事,悬着的心放下了。她将史嬷嬷痛斥几句,又向太后告罪,保证以后一定严格管束下人。 敷衍了一番后,段玉弦就向太后告辞,带史嬷嬷离开了。 回去后,段玉弦自然深问一番,并没发现史嬷嬷有什么破绽。可她依旧警告说:“你的家人都在天阑。如果你敢说了不合适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应该知道本宫的手段。” 史嬷嬷赶紧跪倒在地,指天问地地赌咒发誓,这事才算过去。 益华殿那边,太后一脸愁苦,唉声叹气。 修嬷嬷清楚:太后隐忍不发,也是考虑到皇后娘家的背景对秦夜的作用。 太后还向她交待:此事不可让皇帝知道。 修嬷嬷认可地点头,表示理解太后的用心。 皇帝原本就百般冷落皇后,若是知道皇后曾这样陷害他的心上人,他一定不会饶过皇后的。 现在,还不能让他们二人闹僵。 修嬷嬷又听太后慨叹道:“那天小若桃在马车上跟本宫说:段玉弦是个心术不正善使机关的人,曾经多次陷害她。本宫还不信,以为她们二人只是争风吃醋,言语难免偏激。谁知竟然真是这样。本宫一直自诩还不算糊涂,哪知竟这样有眼无珠。现在想想,还真是冤屈小若桃了。” 第351章 脂粉味儿 修嬷嬷好言宽慰太后,她说这些事,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让太后不要为此烦心。 “唉,玉弦生在皇家,教养应该是到位的。怎么她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这句话被太后翻来覆去讲了好多遍。 当初听闻玉弦小产失子,太后不知有多痛心,好几天都做梦梦到了孙子在喊她“皇奶奶”。 每次梦醒之后,太后都要将罪魁祸首初若桃咬牙切齿地骂上几声。 现在回想起来此事,真是荒唐讽刺,可笑之至。 锦屏和史嬷嬷都是玉弦的贴身奴婢,整日与她寸步不离。她们清楚儿子秦夜并未宠幸过段玉弦,也目睹过段玉弦与秦辰晟的丑事。 段玉弦小产,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个孽种,是她与秦辰晟苟合所生的孽种!活该!罪有应得! 这就叫天不藏奸,地不容恶! 可段玉弦……她怎么就能毫无愧色、大言不惭地在自己面前攻击初若桃不轨,怀的是孽子呢?! 得有多不知廉耻,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可自己偏偏就信了!瞎着眼睛,一直助着她排挤初若桃! 她还以为将初若桃赶走,秦夜就能夫妻和睦,家宅安宁了。 现在呢? 初若桃倒是走了,秦夜整日酗酒,跟个废人一样。 他跟段玉弦这对儿夫妻如同陌路人,家宅死气沉沉,毫无希望! “难道……是我错了吗?” 两行浑浊的泪,从太后眼角凄凉地滑下…… “可惜,本宫只有一个儿子,除了他无人可靠。倘若再有一个,本宫也不必为这不争气的儿子忧心了!” 这时候,一句话如石破天惊般,在太后脑际中回响:“太后,如您所言,我就要去投奔慕容誉了,以后跟您秦家没有任何瓜葛了。可是,就您刚才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错误认识,我需要讲出事实以正视听: 秦夜并不是后继无人。他有个亲生儿子,名叫秦元霆。您和秦夜都认为他是慕容誉的儿子,对吗?我告诉您:我跟慕容誉到现在为止还是清白的!” “初若桃……秦元霆!初若桃……秦元霆!秦元霆!” 太后突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可思量片刻,她又衰颓无力地坐了下去。 秦夜已经否认了秦元霆跟秦家的血脉关系。 儿子是不是他的,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秦家的两个儿媳有喜,儿子都不姓秦,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初若桃的那番话,耐人深思:“太后,我跟您讲这个事实,不是希望您承认秦元霆的身份。恰恰相反,我这个当娘亲的,现在就替他跟你们秦家断绝血脉关系!从今日起,秦元霆更名慕容霆,跟秦家再无关联!” 不对呀…… 初若桃没有理由要拿这话骗她啊! 会不会……是秦夜搞错了? 太后重新离开座椅站了起来。 不行,她得亲自再去问个清楚! 修嬷嬷听太后讲明用意,微笑了:“太后您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初若桃产子的日期您是知道的,算一算不就知道了吗?!” 可不是吗?! “本宫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太后立刻和修嬷嬷一起,扳着手指谨慎小心地算起来。 两人一共算了三遍,太后的手指开始哆嗦,眉头越蹙越紧,声音哽咽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管他在哪里!又不是……朕的儿子!他……是慕容誉的儿子……长得跟慕容誉一模一样!” “胡说!” 太后一把夺过秦夜抓着的酒杯,狠狠扔到远处, “没听说疑邻偷斧的事吗?!什么像慕容誉,都是你凭空猜疑想出来的!再说,那么小的婴儿,一个个生下来像猴像蛤蟆,难道是猴子蛤蟆生的?!” 见秦夜脑袋又瘫在桌上,闭上眼不理她,太后耐心地解释道:“秦元霆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母后的皇孙!你快说,他在哪里?!” “别妄想了,他不姓秦!” 秦夜说着,又去抓酒壶,酒壶被太后眼疾手快地抢先抓到手里。 “别喝了!” 太后底气十足地呵斥道,“瑾儿,要母后说多少遍你才相信?!秦元霆是你的亲骨肉,千真万确!这可是小若桃亲口告诉母后的!” “小若桃?!” 秦夜立马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瞪眼瞅着太后,追问道,“她什么时候告诉母后的?!她真的这样说?!” 看来“小若桃”这两个字儿,有瞬间醒酒的功能啊! 太后现在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儿子秦夜就是飞在天上的风筝,“小若桃”两个字儿,就是操控那风筝的线啊! 太后后悔现在才掌握驾驭儿子的秘诀,不过……为时也不算太晚嘛! “什么时候?!当然是最近了!母后那次被她拿着剑胁迫,跟她上了马车。就是马车快要到达天阑边境时,小若桃亲口告诉母后的啊!” 秦夜的清醒状态让太后觉得实在太难得太珍贵了,因此,她得好好利用这个话题,将谈话的时间拖长一下。 “小若桃是怎么跟您说的?” 果然,秦夜目光炯炯,毫无醉意,犹如即将上战场的将领,意气昂扬。 “小若桃说……秦夜并不是后继无人。他有个亲生儿子,名叫秦元霆。母后和秦夜都认为他是慕容誉的儿子,对吗?我告诉您:我跟慕容誉到现在为止还是清白的!” 初若桃跟慕容誉是清白的?!! 秦夜的心急跳起来,“母后,您刚才讲的,可是小若桃的原话?!” “是小若桃的原话!一字不差!千真万确!” 初若桃跟慕容誉是清白的?他们是清白的?! 一阵狂喜将秦夜淹没……他拧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在初若桃即将离去的时候,她实在没必要说谎欺瞒别人了。她讲的话……应该是事实。 那么,在西罗寨,甚至在大舆国的官驿里,初若桃和慕容誉……一直未曾有过肌肤相亲?! 想来也是有可能的! 慕容誉其人极有仪式感。他那么喜欢小若桃,想必是要先给她名分,然后才会跟她亲近。 如果是这样,那么秦元霆……应该就是自己的亲骨肉。 太后又在一旁“巴拉巴拉”地从初若桃产子时间这个角度,论证了秦元霆是秦家子嗣的论点。 从产子日期倒推,初若桃有喜的时间,是在秦夜被迫迎娶段玉弦的那个时期。 那段日子,慕容誉已经回天阑国内去了。而他……跟初若桃正好得蜜里调油…… 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慕容誉的! 秦元霆,真的是他秦夜的亲生骨肉! 这个时候,太后似乎凝着眉头想了想,神情严肃起来,现出了愤激之色。 “小若桃还讲了些话,母后现在想起来,都气得胸口疼!”太后卖着关子。 第352章 滴血认亲 “她说什么?!” “她竟然绝情绝义地说……” 太后酝酿了一下感情,学着初若桃当时的神情,尽量模仿初若桃的语气:“太后,我跟您讲这个事实,不是希望您承认秦元霆的身份。恰恰相反,我这个当娘亲的,现在就替他跟你们秦家断绝血脉关系!从今日起,秦元霆更名慕容霆,跟秦家再无关联!” “她休想!” 秦夜音量提高了,比太后刚才的语调更铿锵,“朕的儿子,更名慕容霆?!朕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 太后此时心花怒放,知道自己的儿子……暂时不会那么消沉了。 “可是……” 秦夜情绪忽然又低落下来。 他告诉太后,莘江遇险之时,初若桃让黑双煞护送秦元霆从江中逃生,从此再无消息。 这下,轮到太后瘫倒了。 刚刚得到天大的喜讯,就又遭到当头一击。 秦夜安慰太后,说黑双煞功夫深厚,应该能够安全将秦元霆送到岸上。 他派人一直在打探,没有秦元霆的下落,可也没有黑双煞遇难的任何迹象。 换言之:秦元霆存活的可能性更大。 母子俩正说话,就听小安子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说,有要事求见太后和陛下。” 太后的眸光暗了暗,她黑着脸说:“让她进来吧!” 段玉弦满面春风,仪态万千地地走进来,施礼道:“臣妾见过太后、陛下。” 接着,段玉弦就说明了来意……段玉弦的兄长,天阑太子段景玉要订亲了。作为妹妹和妹婿,段玉弦和秦夜自然应该去致礼恭贺。 “订亲?” 秦夜有些纳闷,“你兄长不是有一大群妻妾了吗?如果是娶妾,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段玉弦嫣然一笑,脸上现出得意之色:“陛下有所不知,兄长这次不是娶妾,是娶太子妃。新娘的身份尊贵,因此兄长要到女方的国都去订亲呢。” 听到段玉弦说出女方的身份,秦夜顿时一脸惊愕:“什么?是她?!” 太后斜了眼她儿子,心里说:“你的心思旁人不知道,可瞒不过本宫。你是料定初若桃必然去大舆,又准备打什么主意吧?不过也好,要是把初若桃哄回来,那皇孙不也就跟着回秦家了?” 天阑那边,初若桃和慕容誉听说长乐跟段景玉订亲一事后,也大为吃惊。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猜想必是殷贵妃在大舆帝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吧! 不过,大舆后也不会任人摆布,她又为什么应允这桩亲事呢? 要知道,长乐芳龄十七,段景玉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二人年龄就极不般配。 而且,段景玉城府极深,阴险歹毒,薄情寡义。他娶长乐,绝对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通过裙带关系与大舆结盟。 于公于私,初若桃都要前去一探究竟,并设法阻挠这桩亲事。 于是,初若桃和慕容誉来到了大舆,他们在官驿里,与秦夜不期而遇。 慕容誉朝他一拱手:“南帝陛下,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誉这厢有礼!” 秦夜微微一点头,眼睛早瞄到初若桃脸上,无法移开。 “小若桃,别来无恙?” 不等初若桃反应,秦夜已经抓了她的手臂拉往一边老远了,慕容誉只听到一句“我有话跟你说!”那俩人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 慕容誉无奈地苦笑一下,也不好出面阻止。 “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别再纠缠我!放手!” 初若桃一边挣脱秦夜的拉扯,一边呵斥道。 “谁要纠缠你?!”听到这句话的秦夜顿了下,放手时还恼火地将初若桃推了一把。 初若桃原本就在用力挣脱,被秦夜顺风驶船般地猛一推,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胳膊肘撞到了一颗石子,硌得她钻心地痛。 初若桃不由自主“咝”着倒吸一口冷气。 秦夜蹙眉看了看她,身体往一边倾斜了一下,最终没有移动位置。他攥住了拳头又重新放开,指尖在掌心里不停抓挠着,一遍又一遍。 “初若桃!” 看到初若桃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秦夜把事先精心演练过的话咽回去,重新换了一番话来讲,腔调也变了。真正的换汤也换药:“你盗走我的宝图,就完事儿了吗?!你不用给我一个交待?!” “你要多少银两?我让慕容誉赔你就是。”初若桃态度诚恳又很讲道理地说, “还有,你在隆泰商行记在我名下的财产,我都还给你。这件事……我已经跟慕容说过了。” 秦夜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眉宇间瞬间集结了万钧雷霆。他咬了咬牙,指尖痉挛着:“赔我?你们赔得起吗?!我的泰山……天阑北帝原本可以藉此一战拥有整个天阑的,这个……你一定清楚。他对我吞并北边有多大作用,你不知道吗?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忍受他的女儿,图的就是这个!你说……你怎么赔?” 慕容誉还说秦夜在暗中助他,称秦夜为知心挚友。这真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应该让他来听听秦夜的如意算盘! 初若桃略一沉吟,回答道:“慕容一向视你为知心挚友。倘若日后天坤南北帝交战,南帝只需一封书信,慕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切!” 秦辰一脸鄙夷,嘴巴咧了一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指望他来帮我?!秦辰晟一个宵小之辈,我还对付不了吗?!” “你对付得了,还指望你那泰山做什么?!还忍受人家女儿?说的跟真受了人家莫大委屈似的!” 初若桃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讲讲,没说出口去戳穿秦夜的自相矛盾之言。 他现在是暴怒状态,一点就着那种,何苦去招惹他。 “那……你说要怎么赔?”初若桃问他。 “慕容誉让我妻离,秦辰晟害我子散,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慕容誉,而是因为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们自己缘尽无法走下去了!赖别人做什么?!” 听秦夜这样颠倒是非,初若桃出言辩驳, “你还提儿子!从他出生开始,你关心过他吗?你尽过父亲的职责吗?!你对他只有怀疑、猜忌,你也早就舍弃我们母子的性命了!害你妻离子散的正是你自己!还歪曲别人!” “我对儿子有愧,小若桃!” 秦夜嘴唇失去了血色,哆嗦了几下,声音低沉又沙哑,“我派人到处打探他的消息,我相信他活着,我一定会补偿他的!” “用不着了!” 初若桃对秦夜的愧疚没有丝毫怜悯之意,“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霆儿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说了算吗?!” 秦夜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横在初若桃面前,睥睨着她,语气冷戾:“我现在算明白了:让我妻离子散的人,就是你……初若桃!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第353章 韩伯运的身世 秦夜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他身后,旋起了一阵无形却猛烈的罡风,连路旁的花草枝叶都随着惊颤不止。 初若桃一安顿下来,就到宫里求见大舆后。 宫里仆从来往穿梭,整理、装扮宫廷,准备器具,为长公主的订亲仪式积极忙碌着。 大舆后见到初若桃到来,自然是惊喜过望。两人寒暄之时,初若桃察觉大舆后并没有为女儿的亲事高兴,反倒有些心情沉重。 听初若桃问起,大舆后叹了口气,说:“唉,本宫也是没有法子啊,是长乐一头钻进了牛角尖,怎么劝都劝不回来!本宫也曾以死相逼,怎奈她就是认准了段景玉,非他不嫁啊!” 长乐带的两个贴身宫女突然惊吓地低呼一声:“狼!” 长乐此时也看到:不远处的草茎剧烈地起伏、抖动,两只皮毛棕黄色、体型硕大的野狼,正小心地向她们靠近。 两只狼一左一右,堵住了她们前行的路。 那狼恶狠狠地瞪着棕黄色的眼珠,目光凶恶。 它们张着大嘴,露出了不断翻卷的大舌和尖锐的獠牙,看样子是准备要饱餐一顿了。 俩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就没命地跑。 这举动就好比触动了机关,那两只狼同时启动,朝着呆傻了一般的长乐奔了过来。 “啊……” 长乐一声惊叫,也往奔跑逃命,谁知一脚陷入了岸边的软坑中,栽倒了下去。 那两只狼已到跟前,死死盯着长乐,骤然跃起老高,朝她扑了过来…… “完了!” 长乐吓得蜷缩一团,将眼睛一闭。 “嗖嗖”几声破空之声响过,紧接着便是狼凄厉嚎叫之声,似乎还有混杂的别的声音。 长乐偷偷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身躯高大、相貌堂堂的男子将自己护在身后,挥剑正与一只狼搏杀。 另一只狼躺倒地上,耳朵、眼睛里、脑袋上都插着几支利箭,身上好几处剑伤,已经死去了。它身下的草地上沾染着大滩的血。 长乐紧张地看着,却见那男子镇定自若,从容地举起宝剑,突然以人眼看不清的速度连发几剑。 长乐就见剑身抖动了几下,闪得她眼花缭乱,那只狼身上顿时涌出几道血痕。 它痛苦地哀嚎一声,艰难地转身想逃,却被男子追上去补上一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姑娘莫怕,已经没事了。” 长乐悬着的心这才落地,对搭救自己性命的那位男子也油然而生感激之情。 男子说他名叫段景玉,是奉母命到大舆国都来探亲的。 见男子谈吐不凡,彬彬有礼,举止稳重,又对自己呵护有加,从来没接触过外男的长乐,顿时对段景玉动了真情。 那段景玉对长乐赞不绝口,说她让自己一见倾心,也对长乐表达了爱意。 俩人就双双对对坠入了爱河。 女子一旦狂热地爱上了别人,就如同飞蛾追逐光热一般,宁愿为爱粉骨碎身,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知道段景玉是殷贵妃的外甥,而且年届三十,家里妻妾儿女一大群,大舆后断然拒绝了殷贵妃的提亲。 可一片痴心的长乐公主就闹上了,立誓非段景玉不嫁,寻死觅活的,还要剪头发出家。 母女俩僵持一段时间,大舆后最终拗不过女儿,慨叹“女大不中留”,不得不做出让步。 听完大舆后的讲述,初若桃质疑道:“天阑国内战事紧张,段景玉身为北国太子,怎么突然不远千里到大舆探亲来了?!还那么凑巧,正好长乐遇险,他就及时出现在草场,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对此,大舆后也有过同样的质疑。而且,那个草场之前从未发现过凶猛的动物。 大舆后怀疑此事是殷贵妃设计的,可又没有根据。 “小若桃,我心里总是不踏实。长乐心思单纯,若日后远嫁到天阑,没有娘家照应,段景玉再对她不好,她可就没有退路了。你帮帮她吧!” 初若桃将段景玉的为人告知大舆后。两人正说话时,突然一个声音震得屋里的空气都急剧颤动起来:“若桃姐姐……你来了也不找我!我想死你了……你的药我都吃完了!你上次走也不告诉我!这次你不准走了……” 像机关枪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初若桃笑着捂住了耳朵。 大舆后也笑了:“伯运,若桃姐姐这不是看你来了?母后说她不会不管你的,快让若桃姐姐再给你检查一下!” 韩伯运像个听话的乖孩子,撸起袖子露出手臂,让初若桃给他诊脉。 这次,他的脉象完全正常,瘀毒也基本化解了。 只是……他的记忆看起来还没有恢复,他应该还没记起做秦辰岸的那段日子。 “若桃姐姐,我好了没有?”韩伯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一脸仰慕地问道。 初若桃笑道:“你已经好了,可以帮长乐姐姐做些事了。” “我是大哥……” 韩伯运认真地纠正道。 “呃……” 初若桃这才想起,大舆帝后为了掩饰韩伯运的真实出身,给了他一个假年龄,变成长乐的兄长了。 “对,你才是大哥,你得保护妹妹的。” 初若桃压低声音,对韩伯运耳语了几句。 大舆后看见这俩人跟亲姐弟似的,勾着头说说笑笑,那么和谐,心里也高兴。 可是想起女儿的状况,又烦恼起来。 大舆后想让初若桃去劝劝长乐,可初若桃摇摇头,说劝说没用,只会让长乐更抵触。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女儿已经深陷情网,她做娘亲的用尽办法都劝不住,别人又怎能让她回心转意呢? 后天,便是长乐公主与天阑太子段景玉的订亲之日。 除了大舆后,大舆皇宫其他人……尤其是殷贵妃,简直称得上是欣喜若狂了。 殷贵妃虽然得宠,可大舆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也是不可替代的。姐姐天阑北帝那边,又急需大舆做政治、军事的同盟。 上次大舆后寿辰,初若桃倚仗她的神奇医技,医好长乐和韩伯运,赢得了大舆帝后的感激。 大舆帝因此对慕容誉代表的南帝那方心生好感,向诸王做出了保持中立的承诺。 天阑北帝和皇后因此极不踏实。 为了进一步拉拢大舆帝,殷贵妃苦心冥想,终于想到了“儿女联姻结亲”这一招。 这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宫里一座偏殿……鸿舞殿的门口来了。 就见总管正指挥许多內侍在这里进进出出,有的抬百宝格,有的搬着各色鲜艳的花,有的捧着玉器、古瓶一类的装饰物往里面送。 “嘻嘻,挺好看的!若桃姐姐一定 第354章 往事 总管一看是这霸王来了,哪惹得起啊?赶紧陪笑说:“大殿下喜欢就拿去吧!” 韩伯运高高兴兴地捧花就走,听见背后总管吆喝內侍说:“都利索点儿!看看都啥时候了?!明天咱长公主在这鸿舞殿订亲,今天必须得收拾好!有多排场就搞多排场,可不能让驸马和贵宾们小看咱们!” 韩伯运心头一动。 他刚才“见色起意”,只顾送花给若桃姐姐讨她欢心,都差点儿忘了若桃姐姐交待的大事了! 韩伯运举起花盆,狠狠朝地上砸了下去…… 大舆帝后和殷贵妃,此刻都在惜花厅里,为远道而来的贵宾们接风洗尘呢! 此次家宴宴请的都是最亲近的贵宾,因此他们索性混坐一桌,男女并没有分坐。 大舆帝满面春风,殷贵妃笑靥如花陪坐下首,她身旁坐着永乐公主和韩酉年,然后是彬彬有礼的大舆未来东床段景玉。 大舆帝另一旁是沉默寡言的大舆后。初若桃和慕容誉陪坐旁边,然后是秦夜和段玉弦,句芒国的使者等人。 长乐公主因为即将订亲不宜跟未来夫婿见面,因此回避了。 清冽的酒香弥漫在花厅里的各个角落,香喷喷的饭菜上方缭绕着热汽。內侍不停地跑着添酒,殷贵妃不住声地劝菜。 众宾客都知趣地夸赞今天的主人公……段景玉,什么一表人才,举止有大家风范云云。段景玉微笑地致谢,大舆帝妃也开心地颔首。 慕容誉容色平静,可攥着的拳头却在微微发抖。初若桃温软的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面对杀了自己父兄和亲姊的仇人,即使如慕容誉这般沉稳冷静的人,也很难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 领悟到初若桃的心意,慕容誉转脸看了她一下。他接收到了初若桃目光中的担忧、抚慰和支持,微微点了下头,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 酒桌上换盏推杯,喜气盈盈,一派和乐气氛。虽说主客各怀心事,可表面上都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陛下!陛下……” 纪总管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可看到里面的情形,又觉得不好打扰,只得又退后两步。可心里着急上火的,抬头瞅几眼大舆帝,一副欲说还休、进退维谷的神色。 “纪总管,什么事?!” 还是大舆帝看不下去了,问道,“今儿来的都是自己人,有事不妨说吧!” “遵旨!” 纪总管往酒桌上扫一眼,俯首回禀大舆帝:“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耗时半个月、精心装饰好给长乐公主订亲使用的鸿舞殿,就在刚才,被人给砸得一塌糊涂!破坏殆尽,一片狼藉,无法使用了!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打扰陛下的兴致过来禀报,请陛下……速做决断!” “反了!反了!” 大舆帝拍案而起,“破坏鸿舞殿?!明日长乐就要订亲,这……这是故意给朕难堪吗?!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快说!” “是!陛下,打砸鸿舞殿的,是……” 纪总管偷眼瞥了下大舆后,放低了声音,仿佛怕大舆后怪罪似的。 “是……大殿下……” “韩伯运?!这个孽障!” 大舆帝气得连喘几口粗气:“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抓来……” 听到皇帝传唤慌忙跑过来应差的侍卫,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打着哆嗦挪动不了腿。 陛下口中那个“孽障”,谁抓得来啊?! 索性命令他们“去找那个孽障挨一顿揍”,可比这个难度低多了。 大舆帝见他们都站着不动,一个个跟霜打了似的,不由骂道:“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退下吧!” 口中这样骂,大舆帝心里可是明白得像镜子似的:那个孽障,他亲自带上十员猛将去捉拿,也是被打个落花流水的下场! “陛下……” 又一名內侍飞跑过来禀报,“启禀陛下,大殿下闯进来了,奴才们都挡不住啊……” “过去吧!”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韩伯运伸腿横扫一下。 可怜那內侍就像一只秦鸦似的飞出老远,一头扎进草丛里不见了。 好嘛,肇事者也不用人捉拿,自投罗网来了。 “来得正好!”大舆帝呵斥道,“韩伯运,朕问你:鸿舞殿是不是你砸的?” “是我砸的!” 韩伯运兴奋又自豪地回答,“玉器、瓷瓶全都砸碎了!字画全撕了!窗帘也都扯下来踩脏了!我要放火烧掉,他们不让……” 这语气,就像刚刚他做的是一件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好事一样。 “哄……” 宾客们上次来的时候,都知道大舆后这个皇子是痴傻的。现在听见韩伯运如此“避吉趋凶”,憨态可掬,都忍不住善意地笑了。 大舆后嘴角抿了抿,可是不敢笑,只得竭力忍住。 她心里说:初若桃年龄不大,遇事就是有主意。让韩伯运闹腾,谁都拿他没办法。唉,自己的长乐要是有初若桃一半儿心思,她就高枕无忧了。 大舆帝简直要气乐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虽说病情有很大好转,可也是清楚几日糊涂几日的,自己又能奈他何?! “大殿下早就知道长乐订亲的事,一直都不曾反对,今日突然做出如此激烈之举,一定是背后有人怂恿使坏!”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殷贵妃拿眼角往初若桃脸上扫了一下。 “对!一定是这样的!” 段玉弦马上附和道,“大殿下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各国宾客到来之时闹上了。想必……跟某些宾客别有用心的挑唆……有关系吧?” 她口中“某些宾客”指的是谁,在场主宾都不傻,每个人心中都有些道道。 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初若桃脸上瞥了瞥。 谁不知道:初若桃是段玉弦的死对头哪。 背地里做手脚,挑拨大殿下破坏段玉弦亲兄长与长乐公主的订亲……有动机且有能力做这件事儿的人,非初若桃莫属。 大舆帝听见这俩人的一唱一和,脸色沉了沉。 他的目光在韩伯运脸上打量几下,放缓了语气:“伯运,你为什么要反对长乐订亲啊?” “哼……”韩伯运狠命把脚跺了几下,酒桌上的杯盘碗筷顿时被震得叮叮当当响了半天。 “父皇!我是大哥,长乐是妹妹!我还没娶王妃,她不能先订亲!我要娶王妃!我要娶王妃!” 众宾客又都被逗得笑了起来,连大舆后这次也憋不住,捂着嘴笑了。 韩伯运还没封王呢,就算娶了妻也不能称王妃啊! 大舆帝也忍俊不禁。 不管怎么说,傻儿子知道要“王妃”了,这也是长大进步的表现啊。 他哄韩伯运说:“好!好!随后父皇一定为你挑几个好的王妃。” 第355章 星状胎记 “不行,大哥先娶,妹妹后嫁,这是规矩!” “傻子这话……说得可是不傻啊!”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就是。妹妹先嫁,确实不合常理。不过……他是个傻子,这亲事……” “大殿下……” 殷贵妃柔和的开口,重新将话题引入“正道”,“你这番话,是不是听什么人讲的?” “是听人讲的!”傻子回答干脆爽利。 “是……听谁跟你讲的?”殷贵妃追问一句。 花厅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屏住了气,侧耳倾听傻子被殷贵妃诱供出……罪魁祸首的名字。 韩伯运眼睛迅速环视了一遍全场,脸上满是委屈:“宫苑里的人全在讲!我都听到了!他们说:大哥还没娶,小妹先嫁人,这是欺负大殿下人傻!” “你们欺负我人傻!欺负我人傻!我要娶王妃……” 韩伯运一*坐到地上,往前不停蹬着两条粗壮的大长腿,口里一个劲儿喊着“娶王妃”。 众宾客都又被逗得笑了。大舆后也不知是喜是悲,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儿。 大舆帝啼笑皆非,拿什么话也哄不住儿子。各位宾客都很有眼力见儿,纷纷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段玉弦也站起身准备走。她狠狠瞪了眼初若桃,语带讥讽地说:“这是谁黑心烂肚的不安好心,挑唆一个傻子闹事,想搅乱我兄长的亲事呢?!可笑螳臂当车,徒劳无功了。” 这话虽指向性很明,可初若桃却是没办法接话,毕竟人家没指名道姓,接了话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段玉弦冷哼一声,就挽着秦夜的手臂,离开花厅回官驿。 岂料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却惹恼了花厅中的一个人。 谁啊? 坐在地上闹着娶王妃的呆霸王……韩伯运。 他一跃而起,也不再娶王妃了,朝四下里看看,相中桌上一盆热腾腾的花雕红蟹汤,端上汤盆儿就撵了出去。 段玉弦挽着秦夜,歪着头跟另一边的女宾正讲着话呢。 “你的意思……是初若桃挑唆大殿下的吧?”那位女宾低声问道。 “你想想啊!除了她还有谁?!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子,知道什么……啊……” 一个大瓷盆重重地扣在了她的头顶,黏糊糊、油腻腻的热汤汁贴着头皮滑落下来。 她头发上沾着葱段儿、姜片、香叶儿等各种食材,更可怕的是还有一只黄澄澄的蟹爪也抓在她鬓角。 她身上穿的玫瑰紫缎藕丝罗裙,被污染上了团团块块儿不规则的油污。 跟她讲话的女宾也受了池鱼之殃,华丽鲜亮的烟笼荷花百水裙染上了油点点,脸上也喷溅了几点儿红油汤汁。 那女宾扭头看见是呆霸王,吓得花容变色,一句话也不敢说,脚底抹油溜走了。 段玉弦气呼呼地瞪了眼韩伯运,却也害怕激怒他,心中火气憋闷,低声嘟哝一句:“可恶的傻子!” “你才傻子!” 那傻子听力倒不傻,随即回骂一句,抬脚就来踢段玉弦。 “不可无礼!” 见段玉弦慌忙躲在自己身后,秦夜朝韩伯运喝了一声。 “是你啊!” 韩伯运认出了这个曾经跟自己打过一架,还把自己上衣都划破的男子来。 “这个坏女人是你的王妃啊?!那你也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今天我跟你再打一场!” 韩伯运说着就出招去打秦夜。 秦夜想避开,怎奈韩伯运紧紧纠缠着他不放,他只得使出功夫应对。 宾客们见二人打起来,都怕惹麻烦上身,一个个都慌忙溜之大吉。 初若桃和慕容誉从这里经过,看到他们打斗犹酣,不劝说也不理睬,跟慕容誉径自往庭院门口走。 韩伯运得意洋洋地以为若桃姐姐要夸赞自己,见若桃姐姐跟没看见似的要离开,慌忙停止战斗,大喊一声:“若桃姐姐,别走……” 初若桃跟慕容誉相视一笑。她让慕容誉先回去休息,自己折返回来。 “若桃姐姐,你看到了吗?!他跟段景玉、还有那个坏女人是一伙儿的,我才打他!” 秦夜没走,往周围望了望。这个敏感时候,初若桃跟韩伯运应该避免接触的。 好在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初若桃跟韩伯运低声说了些话,时间不长,就见韩伯运使劲儿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回他的风武轩去了。 初若桃也缓步往庭院门口走,不一会儿就出了院门。 她始终没有往秦夜这边看一眼。 因为鸿舞殿里的装饰遭到韩伯运的彻底破坏,重新修复需要的时间太长。 大舆后自然是气定神闲,不慌也不忙。 急得团团转的是殷贵妃。 初若桃刚来就已经生出今天的事端,天知道随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为避免夜长梦多,殷贵妃不停地在大舆帝跟前进言,说各国宾客都不能久呆,未来驸马段景玉国内不稳,也无法长期羁留大舆。订亲仪式还是尽早举行为好。 大舆帝觉得言之有理,就下令将鸿舞殿简单装饰,订亲仪式推到三日后举行。 各位贵宾远道而来,总不能让人家在官驿里坐等三日吧!那样岂不是有失待客之道? 适值后花园中荷花盛开,大舆帝后商量过,就在御花园的风荷亭中设宴,邀请宾客们到此欣赏饮酒、赏荷。 风荷亭建在一块儿水中高地上,是一座湖心亭。亭子很大,里面各种设施齐全。 坐在亭中,看周围水面上荷花点点,高高低低,别具一番风情。 宾客们把酒临风,赏荷聊天,其乐融融。 闲谈起来时,有人就谄媚地赞美起了长乐公主的美貌:“上次来我们都见过,长乐公主容颜清丽脱俗,就像这芙蓉出水,卓然不群哪!” “公主未来的夫君,天阑太子也长得相貌堂堂,这门第、家世、人品,真称得上是天作佳偶啊!”有人受到启发,也附和着称赞道。 听见这个话题,大家都来了兴致,争相夸赞不甘落后:“可不是吗?!听说这位太子武功超群,十岁就领兵打仗,是难得一见的盖世英雄呢!” 男宾中武功不错的颇有几人,有虚心想讨教的,也有暗中较劲儿的,于是就提出与段景玉切磋一番。 段景玉自恃武功高强,并不谦让,自信满满地欣然应允。 大舆帝自身就是武将,也想见识下自己未来女婿的功夫,于是就和众人让出中间场地,坐在周围观战。 先后有两个年青人上场,还没出两招就被段景玉抛出场外。 欢呼声、赞叹声在观众席上鹊起,大舆帝捋了捋胡须,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 句芒使者的上场,让段景玉略费了些功力。 这位使者身体微胖,行动却格外敏捷,招式诡谲奇绝。 第356章 竹篮打水 段景玉不敢怠慢,凝神小心应对了几招,瞅中对方的破绽,猛然反扑,一脚踢中使者的裆部。 句芒使者被踢出场外,在地上疼得打滚儿,半天没起来。 周围宾客赶紧跑过去询问,使者的几名随从将他搀扶着,退回去寻医、休养了。 “天阑太子果然武功厉害!” “真是名不虚传啊!” 奉承的赞美声不绝于耳,段景玉虚荣心急剧膨胀。他眉宇间现出强横傲慢之气,眼眸中流淌出自负、得意之色,下巴也不可一世地高高扬起。 一些看得懂门道的内行人,包括大舆帝自己,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段景玉刚才的出手,未免太阴毒了些。 毕竟只是切磋武功,点到为止。何况,对方是来祝贺观礼的友人,比武双方都应该留存善意。 段景玉应该是求胜心太切,句芒使者武功高又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他出手狠戾,招式阴鸷,急于击败对方,明显超出了切磋的尺度。 “不知还有哪位仁兄愿意赐教?” 段景玉拱手一周,话语谦恭。可他眼底的狠戾震慑之色,却让不少跃跃欲试者望而生畏,打消了念头。 很显然,这位大舆帝未来的东床,并不希望有实力碾压他者给他增添麻烦。他期待的,只是绿叶式的武功平平者为他捧场。 “我来!” 远处一声呼吼动天而来,水面上瞬间泛起了层层波纹。 就见湖水上空,出现了一个矫健英武的身姿,正疾速地掠过水面。他是从对面的岸上越过来的。 湖面到岸上有数丈之远,懂行的人都清楚:若不是内功深不可测、轻功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是不可能一气超越湖面的。 片刻间那人已经到达湖心亭,稳稳地落到场地中央,呼吸平稳,容色从容。 众人仔细一看,此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圆脸上两腮微红,两只大圆眼扑闪着好机灵,还带着点儿稚气未脱之感。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舆帝钟爱的大殿下……韩伯运。 只是…… 众人都很难把眼前的这个英武飒爽的大殿下,跟昨日那个痴痴傻傻闹着要“娶王妃”的傻子联系到一起。 大殿下傻不傻,众说纷纭。可有一点儿却是公认的。那就是……韩伯运力大无穷,武功卓绝,举世罕见。 不少围观者在心中暗暗兴奋:“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刚才对句芒使者心怀同情的人,更是在心里悄悄开心:“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天道轮回,看段景玉如此嚣张猖狂,这下有人出来收拾你了!” 初若桃跟段玉弦的恩恩怨怨,韩伯运跟初若桃的林林总总,这些小道消息早就传播开来,很多宾客都心知肚明。 大家都清楚:韩伯运此次是有备而来,一场精彩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既然韩伯运自己来讨打,那他段景玉也不会手下留情,一定得杀杀他的气焰,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我来跟你打!” 韩伯运底气十足的一句话出嗓,惊得亭外水面立刻向外涌起层层波纹。 “如此……讨教了!”段景玉的语气里颇有针尖对麦芒的意味儿。 “运儿!这是你未来的妹婿,一定要注意分寸,不可伤了他!”大舆帝急忙不放心地叮嘱一声。 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景玉不以为然地抽抽嘴角,心里不大舒坦。 听起来,这话是警告韩伯运、保护自己的。可大舆帝凭什么就认为……韩伯运能伤得到他呢?! 这也太小看他段景玉了吧! 韩伯运的一句答话,更是让段景玉气歪了鼻梁:“父皇,儿臣就是特意来教训这畜生的!” 人群中有低低的哄笑声传出来。 有的是被韩伯运的憨直逗笑的,有的则是看不惯段景玉的行为,听这话解气而哄笑的。 观战的段玉弦脸色阴了阴,眼神中透出敌意,狠狠地咬了咬唇。 “你才是畜生呢!”段景玉心里直冒火,悄悄骂了一声,可又不好发作,只得尴尬地讪笑一下。 谁让人家顶着傻子的名头,又有大舆帝的千般宠爱呢。 “等着瞧!”段景玉在心里说,“一会儿比试时我用点儿巧劲儿,一定让你受内伤,吃了暗亏也说不出,好好出出我胸口这股恶气!” “大殿下,请……” 段景玉彬彬有礼地拱手相让。他心恶面善,血液里继承着段家两面三刀的阴险狡诈。 “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伯运血液里带的可是嫉恶如仇、爽直刚正。他说完就臂带罡风,气势如山,向段景玉连发几掌。 段景玉一接招,才明白大舆帝刚才警戒之言并非一般应酬之语,而是这个傻子的功夫……实在太厉害了! 他不敢稍有疏忽,小心翼翼地防守应对,同时缜密地观察对方的招式,寻找突破口。 一个猛虎下山,一个蛟龙出海,一个力压千钧,一个气裹风雷。两人这场仗,打得天昏地暗,鬼怕神惊。 看客们可算是大饱眼福了。有生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规格的决斗。 这一打就是半个时辰。 期间大舆帝曾多次喝止他们停下,可两人激战犹酣,尚未分出伯仲,哪里肯放手?! 就算放手,也得放得了才行啊! 你不见韩伯运招招凶悍,一副跟人玩命的样子?! 那招式如暴风疾雨,似电闪雷击,根本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稍一迟疑,便遭重击,敢停下吗?! 观众中不乏功夫高强者,他们已经看出,此战胜负已见分晓。 段景玉明显居于下风。 他脸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他眼中有焦急之色,从脚步看,已经乱了分寸了。 秦夜微微抿了抿嘴唇。 那家伙傻了这么久,功夫可一点儿也没耽误。连小时候他教的几招,还都运用自如呢。 慕容誉的神色也明显变得轻松了。 他看出,这一战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于是微微吐出一口气。 他转头看看初若桃,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掌,提示她不要担心。 却见初若桃身体前倾,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极其严肃,蹙眉盯着场子中央打斗的两个人。 慕容誉察觉有异,又将视线移到场中。 他这一看,果然不对劲儿了: 就在这须臾之间,场上两人的形势已骤然陡转:韩伯运脚步不稳,动作的准确性明显降低,像是体力不支难敌对手了。 刚才他还虎虎生风,力拔山气盖世的,这是怎么回事?! 段景玉反而精神陡增,招式凌厉,每个攻势都暗携着极雄厚的功力,内行人都察觉到浓浓的杀气侧漏。 段景玉使用的是内功之力。 第357章 挑唆的证据 只要韩伯运一着不慎被他击中,必定会导致经脉混乱,气血逆行,脏腑严重受损,贻害深远。 而韩伯运的身体表面上,却可能看不出丝毫伤痕,甚至连一点淤青都没有。 秦夜眸光阴鸷了。他看似不经意间,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慕容誉则用筷子夹起了一跟鱼刺,紧张地注视着场上二人。那样子,仿佛是只顾观赏精彩打斗而夹错了菜。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慕容誉,察觉到身旁的初若桃有行动:两个微小的东西从她的指端弹出。 一个呈圆形,应该是颗很小的药丸,击到了韩伯运的鼻下飞溅开了。 另一个像是枚极小的针,正中段景玉的眉心。 慕容誉看到段景玉微微愣了下,很快用手抹了下眉心,大概没发现什么异样,也就继续以迅猛之势将剩勇追穷寇,更加频繁地出招,想要迅速克敌制胜。 然而,在场的观众很快看出,场上二人的武功现在正此消彼长,这会儿韩伯运愈战愈勇,段景玉重新脚步紊乱,再次处于劣势了。 突然,韩伯运一个鹞鹰俯冲,直锁段景玉咽喉。段景玉慌忙躲避,动作却明显迟钝,被韩伯运伤到了右肩胛。 他用手捂住右肩,韩伯运的飞脚已到,正中他额头,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身体卷起,在空中一个后滚翻,直挺挺地脸朝下摔到地上,额头鼻子脸颊都磕破了,鼻子还直往外冒血。 韩伯运还不罢休,跃起身又朝段景玉踢了过来。 “孽障!”大舆帝喝骂一声,慌忙喊着“赶快救人!” 几个会水的嬷嬷跳进湖,钻到水底下一会儿,几个人合力将已经喝饱了水的段玉弦拖上亭子,赶紧急救。 “哇……哇……”段玉弦接连吐出几口黄水,浑身打颤,湿淋淋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跟落水的苍蝇似的。 “孽障!成天给朕惹祸!看朕不狠狠教训你!” 一看韩伯运闹得太不像话,大舆帝呵斥着他,冲过来举着手臂就要打他。 “谁怕你?!” 韩伯运腰一叉,气势比大舆帝还恢弘,“你打得着吗?!” 大舆帝气得喘几口粗气,左右看看,从侍卫腰中抽出一柄剑,朝着韩伯运就猛刺过来。 “不可……” 大舆后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呼喊一声。 她都不想想,大舆帝能舍得真刺吗?! 就算舍得真刺,他也得刺得着才行啊! 正如韩伯运所言“你打得着吗?”他镇定自若、喜笑颜开地看着大舆帝,好像父皇举过来的不是杀人利剑,而是一个糖葫芦似的。 等利剑即将触到他前胸的一刹那,韩伯运身体突然腾空,像一只轻捷的燕子,落到了身后亭子的围栏上。 “你刺啊!怎么刺不着啊?!” 大舆帝差点儿乐出来,可表面文章又不能不做,他于是又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阵势,往前猛刺一剑。 抬眼看时,大舆帝吓了一跳。 所有的宾客也都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围栏上空空的,不见了韩伯运的身影。是不是刚才眨眼的时候,韩伯运被大舆帝刺中,掉到湖中去了? 大舆帝举剑的手哆嗦起来。 大舆后吓得腿软着,跌跌撞撞地跑到围栏前面,探着上身往湖水中看。 湖水平静如镜,菏叶、荷花高低错落,碧绿粉白满眼,哪里有儿子韩伯运的影子?! “运儿……” 大舆后焦灼地往湖面上呼唤一声。 “母后,儿臣在此!” 亭子的木梁上发出了一声回应,就见韩伯运轻捷地从房梁上跃下来,稳稳地落在水面上的一片圆圆的荷叶上。 “父皇,您刺啊……” 韩伯运左右摇晃着脑袋,忽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站在水面上的荷叶上竟然不沉入水中,连袍角都不曾沾湿。 那样子,像极了放大版的哪吒,可爱极了。 连大舆帝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又举起剑威吓性地一击。 韩伯运在另外一个荷叶上出现了:“刺啊……刺啊……怎么够不着啊!” 几乎全部贵宾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不跟您玩儿了!” 韩伯运突然一腾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只有湖面上的荷叶还在不停地摇晃。 此时,御医已经为段景玉处置好了伤口。 他灰头土脸,神色尴尬,对于大舆帝后的致歉强颜欢笑地表示无妨。 心里头,他可恨死了那个傻子。 “走着瞧,哪天瞅住机会,一定要报了今天的耻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回官驿之后,慕容誉问起初若桃今天的事。 初若桃告诉他,当她观战时,注意到段景玉的一个动作:他在打斗的过程中,看似无意地在韩伯运脸前拍过几下袖口。 随后,初若桃就觉察韩伯运行动有异,动作开始迟缓,还晃了几次脑袋。 同时,初若桃也嗅到了空气中有致幻药的气味儿。 初若桃立刻明白了:段景玉袖中藏有致幻药,他武功不敌韩伯运,就暗中使用药对付他。 “真是卑劣阴险,不择手段!” 初若桃咬了咬牙,立刻用药丸为伯运解毒,又向段景玉射去了一枚毒针。 那毒针是初若桃新近研制的,以一种植物的细微芒刺做针体,浸上药毒,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人体,然后被人体体液溶解掉,不露丝毫痕迹。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段景玉使诈耍刁,初若桃就让他自尝恶果。 “哦,原来是南帝陛下,请问您是来找……” 听到屋外侍从的问话声,慕容誉和初若桃都停止了讲话,侧耳倾听着。 就听秦夜回答道:“我来找你们睿王爷,他住哪个房间?” “哦,我们王爷住在您跟前那个房间,他不在他房里,他在初若桃姑娘的房间里说话,小的这就去通禀一声。” “哦,我在睿王的房间里等他。” 慕容誉笑了笑,对初若桃说:“我过去看看,你好好休息。”说着替初若桃理了理鬓边的秀发,离开了。 也不知秦夜来找慕容誉做什么,不过,两人在房里并没有呆多久,就被官驿里的一个不速之客惊扰了。 “秦夜!你出来!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出来接着打!” 这么大的分贝,秦夜就是躲在蚂蚁窝里,也该被震出来了。 初若桃在房里笑起来。 就听秦夜的声音道:“你今天还没打过瘾?!你还跟我分胜负,被我打趴下多少次了,你赢过一回吗?!上次衣服怎么被我划破的?”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秦夜你懂不懂?! 韩伯运所向披靡,最忌讳人家提他的败绩。何况,还是那么耻辱的败绩……被对方打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第358章 我没有 羞得他只想去撞墙,秦夜你知不知道?! 果然韩伯运气得“哇哇”直叫:“来!我再跟你打一次,谁不敢打谁是老龟!” 身体破空旋起的风声响起来,脚步声杂乱,看来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慕容誉在一旁劝架,怎奈韩伯运根本就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地认定秦夜是自己的宿敌。 秦夜唯恐事小似的在旁边挑衅道:“韩伯运,还打不打了?!” “不打不打!若桃姐姐说你是好人,不让我打你!”韩伯运像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 初若桃怔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这呆子,她有这么说吗?!这样说跟她的原话意思有很多差别的他知不知道?! 当然,韩伯运粗枝大叶的,让他体会这两句话的细微差异,就像让大象察看蚊子有没有脸红一般。 可……秦夜不一样啊…… 初若桃不由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秦夜一下。 她看到秦夜静静地站着,连站立的姿态都看上去柔和了很多,从她身上滑过的视线温润又舒缓。 他的眼眸在夕阳的璨璨余晖中闪着亮光,就连跟慕容誉告辞的声音里,都似乎有着无数欢乐的小鸟呼之欲出。 秦夜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小院。 初若桃就向慕容誉打听秦夜来找他做什么,慕容誉想了想,说:“他东拉一句西扯一句,貌似并没有什么目的。然后伯运就来了。” “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 句芒使者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问着,“怎么天坤南帝那么高兴?” 他从窗户里看到秦夜从这个院儿里走出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用力抚掌两下,口中念念有词:“两个!没有在一起!怕伯运伤我……在乎我在乎我的……” 那高兴劲儿,跟疯魔了一样。 一看到韩伯运在,句芒使者赶紧向他道谢,感激他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又对他赞不绝口。 原来韩伯运在风荷亭的“壮举”已经“家喻户晓、官驿皆知”了。 可是,单凭韩伯运的搅闹,是无法阻止长乐与段景玉订亲的。 初若桃告诉慕容誉,说她得入宫一趟,跟长乐见个面。 不出初若桃所料,长乐正如醉如痴沉湎于绵绵爱河中,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沉稳成熟仪表堂堂的段景玉。 她回想草场遇狼的惊险时刻,回忆段景玉奋不顾身救她的英姿,叙说段景玉呵护她回宫的细枝末节…… 她的脸颊染着酡红,她的眼眸盈着幸福,她的心飞驰在未来与如意郎君伉俪颉颃的美丽憧憬中…… 她已经编织了一道心灵的防御网,在里面构造出一个琴瑟相和的美丽梦境,下意识地把一切反对之声逆耳之言自动屏蔽。 初若桃因此没有多言,她知道,那些都是徒劳的。 她只告诉长乐,出嫁到夫家,要像鹰隼一样露出自己的牙齿和爪子。 因为段景玉妻妾成群,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得拼劲全力对付,小心别让人家算计了去。 听到这番话,长乐沉默了一会儿。 她有些疑虑地问初若桃:“只要夫君疼我,她们应该不敢对我做什么吧?” “切!” 初若桃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一番话击破了长乐的幻想:“段景玉现在的太子妃……哦,不,据说段景玉为了娶你,已经将其将为侧妃了。她姓郑,是大成国的贵族之女。当初段景玉也信誓旦旦承诺过不会再娶,现在呢?你又如何保证……段景玉会一直疼你呢?” “他说过,他一见我就喜欢我,他此心不变一直到天荒地老!”长乐情令智昏执迷不悟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如此甚好。” 初若桃从鼻孔深处冷哼一声,语气却温婉平和,“如果他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那我,还有你母后、兄长也都可以放心了。不过……算了,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真意就行了。” 长乐听出初若桃似乎有什么话瞒着她,而此时,有关段景玉的什么事都是她感兴趣的,她于是就不停追问。 初若桃三缄其口,称那件事在这喜庆的时候说不合时宜,也不吉利,不肯吐露。后来被长乐逼得紧了,只好告诉她: 段景玉娶的第一位妻子,是天阑的长慧公主。就在新婚夜,段景玉杀了她,与父亲里应外合发动叛乱,夺走了岳父家的江山。 长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眉宇间笼上了阴云,半晌不发一言。 夜间,这件事翻来覆去在长乐脑际萦绕,挥之不去。 夜静更深,周围一切都归于寂静。 除了守夜的嬷嬷、宫女,其余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长乐也觉得困意袭来,意识渐渐涣散模糊…… 可就在这朦胧中,长乐感觉到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她张开眼睛,看到一个十二、三岁仿佛的姑娘,模样标致秀美,又显得亲切可人。 长乐对她有了好感,就问道:“小妹妹,你是什么人,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嗬……你该叫我姐姐的,我是段景玉的第一位妻子……”对方声音变得凄惨哽咽,“段景玉杀了我和父兄,他是狼子野心,豺狼本性……” 长乐想起初若桃告诉过她:长慧遇害当年只有十二岁。莫非……这是长慧的鬼魂儿来找她? 意识到这个的长乐公主吓得魂飞魄散,她惊恐地抬头看时,就见长慧胸口插着一把利刃,汩汩地向外涌着血……她的脸色煞白,神情痛苦,眼睛、鼻子、鼻孔、耳朵到处都向外流血,形象非常恐怖…… “啊……啊……” 长乐吓得连声惊呼,守夜的嬷嬷赶紧跑进来,点着了宫灯。 就见长乐双臂抱在胸前,浑身蜷缩着瑟瑟发抖,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长乐吩咐多多点灯。瞬间,盏盏宫灯亮起来,灯光把房间里照得如同白昼,任何黑暗角落都照得清清楚初。 不过,思量再三,长乐公主最终还是舍不得如意郎君的脉脉深情。她心存侥幸,认为段景玉对自己是真爱,他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长乐公主和段景玉的订亲仪式,如期在鸿舞殿举行了。 为确保仪式顺利进行,大舆帝头天晚上特意把混世魔王韩伯运唤来,当着大舆后的面威胁、恫吓了一番。还派人严守鸿舞殿,不准韩伯运进去。 大舆后见大势已定,搅扰也没有用,只得顺应形势,也嘱咐韩伯运不要再胡闹。 无所事事的韩伯运就在宫苑里转悠,眼见众多嘉宾都进了宫,去了鸿舞殿,他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儿。 无事就要生非,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对于韩伯运这种存不住气的人来说,那更是至理名言。 韩伯运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寻找着出气对象。 第359章 白?之毒 这时,从宫门驶进来一辆马车,撩开车帘往外张望的秦夜夫妻,不幸撞到了韩伯运的枪口上。 段玉弦是段景玉的妹妹,还是若桃姐姐讨厌的人,韩伯运对这一点很清楚。 “坏女人!” 韩伯运顿时来了精神,快步冲过去拦住了马车。 “坏女人!昨天湖里的水喝饱了没?甜不甜?怎么没淹死你?!” 段玉弦吓得“呀……”的一声惊叫,慌忙缩回了马车深处。 秦夜跳下车拦住了韩伯运,车夫逃命似的驾车往鸿舞殿方向驰去了。 “大殿下,不准胡闹!有本事,冲我来!是不是还要打一架?!”秦夜话里带着挑衅意味儿。 韩伯运怕读书怕画画,就是不怕跟人打架。秦夜这句话,刚好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顿时眉开眼笑,抚掌跳着笑道:“好啊好啊!咱们接着打架!我让你……出招吧!” 韩伯运还是蛮有高风亮节的。他不欺生,懂得作为东道主,要谦让客人。 秦夜的神色却显得有些犹豫,他凑到韩伯运跟前,压低声音说:“你太厉害了,我找个帮手联合跟你打,你怕不怕?” 你就是找一百个帮手,韩伯运也不怕啊! “伯运,我的帮手就在宫外,侍卫拦着进不来。你到门口困住侍卫,他就进来了。” “好办!” 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对于混世魔王韩伯运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啊! 他大大咧咧地迈步就朝宫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宫门处就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嘭嘭啪啪”一顿声响,十几名侍卫被踢飞到一丈开外,捂胸抱腿地哀嚎着。 秦夜留意到:一辆朱褐色的马车,趁机从宫外面驶了进来。 车帘低垂着,将车厢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到车内坐的是什么人。但从马车的质地、车帘的材料、刺绣做工上看,车主人的身份应该相当尊贵。 沈域也从宫门处进来,他走到秦夜身旁,冲他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这位,就是你的帮手?” 韩伯运抬眼上下打量了沈域一番,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来!” 沈域瞥了秦夜一眼,对方目光里含着笑意朝他递了个眼色。 “看招!” 沈域一个大鹏展翅,气势汹汹地朝韩伯运猛扑过去。与此同时,秦夜也向韩伯运发起了进攻。 然而,二人声势宏大,战斗力却差得爆表,不一会儿就被韩伯运打得连连后退,不得已落鸿舞殿而逃。 “还找帮手!这个帮手太不堪一击了!” 韩伯运不屑一顾地叉着腰嗤笑道。 鸿舞殿里红毯铺地,彩绸联结,鲜花如海,丝竹悦耳。大舆帝及后妃们喜气盈盈地端坐高堂之上,各方宾客团坐于大殿四周。 不一会儿,长乐公主身着艳丽的红玫瑰烟纱散花裙,在宫娥簇拥下款款走到了堂下。 未来驸马段景玉也一身簇新,守候在那里了。他们在礼官的引导下,双双对对给先祖上了香,又一起叩拜高堂。 大舆帝后喜笑颜开,命內侍取过来一柄晶莹剔透的翡翠玉如意,赏赐给了二人。 如意……寓意小夫妻日后的生活和谐美满、吉祥如意。 按照习俗,长乐公主和驸马段景玉也要互赠礼品。 这份礼物,长乐公主早就花费心思准备好了。 她含情脉脉地朝如意郎君望一眼,向一名宫娥点头示意。 那宫娥捧着一个锦缎盖着的托盘,走到段景玉跟前。 段景玉掀开锦缎,打开托盘上放着的朱漆描金木匣,取出一条白润细腻、雕镂着隐龙暗纹的精美玉带来。 “呀!真是上品啊!” 现场宾客都是王公贵戚,没少见过稀罕的珠宝玉器,一个个都是识货的。 他们见这条玉带,乃是用极好的羊脂软玉制成,每一个玉片儿都光洁无瑕,发着温润柔和的荧光,就都知道这乃是世间珍品。 长乐公主送出如此珍贵的订亲礼物,看来她是真的很中意这位如意郎君。 段景玉也知玉带的价值,连声向长乐道谢。 就见长乐公主接过玉带,小心地替段景玉束在腰间,动作轻柔温和,带着对郎君的绵绵情意。 段景玉含笑看着长乐公主为他束好玉带,往旁边招了下手。 他的随从也捧着一个托盘送过来,交给长乐公主的侍婢。侍婢揭开锦缎,将锦盒捧给长乐公主。 全场观众都屏住了气,瞪大眼睛注视着。 贵宾们比长乐公主还紧张呢!他们都下意识地伸长脖子,使劲儿往上提着眉毛,希望能比别人先睹为快。 “啊……” 惊悚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大殿上空传遍全殿,将殿内所有的纷乱声音都震住了。 鸿舞殿里顷刻间鸦雀无声,所有惊诧愕然的目光都投向了发出惊呼声的长乐公主。 就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锦盒从她的手中掉落,“哐当”一声。 锦盒的一个边角着地又猛地弹起来,再次跌到地上,盒盖儿“啪啦”一声抛出老远,从锦盒里滑出一个物件儿来。 大家都凝目到了那个物件儿上去。 大家寻思这是什么古怪礼物,竟然惊吓到了长乐公主,还导致她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如此失态。 等看清楚了那个“礼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后一缩,面如土色,瞠目结舌地满眼困惑,失语了半刻钟。 大舆帝及后妃们离长乐公主最近,他们最先看到了锦盒中跌出来的“物件儿”,不少人也跟长乐一样惊叫起来。 原来,那个礼物竟然是……一双凝着污血的纤纤玉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景玉惊愕片刻,最先醒悟过来。 他盯着手下的随从,厉声喝问道:“是谁?!是谁动过这个锦盒?!是谁在背地里动手脚?!” 他手下的随从也一个个恐慌地面面相觑,他们要是知道,还会让这件事情发生吗? 他们现在心里都在颤抖,思量着仪式结束后脑袋能不能保得住,该留下什么人生遗言呢! 就见段景玉赶忙向大舆帝后一抱拳,解释道:“这是有人暗中使坏,想破坏我跟长乐公主的订亲。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大舆帝冷着脸没作声。 不管怎么说,在这么郑重的场合出现这么大的事故,段景玉本身也有失察之过吧! 大舆后的脸上阴云密布,女儿的订亲仪式上出现如此血腥的状况,结合她听说的一些段景玉的事,她觉得这是一个“凶兆”,心里极为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殷贵妃先是傻了眼,听见段景玉的解释,也赶紧帮着他向大舆帝说好话。 满殿里坐着的来自各地的贵宾,还有大舆朝文武官员及亲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了有关段景玉的传闻。 第360章 武举 虽说宾客们来自五湖四海各个方向,可是在同一个官驿居住了好几日了啊! 长乐公主的亲事是众人关注的热点儿,因此,她和段景玉的方方面面,包括官方的通报、私人的逸闻、祖上三代的行业、家宅中的密事,甚至连当事人都已经忘却的芝麻小事,都在宾客之间广泛流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会儿,看到那个血腥恐怖的可怕“礼物”,宾客们自然而然地发挥联想的天赋,饶有兴趣地深挖起这件事的渊源来了:“哎……你们听说了吗?这个天阑太子段景玉,家里早就有个太子妃了,是大成国护国将军的女儿,剽悍得很!段景玉有次摸了一个侍妾的手,夸她的手细腻柔滑,太子妃就趁他上朝,命人将那个侍妾的手剁下来了!” “我也听说过这事儿!”另一位宾客接口说,“那个侍妾绝食自杀了,听说魂魄不散,段景玉府里好多人听见夜里有鬼哭,说“还我手来”!可瘆人了!” “啊?这么说……这双手……” 更多的人醒悟过来,“是那个冤鬼的?!天啊……这!这……这太可怕了啊!” 段景玉似乎察觉了场上的气氛,他眉宇间神色阴鸷,眼珠急转几下,陪上笑脸,温存地对长乐公主说:“公主,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这件事,明显是有人想破坏我们的订亲。我对你情比金坚,永不改变,绝不是别人可以轻易破坏掉的!你相信我!” 长乐公主虽然心有余悸,可段景玉此番话如同春风般温暖,她的心瞬间又沉浸到了*的甜蜜中。 她朝段景玉点了点头。 段景玉于是就有了底气,见內侍早已慌忙收拾了残局,他就朝着诸位宾客拱了拱手,朗声道:“是我段景玉疏忽,我向公主和各位亲朋致歉了。今日,我跟长乐公主订亲,多谢诸位莅临道贺,景玉和公主不胜感激!订亲仪式继续进行!” 司礼官赶紧过来,高声唱赞道:“请驸马和公主互相施礼……” 长乐公主温柔地望一眼段景玉,款款地躬身福了福。段景玉也赶紧站立端直,躬身下去施礼。 “且慢……” 从满座宾客中,传出一个音质瓷实、穿透力极强、带着点颤音的女声。 段景玉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眼波快速移动着,脸上有惊惶之色。 众宾客全都惊讶地循声望过去…… 就见从殿旁不起眼的玉柱旁边,站立起一个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的汉子来。 哦,纠正一下:女汉子。 她虽是不起眼的五短身材,可走起路来带着“呼呼”风声,腰似水桶,不过肌肉结实发达,五官粗糙像是男人,可头上戴满了闪亮的珠宝首饰,虽然这首饰看上去毫无美感极不协调,但至少证明了她的性别……不是男人。 她从殿后走到殿前,就如同在殿里刮起了一阵黑旋风。 “你!你怎么来了?!有话回去再说!” 段景玉迎过去挡在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说亲时殷贵妃告诉大舆帝,说段景玉已经将原太子妃降为侧妃,现在听到这个南月枝如此说,大家都推定:段景玉娶长乐一事,应该是瞒着原太子妃南月枝的。 大舆帝脸上顿时呈现出愠怒之色,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就听段景玉低声对剽悍女说:“月枝,回头我会跟你解释的。你先回去……” “解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怎么解释?!” 南月枝讲话如刀劈斧剁,声势浩大,“当初我信了你的誓言嫁给你,陪嫁的金银珠宝整整拉了十船,还带着大成的十几座城池!现在……你竟敢背着我,偷娶这个长乐公主!你有没有良心?!你对得起我吗?!” 南月枝讲的这段旧事,宾客们也是有所风闻的。 段景玉事天阑太子,身份尊贵,又称得上一表人才,南月枝长得如此粗陋,两人一点儿都不般配。段景玉怎么能可能看得上南月枝呢? 他迎娶南月枝,无非是看中了南月枝的雄厚家世。 南月枝的家族在大成极有势力。南月枝的父亲南天懿,在大成担任护国将军,总揽朝政大权,炙手可热。 大成皇帝只是个傀儡,南家才是大成的实际控制者。 南月枝出嫁时,南天懿除了陪嫁无数珠宝,还将与天阑毗邻的大成十几座城池也作为嫁妆送给了女儿,可谓不惜血本。 此时,越说越气的南月枝声泪俱下,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朝大殿下面挥了挥手,喝了声:“给我打!” 立刻,七八名身穿紧身衣、手持桃花棒的婢女冲到殿前,对着段景玉举棒就打。 全场宾主都呆住了。就见段景玉狼狈地抱头躲避,可无情的棒子还是不时砸到他的身上。 段景玉口中不停跟南月枝说着求饶的话,可对方气还未消,对他的求饶无动于衷。 “你!你们!大胆!你们成何体统?!还不快住手!” 殷贵妃见自己的外甥当众被打,一边呵斥着,一边去劝阻南月枝。 大舆帝见自己女儿的订亲仪式被搅成这样,在满堂宾客面前出丑成了闹剧,肺都要气炸了:“住手!都给朕住手!否则,朕对你们不客气!” 南月枝虽然粗鲁,可也是出身大家族,有些见识的。 她见大舆帝恼怒,也不敢太过分,就示意那些侍婢退下,对着大舆帝一拱手:“大舆皇帝陛下,我……是段景玉的太子妃!如果今天,您一定要把您的长乐公主嫁到我们家,那我们得把话说清楚:进门之后,我为大,长乐为小,我为尊,长乐为卑!我的儿子……是皇太孙,长乐……永远无法僭越!” 这下,大舆帝后连同全场宾客全都炸起来了! 段景玉年已三十,比长乐大十几岁,忍了!段景玉妻妾成群,儿女遍地,忍了!甚至段景玉有悍妻当道,看在长乐公主执意跟从的份儿上,也伸伸脖子……忍了! 现在咋说?! 让大舆国堂堂长公主,去给你段景玉做小?! 是不是觉得我们大舆国好欺负?! 大舆帝后都气得脸色铁青,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女儿……长乐公主。 他们就怕长乐一意孤行、寻死觅活啊! 段景玉显然也知道要害在哪里,他赶紧去安抚长乐,低声哄骗她“要她从长计议,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云云。 长乐脸上满是羞恼之色,她静默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三个人僵持着。 初若桃和慕容誉对视一眼,两人都望向了堂上的长乐公主。 和很多人一样,初若桃真希望长乐能拂袖而去。可是,初若桃也很能理解此时长乐内心的痛苦。 第361章 大出风头 幸福快乐的爱情梦幻突然破灭,一下子从美满的云端,跌落到如此冰冷、严酷的现实中,她确实一时无法接受。 与深爱的人断绝,就如同从黏稠的蜜汁中抽身,即使人能勉强走出来,心头也牵扯着千丝万线,每根丝线上都连着不舍和苦痛。 长乐呆立了一会儿,转头看一眼段景玉,又望了望凶悍的南月枝,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能讲出话。 初若桃心头开始焦灼忧虑。 长乐虽然跟她同龄,可是品性善良单纯,涉世未深。她第一次对人投入情感,感情如同飞蛾投火般的炽烈。 她久久不表态,可见内心一直在彷徨、纠结。 初若桃真担心,长乐会为了这份真挚火热的爱情委曲求全,奋不顾身。 她又看向长乐,见她的脸上写满犹豫,两只手蜷成拳头握在一起,不停地交替着位置。 “断舍离!断舍离!” 初若桃着急地在心里提示她,虽然知道长乐一丝一毫也听不到。 终于,在僵持了许久之后,长乐低低地开口了:“景玉……” 大殿里异常地静,宾客全部都支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长乐,你说!我听着呢。”段景玉慌忙温柔地回应她。 “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最爱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她?”长乐指着南月枝问道。 “这个……” 段景玉下意识地往南月枝脸上瞥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长乐,“长乐,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 长乐的音量提高了,“我问你,如果让你在我们二人之间选择一个,你怎么选?” “这个……”段景玉又下意识飞速往南月枝的脸上瞄了一下,支吾了。 “是啊!你说!你怎么选?!” 南月枝显然很赞成这个问题,她字字铿锵、声声有力地追问道。 忽然,长乐转过身,高声对端坐上方的大舆帝后说:“今天的订亲仪式取消吧!我……不订亲了!” 大舆后眼中透出些喜色,大舆帝也好像松了口气,赞赏似的连连点头。 “那……怎么行啊!” 殷贵妃赶紧跑过来劝解, “长乐,可不能耍孩子脾气,有话好好说啊!你订亲的事天下都传遍了,取消……那不是落人笑柄吗?!再说,你都订过亲了,已经算是段家的媳妇了,若是取消,以后还怎么再说亲呢?” “没法说亲就不说!” 长乐转身就走,又回头补上一句,“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有什么了不起?!” 艳丽的红玫瑰烟纱散花裙的长长裙裾,曳地如波纹般,向着鸿舞殿侧门处流泻而去。 “长乐……”段景玉急忙唤她一声,声音里满怀深情,试图以此打动她、挽留她。 长乐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最终,她往前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将一个落寞、伤感的背影,留给了大殿中的人们。 初若桃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去看看她。”初若桃低声对慕容誉交待一声,离开了鸿舞殿。 走到长乐居住的庭院,就见宫女嬷嬷都在外面垂手站着,哭丧着脸不敢作声。 上去一问,原来长乐回来就把宫女都赶出来,自己独自在房里痛哭。 “这个傻丫头!” 初若桃走进长乐的房间,刚进门,就听一声怒喝“滚”!一个枕头劈头盖脸扔了过来。 “切!”初若桃嗤之以鼻,“做不成人家的小妾了,气成这样?” 一句话把正哭得痛的长乐给逗笑了,她脸上还沾着泪,狠狠瞪了初若桃一眼,抹着眼泪道:“见人家这么倒霉,你还耍笑!” “切!” 初若桃鄙夷地瞥她一眼,“醒醒吧,姑娘!这是倒霉还是幸运?!如果段景玉的正妻不来闹这一出,你这大舆国高贵的公主,糊里糊涂去给人当了小妾了!这是老天爷眷顾你呢!” “话是这样说,可这心里……”长乐声音一哽,脸上又滚下泪来。 “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初若桃于是好言安慰着长乐。 她说时间是医治创伤的良药,不管这创伤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过了会儿,长乐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初若桃道:“小若桃,我……订亲的事一定传遍天下了,名声也坏了,别人一定会耻笑我的。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愿意娶我了?” “耻笑?!切!我真是鄙夷你的想法。爱你的人,你的父皇母后,还有韩伯运,我,我们会耻笑你吗?如果真有人耻笑你,那也是不相干的人,这些人有什么看法,值得我们在意吗?!” 一番话说得长乐连连点头。 初若桃瞅了瞅,在长乐床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来,面对着长乐:“你大舆国堂堂公主,长得如花似玉,还怕没人娶你?!眼前就有一个,论家世论人品论武功,哪一样都比段景玉要强太多!最难得的,还是他们家的家风……不娶侧室。”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的人?!” “怎么没有?!”初若桃反问道,“眼前就有一个,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长乐绯红了脸,低头含笑沉默一会儿,问道:“是谁啊?” 初若桃笑了笑,煞有介事地说:“这个人你认识,也配得上你。他是……慕容誉,你看得上吗?” “啐!死蹄子!” 长乐咬牙骂道,“人家当你是正经人,好好地跟你说话,你却也嘲笑我!” “谁嘲笑你了?” 初若桃嗤嗤笑道,“明明是你听见有如意郎君,太性急了。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两人勾肩搭背,私语起来。 原来,初若桃所讲之人,乃是慕容誉的兄长……天阑南帝慕容信。 慕容信今年二十二岁,比慕容誉长三岁。 他在天阑一直招兵买马、训练军队,筹备复国大事,根本无暇顾及成家之事。 听慕容誉说,他母亲为此催促过无数次,也不断托人说亲,只是慕容信从不配合,至今还孑然一身。 这倒成了慕容母亲的一块儿心病了。 初若桃看那慕容信兄长,跟这位长乐公主倒是天作之合了。 她跟长乐公主一提此事,把长乐说得愁云消散,眉飞彩霞,脸若桃花。 长乐拉着初若桃的手不放,俩人嘀嘀咕咕说说笑笑,倒把前来劝解长乐的大舆后看得一脸懵圈。 订亲仪式上闹这一出,大舆帝极为不快,把当初极力撮合此事的殷贵妃狠狠训斥了一通。 殷贵妃见一顿辛苦落个鸡飞蛋打,还惹得一身不是,气得直掉泪。她只得谎称自己多年不见外甥,并不知道他的详细情况,勉强敷衍过去了事。 段景玉一番苦心经营,眼看就要功德圆满却连遭挫败,在各国宾客面前出够了丑,还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362章 破冰 怎奈太子妃南月枝母族,在天阑内战中出资出兵尽力不少,段景玉也不敢得罪,只得忍了气询问:那锦盒是不是她偷换的。 谁知南月枝矢口否认,这让段景玉脊背发凉。 他知道南月枝素来霸道,如果是她做的,她一定会直言不讳。不是她在锦盒上动手脚,那会是谁呢?! 这个人,竟然知道他太子府的私密事,还利用此事移花接木大做文章。 而且,此人还能在高手环伺护卫锦盒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锦盒换掉! 这个可怕的人,到底是谁? 此时,同样的问题,初若桃正在问慕容誉:“那个锦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果然,初若桃的分析也是如此。 慕容誉就又问她:“你觉得是我做的,有何凭据呢?” “没有凭据,”初若桃回答,“就是单凭直觉。段景玉跟长乐订亲的事,你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你很了解我,小若桃。”慕容誉的语气温柔沉稳。他垂眸往初若桃眼睛里看了一下,“我的直觉……你也不会什么也不做。” “我只是在长乐房里放了一些能让精神紧张的药,如此而已。”初若桃笑道,“我可不像你做得这么惊悚,你哪里弄来的手?太令人作呕了。” 慕容誉抚掌大笑,好不容易才止住,道:“那只是让人做的假手,做得可以乱真而已。段景玉心虚慌乱,没有看出来。” “还有个问题,”慕容誉忽然想到了什么, “南月枝应该没有请帖,她还带着那么多侍婢。宫门侍卫守得很严密,她是怎么进到宫里去的?宾客中,应该有人暗中助她。” 这分析是对的,可慕容誉二人都想不出帮她的人是谁。 不管怎么说,今天订亲的结局,算得上是大快人心。 因为长乐公主订亲的事泡汤,这也实在是一件令主家烦心的事。宾客们自然不便多逗留,就陆续告辞返回了。 初若桃和慕容誉前来辞行时,被大舆帝后挽留下来,一定请他们赴过晌午的家宴后再回去。 这次家宴,参席者只有大舆帝后、长乐公主和初若桃、慕容四人。 作为长乐公主的长兄,韩伯运原本应该在受邀之列的,只是一大早他就跑没影儿了,所以这一家子中,少了他一个。 席间,大舆后就向慕容誉打听起慕容家里的情况。 慕容誉心若明镜,知道大舆后的动机,也就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地将自己家里的情况悉数告知。当然,重点就是自己兄长……慕容信的奇闻糗事。 长乐公主一句话不说,低头默默地用餐,脸上却泛上了芙蓉之色。 大舆后也是越听越欢喜,她不住打量着慕容誉,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到慕容信的影子来。 慕容誉可真称得上是姿容绝世,文武双全。他的举手投足清雅高贵,性情持重温和,一看就知庭训严格,家教甚好。 更何况,人家慕容家还有一个家风:不娶侧室。 这对于她毫无心机的女儿长乐来讲,实在是太适合了。 大舆帝还算有情分的,可自从他娶了心思机巧的殷贵妃,后宫里争端是非不断,大舆后整日心里窝火,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可人家慕容信,身为天阑南帝不娶侧室,这长乐若是嫁过去,日子得多美满哪! 大舆后这边心里高兴,大舆帝那边也是笑容满面,连连颔首。 他对慕容信也是有过不少风闻的。 据说慕容信相貌威仪,武功卓然,骁猛善战勇冠三军,领兵打仗纵横捭阖,威震天下。 天阑北帝先后派出的多个名将跟他在战场相遇,无一人能跟他交手超过三个回合。 慕容信因此声名大噪,被人称为“将神”。 将领出身的大舆帝,对慕容信难免惺惺相惜,心向往之。倘若此人成为自己的女婿,那他脸上该有多么光彩…… 大舆帝心里真是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如果亲事说成,眼前这俩人……天下闻名的神医初若桃,秀美出尘的睿王慕容誉,可也都成了大舆帝后的亲属了,这不能不让他们精神振奋。 因此这场家宴,每个人都畅快喜悦。 酒过三巡,醉意微醺,正饮得畅快,忽见內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说:“陛下,不好了!大殿下又惹祸了!” “怎么回事?!”大舆帝追问。 內侍连喘几口粗气,接着禀报:“陛下,今天早晨,天坤南帝到宫里辞行以后,就回官驿收拾行李回去。谁知刚出了官驿不远处,就被大殿下拦住,说还要跟他打一架,要彻底决一胜负。” “这个孽障,成天不省事!”大舆帝骂了一句,又问道:“是不是他下手没轻重,伤到南帝了?” “是,陛下!” 內侍点点头, “南帝让家眷的马车先走,看样子他是想应付一下就脱身的。可大殿下纠缠不放,非逼他使出真功夫,誓要跟他一决高下。南帝没办法,只好跟他打了一会儿,就认输要走,大殿下还是不依,从后面举剑刺他后心。南帝察觉到就躲了一下,但右臂还是被刺伤了,流了好多血。” “孽障!孽障!” 大舆后听说“流了好多血”,觉得自己儿子欺人太甚了。 她不知道,这……还不是最坏的后果。 “陛下,大殿下竟然在剑上涂了毒,南帝流的血都是黑褐色的,而且脸和嘴唇、指甲全都发黑,昏死过去了!” “什么?!” 大舆后这下可慌了神了! 人家南帝千里迢迢来祝贺,自己的混世魔王把人家打得昏死过去!这……这怎么说得过去呀! 万一人家南帝有个好歹,那可就是两国之间的争端了! “这个孽障!闯下这么大的祸,这可如何是好啊!”大舆后手足无措,抬眼瞅着大舆帝。 大舆帝倒是听出了点问题:“在剑上涂了毒?!伯运怎么会做这么阴险的事?!再说,他哪来的毒?!” “呃……” 內侍慌忙改口说,“南帝的人说南帝明显是中毒症状,一定是大殿下涂了毒。可大殿下不承认,说他功夫又不差,用得着这下三滥的手段吗?反正就是不承认!” “我们陛下打不过你?!我们南帝的武功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打不过你?!”沈域气愤地说着,语气里绝对有掩饰不住的嘲讽不屑。 韩伯运被激怒了,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三拳两脚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你懂武功吗?还敢跟我论理?!” 如此的大言不惭,让大舆帝都替儿子害臊。 沈域是谁?天坤朝当年的武举状元,堪称天坤第一高手。秦夜和当年的秦辰岸功夫可能并不亚于沈域,可说人家“不懂武功高低”,就未免“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第363章 他傻还是你傻? “孽障!住口!” 大舆帝气急败坏地喝道,“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嗯?!你无事生非,把贵宾伤得这么重,这……这可不是小事!你!” 初若桃走过去察看秦夜的伤情,见他右臂上有三寸长的剑伤,创口很深,看来伯运真的是出手太重。 仔细检查秦夜的身体体征,他确实是中了毒,这毒性应该还比较烈。 初若桃取过韩伯运使用的剑,以手擦抚,又拿到鼻下嗅闻,脸色顿时变了:“千机毒!这一定是有人做手脚,不可能是伯运做的!” 初若桃慌忙从怀中取出药粉替秦夜解毒。 韩伯运听见若桃姐姐为自己证清白,立刻来了劲儿,连声嚷嚷:“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滚!”大舆帝喝道。 “凶什么凶?!” 韩伯运委屈地撅起了嘴,“若桃姐姐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见初若桃示意他们都回去,大舆帝抓住韩伯运的胳膊把他押回去了。 当然,他的目的是查问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柄剑是韩伯运的,应该是有人趁其不备在剑上抹了毒。 可进一步查探,并没有什么人进过韩伯运的房间,也没人预先知道他会去找秦夜较量。 下毒者要害的人是谁?他是如何做到的?大舆帝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丝毫有价值的线索。 秦夜在服下解毒药,又施针拔毒治疗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不过,那都是他身体中毒的反应。 千机毒进入人的肌体,会快速侵蚀人的脏腑肌肉,令人痛苦不堪。 初若桃看到秦夜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哆嗦着,眉头拧得很紧,身体瑟瑟抖个不停,腿蜷着,还不时*一下。 显然,他在承受着身体的巨大痛苦。 到底是谁暗下毒手? 初若桃思索着。 最大的可能……依旧是秦辰晟。 虽然他这次没有来大舆,可他派出了使者,会不会是使者奉命伺机加害秦夜的呢? 初若桃蹙着眉头,满眼疑虑地望了望慕容誉。 慕容誉以难以想象的颖悟力,看出了初若桃的疑问。 “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做的。”慕容誉说, “秦辰晟的可能性最大,可是……潜入风武轩,将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的使者中,应该还没有本领如此高超之人。” “再者……”慕容誉想了想,又说,“秦辰晟的使者不可能提前预料到……伯运会拿这柄剑去跟南帝决斗。” 此事成了未破之悬案。 因为秦夜受伤中毒,初若桃和慕容誉不得不推迟了归期。 然而,虽然初若桃悉心用药,竭尽所能,秦夜的状况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初若桃没法离开,可她也明显察觉,慕容誉虽然不说什么,可神情上似乎一天比一天焦灼。 对于初若桃的询问,慕容誉最初也摇头否认,可耽误的时间久了,他无法隐瞒,逼不得已将事情告诉了初若桃。 再过几日是慕容誉父兄姐姐的忌日,慕容誉的母后请僧人做道场,他得赶回去祭奠故去的亲人。 算算日子,慕容誉要想及时赶回去,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秦夜还没有脱离危险,初若桃无法离他而去。无奈何,她只好劝慕容誉先回去,她再等几天。 送走了慕容誉,初若桃回到官驿。快走到秦夜居住的庭院时,看到有人探头探脑地巴着门往里面瞅。 初若桃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是闯出祸来的肇事者……韩伯运。 这时候院门突然“吧嗒”一声被人打开了,沈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就见韩伯运眨巴两下大眼睛,低了下头,又咬着唇瞅瞅沈域,终于艰难地开腔了:“那个……南帝怎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到他的!” 沈域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回答道:“我替我们陛下谢谢您了。以后不要再给我们陛下添乱就是。” “谁让你们上次使诈,故意输给我!” 韩伯运来气儿了, “我父皇说,你在天坤是第一勇士。可那天……就是长乐订亲那天!我把宫门侍卫都打翻了,放你进宫给他做帮手。可你们俩使诈,没打几下就装作打败了!这是小看我的功夫吗?!” 初若桃听见韩伯运这番话,不禁心里一动。 沈域进宫可以跟着秦夜,根本用不着“打翻侍卫”。难道……将南月枝放进大舆宫的人,是秦夜? 见沈域过来向她施礼问好,初若桃就向他问起此事,了解了事情经过。 原来,长乐跟段景玉订亲那日,秦夜和段玉弦乘着马车进宫观礼,沈域骑马护在马车旁边。 沈域瞥见了一辆朱褐色的马车被阻在宫门侧,车夫正在跟侍卫纠缠。 他看到秦夜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探出头对他耳语一句,就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秦夜笑了笑,回答道,“段景玉的正妻很剽悍……据说是大成权贵之女。” 初若桃听完沈域讲述,心里纳罕道: 段景玉不是秦夜的大舅子吗?他为何也暗中破坏段景玉跟长乐公主的亲事? 毕竟段景玉的亲事成就,对秦夜也没有坏处吧。 “若桃姐姐……” 韩伯运看见沈域跟初若桃讲些他听不明白的话,让若桃姐姐对他完全无视,就不高兴了,抢到初若桃跟前阻拦沈域。 “沈域,那是我若桃姐姐呀!” 沈域乐了:“是你若桃姐姐怎么了?!我又没说那是我若桃姐姐!” 一句话倒把韩伯运难为住了。 他觉得沈域的话貌似不正确,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反驳,眨巴几下眼睛,眼神有些茫然。 初若桃训斥伯运道:“我跟你说过,不要跟天坤南帝为敌!他对你很好的,他是你……很亲的人!” “我不是故意伤他的!” 韩伯运很受不了若桃姐姐的责备,委屈地辩解说, “我就是想逼他出招,他功夫很高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没躲过去……” “初……”大约觉得叫初王妃不妥当,沈域在叫出了姓之后,拖长了声音,将后两个字改成了“姑娘”, “您别怪大殿下了,这是个……意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见没,若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了!” 韩伯运赶紧抓住沈域的话,一个劲儿地为自己辩护。 初若桃没作声。 她隐隐觉得,沈域的态度……有些微妙。 那日秦夜刚受伤时,沈域一直毫无犹豫地指责韩伯运,可现在,态度和话锋突转,又说这件事是个意外,貌似觉得韩伯运挺无辜似的。 韩伯运是不是故意的,沈域这个武功绝顶的高手目击整个过程,可以说他看得一清二初,分毫不差。 第364章 初若桃的选择 既然说是意外,事发之时,他为何言之凿凿、万分肯定地指证、责怪韩伯运? 还有一点,沈域的表现让初若桃觉得有些古怪。 沈域是秦夜的心腹,他忠心事主,对秦夜的安危是非常上心的。 可秦夜已经昏迷多日了,初若桃看他眉宇清朗,并无愁云笼罩,圆杏一般的眼睛里也没有多少忧虑。 这……对于跟主子休戚与共的沈域来说,确实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单是现在他的表现,就很有问题。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秦夜的苦痛,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韩伯运,调戏起他来:“大殿下,您不是要娶王妃吗?不知您看中了哪家姑娘,在下帮您说亲去!” 这分明是调侃玩笑的话,那韩伯运却当真了,一本正经地对沈域说:“我喜欢若桃姐姐!” 初若桃责怪地瞪他一眼。 韩伯运怯生生地问道:“怎么了,若桃姐姐?是沈域问我,我才说的!” 初若桃白了沈域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进门往院子里去了。 身后传来那俩人互相抱怨的讲话声:“你也瞪我干什么?!不是你问我的?!” “我让你胡说了吗?!” “我怎么胡说了?!我就是喜欢若桃姐姐嘛!” “你还胡说!不准喜欢你若桃姐姐的!她是你三嫂!呃……她是你不准喜欢的人!” …… 初若桃走进秦夜的房间,见他被放在担架上,侍卫正把他往院中的马车里抬。 御医看到初若桃,赶紧过来招呼道:“初姑娘来了?今天陛下的情况看上去好很多了,卑职刚才喂陛下服了些药,只是胳膊上的伤还没处理。” 见初若桃诧异地望着担架,御医又解释道:“国内有事,沈将军下令今天启程回去,烦请初姑娘与我们同行,再照看陛下几日吧?” “哦……那……只好这样了。先生辛苦,就去歇息吧!” 御医彻夜陪护秦夜,眼圈都是秦青的,看来是真的疲惫了。 初若桃上了秦夜的马车。她小心地解开秦夜胳膊上的纱布,检查他的伤情。 见伤口愈合状况不错,初若桃又取出一些消毒生肌的药膏给他敷上,换了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好。 等完成换药,初若桃又去察看秦夜的身体状况。 秦夜脸上的肤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光采,眼睛依然闭着,可容颜却仍然是那种惊艳的绝美,让她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 他额头上又渗出了细汗,锦被已经退到小腹那里。 初若桃知道这是因为他体虚燥热,下意识地推开了锦被。 她将锦被轻轻往上拉,帮秦夜盖好。又取了*的巾帕,小心地替他沾拭汗珠。 即使动作很轻柔,可似乎依旧令秦夜感觉不适,他烦躁地挥手拂去障碍,顺便翻了个身把障碍物控制住,以免再次对他造成骚扰。 于是,障碍物……初若桃的手腕,就被秦夜牢牢地握在虎口里,还重重地再压上半个肩头。 初若桃试了几次没挣脱,只好保持现状。 不过这样倒是不妨碍她工作,她将秦夜的体温、脉象等身体体征仔细检查一遍,基本上都已经恢复正常。 照理说,秦夜身上的毒素应该化解了,为什么他仍旧昏迷不醒呢? 难道也像秦辰岸一样,毒素侵蚀到了他的脑部神经? 如果是那样,可就糟糕了。 马车车轮一圈一圈地转着,周而复始地发出单调的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久前,慕容誉乘坐的马车,也在这条道路上轧轧地驶过。 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官道,初若桃乘坐的马车在那里将会拐向南边,与慕容誉马车所走的方向背道而驰。 路上百姓各行其道,各自奔忙,就是不见慕容誉的马车。 虽然初若桃明知:他的马车应该早就远去了。 慕容誉在路上一定会急急地赶路,因为他要回天阑,祭奠他同一天遇难的父兄和亲姊。 两岁时家国遭难,跟着母亲颠沛流离。从懂事开始就背负上了复国的重担,十几年的经营奔波,养成了他坚韧、坚毅的性格。 然而,他的性情却继承了家族里的某一方,温和又儒雅。 慕容誉一定很希望初若桃跟他一起回去,他心中早把初若桃看成了慕容家族的一份子。 可是,看到初若桃无法弃秦夜于不顾,他还是选择了包容、理解。 这一点实在是太难得了。 慕容誉并不是毫无醋意,而是……他给予初若桃充分的信任和权利。 跟自己拥有初若桃相比,慕容誉更重视的,是初若桃的快乐和幸福。 初若桃靠在车厢壁上,无可奈何地任由马车载着她往南去。 她不知走到哪里,秦夜才会苏醒过来。 从脉象看,他的病症轻轻重重,很不稳定。这一点儿,对他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 初若桃希望他能早点好转。一方面是为他,另一方面也是位自己。 因为越往南去,初若桃的心情就越糟糕。 南州的环境让她不舒服,她不想再回那里了。 太后始终嫌弃着她,段玉弦从没停止过谮害她。而且,她跟秦夜的情分已断,不愿再重入那个泥沼一般的地方去,惹一身烦恼了…… 有一阵子,初若桃觉得自己很自在很放松。 她好像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湖中,四周温柔的水波旖旎,涟漪荡去了她身体的疲惫,荷叶的芬芳让她神清气爽。 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了。 初若桃张开了眼睛。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抽出来如同长榻的车座上,秦夜睡在她旁边,他的胳膊和腿像蜘蛛的罗网一样,将小虫一样的自己罩在其中,无法脱身。 原来……她刚才太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出所料,初若桃无论如何使劲儿,都挣不出秦夜的“蛛网”。 昏迷的他没有意识,胳膊腿压在那里,跟山岩一样,死沉死沉的。 初若桃又是抬他胳膊又是推他的腿,累得气喘吁吁的,也没有丝毫“突出重围”的迹象。 算了吧! 总不能叫人帮忙,让他们……把自己皇帝的胳膊腿抬过去吧! 反正还是有些疲累,索性再睡一会儿吧。 初若桃接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时投宿的馆驿里。 有侍女过来唤醒她,请她下车用餐住宿。 还好秦夜已经调整了姿势,罗网不攻而破了。 初若桃用完餐,舒舒服服地洗浴过,又看了会儿书,可还是觉得毫无困意。 想必是下午睡的时间太久了。 她决定再去看看秦夜。解毒药用了这么多天了,他依旧昏迷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真不行,就得换个方子,加些猛药了。 初若桃走出房门,往秦夜住的房间走去。地上树影斑驳,很模糊,月光昏暗不明。 第365章 重返青梅苑 她仰头看了看暗蓝色的天空。那里繁星满天,月亮显得有些淡薄,在云层中半隐半现的。光线很黯淡,虫声、蛙声倒很喧闹,不知疲倦地奏鸣着。 想必……夜已经很深了。 这时候去秦夜房里看他,是否妥当呢? 初若桃犹豫时,脚步自然就放慢了下来。一股淡雅清甜的幽香,从某个地方散发出来,进入初若桃的鼻息。 这……是君影草花的芳香。 香气,是从院中的一棵大树下边的小花坛里散发出来的。初若桃不由朝着那棵树走过去。 那里,一串串铃铛般洁白如玉的美丽花朵,似娇羞的少女,朦朦胧胧地低头静立在星月下面,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 初若桃蹲下身,静静地欣赏着。 “御医,是不是你用的毒太多了?这么多天了,陛下怎么还在昏迷?” 沈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让初若桃大吃一惊。 难道……是沈域和御医勾结,给秦夜下的毒? 如果是这样,那秦夜……实在是太危险了。 怪不得沈域让初若桃觉得古怪,果然他有问题。 初若桃赶紧屏住气,小心听着。 她正好在大树后面,树干遮挡了她小巧的身体。她看到沈域和御医就站在大树那边不远的地方。 “沈大人,卑职刚刚检查过,陛下身体无大碍了。是陛下让卑职加些药,说要保持昏迷状态,直到到达南州。” “用药多伤龙体啊!陛下装着昏迷不就得了?!”沈域拧着眉头,语气里有诸多不忍。 “卑职也这样说了,可陛下说,装昏迷是瞒不住初王妃的,必须用药。” 沈域无语了,他沉默一会儿,叹道:“唉,为了留住初王妃,不惜让自己受伤、中毒,吃这么多苦头!女人真是祸水啊!” …… 初若桃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秦夜自编自演了这一场苦肉计,韩伯运只不过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罢了。 千机毒是最烈的奇毒,它带给肌体的剧烈痛苦,不是一般人可承受的。秦夜一定是觉得一般毒物御医可解,才不惜以此奇毒自残,以留住自己。 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初若桃说不清心里的各种滋味儿。 他就算留得住初若桃的人,能留住她的心吗? 即使初若桃跟他到了南州,只要他不将她关进大牢,初若桃不是迟早要离开的吗? 秦夜是极睿智理性的人,怎么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啊? 沈域赶紧上前一步阻拦,急切地请求道:“初姑娘就算要走,也该向陛下当面请辞,再走不迟。” 听沈域这话讲得有理,初若桃就有些犹豫。正在这时,一声虚弱的呼唤,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小若桃……” 听到这个声音,初若桃的手猛地痉挛了一下。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的。 看到秦夜因为药物的缘故,走路的步子还不甚稳,初若桃的心忽然像被划了一刀,尖锐地疼痛起来。 可……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吧。 初若桃狠狠心,决定断绝秦夜的念头。这样……总强似他不甘心而生出各种烦恼来吧。 “陛下,你不要再挽留我了。” 初若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无情, “我们早就缘尽了。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我准备今夜就出发追赶慕容,到天阑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告辞了!” “小若桃,你……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秦夜又晃着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我真的不能耽误,告辞了,珍重!” 初若桃转过身,向院外面走去。 她听到身后有一阵骚乱,狠狠心不去管他,径自往前去了。 不多时,初若桃已经骑着马披星戴月,沿着官道一路向北,朝着天阑方向疾驰。 夜静更深,路边的庄稼暗乎乎一片。好在月光虽不明,还能模糊看清道路。 初若桃仗着有一定功夫,足以自保防身,并不害怕夜行,只一心想追赶上慕容誉的马车。 后来沈域骑马赶过来,说奉旨护送她一程。初若桃也未推辞,随他了。 此时,秦夜心底的痛苦,就可想而知了。 他原本想将初若桃骗到南州,然后好生相待,用真情打动她、留下她。 可今夜看到初若桃的决绝,他……心灰意冷了。 初若桃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情意。 她不辞辛苦,不惧黑暗,星夜去追慕容誉,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已经相当笃厚、深挚了。 秦夜百感交集,后悔自己错过了初若桃,空留下以往的美好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复放。 他的心像被百虫咬啮一般,痛入骨髓深处。浑身再也没有一点力量,虚脱地瘫倒在地上。 沈域和御医来扶他,他艰难地吩咐一声,让沈域去护卫初若桃安全,直到她追上慕容誉为止。 沈域奉旨离去了。 秦夜心里空落落的。以后,他的生活里将再无阳光,他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煎熬度过…… 且说初若桃昼夜兼程,终于在临近天阑边境时追赶上了慕容誉。 当慕容誉看到风尘仆仆的初若桃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捉住初若桃的手使劲儿握了握,只用他深沉的眼眸凝视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 可他心里想说的话,初若桃全都明白。 做道场那天,气氛庄严悲凉。 一日之内父兄姊皆惨死的凄痛,虽事隔多年,依旧令人撕心裂肺,悲愤难抑。 慕容誉兄弟都身着重孝跪在亡者灵位前,青烟缭绕丝毫冲不淡他们神色的凝重,和眼底深处剧烈的痛苦。 就连初若桃这个外人,都似乎看到当年毫无防范的父子三人惨遭屠戮的凄惨场景,对段弘德父子的卑劣行径义愤填膺。 做完道场刚一天,慕容信就急着要返回军中。 他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他的母亲倪太后赶紧向他提及了与大舆国长乐公主的亲事。 慕容信见推脱不了,就说:“全凭太后做主。只是……复国之前,信定不成家。长乐公主愿等就等,不等就罢。” 留下这句话,慕容信就匆匆走了。 倪太后没办法,只得备了厚礼,派出使者前往大舆求亲,也委婉地道出慕容信“先复国后成家”之意。 长乐公主闻听,却更加仰慕这位胸怀大志的南帝,表示即使等到头白,也不负他。 倪太后大喜,随后两家就以亲家关系相处,逢年节各自遣使送礼往来,等待着复国之日。 可复国之路那么艰难,等到何时,倪太后也没底儿。 不过,她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慕容誉吗? 倪太后早就瞄到了慕容誉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子……初若桃身上。 虽说这些天一直忙着别的事,可倪太后在空暇之时,没少观察那个绝色小美女。 第366章 长命锁 她怎么就长得那么标致,一点儿瑕疵都找不到呢? 肌肤莹润似雪,眼睛那么澄澈透灵,就如同蓝汪汪的湖水闪着碧波,配上那对俊秀动人斜插入鬓的眉毛,怎么看怎么让人舒服。 五官如画倒还罢了,再看人家的举止:轻盈端庄,温柔有度,进退合宜,典雅大方。 是谁家的娘亲,竟生养出这样一位倾国女子来? 看她跟慕容誉情意相投,出入成双,言谈谐和。慕容誉的一颦一笑中,都带着满足的惬意和欢欣。 倪太后还听说这位初若桃姑娘,在解孟州之围中起了重大作用,扭转了天阑南军的危境。她实在是天降于慕容家的小福星呢。 所以,一抽出空来,倪太后就在宫中设下家宴,为这位初若桃姑娘接风洗尘。 初若桃一来,就向她奉上了精心配制的药丸。 原来这些天初若桃冷眼瞧着,发现太后的气色不对,诊断出她肝气不舒,长期郁结,身体出现了一些病症。因此她特意配制了药丸,带了过来。 倪太后喜之不尽。 初若桃虽小,却是天下驰名的神医,这一点倪太后是早就知晓的。 她谢过初若桃,拉住初若桃的手问长问短,越看越喜欢。 看那样子,就像人家是主家,他是初来乍到的客人,讪讪地笑着,手脚都没处放了。 初若桃还从没见过慕容誉这般情形。 他平时一贯的从容沉稳,处变不惊。哪知议起亲事来,他竟然显得如此窘迫羞赧。 初若桃哪里知道,她在慕容誉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啊。 从倪太后宫里出来,慕容誉拉了初若桃说:“现在还早,不如到御花园里散散步。天阑有一些花草,是天坤国没有的,见识一下去?” 初若桃顿时来了兴致:“好啊!” 不多久,二人就行走在御花园的花径中了。 这里花木种类繁多,奇形异色的各种花朵竞相纷呈,果然是与天坤不同的另一番风情。 吹拂过花木的风也似乎有所不同。风里带着潮湿,还似乎有着明显的凉意。 慕容誉停下了脚步,笑道:“真不巧,看来不能赏花了。这里的雨说来就来,得找个地方躲躲去。” 仿佛是为了验证慕容誉的话是正确的,他的话音还未掉到地上,冰凉的大雨滴就已经落进了初若桃的脖子里,滑溜溜的。 初若桃笑着缩了缩脖子,就被慕容誉拉住手左顾右盼,寻找避雨之处。 然而,骤雨并没有给他们面子,雨点越落越繁密,很快连成了雨柱,把雨中奔跑的二人淋了个透心凉。 好在没多久,慕容誉就把初若桃领到了花园中的一个带有墙壁的亭子中。 确切地说,这里叫暖阁,是冬天人们游园时的暂歇之地。 慕容誉脱下湿透的锦袍挂在衣架上,一边从暖阁里找了干净的软布,来给初若桃擦干头发上的水。 初若桃也已经脱去了淋湿的紫霞烟罗石榴裙,秀发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汇成水流沿着脖子往下去,里衣也被滴湿了好大一片。 慕容誉赶紧替她擦拭,沿着她的脖颈擦掉水分,很自然地也将她里衣的衣领拉开了一点儿,方便他为其擦拭脖子周围的水。 初若桃察觉到慕容誉突然停了一下,他似乎停止了呼吸,手明显地*了起来。 联想起慕容誉方才在筵席上的反应,初若桃有些好笑。 大概慕容誉从未亲切过异性吧,他其实只是无意中触到了初若桃的肌肤,至于做出这么大的反应来吗? “喔……小若桃,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戴着一个小孩子的长命锁呢?” 慕容誉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惊愣中走出来了,他平静地把问题转移到初若桃的饰品上来了。 “哦?哦!” 初若桃这才想起,自己可不就戴着……“小孩子的长命锁”吗? 从那次施姨娘帮她戴在项间,她就再也没有取下过。如果不是今日慕容誉问起,她都忘记此事了。 初若桃于是告诉了慕容誉这长命锁的来历。 慕容誉接下来的举动,让初若桃觉得有些讶异。 他竟然自作主张地将那个长命锁摘了下来,揣进自己怀里,一边说:“你都长大了,戴这个不好看。我随后再送你个好的戴着。” 因为初若桃刚才提到了施姨娘,慕容誉倒想起那个脾气颇好的和善妇人来了。 他说:“我有好久都没有见过施姨娘了。上次见她……” 慕容誉凝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上次见她……应该是去年十月月半,在天坤京城西郊的莘江河畔,她去放河灯了,对不对?” 放河灯初若桃也去了,并没有遇见慕容誉啊! 或者他也去看河灯,远远看到了施姨娘,只是不方便打招呼,所以自己才不知道吧! 想来也是合理的。 初若桃听说后来的几天,慕容誉带人到莘江河边找东西,想必是放河灯时光线昏暗,不小心遗失了什么重要的物件儿。 初若桃点头说:“是的,施姨娘去放河灯了。哦,对了,我听说你那晚遗失了东西,后来找到了吗?” “没找到。不过……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物件,丢了就丢了吧。”慕容誉轻描淡写地回答。 提到施姨娘,初若桃想起她多半生的艰辛,还有她那个“不可告人”的心愿,未免心酸难过。 她陷入了沉思,慕容誉也沉默了良久,空气里倒有些沉闷、不自然的气氛在流动。 次日,初若桃依照倪太后的要求,在红色的暗龙纹撒金纸上,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交于侍女,吩咐她送到太后那里。 侍女出去不久就返回来了,见初若桃纳罕地望着她,就向她解释说:“初姑娘,奴婢拿着庚帖出去,遇到睿王爷了。他要走庚帖,说亲自给太后送去。奴婢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 婚事在即,慕容誉想必经常与太后碰面,商议一些细节,随手带去也是自然。 庚帖是到了太后手里,可太后想找慕容誉商议事情时,却发现有些异常。 先后派出的三拨人都找不到慕容誉,最后,竟然发现他独自躲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太后颇觉惊讶。 儿子慕容誉是个极为自律有分寸的人,为何独自一人喝闷酒,还不知节制?! 难道……他跟初若桃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倪太后就派人将初若桃请过来,名为商量亲事,实则旁敲侧击,想查探二人的虚实。 初若桃不见慕容誉,还以为他忙着筹备婚事。太后的迂回问话,并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回答。 “小若桃呀,”倪太后乐滋滋地告诉她,“哀家已经请人合了你们的庚帖,哎呀,算命先生说,八字实在是太谐和了呀!” 第367章 走出迷阵 初若桃认真虔敬地把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 看到自己的生辰八字,初若桃愣了一下。 那字体很像她的,但初若桃可以断定,这不是她写的字。 很明显字迹是模仿她的,几乎可以乱真,但毕竟逃不过本尊的法眼。更何况……那上面的生辰八字,根本不是她本人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初若桃想起侍女说过,是慕容誉拿走了她写的庚帖,给太后送过去了。 可为什么太后拿的这个庚帖,不是她写的那一份呢? 难道……是慕容誉动了手脚?!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初若桃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等太后讲完了,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明白了。 再见到慕容誉时,初若桃就迫不及待地向他问起庚帖的事。 慕容誉怔了一下,探询的目光迅速从初若桃脸上扫了一遍。 “哦……小若桃,是这样的:” 慕容誉以他惯有的沉稳从容解释道, “我先请算命先生将我们的八字合了下,先生说……我们的八字极为不合。其实我不信这个,可母后是非常笃信的。我这样做,也是不想让她心存忌讳。” 原来是这样啊。 慕容誉做事向来周密细致,庚帖一事,倒是很符合他审慎的作风。 可不知为什么,初若桃总觉得慕容誉的心里像压着石头,即使依旧言笑晏晏,那种沉重还是从他的眉宇间、眼底里、甚至举手投足中流露出来。 而且,初若桃的直觉告诉她,慕容誉情绪上的压力,来源于他们的亲事。 他到底介意着什么? 是自己曾经跟秦夜的关系,让他介怀吗?还是他单身多年,对大婚有一些不适应?抑或他兄长还在为复国奋战,而他却先行成亲心有愧疚? 不单初若桃有此感觉,倪太后也觉得近些日子里,她的儿子有些心事重重的。 正好慕容誉来见她,太后准备好好跟他谈谈心。 “誉儿,你来找母后,有什么事?” 慕容誉眼睛往倪太后脸上瞥了下,很快躲避了:“喔,我是想……这个婚期定的……太迟了,还是提前一个月吧!” “提前一个月?!” 倪太后反问一句,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照慕容誉所说提前一个月,就是六天后。 这短短的六天时间,怎么来得及筹备婚事呢? 只下请帖这一项,六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大舆那边算是亲家了,总是该邀请的吧?只怕人家接到请帖就出发,也赶不过来的。 这就太失礼了。 太后提出了提前一个月的各种不可能性,慕容誉说:“远方的亲朋就不要通知了,现在我们国内战事吃紧,就简单办一下,邀请几个至亲就行了。成亲后我就要忙着商行的事,再说,小若桃也不喜欢太铺张。” 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明明最初商议婚事的时候,慕容誉说要给初若桃一个隆重的婚礼,以示尊重的。 现在又让简单办一下。 再简单,也是天阑王室的皇子成亲,他们慕容家第一桩大喜事,办得太简陋,像什么话?! 太后联想起慕容誉近期的情况,疑窦丛生。她于是询问慕容誉,是不是跟初若桃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慕容誉立即矢口否认。 再问,慕容誉守口如瓶,什么也问不出来。 太后历来尊重儿子,既然慕容誉执意如此,即使她觉得不妥,也只有退让了。 这样一来,能邀请的亲友,就只有慕容一族的族人和朝中的大臣了。 时间这么仓促,实在也无法办得隆重些。皇帝慕容信还在遥远的磴州,连通知他一声都来不及。 太后心里不是滋味儿,叹息一声说:“总共你们兄妹三人,你成家这么大的事儿,兄长不能出席,妹妹不能到场,这……未免太冷清了。” 提到慕容誉的妹妹,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不是说你妹妹还活着,就在天坤京都吗?你可打听到她的消息?” 慕容誉垂下眼帘,往虚空处看着,又快速游离两下,抬头平静地望了望太后:“打听倒是打听出来了:她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已经成年,教养得非常出色。” 停了会儿,慕容誉接着说,“那户人家原本是把她当女儿养的,后来……不舍得她嫁人,索性对外声称是他家的童养媳,让她嫁给他们家儿子了……” “这成何体统?!” 太后着急了,“这兄妹名分,再变成夫妻,不是招人笑谈吗?!” …… “后来呢?”见慕容誉不言语,太后又追问道。 “哦,后来……因为妹妹在那一家中长大,跟兄长感情也挺好,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都听父母的安排了。” “唉……” 太后长叹一声,“只要她能过得好,也就算了。只是……她长那么大,娘亲没有尽过一天的心,就连她出阁,娘亲都没法替她准备份儿妆奁。” 太后声音哽咽了,长吁短叹一会儿,又问慕容誉她能否去看看她的女儿。 慕容誉面有不忍之色,迟疑一会儿,回答说:“母后,妹妹的养母跟您一样慈爱。我……倒是见过妹妹一次,她生得绝色,眉眼……倒有点儿像小若桃。只是……她养父母极宠爱她,对她的身世讳莫如深,只怕要想相认,得……从长计议。” 太后虽然暂时无法见到女儿,可毕竟已经知道女儿是安好的,倒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眼下,还是赶紧着手,将儿子的亲事操办稳妥吧! 接下来就开始进行拜天地的程序了。 只听司仪官唱赞道:“天赐良缘,上苍赐福。两位新人,鸾凤呈祥。一拜天地谢姻缘……跪……叩首……” 新人面对着天地台跪下行礼。 那司仪官唱赞道:“愿花好月圆,幸福安康,天长地久……新人起身……” 他继续导引道:“二拜高堂养育恩……跪……叩首……孝敬高堂多颐养,家族昌盛子孙旺。起身……” 见一对儿新人站起身体,司仪官轻轻地吐了口气,接着唱赞道:“乾坤交泰,琴瑟和鸣,夫妻对拜……” “且慢……” 一个清润又有磁性的声音,在殿堂中极富穿透力地响起。 司礼官惊愕地张着口,和全场宾客一起,看向了大殿的门口。 初若桃的身体颤了下,慕容誉随即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支持。 “这个堂……可拜不得!” 来人看看殿堂上的一对儿新人,迈着大步往里面走。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中年妇人。 他们径自走到端居堂上的倪太后面前,向太后施礼致意。 从他们的自我介绍中,太后知道了二人的身份: 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天坤南帝秦夜,另一位,则是她儿媳初若桃的养母……施姨娘。 第368章 紫灵珠 倪太后是知道初若桃过往之事的。她看到秦夜此时到访,气势凌人,知道他是来阻挠婚礼的。 太后听说过:南帝秦夜一直放不下初若桃,他定是听说了初若桃的婚讯,特意赶来了。 “禀太后娘娘,”秦夜开口讲话,句句铿锵清晰:“睿王爷与瑾乃是朋友,他大婚喜期,瑾理当前来恭贺。只是……这门亲事,却做不得:因为您娶的儿媳初若桃……” 初若桃“忽的”掀去了红盖头,面有愠怒地阻止秦夜道:“你还来闹什么?!我跟你……早已经结束了!” 众宾朋都是知道初若桃过往的,一看原夫君到来阻止,都暗暗替睿王捏了把汗。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天坤朝南帝秦夜,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他若不肯罢休,只怕麻烦……不会小呢。 “小若桃,你别误会!如果你能幸福,我不会阻止的!你听我说完……” 秦夜赶紧向初若桃解释几句,又转向倪太后,拱了拱手,接着说:“我来阻止这场婚事,是因为……这场婚事是违背伦理的:新娘初若桃,乃是您失散于民间十七年的亲生女儿,睿王爷的血亲妹妹!” “啊?……” 一语落地,满堂震惊哗然。 初若桃惊愕万状,她望向秦夜旁边的施姨娘。 就见她面色惨白,就像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一脸的不忍、歉疚。 很显然,她为自己参与破坏初若桃的亲事,是很不安、很自责的。 莫非,是秦夜胁迫她,编造自己离奇的身世,以达到阻婚的目的? 秦夜为了留住自己,不惜自残中毒,他什么极端的事做不出来?! “你胡说!” 初若桃驳斥道,“这些话都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你有什么证据?!” “小若桃,我讲的话千真万确,铁证如山。” 秦夜秦黑的眼底坦诚通透,还像湖水一样粼粼闪着微光。 这件事情的来由,还得从初若桃离开后说起。 秦夜拖着未愈的病体,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南州。 原以为他的生活从此就陷入无边的黑暗,谁料到突然就峰回路转了。 派去打探隆泰商行消息的那个随从,天天在宫门口翘首张望,等待向皇帝回禀一个天大的消息。 一看到皇帝的御驾回銮,随从不等车子安稳,就慌忙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小的探听到隆泰商行一个重要消息!” 秦夜也没指望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懒懒的没理睬他。 那随从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向他禀报道:“隆泰商行的人竟然找到我们宫里来了!那个掌柜的来了好几次,都被侍卫挡回去了。最后一次正好让小的碰到,小的做主,让他进宫去了。当然,小的跟着他,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听说找施姨娘,秦夜怀疑跟初若桃有关,催促一句:“接着说!” “是!小的跟他到施姨娘那里,见那掌柜的拿出来一个旧河灯。他说这是去年十月半,慕容誉在咱天坤旧都莘江畔捡到的,他们一直在寻找河灯的主人,后来根据河灯的原料材质,查到了施姨娘身上。” “河灯?!” 秦夜问道,“莫非是施姨娘在那河灯上,写了什么字?” “对,对!” 随从回答道,“施姨娘确定那就是她写的字。陛下可知她写了什么?她竟然写上了初王妃的生辰八字,还写着‘希望能找到她亲生母亲’的话。” 秦夜眼眸中放出熠熠光彩,精神无限亢奋起来:“朕明白了!初若桃……是慕容誉失散的同胞妹妹?好!好!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 倪太后问秦夜:“陛下说铁证如山,请您出示您的证据。” “这个……自然有。” 秦夜一招手,一个随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包裹走过来,在倪太后面前的桌上,轻轻将包裹解开。 那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包婴儿用的襁褓。 这个襁褓看上去很新,布料使用的是淡黄色的蚕丝,做工和绣花都很精致…… 初若桃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蓦地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在秦夜的密室里,看到的那个襁褓吗?! 前途未卜,后面追兵已经迫近,马车狂奔着向前逃亡着。 倪太后担心娇弱的婴儿禁不住颠沛流离之苦,又怕被叛军追上遭到屠戮,因此忍痛命身边的顾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逃匿到民间。 离别之际,倪太后咬破食指,用血写下了女儿的生辰八字,放在襁褓夹层中。 这也是倪太后担心离别太久,怕万一顾嬷嬷有个闪失,自己和女儿相认时还能有个凭证。 等他们一行脱险后,倪太后随即就派人寻找顾嬷嬷。 谁知年复一年,五湖四海都寻遍了,那顾嬷嬷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影踪。 倪太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心里对女儿愧疚,日日思,夜夜想,椎心泣血,痛彻肺腑。 如今,当年的襁褓和血书都还在,只是……它们是如何到了南帝秦夜的手上?他又为何一口咬定,初若桃是自己的女儿?! 太后向秦夜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夜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指了指施姨娘,说:“这位是将小若桃养大的施姨娘,就请她告诉您这襁褓的来历。” 施姨娘?! 初若桃吃惊了。 从小到大,施姨娘经常唠叨的,都是父亲初恩远如何辜负她的娘亲,她尚在襁褓中被抱回来时有多瘦弱云云。 施姨娘还经常带她去祭奠娘亲,言谈举止中绝无丝毫迹象显示……自己不是初府的嫡亲女儿。 若说……这都是施姨娘对她的身世守口如瓶的缘故,她是绝对无法相信的。 施姨娘就居住在秦夜的宫里,秦夜对她又十分尊重,想必她拗不过秦夜的请求,来这里帮他给自己编造一个虚假身世,也未可知。 “姨娘,”初若桃走到施姨娘跟前,“是不是他胁迫您?您是被逼的对不对?” 施姨娘枯瘦却温暖的手握住了初若桃,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感情在交缠。 “没有谁能逼着姨娘做对不起小若桃的事。”施姨娘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自己也陷于极不情愿的纠结中, “可是……今天姨娘必须说一些……你还不知道的事。其实,这些事起初姨娘也不知道。你还记得那年我回故乡探望的事吗?” 从初若桃记事起,施姨娘只回乡探望过一次。 那是她刚被当时的皇后……秦夜的母亲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之后,衣锦还乡过一回。 施姨娘说,就是在那次还乡归来的途中,她的马车正走在邻近京城的一片荒原上。 忽然,施姨娘看到路旁停着一辆奇怪的马车……因为驾辕的马已经不见了,车里还隐约传出微弱的呼救声。 第369章 密室 施姨娘心地良善,立刻让车夫停下,跑过去察看究竟。 却见马车里躺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老妇人。 施姨娘赶紧让人将老妇抬到自己车上,准备将她带到京城寻医救治。 可走了一天,刚刚进入京郊之时,老妇浑身发烫,不停地哆嗦,还时不时地说着胡话,看样子伤势愈加沉重了。 施姨娘看情况不对,慌忙命车夫加速赶路,尽快找最近的医馆为她医治。 心急火燎的施姨娘拿着湿布巾,不停地为老妇擦拭额头降温。忽然,老妇睁开了眼睛,一双枯柴般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了施姨娘:“谢谢您……好人!我……恐怕是不行了。是我自己造的孽,遭到报应了!我有这样的下场,是老天惩罚我的……我……罪有应得!” 老妇接着跟施姨娘说,她不能把罪孽都带到黄泉那边去,她希望施姨娘能帮她赎一些罪愆。 老妇告诉施姨娘,她姓刘,在京城里居住,是个稳婆,靠给别人家接生赚些钱来维持生活。 十六年前的一个傍晚,一位姓殷的夫人即将临盆,请她去接生。 可是到了那里,刘稳婆看这位夫人似乎还不到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因此当晚她就睡在那里守候。 夜里殷夫人忽然阵痛,身体又弱,在生产过程中就昏厥了。好在刘稳婆技术还相当不错,费了不少周折,总算把胎儿接生下来了。 殷夫人产下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婴。刘稳婆简单处置后,见殷夫人还未醒,就自己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继续睡了。 这刘稳婆别的方面都还好,就是喜欢赌钱。头天晚上赌了通宵,困得要命,因此睡得死了点儿。一觉醒来,她发现婴儿脸色秦青,已经没有了呼吸。 原来婴儿被被子捂住鼻子,窒息而亡了。 刘稳婆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怕自己因过错吃官司,就决定将婴儿埋掉,谎称生下来就是死婴,瞒过殷夫人。 于是她慌忙抱着襁褓往自己家里去,想找个工具好挖坑。 谁知刚进门,就见她的独生儿子熊常宝站在院中,手中正死命拉紧一根绳索。 再仔细一看,绳索竟然套在一个老妇人的脖颈上。 那老妇人身体已经瘫软,一动不动了。 “你!你怎么……你怎么敢杀人?!她是谁?”刘稳婆吓得跌倒地上。 一个夜里,她们母子竟然各害了一条性命! 原来,刘稳婆的儿子熊常宝自幼被娇生惯养,长大了游手好闲不做正事,反而从老娘那里继承了好赌的本性,欠下了一*的赌债。 黄昏时分,一个抱着襁褓的老妇人在他们家门前的巷子里经过,看到突降大雨,就四下寻找躲雨之地。 熊常宝正巧出门看见,就请老妇人到他们家躲避一会儿。 老妇人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襁褓,迟疑了一下就进了他们家的院子。 刘稳婆骂上几句,可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吃官司被砍头。她只得催促儿子赶紧将老妇的尸首处理掉。 偏巧这时,老妇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熊常宝听见慌了神,冲进房里要掐死婴儿。刘稳婆心头一动,阻止了儿子再害人,倒是想出了一条李代桃僵之计。 于是,老妇抱来的那个女婴,便成了殷夫人所生的女儿。 劫来的银两,没多久就又被她的赌徒儿子输得精光。 熊常宝又重新过上了整日被逼债的日子。因拖欠太久,他被债主的打手砍断了一条腿,血染红了半个院子的地面。 熊常宝终于痛苦地死去,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失去了独子的刘稳婆遭此打击,精神一蹶不振。她夜夜做噩梦,梦见亡魂向她索命,不久就大病一场,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兵部尚书初府里来人找她,向她询问初小姐的出生时辰。 刘稳婆这才知道:那夜请她接生的殷夫人,竟然是初府的正夫人,而且前些天已经故去了。初府派人来接走那个女婴……初府的千金大小姐。 惊惶之中,刘稳婆报上了一个生辰八字。 那个生辰八字,正是她察看老妇留下的襁褓时,从夹层中的血书里看到的。 …… 初若桃听到这里,回想起了施姨娘探亲回来之后的表现……确实有些古怪…… 初若桃记得,她那天回宫后,听说施姨娘来找过她,目前正在秦夜的书房里。 她寻到书房前,看到了施姨娘,就紧走几步握住她的手唤她。 “呃……呃……小若桃啊。” 施姨娘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望初若桃一眼,眼神很快躲开了,往一边漫看几眼。 “姨娘回来了?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初若桃这话原是随口的嘘寒问暖,谁知施姨娘脸色突变。她惊异地瞅着初若桃的脸,过了会儿,她转过头去,似乎沉想片刻,使劲儿摇着头:“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你别胡思乱想!” 施姨娘这番表现,让初若桃没法不胡思乱想。 初若桃于是继续追问她,路上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施姨娘竟然回答道:“啊?……唔……真没有啊!不信……你问王爷!” 秦夜怎么能证实她……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可是施姨娘急匆匆地说有事要回府,那样子,就像极力逃离什么危险似的。 现在想来,施姨娘一定是把遇到刘稳婆的事,告诉秦夜了。 想必是秦夜出于某种目的,让施姨娘保守秘密,对自己隐瞒了真相。 初若桃还记得在南州时,她有一次昏迷说胡话,秦夜问过她一个奇怪的问题:“小若桃,你是不是梦见了你的娘亲?她长什么样子?你记不记得她的样貌、名字?” 紧接着,秦夜的问题让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小若桃,你梦见的妈妈,是岳父的原配初夫人,还是……另外一个娘亲?” 现在想来,秦夜口中的另外一个娘亲,并非指的是当时她以为的另一世界的妈妈,而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亲娘。 秦夜还对她说:“或许哪一天,你真的能跟她相遇。看……你们之间的缘分够不够吧!” …… 此时,更多的谜团,也在施姨娘的讲述中解开了。 原来,初若桃在去娘亲坟茔前祭奠时,发现有人也去拜祭过娘亲,那神秘人就是想要赎罪求取殷夫人谅解的刘稳婆。 刘稳婆后来不堪鬼魂折磨,又被儿子的债主逼得东躲西藏,因此悄悄卖掉祖屋,买了辆旧马车想逃离京城。 不想在逃走的途中,被债主的打手追上,砍成了重伤。 临终前,她向对自己施以援手的施姨娘,讲出了一切真相。 施姨娘惊闻初若桃的身世,回京后第一时间跑到长祥宫,想要将此事告诉初若桃。 第370章 这是什么药? 然而,她先见到荣王秦夜,就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 秦夜命她暂且隐瞒此事,他亲自将襁褓连同血书收藏了起来。 太后听施姨娘讲出这段往事,百感交集,手抚襁褓慨叹道:“十七年了,没想到今日,还能重见这个襁褓。哦,对了,当时这血书里,还包着一个长命锁,慕容家的孩子每人都有一个,想必……这个锁已经遗失了吧!” “没有!” 施姨娘赶紧解释道,“那个长命锁,掉到我马车里了。后来我就给了小若桃。小若桃……把你的锁片拿来,给太后娘娘看看!” 初若桃下意识地望向了慕容誉。 慕容誉垂眸回避了她的目光。 他穿着鲜艳的红色喜袍,这也使得他脸色被对比得愈加苍白,连嘴唇也已经毫无血色。 此刻,他呆立着不动,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一块儿冷冰无温度的大理石。 然而,无需解释,初若桃已经完全明白了。 慕容誉……从发现她脖颈上佩戴的长命锁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那日慕容誉替她擦拭雨水,看到这个长命锁时,举动就有些异样。 他取走了她的长命锁,还貌似不经意地问起了施姨娘放河灯一事。 他其实是在进一步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而后,慕容誉模仿她的笔迹,擅自更改了她的庚帖。 显然他并不是担心太后忌讳他们八字不合,而是担心太后发现什么端倪。 初若桃静静地凝望着慕容誉,望着这个容颜俊逸、才能卓越的青年才俊,她心中撕裂的剧痛,绝不比慕容誉轻一点。 现实,就这么残酷地撕裂了她和他绮丽的梦! 寻寻觅觅十七年,渴盼着能早日寻到失散的胞妹,将她领回慕容家里,合家团聚。 谁知胞妹早就在他身边,他们血脉相连,却对面不识。 等他们相认了,却丝毫没有相认的快乐。他们反而宁愿真相永远埋葬在深海中,从此不见天日。 造化……就如此弄人。 沉闷压抑的气氛,就这样笼罩在天阑皇宫里。 每天,每个人,讲话做事,都带着小心翼翼,唯恐稍有不慎,触发这种浓郁的阴霾,引来一场“噼里啪啦”的暴风雨。 此时,倪太后正握着初若桃滑嫩的小手,凝望着自己失散十七年的女儿,心头又是喜欢,又微微作痛。 十七年,她没有对女儿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 可是,女儿还是长大了。 她长了这么高,生得如此倾国倾城,又被生活磨练得见识过人,本领出众,实在是太让她欣慰了。 可她认回了女儿,儿子慕容誉的真情……却遭到了重创。 成亲当晚,慕容誉来见她,向她表明心意:他仍要娶初若桃为妻。 慕容誉说,他对初若桃只有男女之情,没有兄妹情分。他愿意一生不要孩子,只想跟初若桃晨昏相守。 这言论简直称得上惊世骇俗,自然遭到倪太后痛心疾首地训斥。 慕容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昌茂子嗣延续血脉,他们兄弟二人责无旁贷,怎能不要孩子呢? 争执了好久,慕容誉的信念似乎崩溃了。 太后看到他像遭雷击了似的,脸上毫无表情,如同一个僵直的木偶,一步一歪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如今,慕容誉把自己独自关房间里,已经有三四天了。不知他还要疗伤多久,才能让自己走出心底的那片阴影。 太后知道:慕容誉是个极重情感的人。他难得对人动了真心,喜欢了就倾情以付。如今他希望落空,心里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能够,太后宁愿一生见不到女儿,知道她在某个地方活得很好就行了。 她也更愿意初若桃不是她的女儿,是慕容誉为她找来的儿媳。 找到十七年来苦苦寻觅的亲人,这该是多么令家人欣喜的事啊!可现在……这份欣喜,几乎被慕容誉兄妹的痛苦完全覆盖住了。 远在前线的慕容信,闻听自己妹妹找到的离奇事情,也惊愕得半天忘了合上嘴巴。 “初若桃是朕的皇妹?!这……她是朕的皇妹?!怪不得朕总觉得她跟三弟长得有几分相似!唉……三弟用情专一,只怕心里会很苦了。” 慕容信性情豪爽,典型的粗线条,可他也知道三弟是用情至深之人,此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太后拉着初若桃嘘寒问暖,一会儿问饿不饿?一会儿慌忙倒茶给她喝。 初若桃说声“我自己来吧”。太后拿着茶壶的手慌忙退后避让,一迭连声地说:“母后给你倒,让母后给你倒!” 十七年了,没照顾过女儿一次。倪太后太想弥补自己对女儿的亏欠,太想为她做点什么。 倒满一杯茶,倪太后握在手中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手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初若桃面前,说:“你尝尝,应该不烫了,看凉不凉?” 她这样殷勤小心,也让初若桃有些泪目。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太后又放心不下儿子,就让初若桃去劝慰他,纾解他心中的郁闷。 初若桃离开没多久,施姨娘就应邀来到了太后寝宫。 太后热情地招待她,又是赠珠宝又是送新衣,感激这位替自己养大了女儿的恩人。 听施姨娘讲初若桃小时候的事,是太后最大的乐趣了。 恰好施姨娘也爱唠叨,又遇到了这么好的听众,她也就乐此不疲,将初若桃小时候的芝麻绿豆的事全翻出来,两人一会儿笑得流泪,一会儿唏嘘叹息,一叨叨就是半晌。 太后也看出施姨娘为人淳朴厚道,却并未读过太多书。好在初若桃生活在兵部尚书府,那种家庭对儿女的教育也重视,看初若桃学养深厚,应该是从小很努力了。 谈着谈着,太后就提及了天坤南帝和初若桃的事。 施姨娘受秦夜恩惠不少,秦夜确实也尊重她。因此,施姨娘的态度倾向就很明确: 她认为南帝秦夜对小若桃情意甚厚,只是他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些误会,希望小若桃能够回到秦夜身边。 倪太后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做长辈的,也只能给个意见。最终的主意,还得他们自己来拿。咱们也干涉不了的。” 施姨娘也连连点头。 等施姨娘回去,秦夜就将她请过去,翻来覆去地问她跟倪太后的谈话。 半辈子都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施姨娘,揣摩人心思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秦夜的心思? 她告诉秦夜,能讲的好话,她都替他讲了,然后逐一啰啰嗦嗦都重述一遍。 秦夜竟然也不嫌烦,饶有兴趣地听着,还不时询问太后的反应。 第371章 药粥 这极不对等的、家长里短式的聊天,也让秦夜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他夸赞施姨娘讲得好,还提示她去找小若桃多谈谈。 施姨娘备受鼓舞,果然去找小若桃去了。 她不知,初若桃现在正跟慕容誉一起,在园子里继续那个雨天被打断的活动……观看天阑的奇花异草呢。 花园里各色鲜花盛放,缤纷绚丽。 恣意生长的花木,纷扰的蜂蝶,满眼的绿色,浓荫遍地,一幅“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热烈景象。 而慕容誉和初若桃目前最缺失的,就是这种自由了吧。 初若桃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时将他握着自己的手加大力度反握一下,似乎想给他一些力量。 “唉……” 初若桃隐隐听出,慕容誉轻轻地长长叹了口气。 “自我懂事起,家里就在四处找你。找了这么多年,你都无影无踪。现在,你却以最不受我欢迎的形式,回归我们家里了。” “知道我还有慈爱的娘亲在世,还有两位这么优秀的兄长,这实在是令我开心的事。可……” 初若桃凝望了下慕容誉苦痛的眼眸,“你也应该是这世间最不受妹妹欢迎的兄长了。” 两人都苦笑起来,随即又都沉默了。 良久,慕容誉又开口道:“小若桃,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初若桃张了张口,没言语。 她不确定慕容誉问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誉又以超人的颖悟力,看出了初若桃的迷惑,将他的问题更加明晰地呈现出来:“以后……你是想跟施姨娘回天坤……居住,还是留在这边?” 这不是旁敲侧击地问她,会不会回到秦夜身边吗? “天坤没有我留恋的东西,施姨娘如果愿意,我会留下她在天阑,为她养老送终。” 听了初若桃的回答,慕容誉似乎长长舒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天阑了?那……母后一定会为你的终身考虑的。她……一定会为你……精心挑选如意的王公贵族子弟。” 说实话,初若桃……已经没有这个心情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王公贵族子弟再拔尖儿,被慕容誉这样卓绝的人一对比,都秒成渣了。 何况,即便出色如秦夜又如何? 秦夜是不错,可伴随着他而来的各种麻烦、纷扰让她不胜其烦,最后还不是伤得自己千疮百孔、黯然收场?! 初若桃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慕容誉转过脸,目光探询地投向了初若桃的眼底。 这是初若桃第一次发现,慕容誉的目光里,也有这么犀利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你要一直守着你的母后和兄长……过日子了?” 初若桃觉得慕容誉的语气听上去很平稳,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似的。然而,她却听到了湖面下面澎湃的波涛声。 慕容誉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初若桃此时的意愿,应该向他表达分明。 初若桃凝视着慕容誉,回答说:“慕容,有道是‘匈奴不灭,何以家为’?你和长兄为了复国大业,辛苦筹备了十几年。现在战事正紧,长兄还在浴血奋战,我也是慕容家的一员,应该为复国做些事。除了这个,我并不想考虑其他的事。” 慕容誉秀美澄澈的眼眸中,有光亮在闪耀。 他握住初若桃的肩头,说:“我第一次见小若桃,就看出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你是一个有家国情怀、见识卓远的奇女子。走,我带你到慕容家的祠堂里,禀告父兄一声。” 初若桃以前听慕容誉讲过他们家的血泪历史,她能理解慕容兄弟承受的精神痛苦和压力。 可真正作为慕容家的女儿,再次感受那段悲惨往事时,她心头就如同被绞成了肉泥,蚀骨之痛让她无法自抑。 当夜,初若桃辗转难眠,父兄和姊姊无辜惨死的血淋淋一幕,一直在她眼前浮现。 “段弘德,段景玉,欠我们慕容家的血债,我要一一讨还回来!” 初若桃下定决心,她要加入两位兄长的复国大业中,早日平息叛乱,诛杀逆贼! 次日一早,秦夜将慕容誉堵在了门口。 “慕容,我有话跟你说。” 慕容誉点点头,将他让进房间。 秦夜政务繁忙,早已归心似箭,哪能久居天阑? 他来找慕容誉,目的很明确:让慕容誉把他妹妹初若桃……还给自己。 “我承认我败给你了,”秦夜百年不遇地对人服软一次,他诚恳地对慕容誉说,“可你败给天意了。” “我无法把小若桃还给你。” 慕容誉同样坦诚地回答,“小若桃不是我从你手里抢过来的。她离开你,是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不是因为我。” “我对她那么好,即使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我都没有深责过她。我们之间怎么会出问题?!” 听秦夜这样讲,慕容誉没作声,只端详着他的神情。 良久,慕容誉开口了:“我从来不认为,小若桃会做很过分的事。你这样讲,说明你对小若桃并没有充分信任。如果小若桃一直感觉自己不被理解,你们之间就会产生隔阂,就像陶器上的裂纹一样,最终会毁掉陶器的。” 秦夜沉默了,他思忖着慕容誉的话。 慕容誉能赢得初若桃的心,想必跟他对初若桃的理解、相知是有关系的。 自己和初若桃之间,一定有他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伤害了初若桃,将她的心一步步推远了。 “我一定有过错,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秦夜难得一见地自我反省道,又低声下气地央求慕容誉:“你帮帮我吧,让小若桃回到我身边。” 仿佛是怕自己这些话没有说服力,秦夜只得厚颜无耻地打感情牌,“我一直视你为最知心的朋友,再说……孟州之围,我也是尽到一些心意的……” 见秦夜如此低三下四地央求,慕容誉也有些动容。 秦夜对初若桃……确实称得上是一片真情。 他不答应,并非因为自己对初若桃还有念想。他只有一个愿望……初若桃能过得开心快乐。 他这么紧张初若桃,可见心底也是深爱着初若桃的。 “喔,你进来吧!” 慕容誉答话时,视线往秦夜脸上扫了一下。 他看到秦夜眼睛漫看着各处,一副手脚无处摆放的样子。 “慕容……” 初若桃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秦夜,怔了一下。 “哦,原来你在忙着,那我随后再来吧。” “不用,小若桃。” 慕容誉接茬说, “南帝陛下是来向我辞行的,他想带你一起回去,我也没意见。要不……你们聊,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着他就将难题丢给这两个当事人,自己溜之大吉了。 第372章 不应该干预 “小若桃,我们一起回去吧?如果你想家,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探望的。”秦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说。 “你以为破坏了我跟慕容誉的婚礼,你就有机会了吗?!” 看来初若桃还记着这笔“破坏姻缘”之仇呢。 她直言不讳,毫不留情地接着说:“你一直以为是慕容誉的原因,我才背叛你,对吗?!那现在……我就把话说清楚:即使我跟慕容誉没有可能,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小若桃,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你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只一次!”秦夜央求道。 “我不单是因为那次你放弃我们母子的生命,还因为你宁愿听信谗言都不相信我!” 初若桃心头涌上了愤恨酸初,她既然提到这个话题,索性言无不尽:“段玉弦自己划伤胳膊诬陷我,你信了!她自己跌倒小产,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仍然相信她中伤我!她用黄蜂害我,被我发觉了反制她,你也责怪我!你还害我即将临盆之时,匆匆忙忙跑到宫外去向慕容誉求助!既然我们之间连基本的信任、理解都没有,还怎么可能继续在一起?!” 秦夜怔了怔。 初若桃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可见这些事对她情感的伤害是不小的。 她所讲之事的原委,应该没有一件是空穴来风。 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桩桩再现,让初若桃各种滋味儿一起涌上心头。 她凄然说:“我永远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你不用再存幻想。何况,我是慕容家的女儿,跟你的岳父……段弘德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的皇后,还有你,都是我的仇人!” “小若桃,我可以休了段玉弦的!” “跟我已经没关系了。”初若桃嘴角浮现一缕凄冷,“你走吧,该说的话,我以后不会再重复了。” 初若桃瞥一眼脸色惨白、无助呆立着的秦夜,转身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脚步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心情复杂的初若桃从慕容誉居住的房间里出来,走出好远,才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院落里。 初若桃在这里并不熟,这里过道、小门很多,在她看来就如同迷宫一般。 她在两座房子的夹道中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不知哪个方向通往院门。 旁边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人从这里路过。初若桃就准备向他问路。 她走出来,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仆从模样的人低着头,匆匆转向另一个方向。初若桃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已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 “王爷……” 仆从模样的人朝窗户呼唤道了一声。 难道……慕容誉在这里? 随即,那个仆从模样的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王爷,有重要消息禀报,听说您在这里,小的就冒昧找过来了。” 初若桃走过来时,听到那个仆从正在向房里的人解释。 “什么消息?”慕容誉清雅的声音传出来。 果然他在这里。 “王爷,小的奉命带人在莘江沿岸打探黑双煞下落,在德州地段儿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小的亲自赶过去核实。 据江边的百姓说:他们曾收殓过两个女子的尸首,说那俩人长得一模一样,个头极高,肤色很黑,在江岸边躺着,好像是冻死的。” “他们可曾发现那个木盆里的婴儿?”慕容誉语气惊惶,他的急切和担忧,丝毫不亚于初若桃。 初若桃忘记了呼吸,紧张地侧着耳朵倾听着。 “没有人见过。”仆从语气也低沉下来,仿佛让主子失望,自己也有过错似的, “小的在德州沿岸一家一户地询问,他们大都知道黑双煞一事,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木盆或是婴儿。估计……”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千万不要让公主知道……” 初若桃眼前一黑,身体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初若桃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声音。 那是莘江边上与霆儿离别时霆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令人肝肠寸断…… 失去了俩黑莲的庇护,一个婴儿在风急浪高朔风凛冽的江上,是绝无存活希望的。 可怜的霆儿,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还不认识他的娘亲,就遭遇如此厄运。 还有两个黑莲,也都只是十几岁的年华,却被自己拖累,丢掉了年青的性命。 初若桃眼前不断浮现小木盆被巨大的浪涛掀翻的情景,心被割成了一绺一绺一块儿一块儿,向外涌着血…… “你不要进去看她了!” 慕容誉的声音里,透着并不多见的薄冷,“她看到你,恐怕更难过。你只会刺激她,让她更恨你。” “霆儿也是我的儿子,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一样难过的!”秦夜沙哑的声音传进来。 正如慕容誉所说,这个声音,愈加激起了初若桃心内的悲愤。 “告诉他,我不想见他!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 初若桃对身边服侍她的宫女说。 宫女点点头出去传话了。 两行泪,沿着初若桃的脸颊滚落…… 不一会儿,门口没有了声响。 慕容誉匆匆走进来了。 “醒了?”他温柔地问了声,忧心地望一眼初若桃,取出巾帕替她擦拭泪水。 “别难过了,小若桃。我派人继续查探……霆儿的下落,或许……得看天意,看他的命了……你也是襁褓中被送出去的,顾嬷嬷不是遇害了吗?可你活得好好的。别多想了,事情并没有定论。” 慕容誉劝慰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初若桃只所以能够侥幸存活,也是事有凑巧,命不该绝。 但霆儿的情况,就糟糕得多了。 莘江的狂涛巨浪,寒风霜冻,不仅不会对一个无知婴儿心存怜悯,而且会露出更加狰狞的面目。 连功底深厚的黑双煞,都被其婬威逼凌夺去性命,何况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小婴儿呢? 对于这样的坏消息,初若桃其实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 毕竟霆儿失散的时间太久,她期待的火苗也在一天一天地衰减,直到今日彻底熄灭,归于沉寂。 煎熬了这么久,也让初若桃有了一些承受力。再若消沉,只会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忧心。 她泪眼凝望着慕容誉,微微点了点头。 “小若桃,”慕容誉握住了她的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慕容家的孩子,都不会被伤痛压倒的。” 慕容誉又说了些安抚的话,就告诉初若桃,他需要到商行处理一些事,让初若桃在宫里多陪陪母后。 见初若桃追问,慕容誉也无需隐瞒,就告诉了她详细情况。 天阑南北之战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而战争对国力的消耗是相当巨大的。 第373章 婆媳 现在,前方将士最缺乏的,就是钱粮、马匹和药材了。 尤其是药材,市场上已经资源稀缺,价格飞涨,而且好多药材都已经是一货难求了。 可是,隆泰商行储备多年的药材,目前已经所剩不多,几乎要告罄了。 药材生长、晒制都需要时间,隆泰各地的药行都在全力收购,却依旧是捉襟见肘,远远供应不上前线的消耗。 慕容誉现在就是到商行去,跟掌柜们商议此事,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的。 这件事,是牵涉到复国战争的大事,初若桃点头表示支持。 慕容誉匆匆离去了。初若桃仿佛看到:他清瘦的背影上,都写着大大的“焦灼”两字。 兄长慕容信、慕容誉矢志复国,励精图治筹备十多年,无数的日子里夙兴夜寐餐风露宿。 如今,慕容誉家的一分子……初若桃回家了。 她有责任、有义务与两位兄长并肩作战,为慕容家复国报仇尽一份力量,献上一份智慧。 钱粮的储备,慕容誉自然比她有能量得多。 但药材这块儿……就是在初若桃擅长的领域里了。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材料,肯定难有作为。到哪里能寻到药材原料呢? 天阑、天坤、包括南边的大成都在打仗,大舆也是刚刚立国,药材储备都不会太丰富。 这就是慕容誉的商行遍布各国,却也收购不到足够药材的原因。 那么,到哪里能找一个没有战乱的世外桃源,又有丰富的药材资源呢? 一个与世隔绝、气候适宜、药草丰富的地方,突然在初若桃面前呈现,而且画面越来越清晰…… 西罗寨! 西罗寨位于天坤最西部山麓,有长长的山洞和水路,使其与外面的世界隔绝,那里的众多村寨就避免了战乱,成为一个世外桃源。 上次初若桃无意中到达此地,发现西罗寨及周边村寨土地广阔,漫山遍野都是药材,且水草丰美,蓄养了许多神骏的马匹。 西罗寨的人靠这些马匹,与外面的人交换盐巴等生活物资。倘若到那里收购药材和马匹,足够供应前线一年的需求。 虽说西罗寨并不愿意与外界来往,可初若桃治疗过那里的瘟疫,等于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淳朴的西罗寨人对她还是很友好的,一定会给她一个面子。 拿定了主意,初若桃立刻就挑选十名熟悉药草的御医,又精心挑选了几十名侍卫、随从,带足了银票,辞别倪太后。 因怕太后担心,初若桃并不实说去向,只说有事要出门一些日子,当即就率众骑马出发,前往西罗寨。 等慕容誉晚上回去,才知道初若桃已离开天阑,不知去向,不免有些担心。 不过,慕容誉猜想初若桃此去,或许是想亲自去探听霆儿的下落。 初若桃功夫不错,且善于用毒,身边还带着几十名侍卫,想来也没有人身安全问题。 何况,德州现在属于秦夜的地盘,初若桃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因此,慕容誉随即吩咐各商行留心公主的下落,发现就及时禀报。 他忙于战备的事务,也就没有继续再为初若桃的下落分心。 且说初若桃一行昼行夜宿,十来天后,到达了天坤最西部的山麓。 她们购置了十几条小舟,分几批将人和马载进了西罗寨。 眼前豁然开朗,缓缓奔流的西罗江,平坦的原野,满山披翠的山峦,洁白的羊群,蔚蓝的天空…… 一行人正惊喜过望地欣赏着这一派田野牧歌的美景,突然从四面飞奔过来官兵打扮的人,手举明晃晃的腰刀,将他们围在当中。 “站住!什么人?!” 这西罗寨与天坤南帝的治下相邻,出现在这里的知县,想必就是秦夜手下的官员了。 想到这里,初若桃心头有些失落。 天坤南北也是战火连连,烽烟遍地。 虽说南州物阜民丰,秦夜家底儿丰厚。可战乱时期,资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秦夜也知道西罗寨这个地方,她能想到的,秦夜怎么会想不到呢? 难道自己要“虚此一行”不成? 初若桃自己空跑一趟倒没什么,可天阑前线的窘迫,两位兄长的焦灼,她却无法置身事外! 坐困愁城,没有施为,可不是初若桃的行事风格。 不管有多艰难,初若桃也要完成此行的目的,支援兄长的复国大业。 初若桃心里思想万千的时候,那位知县已经将她和身后的人上上下下打量、观察了好几遍了。 为了出行方便,初若桃改扮了男装,手持折扇,容颜清秀,俨然一位风流倜傥的江南才子。 御医有男有女,都是一副随从打扮。 至于侍卫,为了避免惹眼,他们的长剑都在行李中藏着。 即使他们个个年貌相当,人人身强力壮,但都身着常服,看起来更像是富家雇用的保镖。 知县用自己阅人无数的卓越见识,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一脸倨傲,打着官腔,颐指气使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初若桃忙对他一拱手,态度恭谨地回答道:“知县大人,学生名叫蓝玉书,来自南州昌平县。学生一向喜欢游山玩水、探古访幽。今日沿罗西江巡游,到此圣境。” 初若桃说着,递了个眼色给随从,自己对知县恭恭敬敬地作了一长揖:“学生早闻尊县大名,本该登门递个名帖的,只是担心人微位鄙,怕烦扰了尊驾。今日幸会,请受学生一拜,让学生一全仰慕之意。” 知县见这个蓝玉书气质不凡,举止大大方方,出行阵势又这么大,一看就知出身于官宦或富豪之门。 何况,他讲话如此中听,句句奉承,让自己甚有面子。知县大人脸上的严肃神色稍稍缓解了。 “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可不敢轻易怠慢。”知县寻思着。 毕竟人家来自南州,天子脚下。他的家庭没准儿跟哪个权贵有着七拐八折的联系,若是得罪了,在上司甚至皇帝面前给自己种个萝卜,他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单凭他一眼就从着装上看出自己身份这一点,就可知这位蓝公子绝对是见过世面的。 这时,蓝公子已经施过礼起身。他的手下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主子的名帖。 乖乖呀! 知县大人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这样的名帖,要多受欢迎,就有多受欢迎,多多益善! 原来,烫金撒花的名帖上只简简单单写着蓝玉书的姓、字和籍贯。而在那名帖中,夹着一张崭新的银票。 知县习惯性地往面额处看了看,那上面几个字令他心潮澎湃:“足色银一百两”! 要知道,他这个从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才六十两,这一张银票,相当于他接近两年的俸禄了! 第374章 孟泱河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个……” 知县慌忙把名帖合上,两掌下意识地紧紧合着,似乎怕夹层里的东西掉落出来。 “请尊县莫嫌弃晚生卑微,日后还需大人多多指教。” 蓝玉书说着,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有一个仆从走过来,将一锭纹银用绸布托着捧在掌心,来到知县面前说:“这点银两,请办差的军爷们喝点茶,算我们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那些军士都看到了白花花的银两,闪着比他们的腰刀还要耀眼的光芒,都不由自主地把腰刀稍微收了收,眼神期盼地望着知县。 “答应吧,答应吧!” 他们心里催促着,祈求着。 那么大的足色纹银,足够知县请他们全部人员,到官衙东边那个醉八仙酒楼上吃个酒足饭饱,好好过一把瘾哪。 果然,他们看到知县大人的苦瓜脸爬上了笑容:“既然公子一番美意,那……”他转头望了眼,他身后一个幕僚模样的人,上前接了纹银。 “多谢蓝公子!” 那幕僚对蓝玉书点点头,退下去了。 “蓝公子,”知县清了清嗓子, “这个……到本县治下游山玩水,公子大可尽兴。这里别有洞天,山水奇绝,值得登临涉足。只是……本官有话交待公子:陛下有旨,这西罗诸寨所养马匹,只能由官府收购,任何人不得私自贩买,违者重处。” “多谢大人提醒,晚生谨记。” 初若桃心想:原来秦夜看中的,是这里丰足的马匹。 幸亏他不懂草药,忽略了这里铺天盖地的药材资源。 可是…… 马匹也是初若桃极想要的。 初若桃知道秦夜疆域西北部,有很大一片草原,那里是南州战马的主要供应地。 相对于天阑,秦夜的马匹没那么紧张。 这西罗寨的马匹产量虽然不小,但对于秦夜来讲,可能只是锦上添花,对于初若桃的长兄慕容信来说,这马匹的意义,就无异于雪中送炭了。 “药材我要,马匹……我也要!” 初若桃暗暗拿定了主意。 见知县带着军士们离开了,初若桃一行就沿着西罗江江岸平坦开阔的河谷,朝西罗寨寨中走去…… 缓缓流淌的河水还是那样的清澈明净,河对岸连绵起伏的高山上,依旧绿树重叠,深浅一片。 西罗寨毕竟军事力量薄弱,他们根本没有与天坤军队抗衡的能力,因此不得不妥协。 然而南帝对西罗寨的政策相当怀柔,以安抚为主,厚往薄来。 南帝先后给西罗寨调拨了许多钱粮、盐巴、布帛、美酒、瓷器等诸多生活用品,让西罗寨村民的日子过得更好了,村民们对南帝也颇为拥戴。 天坤南帝对西罗寨唯一的索求,就是他们的马匹……他要求西罗寨每年向官府上缴一定数量的战马。 西罗寨的自然条件适合养马,他们世世代代就是靠这些优质的马匹,换取村民生活的必需品的。 既然南帝提供的生活物资这么丰盛,人家要战马也就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星瀚说,南帝的人并未参与各寨子的日常事务,但却在各寨共有的广大马场周围,驻扎有守卫的军士。 安圉县知县也不时过来监察战马的饲养情况,可见南帝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今天初若桃遇到安圉县知县,他就是刚过来巡查了马场,准备返回县衙的。 听到星瀚讲述这些事,初若桃沉默良久。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 她看中的西罗寨马匹,已经是人家秦夜的财产了。就连西罗寨寨主星瀚,都已经失去了对马匹的控制权。 她原定的购买计划,算是彻底破产。还有她极情澎湃的踌躇壮志,就像飞到万里高空中的风筝,忽然断了线失了风,头重脚轻垂直加速俯冲到地上,砸了个七零八碎。 初若桃心里那个沮丧啊,恨不得立即把管辖西罗寨的那个陶知县(星瀚说他姓陶)及军士暴揍一顿,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 可是…… 只敢想不敢做啊! 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算计人家的家产呢。 忧思如焚,心乱如麻,快要把初若桃急疯了。 “不能乱了阵脚,不能着慌,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初若桃暗暗安慰自己。 说起冷静,慕容誉清雅持重、从容沉稳的形象就在她眼前浮现出来。 他可真称得上泰山崩于前色不变。 好像……也不尽然吧! 上次孟州之围,慕容誉忧虑得头发都白了很多。 好在初若桃精于医术,给他开了一剂药服用了半个月,才缓缓调养过来了。 如今战备吃紧,初若桃一定得替他分担些重量,不能让他独自一个人苦苦支撑。 秦夜控制了战马,可西罗寨这漫山遍野的草药,他不是视而不见吗?! 先把草药搞到手再说。 按说初若桃来的也不能说太不凑巧。 现在,正是西罗寨的农闲时节,村寨的老老小小,都将成为收集草药的潜在劳动力。 西罗寨民风淳朴,债主一声令下,让他们帮助初若桃做事,西罗寨立刻就繁忙起来。 不管是健壮的小伙儿,还是朴实的姑娘,上至古稀之年的老者,下到刚换牙的蓬头稚子,村村寨寨几乎全部村民都发动起来了。 十名御医被分派到各寨负责指挥。各寨都在初若桃的统一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采摘、清洗、分类、晾晒、焙干、研粉等工序。 初若桃让月妹把她上次在西罗寨时培训出来的年青人召集过来,她亲自指导,按照自己写的药方,将处理好的药材进行深加工。 为了赶时间,初若桃让他们轮开班儿,点起烛火,夜以继日地赶进度。 初若桃这次采取就地深加工,直接将草药做成药丸、药粉末、药膏等成品。 一则这样加工后便于携带,可以大大减少运输成本,节省运输时间。二则做成成品后,长兄那边的将士使用起来也方便很多。 就这样一边采集,一边制作,一边加工,一边包装。全民一条龙制药,如火如荼,效率惊人。 成品药渐渐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这些药品中,以止血消炎、活血化瘀的药物为最多,接近全部药物的一半儿。 剩下的药物,就是药行里常用的必备药了,有治疗风寒、发烧、腹泻等症的,有滋阴润肺止咳的,有去火降燥清肝明目的,能辛散祛风的…… 几乎可以这样说: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药物的包装盒子上都写上了药物的名字及药效,方便医官给生病的将士选用。 一切完成后,初若桃就派人将这些药品装船运出寨子,雇佣马车直奔南州,在那里改走水路,通过南江运河将药品运回天阑。 第375章 此言大谬 不知不觉中,初若桃一行已经在西罗寨劳碌了一个半月。 大家都累得不行。 好在这种繁忙已经结束了。 各寨的药材,也被搜罗得差不多了。 西罗寨独特的土质、水质以及自然环境,使他们这里生长的药材活性高于其他地方,用这种药材制作的成药,治病效果明显优于别处。这一点,初若桃上次在这里治病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次她研制的药物,每一种方子都是她精心斟酌开出来的,药材和方子的双优,足以保障这些药物的强大疗效。 而且,制作出来的成药载满五十艘小船,还来来回回拉了数趟,看样子,供应前线将士使用一年半,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次,西罗寨的村民们可真的是尽心又尽力了。 虽说他们乐于相助,可初若桃不愿让他们白出力,于是派人给星瀚送去了些银两,让他随后分给村民。 终于能暂缓一口气了。 初若桃让随从们在村寨中歇息几日,以补充体力,养精蓄锐。 她自己可一点儿都没敢放松……因为她心头还有一大块儿石头,无法落地呢。 不错,就是那些神骏奔腾、快似追风的战马! 初若桃想过,即使她有齐天大圣的本事,盗出了马匹…… 那她出了西罗寨所在的安圉县,要到达南州的南江运河输送到天阑,就必须先后经过平淄县、安良郡、蔡尚郡、姑蓟县、南州城五个关卡。这盗马之难,不是难于上青天吗?! 那么多马,浩浩荡荡,估计一个关卡闯过去,就被这里的官兵重重围堵住,插翅难飞了。 林涛阵阵,闷闷的“哗哗”声作响。起风了…… 螺髻山再不雄伟,好歹高出那么一截儿,山上的风比山下的牧场要猛烈许多,还有湿润的凉意。 初若桃的衣角被风吹起来,秀发也被吹得凌乱飞扬。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忽然间就感觉到身体暖和了许多,一件黑色的斗篷披到了她身上。 “起风了,我怕你受凉,特意给你送过来斗篷。”星瀚亮晶晶的眼眸充满关切,清朗的声音里带着温情。 初若桃微笑着点点头。 “初姑娘,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到星瀚询问,初若桃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喔,没有的。我只是……感觉有点累。” 不能给西罗寨和星瀚他们再添麻烦了。 那么多药材能顺利加工运走,西罗寨村民已经很尽力了。 马匹的事……非同寻常。 不仅不能请西罗寨的村民帮助,初若桃还必须考虑如何不殃及池鱼。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连累西罗寨的老老小小招致横祸。 “初姑娘,你还把星瀚当外人吗?” 听到这番话,初若桃抬头凝望着星瀚。 见他一对儿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里装满诚恳,方正略厚的嘴角边写满坚定。 “怎么会呢?” 初若桃淡淡地回答。 她转过头,漫无目的地遥望着西罗江对面山上的层峦叠翠,暗暗叹了口气。 “这两天你一直在这里呆望着,都快变成这螺髻山上的石头了。你在看什么?” “呃……” 初若桃支吾着,随手一指对面的山峦,“就是看那山上的树,好像在别处没怎么见这种。” 初若桃只是信口胡说的,不想星瀚往那边望了望,说:“那边山上有九成都是蔟榆树,这是安圉县特有的树种,木质坚实,耐腐耐雨。用这种木质做成的马车经久耐用,很是畅销呢!” 据星瀚说,安圉当地人就地取材,从山上砍来蔟榆树做成马车,销往各地。后来名气大了,也有不少商队从遥远的地方慕名前来,购买安圉县的马车。 难怪初若桃来的路上,看到安圉县街边有大大小小的车坊,坊内整齐地排列着各式马车,有拉货的,有载人的,款式多种多样,商人进进出出。 这里的百姓大多生活富足,原来就是靠这个支柱产业。真是有智慧的百姓,典型的靠山吃山啊。 初若桃说:“星瀚哥,我对你讲的安圉县马车很感兴趣,你带我去看看吧!” 星瀚眉宇间呈现出喜色,眼睛因笑意变成了弯弯的:“走吧!” 初若桃带了几个随从,跟星瀚一起,到安圉县城区逛了多半日。 安圉县隶属安良郡管辖,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县。城区商铺云集,街上车水马龙,很是繁华。 走着逛着,初若桃一行从安圉县衙门前经过。 县衙建筑规模宏大,布局森严,气象不凡,门口有一对威严的石狮子,更增添一种威仪。 这种气派,是一般的小县县衙难以企及的。 县衙门前有条东西大街,道路很宽阔,街上百姓挑担赶路的,沿街叫卖的,摆摊设点的,热闹一片。 初若桃兴致很高,边走边四下张望着瞧热闹。夕阳西下时,初若桃让星瀚等人回去,只留下四个随从,当晚就住在安圉县城里。 次日是天坤官员的公休日。 陶知县在官衙后面的东花厅院喝茶,收到了蓝玉书派人送来的帖子,邀请他到醉八仙酒楼上一叙。 随帖送来的,还有赠送给他两位夫人的礼品:赤金镶宝石步摇一支,红珊瑚手串一对儿。 陶知县仔细看过,这两件首饰都是稀罕物,应该价格不菲。看来这个蓝公子真是财大气粗,而且还挺会做人。 拿人家的手短。 陶知县不好推辞,于是他应邀来到醉八仙酒楼。里面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跟往日热闹纷扰的情形大为不同。 一名随从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迎接他,说:“蓝公子命小的在这里迎候大人。蓝公子已经包下这座酒楼,怕人扰了大人雅兴。大人请……” 到底是有钱人的做派啊。 陶知县暗暗赞叹着,跟着随从上了二楼。 酒楼随即上菜,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全是酒楼最昂贵、最特色的菜肴。 蓝公子恭恭敬敬地把酒,与陶知县叙着家常。 酒过三巡,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陶知县说:“我看公子定是出自富贵人家,不知公子在何处高就?” 就见蓝玉书清雅一笑,回答道:“惭愧。家严只是做点生意,在南州颇有些产业。他希望学生能努力功名,像叔父那样光宗耀祖。可惜学生不是读书的料。家严屡次失望,见学生倒颇有经商的天赋,也就放心把生意交给学生打理了。” “喔。做生意也不错。走上仕途公务繁忙,生活也不像你们这样宽裕,到底清贫些的。” 陶知县此言倒是实心话。 像他这样的官员,一年的俸禄能保证他生活无忧。可如果多娶一房小妾,多养个儿子,那点俸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第376章 知心挚友 接着,蓝玉书就给陶知县计算了一下:贩卖一辆马车,可以从中获利十两纹银。安圉县现有车坊的货车的总量,在伍百辆靠上,加上顺带捎货的利润,一个买卖就能赚上五六千两纹银。 陶知县听他讲得头头是道,暗暗赞服这生意人的头脑,心里也痒痒的。 不过,一听蓝玉书说双方各出一半儿本钱,陶知县立刻心凉了。 他俸禄微薄,哪来那么大的家私呢。 “这个……”蓝玉书沉吟片刻,说道:“在安圉县地界,有大人照应着,到底便利得多。这也算是大人投资了三成。大人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将来的分成,也要看这出资的。” 就这……已经算三成了?! 即使不投资,买卖做成也有一千多两白花花的纹银了!就算他辛辛苦苦干一辈子…… 陶知县头脑清晰得很,他可不能放过这飞来横财。 于是他回去后,把积攒的家底儿全都拿出来,又东挪西借,所凑的银两尽数投入了这笔买卖中。 虽然还不够多,不过人家蓝公子大气得很,算陶知县投了四成,亲自跟他写了契约,约定将来利润四六分成。 因为陶知县投进了全部身家,到底有点儿忐忑,怕一旦生意失利导致全部心血付之东流。 为使他安心,蓝玉书就在签订契约时,加上了一条:倘若马车运出后经营不善,蓝玉书将两倍赔偿陶知县的本钱。 有这样保险的契约,陶知县便高枕无忧了。 他精神焕发,喜笑颜开,看什么东西都闪着银两光彩熠熠的光芒,就连做梦都梦见白花花的纹银落在他周围,堆成了小山。 蓝玉书的手下这段日子就奔忙起来:他们有的负责到各个车坊收购车辆,有的去采购当地的特产物品,准备顺车捎带过去获利。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顺利进行,很快就接近尾声。 因为蓝公子准备起行,所以他特意将陶知县约到醉仙楼上,同他小酌几杯,准备向其辞行。 二人酒意微醺,就见蓝玉书的随从轻轻叩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书信,禀报说:“公子出来日久,老爷不放心,托人带来一封信。” 蓝玉书拆开信看了几眼,不以为然地说:“原来是叔父要过寿,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他扳了几下手指,颔首说:“能跟得上的”,然后就随手把信放到一边,提起酒壶给陶知县斟了一杯,俩人接着喝起来。 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房间门又被叩响了:“蓝公子……” 蓝玉书脸上就有些不悦,他忙对陶知县告了罪,出去的步伐带出了他的恼火。 “有没有点儿眼力见?!没见我正陪着陶大人呢!对了,我让你收购的蚕丝,你都按要求收够了?” 然后就是那随从啰里啰嗦的回禀,什么一等生丝收了多少,二等生丝收了多少,熟丝质量不够好,他是怎么压价的等等。 陶知县等得无聊,就想独自再喝一杯,走过来拿酒壶时,带起的风掀起了那封家书,飘飘悠悠就落到了地上。 他赶紧弯腰去捡那封信,好奇心促使他顺手将信打开,溜了几眼。 一个名字闯进陶知县的眼帘里……蓝仲礼! 原来蓝公子的叔父,乃是当朝华英殿大学士,值文渊阁参预机务,有票拟之权的内阁成员蓝仲礼! 乖乖呀! 陶知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赶紧将书信小心地放回原处,坐回自己的位子,心里“噗通通”地狂跳。 原来这位蓝公子来头儿这么大啊! 难怪难怪,那种不亢不卑的气度风范,岂是一般小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陶知县这才想起:那日这位蓝公子给他递上名帖时,籍贯写的是德州奉赟县。 蓝仲礼蓝大学士的籍贯,可不就是德州奉赟县?! 陶知县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瓜! 怨不得自己多年来不得升迁,实在是有眼无珠啊!若巴结住这位蓝公子,让他叔父在皇帝跟前美言一句,自己可不就官运亨通了?! 有道是“运来天地同借力”啊!难道是自己时来运转了! 陶知县正胡思乱想,就听外面那随从终于禀报完毕了。 蓝公子说:“甚好,这些货可都已经装车了?” “公子,车辆和货物都已经装好了,租民工拉往西罗江渡口准备装船运输。可那里却有官兵把守,说这条江已经禁运了,不准小的们通过!” 蓝玉书显然吃了一惊,他惊异地问道:“竟有此事?!去年西罗江还准商船往来,怎么今年突然禁运了?!” 说着就推开房门走进来,神色焦灼地询问陶知县。 陶知县见他如此,不免也紧张起来。 之前他只顾盘算能赚多少银两,并没有多想运输问题。原以为蓝玉书自有主意,也难怪,西罗江禁止商船运行,是上个月才发布下来的诏令,难怪蓝玉书不知道。 蓝玉书期待地望着陶知县,说:“陶大人为一县之长,想必让西罗江开禁,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吧?” “不敢不敢!” 陶知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违旨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货已经收购好,万事齐备,若运不出去,这笔买卖,可就赔惨了!大人赶快想想办法才是啊!” 忽然,他眼前一亮,提议道:“贤侄,您在南州居住,那可是天子脚下,人脉自然丰富。托人求皇帝一句话,求陛下开个例,将商船放行,不就得了?” “这个……” 蓝玉书眉头一皱,思量着说:“见着皇帝倒不是难事,可我叔父那人……清高得很!他一心想让学生取个功名,对学生从商一事多有不屑,嫌学生不争气。何况,目前南北交战,陛下军国大事还忙不过来,这点子事儿,怎么好开口呢?” 屏着气息期待蓝玉书点头的陶知县,悬着的心从高空“倏倏”地往谷底跌坠,面若死灰,两腿发颤。 “不过……” 陶知县听到蓝玉书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立刻将心止住,紧张地瞅住蓝玉书的脸。 见他并不慌乱,看来他纵横在生意场上,早见惯了各种风险浪凶。而且,人家家金银成山,也不在乎这点损失的。 “走水路不行,可以改走陆路。” 蓝玉书从容地说,“只需要租用一些马,将这些车拉到南州,剩下的事,就都交给学生了。哦,大人放心,租金都记在学生头上便是。” 这确实是个办法,可蓝公子这次收购了五百多辆车呢,上哪儿租用那么多马呢? 陶知县愁眉苦脸,把情况告知蓝玉书。谁知蓝玉书却笑道:“大人真是捧着金元宝哭穷!学生在西罗寨游玩,见那里有的是马匹,租用一下,有何不可?” 第377章 重要消息 “使不得使不得!” 陶知县赶紧解释道,“那些马是陛下命令喂养好训练做战马用的,本官负有监管之责,出了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不可不可,贤侄另想别的办法吧!”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蓝玉书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不好看, “若是前怕狼后怕虎,不肯冒一点儿风险,白花花的银两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若是要大人向别人求助,学生自然不便张口。可这件事就只需大人一句话,咱们自家的买卖,都不能开个合例吗?” 见陶知县面有难色,犹豫不决,蓝玉书又说:“大人,走陆路运到南州,走最近的路,日夜兼程只需半月。一到南州边境,学生就派人将马匹送回,神不知鬼不觉,银子就到手了!皇帝不会知晓,纵然有人得知多口,还有我叔父呢!大人畏惧什么?!” “这个……” 陶知县听蓝公子所言有理,心意活动了,可仍然担心地说,“到底这是违规的,本官心里总是不踏实。” “大人就放心吧。这笔买卖做成,学生自然会孝敬叔父的,到时候替大人美言几句,请叔父瞅着哪个郡里有空缺,擢拔一下大人。” 蓝公子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一边说:“对了,大人在运输方面出了大力,将来的利润,改成五五分成。就这么定了!” 陶知县虽然心里还很忐忑,可现在是骑虎难下,见蓝公子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再想想未来白花花的银两,他狠狠心一咬牙,答应了。 他自然又要千叮咛万嘱咐,要蓝公子路上小心,千万别出差错。 “放心吧,大人。” 蓝公子神态自若,“学生行走商场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真遇到万般无奈的难事,不是还有叔父嘛!他能眼看着侄儿落难?!” 见蓝公子如此自信从容,陶知县也觉得宽心了些。 自己多年不得提拔,想必就是因为蓝公子所说……太拘泥了吧! 或许蓝公子走南往北地从商,这些“有违法纪、不合规矩”的事不会少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吧! 陶知县于是来到西罗寨,给那里驻守的军士打了招呼,谎称京城蓝公子有上头的指示,要使用一下这些马匹。 守在寨外的大车,每辆前面都套上了五匹马。为避免醒目,车辆是分批出发的。 陶知县原本建议每辆车套两匹马,但蓝公子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马匹少了怕疲劳,陶知县也只好让步。 就这样,蓝玉书……初若桃带着五百多辆五套马车,昼夜兼程驰离了安圉县地界。 初战告捷,可她的心里,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更重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头。 漫漫征程,她才刚走出了第一步。现在,她等于正式骑上了虎背,就如射出的弓箭,只能继续向前,没有退路了。 前面还有平淄县、安良郡、蔡尚郡、姑蓟县、南州城五个关卡,初若桃他们虽伪装成商队,可毕竟树太大,过于招风了。 尤其在这战乱时期,各城防备都很严密。前途未卜,要想把这两千多匹马送到天阑,前路注定还很艰难。 很快,平淄县高大的青色城墙遥遥在望,第一关近在眼前了。 蓝公子彬彬有礼地向城门郎简述自己商队的情况,并呈上了盖有安圉县官府印鉴的路引。 平淄县与安圉县相邻,路引上既有安圉县的官府印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 这个商队竟然有五百辆马车之巨,这可是旷古以来平淄县从未见过的庞大商队。 在这战乱的特殊时期,这么大的商队从平淄小县经过,可不能说没有异常。 城门郎带人从一辆辆马车边走过,一边察看一边傲慢地问道:“这车里……都装着什么货物?” 蓝公子手下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赶紧回禀道:“这车里都是小的们在别处收购的货品,有丝绸、瓷器、布帛,还有当地干果、特产什么的。军爷您随便检查就是。” 一连开了几十个木箱,并无任何异样。见军士还在往商队后面查,管事的悄悄跟近城门郎,低声求告道:“军爷,若不放心,可让他们随机抽查。只是小的们还要赶路,货又太多,若细细查看,只怕天黑也查不完的。出门不易,还求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已悄悄把银票塞到了城门郎袖中。 城门郎往长龙似的商队后面望了望,确实无法逐一察看,也就吩咐一声“随机抽查”,同时朝守门军士摆了摆手。 平淄县厚重的木城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了。 蓝公子的商队浩浩荡荡进入了县城,向城东逶迤而去。 端居在一匹西罗寨骏马马背上的初若桃,轻轻地舒了口气。 平淄县是第一个关卡,就这么并无波澜地轻松通过了。 两日后,初若桃带领的“商队”,被拦在了安良郡巍峨的城门之外。 与在平淄县城门处遭遇的一样,商队接受了询问和盘查。 麻烦的是,就在他们即将被放行之际,四处巡查的安良郡郡守方义珣,恰好巡视到了城门处。 就见城门郎手指商队说着什么,显然正在向方义珣汇报情况。方义珣一边听,一边向商队走了过来。 大车上打开的箱子都还没来得及合上,方义珣沿着车队往后察看了一段儿,又向押车的伙计们打量了几眼,问道:“谁……是这商队的东家?” “大人”,就见一位风姿秀美的公子走过来,优雅地拱手施礼道,“学生蓝玉书,在西边进了一批货,欲送往南州。这……是学生的路引。” 方义珣看了看路引,没啥问题,再看看车上装的货,也没异样。只是…… 安良郡还从没有这么大的商队经过,何况是从小小的安圉县过来的,这实在是有些异常。 “你……这个商队,是新组建的,还是早年就有的?” 看他那样子,不像是随口问的。难道……他看出什么端倪了不成? “哦,回大人,这个商队早就有了,跟着学生走南闯北,好些年了。” “哦?” 方义珣挑了挑眉,眼眸中精光内敛。他个头挺高,五官方正,显得很威武。 “本官看你们使用的车辆,全都是新的。而且,用五匹马拉货,货物又不重,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不知公子是何来历,阵势这么大?” 蓝玉书心里暗暗吃惊。看这位方义珣目光犀利,颇有见识,对他们已经产生疑心了。 该怎么应对呢? “大人真是好眼力!” 蓝玉书赞道, “学生上次刚做了一笔大生意,拉的都是重货。近日又有大桩生意上门,家严催促学生速速赶回。学生看空车回去实在可惜,匆忙间购置了些货物,能赚些微利,打发路途上的工钱消耗。” 第378章 祸从口出 “是吗?”方义珣又往那些马身上瞟了几眼,“看样子,公子家里的生意做得挺大。不知公子家商号是……” “哦,回大人,学生家的商号……叫作‘庆安瑞’。” “庆安瑞?”方义珣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什么。 方义珣官至郡守,到京都南州城见皇帝是经常的事。看他那样子,似乎对南州城的商号还有一定了解。 初若桃在南州呆过,隐约记得有这个商号。可她话一出口,就察觉到可能会引发后续的问题。 那路引上写的自己的名姓……叫蓝玉书。庆安瑞的东家,鬼知道姓什么!万一这个方义珣恰好知道些内幕,可就露馅儿了。 果然,方义珣蹙眉思量片刻后,喃喃地质疑道,“庆安瑞是皇商,我记得东家姓曹,不知令尊在庆安瑞……” “方大人……方大人!” 怎么这么巧,恰在此时有个仆役模样的汉子急急地奔跑过来,打断了方义珣的话, “大人,不好了!老夫人突然又犯了急症,先是口唇青紫浑身*,后来就昏厥过去,连呼吸都没有了!看样子……是不好了!夫人命小的请大人赶紧回去……” 方义珣脸色突变,也顾不得再盘问,只丢下一句“先扣着!”就飞奔上马,随那个仆役跑去了。 真是糟糕! 且不说方义珣能不能盘问出什么,只被扣在这里,拖个一天两天的,夜长梦多,万一哪里走漏了消息招来麻烦,可就前功尽弃了。 初若桃略一思索,也飞身上马,跟着方义珣追过去了。 追到府衙门口,初若桃被衙役拦住,好说歹说不肯放她进门。没办法,初若桃只得暗用迷药,让衙役暂时丧失意识,呆呆地瞪着眼靠在门边。 追到后院,初若桃就听到正堂房屋里哭声一片,方义珣不住声地唤着母亲,声音哽咽悲戚。 初若桃二话不说闯进去,疾步走到老夫人病榻前察看,也顾不得屋内人讶异、质疑的目光。 果然老夫人脸色、口唇青紫,已经没有了脉搏。 初若桃判断老夫人是心搏骤停,立刻按压其胸骨为其做心肺复苏。 女眷们惊愕万状,她们怎能容忍一个青年男子对她们故去的亲人如此不敬?! 她们立刻上来阻止,被初若桃疾言厉色呵斥一声“退后!”竟都呆在了那里。 方义珣朝女眷们摆了摆手。 他诧异地望着这位“蓝公子”。见他此时正抬起母亲的下颏,深呼吸一口气后,张开口贴紧老母的嘴,用力向她口内吹气。 “这成何体统!” 女眷们面面相觑一秒,都怒不可遏地把愤怒的目光投向方义珣,等待他将这个举止怪异的狂徒拿下治罪。 这一系列举动看起来那么诡异无礼,可他的动作却快速敏捷到让旁观者都眼花缭乱的地步。 这些……真的是一个疯病患者所为吗? 方义珣不免有些疑惑,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一时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床榻上已经故去一动不动的老夫人,竟然急咳几声,睁开了眼睛,诧异地转头望着满屋泪涟涟的家人。 “活过来了!啊,不不不!母亲大人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她被这位公子救活、啊,救醒了!” 屋里的人都是老夫人的亲眷,她们看到老夫人被救活,个个喜出望外,纷纷过来向施救者……蓝公子……施礼致谢。 蓝公子摆摆手避开她们的施礼,冲方义珣点了点头,退出房外。 方义珣脸上的泪痕都没擦,慌忙跟出来长揖一礼,感激地说:“公子神技,竟能起死回生!恕珣有眼不识神医!” 这个蓝公子清浅一笑,“学生的商队曾到过域外,见过他们那里的人用此方法抢救病人。今日情急顾不得避嫌,大人莫怪就是。” “哪里哪里!” 方义珣对自己之前对蓝公子的误判颇觉愧疚,“多谢公子搭救老母,待珣奉上金银,略尽绵意。来人……” “不必不必!” 蓝公子说,“实不相瞒,家严催促甚紧,从商竞争激烈,商机也是转瞬即逝。只请大人早些查验学生的商队,学生好早些赶路。” 听蓝公子讲出这些话,方义珣才猛然想起,救母恩人的商队还被自己扣在城门前呢! 人家蓝公子不避嫌疑,不惧后果对自己母亲施救,一看就是光明磊落、心底坦诚之人。 可自己呢,扣了人家的商队,说不定已经贻误了什么“商机”,害人家损失了好多银钱呢! 方义珣是个孝顺、重义之人,为自己查扣商队的行为深为懊悔,慌忙对手下说:“传本官命令,立刻放商队进城,不得延误!立刻!” 初若桃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稳地拱手答谢,告辞离开了府衙。 安良郡这一关就这样有惊无险,闯过去了。 商队快要到达蔡尚郡时,先行打听情况的随从已经回来,在初若桃身边低语了几句。 初若桃眉宇间笼上了愁云。 原来这蔡尚郡郡守处事谨慎小心。因为正是战乱时期,他下令给城门郎:所有出入城门者,只要多于十人,都要细细盘问检查清楚。 守城门的军士就那么二三十人,出入城门的商队、镖局人马、大家族里有拜寿成亲喜事的,结伴外出游玩者,动辄就超过十人,因此蔡尚郡城门外就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照这样的架势,初若桃的商队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通过检查进到城里。 而且,他们的商队这么庞大,依蔡尚郡郡守的做派,很可能引起郡守的注意,后续的麻烦……恐怕不会小。 他们的商队在天坤每多待一刻钟,就多出无数意想不到的变数和风险。 初若桃个人的风险早就被她置之度外了。她在意的是这些战马,这些在战乱时期尤其珍贵又难得的矫健坐骑。 在初若桃眼里,这些战马每一匹都如天神般神骏,每一匹都价值千金。 有了它们,兄长慕容信他们在前线可以缩短作战时间,就能少打几次仗,少流很多血。 遥遥望见蔡尚郡城门时,就见中间的正门紧闭,两边小门开着。 左边的小门行人自由通行,右边的小门外排着长长的等候检查的队伍,那里车马连接,冠盖如云,一直绵延到一里开外。 初若桃只得让商队在城外等待,自己带了几个随从进城去了。 就见西边天空落日熔金,光灿灿橘黄色的光芒,给整座城市的楼阁、树木和街道都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显得静谧安详。 街巷两旁的客栈、茶楼、店铺、酒家、勾栏陆续都点亮了灯笼,跟天上隐出的星辰相互辉映,连成闪耀的一片。 初若桃在宽阔的大街上行走,浏览着这蔡尚郡首府的热闹繁华景象。 第379章 说错的话 走了大半条街,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往左拐过去,走上几百步,一座规模较大的红漆木质阁楼呈现在眼前。 楼房建的精致豪华,雕梁画栋,临街檐下悬挂着串串红灯笼,映红了街前的道路。正中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荟香楼。 初若桃转头望了望那个来打探消息的随从,见那随从点了点头,她便大大方方进了荟香楼。 “诶呀,这位公子好生俊美,把我们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失迎失迎,快奉茶……” 老鸨看到初若桃身着锦绣,气度雍容,知道是大客户上门,赶紧满脸陪笑地接待。 这位蓝公子果然出手不凡,只听一个小曲儿,就出一锭白花花的十两纹银。 只是蓝公子也挑剔得很,老鸨先后唤来的几个姑娘,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蓝公子身边的随从就不高兴了,沉了脸又取出一锭纹银,重重敲在桌子上,呵斥道:“荟香楼空有名气,连个像样的姑娘都挑不出来?!把你们楼里的花魁唤出来,再不中意,我们公子就换地方了!” 老鸨往那两锭银子上瞥了两眼,小心地陪笑说:“公子莫急,公子稍待,老身这就亲自去请我们的花魁!” 走出房间,老鸨脸上现出难色。 荟香楼的花魁名叫樱芷,乃是一个破落的官宦家小姐被官卖到此。 不论什么出身,到了这里都能被训教得服服帖帖,那樱芷也不例外。只是,最近的一个月,情况不同了。 由此老鸨确定那个恩主是个大人物。可他天天来,出的银两却并不多,樱芷对他动了心,除他之外不肯接客。 荟香楼精心打造出来的花魁却赚不到几个银子,老鸨心里不知有多憋气,一直希望着那恩主能厌倦了樱芷,不再来才好。 今天见这位蓝公子出手如此阔绰,为了那二十两纹银,老鸨就到楼上去劝樱芷。 果然樱芷拒绝见客,老鸨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这下全抖搂出来了:“樱芷啊,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全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布料最新的款式,你头上戴的金钗珠宝,哪一样都价格不菲!你当咱们荟香楼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你还是妈妈精心培养出的花魁,可你赚的银两,还不如刚来的采漪!你那位恩主啊,就不舍得在你身上花银子!都像你这样,我们荟香楼早就喝西北风了!……” 老鸨在耳边絮絮叨叨碎碎念,樱芷不胜其烦,又听见说客官出两锭纹银,只不过是要听一首小曲儿,只好答应了。 老鸨见白花花的银两赚到手,喜笑颜开,忙又夸赞着“好女儿,不愧妈妈辛苦待你”等话,欢天喜地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老鸨引着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上楼来了。 这位蓝公子看上去清贵高雅,眼神澄澈,毫无寻常客人脸上的猥琐之气。 樱芷上前施一礼,亲自奉上清茶:“蓝公子请用茶”。 她抱起琵琶,回身坐到椅子上,莺声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那位公子摆摆手,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姑娘的气质举止,果然不像一般的风尘女子,听说姑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流落这烟花之地,实在可惜。本公子有心为姑娘赎身脱籍,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樱芷听他讲出这番话,心头一动。 她出身官宦人家心性清高,哪里甘心在这污浊之地葬送青春年华呢? 可惜,她身为花魁,赎身银两不是小数。她的那位恩主……虽对她有情,可惜并无深厚家底,只能每天避了人,偷偷摸摸地来与她厮混。 难得眼前这位公子财大气粗,又对她一见倾心,愿意救她出这泥沼。 只怕……苦了那位恩主了。到底二人你侬我侬一个月,情意甚厚,如胶似漆,纵然眼前的公子要风雅得多,可旧情还是难舍…… 见樱芷犹豫,那位蓝公子又开口了:“姑娘不必犹疑。本公子并非好色之徒,只是经商路过此地,闻听姑娘的身世,心生恻隐,特来相见。本公子已成家,对姑娘并无非分之想,姑娘帮着在商队做点杂事即可。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头上了吗? 这样的好事,樱芷哪有不愿意之理?!傻了不成? “可是……” 樱芷迟疑一下,望望眼前的蓝公子,有些为难地说,“妈妈心狠,樱芷的赎身银两,她说下一千两纹银就莫想。” “这个不成问题,姑娘不必担心。” 就见蓝公子淡然一笑,向随从扬了扬下巴,那随从会意,立刻退出去了。 “姑娘请收拾下东西,等谈妥了,本公子派人来接姑娘离开此地。” 那位蓝公子说完,就优雅地起身,朝樱芷微微点点头,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不多时,就见随从拿着樱芷的卖了身契回来了:“公子,老鸨也没纠缠,很爽快就答应了。这是樱芷的卖了身契,公子请过目。” 蓝玉书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微微颔了颔首:“老鸨早就想打发这块儿烫手的山芋了。怎奈想赎身的拿不出银两,拿出银两的不敢赎。咱们这样的主顾,不好遇的。” “公子,接下来该如何?” “等,耐心地等吧。” 蓝玉书从雕花的轩窗往外望,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披覆着树的枝叶,树顶上光亮,下面昏暗,地上有隐隐的斑驳影子。 院里很喧闹,不时传出姑娘们迎客的招呼声,*们醉意龌龊的话语,还有前厅里管弦悠扬歌喉婉转的声音。 这一切带给蓝玉书的,只是烦躁不安。 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而焦灼,让这种漫长愈发难熬。 她不知道,她等的人……今晚会不会来。 如果不来,明晚她就得继续在这里,煎熬地等待。 即使他来了,结果又会如何,也是难料。 唉,怎么这么难呢! 有某些时候,前途的渺茫未卜总是来动摇她的意志。对前景的艰难和不乐观,总是警告她放弃这近乎疯狂的以卵击石的挣扎。 她要偷盗的不是小物,是两三千匹无以躲藏的庞然大物!而且,她还必须从人家家里走这么远带走,最后还得借助于人家的运河和商船运输! 不管哪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如此惊险。 惊险也就罢了,只怕她费尽心力走出这么多步,到最后的哪个环节一个不顺,让她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她觉得好苦、好累,好想放弃啊! 但她知道她不会放弃,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御工程,是坚不可摧的。 “慕容,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慕容誉清雅秀美的面容在她眼前呈现…… 他和长兄承受的压力,比自己此时承受的,要重得多吧! 第380章 地不容恶 从懂事开始,慕容誉就背负着国仇家恨,奔波操劳了十几载。 他那么坚忍勇敢,像一座坚实的山,默默地承受风雪刀剑,脸上却始终挂着清浅的笑…… 他一边走,一边动作不大地往两边察看动静,显然很不愿自己被人发觉。 有个随从模样的人走在他前面,在樱芷房门前停下,有规律地敲了几下,然后让到一边。 门开了,樱芷的身影在房门处晃了下。那人走进房,关闭了房门。 蓝公子也关闭了窗子。 她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随从几句,随从点头出去了。 蓝公子坐回桌边,悠闲地倒了杯茶,细细品着。 不出意料,没多久,她就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还有随从阻拦和对方随从傲慢凶横的讲话声。 房门被推开了,那个包着头巾的男子走进来,他的随从气势汹汹地跟在他身后。 “公子,他们……” 蓝玉书优雅地摆了摆手,阻止了随从的话,“你先出去吧!” 随从不甘心地瞪了瞪房间里那个随从,咬了咬牙,悻悻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就是你买了樱芷姑娘吗?” 对方随从语气大为不善,“马上去找老鸨退掉!” 蓝玉书呷了口茶,嘴角浮现出一缕轻蔑:“樱芷姑娘是本公子从老鸨那里买来的,正出正入。喏,可以给你看看这卖了身契……” 蓝玉书从怀中将樱芷的卖了身契取了出来,拍在桌上, “赎买的银两,是我蓝玉书走南闯北做生意赚来的。一不违法,二不乱纪,没偷没抢,光明正大。本公子明天就到官府为樱芷姑娘脱籍,就连官府看到这卖了身契,也得公事公办不是?!你凭什么让本公子退掉呢?难不成……你才是这荟香楼的老鸨?!” “你!”那随从见这书生不买账,顿时火冒三丈, “你不退试试!这蔡尚郡里,没有老子摆不平的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切!” 蓝公子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面带怒气, “你是这蔡尚郡里的地头蛇吧?!本公子家在南州,天子脚下!手下的伙计不多也有百八十人,只不过路过你蔡尚郡而已!就是闹起来,还有蔡尚郡的官府呢,难道怕你逞凶不成?!” “你找打?!”那随从暴跳起来,朝蓝玉书逼近一步。 “放肆!你先出去吧!”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随从的主子,见马上要起争端,立刻喝止了随从。 他的随从见主子发话,不敢再作声,乜了蓝公子一眼,粗粗地呼出口气,重重地踏着地面,摇晃着粗壮的身体出去了。 “我这个……兄弟就是这性子,公子莫怪。” 见主子讲话客气得多了,蓝公子脸色也就缓和了些,伸臂邀请对方坐下,还为对方斟了一杯茶。 “不知公子是何来历,为何要花重金赎买樱芷?” 对方并未饮茶,只是象征性地握了握杯子,问话的语气显得有些紧张。 “本公子只是经商路过此地。因为商队在城外等候检查,好生无聊,就到城里消遣。不想对樱芷姑娘一见钟情,因此不吝千金为其赎身,准备带她回去收作妾室。” 对方明显怔了一下,脱口反问道:“你不是只让樱芷在商队帮忙做事吗?!怎么又要收作妾室?!” “嗐!真是拘泥死板!一个柔弱女子,能在商队里帮得上什么忙?!” 蓝公子嗤之以鼻, “我见樱芷迟疑着不肯答应,怕她心里有什么牵绊,拿话哄她而已。倘若实言我家中夫人嫉妒凶悍,不准纳妾,她哭哭啼啼的,不是增添麻烦吗?!” 蓝玉书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他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放在桌上的手臂在不停地颤抖。 “实不相瞒,”对方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痛苦,“樱芷姑娘与在下有情,实难相舍。荟香楼出色的姑娘不少,公子可否另觅佳丽……” “不可不可!” 蓝公子断然回绝, “想我蓝某走南闯北,少不了在风月场上流连。娥眉细腰长袖善舞的美女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未有人让蓝某动过真情。樱芷媚而不妖,丽而不俗,腹有诗书,气质出众,实在是个解语花、忘忧草。有道是美女易得,知己难觅。蓝某实在倾心,这才一掷千金,将其买下。” “蓝公子!” 对方着急地站起了身,朝他拱着手,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嗡嗡的,有些震耳朵:“请听我良言相劝:樱芷看似柔弱,性子却极其刚烈。她已与我立誓今生相守。倘若公子执意纳她为妾,只怕将她逼入绝境。到头来公子也人财两空。公子三思为上。” “修易!你这狗奴才!” 房外一声叱骂后,随即传来蓝玉书随从“哎哟”一声痛呼,显然他被人打了。 “颜管家,您怎么一来就打人哪!” 随从也不敢强辩,委屈地嘟哝着。 “我打得轻!” 那个被称作颜管家的老者的声音怒火奔腾状, “让你跟着公子出来,你不规劝着公子学好,竟然还带公子到这种秦烟瘴气的地方!看将来老爷不打断你的狗腿!随后再找你算账!公子呢?!快!家里出大事了!” 随即房门就被重重地叩响,蓝玉书脸上也现出惊慌之色,赶紧说声:“进来!颜管家。” 一位须发已半白、眼睛却精亮有神的老者快步走进来,一见蓝玉书就扑倒在地,涕泗横流:“公子,不得了了!老爷出大事儿了!您赶紧回去救人,再迟就来不及了!” 蓝玉书见状也慌了神,急问道:“管家,到底怎么回事?!我父亲……他,他怎么了?!” “公子啊!” 颜管家被蓝玉书搀扶起来,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公子在这里消遣,老爷他……” “五千两?!” 蓝玉书有些不以为然,“我父亲的家私,不止这个数儿吧!” “哎呀,公子!咱们家产都被官府抄没充公了,哪里还有银钱!连打点官府的钱,都是夫人卖了身上首饰交给小人的!” “充公了?!” 蓝玉书惊得浑身哆嗦,又听见颜管家催促道:“公子,您的商队不是带有不少货吗?您赶紧回去将货低价售卖,卖个五千两银子不成问题,先救出老爷再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个……” 蓝玉书低下头沉吟着,面有难色。 颜管家见状,着急地催促:“公子速做决断,万万不可耽搁!” 他的眼睛无意中从桌上扫过,樱芷的卖了身契撞进他的眼帘。他的视线在那上面停了片刻,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严厉地质问道:“公子莫非是舍不得这里的烟花女子吗?!” 蓝玉书赶紧摆手解释说:“不是不是!颜管家不要误会!” 第381章 是她? “误会?!” 颜管家一手抓起桌上那张卖了身契,拿在蓝玉书眼前晃了晃,重重地拍在桌上,气得胡须抖动不停:“公子莫怪小的倚老卖老!老爷危在旦夕,公子怎能沉迷这种腌臜地方!公子若带个烟花女子回去,少夫人那个脾性,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家宅不宁?!再说,老爷遭难,公子却带个女子回去,亲朋乡邻还不骂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管家,我真的不是舍不得一个女子!” 蓝玉书委屈地争辩说, “您老人家不知,这蔡尚郡的城门郎可恶得很!他们非要逐一检查商队的货物!咱们商队的货从安圉县到平淄县再到安良郡,都查了三遍了!偏偏这蔡尚郡查得太细,咱那么多货,等他们查完也得八九天,哪里还来得及去救我父亲!” 听到这话,屋里一直被主仆二人忽略的那个人似乎精神一振。 “这位公子,” 他低低的嗓音里,隐隐藏着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我的随从认识城门郎,可以帮到公子。不过……樱芷的事?” 蓝玉书拿起樱芷的卖了身契看了看,明显还有些不舍。不过,应该还是父子亲情占了上风,他决定忍痛割爱了:“先生若真能帮在下立即出城回家救父,这卖了身契,权当在下酬谢之礼了!” 虽然房里光线昏黄,蓝玉书还是能看到对方的眼眸,在暗处有光芒闪烁了好几下。 蔡尚郡一关,就这么过了。 “公子,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大能量,一句话就让城门郎连夜打开城门?” 出了蔡尚郡,颜管家眉开眼笑地问蓝玉书道。 蓝玉书扫他一眼,有点儿忍俊不禁。 刚才他还泣涕如雨悲从中来,为蓝老爷的安危焦虑忧心呢! 这家伙演技可真不错。 要知道,人家只是一个御医,今天纯属客串表演,角色跨度还这么大。可人家完全演出了一个忠仆义仆的形象,演技可圈可点,实属不易啊。 “大人,您不知道了吧!那个人,就是蔡尚郡的郡守!” “啊?” 颜管家不由叫出了声,赶紧又掩住了口。停了会儿,他解释道:“幸亏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知道,一定会顾忌会不会被他看出端倪,我的表演也会逊色不少吧!” 蓝玉书嘴唇一勾,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缕笑意。 然而,这缕笑意很快又染上了苦涩的滋味儿。 此行这些人跟着她,也算提心吊胆,艰辛备尝了。 越往前,距离南帝的京都南州越近,盘查就会越严,通行的难度也会越大。 尤其到了南州城,自己商队这么浩大,这些膘肥体壮的马匹又这么扎眼,真不敢想象还会遇到什么阻碍。 在蓝玉书的疑虑彷徨中,商队行了一天一夜,到达了下一个关卡……姑蓟县。 蓝玉书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令她没想到的是:姑蓟县守城军士只简单检查了下他们的货物,就将他们放行了。 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进城走了好远,蓝玉书都没敢把心放回肚里。 真的是上天也在帮她吗? 他们前方,只剩下一个南州城了。 只要这些马匹能在南州城的南江运河渡口装上货船,那么货船就可沿江北去,顺流而下,直达天阑了。 蓝玉书已经派人先行,到运河渡口提前安排船只。 出了姑蓟县南门,快马加鞭再行一个昼夜,即可达到南州地界。 她的心“扑腾腾”地乱跳,手掌中也渗出了汗,湿湿的。 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 终于,商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姑蓟县的南城门。 一名着军士服装的瘦高汉子站在城门正中,五指叉开抬起上臂,挡住了商队。 知道此人是城门郎,随从赶紧迎上前陪笑解释,说商队赶时间,而且进城时已经检查过了。 怎奈他又是塞银票又是说好话,那瘦子城门郎就是不吃这套。瘦子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一副无动于衷、六亲不认的架势。 瘦子沿着商队往后走了一丈多远,随即查看了一些货品,没发现异常。 他望了望长龙般望不到尽头的商队,又看了看货车前面神骏非常的马匹,阴森森地开口了:“姑蓟县,可从来没有经过这么大规模的商队!从小小的安圉县出发,至于出动几百辆马车吗?我看……一定有问题!” 蓝玉书心说:照他说的那样,且不说繁琐,这般审核又审批的,商队不露馅儿才怪。 他朝城门郎一抱拳,开口了:“大人,如此处置便是刁难了。出门不易,商机也不可贻误。还望大人体恤下情,高抬贵手,从简查验。” 城门官转头盯着蓝玉书的脸,朝着他走了几步,嘴角*一下,下巴往上扬了扬:“实话告诉你,本官怀疑你的商队有问题!启用这么多车拉货,马车全是新的,还有这么多匹马!这得多少本钱?!安圉县什么时候能组织出这么大的商队?!恐怕两个安圉县,也没有这么多马!” 坏事了! 看这样子,这个城门官是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的了。 蓝玉书恨得牙根咬得生疼。 费了这么多心血,受了这么多波折,眼看就要看到一缕曙光了,却不料要在这小小的城门处折戟沉沙,功亏一篑! “大人!” 蓝玉书心中有怒意,举止就难免冲动。 众伙计就见他几步走到瘦子城门郎跟前,一把揪住了瘦子的衣领,说道:“本公子也怀疑你的脑袋有问题!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一再刁难本公子,着实可恶!” 说完,蓝玉书猛地推开城门官,朝着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一拱手,高声说道:“众位大叔大伯兄弟姐妹!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出外行商不容易,可这位城门官却滥用职权,向在下一再索贿!在下餐风露宿,跋涉艰苦,跑一趟能赚几个银子?!已经给了这位大人一百两银票,他还是欲壑难填,硬要索取一千两才肯放行!” “你!你敢含血喷人!”瘦子指着蓝玉书喝道。 “你把银票放在你前襟的口袋中,是两张五十两的崭新银票。你还想抵赖?!”蓝玉书言之凿凿。 “打开看看!” “一百两银票!乖乖呀!” “想证清白,就打开口袋看看,不就知道了?!” 瘦子城门郎见百姓围着质问他,索性撕开衣襟,翻开了自己的口袋。 两张新崭崭的五十两银票从口袋里掉落出来。 瘦子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赃官!这下可抵赖不了了!” “人家商队容易吗?雇这么多人,风刮日晒的,你还雁过拔毛,太心狠了吧!” “真是欺人太甚!” 第382章 非他不嫁 那瘦子城门郎立即明白自己是被栽赃了,脸红得像猪肝似的,面对舆论汹汹的百姓,却张口结舌辩解不清。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窜过来挡到商队前面,气急败坏地暴跳说:“你们竟敢栽赃陷害本官!本官断定你们就是北边来的细作!今日一定要查个明白,将你们绳之以法!” 他朝身后的军士一摆手:“给我关闭城门,一辆马车都不许放出……” 话未说完,瘦子城门郎突然眼睛一瞪,脖子一伸,身体僵直着,突然“噗地”歪到了地上。 守城门的军士立刻就去关城门。沉重的老木门发着“吱呀呀”的狰狞叫声,向着门中心扑过来。 “嗖嗖!” 两道细细的银光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左一右正中两个军士的后脖颈,那俩人猛抽动一下,就跟他们的长官一样仆倒在城门两侧。 其他守门军士看到对方竟敢袭击他们的人,慌忙拿了兵器冲过来,很快又被蓝玉书用毒针放倒两个。 “给我闯!” 公主一声令下,哪个不尽力?! 侍卫冲上前迎战军士,押车的伙计们立刻甩动马鞭,驾驭马车朝着城门狂奔过去。 顿时,一辆辆马车汇成了一条奔腾的长龙,形成了一道奔泻的飞泉,像鸟如林,鱼入海,如猛虎出岗,夺门而出,扑向了外面荒凉广阔的郊野…… 每个守城军士都中了初若桃拿给随从的麻醉针,睡个两天两夜是没问题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延迟他们到姑蓟县知县那里汇报,给商队争取时间。 姑蓟县南城门位置偏僻,距离县衙有一天的路程。百姓对商队应该是持同情态度,纵然有好事者去禀报官府,一来一去也需一个昼夜,官兵暂时是追不上来了。 守城将士都被麻醉,初若桃早下令侍卫只能打不能杀。毕竟人家也是恪尽职守,跟大奸大恶的匪徒不能相提并论的。 商队一行马不停蹄,一直走到夤夜时分。马都已累得喘气,汗水湿了毛发。 初若桃左右张望,见旁边是一片林子,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林子后面则是一半草一半沙的荒地。 于是她下令商队绕到林子后的荒地上,休憩一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旷野里黑漆漆一片,露重风冷。天空里最初还有一痕微弱的月牙,不久就被浓重的浪涛般的黑云卷没到海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的,人、马、车都归于平寂。 一路奔波、历险,大家都太疲累了,人和马都进入了梦乡。只有露野草丛中的虫声,不知疲倦地此起彼伏,似乎在抗个议这些外来者侵入了它们的地盘。 忽然,杂沓急促的马蹄声,将沉睡中的人惊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远处有火把的光向这边疾驰而来,转瞬就已到了林子那边的大路上,迅疾地冲过去,往前跑去了。 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大约有一千人上下。 有个首领模样的人还喊了声:“他们跑不远,赶紧追,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出南州!” 南州很快就会得知消息,军队一定马上集结在城门口严防死守……守株待兔了。 后面的姑蓟县也很快会收到命令出击。 初若桃的商队已是进退无路,腹背受敌,如瓮中之鱼,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初若桃心灰意冷,手托额头垂坐在货箱上,柔弱的身影透出说不出的颓废、无力。 这情绪很快传导到整个商队,人人都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走投无路的恶劣环境,见素有奇招、诡谲机灵的公主都一筹莫展了,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萎蔫了。 突然,商队后面传出“啪、哗啦”几声脆响。 原来有个年青马夫不小心碰翻了木箱,木箱里装的一件花瓶从车上掉落到地上,摔碎了。 “蠢材!蠢材!你怎么做事的?!” 指责他的人是那个“颜管家”,就听他呵斥道, “多大个人了,走路都不稳,把个这么好的花瓶打碎了,可惜不可惜?!你瞧瞧,这么大一个花瓶,细瓷的,图案还这么好看,至少卖600文钱!你不改改毛手毛脚这毛病,可就是个败家子儿!” 初若桃听了想笑,可心情沉重地连嘴角都拉不起来。 看来这位“颜管家”入戏太深,还没从管家身份中走出来。 都快要成为对方腹中美餐了,还有功夫去心疼一个花瓶。 初若桃那个随从是明白人,他看来也是无聊,索性过去打趣那位老御医:“颜管家,您老可真会过日子。等一会儿官兵将咱们围堵住,咱们车上这么多货物,还有这车,马,还不都被人家连锅端了去!还指望人家给您照单付账不成?!您老还是赶紧看看,有吃的,吃个饱!有想穿的,再穿着风光一回!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扭头打量公主一眼。见她依旧是那副姿势,跟石雕一样一动不动,都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连公主都已没有回天之力了。他们商队的每个人就像涸泽之鱼、搁浅之舟船,只有听天由命了。 没有人能体会初若桃此时心底的煎熬。 南州城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商队却被困在这片郊野无法前行。 耳边战马的嘶鸣声,如同刀尖划过她的心,划出一道道血痕,剧痛难忍。 长兄慕容信率军驰骋杀敌、浴血奋战的场景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们……太需要这些战马了。 初若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飞过城池,飞过南江运河,将这些战马运抵天阑前线。 “只有坐以待毙了吗?” 初若桃忧心如焚。 硬闯,是不可能闯过南州城的。他们已经有了防备,必定会增兵守城。 不硬闯……又万万过不了关卡。 这真是急死人了。 “公主,” 颜管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不能再迟疑了。要不这样,您扮成老百姓,让几个女医跟着您,混出南州城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初若桃怎么甘心呢?! 这几千匹马,比她的性命都重要,她怎么能抛下这些珍贵的战马,一走了之?! 初若桃站起来,沿着货车队伍往后走,边走便问随从:“咱们这商队里,都买了什么货物?” 随从回答道:“公主,五百多辆车装得满满的,咱们把安圉县的东西都搬空了。吃的穿的玩儿的看的,犁、锄、耧车、耒耜,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干果水果糕点蜜饯,瓯箸鼎烛服装鞋帽,各种各样的用品,各行各业的用具,凡是市面上有的东西,咱们这商队里都能找出来。” “带我看看。”初若桃说着便往前走。 第383章 你帮帮她吧 随从有点儿纳闷,不过马上就抢在初若桃前面,吩咐伙计们把箱子都打开,说公主要看看货。 伙计们不敢迟疑,赶紧将负责地段的一个个货箱全部打开,请公主验看。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公主为何还惦记着这些起装潢门面作用的货品。 这些货物不管贵贱,不分门类,很快就会易主,变成别人的了。公主想再看几眼,是意识到了这点,依依难舍,所以情动于中呈现在外? 随从陪着初若桃沿着车队往后走了一会儿,见她脸上似有欣喜之色。 “完了!这一定是公主深陷绝境急坏了脑袋,开始痴迷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值钱财物了。” 随从心里悄悄地说, “连商队的主心骨都变成这样,看起来这些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南州城守城的官兵,估计很快就收到消息了吧?” 这随从预料的不错,南州城守城官兵,不久就收到了姑蓟县送过去的消息。 他们立刻增调军力,集结到南州城东门,严阵以待。 姑蓟县与南州东毗邻,南州东城门是唯一出口。 城门郎带着守军封锁了这里,还极其重视地派人将此事禀报了南州知府……刘兴德。 刘兴德收到消息,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立刻带着府兵赶到东城门亲自坐镇。 到这里问明情况后,刘兴德就派手下一个姓孙的将领带人马出城往西,去捉拿打伤官兵闯关逃跑的“商队要犯”。 等到天光大亮,墙外的郊野并有动静。 刘兴德就有些着急,派人出城去打探消息。 等到大约巳时的时候,打探消息的人飞马而回,老远就向刘兴德禀报道:“刘大人……抓到重犯了!陛下亲自出马,抓到那伙儿罪犯了,已经将他们押到城郊,马上就到这里了!孙将军让小的禀明大人,快到城外迎候陛下!” 再往后是马夫驱着马跟在后面,马匹很多,个个矫健飒爽,汇成了长长的队伍。 沈域将军没陪在皇帝旁边,想必是奉命看管队伍后面的货车吧。 刘兴德在马上伸脖子眺望,因为长长的队伍是曲折着的,他可以看到孙将军带着的军士都在后面拉车,一辆一辆的货车装得满满的,军士们很卖力地拉着。 皇帝在场就是能振奋军心,看这些军士们:连拉个车都摩拳擦掌干劲儿十足的。 刘兴德一行人下马,恭敬地侍立迎候。 等皇帝走近,刘兴德率众人跪在路旁施礼:“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听皇帝在马上说:“刘爱卿免礼。姑蓟县打伤官兵闯关的罪犯已经抓获。刘爱卿处置得当迅速,辛苦了。” “微臣自当谨慎,不辜负圣上所托!” 于是刘兴德也上了马,陪同皇帝进了南州城。 皇帝指了指队伍后面,对刘兴德说:“后面是截获的商队货车,你和孙将军亲自查验清楚,一一登记造册,暂时收到府库里。若查到有什么违禁之物,速速向朕禀报清楚。” 刘兴德立刻拱手施礼道:“微臣领旨。请陛下放心,微臣立刻就去查验!” “嗯,甚好!” 见皇帝赞许地点头,刘兴德心中也颇感振奋。 他是一个恪尽职守、勤勉奉公的官员,接到皇帝陛下交给的任务,就立刻付诸实施,投身到细致而又漫无边际的查验工作中去了。 皇帝带人径自往城中而去。 刘兴德等了会儿,一直到长长的马队过去。又等货车一辆辆拉进城,好久,孙将军骑马走在车队中段儿,看到他赶紧一抖缰绳,驱马朝这边跑过来。 “辛苦了,孙将军!” 刘兴德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交待了皇帝陛下刚才吩咐的事情。 孙将军迟疑了一下,回禀道:“大人,五百多车货呢!工程太浩大了!靠咱们两个,还不登记到猴年马月去!大人还是多寻几个帮手吧!” 刘兴德往队伍后面望了望,果然一辆接一辆,看不到尽头,纳闷道:“这哪儿来的商队,怎么带这么多货?!东家是谁?” “大人,卑职也不清楚。” 孙将军回答道, “卑职到时,陛下的人已经将罪犯拿获了。见卑职赶到,陛下就夸卑职来的正好,命卑职带人将这些货车拉回城来检查。” 刘兴德皱皱眉头,疑惑道:“这些货车原本应该是马拉着的,陛下为何让人把马都解下来呢?” 他这一问,引发了孙将军同样的思考:“大人说的对啊,陛下为何让人把马都解下来了呢?卑职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些货车扔在那儿,陛下就命卑职带人将车拉回。” “唔……” 刘兴德恍然明白了, “这些马一匹匹膘肥体壮,不像是普通马。想是陛下要带回去,运到天阑给他的泰山吧!听说天阑那边仗打得很艰苦,皇后娘娘曾向陛下要过马匹。” 于是他向手下一个官员打听道:“陛下是回宫去了吗?” 那官员回答道:“大人,陛下没有回宫,而是带着人和马往城北方向去了。” 城北方向,可不就是南江运河的渡口?! 刘兴德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得意地往孙将军脸上瞥一眼:“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刘兴德说得不错。 皇帝带着人马往城北而去,直奔南江运河的渡口。 可他,只说对了一半儿。 这些马匹是运往天阑的不错,却不是运给皇帝的泰山天阑北帝,而是运给北帝的对手……天阑南帝。 而且,皇帝的忠臣……南州知府刘兴德,亲自出城恭恭敬敬迎接进城的皇帝,并不是天坤南帝秦夜,而是乔装改扮的天阑公主……初若桃。 初若桃能想出这招,也是受了颜管家那番话的启示。 昨夜初若桃陷于困境,“颜管家”走过来相劝她说:“公主,不能再迟疑了。要不这样,您扮成老百姓,让几个女医跟着您,混出南州城吧!” 初若桃怎么可能舍弃千辛万苦已经运到南州城边的战马,乔装逃走呢?! 她就想:要扮,也得扮成个能将马匹带进城的人。 这下,天坤南帝秦夜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现出来。 初若桃太熟悉这个人了。他的一颦一笑,举止腔调,初若桃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只需一张人皮面具,她就能扮成秦夜,至少能有九成像似。 于是她检查商队带的货,还真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她走了不久,还真找到了她所需要的人皮面具。 “天助我也!天助天阑!” 初若桃心头掀起一阵阵狂喜的波涛。 一般官员为示尊敬,都不敢抬头直视皇帝。所以,她改扮成皇帝,瞒过守城官员是不成问题的。 第384章 把孽障抓来 怎样顺理成章地将这些马匹带进城呢? 直接带进去,让人看着:皇帝亲自去收购了几千匹马?看着也不像话啊。 还得另想主意。 于是,从天阑出来时初若桃带的侍卫、随从,本色出演皇帝秦夜的侍卫、随从。御医相对年老的居多,就委屈一下扮成拿获的罪犯。 假皇帝下令将车前的马匹都解下来,当作截获犯罪商队的战利品带回。 这样的说法,倒是能合情合理。 偏偏这个时候,南州知府刘兴德派出的围剿商队的孙将军到来了。 假皇帝灵机一动,来了个顺水推船,命他们将车辆拉回城中。 这孙将军马上行动,还派人回城报信,让知府大人到城外迎接皇帝。 这一正常、正确的举动,无形中向城中传达了“皇帝是真实的”这一信号,帮了初若桃的大忙。 马夫、随从、侍卫全体上阵,拉着一匹匹马送上货船。 渡口喧哗繁乱,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水中的倒影也闪来闪去,飘忽不定。 假皇帝初若桃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此时,马匹已经装载了一多半儿了。 天空晴朗无云,水波平静无澜,岸边的树安详静默,就连吹面而过的风都是和缓轻柔的。 渡口远处倒是有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看客而已。 就见他们对着商船指指点点,议论着马的雄健,赞叹着数量的庞大,计算着这批货的价格,猜测着要运往哪里。 也有的百姓不看货品,目光都投向了他们的皇帝……秦夜。他们悄悄打量着这位年青又俊美的国君,称赞皇帝的英明才智盖世无双。 初若桃微微地舒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不安全的迹象。而他们的货……两三千匹马,已经快要装完了。 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货船就可以起锚解缆,顺流而下,直奔天阑了。 南江运河整个河道都在南州,跟天阑的阑江相通,跟天坤北秦辰晟的地盘还相距甚远。 因此,南江上只有沿路当地派出的衙役负责管理日常秩序,并无重兵守护。 只要他们的商船开出一段路程,官府即便知道了,也来不及通知人围堵他们。 回想起这些天殚精竭虑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受了这么大的罪,今日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陛下……”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皇帝”初若桃猛地一惊,心里缩成了一团儿。 “真是冤家路窄!段玉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糟了!”初若桃暗暗叫苦。 段玉弦跟一般官员不同,她毕竟是熟悉秦夜的。虽然自己使用了人皮面具,可到底是在夜里匆匆描画,有一点粗制滥造,会不会被她看出破绽呢? 她这样思量之时,段玉弦已经来到她身旁,娇滴滴地问道:“陛下,您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捎个信儿,臣妾好迎接陛下。” 什么时候回来了?! 难道秦夜出门去了? 假皇帝没有转头看,眼睛仍望着前方,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朕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捎信儿。你先回去吧,朕忙完就回。” “是,陛下。” 段玉弦口里答应着,却并不挪动身子,而是娇媚地又问一句:“陛下,您把这些马装船,是要运到哪里去?” “问这么多做什么?!回去再说!”她听到皇帝不耐烦的抛过来一句。 “陛下……” 段玉弦索性上来,抱住了皇帝的胳膊,轻轻摇着撒娇说,“陛下莫非是答应臣妾的请求,给我父王送两千匹战马?” 原来段玉弦向秦夜要战马资助段弘德! 无名怒火窜上了初若桃的心头,被段玉弦摇动的胳膊也感受到了来自骨髓深处的厌恶。 初若桃想都没想用力一挥胳膊,段玉弦就被甩了出去,“噔噔蹬蹬”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段玉弦低头看看擦破的衣服和擦伤流血的胳膊,疑惑地抬头望着她的夫君……秦夜。 她的视线与对方森寒仇恨的目光相撞了。 那双眼睛显得那样陌生,眼眸中有怒火在燃烧,有仇恨在释放,还有很多……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你……你不是陛下!你是谁?” 段玉弦看出:那张脸虽然很像皇帝,然而表情僵硬,眼神陌生。还有,这个人身材明显比皇帝矮不少,声音虽然跟皇帝有几分相像,可细听,还是能听出这是一种很刻意的发声。 假皇帝只轻蔑地扫她一眼,冷冷地抛下一句“后会有期!”就大步走上船去了。 “起锚……” 货船上有人高喝道。 段玉弦一见假皇帝要带着几千匹马逃走,忙喝令手下人:“拦住!快拦住这些船!” 见手下人迟疑,段玉弦骂道:“混账东西!愣着做什么?!快拦住!这个皇帝是假冒的!给我抓住他!” 手下侍卫听见,赶紧跑上前想要阻拦。 可哪里还能拦得住?!船已经离岸起航,越行越快,沿江直下而去。 “快通知南州知府!快让他带兵去追!快!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两岸繁华如织,人家如烟。几十艘商船顺流直下,船上一众额手相庆,有些人还喜极而泣。 初若桃换回了自己的衣装,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悬在心里这么久的一块儿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好事者估算了一下,商船上一共载回了接近三千匹马,堪称收获甚丰。 叙说着这些天来惊心动魄的日子,大家也都感慨万千。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事,还是发生了! 商船在行驶了十几里的路程后,被前面突然出现的一艘战船堵住了去路。 战船上的将士都穿戴着盔甲,手持弓箭。他们一逼近商船,就立刻朝着商船万箭齐发。 两名船夫躲避不及,被当场射成了刺猬。 初若桃等人在船舱里,只听得船舱的木板发出“梆梆”的巨大响声,像雨点一样密集,像雷霆一样震耳。 船舱的木板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可也经不起这样的箭阵。不时有破裂的声音传出,木板被箭头穿破,正一瓣儿一瓣儿地破损。 用不了多久,船舱就会失去其屏障作用,船内的人就会暴露在箭雨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船舱内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望向初若桃,期待着她再次能想出诡谲的主意,让他们化险为夷。 当然,他们的期待并不热烈。 因为每个人都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来要他们死命的。 对方二话不说就开弓放箭,连投降自首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 “咔擦!” 木板破裂声粗暴地砸断了他的话,随即就见银光光芒闪了几下,船舱里传出两个人的痛呼声和一阵慌乱。 就在其他人慌着为伤者处置期间,又有两块木板被穿透,背着满背乱七八糟的箭矢砸落下来。 第385章 可恶的傻子 随即就又有几支透甲箭射进舱里来,正中一个随从的脖颈,殷红的血“汩汩”地冒出来,他无声地仆倒在舱底。 “公主,不能迟疑了,臣等立刻保护您离开这里!” 侍卫们一看船舱即将损毁,都以手按住了腰间的剑纷纷请命。 这些侍卫都武功高强,可纵然有护身之术,可外面箭矢如蝗,稍一不慎就会被射成筛子。 留下,也是坐以待毙。而且……看这形势,就连“坐”的时间,也所剩无多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侍卫若能逃走,哪怕九死一生,总是有逃命机会吧!不如让他们拼拼运气。 “你们中能走的,都赶紧走吧!”初若桃吩咐道。 那些侍卫见公主不肯走,出去的风险又太大,也都犹豫了。 “梆!梆!……梆” 此时,船舱上箭与木板的撞击声稀疏了,随即完全沉寂下来。 莫非……他们的箭用完了? 侍卫面面相觑,眼睛里都现出喜色。 就听对面战船上传来讲话声:“张将军,卑职再重申一遍:陛下有令,万万不可伤害船上之人,违者严惩!” 那个张将军质疑地反问道:“陛下曾传令给本将军:抓获盗马之人不必审讯,当场格杀。你这圣命,是否传达有误?!” “张将军,陛下正火速赶过来。将军稍安勿躁,传令是否有误,一会儿便可知晓。” 不错,天坤南帝秦夜,此刻正骑一匹快马,十万火急地朝这边赶过来。 秦夜微服出京,原是到一个郡里察看军事战备情况。返回时,途经了安圉县。 他的心中莫名被什么东西拨动,座下的骏马也如同体会到了主子的心思,踟蹰不前。 秦夜也就没惊动安圉官府,自己乘舟到了西罗寨,故地重游一番。 这一来,他就发现了养在这里的战马已所剩无几,不由大吃一惊。 军士向他禀报说:是陶知县亲自吩咐……将马交给上头来的密使带走,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安圉县距离北帝地盘不远,秦夜猜测定是北帝那边来人盗马,随即就向自己的情报组织……飞羽社发出了“缉捕盗马者、当场格杀”的命令。 飞羽社靠飞箭、信鸽、快马等多种方式传递消息,网络遍布各地。只有极其重大的军事情报才通过飞羽社传递,速度自然十倍于普通的驿马传报。 秦夜发完指令,率人怒气冲冲地来到安圉县衙,向安圉知县兴师问罪。 那陶知县一见事情败露,知道性命难保,吓得浑身抖得若筛糠般。 他到底是混迹官场已久的,哪里敢说出实情?!只谎称对方以密使身份欺骗他,不断重复自己有失察之罪。 “密使?!” 秦夜冷笑道,“无凭无据,你就相信他是密使?!” 陶知县眼珠高速地转几圈,马上回禀道:“陛下,罪臣知道那密使的身份!他是当朝华英殿大学士、内阁大臣蓝仲礼的亲侄子,名叫蓝玉书!” “蠢货!” 秦夜咬了咬牙,“蓝仲礼家几代单传,哪来的侄子?!” “皇上会不会搞错……呃,罪臣失言!罪臣该死!” “你是该死!来人!” “陛下……” 陶知县一看大事不妙,慌忙磕头如捣蒜,“罪臣……罪臣有证据……” “什么证据?!”秦夜冰冷的语气里蕴着不屑。 “那蓝玉书不是蓝大人的亲侄子,就是表侄子。微臣有他们的家书为证!” 原来那日蓝玉书将家书放置桌上,后来走得匆忙忘记了收起。而陶知县就悄悄将书信揣进怀里,觉得这样似乎多了重保障。 谁知今日那封书信还能*儿证据的作用,陶知县慌忙将那封书信呈了上来。 沈域走过来,从他手中拿过信,又呈给秦夜。 秦夜目光阴沉,根本就不伸手接。 密使身份都能是假的,伪造一封信很难吗?!这能证实什么?! 他掀起眼皮,冷蔑地瞥一眼伏在地上的陶知县,又往沈域手上那封信上扫了一眼。 就这一下,把他的目光重新吸引过去了。 秦夜一下子夺过那封家书,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片刻,急问道:“那个蓝玉书长什么样貌?!快说!” 陶知县一听皇帝问起这个,知道必有缘由,赶紧如实详尽地陈述道:“陛下,这位蓝公子实在不像是骗子。他谈吐不凡,举止高雅大方,一看就是出身于大家的仕宦子弟……” “朕问你……他长什么样子?!” 秦夜当即打断了陶知县的偏离其目的的陈述。 “呃,蓝公子大约十七八的年龄,肤色莹润,有女子一般的秀美。眉目如画一般好看,如珠似玉,玉树临风,说他貌赛潘安有过之无不及……” “小若桃!” 秦夜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煞白:“快给飞羽社发消息!” 沈域从他念出那个名字时,就已经有了准备。秦夜的命令还没发完,他身子已经出了房间门一半儿了。 “她有没有说……她去哪儿?” 秦夜其实已经猜出了初若桃的去向,可还是随口问出一句。 “蓝公子说……要去南州南江运河……呃公干!” 陶知县看到皇帝脸色大变,并不知怎么回事,可是却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一经发现,初若桃定然小命不保! 秦夜恨死了自己发布的“当场格杀”的命令! 万一初若桃有失,而且是伤在自己手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秦夜的马已快似追风,他仍旧在不停地催马,一身的冷汗已湿透了里衣,透着迎面直扑过来的夜风,凉哇哇冷丝丝的。 他一边没命地飞奔,一边懊悔自责;想起初若桃的举动真是又让人生气,又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小若桃想要马,可以向他张口要啊!她要什么东西,自己会不舍得给呢?! 可她为什么偏偏要冒着风险,想着计策,苦心孤诣地从他这里偷盗呢?! 她真的不知道,她在秦夜的心里有多么重要吗?! 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啊!现在弄得这样牵丝绕藤的这么麻烦!唉,过这么多城,受这么多阻扰,她得费多少心思,受多少惊怕啊! 想起这些就让秦夜心疼心碎。 这个小若桃,就是太不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现在倒好,闹成如今这个局面,让秦夜的心都要跳出胸腔外面去了。 追赶的路上,好几个昼夜秦夜都没有合眼儿,总算赶到了南江渡口。 他登上快船,轻舟如梭,沿江向北追去。 不过这时,秦夜的心已经放下了不少。 刚到南江时,他收到飞羽社反馈的消息,说已经将拦截到盗马的商船,等候陛下亲临处置。 还禀报说南州知府带着水军也追过去了。 第386章 风荷亭 秦夜的心,莫名地心悸着。 从那次跟初若桃分别,到现在也并不算久。可是,他日夜牵挂着那个女子,已是数年不见心上人的那般光景。 很快就要见到她了,小若桃……还在恨着他吗?他这次……能将她留在身边吗? 秦夜站在船头,已经望见了前面如云般的商船。 南州知府刘兴德命令船都靠边,给皇帝的船让出通道。他在船头拱手施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陛下……” 就见段玉弦从知府乘坐的船舱中走出来,跳到秦夜的船上,告状道:“陛下,初若桃着实可恶!她竟敢假扮您的模样,盗走我们几千匹战马!这种毁乱纲纪的行为必须严惩!” 秦夜没作声。 船一直往前行驶,到最前面的商船旁边时,停了下来。 初若桃就站在船头,佩着剑的侍卫侍立两边,正与前面的战船对峙着。 战船上站着的张将军看到秦夜到来,忙拱手施礼。 秦夜望了望连绵的几十只商船,嘴角浮现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蓝公子,到人家家里,拿这么多东西,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这……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初若桃听着这话别扭,可他说的话好像也没法反驳。 自己到底是有点儿理屈,因此她一时语塞了。 “是你的兄长……慕容誉派你来……偷朕东西的?”秦夜将“剩勇追穷寇”。 见秦夜这样公然羞辱自己,还捎带上了慕容誉,初若桃恼火了:“你这么说,是五十步笑百步呢,还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初若桃绝地还击了, “这些马原本是西罗寨的,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东西?!你能依靠强权夺人家的马匹,我怎么就不能夺呢?” 秦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抚掌几下,貌似很赞成初若桃的说法:“你讲的有些道理,小若桃!可现在……你走不了了。” 他又回头看着连绵的商船,故作讶异地慨叹道:“乖乖!偷朕这么多马!三千匹!” 好容易忍住笑,秦夜转过脸来,依旧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小若桃,蓝公子!三千匹马价格不菲,你总得……给朕一点儿补偿吧!” “陛下,千万不能让她把战马带走!” 段玉弦听到“补偿”二字,觉得不大对劲儿,慌忙劝阻道。 秦夜直接对她无视,紧张而专注地瞅着初若桃的脸。 “要银两可以,要人,不可能!” 初若桃料定他又要旧话重提,干脆利落又强硬地拒绝了他可能的无理要求。 秦夜嘴角耷拉下来,眸光暗了暗,原本坚实挺拔的站姿,此刻也显得虚空无力了。 “要人?!要什么人?!” 秦夜明知故问着,语气讥诮中藏着愠怒, “你?初若桃?!朕还会要你吗?!太高看自己了!朕把你还给慕容誉,你们兄妹俩好好过日子,白首偕老吧!” “那你要银两吗?!开价吧!” 初若桃才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她只盼着能早点解决麻烦,离开这是非之地。 “朕……不缺银两。” 秦夜冷冷地吐出一句,“看你没有丝毫诚意,这笔生意,朕不想做了!来人……” “陛下!” 战船和旁边知府船上的军士齐齐地拱手听命道。 “把这些商船……都给朕开回去!” “遵旨!” 知府带的船立刻就往商船那里靠近。 那可是初若桃好多天的心血啊!怎么能在即将到达天阑的最后一程中,前功尽弃呢?! 初若桃心一急,竟然奋不顾身地跳下船,落在秦夜乘坐的快船上。 秦夜当时急着追赶初若桃,所以特意乘坐这种体积小、船速快的船。 初若桃这猝不及防的一跳,船激烈晃荡了起来,初若桃身子向外一歪,险些跌到船外去。 秦夜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 初若桃站起身来时,也把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到了秦夜的脖子上。 “陛下小心……” “初姑娘小心!千万不可伤到陛下!” 周围船上的人吆喝着,许多弓箭举起来,对准了初若桃。 语气确实是很轻柔,可话语还是很霸气,绵里藏着针呢。 “你别轻举妄动!” 初若桃毫不客气地威胁道,“不要逼我用毒!” “好,好,我怕你。” 秦夜嘴角又不由自主带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有话……好商量。” 见双方剑拔弩张,皇帝又被人用刀胁迫着,南州知府刘兴德着了慌。 作为皇帝的臣子,忠君爱国是他们的原则,保护皇帝的安全更是责无旁贷。 可惜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精通经史百家之学,却手无缚鸡之力。 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兴德焦急地环视,目光落在跟皇帝同在一条船上的禁军统领沈域将军身上。 沈域现在正蹲在床尾,往下仔细察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他眨眨眼睛,水中的影子也眨眨眼睛,他拂一下鬓边的头发,水中的沈域也拂一下鬓发。然后他又正了正帽子…… 以前,刘兴德一直以为沈域将军是个粗线条的大男人,今天才发现他竟然这么爱美呢! 再爱美也分分时候啊! 你没见皇帝陛下还在匪徒手中,命悬一线呢! “沈将军……” 刘兴德压低声音呼唤一声。 他不敢高声啊! 万一惊动了“匪徒”,手一抖伤到陛下,可怎么得了?! 沈域将军显然并没听到,他还在对着水面形成的镜子“搔首弄姿”。 “沈将军……” 刘兴德再次低唤一声。 这次沈域将军听到了,他转过脸来,用一双懵懂无知天真可爱的眼睛瞅着刘兴德。 就见刘兴德悄悄用手指着船头位置,杀鸡抹脖地给他使着眼色,那意思……让他赶快采取行动控制匪徒,救驾啊! 沈域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动几下,低头拖着腮帮做思索状。 他很快就又被自己水中这个造型吸引住了,都怪自己太英俊太威武太结实太出色太无与伦比…… 对于误以为自己信息未传达明白的刘兴德的再次呼唤,他置之不理。 “这些人真是书读得太多了,都成呆子了。” 沈域边照着影儿边在心里想道, “人家小两口打打闹闹的,关你什么事儿?!刀架脖子上?陛下愿意啊!他不愿意谁能靠近他呢?!初王妃成天不理睬他,都把他想疯了。这会儿估计心里不知道有多美呢。” “下命令!让前面堵着的船都开走!” 初若桃开始提条件。 秦夜挑着眉毛,神情有些玩世不恭地环视了围堵商船的那些战船,摆了摆手:“照办!” 战船接到圣旨,立刻开始行动。桨橹起动,水波动荡,不一会儿,就将前面的水道让开了。 第387章 龙争虎斗 “开船!” 初若桃高喝一声! 商船上的侍卫、随从虽也担心公主的安全,可眼看公主已横下心了,一副“唯马独尊要马不要命”的架势,还是赶紧把马给运回去吧! 于是有会划船的赶紧去操作船,商船起航,向前方行驶。 段玉弦一着急,可站不住了。 看看秦夜,他还乖乖地在初若桃剑下受着胁迫。这个武功绝伦无人能敌的高手,到底过不了心上人那关。 可恶! 一个恶毒的主意浮上段玉弦心头。 她现在就在初若桃的身后,初若桃背对着她,又集中精力提防秦夜,这倒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好时机。 “杀了这个妖女!” 段玉弦的心狂乱的跳着。 这个掩藏在心底许久的想法,今天可是实施的绝好机会! 就算杀了她,也可解释为一心救主,秦夜即使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来的。 段玉弦早瞄到身旁随从佩着一柄短剑,她悄悄拔剑在手,瞅准初若桃的后心,突然猛刺了过去。 秦夜并未回头,却恰在此时轻轻挥了下袖子。 这袖中却似带着狂飙,又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画在唐三藏身外的保护金圈,把初若桃护在里面。 段玉弦的短剑到了这里,就像是触到了一个无形却坚固的透明防护罩子一样,人和剑顷刻间就被强大的力量撞弹飞起。 她连人带剑飞出船外,惊叫一声,“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皇后落水了!” “快救人!” 旁边的人骚乱起来,有皇后随身服侍的嬷嬷赶紧跳下水去,将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浑身向下滴水、狼狈无比的段玉弦托上了知府的船上去。 众人惊呼时,初若桃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下,秦夜却一动不动,就像一个聋子什么都没听到。 旁边的官兵一定有人认为,皇帝陛下这是被架在脖子上的剑吓傻了。 段玉弦的牙齿被冻得全身哆嗦着,牙齿咯吱吱地打颤。 嬷嬷正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头发、脸,拧着衣服里的水。 虽说正值夏天,可江水却冷得彻骨,贴在她身上的衣服冷瓦瓦的,极其不好受。 然而真正彻骨寒透的,是段玉弦的心。 她看得清楚:在她去攻击初若桃的时候,是秦夜毫不留情地出手,运功将她击落水中。 她明白:自己永远也难走进秦夜的心里,她永远也无法取代……初若桃那妖女在秦夜心中的地位。 秦夜是高高在上凛然难犯的君王,不管谁逆了他龙鳞都得粉身碎骨。 包括她段玉弦。 可初若桃就无所谓。 她可以随意冒犯他,得罪他,甚至是欺负他。 就连现在如此大逆不道地拿剑逼迫秦夜,秦夜都不恼不怒,还暗中保护着她。 三千匹战马,在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的效用,可想而知! 可现在…… 三千匹战马,就这样在她段玉弦的眼前被运走,运到她父王的敌国,成为叛贼对抗她父王的有力工具! 她段玉弦,还是天坤南帝的皇后…… 听起来地位尊崇,可谁能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是她千疮百孔的内心! 当年,她满怀心仪憧憬,嫁给了这位俊美绝伦、才能卓越的如意郎君,可到现在,她才认识到:这个郎君根本就不是她的! 婚后二人从来没有一日甜蜜,秦夜对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女之情! 他从来不正眼看她,到现在都没碰过她一次。 原以为赶走初若桃情况就会改变,原以为秦夜这个冰块儿迟早会被自己融化。可现在…… 段玉弦彻底是心灰意冷,或者说……已经心碎如齑粉了。 她没再说话,带着她的人乘上一只小船,无声无息地先行返回了。 这边初若桃看着商船一艘一艘从她身边驶过,一直到几十艘船全部离开,渐渐远行得没有影踪。 她的手臂因为举剑时间太久,有点酸困难忍,手臂微微抖了一下,赶紧重新握好。 如果一个不小心让秦夜失去控制,他再下令战船追击,可就糟糕了。 秦夜看着她,眼底的神情有点诡异莫测。 “我可以……换个姿势吗?” 他可怜兮兮地央求初若桃,就像鹰隼在向一只小麻雀求告,希望得到她的仁慈对待。 “你敢耍花招我就用毒!”初若桃严厉警告。 “我知道你是南奎毒婆的弟子,我怕你,行不行?我脖子都酸了,你不让我稍微活动活动?!” 初若桃有些迟疑。 她下意识地往周围引弓对着自己的将士看了一眼。 秦夜立刻会意了,他马上对那些人吩咐道:“都把兵器收起来,退下!你们这是想要朕的命吗?!” 将士们面面相觑,有些犹疑地把兵器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些距离。 “再退!都退下!” 沈域这会儿大概完成了对自己形象的鉴赏,突然来了精神,“刘大人,您没听到陛下的吩咐吗?!” 他说着,突然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刘兴德乘坐的战船上,“快退下!” 刘兴德不放心地瞅了瞅皇帝陛下,只得依依不舍地退下去了。 沈域朝张将军挥挥手,示意他的船离开。 在沈域的指挥下,不一会儿,南州所有的战船、将士都不见了踪影。 “这下……可以让我喘口气儿吧!” 秦夜眼底里绝对有些不怀好意的嘲弄意味儿。 初若桃犹豫了一下。 对方让战船都撤离了,而且她看得清楚,战船全部都掉头逆流而上,往南州方向疾驶而去。 秦夜就算想命令他们回来,也来不及了。 “放下剑吧!”秦夜笑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呢,这样对你夫君,合适吗?!” 初若桃瞪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实在太破坏这劫持人质的严肃情境,于是放下了剑。 这时,初若桃才发现,其实情况更糟糕了。 她刚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秦夜身上,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连这艘小船上的船夫都没影儿了。 空荡荡的江面上,这只小船就随波逐流地晃荡着忽东忽西。 “船夫呢?!” 初若桃质问道。 听到初若桃提醒,秦夜这才往船里张望,“咦?喔,一定是刚才让他们都退下,船夫怕你伤害到我,也赶紧退下了。” 糟糕! 初若桃计划等商船走远后,就逼秦夜下船,自己乘舟离开的。 可现在没船夫了,可怎么回天阑呢?! “你划船!” 初若桃只得要求自己的人质。 “我不会啊!” 秦夜一摊手。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吃惊地问:“你是不是也不会?!糟了!被你害死了!” 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斜晖脉脉,“半江瑟瑟半江红”了。 热气已经散去,南江江面上起了风,卷起不小的浪潮,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过来。 第388章 他住哪个房间? 小船剧烈地颠簸了几下。 初若桃差点儿被晃倒,她歪斜下的身体被秦夜搀扶住了,对方也察觉到了她身体被凉风吹得微微哆嗦。 “唉,没办法,看来我必须得学划船了。” 秦夜说着,就将身上的锦袍脱下来,披到初若桃身上,说:“你帮我拿着衣服,躲船舱里吧!” 锦袍将秦夜温热的体温传导给了初若桃,熟悉的馨香进入她的鼻息。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将锦袍脱下扔回去。 “小若桃,往哪里划?” 秦夜已经拿起了船桨,他回头问了一句。 “一直往前!” “你想谋害亲夫吗?”秦夜“嗤嗤”地笑起来, “眼看天就黑了,江上风越来越大,咱们俩都不会划船,就算不被冻死、淹死,也得饿死了。” 初若桃抬头往前面的江面上望了望。 可不是? 远处的江面上已经笼上了迷蒙的水雾,烟波浩渺一片,指望这个蹩脚的船夫划船将她送回天阑?! 还真是有点儿异想天开。 见初若桃默不作声,秦夜妥协了:“好,好,好,听你的!谁让我成了你的人质呢?!往前划是吧?成,往前!” 秦夜划起了桨,那船一会儿向左冲出去老远,一会儿向右打个转圈,费了半天功夫,也没往前走多远。 此时,天已经昏黑,看不清江面了。 “太累了,也看不见路,明天再走吧?” 秦夜用的是请示的语气,可他并没有等待初若桃的回复,扔了木桨,也走到船舱里来。 船舱里到底暖和多了,秦夜放下舱帘,在船舱里摸索一阵,竟然还找到一盏渔灯点着了。 “饿不饿,小若桃?” 秦夜说着就在船舱里到处翻,还真的给他翻到了一些点心。 他又从舱中找出一个厚毯,铺在船舱里,将自己的锦袍折成枕头,让初若桃躺下休息。 今夜,他俩只能住在这只小船里了。 初若桃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也确实疲惫不堪。如今战马已顺利运回,她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坐下来,推开那个“枕头”,用自己的衣裙重新折一个,枕着躺下了。也是太疲乏,初若桃很快就睡着了。 小船飘飘摇摇,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行进,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走着走着,一轮新日从江面上升起,橙黄色的柔和光芒映得江面上金波点点。 慕容誉就在远处迎接她。 他一袭米白色暗纹锦袍,清雅如玉,浅笑款款,站在繁花绿叶间,向她张开怀抱…… “小若桃,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失散的亲妹妹找到了,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跟他一样开心的还有初若桃,她不再有顾忌,放心地投进了慕容誉的怀抱。 从她跟慕容誉相识、相知、相恋,慕容誉就像一缕和谐的春风,送给她温情款款。 慕容誉是个谦谦君子,一直像呵护花朵一样呵护着她。谁知大婚之日,他们之间出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而现在,慕容誉告诉她,他们之间的藩篱终于倒塌了! 从今以后,她和慕容誉可以鹣鲽齐飞,共赏晚霞,幽谷听风,竹林弹琴,不离不弃,相依相守了。 在缤纷多彩的花丛中,慕容誉拥抱着她,他的怀抱甜美、温存,令人心醉…… 花香一样的芬芳气息弥漫在他们周围,他们的世界里如同春暖花开…… 像幽兰在月光下悄悄绽放,她的心沉醉在幸福的海洋。她凝望着慕容誉,轻轻吐出一声呼唤:“慕容……” 朦胧分散的意识渐渐汇聚,初若桃渐渐醒来。她发现地面还在摇晃不稳,哦!她还在船上呢! 船,正慢悠悠地随水波动荡。刚才那绮丽的一切,其实都是一个……不可及的梦。 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初若桃彻底清醒过来,她张开眼睛,目光与对方的目光猛然相击,一张扭曲的脸撞进她的眼帘。 怎么他一副....愤怒神情?! 看到初若桃醒来,秦夜的目光立刻回避了。 可初若桃还是看到他的眼底充着血,神色绝望沮丧,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这个样子,也就是当年被秦辰晟下了毒,病入膏肓之时,初若桃曾经见过。 难道……他昨夜受了风寒,病倒了? 秦夜一脸冷漠,他似乎咬了咬牙,讲话的声音像从阴凉的水底冒上来的:“你欠我的,准备怎么还?!” 说到这里时,秦夜掀起眼皮,漠然地往初若桃脸上瞥了一眼:“你别想多了!我对你……早就没有兴趣了,你只会让我恶心!....不洁之人!” 如此恶毒的话从秦夜口中说出,初若桃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眼底浮现出羞恼和愤恨。 她咬了咬唇,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秦夜竟然扑过来,一下子将她昨晚折叠起来做枕头的衣裙抢了过去,狠狠地掷到他身后。 “你做什么?!”初若桃怒道。 “你说我做什么?!” 秦夜声音比她还高,“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让你补偿!三千匹马的价格,你补偿我!这件衣裙远远不够!” 秦夜说着,又把初若桃头上的几件首饰也摘了去。 他……这是疯了吗?! 初若桃惊愕地瞪着眼,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次她从天阑出来,一直是男子打扮。回来扮过秦夜后,才换上了商队货物里的一件儿女装,首饰也是随便拿的。 换言之,这些衣物首饰根本不值钱,秦夜要拿这个补偿他的马,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还不够!” 秦夜看了看身后地上缴获的补偿物,这会儿反应过来。 看来他脑子还得再进点水,就肯罢休了。 就见秦夜气急败坏地把初若桃全身上下到处打量好几遍。 初若桃的首饰已经没有了,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值钱之物”了。 “那你还有什么补偿我?!你欠我三千匹马!那不是一个小数目!”秦夜目光紧紧锁住了初若桃,“你说!” “我回天阑让慕容……” “住口!别提这个名字!” 秦夜简直要暴跳如雷了,“我不要他的银两!是你欠我的!你怎么补偿我?!” 见初若桃默不作声,秦夜站立好久后,突然像泄了气的球,脸上染上了颓然黯淡的灰色。 “你欠我多少,小若桃?!我欠你多少?!我还够了吗?!你说!在你心里,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永远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亏欠?!” 他垂下了肩膀,身体无助地摇晃了一下。 见初若桃无动于衷,秦夜捡起地上的衣物首饰,怒冲冲地走出舱外,左右看了看,再次做了个令初若桃始料不及的行为: 第389章 没有在一起! 就见秦夜弯腰捡起船上放的船桨,用力往前一扔。 那船桨就如同插上了翅膀,在空中划出一个长长的弧线,落到了前面的一片水域。 于是船桨在水浪的推动下,摇摇晃晃,飘浮着往前去了。 然后,秦夜脚尖一点,腾身往一边的岸上跃了出去。 初若桃看到他的身影在岸上闪了一下,随即就不见了。 这小船上,会有衣物吗? 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布麻丝绸,不管长短肥瘦、赤橙黄绿,只要是衣物能蔽体,就可以了。 初若桃立刻四下翻找起来。 她找到了秦夜昨夜拿出来的点心,狠狠地攥了下,仿佛那就是秦夜似的。 她怒冲冲地将“秦夜”扔出了舱外。 那几块儿点心“哗”地溅起水花,沉入了水中。 接下来,初若桃翻出了烛台,火引子,盐巴,瓷杯,布巾……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件儿衣物。 “唉……” 初若桃长叹一声。 这可怎么办呢? 秦夜……可真恶毒啊! 他是想将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初若桃的目光在船舱里再逡巡一遍,舱门那里悬挂的一块儿布帘……落入了她的眼底。 只顾找衣服了,这布帘……难道不能变成衣服吗?! 不屑而自得的笑容,挂在了初若桃的脸上。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初若桃能将一个大大的丝巾,变成各种各样款式的衣服,手巧着呢! 看这块儿布帘这么大九成新,花色还算素雅,变成一个波西米亚风的大连衣裙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还能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比较能被这个世界里的人的目光接受。 初若桃如获至宝,小心地将那块儿布帘取了下来。 折来系去几下,布帘就成了一件衣服,穿在初若桃的身上了。 为防止散落,初若桃还特意多打了好几个结,布帘衣服紧凑而得体,严密地遮住了她的身体。 重新昂起头走出船舱,得以重见天日的初若桃,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她站在船头,往两边岸上张望。 天哪! 刚刚膨胀而起的成就感,瞬间就被那宽阔无边的江面挤压得渣都不剩了。 她还以为秦夜能走,她也能走。 可两边的岸都那么远,凭她的轻功,最远也只能到达一半儿的距离,然后…… 直直地落入江里。 落入江里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初若桃是会游泳的。 江水的温度……虽说不适合游水,可初若桃也忍了。 问题是……江岸那么高,就算游到岸边还没冻僵,可怎么上岸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船划的离江岸近一些,近到自己用轻功越到岸上的距离,就上岸大吉了。 没有船桨,该怎么办? 初若桃往小船左右两边的江面上打量,希望有树枝一类的东西能顺水飘过来,她就能捞起来当船桨用了。 滔滔的江水流淌着,自南边来的全是无止无息浩浩宽阔的江水和泡沫,并无枯枝一类的东西。 怎么办呢? 初若桃的目光巡视着,最后落在船舱上面的窗户上。 这个窗户不小,上面安着两扇窗,窗框是扁扁的木条,倒是可以做成当成船桨来用。 还好初若桃是拿着一柄短剑跳上这艘船的,正好可以做她卸下窗框的工具。 不一会儿,一个被初若桃用剑修整得光溜溜的船桨,就拿在了她手里。 看着这船桨不算太小,可真正拿它来划水,才发现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用。 这“船桨”实在是太不给力了,用它划水力量太小,远远不及江水流动对小船的推动力。 不过初若桃没有灰心。 出天阑这么久,遇到的风险、挫折可真不少,哪一次都比目前的困境难度大得多,她不也过关斩将地,一次次应付过来了吗? 一只没桨的小船,能困到她初若桃才怪。 划了一会儿,初若桃渐渐掌握了一些划船的技巧,能够自如地操控方向,让小船按照自己所想前进了。 虽说她已经累得胳膊酸困,虽说她划了这么久才让船往目标靠近了两三丈远,可毕竟……她看到了希望。 只要上了岸,她就可以搞到一匹马,或者租一辆马车,日夜兼程赶回天阑,回到她母后和慕容誉身边了。 随着船桨的移动,水一下一下“哗哗”地响着,在这静寂的江面上,声音单调、清晰,还有点儿凄冷。 水中初若桃柔弱的身影,一会儿聚到一块儿,一会儿又被打散,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初若桃没心情做别的,她一个劲儿地低头划着,划着…… 那……是什么? 前面的水里,出现了一大片灰影,影子当中还有一个米白色的身影,玉树临风,姿容超逸。 是她出现了幻觉吗? 初若桃用手揉了揉眼睛。 再一定睛,她才看出那灰影原来是一艘船的影子,白色的身影确实存在。 初若桃抬起头,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容映入她眼帘。 他默默地凝视着自己,眼底的神情像是疼惜,还有许多别的复杂情绪。 “慕容!” 初若桃情不自禁唤出了声。 虽说兄妹已经相认了,可慕容从来不唤她妹妹,她也从心底里排斥……唤他兄长。 慕容誉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到了她的小船上。 “小若桃,辛苦你了!” 他一把将初若桃拉进他温暖的怀里,没再讲一句话。 可他要讲的万千话语,初若桃都似乎听得到。 他们之间一直有这种心有灵犀和默契,初若桃懂他,他也特别理解初若桃。 而这……初若桃觉得:绝不是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才如此。 “小若桃,咱们回家去!” 慕容誉用手臂裹着初若桃,离开了小船,落到了他来的大船上。 船开了。 初若桃看到,慕容誉凝眸往岸上看了会儿,又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对了慕容,”初若桃忽然想起了什么,“为什么南江的商船这么少呢?我想搭乘一艘商船回去,可一直没有船经过这里,奇怪了,不该是这样的啊!” 慕容誉垂眸看了下初若桃,又抬起头往岸上望了望。 “商船……是被官府禁运了,我的船也是硬闯过来的。” “禁运?!为什么?” 看到初若桃迷惑的眼神,慕容誉苦笑了:“因为你,傻瓜!” 天阑的南北战争,这一时期打得空前频繁。南军在慕容信的亲自率领下,连打了几场胜仗,先后又夺下北边十几座城池,所向披靡,声威大震。 而今,南军拥有的州郡和军事力量已经跟北军旗鼓相当,战事愈加激烈。而就在这时,南帝慕容信跟北国的太子段景玉在渝州城城外遭遇了。 第390章 订亲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的一点儿不差。 慕容信虽然跟慕容誉是一母所生,可他们的性情却大为不同。 慕容誉更像母亲,性情坚忍沉稳,遇事能理性冷静,懂得克制。相比之下,慕容信却更多地继承了父亲性格中的豪爽火烈,通常情况下他倒也沉稳老练,可一旦遇到仇人,他就立刻炸裂了。 那次在孟州之围中身受重伤,就是因为他急于找段弘德报仇,不顾不管地冒死突袭,中了对方的埋伏。 如今他又与段景玉遭遇,而这个段景玉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狠毒杀死其无辜亲姊,又残忍杀害其长兄的直接凶手! 慕容信复仇的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立刻亲自出战,在战场与段景玉一决雌雄。 二人都有一身超凡武功,而慕容信自幼背负重任,在苦难中磨砺,更是武功卓著,无人能及。 这两个人交手,功夫凌厉迅猛,惊风震叶,式式夺魂,招招追命,直打得天昏地暗,鬼怕神惊。 慕容信恨不得一招制敌于死地,为亲人报仇。他爆猛的性子被触发了! 换言之,慕容信被满腔的仇恨支配,情绪太炽,身体出现了异常。 他头顶冒火,脑袋发胀,眼前小金星乱窜,手臂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长剑。 在段景玉又向他当胸刺来一剑时,怒不可遏的慕容信竟然不去躲避,而是举着剑迎上去,同时向段景玉胸前刺去! 这一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架势,把两个阵营的将士们都看呆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阵前双方的主帅都向后仰倒下去,胸口喷涌着鲜血。 消息很快就传到后方。 慕容誉听说兄长受了重伤,人事不省,赶紧带着初若桃启程去往渝州城。 二人到达时,见慕容信已脸色灰黄,奄奄一息。他无力地握住慕容誉的手,那意思是想交待大事,可他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慕容誉兄妹俩真是又气又疼,初若桃看长兄状态已不大好,不敢耽误,慌忙为他实施急救。 当然,这个救助过程在医官们看来实在诡异可怕,不像救人更像是催命。 最后,他们看到公主用纱布把皇帝重新包好了。 有个医官于是悄悄去为皇帝诊了脉,他竟然发现皇帝脉象除了有些弱,其他一切正常。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满屋的医官面面相觑,不得不叹服公主神医之名,名不虚传。 慕容信虽则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仍旧虚弱得很,暂时无法主持军政大事了。 前线不能群龙无首,慕容誉于是决定留在渝州城主持大局。他让初若桃回去,帮他打理隆泰商行的业务,保障军队的军需供应。 虽然初若桃是一名柔弱女子,但慕容誉已从药材、战马一事中,看出初若桃的胆识和智慧,也就放心让她独当一面。 这个妹妹一回归慕容家族,甚至在回归之前,已经成为慕容族复国大业中的一个中流砥柱了。 慕容誉将初若桃送出好远,二人难舍难分,相互牵挂,道别时“珍重”二字说了无数遍。 初若桃从渝州城归来,一边照顾母后,一边开始着手管理隆泰商行,源源不断地向前线输送所需的物资。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惊人消息传过来:渝州城被围困了! 围困渝州城的,竟然是大成国的军队。 他们突然重兵压境,从侧面包抄天阑南军,与北面的天阑北军配合,将慕容誉及带领的南军困在渝州城中。 原来那日慕容信与段景玉决斗之时,段景玉先出手伤到慕容信,受伤的慕容信功力受损,那一剑的力量就减少了许多,段景玉因此保住了性命。 虽然伤势比慕容信轻,可他那边没有初若桃这样的神医救助,因此慕容信性命无大碍,段景玉反而因此昏迷不醒,成了一个活死人。 段景玉的岳父……大成护国将军南天懿听说女婿被伤,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向其求助,一向飞扬跋扈的他哪肯让女儿吃亏?于是他立即派出一支精锐大军前去支援天阑北军。 大成有一部分疆域与天阑渝州城毗邻,大成援军就从临界直接侵入,出其不意地切断了渝州城与别的州郡及后方的联系。 慕容誉兄弟都在渝州城,那里兵力不多,大成军队以重兵围堵,日夜强攻,城池摇摇欲坠。 天阑北军大量集结在渝州城外,阻断了南军对渝州城的救援。 消息不知怎么就被倪太后知晓,她一急之下逆血上行,昏厥过去。 被初若桃救醒后,倪太后攥着初若桃的手,心急如焚,流泪不止。 天阑的军队都被慕容信带出去了,后方只留下一些押运粮草的后勤兵,根本无法救援。 “救救你兄长,小若桃!你能的,母后知道你可以!”倪太后着急地语无伦次,“你去找天坤南帝,他一直喜欢你,他一定会出兵的!” 初若桃眼前浮现秦夜扔掉船桨将自己弃之不顾的画面…… “小若桃,不能犹豫了!你两位兄长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倪太后满怀期待抓着初若桃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舟船。 找他救援,被他羞辱个狗血喷头,也不一定换来他点头发兵。 还有,母后也是太着急急过头了,她难道没想想,北帝段弘德……是秦夜的泰山呢。 请秦夜出兵,去攻打他的岳父……这,也实在太难张口了吧! 可两位兄长……危在旦夕,他们担负着复国重任,天阑南国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他们……还是初若桃在这个世上的最亲的人。 怎么办? 初若桃思来想去,也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去找秦夜? 这个念头一起,初若桃就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那简直是飞蛾投火,自取其辱去了。 “公主,太后让我们过来,看您动身了没有。” 初若桃收回了纷乱的思绪。 看来太后还是不放心,派人催促她来了。 就是不催促,初若桃也不敢拖延啊。慕容誉和长兄的安危系于一身,她还哪里坐得住? 就算被秦夜骂个狗血喷头,也得硬着头皮去求他。事到如今,什么也顾不得,只得豁出去了。 为骑马方便,初若桃换上紧身的男装,飞身上马,带着侍卫出发了。 人不处于绝境,都有资格心高气傲,争强好胜。 可真的被事情逼迫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才能明白无可奈何的深意。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初若桃心里五味杂陈,胯下的马却依旧是追风逐电般迅疾。 她可能会尊严扫地、饱受羞辱,可这些在他们慕容复国的大业面前,根本不值一顾。 第391章 礼物 南州……终于到了。 路上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登舟上岸的那一刹那,初若桃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畏缩之意。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是谁写的诗?真的太贴切了。 初若桃咬了下唇。 她看到侍从都驻足不前,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她。 初若桃的脸莫名地火烧火燎起来。 他们以为自己的主子很有面子吗? 这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公主,这会儿正做着忍辱负重的准备,打算唾面自干呢。 此时晨光初曦,整洁宽阔的朱雀大街披着一层柔和的金纱。行人车马都还很稀疏。 街边的不少店铺已经开门迎客,各式小吃摊点冒着热气,散发着香气。伙计高声吆喝招揽着生意。 初若桃一行匆匆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外面的大门跟前了。 这个时间,秦夜应该还在上早朝。 初若桃思量了一会儿,觉得在他上早朝时找他……似乎更合适。 理由么…… 一来,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下朝。那群文武啰里啰嗦说个半天,初若桃的心就像在油里煎着,哪等得及啊! 二则,这一点更重要…… 早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一个国君总得顾及自己国主应有的威仪和雅量,不能太……出言不逊吧。 就是这主意。 初若桃使个眼色,一名随从就走过去,跟宫门前威风八面的侍卫讲,要他们通禀一声。 侍卫看他们气度非凡,自是另眼相看,客气地告诉他们:皇帝陛下正在早朝,不便打扰。 听来人讲有要事需要在早朝时众臣商议,侍卫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来者姓名?” 初若桃张了张口,吐出来的却是这样三个字:“慕容誉”。 一听“慕容誉”这个名字,那是如雷贯耳啊,不敢怠慢。 侍卫赶紧施一礼,让他们稍待,自己小跑着进宫里去了。 这边初若桃的脸火辣辣地烫,心里暗暗骂自己道:“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敢报上去了?你这样怯懦,一会儿怎么劝他发兵呢?” 且说秦夜正在上朝议事,见贴身内侍在殿门口探头探脑的,知道一定是有事,就问了声:“说吧!怎么回事?” 那內侍见问,赶紧跑过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天阑睿王慕容誉在宫外求见。” “慕容誉?!” 秦夜怔了一下,“他……不是被困在渝州吗?怎么会到这里……” 话未说完,秦夜突然停住了。他眸光闪了一下,不知不觉离开龙椅站了起来。 他微一蹙眉,突然笑了一下。扭头无意中把目光往全殿上一扫。 无数异样诧异的目光,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嗯。” 秦夜威严地清了清喉咙,“请……嗯,慕容公子到朕的寝宫……” 满朝文武又齐齐投过来异样的目光,那里面的意味儿……其中有几个耿直的几乎要出列劝谏了。 “呃……寝宫旁边的御书房里……等着。” 他看到文武们都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悄悄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可恶,他们以为秦夜没看到吗? 这些人思想……太龌龊了,想到哪儿去了?他们以为皇帝陛下有龙阳之好?!真是岂有此理! 文武大臣们不多想……也不行啊! 眼看陛下一听到慕容誉来访,就丢下正讨论得热烈的话题,扭头走了,连“散朝”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撇下这一殿的官员垂手等着。走……怕皇帝陛下一会儿又回来了发怒,不走……主持大局的人都不在,吵吵嚷嚷的也没啥用啊! 秦夜大步走回了寝宫旁边的御书房。 让人家“慕容誉”在这里等着,他走得这么快先到了,就等着人家吧。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紧张什么,秦夜只觉得心里慌乱不堪,耳根发烫。 “是她来求我,不是我求她,我这是怎么了?!” 秦夜暗暗责怪自己道。 终于,她跨进了御书房的门槛,走到屋里了。 秦夜正伏案批阅奏章,听见动静招呼了一声:“慕容兄,请坐。”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一脸诧异,拧了拧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慕容誉”:“唷,怎么是你?!看起来……你划船的技术不错,一个窗框就能逆流而上划到南州来。不简单!” 一个窗框?!他怎么知道自己砍下窗框做船桨的事?! 还有,他怎么好意思提那件事?!是他恶毒地将船桨扔掉,害她的船于江心打转任水流飘荡,将她陷于困境的! “找朕有什么事?” 秦夜突然恍然若悟:“喔,你是来送马匹钱的,对不对?” 他怎么还惦记着马匹的钱呢!在这样的情境下,真的很难再开口向他求助。 初若桃嘴唇动了动又咬住,可秦夜的目光锁着她的脸,正等待着答案呢。 “呃……是。” 初若桃只得顺着他的话意回答,“不知你……要多少银两,我随后让人……” “算了,朕不要了。” 秦夜一副愿赌服输的神情,“你从安圉县知县那里骗去的,朕只跟他算账就是。” 什么意思?!他会杀了陶知县吗?! 一种不祥和紧张攫住了初若桃的心。 那个陶知县虽然贪财,可罪不至死。倘若因为自己的欺骗连累他丢了脑袋,那……岂不是自己害了条性命? “你不要迁怒于别人了。那些马的银两,我不会少你一文。” 秦夜掀起眼皮,不紧不慢地往初若桃脸上瞄了几下,又拿起一份奏章放在自己面前,同时轻轻地吐出一句:“朕要做事了,你走吧。” 初若桃怎么能走呢?正事还没来得及提一个字儿呢! 秦夜提笔在奏章上写了几句话,折起来放到已经批好的那一摞上去。 抬头看到初若桃还站在那里没走,诧异地问道:“怎么还不走?……喔,你后悔了,想重新回到朕身边,对不对?告诉你:朕不要你了,你还是跟着你亲兄长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他就又拿过来一份奏折,认真地看起来。 初若桃的脸上青红一阵,确实有点儿站不住了。 心里赶紧给自己打气道:“他不是也没说太难听的话吗?他没有羞辱我,语气也挺平和的。他只是说不要我么,正合我意啊,他要是想要我,我还麻烦呢。唾面自干,记住,唾面自干!” 于是,初若桃鼓足勇气,艰难地开口了:“陛下……我……这次来……其实……” “朕正忙着,你要是有事,等朕批完奏折再说吧。” 秦夜这番话却也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初若桃懊悔着:怎么刚才讲话结结巴巴呢?!要是不结巴,不就把来意说出来了吗? 这时秦夜又开口道:“你在这里影响朕做事,先到寝宫候着吧。” 第392章 给我打 他随即赶紧又补充道:“呃……别误会,不是让你侍寝,朕说过不要你了。是寝宫你比较熟,离这儿又近。” 初若桃只得出来,往秦夜的寝宫那里走。 很快就有小宫女跟过来,说是奉命招待客人的。到了寝宫就奉茶送甜点水果的,殷勤周到。 初若桃看这里的房间布置,还是跟上次她从这里离开时一般无二。 静静垂挂的帐幕,龙涎香的香气淡淡弥漫,床铺整洁,金丝绮霞软缎织花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一看那衣服的颜色就知是女装,难道……是段玉弦的衣服落在这里了? 可那件儿衣服质地看上去并不好,花色也显得俗艳,不像是皇宫之物。 而且……还有点儿眼熟,喔! 初若桃走过去,拿起那件儿衣服一看,果然不错……是那日在小船上,她穿的那件儿被秦夜抢走抵债的衣裙。 衣裙下面,几件首饰摆在枕头旁边,那也是抵债的粗劣首饰。 “公主……” 初若桃回过头,见一个宫女急急走进来,施礼禀报道:“太后来了!” 太后?! 上次在这里,初若桃劫持了太后做人质,一直到天阑边境才将她放回。 她该不是知道自己在这里,过来数落自己出口恶气的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在矮檐下,只有听之任之了。 脚步声渐近,帐幔被宫女拉起。太后快步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有光采了,虽然依旧美貌,可也现出一些迟暮之色。 太后让宫女们都下去,只留下贴身的修嬷嬷。 “小若桃,你回来了?” 太后这种态度,让初若桃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太后眼睛里会藏着嫌恶,语气里该带着不满,脸上也不该挂着笑容的。 她这是何意? “坐,孩子,坐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才回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修嬷嬷随即将一把椅子往太后那里拉近了点,微笑着示意初若桃坐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哪。 虽说已经跟秦夜母子没有关系了,可太后毕竟是长辈,又这样陪着笑示好,初若桃也不能不知礼仪吧。 她谢了座坐下,她的手随即就被太后拉住了。 “小若桃,你听母后一声劝,回来吧!瑾儿心里只有你,我这做娘的最清楚。以前,母后犯糊涂对不住你,你是有气度的孩子,别跟母后计较了。你答应母后,行不行?” 太后这是怎么了? 初若桃暗暗纳闷。 她不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吗?怎么这时候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是应该在皇帝进宫门之前通禀的吗?! 不及屋内人反应过来,秦夜已经秦青着脸走进来了,他身后旋起了一阵看不见的狂飙。 太后见皇帝突然回来,不得不中断与初若桃的谈话。 她往初若桃脸上看看,似乎有未尽之言,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儿说。 “你回来了?那你们聊,本宫还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太后说着,就带上修嬷嬷离开,走到帐幔那里时,又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 “茶都凉了!要你们做甚?!”秦夜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掷到地上,杯子顿时四分五裂,和茶水一起摊了一地。 一个宫女赶紧告罪,跑着去重新沏茶。而跟着他进来的內侍,则慌着去收拾地上的那片狼藉。 看样子,秦夜不知在哪里带了邪火,正找人出气呢。 初若桃的心缩作了一团。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请求被拒绝的几率……更大了? 茶很快被送过来了。 秦夜看都没看一眼,根本就没有喝的意思。他几步走到床榻边,一仰身倒在榻上,说:“朕累了,休息会儿,不准吵朕!” 说着往榻里面一翻身,粗粗地呼吸几声,像是睡了。 初若桃就这样被他当成了透明人,直接无视。 天知道他到什么时候才能睡醒!渝州之事不能再拖延了,还是……张口吧。 “陛下……” 初若桃用了极尽温婉不易引起反感的语气,“我有事想……” “朕没说过不准吵朕吗?!” 秦夜抓起枕边的那件儿“抵债”的衣服,狠狠掷了过来。 他头都没回,那件衣服却不偏不倚劈头盖脸地砸在初若桃身上。 幸而衣服的材质是丝绸,软乎乎的,并没有打疼了初若桃。 可这种粗暴对待,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初若桃的心。 尊严驱使着她扭头就走,可使命痛斥着她心头的恼怒,重新把“唾面自干”在她耳边紧箍咒一般念起来。 “我好难啊……” 初若桃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儿忍着,暂时不敢发声,怕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心底的软弱。 等确定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初若桃重新坚韧不拔地开口:“陛下……”她唤出后略微停了下,得提防这次会不会再有别的东西砸过来。 秦夜枕边,还有几件首饰呢。 幸好,他没动。 “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趁早免开尊口。” 秦夜悠悠地抛过来一句,“朕跟你之间已经缘尽,从此一别两欢,互不牵绊。你回去吧!” 初若桃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般,心瓦凉瓦凉的。 连要求都还没提出来呢,就遭到了秦夜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绝。 既然已经遭到回绝了,还怕把要求说出来吗?! 初若桃脑子里一昏,变成了茫茫一片空白,索性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来意全倒了出来。 她好像说得很详尽,好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但究竟说了什么,初若桃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那会儿就是鬼使神差的吧! 她看到秦夜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朕没听错吧,初若桃?!你竟让朕出兵去攻打朕的泰山?!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初若桃自己都被自己的请求羞得无地自容,这请求……确实有点儿违情悖理了。 可秦夜……是唯一能解渝州之围的人,不求他,去求谁呢? 万般无奈,初若桃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过去的情分?!” 秦夜的语气里充满讥诮,“你所讲的过去的情分……指的是盗朕的藏宝图,还是骗走朕的战马?!别再跟朕谈情分了,朕跟你之间,已经完全形同陌路,没有丝毫关系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狠狠地砸过来一句作为补充:“初若桃,你也不想想,你跟朕什么关系?!”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自己想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他的心还不死,想要让自己跟他重修旧好? 兄长性命攸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人家董永还卖了身葬父呢。 第393章 会是谁呢? 管他呢,先过了这个难关要紧,至于作不作数,到时候再说。 拿定了主意,初若桃心里就有底儿了。 “陛下,只要你出兵解了渝州之围,不管你想要金银珠宝还是琼浆美女,天阑必定倾其所有奉上,不吝分毫,以表谢意。” “喔?” 秦夜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幽黑的眸底光芒一亮,显得颇有兴味:“你所说的天阑美女……包括天阑公主吗?” 果不其然。 秦夜就是其心不死,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初若桃隐隐看到了一线希望,鱼……就要上钩了。 “天阑答谢陛下之恩,愿意倾其所有,自然……任陛下挑选。” “强扭的瓜不甜,朕……不愿勉强贵国的公主,还是算了……” “不勉强!” 初若桃慌忙抢过话头,“不勉强的,陛下,我愿意……回到陛下身边……” 秦夜犀利的视线锁在初若桃脸上。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清澈、明亮、通透,像是极其清朗的明月,光鉴毫芒。初若桃就像是白骨精的化身进了照妖镜,被照得她纤毫毕露,无所遁形。 “呵呵呵……” 秦夜讥讽地笑了。 他眼眸里放出的光芒无比冰冷,嘴角的笑意毫无疑问是刻薄尖酸的。 连笑声,都如同从千年冰层中散发出来,令人彻骨地寒冷。 更何况,她还有“前科”。以前又是盗图又是盗马的,秦夜早就对她有戒心和防备了。现在这点儿小小计俩,怎么可能骗得过他呢? 徒增笑耳。 “你怎样才肯答应出兵?” 初若桃不再打烟幕弹,索性直奔主题,“你想要什么都行。” “想要什么……都行?” 秦夜缓步向着她走过来,俯下身子,歪头看着她的脸,眼眸里全是戏谑和嘲讽。 他伸出手,捏住初若桃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端详着。 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势让初若桃觉得威压和羞耻,但她没敢反抗,而是让眼神尽量看上去温顺,默默地忍受着。 “这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让人……难以抗拒。” 秦夜讲这句话的声音很低沉,沙沙的。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初若桃的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沉湎于过去的某种回忆之中。 房间里静默着。 他还要想多久? 时间一点点过去,初若桃的脖子都仰得酸痛了,意志也如雨中的泥塑一样一点点融化。 他会答应吗?兄长还在渝州的重兵围困之下,亟待援兵呢。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啊,别这样用软刀子折磨人…… “朕想要什么……都行,这真是一个无以伦比的筹码。” 秦夜终于又慵懒地开口了, “如果,早些时候给朕这个筹码,那将是无价的,是朕渴望得到的。可惜……迟了!你这个筹码,在朕心里已经一文不值了。就算你主动送上门,朕……也不要了!” 最后一句话,是秦夜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似乎心底的愤怒并不能完全通过话语发泄,他手下的力道也突然加大,几乎要把初若桃的下巴骨捏碎了。 初若桃一声惨叫,下意识地去推秦夜。 这惨呼声却貌似激发了秦夜的恶性,他的手捏得更重,引发初若桃一连串痛呼。他平静地看着,仿佛这样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乐似的。 “知道疼了?那你知道你让我痛的滋味儿吗?!你不知道!你从来没体会过。你跟你的亲兄长卿卿我我,甜蜜着呢!” 秦夜越说越气,放开初若桃时,犹自不解气地将她狠推了一把:“给朕滚!” 初若桃重重地摔倒在地,骨架都像震碎了一般。她也顾不得痛,见秦夜赶她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央求道:“尽管侮辱我好了,只要你肯发兵。求你了,渝州支撑不了多久,求你救救我兄长……” “死心吧!” 秦夜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缓缓转过头来,视线在初若桃身上瞟了几下,回身坐到他的书案前。 “初若桃,朕跟你已经缘尽,从此就是陌路人,怎么可能出兵帮你?!给朕滚得远远的,朕不想再看到你!” 如此冰冷寒心的话,像一根根冰锥扎在初若桃的身上、心上,将她冻成了一个冰人。 她知道自己此番前来一定会受辱,可屈辱她尚且能忍受。她没想到秦夜对她如此绝情冷漠,让她犹如遭凌迟般寒入骨髓。 初若桃再无廉耻,也无法留下来继续央求了。 渝州城的危急,她兄长的安危,对于秦夜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看他安之若素,就像一块儿岩石般无情,对于自己的央求丝毫无动于衷。 再多说,也是徒劳无功,自讨没趣罢了。 可她如果走了,渝州城怎么办?!她又怎么面对将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母后?! “陛下,沈域将军求见。”有內侍在门口禀报说。 秦夜抬头往初若桃身上瞥了一眼,又冷冰冰地催问一句:“你怎么还不走?!回你的天阑去吧。哦,看这形势,连天阑你也呆不久了。这一场仗下来,北帝很快就能统一天阑全境。你……快要无家可归了。” 他怎么还能用这样的腔调冷嘲热讽?! 没有同情心,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能讲出这样恶毒的话!人冷酷起来,真的能让热血结冰,让心冻得比山岩还硬! “北帝永远也无法统一天阑全境!” 压抑良久的初若桃终于爆发了,“你的岳父……是天阑的叛贼,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天不藏奸,地不容恶,他迟早会碎尸万段,无处葬身!天阑,迟早得重归我慕容族!” 秦夜饶有兴趣地瞅着初若桃的脸,眼底似有隐隐的光芒在闪烁。 “你听着秦夜,你还指望你那个禽兽岳父能襄助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出兵,我初若桃照样能救渝州!你的岳父命不长了!咱们走着瞧!” 初若桃慷慨淋漓说完这些话,咬牙转身冲出了御书房。 顾不得看路的初若桃差点儿跟沈域撞个满怀。 沈域惊诧地看着她,身手敏捷地躲过去了,心里还暗暗庆幸:“还好,还好,没撞到。这万一敢碰到初王妃一根发丝,那屋子里的醋坛子还不炸裂了?!” 他跟主子最亲近,最了解主子。 主子虽然是谜一样的人物,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对初王妃的情愫,瞒不了沈域的。 一出门,初若桃眼里的泪水就如涌泉一般,擦都擦不过来,不一会儿袖子就都湿透了。 她觉得自己好艰难、好艰难啊! 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初若桃跟秦夜放的狠话,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因为……她刚才确实想到了一个解围渝州的办法,只是太过阴毒反人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 第394章 又惹祸了! 可现在…… 这不是已经逼不得已了吗?! 可想起刚才秦夜的恶劣表现,初若桃就又气得撑不住,“泪落如雨”。 大树那边的甬道上,突然由远而近传来脚步声和人讲话的声音。初若桃赶紧屏住气息。 “刘大人,陛下在御书房里,这会儿可能正忙着会客。您一定得现在去见陛下吗?” 显然,此二人正在往御书房方向去。 “公公,此事十万火急!旸县、丹县、凤县沿岸水患后,疫病汹汹,已经蔓延到了南州城区!医官禀报说每日都有数十人染病,连府兵都有人染上了。再不控制,疫情不日就将席卷整个南州城!” 讲话者,正是南州知府刘兴德。 初若桃心头一动。 她沉吟片刻,突然精神一振,暗暗在心里说:“真是天助天阑。秦夜,咱们走着瞧!” 出了宫门,初若桃飞身上马。手下侍从都瞅着她等候命令。 “你们都到隆泰药行待命。” 随从们还想要跟从保护,抬头发现公主的马已经飞驰出好远,风驰电掣般的不见了影踪。 没人知道她直奔疫区,诊断疫病去了。 返回隆泰商行的初若桃一下马,就挥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掌柜说:“你马上做两件事:第一,叫人通知各个商行药铺,全力收购这上面的药材,将南州及周边的这些药材全部收到库里,越快越好。 第二,立刻组织所有伙计过来,照这个方子抓药,都做成药丸放在库房,等我的命令。” 掌柜的连连点头,立刻下去付诸行动。 做好的药丸都用纸盒包装好,按照初若桃的吩咐,命名为消疫丸,放进了库房。 这几天,秦夜寝食难安,一刻也不得消停。 关于疫情蔓延的禀报日日频传,御医亲临诊治,开出的药方却无甚起效,三日连换六个药方,都收效甚微。 皇帝的催促越来越紧,甚至放言说再不能控制疫情,就要将他们一起问罪。 众御医急坏了,但商议来商议去,又试验了几个方子,却也都以失败告终。他们噤若寒蝉,束手无策了。 这时,其中一位御医因为接触了病人,自己也染了疫病,告假回家也不当值了。 剩下的御医对这个病痛的同僚不但不心生同情,反倒羡慕他不用再焦头烂额、提心吊胆,好像生病是多么幸福无比的事似的。 然而这天,一向对皇帝避之尤不及的御医们,主动集体来求见皇帝了。 秦夜一见这么多御医齐聚而来,就猜测他们绝不是想出了好方子,脸顿时阴沉下来。 “陛下,” 为首的刘御医大着胆子开口了, “疫病已经有了绝好的方子,只需三丸药服用一天,即可痊愈。” “当真?!” 这可是极好的消息!秦夜顿时精神一振。 “当真,陛下。微臣亲自以身试过。” 讲话的,正是那位曾染上疫病告了假的章御医。 他见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拱手回禀道:“微臣染上疫病,将此药丸服用了一天,现在已经恢复如初,病症全消了。” 多日来笼在秦夜眉宇间的阴霾,一霎时全部云开雾散。 “诸位爱卿辛苦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心里说:陛下啊,您就别告辛苦了,您不说一律问罪,不讲臣等下狱,臣等就烧了高香了。 “可是……” 刘御医面有难色,“陛下,这药丸虽灵验无比,我南州百姓却是……实实的买不起啊!” “是啊,是啊,这一个药丸,他们就要收十两纹银,三丸三十两纹银,百姓得攒个几十年,才能攒够……” “什么?!” 秦夜闻言勃然大怒:“他们是谁?!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发难民的财?!朕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些御医们见皇帝发怒,吓得战战兢兢的,赶紧把事情的原委禀报清楚。 秦夜听说此事是隆泰药行做的,而且他们还收购了药品所需的药材用来“谨防假冒”,呵斥了一声:“真是大胆!简直是放肆!” 这句话听起来是斥责,可御医们发现:皇帝陛下嘴角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脸上漾着光采,跟听说了一件非常开心的事似的。 那样子,不像是龙颜大怒啊! 然后,皇帝喃喃地说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明白的话:“这是跟朕叫板呢。” 众臣又面面相觑,就见皇帝眼睛投向了那位治好了疫病的章御医。 “你的药丸是怎么来的?” 章御医赶紧出列禀报道:“回陛下,微臣倾其积蓄,也只够买一颗药丸。但初王妃……呃……” “初王妃”三字出口,让他意识到称呼不当,有失言之罪。他赶紧偷眼瞥了瞥皇帝的反应。 见皇帝正热切地望着自己等待下文,并无怪罪之意,忙接着回禀道:“初王妃看见微臣的打扮,说微臣应该不是富商巨贾,并没有收微臣一文,而是将三丸药都赠送给了微臣,说臣只要病好,帮她宣传一下就行了。” 这哪是让他帮她宣传?她就是要让他带个信儿给皇帝呗! “嗯,你宣传得很好,很到位!” 秦夜万分肯定地赞美这位替人当棋子的下属道。 他心里说:“只听说她出宫后就到隆泰药行去了,原来她闷着头做了这些事。不就是想逼朕出兵吗?小若桃,算你厉害!” 不出初若桃所料,药丸开始上架售卖的次日,她就等来了想要等的人。 不过,对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求人办事该有的谦恭态度,反而有些张扬跋扈,气势凌人。 “你们的消疫丸,我们陛下全买了!” 跟着秦夜进到药行里的一位侍从,气焰嚣张地说。 “初王妃……呃,天阑公主,恕微臣无礼。” 刘御医从秦夜身后走出来,拱手施礼,辩理道:“微臣察看了消疫丸的配料,一丸的成本不超过二十文钱,加上人工成本和店铺消耗,卖六十文就已经盈利不少了。公主在这救命药丸上牟取暴利,似……有不妥。” “本店又不强买强卖。你们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走人吧。” “这个……” 刘御医赶紧搜肠刮肚想了想,又辩道:“公主,前辈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一书第一卷中曾有教诲:我们行医者应策发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不能自成俊快,邀射名誉,亦不能恃已所长,经略财物。公主仁德之名,天下皆知。如今百姓有难,公主怎可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 初若桃冷冷地笑道,“俗话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若是天阑百姓,本公主一文不取。只是在这天坤朝,本公主得入乡随俗。见死不救,实非自本公主而始。” “这个……” 第395章 中毒之谜 刘御医偷眼瞥瞥秦夜,支吾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公主,根据本朝律法中户律第五条规定:经商者不得利用天灾之际囤货居奇,牟取暴利……” “何为暴利?!” 初若桃打断了刘御医的引经据典,“刘大人为消疫丸计算成本之时,可曾将本公主所开之方计算入内?” 刘大人一脸懵懂。 难怪,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懂知识产权一类的东西的。 于是初若桃就向他科普了一下,说自己师承南奎毒婆,这学习的经历,掌握的技能,凝聚成了这张妙方,对知识的收费是合情合理的。 这下,可把刘御医说得哑口无言了。 他瞅瞅秦夜,再瞧瞧初若桃,急得抓耳挠腮,满头大汗,不知如何解决是好。 见刘御医无计可施,黔驴技穷,秦夜轻轻摆了摆手。 众人如释重负,心里说:陛下您得罪了初王妃,您还是自己对付吧。 于是他们赶紧退到一边,低头垂手一副恭敬模样,心里却开心地拉开架势准备看热闹。 就见他们的皇帝陛下倨傲地仰了仰脸,潇潇洒洒地开口了:“二百文三丸,你所有的药丸,朕都买了。” “三十两纹银,分文不少!” 这位天阑公主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初若桃,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到底是皇帝陛下,讲话就是有分量。 可人家天阑公主偏偏就不吃他这一套。 就见初若桃眉梢一挑,针尖对麦芒地就怼出来了:“我们隆泰药行合法经营,可管他在谁的地盘?!” 啊呀,这不是根本没把他们的皇帝陛下放在眼里吗? 众人虽说都垂着头,可都偷偷地把眼珠子使劲儿往皇帝那边瞟,想看看他的反应。 看皇帝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么不客气,气得用手虚点几下天阑公主,一时竟怔着接不上话。 好容易,他才算反应过来,语气开始带上了威胁:“朕说多少就多少,一文也不多给!” “本公主说不卖就不卖,陛下走人吧!” 得,生意就这样谈崩了。 “陛下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隆泰药行的掌柜赶紧打圆场道,“要不……陛下先喝杯茶,让小的再劝劝公主,看她……有什么要求?” “她敢跟朕提要求?!你告诉她:今天这药丸朕买定了!她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这么声高气大的话,初若桃是听得清清楚初,还用得着别人告诉吗?! 他讲话还这么霸道,这是你来求人家呢,能这么不讲理吗? 皇帝的随从们可不这样想,他们都觉得皇帝这话……有魄力! “秦夜!” 听到这一声呼喝,众随从都吓坏了。 天哪,直呼皇帝的名讳,这是准备……破釜沉舟了不是?今儿这热闹瞧的,有点儿太惊心动魄了吧! 果然,人家天阑公主发飙了:“就冲你这句话,这药丸……本公主一丸也不卖给你!送客!” 好嘛,要赶走咱们皇帝陛下了。 不过…… 初若桃这命令是发出来了,可药行的掌柜和伙计们,哪个敢……敢……送客?! 再说,那位也不是客,是……瘟神还差不多。 你没见他横眉立目,满眼杀气,面沉如水,周身向外散发着凌厉之气? “放肆!” 得,他们皇帝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公主呵斥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不知皇帝陛下准备怎么罚?!” 公主的语气也盛气凌人丝毫不弱啊! “啊……陛下息怒,有话好说……” 药行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夜挥走,“噔噔蹬蹬”倒退了好几步,被几个侍卫扶住。 “怎么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夜恶狠狠地说完,朝着身后的侍卫一扬手。 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一拥而上,踢开药店阻拦的伙计,就准备硬往里面闯。 初若桃将手一扬袖子一挥,抢在前面的一排侍卫身体一僵,全倒了下去。 其他侍卫惊愣了一下,都像木偶一样站住了,回望着秦夜等他的反应。 他们谁都知道不能伤到药行的人,可药行伤他们……人家可是百无禁忌呀! “公主,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掌柜的见公主“杀死了”人家几条性命,赶紧出来相劝。 这掌柜的,倒说几句人话。 秦夜稍微被他的话安抚了些,心说:“小若桃,你也好好听听人家掌柜的话。你这么不客气地伤朕我的人,让朕多没面子!”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身上几个穴位突然间一麻,手臂抬不起来了。 隔空点穴?! 初若桃听说过这种功夫,那是极少数武功登峰造极的人才能做到的。 想不到,秦夜就具备这种神功,他真是深不可测,可怕。 初若桃成了一个塑像,动弹不了了。 秦夜言笑晏晏,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他吩咐随从道:“把这种药丸全搬出来,都送到疫区去。” 初若桃无法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秦夜的那些狗腿子们冲进内院库房,将她用来换取秦夜出兵的筹码,明火执仗地全都抢了出去。 “你这个强盗!”初若桃咬牙切齿。 秦夜听见自己被骂,向她转过头,脸上却并没有怒意,反而一副玩世不恭的戏谑神情。 “朕突然想起来,你偷朕的三千匹马,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你只当用这些药丸,换了三千匹马了,不算太亏本儿吧?” 可恶,怎么他还惦记着那三千匹马呢?! 这渝州之围,可怎么解呢? 初若桃快要急疯了。 苍天,一定要逼自己做出有损阴德的事吗? 秦夜不肯出兵,为了救援渝州,初若桃万般无奈下,准备开展一场万恶的“病毒战”了。 她不想这样做,那样违背她的道义仁心。可如今她被逼上绝境,实在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这都怪秦夜这个混账! 他如果讲道理,肯用出兵解围换走初若桃的药丸,那么初若桃的兄长得救,南州也可疫情解除百姓安康。这是双方互赢互利的事啊! 秦夜,他为什么这么可恶呢?! 初若桃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着秦夜。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几乎在他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可惜秦夜感觉迟钝得很,他似乎对这忿恨的情绪茫然不知。 此刻,他把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脚蹬着一层货架,手掌轻轻地有节律地拍着腿,一副很轻松很自在的休闲姿态。 最后一个狗腿子抱着十来盒消疫丸走出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向主子禀报说:“陛下,库房里的药丸已经全部搬空了。” 秦夜挑挑眉毛,向他手中的药盒瞟了一眼,缓缓收回了很舒服的姿态,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悠然地拂了拂袖子。 第396章 背道而驰 他走到初若桃跟前,这才发现屋里原来还有一个人这样敌视着自己呢。 “朕本来想给你解了穴道,可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秦夜忍不住笑了,“就像是马上要扑过来撕咬人似的,朕……怕你。还是等过一会儿自解吧!” 他笑着走出了药行,扬长而去。 千真万确! 初若桃真是想扑过去撕咬他,奈何被点了穴动不了。她又气又急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的小鸟,狂躁得瞬间就要爆炸了! 侍卫中也有人会解穴,想过来帮她又忌讳男女有别,犯着难不敢上前。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门外有伙计问候了一声。 这声音,如同花蕾迎来了渴盼的春风,如同焦渴的鱼听到了天空的震雷。 暴怒的小鸟顿时收敛了羽毛,温顺了眼眸,扬起了可爱的小脸,望向了门口。 掌柜的已抢步迎了出去,声音里蕴满了兴奋和欣喜:“王爷,您来了?公主在里面呢。” 一个姿容秀美的翩翩身影出现在药行门口。 他径自向初若桃走过来,并很快发现了初若桃的异常,为她解了穴。 “慕容,你可来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初若桃急着向慕容誉告状道,“秦夜刚刚抢了我的药丸!你快找他算账!” 慕容誉轻轻帮初若桃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还保持着以往的清雅从容:“小若桃,别急。不就是药丸吗?抢了就抢了呗!” 他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大概他还一直视秦夜为至交,不知道秦夜有多可恶,对他见死不救吧! 慕容誉,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的心坦荡荡,哪知秦夜的精细算盘呢? “他很可恶的!” 初若桃就将秦夜不肯发兵解渝州之围一事告知慕容誉,以正视听。 慕容誉垂眸温存地看着初若桃,听她愤愤不平地讲完事情的经过,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看来,他也为自己错看了人心而慨叹吧。 初若桃一股脑倾诉完,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兄长怎么样?渝州之围……是不是已经解了? 听到初若桃问,慕容誉笑着点头确认说:“你的药很灵验,兄长已经无大碍了。大成的军队被打退,渝州已经没事了。” 初若桃长舒一口气,可又觉得有些问题:大成重兵加上北军十倍于渝州,而渝州孤立无援,这么短的时间里怎可能解围,除非有援兵!是谁? 秦辰岸骑马领兵杀气腾腾的画面在初若桃眼前闪过。 难道是大舆得知消息,赶去救援? 不能啊,时间上来不及。 那是谁呢? 慕容誉对初若桃没有讲出来的话,有着惊人的颖悟力。 他怜爱地再次伸手将初若桃碎发拂到耳后,告诉她说:“援兵打的是天阑南军的旗号,可我知道不是咱们的人。” “那到底是谁啊?”初若桃追问。 慕容誉的眸光里闪着戏谑和一点嘲弄,那样子,就像听到了极其弱智的问题似的。 “动动你的脑子,傻瓜!” 慕容誉笑了,“打我们的旗号,就是无法以公开的身份出现。在渝州被围的第二天援军就出现,还会是谁?” 慕容誉今天这是怎么了?! 讲话总是绕弯子,让人猜谜语。 初若桃哪里知道是谁! 初若桃隐隐觉得……慕容誉似乎有意向她隐瞒了什么。 他好像知道那些救兵的来历,刚才还想要告诉她,只是……这一会儿貌似改变了主意。 初若桃知道秦夜城府很深。不过她近期发现,慕容誉有时候也像个谜一样。 他的心底就是深渊下面的隐秘空间,当他不愿示人的时候,你除了看到水面泛起的银光外,其他的,你连影子也别想看到。 “你们公主呢?我们陛下有要事请公主帮忙!” 讲话的语气十万火急。 初若桃和慕容誉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就见来人过来禀报说:“公主,太后突染怪病,性命攸关。御医去看了,都说从没见过这种病症,不知如何医治。陛下让小的来请公主到宫里去为太后诊治。” 慕容誉马上握了握初若桃的手,催促道:“那你快去看看吧!” 初若桃诧异地望着慕容誉。 他忘了秦夜刚刚抢了她的药丸吗?他忘了初若桃告诉他的……秦夜见死不救不肯出兵渝州的事了吗? 怎么不假思索毫不迟疑地就催着初若桃去?他还视秦夜为挚友吗? 依他的智慧,难道就不怀疑这是秦夜又在耍什么花招?! 太后突然怪病?! 前几天初若桃在皇宫里还见到过太后,她气色红润,讲话底气很盛,一看就知身体颇为健康,哪里会突染怪病?! 慕容誉温柔的眼眸往初若桃脸上打量了下,他显然猜出了初若桃的心思,劝初若桃道:“小若桃,此事应该是真的,他不会拿太后的病骗你。你快去看看吧!” 有人生病向初若桃求救,不管此人是谁,初若桃作为医生都不能置之不顾的。 她于是带了常用的工具、药品,坐上了停在外面的宫里来的马车。 有两名宫女就在荣华宫门口候着,看到初若桃来,慌忙带着往太后住的寝宫里领。 荣华宫里的空气都是紧张的。宫女嬷嬷全都屏气敛声,来去匆匆的。 而太后寝宫外面,御医们对垂手侍立,修嬷嬷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看到初若桃过来,修嬷嬷眼睛亮了下,也没顾上讲话,带着初若桃进了房间。 秦夜也在房里,他避在床尾站着,不知是怕阻碍到初若桃诊治,还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初若桃的心情。 太后的儿媳……段玉弦站在床头位置服侍着,一脸忧虑。看到初若桃进来,眉头蹙了下,极不情愿地扭动了腰肢让到了一边。 初若桃放下工具,立刻为太后诊脉,同时仔细观察太后的身体体征。 脸色晦暗毫无光彩,气息微弱,脉象就如无数游丝纵横交织,乱如麻线,脉搏极慢,手指甲颜色正常。 看看瞳孔,听听心脏,检查腹部…… 初若桃用手按了下太后的肌肤,她的皮下部分立刻嵌了进去,半晌也没回弹。 这是什么怪病?! 不是心脏病,也不是肝肾的问题,血液循环疾病也可以排除。 见过无数疑难杂症的初若桃有些纳闷。她从没见过太后这样的病例。 “太后是怎么得病的?” 初若桃问在太后身旁贴身服侍的修嬷嬷。 修嬷嬷告诉她,太后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皇后过来请安,陪着太后一起用了早膳。 太后就到园子里走了小半圈儿,回来觉得有点儿累,说歇会儿就好了。 可坐了会儿,太后就捂着胸口说不出话,还没等御医过来,就昏倒过去了。 第397章 你用的毒太多 初若桃问道:“早膳时,太后都用了什么?可有异常?” 段玉弦不以为然地说:“早膳没有问题。我跟太后一起用的,修嬷嬷可以作证。” 修嬷嬷朝初若桃点头确认:“太后只用了些粥。奴婢也吃了那罐里的粥,并无异常。” 听了她们的证词,结合自己的检查,初若桃判断……太后应该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了一种怪毒。 这种怪毒太过罕见,病例也极其稀少,因此鲜为人知。 这种毒,名字叫做……苍印。 南奎秘籍中有过记载:有一种小虫子名叫苍虫,它在成熟之后,身体能分泌一种浅棕色的黏液,在苍虫经过的地方留下印记,因此人们把这种黏液叫做苍印。 将苍印经多种程序提取后,可以得到苍印毒。 此毒在毒性方面,无法与千机、白?等厉害的毒相比。然而,用苍印毒害人,却能不露痕迹,隐蔽性极强。 中了苍印毒的人,丝毫没有中毒症状。因此一般人都不能识毒,自然无从解毒医治。 苍印毒导致的唯一症状,就是身体会略微浮肿。 然而,许多疾病比如心脏病、内分泌疾病及某些营养不良性疾病等,都可能出现浮肿症状。因此,医生即使发现病人身体浮肿,也会往别的方面猜想,从而产生误判。 找到了病源,医治就没问题了。 苍印之毒难识却不难解。 初若桃要来笔墨,提笔“刷刷刷”写好了方子。 “将药浸泡一刻钟,文火煎制小半个时辰,让药力充分出来,一次服下一碗,三次即可痊愈。” 段玉弦就伸手来接药方。 初若桃拿着药方一闪,递向秦夜:“这个方子,得太后最亲近的人亲自去煎制,才会有效。” “你什么意思?!” 段玉弦恼怒地质问,“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我什么意思?!我意思很明白:太后这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 初若桃转向段玉弦,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苍……印……毒!” 段玉弦听见这三个字,像被针扎了似的,差点儿跳起来。 “这个说明什么?毒是……下在太后碗里的。” 初若桃盯住了段玉弦的眼睛,嘴角浮现凉薄的冷笑, “能接触到太后汤碗的人,只有你、修嬷嬷和太后的贴身宫女。所以,这药方,我不敢交给相干的嫌疑人来煎,只有给太后最亲近的人。有问题吗?!” 段玉弦张张口,却无法反驳,只好勉强辩道:“你怀疑别人可以,我是太后的儿媳,太后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起心毒害太后?!你把我也归到嫌疑人中,分明是挟怨报复,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大呼小叫的,不是心虚是什么?!” 初若桃冷淡地吐出这番话,就去拿自己的工具。 看来,她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秦夜阻拦住她,态度诚恳地请她多留会儿,让她等确认太后没事的时候,再亲自送她回去。 没有最后一句话,可能阻拦的效果会更好吧。 不过,初若桃觉得病人家属不放心,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她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离开。 当然,秦夜也没有亲自去煎药,他早将药方递给了一个御医。 初若桃那些话的用意,他一听就领悟了:是太后身边的人……投毒害太后。 这个凶手……是宫女嬷嬷的可能性极小。 除非是隐藏在太后身边的特殊身份的人,比如……三衣教余孽这一类,否则,她们是很难得到苍印毒这样稀罕的毒物的。 可她们即便要毒害,也应该是找他这个皇帝下手,毒害太后……这个意义不大。 相对来说,凶手是段玉弦的可能性,显然要大得多。 一则,这样稀有的毒物,依她的背景能轻而易举得到。 二则,在太后的粥碗里下毒,她最有机会。 如果是她,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非……是太后在后宫,听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消息,让她起下杀心? 秦夜阴着脸,吩咐将所有嫌疑人都暂时羁押,连修嬷嬷也不例外。 至于段玉弦,秦夜让她回自己的宫里,无旨不得离宫半步。 御医将煎好的汤药端过来了。 初若桃见太后身边没有留一个服侍的人,只得亲自盛了药喂太后服用。 一碗药喂完,过了约半个时辰,太后就从昏迷中苏醒,睁开了眼睛。 初若桃又为她把了脉,见她已经没大碍,就放了心。 太后看到初若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 “小若桃,你回来了?别再走了,啊,听母后的!瑾儿,你快哄哄小若桃,别让她走了!” 秦夜看看小若桃,也不开口“哄她”。 她要是好哄,早就回来了,还用等得到今天吗? 秦夜便问太后中毒前的事。 太后知道他的用意,叹了口气,说:“家门不幸啊!这都是本宫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投毒者并非旁人,就是……” 她迟疑了一下,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此事暂且莫要张扬,传出去不好听。投毒者……就是皇后。” 原来,段玉弦趁着太后不注意投毒时,虽然背着身子,可太后却也察觉到了她的鬼祟。 可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她发现中毒时,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已经无法讲话了。 幸而初若桃医术高超,将她从阎罗手中抢了回来。 可段玉弦……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后见只有秦夜和初若桃在场,也就不再隐瞒,将当时她查到的段玉弦的劣迹,一件件都告诉了他们。 太后当时瞒着秦夜,也是怕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她还希望维系跟天阑北帝之间的关系。 可前几日,太后收到禀报,说服侍皇后的史嬷嬷突然暴毙。 太后就疑心史嬷嬷是被人所害。派人查问究竟,果然她是死于非命,而且是服用了皇后赐的酒,七窍流血而死的。 调查的人说,史嬷嬷贪杯,一次在酒后吐露了太后上次向她询问皇后有喜的事,犯了段玉弦的忌讳。 太后见皇后这样心肠毒辣,草菅人命,觉得她太失皇后的懿德,怕她如此行为给家门招灾,于是就将皇后唤去,半是训诫半是规劝地教导了一番。 原指望段玉弦能够弃恶从善,洗心革面,谁知道她却对太后怀恨在心。 至于毒害太后的目的,要么是泄愤,要么是担心太后把她的秘密告知皇帝吧! 她清楚,皇帝目前对她还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若是知道了她有喜的真相,那么表面夫妻恐怕也做不成了。 秦夜听完太后告知这一切,恨得咬了咬牙。 第398章 愿等就等 原来之前他信了段玉弦的欺骗,让初若桃受了那么多委屈。 太后懊悔地拉着小若桃的手,说:“小若桃,本宫悔恨当初听信谗言,对你多有误会。你是有肚量的孩子,就别再跟本宫这糊涂人计较了。你回来吧,本宫、还有替瑾儿向你赔礼了……” 初若桃摇摇头,像太后解释道:“太后,过去的事我都忘了,也不会计较的。只是……我在天阑生活得挺好的。那里……毕竟是我的家,我都住习惯了……” “你才住了几天,你住习惯了?!” 秦夜勃然大怒,“你不就是喜欢你的亲兄长吗?!” “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俩人剑拔弩张,新仇旧恨又在二人之间盘桓不停。 既然秦夜这边收到喜帖,天阑这边也一定会送到的。看起来,她又得到大舆去一趟了。 初若桃给太后交待了服药的时间及注意事项,就辞别太后回到了药行。 果然慕容誉已经收到了大舆的喜帖。 原来大舆使者准备动身去天阑时,打听到睿王正巧在南州,于是将喜帖送过来了。 初若桃见天阑前线战事紧张,慕容誉得忙着打理商行的事,分身乏术,于是就不让慕容誉分心,说自己代表天阑前往就可以了。 慕容誉见商行事务太多,确实也抽不出空。他也知道初若桃有胆有识,处事稳妥,又有防身的本领,也就同意她单独前往。 眼看日期临近,初若桃就亲自招呼着备了份厚礼,带人踏上了往大舆去的路途。 在路上走了半日,初若桃的马车忽然停下来了。 车夫说,是因为前面一辆马车坏了,正在路当中修理着挡住了路,所以她的马车过不去。 初若桃等了半晌,见前面的车迟迟修不好,就有些着急,下了马车过去看。 那车夫急得满头大汗,趴在车底这里敲敲,那里砸砸,身上沾满了尘土。 初若桃只得询问对方车夫还要多久能修好,车夫苦着脸,拿袖子擦了把汗,为难地说:“看样子……是修不好了。要不,让您的人帮帮忙,把我的马车往一边挪挪,让开道路?” 初若桃的车夫听到,就叫了两个随从一起,帮助他挪车。 马路就空出了半天道了。 “出发吧,还得赶路呢!” 车夫听到初若桃吩咐,忙应了声“好嘞,公主坐好了!” 看到初若桃上了马车,他就吆喝着马转向马路的那半边,开始启程了。 初若桃掀开车帘走进车内。 正要往座位上坐,猛然发现车厢内竟然多了一个人来! 初若桃吃了一惊,定睛看清楚此人,初若桃的脸沉了下来:“堂堂天坤南帝,没有自己的马车吗?!” “有啊!” 对方一脸无辜,“你刚才也看到,我的马车坏了。赶时间,趁趁你的车。你堂堂天阑公主,不会那么小家子气吧?” 骗鬼去吧!天坤帝出门只一辆马车?! 初若桃懒得跟他辩理。 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想赶他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算了,不跟他纠缠,直接无视吧。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知道韩伯运的病有没有好彻底。” 秦夜解释说,“很显然,他还不记得从前的事。你能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吗?” 初若桃沉默了。 上次她从大舆回来的时候,调整了给韩伯运的药方。 她预计,韩伯运服用过三付后,体内的毒就应该彻底消解,不会有问题了。 至于他受损的记忆,能不能恢复就很难说。像他这样的案例极其罕见,就连初若桃这神医,对他的康复前景也没有多少把握。 当然,初若桃也希望韩伯运能恢复记忆。 一个人如果忘记了自己经历的人,从精神层面上来说,这人生应该算是不完整的吧。 至于秦夜为什么会关心这个问题,初若桃猜想,应该他是考虑到天坤的外交关系吧。 如果韩伯运能彻底恢复智力,那么,以他的大舆嫡子身份,将来是大舆的主人。韩伯运跟秦夜感情深厚,大舆无疑会成为天坤南国一个坚强有力的友邦。 像秦夜这类人,心里头就惦记着各种政治力量跟他的利益关系吧! 他当年娶段玉弦,就是因为他母后看上了段玉弦的背景。 这些皇子们其实也挺可悲,婚姻大多都是政治联姻。 因为段玉弦的加入,她跟秦夜也渐行渐远,一直到今天这种地步,再也无法回头。 就像有裂纹的瓷器,不管怎么修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浑然一体、如胶似漆的状态了。 那个裂纹既然已经出现,就永远无法消弭。 一路上,初若桃一直沉默地想心事。 秦夜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也看出了初若桃的冷淡和疏离,他后来也沉默了。 两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 大舆皇宫里装饰得如同瑶池仙台,富丽堂皇。而大殿下韩伯运居住的风武轩,更是装扮得金碧辉煌,如同仙境。 看来大舆帝后对这个宝贝儿子,可谓不遗余力,把所有的爱都通过这种形式倾倒出来了。 长乐公主与天阑南帝有了婚约,大舆帝后自然就不必去操心她的终身问题,只等着天阑那边稳定下来就可成礼。 韩伯运名义上是大哥,自然得先娶了亲。 何况,人家那次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闹着“我要娶王妃”呢! 韩伯运服用了初若桃留下的三副药,确实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再也没有出现过病情反复的情况。 大舆帝后看到儿子又成了当年威风凛凛、叱咤沙场的战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大舆帝马上与众臣商议,册封大殿下韩伯运为武王,并逐步将朝中、军中的一些职务交给他,开始悉心培养这个接班人。 大舆后则开始大撒婚网,到处托人为儿子物色王妃。 按说他们是可以通过选秀为儿子择妃的,可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大舆后哪里能等得及?! 想起儿子撒泼胡闹的“我要娶王妃”,大舆后就忍俊不禁,做梦都笑出声。 她乐此不疲地张罗择妃一事,想要尽早满足儿子的愿望,也想早点延续大舆国的血脉。 相看了无数名门闺阁之后,大舆后终于看中了一位名叫崔文萱的女子。 可惜,崔继业身体孱弱,又苦读太甚,竟出了状况,一读书就头痛欲裂,也不知是何缘故。 崔仁熹虽觉可惜,然而只有这一子,不得不劝他暂且放松读书,先在家里学着照看田庄产业。 崔继业和妻子温氏感情甚笃,因此不肯纳妾,先后生了两个女儿,又伤了一个,只剩一棵独苗苗,就是这个崔文萱。 好在崔文萱长到十三岁时,崔继业竟然中年得子,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崔天赐。 第399章 八字谐和 崔仁熹有个近亲在大舆为官,闻听大舆后为武王选妃,就向她推荐了崔文萱。 依崔家的家世,崔文萱是无法入大舆后的眼的。 然而,当大舆后相看了崔文萱,发现这个女子娴雅贞静,才貌出众,琴棋书画俱精,又饱读诗书,性子又温柔婉约,立刻就相中了。 于是她随即遣媒下聘,为韩伯运定了崔家的女儿。然后就火速准备韩伯运的大婚,并向各方亲朋都送了请柬。 大婚当日,大舆皇宫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犹如海洋的浪潮,一拨接一拨。 为了成亲方便,崔文萱提前被亲戚接来大舆。迎亲就无须再往天坤去,直接到她亲戚家里去接,省了好多时间。 大婚典礼一项一项地进行着。 初若桃跟长乐坐在一起观礼,看着她们的弟弟身着鲜艳的喜服,欢欢喜喜将新娘子迎进门来,在礼官的指引下准备拜天地。 这情景让初若桃联想起自己跟慕容誉被打断的婚礼,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愁云。 她想:为什么她竟然变成了慕容誉的妹妹? 会不会中间有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其实跟慕容誉并没有血缘关系呢?! 初若桃可真希望是这样,可这希望……实在是渺茫无边,没有尽头。 这时,初若桃觉得好像有视线停在自己脸上,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她的目光里,撞进了一张俊美无俦的惊艳容颜。 他那对秦黑如墨玉的眼眸,带着洞察细微的了然,似乎还有些责备之神情。 那目光让初若桃觉得,她方才所思所想,就如同清清楚初写在白纸上的黑字,被对方清楚明白地知悉了似的。 这让初若桃颇有些不舒服。 如果不是这个人,她的身世就会被慕容誉隐瞒,他们的婚礼……应该就不会戛然中止。 如果能长期地活在美梦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初若桃将视线移开,重新投到殿堂中的一对儿新人身上。 这时,新人已经拜过天地、高堂,礼官正唱赞道:“夫妻对拜--” 初若桃听到这句唱赞,心里又猛地疼了一下。 她和慕容誉的婚典,就是在进行到这一步时,被那个人打断的。 看大殿中新娘身影倩丽,在丫头的搀扶下转向新郎,而新郎韩伯运也乐呵呵地转过身面向新娘,二人准备对拜了。 “且慢……”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虽然非常柔弱,却顿时惊得满堂愕然。 胆敢在这样的时候阻止新人,定有蹊跷。 就连初若桃的指尖也莫名痉挛了一下,心里说:“新郎新娘……不会是兄妹吧?!应该不会吧?”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名身段瘦小,容貌娇柔的女子向一对儿新人走了过来。 她径自走到韩伯运跟前,屈膝福了福,满脸委屈眼泪汪汪,说道:“王爷,怜儿已经是您的人了,您今日再娶别人,对怜儿始乱终弃,怜儿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哄……” 宾客们听到这番话,都明白了几分,低声议论起来。 初若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伯运? 韩伯运竟然能在外面欠下风流债,让人在大婚之日找上门来? 这……这……这是不是太颠覆形象毁三观了? 再看长乐,也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大哥? 她傻乎乎的大哥,还能做出这等……打死她也不信,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可是,你不信不行啊!人家当事人韩伯运……竟然认账了! 韩伯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抓了抓后脑勺,结结巴巴地支吾说:“我……我不是故意……嗯,始乱终弃……我……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男宾席上的秦夜“嗤”的笑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多少好笑的事。 在他眼里,性子单纯的弟弟能闹出点风流韵事,或许是件很有突破很有趣味的事。 可初若桃笑不起来。 她为那个无辜的新娘悬了心。 新娘顶着盖头,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大婚之日遇到别的女人来抢夫君,心中的滋味儿可想而知。 初若桃看她柔弱的身影中,似乎已写满了无助。 大舆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可儿子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初,只得将那个叫怜儿的姑娘唤过去,询问情况。 据怜儿说,她名叫谢怜,住在围场旁边的村子里。 前些天武王爷到围场狩猎,因忽降大雨到她家避雨,留宿了一夜,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武王爷就承诺要娶她为妻。 今日她听说王爷要另娶他人,一着急就赶来阻婚。 大舆后问韩伯运,伯运点头确认了谢怜的话。 见事已如此,大舆后就安抚谢怜,答应将她封为侍妾。 于是下令婚礼继续进行。 有了这个小插曲,那种热闹和谐的氛围已经被破坏掉了。礼官打起精神重新唱赞,让夫妻对拜后,由宫女们在前面引领着,送进了洞房里。 太后找个借口出来,听人禀报说,谢怜的父亲曾做过一个知府的幕僚,后来那个知府因贪墨被革职,谢怜的父亲失去依傍,就回到故乡……就在围场西边的荆罗县边缘。 因为谢父熟悉官场的规则、事务,所以能帮人写状子,出主意,靠这个赚些钱营生。 他有个妻子已经病故,就将妾扶正,谢怜就是这个妾所生。 那天武王避雨,确实投宿在他家。剩下的情况不详。 太后听这谢怜的家世,实在也太寒微了些。不过看那女子模样也还可以,就当多个人服侍王爷,收在房里也就是了。 因此,待新人大婚典礼完成,大舆后就将文萱、谢怜唤到一处,叮嘱她们和睦相处,共同服侍好王爷。 谢怜见自己被太后接纳,得偿所愿,自然是满口答应。 文萱倒也没有表现出委屈之态,她柔顺恭敬,一一允诺,表示愿与谢怜妹妹友爱相处。 看文萱知书达理宽容忍让,有这样的贤德儿媳,自然是武王之福,家门之幸。大舆后也就放宽了心。 随即大舆后就传下懿旨,册封崔文萱为武王正妃,将谢怜封为姬。 二人跪下谢恩,没人留意到,谢怜眼底有不足之意。 大婚第二日清晨,文萱和谢怜依礼来向大舆后请安。 大舆后见谢怜眼神机灵,侍奉殷勤,也挺满意韩伯运这个妾室。文萱虽也柔顺,只是行事迟缓些,倒似常常分心出神似的,没有这个谢怜善于逢迎。 二人辞别太后回去时,太后就借故将文萱留下来说话。 她疑心文萱是因为武王纳妾一事心存芥蒂,就想劝她些话纾解纾解。 哪知刚说几句,文萱的眼圈儿就红了,泪珠儿簌簌地往下落。 太后心里有些不快。 娶妻之时同时纳妾,确实不大合规矩礼俗。 第400章 提前一个月 可伯运娶妻晚,也没有通房丫头,加上谢怜已经找上门儿了,木已成舟,太后不得已才一同封了的。 哪知文萱表面上答应得挺好,却这么委屈,看来心胸未免狭窄了些。 太后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豫,这会儿见文萱抽抽噎噎的泪都止不住,文萱身边的丫头一脸忿恨,给主子使着眼色似乎在怂恿她,就不满地斥责那个丫头道:“你是跟着武王妃来的丫头吧,没事多劝劝主子,凡事想得开些,别硬往死胡同里钻,弄得心情郁闷,何苦呢!” 那丫头听到太后训斥自己,索性上前来跪下,回禀道:“禀太后娘娘,奴婢名叫樱格,从小跟着主子服侍。昨夜是主子的洞房花烛夜,奴婢在洞房外值守。闹完洞房的人刚散去,谢姬就差人将王爷叫走了,说心口疼得厉害。王爷一去就是整整一夜,天亮了也没回来。” “竟有此事?!” 太后闻讯大吃一惊,蹙眉思量一番,心底就大为不舒服。 难怪崔文萱委委屈屈的红着眼睛,新婚大喜之夜新郎官被叫走,换个厉害的,早就四邻不安地纷扰闹腾开了。 好言安抚了崔文萱之后让她回去,大舆后思虑此事,觉得这个谢怜绝不是一个省事的,倒多少带着殷贵妃的影子。 大舆后所想的丝毫不差。 谢怜确实从她的父母那里,继承了善察人心、机巧逢迎的优势,为人处世颇有心机。 韩伯运避雨“宠幸”一事,也纯属中了她的设计。 是她看中了韩伯运这棵大树,准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将这个金龟婿钓到手里。 因此,那晚她淡妆浓抹地打扮好,对韩伯运端茶递水小意温存,哪知那个呆王根本就不解人事,连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曾,实在难以得手。 夜里,韩伯运呼呼大睡,鼾声均匀,跟死猪没啥区别。 谢怜就一横心,自己除掉衣物,悄悄躺在韩伯运身旁。等韩伯运醒了,她就软语哄骗,说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就无法再嫁人了,让韩伯运对她负责。 韩伯运听她巧语哄骗,顿时慌了,懵懂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得很严重,赶紧满口答应,同意“负责”。 他逃命似的逃回宫里,像困兽脱离了牢笼。心情一轻松,就把当时的承诺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怜朝朝暮暮倚门盼望,梦想着皇宫来人迎她入宫的一刻。 哪知盼了无数个日夜,盼来的却是武王娶亲的坏消息。 谢怜不惜败坏名节去套这个王爷,没料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空惹村民笑谈议论,她怎么肯甘心?! 谢怜的父母对她的所为明晰若镜,他们也都是趋炎附势之人,于是就怂恿女儿到婚礼上闹,还托一个宾客帮忙,悄悄将其带进宫里。 还好大舆后为人温厚宽仁,将她接纳了。 谢怜心性高傲,以为自己至少能封个侧妃,谁知只是封为最低等的姬妾,心里就大不如意。 谢怜知道武王粗枝大叶,心性单纯,凭她的手段,拿下他根本不成问题。 而武王妃崔文萱,谢怜看她性子温柔懦弱,守礼忍让,不是伶牙利爪之人,觉得也不难对付。 于是昨夜她一试身手。 倘若文萱是个厉害的,定然缠着伯运不放。即使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容放走伯运,过会儿也会派丫头去重新请回的。 可崔文萱没有。 她自己孤零零在洞房里,苦苦地盼了一夜,最后也没等来新婚夫君,独守了一夜空房。 谢怜自然是越发趁了意。 那夜,她夜没有放过俘获韩伯运的机会。 她手把手教韩伯运儿女之事,百般地柔婉妩媚,哄得韩伯运神魂俱失,上了瘾,再难离开她。 “傻孩子,一回生,两回熟。你只往怜儿那里跑,王妃这边自然就觉得生疏了。你多在这边呆些日子,不就熟识了?!何况,王妃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王妃饱读诗书,你跟她在一起,还是好处多的。” 韩伯运倒是答应了,可傍晚一回到宫中,还是不由自主往谢怜房里跑。 太后实在看不下去,有一天就派人将韩伯运堵在王妃房里,不准他再出去。 韩伯运人是留下来了,可心里痒痒的总想着谢怜,回味着两人在一起的情形,对眼前这个阻了他们好事的王妃倒觉得碍眼。 王妃崔文萱自幼学的都是淑德贤良篇,只知道女子应当端庄矜持,敬重夫君,并不懂得如何逢迎谄媚,取悦笼络。 她看到武王整夜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上前服侍又见他显得颇不耐烦。 文萱看出武王不喜欢自己,也不敢多言。一夜和衣而眠,并未受宠幸。 次日,文萱到太后那里请安。 正好长乐公主也来了,她们便一起陪太后用了早膳,说了会儿闲话。 太后说吃得多了些,想到园子里散步消食。长乐却不肯陪她,说自己要去找初若桃玩儿。 太后早有所料,指着她笑道:“就知道你嫌弃我这老婆子。你找初若桃去吧,顺便问问她答应给我做的药丸,还缺什么材料不。让她多做点儿,好几个人都跟我要呢。” 原来太后这些日子忙着招呼伯运大婚的事,难免着急上火,又饮食、休息不好。这一空闲下来,才发现累出了一身的小毛病。 正好初若桃来参加婚典,太后就请她为自己看了看。初若桃说替她做些药丸,调理一阵子就好了。 长乐一见初若桃来,就沾上她了,整日去跟她黏在一起。 太后乐得如此,只笑呵呵地看着她们玩儿去。 她知道这俩人关系好,好久不见了难免稀罕。而且,女儿跟初若桃接触,到底能跟着初若桃学点儿见识,这也是太后期望的。 何况,人家俩是未来的姑嫂呢。 太后听过初若桃打趣长乐说,你跟我同龄,将来我得给你叫皇嫂,太不公平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多叫你几声名字! 这俩人打打闹闹的,将来长乐过了门,她可不必担心女儿受姑婆的气。 见长乐开开心心地出宫去了,太后就和文萱一起,走到园子里散步。 太后难免问起韩伯运的表现。 文萱虽然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对婆母实言,只强颜欢笑,说王爷对她很好一类的话。 太后也不疑心,跟她说些家常话,不知不觉就逛了小半个园子。 见太后有些喘气,文萱就陪着太后坐下歇了会儿,然后打算抄小路回去。 走了一会儿,二人就听见旁边凌霄花架那边有抽抽噎噎的啼哭声,像是有谁受了极大的委屈。 太后暗自思量道:本宫要求宫里宽仁待下,这定是殷贵妃那边有谁又磋磨小宫女,让人家受了这么大委屈吧! 第401章 铁证如山 想着的时候,太后已经止住脚步,准备将小宫女唤过来询问清楚。 然而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来:“怜儿,你别哭了。其实,昨夜我想来你房里的,母后阻着不让,我……想你想了一夜。这不一大早就到你房里,她们说你在园里,我就找来了。” “王爷,呜呜……” 哭声更悲戚了,仿佛有滔天的冤屈似的, “王爷喜新厌旧,可知怜儿昨夜思念王爷,一夜未眠。怜儿担心王爷睡得不好,夜里会不会受凉,有没有把怜儿忘到脑后……王爷是怜儿的倚靠,是怜儿心中的大英雄,王爷不在怜儿身边,怜儿就活不下去了!王爷……你别离开怜儿好不好?” 文萱听不下去,忙轻轻拉了太后的手,想要悄悄离开这里。 她的手被太后狠狠地甩开了。 太后厉声喝道:“这是谁受了大的委屈,在这里哭呢?!我后宫里就这么刻薄人,把人逼成这样?!” 哭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韩伯运带着谢怜从花架那边穿过来,向太后行礼。 太后瞅着谢怜,就见她秀发凌乱,眼睛微红,脸上还有未擦尽的泪痕。身上穿着水粉色的金丝撒花绣襦裙,有几分初初动人的颜色。 “你受了什么委屈,大清早的在这里哭?!跟本宫说清楚,本宫替你讨还公道!” 那谢怜情知理亏,又不确定太后是否听到他们的话,只好支吾着掩饰说并无委屈,只是跟王爷打闹,撞疼了。 谢怜说着就给韩伯运递眼色,希望他能帮着自己圆谎。 若有谢怜这般心机,韩伯运还能是韩伯运吗?! 他看见母后一脸怒色,也不知她哪儿来的气,又听谢怜说撞疼了,也不明白她为何撒谎,因此懵圈了,不知道该讲什么话。 就见大舆后痛斥谢怜道:“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才进宫几天,就这么会做耗做妖?!武王大婚几日,夜夜宿在你房里,只在王妃那里一夜,你就这般不依不饶挑唆王爷?!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侍妾,文萱才是王妃!武王只能多在正室房里,你永远不能逾越!” 太后又往不争气的儿子脸上瞥一眼,继续怒气冲冲地训斥:“本宫听说武王大婚之夜,你心口疼,把武王叫走了!既然你身体有恙,白天为何不明说?!真有恶疾,禀报本宫一声,本宫叫人将你送回家养着去!” 谢怜听太后之言说得重,心里挺不受,可也不敢争辩,只低头忍气吞声告罪,说自己年幼无知,谢太后教诲云云。 见韩伯运不作声,谢怜又告诉他说,有些人是哑巴蚊子咬死人,表面上看着温和,内心险恶得很,崔文萱就是这种人。 说着说着,就又哭哭啼啼的,说崔文萱嫉恨王爷宠爱自己,人家是正妃,又有太后撑腰。手段这么厉害,偏自己地位低微,早晚有一天会被正妃害死的。 韩伯运给她撑腰说:“她敢!她敢欺负你,本王打死她!” “王爷整日在外面,哪里顾得着妾身?!万一哪天爷出去,她在宫中将妾身杖杀,妾可就再见不到王爷了!” 说着又抽抽搭搭的,以充分的理由,撺掇着韩伯运给她提升品级。 韩伯运连连点头答应,说马上就去找母后说。 他已经忘记了母后刚刚把他痛斥一顿。 谢怜提醒他现在不是时候,得找个机会,还不能让母后以为是她的主意。 她说什么,韩伯运都觉得有理,毫不犹豫都满口应承。 这件事过后,韩伯运依旧每日往谢怜房里留宿,还威胁文萱不准告诉母后。 文萱苦无办法,白日强颜欢笑侍奉婆母,不敢吐露一点委屈。夜夜暗暗垂泪,自怜自艾。 可大舆后哪能不知情呢? 她随后又训斥了儿子几次,可儿子左耳听右耳跑,依旧黏在谢怜屋里,离不开她。 太后实在没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去深管了。 这日,韩伯运来给太后请安时,一脸媚笑,说谢怜服侍他辛苦,要给她提升品级。 太后一听就知道是谢怜在后面怂恿,气不打一处来,责怪伯运不懂事,那么好的正妃撂到一边,整天被一个狐媚霸道的人牵着鼻子走,迟早会被她带坏。 伯运本是对谢怜拍胸脯一定要办成的,于是死缠活缠的,可太后就是不吐口,还指责他亏待正妃,让文萱一直忍气吞声的受委屈。 伯运见达不成所愿,不知如何面对初初可怜期待着他的谢怜,在院里徘徊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去到了文萱的房里。 谢怜整日在伯运耳边吹风,诋毁文萱,不遗余力地将她往坑里砸,意图自己上位。 伯运听信她的谗言,早就对文萱一肚子怨气,又见太后因为文萱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他心底已生起无名之火。 文萱看到武王竟然回来了,心里便是一阵狂喜。 哪知伯运一见到她就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在母后面前乱说什么?!你还怂恿母后故意找小怜的不是!你这心思狡诈的坏女人!” 文萱满腹委屈,勉强辩解几句,可那辩解就像是狂飙面前的微尘,一下子就被卷没得无影无踪。 就见韩伯运越发生气,逼到她面前说:“你去找母后说,你不愿做正妃了,将妃位让给小怜!” 文萱听见这话,如同五雷轰顶,流泪道:“妾身进门之后,小心侍奉婆母,敬重夫君,并无丝毫过错。王爷怎可听信小人挑唆,逼妾身让出妃位?!” 韩伯运已经被谢怜洗脑到癫狂状态,哪里能分辨出是非黑白?!他听见文萱说“小人挑唆”,暗指谢怜是小人,冲上去就打了文萱一个耳光:“你才是小人!你在母后面前陷害小怜,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就是不让,你占着妃位也是摆设!小怜才是风武轩的真正主人,你敢欺负她,本王打死你!” 韩伯运那气力多大啊,虽说对女人下手已经很留情了,可文萱一个柔弱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一巴掌? 自从进门来就一直承受的屈辱、委屈顿时爆发,崔文萱伏在地上放声恸哭,让樱格收拾东西,马上要离开大舆回娘家。 大舆后闻讯后慌忙赶过来,见韩伯运已经扬长而去,也喝止不住。她进了屋,看见文萱眼睛哭得红肿着,脸上已经肿胀起大高,带着明显的指掌印。 太后气得连骂几声“孽障”,将文萱抱进怀里安抚,垂泪道:“这都是本宫当时错拿了主意,将这个妖精放进门里,让你受委屈了。伯运心性单纯,以前没接触过女人,那妖精又会拿捏他,将他迷了心窍了。” 樱格流着泪,把刚才屋里的情形讲了一遍。 太后怒道:“她想当王妃?!等本宫闭了眼再想吧!凭她这狐媚子歪门邪道的劲儿,将来等着她祸国殃民呢?!” 第402章 你怎么敢杀人 听见文萱哭着要回娘家,太后好言劝慰她,让她暂且容忍,先避过韩伯运的兴头再说。 她说花无百日红,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等伯运新鲜劲儿过去,自己再多规劝他,就一定能回心转意的。 好说歹说,一番抚恤,文萱见婆母厚待自己,真要回去也颜面无光,她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因此又告罪说让母后为自己忧劳了。 这件事算是平息下去。 韩伯运见母后也拿他没办法,索性常住在谢怜那边,把正妃居住的地方变成了个冷宫。 谢怜见韩伯运已完全受自己摆布,愈发得了意,宫里太后赏赐给风武轩的东西,她需先挑了好的使,根本不把正妃放在眼里。 风武轩的下人看谢姬得宠,都把她当成正经主子,争相讨好她。 可怜文萱虽是个名义上的正妃,可吃穿用度,常常是人家不要的才送过来。 樱格看着不忿,有时也抱怨几句。可她也知道主子好性,又受冷落,闹出来也是找气生,因此也只得饮泣吞声。 那俩人看到初若桃,就一人一边拉住初若桃的胳膊,嘁嘁喳喳地诉说个不停,像两只小麻雀。 她们正是青儿和梅儿。 原来韩伯运大婚,因为路远奔波,太后顾念着宫里的事务,身体也吃不消,所以自己没法来,派秦夜过来了。 那日她看秦夜跟初若桃隔阂不少,挽回初若桃并非易事,不免着急后悔,就苦思冥想的。 还真的让她想到了办法:青梅两个丫头是初若桃的心腹,不妨借助她们的力量劝劝初若桃。 太后思量一番,就命人将两个丫头唤过来,赏赐了二人不少绫罗绸缎、珠宝玉饰,用话拉拢了一番。 然后,太后就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将二人派出来,让她们以后就跟着初若桃服侍,好借机劝说她。 俩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太后的用心,不过这也符合她们的期望,于是她们开开心心地连夜出发,投奔初若桃来了。 因为她们以前经常跟着初若桃配药,所以掌握了不少技能,很快就成了初若桃的左膀右臂,配制药丸的进度也就大大加快了。 这天,初若桃需要一种药材,知道宫里御药房有不少,就遣青儿去取一些。 “好嘞!” 青儿接到命令,就像一只欢乐的小鸟跑出了房门,迎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青儿正要发作,抬头看出是秦夜,吓得慌忙施礼赔罪。 秦夜看到是青儿,也怔愣了片刻。 这几天他和一些宾客陪着大舆帝到远山巡游了几日,刚刚回来想过来看看初若桃,不想竟看到青儿出现在初若桃门口。 听说青儿是太后派过来服侍初若桃的,秦夜立刻就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他笑了笑,也不怪罪青儿,摆手让她去了。 青儿刚走几步,梅儿就从后面追上来,说要跟她一起去御药房取药。 “知趣!” 青儿和梅儿相视一笑。 皇帝去讨好她们主子,当着她们的面总有点不好意思吧。所以梅儿才借故避出来。 这些天她们经常出入大舆宫,对这里挺熟悉的,因此很快就拿到了主子所需的药材。 考虑到皇帝可能还在主子房里纠缠,两人就商议着晚些回去。 天气晴好,满园姹紫嫣红、蜂飞蝶舞的,一派与天坤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 两人就商量着到御花园里逛一会儿,看看景致。 看到有些从没见过的花开得灼灼光华,两人就进了花池到跟前察看,边玩赏着边说着闲话。 这时,就见一群人从从远处走过来。 走在正中的是一名衣着艳丽、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她带的嬷嬷宫女很多,前呼后拥的,路过的仆从看到她都赶紧毕恭毕敬地施礼问好。 那女子神色倨傲,高高扬着下巴,连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杨柳腰一扭一摆地往前走。 梅儿听到仆从称呼那女子为“谢夫人”,低声对青儿说:“这位就是咱武王爷娶的妾室?派头不小啊!听说她受王爷专宠,跟正主儿似的!” 青儿没作声,向梅儿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往路的另一边看。 原来樱格见主子闷在房里郁郁寡欢的,怕她闷出病来,就硬拖着她出来到园子里散散步。 她们没有前呼后拥的,只有主仆二人,对比着谢姬出行的排场,可显得寒酸多了。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 这条花园中的路并非主道,路不宽。文萱看清对面汹汹来者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退回去显然已来不及了。 谢姬的那些仆从看到文萱,到底这是正主儿,就迟疑着想让道。哪知谢姬斥了声:“只管往前走!不过一个主子的空架子,至于吗?!” 仆从听到这话,也就狐假虎威地簇拥着谢姬往前走,对文萱毫无恭敬、避让之意。 那谢姬在从文萱身旁经过时,还乜斜了她一眼,一脸鄙夷地从鼻子深处冷哼一声。 文萱见她如此无礼轻慢,一口气堵在胸口,两条腿也在发颤。 可她也不敢发作,只能慢慢将火压下去。 樱格见主子如此受欺,也憋了一肚子火。她咬咬牙,不满地嘟哝道:“这也太没规矩了!再受宠也是侍妾,见了正经主子,就该行个礼问候一声的!如此嚣张跋扈,不知若是正主儿,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吧?” 文萱看她一眼,反倒劝她说:“算了算了,也不是太大的事儿,我也不欠她这一个礼,何苦为这个生气呢。” 樱格叹口气,也只得作罢。于是她就陪着文萱往前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喝道:“樱格!你给我站住!” 原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樱格刚才说的话,被谢姬的一个仆从听到,马上跑去做了耳报神。 樱格听出这个声音,心里就“咯噔”一下,猜出了大概。 身后,谢姬在众星捧月中向她们追过来了。 “来呀,给我掌嘴!” 谢姬喝令一声,立刻有个粗壮的嬷嬷上前,扯住樱格就甩手打了她一个大嘴巴。 樱格气得浑身颤抖,泪水奔涌而出。她质问谢姬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 谢姬用手指轻轻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地说:“你这个贱婢,竟敢在背后调三窝四,议论本夫人。你主子包庇你,居心险恶。本夫人可绝不纵容。毕竟在这里,得本夫人操心掌管着。” 樱格挣脱了文萱的扯拽,反驳道:“就算你掌管着这里又如何?!我是我主子从娘家带来的,又不属于这里管!要打要骂要发要卖,也只有我主子使得。你打我,你有资格吗?” “唷,你这刁奴,还挑本夫人的理儿呢!你主子眼见你诽谤本夫人,也不管教你,分明是纵容下人对本夫人无礼!本夫人替你主子管教你,谁敢不服?!” 第403章 缘分够不够 这谢姬也真能抓理。明明是自己越权,倒变成了替人管教,顺便还给文萱安了一个“纵容下人”的罪名。 文萱知道谢姬颠倒黑白的能力,这要是闹到韩伯运跟前,添枝加叶地一顿毁谤,谢姬就又会变成一个饱受正室欺凌的可怜人,自己不知又会受到什么虐待,生多少闲气呢。 为避免节外生枝,文萱息事宁人地退让了:“樱格,谢夫人教训你,也是为你懂规矩,就别再说了。走吧!” 樱格虽有不服,也知主子势弱不想生闲气,于是就只好作罢,转身跟着主子离开。 谁知谢姬见文萱胆怯,愈发得了意。见那对儿失势的主仆转身离去,就又开口拦了下来:“想走就走吗?!樱格出言不逊,得给本夫人跪下赔礼!” 文萱的腿僵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来,说:“谢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跟一个丫头如此计较呢?” 谢姬眉梢一挑,眼睛一瞪,冷冷地斥道:“本夫人帮王爷打理内宅事务,不立点儿规矩,由着下人无礼犯上,秦烟瘴气的怎么成?!王妃你一身清闲,不管事务,自然不懂得本夫人当家的难处!” 说着,她斜眼狠狠地瞪着樱格,厉声喝道:“你这贱婢,还不给本夫人跪下!” 樱格看看文萱,见文萱眼里蓄着泪,眉头深锁,一脸忧郁无奈,缓缓垂下了头,丝毫无继续抗争的意思。 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主子的难处,她也不是不知道。 可她毕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即使再不得宠,名分也在。弄得被一个侧室如此欺凌,不能不说跟她自身的懦弱性格也有关系。 枪头不快挵折枪杆。 樱格是个刚烈女子,可她的身份毕竟是丫头,即使她不惧怕谢姬,也怕给主子招来祸端。 那日主子无缘无故挨王爷重重一巴掌,樱格是耳闻目睹的。 无奈何,樱格只得转过身来,心想:屈辱就屈辱一回吧!我也不是跪她的,我是为主子的安稳而跪的。 这样想着,樱格的膝盖一弯,身体向下降着…… “一个贱婢而已,本夫人打就打了,你还不服气?!你主子都不敢说什么,你一个贱婢……” 樱格的膝盖还没挨到地面呢,就听谢姬开口一个“贱婢”,闭口一个“贱婢”,还对她主子如此不敬,实在听不下去,无名火窜起,旋即又站了起来。 她转身面对着文萱“噗通”一声跪下,抬头望着她央求说:“主子,奴婢不愿再服侍您了,您就放奴婢回去吧!” 文萱知道她受不了这窝囊气,见她想回家,虽有不舍,可也不想连累她跟自己受苦,于是答应道:“你的卖了身契早就给你了,你想走……就走吧!” 樱格给文萱三叩首,然后站起身来,对众人说:“诸位都看到了,我樱格现在是自由人!我的所作所为,我自己负责,你们少牵扯我旧主子!” 说完,樱格手指谢姬,高声反击道:“谢怜!你开口贱婢,闭口贱婢,我是贱婢不错,那……你呢?!你贱不贱?!” 谢姬惊愣了,她想不到樱格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就听樱格接着说:“你还未出门,就与男子有染,不守清白,不知廉耻!难道不贱?!王妃书香门第,祖父三朝元老。你出身筚门闺窦,妾室所生。相比之下,谁贵谁贱?!王妃饱读诗书,温良贤淑。你浅薄无知,只会倚门卖笑。一清雅一俚俗,高下立判!你不过小人得志,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骂别人贱婢,殊不知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等贱货!” “反了,反了!” 谢姬简直气疯了,她咬牙切齿地斥责随从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言疯语的刁奴打烂了!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随从听见樱格讲这些话,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即使现在谢夫人不打死她,王爷回来也会一脚踢死她的。 因此听到谢姬的命令,随从们都毫无禁忌地上前去拿樱格。 文萱吓坏了,慌忙上前想去护着。 可人声喧嚷,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纷乱的人群早把她推到一边,她柔弱无力,哪里能近前半步。 眼看樱格小命不保,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慢着……” 众人一看,有两个年青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刚才讲话的……应该就是她们中的一个。 谢姬见有人想要阻拦,再仔细一打量,阻拦者穿戴很好,但看打扮的模样,应该是哪个大家的丫头。 有仆从认识的,就低声告诉谢姬道:“这两位,是天阑公主的侍女。” 原来她们都来自宫廷,难怪穿金戴银的,气质也不是寻常人可比。 但即便是她们的主子,也是客人身份,总不好干涉别人家的家事吧? 于是谢姬便不把青梅二人放在眼里,不悦地说:“你们两个既然是客人带来的,没事就回去吧!别说做丫头的,就算你主子来了,也不好手伸太长,伸到别人家里。” 青儿梅儿是什么人?她们是从来不怕把事惹大的人。 这俩人冷眼旁观着刚才这一幕,早就把肺都气炸了。 看樱格忠心护主,这俩人就暗暗佩服。哪里能眼看着她吃亏呢? 她冲随从喝道:“不用理她们,给我打!” “我看谁敢打?!”青儿厉喝一声。 梅儿立刻配合:“谁不想活了,打一下试试!” 谢姬的那些随从都垂着手臂,低头不敢作声。 这些随从都是风武轩的人,别说他们,就整个大舆宫上下,哪个不知初若桃的鼎鼎大名啊! 说起来,人家还是大舆后和武王韩伯运的救命恩人呢! 武王韩伯运更是对这个若桃姐姐俯首听命,连太后都没有若桃姐姐的话管用。 何况,这个初若桃还是长乐公主未来的小姑,天阑睿王和天坤南帝的心上珍宝。慕容誉和秦夜,哪个是惹得起的?得罪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俩女孩身份是丫头不错,可宰相门前七品官,人家是初若桃公主的贴身心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你谢夫人打樱格,不就是想给王妃没脸吗?王妃没权势任你欺凌,那初若桃公主……是别人能轻易招惹的吗?! 见众随从竟然被两个丫头镇住,谢姬觉得也太下自己面子了。 自打进门以来,只有她可以恣意妄为呼来唤去的,侍从们都得瞅着她的脸色,她心里不知有多得意。 可今天……区区两个丫头,就想让她栽个大跟头不成?! 谢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时就见那个叫青儿的闯进人群中,一把拉了樱格的手臂,就将她带了出来。 第404章 不对等的聊天 随从都惧怕这俩丫头背后的主子,可谢怜自己这口气,总得出吧!要不然折损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在这宫里发号施令呢…… 谢姬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威吓道:“樱格,你今日冲撞本夫人,一走了之,这是要让你主子代你受过吗?” 樱格原本跟着青儿走着的,顿时如雷击了一般,僵在那里,任青儿怎么拉,也拉不动一丝一毫了。 谢姬那人哪里懂得道理、底线?这些对她而言都是迂腐无用的东西。 樱格听这番话,知道谢姬今日不出了这口气,定然会迁怒主子。她个人生死事小,可连累主子受苦,她哪里忍心?! 何况主子性格懦弱,她一走了之,也无法放心。索性以身饲虎,再最后替主子挡一挡灾吧。 拿定了主意,樱格便不肯再走。青梅怕她有事也不敢走,双方互不相让,便僵持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韩伯运回宫不见谢怜,闻讯往园子里找过来了。 一见韩伯运来,谢怜立时有了底气,眉眼间笼上一重得意之色。 她立刻娇滴滴地扑到韩伯运怀里,梨花带雨地讲述方才自己受欺的事。 听到王妃竟敢教唆丫头欺辱她时,韩伯运一咬牙,恶狠狠地往崔文萱那里瞪了一眼。 文萱已经在浑身打颤了,就如同落花的残瓣在风中瑟缩。看到韩伯运往这边瞪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就瘫到了地上。 又听谢怜说因为自己位分低,连外来的丫头都敢小瞧她,冲撞她,韩伯运又沿着谢怜的手势,如猛虎扬威般,气势汹汹地把青梅二人瞪了一眼。 韩伯运英雄感爆发,自然要出来,为被欺负得初初可怜的谢怜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了。 “樱格!你过来!看本王不一脚踹死你!过来!” 樱格面如土色,浑身如筛糠般哆嗦着。 这大舆皇宫里,谁不知道武王发力时,被他的掌风扫过就吐血毙命?他一脚踹过去,不骨断筋折一命呜呼才怪。 到底青儿在宫里久,见过不少世面,人也机警,就上前对韩伯运施一礼道:“王爷,我们主子说……改天要来找樱格……哦,还有武王妃有事儿,您若是打坏她,那我们主子来了……可找谁呢?!肯定会不高兴的!” 韩伯运不屑一顾地发狠说:“本王管她高兴不高兴!再说,你主子是谁啊?” 立刻有随从赶紧低声告诉了韩伯运……她们主子是谁。 “若桃姐姐?!” 韩伯运差点儿跳起来,“我听说若桃姐姐来参加我大婚典礼,可我还没见过她呢!她在哪儿?我找她去!” 得,一下子忘了现在的主题了。 “哦,她现在还在官驿呢……” 青儿还要往下说,话却被梅儿截断了,“不过,王爷最好别去碰钉子。我们主子听说……” 她用眼角斜了下韩伯运身后一脸称心的谢姬,语带讥讽, “听说王爷您宠妾灭妻,说您昏了头,常常替武王妃不平呢!您要是去找她,肯定得被她数落一身不是呢。” 谢姬脸色白了白,怨毒地瞪着这俩满口谎言的丫头。 可韩伯运就是不会分辨谎言实话的人啊,要不,能那么容易被谢怜辖制吗? 他对两个丫头的话信以为真,慌忙扭头看了看还在地上打颤的王妃崔文萱,撇清说:“我没有打她呀!今天可真没有打她呀!”说着就让文萱和樱格给他作证,又问若桃姐姐什么时候来? 青梅两人便又随便扯谎说,主子给太后做的药丸差不多了,忙完就会过来,大概就是这两日。 韩伯运走过去把文萱拉起来,半哄半威胁说:“你别跟若桃姐姐胡说,这两天我可没惹你。” 说着让樱格陪她回去,吩咐人不准惹她们。 谢怜见此事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又想向韩伯运不依不饶。 可看他跟着那俩丫头跑出老远,不停地问着若桃姐姐的事,好像把自己都忘到一边了。 这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往日里,自己只要对韩伯运撒个娇,诉个苦,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韩伯运即刻就得为她奔走驱驰。 可今日呢…… 一听若桃姐姐可能会不高兴,韩伯运竟然马上小心翼翼地把崔文萱主仆放走了,还不准人惹她们。 现在,就这样丢下自己在这里,只顾追问那个若桃姐姐了。 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等着也没啥意义了。 韩伯运还是第一次在谢怜手里失控。 今天樱格当众对她出言不逊,揭她老底儿,简直太放肆太可恶了!放在平时,她死定了! 可如今……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忍气吞声! 谢怜恨得咬碎银牙,把牙根都咬得生疼。 她思量今日之气,都是因为自己的位次太低。倘若她是武王正妃的话,外人再嚣张,总不敢轻慢她的。 都怪那个可恶的崔文萱!一点儿本事都没有,只会成天像仆人似的服侍太后,她凭什么占了正妃的位儿! 谢怜意识到,不拔去这颗眼中钉,自己再受宠,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个低贱的侍妾,没人把她放在眼里的。 可现在,因为初若桃丫头的一句话,崔文萱就竟然被王爷保护起来了。这倒是个问题。对付她,还得再慢慢寻找机会。 且说韩伯运跟着青梅二人打听若桃姐姐,一直跟出宫门外。 他倒是真怕若桃姐姐“不高兴”,犹豫着不敢再跟着去了。 青梅总算甩掉了这个王爷,商议着今天二人的多管闲事,会不会遭到主子的责备。 她们也清楚,武王爷的妻妾纷争,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作为外人参与进去,还把主子也卷进去,总是不大合适。 于是两人决定隐瞒此事,可瞒了没几天,俩人也都不是能憋住话的,不经意间就说漏了嘴,陆陆续续把这件事跟初若桃说了。 初若桃也多少风闻些武王内宅的事,不由叹口气说:“伯运虽说中的毒已经消除,可也丧失了记忆。他没有一点为人处世的经验,心性太单纯。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就是容易被人挟制了。倘若这挟制之人心术不正……唉,伯运不是恶人,可对于崔王妃来说,他也绝对算是一个恶婿了。” 初若桃这边话音还没落地呢,就听院里哭声由远而近,还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像是往初若桃房间这边过来的。 青儿忙出去察看,不一会带了一个眼睛红肿的丫头进房来了。 梅儿一看这丫头她认识,诧异地问道:“樱格?怎么回事?她们又欺负你了?你别怕,这是我们主子。” 樱格“噗通”一声跪在初若桃面前,连连叩头,口里说着:“公主,武王妃昨夜寻了短见,幸而被我发现,可她受了伤,又一心求死,现在还人事不省的。奴婢听人说公主是神医,求您去救救我主子吧!” 第405章 不是因为我 初若桃大吃一惊,赶紧乘了马车往往宫里赶。 路上,青梅二人询问着,樱格抽泣着,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昨日是崔文萱的生辰日,文萱并未声张,可偏巧太后记得。 太后知道文萱进门后一直受委屈,又孝顺婆母很周到,就赏赐她很多金珠玛瑙和锦缎丝帛。 偏巧御膳房送过来一份芙蓉蟹粉雪花糕,太后尝了觉得味美,就派人给文萱送去。 谢怜听说此事,就向韩伯运抱怨太后偏心,说自己从未尝过这种京城闻名的糕点。 韩伯运一听,赶紧派人到崔王妃住处,将那份芙蓉蟹粉雪花糕要了去。 崔王妃一向逆来顺受,并不因此争抢,任来人取走糕点。 哪知不多时,武王爷就气势汹汹过来,骂崔王妃心肠狠毒,毒害谢姬,不由分说就一脚踹在崔王妃心口。 崔王妃当时就昏死过去。 幸亏大舆后闻讯及时赶到,慌忙传御医急救,才将崔王妃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崔王妃身心遭此重创,万念俱灰,已无生志。她醒来之后,就一直默默地流泪,茶水不进。 樱格好话说尽,看崔王妃情绪渐渐平静,像是睡着了,她才敢和衣眯了会儿。 谁知突然被什么响声惊醒,睁眼一看,崔王妃以衣带悬梁,已经踢翻了板凳。 樱格惊叫一声,慌忙喊人,将王妃救下来…… 樱格抽噎着道:“奴婢跟着主子长大,主子心性善良,看见人家杀鸡都落泪,哪里会毒害人?!这一定是有人嫁祸给我主子的。” 初若桃问她:“你可知糕点里被下了什么毒?” “奴婢不知。”樱格回答说,“听人说谢怜吃了糕点后,就心腹疼痛,说糕点里被人下了毒。王爷就怒气冲冲地来问罪……” 此时已经到了风武轩,樱格将初若桃带到崔王妃房间里。 大舆后正坐在床头,长吁短叹的,看到初若桃进来,慌忙让开位置,让初若桃去为崔王妃诊视。 崔王妃脸色萎黄,毫无血色,奄奄一息的样子。不过,她已经醒来了,听到太后讲话,知道来者是初若桃公主,强撑着握了握初若桃的手,表示打招呼。 初若桃察看崔王妃的伤,伤得确实不轻,不过也不致命。看来那呆子对女人动手,还是留着力气的。 文萱的身体衰弱,更多的来自内里的伤害。 初若桃安慰着王妃,为她处置了伤处,又要了笔墨为她写方子。 这时就听得门外隐隐有喧杂的声音,一个嬷嬷进来禀报说:“王爷听说公主在这里,就过来了,又不敢进门,在外面转悠呢。” 大舆后咬牙骂道:“这个孽障!他还有脸过来?” 初若桃看出,太后对文萱也是有疑心的。毕竟,她是最恨谢姬的人,有投毒害她的动机。 不多时,一干人等都候在门口。按照太后的吩咐,谢怜也跟着过来了。 她跟韩伯运一起被唤进房间。 韩伯运探头探脑地进来,缩着脖子,不好意思地瞥初若桃一眼,站在她旁边不太远的地方,“嘿嘿”讪笑着。 大舆后看到他在初若桃面前的那个熊样,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嗔责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理睬他。 谢怜见自己倚仗的韩伯运都这个样子,原本的气焰立刻萎靡了下去。 她敛了容,收起了浑身的张扬,做出一副恭谨模样,向太后和初若桃施了礼。 初若桃往她脸上瞥了一眼,见她眉梢含春,媚眼如丝,脸上还飞着一抹桃花。看那样子,心里正春风得意呢。 见太后和初若桃都没开腔搭理她,谢怜心里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讪讪地退到一边。 初若桃问韩伯运:“到底是谁往雪花糕上撒了毒?” 伯运脸上做出理直气壮的神情:“是崔王妃嫉妒小怜受宠,投毒害小怜的!” 说完这话,他瞅瞅初若桃的脸,又恢复了讪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韩伯运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鹦鹉学舌,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取糕点的人是齐嬷嬷?把她带进来。” 初若桃一声吩咐,齐嬷嬷面露胆怯,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根据初若桃的问题,她陈述了取糕点的详细经过:“王爷派奴婢来这里取糕点。哦,当时……王妃和樱格拿着团扇绣花。王妃说:雪花糕在桌上,拿去吧!奴婢就拿回去了。谁知谢夫人一吃,就中了毒……” “伯运,” “哎!若桃姐姐!” 韩伯运听见初若桃叫他,神采飞扬,眼眸闪亮。却看到若桃姐姐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临时派人取糕点,崔王妃并不知晓。她怎么可能提前在糕点里下毒?!难道她要毒害自己不成?!” “这个……” 韩伯运被问住了。他瞪大眼睛,眼珠转了几圈儿也没想出所以然,下意识地看向了谢怜。 谢怜低着头不看他,但初若桃注意到,她给那个齐嬷嬷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齐嬷嬷会意,慌忙解释说:“公主,事发后,內侍在王妃房里,发现了用剩下的砒霜,铁证如山。兴许王妃下了毒,准备送给谢夫人。恰好奴婢来取,就正趁了她的意。” 初若桃冷笑起来:“就算王妃有你说的这么蠢。那砒霜呢?王妃身边的人自打王妃进门之日就没出过宫门,难道王妃的嫁妆里会带着砒霜?!” 谢姬目露惊愕,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将手指攥了攥再松开,重复着这动作。 初若桃严厉的视线落在韩伯运脸上。 韩伯运立刻跟犯了罪被拿获了似的,目光游离着,回避了她的瞪视。 就听初若桃的声音又不疾不徐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而你……齐嬷嬷,就在昨日巳时有出宫记录,一炷香的时间后回宫。然后没多久,你就来崔王妃这里……取雪花糕。我说的是否属实?!” 齐嬷嬷身体哆嗦起来,牙齿打着战,一时接不上话。 “谢怜,” 初若桃目光移到了谢怜身上,“齐嬷嬷是你派出宫去的,不知你差遣她出去,意欲何为?!” “啊?妾身……妾身并未差遣齐嬷嬷出宫……” “出宫名册上登记得清清楚初,岂容你狡辩?!”初若桃抓起方才內侍送过来的记录册子,狠狠扔了过去。 “啊……” 谢怜惊叫一声,却见那厚册子并未扔向自己,而是砸到了韩伯运厚厚的胸膛上面。 “看清楚了吗?!”初若桃喝问道。 韩伯运讪笑着瞅着若桃姐姐的脸,弯腰把掉到地上的册子捡起来,看了看。 那册子上面,清清楚初地记录着齐嬷嬷的出宫时间,在差遣人一栏,备注着“谢夫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没有差遣人的腰牌,下人是出不了宫门的。 第406章 不要让公主知道 韩伯运朝齐嬷嬷踢了一脚,斥道:“你快跟若桃姐姐说清楚,你出去做什么了!” 齐嬷嬷偷眼瞥瞥怒容满面的太后,又瞄见谢怜面色发白,两腿也在颤抖,不知如何答复。 她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 “一炷香的时间,一去一回,那么……你去的地方,离宫门有一刻钟路程。那里……正好有个青囊药堂。” 齐嬷嬷听初若桃讲到这里,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就听初若桃吩咐道:“将青囊药堂卖给她砒霜的伙计带进来,与她对质……” “不用了,公主!” 齐嬷嬷这时意识到事情已完全败露,忙认罪道:“奴婢都是被迫的,愿如实供述,还望太后饶恕奴婢一条小命。这都是谢夫人……指使奴婢这样做的,奴婢拿了雪花糕,在路上撒了砒霜,谢夫人假装吃了说心腹疼痛,想陷害崔王妃……” 太后的脸铁青着,怒视着谢怜。 谢怜哪里肯承认,将一切都推到齐嬷嬷身上。 不过,明眼人都清楚,齐嬷嬷根本就没有陷害崔王妃的动机。 谢怜见此情形,吓得面如土色,赶紧仆倒在韩伯运跟前声泪俱下,硬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齐嬷嬷一定是被崔王妃买通了陷害她的。 见心爱的侍妾哭得花枝乱颤,韩伯运心软了。他偷眼瞅瞅太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看若桃姐姐。 突然,他飞起一脚踹向齐嬷嬷,痛骂道:“都是你这老婆子做精!” “谢怜,你做出此恶事,本该将你当场杖毙。念在你服侍王爷的份儿上,这条命先给你留着,再敢搬弄是非,本宫绝不手软。” 谢怜慌忙叩头谢恩不止。 太后说:“死罪可免,但你犯了宫规,也不能不罚。” 于是唤来內侍总管,太后吩咐道:“从今天起,罚去谢怜一年的月例,禁足一个月,原来服侍她的丫头仆役一律调往别处差遣。” 初若桃听了,心里暗暗佩服太后的心计。这种惩罚听起来不疼不痒,可却是正中谢怜之肯綮。 首先,谢怜出身小门小户的,娘家没什么家底给她,革去一年的月例,能让她心疼肉疼。 以后,她就别说绫罗绸缎,釵钏珠宝了,就连胭脂水粉,都未必给她供应得上。 就凭她那点姿色,没银两收拾打扮,很快就变成花园里的凡花俗草,被满园缤纷绚烂的花朵所淹没。 二则,丫头仆役都调走,没人服侍她,她再无办法耀武扬威。名为武王侍妾,实际上跟一个下人已经差不多了。 三则,禁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韩伯运是无法接近她的。 如果崔王妃能在这一个月里,笼络住韩伯运的心。那么,将来谢怜出来,时过境迁,再没她搅扰生事的天地了。 失去了韩伯运这棵大树做庇护的谢怜,太后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她怎么能允许这样邪恶的人存在于宫中?! 这个崔王妃…… 才貌俱佳,贤良淑德,确实是伯运的良配。可惜……她满腹诗书,聪颖端庄,却太拘泥守礼,不懂得如何跟伯运相处。 她要是有谢怜的心机和手段,收服了伯运的心,那么,凭她的学识和智慧,倒是能成为伯运的贤内助。 看来,得出手拉她一把才行。 “伯运,本宫这样惩罚是否合适?”太后问道。 韩伯运听太后没处死他的小怜,其他的钱不钱、仆不仆的他怎么会在意,赶紧鸡叨米般使劲儿点头,连说“合适”。 “小若桃,你看……本宫如此惩处,可有疏漏之处?” “没有没有!” 韩伯运怕若桃姐姐再否决太后的处罚意见,赶紧嬉皮笑脸地瞅着初若桃的脸,替若桃姐姐回答。 “有!” 初若桃一脸正色,直视着韩伯运的眼睛,将手指向躺在床上的崔文萱:“韩伯运,你的王妃……文萱妹妹知书达理、柔顺贤淑。雪花糕原是太后赏赐给她的,你却遣人来要。她没有怨言给你,是她宽容大度,你倒好,听信奸邪小人的陷害,反过来将她打成重伤。可怜她无辜受过,到现在还生命垂危。” 初若桃说的这些话触动了文萱的痛处,泪水又无声地从她脸腮上滑落下来。 樱格也在旁边低声啜泣着。 就听初若桃接着训斥道:“韩伯运,你是七尺高的男儿,得有自己的思想,有判断力!人家爹娘如珍似宝养在深闺十几年,千里迢迢送到你手上,还不是仰慕你是个英雄,能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在这件事上,你是非不辨,人妖不分,黑白颠倒,让她含冤受屈!你……不该给她个交待吗?!” 韩伯运听若桃姐姐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原来犯了这么多错:没思想,没判断力,没保护王妃……他以前真的没想过,也不知道这原来都是错啊。 这会儿,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后悔没早点这样做,让若桃姐姐夸赞他,认可他。他……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吗?母后也没教他啊! 而且,他也不知道……王妃是千里迢迢来让他保护的啊!早说了,谁敢欺负她啊!当然……他也不能欺负她啊! 还有,他哪知道王妃……有那么好,若桃姐姐都赞她,为了她训斥自己呢! 韩伯运看向王妃,见她病恹恹地躺着流泪,想起若桃姐姐那句“千里迢迢送到你手上,还不是仰慕你是个英雄,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终于有点儿良心发现了。 现在,若桃姐姐要他给王妃个交待,可怎么交待呢? “若桃姐姐,我……我不该打王妃,我错了!让王妃打我,出出气,你看行不行?” “不用了……若桃姐姐……” 文萱听到韩伯运讲这些话,心里的委屈早消融了,赶紧去拉初若桃想让她停止“维权”,但立刻被初若桃制止了。 “打你?!看她这样子还能打你吗?!”初若桃不依不饶。 韩伯运又扫一眼文萱,想了想,突然“噗通”跪到地上,说:“那我给她磕头赔罪总行了吧!” 吓得文萱慌忙挣扎着想阻止他。 太后喝道:“你一个王爷,跪天跪地跪祖宗,没有给王妃下跪的道理。起来!谁是始作俑者,让谁跪下赔罪!” 韩伯运被初若桃拉起来,见太后一脸阴霾地瞪向了谢怜。 谢怜只得朝着文萱的床跪下来,在太后阴郁目光的瞪视下,给文萱磕了几个头。 刚停下来,太后就骂道:“小妖精!接着磕,不准停!” 她瞪了一眼韩伯运,用眼角斜了斜继续磕头的谢怜,又骂道:“真是丑人多作怪!你那样的出身,做出没廉耻的事,本宫也没嫌弃你,让你进宫了。原以为你会小心服侍王妃,当牛做马报答王妃对你的宽容。谁知道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内宅做耗!你以为害了王妃你能上位?!呸!看看你那德行!歪门邪道的,做个侍妾都怕武王被你挑唆坏了!” 第407章 什么人? “伯运,病人的心情好坏,是很影响治疗效果的。文萱留在这里,触动的都是伤心的回忆,都是你如何冷落她、欺辱她、殴打她!若桃姐姐纵有回春之力,也医不好你对她的伤害!她看到你就好不了!” 韩伯运一听事情这么严重,缩着脖子,悄悄扫一眼王妃,吓得不敢作声了。 初若桃果然将崔文萱带回了官驿。 韩伯运的内宅真的是空了。 谢怜被禁足一个月。太后威胁伯运敢去看她一次,就再加一个月。 伯运算了算划不来,就不敢硬闯着去看她。 自那天起,太后就没有给伯运过好脸色。 一见他就数落他欺负自己的好儿媳,说现在没人像文萱那样贴心服侍她,浑身不舒服,整着他去把崔王妃接回来。 接就接! 伯运正好有借口往官驿里跑,他想带若桃姐姐打猎去,让若桃姐姐看看他的本事呢! 可去了几次,没等开口讲话,若桃姐姐就数落他把文萱伤得太重,一次好脸儿都没给过他。 韩伯运在若桃姐姐面前,总是少脸没皮的,也不在乎。 他死乞白赖地开口,提出了带若桃姐姐到围场狩猎的事。 初若桃一听,心里就气乐了,心说:你忘了我可还记得呢,上次你带我去打猎,差点儿把小命都搭里头。 偏偏韩伯运又不合时宜地说:“若桃姐姐,你不知道,我可厉害了!我一个人,就能打死一头大黑熊!” 这真是令人喷饭!初若桃板着的脸实在憋不住,如同冰山一样溶解了。 青梅二人都是知道那次韩伯运打猎的“光辉”事迹的,也都笑得前俯后仰。 文萱和樱格虽不知内情,可看到那些人都笑疯了,觉得她们好笑,也跟着笑起来。 韩伯运不明就里,也搞不懂这些人为何同仇敌忾地笑自己,就摸着后脑勺,也傻傻地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若桃姐姐开始对他有笑脸了,总是好事吧! 他趁机又提打猎的事。 就见若桃姐姐沉吟片刻,说:“文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跟你手谈一局,你能赢我,就去打猎;不能赢我,你就回宫好好再练练。” “好啊好啊!”韩伯运满口答应。 棋场如战场。骨子里有着军事奇才的韩伯运,虽说自幼讨厌读诗文,可对于弈棋却是颇有兴趣。 皇子们的课程中是包括弈棋的,他的水平跟秦夜那种绝顶高手无法比,可跟次一等的棋手还是有一拼的。 于是摆开了棋盘。韩伯运与初若桃对弈,在这个方寸的战场上厮杀起来。 如果他知道初若桃曾经战败过句芒国手,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满口答应。 果然,没过多久,韩伯运就额头冒汗,不停地抓后脑勺,脸色也赤红起来。 棋盘上,他连连失地,已经狼狈不堪。 “给武王倒些茶来。” 初若桃吩咐道。 “是!” 青梅二人都听到了,却都专注于棋盘的胜负,口中虽答应着,脚下却不移动。 韩伯运本来就着急,天又热,见青梅都不动,就说“嗓子眼儿冒烟”,影响他发挥,催促青梅倒茶。 那俩人都说瞧得正热闹,拖延着不动。 这时,就见文萱端着茶过来,说:“王爷,这茶刚好能喝,请用过再弈棋吧!” 韩伯运狠狠瞪了青梅二人一眼,得意地接过茶,一扬脖将茶水全灌进肚子。 清嫩鲜爽,怎么就那么甘甜解渴! “好喝!”韩伯运赞道,“是若桃姐姐配的凉茶吗?” 初若桃笑道:“武王妃聪明得很,只看过一遍,就把若桃姐姐的配方偷师了去。若桃姐姐还打算拿这个方子开个独家凉茶店呢,这下开不成了。你这做夫君的……赔我的损失吧!” 韩伯运傻笑着,说:“若桃姐姐喜欢什么,都只管拿去!要不……我多打几只貂,把貂皮给若桃姐姐做个斗篷好不好?” 初若桃乐了:“好是好,只怕你赢不了这盘棋,我的貂皮斗篷也要不着了。” 这番话把韩伯运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拉回冷酷的现实:他这盘棋……确实没有赢的可能。 真是想不到,若桃姐姐的棋艺这么高超。要是早知道,刚才就不答应弈棋,换成射箭多保险! 韩伯运抓耳挠腮,大眼睛把棋盘瞪出了黑洞,也没看出一条活路。 “我可以帮王爷吗?” 耳边突然响起文萱的柔声细语。 这声音,就像是大旱三年的土地迎来了甘霖,韩伯运正往下滚落的汗水都停留住不动了。 “你们是夫妻,联手对付我这个外人,合情合理。你请……” 听到初若桃的邀请,韩伯运让到一边,惊诧地看着崔文萱。 见她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娴静温婉,纤纤素手捏起棋子的动作,显得高雅从容。 韩伯运呆呆地望着,他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王妃,今日才发现,原来王妃像一朵清雅的玉兰花,静静地吐着芬芳。 若桃姐姐时不时地赞一句,伯运去看战局,发现文萱步步为营,多有意想不到的高妙之处,确实比他走得好。 两人激烈地厮杀了一会儿,结局竟然走成了和棋。 “赢了赢了!打猎去了!” 韩伯运抚掌喝彩道。 明明是和棋好不好,你就算己方赢了?! 初若桃抿嘴一笑,问道:“文萱,你去不去?” 文萱胆怯地瞟一眼韩伯运,低声说:“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啊!” 初若桃语气里是满满的失望,“你要是不去,我觉得没意思,也不去吧!” 韩伯运也一个劲儿地拍胸脯保证,急切地请求文萱答应。 文萱又摇头说自己不会骑马。 初若桃笑道:“你这个武王妃,根本不知道你夫君有多大本事!他的马术无人能比!” 她拉了文萱交到韩伯运手里,说:“伯运,我把文萱交给你了。打猎回来,文萱受一丝一毫的损伤,我都不依你!” 韩伯运将头一仰,自信满满地连说“放心”。见随从已经把马拉过来,他看看文萱,脸膛突然莫名地发热起来了。 不过,打猎心太切战胜了他的难为情。他伸出一双大手,抱起文萱放到了他的马背上,然后轻捷地飞身上马,就像一只矫健的雄鹰。 “抓紧我!” 文萱还犹疑着不敢靠他太近,韩伯运怕她“受一丝一毫的损伤”没法交差,用一只手臂把她揽紧。 现在,她就像一只柔弱的小鸟,躲进雄鹰的羽翼下了。 韩伯运宽厚结实的胸膛带着温热的体温,还有他身上散发的一种特有的男人气息,让文萱的心“怦怦”乱跳。 她听到,韩伯运的心也跳得很快,很稳健,很强劲。 第408章 我也要 可能是因为他在骑马的缘故吧! 初若桃自己也骑着马,带着青梅二人。可是走出没多远,跟在后面的那俩人不见了踪影,大概是马术不精跑得慢吧。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等她们,突然从斜刺里过来一行人,为首的……竟然是秦夜。 “武王,你……这是准备狩猎?怎么这么巧?!一起吧!” 秦夜后面的侍从,背着箭囊带着飞镖、网袋等工具,果然是准备狩猎去的。 武王顿时来了精神,忙兴高采烈地答应,他最喜欢人多热闹了。 初若桃暗地里撇撇嘴。 今天这事要是巧合,秦夜就不是秦夜。 他绝对是有预谋的。 看他兴致盎然地跟武王讲了几句话,马匹就渐渐慢下来,跟初若桃并排了。 初若桃勒了勒马缰绳。 她故意停下来,往身后看了看。 这样做是为了跟秦夜拉开距离,顺便看看青梅跟上来了没有。 “不用等了,我让她们回去了。”秦夜温雅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际,“她们来了是累赘,有我服侍你就够了。” “你不配。” 初若桃驱马想快走躲开他,谁知秦夜将手一扬,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初若桃的马突然嘶鸣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呀……”初若桃还没惊叫出来,就觉腰带一紧,眼前众多景物倏地一闪。 她的马受惊疾速落荒而逃,而她……被秦夜用胳膊结结实实箍在他胸前。 “别乱动,小若桃。” 秦夜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在教武王妃吃定那傻子。你手段不错。” 他墨黑的眼眸里闪过一缕无奈,“你也教教我吧,小若桃,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女人……回来?!” 他的声音不知怎的有点沙哑,就像沾了一夜露水不堪其重的细草茎。 初若桃思量片刻,告诉秦夜:武王和武王妃是因为缺乏了解彼此有距离,他们可以通过接触和了解消除距离,走到对方心里。 你……不同:你们之间的远离是因为伤害。 她说完这句话,换来秦夜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会儿,秦夜沉稳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因为伤害吗?你不认为,我们之间还缺了一点……包容?拒绝包容的原因,是对……别人,心存幻想吧!” 在说“别人”之前,秦夜停顿了一会儿。他避讳提那个名字以免引起初若桃对他的反感。 初若桃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别人”,指的是慕容誉。 而且……秦夜所讲的话,仔细揣摩,貌似还是有一点点道理的。 她何尝不是对慕容誉……心存幻想?! 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兄长,她心里还是无法释然,而且她看出,慕容誉也没有放弃。 她和秦夜之间的感情破裂,应该说最初跟慕容誉毫不相干,只是……在出现问题之后,慕容誉及时抚平了她情感的伤痛,让她不像秦夜那样长期陷于痛苦中。 如果,没有慕容誉的参与呢? 初若桃也想不出会怎样。她只知道她的心,已经远离秦夜,不愿回头了。 围场……很快就到了。 初若桃对狩猎没有丝毫兴趣。她和文萱就在草场上采花、扑蝴蝶、摘果子。 韩伯运一到围场就精神亢奋,一马当先冲向林子捕猎去了,他的随从狐假虎威风卷残云般地跟着。 秦夜也带着随从去了,不过他很快就单人独骑回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圆眼睛毛茸茸的小鸟。 他将小鸟交给初若桃,说:“掉在草丛里时,它还是个鸟蛋,在我怀里出生了。母鸟被蛇吃掉了,不拿回来,活不成。” 小鸟立在初若桃掌中,喙上带个小小的钩,歪着头打量着初若桃,好像在努力记住她的长相。那黑黑的眼珠澄澈的很,眼神清亮无辜。 “焦!” 小鸟叫了一声,声音又粗嫩又软萌,像是在呼唤妈妈。 初若桃的心软醉了。 她知道很多动物都有印随行为,出生后第一眼看到谁,就把谁当作自己的父母。 看小鸟那满眼的崇拜信任,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它的母亲了。 这个不知品类的小鸟,触动了初若桃心底最*的部分。初若桃给它取名……“霆儿”。 听到这个名字,秦夜指尖一痉挛,身体僵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初若桃心头……永远也无法泯灭的痛。 初若桃就全心逗弄着这个霆儿,看着它在自己掌中蹦来跳去,还不时啄她的手指。 她静静地看着,心陶醉在一种极其温柔的情愫中。 秦夜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玩儿,一句话也不敢说。不知是怕打扰了她的兴致,还是怕自己唤起她不好的回忆。 他和初若桃的儿子……秦元霆,可怜还在襁褓中,就永远地离开他们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抱他一下。 那日在天阑时,慕容誉的人打听到了黑双煞逝去的消息。 秦夜闻听便有剜心之痛。不久,他派去查探的人,也送来了同样的消息。 他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他清楚,这件事必然成为初若桃跟他之间的一道壕沟,再也无法弥补了。 他来时讲的话,是希望初若桃能对他有些包容,希望初若桃忘记过去。 可他自己……难道能过了心里这道坎儿?他自己不是也无法原谅自己吗? 他不怪初若桃记恨。 可他明知初若桃不会放下这段恩怨,也无法对她放手。 初若桃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夜夜难眠,回想着他们在一起时月圆花好的情景,追忆着过去的一幕幕画面。 前方的路不知有多远,也不知有多难走,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秦夜心里都没底儿。 他只知道,他会一直走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伯运兴致盎然地回来了。 “若桃姐姐……” 离得老远,他铜锣般的大嗓门就震响起来,“快看!我打了这么多猎物!还有大黑熊哪!” 韩伯运跳下马,指着身后嚷嚷着。 他手下随从将带着的猎物一个个从马背上扔下来,其中有几个人拖着一个捕兽网,里面有个庞大的黑家伙,应该就是黑熊。 韩伯运见初若桃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看到黑熊,为何对他那样奇怪地笑。 韩伯运也跟着傻笑一下,见若桃姐姐并没有走过去看他的猎物,就朝着初若桃走过来。 他走到半道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捕兽网里的黑熊突然嘶吼一声。 原来它并没有被打死,而是昏迷过去,这会儿醒过来了。 它锋利的爪子胡乱撕扯几下,竟然把捕兽网撕裂开一个大口子,它庞大的身躯脱网而出,身上的几处伤口还向外涌着血。 韩伯运的随从们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着躲避。 第409章 心上的石头 这时,就听黑熊怒吼一声,转着头向周围看着,突然朝身着妍丽衣裙的崔文萱冲去。 崔文萱早被吓呆了,两腿发软,像木偶一样失去了活动能力。 原来方才秦夜来找初若桃,文萱有意识地离他们远一点儿,自己在那边编花束。 韩伯运回来时,只顾向若桃姐姐炫耀收获,从文萱身旁经过也没留意到她。 现在察觉有异,韩伯运猛地转过身,发现黑熊已逼到了文萱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韩伯运两袖一抖,双臂一推,强劲的力量如无数利箭射过去,所过之处草茎俱伏,疾风飒飒。 因为离得远发力有些偏离,加之情急之下没用到多少功力。不然他这一掌,黑熊触之即死。 可即便如此,黑熊也痛得“嗷”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它又挣扎着爬起来,放过文萱,径自朝着韩伯运扑过来。 “接着!” 秦夜把剑扔到空中,韩伯运抬手接住了。 韩伯运拿剑在手,黑熊却已经冲到跟前。韩伯运忙一闪身,斜里向黑熊刺过去。 “嗷!” 黑熊中剑受伤,痛得又怒吼一声。而韩伯运右臂上也被黑熊的利爪抓了一下。 韩伯运瞄准黑熊咽喉再刺一剑。 血涌如注。 黑熊“噗通”一声倒下去了,身体周围荡起了一圈高高的烟尘。 “哎呀,你受伤了!” 文萱也顾不得害怕,上前去察看伯运的伤口。 “嗯!” 初若桃干咳一声。 文萱怔了怔,诧异地瞅瞅初若桃的脸,恍然像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点点头,脸有些微红。 她想起来初若桃告诉过她,要跟伯运相处的好,就得换成对方的角度去理解他,不能想当然地照她自己的想法去做。 女子看到夫君受伤,自然而然地疼他,帮他包扎是应该的。可这样做远远不够。 对于女子的温柔体贴,男人是很喜欢的。然而,他有更重要的心里需求……理解、赞美、被崇拜。 多好的赢得伯运心的好机会,文萱竟然差点儿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她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伯运,赞叹道:“王爷,您一人就能打死这么大的黑熊?!您真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啊!” 韩伯运得意地扬扬头,嘴角浮现会心的笑容。 “我来帮您包扎伤口。” 文萱瞅了眼初若桃,一边去察看他的伤势,一边“忍不住”又赞美道:“王爷好勇敢啊!受这么重的伤都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您相救,文萱刚才就没命了。谢谢王爷,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哪!” 韩伯运被夸得心满意足,满面红光,十分称意地往若桃姐姐那边看了一眼。 初若桃正乐滋滋地瞅着他们呢,看到伯运看过来,也配合文萱赞道:“文萱,若桃姐姐没骗你吧!以后你就会发现,你的夫君本领大着呢!以后,有他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你的!” 伯运附和地一拍胸脯:“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本王,本王打烂他!” 见文萱给伯运处置伤口,初若桃悄悄地离开他们,躲到了远处。 秦夜跟着她,颇有深意地笑着。 “小若桃,你的这些招数,是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美人计吧……也不算是。这叫什么计?” 秦夜看着她,秦黑的眼眸里有很多内容在变换。 过了会儿,秦夜问起了伯运的伤势。 他说看黑熊抓那下子,伯运的伤势不会轻。问初若桃是不是帮他处理一下。 初若桃漠不关心地摇摇头:“他已经有王妃,文萱可以解决的。” 考虑到伯运是员武将,领兵打仗都是家常便饭,受伤也在所难免。初若桃见文萱悟性好,教了很多基础的采药、包扎等知识给她。 她们出来时,初若桃还让她带了些药膏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让文萱有了用武之地。这是二人增进感情之机,哪里用得着自己喧宾夺主呢。 闲着无事,初若桃就又将霆儿从袖中取出来,放在掌上玩儿。 霆儿从黑洞里出来“乍见光明”,怔了一下,滚动几下黑眼珠,使劲甩了甩小脑袋,等看清楚周围清明世界,就向前狠狠地瞪着初若桃,不满地叫了一声……“焦!” 那神态,好像在指责初若桃刚才让它“暗无天日”。 萌萌的样子,把初若桃逗笑了,秦夜也跟着笑了。 他没想到,他的这一个无心之举,竟然带给初若桃这么大的欢乐。 两个人都逗弄起这个小霆儿来。 且说韩伯运坐在草上,看文萱从容自然、有条不紊地给他处理伤口。 一个柔弱的女子,事临头却如此举重若轻,清洗,敷药,包扎,一步步处置得妥妥当当。 有几个恍然间,韩伯运觉得身边好像是轻盈舒缓的若桃姐姐,那种淡定、关怀、温柔,让他极其惬意安心。 他甚至觉得这次受伤是很好的事,可以让他得到这种美妙的享受。 终于忙碌了半日,文萱终于停下来了。 她用袖子拂了拂额头上的细汗,坐在不远处喘几口气。 她的裙边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叶片形,她纤弱的身体正像那叶片上面开出的一朵花,美丽又娴雅。 秀眉似淡淡的远山,斜插入鬓,杏眼儿脉脉含情,顾盼生辉。尤其是,她的气质上有一种若桃姐姐也有的书卷气,就像是幽兰在空谷中悄悄绽放,别具超俗的风韵。 韩伯运忍不住老去偷看她,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娶回来的王妃,原来竟这么好看,像仙子一样出尘。 “嘭……咝……” 有沉闷的声音在他们前方发出,韩伯运抬头一看,火苗在瞬间已燃得大高,而且连成一片,迅速趁着风势,向他们逼过来。 “不好!” 韩伯运一跃而起,抓起文萱的手臂就拉着她往后跑,沿着身后的斜坡往上撤。 “嘭……嘭……嘭……” 身后又接连发出闷响。 韩伯运往后看时,看到有一支火箭坠落,箭头上带有油一类的燃料,一落地就轰然燃烧起来。 原来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韩伯运虽然心里明白过来,可也只剩躲避的份儿了。 因为身后已经成了一片汪洋火海,而且火势顺着风向向他们逼近。 可是,即使躲避,也已经没有更大的余地。 斜坡上面是一段巨岩,巨岩外边是看不到底儿的山涧。现在,他们倒是爬到了巨岩上。可火海,也很快吐着红亮的火芯,蔓延到巨岩下方了。 火箭飞射下来之时,秦夜也已经发现了异常,他随即带人察看,并弯弓射下几个藏在树上的火箭手。 那几人惨叫着,掉进了亲手点燃起的火海里,渐渐变成了黑烟。 秦夜想去救韩伯运,却发现他和文萱已经被困在高高的巨岩上,巨岩下面就是大片的火海,如同一群猛兽,贪婪地向上仰望着猎物。 第410章 蔟榆树 他过不去,附近也没有水源可以灭火,韩伯运和文萱……不可能从这边出来了。 那么,韩伯运该怎么办? 要么,他跳下那高高的山涧,生死难料,要么…… 山涧对面的山崖比这边略高些,山涧倒也不算太宽,依韩伯运的功夫,跳过去逃生……应该没问题。 可文萱怎么办呢? 韩伯运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形势,做出了决定:“跳到那边的山崖上,就可以逃生。” 文萱惊诧地望望对面的山崖,显然,她觉得这有点儿不可思议。 可她也知道伯运的本领,因此她催促道:“那你快跳过去!快啊!” 韩伯运低头看看文萱,道:“我不是在想怎么带你吗?” “不!王爷!你自己走吧,别管我!”文萱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推着他,催他离开。 韩伯运的脸膛红红的,不知道是火光映照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望了望对面的山崖,一拍胸脯说:“我能带你过去,没问题的!我答应若桃姐姐保护好你,我说到做到!” 韩伯运说着,已经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将文萱的腰揽住,一头捆在自己腰上。 “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韩伯运说着,伸出手臂揽在文萱腋下,使劲箍紧,抬头目测到对面山崖的距离。 “别放手,抓紧!准备……” 韩伯运说完,暗暗运了真气。突然,他的脚猛一点地,身体“嗖”的飞出了巨岩,在山涧上空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到对面山崖上去了。 看着远处韩伯运和文萱小小的模糊的身影,秦夜和初若桃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纵火的是什么人?” 初若桃问道。 “切!” 秦夜斜愣初若桃一眼,“跟我什么关系?!你少牵丝拉线的!” 他停了会儿,神色变得很严肃。他问初若桃道:“小若桃,我准备把段玉弦休了,送回娘家去。从今往后,我跟他们段家没有任何瓜葛了。” 初若桃也斜愣他一眼,将脸转向了别处。 那意思很明显:你跟他们段家有没有瓜葛,跟我什么鬼相干! “慕容誉是我的朋友,” 秦夜说到这里,立刻补充道,“喔……当然,他现在变成我的兄长了。我愿意出兵协助他复国,如果这样的话……” 他垂眸看着初若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小若桃,你回到我身边,行不行?我向你保证:我的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没有任何妃嫔。” 初若桃抬眼看了他一下,有点承受不住他眸底深切的热望。 她把头转到一边,眺望着远方笼罩在轻烟中的翠峦,沉默片刻,很记仇地讥讽说:“你这会儿倒大方。可惜渝州之围已解,过了那村儿没那店了。” “喔?!” 秦夜耸起了肩膀,半天才缓缓地放下来,乜斜着初若桃,诡异地笑了。 他笑什么?! 那种笑怪怪的,貌似不是讥讽自己求助他时的丢人行为,可那种笑,却有穿透她衣服一览无余一般的洞悉和威压。 初若桃的脸莫名发起烫来。 就听秦夜幽幽地抛过来一句:“慕容誉……哦,不……咱们兄长没告诉你,大成军队是被什么人击溃的?” 慕容誉告诉过初若桃,渝州之围,是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解救的。 至于那些人是什么底细,慕容誉曾这样告诉她:“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支军队是怎么回事。他们作战很勇猛,打退了大成军后自己也走了,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当时,初若桃觉得:慕容誉似乎知道那支神秘军队的身份,只不过有意向她隐瞒了。 她记得慕容誉还说过一句话:“动动你的脑子,傻瓜!打我们的旗号,就是无法以公开的身份出现。在渝州被围的第二天援军就出现,还会是谁?” 初若桃脑中突然如电光火石一般亮了一下: 秦夜是段弘德的女婿,自然不能以公开的身份出现;秦夜治下的祺州,离渝州只有一天的路程。在渝州被围的第二天援军就出现,援军……只能是祺州的军队! 原来…… 慕容誉不告诉她,是什么微妙心理,初若桃也能猜出。这个兄长,心机那么深沉,累不累啊! 可秦夜呢,那天……当自己去向他求助时,他的行为好恶劣啊! 他又是拒绝,又是羞辱自己,真真可恶至极! 为什么他当时不顺水推舟,答应自己“丧权辱国”的条件呢?他不是一直努力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初若桃斜眼往秦夜脸上瞄了一下,正好与对方盈着讥讽笑意的视线相撞。 “敢作弄我!” 初若桃忿忿地想着,“还那样羞辱我!” 这样想着,她更忿忿了。 “同意吗?” 秦夜诚意十足、温情备至地问道。 初若桃猛地站起身,以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高傲、优越姿态,恨意十足地回复一句:“过了那村没那店!你做梦去吧!” 说完,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秦夜也恨恨地拔了一把草,用手胡乱扯碎,掷到地上。 然后,他又毫无尊严地向初若桃追过去了。 火海逃生的崔文萱,在悬着的心落地之后,激动地扑到了韩伯运怀里,泣不成声地说着赞叹、感谢的话。 韩伯运很享受文萱的这种依赖,可他笨嘴拙舌的,也不会用言语安抚她,只简单地说:“不用怕,有我!我保护你!” 没有随从,没有马匹,他们……得靠步行,走下那个山崖了。 依照秦夜和初若桃的智力,完全考虑到应该派人去接他们。可最终他们没这么做。 山崖不高,也没有大型动物。没吃的,可以采野果,打野味儿,凑合填填肚子。 今夜他们注定得在外面露宿了。 正合初若桃的心意。 这样,他们可以多些相处的时间、机会,让彼此互相照顾,互相依赖,岂不有助于感情的进一步升温? 因此,初若桃让韩伯运的随从到那边山崖下边等候,她和秦夜先回去了。 次日下午,文萱和伯运也回到了官驿。 初若桃见文萱脸若桃花,眼含春情,目光时不时地往韩伯运身上瞟,知道二人的感情发展状况不错。 太后都遣人来官驿问好几次了,韩伯运就是赖着不走。 后来,太后亲自来官驿带他回去。 韩伯运无奈,只好答应回宫,可人又不肯挪步,支支吾吾地问初若桃:“若桃姐姐,文萱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那言外之意,在场人没有听不明白的吧! 文萱脸上的芙蓉色更浓了,她偷眼看看伯运,微微低下了头,如蔷薇临风,娇羞动人。 初若桃悄悄瞪了文萱一眼,一脸严肃地说:“哦,伯运,我正要告诉你:我把文萱认作妹妹,过几天回去就带上她。正好太后来了,就向太后求一纸休书。” 第411章 一句话的问题 太后一听就知道初若桃的意思,马上配合道:“唉,本宫也舍不得文萱。只是……她跟着伯运太受苦,本宫心疼,就放她走吧!” “不行啊母后!” 韩伯运慌忙阻拦道,“我以后不欺负她了!我要保护她!” “我可不放心!” 初若桃铁面无私,质疑道,“以后,你的侍妾再挑唆你迷了心性,文萱的日子能好过吗?!还是我带走她才好!” 初若桃于是一条条,一件件,数落伯运如何亏待文萱的事,然后结案陈词说,她不放心文萱留下,一定要带她回去,留在身边照顾。 伯运通红着脸,追悔莫及。 他也不知当初怎么鬼使神差地做那么多错事,现在若桃姐姐要回去他就很不舍了,文萱也要走,他的心就像牵出了无数条丝线,每一条线都拉着他的心在痛。 “唉!” 太后长叹一声,拉着伯运要回宫去。 伯运心如刀割,无奈跟着太后走了几步,扭头望望初若桃和文萱,突然往地上一坐,抬袖揉着眼抹了把泪。 “若桃姐姐要走,我心里疼,也没办法。文萱不是我的王妃吗?怎么也要走?!母后,伯运这里……难受!”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对太后说。 初若桃知道他扎心了,赶紧过来扶他,答应“好好劝劝文萱”,伯运却不肯起来,拿大眼睛去不停地瞟文萱。 看火候已经差不多,初若桃朝文萱看去,见她早把持不住了,笑着冲她点点头,说让他们自己“商议”。 两人到无人处商议去了,太后跟初若桃相视一笑。 文萱回宫几日后,有一天,她在陪太后用膳时,一个內侍禀报说:谢怜拿一个手镯买通了一个看守她的內侍,托他给韩伯运带信儿,说她被禁足的日子太苦,要伯运去看看她。 太后冷哼一声,说:“这是她活得不耐烦了。” 她瞅一眼文萱,尝了口水晶肉糜,淡淡地说:“这事……你看着处理吧。” 哪知文萱刚回房,韩伯运就来“投案自首”了。 他支支吾吾地向文萱讲出此事,问自己能否去看看谢怜。 “当然可以。” 文萱大大方方地答应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她。” 韩伯运很开心,就跟文萱一起,去往谢怜禁足的院子。 这些时间里,他跟文萱朝夕相处,发觉文萱性格温柔,却很有主意,内宅帮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外面的事跟文萱讲,文萱也能跟他援古论今,谈出自己的看法。 渐渐的,文萱已经成了伯运的主心骨,他什么事都习惯跟她商量,听她的意见。 就连谢怜托人向他求助的事,他都坦白告诉了文萱。 见武王携武王妃一起过来,负责看守谢怜的內侍慌忙施了礼,将他们让进去。 谢怜听內侍回信说武王要来看她,早就精心做了准备。 今非昔比,她这里不像以往那样,有着风武轩里最精美的华服和首饰。 不过,谢怜还是挑选了最能显示自己婀娜身段的衣裙,把头发挽成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插上一支金簪做装饰。 妆容也是尽这里所有,施粉涂胭脂描眉画眼,讲自己打扮得齐齐整整,只等武王到来。 想说的话早已准备好,到时候,只消摆出一副初初可怜的动人模样,向武王哭诉自己的委屈和相思之情,定能打动那个心性简单的王爷,设法搭救自己出去。 “吱钮……” 随着门打开的响声,屋内光线一亮,一个雄健的身影在门后面显现出来。 “王爷……” 谢怜哀怜地呼唤一声,跑上去扑倒在韩伯运怀中。 她感觉到,韩伯运明显地怔了一下,似乎有点儿手足无措。 然后,他很慌乱似的,一下子将自己推开,仿佛她是瘟疫毒虫一般。 谢怜还看到,做完这些动作后,武王小心翼翼地往右边看了一眼。 她很意外,原以为韩伯运一定会心疼地抱着她,给她安慰的。 她顺着韩伯运的目光,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崔文萱! 谢怜愣住了,她惊愕地看着韩伯运,心中有了不祥之兆。 她只不过是被禁足了十来天,难道外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吗? “见到王妃,还不赶快行礼?!懂不懂规矩?!” 崔文萱旁边的樱格呵斥道。 谢怜瞅瞅韩伯运,见他点点头,明显是在认同樱格的话,她心头一紧。 风向……完全变了! 谢怜只得朝文萱福了福,口中说:“见过王妃。” “跪下行礼!”樱格喝了一声。 谢怜迟疑了一下,见韩伯运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跪下又问候一声。 文萱往她身上扫了一眼,淡淡地说:“王爷说,你捎信找他,有什么话,就跟他讲吧。” 就这样讲?! 当着崔文萱的面,谢怜怎么好对伯运撒娇哀告拿言语哄他呢? 谢怜抬头瞅着伯运的脸,用眼神央求着他,求他给个独自见面的机会。 可韩伯运面无表情,看来根本看不懂她的意思。 还是文萱替谢怜说出了心里话:“你想必有话想单独跟王爷说吧!那……王爷,我就到外面等一会儿吧!” 文萱给他们提供机会,无非是想考察一下……韩伯运对谢怜的感情,究竟占了多大的比重。 看到文萱往外走,韩伯运瞥了眼谢怜,突然觉得窘了起来,他忙一把拉住文萱,挽留她说:“你是王妃,内宅的事都是你拿主意,你处理就是。” 韩伯运发觉,他不愿跟谢怜单独相处。 这次看到谢怜,他对她有一种很陌生感和疏离感。 谢怜瘦小干巴,像田间的草,路旁的花;文萱柔美娴雅,如案上的宝瓶,堂上的书画。 这两个人的对比如此鲜明,一粗一精,一俗一雅,高下立判。 谢怜每日对他讲的,都是市井闲话,是非之言;文萱却知道好多他不知道的古人佳话,域外风情。 伯运难以明白,他当初为何视文萱不见,去喜欢眼前这个被文萱比成土渣的女子呢? 她花言巧语说自己受人蒙蔽,说王妃宽容大度,希望能放她出去,她要牢记王妃恩德,日日上香求菩萨保佑王妃云云。 崔文萱哪有工夫听她胡扯,只冷冷地拂拂袖子,懒洋洋地告诉她:“你安安分分呆在这里,就已经是福分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 见武王也跟着王妃离开,谢怜担心自己永远处于这暗无天日的困境中,慌忙追上去拉住了武王的衣袍,哀哭着央求他。 武王见王妃渐渐走远,自己无法脱身,说了几次谢怜都不放手,情急之下怒从心生,抬腿朝谢怜狠踹了一脚。 武王一脱身,就急忙追赶文萱去了。 谢怜哀嚎着打了几个滚儿,肠子如同断了一般,疼入骨髓。 第412章 随便检查就是 这一脚,踹灭了她残存的侥幸和希望。 武王……已经完全对她绝了情。 这时,她发现,樱格还站在不远处,漠然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你告诉我,文萱做了什么?!武王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樱格不屑地一笑,回答道:“你到这时候还不明白:王妃花容月貌,又腹有诗书,宝玉跟石头哪个有价值?”王爷会永远被蒙蔽吗?何况,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你只是个花瓶,腹中浅薄,还想长久吸引王爷?醒醒吧!本来,我打算还你一耳光的,不过……有点儿多余了。” 望着樱格远去的背影,恐惧攫住了谢怜的心。 次日,文萱去服侍太后之时,太后问道:“那个侍妾,你怎么处置了?” 文萱便回说,一直关着她,不准她再出来兴风作浪。 太后往她脸上斜乜一眼,重重地舒出口气,朝內侍喝了声:“来人,去给那个谢姬赐一杯毒酒。” 见文萱脸上似有不忍之色,太后训诫道:“文萱,你需谨记:该做决断时,万不可养虎遗患。当年殷贵妃对本宫姐姐长姐姐短,本宫也是一时糊涂,准她进了门。后来,她不断作妖,不知生出多少事端。这次还竟敢谋害伯运!” 文萱点点头,恭顺地说:“妾身受教了。” 太后又告诉文萱,说皇室不比寻常人家,各种争斗暗流汹涌,一旦疏忽,可能就会导致倾覆之祸。伯运现在心性简单,凡事都得文萱帮他留意着,要磨炼杀伐决断的能力。 不多时,內侍回来复命道:“回太后娘娘,谢姬已经服毒身亡。” 太后扬了扬下巴,发话道:“对外说谢姬忽染急病,不治而亡。” 文萱眼前浮现往日谢怜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得志之时,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凋谢得这么快吧。可叹小小年纪,就成了冢下之鬼。 可见月满则亏,福……不能享得太盛。 人在福气很盛的时候应该做到惜福,多为自己留点退路,以便在人生运行到薄劣之境时,还能沐浴一些盛时积下的光芒。 可惜,有多少人能悟得到呢? 这时,大舆帝过来了。 太后就向他问起围场纵火一案的调查情况。 大舆帝回答说,纵火者都被烧成了灰,调查难度很大。 “对了,文萱,”太后忽然想起来,问道,“纵火的人……一个都没抓到?” 文萱点点头。 她回官驿的时候,听秦夜和初若桃谈起过此事。 初若桃问秦夜为何不留下活口作证,秦夜说,情况紧急,不知到底藏着多少人,而且他们纵火的速度太快,怕伤到伯运,因此发现就除掉,没有留下活口。 何况,执行这种任务的人,一般都是驯养的死士,被抓住的话即使不自杀,也别想问出什么。 大舆帝接下来的话,让太后和文萱都吃了一惊: 天坤南帝秦夜,已经匆匆回去了,只托人替他和初若桃向大舆帝告辞了一声,说是国内有件急事要做。 初若桃比秦夜走得还早些,估计秦夜就是去追她的。 原来那日,秦夜未在官驿,天坤宫里来报信的人就先找到了初若桃,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段玉弦给太后投毒败露后,秦夜将其软禁在宫里。 她见自己在南帝这里已经无立足之地,就暗自调动自己娘家带来的人,经过一番筹谋后,决定趁着秦夜不在,去投奔北帝秦辰晟。 她觉得应该给秦辰晟带些见面礼,让自己有功于他,将来会更有地位。 于是,她把目光瞄准了两个人:南国太后……秦夜的亲生母,还有施姨娘……初若桃视为亲娘的人。 在她的侍卫行动时,因为太后寝宫的防备森严,并没有得逞。只轻而易举抓到了施姨娘。 段玉弦不敢延误,就放弃了太后,带着施姨娘这个人质,投到了北帝那里。 因为施姨娘平日里喜欢逛街,跟宫外官员的几个家属常有走动,因此失踪了几天,服侍她的嬷嬷才发现不对劲儿,赶紧禀报了太后。 太后已知道段玉弦私自出走投奔北帝的事,她正好为如何安置她为难呢,走了就走了,只当送走了瘟神。 接到施姨娘失踪的消息,太后才意识到……她一定是被段玉弦抓走了。 段玉弦抓她,再没别的用意,除了……拿她的性命来威胁初若桃。 这一点……很可怕。 段玉弦一定会设下埋伏,让初若桃入套的。 初若桃跟施姨娘感情深厚,她知道段玉弦的恶意,也会飞蛾投火,不顾一切去营救施姨娘。 太后更知道:她的儿子视初若桃为性命,他一定不会让初若桃去冒险,他会替初若桃去解决麻烦。 这样的话……秦夜,很可能面临巨大的危险,却又义无反顾地前往虎山。 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太后赶紧派人来给秦夜送信。 初若桃随即就简单准备了下,带上侍卫离开了大舆,星夜兼程赶往天坤北国的京都。 几个日夜后,他们来到了皇宫外面。 北帝皇宫守卫森严,初若桃是知道的。 她不敢轻易夜探,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打草惊蛇。即使自己不身陷囹圄,也会使得宫里加强戒备,增加营救施姨娘的难度。 初若桃只得隐身在京城里的隆泰商行中,一边暗中打探施姨娘的情况,一边苦苦思量救人之计。 这天,初若桃手下的侍卫匆匆过来,向她禀报了一个消息: 北帝的皇子元熙几天前染了重病,御医束手无策,情况很糟。皇贵妃甄婉今日要出宫,带元熙到皇安寺求菩萨保佑。 初若桃心头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皇安寺是皇家寺院,位于京城南郊。寺院中虽也有守卫,可比起皇宫大院来,到底防卫要疏松得多。 初若桃轻而易举地混入寺院,穿着小沙弥的衣服。在皇贵妃抱着元熙进入佛堂后,她端着茶水也跟着进了佛堂。 皇贵妃让贴身宫女思琴上了香。 她抱着元熙跪下来,在菩萨前虔诚地叩首,嬷嬷祈祷着。 她双眉紧锁,神色焦虑,肤色黯淡无光。看上去很憔悴。 求完菩萨,思琴去搀扶皇贵妃起来。 初若桃走上前,朝皇贵妃笑笑,从她怀里接过了元熙。 皇贵妃张大眼睛,神情惊喜讶异,眼中泪光点点,喃喃道:“我没看错吧!我刚求了菩萨让小若桃来救救元熙,小若桃就出现在我面前!是菩萨显灵,还是我又在做梦?!思琴?我在做梦?” “娘娘没在做梦,是若桃公主到了!只要小殿下有难,若桃公主就会出现的,娘娘再别忧心了!” 思琴的语气里也满溢着惊喜。 初若桃已经仔细察看了元熙的身体症状,跟不久前秦夜的母亲所中的毒一样……苍印之毒。 第413章 激烈的搏斗 一连奔出十数里,都没发现秦夜的人影,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家燃起了火把,继续向前搜索,影影绰绰的,看到一处芦苇丛,初若桃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到底,还是来了这里吗? “这里有血迹!”许至谦惊叫出声。 火把一齐聚拢过来,一处石壁之上,血迹斑斑,上面的雪花也被染得斑驳,虽然大雪一直在下,但隐约仍可见上面凌乱的足痕。 很明显,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里有衣服!”许至信眼尖,很快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黑点。 几人飞奔过去,捡起那衣裳一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里! 那正是秦夜离开时所穿的衣裳! 如今那衣裳破破烂烂,凌乱的碎片,已被鲜血染红。 初若桃颤抖着双手,触向那抹血色。 天气太冷,带着鲜血的衣裳,被冻得冷硬,她将那衣裳抱在怀里,泪水如潮般狂涌! 下一瞬,她抬起头来,擦干眼泪,道:“跟我来!” 前世秦夜在受重伤之后,正好遇到出来追寻的她,她和几名士兵找到了他,士兵们却又被北楚残兵杀死,她便由秦夜领着,扶着他进入一处山洞暂避。 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想来,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仍会去那里暂避。 避开了那些残兵之后,他其实已经算是安全了。 因为那些那番搏杀之后,那近三十名残兵,基本已被他杀了个干净。 只是,天意弄人,在他们躲进山洞之后,却又惊动了藏在隔壁的几名北楚残兵。 那几名残兵,是初若桃拼命杀死的。 彼时的秦夜,重伤在身,血流如注,气力已尽,完全动弹不了的。 若是他们去得早,或许能赶在那几个散兵发现他之前,将他救下来! 时隔多年,初若桃再加这里,其实也是两眼一抹黑,再加天色昏暗,更是难以辨别方向。 “这……这肯定不是缓之!”初长安闷声闷气道,“缓之他个子高……” 他话未说完,目光落在那尸身上,便又哽住了。 地上这具尸身,虽然没了头,可是,还是能看出来,这人身形也颇颀长,连脚上的的靴子,都跟秦夜一模一样! 初若桃扑过去,跪爬在那尸首边,伸手去扒他的衣裳。 手指忽然触到一物,冰凉圆润,她的身子颤了颤,像被火烧了似的,忙不迭的把手缩回来。 初长安走过去,颤着手将那物件从那尸身底掏出来。 初若桃看到那黑色的玻璃珠,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回了军中大营,屋内温暖如春,可是,她的心,却彻底冰封。 秦夜死了。 他,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场生死劫。 前世她恨他怨他时,便会常常咒他,恨不能让他死在战场上,再也不能回来欺负她。 可是,为什么前世那些咒骂,要到今生来应验呢? 前世的那个秦夜可恨,可是,今生的这个秦夜,却是真心真决待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他明明都已经躲过了那场生死劫了。 这场战争,明明已经胜了,虽然打得艰苦,可是,比起前世,却要轻松顺利许多。 他身边有兄长们陪伴,共同进退,这一回,他没有落单,也没有被打散,他好好的跟着兄长们一起回来了。 可是,就为了那么一个物件儿,那么一个破珠子,他居然又跑回那死地……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一个破珠子而已,流云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就是名字取得好听些。 捡回那破珠子,便能朝朝暮暮了吗? 他这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蠢笨可笑之人? 居然为了一串不值钱的珠子,把命都搭上! “蠢货!”初若桃悲声呜咽,“秦夜,你这个蠢货!你这个蠢货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蠢啊!” 窗外,雪落无声,狂风呼啸,将这世间的所有爱恨情仇,都狂卷而去,徒留下一片白茫茫,白得刺目,白得叫人心中空荡,万念俱灰。 初若桃盯着那片刺目的白,看了许久,忽又疯一样的冲出去。 她不信,不信秦夜会死! 前世他在战场上不知受过多少次伤,数度命悬一线,可哪一次,他不是吊着一条命,重又站到她面前? 他这个人命硬,从小到大,生死劫一环套一套,都没能将他套死。 这一劫,便算没有她在,他也一定能够挺过来! 单是一串珠子,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具尸身,也定然不会是他! 初若桃赤着脚冲出去,急急去寻那具无头尸,她一定要亲眼确认,确认那个人,不是他! 可那具尸身,实在是太难辨认了。 浑身上下,皆是伤痕,剥掉衣裳后,初长安他们才发现,这些伤痕,并非来自刀剑利刃,而似是野兽的啃啮牙痕,头颈处更是有很明显的撕扯痕迹。 很明显,那头,是被野兽生生撕裂扯掉。 大家在洞里也发现了野兽的足痕。 而洞里并未发现头颅,十有八九,是被衔走了。 而这北关,最不缺的,便是各类凶猛野兽,尤其是,狼。 洞内的足痕,被熟识狼迹的老士兵证明是狼足。 被狼撕扯过的尸身,血肉模糊,仅从外表上来看,是委实瞧不出什么了! 初长安扯过白布,盖在那具残尸上,捂着脸,痛呜出声。 大家全都低下头,泪落如雨。 “缓缓,你还是,不要再看了……”许老将军伸过手,将初若桃揽在胸前,不忍让她看到这般凄惨情形。 “不!我要看!”初若桃拼命挣扎着,“我要看的!我识得他!我一定能辨认出来!” 众人拗不过她,到底还是让她过去了。 初若桃掀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跪在那尸身边,足足看了一刻钟,最终,抬起头来。 “不是他!”她笃定道,“这一定不是他!” 众人不语,只默然看着她,眼神悲凄哀怜。 这段时间,初长安许至谦许至信与秦夜可谓是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因为秦夜爱干净,只要有机会,必定会烧水沐浴换衣。 这个习惯,严重影响了初长安他们,大家都是娇养大的公子哥儿,自然也是爱干净的,所以每回出征回来,便同聚净房洗澡沐浴。 如此数月,他们对秦夜的身体,实在是太熟悉了! 第414章 多年未见 可即便如此,他们都辨认不了。 那尸身的确是没有半点可以识别的地方了。 初若桃又如何去辨? 不过是,抱着一腔热望,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罢了。 “缓缓,你累了……”初长安上前,“听哥哥的,咱们去休息一下……” “我没有!”初若桃用力摇头,“哥哥,我很清醒!这真的不是秦夜!他肯定没死!你赶快再派人去找他!他这会儿受着伤,不定又躲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的人,将那附近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他……”许至谦哑声道,“我们能搜索的范围,他身受重伤,是绝对跑不出去的!” “是啊缓缓!”许至信哽咽道,“我们派了很多人,搜了一整夜!几乎将红芦湾附近的地皮都翻了一遍……” 初若桃看着他们,愣怔片刻,道:“没有发现他,便愈能说明,他没有死啊!若是死了,尸体总会发现的!” 众人的目光,在那具残尸上掠了掠,皆默然。 大家正准备木柴油料时,外头有卫兵来通报:“王爷,将军,帐外有个自称云朗的人求见!” “云朗?”晋王一怔,惊喜叫:“可是归隐的疾风将军云朗吗?” “就是他了!”许老将军点头。 “这可真是稀客啊!”晋王面现激动,“咱们快去迎迎他!” “王爷请!”许老将军朝他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初若桃一直注意听着,听到云朗两字,心里也是一跳,此时也跟着一起出去。 营帐外,茫茫雪原之上,立着一个中年男子,头发已然花白,身披一件灰色粗布斗篷,虽是素衣简服,却难掩眉宇间的清贵冷俊。 他此时眉头紧皱,面色焦灼,一看到许老将军,便急急迎上来。 “许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尚好!”许老将军朝他拱拱手,“多年未见,云兄这头发,也见白了啊!这些年,一直未闻你音讯,不曾想,你竟也在北关!啊,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晋王殿下!” “王爷……”云朗看向晋王,向他躬腰行礼,却被晋王扶起。 “云将军不必多礼!当年您大破敌军之时,晚辈还是一个黄毛小子,对前辈甚是钦佩敬仰!” “王爷客气了!”云朗谦逊道,“我已归隐十数年,早已不过问军中之事了!” “云兄,王爷,外头冷,咱们到帐内说话吧!”许老将军伸手相邀,却被云朗阻止。 “许兄,我此次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云朗急急道,“你军中,应该有叫秦夜的前锋官吧?” 初若桃听到“秦夜”三个字,心头倏地一跳,倏地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追问:“前辈,你可是看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他可还活着吗?他……” 她说到一半,眼泪狂涌而出,喉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朗看到她,也似震惊异常,直愣愣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许老将军和晋王齐声追问,这才回过神来。 “我是今日早晨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他回道,“他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晕迷不醒,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我不多说,你们快带上军医跟我来吧!” 得知秦夜尚在人世,大家俱是喜出望外,然而等军医见到秦夜,所有人的心,全又都落到了谷底。 山洞一角,虎皮褥子上的秦夜,面色苍白如纸,军医几乎试不到他的脉搏。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了你希望,却又很快将这一点希望之火,恶狠狠的掐灭! 初若桃拒绝这样的事实! “他的身体还热着……”她瞪着老吴,“你不要胡说!人死之后,身体会变得僵硬,会变冷,可是,你看他,他还是热的,还是软的!他怎么可能死呢?一定还有救的!吴伯,你不能放弃啊!你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她扯着老吴,不肯松手。 “初姑娘,节哀啊!”老吴只一径苦笑。 方才他翻看秦夜的眼睛,那瞳孔都已经渐渐散了。 秦夜身上仅存的温暖,也在忽啸的寒风中,渐渐消散。 “他太冷了!”初若桃忽然叫起来,“哥哥,快,快燃起火堆,他觉得暖和了,就会醒过来的!” 初长安明知她说的是疯话,却还是依她所言,抱来一堆柴火,将这小小的山洞烘得温暖如春。 “好了,暖和了……”初若桃将秦夜抱在怀里,拿被子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一遍一遍叫着:“秦夜,醒来!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 “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嫁给你!只要你睁开眼,我们立马就成亲!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你想做什么,我都如你所愿!” “你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你不能死!秦夜,不能死的!好人才不长寿,你这种人,你这种祸害,该活个千年万代才对啊!你怎么可以死了呢?你不应该这么死的啊!不应该这么死的!不应该……” 她抱紧怀中这个人,反反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招魂一般。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轻叹。 “缓缓……” 初若桃倏地一颤,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怀中的秦夜。 然而,怀中却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臂弯还虚虚的拢着,拢住的,却是一片秋风秋雨,萧瑟落叶。 秋风秋雨愁煞人。 初若桃蓦地抬头,目光触到某处,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在山洞里,为什么忽然回到了前世的喜园? 喜园里早已叶残花败,落叶枯黄,花枝枯干,一片萧瑟,如同凄清墓园。 墓园之中,厢房的门开着,狂风漫卷而入,穿堂过户,黑纱飞舞,灵幡摇动,檐下无数只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那叮当声中,渐渐多了一阵低语梵音,似是有人在念经。 他念的极快,那声音又嘶哑,也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初若桃此时已辨认出,那是自己生前居住过的房间,便下意识的挑开门帘走进去。 帘后的卧房,倒也还是她前世离开时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跟廊下一样的黑色灵幡,以及暗金色的铜铃。 初若桃停在那里听,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停下来,明明并没有什么力量阻止她,可她就是停了下来,站在那僧人身后,安静听着,听着,再一回眸,院外那风雨已停。 第415章 诵经的僧人 有人急急自院外走过来,愈行愈近,竟是晋王。 晋王挑帘而入,疾奔至那僧人面前,一把将他扯起来,红着眼睛大叫:“秦夜,你是疯了吗?” 这一声嘶吼,也将初若桃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原来那诵经的僧人,竟是秦夜! 只是,不是她记忆中的秦夜了。 面前这个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面色枯白如纸,唇角一缕鲜血,正汩汩而下,瞧着,不像个人,倒像只鬼。 “朕不许你再发疯了!”晋王怒叫,“朕跟你一样,也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可是,死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往下活,不是吗?” “你可是这大棠的燕北王,怎可听那妖僧邪言,做这种愚蠢自虐之事?什么往生咒?人既已死,如何还能重生?” “便算你不吃不喝,诵经诵到死,便算你把你的心呕出来,她也活不过来了!你醒醒吧!” 他说完,疾步冲上卧床边,伸手撩开床帘,嘴里兀自大叫:“燕王妃已去一月,她该入土为安才对!你把她这样放着,像什么话?” 初若桃听得心里又是一惊,忙奔上前去看,这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卧床之上,竟然停着一只冰棺,棺里停放着的,居然是她! 就如同眼前的秦夜,是她从未见过的秦夜一样,冰棺之中的自己,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 她记得前世自己死前,已是万念俱灰,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眼睛半盲,如初念锦所说,明明不过才三十岁,却如六十老妇一般苍老憔悴。 可冰棺之中的她,不知为何,却依稀又似重回青春年少,穿着的,也是她曾经最爱的一件红裳。 那是她和秦夜在山林养伤痊愈之后,秦夜给她买的喜服。 当时从山林出来后,巧遇北关边民办喜事,很是热闹,她瞧着那新郎新娘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煞是眼热,连带着也觉得他们的喜服,也特别好漂亮好看。 她当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谁知没几日,秦夜竟也给她订制了一套喜服,两人还按北关的风俗,像模像样的举行了一场婚礼,宴请他的战友,庆祝他们新生。 那件喜服,初若桃一直小心珍藏着,每回两人争吵呕气时,便拿出来瞧一瞧,想着到底还是有甜蜜幸福之时,便又咬着牙往下熬。 只是最终,谁也没熬住,这喜服也被她压入了箱底,临到死,也再没想起来过。 此时看到这样的自己,安静恬淡的躺在冰棺里,竟似还活着一般,初若桃诧异又黯然。 眼见得晋王就要打开冰棺,将自己抱出来,身后的秦夜却迅疾出手,一拳砸在他后颈。 晋王软软的瘫倒下去。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一齐冲进来,将晋王抬出去。 秦夜便又盘腿坐在那里,继续诵经,他一直不停的念着,哪怕那嘴角不断流下血来,哪怕那嘴都快张不开了,他还是固执的念着,从早到晚,从白到黑,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初若桃看得惊心动魄。 “别念了!”她惶恐叫着,“秦夜,你这个疯子!别念了!” 秦夜却似根本没听到一样,仍是一径诵下去。 初若桃不知他诵了到底有多久,她只知道,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这个人,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这么一直固执的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诵到最后,他开始咯血,那血大口大口的喷溅出来,他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可他的嘴唇,却还是一直不停的蠕动着,直到有一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秦夜!”初若桃尖声大叫。 她飞扑过去,拼尽全力,想要把他扶起来。 可是,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从他的身体里虚虚的穿过去。 在这个幻境里,她只是一个虚浮的幻影,她能看到一切,可是,也只是能看着,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明知这样,她还是无法控制,一遍遍徒劳的尝试着,她想起林清言曾经教过她的一些急救之法,拼命的按压着秦夜的胸口。 那手触了个空,她收回来,继续按,又触了个空,她仍固执的按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按了多少遍,也许是一千遍,也许是一万遍,又或者,是一辈子? 初若桃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直一直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困在那个幻境中轮回着,做着同样一个动作,只是希望能将秦夜救醒。 她累到精疲力尽,却仍然不肯停下来,就像秦夜,一直一直的诵着那不知从哪听来的往生咒,一直诵到死,也不肯停下来。 她希望他活着,不管曾经有过多少怨怼纠缠,她都希望他活着,这已成为一种本能。 指尖忽然触到异样的坚韧温软,那坚韧反弹到她的腕间,让手腕一阵酸楚疼痛,然而,指尖那温暖*,却让她瞬间泪水盈眶! “醒了!他醒了!”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叫声。 初若桃轻颤了一下,倏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秦夜,你……醒了?”初若桃喜极而泣。 秦夜朝她眨眨眼,唇角微微扬起。 “缓缓……”他哑声叫,手挣扎着伸过来,轻轻触上她的面庞…… 她分辨不清,也因此,不敢睁眼。 她怕一睁眼,美梦便醒了。 寂静中,有脚步声响起来,拖沓,沉重,伴随着虚弱的喘息声,渐渐到了她的床前。 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缓缓……”沙哑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熟稔的叫人想要落泪。 初若桃身子轻颤,她小心翼翼睁开眼。 眼前一双星眸,明亮,清澈,星河璀璨。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 那触感,充实,饱满,温软。 她高悬着的那颗心,略略放松了些,但她还是不敢确认,唯恐是在梦中,于是又在他胸口戳了戳。 秦夜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 “你是活的,对吧?”初若桃歪头问。 秦夜不说话,俯身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身子颤得厉害,他抱得很紧,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的拥抱,却仍让初若桃难以确认。 她伸手在秦夜身上用力掐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抬起头。 “缓缓,你掐我做什么?” “啊,看来是真的活物了!”初若桃放了心,伸手推他。 “放开我!” “不放!”秦夜抱得愈紧,“缓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可是……你再不放……我就要被你……勒死了……”初若桃挣扎着拍打着他的背。 秦夜连忙松开手,但也只是松了一下下,那手臂仍然固执的停在她腰间。 “这样行了吧?”他道。 初若桃大口喘息一阵,翻白眼瞪他。 “干嘛又瞪我?”秦夜瘪眉皱眼,“我费了好大劲,才从阎王殿里跑出来的!你不该对我温柔点吗?” “你活该!”初若桃一提这事,气不打一处来。 “秦夜,你来之前,我怎么交待你的?” “我跟你一再强调,那红芦湾是你的死地,叫你千万不要往那边去的!” “我都说得这么明确了,你怎么还非得去送死不行呢?” “那珠子丢了……”秦夜解释道,“我……” “你还有脸提那破珠子!”初若桃跳脚,柳眉倒竖,凶神恶煞,“就为了一个破珠串,你跑去送死?秦夜,你这脑袋,被驴踢了吧?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泔水吗?” 第416章 朝朝暮暮 “那不是破珠子!”秦夜认真道,“那是朝朝暮暮!缓缓,那是我和你的,朝朝暮暮!” “呸!”初若桃唾了一口,“蠢成你这样的人,谁要跟你朝朝暮暮?你跟军营中那头猪去朝朝暮暮吧!你比猪还蠢!明明就是一串破珠子,不过取个好听的名儿,就叫你疯成这个样子!” “我在京城的铺子里,那些珠子的名字更好听呢!什么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多得是!你为了这些珠串,还去拼命不成?” “啊,真是越想越气!”初若桃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这蠢货说话了!我瞧见你就生气!离我远点儿!” 秦夜笑嘻嘻的听她教训,见她驱赶自己,反而又往近凑了凑。 “走开走开!我不跟猪说话!”初若桃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发誓她真的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哪知手底那男人却哭天抹地叫起来。 “疼,啊,好疼啊!疼死我了!我要晕过去了!” 他说晕就晕,就势扑倒在初若桃面前。 虽然明知这人是故意的,可初若桃却还是不自觉弯腰去扶他。 这一扶,心里一下子揪紧了。 秦夜的那双手,这会儿肿得像只猪脚,又青又紫,上面血痕密布。 红芦湾那场恶战,初若桃是亲身经历过的。 秦夜的伤有多重,她也是亲眼看过的。 现在的秦夜,晕是假,可是,疼却绝对是真的。 “身上这么重的伤,你还下床蹦哒……”初若桃叹口气,这人真是蠢透了! 然而蠢人有蠢福,秦夜大难不死,后福连连。 云朗自见到秦夜的第一眼,那眼睛便粘在他身上,一直在秦夜身边转悠,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奇怪。 毕竟,他归隐这么多年,虽然同在北关,许家人也极少见到他。 现在他却围着秦夜打转,委实是有点古怪。 但是,问他,他却又吞吞吐吐的。 大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管,毕竟军中事务繁忙,没那么多功夫去过问。 别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初若桃却再清楚不过了。 某一个安静的午后,见众人都去巡防,初若桃找个机会,开门见山。 “云伯父,您是否觉得,他很面熟?” 云朗倏地看向秦夜。 秦夜呼吸骤停,紧张的抓住了初若桃的手。 初若桃对他挤挤眼,笑道:“少安毋躁,且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秦夜眨眨眼睛,看向云朗。 两人目光相碰的瞬间,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云朗看着他,又看看初若桃,脑子里嗡嗡直响。 “云伯父,您是否觉得,我也很面熟?”初若桃又问。 云朗艰难的咽了口唾液。 “您觉得我面熟,这一点也不奇怪!”初若桃笑道,“因为,我的外祖母,是北楚的长乐郡主!” “啊?”云朗惊叫出声,下一瞬,他又忙不迭的捂住自已的嘴。 “缓缓,这是真的吗?”秦夜愕然。 “千真万确!”初若桃用力点头,又拧头看向云朗,压低声音道:“伯父,您可把嘴捂紧了!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您会惊讶得晕过去的!” “缓缓……”秦夜激动得浑身颤抖。 “千真万确!”初若桃向他用力点头,“你在北关的这段时间,我机缘巧合,从流云那里,得到了证实!” “可是……可是……”云朗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可因为过度激动,一直没能说出来,只是那眼角泪水,已潸然而下。 “当年在念慈庵死掉的那个婴儿,其实是陈美仪的孩子!”初若桃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通透。 待她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静默。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云朗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个男人,纵横沙场多年,素来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可此时,却哭得涕泪涟涟。 当年失去心爱的孩子,安乐公主大病一场之后,精神萎靡,渐变得疯疯癫癫。 她在大棠,因为身份特殊,本就是心力交瘁,这样的打击,让她自此陷入混沌之中,不肯面对那惨烈的现实,每日里抱着一个布偶,给这布偶喂饭换衣,完全活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云朗前半生为国尽忠,丧子之后,便隐姓埋名,带着半疯的妻子,在这北关住下来,一住便是十数年。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这注定悲剧的一生,还会有这样的喜剧出现。 当天下午,他便将安乐公主带到了营帐中。 看到安乐公主的那一刻,初若桃总算知道,为什么流云在看到秦夜时,会是那样的表情。 这对母子,生得实在太像了。 哪怕是十数年岁月侵袭,哪怕是疯疯癫癫,可是,有云朗悉心照顾,安乐公主依然是貌美如花,浑不似年近四十的妇人,瞧起来至多三十岁上下。 她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疯癫,待人接物,尚有礼有节,不失体面,她唯一疯痴的,可能也就只是在爱子这一桩事上,她的记忆,永久的停滞在念慈庵产子的那段幸福时光里。 “夫君你为何叫我来这里?”她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遮在那“婴孩”身上,娇嗔道:“这儿的风,跟刀子一般,实在是太烈了!小宝的皮肤,这般娇嫩,会受不住的!” “不碍事的!”云朗哽声应,“这屋子里暖和着呢!娘子,我来抱着小宝!你过去,瞧瞧他吧!” 他指向秦夜。 秦夜看着面前这个妇人,泪盈眼眶。 安乐公主看着他,人也怔住了。 “你是谁?”她问,不待秦夜回答,便又困惑道:“为何我看到你,像看到自己一般?你为何,生得跟我一般模样?” “因为……”秦夜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因为,母亲,我是你的孩子啊!” “你不是!”安乐公主用力摇头,“我的宝儿在这里呢!你不是!” 她后退一步,看到云朗手中的“婴儿”,那脸上便又浮现出宠溺笑意。 “宝儿乖啊!娘亲最疼我家宝儿了!宝儿你饿了吗?娘亲今儿晚上,给你做蛋羹吃,好不好?” 说着,便将那“婴儿”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很快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若无人,只顾着逗弄她的乖宝儿,那脸上的欢喜宠爱,满得快要溢出来。 秦夜看着她,扬起唇角。 第417章 再不敢侵犯北境 “缓缓,我觉得,心里好暖……”他握住她的手,捂在自已胸口,“我也是娘亲的,心头宝呢!” 北关的战事,在一片春意融融中,终于拉下了帷幕。 大棠大获全胜,北楚自此龟缩不出,再不敢侵犯北境。 初若桃一行,随晋王和外祖班师回朝,此时的棠京,正是春深似海,繁华似锦。 春风得意马蹄疾,漫长冰冷的冬季过去,接下来,便全是好日子了。 四月末的春闱,秦夜依然拔得头筹,殿试之后,状元及第,插花游街,风光无两。 棠帝因为久服丹药,身子受损,精神不济,便立晋王为太子,命他监国,朝中大小事务,皆放心交与他处理。 六月初八,初若桃还是如前世一样,嫁入了秦府。 前世她是匆匆而嫁,一切都是草草行事,没有洞房花烛,耳鬓厮磨,只有凄风苦雨,长路漫漫多艰险。 这一世的婚礼,因为有晋王和云朗将军,办得异常盛大热闹,十里红妆,浩浩荡荡,颇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 初若桃一袭大红喜服,端坐于喜房之中,听外面那笑语喧哗,喜乐欢畅,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不是第一次做新嫁娘。 可是,她却是头一次,真真正正的,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新娘。 答应秦夜时,她没有多想,可这会儿坐在这里,却又有些莫名的怔忡与恍惚。 说句心里话,她其实,真的还没做好准备,要跟这个人白头携老,一生一世呢! 只是经历秦夜那场生死劫,她也知自己放不下这个人,之后回京,这成亲之事,便很快提上议程,秦夜携父兄上门求娶,外祖父舅舅和母亲舅母他们,刚等秦家人说完,便飞快点了头。 再接下来,就是全家人都在乐呵呵的为她准备婚事,唯独她这个主角,却陷入莫名的紧张彷徨,这婚期愈近,她愈是无措,此时嫁入秦府,坐在这喜房之中,心里却愈是发慌,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然而,躲是不可能躲的。 因为秦夜每隔一阵,便要过来瞧瞧她,两个时辰之内,足足瞧了七八回,惹得陪嫁的丫头们都忍俊不禁。 秦夜的确是怕她跑了。 他好不容易才求娶到他,今日万事都可以不管不问,唯独这个新娘子,他一定得用心守牢了。 人家做新郎倌这一日,定会与亲朋好友,开怀畅饮。 他却巴不得亲朋友早些散了去,莫要扰了他的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秦兄,我今日,可算是识得你的真面目了!”他几位好友见此,忍不住起哄,将他“批”了个体无完肤。 “什么叫重色轻友?我今日总算见识了!” “还什么不近女色,坐怀不乱,我看呀,是之前那些庸俗颜色,没入你的眼!” “可不是?如今娶到这如花娇妻,立时就飘了!”众人一起哄笑打趣,“秦兄,你真是飘了啊!你以往的清冷自持呢?” “娶此佳妇,还要什么清冷自持?”秦夜一脸认真,“以后,清冷自持是我娘子的事,我呢,就负责热情如火了!” “嗷嗷!”众人大笑,“秦兄,原来你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啊!” “他本来就……不要脸……”人群中有人醉醺醺的咕哝了一声,仰脖将一大杯酒灌入肚中。 他的咕哝声很小,人也喝得满面通红,自然没有人在意他的酒话,除了秦夜。 秦夜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坐下。 “世子,今儿喝得,可还尽兴?”他问。 沈世安抬起迷离的眸,盯着他看了片刻,一仰脖,又是一杯酒灌入肚中。 这么个喝法,他很快便喝醉了,身边小厮见状,忙扶着他离开。 秦夜目送沈世安上了马车,那颗心略略放松了些,又转回喜房看初若桃,仍是那怪异的动作,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拧着脖子,去看那红盖头下的脸。 初若桃:“……” 好在,他这么看了七八次后,天色渐暗,宾客散尽,院中人声渐静,丫环仆妇们准备好一切,也全被他逐到了房间外。 这间屋子里,此时,只有他和她。 秦夜上前一步,揭起初若桃头上的盖头。 红烛轻摇,照亮一张如花娇颜。 他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良久未语。 初若桃趴在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扑嗵,扑嗵,强劲,热烈,有力,却又急促。 他,也很紧张吗? 初若桃下意识想起前世两人初次肌肤相亲时的情形,面庞渐渐红透。 只是,与秦夜有关的记忆,更多的,是羞辱和耻辱。 那些甜蜜幸福的记忆,只是一闪即逝,随之涌上的,却是满满的不堪和煎熬。 初若桃并不想回忆这些,可是,这些记忆,深入骨髓,一时半刻,竟也无法消弥,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两人这样亲近亲密。 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缓缓……不要推开我……求你……”他的唇抵在她耳畔,声音闷而紧,带些浓重的鼻息。 下一刻,耳边一阵濡湿温热。 初若桃诧异拧过头,目光落在秦夜的脸上,那双黑眸,低低垂着,上面亮晶晶的,竟然满是泪痕。 “你……哭了?”初若桃呆呆看着他。 可是,他,哭什么? 回应她的,是秦夜微微的低喘。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她脸上,脖颈上,双臂如藤蔓,缠缠绕绕,将她围在臂弯,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来,嘴里一直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缓缓……缓缓……” 次日清晨。 初若桃是被人生生看醒的。 那目光浓烈又沉郁,牢牢的粘在她身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哪怕她还在睡梦之中,却还是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眼。 撞上的,是秦夜漆黑幽暗的黑眸。 那黑眸沉沉,有浓烈的欢喜,亦有难言的哀痛,看得她脑子里“嗡”地一声,身子微微僵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醒了?”见她睁开眼,那眸中的哀痛瞬间散去,只余欢喜雀跃。 他伸手揽过她,将她举到自己身上趴着,两条大长腿牢牢缚住她,两只手臂自然的环住她的腰。 “可是饿了?”他笑问,“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不饿……困……”初若桃把下巴搁在他颈窝间,含混回。 “那就再睡会儿!”秦夜轻拍她肩背,好像她是襁褓中的婴儿。 初若桃窝在他身上,脑中却还晃着乍醒时对上的那双黑眸。 那眼神,太过沧桑悲凉,也太过沉郁幽暗。 那不是这一世已变得明朗的秦夜会有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只属于,燕北王…… 所以,在北关雪原,今世那个热烈偏执的少年,终究还是离开了…… 初若桃将头深埋入秦夜的颈窝,眼中一阵热浪直往上涌。 “缓缓,你怎么了?”秦夜身子一颤,忙拧头看她。 “没什么……”初若桃摇头,“夜里睡得有点少,眼睛有点涩……” 秦夜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重又揽她入怀。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秦夜哑声开口。 “缓缓,昨儿沈世安喝醉了……” 初若桃“嗯”了一声,“怎么了?”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秦夜又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他比我好……我一直以为,你最终会选他的……可你最终还是嫁给我……” “缓缓,你为什么,嫁给我?” “你觉得呢?”初若桃抬头看着他,反问。 第418章 大结局 “我不知道……”秦夜近乎狼狈的避开她的目光,“我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初若桃低喃,“说起来,他的确是比你好的,他从来不强迫我做什么,他从来舍不得伤害我,哪怕你在朝堂之中,将他逼得退无可退,他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他是真正的谦谦君子,的确不是你这个冷酷冷血的燕北王能比的!” 那个“的”字刚出口,他便倏然噤声。 秦夜叹口气,道:“凌风这会儿,应该还在孤儿园里,跟人抢食呢!不过,你倒是可以提前将他接过来,那是个好孩子,我也有点想他了……” 凌风是燕北王身边的小厮,人极机敏,功夫也极高,既是小厮,也是护卫。 “缓缓,你……你说什么,我……我是想吟诗来着,凌风……独自……开……”秦夜怔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最终却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敢回头,只是僵直站着,仿佛要这样,站到天荒地老。 初若桃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低声喟叹。 “缓缓,对不起……”秦夜艰难的转过身来,眸中泪水潸然。 “对不起,我曾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我……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可是……” “可是,缓缓,不管你信不信,不论前世,或是今生,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从来没有过别人……” “从那次菩提寺断崖生死相依,我的心里,便只有你!” “我捡到从你身上落下的吊坠,上面有一个锦字,我便以为,那是你的名字,从那之后,心心念念,却不知道,阴差阳错……”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初念锦,是她主动找我,说那日与我同在断崖的人是她,可是,我与她见过几次,便觉得不对,我却没想过,那个人是你……” “我后来要纳她为平妻,也是故意要气你,我说你喜欢沈世安,我心中嫉妒万分,我便也想叫你嫉妒!” “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后来竟会成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们会变成那个样子!” “还有,当年你兄长出事,我的确真心想要助他脱困的,可是,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但并非我杀了他,缓缓,不管你信不信,他真的是自杀的!他不肯离开那流放地,他不肯吃药治疗,他一直在苛待自己,他故意用黑火,将自己活埋在石底……” “还有,还有……” 秦夜一迭声的倾诉着,恨不能在这瞬息之间,将他们前世所有事,都说得清楚明白。 然而,他们之间,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误会和纠葛,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 他说到最后,忽然就失语了,只哀哀的看着初若桃,仿佛是一个死刑犯人,在绝望的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初若桃盯着他看,半晌,忽然问:“这世间,真有能让人重生的往生咒吗?” 秦夜提心吊胆等他宣判,万没料到会等来这一句,他眼睛直了直,惊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做了个梦……”初若桃回,“梦里重回喜园,听见你在诵往生咒……” 她说着忽然笑起来,“秦夜,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一如既往的蠢!连那些邪魔歪道的妖法都信,居然就那样把自己给念死了……” 她想到他死时情形,泪水狂涌而出。 “算了,你这样蠢,我都不想再跟你说什么……”她偏过头,擦干眼泪,又问:“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要问你!我之前问过你很多遍,你都不肯告诉我,如今应该可以跟我说句实话吧?你说,安歌当年,到底为什么自杀?” 秦夜垂下眼睑,苦笑。 “怎么,你还是不想说吗?”初若桃瞪着他,“这都两世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留一点秘密,又有什么不好?”秦夜咕哝着,“你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事关安歌生死大事,自然是要刨根问底的!”初若桃急道,“你是他兄长,他那样依恋你,你如何能不为他将来考虑?难不成,你还想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度发生吗?再过两年,他的生死劫可就到了!” “不!不会的!”秦夜用力摇头,“他的生死劫,不会有了!” “你为何这般笃定?”初若桃盯着他。 “我说不会有,便一定不会有!”秦夜认真道,“缓缓,你就莫要再问了!”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初若桃固执道,“我自重生以来,心心念念的,便是他的生死,你今日非说清楚不可!” “心心念念……”秦夜怏怏道:“你果然是疼他!对我的事,怎么就没那么心心念念?” “秦夜,你有病吧?安歌这么好的弟弟,我不疼他疼谁?还疼你这种泼皮不成?”初若桃忍不住想要踹他。 “好了……”秦夜叹口气,哑声道:“我且说,你听过,便忘了吧!安歌其实是,为情所困……” “啊?”初若桃愕然,“他喜欢谁呀?我怎么没发现?是哪家的姑娘伤了他了?” “他喜欢你呀!”秦夜轻哼。 初若桃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他正当青春少艾,你当年又是那种姿容,你们年龄相仿,朝夕以对,他对你生出一些幽情绮思,原也在情理之中……”秦夜哑声道,“他不过是少年冲动,将对你的幻想,记述于纸上,却不想,被陈氏发现,以此为证,告到我面前来,说你*他,诱他做下不伦之事……” “她胡扯!”初若桃涨红了脸,怒叫:“我与安歌,连手都不曾牵过,何曾有过不伦?我一向将他视若亲弟,当他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跟他做那种事?这陈氏,实在太无耻太可恨!”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倏地看向秦夜。 “所以,那一年,你……你对我那么凶,你是相信我做了那种事了?” “这个傻孩子!”初若桃心中痛极,“却原来,倒是我害了他!” “跟你何干?”秦夜摇头,道:“当年安歌之死,罪魁祸首,便是那陈氏!若不是她窥探安歌隐秘,如何能有后来那些祸事?她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小儿子,却将这笔帐,记在你我头上,从此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她处心积虑,想要拆散我们,我们中间,又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又哪有拆不散的?” 初若桃默然。 是啊,他们原就不甚坚定,遇到陈氏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善终? 前世种种,如今终是过去了,只是,现在陈氏已死,秦安歌这一生,定会平安喜乐,活得健康长久。 最后一个心结解开,初若桃此时只觉浑身轻松。 “忽然觉得有点饿了……”她舒了个懒腰,“说了这么半天,该用早饭了!” “用早饭?”秦夜一怔。 “是啊!”初若桃拧头看他,“你不饿吗?” 秦夜眼睛眨了眨,现在,她,竟然还能感觉到,饥饿吗? 反正他是感觉不到。 他这边还提心吊胆等着宣判呢! 她居然要吃饭? “缓缓,你……”秦夜看着初若桃,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初若桃反问。 “你……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秦夜小心翼翼问。 “说什么?”初若桃歪头看着他。 秦夜的嘴嗫嚅着,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醒她,继续一下刚才的话题。 不过,这种话题,不继续才更好,不是吗? “啊……”初若桃盯着他看了片刻,耸肩:“你是想问,我知道你回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吗?” 秦夜艰难的咽了口唾液,眼睛眨了又眨。 “说起来,沈世安的确是比你好啊!”初若桃抱着双臂,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秦夜。 秦夜听到这一句,面色煞白。 “可惜呢,他再怎么好,我自个儿不喜欢,也是没办法……” 这一句话,似是暗夜中的一盏明灯,瞬间就将秦夜枯寂的黑眸点亮。 “你呢,纵有千般万般不好,可我割舍不下,也同样是没有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那么,便也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是哪样?”秦夜紧张的盯住她的嘴。 “你说是哪样?”初若桃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一跃,缠上了他的腰。 秦夜的身子颤了颤,眸中似是绽放了两朵烟花,眼前星光璀璨,耀眼夺目。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照亮了……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