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王妃天天要爬墙》 第一章风雪除夕夜 除夕之夜，大雪纷飞。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这样大雪的日子里最好的便应该是闭门不出躲在屋里拥着暖炉取暖了。 然而今日除夕，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皇帝封修然在子时携新后登上城楼，与民同庆。 漫天的烟花绽放在天际。 封修然神色淡然的看着漫天烟火，旁边新后的娇颜和底下百姓的欢呼似乎都与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顾怡萱面带微笑，柔顺的站在封修然的身边，眼底眉间俱是志得意满的风光。 “陛下，除夕佳节当与民同欢。” 轻柔的女声召回了封修然早已经飘然远去的神魂，不由有些暗恨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旁人看出了心思：“皇后多虑了，朕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 顾怡萱心里暗嗤一笑。她最讨厌身边这个男人的一点就是虚伪。明明想要皇位，却偏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登上了帝位又整天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仿佛被强迫做了皇帝的模样；还有此时，明明是他动手设计了那个蠢女人，又整天摆出一副不忘旧情的痴心样子。 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抬手扶了扶发上的凤簪，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划过眼角，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她眼底的嘲讽，说出口的话却是万分的体贴温柔：“陛下可是想起欣然妹妹了。妹妹不过是性子左了些，对陛下的心却是万分恳切的。陛下若是惦记了，今日不妨去看看妹妹，这除夕佳节，妹妹一个人在冷宫里，想必也是万分盼望陛下的。” 封修然肃着脸听着身旁人的话，广袖下的手却是捏的死死的。 他知道此时冷宫里是什么模样，也知道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毫无保留信任他的姑娘正在遭受着什么。 可是他却不能阻拦，甚至，冷宫里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身边的女人明知道这一切，却又在此时故意提起。 广袖下的手死死的捏成了拳，然后骤然放开。 忍了这么久，所有能放弃的，不能放弃的都已经被他舍弃了。再忍一段时间又如何，反正最后站在这天下至高处的人是他。 到时候…… “皇后所言甚是，陆将军一生为国然遭不幸，欣然是陆家唯一的血脉了，朕总是要去看看的。然今日乃除夕，朕明日再去吧。” 说罢话，封修然万分柔情的牵过了皇后的手，帝后二人并肩离去，留给臣工和百姓的是帝后恩爱和谐的背影，然而他们没看到的却是掩藏在锦绣下的交易妥协和肮脏。 初一一早，在冷宫伺候的人发现居住在最里面宫室的废陆贵妃没有出来领她的膳食。未免新年第一天就有死了人，触了眉头，不得不进去看看。 然而刚一推门进屋，就发现破败的宫室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味道。 内侍暗骂了一声晦气，心想这陆废是不是死了多时了，才发出这样的味道来。 纵然心里膈应，却不得不凑到榻边去看。 然而这一眼，却顿时让内侍吓丢了魂。 陆废妃没事，还活着，睡得挺香的，然而……睡的香的不光是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男人！ 幽闭冷宫的前陆贵妃居然在除夕夜与人私通！ 这个消息没多久就送到了封修然和顾怡萱的面前。 顾怡萱看着面前前来传话的小太监，悠悠的抚了抚眼角，半晌才笑了起来：“这后宫的事 虽说是我做主，但是这陆贵妃的事还是要报给陛下的。回去禀告陛下，妾身在冷宫候着陛下。” 陆欣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身上仿佛被碾压过来一般的酸痛，头也好似要裂开了一样。 怎么回事。 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然而裸露的皮肤刚一接触到冷空气便让她的脑子顿时清醒了。 她的衣服呢？ 还有伴在她身边多年的侍女小圆在哪里？ 低头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陆欣然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那一日，那人亲口说过死生不复相见。昨夜又怎么可能过来看她！ “妹妹可是醒过来了？” 外面传来的熟悉的声音顿时让陆欣然裹起了厚厚的盔甲。 斗了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这声音是属于谁的。 “大胆陆氏，还不来拜见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几个粗壮的嬷嬷便扑了过来。毫不怜惜的帮着陆欣然穿好了衣裳。 仿佛拎着破布娃娃一般的把陆欣然甩到了封修然和顾怡萱的面前。帝后二人一身华服，陆欣然看着近在眼前的绣着龙纹的靴子，却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冷宫之内安静的让人觉得心里发凉。外面却仿佛有些什么声音。 半晌，外面传来一声男子凄惨的叫声。内侍捧着一根沾了血的玉佩低头进了内殿，“陛下，鲁国公世子已经招了。” 曾经天之骄女贵妃娘娘一朝打入冷宫，昔年的青梅竹马心生怜惜，时常探望，一来二去，旧情复发。昨日除夕，许是忆起了当年，一时情动就没忍住。 多么老套的故事，但是却又是要命的故事。顾怡萱冷漠的听着内侍的回禀，看着陆欣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但是心里却是感慨的。 皇帝的心还真是狠。 “人怎么样了。”年轻的帝王声音淡漠，没有一丝波动。 “没熬住。”内侍恭谨的回复。 没熬住？那便是人没了。 纵然是旁观的顾怡萱心里也不由的为外面的男子感到一丝可惜，但是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鲁国公世子！ 陆欣然猛然抬头，面色惨白的看着曾经的枕边人，眼底洇出一丝血红。 他竟然这么狠！这么狠！ 顾怡萱看着面前神色惨白的陆欣然，微微掀了掀嘴角，却难得的没有开口讽刺。 封修然默不作声的盯着身前跪着的女人，眼底彷如浓墨一般漆黑：“陆氏，你可知罪！” 陆欣然没有回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厚底龙纹鞋子，耳边是封修然冷酷的声音，然而盘旋在脑海的却是当年故人的声音。 “表妹，这是昨日庄子里送来的水果，我特意送给舅舅，舅妈和你尝尝。” “表妹，你真的心悦三皇子吗？难道你……” “表妹，我……我总是盼你好的”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表哥，我会幸福的。” “表哥，他是我夫君，若是我和你们都不支持他，他该怎么办” 现在那个人居然没了？ 那个曾经在春天踏着一路繁花走到她面前的明朗少年，享誉整个京城的鲁国公世子居然就这么死在了这个宫廷里。 第二章莫入帝王家 淫乱后宫！ 这样的罪名放在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在封修然险些被废掉的时候不顾安危为他奔走请命的少年，那个在整个家族都不看好她的选择的时候依然肯站出来支持她，为了她去说服家人的人，那个……那个……那个即使封修然将刀对准了整个家族却依然不曾埋怨过他的人…… 那个一生光明磊落清风朗月的人！ 陆欣然从来没恨过。 顾怡萱封后的时候没恨过，落了孩子的时候没恨过，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没恨过。但是现在却恨了。 为了他，她怎样都好，但是为什么要扯上她的亲人！ “罪人陆氏淫乱后宫，赐鸩酒。” 扔下这一句话，封修然转身大步离开冷宫，只留给陆欣然一个背影。 顾怡萱恭送皇帝离开冷宫，转头看着跪在地上仿佛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眼角微微一挑。 “顾怡萱，你赢了。”跪在地上的陆欣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冬日的地砖透着森森的冷气，但是却没有她的心凉。看着面前珠环翠绕的顾怡萱，陆欣然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只是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赢了？ 顾怡萱嗤笑了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临死还满心都是男女情爱的可怜人，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品味。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斗来斗去。 “陆欣然，你还真是个可怜人！” 陆欣然凄惨一笑，沉默以对。 她可不就是个可怜人吗。她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的野心，所以她把全家都拖入了他的阵营，做他的后盾。知道他刚登基，皇位不稳要拉拢人心，所以眼看着他立顾氏女为后。知道他前朝不安，所以后宫的事从不给他添麻烦，即便被人陷害落了孩子也不吵不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知道他要对顾相示好，稳住顾怡萱的位置，所以被莫须有的罪名送入冷宫也只是沉默以对。 只要他能实现抱负，只要他能成为普天之下至高无上的帝王，她什么都可以为他付出。 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的家人！ 眼看着陆欣然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顾怡萱心里最后一点耐心也没有了“陆欣然，我说你可怜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认清过封修然这个人。儿女情长从来不是他在意的，他要的是天下。你以为他娶你是爱你？你是有一副好相貌，但是若不是你还有个兵权在握的爹，你只能是他后院里默默无名的一个妾。哦，不，或许该说，正因为你有个将军爹，才能成为三皇子妃。” 她爹？ 陆欣然眼角滑落一滴泪。 没耐心看陆欣然悲春伤秋，顾怡萱继续说道：“你以为封修然娶我是为了什么？争位置的时候，陆将军是他的刀，现在他要的是太平盛世能给他宣扬美名治国的文臣。感情这种东西，封修然没有的。” 看着眼前惨白的面容，顾怡萱决定好人做到底“陆欣然，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楚你的枕边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所有自以为是的牺牲都只是他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只有你一个人带着仙女的光环拖着全家下了封修然早就给你准备好的地狱。” 陆欣然神色惨白，嘴唇微微的颤抖。 以往那些日子里那些曾经被她无意或者有意忽视到的细节全都浮现在了眼前。 落胎后，他虽然神色悲痛的安慰她，但是眼底的神色一瞬间却是放松的。是啊，中宫无子，而他现在还要靠着顾相，她一个妃子又怎么可以在中宫前面怀孕产子。 她被贬入冷宫，他说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让她忍耐，但是神色中却没有一丝心痛。 刚才，他说她淫乱后宫，神色却那么的平静，仿佛根本不伤心震怒她所谓的背叛。 “今日……是……是他安排的！”陆欣然喏喏的开口。 顾怡萱看了陆欣然一眼，觉得这人总算还没傻到最后“对！” “呵呵，枉我往年以为自己嫁得良人，却没想到是把自己送到了狼窝。”陆欣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顾怡萱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可怜人。 识人不清，误把恶狼当良人。误了一生也就罢了，最后却连表哥的性命都连累了。 想到外面惨死的表哥，陆欣然的心里又是一阵揪痛。 他怎么可以那么狠。 因着她的原因，表哥这么多年为了他也鞍前马后的效力。 他本是生母卑微，不受宠的三皇子，却一步步的走到今天。除了他的谋划之外，又怎能离得开鲁国公府和那些勋贵世家的支持。 便是清算，也不该……也不该是这些人！ 想着这些事，陆欣然顿时咳了起来。瘦弱的身板伏在冰凉的地砖上。仿佛下一秒就连血都要咳出来一般。 伸手拿过内侍留在殿里的鸩酒，陆欣然因为咳嗽而略显红润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 一如当年生活在将军府里的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顾……” “陆欣然，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顾怡萱打断了陆欣然未出口的话“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便是你此时就要死了，我总不希望你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谢谢！”陆欣然轻声道谢，仿佛又看到当年春日花园里言笑浅浅的顾家大小姐。年少时不懂事，为了那些虚名意气相争，总觉得顾怡萱这人虚伪，沽名钓誉，实则现在想想，顾怡萱从来不屑于跟她们这些小姑娘斗气。 那时候……真好啊。 一杯鸩酒仰头而尽，陆欣然的意识渐渐消失，眼前的一切都慢慢的归于黑暗。 意识消失前，陆欣然看到顾怡萱贴身大宫女进了内殿“娘娘，今日朝上左都御史参陆将军投敌叛国，皇上大发雷霆，着刑部严查，看样子，陆氏满门……” 顾怡萱听着侍女的回禀，低头看着已经渐渐失去气息的陆欣然，脸上的神色微微的淡了淡。 陆家是保不住了。 陆欣然，若是有来生，莫入帝王家，也离封修然远一些吧。 第三章意外重生 和煦的阳光从窗棱间照进室内。 躺在紫檀木雕花床上的陆欣然此时却是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如玉般的小脸上一片惨白，明明已经是春日了，身上的被子却是盖的极厚实。 贺氏坐在床边，手握着陆欣然的手，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心里一阵疼痛，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深刻。 站在贺氏雪身后的嬷嬷上前劝道：“夫人别太担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若是熬坏了身子，姑娘醒来您却病倒了岂不是让姑娘又要跟着担心了。况且……” 余下的话嬷嬷没有说。有些事情便是明白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应该置喙的。 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子，又伸手摸了摸陆欣然此时已经没有多少肉的脸，贺氏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几分，生怕吵到此刻睡着的女儿：“嬷嬷放心，我省得的。边关的刀光剑影尚且不能奈何我，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想翻了天不成！海棠院那边怎么样了。” “表姑娘今儿早上已经醒了，大夫已经去看过了，听说没什么大碍。” “老夫人那呢。” “老夫人派了秦嬷嬷过来，让夫人您放心，姑娘不会白受这委屈的。” 贺氏闻言点了点头：“老夫人是明白的，断不会被那些下作人蒙蔽了双眼。只是可怜了我的娇娇了，平白的受了这么一回磨难。” 说着话，贺氏只觉得心里又是一阵揪痛。她的娇娇本该千娇万宠着的，却因为某些人的小心思被扯进这些龌龊的事情里。 越想越恨，贺氏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手上握着陆欣然手的力道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陆欣然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整个人被裹在一片漆黑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让她看到窒息，猛然间，仿佛有一双手拂开了无处不在的黑暗，温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疼。” 感觉到陆欣然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贺氏连忙凑了过去，便看到女儿睁着一双杏眼，如雾的杏眼带着一丝湿意的看着她，贺氏连忙放松了手里的力度，紧揪着的心顿时放松了，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看着女儿又哭又笑。 “娇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娇娇，想吃什么东西就跟娘说，娘这就让人去准备。” “娇娇，把药喝了，喝了病就好了。” 陆欣然懵懂的躺在床上，看着围着她忙前忙后的贺氏，感受着贺氏对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又不敢说法打断她，生怕一旦她开口说话了，眼前的一切便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是这样，只怕她会真正的疯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应该死掉的她却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但是此时的她却无暇去思考这些。只是躺在床上贪婪的看着她的娘亲为了她忙的团团转的身影。 上一世的贺氏与陆明萧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后来却因为那个表姑娘的介入，导致夫妻二人渐行渐远。 再后来因着她嫁给三皇子的事，更是与陆明萧闹的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跳。最后到了封修然登基称帝的时候，贺氏早已经与陆明萧和离了，更是在和离之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出嫁的时候没有亲娘在身边，于她而言，当真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了。 此时见到早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再度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纵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会回来，但是陆欣然只想珍惜此刻的团聚。 失而复得的温情总是更加的令人眷恋。 贺氏担心的看着异常沉默的陆欣然，心里想着这孩子是不是吓到了，怎么醒了这么半天连句话都没说过，只是在那流泪。 刚要张嘴问她，就见陆欣然扑进了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贺氏不由笑了起来，顺了顺女儿的头发，声音温柔：“娇娇可是吓到了？” “娘，娇娇想你。你不要离开娇娇好不好。”陆欣然靠在贺氏的怀里，只觉得这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 “傻孩子，把药喝了，娘在这里陪你，哪也不去。”从未见到自家姑娘哭的这么可怜，贺氏只觉得心仿佛都要碎了一般，心里心疼女儿，却对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更恨了几分。 陆老夫人和陆明萧早就吩咐过一旦陆欣然醒过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回禀她们。因此，陆欣然刚一醒过来，便有人去回禀陆家此时的两位当家人了。 不多时，陆欣然醒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陆家。 陆明萧接到下人的回禀，同老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朝着女儿住的院子过来了。 武将出身的陆明萧身上带着习武之人惯有的肃杀之气。往日便是个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因着女儿落水的事，神色更加的阴沉了几分。 见到往日里就冷硬不可接近的大将军此时身上的煞气有如实质一般，满院子的下人更是不敢抬头，只顾着低头干活，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了主人的霉头。 掀起房门口用来挡风的帘子，陆明萧耳尖的听到内室传来的女子的哄劝声和另一个更年幼一些的声音，脸上的神色缓了几分，身上的气势也收了起来。 气势这种东西是摆给外人看的，面对心尖上的两个女人，这种没啥用的东西是完全没有出现的必要的。 “娇娇。” 看到走进来的高大身影，陆欣然眼前一亮，彷如乳燕投林一般转身扑进了陆明萧的怀里：“爹爹，娇娇好想你。” 贺氏没想到女儿说变心就变心，移情别恋的这么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到陆欣然已经扑进陆明萧的怀里了，不由得有些失落，尤其是看到陆明萧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愈发的不太舒服。 淡淡的瞥了父女二人一眼，扶着李嬷嬷的手站了起来，伸手正了正头上羊脂白玉的簪子，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娘去厨房看看，娇娇好好休息，不可贪玩太过。” 陆明萧后背一凉，抬眼偷偷看了看贺氏的神情，嘴里有些发苦。 第四章温柔贤惠的表姑娘 陆欣然靠在陆明萧的怀里，看看神色冷淡的她娘亲，又看看此时神情有点心虚的她亲爹，微微的抿了抿嘴。转身朝着贺氏身后的李嬷嬷伸出了手：“爹爹，娇娇累了，你陪娘亲先回去吧。李嬷嬷陪着我就好了。” 说完话还对着陆明萧眨了眨眼睛，生怕对方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爹爹，我可是给您和娘亲创造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就靠你自己了。 陆明萧了然的回了个眼神。 收到！ 父女二人同时偷偷的笑了笑，然后一个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衣服，转身跟在贺氏的身后。另一个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靠在了李嬷嬷扶着的手上。 陆欣然和陆明萧自以为做的隐蔽，实际上贺氏早就把她和陆明萧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本来心里也是有气的，但是看到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孔，心里的那股子气也就发不出来了。 恨恨的看了陆明萧一眼，贺氏转身走了出去。陆明萧毫不犹豫的跟了出去。 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父母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天可怜她，又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是老天爷赏给她的。谁也别想再从她手中夺走属于她的幸福和人生。 李嬷嬷将陆欣然抱回了床上，看着自老爷和夫人走后就格外沉默的陆欣然，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自家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嬷嬷，表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李嬷嬷看了看陆欣然的脸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姑娘好好的怎么提起那个人了。难不成是记得什么？ “怎么了？”陆欣然抬了抬眼皮，轻飘飘的看了李嬷嬷一眼。 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这么看了一眼，李嬷嬷的心里顿时打了个突，也不敢有所隐瞒，说道：“听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没有大碍了！ 陆欣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主要是心里不舒服。 她记得年幼的时候是曾经有过一次落水的，就是那个借住在她家里的表姑娘，她爹的亲亲表妹舍己为人的救了她，得了全家上下的感激，其中也包括脑残的她。偏偏她娘说这事存疑，坚持要查个清楚，最后不但惹了老夫人的不喜，还让那个表姑娘又刷了一次“温柔善良识大体”的人设。 再仔细的想想当时的情景，陆欣然白净的小脸上挂上了一抹阴霾。 舍身救了她？ 要是没有这位温柔大方，善良可敬的表姑娘，只怕她也不能掉进池子里。 “嬷嬷给我换下衣服吧，我去祖母那里看看。” “姑娘身子还没好，老夫人也传话让您安心的养病。”陆欣然年纪小，又受了这么一番折磨，李嬷嬷担心自家姑娘的身子受不住。 陆欣然笑了笑，知道李嬷嬷是担心她的身体。若是以往，按着她懒散的性子，也就这么算了。但是这次不一样。 如果她没记错，母亲和陆老夫人之间就是因着这次的事才有了嫌隙。最后被人乘虚而入，毁了婆媳之间的关系，也连带着最后影响了跟陆明萧之间的夫妻之情。 李嬷嬷是贺氏的陪嫁嬷嬷，从小伺候着贺氏，一直到她嫁到了陆家，也是看着陆欣然长大的。虽然名为主仆，但是心里也早就拿她当做孙女看。此时见到平日就可爱的小姑娘用水汪汪的杏眼看着她，还不停的摇着她的手。心顿时就软了。哪里还拒绝的了。 将陆欣然收拾妥当了，便带着她去了陆老夫人居住的福寿堂。 早有人提前去了福寿堂禀告陆老夫人，三小姐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因此陆欣然一行人刚进了院子就看到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到陆欣然进来院子，连忙迎了上去：“姑娘怎么今儿就过来了，身子可无碍了。老夫人刚才还吩咐奴婢把新送来的血燕燕窝给姑娘送去补身子呢。” “嬷嬷，祖母可歇着了，贸然过来，我还怕扰了祖母午休呢。” 陆明萧常年驻守塞北，贺氏心疼抚恤，自然在塞北陪着，但是又不忍心女儿跟过去受苦，便把陆欣然留在了京城。因此陆欣然从小就是养在陆老夫人身边的。情分自然不同寻常。 前世的陆欣然一门心思扑在三皇子身上，陆老夫人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眼见着孙女的心思全在封修然的身上，也就认了。 只是后来陆欣然进了三皇子府，陆老夫人便是心疼孙女，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是以后来明知道陆欣然受了委屈，却也不好多管，常年的担忧操劳之下，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想到要见到已经多年未曾见过的陆老夫人，陆欣然只觉得一颗心有些不受控制。 近乡情怯大抵便是这样的。 知道最疼爱她的祖母就在里面，这一世又是什么都尚未发生。她还是那个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不喑世事的陆家三小姐，但是心里想着上一世的事情，陆欣然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最后她还是让老人家失望了的。 “小丫头在外面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陆老夫人早就听到了陆欣然一行人在外面的声音，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哪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 陆老夫人斜靠在紫檀木滴水纹的软榻上，额上系着的一条镶着祖母绿的抹额，穿着绣着五福捧寿图案的暗红色褙子，手腕上一只碧绿水润的镯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首饰。保养得当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虽然多年不理事，只在家里享着清福，但是神色中依旧能看到当年那个陪着陆老将军驰骋疆场的女将军的影子。 陆老夫人看着从小养在身边的小姑娘苍白的脸色和与前几日相比明显消瘦的身形，心里一痛，伸手将陆欣然搂进了怀里：“娇娇是不是吓到了。明日祖母就让人把池子填了去。” 一旁的秦嬷嬷低头伺候着，心里却在感慨着，到底是放在身边养大的姑娘，这情分就是要比别的姑娘深了几分。 “都是孙女不好，吓着祖母了。”陆欣然撒娇往陆老夫人的怀里钻了钻。闻着老夫人身上因为常年礼佛而沾染的香火气，心就踏实了下来。 她是真的回来了。 第五章又见陆欣宁 爱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陆老夫人朝着怀里的小姑娘开口说道：“娇娇可别忘了去谢谢你表姨，这次多亏了她在，不然你呀，只怕是小命都没了。” 又是表姑娘。 陆欣然撇了撇嘴。看来她家这位表姑娘借着她这个事还真是把府里的好感度刷够了。 “祖母……” 陆老夫人安抚的捏了捏陆欣然的手，也知道怀里的小丫头一直不太待见的刘明玉，若是往日便也罢了，但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 救命之恩不可谓不大。说什么都不能由着陆欣然的性子来。 “我……” 陆欣然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嚎哭的声音。 帘子一掀，就见一个跟陆欣然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抹着眼泪就冲了进来：“祖母，孙女冤枉。” 这是陆欣宁？ 陆欣然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 上一世，她跟陆欣宁不过是拌了几句嘴，之后陆欣宁一时冲动便推了她一下，却也没多大的力气，但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的把她推进了后园的池子里。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她和陆欣宁，刘明玉以及刘明玉身边的丫头。事后问起来都说是陆欣宁与陆欣然拌嘴生气了，把陆欣然推进了池子里。后来二叔还罚了陆欣宁。 陆欣宁哭的不能自已，眼泪汪汪的看着陆老夫人：“祖母，欣宁冤枉。爹爹要把欣宁送到庄子上去，呜呜呜，祖母，我不要去。” 陆欣宁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确实是看不惯陆欣然，但是也没恨到要让她去死的地步。而且也没多大的力气，怎么陆欣然就掉进池子里去了。 看了看靠在陆老夫人怀里的陆欣然苍白的脸，陆欣宁知道她这次确实是惹了祸。可是她爹竟然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若是……若是去了庄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未可知了。想到这里，陆欣宁哭的越发凄惨。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陆欣宁，没好气的说：“你还有脸说冤枉。在场的人都看到是你把娇娇推下池子里的。你才多大，心里竟然左成这样，你爹罚你也没错。去庄子里养养性子，对你也是好事。” 陆欣宁呆呆的看着陆老夫人，心下一阵凄凉。 陆老夫人向来慈爱，虽然更偏疼陆欣然一些，却也不会偏心到完全无视别的孩子。此刻老夫人都说要送她去庄子上了，只怕是就这么定了。 陆欣宁望着靠在老夫人怀里的陆欣然，心里还有几分不平，但是更多的却是歉意。无论她是否诚心，陆欣然确实是落了水，若不是当时有别人在场，只怕陆欣然真的就…… 想到那个可能的后果，陆欣宁的头越来越低。 就在陆欣宁自己都决定接受被送走的事实，放弃申辩之后，一直靠在老夫人怀里的陆欣然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祖母，这次的事情不怪二姐姐的。” 没想到陆欣然会这么说，一屋子人愣愣的看着她。尤其是陆欣宁，没想到陆欣然居然会替她说话。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娇娇，你不用替你二姐姐隐瞒什么。万幸此次有你表姨在场，不然你可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陆老夫人皱眉看着陆欣然，只当她是不忍心陆欣宁被送去庄子里，所以替她开脱。 陆欣然从老夫人的怀里站了起来，主动伸手拉住了陆欣宁的手，笑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女说的是实话。确实不是二姐姐的错。” “可是……” “我与二姐姐之间确实不如与别的姐妹那么亲密，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女儿家之间的意气之争罢了。哪里就论的上要置我于死地的地步了。”笑看了陆欣宁一眼，陆欣然继续说道“二姐姐就是脾气急了些，嘴厉害了些，哪里就有那么恶毒的心思。” 陆欣宁眼里挂着泪水，愣愣看着旁边替她说话的小姑娘，听到陆欣然说她脾气急，嘴巴厉害，习惯性的回嘴道：“我是你姐姐，你……” 话没说完，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是疯魔了不成。陆欣然替她说好话，她还…… “您瞧……”陆欣然冲着陆老夫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促狭“我替她求情呢，她都不忘了跟我吵嘴，这么个傻姐姐怎么可能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可是她到底害你落了水，若不是搭救及时，你这条小命就没了。”老夫人的态度有几分松动，却还盯着陆欣然。 姐妹之间友爱是对的，但是却不能一味袒护对方。小恶不惩，以后闯了大祸，可是要连累全家的。 “说道落水这个事，只怕您还是要去问问我那位表姨了。”陆欣然撇了撇嘴，在看着自己长大的祖母面前完全没有掩饰她对刘明玉不喜的情绪。 陆老夫人抬眼看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陆老夫人不是那种一辈子困在后宅的女人，眼界也不局限在这将军府之内。此时只听孙女说了这么一句，便猜到后面有别的事情。 “那日我与二姐姐确实是拌了几句嘴，二姐姐也是单纯，被人激了几句就推了我一下，可是不过是小孩子，又能有多大的力气，我也就是一时没站稳，可是混乱中却有人使劲的推了我一下，我这才掉进了池子里。”陆欣然看着陆老夫人，毫不隐瞒的把那天的情景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陆老夫人有些迟疑。 如果这事情真的是娇娇说的这样子，那只怕刘明玉的心思就要多思量几分了. “您问问二姐姐啊。” 陆老夫人掐了掐陆欣然的小脸，语带笑意：“问宁姐儿？万一她是怕被送到庄子里去，配合你骗祖母怎么办。” 陆老夫人其实心里已经信了陆欣然的话。养在身边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不会无原则的替别人开脱，却也不会随便乱冤枉别人。 “祖母，陆……娇娇说的都是真的，孙女确实推了娇娇一下，但是力气真的没大到把她推下水。” 陆欣宁生怕老夫人不信。 第六章我们是姐妹 “祖母，娇娇从小长在您身边，是您亲手教养长大的。虽然娇娇不喜欢刘姑娘，却也不会用莫须有的罪名去构陷她。二姐姐也是二叔带大的，虽然性格冲动，牙尖嘴利，喜欢欺负孙女，没有二叔那么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是也是我们陆家的女儿，受着陆家的教养。断然不是那种信口雌黄，心思歹毒的人。娇娇都信二姐姐，您怎么可以怀疑她呢！” 陆欣然这一长串话，不光让陆老夫人和陆欣宁愣住了，也让站在门口的人停住了脚步。 陆明朗心口有些发酸的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大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欣然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想来都是听大人说的。 陆明萧拍了拍陆明朗的肩膀，没说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屋里的陆老夫人就那么看着陆欣然，半晌没说话。而一旁的陆欣宁已经泣不成声，更是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一会，陆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陆欣然的额头：“你这丫头，祖母不过就那么一说，你就扯出这么多来，还说宁丫头牙尖嘴利，我看你才是真的牙尖嘴利。” 陆欣然嘿嘿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其实她以前真的是很不懂事，总是跟陆欣宁针锋相对的。以为她这个姐姐是真的不喜欢她，所以总是跟陆欣宁掐个没完。尤其是当初她跟三皇子的事情被人陆欣宁告诉长辈之后，她更是从心里恨陆欣宁，觉得她是见不到她嫁的好。现在想想，她那时候脑子到底是被什么糊住了。 未出阁的姑娘跟青年男子背着家人出游，一旦传出去一点风声，她的名声就彻底不用要了。便是有将军府做后盾，也没有哪家敢要一个成亲前就跟别的男子不清不楚的媳妇。就算最后她真的跟了三皇子，皇室也不会允许一个德行有瑕疵的人成为三皇子正妃。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一直都不懂。 那几年更是因为这事恨着陆欣宁，直到顾怡萱封后，而她落了胎，世人皆知陆贵妃失了帝宠，人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那个时候，最先进宫看她的，却是那个从小跟她不对付的二姐姐。 直到那时候，陆欣然才知道，其实陆欣宁一直是关心着她的。 陆欣宁握着陆欣然手，泣不成声。 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再哭下去了。然而却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陆欣然会对家里的长辈说这些。 她是嫉妒陆欣然的。虽然陆欣然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可是在这府里，陆欣然的穿戴却都是独一份的。无论有什么好的首饰，料子，吃的，都是可着陆欣然先挑。就连她的父亲都告诉她要多让着陆欣然，因为她父母不在身边。所以她们这些孩子都要谦让她。 时间久了，陆欣宁就越来越讨厌陆欣然，觉得在全家人的心里只有陆欣然一个人，而她们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因为看不惯，便习惯了事事都与她争，与她吵。陆欣然有的，她也要有。 这次的事，陆欣宁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要被送到庄子上的准备了。却没料到此时此刻会听到陆欣然说这些话。 “三妹妹……” 陆欣然摇了摇她的手，笑眯眯的开口：“二姐姐是不是特别感动，特别感谢我，那不如把你屋子里那个掐丝珐琅手炉给我吧。” …… 陆欣宁看着笑的贼兮兮的陆欣然，顿时觉得她还是要继续讨厌陆欣然。 什么感动，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好妹妹。 错觉。 都是错觉！ “三妹妹，你这么不知羞，大伯父大伯母知道吗？” 噗！ 陆老夫人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一手一个的将两个孙女搂进了怀里，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我现在觉得宁丫头说的没错，娇娇这脸皮委实是让祖母开眼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所求的不过是家宅平安，儿孙和睦。此时看到孙女们解开心结，心里自是高兴的。 听到里面传出了笑声。站在门口的陆明萧兄弟二人掀帘而入。 “爹。”陆欣宁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心里一阵忐忑。 虽然祖母相信了她，可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父亲。 陆明朗低头看了看女儿，沉声说道：“虽然娇娇落水一事与你无关，但是身为姐姐不友爱姐妹，反而逞口舌之利，还与娇娇动了手，便是不送去庄子上，也是要罚的。” “是。”陆欣宁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让二姐姐抄佛经吧，前段时候，夫子还说二姐姐的字没有风骨，让二姐姐多练练字呢。”陆欣然丝毫不顾姐妹情的出卖了陆欣宁。 看着陆欣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顿时觉得心情很舒爽，连身上的痛都好像轻了几分。 瞥了女儿一眼，陆明萧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地露出一抹笑容：“既然如此，娇娇便陪着你二姐姐一起抄经把。”女儿刚才说的对，姐妹友爱从同甘共苦开始吧。 啊？ 什么情况？ 陆欣然一脸迷茫的看着亲爹，完全不明白这把火怎么就烧到了她的身上。明媚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求救的看着陆老夫人：“祖母……” 陆老夫人知道儿子是要借机让她们姐妹之间多亲近亲近，哪里会阻拦，听到陆欣然的求救，连忙摆了摆手：“往日你爹在塞北，所以老婆子才管着你，现在既然你爹回来了，这管教的事自然是要听你爹的。” “三妹妹，你还记得夫子讲的故事吗？”陆欣宁看着陆欣然垮掉的小脸，心情无比舒畅。 “什么故事。”陆欣然有点蔫。 陆欣宁扯了扯嘴角：“害人终害己。” 垂头丧气的看着明显幸灾乐祸的陆欣宁，陆欣然抬手指了指门口：“你走，我没你这个姐姐。” “好了，宁丫头，你陪着娇娇回院子吧。娇娇身体还没恢复，别闹得太久。”见小姐妹之间的心结解开了，陆老夫人心情也好了，知道两个儿子不会没事一起来她这里，遂开口让她们两个人先回去。 目送着陆欣然和陆欣宁携手出了福寿堂，陆老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抬眼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两个儿子：“怎么了？” “爹在回来的路上遇刺了。”陆明萧声音低沉，眼底是抹不去的厉色。 第七章你可嫌我无能？ 遇刺！ 陆老夫人的手猛地一抖，扶着软塌旁边的扶手站了起来，下一刻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两个儿子虽然生气，却并不悲痛，想来老头子是没什么大碍的。 陆明朗伸手扶住陆老夫人：“娘放心。爹没受伤。路上遇到了三皇子的侍卫，歹人已经伏诛了。” 这么巧？ 陆老夫人冷着脸，看着儿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是。” 陆老夫人顿时冷笑了起来。抬眼看着长子：“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明萧这次回京述职已经在京城停了一个多月了，皇帝并没有让他立刻回塞北，却也没说要把他留在京城。想来有些人是坐不住了。 二十万边军在谁的眼里都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圣上还没有最后的决断。估计还要留一阵子。”其实陆明萧对于回不回塞北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陆家世代戍边，多少陆家人把命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论对边关的了解，没人敢说比他更清楚。此刻便是他人在京城，他对边军的掌控力也是别人无法企及的。 “前日吏部尚书告老还乡，陛下有意让我接任吏部。”陆明朗开口说道。 吏部。 掌管着官员的评审和调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这个位置。 “如果陛下真的打算让你接任吏部，那么老大这边确实就不太好办了。”陆老夫人沉声说道，脸色并不是很好。 陆家已经有个做将军的武将了，若是再来一个吏部的文官，只怕皇帝并不想看到陆家这种情况。只是陆明萧在塞北经营多年，若是把陆明萧留在京城，塞北那边一时也确实没有人能接替他。 “陛下知道陆家的忠心，不会有事的。”陆明萧明白今上多疑，但是陆家从不参与夺嫡，这种事上向来只忠于皇帝陛下，这是陆家长盛不衰的根本，这一点皇帝也是明白的。 “让人给你爹传信，尽早回来。”想到那个最近时常在外面晃的老头子，陆老夫人顿时一肚子的火。 “是。”陆明萧点头应道。 “娘，表姑娘那……”想到海棠院里的那个麻烦的女人，陆明萧有些头疼。 贺氏因为这个人已经与他闹过好几次了，他虽然猜到那人的心思，但是对方又没有更多的表示，便是他想找借口把人送回去都没办法。本想着再过一段日子他与贺氏就要回塞北了，到时即使那人有再多筹谋也无处施展了，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把心思动到了陆欣然的身上。 “这事我有分寸。”提到刘明玉，陆老夫人的神色也有些不好。 本想着是本家的亲戚，不忍她生活艰难才接到府里。没想到却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陆家家规有一条是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可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过纳妾的事情发生。虽然陆明萧和贺氏这么多年只得了陆欣然一个女儿，但是陆老夫人却也没想让儿子纳妾。当年她陪着陆老将军征战沙场，也是成婚几年之后才有了身孕的。所以对于这些事，陆老夫人并没有过多的执念。 母子三人又闲聊了一会，便见到秦嬷嬷快步走了进来。陆明萧和陆明朗见状又跟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怎么回事？”扶着秦嬷嬷的手坐回了软塌之上，陆老夫人神色不渝。 秦嬷嬷在陆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奴婢让人把伺候在表姑娘身边的小丫头押下去了，三姑娘落水确实与二姑娘无关。那丫头说亲眼看到表姑娘的手在三姑娘的身后推了一下。” 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哪里还有刚才面对陆欣然和陆欣宁的时候的慈祥和善：“处理了。让人去刘家送个消息，把人接回去。” 秦嬷嬷低声应了一下，站在一旁伸手给陆老夫人捏着肩膀。 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夫人怜她家弱，特意让人把她接到府里。从将军府里嫁出去的姑娘，无论到哪家不得让人高看一眼。却没想到这表姑娘竟然把心思动到了大爷的身上，还敢拿三姑娘作筏子。 自作孽，不可活。 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到了花园那里便分开了。 这么多年习惯了两个人见面就吵个不停的相处模式，纵然今天陆欣然在长辈面前维护了她，可是陆欣宁一时间还是难以做到以后就跟陆欣然相亲相爱。 陆欣宁回了房间，就看到她母亲宁氏担心的等在房里。宁氏知书达理，虽然心疼女儿却也不会一味的娇惯她。 这次陆欣宁闯下这种祸，陆二爷大怒，要把陆欣宁送到庄子上去。宁氏虽然心里心疼女儿，却并没有反对。女儿这种性子，若不好好的磨一磨，早晚会闯出更大的祸事。 因此陆欣宁哭着从房里跑出去的时候，宁氏并没有跟过去求老夫人网开一面。只是侯在陆欣宁的房里，打算女儿回来再好好的跟她讲道理。 本想着按着女儿的性子，只怕回来是要闹翻天的，却没想到陆欣宁神色轻松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笑。 陆欣宁靠在宁氏的怀里把陆欣然在陆老夫人面前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学了一次，最后面带羞红的说：“娘，我还以为陆欣然这次一定会趁机整我的。” 宁氏听到怀里女儿的话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宁儿，你要记住，你与娇娇是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姐妹是要守望相助的。” 陆欣宁懵懵懂懂的看着宁氏。她好像有点明白宁氏话里的意思，但是却又说不出太多。 怜惜的捏了捏女儿的脸，宁氏没再多说太多。还是个小孩子，说了也记不住。有些道理，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陆二爷便大步的走了进来。陆欣宁向来有些害怕陆二爷，见他回来了，连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氏连忙迎了上去，服侍陆二爷脱下了外衣，又将准备好的凉茶递了过去：“可是乏了，母亲说今天晚上不用过去用饭了。一会妾身就让人准备吃的。” 陆二爷摆了摆手，斜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看着宁氏忙前忙后的模样，伸手拉了她的手一下：“陪我坐一会。” 第八章又见表姑娘 宁氏见他有心事的模样，顺从的靠着陆二爷坐在了软榻上。 陆二爷顺势将头靠在了宁氏的腿上，闭着眼，沉思着。 宁氏双手顺着陆二爷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爷有心事？” “你可嫌我？” 陆二爷没睁眼，声音低沉。 宁氏嫁给他算得上是下嫁了，太傅家的嫡女嫁给他这个嫡次子。当初娶她的时候，想着早晚要给她挣个诰命回来，别家贵妇人有的那一切，他都会给她，可是…… 按着穴位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宁氏声音里带一丝笑意：“妾身虽不能如母亲那般陪着父亲征战沙场，却也不是那等会随意委屈自己的人。” 陆二爷闻言，抬眼看着面前温柔的女人，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温柔多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陛下有意调我去吏部，只是这样一来，大哥那边要为难了。” 宁氏未嫁人的时候也曾跟在自家祖父的身边，对时事也有自己的见解。太傅曾经不止一次感慨，若是嫡孙女是男儿身，也是状元之才。之后嫁给了陆二爷，夫妻二人也曾讨论过关于外面的一些事，每每都会有些独到的见解。因此陆二爷也会跟宁氏说一些事情，听听她的看法。 “前几日靖远侯夫人办赏花，听礼部尚书夫人说要回乡祭祖。”宁氏语气温柔，说着并不相干的事情，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 礼部？！ 陆二爷半晌没有说话。 如果是礼部的话，并不是十分核心的位置，那么对兄长那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陆家是武将世家，兵权才是陆家在京城立足的根本。 “阿媛。”陆二爷愧疚的握住了宁氏的双手。他说过要给她尊贵的身份的。 宁氏没说话，反手拍了拍陆二爷的手：“对妾身而言，我们一家人平安康健就已经足够了。” 她并不是贪心虚荣的人，也没想过要如何的尊贵体面，身为陆家二夫人，尊贵体面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她与贺氏是妯娌，关系向来不错。自然知道贺氏这个将军夫人的风光背后是怎样的担惊受怕。 陆欣然虽然醒过来了，但是身子还未大好。强撑着去了一趟老夫人那里已经耗尽了力气，回了房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半夜里又发起了高烧。 贺氏衣不解带的陪在女儿的床边。见到女儿往日圆润的脸蛋已经尖了起来，心里一阵揪痛。 “我在娇娇这里就好了，夫君先回去歇着吧。” 转头看见同样陪在屋里的陆明萧，贺氏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不该迁怒丈夫，但是见到女儿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理智这种东西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沉沉叹了口气，陆明萧盯着妻子娇美的面庞，语气无奈：“夫人这般便定了我的罪，可想过为夫心里也是委屈的很。” “你我成婚数年，只得娇娇一女，因着要陪你去塞北，我不忍心娇娇吃苦，便把她留在了京城，纵然母女分隔两地，却从不后悔。可是这几日我却后悔了。”贺氏盯着女因为高烧而异常红润的脸，心里止不住的心酸：“不能陪着女儿长大，不能亲自教养女儿，已经是我这个母亲失职了。这一次因着你我的缘故让娇娇受了这么一番罪，夫君，我不是责怪你，而是责怪我们。” 闻言，陆明萧沉默了。 贺氏说的这些话何尝不是他的心里话。成婚多年，膝下只一女，却没法陪她长大，连孩子的教养都只能托付给年迈的母亲。 就这点而言，他们确实不是合格的父母。 贺氏摸了摸陆欣然的脸：“如果娇娇愿意，这次我想带着娇娇回塞北。” 回塞北？！ “好。” “母亲……” “娘那边我去说。” 陆欣然是陆老夫人带大的，从那么点一个小团子带到如今，虽然不过五年，但是情分却不一般。若是平时说要带走也便带走了，但是这次发生了这种事的时候就说要带陆欣然去塞北，难保老夫人不会多心。 所以带陆欣然走这种话不适合让贺氏去说，只能由陆明萧这个儿子出面。 伸手将贺氏圈进了怀里，陆明萧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夫妻二人盯着床上的小姑娘，一家三口就这么过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陆欣然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直陪着的陆明萧夫妻二人也松了口气。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陆明萧要去上朝了，贺氏送走了陆明萧，转回房里，给因着出汗退烧而让衣服湿透了的女儿换衣服。 刚打点好一切，就听到外面的丫头进来禀告。 表姑娘前来探望三姑娘。 贺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嘲讽，却也没拦着对方。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女子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表嫂。”刘明玉冲着贺氏福了福，神色温柔，脸色苍白，不过是简单的动作便气喘吁吁的。 “刘姑娘来了。身子可大好了。”装作没听到刘明玉的称呼，贺氏只疏离的喊了一声刘姑娘。 见贺氏脸上不冷不热的神色，刘明玉暗暗的咬了咬牙，脸上的神色依旧温柔。 “表嫂，听说娇娇昨儿夜里又烧起来了。我这里有前几日老夫人赏给我的一些药材，您挑着能用的上留下。” 贺氏心里一阵冷笑。 一个借居在将军府的外人拿将军府主人赏给她的东西做人情。也不知道这位表姑娘是觉得别人有多傻。 “不劳刘姑娘费心了。娇娇这里什么都不缺。” 刘明玉没想到贺氏居然一点面子不给她留。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娇娇一贯柔弱，此次受了这么一番磨难，真真是让人心疼。” 陆欣然落水是她舍了命救回来的。此时贺氏对她的这种态度，未免有些忘恩负义了。 贺氏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说起来，刘姑娘不是也落水了吗。身子可恢复好了，女儿家还是要好生养着的。刘姑娘年纪小不懂也就罢了，身边的人怎么不知道劝着姑娘。” 若是刘明玉不说陆欣然落水这事，也许贺氏还不会太生气。然而此时听到刘明玉跑来这里明里暗里的说这些话，贺氏就有些压不住火。 刚要开口说话，就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头一看，陆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正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第九章陆欣然要学武？ 看着女儿清醒过来，贺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哪里还顾得上一旁的刘明玉，连忙吩咐人去找大夫。 刘明玉尴尬的站在原地，银牙暗咬。 “娘，我饿。”陆欣然细声细气的开口说道。 贺氏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人去准备吃的。同时让大夫上前查看陆欣然。 刘明玉呆呆的站在一旁，被无视了个彻底。难堪的感觉笼罩了她全身，但是她却不能动，只能咬着牙站在那里。 屋里正乱着的时候，陆老夫人来了清风院。 因为怕陆老夫人担心，所以陆欣然夜里发烧的事情并没有人告诉她，今天一早就听说陆欣然昨夜又烧了起来，陆老夫人便直接来了清风院。 刚一进屋子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刘明玉，陆老夫人的脸色淡了淡，却没说话，只是朝着陆欣然走了过去。听到大夫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悬了一早上的心方才放下，这时才转身看着一旁的刘明玉：“身子还没好利索就应该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走，女儿家身子娇贵，若是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刘明玉没想到陆老夫人今天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的身体，而是指责她乱走。心下顿时一凉，不明白陆老夫人的态度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明明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难道是知道了那件事。 心里这样想着，刘明玉顿时想起那个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好像从昨天下午就没见过了。 刘明玉的心慌了。 但是陆老夫人却再也不理她了，只是跟着贺氏说着话。听到陆老夫人跟贺氏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刘明玉的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起来。 贺氏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一切。表哥那样伟岸的男子身边该是如她这般知情知趣的女子才对。而这个贺氏哪里有一点贤良淑德的品质。 入府多年甚至没有为表哥诞下一个儿子，又独占表哥，不许表哥纳妾。这般善妒的女子凭什么可以陪在表哥的身边，凭什么可以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放。 想到这些，刘明玉越发觉得贺氏碍眼。此时见陆老夫人只顾着跟贺氏说话却无视她，心里就更加的不舒服起来。 陆老夫人虽然是跟贺氏说话，但是余光一直看着刘明玉，见她神情变来变去，最后看着儿媳妇的眼神已经只剩下痛恨的时候，心下叹了口气，嘴里说道：“今儿一早你父亲送了口信过来，下个月要接你回去，这几日你便好好的养着身子，不然回去了以后你父母可是要怨我没照顾好你的。” 什么！ 送她回去？ 此时的刘明玉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 如果她回去了，只怕此生再也难以踏入将军府的大门了。 刘明玉不是傻子，身边的丫头昨日就不见了影子，今日一早陆老夫人就说要送她回家，对她的态度也不如以往那般的亲切，想来是知道了三姑娘落水的真相。 若是旁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早就羞愧的躲了起来。可是刘明玉在将军府生活的这段日子已经让她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朴素的生活里了。 见到了，体会过了勋贵人家的生活，刘明玉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离开。 但是刘明玉也知道现在她不能有任何的异动，因此听到陆老夫人说要送她回家，她也只是柔顺的点了点头。然后借口回去归置东西，便离开了陆欣然住的院子。 陆老夫人看着刘明玉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贺氏说：“刘家当年搭救过我跟老将军，因着这份恩情我才把这孩子接到身边，想着给她抬抬身份，以后嫁人了也不至于被夫家低看了，却没想到反而让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贺氏虽然看不上刘明玉，但是却也知道老夫人此时心里并不舒服，因此也没说话，只是将手边的茶递给了婆婆：“母亲仁慈，只是有些人的心是永远都不知足的。” 陆老夫人也只是叹了口气。 陆明萧晚上回来的时候先去了福寿堂，听陆老夫人说要送刘明玉回家也不意外，只是说路途遥远，他会安排人送她回去的。 “老大，她父亲救过我跟你爹。” “儿子知道，所以定会派人安安稳稳的将人送回去的。母亲放心便是了。” 陆老夫人定定的看了儿子半晌，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了。 她老了，有些事已经管不了了。 从福寿堂出来，陆明萧直接去了清风院。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轻笑声，脸上的神色立刻温柔了起来，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爹爹。”陆欣然的扑进了陆明萧的怀里。 她现在才五岁，扑进父亲怀里这种事也是正常的。而且因着前世的记忆，陆欣然更加渴望跟父母亲近。 伸手接住了女儿，陆明萧询问的看向了贺氏。 他家闺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贺氏伸手点了点陆欣然的头，没好气的朝着陆明萧说：“你女儿说要习武。” 习武？ 迎着父亲打量的目光，陆欣然挺了挺胸膛，一副傲娇的模样：“如果女儿会武的话，这次就不会被人推进池子里啦。谁敢欺负我，我先揍他。” 说完扬了扬小拳头，傲娇的模样顿时逗笑了贺氏和陆明萧。 爱娇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陆明萧看着女儿与妻子相似的杏眼，心里一阵柔软：“你可知道你二叔家的大哥哥两岁的时候就被你祖父拉着习武了，晨起扎马步，一天不敢松懈。” 两岁？ 陆欣然瞪大了双眼。 她知道习武是越早越好的，想着她现在也不过才五岁，也不是很大的。没想到大哥哥二岁就开始了。陆欣然顿时对二房的大哥哥充满了同情。 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陆明萧手痒的又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脸。 “轻点。粗手粗脚的弄疼了娇娇。”见女儿被夫君欺负的眼泪汪汪的，贺氏不满的把女儿接回了自己的怀里。 怀里空荡荡的，陆明萧心里一阵惋惜，想了想，继续说道：“娇娇怎么想习武了。” 陆欣然坐在母亲怀里，指尖一点一点的对着，声音清脆：“祖父和爹爹是武将，祖母当年也跟着祖父上过战场，娘亲也是陪着爹爹在塞北，女儿不想堕了陆家的名声。” 第十章认真的陆欣然 这个理由是陆欣然瞎掰的，陆家的名声哪里是她小姑娘能败坏的。除非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前世她第一次遇到封修然就是因为她跑出去玩遇到了坏人，是封修然及时出现救了她，然后才开始了一辈子的纠缠。 今生虽然不想再跟封修然扯上关系，但是也不想因为封修然的缘故便拘束了自己，那么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只是这理由却不能跟父母明说，因此陆欣然只能虽然找了个理由，哪怕这理由很可笑。 果然，陆明萧顿时大笑了起来，便是贺氏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陆欣然被笑的恼羞成怒，小脸埋进了母亲的怀里，任凭父母怎么哄她都不肯出来。 眼见着女儿恼羞成怒，陆明萧费力的止住笑：“傻孩子，我和你娘只盼着你平安康健，快乐度日，至于那些虚无的名声，你不用担心的。” “你爹说的对，我的娇娇不需要考虑的太多。只要你日日这般的笑着，我和你父亲便足够了。” “可是女儿真的想习武。”陆欣然还是不肯放弃。 陆明萧望着女儿渴求的眼神，终究没忍心拒绝女儿。 第二日便送了两个会武的丫头过来。日后就跟在陆欣然的身边。还遣人寻了一条软鞭，平日里缠在腰上便是装饰的，任谁也看不出是件兵器。 过了几日，陆欣然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早上起来先去了父母的院子里给父母请安，然后一家人朝着陆老夫人居住的福寿堂走去。 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宁氏带着陆欣宁也到了。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这是陆欣宁和陆欣然第一次见面。此时再见到陆欣然，想起那天的对话，心里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红着脸冲着陆欣然打了个招呼。 陆欣然回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便拉着陆欣宁去了一旁说话。 陆欣宁看了看跟在陆欣然身后的两个眼生的丫鬟，低声问道：“怎么不见你往日带着的丫头了。” “我爹说那丫头不尽心，带走了。” 自从那日陆欣然落水之后，陆明萧便派人把陆欣然院子里的人重新过了一遍，那些有二心的人就都被发落了。因此陆欣然此时身边的人都是新来的。 “瞧瞧这俩丫头，原来一见面就掐，现在倒是好的跟一个人一样。”见陆欣然和陆欣宁躲在一旁说悄悄话，陆老夫人笑着指着她们说道。 一屋子的大人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家人正说着话的功夫，下人说刘明玉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屋里的笑声顿时弱了几分。 刘明玉刚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然而等她进了屋子以后，笑声便消失了，就连陆老夫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淡淡的，刘明玉顿时觉得很尴尬，然而却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姑母，这是明玉给您抄的佛经。”刘明玉知道陆老夫人礼佛，因此这几天便留在院子里抄着佛经，然而此时看到陆老夫人脸上的神色，就知道陆老夫人并不在意，心里更加失落。 宁氏看不上刘明玉的做派，因此只是拉着贺氏在一旁说话，陆老夫人搂着陆欣然两姐妹说话。刘明玉只能尴尬的坐在一边。终究还是年少，忍不了太多。不过一会，便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离开了。 刚踏出福寿堂的大门，刘明玉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陆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当年若不是她的家人搭救，哪有陆家如今的风光，现如今，她只不过是做错了一点小事便被如此对待。 实在是忘恩负义。 看着刘明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又何尝愿意故意让人这般难堪。然而却不得不如此，不然只怕这姑娘心里还要生出更大的奢望。 又待了片刻，陆明萧兄弟二人便离开了，只剩下了女眷。 宁氏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笑着说：“母亲今日的神色倒是好了许多。” 陆老夫人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陆欣然的手：“看到你们都好了，我这心里就舒坦了。听说你昨日唤了大夫进府，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宁氏抬头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和贺氏，然后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她这副模样，陆老夫人和贺氏对视了一眼，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宁氏的肚子。 顶不住婆婆和嫂子的询问的眼神，宁氏红着脸点了点头。陆老夫人和贺氏顿时喜上眉梢。 “几个月了，可有什么反应。” “弟妹这段日子好好歇着，有什么事都交给我。”贺氏知道妇人刚有孕的这段日子都是比较难过的，心知此时再让宁氏操持家务实在有些难为她了，便主动开口提出帮忙。 陆欣宁不知道几位长辈在说什么，一脸迷茫的看着宁氏，询问的看着陆欣然，却发现陆欣然似乎有些难过。 陆欣然悄悄的看了看宁氏的肚子，想起前世那个离她而去的孩子，心里一阵酸涩。然而看着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一家人，还是强打起精神陪着陆欣宁说话。只是那心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直到回了清风院，陆欣然都有些闷闷不乐。 斜靠在软榻上，望着从窗外伸进屋内的一枝花枝，半天都不说话。 前世的她太软弱了，所以才没能保住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父母。想到临死前顾怡萱跟她说的那些话，陆欣然心里更加苦涩。 她上一辈子到底是有多糊涂。才会把恶狼当良人，拖累了全家。 想着从前的旧事，眼眶便不由自主的酸了起来，生怕被人看到传到父母耳朵里让她们担心，陆欣然将自己整个的埋在了被子里，无声的呜咽。 五月二十八的时候，陆老将军回来了。 陆欣然一大早便去了福寿堂，刚进了院子就听到房里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祖父。” 还未等陆欣然说完话，便被人揽进了怀里：“娇娇过来让祖父看看。身子可大好了？祖父带回来了几株百年人参，一会使人送到清风院去。” 陆老将军一生戎马，两个儿子都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也就只有陆欣然是在他们夫妻身边养大的，因此情分便格外的不同。 陆欣宁在一旁看着陆老将军和陆欣然之间的互动，心里很是羡慕，但是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她可不敢像陆欣然那般跟祖父撒娇。 抱着孙女稀罕了一阵子，陆老将军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锦盒，直接塞进了陆欣然的怀里：“娇娇看看这个，祖父特意为你寻来的。” 第十一章陆家的过去 好奇的打开盒子，陆欣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柄小巧而精致的匕首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锋利的刀刃泛着幽幽的冷光，旁边的是牛皮制得套子，还带着绑带。匕首整体并不算大，对于女子而言刚刚好。 陆老夫人没想到他居然送孙女匕首，顿时横了他一眼：“你这个老头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投其所好，哪有送女孩子家兵器的。” 说到这点，陆老夫人心里也有点惋惜。 陆欣然的根骨是极佳的，若是习武的话日后成就必然不凡。只是当初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闲话，女子习武便是粗俗，就再也不肯学了。而陆老夫人又不愿意强迫孙女，也就作罢了。 被陆老夫人这么一说，老将军顿时想起来孙女向来不肯动这些东西的，他当时见着这个只觉得适合女子防身用，也没想太多就收来了。此时被老夫人这么一提醒，脸上有些讪讪的。 “哎呀，是祖父糊涂了，竟然忘记了娇娇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待到过几日，祖父再去寻个有趣的玩意回来送给娇娇。” “祖父，娇娇喜欢的。”陆欣然见状说道。 “啊？喜欢？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陆老将军一时有些摸不清孙女现在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哄他开心，遂顺着陆欣然的话说了下去。 陆欣然接着说道：“祖父，娇娇想习武。” 陆明萧并未将她说要习武的话放在心上，虽然送了她一条软鞭，也只当陆欣然是一时兴起，所以哄着她罢了。再说身边又多了两个丫头护卫着，哪里就需要她了。 陆欣然明白她爹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却也没法改变。谁让当初她为了不习武这件事，撒娇耍赖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当年拒绝的时候声势浩大，现在再说要重头开始，也难怪家人不肯信。 想到这里，陆欣然有些气馁。 没有任何技能傍身的她又怎么才能护着家里人一路走下去呢。难道她回来就是为了见证她再一次犯蠢拖累全家的过程吗。 陆老将军看着孙女有些黯然的小脸顿觉心疼：“娇娇怎么了。” 陆欣然将头埋在老将军的怀里，声音沉闷：“祖父，娇娇觉得自己很笨。” “哪个敢说你笨！老子饶不了他。”老将军十分愤怒。 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陆欣然撒娇的蹭了蹭：“祖父，娇娇想习武，想变强，想有朝一日也可以像祖母，母亲那样上阵杀敌。而不是躲在后院里每日想着今天吃什么玩什么，闲事逗猫逗狗，绣绣花什么的。不是说这样的姑娘不好，而是娇娇不想成为这样的姑娘。” 天下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如果说前世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是年少时长于后院，稍大一些的时候认识了封修然，从此便再也没走出封修然给她划下的那个世界。 今生重来，陆欣然已经没有了嫁人的念头，心里对于外面的渴望便大了起来。 想去塞北看看边疆的风情，也想去江南见识一下水乡的温婉。 “那娇娇想成为什么样的姑娘”陆老将军笑眯眯的看着她，只当做孙女在说傻话。 “娇娇想出去闯荡世界。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一定很有意思。娇娇才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巴掌大的一片天里，每天想着夫婿，想着孩子。” “哈哈哈，小丫头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夫婿。” 陆欣然皱了皱鼻子，一脸的不服气：“当然知道啦，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啊。” 陆老夫人笑的止不住，指着陆欣然抹着眼泪跟陆老将军说：“你瞅瞅，这不就还是个孩子，说的都是孩子话。”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陆欣然靠在陆老将军的怀里，眼里看着笑的开心的家人，心里一阵温暖。 留在福寿堂用过了午饭，陆欣然拉着陆欣宁就去了她住的清风院。 “二姐姐，去我那里玩吧。” 陆欣宁虽然还是不能接受和陆欣然之间的关系的转变。一开始看到陆欣然对她如此的友善甚至有些害怕，然后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三妹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嘛。” 刚才？ 陆欣然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在福寿堂的时候她说的那番话，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那样是不对的。”陆欣宁喏喏的看着陆欣然。 她们是世家贵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的脸面。哪有贵女在外面行走的，以后回了京城，只怕是别人都要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了。 陆欣然只是笑了笑，却也没生气。她知道陆欣宁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在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真的活的那般的肆意潇洒。只是重来一次，陆欣然真的不打算委屈自己了。 人生太短了，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就比如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迎来那人赐下的一杯鸩酒。 见陆欣然半天没说话，陆欣宁不由的有些尴尬：“我就是随口瞎说的，三妹妹可别生气。” 陆欣然回过神来，知道陆欣宁误会了，不由笑了起来：“我知道二姐姐是为了我好，哪里会生气呢。这个是我舅舅前几日派人给我送来的糖果，京城里没有呢，姐姐快尝尝。” 陆欣宁偷偷打量了陆欣然一会，见她是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放下了心。 陆老将军只当陆欣然是小孩性子，只是说说而已，然而当他在书房看到端坐在孙子陆源浩身旁的小丫头的时候才知道孙女并不是说说而已。 娇娇不许胡闹。快回去。 不要。 祖孙两个打着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眉眼官司。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 陆家有族学，但是本家的几个孩子除了去族学之外，每五日都要来老将军这边，由老将军亲自授课，而这个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来的了。 上一世陆欣然只来过一次就不来了。任凭长辈们磨破了嘴都不肯再踏入书房一步。陆老将军虽然惋惜，但是却也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也就作罢了。 眼见着孙女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陆老将军也只能认了。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卷宗。 “大历五年，突厥入侵塞北，你们可知？” 第十二章我想带女儿回塞北 陆老将军说的这件事正是让陆家重又站在顶尖豪门行列的那件事。 大历五年，突厥入侵塞北，当地驻军却没有及时调动，边疆一度失守，眼见着突厥人的铁骑就要的踏入关内了。而朝中上下却是一片混乱，皇帝有心应敌却无将可用，文臣大多主张和谈。突厥提出条件，要大历每年送岁贡过去，还要送公主去和亲。 朝堂上下一片混乱，这个时候在京城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陆家人却站了出来。 “天朝上国却要向番邦交贡，还要送女子去和亲？颜面何在？靠牺牲一个女子的一生来换得苟延残喘的生存，羞于面对天下人。”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彼时的陆家没有一点退路，唯一能选择的便是正面迎上去。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无数的陆家人把性命留在了塞北，方才给后世留下了这片家业。 这件事陆老将军每一次都会讲，也同样的每一次都会让底下的儿孙们听的热血沸腾，心之向往。陆欣然曾经不耐烦听这些，然而现在听到陆老将军讲这些事情。她眼前看到了在那片冰天雪地里挥洒热血和青春的先人。只觉得心里仿佛涌起了一股激烈的，翻滚着的热流，让她也想去那片土地上看一看，走一走。 敲了敲桌面，唤回底下孩子们的注意力，陆老将军拿出兵书讲了起来。他授课自然不是照本宣科那么简单。而是结合他这么多年的实际经验传授知识。 陆欣然从来没想到原来那些读起来艰涩的兵书其实也可以这么有趣。不由得往前凑了凑。 陆老将军一抬眼就看到小孙女往前探着身子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索性将人抱在了怀里。反正这丫头也不会走了，想留下就留下吧。 时间流逝，陆欣然只觉得还没听够，便听到她祖父让人都散了的话。乖乖的缩在陆老将军的怀里，由着他把她一路抱回了福寿堂。 回了福寿堂，将孙女交给嬷嬷，陆老将军带着儿子去了另外一边坐定，心情很不错：“小丫头有点意思，今天一天跟我在书房再没吵着无聊。” “娇娇不懂事，儿子会说她的。” 陆老将军摆了摆手：“不碍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犯不着拘的太过了。” 陆明萧微微颔首。 他就是客气客气，也没指望他爹当真。谁的女儿谁心疼，为了那些个莫须有的名声就拘着自家姑娘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爹，成国公府今日派人送来了帖子。下月初十成国公寿辰。” 成国公是大皇子的外家。往日与他家虽有往来但并未有深交，此次下帖子，想来是为了前几日陆老将军遇刺的事情。 女眷这边刚好也在说这件事。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吩咐贺氏和宁氏带着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一起去。 有些事情也没法算的那么清楚。但是对方既然又示好的意思，他家倒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贺氏和宁氏应了下来。随即安排人这几日来给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量身子。 下月初十便要入夏了，衣服也是要背下的，索性便一起做了。 晚上，陆老夫人服侍着陆老将军换好衣服，神色有些不太好：“老大想要把娇娇带去塞北。” 陆老将军的手顿了顿：“跟你说了？” “没有，下午我们娘几个闲聊的时候，大儿媳露了点口风。” 低头看了看老妻的神色，陆老将军明白她在想什么：“带去便带去了吧。总归是亲爹娘，难不成你还能一直把小丫头的拘在我们的身边？” 当初把孩子留下是因着陆明萧初去塞北，对他们来说，那边的一切都是全新的。塞北边军虽是陆家嫡系，可是却不是盲从的，若是陆家过去的人不成器，那边自然有法子让人待不下去。这是陆家的规矩。 先祖用命守住的地方，自然不能让无能之辈染指。 是以当年，陆老夫人只是透了个意思出去，陆明萧夫妇就把陆欣然留在了京城。如果他们夫妻二人在塞北立不住，又怎能把女儿带过去受苦。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陆明萧已经在那边站稳了脚跟，便是把妻儿接过去也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若是他们再把孩子留下，想来儿媳妇那边也会有想法。 夫君说的话陆老夫人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哪里能那么洒脱的说撒手就撒手。 陆老将军看了老妻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夫妻几十年，老妻不是那种不懂得道理的人，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了。 贺氏坐在铜镜前，手里的象牙梳子有一搭无一搭的梳着手里的头发。但是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陆明萧洗漱回来就看到她呆呆的坐在镜前， 脚步一转便走了过去，伸手接过妻子手里的梳子，手法轻柔的顺着妻子的头发。 成亲几年了，他好像就没看腻过这张脸。 明明不似一般女子那么的温柔小意，但是却分外的合了他的心思。想到当年为了娶她而用的那些心思，陆明萧不由笑出了声。 靠在陆明萧的怀里，贺氏斜了他一眼，眼神娇媚，含情带怯：“怎么了？” 陆明萧摇了摇头，咬着贺氏的耳朵轻声说道：“想起当年为了娶你，我可是没少被岳父大人和小舅子们刁难。” 回忆过去，贺氏顿时也笑了起来。 她家只有她一个姑娘，自然是娇宠了些，当年陆明萧愣头愣脑的冲到她家要提亲，是被她爹和弟弟们联手打出去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威名赫赫的陆将军，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想起过去，贺氏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柔和了几分，挑眉看着陆明萧：“一转眼娇娇也渐渐的大了，再过几年你就能理解我爹当年的心情了。” 想到几年以后会有一个毛头臭小子把他的闺女带走，陆明萧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了，眼神阴森森的。 狼崽子，算一个，通通打死！ 见他这副表情，贺氏不由得替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的未来女婿担心起来。岳父这关只怕是不好过的。 “刚才在想什么？” 陆明萧没忘了刚才妻子发呆的事情，吻了吻她的眼角，低声询问。 贺氏眨了眨眼睛：“我今日可能是说错话了。” 陆明萧低头看她。 贺氏低声把在老夫人面前说漏嘴要带陆欣然去塞北的事情说了一遍。语闭有些担心的扭头看着身后男人：“我们就这么把娇娇带走，母亲会不会怨怪。” 陆明萧的手轻轻的磨着贺氏的耳垂，安抚的揉了揉：“母亲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她会谅解的。” 贺氏闻言还是有些担心，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婆婆是尊敬的，心里也感激这几年婆婆对女儿的照顾，也知道此时若是把女儿带走，婆婆必然是舍不得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贺氏又是真的没办法继续把孩子留在京城。 看到妻子心烦的模样，陆明萧手下用力，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转身朝着雕花大床走了过去：“夫人，长夜漫漫，我们还是探讨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吧。” 锦绣帐子层层放下，遮住了一室春色。 一夜纠缠，贺氏第二天险些下不得床，只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刚成亲的那段日子。尤其是婆婆笑眯眯看着她的时候，只恨不得把昨夜作怪的男人掐死。 第十三章陆欣然失踪 这日下朝，陆明萧同要好的同僚打了个招呼，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便打算直接去玄武大街。 他家姑娘昨儿晚上闹了半宿要吃玄武大街石家糕饼铺子里的桂花糕，作为女儿控的陆明萧自然是女儿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何况区区一盒桂花糕。 “陆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刚出了宫门，就被兵部侍郎谭明宗追上了。 陆明萧与谭明宗的关系并不亲近，此时见到这人居然特意过来搭话，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表露什么，只说是要去玄武大街那边办事。 本以为谭明宗听了这话应该识趣了，却没想到对方依旧跟在他的身后，陆明萧站住了，转身看着谭明宗：“谭大人有什么事吗？ 谭明宗也知道这种上赶着搭话的事不好做，也觉得丢脸，尤其是他跟陆明萧的关系往日并不亲近，此时硬要的套近乎，心里也不太舒服：“初十是成国公的寿辰，不知道陆将军到时候可去？” 陆明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自然是去的。” 眼看着谭明宗还要说话，陆明萧抬手抱拳，说家人尚在等着他，改日再叙，然后便转身走了。只留下谭明宗站在原地，脸色青青白白的。 旁人自然看到了两个人的这番交谈，见陆明萧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谭明宗留，不由耻笑的看着谭明宗。 陆老将军回京遇袭的消息陆家并没有隐瞒，因此京里的人差不多也就都知道这件事了。连带的也知道当时是三皇子的护卫及时出现才帮陆老将军脱了险。 谭明宗的身后是淑妃娘娘和大皇子，眼见着三皇子这边搭上了陆家这条线，可不就坐不住了吗。 只是这人也是要给自己留几分脸面的。陆明萧素日就不是个好接近的性子，此时又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让谭明宗搭上关系。 看看，这不就是自取其辱了吗！ 陆明萧才不管别人心里是如何想的，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家的小姑娘。 陆欣然生的可爱，往日便会讨人欢心。陆明萧与她分隔多年，心里本就对女儿有些愧疚，此时在小姑娘特意的亲近之下，只觉得心里简直熨帖到了极点。有女万事足的陆明萧便是朝堂上的事情没有那么顺心都已经不在乎了。 因此哪里能耐得住性子跟谭明宗在那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 买好东西刚回府，陆明萧就觉得府里有些不对劲。往日里，他家姑娘早就跑出来迎他了，可是今天不但没人出来接他，整个清风院竟然静悄悄的，而伺候着的下人也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他。 陆明萧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周身气势外放，肃杀之气笼罩全身有如实质：“怎么回事？” 下人此时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自从陆老夫人察觉到了刘明玉的心思之后就已经准备派人送她回去了。想着毕竟是亲戚一场，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是在面对刘明玉的时候多少就带出来了那么一点意思。若是旁人被人知道想上赶着做妾什么的，只怕早就羞的没脸见人了。可是刘明玉却不这么想。反而恨上了陆欣然。 一开始她不知道为什么陆老夫人待她不如往日亲近，便使人悄悄打听那日在福寿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宁氏近日因着身孕的原因对下人管束不善还是什么，居然真的有人就被刘明玉收买了。告诉刘明玉那天三小姐来见过老夫人，不知道在屋里说了什么，但是三小姐走后老夫人就动了送她回家的念头。 刘明玉知道陆欣然在中间使了绊子之后，心里就恨上了她，之后也试过要跟她修复关系，却都碰了壁，一时间就更加恨陆欣然。 在她看来，陆欣然不过是个姑娘，大了以后随便打发一些嫁妆也就嫁出去了，而贺氏连个儿子都没能给将军留下来，待她以后进了门，只要能给将军生个儿子，便是贺氏也是要让她几分的。 心里有了这个念想之后，刘明玉再看陆欣然就不如往日那般的可爱了，再加上因着她的缘故导致老夫人竟然要把她送回家，她只觉得陆欣然就是她嫁进陆家的拦路虎。只有除了陆欣然才能彻底的解决后患。但是现在陆明萧不待见她，陆老夫人又不会让她进门，刘明玉只觉得万念俱灰，想着既然不能嫁给陆明萧，那就带着陆明萧最喜欢的女儿一起去死，至少这样一来，陆明萧永远都不会忘了她。 因此今天一早，刘明玉就说要去云晔寺给陆老夫人和自家长辈求平安符，还特意拐到清风院来问陆欣然想不想出去走走。 陆欣然早就在家呆的有些闷了，自然是愿意的。再加上也好奇刘明玉想做什么，想着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她身边还带着父亲寻来的丫头，也不会出什么事，便跟着去了。 哪知道刘明玉早就有了安排，到了云晔寺便使计甩开了陆欣然身边的丫头，又在陆欣然的水里的下了药。等到家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刘明玉和陆欣然两个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陆欣然幽幽的醒了过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酸痛。 抬眼望去只见到房内简陋的设施和窗边神色有些疯癫的刘明玉。不由得有些头疼。 她还是太天真了。 因着活过一世便觉得事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想着刘明玉是个弱女子，便放松了警惕。谁知道她竟然疯狂到这般的地步。 “你醒了。” 听到床榻传来动静，刘明玉幽幽的看了陆欣然一眼，神色颇有些疯狂。 陆欣然看了她几眼，觉得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掏出一把刀捅了她。毕竟现在的刘明玉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正常。 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陆欣然往床榻里面缩了缩，瞪着一双杏眼盯着刘明玉：“表姨，这……这是哪里。” 刘明玉静静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你觉得呢。” 第十四章脱身 表姨？ 刘明玉满脸嘲讽的看着陆欣然，只觉得这世上的事果然都是不公平的。 往日里从不肯唤她一声表姨的陆家三小姐此时此刻居然喊她一声表姨，真是可笑。往日想让她唤一声“表姨”简直难如登天，仿佛那样便玷污了她高贵的身份一般，此时却喊得出口了。人啊，果然都是犯贱的。 “呜呜呜，表姨，我们回府吧。娘亲见不到我会担心的。”陆欣然捂着嘴呜呜的哭着，手却在腿上悄悄的摸着，带摸到了绑在腿上的东西还在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 前几日祖父送给她的那个匕首甚是好看，又有个牛皮鞣制的套子，陆欣然刚拿到手就觉得喜欢，便绑在了腿上，想着这样便像那些她爹一般的威武帅气了。 刘明玉托大了。只以为陆欣然是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还是个半大孩子，便也没仔细的搜。因此还真不知道陆欣然腿上还绑着一个匕首。 “娇娇，你觉得我们还回的去吗。” 刘明玉神色癫狂，陆欣然心里打了个突。她觉得刘明玉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看上去倒好像是那些服食了五石散的人一般。 想到昏睡前出现的那几个影子，陆欣然心里顿时凉透了。 她真的是脑子有疾，怎么能这么大意。 刘明玉不过是个闺阁少女，便是有害人的心思又哪里能设计的这么详细。再想到前段日子刘明玉几次出门的样子，陆欣然顿时明白了，刘明玉怕是被人当刀使了。只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想要做什么。 “表姨，呜呜呜，表姨，我要我娘，我要回家。”想通透了这些，陆欣然不敢再激怒刘明玉，只能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希望刘明玉不要这个时候脑子一热，真的对她做什么。 “闭嘴。”似是被陆欣然吵得不耐烦了，刘明玉大吼了一声，抬手将放在窗边炕桌上的杯子朝着陆欣然的方向砸了过来。 陆欣然立刻闭上了嘴，眼泪含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却再不敢发出声音。看上去仿佛是被吓到了一番。 刘明玉见陆欣然不再哭闹了，觉得烦躁的心静了下来。瞅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欣然坐在那里等了一会，确定刘明玉是真的离开了，连忙跑到了窗边。只见外面只有一条小路，周围郁郁葱葱的全是树木，而她所在的房子大概是山里猎户留下的。 刘明玉毕竟是个弱女子，便是有人配合，到现在也才不过半天的时间，此刻想来离京城并不算远。但是陆欣然毕竟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想要自己跑回京城，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陆欣然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小路那边出现了两个身影，知道是刘明玉回来了，陆欣然连忙跑回了床上，双手抱膝，双眸紧闭。看上去仿佛是哭累了睡着了一般。 刘明玉带着人走进来以后见陆欣然老实的躺在榻上，满意的扯了扯嘴角，转身朝着身后的人伸出手：“我把人给你带来了，我的东西呢！” 跟着刘明玉身后进来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进了刘明玉面前的桌上，眼底满是不屑。 此时的刘明玉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如何看待她，伸手接过瓷瓶，也完全不避讳，便将里面的东西全数倒入了嘴里。不过片刻的时间，刘明玉已经满面潮红，斜歪在椅子上，神情迷离。 黑衣人只是冷冷的瞧着她，在她终于达到了顶点的一瞬间，手起刀落的了结了刘明玉的性命。 “倒是便宜你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连着拿在手上的刀一起扔在了一边。 伸手夹起了陆欣然，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刚把人抱在怀里，黑衣人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低头一看，只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和一道闪光。 陆欣然在刘明玉回来的时候就把陆老将军送给她的匕首拿在了怀里。在对方杀了刘明玉的时候，陆欣然已经吓呆了，却丝毫不敢乱动，生怕对方发现了异样，连她一起了结了。只想着能找到机会逃走。等到黑衣人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陆欣然觉得机会到了，趁着对方松懈的一瞬间，抬手便将握在手里的匕首朝着黑衣人的脖子扎了过去。 然而陆欣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手上力道有限，再加上害怕，那匕首不过刺进去了一半便再也动不了了。大量的鲜血喷了出来，陆欣然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黑衣人的血。 尖叫着踢开了黑衣人抓着她的手，陆欣然转身朝着林子里跑了过去，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只知道此刻的她一定要立刻跑的远远的。 陆欣然不敢走小路 ，生怕会遇到黑衣人的同伙，到时候不但没办法脱身，只怕是还会落入她人的手中。却也不敢走大路，一个几岁的孩子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路上，若是遇到好人倒也罢了，若是遇到歹人，只怕下场更凄惨。因此陆欣然只能尽量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跑。 匆匆跑进林子里，陆欣然根本不知道到底走了有多远，待感觉已经彻底的远离了木屋，黑衣人和他的同伙一时追不上她的时候，陆欣然方才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大口的喘着气。 一路上生怕被人追上，陆欣然根本不敢停留，前段日子病过，虽然已经好了，却也没有完全的恢复，又受了惊吓，此时只觉得胸口那里火辣辣的疼，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歇了好一会方才缓过来，陆欣然眯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按着陆老将军曾经讲过的方法辨识了一下方向，朝着另一条下山的方向走了过去。 顺着原路走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能选择另一条方向。 也是陆欣然幸运，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车队从山下经过。护卫穿着整齐，队伍的分工也很明确，看方向上应该也是往京城方向走的，想来是进京。 陆欣然也顾不得许多，看着眼前的车队心里明白这就是此时她唯一的救星了，因此陆欣然闷头朝着车队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十五章帽子胡同第三家 陆欣然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好想坐在船上一样，想要醒来看一看。却只觉得身上异常的酸痛，眼皮也格外的沉重。 待到陆欣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再睁开眼，陆欣然看着头顶一晃一晃的纱帐只觉得一阵头疼。怪不得会觉得在船上，原来是在马车上。 暗嘲了一下，陆欣然微微的动了动，顿时觉得身上更疼了。 “姑娘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陆欣然只见一个打扮素净的妇人靠了过来，低头看着她，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你是谁？”眼下情况不明，陆欣然不敢说出身份，只能装出一副怯怯的模样，小小的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防备的盯着妇人。 “姑娘别怕，我是江州人，此次是进京寻我夫婿的。昨日姑娘冲到了马车前面，险些伤着，我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 “姑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尽可告诉我。” “呜呜呜，我怕，有坏人，坏人杀了奶娘，呜呜呜。”对于已经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陆欣然来说，装出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为难的，但是此时此刻又哪里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陆欣然听说对方也是要去京城的，心里万分庆幸，却还是不敢表露身份。 若是对方真的是好人，待回了京城，她自然会让家人送上谢礼。 年轻妇人看着娇嫩的女娃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一阵怜惜，自然而然的帮着陆欣然脑补出了一场“富家小姐除外游玩惨遭匪徒抢劫，忠仆护住惨死小姐侥幸逃生”的剧情。 一时间看着陆欣然的眼神越发的怜爱了几分，再加上昨日给陆欣然换衣服时见到她身上的那些精致小巧，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配饰的时候，心里便知道这孩子只怕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便想着以后也能在京城多结个善缘。 此刻见到女娃娃哭的楚楚可怜，一颗心顿时也就软了，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待听到陆欣然说家在京城，便一口答应着会带她进京寻到父母。 陆欣然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昏迷了一整天，按着这个时间算下来，只怕从刘明玉挟持她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是半天那么简单了。 消失了好几天！只怕此刻家里的长辈们早就已经急疯了。 陆欣然到底是个孩子，哭闹了一会便累了，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事情，身体早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没过多久便又再度沉沉的睡了过去。 此时的陆家确实已经翻天了。 陆欣然被刘明玉拐走了，而刘明玉又死在了山里，陆欣然失踪了。若不是宁氏拉着，陆老夫人都要亲自上山去寻人了。 贺氏一身戎装跟在陆明萧的身后，眼角通红却还安慰陆老夫人：“母亲且在家里等着消息，媳妇一定会把娇娇带回来的。” 陆老夫人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儿媳妇：“羡雪……” 刘明玉是她带进陆家的，滋生了贪心便罢了，还三番两次害了自家的孩子。陆老夫人只觉得无颜面对儿子和媳妇。 她是过来人，刘明玉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虽然没有过多的强求儿媳一定要给老大添个男丁，但是……若是没有她的纵容，刘明玉也万万走不到现如今的地步。 宁氏明白贺氏的心情，儿女是娘的心头肉，大嫂向来将女儿视作心尖肉，平日里便宝贝的紧的，若是此次有个什么闪失，她这大嫂又怎么受得了，同样是母亲，若是欣宁有个什么事情，只怕她也不想活了：“嫂子放心，我在家里守着，只要有消息，立刻着人通知你们。” 陆明萧昨日就已经进宫请旨，带兵封山。毕竟是京畿重地，调动一兵一卒都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和不满，所以虽然担心女儿却还是等到有了旨意才行事。 皇帝对于手下几位重臣的家事都是有几分了解的。自然知道陆明萧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此时人丢了肯定是已经急疯了。虽然觉得陆明萧要求封山的请求有些冲动，却也大方的恩准了。 这个臣子以后还要重用的，不能寒了他的心。 陆明萧夫妻二人带着护卫从东门的疾驰而出，陆欣然坐的马车从西门悠然而入。 “娇娇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过去。”短短一两日的相处，已经让这位夫人喜欢上了这个灵秀的小姑娘，眼瞅着到了京城便要分开了，想着索性送她回府，也好知道是哪家的闺秀，日后也方便走动。 但是陆欣然只是摇了摇头，让人把她放在市坊的一间首饰铺子里。 这里是她娘贺氏的陪嫁铺子，只要到了这里自然有人去给将军府送消息。不见到自家人，陆欣然还是不敢透露她的身份。 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起救命恩人，但是陆欣然真的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谨慎了。 年轻夫人哪里不懂陆欣然的小心思，只是一想到眼前的小丫头刚经历过生死大劫，便是谨慎些也是正常的，心里也就不计较了。 待把人送到铺子里，眼见着掌柜的惊喜万分的冲了过来，又再三的感激她，便也知道这孩子确实是回到自家地方了。 “夫人可能留下地址，待我家主子回来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本是不想留下信息的，但是想到以后少不得要跟京里的人打交道，妇人也没推辞，檀口轻启：“夫家姓顾，帽子胡同第三家便是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送走了年轻的妇人。再一回头，只见到陆欣然神色莫名的站在原地。 姓顾！ 帽子胡同第三家！ 顾怡萱她家！ 呵呵！ 还真是巧了！ 这宅子是顾家另外置办的。因此知道的人没有几个。而陆欣然也是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知道这件事的。 年轻妇人刚登上车，就见到这几日一直避在别的马车里的女儿也坐在了车里，不由点了点她的额头：“日后是要在这京里生活的，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你这性子往后可要改一改。” 顾怡萱懒懒的靠在娘亲的怀里，语气清冷：“懒得搭理蠢货罢了。” 第十六章陆欣然脱险 望着眼前的青山，陆明萧眼底赤红，毫不掩饰脸上的厉色。 京卫指挥使整个人笼罩在陆明萧凶残的气息之中，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心里早已经把大那个拐带陆家千金的人千刀万剐无数次。 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得罪这位大爷。 活着不好吗！ 修长的手指捏着手里的缠金马鞭，陆明萧只觉得心里的杀意阵阵上涌，压抑不住，他也不想压抑。按理说，闺阁小姐失踪这种事是不能外传的，不然女儿家名节受损，日后必然艰难。但是女儿已经失踪一夜了，纵然京里流言四起却也是顾不得了。 本以为刘明玉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不足为虑。哪知道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甚至连累了女儿。想到妻子临出门时的脸色，陆明萧沉沉的叹了口气。 “报！” 护卫的声音远远传来，陆明萧顿时看了过去：“说。” “大人，山上木屋里发现一具女子的尸体，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未发现陆小姐踪迹，只是……” 护卫顶着陆明萧杀人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低沉的嗓音满是杀气。 京卫指挥使缩了缩脖子，躲在一边不发一言。皇帝让他陪着这位爷来，他只负责陪同就好，反正手下人都交给这位爷了，他怎么用都行。 “床榻附近有大量血迹，推测当时屋里还有别人，而且……”吞了下口水，护卫继续说：“小的在后山见到了这个。” 一只带血的荷包被送到了陆明萧的眼前。 天青色的布料上绣着一只腊梅。那是贺氏绣给陆欣然的。塞北苦寒之地，植物难活，只有这腊梅是冬日里难得见到的鲜艳颜色。因此贺氏便特意绣了这腊梅荷包给陆欣然，只盼她无论环境如何，父母在不在身边都能健康的长大。 陆明萧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一时间只恨自己优柔寡断，平白的害了自己的女儿。 “继续找。” 短短三个字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捏着马鞭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陆明萧不敢想象贺氏见到这个会有什么反应，也不想去想。 当年贺氏生产之时颇为艰难， 更是伤了元气，几年都再怀上子嗣。因此向来把女儿视若命根子一般，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只怕…… 不！ 不可能，他陆明萧的女儿绝对不可能这般的没用。 不过是一个荷包罢了，只要没到最后，他绝不相信女儿就这么没了的。陆明萧双眼赤红的盯着荷包，几欲发狂。旁边的一众人等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陆小姐千万不要出事，不然只怕这位爷不会善罢甘休了。 当陆家的下人飞马过来的时候，陆明萧顿时觉得失去的力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一般。曾经停止流动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流淌，自得知女儿失踪时便提在心口的一口气才悄悄的放了下来。如果女儿真的有什么不测，只怕妻子也要活不了的。 陆老夫人把陆欣然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喊了半天。她怎么都没想到刘明玉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陆欣然失踪的这两天里，陆老夫人根本没脸见儿媳妇，纵然她知道儿媳妇不怪她，但是刘明玉毕竟是她带进陆家大门的。 将陆欣然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半天，确认她确实没有什么事，陆老夫人方才放下了心。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娇娇。”贺氏刚一进屋子就看到了被老夫人揽在怀里的女儿，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分，伸手便要将女儿抱在怀里。 然而陆欣然失踪的这两天，贺氏基本上是滴水未进，整整两天，全靠着找到女儿的想法支撑着她，若不然的话，只怕早就撑不住了。此时见到女儿完好无损的归来，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将女儿接过来，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陆老夫人一边安顿着陆欣然，一边吩咐人立刻去请大夫，又让人开库房拿人参，还要派人去安抚住此刻暴躁的大儿子。 福寿堂里顿时乱成了 一团。 待到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大夫来看过了贺氏，说她只是急火攻心，骤然放松精神才会晕过去，身体并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好了，陆明萧才算放下心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妻子和女儿，陆明萧此刻才真的觉得自己还活着。 待贺氏清醒了过来，陆欣然便被父母带回了清风院。陆明萧知道媳妇现在不待见他，也识趣的没往上凑，只把娘俩送回清风院便离开了。 贺氏心知事情怪不到陆明萧头上，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权当没看到他期盼的眼神，只是照顾着女儿梳洗。 陆欣然在丫头的伺候下梳洗了一下，不得不说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两天，此时泡一下热水澡，那感觉真的是非常的享受。 好好的洗了一下，换上了舒适的常服，刚从浴室出来，便见到贺氏已经靠在榻上等她了。陆欣然扑进母亲的怀里，口鼻之间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虽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但是只要在贺氏的身边，陆欣然觉得自己愿意永远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宝宝。 谁还不是爹娘心里的小宝贝儿呢。 “万幸你没事，若你有个好歹，娘也活不下去了。”爱怜的给女儿擦着头发，贺氏眼眶微微发红。 “娘，我这不是没事吗。”陆欣然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也不知道救你的那位夫人是哪家的，我和你爹应当登门致谢的。”贺氏叹了口气，心里对未曾谋面的恩人很有几分好感。 “女儿也不知道。那位夫人没有说。”陆欣然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对于隐瞒母亲这件事有点内疚。但是毕竟顾夫人现在没有透露身份，她也不好说破。反正早晚会遇到。 “不妨事，既是住在这京城里，早晚都会遇上的。”贺氏宽慰着女儿。 母女二人又低声的聊了很久，直到陆欣然在贺氏的怀里睡了过去方才结束。低头看着熟睡的女儿，贺氏心里一阵温暖。 这是她的宝贝，是她拼了命也要护着的。断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一分一毫。 陆家千金走失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影响，纵然有人想要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也被陆明萧给按死在萌芽里了。 日子很快便到了成国公寿宴的这天了。 第十七章又遇顾怡萱 成国公寿宴这一天，陆家的女眷早早的便收拾妥当了，待陆老夫人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好，既不会去的太早显得过于殷勤，又不会迟的让主家心生不满。 陆欣然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象，小脸上满是向往。 自从上次被刘明玉拐走之后，家里人就不许她再往外跑了。尤其是她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只要听她说要出去玩，就用一种担忧的，隐忍的，脆弱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爹，然后她爹那个重妻轻女的人就会残忍的拒绝她所有请求。 “今日的宴席有贵人要来，娇娇，你和宁儿乖乖跟在你娘身边，知道吗？”陆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女，笑眯眯的叮嘱着。 因为宁氏怀了身孕，因着日子尚浅并不好说出去，但是又担心会被人冲撞着，此次就没让她来。只让贺氏跟了过来。再加上皇上对陆家现在的态度不明朗，老大两口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塞北，若是不能回去，现在让大儿媳先跟京里的女眷们熟悉熟悉也是好的，早晚是要打交道的。 “大公主今日会来？”贺氏是知道京城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的，因此颇有些诧异。 陆老夫人笑了笑，声音平和：“总是要来看看对手是个什么样子。你今日警醒着点，别让孩子离了视线。” 婆媳二人说着闲话，一旁的陆欣然却陷入了沉默。 她娘说的那件事她是知道的，说的便是顾怡萱家里的事。 顾怡萱她爹本是布衣，寒窗苦读多年，一朝得中状元郎，才华冠绝天下。以往的科考三甲都是由世家子弟包揽的，便是寒门学子确实才华横溢也无用，最多也就是个探花郎。或许这不够公平，但是却是多年以来的规矩，没有人去打破这规矩，也没人能打破规矩。直到顾相出现，听闻金殿面试，顾相侃侃而谈，畅谈古今。皇上虽然欣赏他，却也没有为了他打破规矩的想法，没想到顾相却直言不公，当今取才当取贤，出身不是原罪等等，皇帝便笑说若是他能辩赢其余三个世家子弟，这状元的位置就是他的。而顾相也没有让皇帝失望，稳稳坐上了状元郎的位置。 才华横溢，年轻气盛，前途无量，这样的人当然入了贵人的眼，太后本有意给顾相和大公主赐婚，却没想到顾相说早已有了妻子，虽一朝得志，但是却不会抛弃糟糠之妻。太后虽然惋惜，却也做不出棒打鸳鸯这种事，毕竟皇室也是要面子的，此事也就作罢了，但是之后顾相却一直没有把传言中的妻子接过来，反而是独居京城。 因此，京城的人便都说，其实顾相并没有娶妻，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不过是一种婉拒罢了。但是这代价也是太大了，虽然不用尚公主，但是却也不能再与其他的世家结亲，不然便成了欺君之罪。一时间，有嘲笑顾相想不开的，也有佩服顾相为人刚正的。这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京城话题榜的榜首。 太后说赐婚不过是一时起意，想给女儿找个才华横溢的驸马，哪知道顾相不识抬举，太后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为难他。哪知道大公主却对顾相上了心，直言此生非顾相不嫁，太后苦劝不得，又不能逼着大臣休妻，因此这事就这么僵持住了。 顾相那边“糟糠之妻不下堂”，大长公主这里“此生只嫁状元郎”，就这么的僵持了好几年了。 本来这都是好几年的旧闻了，京里每日都有新鲜事，也没几个人天天盯着公主和状元郎的这点子恩怨情仇，早就没什么人关注了。然而前几日据说顾相那个远在家乡的夫人竟然进京了，还带着个女儿。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又回到了这件事上。 一方面是带着女儿进京寻夫的原配夫人，另一方面是苦等多年痴心一片的大公主，也不知道这顾相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今日成国公寿宴，国公府自然是要给顾家下帖子的，本想着那顾夫人不过是乡下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子，是不敢来的，便也给大公主下了帖子。却没想到顾夫人竟然接了帖子，而大公主竟然也要来。 一时间，京里人的目光便都投在了顾家这点事上，而这成国公的寿宴也自然的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这些事陆欣然本是不知道的，然而上一世跟顾怡萱成了情敌，作为知己知彼的第一步就是了解对手，所以陆欣然对于顾家的事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把，但是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一想到今天寿宴上顾怡萱母女要跟大公主对上，陆欣然心里就有些纠结。 世人都说大公主贤良温柔，知书达理。在顾夫人去世之后将她遗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甚至主动将泼天富贵送给了顾夫人的女儿，没看最后母仪天下的是另一位夫人留下的女儿吗。若是有一点私心，也要让自己女儿登上那个位子。 但是却没人知道私下的大公主喜怒无常，打罚下人更是常事。当年大公主未出嫁的时候，伺候的宫人几年就要换一批，美其名曰公主不忍耽误下人的姻缘早早便放了出去，但是放出去的下人却都不见了踪影。而陆欣然也是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知道这些的。 想来顾相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所以即便后来大公主表现的如何的深情不悔，顾相都不愿尚了公主。但是前世的大公主还是如愿入了顾府，而顾夫人也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陆欣然知道今天这次的寿宴就是大公主进入顾府的开端，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提醒一下那位夫人。 虽然前世一直把顾怡萱当做敌人，但是实际上，顾怡萱并没有对她有过什么不好的举动，甚至于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肯对她说实话，让她死也死的明明白白。 今生呢，前几日刚受过顾夫人的恩惠，若是就这么袖手旁观的看热闹，实在是良心不安。但是她贸然跑去说小心大公主的话，只怕顾家母女直接把她当做癔症犯了，毕竟谁会信一个几岁孩子的话呢。 一时间，陆欣然还真的犯了难。 第十八章成国公寿宴 一直到了成国公府，陆欣然都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看着眼前的衣香鬓影，陆欣然深吸了口气。顺其自然吧，有些事如果必然要发生，总是拦不住的。 时也命也，就好比她自己，即便知道前世的走向，也无法保证自己就能再次避开封修然。 “陆夫人。”刚进了女眷所在的内院，便有人过来向贺氏打了声招呼。 陆明萧军权在握，又向来得皇上看重，陆二爷虽是文官，却也声名在外。往日虽然都是宁氏出门应酬的，虽然各家夫人与贺氏不熟，但是到底还是认得的。 “杨夫人。”打招呼的是翰林院一位大人的家眷，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和善人，虽然与陆家人谈不上熟悉，却也有过几面之缘。 贺氏虽然久在边关，但是回京的这段时日跟着陆老夫人出门应酬了几次，还是认识了许多人的。这位杨夫人便是其中之一了 “陆小姐身子可好了。”前几日陆欣然失踪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虽然碍着陆家的面子没什么人谈论此事，但是大家也都是知道。 此时见到小姑娘跟着来赴宴，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陆欣然笑着行了个礼，也不多话。乖巧的模样倒是让对方心生几分欢喜。 “早好了，这不非得闹着让我带她来赴宴，这爱热闹的性子也真是让人没办法。”贺氏笑呵呵的接口说道。虽然女儿才五岁，但是前几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也有那些脏心烂肺的小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虽然陆明萧教训了几个不长眼的人，但是到底还是有人等着看陆家的笑话的。因此陆老夫人和她才会特意带着陆欣然出来。 一来跟京里这些人认识一下，另一方面也让那些说“陆家女羞于见人”的人闭上嘴。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杨夫人自然也是听说过那些闲话的，此时见到贺氏的模样便知道陆家人对这位三小姐护的厉害，哪里还会不识趣。连忙附和着赔笑了几句。 一群夫人凑在一起，说的话题无非也就是那些京里新出的首饰样子，谁家的大人的后院又起了火，陆欣然柔顺的靠在贺氏的身边，手里拿着几个和善的夫人的递过来的果子慢慢的吃着。 若是以往她早就耐不住性子跑出去了，然而经历过失去以后，她更珍惜陪在家人身边的日子。再就是她也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勉强自己跟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子待在一处。 各府的夫人也有暗暗打量着小姑娘，看到她乖巧柔顺的模样，再想想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心里又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要我说，家里就不该让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住进来，若是个知道感恩的还好，若是那起子狼心狗肺的人，平白的让儿女受了牵连。”这是家里也有个远方亲戚住着不走的夫人，自以为体贴的开口说道。 贺氏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刘明玉再怎么样也是老夫人的亲戚，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在别人面前她不能打老夫人的脸。 那位夫人见贺氏不接话，旁边的夫人自顾自的喝着茶，顿时有些讪讪的，也不再说话了。 就在此时，听到院外通传顾夫人到的时候，厅里的气氛顿时一变。 最近京城里的另一个话题人物也到了。也就没人再想着陆欣然的那点事了。 顾夫人今天是带着顾怡萱一起来的，陆欣然看着站在顾夫人身边的顾怡萱怎么都没办法跟前世的那个妆容精致，穿着华丽宫装，威严无限的顾皇后联系起来。除了一模一样的面瘫脸之外，一点都跟以前联系不起来。 也许是陆欣然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贺氏询问的看了看女儿：“娇娇。” 陆欣然拉着母亲的袖子，努力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娘，这就是那个帮了我的夫人。” 贺氏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救了女儿的人居然就是进来京城的风云人物顾相的夫人，一时有些惊讶，然而也只是一刹那，便带着陆欣然径直迎了上去。 顾相跟大公主的那点子官司都好几年了，便是再如何的牵扯纠缠也是他们自己的事。陆家的人向来恩怨分明。 若是不知道顾夫人是陆欣然的救命恩人便也罢了，此刻既然知道了，哪有坐在一旁看热闹的道理。 至于大公主…… 陆家这些年的军功也不是摆着好看的。有她帮衬着，总不会让这位夫人吃亏了就是。 陆老夫人知道儿媳妇不是莽撞的人，平白无故的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因此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把话题带开了去。 “夫人好。”陆欣然乖巧的给顾夫人行了个礼，看了看跟在顾夫人身边面色清冷的顾怡萱，想了想也行了个平辈的礼。 “原来那日帮助了小女的竟然是顾夫人，我与夫君当日在城外寻人，后又遇到诸多事情，竟未来的及登门致谢，还望顾夫人海涵。”贺氏对顾夫人的第一印象不错。 衣着打扮并不出挑，却让人心生好感，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不由的就让人想与之亲近。而且这位顾夫人虽自小地方进京，但是礼节等却丝毫看不出怯懦自卑之感。一时间，贺氏觉得她如果是顾大人，也不会舍了这位温婉知礼的发妻而选择尚公主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就当得陆夫人的谢了。陆小姐身子可大好了。”顾夫人温柔的看着陆欣然，笑着开口。 “谢谢夫人挂念，欣然已经无大碍了。”陆欣然对顾夫人的印象非常的好。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温柔的夫人会生出面瘫女儿，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与顾夫人亲近。 贺氏温柔的看着女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娘亲与顾夫人在厅里叙话，你带着顾小姐去外面逛逛，外面也有你相熟的人，你们去玩吧。” 顾夫人带着女儿进京的事人人皆知，贺氏也知道她其实对京里的人和事都是陌生的，因此也有心让女儿带着顾家女儿多认些人，既然选择留在了京城，这些个往来走动便都是必不可少的了。至于她，就跟顾夫人留在厅里喝茶，一会大公主来了，多少也能帮衬一些。 “好。” 陆欣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期盼的看着顾怡萱。 第十九章努力抱大腿 顾怡萱本不想离开母亲，然而看到母亲也说让她跟着陆欣然出去走走，便也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一转头，看到陆欣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她，仿佛看到留在老家的那只兔子，似乎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不由一愣。随即被手里的温暖唤回了神志。 陆欣然浑然不觉顾怡萱复杂的心情，拉着她便朝着各家小姐们玩耍的地方走了过去。成国公府她是来过的，地方也可以说是认识的。因此颇有几分熟门熟路的感觉。 “顾姐姐，我们去那边玩，国公府的园林很是出名的，一会肖家姐姐来了，我们刚好可以跟她一起玩。姐姐爱吃什么，吕姐姐人最是和善了，一定会很高兴又结识一个姐妹的。” 陆欣然拉着顾怡萱的手，嘴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态，也许是摆脱了封修然的影响之后，她此时反而觉得顾怡萱是个很不错的人。 严格说来，其实上一辈子的顾怡萱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甚至于对陆欣然来说，在临死前能听到那些不堪的真相，让她没有到死也是个糊涂鬼，她反而是感谢顾怡萱的。 她们的不和，也全都是因为封修然的缘故。现在没有这个因素存在了，陆欣然再看顾怡萱就只觉得哪哪都好。也乐得跟她亲近，并且愿意把她拉进自己的朋友圈。 顾怡萱跟在陆欣然的身后，心思有些复杂。以前她觉得陆欣然是蠢，所以那时候陆欣然为了封修然屡屡针对她，她都懒得理会。 尤其是母亲去世后，顾怡萱觉得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挂心的了。所以当时顺着亲爹的意思嫁给封修然也没什么，在哪里不都是个活吗。 封修然是个无情的男人，那她就把跟他之间的一切看做是一场交易就好了，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陆欣然针对她也不过是因为没看清封修然的真面目，跟无情的人谈感情，无疑是最可笑且可悲的，所以从心里最深处，顾怡萱是同情陆欣然的。 她们两个人其实很像，都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同的是，陆欣然是亲手把全家送上了封修然这条破船。 陆欣然死的那天，顾怡萱就知道陆家怕是要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封修然就借故收了陆家的兵权，一个没了兵权的将军无异于一只没了牙的老虎，只能成为封修然砧板上的肉。陆家败了，剩下的就是顾家了，但是老头子就是一只老狐狸，封修然抓不着把柄，她也乐得看亲爹跟枕边人斗个不停，毕竟生命已经很无趣了，如果连点乐子都看不到那岂不是很悲惨。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她那个胸平也无脑的异母妹妹却盯上了皇后这个位子，还没脑子的给她下了毒，而她……明知道那杯茶是有毒的，却也义无反顾的喝了。 想来，也不过是觉得人生实在是太无趣了。无趣到当时那样的生活可以预见的一直会延续到她生命的结束。所以她顺了公主嫡母和脑残妹妹的心思，提前结束可以预见的一生。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回到年幼的时候，回到进京之前，回到公主进府之前。 对于她来说，人生唯一在乎的大概也就只有母亲了。父亲虽然也亲近她们母女，但是在公主进府之后，她的心里就已经把父亲排除在至亲之外了，纵然母亲说过多次父亲的无奈，但是对于顾怡萱来说，背叛就是背叛，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和不由自主。 对于母亲来说，不幸是从公主进府的那一日开始的，那她就把这条路断了。只是没想到，陆欣然这个蠢的居然粘上了她。 低头看了一眼被陆欣然紧拉住的手，顾怡萱有一瞬间是想过要甩开的，但是却忍住了。 也许，身边留着这么一个时时犯蠢的傻子也挺好，毕竟真的是太无趣了啊！ 陆欣然浑然不觉顾怡萱的复杂心思，兴冲冲的拉着顾怡萱往后院女孩子们聚集的地方行了过去，还没等两个人走到地方，就见跟在吕明珠身边的大丫头春红迎了过来。 “陆小姐可算来了，我家小姐等了许久不见您来，便派我来接您，我们快过去吧。” 春红是跟在成国公家大小姐吕明珠身边的大丫头，向来知道自家小姐跟陆家小姐交好，因此待陆欣然便格外的热情，此时见到陆欣然还拉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知道吕姐姐惦着我，这不就赶紧过来了，刚好给吕姐姐介绍一位新的小姐姐。”陆欣然亲昵的拉着顾怡萱的手，一副全然信任亲近的神情。 下人最是捧高踩低。 好比她，因着跟吕明珠交好，在这些下人的心里，就要多上几分心思对待。而顾怡萱初来乍到，从来没在京城这些人的面前露过面，保不齐就有那些不长眼的小人怠慢了。 顾怡萱抬眼看了陆欣然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有些诧异，这小丫头是在维护她？ 春红不露神色的打量了顾怡萱几眼，态度果然较之前热情了几分。 几个人刚走到园子门口，就听到水榭那边传来阵阵的欢笑声，其中最明亮的就是成国公府大小姐吕明珠，陆欣然笑着跟顾怡萱说：“吕姐姐性子最是开朗，也爱开玩笑的，待会若是瞧着姐姐，大抵是要逗上几分的，顾姐姐别往心里去。” 顾怡萱点点头，微微的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她是知道吕明珠这个人的，跟陆欣然简直堪称京城双傻，当年两个人没少明里暗里的给她下绊子。区别只在于，一个是争风吃醋，另一个是为好友打抱不平。 说是下绊子，其实也就是女儿家之间的一些小手段，谈不上有多大的伤害和恶意，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 吕明珠从小被家人千娇万宠的养大，性子很是娇憨，率真，也不知道怎的就跟陆欣然投了脾气，这两人向来交好。 素来是一起犯蠢的！ 第二十章两只兔子 吕明珠已经等了陆欣然好一阵子了，此时见春红回来了，便知道人到了，扬声笑道：“娇娇今日来迟了，可是要罚的。” 陆欣然拉着顾怡萱进了水榭，笑着看了吕明珠一眼：“吕姐姐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可是求了祖母和母亲好久才得了允许来看你的，刚一见面就说罚我，我的小心肝啊，好受伤。” 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顾怡萱在最靠近吕明珠的位置上坐下了。 吕明珠听自家大人说过前段时间说过陆欣然的事情，也知道后来将军府的人便不准陆欣然再往外跑了，因此也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此时见到陆欣然还带着另一个人进来了，且看上去还十分亲密，不由得多看了顾怡萱几眼。 “娇娇，这是哪家的小姐。” 陆欣然正想着把顾怡萱介绍给吕明珠，便拉着顾怡萱的手，笑着说：“这是顾相家里的姐姐，前几日机缘巧合认识了顾家姐姐，只觉得分外的投缘。” 吕明珠也没想到娇娇居然和顾怡萱走到一起去了。毕竟大长公主的事情，这些世家贵族没几个不知道的，这顾家母女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算太好。 不过既然娇娇跟顾怡萱交好，那她也不妨给娇娇这个面子。大长公主虽然尊贵，但是也不是人人都畏惧的。 “原来是顾家小姐，今日便是认识了，以后可要多走动。”吕明珠拿起摆在一边的挂绿荔枝递给了顾怡萱，言谈举止之间一派亲昵，旁边坐着的一些世家贵女们眼见着连吕明珠都对顾怡萱另眼看待，便也对着顾怡萱客气了起来。 陆欣然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她还是有点担心吕明珠不肯接受顾怡萱进入她们圈子的。毕竟有些世家很是有那么一点的臭毛病。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吕明珠，陆欣然是真的希望她能跟顾怡萱交好。 按着前世的记忆，其实她早就明白，顾怡萱在智商上对她们都是碾压的。当年她俩对顾怡萱的那些恶作剧，但凡她较真一次，她跟吕姐姐都是讨不了好的。所以这一世，她们两个对于顾怡萱，只能交好，不能得罪。反正始作俑者封修然已经变成路人甲了。 吕明珠拉了拉陆欣然的袖子，小声的说：“听说今天三皇子也跟着大长公主过来了，听说这位皇子可是俊美的很呢。” 陆欣然垂了垂眼睛，她自然知道封修然也是要来的，还知道封修然会“迷路”到水榭附近。毕竟他母妃位份不高，出身低，在一众皇子中并不是什么显眼的存在，今日能来成国公府的人都是世家贵族，而入了这水榭的便都是跟吕明珠交好的小姐们。无论封修然是得了谁的青眼，以后都会有个位高权重的岳家。而前世，陆欣然就是那个瞎了眼的蠢货。 现在想想，封修然也是可怜，堂堂皇子竟然沦落到卖身求发展的地步了，也是值得同情的。不过同情归同情，犯蠢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当下笑着说：“吕姐姐可是想着要去看看这俊美的三皇子？” “你这丫头居然打趣我，真是可恶。”吕明珠伸手在陆欣然身上揉捏了起来，两个人闹作一团。 一旁的顾怡萱却微微有些出神的看着陆欣然。 刚才，她好像见到陆欣然脸上闪过一种类似厌烦的表情。 厌烦？对谁？封修然吗？ 有种想法在顾怡萱的心里呼之欲出，但是她却不敢相信。 陆欣然和吕明珠闹了会便都笑着停下手，一边拉着顾怡萱说话，一边说着过几日郊游的事情。皇后娘娘近日给各家夫人下了帖子，过几日要在青山别苑宴请各家夫人，言明各家夫人可带着子女同行。想来是要替几位适龄的皇子们的相看皇子妃了。各家有年龄合适的女儿早早就忙了起来，但是对于陆欣然她们这样的小丫头而言，这不过就是一次可以出去游玩的机会罢了。 “顾姐姐那日也是要去的吧，到时候我跟吕姐姐去找你玩，可好。”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顾怡萱，杏眼微微眯着，甜美可人。 顾怡萱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曾经在老家养的那只兔子，险些忍不住便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好在最后一秒清醒了过来：“应该是要去的。” “那便说好了，到时候我跟吕姐姐去找你。我娘亲说这次要教我骑马，吕姐姐定是要跟着学的，到时候刚好顾姐姐也可以一起来呀。” 顾怡萱看着陆欣然的眼睛，浅浅一笑：“好。” 陆欣然没想到顾怡萱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竟然有些愣住了。 顾怡萱是个聪明人，重活一世自然更是通透。除非是不想交好的人，否则她很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比如陆欣然和吕明珠两个人。不过短短一会的功夫，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顾怡萱的忠实追随者。 顾怡萱看着眼前的两只兔子，只觉得手又痒了。 陆欣然这边欢声笑语，气氛融洽。贺氏这边却是气氛诡谲。 原因无他，大长公主到了。 大长公主自来了这成国公府便目的明确。国公夫人陪在大长公主的身边说着话，也察觉到这位贵人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谈话上。 没见那眼神毫不掩饰的往顾夫人那边飘吗。 大家都是女人，谁不了解谁呢。 虽然大长公主看着温柔可亲，但是国公夫人就是觉得此刻大长公主看着顾夫人的眼神里是带着小刀子。 刀刀致命啊。 贺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露声色转了转身子，将大长公主的视线挡了过去，顾夫人神色柔了柔：“我进京不久，对京中的人情也不熟悉，日后还要多麻烦姐姐了。” “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那日若不是得你帮助，我家娇娇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贺氏笑着说。 她嫁的是武将，之后又一直跟着夫君在边关，习惯了武将那种简单直接的交流方式，性情也变得率直爽朗，因此与这些连抬抬眉头都要含着三分深意的京城贵妇们其实相处的并不融洽。旁人顾忌着陆家，自然是不敢非议她什么的。但是彼此心里也都明白，对方跟自己并不是一路的人。 与顾夫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是贺氏却觉得与她意外的投缘，再加上之前陆欣然的事情，所以贺氏还是愿意结下这份善缘的。 这样日后便是女儿不愿意跟她去边关，在京里也有人会替她看顾一下的。 “姐姐太客气了。娇娇天真烂漫，娇憨可爱，那日便不是我，也不会有人忍心看着她受苦的。我也不过是碰巧罢了，哪里就值得姐姐再三的惦记这点子事。” “无论如何，也是多亏了你。” “两位夫人聊得好生热闹，可是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如说出来让我们这些人跟着一起乐一乐。”大长公主眼见着那个占着她位子的女人容光焕发，心里顿时不舒服了起来，也顾不得许多，扬声打断了贺氏和顾夫人。 第二十一章防不胜防索性不防 不大的室内顿时静了下来。好事者已经眼底发光的看着直接对上的情敌两人。 顾夫人面带微笑，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只是与陆夫人聊聊儿女琐事罢了。” “哦？听说顾夫人进京没多久，想来顾小姐还未进过女学，我倒是可以替顾小姐向青山书院的院首求个情，让顾小姐入女学念书。京中行走，礼仪教养都是要有的。” 这话差不多是明着说顾怡萱没有教养了，纵然和善如顾夫人也不禁沉了脸色。只是心下虽气，但是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气：“让公主费心了，只是我家老爷早就说过要亲自教养大姑娘，因此才没入女学。” 贺氏抬眼看了顾夫人一眼，心里偷偷笑了起来，本以为这位姐姐性子太过和煦，现在看来便是再和善的人也有几分小脾气的。 大长公主口口声声仰慕顾大人的才华人品，现在却明白的表示顾大人要亲自教养的女儿礼仪不够。 所以其实，大长公主并不觉得顾大人才华横溢？ 大长公主也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女人居然这么的没有眼色，敢这样的对她说话。却偏偏没办法反驳什么，无论日后如何，现在她之于顾家不过是个外人，说的多了不免是要惹人厌烦的。 本想着奚落这个女人一番，却没料到惹的自己一身不是。顿时大长公主就觉得心情不美丽了，连空气都不那么的清新美好了。扶着旁边侍女的手便说着要去花园逛逛。 成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是同意的，毕竟这位贵人留在这里实在说不好要闹出什么事来。女人嘛，一旦红了眼，什么尊贵涵养便也都顾不上了。这两位还是分开的比较好。 眼见着大长公主被侍女扶着去了花园，室内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戏虽然好看，但是也影响心情不是，谁知道哪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牵扯进去了呢。 ……………… 陆欣然和吕明珠聊着近日京里新出的玩意，顾怡萱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听着，偶尔在两只兔子询问她的时候给出点建议，却每每让两只兔子惊讶不已。尤其是陆欣然，她从没想到顾怡萱竟然是这么一个妙人。往日里针锋相对时只觉得这人哪哪都惹人厌恶，而现在…… 陆欣然只想牢牢抱着未来皇后娘娘的大腿。 顾怡萱一边听着身边的两只兔子盘算着去哪里玩，一边暗暗打量着伺候在水榭周围的下人。却并没发现记忆中的那个人。 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并不急。牛鬼蛇神总是要出现的，等着就是了。 水榭里的女孩们聊着最近京城里的热闹事。大长公主带着侍女站在花园入口处的花丛后，借着植物的遮掩打量着水榭里人谈笑风生的女孩们。 身后的侍女担忧的看着大长公主：“公主殿下，您三思啊。若是有个闪失，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们哪里担待的起。” 大长公主满心不耐烦：“若是母后怪罪下来了，自有本宫挡着。” 侍女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大长公主脸上的神情之后又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陆欣然从来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往日里与吕明珠在一起早就四处跑着玩了，然而今日却安稳的坐在水榭里，这明显跟她的性子太不相符了。别说是一贯玩的好的吕明珠不明白，便是顾怡萱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其实陆欣然想的很简单，上一世是顾怡萱落了水，大长公主舍身相救，又以此为机会嫁进了顾家，那她就不给大长公主这个机会就可以了。 但是顾怡萱却不这样想，今天若不能一劳永逸解决大长公主的这点破事，只怕以后还有的纠缠。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因此顾怡萱伸手拉了拉陆欣然：“陆小姐且在这歇着，我去园中走走。”说罢起身便要离开，却不妨被人拉住了手，不由看了过去。 陆欣然眨着杏眼，笑眯眯的看着她：“我也想跟你去，顾姐姐。” 吕明珠拉住了顾怡萱的另一只手：“还有我还有我。” 吕明珠本就不是随和的性子，与在座的这些世家贵女们也并无太多交往，她本人不爱交往，加之地位尊贵，等闲的人也不太好往身边凑，因此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一个陆欣然了，现在勉强再加上一个顾怡萱。眼见着这两个人都要走，她哪里还坐得住。 顾怡萱有些头疼的看着两只胖兔子，虽然不想带着她们，却也没办法开口拒绝。总不能直接说：我是要去抓贼的，你们别跟着。 罢了，跟着便跟着吧。反正也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三个女孩起身离开了水榭，朝着成国公府的花园走去。 成国公府本是前朝一名得宠的王爷的府邸，据说当时那位王爷深得帝心，若不是年少时中毒导致身有残疾，只怕前朝还不能落入那个败家皇帝的手里，这天下也就不会易了主。而那位王爷自从绝了问鼎帝位的可能之后，便整日待在这王府之中，把这整个王府建造的精美万分。封家得了天下之后，便把这王府赏了当时的功臣，也就是前任老成国公。 这老成国公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知道自家没人懂这宅子打理的事情，又眼见得那前朝王爷把这宅子修的美轮美奂，索性也不改了。只吩咐着保留原来的布置，同时着人还按着原来的模样打理。是以这宅子也就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当时还有人暗地里笑话这成国公府的人不懂风雅，只能拾人牙慧。但是时日一久，这京城里却也再找不到如成国公府这般有意思的宅子了。是以成国公府的园林名头竟比从前还要盛了几分。 陆欣然从前便时常来成国公府找吕明珠，这园子自然也是逛了不止一次了，不说一草一木都熟悉，但是也要比寻常人了解几分。因此跟着吕明珠两个人带着顾怡萱便在这园子里挑有趣的地方逛了起来。只是这心里还是有忌惮的，专挑那种远离水源的地方逛。 顾怡萱看在眼里，一时间对于陆欣然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心里也多了几分的计较。 她这种情况自然是万中无一的，但是难保不会有个例外。便是她都能回的来，那么陆欣然也回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这丫头跑来跟她套关系又是为什么？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的，只是笑眯眯的跟在陆欣然的身后逛园子。 就算这丫头再怎么提防，那些小人也不会错过今天这机会的。 第二十二章又又又落水！ 三个女孩在园子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赏花赏景，聊得好不热闹，而大长公主此时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顾家的小丫头还真是刁钻古怪。专门捡着那些人多眼杂的地方逛，便是她想做些什么，却也不好下手。只是这心里虽然急，却半点不肯放弃。 “娇娇，前几日二哥哥使人给我找了一只小狗。可好玩了，一会我带你过去玩。”吕明珠掩饰不住喜爱的看着陆欣然。她知道陆欣然也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 果然，陆欣然的眼睛亮了亮。 她向来喜欢小动物，猫啊狗的都是喜欢的。当年也曾养过一只十分可爱的纯白色小狗，只是后来却被人活生生打死了。想到从前的一些事，陆欣然只觉得心里顿时有些沉闷。 顾怡萱知道陆欣然养过一只小狗，后来入了宫，因着女人之间一点争风吃醋的事情，便被人活活打死了。 “陆妹妹且跟着吕小姐去玩吧，我就只在这园子里走走，不会迷路的。”顾怡萱开口劝道。 一群人总是这么在一起，对方便一点子下手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自己落了单，想来对方很快便会忍不住的。 “可是……”陆欣然还有点犹豫。 顾怡萱继续劝道：“妹妹放心，我只在这处走走，一会便去寻你们。” “就是就是，大不了我们一会就过来找顾姐姐。”吕明珠也开口说道。 陆欣然看了看顾怡萱，又瞅了瞅吕明珠，再打量了一下侍女环绕的园子，想着也不会出什么纰漏。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跟着吕明珠朝着养狗的后园走了过去。 眼见着陆欣然和吕明珠离开了，顾怡萱嘴角扯出一抹笑，随即毫不犹豫的抬腿朝着院子里的小溪走了过去。 那位前朝王爷在园子里开了暗渠，将护城河里的水引了进来，又利用院子原有的地势挖了一条彷如小溪的水带，最后引入水榭旁边的池塘中。 而水带两边更是依着天然的地势建造了各种的假山，花丛，树林，若是哪里藏着人，一时间还真的不容易发现。若是陆欣然此时在，定然不会同意顾怡萱往这种地方走的。 顾怡萱带着侍女慢悠悠的沿着岸边鹅卵石铺成的便道走着。走走停停，看上去仿佛赏景一般，悠闲惬意。 未过多久，一个成国公府侍女打扮的小丫头便行到了顾怡萱的身旁，行了个礼，开口说道：“顾小姐，我家小姐和陆小姐请您去赏春苑。” “哦？”顾怡萱抬眼看了看对方。 那丫头见顾怡萱看向她，眼底仿佛带着嘲弄，心里顿时有些发慌，但是想着对方也不过就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便又壮着胆子开了口：“两位小姐正在等您，顾小姐请跟奴婢来。” “既然如此，那便带路吧。”顾怡萱扯了扯嘴角，心里觉得有些无趣。 枉费她平日里都觉得自己聪慧过人，却没想到当年竟然是栽在了这么弱智且不入流的手段上。啧，想想还真觉得有点蠢。 行了不过十几步，便走到了一处有些窄的地方，需得一人通过，若是两人并肩而行是万万过不去的。前几日刚下过雨，此时这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便有些湿滑。 那成国公府的侍女伸手便要扶着顾怡萱，仔细看过去，便能看清那伸出来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抖。顾怡萱只当做不知道。抬手便要扶着侍女的手过了这处地方。 就在顾怡萱的手刚要搭上侍女手的一瞬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直直的朝着那成国公府的侍女便冲了过来。那侍女被人狠狠一撞，朝着顾怡萱的方向就倒了过来，而此时顾怡萱的身后也跟着一群的丫头，事发突然，连躲都没地方躲，眼见着连带顾怡萱在内的一群人都要摔进水里去了。却不防从身后冲出来了一个小肉包子。 陆欣然跟着吕明珠离开之后就觉得心里不大安稳，虽然心里也想着要跟着去看看小狗，可是想着顾怡萱今天可能要遇到的事情，她就是莫名的放心不下。那地方虽然人来人往，不大可能有人在那处动手，但是人若是存了坏心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机会的。 而顾怡萱进京也没多久，在这成国公府更是谁也不认识，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也就只有自己了。若是就在她离开的这会子时间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陆欣然越想越觉得不安，就越发的觉得心里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索性便跟吕明珠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去找顾怡萱，几个人找地方聊聊天也好。 吕明珠见陆欣然的表情确实有些不好，哪里还敢耽搁，便带着陆欣然回去了。结果两个人刚到了这边，就见到顾怡萱那边发生了事情。 陆欣然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小身子虽然不大，但是在陆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下还是有几分重量的。用力推开了顾怡萱身后的几个人，在那个成国公府将将要撞在顾怡萱身上的时候，用力的一拽，便将高了她半个头的顾怡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但是顾怡萱躲开了那一撞，陆欣然却没那么好运。只觉得被大力一推，接着整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便朝着水里倒了过去。 陆欣然心里一苦。 她最近一定是五行犯水。 随即整个人便被四面八方的涌过来的水给淹没了。 ………… 贺氏和顾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陆欣然已经被人救了上来。施救的人自然就是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此时心里十分恼怒。她费尽心思，甚至亲自下场本是为了施恩顾家，然后再做后面的打算。可现在人是救了，却不是早先计划好的要救的那个人。那她跟着白白跳进水里干嘛。 虽说这季节已经快到春末了，但是天气尚有几分寒意，那溪水自然也是冰凉的。她向来爱惜自己，此番若不是为了顾大人，哪里肯亲自下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大长公主瞄了瞄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小姑娘，心里一阵暗恨。这陆家的丫头还真的是碍事。若不是她突然出现，现在母后的懿旨都已经在路上了。 第二十三章娇娇不会有事的 陆老夫人带着贺氏来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被人服侍着去换衣服了。房间里只剩下陆欣然和顾怡萱两个人。 顾夫人刚一进室内，就看到床榻上的陆欣然惨白的小脸，心里顿时紧了紧，却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在不是自家女儿。 这想法虽说有些自私，但是这天下做母亲的，在面对自己儿女的事情上，又有几个做得到真正的无私。 “娇娇，娇娇。”贺氏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心里万分后悔。为什么她会放任女儿离开身边呢。若是有她在，又哪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娇娇福气厚重，定会没事的。”眼见着儿媳的眼睛都有些红了，陆老夫人开口安慰道。她自然是心疼孙女的，但是眼下并不是在自家府上，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好说。 人是在自家府上出事的，成国公夫人早就派人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听说是陆将军府上的小姐出了事，哪里还敢怠慢，不过多时便到了。顶着一屋子人的眼光仔细查看着床上的小姑娘。良久方才舒了口气，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开口说道：“陆老夫人放心，令嫒只是受了惊吓，回去照着方子喝上几服药便无碍了。” 听到太医的说法，陆老夫人和贺氏才放下了心，国公夫人也放下了提着的心，这人要是在自家出了事总是不好的。 国公夫人一面派人送陆家回府，一边让人去前院递了消息给陆家的男人。 人在国公府里出了事，自然是要知会陆家人的。 后院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陆家人的耳朵里，听说女儿又落了水，陆大将军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虽然知道这事怪不到别人的头上，可是此时他看着国公府的人和顾大人就是不那么顺眼。 顾大人也是人精，近日里京中关于自家的八卦也是知道的，又听说救人的是大长公主，不过脑子里绕了几下便把事情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对于陆家就有那么点愧疚感了。 虽然说他也称得上是受害者，但是这回陆家小姐还真是的因为他的缘故才有了这番磨难。想想也真是有些对不住陆家。 “我府上还有几株老参，待会我便遣人送去将军府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但是还请陆将军收下。 陆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傻子也不能带兵打仗不是。顾大人能想到的事情，陆大将军也想明白了。心里顿时就更加的不愉快了起来。 “哼！”陆大将军很不开心，只觉得眼前的顾狐狸面目可憎。 一个大男人，长的这么妖孽做什么。没的连累无辜的人。 顾大人有些无奈，却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人家的闺女确实的遭受了池鱼之灾，便是自己受上几个白眼也是应该的。谁家的闺女谁不心疼呢。 若是今日出事的是他闺女…… 顾大人磨了磨牙，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失去文人风范了。 陆大将军也知道这事其实也怪不到顾大人身上，因此只是扔了几个白眼给顾大人便离开了。闺女都不知生死呢，他还参加个屁的宴会。 待到将陆家和顾家的人都送走了之后，又安顿好了各处的事宜，国公夫人才去了女儿的房间，询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明珠与陆欣然感情很好，眼见得好友在自家落了水，心里自然是担忧的，但是当时的情况却也不好在近前待着，只能先回了院子。现在见到自家娘亲，连忙凑上去询问陆欣然的情况，听说陆欣然并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放下了心。 国公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神情有些严肃：“明珠，今儿在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明珠虽然年纪不大，平日里也多有活泼淘气的时候，但是面对着娘亲严肃认真的表情，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自见了陆欣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母亲听。 “娇娇落水之后，大长公主立刻就出现了并且还跳下水去救人？”国公夫人的眼微微的眯了眯。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自小便认识的故人，谁会不了解谁的底细。 那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居然会有这种热心肠的时候？若不是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便是大长公主中了邪，才会突然这样的“乐于助人”。 “娘……”吕明珠想着今天的情景，微微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看到的。 “怎么了？” 想了想，吕明珠还是老实的看着亲娘：“当时是有人先撞了咱家侍女，然后又撞到了顾小姐，娇娇是为了救顾姐姐才落得水。可是娇娇落水之后，那个最先撞人的人却不见了，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女儿一时慌乱竟也没派人去看住那人。” 吕明珠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陆欣然便冲了过去，是以吕明珠落后了几步，然而也因着这落后的几步才看到了这些事情。当时陆欣然落水了，现场一片混乱，因此那个撞人的人是谁她并未看清，也顾不上去计较这么个人，此时娘亲问起当时的情景，她才想起这有些不对的事情。 “哦？” “还有那个侍女，虽然穿着咱家的衣服，可是看着实在眼生。” 内院的这些个丫头虽然不见得个个都熟悉，但是能进内院伺候的也不会有太多的人，便是不知道名字，也不会这般的陌生。 “娘知道了，你早点歇着吧。”不欲让女儿过早的接触这些阴私之事，国公夫人也不愿多做解释。 内宅女子的那些手段国公夫人自然是了解的，不过想了想，便把这事在心里捋顺了。不由恨恨的咬了咬牙。有些人还真是下作。自个儿惦记男人便罢了，居然还想拉着他家下水。 想来成国公府在人家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不然也不会被人轻视至此。又安慰了女儿几句，国公夫人便又回到了后园里夫人们所在的地方。 宴会还未结束，便是有什么事情也得先把眼下的场面应付过去了再说不是。 第二十四章护短的陆将军 待到宴席结束，国公夫人撑着笑脸送走了所有的宾客之后，一张俊俏的脸才阴沉了下来。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刚一踏进房间，就见到成国公神色不渝的坐在椅子上。刚见到国公夫人进房，便开口问道。 虽然他在前院招待男客，但是这偌大的国公府有什么事也是瞒不住他的。后园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但是眼见着陆家和顾家都没多说什么，便忍住了。 国公夫人一边服侍着成国公换衣服，一边把从女儿那里听来的事情讲了出来。 “好好好。”成国公气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神情更是难看的不行。 “我成国公府竟然已经沦落到被一个女子拿去当筏子追男人的地步了。明日我便上书陛下，收回这国公爵位。” 成国公这人向来自诩文化人，身上很有点读书人的臭脾气。往日里面对顾大人这样的寒门学子出身的人和陆将军那样的武将时，心里总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说不出来的优越感。 现在突然有一天，他在这两个人面前失去了这种优越感，并且以后甚至有可能要抬不起头了，成国公顿时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有小情绪了。 有小情绪了怎么办呢？ 找皇帝啊。 您妹妹为了追男人，在我家安插人，欲至重臣的女儿于死地。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为了一己私利，丝毫不顾忌朝廷利益的极度自私，无耻，让人蒙羞的行为！ 身为天下的主子，您和您的家人当以自身为榜样，为天下的臣民做表率。怎么能因为喜欢一个男人，就要弄死这个男人的女儿，并且将一个无辜的，可怜的路人拖下水呢。 国公夫人跟身边的男人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虽然同样气愤大长公主的行为，却也知道这事情若是按着成国公想的那样去办，虽然足够解气，但是只怕皇帝以后要在心里给他们家记上一笔了。 “夫君息怒。大长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一时想岔了也是正常的。夫君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镇日里所思所想的也都是事关社稷的大事，哪里能为这些小事操心。便交给妾身来办吧。” 成国公看着面前娇美的夫人，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只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交给夫人吧。” “是，妾身定不会让夫君失望的。” 顾大人回了家便叫来了女儿询问当时的情况，听到女儿的讲述 ，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并无太大的偏差，不由叹了口气。 让女儿回房歇息之后，便吩咐人开了库房拿出许多名贵的补品和药材，使人送到了陆家。 “是我对不住你。放心，我会解决的。”顾大人看着妻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与妻子相识于微末，当年若没有妻子支持陪伴他，他也不可能走到今日这般位置。是以升官发财之后也并未如戏文里所说的那般要应景的死个老婆。而是派人将妻女从乡下接了过来。 本想着能让妻女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哪知道却让她们刚进京城便遇到这样的事情。 顾夫人柔柔一笑：“夫君说的哪里话，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又何来对的住，对不住的说法。莫非在夫君的心里，我和萱儿不是一家人了。” 顾大人伸手将妻子拥入怀里，只觉得内心一阵熨帖。 她总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此生得妻如此便已足够了，他的心和他的家并不大，只容得下这个女人了。 顾怡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房内的父母。片刻后安静的转身离开，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待回了自己的院子，顾怡萱吩咐丫头去将前几日顾大人给她新置办的一套还没用过的头面装好了，连着父亲吩咐的药材和补品一起送到了陆家。 无论陆欣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今日这事情，她顾怡萱是领了陆欣然这份情的。 却说陆欣然，刚回到家没多久便恢复过来了。 先前实在是因为水里太凉，加上之前的一些记忆导致她有点吓到了，所以看上去才分外的脆弱和可怜。此时过去了这么久，这心也平稳下来了，便也不觉得怕了，那小脸也不再惨白了，便有些躺不住了。 只是贺氏却不允许她下来，只吩咐人牢牢的看着她。 陆欣然不由得有些无语，但是看到自家娘亲脸上的泪痕，也不敢多说话了。 她娘素日陪着她爹征战沙场，流过不知多少血，也见过不知多少危险的情况，却都没有流过泪，这回京才不过短短的一段时日，便因着她数次流泪了。陆欣然的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不孝顺。 “那顾家还真是麻烦，你以后远着些她们。”陆大将军一边翻着顾家派人送来的药材一边吩咐女儿远离顾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陆欣然不由得有些失笑，却也知道父亲说的只是气话，便也没太往心里去。 “这事情又怪不得顾姐姐。”陆欣然瞪着眼睛看着亲爹，寸步不让。 她还要抱着皇后大腿呢，哪里能远着人家。 “你这丫头……”陆大将军不由得瞪了一下眼睛。 然后就看到女儿仿若变脸一般迅速的垮下了脸，哭着说：“呜呜呜，娘，爹骂我！” 紧接着，征战沙场，英勇过人的陆大将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娇娇怎么哭了。” 陆明萧回过头，看着妻子的脸，欲哭无泪。心里却觉得女儿越来越不贴心了。什么小棉袄？都是骗人的。 妻子向来疼爱女儿，又因为聚少离多，总是对女儿有亏欠的感觉，因此更加的疼宠几分。因此陆明萧已经做好了被夫人扔白眼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贺氏只是从他旁边经过，坐在了榻上，将女儿搂进了怀里。 “娇娇，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要顾虑一下爹娘的心情。知恩图报是好的，我们有很多可以报答顾家的法子，但是却绝对不包括将自己搭进去，你明白吗？” 知女莫若母，女儿心里想的什么贺氏自然是能猜到的。因此虽然心里有些气恼女儿不爱惜自己的行为，但是对于她这种知恩图报的想法还是同意的。 “娘亲，娇娇知道错的。”陆欣然低垂着头，声音恹恹的。心里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是让家人担心了，可是当时事发紧急，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陆明萧伸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微微用力的揉了揉：“虽然娇娇是莽撞了些，但是也怪不到她的身上。说到底还是有些人太不自重了。” 陆明萧这人有些护短。自家的女人们怎么做都是对的，但是旁人家的女眷但凡有一点出格的地方，他都觉得辣眼睛。即便是这个旁人家是皇家，他也同样看不惯。 第二十五章顾姐姐，你不要忘了我 第二天一早，成国公夫人便进宫面见太后去了。 也不说别的，只说自家安排不周，险些导致重臣的女儿有失，多亏了大长公主义薄云天，舍己为人的下水救人，才避免了一桩惨剧的发生。因此成国公府上下感激万分，进宫谢恩来了。 太后浸淫后宫多年，早成了人精，再加上自己生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还是了解的，因此只是跟成国公夫人客气了几句便借口累了将人送出了宫。 随即将当日伺候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带了过来。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顿时气的发白。 带着心腹嬷嬷便朝着大长公主住的宫殿走了过去。刚一进殿门，就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随即对着迎上来的女儿厉声喝道：“跪下。” 大长公主懵了。 先帝和太后子嗣不多，只她和皇帝两个人。又因着是女儿便格外的受宠，从来都是千娇万宠，蜜罐里呵护长大的。何时被母后这般的呵斥过。 太后看着跪在面前却仍一脸不服不忿的女儿，心里越发恼怒：“看来哀家往日里真的是太惯着你了，竟将你养成了这般性子。” “那姓顾的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般不顾尊贵体面做出这般不入流的事情来？你可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太后心塞的看着仍然不知道悔改的女儿，心里一阵后悔，只觉得是自己往日对她太过宽容，才导致她这般的不懂事。 “旁人纵有千般好，万般好又如何，儿臣只心悦顾大人一人。”大长公主昂着头，声音清脆。 太后深吸了口气：“你本是尊贵的公主殿下，若是你想，这满京城哪家的勋贵你嫁不得，可你偏偏看上了寒门出身的顾大人，哀家也顺了你的意，但是人家早就有妻有子了，拒了这婚事，你若是还有一点皇家女儿的骄傲就该收了心思。可是你呢，竟然跑到成国公府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太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往日里对女儿过于放纵了：“现在这事情牵扯到了成国公府，顾家还有陆家，你哥哥在前朝还不定要如何头疼呢，你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儿臣没错，儿臣就是心悦顾大人。” “罢了罢了。从今天开始，你便给我留在宫里好好反省，若无哀家旨意，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说完，太后拂袖而去，大长公主身子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太后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皇帝已经带着人站在那里了，不由得顿了顿：“皇儿……” 皇帝上前扶着太后，淡声说道：“今日顾卿家进宫给夫人求了诰命。朕准了。” “桂嬷嬷，一会派人开哀家的私库，挑些药材和补品，给陆家送去。还有顾家的那个小姐，赏珊瑚头面一套。” “母后，儿子想着要给振宁选驸马了。”皇帝觉得妹妹之所以不肯放弃无非是因为还没成亲。女人嘛，一旦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哪里还惦记着从前的那点子事了。 “母后信你的眼光，你去安排吧。” 不日，圣旨下。大长公主赐婚镇国公府嫡长子，择吉日完婚。 这事基本上就算是给几家人一个交代了。 而这场原本可能改变顾怡萱命运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一时间，顾怡萱只觉得心里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却也很快就放下了。 ………… 陆欣然乖乖的在床上躺了的几天便受不了了，闲着无事便拉着顾怡萱和吕明珠满京城的跑。贺氏虽然不知道自家女儿为什么跟顾怡萱这般的交好，却也乐见其成。 过了没多久，关于陆明萧的旨意也下来了。依旧领着兵权，镇守边疆。 这事本就在陆家的意料之中，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唯一有些让陆老夫人不开心的就是，陆明萧夫妇决定带着陆欣然一起去。 虽然陆老夫人舍不得孙女，却也知道这事自己也没有多大说话的余地。而陆欣然本人呢，因着前世的事情，心里总觉得是亏欠了父母的。此时能多陪陪父母，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有些惋惜刚跟顾怡萱交好便要分离，待到四年后再回京城，只怕关系早已经疏远。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青山宴的那一日。 陆欣然早就跟贺氏禀明了顾怡萱和吕明珠也要跟着一起学骑马的事情，而贺氏跟两家的长辈通过气之后，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再加上也知道女儿心里舍不得这两个朋友，此时即将离京，能多跟朋友在一起也是好的。 一大早陆欣然就穿着早就准备好的骑装跑去找吕明珠和顾怡萱了。嫩黄色的衣服更加衬的一张小脸如玉一般精致。顾怡萱刚一踏出房门，就看到站在树下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看着她，心里不由的也软了软。 “怎么来的这么早。” “不早啦，一会我们还要去找明珠姐姐，她最爱赖床了。只怕我们到了那边还有的等呢。”陆欣然笑眯眯的回复。都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彼此的那点小毛病还是知道的。 顾怡萱抿嘴一笑，跟着陆欣然朝着吕家所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青山在京郊，风景秀丽，山上怪石嶙峋，反倒别有一番风情，因此早被皇家圈了建了别院。皇家每年都会来这边避暑，住上一个月再回京城。 本来这次陆明萧接了旨意便要离京回边关的。但是皇帝觉得陆明萧这么多年驻守边关也是辛苦，因此也就特意允他在京城多留一段日子再走。陆明萧也知道母亲舍不得小孙女，也就顺水推舟的多留一段日子。 “娇娇，你跟贺姨何时出发。”这段日子往来的多了，顾怡萱跟陆家的人也渐渐的熟悉了起来。虽然知道陆欣然可能跟她的情况差不多，但是这段日子观察下来，心里也知道这就是个没坏心眼的傻兔子，因此顾怡萱也乐得跟陆欣然接触。 “待回了京城便要走了吧。”提起要离开的事，陆欣然的心里也有些矛盾。 她自然是愿意跟着父母的，可是也确实舍不得从小将她带大的陆老夫人。 “顾姐姐，你可不要忘了我啊。”陆欣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断掉。 顾怡萱摸了摸陆欣然的头：“不会的。” 不多时，两个人便来到了吕家居住的院子。本以为按着吕明珠以往的性子，几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走，却没想到当她们到了的时候吕明珠早已经准备好了，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三个小丫头相携着往马场的方向走。都是不大的年纪，梳着孩童才梳的头发，手拉着，三张胖乎乎的小脸，不少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第二十六章老天真是不开眼 封修然静静的站在花丛后，眼睛盯着从那边过去的三个小丫头。 “殿下。”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低声唤了一句“中间穿黄色衣服的便是陆家的小姐了。” “陆将军今日可来了。” “昨日皇上将京中戍卫暂时交给了陆将军安排，要今天晚间才能到。” 晚上才到。 封修然没说话，静静的转身离开。 青山别院的一处偏远的院子里，一个年轻的少年斜靠在树下的软塌之上假寐，阳光透过树叶斑驳落在他的身周，仿若整个人都发光一般。院子里只有少年一人，并无下人伺候，软塌旁的矮几之上，一杯清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将这一处空间渲染的更加安静。 一片叶子自树枝滑落，悠然的随着风在空中飞舞，和着阳光中飞舞的尘埃，于无声处热烈奔放舞蹈。少年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带出一抹温润的笑意。 初一踏入院子便看到了这副景象，脚步顿时放轻了几分。 “主子。” “嗯。”少年的声音还有些变声期的独特。 “三皇子带人去了马场。” “还有呢。”少年神色不变，声音也没变。 “成国公府大小姐，陆家小姐和顾家小姐也去了。” “哦？”似是终于被引起了兴致一般，少年嘴角的笑容盛了几分“你觉得，他是看上谁了。” 初一低垂着头，恭敬的回答：“陆大小姐。” “陆家吗？”少年轻声笑了起来“心还真大。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初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院子又仅剩下少年一人。 悠闲的翻了个身，伸手端起矮几上的清茶，少年的眼神在上升水汽中越发的看不清，只眼底的讥讽毫不遮掩。 这一家子还真的是一个赛着一个的不知羞耻。 陆欣然几个人到了马场的时候，贺氏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知道几个孩子都是初学，便只选了几匹性格温顺的小马。 学的人认真，教的人也用心。没过多久，陆欣然几个人已经能骑马在的场子里慢慢的走了。 “娇娇，你等等我。”吕明珠胆子小，学的也有些慢，眼见着陆欣然的速度快了起来，要把她落下了，不由得开口喊她。 “明珠姐姐，你快点呀。你看顾姐姐都学会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说话便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不成不成，我害怕。” “明珠，没事的，你轻点夹着马腹，慢慢来。” 顾怡萱此时的心情很微妙。 前世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进府了，母亲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还是难受的，连带着她也镇日过得不太舒心，哪里有心情学这些东西。之后没多久母亲便去了，她就更没心情去接触这些个东西了。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也许今生，她也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 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神色灿烂的陆欣然。顾怡萱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以前内心是嫉妒过陆欣然的，因此对于陆欣然总是敬而远之，之后中间又夹了个封修然，两个人的关系更是没有缓和的可能了。没想到重活一世，她们两个竟然成为了朋友。 不能不说，缘分有的时候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顾姐姐，你在这陪着明珠姐姐吧，我先去跑几圈。”陆欣然胆子大，学的也快，眼下正是新奇的时候，哪里还耐得住性子陪着吕明珠在这里慢悠悠的走着。 “娇娇。”顾怡萱有些着急。 她一个五岁大的奶娃娃，就算是马儿性格温顺，对她来说也是危险的。有下人牵着马慢悠悠走几步还可以，若是跑起来，就她那个小身子，片刻就能被帅飞出去。 “顾姐姐，没事的。” “不行，娇娇听话。你们快拦着她。”顾怡萱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拒绝了陆欣然。 陆欣然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最是知道谁疼她，谁会纵容她，眼见着顾怡萱一点不肯通融，便知道策马狂奔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了，顿时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跟顾怡萱对着干。 吕明珠见到陆欣然吃瘪，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惹得陆欣然气呼呼的看着她。 三个女孩在这边玩的开心，冷不防一匹白马风驰电掣一般的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顿时吸引了几个女孩子的目光。 陆欣然好奇的抬眼望去，只见白马上的人一席白衣，头发在头上紧紧的束着，看背影应该年纪并不大，六七岁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次跟来的达官显贵不少，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少年。 骏马脚力惊人，不过一会的时间，便将骑士又带回了身边，待到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陆欣然的眼前的时候，陆欣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瞎了，居然会认为对方骑术好，风姿绰约。 呸！ 老天不开眼，怎么不摔死封修然。 发现这人居然是封修然，陆欣然顿时没有了骑马的兴致。神色有些厌烦，拍了下马鞍，不耐烦的说：“停下停下，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伺候的下人是贺氏从陆家带来的，自然一切都听从陆欣然的吩咐，见自家的小姐没了骑马的兴致，也不多言，直接伸手将小小的人儿从马上抱了下来。 顾怡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封修然，见陆欣然不快，也明白她是为了什么发脾气，便没说话。而吕明珠却不知道，反而有些纳闷刚才还玩的兴致勃勃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不由得开口问道：“娇娇怎么了。” “明珠姐姐，你跟顾姐姐先玩吧，我有些累了，去一旁歇会。”陆欣然不愿意因着自己的缘故影响别人的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去歇着了。 吕明珠纳闷看着陆欣然的背影，转头看向了顾怡萱：“娇娇这是怎么了。” 顾怡萱心知陆欣然生气的原因，却也不能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想来是累了，便让她歇一会吧。” 吕明珠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第二十七章小孩子是可以被原谅的 陆欣然此刻满心都是不愉快，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封修然。只觉得本来的好心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偏偏这种不愉快的原因还不能跟任何人说。陆欣然顿时有种暴躁感觉。 陆欣然个子矮小，又跑的快，还没等贺氏安排好顾怡萱和吕明珠就已经不见了身影。贺氏心里顿时有些慌，担心女儿又会走丢，但是转念一想， 帝后此时都在青山，护卫早就布满天罗地网，将这青山围的水泄不通了，便是女儿去了哪里，也不用太过担心，便也放下了心，只嘱咐几个自家的下人去寻找。 陆欣然埋头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等到满心的郁闷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一抬头，顿时傻眼了。 这是哪里？ 陆欣然来过青山别院很多次，但是却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 四周荒草丛生，前面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并不大的院子孤零零的落在那里。耳边时不时还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陆欣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青山居然有这么破败的院子，也是够难得的。 封家人好面子，讲排场，这青山虽然不大，殿宇楼阁却也修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耳边的鸟叫声让人心烦，林子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踩在了草地上引发的声响，陆欣然心里一慌，也顾不上别的，抬起小短腿就朝着院子跑去。 娘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找不到她了的，到时候自然会派人来寻她。她只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就成。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个闭目假寐的少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微微的转过了头，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院门口站着一只肉团子。 “你是谁。” 陆欣然瞪着眼睛看着树底下躺着的人。 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陆欣然是个颜控，不可救药的颜控。若不然当年也不会被美色迷了眼，一门心思认准了封修然。可是眼前这个少年明显比封修然还要俊美几分。 那句话怎么说来说着，陆欣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匪君子，如玉如琢。 “你口水要流下来了。” 美人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陆欣然一边飘飘然的想着一边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什么都没有。 陆欣然顿时回过神来，看到少年眼底毫不掩饰的嘲笑。胖乎乎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气的！ 被一个的半大小孩嘲笑，陆欣然有种智商受到歧视的屈辱感。就算她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是芯子已经二十多了。此时居然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耻笑了。 陆欣然很生气，陆欣然很愤怒。 大大的杏眼里满是谴责，控诉的看着少年。下一瞬，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狡黠的笑了起来。 少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顿时提高了警惕。然而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见到门口的肉团子朝着他就扑了过来。 “呜呜呜呜，好害怕。” 少年看着扑在怀里的肉团子，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说话，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俊脸顿时黑了起来。 陆欣然心满意足把鼻涕口水在少年的胸前蹭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睁着大大的杏眼，无辜的看着他。只当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反正她是小孩子，嗯，小孩子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初一躲在外面的树上，看着自家主子黑的发亮的脸，有些担心下一秒陆将军家这位小姐要被扔出来。 “初一。” 少年手一扬，陆欣然就飞了出去。初一哪里敢真的让陆家这位小姐有个闪失，一个飞身便接了过去。随即看到自家主子怒气冲冲的去了后面的浴室。 陆欣然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初一。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刚才她是故意的。反正她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正常。 初一抱着陆欣然，有点懵。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毕竟是陆将军的掌上明珠，也不好真按着主子说的“丢出去”。 初一将陆欣然放到了少年之前躺着的软榻上坐好，并端来了新的茶水和几样吃的东西。 陆欣然也不客气，拿起来便吃。丝毫没有刚坑完院子主人，现在就吃人家喝人家的不好意思的感觉。 谁让他敢嘲笑她的。 “啧啧。已经胖成球了，还这么能吃。”刻薄的声音响起，却是少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了。站在廊下，看着树底吃吃喝喝的陆欣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陆欣然也不搭话，换了个方向，继续吃喝，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少年。 娘亲和爹爹说过，对于没礼貌的人，不需要理会！ 少年扬了扬眉，觉得这肉团子实在是胆大。 吃他的，喝他的，还敢这般的在他面前败家子。还真的是…… 好的很。 “初一，一会把这肉团子扔出去。守好院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便是那后山的野兽来了，也不许任何人进院。” 初一抽了抽嘴角，觉得主子这命令有点……怎么说呢。嗯，有点幼稚。不过看着陆家小姐有些僵硬的小肩膀，又觉得……这命令可能还挺有用的。 “嗯？”凤眸微抬，少年凉凉的看了护卫一眼“我的话没听到？” “是。” 陆欣然本就有些饿了，看到吃的也没客气，此时嘴里满满塞着糕点。本以为少年只是在吓她，然而看到初一朝她走过来，才知道少年并不是恐吓她，顿时有些惊到了，一口没咽下去，糕点便呛到了嗓子。 躲开初一欲抓着她的手，直接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不……不要，不要把我扔出去。” 陆欣然嘴里还含着糕点，说话又着急。 少年眼瞅着有那么一点糕点屑飞了出来，顿时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站住。你，不许动。” 陆欣然站在原地，白皙的小肉脸因为着急而有些发红，大大的杏眼里含着眼泪，欲落未落，看上去惹人心痛。若不是少年刚才陆欣然整过，看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只怕是也要心软的。 “你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陆欣然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又接过初一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几口。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搅来搅去。 “能不能不要把我丢出去。”陆欣然怯生生的发问。 第二十八章讨人厌的苍蝇 重来一世的陆欣然分外的惜命，此时她还没长大，还没有在父母面前承欢膝下，若是……若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冤枉了。 想到前世没有承欢父母膝下，反而让她们为自己操心劳碌，最后连性命都丢掉了，陆欣然顿时觉得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却怕惹了面前人的不高兴，只能咬着嘴唇，硬忍着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少年看着陆欣然一副明明要哭却又不得不因为恶势力而强忍着委屈的模样，顿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不许哭。” 陆欣然瘪了瘪嘴，把眼泪憋回去了。 “过去坐好。” 陆欣然老老实实的坐回到软榻上。 少年看着听话的肉团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严厉了。怎么这肉团子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委屈了。想到刚才初一跟这肉团子之间互动还算良好，不由的抬眼看了自己护卫一眼。 初一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走上前去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桃子塞到了陆欣然的手上：“这是庄子上新送来的桃子，小姐先吃个桃子，晚点主子会派人送您回去的。” 人本能的会亲近对自己好的人，陆欣然也不例外。跟那个暴躁的少年相比 ，初一的态度简直是好的太多了，因此陆欣然便觉得初一更和蔼可亲一些，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少年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陆欣然，觉得这胖团子实在是没有眼光，他难道没有初一好吗，面对他的时候就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面对初一倒是有说有笑起来了。 初一面对着陆欣然，只觉得这陆家小姐确实是生的可爱，也怪不得那三皇子殿下将主意打到了这小丫头的身上。 “主子，三皇子殿下过来了。” 另一个护卫来到少年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少年微微一愣，看着吃东西的陆欣然，嘴角微微翘了翘。倒是看不出来，这肉团子还挺招人。 “肉团子，有人来接你了。” 陆欣然虽然吃着东西，但是也是听到了那个护卫的话，知道来的人是封修然，心里只觉得厌烦。看到少年一副看戏的模样，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我不认识那个人。” 少年矮身坐在护卫新搬来的软椅上，好笑的看看她：“不认识也无妨，总之那人是认识你父母的，定会将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到家去。” 唔…… 陆欣然瞅着少年，眼睛眨了眨：“不成，我娘说了，不让我跟陌生人走。” 悠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折扇，俊美的脸上满是讥笑：“肉团子，似乎，你我也素不相识。难道你娘没告诉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吗？” 陆欣然僵住了。 她本就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不想跟封修然离开罢了。哪知道面前这少年却半分面子都不肯给她留。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揭穿她。 从进了这院子至今，陆欣然一直告诉自己，她现在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便是做事出格点也无妨。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想法。 毕竟她前后加一起也活了二十多年了，此时却被一个小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嘲笑。陆欣然心里那点子自尊心顿时被激发了出来。 啪的伸手将手里拿的已经啃了一半的桃子扔在了地上。行了个标准万分的礼，忍着气道：“这段时间给公子添麻烦了，我这便走。家父家母稍后自会前来登门道谢。” 说完转身便走，一点都没有留恋不舍的模样。 少年拿着手里的扇子，看着肉团子的后脑勺，心里一阵好笑。 看不出来，肉团子还挺有脾气的。 陆欣然刚一出远门就看到封修然朝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连忙趁着对方还没看见自己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陆欣然知道封修然此时急于给自己拉拢到有实力的重臣，而她手握兵权的爹明显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封修然会盯上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旁的人或许还想着此生要前世害了她全家的渣男斗个你死我活，可是陆欣然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并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人，若不然前世也不会被个渣男骗了那么多年，最后还连累了全家。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报仇的想法，只想着此生好好的陪在父母的左右，家人平安，承欢父母膝下便足够了。也没想过要嫁人，实在不行，凭着将军府的名望找个上门女婿，这一生也能过的称心如意。 所以陆欣然其实一点都不想跟封修然有任何的牵扯。既不想交好，也不想交恶。毕竟人家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那脑子里七拐八拐不知道有多少个弯弯绕。 就自己这个脑回路跟皇帝陛下对上？ 还是算了吧。 陆欣然顺着封修然来的方向往回走，心里祈祷着能遇到个人，好把她送回去。 也许是祈祷有用，没走多久，陆欣然就看到顾怡萱带着人往这个方向来了，连忙挥着手：“顾姐姐，顾姐姐。” 顾怡萱本就是出来找陆欣然的，看到她在这边，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什么大碍，方才放下心，掐了掐她的脸，有些责怪：“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你可知道贺姨有多担心？” 陆欣然眨了眨眼睛，乖巧认错：“我错了嘛，就是累了就想着回去歇歇，哪知道走错了方向，迷了路。” 说着话，手拉着顾怡萱的袖子轻轻的摇，片刻就把顾怡萱的心给摇软了，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下不为例。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便不跟你出来了。” 见陆欣然乖乖答应，方才放缓了神色，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可遇着什么人了？” 来之前她是知道封修然也往这个方向来的。又知道这丫头现在不待见封修然，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遇到，不由开口问道。 陆欣然瘪了瘪嘴，气鼓鼓的说道：“遇到了一个脑疾患者和一只苍蝇。” 第二十九章麻烦的小胖子 苍蝇？ 顾怡萱微微笑了起来，没想到封修然这一世在陆欣然的心里竟然变成了苍蝇一般的存在。啧，也不知道那位向来自视甚高，觉得天下女子皆爱我的自大狂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气成什么样。 不过想到陆欣然来的方向，顾怡萱微微的皱了皱眉。 莫不是这丫头竟然跑到那个院子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人。 不过……上下打量了一圈陆欣然，顾怡萱觉得，这傻兔子看上去傻乎乎的，想来也不会得罪人吧。 陆欣然被顾怡萱送回了陆家住的地方，心满意足的看到陆欣然苦着脸被贺氏罚抄心经。待贺氏离开之后，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摸着陆欣然的头发，哄孩子一般的说道：“乖乖抄书，晚点我跟明珠再来看你。” “顾姐姐，你没有同情心。”陆欣然痛心疾首的控诉道。 顾怡萱扯了扯嘴角，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几分：“对呀。” 陆欣然哀叹着伸出肉手遮住了双眼，拒绝再去看这残酷的世界和残酷世界里的残酷的人。 ………… 封修然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初一已经将院子收拾好了。 少年拿着书，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听到脚步声，却连头都没回。 “王叔。” 封修然朝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恭敬的行礼，眼睛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却并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此时的封修然还不是日后那个心思深沉的皇帝，只是个半大孩子罢了。这心思自然是掩饰不住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懒洋洋的开口说道：“这不是本王的好侄子吗？怎么想起来本王这院子了。” 封修然静默一瞬，恭敬的弯腰：“陆将军家小姐走失了，侄儿怕陆小姐年幼不知事冲撞了定王叔，特来请罪。” 少年，也就是定王闻言，放下了拿在手中的书，好整以暇的看着封修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的嘲讽：“请罪？这陆家与你是什么关系？他家的事情轮的到你来请罪？” 封修然脸色顿时一白。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陆明萧手握兵权，陆家二爷在文官中也颇受推崇，陆家文武两边都有人脉，又在帝心。自己就算是有意结交也不能做的这般的直白。 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只怕是要起防范的。 “王叔。” 定王随意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本王没看到什么陆小姐。” 初一沉默走到封修然身边，摆出送客的姿态。 封修然知道再留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结果，只能离开，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定王。 “王叔劝你一句，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东西，就别瞎惦记了。当心鸡飞蛋打。”说罢再不理会封修然，只是躺回榻上静静的看书。 封修然沉默半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初一回来了。 “肉团子呢。” “陆小姐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顾家小姐，此时已经回到陆将军住的院子去了。” “小胖子还挺麻烦。”定王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随即低头看向陆欣然之前吃了不少的糕点，微微的抬了抬下巴“待会让人把这玉团酥派人给肉团子送去一些，该怎么回话，你知道的。” “属下遵命。” 定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倒是有意思。” 初一悄无声息的退下。 ………… 刚一进房门，贺氏就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明萧，语气有些担忧：“没想到娇娇竟然闯到了定王那里。夫君，这……” 满朝皆知，定王与当今陛下是亲兄弟，只是性情却是南辕北辙。 当今是个和善人，温文尔雅，待人接物皆有君子之风，便是登基之后对待臣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而这定王殿下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小养在身边，因着身子病弱，因此先帝便多疼宠了几分，就多少有些移了性子，性情喜怒无常。若不是当今陛下护着，只怕是弹劾这位王爷的折子能有三尺高。 定王吗？ 陆明萧的手顿了顿，随意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可是……”贺氏还是有些担心。 陆明萧看着夫人担心的模样，安慰的说道：“无妨的，待明日我亲自去给定王殿下的道谢。娇娇不过才几岁，殿下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贺氏张了张嘴，却知道也只能是这样了，点了点头，服侍着陆明萧换了一身常服。用了晚饭之后，夫妻二人又去看了看女儿，见陆欣然那里也一切安好，方才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陆明萧便去了定王常住的院子。 一路行来，只觉得这定王殿下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皇帝陛下爱面子，这青山别院无处不精美，无处不华丽，偏偏这定王不肯按着皇帝的意思来。坚持不许人动院外的一草一木。美其名曰保留植物天然的模样。硬生生把皇帝派过来帮着打理院子的人给撵了回去。 若是知道的，大抵是要骂一句定王不识好歹。若是不知道的，只怕心里要琢磨这皇帝是不是苛待手足。 偏偏皇帝要面子，定王这么不留情面，他碍于颜面又不好直接说什么，便也只能随他去了。因此，这青山上下，唯有定王这边……荒凉。 人刚行至半路，就见往日伺候在定王身边的护卫迎了过来。 “陆将军。”初一行了个礼。 陆明萧还了一礼，温和的看着初一：“昨日小女多有叨扰，今日我特来致谢，不知道王爷此时可方便？” 话虽这么说，其实陆明萧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位王爷性子古怪，一年到头也不露面几次，便是有人想去投了这位主子的眼缘，却多半连定王府的门都进不去。陆明萧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但是人家帮了自家的闺女，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见不见，在定王。 来不来，却是陆家知不知礼了。 第三十章传闻中的定王爷 “陆明萧求见定王殿下。” “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陆将军请跟我来。”初一微一躬身，伸手将陆明萧往里面引。 若是旁人，也许定王不会给这个面子，但是陆家却是个例外。便是感念着当年的一些旧事，定王也会多给陆家几分面子。 陆明萧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跟在初一的身后朝里面走去。 刚一进院子，就见院中的少年一身劲装，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再一看旁边摆着的兵器架子，陆明萧知道对方是刚刚练完武的。 但凡是习武之人，总是要多上几分好感的，而且也更加的有共同话题。 一时间，陆明萧对这位传言中嚣张跋扈的定王殿下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陆将军稍候片刻，本王去换身衣服。”定王开口说道。 “王爷请便。”陆明萧微微躬身。 待到定王离开之后，便抬眼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只觉得这定王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这院子虽然外面看着简陋，但是内里布置的却是井井有条。正堂之上挂着一幅麻姑拜寿的画像，用笔细腻，颜色也很温和，陆明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将军也懂画？”不知何时，定王已经换好了衣服回来了，站在门口。 陆明萧笑道：“下官乃一届武夫，哪里懂这些东西，倒是随着我家夫人看过一些，也不过是一些皮毛罢了。” 贺氏在闺中之时也算是有点名气的才女，嫁给陆明萧之后虽然陪伴夫君镇守边关，甚少再接触这些东西，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都是变不了的，而陆明萧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武夫，于诗画上虽不见得多精通，却也是明白一些的。 定王闻言，微微一笑：“尊夫人素有盛名。” 陆明萧这人护短，自家的人怎么都好。也乐意的听别人夸自家人好，此时听到定王夸媳妇有才，顿时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陆将军此番前来……” 定王看着“媳妇厉害我骄傲”的陆明萧，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这陆将军也是个有意思的，怪不得能养出肉团子那样的女儿来。 想到来的目的，陆明萧顿时肃了肃容，看着定王：“昨日小女走失，多亏殿下相助，下官今日特来致谢。小女顽劣，给王爷添麻烦了。” 想到昨天怒气冲冲离开的肉团子，定王嘴角的笑越发的温和了几分：“令嫒天真烂漫，玉雪可爱，哪里谈的上麻烦一说。” 交谈不过几句，陆明萧对于眼前少年的观感就完全的改变了，只觉得传言误人。这定王殿下或许有几分傲气，但是却全然跟外界传的盛气凌人沾不上边。 虽然陆明萧手握重兵，但是在一般人的眼里，对于武将多少还是有些轻视的。纵然有些人看着他身后的将士不敢质疑半句，但是那眼里的轻视却是掩饰不住的。 只是陆明萧素来不在意这些。不过是一群只敢在背后说些风凉话的小人罢了，还不值得他动怒。但是不在意并不代表没有感觉。 而此时与定王不过寥寥几句，却全然没有那股子文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以，陆明萧的心里对于定王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年纪差了许多，但是两个人此时却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待到初一来请示晚膳的时候，陆明萧才发现此时竟然已经日头西斜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竟然已经是这般时辰了，打扰了王爷这么久，还望王爷海涵。” 定王笑着说道：“陆将军这是哪里话，今日与君一席话，让本王大开眼界，若不是身不由己，本王倒想着去那塞北之地看一看，开开眼界。” “王爷客气了。” “本王镇日在这院子里，所见不过几人罢了，若是将军不嫌弃，日后便常来常往。” 闻言，陆明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皇帝对这位弟弟素来防备，外人看着前呼后拥，金尊玉贵的王爷，实际上一言一行皆在皇帝的掌握之下。说是地位尊贵，但是没有了自由，又有什么意思呢。 往日里因着坊间的一些传言，总觉得这位王爷性情跋扈，不曾接触过。此番交谈下来，顿时觉得对方与传言中所说的大为不同。 想到对方虽是王爷之尊，但是归根到底毕竟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想到这里，陆明萧对于眼前的少年更增添了几分的好感。 “大丈夫志在四方，王爷以后若有机会，可以来北地看看，与京中之繁华大为不同。虽不及京中繁华，但是另有一番滋味。”陆明萧真诚的看着定王。 定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有机会，本王定然要去看一看。” 能有机会出去走走对于定王来说自然是愿意的。怕只怕皇帝陛下不同意。这许多年，他整日在皇帝眼皮下待着尚且让皇帝心存忌惮，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远离视线，去到塞北。 看到定王脸上的笑容，陆明萧立刻也反应了过来。 “王爷……” “无妨，本王明白。” 陆明萧松了口气，眼见着的天色愈发的晚了起来。也不在多留，便自行离去了。 定王看着陆明萧离开的背影，身影被夕阳拉成长长的一条线：“你说本王还能离开京城吗？” 初一站在定王身后一步处，微微躬身：“王爷乃翱翔于九天的雄鹰，又岂是区区一座上京城困得住的。” “呵，你倒是对本王有信心的很。” “初一只是实话实说。” 定王转身看了初一一眼：“盯着点本王的那个好侄儿，年轻人啊，到底是沉不住气。” “是！” “京中近来不甚安静，吩咐下去，不得冒进，尤其是一些紧要的地方，小心些。” “是！”初一躬身应了声是，随即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定王站在门口处，看着阳光一点点消失，黑夜笼罩了整个院子，清秀的面容渐渐被暗夜吞没。 “母亲，当初您真的是自愿的吗？” 第三十一章手伸的太长了 陆明萧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 贺氏一边伺候陆明萧更衣，一边开口问道：“娇娇不懂事，传言定王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会不会……” 陆明萧摇了摇头，语气沉沉：“娇娇不过是个小孩子，定王岂会与她计较，不必担心。” 贺氏抬头看了陆明萧一眼，意外的从陆明萧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隐隐的欣赏。 “传闻素来夸大，定王倒是个有意思的人。”陆明萧开口说道。 “难道……”贺氏手上的动作一顿。 皇帝与定王之间的关系向来有些不那么好形容。关于当年的皇位归属其实是有那么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只是两个当事人，一个已经大权在握，而另一个则整日要么闭门不出，要么跑到庙里去礼佛。当事人都闭口不言，时日久了，传闻也就是传闻了。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王的名声就开始有些一言难尽了。尤其是这种变化的背后若隐若现的有着某些影子的时候，日子久了，也就弄假成真了。 所以当陆欣然说她闯进了定王的院子的时候，贺氏心里是担心的。总是担心女儿冲撞了传闻中“性情暴虐”的定王爷。 只是眼下看着丈夫的模样，贺氏便知道这定王也许跟传闻中是不同的。不然也不会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丈夫露出这种欣赏的表情。 “三皇子那……”贺氏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压的很低。 皇帝子嗣虽多，但是成器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三皇子算得上是其中比较尴尬的存在了。 虽然养在皇后的名下，但是皇后也有自己的儿子。对于他也就没那么的上心了，虽然碍于颜面，对外还挂着慈母的面子，但是事实如何，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三皇子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存在，只安安分分的待在二皇子的身后。近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有些稳不住了。频频接触朝中重臣。 这几次三番的接近自家，只怕用意没那么的好。 陆明萧随意的一摆手：“无妨，过段日子我们离了京，便是他有想法也只能放下了。” 贺氏笑着点了点头，想着不久就要带女儿离开，心下多了几分松快。 在边关日久，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直来直往，再一回到京城圈子里来，便有些不耐烦那种逢人三分笑的相处方式了。听说很快就要离开了，贺氏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只是想到这次耽搁这么久的原因，贺氏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是……” 明白妻子在担心什么，陆明萧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不用担心，没事的。” 只要陆家守好自己的本分，皇帝是永远都不会对陆家做什么的。 皇帝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握在他手里，完全听他指挥的刀。而陆家，从来不会在夺嫡中站队，保卫边疆，忠于皇室就是陆家立足的根本。无论风云如何变幻，陆家都要护住边疆，单是从这一点出发，皇帝都不会把陆家怎么样。 这段日子之所以迟迟不放陆明萧离京，无非是做给那几个皇子看的。警告他们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皇帝需要的是一个聪明且有手段的接班人，但是绝对不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置天下于不顾的人。 封修然能在皇后手下安然无事的躲了这么久，必然是个聪明人，近些日子突然就坐不住了？只怕是有些什么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罢了。 皇帝看似不闻不问，实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封修然这亏是吃定了。 ………… 自从那日从定王那里回来之后，陆欣然就按着贺氏的吩咐好好的在园子里待着，不曾踏出院门半步。 也不知道贺氏是觉得素日里对女儿的管教太少了，还是觉得该让女儿多学些技能了，这次来别院竟然还带了女红师傅。 想到近段时日封修然神经兮兮的举动，陆欣然也懒得出去与他碰到，便也乖乖的听从贺氏的吩咐，打算安心的躲在院子里做大家闺秀了。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封修然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她的身边。 自从被人挟持过之后，陆明萧便找了几个会武的丫头跟在了她的身边。因着人是父亲送来的，陆欣然也就直接留在了身边。这两个丫头往日里的表现也很稳妥，并不似旁的丫头，到了新主子身边之后便急于表现自己什么的，这点倒也让陆欣然颇为满意。 然而今日，其中的一个丫头便一直跟在陆欣然的身边，一会说某小国新进贡了几只异兽，就养在后山的珍兽园里。一会又说后山有处名为落日崖，景色异常优美，尤其是落日余晖，更是美不胜收。 话说的多了，陆欣然心里便有些不对了。 这别苑往日是不许人来的，只有每年皇帝避暑的那段日子才开放，朝臣们也能跟着过来看看景色，放松一下心情。一个小小的丫头，若是知道珍兽园，还可以解释为是听别人说的。但是这落日崖…… 记得当年还是嫁给封修然之后，他带着她去那里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落日崖边，封修然满面深情，将他的抱负，他的无奈，他不得不迎娶顾怡萱的痛苦说给她听，伴随着落日余晖一起坠入深渊的还有她脑子里最后的一点智商和理智。 小红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知道这么多地方。 陆欣然心里那根名为“封修然”的敏感神经顿时就绷了起来，同时自重生以来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怨恨和不甘一起爆发了出来。 默默的又观察了半日，待看到小红身上那不应该属于她的短匕首的时候，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红，你虽跟着我的时间不久，但是也该知道陆府的规矩，莫非是我陆府亏欠了你的不成，竟然让你做出此等事情来。” 陆欣然端坐在上座，面目冷情，虽然此时只是小小的孩童，但是却莫名的带了几分威严。跪在地上的侍女不由低下了头：“小姐……” 陆欣然面无表情的把玩着从小红身上搜出来的匕首，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她是认识这匕首的。 封修然身边有几个十分亲近的护卫。每个人手里都有这样的一把匕首。既是封修然对于他们的奖赏，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陆欣然也是偶然间才知道这件事的。 此时看到从小红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陆欣然只觉得愤怒。 为了她一个小丫头，封修然还真的是舍得下血本。连亲近护卫都舍得了。 厌烦的闭了闭眼，陆欣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半点都不想再看到眼前人：“让李嬷嬷把人送回陆家。路上严加看管，不得有失。” 第三十二章一个“噩梦” 陆欣然院子里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贺氏的耳朵里。因着之前的事情，贺氏对女儿总是更多了几分的上心，生怕自己的女儿再遇到什么事情，因此特意把她从娘家带去的嬷嬷送到了陆欣然的身边。 听到女儿派人将人送回了陆家，贺氏又特意嘱咐将人押在自己的院子里。随后将这事情告诉了陆明萧。 “这丫头可是夫君选给娇娇的，居然连夫君都没查到她的背景吗？” 听出贺氏语气中的不满，陆明萧讪讪的笑了笑，内心也很不爽，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跟自己夫人抬杠，毕竟这事是他失误了，满脸赔笑道：“夫人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待回去我再重新给娇娇挑一批人，必不会再犯此等错误了。” 贺氏也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了，见陆明萧满脸赔笑的模样，也就坡下驴了。夫妇二人又闲话了少许，便相携去了陆欣然的房间。 陆欣然将人送回了陆家，整个人却越来越觉得委屈。 她本就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便是前世到了最后的时候，知道自己一生都在被封修然利用，心里也没有多少恨，只后悔自己识人不清，不但害了自身，还连累了全家人的性命。 老天垂怜，又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缘，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报复封修然。封修然虽然成了皇帝，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封修然，还不配被陆家放在眼里，虽说陆家不可能直接弄死他，但是让一个落魄皇子从此远离皇位还是做得到的。 但陆欣然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前世她一心扑在封修然身上，与家人慢慢疏远，直到最后背着污名惨死。得了这重来一世的机缘，她只想把之前错过的全都重新找回来。从此与皇家，与封修然再无瓜葛，但是却没想到封修然居然还在打陆家的主意。 一时间，陆欣然只觉得头阵阵胀痛，委屈和怨恨两种情绪同时在心里发作了起来，转身扑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陆明萧和贺氏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只看到陆欣然小小的身子扑在床上，啜泣声伴着不停发抖的身子，顿时让贺氏的心都碎了。 连忙走过去将陆欣然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又心疼又气恼的说道：“娇娇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给我和你父亲听，你身子本就没有完全的康复，若是再伤了身子，你让娘如何是好。” 嘴里说着陆欣然，想到最近家里的事情，贺氏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的烦闷，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陆明萧看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母女，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痛。 “娇娇，到爹爹这里来。”伸手将陆欣然抱了过来，陆明萧看了妻子一眼。贺氏顿时脸上一红，连忙走到一旁拾掇了起来。 “呜……爹爹。”陆欣然靠在陆明萧的怀里，感受到了阵阵的安全感。 “娇娇乖，莫哭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爹爹和娘亲都在你身后，不要怕，不要慌，我陆家的女儿，眼泪是要让对方流的。” 感受到来自亲人身上的那种力量，陆欣然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看着关心自己的父母，暗暗的咬了咬牙：“爹爹，娘亲，女儿落水那几日做了个梦……” 陆欣然知道陆明萧夫妇是爱她的，但是她也不敢将自己重活一次的事情告诉他们。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们解释为什么上一世的她会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人生，还将整个家族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她只能将一切都说成是一个梦，一个生命垂危之时半梦半醒之间做的梦。 至于大人们会不会信，陆欣然不知道，却也只能听天由命。 省略了前世关于她苦追封修然，为了他而成为了整个京城笑话的事情，陆欣然将封修然的登顶之路大概的讲给了陆明萧夫妇听，这其中包括了她是如何成为了废妃，如何不守妇道被赐死的，以及死前听到的关于陆家最后的结局。 陆明萧夫妇原本以为女儿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却没想到后面的情节越来越离奇，待到陆欣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完之后，夫妇二人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看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贺氏斟酌着说道：“娇娇，这不过是个梦。” 陆欣然知道她所说的太过离奇了，父母不信也是正常的，所幸今日发生了小红的事情：“娘亲，那个小红就是封修然的人。我在梦里见到过的，封修然私下养了一群亲卫，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小的匕首做为身份的证明。若是平日，女儿自然是不信的。然而今日那小红一会诱我去珍兽园，一会引我去落日崖，女儿便觉得不对了，直到无意中看到那个小小的匕首，女儿才明白她的真实身份。” 眼见着陆欣然言之凿凿的模样，贺氏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陆明萧。 陆明萧摸了摸陆欣然的头发，安慰道：“娇娇放心，此事父亲记在心里了，定不会大意，待回了京城便遣人去查探。” 陆明萧乃习武之人，平时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的。但是当事情是自己最重视的女儿说出来的时候，便是他不信，却也不会大意的不闻不问。 况且若真如女儿所说，三皇子盯上了陆家，那么联姻确实是最好的方式。有娇娇在，他们陆家便是不想站在三皇子一边也不行了。 一个有了倾向性的大将军，只怕皇帝看着就不会那么舒服了。 安慰好了陆欣然，夫妇二人便回了房间。想到刚才女儿说的那些话，贺氏心下顿时一阵担忧：“夫君……” 夫妻多年，有些话便是不说，彼此也都是明白的，陆明萧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我们的女儿岂是谁想惦记就能得逞的。夫人放心便是了。” “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那三皇子若是真如娇娇所说，心思深沉，只怕娇娇也轻易不得脱身。” “陛下的旨意过几日也就该下来了，待我们回了塞北，便是他想动什么心思也是徒劳的。” “过几日回了京城，我打算带娇娇去相国寺上香。” 相国寺的苦尘大师近日回了京城，刚好带女儿去看一看。 身为母亲，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儿女平安幸福，刚才听到陆欣然说梦里的她被贬，丧子，最后还要背着那样一个名声离开人世，贺氏心都要碎了。 “好的。到时请母亲一起去吧。”陆明萧将妻子揽在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眼底满是沉思，若是封修然真如娇娇所说的那般。那他们确实需要尽早准备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回来是为了重新开始 因着有了这个插曲，接下来的几日，陆欣然都没有再出去逛过，镇日待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安静乖巧的仿若换了个人一般。 顾怡萱登门的时候看到在树下软榻上安静看书的小姑娘，差点以为是认错了人。 这丫头往日活力四射，没有半刻安静的时候，这几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如此安稳的待在院子里，也不出去闯祸了。 实在是有些可疑啊。 “姐姐来了，快坐。如意，将母亲送来的荔枝拿过来给顾姐姐尝尝。” 陆欣然看到顾怡萱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生动了起来，一旁候着的李嬷嬷看着自家姑娘恢复了几分活力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几分，不由得盼着顾怡萱能常来。因此对顾怡萱更是热情了。 顾怡萱看着这一院子人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里明白可能是陆欣然遇到了什么事。 “娇娇这几日怎么不见人影了，莫非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欣然没答话，只对着李嬷嬷说道：“嬷嬷，我想跟顾姐姐聊会天，伺候的人多了反而觉得心烦，您且带人下去吧，我们有事自会寻你的。” 顾怡萱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只是盯着桌上的茶杯，仿佛那茶杯的花纹有什么特别一样。 李嬷嬷也明白陆欣然的意思，虽然担心却也只能退下，临走之时看了顾怡萱一眼，只希望顾家小姐能让自家姑娘重新开心起来。 待人都走了，陆欣然恹恹的靠回了软榻上，半晌，方才有气无力的说道：“顾姐姐，往日是我脑子不清楚，做了许多的错事，还望你不要与我计较。” 顾怡萱顿时笑了起来。 原来是打算开诚布公了。 “那些子小事，我从没放在心上，况且早就是陈年旧事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陆欣然闻言，仔细看了看顾怡萱，仿佛在确认她说的是否是心里话一般。 顾怡萱见她那副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封修然从来不是良配，他心里只有那个位置，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往日我也曾提醒过你，但你并没有听进去，现在既然想明白了，便让自己开心的过日子就是了，这几日你不开心，贺姨也日日替你担忧。” 陆欣然叹了口气：“往日是我识人不清，落得那般下场，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也仅仅是不甘而已了，哪想到现在却是他不肯放过我了。” 将小红的事情告诉了顾怡萱，陆欣然顿时觉得心里仿佛轻松了几分。有些事情，她没有办法与父母细说，毕竟很多的过往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想着顾怡萱与她从同一个地方回来的，总归更能了解彼此，因此陆欣然才想着与顾怡萱开诚布公的面对面。 更何况，若是日后顾怡萱依然是皇后，她与顾怡萱交好总归是好的。 顾怡萱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陆欣然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只要你自己拿定主意，依着贺姨对你的疼爱，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封修然纵然有心，又如何能越过陆家来结识你。平日也是个聪慧的丫头，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糊涂起来了。” “可是……”陆欣然还是有些踟蹰。 “没有什么可是的，娇娇。”顾怡萱正色的看着陆欣然说道：“他便是再不要脸面，也要想想得罪陆家的后果，娶你是为拉拢陆家，若是娶了你反而是得罪陆家，那对他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陆欣然沉默，她知道顾怡萱说的是对的，但是就总是会担心。 “娇娇，我们遇到的事情太过离奇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你知道当我睁开眼睛见到母亲的时候，我有多么想尖叫，想流泪吗？我想你大概也与我一样吧。经历过上一世，难道你还认为我们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吗？不要去想那么多没用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自己不想歪走偏，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你的。开心点，不要再让贺姨担心了。难道你回来的意义就是让家人跟着你担惊受怕吗？” 顾怡萱看着陆欣然，难得的说了这么多的话。 自从回来之后，顾怡萱发现自己的心态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若是从前的她，大约是不会理会陆欣然的这点子纠结的。 人生艰难，人能活明白自己已是不易了，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看顾别人。 但是重活一次，顾怡萱突然觉得也许过去的自己在母亲离开之后太过冷心冷肺了，所以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会为了她伤心难过。 既然人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她这一次，想要选择另一种不同的活法。 “陆欣然，我们回来了，也可以重新选择了，难道你还要镇日沉浸在遥远的上辈子的情绪里吗？若是你要这么蠢下去，那便离我远一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着话的功夫，那个冷心冷肺，嘴毒无情的顾怡萱又回来了。陆欣然不由得呆愣楞的看了顾怡萱半晌，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顾姐姐，你上辈子就是这样，明明是好话，偏偏要用这么扎心的方式说出来，弄的各家的姑娘都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怎么现在你还这模样啊。” “我也想变的温柔和蔼一些，怎奈何前后两辈子遇到的都是同一个蠢丫头。” 陆欣然恨恨的看了顾怡萱一眼，随即笑倒了在了软榻上。 李嬷嬷守在院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顾家小姐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眼见着自家姑娘又恢复了活力，心里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许是皇帝终于觉得夏日的骄阳不会晒伤他娇嫩的皮肤了，许是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国事要忙，在山庄住了大半个月之后，皇帝陛下终于要回京城了。 就在各府以为本次行程就这样愉快的结束的时候，却没想到京城传来了二皇子出事的消息。 第三十四章人大了心也就大了 二皇子此次并没有跟着帝后去山庄，而是留守京城，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近几年，整个朝廷可以说是政通人和，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二皇子虽说是留守京城，也仅仅是一些简单的事情，代皇帝巡视一下禁军，处理一些简单的奏折。 却没想到在巡视禁军的时候出了事。居然有人混入了禁军，意图行刺。虽然二皇子反应迅速，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却也受了很重的伤。而那个刺客见一击不中，而周围的禁军已经围了过来，心知再没有下手的机会，竟然当场自尽了。 消息传到山庄的时候，皇帝大怒，立刻启程回京，并将调查的事情交给了陆明萧负责。 虽说受伤的是二皇子，但是这事情明显是冲着皇帝来的。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之中。 皇宫里，偌大的寝殿一片安静，皇后心疼的看着身受重伤的儿子，泪眼婆娑。 寝殿早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但是空气中依然有着淡淡的血腥味。皇后看着儿子惨白的神色，只觉得内心仿佛火烧一般。 “母后放心，太医说皇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只要好好的休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封修然恭谨的站在皇后身边，神情关切。 皇后点了点头，借着封修然伸过来的手的力道站了起来，拭了拭眼角的泪：“你皇兄向来身子不好，这几年好不容易调养的好些了，此次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本宫怎么能放心。” “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且有父皇和母后这般惦记着，想来很快便能好起来，母后切勿过分担忧，若是您因此伤了身子，皇兄心里也是难过的。” 皇后看了封修然一眼，微微掀了掀嘴角，拍了拍封修然的手，温柔的说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难为你接到消息就赶了回来，车马劳顿，赶紧回宫歇着吧。” “母后，儿臣想在这里陪着皇兄。” “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哪里需要你守在这边，听母后的话，回去好好歇着。明日你父皇回京，你还要去城门口迎接的。” 封修然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床上脸色惨白陷入昏迷的二皇子，一副为难的表情。 皇后见状，对着身后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很快便有人上前劝着封修然离开了。 封修然刚离开，皇后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娘娘，三皇子已经走了。”贴身伺候皇后多年的嬷嬷送走了封修然，回到了内殿。 “给父亲传消息，让他派人去查。” 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早有名医断言他活不到成年。皇后这许多年来为了儿子的身体整日担忧，最后没有办法，甚至学着民间的那些愚妇一般动了冲喜的念头，因此当年不顾家族的反对，硬是将封修然养到了自己的膝下。 无论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对于当时的皇后来说，这都是仅剩的唯一的办法了。 也许是冲喜真的有用，也许是巧合，自从她将封修然记在名下之后，儿子的身体竟然真的一点点的好了起来。这让皇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真的很是疼爱了一阵子封修然。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皇后并不介意给他更多的疼宠和尊荣，但是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封修然不能威胁到亲生儿子的前提之下。 然而事情总是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次皇帝去山庄避暑，京城需要有人留守，皇后特意求了皇帝，让儿子留守京城。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可以让儿子好好的表现一番，却没想到居然发生了刺杀这种事。 “娘娘是怀疑三皇子？”嬷嬷知道皇后近几年不喜欢三皇子，但是想来那三皇子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大了，心也就大了。再有那么几个老眼昏花的糊涂虫在身边吹捧，有什么梦是不敢做的。” “可是……” “嬷嬷，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娴妃？”提起旧人旧事，皇后冷冷一笑“蕙质兰心，温婉柔和的娴妃当年可是宫里出了名的和善人，结果呢……若非是因为她，本宫又怎么会怀着孩子的时候便中了招，不但坏了自己的身子，连肚子里的孩儿都跟着本宫受了这许多年的罪。” 嬷嬷是皇后从娘家带过来的，在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便跟在皇后身边伺候了，因此对于当年的旧事自然是知道的。 皇后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会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叫的。” “是。” “去吧，让父亲好好的查。” 皇后挥了挥手，身边伺候的宫人无声的退了出去。伸手摸了摸儿子苍白的脸，复又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 陆明萧将妻儿送回陆家，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刑部。 皇帝将调查的任务交给了他，纵然刺客已经死了，但是尸体还在，证据还在，总是要查出个结果交给皇帝的。 刚一进刑部大门，就看到刑部尚书一脸郁闷的表情坐在堂上。刑部尚书原本哭丧着脸坐在上面，见陆明萧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深深一辑：“陆将军，您可算来了。” 陆明萧侧身躲开了这一拜，伸手将刑部尚书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刑部尚书顺势站直了身子，苦笑着说道：“哎，还不是大皇子遇刺的事。圣上和皇后震怒，令我等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但是……” 陆明萧心知有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刑部尚书伸手将一把银色的匕首递给了陆明萧：“刺客已经自尽，身上没有半点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这一把用来自尽的匕首留下了。” 匕首？ 陆明萧自从听陆欣然说过那个梦之后，神经就有点敏感，此刻听到刑部尚书说到匕首，不由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把小巧的银质匕首上刻着一条蟒蛇，蛇眼处镶嵌着一个红宝石。匕首边缘锋利异常，且泛着异色，想来是涂了药的。 “兄弟，哥哥今日也不与你兜圈子，这东西，我是见过的。” 第三十五章不识抬举 “你见过？” 刑部尚书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天龙教？” 陆明萧不由愣了一下。 这个天龙教他是知道的，起源于民间，一开始是几个庄稼汉组成的什么乡民互助团体，官府也就没有予以重视，等到后来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这个教派已经有了十数万教众了。若是只是敛财便也罢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所谓教主，竟然煽动那群愚民闹事。 先帝素来铁血手腕，哪里能容得这些人兴风作浪，很快便派兵剿灭了。当时带兵的好像正是刑部尚书的父亲。 “难道这个刺客与天龙教有关？便是如此，郭兄直接回复陛下便是了。陛下明断是非，又怎么会因为几个小小的漏网之鱼便迁怒郭兄呢。”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当年天龙教人多势众，说是彻底剿灭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都处理了，剩下那些不过是几个跟着瞎咋呼的愚民罢了。便都遣送回家了。不过是几个庄稼人而已，若没有人从中指引，哪里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是背后之人十分的狡猾，且早已逃匿，便也没再追查下去……” 陆明萧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声音低沉：“郭兄，既然你知道了这案子与天龙教有关，本将自然会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至于那些陈年旧事就不必再提了。” 刑部尚书看着陆明萧冷硬的脸，心里暗骂对方不识抬举：“陆兄……” 陆明萧继续说道：“皇上将追查的任务交给本将军，那是圣上信任陆某，陆某忠于陛下，自然是要将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回禀给皇帝的。接下去的话，郭兄不必再说了。留着到陛下面前回禀吧。” 说完话，陆明萧拿过匕首，大步离开了刑部。 他与刑部尚书素来交往不多，对方今天却是一副情谊深厚的模样，真当他陆家的人都是傻子，只会征战沙场，没有脑子？ 无论对方是替谁来说话的。 他只忠于皇帝。 ………… 陆明萧离开了刑部后，刑部尚书转身回了后面的暗室里，对着里面的人行了个礼：“殿下，这姓陆的忒不识好歹了。” 暗室里茶香萦绕，一人端坐在黑暗中，从窗口漏进来的阳光在墙上勾勒出了一个朦胧的侧影。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无妨。把事情处理干净。” “是。” ………… 陆明萧拿了匕首离开刑部之后，直接便去了宫里。将今天刑部尚书的话原原本本的禀告给了皇帝。 无论刑部尚书是替谁来试探他的都不重要，陆家是忠君的，仅此而已。 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圣武帝一脸的玩味，轻声笑了起来：“啧啧啧，陆卿家，你这人啊，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人家都对你抛出橄榄枝了，你居然一点都不心动，实在是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啊。” 陆明萧跟在皇帝的身后，漫步在御花园里：“陆家今日的荣耀是陛下给的，陆家只忠于陛下，陛下的身边才是陆家应该站的地方，至于别的高枝……恕臣直言，放眼天下，有哪里的高枝高的过陛下这里呢。” 听听，听听。谁说武将都是满脑子打打杀杀的莽夫，陆明萧这拍马屁的本事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 陆明萧的表忠心极大的取悦了皇帝，整个御花园随即响起了一阵大笑。 “你回来京城太久了，久到有些人的心都大了，该是回去塞北的时候了。” “是。” “陆老二也是个好的，吏部尚书前几日刚刚上书要告老还乡，朕已经准了，让陆老二去吧。” 陆明萧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臣代舍弟谢陛下隆恩。” 圣武帝摆了摆手：“你们的心思朕明白，不要想太多。好好替朕守着塞北，守着边疆。去吧。” 陆明萧沉默的离开了。 皇帝随手将手里的匕首仍向了身后，贴身太监机灵的接在了手里。 “定王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定王爷自从回京之后便闭门不出，镇日在府中读书。听说朝中几位大臣登门都吃了闭门羹。” 圣武帝冷笑了一声：“他倒乖觉。” 对于这个所谓的弟弟，圣武帝并没有多少耐心。当初若不是老头子年纪大了，定王还小，只怕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会是谁了。 因着有这些前因，所以圣武帝对于定王向来防范的紧。不过定王倒也聪明，整日深居简出，也不结交朝臣。一时间，倒也找不到理由收拾他。 “继续派人盯着。” ………… 陆明萧直接回了陆府。 今日既然得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那回去的事情便要提前准备起来了。 二皇子遇刺的事情对陆家来说是个契机。 皇帝虽然信任陆家，但是心里也是防着陆家的。迟迟没下决心让他们回塞外，心里也是有着想要找人取代陆家的想法。 陆明萧虽然心里明白，却也只能耐心的等着。等着那个能让他回去的机会。却没想到此时竟然发生了皇子遇刺的事情。 这件事虽然不大，却也给皇帝敲响了警钟。 在这个京城里，还是有人时刻在惦记着他的位置的。陆家此时还动不得。 ………… 陆欣然回府以后便将小红交给了贺氏处理。 以梦为借口将前世的事说出来的好处就是很多事情，陆欣然都可以交给贺氏去处理了。这显然比她一个几岁的小娃娃去办事要方便的多。 贺氏倒也没太多麻烦，只说这丫头手脚不干净，随便的便发卖了出去，只不过这人前脚刚从陆家离开，转身就死在了半路上。 封修然接到下面人送来的消息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小红是他特意安排进陆府的。类似这样的丫头他也送进了其他几个重臣的府中，怎的偏偏陆家的这个出事了？是陆家知道了这是他的人了，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回想着陆欣然对他的躲闪和不假辞色，封修然心里一阵恼怒。 不过是欺他母族不显，出身不高罢了。 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他会让这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跪在他的脚下！ 第三十六章小施主有大智慧 自从陆欣然对陆明萧夫妇说过关于那个梦的事情之后，贺氏的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要带女儿去一趟大相国寺。苦尘大师云游四海，寻常时候自然是难得一见的，近日大师刚刚回京，早有信徒排着长队只为见大师一面。 贺氏陪着陆明萧征战沙场多年，对于鬼神之事虽不全信，但也多少是有些忌惮的。禀明了陆老夫人之后，便带着陆欣然一起去了大相国寺。 陆老夫人年轻时曾经与苦尘大师打过交道，后来苦尘大师看破红尘，云游四海，参悟佛理之后，两人也偶有书信往来，因此还称得上是有几分香火情的，不然的话，想见苦尘大师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路车马行来，陆欣然看着外面的景色，只觉得心情都跟着舒畅了许多。 近一段时日，因着二皇子遇刺的事情，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十分的紧张，权贵之间们的交际往来都少了许多，这样一来，陆欣然出门的机会便大大的减少了。这对于向来喜欢热闹的陆欣然来说，不啻于一种惩罚啊。因此当贺氏说要带她去上香的时候，陆欣然是十分期待的。 发生在她和顾怡萱身上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用常理去解读。若是今日能有所收获，对她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老大和你们打算何时动身？”陆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圣武帝让陆明萧离京的旨意了，也知道这次儿子和媳妇离京要带走孙女。虽然心里万分的不舍，却也知道自己并没有阻拦的理由。 “母亲……”贺氏明白陆老夫人心里是舍不得陆欣然的。 她陪着夫君征战在外，女儿从小便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虽然家里儿孙众多，但是在老夫人的心里，哪个都比不上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来的亲近。 陆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媳妇的手，笑着说：“别乱想。哪有父母能舍得孩子的，当初若不是那边的环境实在艰苦，老婆子也不会讨人嫌的把孩子接回来。现在情况稳定了，该是让你们母女团聚的时候了。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不想做那拆散母女的恶人。” 顿了顿，复又说道：“况且我年纪也大了，很多时候便是想要照顾娇娇也实在有些吃力了。这丫头越发的猴儿一般的淘气，一个看不住便不知道跑哪去了，送回到你跟老大的身边，我倒也放心一些。” 贺氏心知陆老夫人是在宽慰她，心里一阵暖流涌上：“这么多年多亏有母亲照拂着娇娇，儿媳心中有愧。本该让娇娇承欢膝下，伺候双亲，然而实在是媳妇私心作祟，舍不得孩子。待再过几年，边关稳定了，媳妇便带着娇娇回来。” 陆老夫人安慰的点了点头，伸手拭了拭眼角：“我瞧着你的身子倒是比往年好了许多，这几个月也是一直在调养着，苦尘大师不但精通佛理，一手医术也是出神入化的，一会若是有机缘，我替你讨个方子，喝上几个月，也好给娇娇留个依靠。” 贺氏没想到陆老夫人居然说的这么直白，顿时羞红了脸，见女儿依然一脸懵懂的看着车外，方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车行半日便到了大相国寺。 苦尘大师云游归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勋贵之家，来拜见的人不知凡几。素日便香火旺盛大相国寺近日更是人流如织。皆是想要求见苦尘大师的。 然而这苦尘大师却不是人人想见便能得见的，还要看是否有这个机缘。 至于这个机缘是什么，怎么判断。 解释权归大相国寺苦尘大师所有。 陆欣然想见吗？ 想的！ 但是却又莫名的有些畏惧。 前世经历那么多伤心痛苦的事，唯有佛法能稍稍抚慰她苦涩的内心，因此陆欣然是信这些的。所以她也就十分的担忧，她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可以进寺庙吗？ 会不会还没走进大门，就被当做邪魔外道而被佛祖灭了。 因着这种矛盾的心理，陆欣然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索性借着玩的借口，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了另一边候着。 陆老夫人和贺氏见丫鬟婆子们都在，也想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便也同意了。 陆欣然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的清净处，出神的看着半空中随风飞舞的经幡。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一如她的人生，前一刻还倒在冰冷刺骨的冷宫里，下一秒却又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那么再下一秒呢，会不会大第二日梦醒以后发现一切依然只是一个梦。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陆家。 她只是游荡于三界的一抹游魂，无根无基，没有来处，没有去向。 “唉。” 陆欣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明媚的小脸因着忧愁而黯淡了几分，甚至连五官也跟着沾染了忧伤和迷惘。 “唉。” 不其然的，旁边突然也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叹气声。陆欣然抬头望去，只看到定王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不用想，刚才的那声叹气一定出自他了。然而此时的陆欣然却没有什么心情与他斗嘴。无精打采的看了定王一眼，转身换了个方向坐着。 “唉。” 定王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的这般彻底，不由得挑了挑眉毛。难得的起了几分少年心性。也跟着转了个方向，学着陆欣然的模样跟着叹了口气。 陆欣然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心情不好，没心情哄你玩。” 哄他玩？ 定王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竟然已经惨到要靠一个小肉团子来哄他开心了吗？ “团子，你的脸已经很圆了，实在是很不适合这种五官全都挤在一起的忧愁表情。看上去好像一个被人捏成一团的肉包子一样。” “你……”陆欣然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一脸笑容的定王，真的很想上去打他。 半晌，还是挥了挥手：“罢了，今日不跟你这个小孩一般见识了。” 不自觉地，陆欣然下意识的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时候。 只觉得万物皆虚无，她又何必做这种无用的争执。 “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有大智慧。” 第三十七章前世今生 陆欣然一抬头，只见一个老和尚站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跟在身旁的正是自家的祖母和母亲。 心知眼前的人多半便是苦尘大师了，陆欣然连忙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苦尘大师笑着还了个礼，并没有因着她是个孩子便有所怠慢和轻视。 “大师。”定王虽然一贯洒脱，但是在苦尘大师的面前还是十分守规矩的。 “殿下今日怎么过来了。” “过几日我要去万州寻访一位故人，怕是不能来上香了，因此今日便提前过来了。本王先行一步，晚些时候再拜访大师。”因着陆家的人在场，定王也不欲多说。 苦尘大师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便不耽误殿下了。” 一行人目送定王走远之后，苦尘大师一脸和善的看着陆欣然：“小施主刚才因何而叹气。” 陆欣然捏了捏衣角，抬头看了陆老夫人和贺氏一眼，不知道要如何在亲人面前诉说自己刚才的心情。 苦尘大师见状自然明白，笑呵呵的看着陆老夫人，语气轻松：“老衲前几日在天玄得了几两好茶叶，阿彩不如跟陆夫人去品尝一番。” 苦尘大师话音刚落，早有跟在身旁的机灵的徒弟上前引路。有苦尘大师在，陆老夫人倒也不担心陆欣然，笑呵呵的便跟着离开了。 贺氏虽然担心女儿，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在场，便也从善如流的跟着陆老夫人离开了。 眼见着一行人离开了此处，苦尘大师笑看着陆欣然：“想来小施主是第一次来相国寺，不若老衲带小施主看看这相国寺如何。” 陆欣然跟在苦尘大师的身边，漫步朝寺内走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倒也意外的和谐。 “大师，您可相信前世今生。” 苦尘大师微微一笑：“那么小施主可相信这世上有满天神佛和妖魔鬼怪？” 陆欣然一脸正色：“信啊。所以我特别乖巧，不妄言，妄行，多做好事，多说好话。便是想着佛祖菩萨看在我乖巧可爱的份上多多保佑我，保佑我的亲人啊。” “那老衲也相信这世上是有前世今生的。” “但是前世和今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会不会一切皆虚幻，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呢。” “从前，过去和现在，无论是哪个，也许都不是真实的，此时此刻的一瞬间，才是真正的。”苦尘大师笑呵呵的拂去落在身上的叶子。 “便如同这落叶，前世它挂在枝头，享受着阳光微风雨露，今生落在了我的肩上，来世归于尘土。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改版它的本质。叶子终归是叶子。” “可是……” “依老衲愚见，此时此刻此地，与其担忧那等虚无之事，倒不如活在当下。世上之事皆有定数，无论是什么，笑着迎接便是了。”苦尘大师带着陆欣然缓步朝着厢房行去，贺氏早已经在那边等了半晌了。 陆欣然自然看到了贺氏，未免母亲担心，便也不再问了。 用过寺里准备的素斋，添了香油钱之后，趁着陆老夫人带陆欣然离开的时候，贺氏期期艾艾的来到了苦尘大师的身边：“大师，不知道我家……” 未等贺氏说完话，苦尘便笑着打断了她：“陆小姐慧根深重，吉人天相，遇事自会逢凶化吉，夫人安心。”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苦尘大师离开的背影，贺氏心知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 既然苦尘大师都这么说了。想来娇娇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纵然是有什么不妥，只要有她跟夫君在，就绝对不会让旁人伤了女儿一分一毫。 ………… 刚回到府，陆老将军就将陆欣然带到了书房，此时里面早已经端坐着一个人了。一身粗布衣裳，劲装打扮，虽然穿着普通，但是却掩饰不住满身的凶煞之气。 陆欣然懵懂的看着祖父，不知道他是要打算做什么。 陆老将军将陆欣然抱在怀里，对着端坐在一旁的人介绍到：“这便是我的那个孙女了。过几日便要随着老大夫妇去塞北了。本想着认你做个师父，学点能耐，却没想到你们没有这份师徒的缘分。 那人盯着陆欣然看了片刻，随即笑道：“老陆，你这是糊涂了吧。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给我当徒弟，你也不怕我老陈粗手粗脚的伤到了她。” 陆老将军只是看着那人：“我知道你近几年多在塞北活动，许多事情也还是放不下，该说的话，该劝的话我也都说过了劝过了，听不听是你的事情。今日让你见见我这孙女，只是想着留下这份眼熟，若是日后在塞北遇见了，能伸手帮一把的时候就帮一把。” 那人诧异的看了看陆老将军，满脸疑惑：“老陆啊，你莫不是糊涂了。堂堂将军家的千金小姐能有什么需要的我帮忙的。” 别说是那人糊涂，便是陆欣然此刻都已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自家祖父这是闹得哪一出。 陆老将军也不答话，只当做没听到一般，笑呵呵的对着孙女说道：“娇娇，这是你陈爷爷，是你祖父我过命的兄弟，日后若是在塞北遇到了他，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请他好好的喝上一顿酒。” “哈哈哈，没错没错，这倒是真话。”灰衣男子朗声大笑 待到男子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派人将陆欣然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陆老将军转身回了房间，此时陆老夫人已经等候他很久了。 “老陈走了？” “走了。” 陆老夫人一边服侍着老将军更衣，一边说道：“今日怎的特意带娇娇过去了。” 老将军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疲惫：“老陈还是放不下当年虎牢关的事情，这次去塞北多半是为了这件事。到时候他跟老大之间只怕是早晚要对上的，只希望到时候娇娇能提醒一下老大，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兄弟。” 陆老夫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也跟着叹了口气。 “人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三十八章那就是个变态 因着这次陆欣然要跟着陆明萧夫妇一起去塞北，因此整个陆府早早的就准备了起来。 凡是路上能用上的或者可能能用上的东西差不多全都带上了。 回京的时候不过几辆车的行李，回塞北的时候却整整准备出来十数辆马车。 陆明萧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这是父母对女儿的爱之深，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怡萱早就知道陆欣然这次要跟着陆明萧夫妇一起离京了，虽然不舍，却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只是私下里准备了许多路上用来解闷的东西。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路途遥远，你这性子又不大安静的下来。有这些东西玩着，倒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消息。” 顾怡萱对于陆欣然的感觉其实很复杂。 若是按着她以往的性子，根本不会做这些事。但是也许是共同经历会让她们对彼此更有一分与众不同的亲密感。尤其是那次两个人聊天之后，顾怡萱发现自己对于这个蠢丫头确实是多了几分的惦念。 陆欣然拉着顾怡萱的手，表情有些忧虑：“顾姐姐，我要是离京了，你可怎么办啊。” 封修然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眼见着陆家这边暂时借不到力了，只怕很快便要目标转移到别的贵女身上了。 旁的一些人家倒还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对于一个老牌的勋贵人家而言，皇子和皇子也是不同的。一个母族不显的皇子对于他们还造不成什么影响。 但是对于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就有些不好说了。 上一世，顾相名震天下，长女顾怡萱入主中宫，封修然在读书人之间狠狠的刷了一波好感，声望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知道顾怡萱本人是看不上封修然的，但是若是顾相头脑发热，中了封修然的奸计可怎么办。 每当想到顾怡萱有可能嫁给封修然，陆欣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虽然有个皇后朋友可以抱大腿是很爽没错了，但是她还是很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生活的幸福的。 顾怡萱看着陆欣然皱成一团的包子脸，顿时感觉有些无奈，伸手掐了掐陆欣然肉呼呼的小脸，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别为难你那浆糊一样的脑袋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陆欣然迟疑的看着顾怡萱，喏喏的说：“顾姐姐，我不是还对他有什么奢想，我只是觉得……觉得……他不是良配。” 现在的女子虽然比历朝历代要生活的宽松许多，但是嫁人生子仍是女人的一种主流生活方式。在陆欣然的心里，夫家是否显赫都不是最重要的事，而是那个人是否懂得尊重你，爱惜你。 但是封修然显然不会是一个尊重爱惜妻子的男人。对于他而言，女人只分用的上和用不上两种。 尊重？爱护？ 不存在的！ 封修然心理不正常。 这是陆欣然冥思苦想了几个夜晚之后得到的结论。 因着自己的出身不高，所以封修然对于这些东西分外的敏感，这也造成了他扭曲的性格。他渴望权力，却又痛恨权力。 “时间久了，可不就变态了吗。”陆欣然煞有介事的下了最后的结论。 封修然是变态，不能嫁。 顾怡萱看着陆欣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笑倒在了一旁。 眼见着陆欣然的表情越来越纠结，顾怡萱连忙收起了满脸的笑，捏着陆欣然的小脸，十分正经的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离那个变态远远的，远远的。绝不给他任何机会。” 陆欣然看了顾怡萱半晌，捏着顾怡萱的手指，声音微不可闻：“顾姐姐，我们的机会太难得了，我总归是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好好的。” 顾怡萱没想到陆欣然会这样说，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方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人人都以为她风光无限，尊荣无限，又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心酸和苦辣。 临死之时，想到已经开始没落的娘家，想到她在那个黑暗的宫廷里被吞噬掉的一生，顾怡萱的心里不是没有恨的。 但是又能去恨谁呢？ 她的路从来都是她自己选的。 怨不得任何人！ 重来一世，顾怡萱的心里也是想尝试另一种不同的人生的。 不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顾家才女，不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顾皇后。 伸手揉了揉陆欣然的脸，顾怡萱的声音有些沉闷：“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 ………… 离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陆欣宁陆欣然的手，站在马车旁边，眼睛已然有些红了。 “三姐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啊，到好像我去了塞北就不回来了一样。”陆欣然一脸戏谑的表情，嘴里说着欠打的话。 陆欣宁伸手抹了抹眼泪，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我才刚发现你的优点，还来不及让我深深的思念你，你就要说些让人想打你的话。”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的哭肿了眼睛嘛。”陆欣然伸手的拭去了陆欣宁的眼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荷包递给了陆欣宁。 “这是……” “三姐姐，这些是我让娘亲按照我的几款首饰新打几个同款式的首饰。我知道你也喜欢这几个，便特意让我娘亲去打了同款的。这样一来，你也有喜欢的首饰了，我也没失去我喜欢的。还记得我们那天在祖母那里说的话吗？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亲姐妹。是要守望相助的。” “娇娇……”陆欣宁没想到陆欣然小小年纪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全，还给她准备了礼物，顿时有些羞涩“往日是我不对，该多多谦让你的。” “好啦，我上车啦，若是想我了，就派人给我送信。”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了，陆明萧辞别亲人，便带着妻女上路了，刚出了城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陆将军，圣上有旨，宣你即刻觐见。” 第三十九章有喜 启程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皇帝也是知道的，这时候却宣他入宫？ 陆明萧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皇帝这么急着就宣他入宫，因此吩咐的人将妻女送回了陆家，随即马不停蹄的便进宫了。 “臣陆明萧叩见陛下。” “平身。” 陆明萧刚一站起来，皇帝就将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了他。 “陛下，这是……？”陆明萧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这是从李林府上找到的东西。你且再仔细看看。”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嘴角挂着一抹笑，看上去却是无比的狠厉。 李林？ 不就是之前的刑部尚书吗？ 因着之前二皇子遇刺时的事情，皇帝大发雷霆，认定李林与天龙教尚有勾结，直接派人抄了他的家，却没想到晚去了一步，到的时候李府已经人去楼空了。 之后更是查出这位所谓的刑部尚书根本就不是原本的李大人了。而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冒名顶替的了。查来查去也没有个结果，最后也只能就草草的结案了。 怎么这时候又扯上了这位李大人。 陆明萧伸手接过皇帝递过来的锦囊，从中拿出一枚玉珏。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普通的一块白玉雕成麒麟的模样， 但是细细观察片刻，却发现随着入手时间的增长，白色的玉珏慢慢的变成了红色。而这红色是自玉的内部开始由内至外蔓延开来的，起初是一点红，渐渐蔓延，最后变成一块血红色的玉石。 随着玉的颜色的变化，便是如陆明萧也觉得心下大骇，而一旁的圣武帝则早已经黑了脸。 “这是血玉？！”陆明萧声音微动，虽是疑问，更多的却是肯定。 “没错。” “可是北燕早已覆灭多年了。” 陆明萧是识得这块玉的。或者说是知道这块传说中的玉的。 北燕王朝皇室身份的象征便是这血玉了。初见平平无奇，随着温度的变化却会发生改变，再慢慢恢复成本来的颜色。传说中，若是将北燕皇室中人的血滴在玉上，这血便会溶于玉里，且再也不会褪去。只是这北燕王朝都已经覆灭多年了，又去哪里找所谓的皇室来滴血验玉呢，因此这传说便永远的都只是传说罢了。 血玉早已经随着北燕的覆灭消失多年了。此番居然出现在了假刑部尚书的府上。 陆明萧看着皇帝黑透了的脸，顿时觉得事情只怕比想象的还要麻烦。 “想来那个所谓的天龙教也跟北燕脱不了关系。当年朕便疑惑，一群庄稼人，哪来的蛊惑人心的手段，居然能煽动起那么多的百姓来。若是这里面有北燕人裹挟其中的话，那便一切都说的开了。” 天龙教闹事的时候，圣武帝还不是圣武帝，因此对先帝处置天龙教的手段虽然有异议却也不敢说的太多。一日没登上帝座便一日不可放松警惕，因此圣武帝虽然不同意轻轻放过天龙教的那群人，但是也没过多的表达不满。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北燕虽然已经覆灭多年，却难保没有那贼心不死的人痴心妄想，此番你回塞北之后，边关之事切不可放松警惕，朕予你专事独断之权，遇事尽可先行处置，且可以直接向朕汇报。”圣武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陆明萧，声音低沉。 专事独断。 这是他给陆家的荣耀，也是他给陆家的试炼。 陆明萧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鲜花铸锦，烈火油烹，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臣遵旨。” ………… 陆老将军和老夫人看着刚到了城门就回来了的儿媳妇和孙女，心里也是不安的。 这是京中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然而看到贺氏脸上隐隐透着的不安，却也只能按捺下内心的焦急：“放心，不会有事的。” 贺氏知道婆婆是怕自己担心，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皇帝此时也是用人的时候，丈夫进宫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儿媳知道，只是……” “娘，爹爹不会有事的。”陆欣然知道自家老爹此时是绝对没事情的，因此心里并不是很担心。 陆欣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伸手在母亲的手上拍了拍，娇憨可爱的模样顿时逗笑了屋里的大人。 “我已经吩咐下人先将东西归置好，左右今日也走不成了，嫂子不妨先带着娇娇回去歇息，待兄长回来了便什么都清楚了。”宁氏素来与贺氏交好，此时也开口劝道。 她能理解贺氏的心情，若是换了陆二爷，只怕她现在的模样不见得会好上多少。只是此时此刻便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大人着急，没的再吓坏了孩子。 贺氏看了看身旁的女儿，又看了看公婆，心知此刻已然有些失态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便打算带着陆欣然回院子里去。 刚起身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下人们的通传声：“大老爷回府了。” 一颗揪着的心顿时便放松了下去，还来不及的出去迎接丈夫，下一秒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随即失去了意识。 “不好了，大夫人晕倒了。” 福寿堂里顿时慌成一片。 陆明萧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声音，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连忙进了院子。 ………… 掌灯时分，贺氏幽幽的醒转了过来。 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在哪里，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爹爹，娘亲醒了。” 随即眼前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张明晃晃的，极其相似的小脸。 嗯？ 嗯！ 大的那个是自家男人，小的那个是自家闺女！ 贺氏微微的动了动，刚想坐起来，就见到自家夫君一脸紧张的模样：“夫人小心些，夫人慢点。” “李嬷嬷，派人去禀告祖母一声，母亲已经醒来了。” “夫人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娘亲累不累，乏不乏。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贺氏看着面色有异的父女俩，无由的觉得眼前这俩人……谄媚的有些过分了。 “你们俩说实话，我到底怎么了。” 陆明萧和陆欣然对视了一眼，相似的眼睛眨了眨，复又转头看向了贺氏。 “夫人，你有喜了。” “娘，娇娇要有弟弟了！” 第四十章保持距离才好 贺氏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父女俩，感觉有点发懵。 当年她生陆欣然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的几年虽然一直都有在调养身子，但是还是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日子久了，贺氏自己都已经放弃了。 不是不再惦记着了，而是失望的次数多了，心里便不再敢去想了。 “我……有喜了？”贺氏不敢置信的望着陆明萧。 生怕看到丈夫否定的样子。 陆明萧看着妻子期待的脸庞，含笑点了点头。 他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陆欣然站在一旁看着父母两个人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更多的却是欢喜。 这一生真的是不一样的了吧。 前世的她早早就失去母亲，围着封修然打转的那些日子更是尝是遍了辛酸苦楚，没想到这一世她不但双亲在侧，更是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或者妹妹。 一时间，陆欣然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险些流出泪来。 “大夫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陆明萧看着妻子，温柔的说道：“但是你最近这段日子劳心伤神过度，大夫让你卧床休息。” 贺氏也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委实有些脆弱的很。 往日在塞北，无论是多么恶劣的环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她都不曾怕过。但是最近这段日子实在是过于脆弱了，动不动便要心痛流泪。简直让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皇上让我即日启程，你便带着娇娇在家里安心的养身体吧。娘也说这回绝不允许你再去塞北了。” 想起自家老娘听说大儿媳妇怀孕时候的样子，陆明萧不由的摸了摸鼻子。 因着上次生产伤了身子，这许多年贺氏的肚子都没再有过消息，老太太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也还是着急的。 毕竟他是长子。 这次贺氏有孕，老太太当时就说了，定要把贺氏留在京城，待生产之后养好了身子才能再去塞北。 想到要和媳妇分开一年多，陆明萧顿时觉得心情有些不爽。 但是却也没有办法。 今日因着圣旨来的突然，所以才耽误了一日的行程，若是再留下去，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爹爹，你就放心的去塞北吧，我会好好照顾娘亲的。”陆欣然拍了拍陆明萧的手，一副老成的模样。 陆明萧顿时失笑，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顶：“你安分些，少让你娘亲为你担惊受怕便是好好的照顾你娘亲了。” “爹！” 陆欣然怒视老父亲，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看着陆欣然的小模样，陆明萧顿时大笑了起来。 ………… “好无聊啊！” 陆欣然懒懒的靠在软垫上，旁边的顾怡萱也没理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眼见着顾怡萱不搭理自己，陆欣然更加夸张的叹了口气：“哎，好无聊啊。” “娇娇，你放弃吧。我们是不会跟你……跟你同流合污的。”吕明珠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好朋友。 陆明萧离京之后，因着怕陆欣然再遇到什么事情，加之贺氏有孕不易劳累，因此陆欣然就被禁足了。严格的说的也不算禁足，就是不允许她再出去玩了。 这对于向来坐不住的陆欣然来说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惩罚。 “听说东大街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酱肘子特别的好吃。”陆欣然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顾怡萱，里面闪着希望的光芒。 “翠荷，吩咐人去买酱肘子。”顾怡萱头也没抬。 “玄武大街的桂花糕应该已经要出笼了。”遇事要持之以恒，不能轻易放弃，陆欣然在心里给自己鼓励。 “翠荷，吩咐人去买桂花糕。”顾怡萱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 “定王府的玉团酥真是美味啊。”陆欣然大眼睛眨巴眨巴。 “翠荷，去……”顾怡萱抬起头看向了陆欣然。 只看到眼前的兔子眼睛大大的，满是笑意。 “顾姐姐……”陆欣然甜甜一笑，以最完美的角度向顾怡萱展示了最可爱的表情。 “我竟不知你何时与定王走的这般近了。”合上了手里的书，顾怡萱微微笑了笑。 “定王？娇娇，你什么时候认识定王了。”吕明珠是不知道陆欣然在青山遇到定王的事的，因此听说陆欣然认识定王，顿时觉得十分的惊讶。 “也不是认识啦，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陆欣然才不想说出自己当初的糗事，连忙摆手，急着跟定王撇清关系。 “传说这位定王爷性情乖戾，十分不好接触。娇娇，你整日傻乎乎的，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可千万不要得罪这位王爷啊。”想起关于定王的那些传说，吕明珠一本正经的看着好友，认真的警告。 性情乖戾？不好接触？ 陆欣然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位王爷确实不那么好接触，但是算不上性情乖戾吧，不由开口说道：“其实他也还好啦。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陆欣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节操的。 吕明珠也没耐心听关于定王的那些事，顿时摆了摆手：“哎呀，我就是提醒你嘛。” “还有！你说谁傻！乎！乎！”陆欣然怒视好朋友，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不要以为她没听到这丫头诋毁她的智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保护智商是陆大小姐的底线。 顾怡萱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女孩斗着嘴，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定王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很有趣。 当年封修然登基之后，定王就已经不知所踪了。传言说是定王意图谋反，却被圣武帝慧眼查出，因此将这股反叛势力抹杀在了摇篮里。但是事实上，关于定王谋反这事本就是个传言，便是封修然事后也曾经查证过，却发现所有相关的线索居然全都没有了。 顾怡萱微微有些出神。 “顾姐姐，你怎么了。”陆欣然看着沉默不语的顾怡萱，微微有些担心。 顾怡萱回过神来，一眼便看到了陆兔子眼底的担心，心顿时便暖了一下，笑了笑：“没什么，明珠说的对，定王这个人啊，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第四十一章碰瓷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顾怡萱靠坐在软垫上，微微掀起了窗上的纱帘，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回来的这段日子以来，顾怡萱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上一世，顶着一个才女的头衔，换来的却是半生算计和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外人只看到了顾氏满门荣耀，谁又知道其中的惊险杀机。 当日她曾对陆欣然说过要重新来过。但是究竟要去做什么，能做什么，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深深的叹了口气，顾怡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车刚行到北大街的时候，猛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人，直直的朝着顾家的马上摔了过来，纵然车夫反应迅速也来不及彻底的躲开。 “哎呦！” 翠荷反应迅速的将顾怡萱揽在怀里，以自身为盾撞在了车壁上。 “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生怕顾怡萱受到一点伤害，翠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见着顾怡萱没什么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他家老爷对小姐向来宝贝的紧，若是受了一点损伤，只怕是她们都要受罚。 顾怡萱借着翠荷的力气重新坐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吵闹声。 翠荷见着顾怡萱没什么大碍，便伸头出去问道：“老王，怎么回事。” 只见马车外面已经围了好些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灰头土脸的站在马车的前面，衣服撕了好大一条口子，胳膊上血淋淋的，看上去伤的不轻，但是看着对方中气十足的模样，翠荷觉得也没什么事。 “你们驾车不看路的吗？没看到撞到人了吗？” “你这小子好生不讲理，明明是你从路边冲了出来，我们……”车夫老王没好气的看着对面的小子。他家老爷向来宝贝自家小姐，这次出门之前便叮嘱过万事小心些。刚才马车走的好好的，这小子突然从路旁冲了出来，虽然他反应迅速的躲开了，但是马受惊了，车子也是有损伤。 听着刚才车里传来的那声闷响，老王只希望翠荷够机灵，能护住小姐，不然他们这几个跟着出门的，都得跟着吃挂落。 “少说废话，这么大的街道，人来人往的，你们驾车本就应该小心一点。别说没用的废话，哎呦……疼死我了。”少年抱着胳膊站在马车前面，灰头土脸，抱着一条胳膊，看上去凄惨无比。 顾怡萱坐在车里，只觉得简直要笑出来。 活了两辈子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敲诈了！ “你……” 老王刚要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面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胳膊往地上一趟，原本看起来就可怜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的凄凉。 “我的天啊，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可怜我年幼好欺，孤苦无依啊。”少年在尘土里打着滚，嚎啕大哭。 “你……” “你这人家好不讲道理啊，撞了我就罢了，竟然还不肯承认。”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少年的表演更加的卖力。 北大街本就靠着市坊，两侧店家林立。往日里便十分的热闹。此时见到这处不知道在闹些什么事 。人们便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少年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嚎哭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就连打滚的姿态都越发的灵动了。 “呜呜呜，街坊父老们，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不知道是哪家黑心的人啊，将我撞伤还不肯承认，非要说是我惊了她家的马。呜呜呜呜，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我好冤枉啊。” 顾怡萱带好了惟帽，刚走下马车就听到“受害人”正在哭诉自己的遭遇。其遭遇之凄惨简直称得上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还“天子脚下，朗朗乾坤”。 顾怡萱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觉的眼前这人也是个人才了。 “翠荷，拿五两银子过去。” 因着少年的撒泼打闹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其中还有几个素来与顾相政见不合的几家的下人在。虽然顾家素来低调，但是马车上的徽记是骗不了人的。 因着大长公主的事情，皇帝心里对顾相已经有看法了。虽然大长公主做事不体面，但是毕竟也是金枝玉叶，顾相三番两次的拒婚，皇帝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只觉得顾家不识抬举。 能爬到一定高度的人最是善于揣度圣意了，因此最近这段时间，顾相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此时再传出一星半点不好的消息出来。 一个“驭下不严”的名声，顾相是跑不掉的。 有着两辈子记忆的顾怡萱自然知道自家老爹最近的处境有那么一点的艰难，因此也不想再让亲爹焦头烂额了。索性直接让翠荷拿银子。 对方要的也不过就是钱而已。 五两银子！足够一家几口人生活好久了呢。 翠荷的心里有点不爽，却也不敢违背顾怡萱的意思。拿着银子随手往地上一扔，语带嘲讽：“行了行了，闹什么闹，我家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赶紧拿着银子快走吧。” 按着翠荷的理解，对方闹得这么难看无非是为了要钱。 现在平白得了五两银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正应该赶紧拿着银子走人才是。却没想到满地打滚的少年连看都没看一眼仍在一旁的银子，反而喊得更大声了。 “父老乡亲们啊，你们快来看啊。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着拿钱摆平。好大的威风啊。老话不是说过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岁爷尚且如此呢，这家居然就想拿钱了事。” 顾怡萱刚要上车，就听到少年的哭喊，再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眼色顿时一厉：看来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翠荷，你过来。” 扬声将翠荷唤到了身边，顾怡萱在翠荷的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便打算回府。 刚登上马车，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封修然带着几名护卫自人群中走出，一边将人群驱散，一边派人去照顾“受伤的无辜可怜少年”。 “顾小姐，请留步。” 第四十二章讨厌这个人很久了 居然是封修然。 顾怡萱觉得，缘分这玩意还真是有意思。 上辈子栽到封修然身上的两个女人这辈子都对这位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这位自己心里还没有点自知之明，白白的惹人厌烦。 不想见，不愿见，却又不得不见。深吸了口气，顾怡萱摆出了一副最得体，最客气，最完美的笑容：“见过三殿下。” 封修然回了个礼，看着顾怡萱：“适才经过此处，听到这里发生争执，我便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居然巧遇顾小姐了。” 巧遇？ 顾怡萱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没露出分毫：“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好意思劳烦三殿下呢。” 从前封修然就特别愿意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巧遇。巧合。凑巧。 合着全天下巧合的事都让他遇到了。偏偏这招屡试不爽，陆欣然那个傻兔子就是巧遇了几次“英雄救美”之后坚信她跟眼前的男人是天赐的姻缘。 “顾小姐放心，我已经派人送伤者去诊治了，不过是一些小事，断然不会对顾大人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的。” 封修然知道最近顾相的日子并不好过，因此十分的愿意在这种时候雪中送炭。只不过他没料到的事，顾家根本没打算领情。 顾怡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便代家父谢过三殿下了。天色已晚，便不耽误三殿下了。” 封修然一愣。 这好像跟他计划好的事情有点出入啊。 难道不应该是“感动莫名”吗。怎么这顾家的千金却一副好像巴不得他尽早离开的模样。 虽然急于与顾家交好，但是封修然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没多说什么，甚至还派人护送顾怡萱回家。将事情做得十分的“周到、体贴”。 ………… 晚些时候，顾相刚回府，就有人来禀告了今日三殿下派人送小姐回府以及路上遇到的事情。 多年的狐狸早就已经成了精。 不过转了转眼珠子，顾大人就把封修然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暗自摇头。 当今圣上正是鼎盛之年，众位皇子便是心里有想法，平日里也都是安安分分的。这位三殿下近来不知道是哪门子神经不正常，频频与朝臣们接触。上面那位虽然没发话，却也都看在眼里。不过倒也难怪这位殿下坐不住。 有能力的几位皇子大都是母族显赫的。这些事情早就有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倒是只有这位三殿下，母族不显，托庇在皇后手下，却偏偏那位还有个亲儿子。 “小姐以后再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下人。” 用过了晚膳之后，顾大人便去了女儿的院子。 有些事他是明白的，但是却害怕女儿不明白 。帝王家最是显赫，却也最是凶险。顾大人从没有想把女儿送进去的想法。却又担心女儿看不明白。 刚进了房间，就看到顾怡萱一手拿着书慢慢的翻看着，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两杯清茶。热气缓缓上升，室内一片安静。 顾大人心里一暖，开口笑道：“萱儿在读什么书。” “不过是游记罢了。”顾怡萱放下手中的书，将清茶递给了顾大人“爹爹尝尝这个，娇娇说这是从塞外那边传过来的。与我们日常喝的绿茶口味甚是不同。” 陆明萧远在塞外，心里却还记挂着京城的妻女。一些新奇的玩意源源不断的送到了京城。这茶便是前几日送过来的。陆欣然特意拿出来一些送给顾怡萱。 顾大人轻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入口清冽，回味却又甘醇。确实是好茶。” “爹再用些这核桃糕，这是女儿今日亲手做的呢。” 低头看着莹白小手上的糕点，顾大人心里一阵熨帖。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瞧瞧他家女儿。 多贴心，多暖心。 “萱儿，听说你今日在街上遇到三殿下了。”吃饱喝足，顾大人也没忘了要说的正事，一边状似无意的发问一边偷偷打量女儿的神情。 五六岁大的孩子肯定是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了。但是顾大人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现在留下了好印象，以后就不好办了。 一听到亲爹提起了封修然，顾怡萱的一张俏脸顿时就不明媚了。眉头微蹙，幽怨的望着亲爹：“爹爹，您居然在外面给女儿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惹麻烦？？ 顾大人看着自己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听到寂静的室内，女儿情绪低落的说：“这事都怪爹爹，若非是因为爹爹太优秀太出色，那三殿下也犯不着在路上闹出这么一回事来。虽然确实是撞了人，但是我们又没说就不管伤者。偏偏那个三殿下跑出来搅合。本来就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硬是闹出那么多的问题。知道事情真相的尚且好说，那些不知道真相的反倒认为我仗势欺人了。” 顾怡萱丝毫没客气的在自家亲爹面前把封修然埋汰了个彻彻底底。 若是以她以往的性子，纵然心里厌烦却也不会说的太明显。但是经历过从前的种种事情之后，顾怡萱觉得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新来一次的机会，那她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活出另一种模样呢。 因着心境的变化，顾怡萱再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避忌了。 自己的亲爹，有什么好避忌的。 “哦？萱儿，三殿下今日可是帮了你的，不得如此。”顾相笑看着女儿，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 顾怡萱冷冷一笑，杏眼微眯，看着顾大人开口说道：“爹爹，三殿下今日可说了，这事处理不好是要影响您的名声的。怎么能说是帮女儿呢，这明明就是在帮您啊。” “爹爹，外面的事情自己处理干净好不好，不要总给女儿添麻烦。人家我很忙的。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爹爹了，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呀。” 说完话，顾怡萱深深叹了口气，用一副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顾大人。 “好好好，爹错了。好不好。”顾大人被女儿的模样逗笑了，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哼。” “不过，萱儿，爹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喜欢三殿下呢。”顾大人好奇的看着自己女儿。 “八字不合吧。”顾怡萱甜甜一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喜欢他吗？ 哪能呢！ 是讨厌！ 从上辈子开始，就很讨厌这个人了！ 第四十三章殿下太急了 封修然全然不知自己今天的计划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让顾家的父女两个都对他起了防范之心。 回府的路上封修然心情大好。虽然陆明萧离京了，陆家这条线暂时搭不上。但是能拉拢住顾家也是极好的。顾大人出身寒门。在学子心中的地位很重。若是能将这位招揽到自己旗下，于他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 按照规矩，封修然这种尚未成年的皇子是不能分府单住的，从前他都是住在皇后那边。但是自从二皇子的身体越发的好起来之后，皇后便不是那么待见他了。因此特意让封修然单独住在一座宫殿里。明着说是为了让封修然不受拘束，实则是不想看到他给自己添堵。 皇帝虽然觉的皇后这事做的不够大气。但是却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因此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对皇帝而言，犯不着为了一个母族不显的儿子而跟皇后闹出什么帝后不和的传闻。既然皇帝都不说话了，朝中的大臣们更是不会对皇帝的家事多说什么。 不过皇后到底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虽然不愿意看到封修然惹自己不快，但是到底也要顾及他人看法，因此特意向皇帝求了恩旨，将当年京中有名的府邸分给了他，并特意言明，待到成年便封为亲王。 封修然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独居一府，又没有皇后的人监视。虽然有几个眼线钉子不能轻易动手，但是却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相反对于现在的封修然而言，能避开皇后的视线反而是更好的事情。 刚一到府邸，就见贴身伺候的太监已经候在大门口了。 “主子，白先生进京了。” “先生何时到的。” “午后。” 封修然一边往府内走着一边吩咐道：“加派人手护卫别院，吃穿住行一律用最好的，万万不可有所怠慢。” “是。” 微微停顿了一下，封修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现在便去别院。” 小太监素来知道封修然待这位白先生极为重视，哪里还敢怠慢，在送走封修然之后，连忙吩咐人去准备一应事物。 ………… 封修然的这处别院是他早前自己置办的，位置自然是不必说的。远离了街坊的喧闹，周边环境十分的清幽，当年遇到这位白先生之后为了拉拢他，封修然便大方的将此处房产赠与了那位白先生。 刚行至大门口，就见到白先生和他那位贴身的护卫已经候在门口了。 “见过三殿下。”对方恭敬却又不失身份的行了个礼。 封修然连忙迎了过去，和气十足的伸手扶起了对方：“先生客气了。快快请起。” 当年他外出游历，偶然遇到这位白先生被人追杀，他本不是个愿意多管闲事的人。然而那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的管了这个闲事。 不但救了这位白先生 ，还顺手将追杀他的人都解决了。从那以后这位白先生就留在了他的身边，说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一开始封修然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只当自己是偶然的善心大发罢了。但是几次在重要的关头，这位白先生都会提出一些很是不一样的看法来。封修然半信半疑之下便也试了几次，竟然获得了意外的效果。 这两年，他能从一个母族不显的皇后养子变成现在的三殿下，可以说这位白先生是功不可没的。 只是这位白先生倒是十分的奇怪，从不肯告知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说自己姓白。封修然问过几次对方也不肯告知，再加上派暗卫去调查他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便也就罢了。 哪个能人高士没有点奇奇怪怪的习惯呢。 只要这个能人高士肯为自己所用，封修然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大度的。 两人相携进入院内，院内景致十分的优美，这位白先生收下院落之后便又重新进行了布置，移植了不少的珍奇花草树木。此时的院子与当初封修然送给他的时候早已经大不一样了。便是封修然这个原主人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院子确实比他当初买下的时候要更加好看的多。 “雅园。”封修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上面的题字：“笔迹苍劲有力，先生好字。” “殿下谬赞了。”白先生微微一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得意的。 “先生请。” “殿下先请。” 两个人站在门口你推我来了一番，最终封修然率先进了内院，跟在身后的白先生微微一笑，跟在封修然的身后走了进去。 双方的护卫都停留在门口。 殿下和先生谈事的时候从不允许有别人在场的。 下人将准备好的热茶送了进来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殿下今日是否有些莽撞了。” 封修然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白先生，不懂他说的是哪些事。 “顾家。”白先生见封修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耐心的多提点了一句。 “先生的意思……”封修然还是没太明白白先生的意思。 他不觉得自己今日有什么不对的。陆明萧早已经离京，陆夫人近日又闭门不出，便是他想接近陆欣然也没有机会。 “殿下今日有些冒进了。”白先生毫不客气的看着封修然：“陆家那边尚且没有任何进展，殿下就贸然的接近顾家，殿下可曾想过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 封修然还是有些不明白。 白先生见封修然还是一脸的迷茫，心下暗暗嘲讽，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表情：“近日因着二皇子遇刺的事情，皇后那边想来已经对殿下有所忌惮了。前段日子，殿下又与陆家接触甚密，此时陆将军离京，殿下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与顾家结交。殿下就不担心会引起陛下的不满吗？” 当今圣上性情甚为多疑，虽然不至于因为儿子结交臣下就做些什么。但是这心里肯定不会没有想法。 再加上皇后那边对封修然一直盯得的很紧。 封修然也不是蠢人，白先生已经说得这般的透彻了，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想着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为，顿时有些懊恼。 “是我疏忽了。” 第四十四章找点事情 封修然有心反驳，却半天没有说话。 他知道白先生说的是对的。 当今圣上素来多疑，往日里虽然对皇子们并无太多的严厉约束，但这也仅仅是在“父慈子孝”的前提下。若是有人敢觊觎皇位，只怕这“父慈子孝”的遮羞布就挂不住了。 “先生说的是，我太冲动了。”封修然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在面对自己用的上的人的时候，总是会分外的“礼贤下士”。 虽然此刻他对于白先生对他的态度并不是那么的满意，但是却不会有任何的表露。 白先生也是知道好歹的。 这些贵人眼下是用的上他，所以对于他的一些态度才能这么的宽容。若是到了“卸磨杀驴”的那天，只怕他敢这么说话，下一秒就要被送到午门去练刀了。 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白先生也不在深究，舒缓了神情看着封修然：“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心，今日之事虽然有些冒失，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殿下不要再冒进，时日久了也就没人再盯着这些事了。” 说到这里，白先生复又抬头看向了封修然：“殿下素来谨慎，近来的一些行为实在有些冒失，不知……” 白先生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十分的明显。 往日里那个谨慎的三殿下最近有点“彪”。 封修然没说话。 “殿下当知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殿下素来十分的谨慎，近日……不知道是有什么人在殿下身边辅佐，“ 白先生说话十分的不客气，就差直接挑明封修然是不是身边有别的人在胡乱的出主意。 封修然脸红了：“近日听了几句谗言，是我冒失了。” “二皇子已经大了，近日更是代陛下巡视禁军，陛下出巡之时更是坐镇京城，身后又站着皇后娘娘和相国大人。大皇子身后淑妃娘娘母族也正是鼎盛的时候，殿下本就处境危险，此时便贸然引起这些人的忌惮，于大业无益。” 白先生残忍却又平静的点出了封修然所面临的现实环境。 封修然脸色很差，却又不得不承认白先生说的是真的。 “先生教训的是。” 白先生见封修然态度诚恳，心知也不能说的太过了，便也就停住不说了。只是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一一禀告给了封修然。 待将封修然送走之后，白先生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 蠢货一个，若不是主子吩咐，他才懒得搭理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 什么都没有，智商还不够，偏偏还要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人……脑子没病才怪了。 ………… 陆欣然最近的日子过的十分的舒心。 父亲回了边疆，母亲有了身孕，家宅平安，亲人和睦，讨人厌的苍蝇最近仿佛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了，也并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幸福生活不过如此。 唯一不那么开心的就是，陆老将军不让她跟着进书房听课了。虽然偶尔还能靠着死皮赖脸混进去一次，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陆老夫人留在身边了。 眼见着小孙女闷闷不乐，陆老夫人也知道按照陆欣然素来跳脱的性格，这样闷在家里也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这只顽皮的猴儿。便不那么拘着她，时常的让她去跟小姐妹出去聚一聚。 这日吕明珠约她去北大街新开的一家饭庄。陆欣然在家里早就待不住了，此时见到吕明珠约她，还有顾怡萱，哪里还能坐得住，早早的便出了门。 北大街本是商坊所在地，素日车来车往，人流如织，两边的店铺也都是开了许多年的。虽说谈不上年久失修，但是也都有些破败不堪了。 陆家的车夫纵然训练有素，却也耐不住路面实在是坑坑洼洼的不平坦。 陆欣然坐在车里也被的颠来倒去，折腾的够呛。 好容易到了吕明珠说的店铺，陆欣然下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的散了架一般。 “娇娇，你怎么才到。” 陆欣然刚一进房间，就听到吕明珠不满的语气，不由撅了撅嘴：“我的好姐姐，外面的路颠簸的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你不关心你善良可爱又美丽的妹妹我，居然还指责我，我的心好痛。” 吕明珠一脸痛苦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顾怡萱：“顾姐姐，你听到没有，这丫头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顾怡萱坐在一旁微笑着喝茶：“你们两个的口舌官司自己解决，我可不参与。” 两只兔子，偏向哪只都不好，还是她们自己解决吧。 陆欣然和吕明珠又斗了一会嘴，直到店家把食物送上来才停了下来。 纵然挑嘴如陆欣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店的东西确实好吃：“吕姐姐可真是厉害，这种铺子都找的到。” 吕明珠傲娇的一抬头，一脸的得意：“不是我吹嘘自己，京城内外就没有我找不到的美食。” 这话还真不是吕明珠自吹自擂。这丫头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吃些美食。京城内外的一些好吃的总能被这丫头翻出来，有些店铺在大街上，门脸考究，这些便也罢了。有些小铺子深藏在民巷之内，也能让她翻出来。 因此吕明珠这么说，陆欣然和顾怡萱是丝毫不怀疑的。 “这家的东西倒是好吃，只是这路实在是难走。若不是你带我们来，我还真找不到。只是这路也实在是难走了些，我竟不知道京城之内还有这么……这么……破败又繁华的地方。”陆欣然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找到了这个靠谱的形容词。 “修葺道路这种事应该是工部负责的吧，怎的也不见有人来处理。” “听闻过段日子天玄使团要进京，想来工部的人正忙着迎接使团的事情呢。哪里还能想的起修路这种小事。”吕明珠在家里听长辈提起过天玄使团要进京的事。 然而陆欣然的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 工部？ 修路！ 陆欣然突然觉得自己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是有些无聊。 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吧。 第四十五章想让你有个依靠 陆欣然最近实在是过得有些无聊。 贺氏在家养胎，陆明萧远在边疆，陆老夫人对孙女向来宠爱，本就管束不会过分严苛，因此这段日子以来，陆欣然实在是闲的有些过分了。 今日吕明珠请她来的这条街她其实根本就不记得京城还有这么破落的地方，刚才吃饭的时候在心里仔细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处地方大约年后就会翻修。整条街基本上都会扒掉重建，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地方。 陆欣然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穷的只剩下钱的有钱人了。 真美好啊。 这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直持续到了陆欣然回府。 “娇娇今日玩的可开心。”贺氏在侍女的服侍下来到了陆欣然住的院子。 她这胎怀的不容易，陆家上下分外重视，早早就准备了医女伺候着，就连贺氏自己都是万分谨慎注意的。因此心里更加的觉得亏欠了女儿，生怕女儿心里有所不满，便每日都会来陆欣然这边看看，生怕女儿胡思乱想。 陆欣然亲昵的靠进了贺氏的怀里，小心的避开了肚子的位置，撒娇的说道：“娘亲，娇娇想你了。” “傻丫头，每日都能见到娘亲，有什么想不想的。”贺氏的手抚着女儿的头发，心里一阵的熨帖。 这孩子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贺氏一直担心会与女儿之间产生隔阂。本想着这次将女儿带回塞北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却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不一样嘛。”陆欣然的手一下下的捏着贺氏戴在手上的戒指，眼底一片孺慕之情：“往年爹娘都不在身边，虽然祖父祖母对女儿疼爱有加，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二叔虽然对欣宁姐姐管束的严厉，但是……女儿也想着爹娘能在身边管着女儿。” 陆欣然的心里其实一直是很羡慕陆欣宁的，父母俱在，待字闺中的时候虽然跟她有些不对付，但是一生顺遂。哪像她，年少时不懂事追着坏人跑，最后不但坑了自己，还连累了全家。 “这些年是爹娘亏欠你了。”贺氏心有愧疚。 “娘，女儿想求您件事情。”陆欣然皱了皱小鼻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母女之间谈得上什么求不求的，说来听听。”贺氏有心对女儿进行补偿，因此只要陆欣然的要求不太过分，贺氏都不会拒绝。 陆欣然期期艾艾的将自己想买铺子的事情告诉了贺氏。 “你想买铺子？”贺氏盯着女儿，不知道这丫头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陆欣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讨好贺氏：“嗯。” “可是手里的银子不够使。”贺氏想着陆欣然素日与吕明珠出去走动的多，若是手里银子不够确实有些不好看。心里盘算着是否应该给女儿增加些月例。 “银子是够的。”陆欣然见到贺氏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就是女儿实在是闲的无聊。而且女儿想着多给自己置办些资产，以后……以后也能让父母减轻些负担。” 贺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小小年纪就开始给自己置办嫁妆了？你这丫头，好不知羞。” “哪有。娘，女儿才不要嫁人呢。女儿要永远留在爹娘的身边陪着爹娘。”陆欣然认真的看着贺氏。 “傻孩子，姑娘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这有什么的。” “女儿才不要嫁人，多置办些家财，以后招个上门女婿，有爹爹和娘亲给女儿当后盾，料想那人一定不敢欺负女儿。”陆欣然十分认真。 她是真的不想嫁人的。 曾经的经历不但算不上美好，根本就是一场噩梦。在陆欣然的心里，此时已经根本没办法去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真挚不变的感情。 然而她也是个现实的人，纵然有个将军爹爹当靠山，若是真做什么终身不嫁的事情出来也只会连累的爹娘被人嘲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招上门女婿这件事最为靠谱。 贺氏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心知女儿是被那个梦吓到了。虽然有心开解，却又觉得无从下手。转念一想，女儿想着也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现在说这些也有些太早了。索性也不提了，只打算着以后在合适的时候再对陆欣然多加引导。 “娇娇看好了哪里的铺子。若是有何时的地方便跟母亲说，我让人去给办。”贺氏也不是迂腐之人。想着女儿多有些资产也好，无论以后如何，女人有独立的经济实力便是以后嫁到了夫家也不会受气。 “北大街。”陆欣然看着贺氏“今日吕姐姐邀我去的那家铺子就开在北大街。那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但是房屋和道路却又破败不堪，工部近日忙着天玄使团进京的事情尚且顾不过来。过段时日一旦腾出人手了，想来就会修葺北大街那边了。” 贺氏看着陆欣然，没想到女儿竟然把这些事情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想来买铺子的事情也是认真的，因此便更加的上心了。 “行了，这事情娘放在心上了，明日便派人去办理，你放心便是了。近日里京城人来人往，生人太多，你若是出去玩也要多注意几分。”贺氏看着陆欣然，神色认真“娇娇，娘亲万万不能失去你的，你可懂？” 陆欣然眼眶一热，顿时觉得有些想哭，却最终选择把眼泪忍了回去，将头埋进了贺氏的怀里：“女儿还担心若是娘亲有了弟弟之后便不再疼爱娇娇了呢。” 贺氏拍了拍女儿的背：“当初娘生你的时候身子受了损伤，原以为此生只有你一个孩儿了，却没想到意外的又有了一个孩儿。虽然不知道这胎是男是女，但是对于娘亲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也是爹娘想要留给你的依靠。欣宁好孩子，娘相信你们姐妹也会互相维护，扶持。但是娇娇，那毕竟不同于同胞姐弟之间的羁绊。在娘心里，你们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第四十六章 一如既往的讨厌 买铺子的事情进行的分外的顺利。北街虽然热闹但是毕竟太过破败，往日里行走的不过是些小商贩和平民，因着这个原因，很多店家早都琢磨着早日将铺子换个地方，只是手里的铺子不能脱手便没有足够的资金。现在陆家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购买他们手里的铺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因此，很多商户便都趁着这个机会，将铺子脱手了。 贺氏找来的人是十分靠谱的，在评估了整条街的经济价值后，索性趁这个机会多购买了几家铺子。 时间过得飞快，也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天玄的使团终于进京了。 吕明珠早早的便定好了酒店里最好的位置，既能看到使团进京的场面，又不会被别人注意到。虽然现在的，男女大防并不十分的严苛，但是总是要多加注意一些。 陆欣然其实对于使团进京的事儿，并不十分的好奇，只是耐不住吕明珠多次相邀，想着反正在家里也，无所事事，倒不如跟着去看看热闹也好，贺氏并没有过多的限制陆欣然，只是嘱咐她多带几个人，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耶律洪策马走在使团的最前面，打量着这所谓的最繁华的上京城，心里十分不屑，开口说道，：“常听人说，这上京城如何繁华，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真的是传言有误。” 陪在耶律洪身边的人闻言十分愤怒，却最终选择沉默不语，毕竟对方是天玄使团大人，犯不着为了一两句意气之争惹出什么麻烦。 不过……打量了一下两边大街道，也不由大在心里暗暗摇头，工部最近在做些什么，这也确实有些太简陋了。也难怪让人…… 耶律洪见对方不答话，顿时嗤笑一声，随即声音更加的大了起来：“听闻这上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人都说大历朝人杰地灵，现在看来……啧，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过于狂妄了。便是派来迎接的人再如何的想要息事宁人也都有些忍不下去了。 两国邦交固然重要，但是如果面对对方屡屡挑衅反而一忍再忍，就不是所谓的大国风范了，而是大写加粗的怂。 礼部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路旁的酒店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同情：“听说天玄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想来见识少些也是正常的。” 陆欣然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不由看了过去。 只见定王懒洋洋的趴在隔壁包间的窗台上，一脸看着什么稀奇物种的吃惊表情。 虽然没见过这位王爷几次，但是按照短短的几次见面不甚愉快的记忆，陆欣然觉得天玄的这位使者一会可能要不高兴了。 果然…… 还没等耶律洪再说些什么，就见定王扬声对着陪在耶律洪身边的礼部官员说道：“李大人，天玄使者来朝见我皇，礼部可不要慢待了人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不要吝啬。” 李大人早就看这位使者不顺眼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些什么，此时见定王出面了，自然乐得在一旁配合着定王。 定王说完这些话就回去了，只是仿佛用着最不经意却又十分刚好被别人听到的声音说：“可怜见的，也不知道素日里吃些什么，想来刚进城也是花了眼了。” 使者进京时的猖狂模样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皆是敢怒不敢言，纵然对方再如何的猖狂也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惹得起的。眼下见着有人出头，哪里还客气。一时间，哄笑声四起。 耶律洪没想到居然有人给他难堪，顿时脸色大怒刚想发作，就见一旁陪着的官员微微拱了拱手：“定王爷素日里便是这般心直口快，还请使者大人见谅。” 定王？！ 耶律洪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位王爷，虽然还是有心发作。却最终没再说任何话。 刚来到大历，还是收敛点好些。 冷哼了一声，耶律洪拍马便走，只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不满了。 陆欣然几个人在三楼大位置，正好在使团的上方，对方使者的模样刚好全部看在眼里。 “这人真是不招人喜欢，有什么可狂的。”吕明珠性子直爽，身边的人又是陆欣然和顾怡萱，因此话说的毫无保留。 顾怡萱伸手拿开吕明珠手里的玉团酥，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少吃些，这些东西吃多了也不好。” 吕明珠吐了吐舌头，到底没敢跟顾怡萱作对，乖乖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消食茶。 “天玄近几年国力大增，隐隐也有压制我朝的趋势，狂妄是在所难免的。”受自家亲爹的影响，顾怡萱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陆将军驻守塞北，天玄位于南方，远隔千里之外，因此天玄近几年……”顾怡萱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陆欣然，继续说道。 “我就说嘛，陆叔叔坐镇边疆，这些人要是在陆叔叔面前这么狂，早被打趴下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大呼小叫。”吕明珠对于陆明萧是无比的崇拜。 “对对对。吕姐姐说什么都对。”陆欣然十分了解吕明珠对亲爹的崇拜，哪里敢说别的，连声附和道。 反正，他爹确实很厉害。 “好啦，热闹也看完了，该回府了。”顾怡萱分别捏了两只兔子的脸，随即看向陆欣然：“娇娇，我母亲前几日得了几个上好的人参，已经派人送到府里了，你记得叮嘱贺姨保重身体。” 贺氏的年纪不算大，但是因着从前亏过身子，所以这胎并不是很稳。顾夫人与贺氏交好，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贺氏的身体。这段日子以来，但凡得到了什么好的补药，全都送到了陆家。 对于陆家来说这些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稀罕的是顾夫人的这份心意。 “我知道啦，顾姐姐要跟我回府吗。母亲念叨你好几天了呢。吕姐姐也一起来吧，前几日父亲从边疆捎来了几样好玩的，我还没来得及送到府上呢，刚好今日跟我一同回府吧。” 陆明萧对女儿向来关心，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是珍奇玩意也是流水一般的送到了京城。 临走之前，陆欣然抬眼看了一眼定王刚才所在的包间。 窗口已经无人了，却无端的多了一盘肉包子。 陆欣然突然觉得……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第四十七章 碰瓷上瘾 白天发生的事算不得什么隐秘。 皇帝晚间便得到了消息，顿时觉得心情很不愉快，连带的本打算在第二日举办的招待晚宴都拖延了好几日。倒是这几日人突然给了定王府很多赏赐。 据说是……因为定王爷受到了惊吓，嗯……也卧床休息了。皇上为表达宽厚，赏赐如流水一般的进了定王府。至于这封赏跟定王当街讽刺天玄使者是否有关，谁也说不清。 巧合！ 一定是巧合！ 驿馆里，耶律洪气冲冲的坐在位置上：“大历皇帝分明是故意的。说什么身体不适不能召见，分明是借口。” 旁边坐着的几个天玄的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一阵苦笑。 人家就是故意的。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耶律洪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与五公主定了亲，是未来的驸马爷。往日里便是个横着走的主，到了这大历也不知道收敛，刚进城就给人难堪，现在只是受点冷落又算的了什么。 ………… 陆欣然这几日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消息，想着定王那日的模样，虽然觉的天玄人咎由自取，但是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定王这种人，离远点才是正确的。 也许是那日耶律洪的话刺激到了工部官员的自尊。关于都城的改造计划很快的便提上了日程。北大街甚至就在第一批改造的名单上。也因着改造的原因，北大街的房屋地价顿时水涨船高，早几日卖了铺子的人顿足捶胸，哀叹自己损失惨重，没有卖铺子的人坐地起价寻找想要接手的冤大头。 一时间，京城衙门也成了热闹的地方，时不时的就有因为买卖纠纷的人跑去的告官的。 贺氏安排买铺子的人手脚利索，一应文书早就办理妥当了，纵然是有那么几个见利忘义想要反悔的人也没办法翻出太大的花样来，反而没有什么麻烦，让陆欣然大大的赚了一笔。 贺氏刚进入房门就看到女儿翻着那几张房屋地契，一脸财迷的小模样，顿时失笑：“你这丫头，这副财迷的模样，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还当我陆家的女儿平日过得有多辛苦呢。” 陆欣然才不在意母亲的调侃，皱着鼻子一脸可爱的模样：“爹娘给的是爹爹在外辛苦搏杀赚回来的，这可是女儿自己挣得。”指了指头“靠智慧。” “对对对，我们欣然自己挣得。”贺氏见状笑的更厉害。 瞧瞧这话说的，可不就还是孩子吗。 陆欣然伸手抽出一家位置最好的房子的地契交给贺氏：“娘亲，这个就权当是买房的钱了。女儿说也过要靠着自己的。” 贺氏哪里肯收，连忙推了回去：“你这孩子，我们自家人哪里还需要分的这么清楚。” 陆欣然才不管贺氏的拒绝，执着的将手里的房契放进了贺氏手里：“娘亲，女儿是要成为大历首富的，这第一笔投资来自您跟爹爹，现在赚钱了，给你们分红是应该的。快收好，这才哪到哪啊，以后女儿还会孝敬爹娘更多的。” “好好好，娘收着收着。”贺氏顺手将房契收了回去，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要流给女儿，权当替她先收着了。 “我们大历未来的女首富，今日可曾去给祖母请安了。” 陆欣然点了点头：“一早便去了。只不过还没待多久二婶婶就过去了，祖母说我是小猴子，怕我冲撞到二婶婶就把我撵走了。”陆欣然忧愁的叹了口气“小弟弟还没出生呢，祖母就不爱我了，女儿甚是忧愁啊。” “你这孩子。”贺氏失笑，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看你祖母也没说错，你呀，就是只顽皮的猴儿。” 想了想，贺氏看着女儿，开口叮嘱：“近日京中往来众多，你跟萱儿和吕小姐出去玩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多多留意，知道吗？” 陆明萧常年驻守边疆，在京中的都是陆家二爷。今年陆二爷更是接手了吏部。足见陛下对于陆家的看重。 老大领军在外，老二掌管吏部。这份恩典不可谓不重。 京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般，此时都想着能跟陆家攀上点关系。奈何陆家两位女主人闭门不出，京中的宴席也甚少参加了。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脑子清醒的尚且也就罢了。就怕有些脑子进过水的，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套关系的。 陆欣然想到顾怡萱前段时间被人碰瓷的时候被封修然解围的事情。看着贺氏慎重的点了点头。 堂堂的皇子殿下尚且如此，何况底下的人呢。 虽然……这位皇子殿下的脑子有点问题。 ………… 顾怡萱无语听着车窗外传来的叫骂声。 心里十分愤怒。 封修然是不是真当她是二百五。 这种所谓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她遇到一次也就罢了。三番两次的用这种办法…… 顾怡萱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十分怀疑前世的封修然到底是如何得了天下的。 难不成是“脑疾者天助之”？ 车外的情况跟上次差不多。同样的碰瓷，同样的一群围观者。 顾怡萱带着惟帽下了马车，信步走到躺在地上喊个不停的受害者身边。 “我竟不知道我顾家的马车这般的有吸引力。”不大的女声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你这女子怎么说话的。”躺在地上的人破口大骂“难不成我还故意诬陷你不成。” “是不是故意的不好说，但是三番两次的总是这般巧合，莫不是我府上马车有什么异样的吸引力，引得你迫不及待，控制不住自己的往上撞。” “你这女子好生的巧言善辩。”躺在地上的人满地打滚，嚎叫连连“你们这些贵族就能不将我们老百姓当人吗？” 也许实在是这人的惨叫太过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不过一会的时间，围观的人又多了不少。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纷纷围着顾家的马车指指点点。 顾怡萱厌烦的闭了闭眼睛，虽然她不在意这些小事，但是三番两次的奥总是让人感到厌烦。 “吵死了。” 第四十八章 再入皇宫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过以后。顾大人便在女儿身边添了人手。 这些人别的有点没有什么，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听话且十分善于揣摩主家的心思。 眼见着自家姑娘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便毫不客气的冲了过去，倒也没对那个所谓的“伤者”做什么事，只是抬头的抬头，抱腿的抱腿，十分谨慎小心体贴的将伤者挪到了一旁。 “我大历百姓皆是勤劳淳朴的老实人，什么时候混进去你这种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天天以敲诈为生的奸诈之徒。”顾怡萱没有压低声音，因此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身为“勤劳淳朴”的老实人自然是不肯与这种坏人同流合污的。因此纷纷谴责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这人镇日游手好闲，也不肯靠自己去努力。”路人甲表情很愤怒。 “没错。前几日好像这人还说被人撞了，敲诈了那位不少银子呢。”路人乙站出来指证。 路人丙义愤填膺：“昨日这人在金玉赌坊被人打了出来，想来是钱输光了，才来敲诈这位姑娘。” 一时间，围观群众们仿佛全都集体失忆了一般，完全想不起来刚才附和这人谴责顾怡萱仗势欺人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男子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怎么他就不是“可怜无助又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了。顿时看向了站在大啊大一旁的顾怡萱，虽有心思想要继续闹大，却最终不敢得罪顾怡萱身后的几个下人。 一个小丫头没什么紧要的，但是她身后的那几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本想着抬腿就走，一转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顾府的下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汗顺着额头便淌了下来：“你……你们要做什么？” 顾府的一个下人笑呵呵的说道：“公子别急着走啊，我们顾府最是讲道理不过了。虽然公子这事做的不大地道，但是万一刚才真有什么磕碰总是不好的。我家小姐吩咐我们一定要带你去医馆看看。” 有病当然是要治病的。 没病的话…… 她家姑娘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 对了！ 没病的话制造疾病也要看病，顾府今日这笔诊金是必须要花出去的。 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深深的恶意，男子哪里肯跟着走，转身便想跑。然而还没等迈开腿，就被顾府的下人们一拥而上的扶住了。 藏在惟帽下的嘴唇勾起一抹冷冷的笑，顾怡萱在侍女的服侍下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临上车的时候，冷冷的朝着一旁店铺的二楼瞥了一眼。 封修然坐在窗口，看着顾怡萱处理这件事，莫名的从顾怡萱上车的最后那个动作上感受到了……鄙视！ 他似乎没有得罪顾家的这位姑娘吧。 “三殿下？” 一旁陪坐着的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封修然。不懂这位殿下怎么突然沉默不语了。 “陈公子，请。”被唤回神的封修然连忙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今日这事真不是他安排的。内阁大臣陈老大人家的嫡公子回京了。封修然早就有结交的想法，既然不能过于直白的结交朝臣，但是若是与朝臣家的工资们交情好一些，便是皇后那里也说不出什么。 陈公子坐在封修然的旁边，自然也将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在了眼里，不由摇了摇头：“怪不得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千金，实在是刁蛮了些。” “顾大人家的千金，前段时日才进京。” 陈公子虽然在外面求学，但是关于大长公主和顾大人的那点新闻还是听说过的，自然也知道这位顾家千金是前几日才进京的，之前一直生活在外面。 不由得撇了撇嘴：“身为女子当谨言慎行，这位千金实在是有失身份，顾大人身为饱读之士，对于家人竟然如此放纵，实在是有失体统。” 封修然没答话，只是跟着扯了扯嘴角。 这处酒楼并不是什么太过私密的地方，他也只是想跟这位陈公子有几分交情而已，因此并没有选择特别隐秘的包间。 且不说顾家小姐行事是否稳妥，但凭这人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足以得罪顾家了。 谁不知道顾大人拿这个女儿当做眼珠子。不然他前段日子又何必费了那么多心思。 虽说也没落得太大的好，但是他也不想得罪顾家。这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顾大人近年甚得陛下器重，有的是人愿意在这个时候锦上添花。 这位陈公子公然说出这种话，只怕还没等这顿饭吃完，顾家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封修然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陈大人的这位嫡子，心里嗤笑。 不过如此。 果然不出封修然的预料。 很快便有人把这事告诉给了顾大人。 顾大人对于说自己的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听到对方说自己女儿不好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微微的淡了些。随即便把话题扯开了去。 再没过几日，便传出了关于这位陈公子的一些事情。 据说是在外求学思家心切才回来的，实际上……是因为的的在书院惹了大麻烦，还险些闹出了人命。实在没办法了才会京城多些日子。 某日下朝之后，顾大人特意走到陈大人的面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陈公子真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啊。” …… 天玄使团进京的第二个月，皇帝的身体终于康复了。 这也意味着皇帝陛下终于有精力去接见天玄来使了。 按着以往的惯例，陆家老夫人是要带着贺氏和宁氏一起赴宴的。但是想着贺氏这胎来的不容易，这次便只带了宁氏和陆欣然陆欣宁赴宴。 宁氏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却也并没有计较。 一家人总归是要互相帮衬的。 临进宫之前，贺氏将陆欣然叫到身边特别叮嘱她要听祖母和二婶的话。 皇宫不比外面，容不得的闪失。 陆欣然乖巧的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终于要再次走进那个地方了。 第四十九章 和亲使团 再次走进宫门，陆欣然的心里是慌乱的。 对于陆欣然来说，这座宫城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来不要再踏入这里，但是人生总是这样的，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事呢？就像她一样，那么的不想回来，最终却还是要回来面对这一切。 “娇娇怎么了？”陆老夫人看到孙女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怎么。”陆欣然不想让老夫人担心，随口解释道“只是有些想娘亲了。” 陆老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 “没事的，今夜跟在你二婶的身边，不要到处乱跑，我们很快就回家了。”陆老夫人叮嘱道。 “知道了，祖母”陆欣然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陆欣宁“要我看来二姐姐要比我淘气许多呢，祖母为什么不说她呢？祖母偏心。”陆欣然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自从与陆欣然的心结解开之后，陆欣宁便与她亲近了许多，此时见她一副把要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模样，顿时不满的开口：“娇娇，你这招祸水东引并不高明。祖母明显就是在说你，你一定要乖哦，不要给我们添麻烦。”陆欣宁一副长姐风范的模样。 两个孙女的表现顿时逗笑了陆老夫人，也让一旁的宁氏不由得摇了摇头。哎，到底都还是孩子呀。 想到今日这场宴会后面的意义。宁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陆老夫人似是感受到了儿媳的不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宁氏也不想婆母担心，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心神。 说说笑笑间马车便进了宫，陆家人在宫门口下了车，由内侍带领着前往女眷们的场所。 越往里走着，陆欣宁的心便越发的平静，越发的冷了下来。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其实都是很熟悉的。 前世的时候，封修然为了讨好她，曾经带着她在这里面玩耍过。再后来封修然称了帝，她更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可以说即便没有内侍的带领，她闭着眼睛也能毫无阻碍的去到任何的地方。 “娇娇，你怎么了？”陆欣宁不明所以的看着陆欣然，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的就更加沉默了。 “没什么，二姐姐，我们快走吧。”陆欣然勉强的笑了笑。 她实在是装不出来不风轻云淡的模样，毕竟在这个皇宫里有她最好的，也是她最惨痛的回忆。若说是一点不受影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陆家人到的时候，宴席上已经来了很多的贵妇人，陆老夫人带着宁氏过去与相熟人家的夫人打了招呼。 吕明珠看到了陆欣然和陆欣宁之后连忙都走了过来：“娇娇你可算来了。” 陆欣然笑了笑：“怎么在这里？没有去陪娘娘吗？” 成国公府的大姑娘年初的时候入了宫，位分提的很快。进宫没多久便封了妃。前些日子因着大长公主的事情，皇帝有心补偿又提了贵妃。 在这种宴席上。成国公府刚好可以进宫探望娘娘的。 吕明珠皱了皱鼻子笑着说道：“姐姐说许久不见祖母了，不耐烦我在旁边打扰，便让我来寻你玩了。” 吕家的人对于吕明珠和陆欣然交好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想着陆欣然身边自然有陆老夫人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让她来寻陆欣然了。 想来成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有些话要对家里人说的。陆欣然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因此并没有跟吕明珠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坐在了一条不起眼的角落。 陆老夫人看了看她们，见她们只是坐在那里聊天，便放心的转过头去继续其他的夫人寒暄。这毕竟是在宫里，若是冲撞了贵人总归是不好的。 陆欣宁虽然认识吕明珠，只是往日里并没有过多的往来。 吕明珠拉着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坐在角落窃窃私语，分享着自己从家里听到的小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天玄使团来访是要和亲的。”吕明珠不屑的撇了撇嘴。当日城门口迎接使团的时候，天玄人的表现让吕明珠记忆深刻，直接导致她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陆欣然低头喝了一口捧在手里的果子露。熟悉的味道让她再度恍惚了一下。 “和亲？当今圣上虽然子嗣众多，但是适龄的公主却没有啊。莫非天玄是打算嫁个公主过来？“陆欣然小声的说着。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嘛，虽然公主没有，但是王孙贵族们家的适龄小姐还是有的呀。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家这么惨，会被天玄人看中，听说那边地处偏远，虽说称不上茹毛饮血，但是也是缺少教化的番邦。”想到耶律洪的表现，吕明珠更是觉得这个和亲的倒霉蛋十分可怜。 “罢了罢了，总归不会是我们便好了。” 陆欣然的心里也是有很同情的，但是想想，如果是自己被送过去呢，想到这里陆欣然决定还是不要做那个烂好人了。 几个人说着话的功夫，顾夫人带着顾怡萱也到了。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况，顾怡萱同母亲打了声招呼，直接来到了陆欣然几人所在的位置。 “顾姐姐，你来啦？”吕明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怡萱。 拜那位陈公子所赐，顾怡萱近日也是京中谈论的热点。 有人说顾家小姐性情直爽，也有人说顾怡萱性格刁蛮，实在不成体统。吕明珠经常跟着家里人赴宴。多多少少的也听了那么几耳朵。此时看到顾怡萱不由的打量了起来，生怕她被这些流言所影响。 京中的传言顾怡萱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放在心里。人活在世短短数十年，便是长寿也不过就百多年，那还要是福德深厚的人，若是为了这些流言蜚语便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实在是划不来的。 因此顾怡萱根本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此时见吕明珠这么担心她，不由觉得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她们几句，说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们不用替她担心的。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关心着 几个人说着话功夫，皇后便到了。 第五十章 我还小 皇后到了，便代表着那边皇帝也到了。陆欣然偷偷打量着坐在上面的皇后娘娘，与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依然是那么的容光焕发，依然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命妇们起身向皇后行礼，皇后笑着让大家起身。 刚回到座位上坐好，便听到门口传来了通传声。 “天玄国玲珑公主到。” 公主？ 陆欣然几个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天玄是真的打算将公主嫁到大历来了。 想到那日城门口的一幕，陆欣然觉得天玄这次派来的使臣脑子一定有问题。 既然是送公主来和亲，虽说不上是称臣求和，但是也应该心里有分寸吧。明明是主动求和的，偏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怕自家公主嫁过来日子不好过。 玲珑公主迈步进了内殿，感受到来自两旁的大历朝的贵族命妇们的打量，心里微微有点苦。 “玲珑拜见大历皇后娘娘。” “公主请起。”皇后笑着让公主平身“听闻使团进京已经一月有余，不知公主殿下在大历生活的可还习惯？” 玲珑公主闻言微微苦笑。当日城门口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自然也明白，为什么一个月了，大历皇帝陛下还没有召见她们？只是这种话她心里明白，却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因此也只能笑着说：“大历的风土人情与天玄天差地别，甚是有趣。贵国官员安排的也十分周到。多谢皇后娘娘惦记了。” “本应尽早宴请公主的，奈何陛下身体欠佳，因此才拖到了今日，还望公主海涵。” 眼见的时候不早了，皇后也没有太多的耐心与这位公主周旋只是吩咐开宴，一同欣赏歌舞，一时间鼓乐升平。宾主尽欢。 前殿。 皇帝高高的坐在御座上打量着下面的臣子们。当看到那日在城门口挑衅的耶律洪时脸色微微的淡了些。却也没说什么。目光移到坐在下手一旁的定王身上时微微的挑了挑眉。 “三弟，听闻前几日你身体不适，近日可好些了。” 定王懒洋洋的一抬手：“承蒙皇上挂念的已经好多了。” 皇帝点了点头。他对这个所谓的弟弟其实还是有心结的。如果有可能，他其实并不太愿意见到他。但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却又让他不得不去见他，毕竟当初…… “好了便好，你自幼便身子弱，平日里更加应当好好养护，万不可大意。”定王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懒洋洋的模样让旁边的几位大臣暗暗的摇头。这位定王实在是有些太过于不识抬举。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已经不是那个对他恩宠有加的先皇了，这副懒散的模样……若是惹怒了陛下，只怕这个闲散王爷的日子也没那么的好过了。 定王才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若是天天为了别人的眼光活着，人生未免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按照他往常的性子，这种宴会多半是不会出席的，若不是今日是为了天玄使团设宴，他也依然不会来。 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的歌舞，定王的眼神便转到了耶律洪的身上：“陈大人，工部近日倒是十分的忙碌啊。” 工部尚书顺着定王的眼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耶律洪。接着便想起了对方在城门口的那些话，脸色顿时便不那么好看了。 定王的声音并没有特意的压低，因此周边的几位大臣都听到了他的话。那日耶律洪在城门口的话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但凡有一点脾气的大历人，此时都对着这位所谓的天玄使者十分不满。只不过是碍于来者是客，且要保持天朝上国的风度才勉强压制下来。 耶律洪其实也挺后悔的，那天也只不过是想着给大历人一个下马威而已。哪知道这群大历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但晾了他们一个月。便是平日里陪同的那些人也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礼节上挑不出一点毛病，偏偏就少了那么一点热情，知道的以为这是使团来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见面。 “那日是耶律洪妄言了，在大历一个月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出使的人大多有过人之处，耶律洪的过人之处也许就是脸皮厚。 定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有皇上在的时候还轮不到他说话。 “耶律大人免礼。不过是一时玩笑话罢了。”圣武帝一挥手，好似真的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但是这话皇帝能说，耶律洪却不敢信。若是真没放在心里，何必将他们晾在驿馆一个多月。 只是这话现如今耶律洪也只敢在心里哔哔几句，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谁知道这群小气的大历人会不会又一个多月不见踪影。 想起自己的来意，耶律洪走到大殿中央，恭敬的对着圣武帝行了个大礼：“尊贵的皇帝陛下，我国十分仰慕贵国的文化，愿意以我们最大的善意与贵国结交。为表诚意，我们的玲珑公主愿意与贵国联姻，从此两国互为姻亲，互帮互助。” 耶律洪话音刚落，大殿上顿时没有了声音。 圣武帝膝下的几个儿子年龄合适的都有了正妃，剩下的都是尚且年幼的，根本没办法联姻。便是这个玲珑公主愿意当侧妃，只怕皇子们也都不愿意。 若是挑个地位相当的贵族子弟倒也勉强合适。但是这玲珑公主虽然是天玄人，毕竟也是个公主，尚了一个外邦的公主，只怕以后的位置就高不到哪里去了。 谁家舍得用前程似锦的嫡子去换个空名分。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的大臣都悄悄的往后躲了躲。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皇帝盯上了。 圣武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自己的臣子。 这个……虽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是也不好让这些人寒了心不是。他自己的儿子又舍不得。就算他愿意舍身纳了这位玲珑公主为妃，年龄差的也实在太多了。 圣武帝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打量了一圈，圣武帝的眼睛放在了定王的身上。 “三弟……” 话还没说出口，定王便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皇兄，我还小。” 第五十一章 淑妃娘娘 如果是以往可能定王还不会这么下皇帝的面子，可是眼见着皇帝都已经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定王觉得再不说话可能真的就来不及了。 虽说他现在并没有想过什么成亲的事儿，但是也没想着随随便便的迎了一个公主回府。反正他年纪小。皇帝即便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 皇帝没想到定王居然拒绝得这般毫不客气，顿时有些不愉。但是仔细一想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定王的年纪与那位公主相比实在是有点小。但是想着自己的儿子，皇帝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耶律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毕竟是自家的公主。既然是来和亲的，便代表着天玄的诚意，大历虽然富恕，但是还轮不到他们这般挑来选去，想到这里耶律洪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皇让玲珑公主来和亲便是代表着我天玄的诚意，贵国这般嫌弃，莫不是以为我天玄无人了！” 耶律洪话音刚落，跟着来的天玄武将顿时站了起来，横眉怒目。 大历的武将哪里肯受这个，也跟着站了起来。 自家的地盘，还轮得到外人嚣张。 大殿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颇有点一触即发的感觉。圣武帝不由皱了皱眉。纳一个公主事小。影响两国邦交事大，天玄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威胁，但是毕竟也是与大历版图相接的，若是起了战事，受苦的还是边境的百姓。 “耶律大人这是何意？” 气氛紧张之时，却是定王先开口说了话。 “王爷。”耶律洪虽然不知道定王在大历的状况，但是还是知道对方是位王爷。 “天玄皇帝为了表示友好才送玲珑公主来和亲，怎的耶律大人倒弄得强嫁一般。” 耶律洪顿时语塞。 来之前皇帝确实叮嘱过他，到了大历一定要注意分寸。那日城门口只是想着要给大历人个下马威，没想到却已经闹得不愉快了。若是今日再闹起来，只怕回去以后自己有麻烦了。 “王爷说笑了。” “哦。”定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短短几句话，殿里的气氛便松弛了下来，圣武帝看了定王一眼，随即朗声大笑：“玲珑公主蕙质兰心，姿色出众，朕心甚悦，封为玉妃。来啊，众位爱卿，满饮此杯。” “恭祝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想坑自己儿子，又不能寒了臣子们的心。大不了收入后宫，反正后宫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前殿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殿。 听闻来使的公主变成了玉妃，皇后脸色一点都没变，连笑也更加的灿烂了几分，仿佛真的是为了多了一个姐妹而高兴。 “陛下既然有旨了，玉妃便居玉屏宫吧。” “谢娘娘。”玲珑公主，现在的玉妃深深的拜了下去。 甘心吗？ 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享着皇室的繁华，便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陆欣然坐在一旁，看着殿中央跪着的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女，微微的叹了口气。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进了这座皇城，她就再不是天玄千宠万娇的玲珑公主了，而是圣武帝后宫里众多女人的其中之一。纵然背后有着天玄皇室，但是又如何呢。山高皇帝远，隔着千山万水，便是天玄皇室有心帮衬，也是无能为力。 “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顾怡萱最是理解此时陆欣然的心情。望着高高的凤座，顾怡萱的心里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凤座上的人高高在上的威严和母仪天下的风范，可是又有几个人看到背后的辛酸。 人最蠢的事就是重蹈覆辙了吧。 “姐姐，我知道。”陆欣然回首一笑。 往事不堪回首，那便不回首了，向前看，一切总会好的。 宴席结束的时候，陆欣然跟着陆老夫人和宁氏的脚步一步一步离开了皇宫，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欣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皇宫门口灯火辉煌，映衬的整座宫殿富丽堂皇。夜色中仿佛一只张开了嘴的巨兽一般。这巨兽蹲在京城的中轴线上，等着吞噬所有觊觎它的人。 只看了一眼，陆欣然便转身离开了。 前世在这里困了大半辈子，今生，再不要与这里有任何的联系了。 定王迈步走出大殿，遥遥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回首驻足的模样，夜色灯光下，竟然透出几分萧索。 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萧索的。 想来的今日饮的多了，眼花了吧。 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挥退左右，一人一马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宫城纵马！ 想来明日皇帝的案头上又会多出不少参主子的奏章。初一有些忧愁的想着，随即又摇了摇头。反正皇帝也不待见主子，这奏章多与少又有什么分别呢。 ………… 圣武帝还是很给天玄面子的。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封妃罢了，却因为对象是天玄的玲珑公主而特意办了个封妃的典礼。京中的贵族世家们尽皆出席了。 陆欣然跟在陆老夫人的身旁，看着玲珑公主穿着附和品级的礼服行封妃礼，看着耶律洪脸上志得意满的笑，顿时有些无语。 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不过是个妾罢了。 典礼结束之后，宫里的淑妃娘娘召了陆老夫人叙话，说是怕陆欣然在旁坐着无聊，特许了她可以去御花园走走。 陆欣然百无聊赖的坐在御花园里，颇觉的无聊。 这园子她从前恨不得一日三餐的闲逛，哪里还有什么稀奇的。 “陆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陆欣然一抬眼，就看到了封修然那张脸，顿时觉得御花园留给她的最后一点美好回忆也烟消云散了。 “给三殿下请安。” 封修然没想到居然会在宫里遇到陆欣然，虽然白先生让他不要冒进，但是遇到这种机会了也不用特意无视。毕竟陆家才是他最向往的。 “淑妃娘娘召祖母说话，怕我闷，便特意让我出来逛逛。” 淑妃？ 封修然的心顿时沉了沉。 大皇子近来风头正盛，好几件差事办的不错，便是父皇也多有夸奖。 难道…… 淑妃也盯上了陆家？ 第五十二章 陆二爷的小花边 陆老夫人恭谨的坐在下首，听着淑妃娘娘对陆家的关心。 “听说陆大夫人有了身孕，本宫这里刚好得了一些对女人身体好的补品，待会老夫人便带回去，权当本宫的一份心意了。” “老身代儿媳妇谢谢娘娘了。”陆老夫人的礼数丝毫挑不出毛病。 陆家从不涉党争，这位娘娘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搞这么一出是做什么。就不怕传出去让皇帝陛下心中起疑吗。 见陆老夫人态度冷淡，淑妃娘娘也不以为意。 陆家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世家，什么样的玩意没见过。若真是为了今天的这点子东西就对她如何的热情，那她反而要低看陆家几分了。 “今日请老夫人来是有事情。”淑妃也不多绕圈子，彼此心知肚明没什么交情，勉强套交情反而尴尬。 “娘娘尽管吩咐，但凡陆家能做到的，定当全力以赴。” “渊儿已经长大了，本宫想着让他出去多历练历练……”淑妃话没说完，只是看着陆老夫人。 “这……”陆老夫人很是犹豫。 淑妃就这一个儿子，既然找上门了，推脱是推脱不掉了。但是也不能真的送到老大的军里。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位娘娘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事本宫已经与陛下禀告过了。” 皇帝都知道了？ 陆老夫人想了想，说道：“娘娘，军中苦寒，大皇子身份贵重，哪里能去那种地方。若是娘娘不嫌弃，便让大皇子入陆氏族学看看。” 陆氏族学？ 淑妃微微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倒是我思考的不周全了。既然老夫人答应了，明日便让渊儿跟着陆老将军。还望老将军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对渊儿多加管教。老夫人，在老将军身边没有什么大皇子，只有封修渊。” 陆氏族学并不见得比宫里的师傅好，但是胜在可以直接跟在陆老将军身边。 虽然没办法直接进入陆家军，但是以后也算得上是陆老将军的半个徒弟了。总归是搭上关系了。 眼见着没什么要说的了，淑妃便派人去御花园寻陆欣然。 送走了陆家人，淑妃娇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都说陆家不涉党争，只不过是这些人没找对门路罢了。再不涉党争的陆家人此时还不是跟自家扯上关系了。 “陆家丫头在御花园可是遇到了什么人？”想到陆欣然临走时的模样，淑妃多问了一句。 “奴婢去的时候，三殿下也在。”淑妃贴身侍女回道。 “老三也在？” “是的，三殿下当时正陪着陆家小姐赏花，只是……”宫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的说。 “只是什么？” “不知道三殿下当时说了什么，陆小姐好似十分生气。” 淑妃闻言顿时嗤笑了一声：“老三也是心太大了。陆家岂是那么好搭上的。” 便是她也是求了陛下的明旨才敢直接找上陆家人的。 陛下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他可以容忍儿子们有往上走的野心，却不能容许他们现在就爬的太高。今日看似是陆老夫人提议让儿子跟着陆老将军学习。实际上这也是皇帝的意思罢了。 陆老将军早就不管事了，便是有个学生跟着也没什么。但是陆明萧兄弟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陆明萧，手握二十万边军，皇帝是绝对不允许他跟任何皇子走的近的。 “罢了，反正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随他去吧。”淑妃兴致缺缺。 封修然是皇后的挂名儿子，她可没那么大的心力去帮着皇后教儿子。 ………… 回程的路上，陆老夫人发现孙女情绪不高，不由得有些担心：“娇娇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三殿下，在御花园缠着我说一些有的没的。烦死了。”陆欣然虽然没有跟陆老夫人说过那个所谓的梦，但是不会掩饰自己对于封修然的厌恶。 “三殿下？” “拉着孙女说些有的没的，我又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既然不喜欢，那以后便避着些。”陆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爱怜的捏了捏陆欣然的手。 不用细问，她都能知道那位三殿下会说些什么。 孙女也才不过几岁，便要被搅合进这些琐事里，以这孩子的性格，也难怪她觉得不开心。 乖顺的答应了一声，陆欣然靠在了陆老夫人的怀里。 心里觉得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躲着那个神经病。被神经病坑一次就够了，她才没兴趣被坑第二次。 祖孙二人刚回府， 就发现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对。 “老夫人，您可回来了。“ 陆老夫人刚进了福寿园，秦嬷嬷就迎了上来。 “让人送三小姐回去，发生什么事了，慌什么。” 秦嬷嬷看了一眼跟在老夫人身旁的陆欣然，闭口不说了，只是先吩咐人送她回大房那边。 今天这事也确实不适合让姑娘们听，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慢慢说，怎么了。”在秦嬷嬷的服侍下换过衣服，老夫人坐在榻上，喝了口茶。 “是二老爷那边。” “老二怎么了。”陆老夫人没太明白陆二爷那边会出什么事情。 不是她夸自己的儿子，而是对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有信心。老二素来严肃，这辈子的那点子心思大概都放在儿媳身上了。能有什么事情。 “您可还记得上个月二老爷去老家那边的事。”秦嬷嬷一边帮老夫人捏着肩膀，一边说道。 前段日子老家传来消息要重修祠堂，因着当年的一些事情陆老将军与老宅那些人早就不太往来了，因此当老家人找过来的时候，陆老将军连面都没露，只是让二儿子代自己出面了。 “不是给了银子的吗，她们还想做什么。”陆老夫人神色有些不愉。 早就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么多年连走动都没有，说是亲戚，还不如来陆府送菜的人接触的机会多。便是前段时候修什么祠堂，也是老头子看在同姓陆的份上才让儿子去的。 “今日午后府上来了女子，说是二老爷在老家收的人。” 第五十三章 女中豪杰 “什么？”陆老夫人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秦嬷嬷见陆老夫人神色不愉，却不得不说：“那女子来了便在门口哭诉二爷薄情寡义，二夫人怕让人看热闹，便吩咐让人先进府了，说一切等二爷回来再做定夺。” “二夫人怎么样了。”陆老夫人很是关心儿媳妇的身体。 宁氏素来性子软和，但是实际上脾气秉性自有其独特。 若是这女子真是老二收下的，虽然的倒不至于闹出什 么的不好的事情，但是只怕从此便要与儿子离心了。 夫妻离心，这日子怎么能过得安稳。 “二夫人只说将人带进来等二爷回来处置，然后便回了院子。”秦嬷嬷低声回禀。 扶着秦嬷嬷的手站了起来，陆老夫人起身朝外走去：“去老二那边。” ………… 宁氏坐在房内，手上捧着一本书靠坐在榻上，虽然看着是在看书，只是那书页却很久没有翻动一页。随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嬷嬷看到宁氏这副模样，顿时心里一痛，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说。 “夫人，这是厨房刚炖好的珍珠乳鸽汤，趁热喝了吧。” 宁氏放下手里的书，结过嬷嬷的汤顺手放在了一旁：“放着吧，我一会便喝。” “夫人，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与二爷成亲这么多年了，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嬷嬷伸手替宁氏整理了一下裙摆，接着说道“老家那边都多少年不来往了，这次若不是修祠堂老爷懒得出面，又怎么会让二爷回去。想来是那边见将军府富贵，便有人动了那歪心思了。” “嬷嬷说的我知道，爷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也相信爷的品行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宁氏咬了咬唇“只是这心里就是觉得不舒坦。” 嬷嬷闻言也不再劝了，只是端着汤叮嘱宁氏喝几口。 这个嬷嬷是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也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宁氏也不忍她为了自己担心，便接过来喝了几口。 “老夫人来了。”门外的丫头进来回禀。 宁氏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参汤，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迎了出去。 “娘，您怎么来了。”将老夫人迎进了屋子，宁氏扶着老夫人坐在了榻上，自己站在一旁。 陆老夫人拉着宁氏的手：“快坐下，自己家里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宁氏闻言微微笑了一下，靠着软塌也坐了下去，嬷嬷连忙将软垫拿过来放在了宁氏的身后。 陆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儿媳妇的表情：“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是觉得委屈了？” 宁氏摇了摇头：“夫君为人正直可靠，品行端正，儿媳自然是相信他的。” “心里觉得委屈？”陆老夫人也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 自家的夫君优秀自然是开心的，但是这优秀的人也更加的容易被人惦记。身为女人，知道有人惦记自己男人，说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女人嘛，就是这么的矛盾。既想着别人羡慕自己，又担心有人因为羡慕而跑来惦记自己男人。 “娘，媳妇……”在陆老夫人的眼神下，宁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这事你不用操心，老二惹回来的麻烦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凭什么他惹回来的麻烦，让我们女人去给他处理善后。” “欣宁丫头还没回来。” 陆家对于子嗣的教导向来重视，也是请了专门的先生在家教导儿孙。只是前段日子先生家里有事，离了府，陆欣然和陆欣宁这段日子才能这么轻松。 “苏先生的母亲已经病愈了，想来也快回府了。那丫头说是要亲手布置一番方才显出心意，应该也快回来了。” “欣宁丫头就是要比娇娇懂事，这丫头天天就想着如何玩耍，也实在让人头疼。”陆老夫人似嗔似怒的说道，脸上却带着笑意。 “娇娇还小，待再大些便好了。”宁氏也柔柔的笑了起来“欣宁想来亲近苏先生，便是多上心些也是应该的。” “你们呀，就这么宠下去吧，娇娇那丫头就是被你们惯坏的。” 宁氏笑看着婆母：“娘，真的是只有我们宠娇娇吗？”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最疼爱娇娇的人就是老将军和老夫人，此时说他们把娇娇惯坏了。 婆婆，这锅我们不背。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房间里这么热闹，也说来让我听听呀。”贺氏还没走到屋内，声音便传了进去。 进了房门，贺氏仔细打量着宁氏几眼，见她并没有太过的伤心方才放下心来。 “娘也在这里。”贺氏向老夫人行了个礼“看来弟妹这里没什么事，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 妯娌和睦，陆老夫人心下安慰。 一家人最怕的就是离心离德，亲人反目。 “嫂嫂放心，我没事的。”宁氏知道贺氏是关心自己，心下一阵温暖“不过是个无知村妇，我才不担心呢。” 贺氏调笑的揉了揉宁氏的脸：“也不知道是谁一天都闭门不出，消息都传到我那去了，害得我巴巴的跑过来，生怕有人不开心，现在看来竟是我多事了。” “娘，你看嫂子。”宁氏被贺氏说的满脸羞红，只能向一旁的婆婆求助。 陆老夫人笑着摆手：“别看我，我可不断你们这乌龙官司。” “看吧，娘都这么说了。” 宁氏一时无语，看着贺氏恨恨的说：“嫂子就会调笑我，若是大哥遇到这样的事，只怕嫂子此时也坐在院子里生闷气呢。” 贺氏眉梢顿时挑了起来：“他敢！若是他敢惹这种麻烦回来，我便先痛打他一顿，然后把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的乱棍打出去。” 陆欣然和陆欣宁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娘亲的豪言壮语，顿时缩了缩脖子。 这个……她家娘亲……略有些彪悍啊。 陆欣宁神色严肃的看着旁边的陆欣宁，眼露崇拜：“大伯母真是女中豪杰啊。” “你们两个在门口做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姐妹两个一回头，便看到今日的男主角，陆家二叔站在院门口。 满面寒霜！ 第五十四章 耶律洪来了 陆二爷还没回府，便已经有人将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没想到仅仅是回去替老头子办了件事便惹上了这种麻烦。想到这里，陆二爷脸上的寒意更重了。 “二叔。” “爹。” 陆欣然和陆欣宁都看出当事人脸上表情不好，谁也不敢造次，齐齐低头行礼，跟在陆二爷的身后进了内室。 “娘，大嫂。”陆二爷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了宁氏，见对方情绪还好，心里才微微的放松了一些。 陆老夫人见儿子回来了，也无意再多呆，借着宁氏的手站了起来：“既然老二回来了，我们便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好好歇息吧。” “恭送母亲。”夫妻二人行了个礼。 陆老夫人临走之时顺便将两个孙女一齐带走了，大人说话，小孩子留在这里做什么。 待送走了老夫人和贺氏之后，陆二爷扶着宁氏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细心的伸手将软垫调整了一下，好让宁氏坐的更舒服些。 “可是生气了？” 宁氏抬眼看了陆二爷一眼，温婉一笑：“夫君怎么有时间回来，此时难道不是应该去看看我的那位“姐妹”吗？” 陆二爷看着媳妇温柔的笑，却出了一身的汗。 “说什么傻话。岳母大人只你兄妹二人而已，你哪来的“姐妹”，不要乱说，岳母大人会生气的。” 他家夫人平日里温柔贴心，与大嫂的爽朗大不一样，但是……他有的时候就是莫名的怕她。 “哦？是吗？”宁氏笑容更加温柔“可是这位可是口口声声换我为姐姐呢。” 陆二爷俊脸一沉：“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无知村妇，夫人怎么也跟着胡言乱语了起来。” 手捧着嬷嬷重新送上来的温热的乳鸽汤，宁氏才不管陆二爷怎么想，反正夫人今日不开心，不快乐，总有人要负责任。 “一会我便派人送她回去。”陆二爷忙不迭的接过瓷碗，舀了一勺汤，还吹了吹气，然后才送到了媳妇的嘴边。 “老家那边情况有些烦乱，我去了以后才知道老头子是怕给自己惹麻烦，故意坑我的。想着不过是扔点银子的事，所以回来也就没与你细说。来的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陆二爷又舀了一勺汤“你且想想，老家到这边虽说不上远隔天边，但是单凭一个妇人，怎么可能跑到京城来。” 宁氏享受着丈夫的照顾，心里的那点子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听夫君说老家那边的事情，心里也有些担心：“可是十分麻烦，从没听娘和爹爹提过老家的事情，我竟不知还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陆二爷嗤笑一声：“当年陆家势弱，所有人都以为我陆家从此就败了，一时间多少人忙着与我们划清界限，摆脱关系，老家的那些人……也就那么回事吧。” 他没经历过那些，但是从他爹连提都没提过的样子上看，只怕他爹都早忘了老家还有一群喘气的“亲戚”呢。 “这许多年没来往，早就当这些人不存在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神经没搭对，竟然又冒了出来。老头子不耐烦见他们，便想着让我去送点银子，权当破财消灾了，谁知道……”陆二爷冷笑了一声。 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已经让人去将那人送回老家了，你别多想，我曾经答应过大舅子，此生得你足以，必无二心，若违此誓，人人得而诛之。” “哎，你这人怎么口无遮拦。”宁氏没想到陆二爷居然这话都说出来了，顿时急的要去捂他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嫁给我已经是委屈你了，我怎么舍得还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呢。” “你呀，就会说些讨好我的话。”宁氏捶了一下陆二爷的胸口，只是力道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待会我们去母亲那里用饭吧，今日之事母亲也十分的担心。” 晚饭的时候，见到陆二爷夫妇携手进了院子便知道这对小夫妻丝毫没受到那个女子的影响，陆老将军和夫人便放了心。 一家人用过了晚饭，陆老将军端起了下人送上来的消食茶，看向了一旁的儿子：“这次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管了。” 陆老将军此时心里十分的不爽，本来是碍着情面才愿意掏银子的，没想到没落得一点好，还险些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 “儿子已经派人将人送回去了。”陆二爷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儿子还让人带了口信回去，既然是已经出了服的亲戚，往后便再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也好。”陆老将军点了点头。 丝毫不觉得儿子做的有什么不对的。 “今日淑妃娘娘召我进宫，说要让大皇子以后跟着老爷学习，陛下恩准过的。”陆老夫人将今日进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家向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一家人一起商量，因此挥退了下人之后，室内只剩下自家人的时候，陆老夫人便没有什么掩饰的说了出来。 “大皇子？”贺氏抬头看向了老夫人“淑妃娘娘向来得陛下恩宠，但是皇后膝下也有亲子，若是让大皇子跟着爹学习，是不是有些……” 圣武帝向来讲究个平衡之道。 淑妃素来得宠，大皇子年龄渐长，近几年也开始替皇帝办事了，办的几件事都反响不错，一时间隐隐的有了皇子里面的第一人的感觉。皇帝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所以当皇后为二皇子求太子之位的时候，皇帝没怎么犹豫过便答应了。 得宠的大皇子和名正言顺正宫娘娘诞下的太子。 谁也别想压谁一头去。 但是今日却让大皇子跟在陆老将军身边？ 按照皇帝的性子，难不成这是想要让陆家站在大皇子一边？ “大哥驻守边疆，我掌管吏部，若是让大皇子直接进了陆家的族学，倒是真的让我们陆家站在他一边了。但是爹爹早已致仕多年了，不问官场之事，不过是个闲散在家的老人家罢了。跟着倒也无妨。”陆二爷想的比较透彻。 儿子能想到的，陆老将军自然也能想到。 “没错，我反正就是个赋闲在家的糟老头子，大皇子爱跟着便跟着吧。”陆老将军十分看的开。 “老爷，夫人，天玄使者来访。” 第五十五章 哪来的野狗在乱叫 耶律洪？ 他来干什么！ 陆家几人面面相觑。 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既然人已经来了，便断然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 陆老将军带着陆二爷去了前院，留下了陆老夫人等女眷在后院。 “玲珑公主早已封妃，这个天玄使者却迟迟不归国，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陆欣宁小声跟陆欣然说道。 耶律洪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大历，说是想见识大历的风土人情，但是也没见着往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去，反倒是隔三差五的就去各个重臣家里拜访。 别人虽然都不太愿意搭理他，但是毕竟也是来者是客，总不好丢了上国的风度，因此纵然不情愿也只能看着这人天天东家走西家窜的。 陆欣然偷偷看了母亲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大约是见我们大历繁华富庶，舍不得回去罢了。” 前世的时候，陆欣然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自家老爹好像跟天玄的哪个皇女有点关系，但是毕竟是父辈的……事情吧，做子女的总不好打听的太清楚。 而且自从跟封修然扯上关系之后，她与家里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好，对这事就更加的不清楚了。 此时见到耶律洪来家里，不知道为什么，陆欣然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看母亲的神情应该是不知道这事的，所以陆欣然自己心里也吃不准到底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家老爹洁身自好，千万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过往，不然………… 想了想刚才她娘亲的豪言壮语，再想想挂在卧房的鸳鸯剑…… 陆欣然觉得她娘亲是绝对做得出先痛打负心汉再暴打无耻小三这种事的。 别看她娘亲现在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娘家不是还有舅舅们不是。若是都来了，只怕她老爹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陆家的两个媳妇都怀了身孕，陆老夫人都是关心在意的，往日里琐事众多，倒也没机会太过关心两个儿媳妇，现下有机会坐在一起了，陆老夫人便拉着两个人细细的叮嘱着要注意的事情。 尤其是贺氏。 陆明萧身在边疆，媳妇女儿都在京城，媳妇还大着肚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别说对儿子不好交代，就是陆老夫人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陆家的几个女人们在那话着家常，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坐在一旁说着小孩子之间的悄悄话，气氛一片和谐。 这时候前院却传来了消息，说天玄使者要见陆家大夫人。 贺氏不明所以的看着婆婆，不懂这天玄使者跟她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见她做什么。 陆欣然顿时有些心塞。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从前的那些事也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只希望她爹不要错的太离谱，不然便是亲女儿也帮不了他了。 贺氏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下人朝前院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天玄来的人为什么要见他，但是贺氏也不怯场，她从来不是深闺里的无知妇人，在边疆也是陪着陆明萧上过战场的，区区一个天玄的使者，还吓不到她。 陆欣然担心母亲，拉着陆欣宁就偷偷的跟了上去。陆老夫人看了也只当没看见。 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事情，堂堂的天玄使者还能跟小孩子见识不成，何况……陆老夫人对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娇娇绝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 …… 贺氏带人到了前院的宴客厅，陆老将军和陆二爷陪着耶律洪坐着，气氛谈不上紧张，倒也不是很好，只看了厅里一眼，贺氏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进了厅里也没理会坐在一旁的耶律洪，乖巧的对着陆老将军行了个礼：“爹爹。” “嗯，”陆老将军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的说道：“耶律大人说受了天玄皇帝的指派要见你。” 天玄皇帝？ 耶律洪在贺氏进来的时候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贺氏，目光直白堪称无理，陆老将军和陆二爷心有不满，却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也没有留下妇道人家的道理，因此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品着茶，眼观鼻鼻观心。 “这位便是陆大夫人了吧，果然是国色天香，怪不得陆大将军对夫人一往情深呢。”耶律洪朗声大笑，毫不顾忌在场的其他人。 在场的众人神色顿时便不好看了起来。 你一个外邦使者，大晚上跑到人家重臣的家里，要见人家的女眷就已经够失礼的了，说话还这般的不客气到甚至是挑衅的地步。 贺氏顿时觉得可能是因为她进京以后太温柔了，所以这些人便都拿她当那些贵妇人了。 是我贺婉清拿不动刀了，还是你们开始飘了？ 贺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声：“二姐姐，快找人去看看，哪里来的野狗在乱叫，快叫人打出去，若是伤到人可怎么是好，便是伤不到人的话就是吓坏了本姑娘的小心肝也不行啊。” 陆欣然丝毫不掩饰对耶律洪的鄙视和唾弃，尤其是说道“野狗”两个字的时候，那眼神更是直勾勾的看着耶律洪，就差直接拿手指着他了。 “妹妹别怕，我一会便叫人将这野狗打出去，从来没见过的品种，想来不是我们本地狗。”陆欣宁从前跟陆欣然便斗嘴打闹，说话也是毒的很。 近些日子跟陆欣然和解以后便收敛了许多，此时跟陆欣然一唱一和的，效果更是拔群。 陆二爷挑了挑眉，觉得侄女和女儿这么说话有些不妥，但是抬头一看自己老爹还在那参禅品茶，便干脆闭目养神了。 不是本地狗！ 他闺女这形容词还挺……特别的！ 形容词特别的陆二姑娘和有着易碎小心肝的陆三姑娘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骂着外地狗，眼神锁定耶律洪不放松，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两个人指桑骂槐说的是谁。 就算耶律洪在心里呐喊一万遍要冷静，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也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这便是陆府的家教？倒真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第五十六章 当个贵妾也可以 此时的陆欣然确实是生气了的。 自从重生回来，陆欣然对于一切都有一种游离在外的不真实感。 无论是面对陆明萧和贺氏，还是面对陆老将军和陆老夫人，她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不真实不确定的感觉。大概只有在顾怡萱的身边的时候，才会因为相同的经历而多了那么一点的亲切感。 然而此时耶律洪出现了，甚至于可以说耶律洪对贺氏的轻视真正的刺激到了陆欣然的内心的那一点点的不真实。 此时此刻的陆欣然才真正的有了回来的感觉，才真正的找到了回来的意义。 她是经历过一切的人了。 父母和离，母亲病逝，家族被她拖下水，到最后表哥的惨死，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是尚在未来的事情。如果她继续这样消极的对待下去，继续这么游离在外的冷眼旁观下去，那么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怕也依然不可避免，只不过也许会换一种方式。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子，一通百通。 陆欣然冷冷的看着耶律洪，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与嘲讽，刚要开口。 “我陆府的家教尚且轮不到耶律大人评判。若是耶律大人此来只是为了羞辱我一届妇人，只是为了欺辱我孩儿，那么不如让我们用手中的剑说话吧。”贺氏神色冷淡，眼神冷酷至极。 她是不知道这人找上门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但是却没有眼见着对方在自家府里撒野而忍气吞声的道理。这是大历将军府，她是将军夫人。若是连上门挑衅的人都不能狠狠的打回去，只怕也对不起这座将军府的赫赫威名。 作为武将家的女眷，或许不善言辞，却也绝不畏惧面对鲜血。 武将的尊严和荣耀从来都是用鲜血挣回来的。 虽然耶律洪是天玄使者，但是大陆尚武，每个国家都有一座神武台。上了神武台以后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属性，只剩下两个不死不休的武者。 “我大历的神武台虽已百年未曾有人踏入，但是贺氏也是不惧与使者大人走上一走的。” “你！”耶律洪又惊又怒。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几句气话，这女人竟然要上神武台。 一时间整个前厅寂静无声。 耶律洪将目光投向坐着的陆老将军和旁边的陆二爷，却发现陆家的这两个男人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神色冷静的很。 莫非只是吓唬吓唬他？ 这么一想，耶律洪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是按着国主的意思来送东西的，若是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只怕回了天玄以后国主也不会饶了他。 耶律洪清了清嗓子：“陆夫人言重了，在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若有失言之处还望陆夫人海涵。” 陆欣然嗤笑了一声：“啧啧，耶律大人倒是机灵的很，怪不得能被天玄国主选为使者。便是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就足以让我们叹为观止了。” 耶律洪想明白厉害关系，自然不会再理会陆欣然一个小孩子，也不答话，只是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恭敬的递给了贺氏，口中说道：“这是国主吩咐下官交给陆将军的，多谢当年陆将军施以援手救我国主于危难之中，当年的深情厚谊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得偿所愿，但是国主始终记着陆将军的这份情谊。听闻将军与夫人恩爱和睦，国主说这东西再放在她那里便不妥了。因此特意让下官这回带到大历来，物归原主。” 耶律洪的话说的情真意切，言辞诚恳，只是其中的含义实在是过于恶心人了。 什么叫当年的情谊未能得偿所愿；什么叫将军与夫人恩爱和睦，这东西便不合适再放在她那了；什么叫物归原主！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让人想吐的深深恶意。 话里潜在的意思除了陆欣宁懵懂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懂。 陆欣然的一张小脸顿时便气的红了起来。 贺氏这段日子在府中养胎，便是京中一些相熟人家的宴请都是能推则推了，外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大多也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这耶律洪在京中停留了这么长的日子了，说是完全不知道贺氏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若是明知道贺氏的情况还特意跑来说这么恶心人的话…… 陆欣然忍着气笑眯眯的说：“既然耶律大人将东西送到了那娘亲便收下吧，不过天玄国主也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些。我爹爹常年在外镇守边疆，保一方百姓之安危，救人于危难之中本就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更何况，我爹爹素来古道心肠，爱好助人为乐，别说是个大活人了，便是猫猫狗狗遇到了危险，我爹爹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天玄国主？ 猫猫狗狗！ 耶律洪顿时大怒。 然而陆欣然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想来是爹爹当年顺手救了猫……国主陛下，哪就值得国主这般的记挂了。不过东西送回来就送回来吧，当初爹爹也是怕国主陛下危机之中没有傍身的银子，却没想到反倒叫陛下误会了这么多年。莫非陛下尚未婚配？” 陆欣然说到这里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若是这样可就难办了。当年爹爹可是立过誓言的，此生只有我娘亲一人。陆家男人顶天立地，说出口的话自然是要做到的。这可怎么办是好。不过如果陛下不嫌弃，虽然爹爹不能许以平妻之位，贵妾倒也是可以的！” 陆欣然才不在乎此时耶律洪的脸色有多难看，反正她是小孩子。小孩子童言童语也能信的话，满街都是成仙的得道仙童了。 “够了！”耶律洪眼睛死死盯着的陆欣然，脸胀的通红：“我今日乃是送还陆将军的东西来的，却没料到大历小儿竟然胆敢辱我国主。莫非大历当真以为我天玄无人了！” 此时，一直在旁边称职当雕像的陆老将军和陆二爷仿佛突然醒过来了一般，连忙开口说道：“耶律大人言重了，不过是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罢了，耶律大人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个小儿一般见识。” 陆老将军说完话狠狠瞪了陆欣然一眼，厉声说道：“娇娇，还不快向耶律大人赔罪。” 陆欣然才不理会这些，反正她是小孩子，顿时嘴角一扯，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露出：“呜呜呜，祖父好凶，娇娇不理你们了。” 说完话捂着脸便跑了，从背影看去，肩膀抽搐，脚步踉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欣宁匆匆行了个礼，转身跟在陆欣然身后跑走了。 耶律洪面色胀红：“好！好！好！在下明日定要秉明大历皇帝，倒要看看大历皇帝是个什么说法！” 第五十七章 你怎么在这里？ 耶律洪怒气冲冲的从陆府离开了。 只留下陆家几个人。 贺氏看着手里的锦盒，神色有些莫名。 陆老将军看着贺氏，安慰道：“儿媳妇啊，我相信老大不是那样的人。” 贺氏捏了捏手中的锦盒，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爹爹，我自然是相信夫君的。只是有点担心他。” 夫妻多年，贺氏自然知道陆明萧的为人，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来的人，只是今天这事情倒是让她有了警醒。 在边关这么多年，有着将军名号在，自然多的是要对陆明萧投怀送抱的人，但是往常都是她给拦了的。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她心眼小爱吃醋，而是陆明萧实在是不愿意去应付这些事，索性全交给她了。 这段日子她人在京城，陆明萧那边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若是真有那么一两个心怀叵测的人，按着陆明萧某些时候的性子，倒是真的容易被对方算计了去。 想到这里，贺氏心里自然有了一番计较，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心里顿时沉了沉。 见儿媳妇明事理，陆老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陆二爷：“去写个请罪的折子，明日一早便递上去。” 都说天选人七巧玲珑心，怎么选了个耶律洪这样的蠢货来当使者。 他耶律洪会找皇帝告状，难道陆家就不会找皇帝请罪了？！ 更何况， 难不成大历的皇帝还会向着他一个外邦人士不成？天玄人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有病！ 怪不得让孙女气的脸红脖子粗，啧啧，想到陆欣然，陆老将军整了整神色， 看着贺氏说道：“娇娇还小，你们做父母不要苛责她。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两个老的把她惯坏了，今天她确实有点冲动了，我们会说她的。” “爹。” 贺氏哭笑不得的看着陆老将军。 她又不是傻子，女儿是为了她出气才会说那么多的，她是哪里想不开才会因为这些事去责罚女儿。 “行了行了。散了吧！”陆老将军摆了摆手，迈步出了前厅。他家的娇娇贴心可人的很，才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病人平白受委屈，这就够了！ 今天晚上的夜色不错，若是没有刚才那个二百五出现就更好了。 …… 陆欣然捂着脸冲回了她住的院子，陆欣宁在身后追的气喘吁吁，然而等她进了屋子的时候，却看到陆欣然脸上哪里有半分的伤心悔恨和难过。 陆欣宁指了指陆欣然，好半晌才无力的说：“娇娇，便是你这个厚脸皮的能耐，姐姐我就自叹不如。” 陆欣然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的笑了几声，随即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陆明萧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是却一直没断过往京城送东西。但凡得了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东西定是要派人送回到京里的。 陆欣宁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都被陆二爷扣住了，美其名曰不想她玩物丧志。陆欣宁虽然心有不服，到底没有胆子朝陆老二伸手讨回，便也只能算了。 此时见陆欣然在那翻箱倒柜，不由好奇的凑了过去：“娇娇，你在找什么啊。” “一个好东西。”陆欣然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手里的动作一点没停下过。 陆欣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直觉的觉得这个所谓的“好东西”只怕就是陆二爷扣住她箱子的一部分理由。 “找到了！”陆欣然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跑去换衣服。换了一身轻便的且不那么显眼的衣服以后，陆欣然神色怪异的看着陆欣宁：“二姐姐，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娇娇，大伯母不会同意的。”陆欣宁头疼的看着陆欣然身上的外出服，十分肯定她的大伯母是绝对不会同意陆欣然这个时间出门的。 “我只是要休息了而已。”陆欣然坚定的看着陆欣宁，打死不肯承认自己是要出门。 “你……” “二姐姐，你不会告诉长辈们的对不对！” “我……”陆欣宁觉得她此刻真的是好为难。理智上知道应该阻止陆欣然，但是……也知道她是根本拦不住她的。 “娇娇……” “二姐姐，我保证一会就回来，而且绝对不会惹麻烦。况且我是带着翠喜一起出去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陆欣然讨好的看着陆欣宁。 听到陆欣然要带着翠喜，陆欣宁有了几分犹豫。 自从之前陆欣然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之后，陆家长辈便把她们身边的下人统统都梳理了一遍。她知道这个翠喜是大伯母娘家那边送过来的人，功夫了得，而且……贺家是捏着死契的。忠心自然是不用怀疑的。 眼见着陆欣宁的神色有所缓和，陆欣然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二姐姐，我保证不会惹麻烦，就带着翠喜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我一个小孩子， 便是想做些什么也没有那个能力。你就让我出去吧。” 陆欣宁看着陆欣然满脸恳切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半个时辰，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你半个时辰之后没回来，我便去找大伯母了。” “行！”陆欣然想了想，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时间虽然有点短，但是也还来的及。 时间紧迫，陆欣然带着翠喜从后门出了陆府，直接朝着耶律洪住的皇家驿站行了过去。 天玄使者在大历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住在皇家驿站的，负责守卫的便是京城兵马司的人，而兵马司的指挥使正是陆明萧曾经的下属，陆欣然也是见过的。 陆欣然两个人一路摸到了驿站的附近，本以为要费上一些功夫才能混进去，却没料到此时驿站门口已经闹成了一团。 耶律洪灰头土脸的站在驿站门口，旁边是已经歪倒在一旁的轿子，轿子旁边是神色为难的兵马司守卫，另一边站着面无表情的初一和一脸懒散的定王。 定王？ 他怎么在这里！ 陆欣然也没过去，拉着翠喜的手躲在了一旁，打算偷偷的看热闹。 却不妨定王已经看到了她。 趁着兵马司的人在那里跟耶律洪交涉的时候，定王带着初一状似无意的走了两步，将将挡在了陆欣然和翠喜的身前。 “肉丸子，你在这里干嘛呢！” 第五十八章 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啧！ 陆欣然皱眉看着定王，心里颇有一种今天为什么没看黄历的懊恼感觉。 不但遇到了耶律洪那个脑残，出来一趟还遇到了定王这个神经病！ 不过…… 越过定王打量了一下正在跟大历官员跳脚的耶律洪，陆欣然突然又觉得可能定王还不算那么讨厌。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肉丸子？”定王闲散的摇着手里拿着的扇子，悠哉悠哉的看着陆欣然，眼见着这丫头不住的打量耶律洪，在想到近日里京中流传着的耶律洪爱串门的新闻，心里顿时有数了。 “莫非你是来找耶律大人的？” “看起来，你似乎惹麻烦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然后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挑眉看着对方。 “说吧，你想做什么！” “你帮我个忙。” 再一次的异口同声，大小两只狐狸贼贼的看着对方。 “嗯哼，也没什么，近日得了些好玩的东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陆欣然咳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开口说道。并没有说清她拿来的是什么东西。 定王挑眉看了陆欣然半晌，伸出了手：“给我。” 陆欣然抬手将捏在手里的锦囊递了过去，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让他闻一下就行了。这个你先闻一下，防着不小心……” 说完将另一个瓷瓶里递给了定王，陆欣然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递了过去，锦囊里的东西药效霸道，为了防止误伤到自己，陆欣然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解药。 定王挑眉接过了东西，上下打量着陆欣然。 这丫头还真是对他信任有加，也不怕他拿着这些东西找上陆家。 不过想到传闻中陆将军爱女如命的性格，定王觉得可能他真的找上家门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小丫头，你欠我个人情。”定王说完转身离开了这边，他在这边站的时间有些长了，耶律洪已经朝着这里看了好几眼了，防着对方发现陆欣然的存在，定王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陆欣然无语的看着定王，哪跟哪啊，她就欠了个人情。这人实在是有些无耻！ 不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陆欣然兴奋的捏了捏手指头，拉着翠喜的手便回了府。 耶律洪这段日子上蹿下跳的，将京中闹得人仰马翻，若是有什么消息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出来的，她也不需要费心打听，在府里听消息便成了。 回府的时候发现陆欣宁还在她房里等着，陆欣然心里暗道一声好险。若是她真的没有按时回来，只怕二姐姐真的会去母亲那边告状。 虽然不怕长辈们责备，但是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的。 陆欣宁见着陆欣然回来的这么快，虽然心里诧异，但是人回来就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陆欣然早点休息便回房了。 …… 耶律洪拉着礼部的官员和驿站的护卫首领不依不饶。 今日在陆府本就惹了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刚回了驿站门口便让人连人带马的撞到了一边。虽然没受大伤，但是身为一国使者的里子和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的。 “听闻大历君子之风盛行，以礼待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在下虽只是区区一名三品小官，却也是代表着我们天玄的皇帝陛下出使大历的。贵国便是这般对待来使的。” 礼部的官员心里暗暗叫苦，只觉得他实在是倒霉，怎的偏偏在他值守的日子出了问题。心下却也觉得这耶律洪实在有些过分。 天玄公主早已封妃，按理说无论是送亲的还是出使的也都该打道回府了。偏偏这个耶律洪脸皮极厚，赖在大历不走不说，见天的闲着没事到处乱窜，听闻已经好几个大人被他气的抱病请假了。 “耶律大人息怒，此刻天色已晚，天黑色暗，大人的宝马良驹又是黑色的，便是一时没看到也是正常的。礼部的官员虽然心里厌烦，却还是笑眯眯的赔笑道。 撞人的可是定王爷，虽说没什么实权在身，镇日里游山玩水的，但毕竟也是皇家的人不是。他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编排皇家的不是。 更何况…… 按着现如今耶律洪在京城的人缘来看，定王这一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拍手称快呢。 “你这是什么话！”耶律洪顿时跳脚了。 什么叫天黑色暗，他骑得黑马，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难不成大历人晚上不点灯？难不成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比黑马还要黑？便是看不到马也该看到他啊，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堆护卫，难不成都看不到。 “当然是人话了。耶律大人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定王摇着手里的扇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你！”耶律洪怒目相向。 “你什么你？莫非耶律大人不但听不懂人话，耳朵还不好使？”定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耶律洪因为他的话而明显更加红的脸色。 啧啧，这么容易便生气了，也敢出来当使者，也不怕出使不成，先被气死在半路。 君不见：“出使未成而中道气死。” “好好好，不愧是定王爷。好大的威风，在下真是大开眼界了。”耶律洪怒极反笑“想来大历的国富民强，自然是不肯把我们这些小国放在眼里的。” “只是不知道大历皇帝陛下是否也如定王爷一般的想法呢。”耶律洪看着定王，眼神阴森。 别以为他不知道大历的皇帝对这位定王爷可是十分忌惮的。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收拾他罢了。 定王摇了摇扇子，颇有闲情的让初一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今日似乎格外的圆。仿佛根本没发现耶律洪话里有话一般。 耶律洪见状也明白今日是讨不了好的，索性也不在废话，朝着定王和礼部的官员一抬手：“在下必定会将今日之事秉明大历皇帝陛下。告辞。” 听到告辞两个字，定王仿佛才刚想起耶律洪还在一般，伸手拍了一下耶律洪：“月色如水，风高气爽，耶律大人怎么这般的暴躁，当心气大伤身。” 抬手间袖口微扬，耶律洪仿佛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却也没放在心上。躲开定王的手，随意的一抱拳，转身回了驿站。 转身就走的耶律洪自然也没看到定王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容。 “王爷！”眼见着耶律洪离开了，礼部的官员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定王。 定王也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不妨事，今日的事本王自会跟皇兄解释的。” 闻言，礼部官员才松了口气。 一个是别国来使，一个是当朝王爷，若是陛下不好决断，最后倒是有可能拿他们礼部开刀。 “初一啊，你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圆。”夜色中远远传来了定王的声音。 初一面无表情的跟在定王的身后，心里叹了口气，只怕明日府里又要接圣旨了。 第五十九章 偏心皇帝 第二天一早，陆家请罪的折子便送到了皇帝的桌案前。 圣武帝皱眉看着摆在桌上的折子和下面站着请罪的陆二爷。 陆老将军早已经致仕多年了，这请罪的事情自然是找不到他的。况且就凭着耶律洪的德行，陆家的几个人也不认为他有那个福分可以享受这种陆老将军亲自出马的待遇。 “这么说昨天耶律使者是受了委屈了？”圣武帝捏着手里的请罪折子，抬眼看了陆二爷一眼。 “臣之罪在于未曾约束家人。”陆二爷恭敬的回道。 所谓请罪也不过就是给耶律洪这个使者身份一个面子罢了。为人子，为人父，在家人面对他人羞辱之时若是一味低头赔罪，只会让对方以为他们陆家软弱可欺。 圣武帝扯了扯嘴角：“爱卿，你这是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启禀圣上，臣以为，虽然耶律大人代表天玄出使，我们作为东道主自然应该以礼相待。但是客随主便，来了我大历自然要遵循我大历的规矩。这段日子耶律大人的所作所为……”陆二爷没说下去，但是脸上露出了一种大家都懂的表情。 圣武帝默然，这段时间这个天玄使者确实有点不像话，几个阁老们都被骚扰的不胜其烦，抱怨连连，这些抱怨的话自然也传到了他这里。 “两国相交贵在相互尊重，既然使者大人不懂得这个道理，那我大历子民也没有一味忍气吞声的道理。” 圣武帝没说话，只是捏了捏手里的折子。 “为人子者当为父分忧，然微臣体弱，不能如兄长一般代替父亲镇守边关，于微臣而言已经是一大憾事，若是连兄长之家眷都无法护佑，让其在微臣身边受他人无端羞辱，无论是为子还是为弟，臣都有罪。” 圣武帝突然笑了，伸手将陆二爷的折子放到了一边：“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无心之言罢了，耶律大人乃是一国使者，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卿家不必过于自责。” 作为皇帝，他信任陆家， 却又不能完全的信任陆家，便是其他的重臣家里，也都有着他安排的一些人在。昨天晚上发生在陆家的事情，圣武帝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作为一国之君，还是强国之君，虽然不会小瞧了天玄，却也不会被一个小国的使者几句话就吓的要重责自己的臣子。 “谢陛下。”陆二爷行了个礼。 君臣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内侍进来禀告礼部侍郎求见，圣武帝挥了挥手，陆二爷躬身退下了。 听说昨夜耶律洪在驿站门口与定王爷也闹了起来，想来礼部侍郎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陆明宇虽然觉得耶律洪活该，却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定王爷只怕是要吃亏的，毕竟皇帝这几年对他的态度很是有那么一点不好直说。 果然，午时刚过，宫里接连下了两道旨意。 一份是安慰耶律洪的，言明由于定王失礼导致耶律使者受了委屈，皇帝a听说这事深表震惊，十分遗憾，送点东西权当安慰了。另一份是给定王的，斥责他城内纵马险些伤了天玄使者，令他闭门思过，罚俸三个月。 至于陆家的事情，根本提都没人提起来。 事后耶律洪上折子参陆家的时候，也被皇帝轻描淡写的以陆欣然年幼，耶律洪身为一国使者定然不会与无知幼童一般见识挡了回去。 眼见着皇帝对这两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耶律洪心里对于陆家又有了新的评论。 …… 定王丝毫没将皇帝的训斥放在心上，接了圣旨之后随手便扔给了初一。 “王爷放宽心，陛下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过是给那个小国使者一个面子罢了。”前来传旨的太监小声的在定王耳边说道。 在皇宫里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长久。 虽然皇帝是挺瞧不上这位王爷的，但是这么多年了，却也没拿这位怎么样。虽然不知道这位爷是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但是也是他们这种人不敢想的。 作为这宫里最没有地位的那群人，多结下几分善缘总是好的。 定王无所谓的摇了摇扇子，身后跟着的初一借着接圣旨的瞬间不露痕迹的将一个锦囊塞在了传旨太监的手里。 “哎呦，这怎么当得起。”锦囊鼓鼓囊囊的程度让太监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就连声音也更加的恭敬了几分。 “小小心意。”初一同样小声的说道。眼神暗示的看了一眼跟在太监身后的那些人。摆明了不想让他们这份给传旨太监的专属好处。 那太监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初一的意思，当下也不推辞，手腕一转，便将锦囊收进了袖里。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初一转身回了前厅，就见到他家王爷懒散的摊在椅子上，而刚刚收到的新鲜热乎的斥责圣旨正被拿在手里扔着玩。 “啧，本王的这位皇兄还真是沉不住气。” 昨天晚上耶律洪在陆家和驿站门口发生的事情根本算不上秘密，但是结果呢。一个提都没提，另一个却是特意下旨申斥。 喜好厌恶一览无遗。 他这位皇兄还真是对这种不入流的事情一往情深，多少年都改不了。 “王爷。”初一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知道皇帝不待见他，却还见天的给人留下把柄和口舌。 别的不说，就是这些年收到的申斥圣旨都可以分按照斥责内容分门别类的办个小展览了。 “驿站那边怎么样了。”没理会初一的话，定王一抛一扔的玩着手里的圣旨，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昨天那个小丫头不惜亲自动手也要送给耶律洪的东西，还真的让定王爷有了几分好奇心。他也没有白白帮人的道理，总要知道效果如何，再看看这次出手是否值得。 “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初一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想着什么，早就派人在那边打听消息了。 只是耶律洪今天居然分外乖巧，老老实实的待在驿站，哪里都没去。 “继续盯着。” 扔下这句话，定王转身便离开了。 但是当日一整天驿站那边都安静祥和。耶律洪根本就没踏出驿站大门半步。 就在定王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陆欣然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子， 能有什么本事的时候。 驿站那边出事了！ 第六十章 心还挺黑的 耶律洪今天过的并不是很开心。 虽然大历的皇帝赏赐了他不少的东西，还对定王下了斥责的圣旨，可是却丝毫没有提及姓陆的那一家子人，这让耶律洪觉得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无论如何她是作为一国使臣来到大历的，便是在国内也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当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是到了大历以后，这群人竟然如此的没有礼数。 耶律洪本就不大的胸怀越发的变小了。 但是他也知道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他人在大历，这亏也只能咽下了。 想到陆家的那一家子人，耶律洪一仰头，杯中的烈酒一口饮下，心里愤怒的火苗熊熊燃烧。 “大人，我们何时启程回去。”陪坐在耶律洪身边的官员小心翼翼的发问，生怕触怒此刻明显心情不好的耶律洪。 这位爷虽然不过是个三品官，却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这么多年在天玄要风要雨惯了，脾气自然不是一般的大。这几日在大历接连受挫，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可不想无端的触了霉头。 “急什么！”耶律洪看也不看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天玄与大历相比当真称得上天差地别，有一些在他们天玄称得上是珍稀物品的玩意在大历这里似乎随处可见，天朝上国的繁华富庶实在是让人眼热。 怪不得朝里那群老家伙们个个惦记着大历的土地。 又倒了一杯酒，耶律洪手揽着舞姬的纤腰，美酒和着美人的香气一并咽下，当真称得上是逍遥快活。 怀中的舞姬素日做的便是这个营生，自然知道要如何哄这些达官贵人的欢心，趁着酒劲，又是几杯酒便送进了耶律洪的腹内。 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热闹且暧昧了起来，识趣的人眼见着耶律洪的手越来越放肆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也许是心中的怒意需要发泄，也许是酒力上了头，耶律洪觉得此时此刻心里有些东西一定要发泄出来，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暴了起来，连力气也大了几分。 舞姬虽然觉得心下不爽，但是却也没做什么表示。这种达官贵人她见多了，人前人模狗样的，私下里猥琐的简直让人难以把那个面目可憎的人与人前的冠冕堂皇联系到一起。 不过这种人往往最好面子，私下里有多恶心，事后的封口费就有多丰厚，因此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舞姬倒也不会随意往外说些什么。 只是…… 这个大人今天实在是有些太过猴急了，大庭广众之下，便是旁人识趣避了开，终究是实在难看，只怕到最后还要怪到她的头上。 想到这里，舞姬一边半推半就的躲开耶律洪的手，一边抬头望去…… “啊！” 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驿站，门外负责护卫的守卫们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此时的耶律洪哪里还有半分之前人模狗样的风度翩翩。整张脸肿成了原来的两倍大小，满面通红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片的红疹子。 肿成猪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 虽然耶律洪近日的作为实在不入流且招人烦，但是大历官员觉得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因此对这位天玄使者也是有几分重视的。 此时见到耶律洪变成这副模样，连忙从太医院找了医术最好的几位太医过来诊病。 虽然看不上耶律洪这个人，但是也不能放任他死在大历。 太医很快便来了，望闻问切一套流程仔仔细细的走了下来，甚至为了防止是有人下毒，还特意检查了今日宴席上的食物。 该走的流程全部走完了之后，太医偷偷打量了耶律洪几眼，面色有些为难，不知道这话他到底该怎么讲。 耶律洪此时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拉住太医的手，嘴里不停的呜呜呜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旁边的天玄官员看着他那副模样，都恨不得立刻与这人划清界限才好。 只是此刻是在大历，便是他们心里有多么的看不上耶律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管的事也还是要管，安抚好了耶律洪之后，天玄的官员对着太医陪着笑脸：“敢问这位大人，我们耶律大人究竟是什么病症。” “这个……”太医有些为难。 “大人但说无妨。”天玄官员看到太医的神色，心里顿时一紧，心里明白耶律洪这病多半有些别的问题，若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对方这般为难。 毕竟耶律洪身为使者，纵然在大历不招人待见，大历这边也不会随便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太医斟酌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敢问一句，耶律大人平日里身体如何，是否经常性的嗜睡，不爱走动，饮食也偏油腻。” 天玄官员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大人往日里确实喜欢吃些荤食，且爱饮酒，但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且大人还……还……”太医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说道“大人还有些沉迷女色。” 话音刚落，不光是太医不吭声了，便是天玄的官员也沉默了。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好听，若是只是欣赏美倒还能勉强用一句“性情风流”能遮掩过去，但是耶律洪这个人的个人形象和日常处事给人的感觉实在是难以与“风流人物”四个字扯上半分关系，若是真要是说起来，一句“好色”是跑不掉的。 太医和天玄官员尴尬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但是答案却也不言自明了。 太医清了清喉咙，若无其事的说道：“大人素日的生活习惯导致身体里痰湿淤积，且耶律大人可能对某些东西过敏，近日里又接触一些各色香气，因此便引发了身体里的过敏。” 说着话便指了指耶律洪脸上的疹子和红肿的脸：“从今日起，大人要控制饮食，油腻辛辣之物全都不能碰触了，且……要严禁女色。待会老夫先开几服药，先让大人服下，当能起到暂缓的作用。” “暂缓？”天玄官员敏锐的听出这两个字的不同之处，不由看向了太医。 “恕老朽无能，从没见过此种病症，因此只能尽力控制病情不要进一步发展。至于别的……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躺在一旁的耶律洪听到这个消息，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随即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不过半日的功夫，耶律洪的病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定王听完初一的汇报，捏了捏手指，轻笑了起来。 “小丫头，心还挺黑的！” 第六十一章 我要去边关 耶律洪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便是宅在陆府的陆欣然都听说了“天玄使者身患重病”的消息。 想到那天耶律洪对贺氏的不敬，陆欣然心里没有一点愧疚。 自从那日耶律洪来过之后，贺氏就一直有些精神恍惚，这让陆家上下都非常担心。陆明萧征战在外，妻儿留在京城本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没想到被一个外邦人影响了心情，导致影响了身体，这话传出去实在有些不好听。 “羡雪，羡雪？” 这一日陆老夫人拉着两个儿媳妇在花园里赏景，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却转头就看到贺氏盯着一处角落发呆，陆老夫人不由的有些担心。 “啊？娘亲，你怎么了。”陆欣然顺着陆老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也发现了贺氏不正常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贺氏的手。 被陆欣然的动作唤回了神志，一抬眼便看到面前的几人都担忧的望着她，贺氏顿时笑了笑：“娘，我没事的。就是最近觉得有些累。” 这几天贺氏心里总是惦记着远在边疆的陆明萧，自然是没有休息好，此时见陆老夫人担心她，倒也没多做掩饰。 “不要乱想，好好的养身体，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陆老夫人柔声劝慰道，只当贺氏是因着耶律洪那日的话心里不舒坦。 贺氏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夫君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倒也不是为了这些事情。”咬了咬唇，贺氏的声音更加低落“夫君的心思全都在排兵布阵上，对于这些事素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便是有些有别的心思的人接近，他那人啊……也是不解风情的。儿媳只是担心他……往日里这些事都是我处理的，我若不在，总是担心他被人算计。” 陆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宁氏在一旁暗暗的拉了拉婆婆的手，摇了摇头。陆老夫人看到二儿媳的模样，也不再说话了。 宁氏知道贺氏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怕此时此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便是他们说什么也是徒劳无功的。 贺氏揉了揉陆欣然的头发，哄着女儿去一旁与陆欣宁玩耍去了，心里拿定了主意，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婆婆：“娘，媳妇想去边关！” 什么！ 陆老夫人扶着宁氏的手骤然捏紧，一旁的宁氏也不说话了。 贺氏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要求去边疆，家里人肯定是不放心的，但是她也确实是不放心陆明萧一个人在边关。 “羡雪，我知道你担心老大，但是你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从京城到边疆，路途遥远，且不说这一路会有多么的辛苦折腾，便是你到了边关，那边的条件也远远比不上京城的条件，若是有个什么紧急的情况，便是想要找人救急都做不到。” “娘……“贺氏犹豫的看着陆老夫人，心里也明白她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任性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此时她留在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贺氏的手：“罢了罢了，娘知道你的性子，既然开口了，心里也是拿定主意了，既然要走，那便要做足了准备再走。路上多带几个大夫，一应的东西也都要准备齐全，而且……”陆老夫人看了看一旁玩着的陆欣然“娇娇便不要带了吧。” “老婆子也不怕说些惹人厌的话，娇娇是我从小看大的，先前你和老大要带着她去边疆，老婆子想着你们总归是要把孩子接到身边的，也就没拦着。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老大军务繁忙，你又身子不便，便是照顾自己都有些力不从心，哪里还有精力再去多看着一个孩子。且边关辛苦，老婆子也实在不忍心这丫头去跟着你们吃苦，因此也不怕讨人嫌，你若是要去边关，老婆子不拦着，但是娇娇便留下吧。” 贺氏看着一旁的陆欣然，心中犹豫。 她知道陆老夫人说的是事实，无论从哪方面的角度来看，把陆欣然留在京城都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他们夫妇，还是对陆欣然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们母女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若是要再分开， 贺氏真的觉得舍不得。 “娘……” 贺氏看着陆老夫人，眼中的神色哀戚，那眼中的哀求之色便是陆老夫人都不忍直视。 骨肉分离，才刚团聚几天便要再次分开，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有些残酷，但是……看了看她最疼爱的孙女，陆老夫人觉得她并没有做错。 陆欣然虽然和陆欣宁在一边玩着，却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陆老夫人和贺氏也没怎么压着声音，因此陆欣然便也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边疆啊！ 陆欣然微微的愣了楞神。 上一世她追在封修然的身后，一辈子都没走出过京城，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若是……若是真的能去外面走一走，那也是极好的了。 “娇娇。”陆欣宁见陆欣然在发呆，伸手推了推她。 猛然回过神的陆欣然甜甜的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旁边的贺氏还在犹豫中，理智告诉她把陆欣然留在京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为了她的私心便要将女儿一个人丢下，又实在是一种痛苦的选择。 思来想去，贺氏还是狠了狠心，看着陆老夫人，正色说道：“母亲的心意儿媳明白，对于娇娇来说自然是留在京城才是最稳妥的了。儿媳惭愧，长年在外不能于双亲膝下尽孝，还要让二老为我们小辈担心，要替我们照顾孩子，每每想到这些，儿媳便十分的惶恐，惭愧。” 陆老夫人知道大儿媳妇已经做了决定，不由笑了笑，伸手拉过儿媳的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你与老大在外面，既是为了我们大历的百姓，也是为了我们陆家。因为有你们在边关，我们陆家在这京城才有说话立足的底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不要留在京城，我要跟着娘去找爹爹。” 第六十二章 欠我个人情 陆欣然抱着贺氏的手，大大的眼睛盯着陆老夫人。 “娇娇。”陆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最疼爱的小孙女的头发，细软的发丝贴着掌心，触感柔软。 陆欣然顺势在老夫人的手里蹭了蹭，仿佛一只小兔子一般：“祖母，娇娇不想跟爹爹和娘亲分开了。娇娇想去找爹爹。” 祖母的担心她不是不懂，只是前世已经错过了陪伴父母的机会，今生又怎么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深深的叹了口气，陆老夫人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大儿媳：”娘知道你跟老大都是好的，自然也不会慢待了娇娇，但是老婆子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娇娇是老婆子一手拉拔大的，情分也较别的孩子多了几分。你与老大在边关自是辛苦，尤其是还要有个小的，若是……若是真的觉得没有精力照顾好娇娇，便让人带个消息过来，老婆子自然会派人过去接娇娇回来。“ ”娘……“贺氏闻言，满心无奈。 ”罢了罢了，你们待着吧，我累了。“说完话，陆老夫人扶着嬷嬷的手转身离开了花园。 孩子想陪着父母，她不能拦着。父母想把孩子带在身边，她也不能拦着。天伦之乐，父女亲情，这些她都不能拦着。 但是陆欣然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说不偏心，不担心，不看重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些话，她不该说，不能说，不好说，却依然说了。 陆欣然冲着母亲眨了眨眼睛，转身跟在陆老夫人的身后跑远了。 …… 既然定下了要走，该准备的东西便都要准备齐全了。 好在上一次准备的东西都还在，只需要添置一些适合孕妇用的东西便也就准备齐全了。 长辈们准备着路上要用的东西，陆欣然也忙着要跟小伙伴们话别，也许是平日里陆欣然跟各家的孩子们都玩的好，这要告别的人便多了些，一时间，陆欣然竟然要比贺氏还要忙了起来。 吕明珠听说陆欣然要走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便下了帖子给陆欣然， 同去的自然也有顾宜萱。 ”呜呜呜，娇娇，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吕明珠抽抽噎噎的拉着陆欣然的手说个不停，一张俏脸上哭的梨花带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陆欣然与她是两辈子的朋友，感情自然不用多说，眼见着吕明珠哭的凄惨无比，心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也明白吕明珠是真的对她好的人，心下更多了一些感动。 ”姐姐，我就是跟着母亲去边关待几年罢了。待过了几年爹爹回京述职我还是要回来的。“陆欣然伸手拭去了吕明珠的泪，贴在吕明珠的耳边小声的说”我保证一到了那边就给你写信，好不好。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定不会忘记准备你的那一份，好不好。“ 顾宜萱也在一旁跟着劝道：”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娇娇也就是离开几年罢了，怎的你竟弄得好像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一日的模样了。“ ”呜呜呜，人家……人家就是舍不得嘛。“吕明珠抽抽搭搭的看着两个好朋友，一想到要跟好友分开，又是一阵的梨花带雨。 陆欣然头大的看着吕明珠，跟顾宜萱两个人哄了好半天，才终于止住了这位大小姐的眼泪。 待到吕明珠回房整理仪容的时候，顾宜萱定定看着陆欣然：”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嗯，想出去走一走。也想躲开一段时间。“ 也许是两个人差不多相同的经历，陆欣然在心里下意识的更亲近顾宜萱一些。 有的时候，她总觉得也许顾宜萱会更加了解她。 果然。 顾宜萱微微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时日久了，也许那边的心思也就淡了。“ 封修然近一段日子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时不时的就出现在眼前了，但是想来心思也还是没完全的断了。若是陆欣然继续留在京城，只怕那边永远都会惦记着这位将军府的千金。若是离开几年，在这京城里永远不缺少崭露头角的新贵们，也许等一段时间，封修然就把目标放在别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顾宜萱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啊。“ 陆欣然还有借口可以离开京城躲出去，她却只能留在这里。 尤其是，近段日子以来，圣武帝对她爹顾大人的看重与日俱增，只怕封修然更加舍不得她这块香饽饽了。 陆欣然也明白顾宜萱话中深意，不由得同情的看着顾宜萱。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换好衣服的吕明珠刚回来就看到两个好友凑在一起聊天，连忙凑了过来。 因着启程的日子越发的近了，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也更是有限了，因此几个人也更加的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了。 …… 回府的路上，陆欣然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微微有些出神。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她是打定主意不想再跟封修然有所牵扯了，但是顾宜萱能摆脱封修然吗？ 而且，如果封修然真的是天定的九五之尊，他又真的能容许陆家站在他的队伍之外吗。 做为曾经的枕边人，陆欣然觉得自己对封修然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别看他现在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那都不过是他野心的保护色而已，这个人就是一条毒蛇，一旦被盯住了，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哀叹一声，陆欣然烦躁的用帕子盖住了脸。 不防马车突然停住了，陆欣然一个没坐稳直接趴在了软垫之上。 ”喂，肉团子。“ 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陆欣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觉得她今天出门真的应该看看黄历。 ”定王殿下。“ ”肉团子，本王依稀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个人情。“定王懒懒的靠在马上，初一躬身立在一旁。 陆欣然盯着定王身后的骏马半晌，十分惋惜定王居然靠的稳稳的，没有半点摔倒的迹象。 ”定王殿下好雅兴，当街拦马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吧。“ 第六十三章 你离我远点 定王笑眯眯的看着陆欣然，并没有搭话。 陆欣然觉得此时对面男子脸上的笑容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上去都透着一股子“快来打我”的气息。 “啧，肉团子，过河拆桥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明白定王殿下的意思。过河拆桥？河在哪里，桥在哪里？”陆欣然昂着头，一脸的懵懂不知世事，反正今天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承认定王到底帮了她什么的。 说到底，耶律洪的病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作为一个姑娘家，拿出这种手段本身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虽然今生的陆欣然没有嫁人的想法，但是也不打算把自己弄成惊世骇俗的异类。 “罢了罢了，本王也不跟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你只需记住，你欠我个人情就行了。”定王潇洒的一收扇子，纸扇的边缘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 “得瑟。” 陆欣然无声的在心里鄙视着，脸上却挂着真诚的笑容，只是若是这份真诚能体现在眼神里就更完美了。 定王自然也看懂了陆欣然眼神里的含义，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也并不打算跟这个小丫头多计较“前面新开了个馆子，口味倒是独特的很，小丫头，敢不敢跟我去试一试？” 光天化日之下的，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陆欣然倒也不怕定王会对她做些什么。况且之前好像她爹也曾经夸赞过这位的。 刚进了饭馆，就看到掌柜的已经迎了上来，对着定王恭敬的一行礼，随即便引着他们径直去了顶楼看起来位置最好的一个包间。 陆欣然看在眼里，也没多说话，只是默默的跟了过去。 “听闻你要跟大夫人去边关了。” 进了包间，两个人刚刚坐下，定王便开口说道。 “对啊，去找我爹爹。“ 陆家大夫人要出京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京城里好多人都是知道的， 因此陆欣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定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盯着杯中的水看了半晌。 陆欣然也不着急，只是坐在一旁盯着窗外的行人默默的看着。 不知道边关是个什么模样，怕是不会如京城这般的热闹了吧。 ”陆将军常年镇守边关，实在是辛苦了。”过了好一会，定王才说了第二句话。 陆欣然看了他一眼，客套的点了点头：“祖父说过，陆家儿郎为国征战沙场，保百姓安危，不畏死，区区辛苦更是不在话下了。” 定王一转头，刚好看到陆欣然脸上那副客套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肉团子，你实在不适合做出这副模样，没得显得脸更大了。“ 你才脸大！ 你全家都脸大！ 陆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笑个不停的定王，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货是王爷，弄死了有麻烦。“ 一旁的定王丝毫没有生命危在旦夕的紧张感，犹自笑个不停，许是发现陆欣然过分沉默了，方才觉得…… 也许不该说话这么直白，顿时正襟危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本王今日找你倒是有点事情，你若到了边关，记得提醒你爹，天玄的故人最近十分惦记他，让他多上心一些。“ 天玄！ 陆欣然不期然的想到了耶律洪说的那些话，心里顿时有一种直觉。 定王说的这个故人很有可能就是天玄的那位女皇陛下。 只是…… 陆欣然语气沉沉：”你怎么跑来跟我说这些事。” 定王用一种看白痴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欣然：“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要去找大夫人吗？” “你…… ”陆欣然顿时语塞。 虽然十分不忿定王看低了她的智商，却也承认对方确实没说错。 难不成让定王跑去找她娘亲，告诉她：“有别的女人惦记你夫君，你转告你夫君一下。”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陆欣然悲愤莫名的看着定王，直把对方看的一脸迷茫。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你离我远点！“ 扔下这句话，陆欣然带着翠喜起身就走，速度之快仿佛后面有恶犬追着她一般。 定王看着陆欣然肉嘟嘟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神色莫名的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初一：”她什么意思。“ 初一默默低头，神色恭敬：”主子，陆小姐的意思是说您……“ ”嗯？“ ”主子，属下愚钝。“ ”哼。“ 定王冷哼了一声，扔给初一一个冷飕飕的眼神。 低头看着陆欣然上了陆府的马车离开了，眼角余光一闪，转头一看，便看到封修然带着人站在街角，神色莫名的看着他。定王顿时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冲着封修然点了点头，权当打了个招呼。 封修然站在街角，看着他那个不受宠的王叔与陆家小姐相谈甚欢，看着两个人一起进了酒馆，又看着陆欣然独自离开，自然也看到了最后在他看来可以称之为挑衅的笑容。 心里顿时便不那么愉快了。 莫非他这个王叔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是了！ 生在这皇家，哪个人没有自己的想法呢。据说当年……若不是他年幼，只怕当今的那个位置上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坐在上面了。 想到这里，封修然身上的气息顿时更加的阴沉了几分。 定王坐在楼上，与封修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看不清封修然脸上的神情，但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封修然身上气质的变化，不由得皱了皱眉：”啧，本王的这个侄子实在是有些过分阴沉。小小年纪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怕压了身高，以后是个矮子。初一，你说本王这个侄子……以后多高？“ 初一沉默的立在一旁，明智的没有答话，以他对自家王爷的了解，他也没想着让他回答。 果然，定王接着说：”矮点也正常，他爹确实也不高。“ 初一更加沉默了，心里觉得也难怪皇帝看不惯他家王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明知道当今皇帝十分在意这个问题，偏偏还要屡屡戳人家痛处。 他家王爷这个爱好实在是有些过于另类了。 第六十四章 发家致富好姐妹 启程的日子已经定了，剩下的事便都有人去置办处理了。 陆欣然那日回府之后没多久，封修然的礼物便送到了陆家。美其名曰是践行礼，却也着实让陆欣然的心里膈应的不轻。因着这个缘故，之后的日子陆欣然便甚少出府了。 她是了解封修然那个人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惦记在心里，若是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也许时间久了反倒是放下了。 贺氏自从听说女儿说的那个梦之后，对与这位皇子有关的事情便都多了几分上心。封修然的礼送到府里的时候，女儿眼底的不耐烦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想着自家的情况，贺氏便借着陆老将军的名义送了一份分量不轻的回礼。 只希望这位殿下能明白，不要把不切实际的希望放在陆家，放在她的女儿的身上。 之前借着街坊重修的机会，陆欣然入手了几间铺子，也许是时机赶得巧，这几家铺子的价值也是与日俱增，原本陆欣然打算就这么放着随便贺氏做些什么，但是自从开始打算去边关开始，陆欣然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边关虽然苦寒，却也有着许多京城没有的稀奇东西，若是能好好的用上这些……陆欣然觉得很快就能完成发家致富的小目标了。 趁着没走之前的这段时间，陆欣然几次给顾怡萱下帖子，邀请她来陆家。各种复杂纠结的原因之下，陆欣然对顾怡萱总是多了几分亲近。抱着有钱一起赚的朴素想法，陆欣然多次劝顾怡萱加入她的挣钱大业。 顾怡萱很是心动。 曾经的她是循规蹈矩，声名远播的顾家千金，但是这一次，她总想试试不一样的活法。 只是…… 顾怡萱有点担心她家顾大人。 顾大人这人虽然开明，但是到底受一些老的想法熏陶许久，虽然平日里总是劝顾怡萱不要整日闷在府里，也劝她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但是……做生意…… 顾怡萱觉得她爹有可能会接受无能。 本朝商人的地位虽然已经提高了很多，但是一个官家千金跑去做生意，传出去总是不好的。顾怡萱倒是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却不能不在意别人对顾大人的想法。 “待我回去与父亲商量一下。”想了许久，顾怡萱还是没敢直接答应陆欣然，虽然她确实很心动。 陆欣然也明白顾怡萱心中的顾虑，也不多劝。 “过几日宫里有宴会，你可打算去？” 圣武帝子嗣众多，留下的没几个，儿子们年纪渐长，心思都变了许多，因此皇帝这些年也不太待见这些儿子。反倒是宫里原本不出挑的几位公主越发的激发起了圣武帝的慈父之心。 过段日子是九公主的生日，这位公主是养在太后身边的，素来是个人精，圣武帝更是多了几分的宠爱，因此这位公主的生日便变得十分值得庆贺了。 月底的生日宴会也是由皇后牵头操办的，由此便可见这位九公主的受宠程度了。 “祖母和二伯母会去，我跟娘亲就不去凑热闹了。何况那时候也快到离京的时候了，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陆欣然懒洋洋的回答道。 她对这个九公主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曾经她追着封修然跑的时候，跟这位九公主没少打交道。自然比别的人更加了解这位公主。 外人都说九公主养在太后膝下，待人温和，和善可亲，为人善良。但是在亲眼见过她贴身宫女身上红红紫紫的掐痕之后，陆欣然对这位公主殿下就再难有一点的亲近感了。 哪怕是封修然带着她多次跟九公主一起出游，这位公主亲近示好的时候，陆欣然都难以与她亲近半分。 对于九公主的为人，顾怡萱自然要比陆欣然更加清楚的多。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好，贺姨身子也不方便，宫里的宴会也不过就是那些玩意，规矩还多，不去就不去吧。” “待我走了，那位只怕是要在你身上下心思了。顾姐姐，你可要小心些。”陆欣然有些担忧顾怡萱。 “小丫头操心的还挺多，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可是……”陆欣然叹了口气“顾姐姐，我知道你向来是有主意的，按理说这些话我不说你也懂，但是还是想多说一句，若是可能的话，姐姐不妨试着跟伯父伯母的稍微的透透底，让她们多少有些了解，也有个防备。” “我们现在还小，有些事那人还来不及，那不妨让伯母先做做准备。京中的好男儿还是很多的，姐姐又比别人多了几分优势，不如……先给自己择个好夫婿。” 顾怡萱顿时失笑，伸手捏了捏陆欣然的脸：“你这丫头才多大，就开始操心这些事了。” “姐姐，我不是担心吗！”陆欣然头疼的看着顾怡萱，觉得她此刻特别符合“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 顾怡萱就是那个悠哉悠哉的皇帝，她就是那个急的抓耳挠腮的小太监。 “好啦，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怡萱安抚的捏了捏陆欣然的手，只觉得白嫩的小手分外的柔软。 “娇娇，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多注意身体……”顾怡萱欲言又止的看着陆欣然。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陆欣然定下来要去边关之后，顾怡萱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但是陆大将军在她身边，总不会让她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顾怡萱又觉得她有点多疑了。便只觉得也许是因为对陆欣然更多了几分熟悉感，此时这个老熟人也要走了，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姐姐放心吧，爹爹和娘亲都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 顾怡萱虽然没有直接答应陆欣然做生意的事情，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活泛。 回府之后用过晚膳便试探着跟顾大人说了这件事，本以为顾大人不会同意这件事，却没想到她爹居然很赞同。 “你若是想做就去做吧，陆家那位小姐也是个稳妥的人，你们两个要好我也是放心的。”顾大人一脸和颜悦色。 第六十五章 我养她一辈子 顾大人想的很简单，女儿进京并没有太久的日子，也没见她与谁走动的频繁，也就只有陆家这位千金与她走的近一些。 因此当听说陆欣然要去边关的时候，顾大人心里还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的。 觉得陆欣然走了以后，女儿就更加没有什么玩的好的小伙伴了。 此刻听说陆家千金人虽然走了，但是还惦记着给顾怡萱找点事情，让她没有那么无聊，顾大人便觉得十分的放心了。 虽然官家千金做生意传出去不好听，但是谁家千金会真的自己抛头露面跑出去做生意的。自然有人在外面替她们办事跑腿。况且京中的日子并不容易过，人情往来，年节等日子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真的指望着靠俸禄生活，怕是全府都要喝西北风了。 哪家府上没点自家的生意。 看他女儿多贴心，小小年纪就知道替他分担生活的重担。 顾大人有那么 一瞬间，感觉他马上就要流下感动的泪水了。 “既然是要做生意，也不能全靠着人家，明天去账房支点银子，这便算爹爹为你准备的启动资金了。” “爹！”顾怡萱又感动又好笑的看着她爹，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若是旁的人家听说自家女儿要出去做生意，只怕早就翻天了。虽然她猜到她爹不会阻止她，但是却也没想到她爹会这么的……纵容她。 顾怡萱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心里顿时也松快了几分，不由得想到陆欣然跟她说的那个事情上了。 虽然她对嫁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倒也不妨碍她现在在她爹这里先给封修然记上一笔。 当天夜里，顾大人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女儿身边的丫头来报，说是女儿做了噩梦，受了惊吓，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 满肚子慈父心肠的顾大人一听哪里还能睡得着，连忙带着夫人去了女儿的院子。只看到平日里素来稳重大方的闺女此时脸色煞白，眼角含泪，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顾大人的心顿时就碎了。 顾怡萱添油加醋的借着噩梦的借口把封修然曾经在陆欣然身上做的孽说了一遍，只不过是把主人公换成了她自己。 顾大人向来对鬼神一说抱有质疑的态度，但是看着闺女吓成这副模样，哪里还有时间去冷静，只恨不得将女儿捧在手心里。 一时间，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场面十分凄惨，真真的是让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顾夫人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的父女二人，只说女儿是做了噩梦瞎想，顺便把自家老爷哄了回去，临走之时，顾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儿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母女二人成日朝夕相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哪里能不知道，长这么大就没见女儿为了什么噩梦吓哭过。 不过……今天闺女这么卖力的折腾了一场，倒是让顾夫人心里有了点盘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对那位三皇子防备有加，但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这么做也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是旁的人家，也许觉得女儿一朝嫁入皇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早就巴巴的把孩子送进去了，但是顾夫人却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归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疼，老爷仕途一片光明，闺女便是嫁个普通的官家也不会吃亏，何必往那种成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地方挤呢。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还是顺心要紧。 只是三皇子毕竟是皇家子弟，若是起了心思终究是不好的，虽然闺女还小，但是相看的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 夫妻二人回房之后，顾大人揽着夫人的肩膀，义愤填膺的说：“前段日子闺女说过遇到过几次三皇子，我当时只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这就是没安好心啊。” “不过是个梦罢了，哪里就做的准。”顾夫人柔声劝慰“子不语怪力乱神，难不成老爷都忘了？” 顾大人苦笑了一下：“哎，话虽如此，但是……我对萱儿总是觉得有诸多亏欠，虽然觉得一个梦代表不了什么，但是看着女儿哭的那么伤心，我这心里也实在难受。” “我们是一家人，哪里谈得上什么亏欠不亏欠的。”顾夫人靠在顾大人的怀里，声音轻柔“不过今儿的事倒是给妾身提了个醒，往后老爷在外行走的时候也要多留意一些好儿郎，我们总是要早做一些准备的。” “萱儿才多大！” 顾大人顿时坐直了身子，盯着顾夫人，满脸震惊。在他的认知里，自家闺女还是个需要爹娘时时看顾的宝宝，怎么听他家夫人的意思，这就要相看女婿了。 顾大人顿时有一种自家养的好白菜，还没长大，就要被人惦记上了的危机感。 “哪里就算的早了，老爷现在打听人家，我们也要观察一下，然后两家日常便要多走动走动，虽然没有明话，但是彼此也都是要互相了解一段日子的，接着再看两个孩子的性情，这也要观察个几年，然后再找人说和，看八字，双方准备筹划，这样下来，也要几年，那时候女儿的年纪便也差不多了，就要预备出门的事情了。说起来好像需要好几年的时光，但是细细算下来，也没多久的。” “可是……可是……萱儿还小啊。”顾大人声音微弱，心里泛起阵阵忧伤。 顾夫人笑着看了顾大人一眼，语带调侃：“那依着老爷的意思呢。” “过个三年五载的再说也不迟啊！”顾大人振振有词。 “过个三年五载的，怕是好人家的儿郎们都要被人定下了，若是对方家里不好的，我又舍不得女儿过去受苦，难不成这辈子便不嫁了，留在府里？” “留就留，老爷我又不是养不起！”顾大人骄傲的挺起胸膛。 虽然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挣钱路子，但是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的，到时候都留给女儿，便是女儿这辈子不嫁了，也足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的。 好笑的看了顾大人一眼，顾夫人选择不去跟他争论这件事了，此时此刻的顾家爹爹没有理智可言的。 第六十六章 旧人重逢 因着顾大人这边说了准话，顾怡萱很快便给陆欣然送了消息过去。 陆欣然从来不怀疑顾怡萱能说通顾大人这件事，因此也没怎么觉得意外。顾怡萱啊，毕竟是当年母仪天下过的，能从那深宫中杀出一条路登顶到最高处的人，类似诸如“说服自家老爹”这种小事还不是分分钟便手到擒来的。 陆欣然初步说定了一些双方合作的事项，便准备着要跟贺氏启程离京了。 顾怡萱拿着陆欣然留下的合作章程认真的看了两遍，心里倒确实多了几分意外，没想到那个小丫头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这合作的章程虽然不多，却也大概的把很多方面都包括进去了。以后也就再完善一些细节也就可以了。 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物交给来送信的翠喜，顾怡萱淡淡开口：“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便说这些我都知道了，剩下的细节我自会与她写信商量，北地路远，这一路餐风露宿，让她与夫人多注意身体。” 翠喜恭敬的行了个礼：“府里一切都准备的周全，夫人和小姐定然不会有事的，况且有奴婢们护在周围也不会让主子们有闪失，顾小姐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翠喜面对着这个并没有多大的顾家小姐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畏惧感。却也不完全是畏惧，具体的感觉她说不太清，也曾经问过小姐，却只见自家小姐了然的笑了笑：“她那个人啊，也是正常的。” 曾经母仪天下的人物，尊贵气度早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便是还未长成，那些融入骨血里的东西也是改不了，丢不掉的。 顾怡萱微微的笑了笑：“你是个好的，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 与顾怡萱的事情说定了没多久，陆欣然和贺氏启程的日子便到了。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家人和朋友，陆家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出了繁华的京城。 马车驶出城门的一瞬间，陆欣然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贺氏的怀里，眼角欲落未落的一滴泪洇湿了贺氏衣裳的布料。 贺氏敏锐的感觉到了胸口的热意，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一下下的抚摸着女儿头上柔软顺滑的秀发，小声的说道：“还会回来的。” 陆明萧虽然驻守边关，却每隔五年便要回京述职，这次不过是离开五年罢了。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女儿从小在这里长大，这次跟着她远离曾经熟悉的一切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便是有些惊慌也是正常的。因此贺氏并没有想的太多。 但是对陆欣然而言，上一世的她一直困在京城这座繁华的牢笼里，从将军府到皇子府，再到最后的皇宫，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京城，而今世却是选择了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一时间陆欣然的心里五味陈杂，眼角便不受控制的红了，待到听清楚贺氏的话的时候，心知母亲是误会了什么，却也最终没有去多做解释。 此去经年，再回来时，希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希望那人放下执念，希望此生真真正正的终得圆满。 ………… 封修然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看着陆家的马车渐行渐远，面色沉郁。 他送给陆家的东西，陆家收下了，转头便送了更加丰厚的回礼回来，这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失望吗？也并不失望，也许是这结果并不让他意外。 陆家这么多年兵权在握而不得猜忌，靠的不就是这份对皇帝的绝对的忠心吗。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封修然就是觉得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仿佛有什么本该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挣脱了出去，不再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这份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封修然的心里十分的不舒服，是以今日他才会站在这城门之上，目送着陆家的车队。却发现心里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主子，白先生回京了。” 跟在封修然身后的小太监小声的提醒着。心里却十分没有把握的为他自己捏了把汗。虽然主子最近并没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样子，但是他就是莫名的觉得此时主子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嗯。” 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车队，封修然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下次再见，他一定会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下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因着他的出身而轻视他。 ………… 刚出了京城的那几日，陆欣然看什么都新鲜，贺氏也有心让女儿散散心，因此车队的行程并不快，遇到风景秀丽的地方还会特意停上几天，让她好好的逛一逛。 出来之前，陆老夫人和远在边关的陆明萧就一个在耳边叮嘱，一个不停的写信嘱咐，让她们这一路不必太过赶路，以“休闲，舒适，放松”为主，哪里好玩就多呆几天，不必考虑行程和时间，慢慢的走。为了以防万一，陆府还准备几个有名的大夫随行，珍贵的药材也是多多益善的准备上了。 因着准备充分，加上家人的默许，贺氏便放心的带着陆欣然游山玩水，看着女儿日渐开朗的笑脸，贺氏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摸了摸渐渐隆起的腹部，贺氏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腹中的这个孩子也是极为懂事的，这一胎竟然格外的乖巧，没有让她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娘亲，我们明日便启程吧。”陆欣然出去玩了一圈，惦念着母亲的身体，便带着翠喜早早的回来了。 贺氏拿起帕子温柔的拭去女儿额上的薄汗，温柔的说：“可是玩腻了，那明日便启程吧。” 陆欣然靠在贺氏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气，笑眯眯的说：“虽然这里好玩了些，但是左不过也就是那些玩意罢了，倒是父亲，还在边关望眼欲穿的等着母亲呢，若是娇娇再待几日，只怕在爹爹眼里，我就再也不是那个贴心可爱的小宝贝了，而是那个隔开牛郎和织女的银河。” 贺氏顿时失笑，捏了捏陆欣然的鼻子：“你这孩子，居然敢拿我跟你父亲调笑。” 陆欣然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一时间房间里笑声一片。 李嬷嬷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顿时笑了起来：“小姐快仔细些，别碰着夫人。” 贺氏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妨事的，娇娇有分寸的。” 李嬷嬷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手里的信纸递给了贺氏：“夫人，鲁国公夫人传信过来，明日便到这里，让您等她一等。” 鲁国公？！ 陆欣然顿时坐直了身子。 第六十七章 避无可避 鲁国公？！ 陆欣然的心里一瞬间有点慌。 前世的那一段乌龙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今生她与那个人还从未见过，但是那些记忆是真实存在的。一想到那个人当初含冤而死，陆欣然的心里顿时便有些过不去了。 贺氏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送信的人可还在。” 李嬷嬷低头回道：“还未离开。” 贺氏微微笑了笑：“让他带消息回去，我与娇娇在驿站等她们。” 李嬷嬷低头应了一声，随即掀帘而出。 贺氏一转头便看到了陆欣然有些呆愣的模样，只当她是对这门亲戚感到好奇，并没有往别处去想。也是因着陆欣然当初借梦说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鲁国公这一桩的事情，所以贺氏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伸手将女儿揽在了怀里，温柔的声音在陆欣然的耳边响起：“明日来的便是你舅舅那一家子了，这些年我与你爹爹在边关驻守，与他们也多只是书信往来，是以你也没见过他们。不过这些人都是顶顶好的，娇娇不必害怕。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这些年你舅舅也是没少给你送过东西的。你可还记得。” 陆欣然揉了揉眼睛，缓缓靠在母亲的怀里，还不忘小心避开贺氏的腹部：“虽然没见过舅舅一家，但是自然是记得的。每年的生日，年节，舅舅那边都有礼物送到，只是可惜这么多年也无缘得见一面。” 也许没见过才是最好的。 陆欣然在心里偷偷的补了一句。 鲁国公这一家啊，当真是极好的人了。 只可惜…… 只可惜遇人不淑，偏偏让这么好的一家人遇到了她这个扫把星。 舅舅和舅妈一直将表哥视为心头肉，将那个少年如珠如宝一般的养大，然后遇到了她这个煞星，再然后因为她这个煞星搭上了他的性命。 想到当时太监的那一句“祸乱宫闱”，陆欣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表哥去了之后，也不知道舅舅和舅母如何了。回来之后，陆欣然多次想要向顾怡萱打听舅舅家的情况，却终究没有敢开口相问。 近乡情怯？ 或许更多的是心虚。 所以害怕听到那个确定又一定会发生的结局。 自欺欺人，也就是这样了。 本打算这一生要远远的避开的，所以才选择跟着娘亲去边关，却没想到，该遇到的人还是要遇到的。只是这一次，她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舅母说带着你表哥回家省亲，却没想到居然与我们在这里遇到了。”贺氏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只是抱着陆欣然慢慢的说着话，想要让她对鲁国公这一家子有个了解。 “表哥？”陆欣然一副懵懂的模样看着贺氏，仿佛不知道母亲说的是谁一般。 贺氏捏了捏女儿的鼻子，笑着说：“对，你舅母带着你表哥来的，那孩子真真是极为优秀的。模样好，性情也好，熟读诗书，哪像你这个小皮猴子，半盏茶的功夫都坐不住。” “娘！” 娇娇软软的声音让贺氏脸上的笑更加的深了几分：“明日待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陆欣然眼见着贺氏脸上的神色有些疲惫了，便说要回房歇息去了，贺氏也确实是累了，便让人带着女儿离开了。 也许是受了要见到故人的影响，这一晚的陆欣然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刚入睡，却又梦回到前世的那些事里。 ………… 皓月当空，密林深处树影重重，斑驳的枝丫的阴影在夜色中仿佛鬼怪的触角一般，让人望之胆寒。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林子的寂静。 定王一马当前的疾驰而过，身后跟着的万年不变的初一。 “王爷，明日午时应当能到当阳郡。” 定王微微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冷凝：“出门在外，称呼我一声公子便可了。” 他这次离京是瞒着皇帝的，若是暴露了身份的话，虽然他倒是不怕皇帝对他做什么，但是终究是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思。 “是，公子。” “这次消息来得蹊跷，行事切要十分的当心。”定王也不过是半大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稚嫩，只是多年在夹缝中生存的磨练下，性格早就不如外表那般的少年心性。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消息虽然来得蹊跷，但是确实是跟夫人有着关系的。” “是啊，若是没有关系，我也犯不着跑这一趟。”定王说着话，声音带着一丝的调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初一低头没有回话。 “走吧，早点办完事好回去。” 随着几个人身影的渐渐远去，密林之中的黑影仿佛又斑驳了一些。夜色深沉，只除了林子里传来的几声奇怪的声响。随即再度归于寂静。 纵马疾驰的定王眼底的嘲讽愈加的深沉。 总有些人想要当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却不怕一着不慎反倒被啄了眼睛。 ………… 因着夜里没有睡好，第二天天亮以后陆欣然便迟迟的不愿意起来。 尤其是一想到今天还要见到从前亏欠过的人，便越发的想当个鸵鸟，能躲一时便是一时。 贺氏早早就得了消息，听说女儿这边没有休息好，有些闹脾气，便带着嬷嬷们过来了。刚一进屋子， 就看到榻上隆起的一团褙子，顿时便笑了起来。 伸受轻轻拽了拽被子的一角，贺氏的声音温柔和软：“娇娇，天都亮了，还不起来吗？” “娘，人家想睡觉。”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有些闷闷的，明白的昭示着声音主人此时有多么的不愿意起来。 贺氏好笑的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仍然温和：“午后你舅母她们便要过来了，那你是打算就这般模样的见你舅母和表哥吗？” 表哥…… 隆起的被子团微微的僵硬了一瞬间，随即捂得更加严实了。 “娇娇病了，娇娇昨天没睡好，娇娇好难受。” “嗯，好好好，那么娇娇现在就起来吧，娘要好好的看看我们娇娇怎么样了，病的严重吗，要不要吃药。” 母女二人就这样一个拉一个躲的僵持上了，半盏茶之后，陆欣然认输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娘！” 第六十八章 这个妹妹好像见过 纵然陆欣然再不情愿，在贺氏的监督下也只能乖乖的爬起来梳妆打扮。 翠喜端着贺氏让她准备好的甜汤刚一进房间，就看到陆欣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趴在桌子上，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让人准备的鸡汤，嘱咐您一定要趁热喝。” 翠喜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 陆欣然趴在一旁默默的盯着翠喜。常年练武的手指上带着一层薄薄茧子，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儿家的娇弱，却另有一份不一样的风采。 “翠喜，练武很累的吧。”陆欣然懒懒的靠在桌子上，若是贺氏见了她这副样子，只怕又要摇头了。 翠喜手上的动作停都未停，毫不在意的说道：“哪有什么苦不苦的。对于奴婢来说，练武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有什么苦的。” “况且也多亏了奴婢还有这一点子本事才能被将军选中送到小姐身边，今日有这般的生活已经是比很多人都要好的生活了。” 陆欣然看着翠喜熟练的动作，微微有些发愣。 “姑娘，李嬷嬷来了。” 翠喜眼尖的看到贺氏身旁的李嬷嬷进了院门，连忙小声提醒陆欣然。 “姑娘，夫人让我来接您，客人马上就到了。” 李嬷嬷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夫人素来与姨太太交好，这次在这里见面，刚好姨太太也能劝劝夫人，打消去边关的念头。李嬷嬷的心里根本不赞成贺氏这个时候去边关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不好好的在京城待产，往那苦寒的地方跑什么，若是有个闪失又怎么得了。只是身为一个下人，有些话却是她不能说的。 对于主仆之间的这条界限，李嬷嬷一直掌握的牢牢的。也因着李嬷嬷谨慎的性格，贺氏也一直对她很信任，便是连陆欣然院子里的丫头也都是李嬷嬷调教好了再送过去的。 “知道了，我这便随您过去。” 陆欣然是李嬷嬷看着长大的，前后两辈子的经历也让她知道这个嬷嬷是真心对她母亲和她的，所以陆欣然的心里总是多了一分的敬重在其中。 “嬷嬷今日倒是高兴。” “姨太太来了刚好劝夫人回去，这路上车颠马颠的，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夫人执意要去边关的心情老奴能明白，可总得顾着自己的身体不是，奴婢老了，也劝不动了，夫人和姨太太向来交好，若是姨太太开口了，夫人定然是要仔细思量的。”在她亲手带大的小姑娘面前，老嬷嬷一点没隐藏她的心思。 陆欣然好笑的看着她，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娘亲因为别人的话改变过主意？” 果然…… 李嬷嬷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了，好半天才扯了扯嘴角，倔强的说：“夫人总会听一听的！” 陆欣然不好再打击身旁的嬷嬷，索性闭口不言了。 她这个娘亲性子倔强的很，认准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就决绝的跟父亲和离了，甚至到死都没再见过父亲。 陆欣然到了前院的时候，贺家的人还没到，但是贺氏已经等在前厅了。 “娇娇快来，你姨母她们马上便到了。” 贺氏伸手拉过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见女儿的衣着打扮没有任何问题方才放下心来。 这几年因为一直陪着陆明萧在边关，贺氏已经许久没见过娘家人了，虽然总有书信往来，但是文字的温度又哪里能真正完全的让人排解思乡之愁。 这次陆明萧回京述职，虽然与娘家其他的一些亲戚都见过了，但是关系最好的表姐却因为在外地而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近乡情怯，也就是如此了。 陆欣然也能理解贺氏的心情，尤其是对她而言，再见到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近乡情怯”。 …… 贺家的马车到了的时候，贺氏人还未出大门，眼眶已经盈满了泪。甚至连一只紧抓着陆欣然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更用力了几分。 “姐姐。” “羡雪。”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带着主人激动的心情。 陆欣然躲在贺氏的身后，偷偷打量着跟在姨母沈氏身后小男孩。 虽然此时的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一块如玉一般的玉佩悬在腰间。小小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眼里仿佛盛满了日光。 陆欣然垂下了眼帘，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偷偷的看过去。 一眼瞥去，却看到男孩已经看到了她，刚好捕捉到她打量的目光，脸上便露出了一副温柔的笑容。 陆欣然却仿佛被这笑容吓到了一般，慌忙的移开了眼睛。 柳旭阳看到对面的小姑娘偷偷的打量他，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小表妹了，便露出了一个亲和的笑容，却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一下子就躲回了姨母的身后。 柳旭阳顿时便有些纠结了，难不成是他太吓人了，吓到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 一旁泪眼滂沱的姐妹二人终于暂时的止住了泪水。想到儿女还在一旁，顿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拭了拭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眶。 “娇娇，快来见过你姨母。”贺氏一把将女儿拉了过来，推到了沈氏的眼前。 沈氏看着面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觉得一颗心顿时便软成了一团，一伸手便将陆欣然抱在了怀里：“这便是娇娇吗？” 陆欣然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全然不掩饰的善意，紧绷的心情也顿时便松懈了几分，乖巧的依偎在沈氏的怀里，小女儿的声音娇娇软软：“姨母。” “哎哎哎”沈氏的一颗心顿时就更软了，抱着陆欣然更觉得贴心可爱“上一次见到她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这才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沈氏一直就想要个女儿，奈何一直没能如愿，日子久了便也随缘了，此时见到陆欣然，只觉得贴心可爱，比儿子要贴心多了。 贺氏噗嗤一笑，好笑的看着沈氏：“姐姐快别夸她，本就是个猴儿一般的性子，再夸就要上天了，这便是旭阳了吧，真真是个好孩子。” 柳旭阳听到贺氏问他，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对着贺氏恭敬的行礼：“旭阳见过姨母，见过妹妹。” 目光转向靠在母亲怀里的陆欣然，柳旭阳的心里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妹妹，好像见过！ 第六十九章 不是你的宝宝了吗 柳旭阳站在原地，一脸温和的看着陆欣然。 虽然他不知道姨母家的这个妹妹为什么好像一副很不喜欢他的模样，但是这并不妨碍柳旭阳心里对她的好感。父亲曾经教过他，人和人之间的情分全都是用心交往出来的。只要他带着足够的善意和真心，表妹也很快就会跟他熟识起来。 柳旭阳并不知道陆欣然对于他的闪躲并不是出于反感，而是因为内疚。 理智上她知道曾经的一切在现在来说都是尚未发生的，但是在感情上来说，陆欣然始终摆脱不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自责。 贺氏并不明白女儿是怎么了，只当她是害羞，笑着对沈氏说：“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害羞上了。“ 沈氏笑眯眯的点了点陆欣然的额头，语气亲昵：“女孩子嘛，面子都薄，你不在京里这几年，我又一直没机会见到娇娇，认生也是正常的。” 陆欣然靠在沈氏的怀里，怯生生的笑了笑。 在她的内心来说，她其实是不敢面对这位姨母的。上一世，表哥对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她全部心思都在封修然的身上，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便是她嫁入了三皇子府以后，表哥也没有便按着姨母的安排娶妻生子，虽然说是因着没遇到心仪的姑娘，但是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明白事情的症结在哪里。 那时候别说是从小待她不薄的姨母了，便是贺氏都曾经写信给她，虽未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也颇多指责。 尤其是最后…… 旭阳表哥落得那番下场…… 陆欣然真的不敢想象这对一向以表哥为骄傲的姨母要面临怎样的打击。 因此面对沈氏此时的慈祥和善，陆欣然心里是有些心虚的。 沈氏却是不知道陆欣然此时的心里动态的，只觉得抱在怀里的女孩怎么看都好，怎么看都合心意，兴之所至，直接从腕上褪下了她一直贴身带着的镯子，套在了陆欣然的手上：“姨母今日来的匆忙，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玩意儿，这镯子便送给我们娇娇了。” 贺氏一看顿时一惊，别人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她是知道的，沈氏自幼便失去了母亲，这镯子就是她那个姨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件遗物之一，自沈氏及笄之后便没离过身，此时居然说要送给陆欣然。贺氏顿时觉得这礼物实在有些过于贵重。 “姐姐快收回去，这是姨母留给你的东西，怎么好给她一个孩子。” “我与娇娇投缘，这事你别管。”沈氏看了贺氏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 “可是……”贺氏依然觉得不妥“娇娇这孩子成日里跑跑跳跳的，这镯子意义不同，她一个小孩子带着实在是不让人放心，姐姐爱护娇娇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镯子是万万不可以的。” 陆欣然也知道这镯子甚为贵重，哪里肯接，连忙将镯子从手腕上褪了下来，交还到沈氏手上，声音清脆还带着一丝独属于孩子的天真：“娇娇谢姨母的厚爱，只是这镯子实在贵重，娇娇实在不能收。往日长听娘亲提起曾经与姨母在闺中的点点滴滴，娇娇早就对姨母十分景仰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哦？你娘平日里都跟你说我些什么啊？”沈氏没想到陆欣然看着不大的一个孩子倒是条理清晰的说出这些话，顿时来了兴趣，仔细打量着怀里的女孩。 “娘说从小便与您最是要好，无论做什么事情您都不忘了带着她。若是惹了外公生气，便是您挺身而出，若是惹了舅公生气，就换成娘亲义气相助。” 陆欣然话音刚落，室内顿时传出了一阵笑声，沈氏一边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笑着说：“你这丫头，看着不大，倒是个古灵精怪的。” 贺氏在一旁也笑的脸色通红，盯着沈氏怀里的女儿乐不可支。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巧言善辩。 挺身而出？ 义气相助？ 说成是互背黑锅还差不多。 当年她与文燕也算得上是让长辈头疼的存在了。 打马京华，上树摘花，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京城里数的上名号的小魔头了。每次若是她亲爹生气了，便是沈文燕出来勇于承认主谋身份，而她只是个被表姐胁迫不得不跟着闯祸的可怜孩子。但是若是她舅舅抓到了她们俩，这个背黑锅的人选便换成了她。 说白了，就是利用了长辈们不好责罚别人家孩子的心里，初始的时候尚且能蒙混过关。但是时日久了，长辈们便品出里面的猫腻了。 两家的长辈通了气，无论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一律一视同仁。 在那之后，她们俩好一段时间日子都十分的难过。 她曾经也只是把这事情当做玩笑讲给女儿听过，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记在了心里。还想出了这么两个比较不损她们颜面的词汇。 有了陆欣然的插科打诨，屋里的气氛顿时便更何欢了起来，便是柳旭阳也放松了一些，对于这位与他母亲相交甚好的姨母更多了几分亲近感。 说说笑笑间，时间便过去了大半，此时李嬷嬷也已经带着人安顿好了沈氏和柳旭阳带来的人手和行礼。入内回禀贺氏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众人才一并起身朝着餐厅走了过去。 用过晚饭，柳旭阳径自回了房间读书，虽然是出门在外，但是柳旭阳依然严格遵守先生们制定的学习安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鲁国公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的，但是老国公对于儿孙们的要求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旭阳这孩子真是优秀，若是我家娇娇有他一半的懂事，我便知足了。”贺氏盯着柳旭阳离开的背影，不无赞叹的对着沈氏说道。 沈氏笑着说道：“这孩子确实是很少让我操心，就是这性子实在是有些过于严肃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爹爹。” “哪里就严肃了，若是像我家这只顽猴儿一般的整日里上蹿下跳，那才真是让人头疼呢。”贺氏半是无奈半是认真的说道。 陆欣然顿时有些无语。 她发现了，自从今天见到她这个表哥之后，她在她娘心里的地位瞬间便下降了好几个等级。 陆欣然有些怨念的看着贺氏，心里十分幽怨：“娘亲，我不是你的宝宝了吗？” 第七十章 后院有贼？ 姐妹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子，沈氏便看向了贺氏隆起的肚子，眼神里满是不赞同的神色：“妹妹都已经这个月份了，怎么不好好的在京城养着。虽说现在是太平年月，但是这路上颠簸折腾的，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贺氏笑着看了李嬷嬷一眼，心知道这是来给嬷嬷当说客来了，却也不恼，只是微微笑了笑：“夫君一个人在边境，我这心里总是惦记着，反倒是不安心。” 沈氏伸手捏了捏贺氏的手，一脸的调笑：“哎呦，这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还是这般的恩爱，妹妹和妹夫这感情真真是让姐姐羡慕呢。” 看了一眼一旁的陆欣然，贺氏又笑着拍了沈氏一下。沈氏也知道自己是失言了，哪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的道理，连忙借着贺氏的话头打着哈哈的便把话题扯开了。 陆欣然坐在一旁低头把玩着沈氏带给她的小玩意，一脸的懵懂，只当自己完全没听懂两个大人心里的话。 贺氏看了陆欣然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知女儿也是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便也没再往心里去，看了沈氏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姐姐放心便是，家里也派了医者一路跟着，况且就像姐姐说的，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危险的。” 微微停顿了一下，贺氏接着说：“况且妹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沈氏闻言不由看向了贺氏的脸，心里微微一惊，以为是贺氏与陆明萧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可是妹夫那边有什么事吗？” 斟酌了半天，沈氏才选择了这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贺氏摇了摇头，却不欲当着女儿的面多说什么，示意李嬷嬷将陆欣然带回房间休息，直到陆欣然走远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倒也不全是，也许是我小气了吧。” 因着沈氏也不是外人，贺氏在她面前便也没有掩饰的把之前耶律洪去了陆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沈氏听，心知以沈氏的性子，只怕是要立刻发作。 果然…… 贺氏话音刚落，沈氏已经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次有此理，真是不知廉耻，堂堂一国之主竟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沈氏那边气的骂了好几句，眼见着贺氏的脸色越发的有些暗淡，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本来贺氏便已经因为这些个琐事烦心不已了，她现在这么说也只能让贺氏的心情更加的烦躁，现下里贺氏的身子又不同以往，那里受得起这般的闲气。 “妹妹也是瞎想了，妹夫是个什么人你自然是要比我们清楚的多。这许多年的夫妻做下来，难道你还怀疑他的品性不成。想来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早就不值一提了，倒是这个天玄的陛下，却是没存多少的好心。” 贺氏微微的笑了笑：“我与夫君相携多年，我自然是了解他的。哪里就会为了这几句话生这些闲气。只是……” “只是有些担心，只怕以后京中的日子要有些难过了。” 陆明萧深得帝心，又手握兵权，盯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鲜花著锦，烈火油烹。 荣华富贵下多的是常人看不到，想不到的重重危机。 外人只看的到陆家的富贵显赫，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其中的危机和风险。 她与陆明萧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多少个日夜是彻夜难眠的担忧和刀尖舔血的风险，这其中的种种，只有她们彼此才能明白。 沈氏闻言愣了愣，转瞬间便将贺氏犹豫迟疑下的心思想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京城里从来不缺少崛起的新贵和没落的旧豪门，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身处其中才能了解一二。 摇了摇头，贺氏安抚的拍了拍沈氏的手：“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又一事还要相求于姐姐。“ 沈氏闻言，杏眼一瞪：”你我姐妹多年的情分，有事直说便是了，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没得伤了感情。“ 贺氏闻言一笑，伸手拉住了沈氏的衣袖微微摇着，一如当年未出嫁时两个人的模样：”好啦，姐姐便原谅妹妹的一时失言吧。“ 只坚持了一会，沈氏便也撑不住了，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贺氏的额头：”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是这般的孩子气。“ 贺氏也不答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沈氏：”姐姐，我和夫君现在只得欣然一个女儿，腹中的孩儿虽不知是男是女，但是却也是欣然未来的依靠，现下京中……也许是我胡思乱想吧，若是……若是以后有个万一，还请姐姐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我多照看欣然她们一些。“ 贺氏话音刚落，沈氏的神色便立刻沉了下去，只是盯着贺氏，也不说话。 贺氏不躲不闪，只是迎着沈氏的目光，眼带祈求：”姐姐便只当我今日是胡思乱想吧，哪怕是为了让妹妹安心一些，还请姐姐答应妹妹。“ 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贺氏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找不出是什么缘由。心中的烦闷无人可说，心情便日渐的压抑了下来。今天见到沈氏之后，眼见着她对陆欣然的那份喜欢，贺氏便突然有了一种托付的想法 。 好半天沈氏才开口说道：”我虽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有这种的想法，但是却也暂且答应你。但是……羡雪，你要明白，便是我们这些人再如何的疼爱欣然她们，在孩子的心里都终究越不过父亲和母亲，你明白吗？“ 贺氏闻言顿时一愣，接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无论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别忘了，鲁国公府永远都是在你身后的，羡雪，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想想你的孩儿。“ 此时的陆欣然并不知道发生在母亲这里的对话。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大喊：“有贼。” 定王笑着闭上了眼睛，倒在了陆欣然院子的隐蔽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丫头，别声张。” 第七十一章 捉拿盗匪 陆欣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她面前缓缓倒下的定王，只觉得太阳穴阵阵抽痛。 这是要闹哪样！ 定王居然告诉她别声张！ 这不是废话吗！她一个闺阁小姐的后院进了个陌生男人，她当然不可能声张。 短短的一瞬间，陆欣然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圈。 谨慎认真的思考了关于现在把定王顺着墙头扔出去且不给陆家招惹麻烦的可行性。 想了一会，陆欣然觉得这事的可行性一点都不高。 定王既然找上门了，除非扔出墙以后这货彻底咽气，不然单凭见死不救还把他丢出去这一点，陆家就算是彻底得罪定王了。 陆欣然头疼的看着定王，深深的觉得眼前已经陷入昏迷的人是个超级大的麻烦。 偏偏这个麻烦还不能得罪！ 深深的叹了口气，陆欣然认命的让翠喜将人扶进了房间。 好在陆欣然住的院子比较安静，她又一直说不喜欢人太多，贺氏便也没放太多的人在陆欣然的院子里。 此时虽然夜色还不算太晚，但是陆欣然也早就让下人们都去休息了，整个院子里留下伺候的也就只有翠喜一个人了。 虽然定王说不让声张，可是陆欣然却觉得定王实在有些脑抽，她不过几岁大的孩子，哪里有能力在贺氏的眼皮底下藏个大活人在她的院子里，更何况这个大活人此时满身是血，若是真按着定王说的不声张，只怕就只能悄无声息的一把火把定王烧了，这样才真的是比较的稳妥。 陆欣然看着翠喜将定王安顿好，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 ”小姐，这伤我处理不了，只能找医官来处理。“翠喜看着定王身上的伤势，心里一阵惊讶。 长长的刀痕自左键斜斜划下，直至右腹部，皮肉外翻，鲜血已经将身上的衣服尽数染红，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居然还能跑到这里才晕过去。 思来想去，陆欣然让翠喜去前院找贺氏，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单独找贺氏说这事，身边有一个人都不行。 翠喜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翠喜离开的背影，陆欣然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定王绝对会是一个大麻烦。 翠喜到了前院的时候，沈氏还在贺氏的房里，翠喜也不说话，只微微的露了个头，让贺氏看到了她的存在之后就安静的在房门外候着了。 贺氏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翠喜，只当不知道一般的与沈氏继续说着话，又过了一会，贺氏脸上便挂上了一抹疲色，沈氏看到以后也不再多说了，只说让贺氏早些休息，她明日再来。 贺氏也不客气，笑着将沈氏送出了门，又让李嬷嬷将下人们带出了院子，随即让翠喜进了房间。 ”怎么了。“ 翠喜便把定王身受刀伤，此时正在陆欣然院子里的事情告诉了贺氏、 还特意告诉贺氏，定王不让声张。 贺氏犹豫了一下，将陆明萧从边关送过来的医官唤了过来。 贺氏这胎虽然看着稳当，但是毕竟这许多年在边关也受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伤，陆明萧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上次他回了边关之后，就让军中的医官回了京城，直接留在贺氏的身边。 这次贺氏要去边关，也将这人带上了。 这个医官的家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了，只剩下孤单一个人，还是陆明萧将他救下来的。 因此陆明萧夫妇十分的信任他。 贺氏带人到了陆欣然院子里的时候，只见整间院子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房间里亮着一点烛光。 贺氏吩咐李嬷嬷和翠喜两个人守在门口，自己带着医官进了内室。 刚一进屋子，贺氏就被弥漫整间屋子的血腥味刺激的皱了皱眉，侧身示意医官上前替定王处理伤势。 ”娇娇，可有吓到。“伸手将女儿拉到身边，见陆欣然脸色虽有些发白，却还算镇定，微微的放下了心。 ”娘亲，我没事。“摇了摇头，陆欣然靠在了贺氏的怀里。 母女二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医官在那忙碌个不停。 陆欣然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医官忙碌的身影也知道定王身上的伤确实很严重。 ”娘，他会有事吗？“ 贺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知道，但是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陆欣然将脸埋在贺氏的怀里，声音有些沉闷：”娘，我感觉不好。“ 贺氏闻言顿时一惊，抬起了女儿的脸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贺氏顿时失笑，却不好表达出来。 这丫头也真是敢说，堂堂的一个王爷在她的嘴里竟然成了麻烦。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是要惹麻烦的。好在此刻也就只有她们这几个人在这里。 ”别乱说，如果累了就在娘怀里躺会。“此时已经深夜，若是重新给陆欣然安排院子实在有些过于引人注目，所以陆欣然今晚也只能委屈一些了。 医官手脚麻利的处理着定王的伤势，虽然这伤实在有些严重，但是好在还算救治的及时，只是需要好生的将养一段时间了。 ”夫人，已经处理妥当了。“ 贺氏微微点头：”刘先生去休息吧，只是这里的事情还请先生……“ 医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大小姐不过是有些发热，服了药多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身在陆明萧的身边，他看过太多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说出去的。 贺氏点了点头，让李嬷嬷将医官送出去，随即拍了拍女儿的手：“一会让翠喜在屋子里收拾一下，娘陪你在外室暂且委屈一夜。” 陆欣然点了点头，翠喜手脚麻利的将定王处理伤势的时候换下来的带血的干布都收拾了起来。 却在此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李嬷嬷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夫人，院外来了一群当阳当地的府兵，说是今夜府衙失窃，丢失了重要的文件，现下要进来搜查。” 第七十二章 小孩不能惹 李嬷嬷话音刚落，贺氏的神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回首忘了一下榻上昏迷不醒的定王，转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娇娇，你跟翠喜留在房间里。不许乱跑，知道吗？” 贺氏心里明白前院的事情只怕是没那么简单，李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了，寻常的事情早就挡回去了，今天居然连李嬷嬷都拦不住对方，想来对方对于定王也是志在必得了。 贺氏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定王一眼，心里暗叹：“还真让女儿说中了，这还真是个麻烦。” 陆欣然送走了贺氏，回首打量定王，小小的脸上有点犹疑。 前世她一门心思都在封修然的身上，还真的没怎么留意过这个定王，也实在是想不起来定王最后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封修然登基称帝的时候，这位王爷是不在的。 一时间，陆欣然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为了救一个对她来说几乎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而导致她最重视的家人陷入危险，她是万万不肯的。 但是此时人在她的房间内，若是真的袖手旁观，眼看着他出事，陆欣然又觉得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斟酌片刻，陆欣然拍了拍定王的脸：“喂喂，你醒醒。” 医官在给定王处理伤势的时候怕他受不住疼痛，在药里加了一些镇定的药物，因此此时的定王整个人便有些昏昏沉沉的。 昏沉之间，只觉得脸上传来阵阵的疼痛，似乎还有人在旁边不停的说着什么。 “唔……” 定王勉强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陆欣然神色焦急的拍着他的脸。 “小丫头，你是打算拍死我吗？” 暗哑的嗓音十分的低沉，几乎是气音一般，稍微大一些的声音就会引起胸腔的振动，越发引得胸前伤势的疼痛。 贺氏带来的医官用的已经是最好的伤药了，止血快，恢复快，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会比普通伤药更加疼一些了。 定王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神色焦急的陆欣然，心里难得的又兴起了逗一逗她的想法，却又在伤口疼痛的提醒下选择放弃：“怎么了？” 陆欣然言简意赅的说道：“前院来了官兵，说是要抓贼，虽然你在我这里应该是没问题，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你换个地方，你能动吗？” 这么快就追来了？ 定王眼底浮现一抹嘲色，随即硬撑着坐了起来。 翠喜连忙上前扶住了定王，心里却暗暗惊讶，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坐起来。 定王低头瞥了一眼翠喜，没说话，却还是借着翠喜的力气站了起来。 陆欣然将定王藏在了床脚与柜子中间的缝隙处，因为害怕他撑不住，还将厚厚的被子垫在了他的身后，让他可以完全的靠坐在墙角处。 打量了一下此时所处的逼仄的空间，定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还真是从没这般的狼狈过。 安顿好了定王，陆欣然让翠喜将之前收拾好的带血的干布和定王换下来的染血的外衣带到屋外隐蔽处藏好。 “翠喜，一会可能要委屈你了。”陆欣然看着翠喜，眼底有些不忍。 翠喜却毫不在意：“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当初蒙将军大恩，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将军和夫人不弃，让我保护小姐安危，又哪里谈得上委屈一词。” 陆欣然有些意外的看了翠喜一眼。 她只知道翠喜是父亲送过来的，以前的生活并不太好，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隐情。 眼下情况紧急，自然也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陆欣然也没纠结，直接将祖父之前送给她的匕首拿了出来递给了翠喜。| “在手腕上划一下……”陆欣然别过了头，不忍心看。 翠喜却没有犹豫 ，直接在胳膊上狠狠的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湿透了衣袖。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随即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杯子摔在了地上，少女稚嫩的呵斥声和下人诚惶诚恐的请罪声在室内嘈杂响起。 定王靠坐在角落里，光线黑暗，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良好的听力却让他准确的猜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玩味的勾起了嘴角，他发现陆明萧这个女儿还真是有趣的狠。 看似娇娇弱弱， 某些时候却又狠得下心肠。说她铁石心肠吧，偏偏又胆小的让人忍不住想一再的捉弄她。 外面的杂乱声音同样传到了院门处。 贺氏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还未等说话，就见当阳郡的府兵已经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放肆！“ 稚嫩的声音却奇异的带着一抹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的威严感。 秦向北往屋里走的脚步顿时停在了门口。 ”堂堂镇国将军陆明萧将军的院子岂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陆欣然端坐于椅子上，翠喜跪在一旁，不停的磕着头，衣袖已然被鲜血湿透，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茶杯碎成几片散落一地，滚烫的茶水蒸腾间带起一片雾气。 秦向北抬了抬腿，却最终没敢迈步进入屋内。只是站在门边朝着屋内一拱手：”下官乃当阳郡守，府衙今日失窃重要文件，盗贼便是朝着这个方向逃窜的，未免陆将军家眷遇到危险，才只能冒昧闯入，还望小姐见谅。“ 冷笑一声，陆欣然动也未动：”大人的意思是这贼是我陆家派去的。“ ”不敢！下官只是担忧夫人和小姐的安全。“ ”我父亲乃当朝镇国将军，驻守边关，护卫一方百姓。我母亲乃二品诰命夫人，虽是女子，也随我父亲征战多年，不敢说军功累累，但是也当得起一声女将军的称号。论品级，你区区一个郡守，一无圣旨在手，二无贼人潜入之证据，只凭个人猜测便要入内搜人。“ 贺氏手抚胸口，低低的咳了几声，一旁伺候的李嬷嬷连忙扶住了贺氏，另一手不停的在身后顺着气。 陆欣然冷冷一笑：”当阳郡守，真是好大的官威！“ 陆欣然话音刚落，贺氏两眼一闭，准确的晕在了李嬷嬷的怀里。 ”不好啦，夫人被吓的晕倒了。“ 第七十三章 夫人威武 陆欣然此时实在有些无语。 平心而论，她都替当阳郡的这些人感觉委屈。 她家娘亲是什么人？ 当朝镇国将军陆明萧的夫人，虽是女流之身，却也是征战沙场十数年的巾帼女将。今天竟然……吓晕了。 陆欣然默默在心里给当阳郡的这些年点了个蜡。 贺氏倒下的一瞬间，李嬷嬷便已经迅速的站到了贺氏的身后，一伸手就把贺氏接到了怀里，同时迅速的吩咐下人去请医官。 眼见着李嬷嬷将贺氏扶进了房间，陆欣然让翠喜起身去收拾一团乱的床榻。 秦向北眼看着贺氏被扶着靠在了软垫上，一群下人围着伺候着，又见这屋子并不大，不过几眼的功夫便将屋里打量了个七七八八，料想这屋子里也确实藏不了什么人，又见着周围的人纷纷怒目而视，心里便也有些虚了。 传闻镇国将军这人爱妻如命且十分护短，今日这位夫人在当阳郡出了事，只怕是要不好善后。 想到这里，秦向北心里有些后悔。 先前贺氏拦着他不让进门的时候，也实在是有些立功心切，便说了那么几句不轻不重的硬话，想着只要人在这院子里抓着了，自然有人帮他善后陆家这面。但是没想到不但没抓着人，还把陆家大夫人得罪了，一时间，秦向北心就慌了。 眼见着一群人围着贺氏忙忙碌碌的，秦向北脚尖一转就想趁乱先出去再说，却没想到人还没走出一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含着满满的恶意：“站住，小小一个当阳郡守以下犯上，将我母亲气晕过去，现在我母亲情况尚未分明，你想去哪里？” 秦向北往外迈出的脚步顿时便停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闹哄哄的，这是怎么了？” 沈氏带着柳旭阳来到了陆欣然居住的院子，刚进了院门便皱起了眉头。 整个院子站满了人，闹哄哄的也不知在吵些什么。 这毕竟是闺阁小姐住的地方，怎能这般模样。环顾一圈，却没看到贺氏的身影，沈氏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起来。 陆欣然在屋内，将沈氏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转头冲着秦向北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随即嘴角一扯，珍珠大的泪珠瞬间便盈满了眼眶，整个人直接冲出了房间，朝着沈氏跑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姨母，你终于来了，呜呜呜。” 陆欣然哭着投入了沈氏的怀抱，一张不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珠，让人一眼看过去便心生同情，尤其是对陆欣然疼宠有加的沈氏，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乖娇娇，别哭，有什么话慢慢说，姨母在这里呢。” “呜呜呜，这位当阳郡守非说我们私藏了什么盗匪，要进院子搜查，呜呜……母亲不让，争执了几句，母亲……呜呜……母亲晕过去了。”陆欣然抽抽噎噎，说的十分可怜，万分凄惨。 贺氏与沈氏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性子是如何早都是知根知底的了。 说贺氏被吓晕了，只怕沈氏就会猜到这里面另有玄机，到时候定王的事情便不那么好瞒着了。 所以陆欣然稍微换了种说法，只说贺氏是晕过去了。 贺氏这一胎来的不容易，所以陆家和贺家都是万分重视的，这点鲁国公府上也是知晓的，况且早年贺氏征战沙场，身体也有一些问题，若是说被气晕的，沈氏就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了，但是这话陆欣然又不好直说，只能含糊的说一句“晕倒”了。至于是怎么晕的，为什么晕，人的大脑总会自动做出合理的解释。 沈氏心疼哄了陆欣然好一会，然后让身后的嬷嬷将她带下去梳洗一下，随即转身看向了已经忐忑的候在一旁许久的秦向北。 “当阳郡守，真是好大的官威。” 秦向北一头冷汗的弯着腰候在一旁，半点不敢吭声。 贺氏与陆明萧常年驻守边关，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多，因此他虽然忌惮陆府，却又并不是太过在意，但是鲁国公府却是不一样的。 鲁国公府在勋贵满街走的京城中并不算什么显赫的门楣，但是鲁国公这人却甚得皇帝宠信。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在几位皇子之间犹豫不决，鲁国公虽然没有站到谁的阵营里，但是每当关键时候，总会恰到好处的说上那么几句话，让先帝注意到当时并不十分显眼的当今陛下。当时不过以为是巧合，但是当今即位没几年便下了圣旨，升鲁国公为一等公爵，爵位世袭罔替，而不是降等袭爵，众人这才品出其中的道理。 虽然纷纷暗骂鲁国公为人狡猾，但是心里哪个又不羡慕的，但是想着一等公爵又如何，没有儿子也没人接着这爵位不是，难不成还能传给女儿？ 鲁国公膝下只有一女，夫人生产时伤了身子，再不能孕，也有人劝他纳妾，至少生个儿子袭了爵位。却没想到这位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给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还跑到当今那里求了圣旨，以后爵位由外孙继承，皇帝居然也准了。 一时间，京城里提起这位，没人不摇头不叹气不佩服的。 这点事也随着京官的外调渐渐传扬了出去。也证明这位爵爷有多在意他的这个女儿。 秦向北自然也是听过这段传说的。 本以为今天只是得罪了一个陆家，却没想都这位难缠的夫人竟然也在。 一时间，秦向北深深懊悔为什么今日出门之前没去看看黄历。 “夫人误会了，我……” 秦向北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氏打断了，冷冷的盯着秦向北，沈氏眼底满是不屑：“误会？” 在京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瞬间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觉得陆家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偏远的当阳郡罢了。 “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误会能让郡守大人深更半夜带着府兵闯入一品军侯陆将军家眷所在的院子。” 第七十四章 表哥怎么样？ 沈氏柳眉一竖，属于鲁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气势便完全的展露了出来。一旁站着的柳旭阳年纪虽然不大，看着也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不可小视。 秦向北心里暗暗叫苦，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鲁国公一家子都不能以常理推断，得罪了陆家，可能对方碍于颜面尚且不好发作，但是若是真惹到了鲁国公这一家子，谁知道会怎么样。 “下官……” “秦大人，按照本朝律法，若无圣上旨意，纵兵私闯一品军侯的府邸是什么罪名来着？”柳旭阳笑眯眯的看着秦向北，满脸的谦虚好问“近日正好学习到律法相关，有些地方还不甚理解，还望秦大人指点一二。” 秦向北的额角滑落了一滴汗。 沈氏冷冷哼了一声，看着秦向北的眼神已经十分的不耐了。 秦向北在心里思量了半天，本着得罪君子不得罪神经病的朴素想法，狠了狠心说道：“下官知罪，还望夫人大人大量饶恕下官不敬之罪，小人这便让人退出去。” 沈氏冷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儿子暗暗的扯了扯衣袖，转头看了看儿子，只看到柳旭阳微微的摇了摇头，顿时反应了过来，此时此刻毕竟还在当阳郡的管辖范围内，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来日方长，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沈氏顿了顿，慢慢的开口说道：“知道有罪便罢了，念你初犯，本夫人便不跟你计较了，若不然必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个不敬之罪。” 秦向北唯唯诺诺的行礼，带着人退出了大门外。身旁的师爷小声的说：“大人，就这么算了？” 回首看了看已经紧闭的大门，秦向北恶狠狠的说：“派人在暗处盯着，若是那人真在陆家，总会露面的。到时候……哼哼！” 到时候，人赃并获，他倒是想知道陆家和鲁国公府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 没理会秦向北，沈氏带着人直接进了房间，见着贺氏气息奄奄的躺在榻上，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你家夫人怎么样。” 沈氏知道这医官是陆家派过来的，自然是十分妥帖的，便也没说别的，直接询问贺氏的状况。 医官早就摸过脉了，自然知道贺氏没什么事，但是看到他家夫人这样子，再想到之前救得那人，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自然知道如何回话。 “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气怒攻心，因着身子有旧疾，这才晕了过去，待我开几服药让夫人喝下，再休息两日便好了，夫人放心。” 沈氏闻言方才放松了心情，看到候在一旁的李嬷嬷，便不由得埋怨了几句：“你怎的也不好生劝着你家夫人，由得她带着身子到处乱跑，这才到了哪里就晕了过去，边关艰苦，她到时候可怎么办。” 李嬷嬷苦笑了一声：“夫人与我家夫人相交多年，她的性格您还不了解吗，夫人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 “罢了罢了，她的性子我自然是了解的。今日你家姑娘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会我便带回我那边吧。你留在这里好好伺候你家夫人吧。”想到贺氏的性子，沈氏也不禁有些头疼。 “我不要，我要陪着娘亲。”陆欣然刚进了房间就听到沈氏要带她回院子的事，连忙开口说道。 沈氏蹲下身子，爱怜的摸了摸陆欣然头顶的细发，温声哄劝道：“娇娇今日跟着姨母走好不好，你娘亲需要好好休息，这院子里又乱糟糟的，待明日你娘亲好些了，姨母再带你回来，好吗？” 陆欣然一双眼睛明亮又透彻，仿佛一只幼鹿一般的无邪：“娇娇要陪着娘亲，娇娇答应过爹爹，会好好的陪着娘亲的，姨母，娇娇不想走。” “娇娇……”沈氏有些头疼。 院子里一团混乱，她一个闺阁女儿家此时实在是不好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但是女儿亲昵娘亲，想留在娘亲的身边也是人之常情，她也不能苛责她。况且，面对着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沈氏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娘，让妹妹陪着姨母吧，有李嬷嬷在这里守着，想来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差池。院子里让下人收拾干净便是了。我们也先回去吧，这么多年在这里闹哄哄的，反倒不利于姨母休息了。”柳旭阳扯了扯母亲的手，温和的劝着。 “谢谢表哥。” 看着眼前的表妹，柳旭阳心里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又涌上了心头，手掌一翻，一个精致的锦囊香包便送到了陆欣然的眼前：“这是凤城当地的特产糖果，是爹爹外出的时候带回来给我的，我也只得这一包，妹妹收着吧。” “谢谢表哥。”嗜甜如命的陆欣然一点都没有迟疑的便收下了。 陆欣然吃东西有个毛病，特别喜欢甜食，往常贺氏和陆明萧不在京城的时候，陆老夫人便也由着她了，但是等到陆明萧夫妇回京之后，陆欣然就很少能吃到甜的东西了。实在是贺氏怕她的一口牙都坏了，陆老夫人也是明事理的，往常因着扛不住孙女撒娇，虽然知道不该给她吃甜的，但是也每每心软，等到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了，也就乐得有人管了。 现在柳旭阳送糖上门，贺氏“昏迷”在床也不好拦着，陆欣然自然接的理所当然，而且飞快的塞了两块糖进嘴，对着柳旭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吧，那姨母便先带着你表哥回去了，若是晚上有什么事情就让李嬷嬷来找姨母，知道吗？”沈氏摸了摸陆欣然的头发，细心的叮嘱着。 “知道了。” 待送走了沈氏母子，让无关的下人都下去了，一直“昏迷”的贺氏方才睁开了眼睛。眼神扫过陆欣然手里的锦囊，眼角挑了挑却也没说什么。 让医官将定王从角落里扶了出来，却发现之前处理好的伤口因着这一番折腾已经再度渗出了鲜血，医官连忙又处理一遍方才离开。 “有劳夫人了。”定王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向贺氏道过谢，随即昏了过去。 “娇娇，你觉得你表哥怎么样？” 第七十五章 欠我个大大大人情 陆欣然顿时觉得嘴角抽了抽。 她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觉得你表哥怎么样？” 剧情没这么狗血吧！ 她才多大！ 她娘是不是有点想的太远了！ 贺氏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的说道：“我与你姨母相知多年，最是知道她那个脾气秉性了，若是以后有缘分倒也不错。” 贺氏话音刚落就看到怀里的女儿一脸懵懂的模样，顿时噗嗤一笑，也觉得她有点可笑，孩子才多大，怎么能懂她话里的意思。 捏了捏陆欣然的小脸蛋，贺氏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恬淡：“没什么，你姨母与娘亲是最亲近不过的姐妹了，日后你也要多亲近你姨母，知道吗？” 她也想明白了，儿女自有儿女的缘法，强求不来，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陆欣然用力的点了点头，不用贺氏叮嘱，她都会对姨母一家好的。 下一秒，陆欣然的小脸便垮了下来，只因为贺氏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娇娇，把你表哥刚才给你的糖果交出来吧，小丫头，别以为娘没看到你的小动作哦。“ 贺氏早就看到陆欣然偷吃糖果了，只是心疼女儿今天晚上受了这许多的折腾，便也没有特别要求她交出来，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装傻充愣，把贺氏弄的哭笑不得的。 “娘，那是旭阳表哥送给我的。” “嗯，娘知道，娘替你保管着，明日再给你。” 迎着贺氏温柔又坚定的眼神，陆欣然心知这事是没的商量了，只能无奈的交出了藏了半天了糖果，心里安慰着自己，好歹今天也吃到了不是。 ………… 初一捂着受伤的肩膀在山林间飞快的奔跑。 身后的追踪者早已经被甩掉了，但是他却丝毫不敢有所停留。雁山半山腰有一座小庙，早前主子吩咐过一旦今日行动有意外，便在小庙集合。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安排的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经有了布置和埋伏。恶斗中，他与主子也失去了联系，当下之计只能先去小庙。 想到方才的那番缠斗，初一的心微微的沉了沉，主子的伤也不知道到底重不重。 若是主子有个万一，只怕他万死莫能赎其罪了。 想到这里，初一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这一夜，当阳郡的很多人注定不能安睡了。 ………… 下半夜的时候，定王身上起了高热，虽然医官早就吩咐过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却还是把贺氏和陆欣然惊的不轻。 然而夜已经很深了，若是再招医官前来，贺氏担心动静太大反而容易走露风声，便只能让李嬷嬷用军中的土办法给定王降温退热。 陆欣然看着定王因为高热而泛红的脸，心里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情。 这一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要惹上这种麻烦。 也许是贺氏的办法起了作用，也许是陆欣然的祈祷感动了哪位闲逛到这里神佛，天快亮的时候，定王身上的热终于慢慢的降下去了。 眼见着定王脸上的神色回复了正常，贺氏和陆欣然两个人的心里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早上的时候沈氏过来看了看，贺氏出面将沈氏带到了她住的院子里，只说陆欣然昨日有些吓到了，现在还在熟睡中。沈氏闻言自然深信不疑，吩咐下人回去送些上好的补品过来，接着便跟着贺氏离开了。 陆欣然靠在翠喜临时为她收拾的软榻上，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定王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离他不远的榻上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睡得东倒西歪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牵扯到了哪处伤口，顿时引起一阵咳嗽。 虽然定王有意压着声音，却还是惊醒了一旁伺候的翠喜。 翠喜见定王醒了，连忙推了推陆欣然。 陆欣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走了过来打量着定王：“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定王扯了扯嘴角，声音暗哑：“小丫头，换做你是我，你觉得我能有哪里是舒服的。” 陆欣然被噎了一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老话说的果然是有道理的，好人不长命……” 意味深长的看了定王一眼，陆欣然用眼神充分的表达了“祸害遗千年”这后半句里的祸害是指的谁。 这人真是……刚醒过来就嘴这么讨厌！ 陆欣然一瞬间有些惋惜，为什么那些人不拿刀砍到这位的嘴上呢。至少她还能心里舒坦些。 “昨夜多谢你了，也代我向夫人道谢。” “难得你还会说句好听的，罢了罢了，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了。”陆欣然大度的挥了挥手，一脸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模样，再度让定王露出了笑容。 这丫头，当真有趣的很 。 “娘亲说那些人还在府外盯着，若是现在送你离开只怕刚出去就被人篮下了，让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便是，你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送个消息什么的。”陆欣然想到贺氏尽早离去前的交代，连忙将话转述给了定王。 “我在这里，你会不会不方便。”定王昨日进来的时候也大概看了一眼房间。 并不是很大的屋子，若是他留在这里养伤，只怕陆欣然会有很多的不方便。 “认识你这么久，就属你今天这句话说得最有良心了。”陆欣然很欣慰，眼前这人的良知还没离家出走的太远，偶尔还知道回来看看“本小姐便委屈一些吧，单独给你安排院子有些太打眼了，你便安心的在这里养伤就是了。” 想了想，陆欣然又加了一句：“你只需记得欠本小姐一个人情就行了。” 定王看着眼前傲娇的小姑娘，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陆明萧时常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了。家里有这么个有趣的闺女确实贴心，谁又愿意养那些皮的时候恨不得上天的臭小子呢。 “本王……”定王顿了顿，开口说道：“天地为证，封宸欠陆家三小姐一个大大大的人情，日后定会加倍回报。如何，可满意了？” 第七十六章 吓坏了吧 “母亲让我问你可有什么需要通知的人吗，但是现下也只能是通知，并不方便带进府里。”陆欣然是知道初一的存在的。 眼见着封宸受伤却没见到初一，陆欣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 按照昨天他身上的伤势来看，只怕他的那个小护卫可能也凶多吉少了。会让别人伤心的问题总是会格外的让人难以问出口。 封宸知道眼下也只有依靠陆家了，便把他跟初一约好的关于破庙见面的事情告诉了陆欣然，剩下的一切便全权交给陆家去处理了。 陆家已经冒险收留他了，总不好让人家再度涉险。 贺氏听完陆欣然的转述只说让他转告定王放心，自会有人把事情办稳妥的。 当日晚间，当阳郡从陆家离开了两拨人。 一队人马直奔边关给陆明萧报信，夫人身体有恙，大小姐也受了惊吓，让陆明萧尽快派人来接。另一队人马则打着进京回府的名义离开的。 秦向北接到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有些发苦。这两队人马明显都是告状的，但是他却不敢拦也不能拦。便是那进府的贼人的身份他都不能公布出去。不然只怕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他了。 夜色深沉，两队人马不停蹄的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策马狂奔，至于在经过雁山脚下的时候是不是少了一两个人，根本没人发现。 ………… 初一等在破庙已经一天一夜了，却根本没见到定王，心里有些慌乱，却又不敢贸然离开。 昨夜突围的时候追在主子身后的敌人几倍于他面对的对手，想要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初一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却觉得依着主子的身手，定会逢凶化吉的。 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强自按捺住自己。 夜已经深了，整个林子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几声蝉鸣鸟叫打破这方寂静却更显此处深幽。初一伏在横梁之上，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神色顿时一紧。 来人不是他家王爷。 手掌一翻，一把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上，刀刃上闪着幽蓝的光芒，夜色中展露见血封喉的恶意。 初一放缓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破庙的大门，如果进来的人不是王爷，那就别怪他下手无情了。 “吱嘎”一声，破庙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却并没有人进来。初一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属下乃是镇国将军府三小姐的护卫，奉小姐之命前来寻人。”大门处依然空无一人，翠喜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 定王在陆家的事是秘密，贺氏和陆欣然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只能派翠喜来找人。一来初一是见过翠喜的，可信度很高。二来，也能最大程度的把定王的消息封锁住。 翠喜来之前便得了陆欣然的吩咐，不要贸然进庙，先确定没有人跟踪她，然后还要注意自身安全。封宸地位尊崇也伤的那般严重，初一的情况不见得比他好多少，警惕紧张之下若是贸然进去很容易误伤。 因此翠喜只是站在门口处。 “你是何人。”初一压低了嗓子，轻声询问。 他听出这声音似乎是跟在陆家小姐身后那个丫头的声音，但是却也不得不防着是不是有人诓骗他的。 “大人，此处非久留之地，大人等的那个人正在我府上做客。” 王爷在陆家？！ 身形一动，初一便从大梁之上飘了下来，拿着匕首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淬了毒的匕首便隐藏在了袖子里。 打开庙门，见门外的人确实是跟在陆家小姐身后的人，初一稍稍的放心了一些：“人在哪？” 翠喜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声的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且先跟我离开。小姐让我转告您，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放心便是了。” 闻言，初一点了点头，跟在翠喜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雁山。 当夜翠喜并没有带着初一去陆府，而是带着他去了离当阳不远的一个小镇上，路上的时候翠喜便把封宸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初一听。 虽然翠喜再三强调了封宸并无大碍，但是初一听了还是很担心，恨不得当夜便立刻赶到陆家。只是封宸在翠喜来之前特地交代初一不得鲁莽，一切听从陆家安排，初一才勉强按捺住自己。 十日后，一队从边关来的兵士午时到了这个小镇，休息了半日，晚间再度启程直奔当阳郡。与来时不同的是，这队人里也多了两个人。 陆明萧脸色沉沉的骑在马上，连日的奔波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过疲惫的痕迹，从接到贺氏的书信开始，陆明萧的心情便已经降到了谷底。满腹的怒火熊熊燃烧，急需找到一个宣泄的渠道。 贺氏快马传书到了边关，从他接到信的那一刻起，陆明萧便不顾旁人的劝阻亲自带兵朝着当阳郡飞奔而来。一路上昼夜兼程，原本需要二十日的路程，硬是被他昼夜兼程的压缩到了短短的十日。 “将军，前方便是当阳郡了。” “你们保持原有速度继续前行，本将军先行一步。” 一声呼啸，陆明萧带着翠喜和初一等几个人直接脱离了大部队，先行朝着当阳郡出发了。 ………… 秦向北这几天日子着实有些难过。自从那日陆家的人离开之后，他就觉得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理不是没有后悔过那天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但是既然错已铸成，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而且根据勘查，那人躲进陆家的可能性极大，因此这几日秦向北并没有撤回留在陆家附近盯梢的人。只要能把人从陆家抓到，他便不算得罪了陆家。 一品军侯也得遵守国法不是！ 私藏逃犯，便是拿陆家做不得什么，至少也能保住自己。 因着这点想法，秦向北心里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 陆明萧带人进城的时候，秦向北并不知道。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派在守在陆家外面的那些人已经一个个的都被捆成了粽子一般扔在了陆明萧的面前。 “乖女儿，有没有吓到你？！” 第七十七章 陆明萧的怒火 陆明萧坐在首位，怀里揽着陆欣然。 底下东倒西歪的躺着好些人，全都是秦向北派出来的人。 这些人直到被人捆成粽子扔在陆明萧眼前的时候都没弄明白身份到底是怎么被人识破的。 “爹爹，女儿好想你。”陆欣然靠在陆明萧的怀里，小女儿姿态顿时软化了陆明萧一个冷硬的心，宠女无度老父亲即刻出现。 此时此刻只要是女儿提出的要求，陆明萧连犹豫都不犹豫，全盘答应。陆欣然把握机会，又从亲爹那里弄到了好些糖果。 陆明萧眼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把糖藏起来也不制止，只是宠溺的笑着。反正无论小丫头藏在哪里最后都会被贺氏收走，他放心的很。 “将军，当阳郡守求见。” “乖女儿，先回去好好歇着，爹爹一会再去看你。”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陆明萧语气温柔，哄着女儿先回了后院。 随着陆欣然的身影的消失，陆明萧脸上的笑容也彻底不见了，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仿佛在看一具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一般，冷冷的哼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 地上的人齐齐的打了个冷蟾，十分怀念刚才那个一脸温柔，眼带笑意的陆将军，总觉得现在这个……可能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秦向北低着头进了前厅，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下官当阳郡守秦向北参见陆将军。” “……” 陆明萧手中的锦帕擦着佩剑，剑锋上闪着寒光，倒映着陆明萧眼底的寒意更加冰凉。手中的帕子一下又一下的擦着佩剑，仿佛没有听见秦向北的声音一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秦向北一个。 秦向北的额角滑落了一滴汗，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只能更低的弯下了腰，更加恭敬的说：“当阳郡守秦向北参见陆将军。” “参见？”陆明萧轻笑了一声“郡守大人官威甚重，本将理应去拜见郡守大人的，哪里担得起秦大人这句话。” 秦向北的心沉了沉，心知今天陆明萧这关不好过了。 “陆将军赎罪，当日府衙失窃，有重要文书丢失，若非形势所迫，下官岂敢冒犯。” “不敢？”陆明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的表情愈加嘲讽“夜闯陆府，强入后院，吓晕我夫人，秦大人这句”不敢“的标准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陆明萧每说一句话，秦向北的腰便越发的弯了下去，待陆明萧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秦向北已经面白如纸了：“陆将军恕罪。” “府衙失窃说明护卫失职，重要文书不妥善保管，致使贼人得手说明你无能。郡守无能，护卫失职，最后却夜闯陆府，秦大人，你说贼人进了我府上可有实证，物证，人证？仅凭你自己的一点点猜测，便纵兵强闯当朝一品官员的府邸，秦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秦向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金纸。 “本将军的折子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我们自有地方说道。秦大人，把你的人带回去，下次再敢在本将军周围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便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秦向北哪里还敢分辨，低着头连忙吩咐跟来的人把地上的“粽子”们都抬了回去。 刚出了大门，师爷小声的说：“大人，怎么办？” 东西丢了，人没抓着，现在又得罪了陆明萧。 秦向北苦笑了一下：“先给那边传消息吧。” ………… 处理好了前院的事情，陆明萧便回了贺氏和陆欣然所在的后院。因着沈氏也不是外人，自然也是要见的，一番折腾之后，直到晚上陆明萧才有机会去见封宸。 刚一进陆欣然的房间，陆明萧的眉毛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虽然封宸此时身受重伤，只能委屈陆欣然了，但是看在爱女如命的陆明萧眼里，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垂了垂眼皮，陆明萧收起了情绪，对着封宸行了个礼。 陆明萧知道封宸这次受伤牵扯的事情不简单，虽然并不想牵扯到自家，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现在这地步了，说不牵扯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陆明萧找了个理由让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退了出去，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陆家三口人和封宸主仆。 陆欣然不耐烦听这些事，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带着翠喜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陆明萧看了女儿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让她且先出去了。 麻烦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女儿虽然很懂事，但是知道的越少，卷入麻烦的可能性也越小。 陆欣然带着翠喜退出了房间，翠喜朝着陆明萧和贺氏的方向看了一眼，躬了躬身，跟在陆欣然的身后也退了出去。 “王爷身体恢复的如何了。”陆明萧打量了一下封宸，虽然看着精神还好，但是面色依然苍白，足可想到受了多重的伤。 封宸笑了笑：“多亏了夫人的安排，本王已经无大碍了。” 陆家那位军中的医官医术着实很好，不过短短十几日，封宸身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只是那天到底损耗过度，伤了元气，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完全的痊愈。 “王爷客气了，只要王爷无碍便好了。”陆明萧看了封宸一眼，开口说道“本将军这次还带了一些东西要送给京城的家人，到时候王爷跟随这些人一起上路便是了。” 封宸也不犹豫，点了点头：“一切交由将军安排。” 虽然他在京城也不经常上朝，但是却也少有十多天不露面的情况，京城那边虽然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是只怕也撑不了多久，若是被皇帝抓住了把柄……虽然他不在乎，但是眼下却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应付他。 关于封宸的境遇，陆明萧心里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没有客气，直接让封宸跟着陆家的送礼队伍一起离开最是稳妥了。 几人在屋里商量了许久，将路上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都一一做了布置和商量，方才回房。 陆明萧和贺氏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就见贺氏神色淡淡的：“将军回房歇着吧，妾身在这里陪着女儿。” 话音刚落，贺氏转身便回了房间，陆欣然在被母亲拉进房的时候回头给了亲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陆明萧顿时懵了，他又做错什么了！ 女人心！ 第七十八章 封修然的烦恼 陆明萧来了之后，秦向北那里彻底的放弃了再盯着陆家的打算。 便是现在看到人在陆家，他也不能再动手了。陆明萧的秉性满朝文武咩有不知道的，先前不过是给他个警告罢了，若是再不识趣的跑到陆家自讨没趣，只怕是真的要得罪陆家了。 没有了秦向北的捣乱，陆明萧很快便把进京的人选安排妥当了，封宸和初一也混在这个队伍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当阳郡。 临行之前，封宸与陆明萧在房中密谈了许久，陆明萧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陆欣然虽然心里好奇却也没去打听。 封宸是个大麻烦，早点送走才是上策。她不想再跟姓封的这些人扯上半点关系了。最好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 送走了封宸，陆欣然的心才真正的踏实了下来，天天跟在贺氏和沈氏的身边吃喝玩乐，好不悠闲。但是陆明萧就没这么幸运了。 耶律洪在陆家大放厥词的时候，陆明萧正在边关的风沙里带兵巡视呢，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的后院放了一把火。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贺氏到底为什么生气，只以为是因着他来的晚了让女儿受了委屈，所以心里不舒坦。 但是这种错误的想法在贺氏接连两天没给他好脸色之后终于停止了。 “娇娇，告诉爹爹，你娘亲这是怎么了？” 陆欣然朝着老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白嫩的小手直直的伸到了陆明萧的眼前，趁火打劫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明萧摸了摸鼻子：“娇娇，你娘亲可是不让你吃太多甜食的。” “那好吧，不吃便不吃了，我累了，要去睡觉了。”陆欣然也不纠缠，听到陆明萧的话依然笑眯眯的，转身带着翠喜就要离开。 陆明萧哪里肯让女儿就这么走，在怀中一掏，便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献宝一般的递到了女儿的面前：“乖娇娇，看看爹爹给你带什么了，这是边关特有的杏子糖，爹爹特意给你准备的。” 陆欣然也不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亲爹：“爹爹，娘亲不让女儿吃糖的。” “少吃一些也没什么大碍的。” “娘亲知道是会生气的。” “爹爹不会告诉你娘亲的。”陆明萧颇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心里却还很得意。 瞧瞧他家女儿多聪明，这么小就会讨价还价了，真是太优秀了。 跟在陆明萧身旁的亲兵无语的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他家将军一个白眼：在您心里就算大小姐把天捅破了你也不会怪她闯祸的，只会自豪我家女儿胆识过人。啧，炫女狂魔也就是这样了。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达成了协议。 看着陆小狐狸得意把糖藏进了荷包里，陆明萧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收了礼物自然要办事的，陆欣然也丝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天玄使团进京之后的事告诉了她爹，更是着重的讲述了耶律洪在陆家大放厥词的事情。 看着她爹已经面沉似水的俊脸，陆欣然从她爹脸黑的程度里判断出了她爹跟天玄的那位女皇确实没什么狗血往事，心里也就彻底踏实下来了。 “爹爹，你别怪娘亲跟你生气，她也是太在乎你了嘛。”陆欣然老成的拍了拍她爹的手。 陆明萧好笑的一捏女儿的鼻子：“你这丫头乱说什么，我怎么会跟你娘亲生气。” 陆明萧此时心情实在是有些不爽，他其实早就忘了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天玄女皇是个什么来历，但是听了女儿描述的那个所谓的信物，陈年记忆力模模糊糊到好像有些印象。 还真跟这丫头说的差不多，年少行走江湖顺手来了段英雄救美。英雄施恩不图回报，被救的人却痴缠不休，便是连那个所谓的信物都是被人从他这里强抢过去的。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想着从此天涯相隔，也不会有什么纠缠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倒是惹出了麻烦来。 一时间，陆明萧甚至有些暗恨当年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无端招惹来这么一份麻烦。 陆欣然带着糖盒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临行之前安慰的拍了拍她爹的手：“爹爹，我觉得娘亲这次挺生气的，您多保重。加油哦，女儿永远支持你。” 给陆明萧留下了一个鼓励加油的笑容，陆欣然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 陆明萧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随即垮下了嘴角：“夫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夫妻这么多年，陆明萧还是了解他家夫人的性格的，寻常时候看着绵软大度，实则内里比谁都要有主见，性格也刚强，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上战场。 越是平时大度好说话的人，生气以后哄起来就越是艰难。 贺氏就属于这样的人。 尤其是最近沈氏也在！ 想到他家夫人的这位娘家表姐，陆明萧深深有一种天不容我的感觉。 ………… 封修然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圣武帝近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这些儿子们严厉了起来。不但课业多了起来，便是寻常时候的政事上的考教都多了起来。 几位身后母族强势的皇子尚且还能勉强应付。毕竟圣武帝还是要给这些朝中重臣一些面子的，但是对于他这个没有母族可以依靠的皇子便没有那么客气了。 若是不出错倒还罢了，一旦哪里出现问题和差错，一顿责骂是跑不掉的。而且最近皇后待他也大不如前了。从前尚且还能顾及些颜面做些面子工程，现在则是就差把“厌恶”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皇宫里的人最是善于捧高踩低，得势的时候你是皇子，不得势的时候，便是最卑微的太监也有的是让你不痛快的法子。 顾大人近来颇得圣武帝赏识，封修然有些结交，却屡屡碰壁。白先生那边又突然的断了联系。皇后这边咄咄逼人，紧迫盯人，一时间，倒真的让封修然有了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这一日，封修然刚回府，就接到了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 “定王擅自离京，当阳文书失窃。” 定王？！ 当阳郡！ 第七十九章 表哥，吃糖 封修然霍然起身，神色冷凝：“派人去城北看看，白先生回来了立刻请他来见我。” “是。” 坐在书房里，封修然捏着手里的信纸，指尖因着用力有些微微发白。 好端端的定王为什么会去当阳郡？据他所知，陆家现在也在当阳郡，闹钟不期然的闪过那日酒楼门外的那一眼，封修然的嘴角紧紧的抿了抿。 莫非定王真的对陆家有什么打算不成？ 当初圣武帝的即位本就有那么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私下议论过而已，但是这足以说明这个定王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人畜无害。 陆家是他志在必得的，连带着站在陆家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早已被他视为囊中之物，若是定王真的有什么心思…… 封修然将信纸放在一旁的烛火之上，看着纸张的边缘因着火焰的舔舐而卷起进而变成一抹灰烬，封修然的表情也在火光之中越发显得阴沉。 ………… 陆明萧这几日过得实在有些凄惨，便是陆欣然都有些心疼了，在贺氏面前明着暗着的帮着说了不少的好话。沈氏也听说了耶律洪去陆家的事，也对陆明萧没个好脸色。但是架不住陆欣然撒娇耍赖的帮着说好话，又眼看着贺氏本人的姿态都软了下去，便也没再多说话。 只是临了不忘了警告一番陆明萧，不要以为贺氏性子软和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娘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陆明萧与沈氏也是自小相识，哪里能不知道这位的性子，陪着笑脸的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辜负贺氏，方才把夫人哄的露出了笑模样。 “旭阳最近在读些什么书？”闲来无事的时候，陆明萧也愿意指点一些柳旭阳学业上的事情。他虽是武将，但是当年也是京中文采排的上名号的人物。 柳旭阳本就对陆明萧景仰许久，平日里也多听家里人谈论这位镇国将军，只是陆明萧常年在边关，他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却在这当阳郡见到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陆明萧有空的时候，柳旭阳都愿意跟在身后请教一些问题。 贺氏和沈氏将这种情况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一些别的计较。 这日，沈氏坐在榻上与贺氏聊着天，一边看着陆欣然在嬷嬷的教导下学着女红，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欢：“娇娇这孩子真真是极好的，以后怕是你少不得要伤心了。” 贺氏飞快的瞥了沈氏一眼：“也就你这么夸她，这只顽猴儿，一刻也不得闲，难得今日肯踏踏实实的坐在这里学一会，偏就被你看见了。” “这说明我们娘俩有缘分。” 贺氏笑而不语的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你们就惯着她吧，这丫头啊越发的要上天去了。” “我们娇娇这般冰雪可爱，便是被娇宠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啊不要总是想的太多。有这么多年看着顾着，她能偏到哪里去？”同样是当母亲的人，沈氏明白贺氏是担心对陆欣然娇纵过了头，日后不好管教。 叹了口气，贺氏没说话，笑了笑便把话题带开了。 晚上用过晚饭，贺氏与陆明萧相携回房，刚进了房间，陆明萧就发现贺氏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你今天怎么了？” 贺氏摇了摇头，只推脱今天有些累了。下午她和沈氏两个人虽未明说，但是寥寥几句也足以猜到对方的想法。虽然孩子们年纪尚小，但是却也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 与其找一些不托底的人家，倒不如亲上加亲，至少看在彼此长辈的面子上，对女儿也会多一分宽容。 但是这话贺氏现在却不敢直接说给陆明萧听。只怕他家这位女儿奴今天听完了，明天便找借口收拾柳旭阳一顿。自家男人的德行，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陆明萧也没想太多，扶着贺氏朝床边走去：“再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出发了，你这身子可有妨碍。” “没事的，这个孩子很是乖巧。我没吃什么苦头。”贺氏柔柔一笑。 陆明萧眉头一立：“臭小子倒是个乖巧的，若是敢让你吃苦，待他出来，我便要他好看。” 贺氏闻言只得无奈一笑。 ………… 启程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分别便近在眼前了。 沈氏与贺氏已经许久未见，虽然这段日子朝夕相处，但是眼见着又要分开，这心里也还是难以释怀。好在接到了家人传来的消息，夫婿柳文烈近日便要到当阳郡，沈氏一忙起来倒也多少缓解了一些离别之情。 这日柳旭阳在房中读书，就接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陆家小姐来了。 柳旭阳连忙收拾了一番，去了前厅。 刚到了门口，就看到陆欣然俏生生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在吃着东西。许是贺氏知道女儿的性子，这几日便派着李嬷嬷一直跟着她，今日却不见李嬷嬷的身影。 再看陆欣然眼神不住的打量着周围，往嘴里塞糖块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看上去仿佛一只觅食的小松鼠一般。 柳旭阳不由得笑了起来。 “表妹，你怎么来了。” 陆欣然飞快的咽下嘴里的糖，扬起明媚的笑脸看着柳旭阳：“我给你送礼物呀，这是我爹爹从边关带来的杏子糖，我特意送来给你尝尝。” 柳旭阳看着递到面前的小盒子，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多谢姨父了，也要谢谢欣然表妹。” “不客气啦！”陆欣然随意的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从前的事情，陆欣然的心里总觉得对柳旭阳有许多的亏欠，因此内心总想着要多补偿柳旭阳一些。只是陆欣然并不知道其实柳旭阳根本不爱吃甜食。 曾经……也是因为爱屋及乌。 沈氏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与陆欣然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自然是满意的。 “娇娇来了，晚些在姨母这里吃饭，我派人去通知你娘亲她们。” 陆欣然扶着椅子的扶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爹爹说我们过几日就要走啦，我还要回去帮着爹爹收拾东西，便不叨扰姨母了。” 陆欣然懂礼又可爱，沈氏心里自然欢喜，看着陆欣然的眼神就更加的慈祥了几分。 “夫人，老爷来信了。” 第八十章 不速之客 沈氏让柳旭阳带着陆欣然去外面玩，随手接过了下人送上来的信。 陆欣然跟在柳旭阳的身后乖乖的往外走着，临行前听到身后传来了沈氏欣喜的声音：“快吩咐人收拾一下客房，近雪要来了。” 陆欣然的脚步微微的顿了一顿，随即向着有些迷茫的柳旭阳展颜一笑，继续朝外面走着。 关近雪要来了吗？ 陆欣然觉得也许她该跟父母说说到底什么时候启程比较好了。 关近雪是柳文烈那边的远方亲戚，本也是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奈何祖父那辈家道中落，直到柳文烈入赘了沈家之后，关家方才在鲁国公府的帮衬下慢慢的好起来。 也因着这层关系，关近雪一向亲近柳旭阳，也因为柳旭阳的原因，关近雪也十分的讨厌陆欣然。 因着心里的那些亏欠，陆欣然并不准备与柳旭阳有过多的牵扯，大家维持在一个比较亲切的亲戚关系上就已经足够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需要，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虽然现在柳旭阳和关近雪对于陆欣然来说都是没有那些过往的全新的开始，但是陆欣然莫名的就有一种远离的感觉。 在沈氏这里又玩了一下午，陆欣然便跟着李嬷嬷回去了。柳旭阳捏着陆欣然留下来的糖盒，无由来的觉得这个表妹总是要更亲近一些。 想到这里，柳旭阳不禁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他也变成小孩子了，几块糖便被收买了。 …………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用过了晚膳，陆欣然便缠着陆明萧不放，不停的追问他们何时启程前往边关。 陆明萧起先还打算用“快了”这种借口敷衍过去，但是陆欣然哪里肯愿意，一直跟在陆明萧的身后追问个不停。 贺氏好笑的拉住了仿佛小尾巴一样跟在陆明萧身后的女儿，捏了捏陆欣然的鼻子：“怎么突然这么急着走了？可是跟你表哥置气了？” 贺氏知道陆欣然今天去了沈氏那边，只以为是陆欣然与柳旭阳闹了小孩子之间的别扭，所以才急着要走。 “当阳郡一点意思都没有，女儿早都想走了”陆欣然振振有词的回道。 贺氏闻言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这么快就玩腻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贺氏也明白，当阳郡虽然热闹，但是也并不算繁华，城中也左右不过一条主街，对于陆欣然这种片刻不得闲的小孩子来说，带了这么些时日，确实也足够她把城里逛了个遍了。 “爹爹，爹爹，爹爹，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啊。”陆欣然拉着陆明萧的衣袖不停的晃着，娇软软的声音瞬间萌化了老父亲的心。 陆明萧一伸手将女儿抱在了怀里，笑眯眯的说：“你姨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且在多留几日，待见过你姨父再走。” 闻言，陆欣然心里叹了口气，心知看来想要躲开关近雪的想法是破灭了，遂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伸手揽住陆明萧的脖子，将头埋在了陆明萧的勃颈处，声音闷闷的：“爹爹，这里好无聊哦。” 贺氏和陆明萧闻言，相视一笑。 不大的院子里，一家三口分外的温馨。 ………… 封宸与初一两个人混在陆家进京送礼的马队里回了京城。 因为封宸的行踪是保密的，是以他和初一在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的离了队。一如来时一般，并没有人发觉这支队伍里又少了两个人。 封宸刚一回府，初一便将府里的医官找了过来。 待医官脱去封宸的外衣的时候也不由得深吸了口气，狰狞的刀疤自上而下贯穿前胸，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是因着伤势过重且又在路上奔波了这么许久，此时已经有血迹又再次的渗了出来。 “王爷，您的伤势太重，且又有崩开的迹象，属下要把绷带解下来重新换药包扎。”医官小心翼翼的开口。 “便依着你的想法去做。” 封宸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发觉伤口有裂开的迹象了，但是怕影响行程，消息外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一直忍着没吭声。 此时医官说要换药重新包扎这些事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医官闻言也不犹豫，手脚麻利的拆掉了之前包扎在封宸身上的绷带，仔细打量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王爷，伤口裂开的程度并不严重，属下斗胆，还请王爷隐忍片刻，便不要用那止疼的药物了。” 封宸闻言也不矫情，微微点头，哑声说道：“你放手处理便是。” 时下的止疼药物虽然效果不错，但是使用过多的话依然会对人体造成影响。封宸本就是练武之人，对于这些东西也都有一些了解，对于止疼的药物，能不用便不用吧。 医官躬了躬身也不多话，直接用药酒将封宸身上的伤口重新清理了一遍，随即将上好的伤药敷在了伤口之上，再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妥善的包好。 纵然医官已经尽量快而轻的处理封宸身上的伤口了，然而这期间依然避免不了的会扯到伤口，但是封宸在整个过程中牙根紧咬，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待到医官处理完封宸的伤势，再抬头一看，豆大的汗珠挂在封宸的额头，脸色也因为疼痛而显得更加的苍白。 “王爷这几日需卧床静养，房间内不要过于闷热，保持空气的流通，属下每日都会过来给王爷换药的。” 封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初一见状，连忙将医官送出了院子。 “王爷的伤势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医官也是跟着封宸许久的人，自然知道初一话里的意思。 将医官送走之后，初一便连忙回到了封宸身边：“主子。” “你也下去吧，看看身上的伤。”封宸摆了摆手，让初一下去处理自己的伤。 两个人这次谁也不比谁好多少，都是伤员，只不过轻重不同罢了。 初一恭敬的行了个礼，便要退下，刚行至院门口，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大人，三皇子来了，要拜见王爷。” 第八十一章 脑补过度也坑爹 封修然来了？ 初一回身望了一下封宸所在的屋子，微微的停顿了一下：“转告三皇子，王爷抱恙……” “不用了，让他在前厅等着，本王换身衣服就过去。”封宸的声音自房内传来。 封修然能这么算好时间的上门堵人就不可能轻易离开，回来的路上虽然一直掩盖着痕迹，但是也许是哪里露了痕迹也说不定。 这次出去本是避了人离开的，但是却没料到中间出了这么多的纰漏，光是在陆家养伤便已经拖了十多天，纵然圣武帝不爱看见他，但是连着十多天都没在人前露面，若是不引起怀疑，他倒是要惊讶了。 回来的路上，封宸心里就已经有所准备了。只不过没料到先进门的竟然不是皇帝的人，而是他的儿子。 封宸冷冷一笑，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眼下皇帝老子尚且活蹦乱跳呢，儿子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坐不住了到处蹦跶，想来再过几年，这京城只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初一伺候着封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周身上下的药味和封宸略显苍白的脸色实在是没办法掩盖的住了，初以不禁有些为难的看着封宸。 “无妨，眼下这副模样左右也是瞒不住的。”摸了摸胸口的伤口，苍白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就这么着吧，倒也省得那一家子猜来猜去的。” 封修然由管家陪着在前厅坐着，趁着封宸还没来，封修然四下打量着定王府上的布置，心里却有些吃惊，虽然这定王府看上去布置的十分简陋，但是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布置摆设却大都出自名家手笔。 “殿下请用茶，王爷马上便到了。”管家指挥下人将茶水等一一送上，接着便站在一旁候着。 管家是跟随封宸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也是知道封宸前段日子离京的事的，也自然知道封宸身受重伤的事情，本想着将封修然拦住的，却没想到自家王爷居然要见封修然。虽然见封修然是封宸的决定，但是在管家的心里对于封修然便多了几分不满。 “王爷到。” 随着下人的一声通传，封宸缓步进了前厅。 人刚一入内，一股子浓烈的药味便在不大的空间内弥漫开来。封修然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神情十分关切：“王叔可是病了？” 封宸微微笑了笑，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前段日子受了点伤，倒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底下人就爱大惊小怪的。” 受伤？ 封修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一脸关切：“却不知道王叔是受了什么伤？” 到底是年纪尚小，此时的封修然还只是个有些野望的少年，却还没完全学会如何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 封修然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封宸眼底微微的笑意，心顿时一沉，连忙开口掩饰道：“我那里有些上好的伤药，若是王叔有需要，侄儿便派人去取。” “好啊，若是本王有需要一定派人上门求药。” “倒是不知道王叔是怎么受的伤，府上的医官可还得用？”封修然微微顿了顿，依然没放弃打探消息的想法。 前段日子当阳郡府衙失窃，后来听说当阳郡守又跟陆家闹了些许的不愉快，这几日朝中已经因着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了。偏偏在此时，定王又受了重伤。 封修然隐约觉得这其中似乎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神色平淡的喝了一口茶，丹凤眼微微的挑了挑，意味深长的看了封修然一眼，封宸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南浔有一位剑术高手，本王也是一时兴起，便过去瞧了瞧，路上遇到点麻烦而已。” 封修然顿时不说话了。 听闻定王爱武成痴，若是去找高手比试切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路上的麻烦？ 看了看定王的脸上略带些仿佛嘲讽一般的神情，初一脸上恭敬却又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进门之后管家恭敬却又不那么恭敬的态度，封修然觉得仿佛是摸到了一些真相。 人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生物，只要给他一个开头，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暗示，他自己就能在心里把整个故事编的圆满完整。 圣武帝从来不掩饰对于定王的厌恶，若不是他老子驾崩之前逼着他立誓善待手足，只怕这位年少勇武的定王爷早就追到九泉之下孝敬先皇去了。 即便是这么多年碍着先皇的遗旨不能搞死定王这个让圣武帝不愉快的“手足”，但是谁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有别的手段。 定王这些年虽然在京中安静的当着他的富贵闲人，但是少年初长成，身居高位，才学说不上冠绝京城，偶尔也有那么一两首上上之作传出来，武艺也足以傲视绝大多数皇亲贵胄，这些加在一起足以让皇帝对这位“手足”有足够的不满了。 明面上动不了他，若是暗地里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又担心祸福，定王拜访高手的路上出了点什么事，谁也怪不到皇帝的头上。 自觉想明白其中猫腻的封修然此时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与封宸说些没有营养的闲话了，若是待得时间久了，再让父皇认为他与定王交好，反倒是弄巧成拙。 想通了这点，脑补能手封修然很快便离开了定王府。 初一陪着封宸慢悠悠的回了后院，想到封修然临走时的那副表情，不由得有些纳闷：“三皇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封宸嗤笑一声：“这一家子没个正常人。” 想了想圣武帝素日的作为和刚才封修然的表现，初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封宸受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圣武帝为了展示他宽阔的容人的胸怀，接连派了几波太医到定王府给封宸诊病。 因着人是皇帝派来的，管家和初一自然也不好再拦着了。封宸也突然的十分配合，太医们开的药全部照单全收，给什么药喝什么药，一点不拒绝。 十日后，却传来了定王病重的消息。 一时间，朝中关于“名为看病，实则要命”的猜测在重臣们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第八十二章谁料皇榜招名医 “啪！” 养心殿里传来了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周围的宫人屏气凝神，不敢露出一点声音，生怕引得里面大发雷霆的皇帝的注意。 李福全凑上前小心而利落的将的一杯新茶摆在了圣武帝的面前，同时用眼神示意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把圣武帝刚才砸碎的杯子碎片尽快收走。 “陛下，气大伤身。” 圣武帝看了李福全一眼，冷哼了一声：“气大伤身？朕倒是想不气。你去外面听听，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从打定王传出病重的消息开始，圣武帝就觉得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在发展。就连平日里上朝的时候，他都觉得底下臣子们看他的眼神分外的一言难尽。接连派了几波太医去给定王瞧病，却没有一个得用的，不但没治好，反而越来越重。 圣武帝也怀疑过是定王故意坑他，但是太医们却都说定王是真的病重了。 虽然他很希望封宸病重不治，驾鹤西游，早点去底下陪他爹，但是却不应该是现在啊。 “陛下息怒，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既然太医们治不好定王的病，那不妨试试民间的名医。”李福全偷眼看了看圣武帝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情，方才继续说道“陛下不妨张榜广招天下名医为定王爷看病。一来显示陛下宽广的心胸，二来嘛……” 二来，民间的医生多用些野路子来治病，治好了赏些钱财便打发了，治不好……那也只能说是定王爷命该如此。 听完李福全的话，圣武帝沉思片刻，看了李福全半晌，笑骂了一句：“老东西，就你点子多。” 圣武帝对于定王的不喜可以说是满朝皆知的，这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但是问题是知道是一回事，却不能落人口实，一个对待兄弟无情的帝王同样会让臣子们心有芥蒂。圣武帝心里明白这点，所以一直忍着定王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这次定王重病，圣武帝甚至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去问诊，结果却越来越重。 依着圣武帝和定王两个人日常相处的模式，圣武帝早就猜到这里面一定少不了定王的手笔。但是却又抓不住把柄，派去的太医背后到底站着谁，谁也说不清。当初老头子那么看重封宸，谁知道有没有给他留下点什么人手 。若是帮着封宸忽悠他也未尝不可能。 若是从民间招揽医官那就大不一样了。 什么乡野名医？那都是扯淡。真正的顶尖医官都在他的太医院里了。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没卖到帝王家的有几个是真正的视功名如粪土的？ 说白了，就是能力不够罢了。 既然太医不得用，那就从民间找。 治好了是封宸命大，治不好是封宸命不好。 与他牵扯不上半点关系。 “来人，拟旨！” 圣武帝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连日来笼罩在养心殿的乌云也跟着散了。 伺候的宫人们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老虎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 “张榜？”封宸捏着初一拿回来的圣武帝让人贴在城门口的圣旨，脸上满是嘲讽“也难为他能想出这个法子了。” “王爷，可要传信给邱先生？” 闭目沉思了一会，封宸淡淡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且把消息传给邱先生吧，至于旁的，让他自行决定吧。“ ”是。“ 初一离开之后，封宸依旧闭目躺在软塌上，阳光自斑驳的叶子中间透下来细碎的洒在身上，年轻的脸庞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年纪不大的少年在此时阳光的映衬下，却多了几分神圣而不可亵渎的感觉。 初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前进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悄悄的离开了此处。 从当阳郡回来之后，王爷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此刻天光正好，刚好让王爷趁机多歇歇。 ………… ”小姐回来了吗？“顾大人下朝回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宝贝女儿的下落。 自从顾宜萱答应了要跟陆欣然合作之后，便成日里的忙着这些事。不是在家里书房翻书，便是出去看哪里有合适的铺子，倒是比他这位二品大员还要繁忙。 ”小姐今日约了吕家小姐出去，还没回来。“下人是知道自家老爷有多重视这位大小姐的，连忙回复道。 顾大人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待小姐回来了，让她去书房见我。“ ”是。“ 顾宜萱刚回府就听说顾大人找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了书房。 “爹爹，您找我？” “陛下今日下了旨意，要为定王殿下招揽名医，诊治恶疾。这段日子京城人员往来复杂，你多注意一些，没什么要紧的事便不要出府了。” 定王和皇帝之间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差不多人人都知道。 这次定王病重，一个不停派太医去看，一个越看越重，说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放着太医院的太医不用，搞什么招揽名医，这里面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女儿虽然也不过就是跟着相熟的官家小姐们聚一聚，却还是小心一些更好。没得被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反而惹出麻烦。 顾怡萱明白顾大人的担忧，虽然觉得她爹有些紧张过度，却也不愿违背他一腔爱女之心，便顺从的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爹爹放心便是。” 反正也已经跟陆欣然说定了，京中的一些琐事也都安排了人去办，倒也不需要她事事露面。 见女儿听话，顾大人心里也顺畅了许多：“今日可去见过你母亲了？” “早上便去过了，母亲今日精神尚好，女儿也陪着说了好一会的话。刚好刚才带回来一些新鲜的糕点，听说是从外地传进来的，女儿还想着一会送过去给母亲尝尝呢。” 顾夫人自打入了夏便觉得精神不好，连着吃了几副药都不见好，顾大人这心里便有些紧张，却不敢在妻女面前流露半分。只能让女儿得空多去陪陪夫人。 “刚好为父也要过去，一起吧。” 第八十三章揭榜 自打入了夏，顾夫人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顾家爷俩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却谁都不敢说些什么。生怕有些事有些话真的说出口了便成了真。 顾怡萱的一颗心更是翻来覆去没个着落。 一时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一时又担心会不会她和陆欣然的情况导致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改变。 人就是这样子，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要轻松一些。往日里都是顾怡萱劝陆欣然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就变成她镇日思来想去。 换做从前，还可以找陆欣然说说话，但是眼下陆欣然离了京，能说话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人了，但是有些话又说不出口。 好在因为陆欣然的提议，还算给她找了些事情做，顾怡萱方才避免了整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的境地。 不过一会的功夫，父女二人便到了后院，早就得到消息的顾夫人已经穿戴整齐的吩咐下人置办晚饭了。 这段日子因为她的身体，确实是把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吓得不轻，这点顾夫人心里是知道的。 “萱儿，这是娘亲让人从老家那边寻来的香椿，你尝尝，可还是那个味道？” 顾夫人笑吟吟的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放到了女儿的碗里，成功的换来了自家老爷包含嫉妒的一声冷哼。 顾夫人也不说话，只是同样夹了一筷子顾大人爱吃的菜放到了他的碗里。 哄好了爱吃醋的相公，顾夫人笑眯眯的打量女儿：“你不是说跟着娇娇一起做些小玩意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体上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了。娘亲，您好好调养身体，娇娇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让您去多给我们看看呢。” 顾夫人闻言顿时笑了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笑眯眯的看了顾大人一眼。 顾大人连忙摆了摆手：“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若是想去的话就去玩玩，整日在府里待着也怪烦闷的。” 顾夫人来自乡野，虽然也是书香世家长起来的，但是毕竟与那些自小便在京城长大的夫人们不太一样，往日里更是来往的少一些。尊贵而矜持的京城贵妇总觉得与顾夫人走的近了有损身份，而顾夫人又懒得去面对那些人。以前还有个贺氏能走动走动。但是自从贺氏离京之后，顾夫人就很少出门了。 因此顾大人其实是很愿意让顾夫人出去走一走的，至少可以散散心不是，但是却又担心若是遇到不长眼的人反而会惹得顾夫人心烦。 顾怡萱抬眼看了一眼将“妻管严”展示的十分彻底的顾大人，颇有些无奈。 “娘亲，您成日在府里待着也是烦闷，便随女儿出去看看吧”顾怡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况且刚才爹爹还说最近京城里情况复杂呢，若是没有您的陪伴，女儿也不敢出门了呢！” 顾大人低声将皇帝为定王招揽名医的事讲了一遍，顾夫人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可是……” 若是太医都治不好的病，民间真的有人能行？ 顾大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说话。 朝中最近关于这件事的猜测太多了，消息满天飞，谁知道这里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况且帝王家的这些事……啧……还是不知道的好。 随着皇榜的张贴，一时间整个京城闹得是人声鼎沸。 数不清的医官都想借着这次的机会一步登天。太医院，是多少医官奋斗一辈子的目标。 一个青年静静的站在皇榜之前，青布的衣衫整洁而朴素，常年接触药物的原因导致青年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青年的年纪并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已经在城门这里站了很久了，久到这张皇榜上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背出来。 要不要揭榜？ 揭了，直接进入太医院，对于他想做的事来说要更加接近一些。 若是就此放手，慢慢筹谋，倒也有别的法子慢慢的达到目的。 青年十分犹豫，脑中不期然的想起那句话：“先生尽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无论先生如何选择都无妨。” 想到这里，青年咬了咬牙，一狠心，伸手揭下了皇榜。 …… 自从圣武帝发了皇榜之后，定王府简直门庭若市，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封宸没耐心陪着这些人消耗时间，索性把事情交给初一和管家处理。 管家也直接，先让府里的医官考教这些揭榜的人，若是他们的本事连定王府的医官都不如，也就没必要送到王爷面前了，毕竟……大家都挺忙的。 当城门口的青年拿着皇榜站在初一和管家面前的时候，这两个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却都没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震惊和意外。 “邱先生既然决定了，便放手去做就是了。若是先生有需要，定王府会出手帮先生三次。不计得失。” 封宸听到初一的禀告并不觉得意外，却也没见他，只是让初一带了这句话给他。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无论日后是福是祸都只能自己担着了。 邱杰闻言沉默了半晌，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对着初一说道：“请大人代我向王爷道谢。邱某……辜负了王爷的美意。” “先生保重。”初一恭敬的回礼。 邱杰入定王府的第五天，定王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了。 邱杰入府的第二十天，定王能走路了，只是由于病情严重且拖延甚久，伤了根本，往后余生只能与药物相伴了。 一时间，京城满是对于“健朗少年一朝惨变药罐子”的感慨和同情。 邱杰入府的第二十天，圣武帝的圣旨到了。 第八十四章 故人来信 定王病重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病愈这件事却仿佛只是在京城中打了个旋儿一般的就没了声息。 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封宸到底是痊愈还是没有痊愈，而对于那个治愈了封宸的神医，似乎也没了消息。 圣武帝的圣旨送到定王府的时候，封宸并没有露面，只是让管家代他奉上黄金百两以做诊金，然后便恭恭敬敬的将邱杰送出了定王府。 明明白白的昭示了定王府对邱杰的态度。既然你是皇帝陛下招来的神医，那既然已经看完病了，你便去找皇帝陛下请赏吧，定王府与阁下再无瓜葛。 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邱杰，定王府的大门在邱杰和传旨太监的眼前毫不留恋的关上了。只留下了门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邱杰望着定王府紧闭的大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了，眼角余光看到宫里传旨的太监正在打量他，连忙收敛了精神，恭敬而不失姿态的说道：“请问这位公公，接下来我们去哪？” 传旨的太监冷冷一哼，拂尘一甩，眼皮都没抬：“邱大人这便跟着杂家进宫谢恩吧。” 邱杰哪里会拒绝，连忙跟了上去，手里不着痕迹的塞过去了一个锦囊。太监没抬眼，悄悄颠了颠锦囊的分量，眼底浮现满意的光芒。 没想到这个乡野出身的小大夫还挺懂人情世故。 定王受伤的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关于定王身子不好的传言之外，再没掀起一丁点的浪花。 ………… 陆欣然在边关收到顾怡萱的信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深秋了。 当初在当阳郡，陆明萧本打算多留几日等等柳文烈，却没料到边关传来了紧急军务，因此陆明萧便再也没耽搁，直接带着贺氏和陆欣然便启程了。 沈氏虽然舍不得贺氏，却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泪眼婆娑的跟贺氏告别之后，便带着柳旭阳继续在当阳郡等柳文烈一行人。 离开的那日，陆欣然躲在马车上偷偷的看着外面的沈氏和柳旭阳，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几分沉重，几分不舍，还有……几分轻松。 她与顾怡萱不一样，她从来不是果断的人，感情用事，又有些犹豫，也因着这些，所以前世才会让柳旭阳越陷越深。时至今日，陆欣然知道她身上的问题，虽然有意在改正，但是人很多时候又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所以陆欣然很多时候，更愿意放任情绪里对柳旭阳愧疚的那一面的感情横行。 愧疚，就能时刻提醒她不要的重蹈覆辙，与柳旭阳保持距离。 只要她离柳旭阳远远的，封修然就没理由伤害他。 京城里的生意已经渐渐的走上正轨了。顾夫人当时身体不好，又整日闷在府里，顾怡萱不过是想着给顾夫人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却没想到顾夫人竟然很有商业头脑。接连指出了铺子里存在的一些问题，顾怡萱与陆欣然商量之后觉得索性就让顾夫人在明面上管理一切。 顾府大夫人出面总比她们两个闺阁千金出面来的方便的多。自然的，这件事又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引起了一阵热议。然而看着顾家的生意日渐红火，贵妇们从最开始的嘲讽也慢慢变得不再说话了。至于心里到底是嫉妒还是别的，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京城的铺子日渐红火，生意也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 别看陆欣然现在年纪不大，却也是响当当的小富婆一枚了。 将顾怡萱送过来的信细细的读了几遍，然后妥帖的收好，又仔细认真的回复了一封信交给翠喜，嘱咐她将信连带着下一批要送到京城的货一起送给顾怡萱。 将一切安排妥当以后，陆欣然起身朝着贺氏和陆明萧所住的院子行去了。 边关的气候不比京城，虽然才刚刚入秋，但是早晚也已经很有几分冷意了。贺氏的身子也越发的沉了，按着日子算起来，离生产也没多少日子了。陆欣然这段时间但凡有空便会去贺氏那边待着，总觉得这样心里才能踏实。若不然的话，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稳当。 这段时间贺氏的身子并不是很好，连带的陆明萧的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军营里的将官们早就达成了共识，夫人生产之前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触了将军的霉头。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陆明萧面对外人疾言厉色，但是面对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却是柔风细雨的很。媳妇大肚子，自然是要哄着的。女儿贴心可爱惹人怜，哪里舍得凶她。 这日陆明萧刚进了后院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母女二人的声音，天伦之乐，也就是如此了吧。 因着身上的盔甲还有寒意，陆明萧也没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先缓了几分钟，在丫鬟的服饰下将盔甲解开后又待了一会方才进了内室。 “在门外便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了，说什么事呢，说出来也让我听听。”陆明萧一伸手将女儿抱在了怀里，面目柔和的看着妻子。 贺氏斜靠在软垫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肚子更舒服些，然后笑着说：“喏，你家宝贝闺女说了，以后要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贺氏也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还是个孩子呢，说的都是一些孩子气的话。陆家人什么没吃过没见过的，但是对于来自女儿的孝顺，贺氏还是觉得心里极其熨帖的。 “哦？”陆明萧低头看了女儿一眼，眼底满是笑意“我家娇娇这么厉害啊。那以后爹爹可就要靠着娇娇啦。” 陆欣然傲娇的一扬脖子：“没问题。” 对于陆欣然和顾怡萱的事情，陆明萧倒是听贺氏提过，女儿愿意玩就玩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陆明萧还是特意叮嘱过女儿，如果真的要做，也要换个身份。 作为一个跟了圣武帝多年的人，陆明萧很清楚这位陛下忌讳什么。 他与顾大人两个人，一文一武，没有往来倒也无妨，若是交情匪浅，只怕圣武帝的心里便要不那么愉快了。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的时候，李嬷嬷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贺氏接过来看了看，惊喜的说道：“沈姐姐来信了，柳大人调任丰城了！” 第八十五章 沈氏有孕 柳文烈调任丰城了？ 陆明萧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圣武帝是知道陆家和鲁国公府的关系的，按理说他在边关，是不会把鲁国公府的人派往这边的，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 陆明萧觉得圣武帝近几年的状态并不太对。 虽说帝王有疑心是没错的，但是若是疑心病太重了，也是会让底下的人不安的。 “柳大人怎么会来丰城？”贺氏迟疑了一下，淡淡的开口问道。 她并不是后宅的无知妇人，陆明萧虽然从不与她说起前朝的事情，但是一些事情，贺氏还是知道的。 “正常的官员调任罢了。” “可是……” “放心吧，只要陆家摆的清自己的位置，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贺氏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在陆明萧的搀扶下靠坐在软垫上。 “今天身子可还觉得舒服？”陆明萧关切的看着贺氏，随着贺氏肚子的月份越发大了起来，陆明萧这心里就越是放心不下。 按理说贺氏这一胎还算的上稳妥，孩子也并没有太过折腾贺氏，只是看着这肚子的大小实在是有些吓人。 贺氏闻言，柔柔一笑，伸手抚了抚高高隆起的独自，眼底满是温柔：“夫君放心，肚子里的孩子极为乖巧，我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陆明萧转身捏了捏陆欣然的鼻子：“小猴子，最近要乖一些，爹爹近日十分繁忙，你在府中要多多照顾娘亲，知道吗？” 陆欣然娇俏的皱了皱鼻子，随即躲进了贺氏的怀里：“什么小猴子小猴子的，爹爹冤枉人，您问问娘亲，我是不是最乖巧的宝宝。” 夫妻二人被陆欣然的模样逗笑了，一时间整个房间满是欢声笑语。 待李嬷嬷将陆欣然带走之后，贺氏的手轻轻握了握陆明萧的手，语气有些担忧：“听闻定王殿下重伤未愈？” 定王是在当阳郡受伤的，当时她和陆欣然也在当阳郡，若是皇帝有心调查这件事，只怕陆家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关系。 虽然不知道定王当时出现在当阳郡是为了什么事，但是依着当时秦向北的种种表现，只怕定王做的事有是牵扯到的一些阴私的事情。 贺氏不由的有些担心，若是定王的事情被揭穿了，只怕自家也要跟着受牵连。 陆明萧安抚的拍了拍贺氏，语气毫不在意：“放宽心，无论他们闹出什么来，都牵扯不到我们的。 ” 当时陆明萧在当阳郡见定王的时候就说过，陆家负责派人带定王进京，但是却也是有条件的。若是东窗事发，陆家绝对不能牵扯其中，定王是答应了的。 虽然陆明萧与定王交情不深，但是对于定王其人还是有了解的。 年少有为，一诺千金。 所以陆明萧倒是不担心定王会把陆家牵扯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贺氏闻言点了点头，担忧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一些，虽然她不了解定王，但是她信任陆明萧看人的眼光。 “柳家什么时候到？” “沈姐姐信上说，月余左右。”贺氏柔声回道，想到沈氏在心里写的内容，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笑容“沈姐姐也有了身孕了。希望这胎是个男孩。” 陆明萧闻言点了点头，贺氏说的这事他知道。 当初柳文烈入赘鲁国公府，圣武帝是给了恩典的。沈氏诞下的长子是可以袭爵的，次子依然可以冠柳姓。倒也是最大程度的给柳文烈留了颜面。 后来沈氏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只有柳旭阳一个子嗣了，因此老国公便特意进宫求了恩典，若是沈氏再无子嗣，柳旭阳便放弃爵位，冠柳姓，这本是不和规矩的，但是圣武帝宽厚，竟然也同意了。只是对于这位老臣，圣武帝到底多了几分宽厚，依然说若是沈氏能再诞下子嗣，长子依然可以袭爵。 一时间，京城中多得是看热闹的人，既羡慕皇帝对于鲁国公这家子的厚爱，又感叹一代公爵世家竟然可能就此消失了。但是眼见着鲁国公一家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关系更加亲密和睦，便也只能酸几句“和睦又如何，没了爵位便是落地的凤凰，到底是不如鸡的。” 只是无论外人如何酸言酸语，鲁国公一家却丝毫不受影响，时日久了，风言风语也就没了。 此次若是沈氏能一举得男，倒是能解了几方面的难处。 “过几日便派人去丰城将郡守府先打扫出来，待到柳兄一行人到了，刚好就可以住了。” “夫君说的是。” “这些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保养身子。前几日父亲写信给我，族学里有两位先生快到了，我琢磨着便在这边再设一个族学。”陆明萧想到前几日接到的信，淡淡的开口“娇娇若是有兴趣，便也跟着学一学。这事你跟她说一下。” 贺氏轻声细语：“我现在身子重了，也没法时时看顾娇娇，若是先生到了却也是刚刚好，刚好可以将这孩子送去学些东西，最起码也能磨炼磨炼性子。” 陆明萧微微一笑，伸手将贺氏鬓边的碎发往后撩了撩：“都听你的。” 此时的陆欣然沉浸在发财的美梦里，根本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她即将再次面对族学里的先生。 顾怡萱送来的信里详细的写了近日里京城流行的新奇玩意，嘱咐陆欣然在边关若是发现什么新奇有趣且京城不多见的好东西，尽可以送到京城。 这生意嘛，要的就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陆欣然把玩着手里玉坠，靠坐在软榻上，旁边的翠喜趁着李嬷嬷不注意，偷偷塞了一块沙枣糖给陆欣然。自从贺氏肚子越发变大以后，这每日监督陆欣然的重任就交到了李嬷嬷的手上了。 飞快的将糖块塞进嘴里，清香中带着一丝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陆欣然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有了。翠喜，将昨日小桃摘的红串拿过来，准备笔墨。” 第八十六章 故人来信 前些时候，陆欣然跟着陆明萧出去玩的时候偶然发现丰城这边有一种花，颜色鲜红，色泽艳丽，颜色提取以后染成布料也十分的好看。当时陆欣然便留意了一下，总觉得以后会有些用处。 尤其是那花染成的布料，颜色也十分的鲜艳，隐约瞧着倒有点像前世风靡京城的女儿红。 当年这名为女儿红的布料由商队带进了京城，不过几日便彻底席卷了京城各大布庄，有那些头脑机灵的商人更是千方百计打探这染布的技巧和颜色的配比，便是彼时已经身在宫中的她都听说过这种料子。 却没想到今生竟然在这里发现了。 陆欣然觉得这就是老天送给她的发财机会，若是错过了，实在是有负上苍的美意。 这几天陆欣然就缠着陆明萧给她找染布的师傅，因着怕人知道，还要千方百计的隐藏着消息，防着被人知道。毕竟若是被人知道了，失了先机，这买卖就是别人的了。 顾怡萱信里说之前趁着京城修缮街坊的事情，她做主收了好几个铺子，眼看着铺子那边都要准备妥当了，便来问问陆欣然打算做些什么。 关于这点，陆欣然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世道什么钱最好赚，当然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了。京中贵妇多，有钱的贵妇更多，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便要举办个聚会攀比一番。 谁家的相公升了官，谁家的夫人得了诰命，谁家的千金近日里得了什么稀罕的首饰，桩桩件件都能拿出来比上那么一比。 陆欣然从前为了帮封修然结交各家勋贵，这种宴会没少参加。自然更加记得当时那些贵妇人斗的有多像乌眼鸡。因此从打陆欣然心里合计要做生意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盯在了这些女人的荷包上。 陆欣然把已经找到染好的布料的粗制版准备好了，又在信里写了一些关于铺子的想法，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说的了，才让翠喜找人将信送了出去。 处理好了这些琐事，陆欣然走到院中陆明萧特意为她做的秋千上慢慢的荡着，仰着头看着头顶那片的湛蓝的天空。 丰城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的花团锦簇，也没有莺歌燕舞，空气中都透着边疆特有的风沙味道和苍凉的气息。也许是常年征战的原因，便是这片土壤里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陆家在这里倒下过太多的人了。 刚来边关的第一天，陆明萧就带着陆欣然去了城外十里的一处亭子。 亭中立着一副铠甲。 满是刀凿斧刻的痕迹和经过长久的岁月已经不甚明显的暗红的颜色了。 陆明萧指着那副铠甲对陆欣然说道：“娇娇，这是你高祖曾经穿过的战甲。” 高祖？ 陆欣然想起了那个带着陆家儿郎抵抗外敌，最后寡不敌众而战死沙场的传奇祖先，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老祖宗，我是陆欣然，陆家的女儿。” 陆明萧站在陆欣然的身后，看着女儿的动作，没有说话，眼底却是满意的神色。 “当年你高祖战死沙场，临死也没让西凉的铁骑踏过这座亭子所在的位置一步。那一战，陆家死了多少儿郎，我大历又损失了多少士兵。娇娇，你记着，陆家的荣耀从来都不是凭空得来的，是无数陆家的先人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你是陆家的女儿，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事情，你要记得，你代表的是陆家的门楣。” “女儿谨记爹爹教诲。”陆欣然对着立在亭子中的铠甲又磕了个头。 从前她只知道陆家是她的后盾，是她最坚实的靠山，却从来没想过更深里的东西。所以在前世的时候，她才会毫无顾忌的将陆家拖入了封修然的阵营。那时的她只知道封修然需要陆家，却从来没想过她的任性妄为会给她的家族带来什么。 时至今日，看到眼前的铠甲，看着苍茫的土地，闻着空气中的那丝血腥味，陆欣然第一次明白了“陆家”代表了什么。 “姑娘，姑娘？” 陷入回忆的陆欣然被翠喜唤回了神志：“嗯？” “表少爷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将军说直接送来就是了。” 柳旭阳又送礼物来了？ 陆欣然顿时来了兴趣。 虽然她心里打定主意今生一定要与表哥保持距离，绝不会让封修然再有机会伤害他，但是柳旭阳却仿佛对她这个表妹还是十分上心。 自从知道陆欣然喜欢吃糖开始，隔三差五的便会派人送些好吃的甜品过来。往常贺氏都会拦一拦，柳旭阳送一盒子，能到陆欣然手上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为此陆欣然没少跟贺氏撒娇讨要，然而贺氏一点都不肯通融。这几日贺氏身子越发的沉了，便对陆欣然这边看管的没那么严了。因此陆欣然很是幸运的收了好几份大礼。 此时听说柳旭阳又送了礼物来，顿时便来了兴趣。 打开一看，却是柳旭阳在江南找人送过来的蜜饯，还有随礼物送来的一封信。 “…………此蜜饯乃是当地特产，甜而不腻，十分可口，想来表妹也会喜欢便特意派人送上一份以表愚兄心意。” 翠喜怕陆欣然甜的吃太多腻了口，一边奉上一杯清茶一边说道：“柳公子真是心细，还惦记着姑娘喜欢甜食。” 陆欣然收起信，一边吃蜜饯一边点头笑道：“是啊，表哥那人素来心细。听说过段日子姨父要来丰城了，也不知道表哥会不会跟来。” 柳文烈调任丰城的事情陆欣然听陆明萧说过了，但是却不知道柳旭阳会不会跟来。鲁国公十分看重这个长孙，早就托人请了名师在家教导他的学业。若是跟着柳文烈来边关，只怕学业上是要耽误了。 按着鲁国公一贯的处事，想来柳旭阳很有可能会被留在京城吧。 陆欣然有些惋惜，她倒是希望柳旭阳能来丰城。多走一走，看一看，总归是好的。镇日看着京城的那一方天地，实在有些无趣。 “姑娘，姑娘，君姑娘来了。” 第八十七章 君灰狼和陆红帽 君晓芙是陆欣然来到边关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其父母都在陆明萧账下任职。在一次对西凉的作战中，君晓芙的双亲为了掩护一个村子的村民而跟西凉士兵正面对上，受伤身亡。从那以后，陆明萧和贺氏便把君晓芙当做了女儿一般。 贺氏也曾经问过君晓芙是否愿意去京城陆家，既能陪着陆欣然，也能生活的更稳定一些。却没想到君晓芙只是摇了摇头，指着父母殒命的村庄，用着稚嫩的嗓音清晰的说道：“爹爹和阿娘就在那里，晓芙哪都不去。” 然后君晓芙更是不肯搬到将军府与陆氏夫妇住在一起，只是带着一个跟随爹娘多年的老妇人依然住在以前的旧房子里。陆明萧夫妇没有办法，只得派了几个放心的人过去照顾她的起居。 因着这句话，陆明萧夫妇对她更是多了几分的疼爱，平日里也让跟来的陆家的先生们教这孩子读书识字。在陆欣然不在身边的那几年，君晓芙在他们的心里就是女儿一般的存在。而君晓芙也不会恃宠而骄，虽然对待陆明萧夫妇很亲近，但更多的却是敬重。 因着这份敏感的心思，陆明萧夫妇对她就更心疼了几分。 陆欣然跟着父母到了边关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贺氏带到了君晓芙的面前，贺氏拉着两个女孩的手郑重的对陆欣然说：“娇娇，你记住，晓芙姐姐就是你的姐姐，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懂吗？” 她就是君晓芙啊，好文弱的一个女孩子啊。 这是陆欣然对君晓芙的第一印象。 她是听过这个姑娘的。 当年听说她爹娘在边关认了个义女，乖巧懂事，文采出众。本来因着陆明萧不同意她跟封修然的事情，父女关系就十分紧张了，之后她更是不顾脸面的日日追在封修然的身后跑，让陆家丢尽了脸。也因着这个君姑娘的衬托，越发显得她这个亲生女儿不够贴心懂事了。 再之后……再之后好像陆明萧回京的时候边关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君姑娘好像在那次事情里香消玉殒了。 陆欣然靠在母亲的怀里，仔细的打量着上一世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当真是好看。 柳叶弯眉勾勒出完美的形状，一双大大的眼睛含着欲说还休的万语千言，身形娇弱，如弱柳扶风。陆欣然暗暗赞叹了一声“好一个美人”，心想着若自己是个男人，只怕也要过不去这美人关了。 “晓芙，这便是我常与你说起的娇娇，你们姐妹日后多多走动。”贺氏拉着君晓芙的手，眼底闪着母性的温柔。 “姑娘？姑娘？”翠喜见到陆欣然又在发呆，不由得轻轻推了推陆欣然。 “啊？啊，快请君姐姐进来。”陆欣然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吩咐小桃把君晓芙请了过来。 “君姐姐，你怎么好几日都不来看我了。” 君晓芙才刚坐下，陆欣然就拉着君晓芙的袖子一脸委屈的抱怨道。 “先生前几日留的课业有些多，我这不是刚忙完就立刻来看你了嘛。”君晓芙任由陆欣然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温柔的说道。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担心过是否能与陆欣然相处的来。熟悉陆明萧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宝贝到心坎里的女儿，从小养在陆老夫人身边，府里上上下下都宠着。 这么个千娇万宠的姑娘，真的好相处吗。 然而接触几次下来，君晓芙便是真的喜欢上陆欣然了。 陆欣然长的甜美可爱，一张巧嘴也素来能说会道，把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哄得喜笑颜开的，恨不得把这个小姑娘捧在手掌心里。 若是她真心想讨好谁，还真没几个人能摆脱的了。 君晓芙也不例外，接触几次之后就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性子了，陆欣然也是有心结交君晓芙，一张小嘴更是仿佛抹了蜜一般的甜。好听的话简直不要钱一样的说着。 “纪先生不是已经休假了吗？”陆欣然靠在软垫上，把顾怡萱从京城捎来的女孩家喜欢的小零食一个劲的往君晓芙手里塞“姐姐尝尝这个，是京城的顾姐姐派人送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吃食，但是也能尝个新鲜。”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烈，纵然院中的这棵大树起到了遮阳的作用，但是陆欣然的脸上还是被晒得有些发红。 君晓芙用手帕拭去了陆欣然额角的汗，一边吩咐翠喜进房给陆欣然取面霜一边数落到：“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阳光这么猛烈便在屋子里躲一躲，瞧瞧晒得这模样，边关本就干旱缺水，你也不怕伤了皮肤。” 说着话的功夫，翠喜将面霜取了过来，君晓芙一边细心的给陆欣然涂着一边淡声的说：“先生休息之前还是给留了课业的，总不能先生休息了，我便一点都不温书了。” 陆欣然看着君晓芙的眼神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她就佩服这些耐得住性子读书的。 “陆叔说了，过几日你们族学里的先生也要到了，到时候让你跟着我一起过去听课。” 君晓芙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重磅炸弹，毫不意外的看到面前的甜心小可爱陆欣然变成苦大仇深悲愤脸陆姑娘。 好笑之余不由伸手掐了掐陆欣然的小脸，笑着说：“这是什么表情？” 陆欣然还沉浸在君晓芙带来的噩耗里不能自拔。 “听说陆氏族学里的先生都是大儒，我也借着你的便利能多听一些，说起来还要谢谢娇娇呢。” “呜呜呜，人家才刚到这里多久啊，还没熟悉环境呢，就要跟着那些老头子念书了。宝宝心里苦。”陆欣然一脸的苦大仇深。 君晓芙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多学一些总是好的。娇娇，你想想若是以后你出去见着好看的美景了，若是只会说“哇，好美，好漂亮”这些话，实在有损你光辉的形象，对吧。” 君晓芙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拐骗无知少女的坏人，然而看着对面少女的可爱模样。又实在觉得可爱。 陆欣然看着君晓芙，她觉得君晓芙说的有道理。可是又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噗。”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第八十八章 故人？ 新来的侍女小桃微微红着脸进了院子，声音轻柔：“姑娘，三老爷来了。” 三老爷？ 陆欣然愣了一下，转瞬间便想起这个“三老爷”是她亲爷爷陆老将军收的义子。 从辈分上来说，还是她叔叔。 陆欣然顿时觉得有些不爽，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她这个叔叔比她大不了几岁。平白的多了一个没差几岁的长辈，陆欣然表示很不开心。 陆守城是陆家旁系的孩子，父母皆战死在丰城。陆老将军念他一个人孤苦可怜，变做主收了义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这种关系在这边并不稀奇，这许多年下来，早就没人说得清陆家到底有多少人把性命留在边关，留在丰城了。 陆守城的爹娘不是唯一的一对，君晓芙的爹娘也不是唯一的一对。 没等小桃出去请人，陆守城边迈着四方步，背着手走进了院子。 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少年，却偏偏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陆欣然动了动嘴角，勉强忍住了吐槽的想法。 “小丫头，看到长辈怎么不唤人呢。” 陆欣然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讨厌这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人忒爱拿辈分的事情作弄她。明明两个人并没有差了几岁，却每次见到她都要逗弄她一番。 “三叔公吉祥，娇娇这厢有礼了。祝三叔公寿比南山。” 陆守城看着陆欣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娇娇啊，叔叔我就喜欢看你这种看不惯我又打不了我的表情。” 神经病！ 陆欣然实在懒得搭理他，拉着君晓芙的手便朝着房间里面走，边走边说：“我爹爹在后院习武场，三叔直接去那边寻他就是了，侄女还要跟君姐姐温书，便不打扰三叔了。三叔慢走，三叔再见，三叔再也不见。” 话音未落，陆欣然和君晓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门处，陆守城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朝后院的习武场走去。自从陆明萧回来之后，他便又恢复了每三日来陆家习武的习惯。今日也不过是路过这处院子听到陆欣然和君晓芙的对话所以顺便进来看看。 想到刚才被陆欣然拉着的女孩，陆守城不由得有些恍惚：“那便是君大哥大嫂的女儿啊。” 君晓芙给气鼓鼓的陆欣然倒了一杯茶，好言相劝：“他是陆老将军的义子，按辈分，你确实应当唤他一声叔叔的，有什么好气的。” 陆欣然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恨恨的说：“你说的我都懂，但就是看不惯他的那副模样。明明也没比我大几岁，成天端着长辈的架势。” “好啦。别气了，贺姨这两日身子可还好？” “哼。”陆欣然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我娘还好，就是这段日子天气实在有些热了，她成日里觉得有些烦闷。” 君晓芙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这边的天气就是这样，夏日酷暑冬日严寒，最近这段日子又没有雨水，属实是有些难过了些，贺氏又有了身子，想来更是要不舒服。 “这几日你若是闲的无趣了可以派人送消息给我，我来陪你，贺姨那边你不要淘气。”君晓芙点了点陆欣然的鼻子，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疼爱。 “知道啦。”陆欣然有些无语，为什么每个人都拿她当小孩子一样。真是让人觉得无趣。 ………… 丰城外五十里的一处茶棚里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 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却生的一副好相貌，纵然周围环境恶劣，喝的是劣茶，拿在修长手指里的是粗瓷茶杯，却丝毫不损他的半分风采。 “主子，前面就是丰城了。今晚可要进城？” 白衣公子低头盯着茶杯里翻飞起伏的茶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半晌微微一笑：“进城吗？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去见她？” “公子。”旁边青衣人脸色微微变了变。 “嗯？”白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唇角微微的扬了扬。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瞬间让侍卫觉得如坠冰洞。下一秒，青衣男子便恭敬的弯下了腰“属下这就去安排。” “去天玄。” “是。” 听说前段日子天玄那边的人让她受了很大的委屈，既然这口气那个人不能替她出，那便由他来吧。 ………… 贺氏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衣服正在一针一线的缝着。李嬷嬷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贺氏又在动针线了，连忙伸手接了过去。 “哎呦，我的夫人哎，好端端的您动这些做什么，现下里您只管好好的养着身体就是了，这些活计自然有人去做，您别累着了眼睛。” 贺氏拗不过李嬷嬷，只好把手里的小衣服放在了一旁：“又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儿，我只是想找点事情做，不然实在有些难熬。” 李嬷嬷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东西，将准备好的水果递给了贺氏：“您别嫌老奴唠叨，女人这时候最是要精心的养着了，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才会更顺畅。也少受些罪。” 贺氏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嬷嬷，我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嬷嬷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老奴糊涂了。” “一眨眼，娇娇都已经五岁了。”贺氏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记忆在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生产的时候。 “可不是嘛。时间过的是真快，那时候姑娘还那么点儿的一团。”李嬷嬷伸手比划了一下，贺氏顿时笑了起来。 “老奴还记得您生姑娘的时候差点…… 还是表少爷…… ”李嬷嬷的话头猛地截住了，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贺氏低着头，摸着小衣服的手指微微的捏了捏，声音低不可闻：“表哥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李嬷嬷表情微变，看着贺氏有些焦急的说道：“夫人……” 贺氏闭了闭眼睛，挤出一个笑脸：“嬷嬷，我有点累了。” 李嬷嬷哪里还敢说话，手脚麻利的服侍着贺氏躺下了，随即退了出去。 宽敞的主房内，只剩下贺氏平稳却又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第八十九章 收礼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陆欣然觉得好像前一天才听说陆家族学的先生要来丰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便已经到了。 陆家的人以军武起家，但是也格外重视子弟的教养，年少的孩子们尚且可以在京城陆氏族学里念书，但是到了一定的年龄是一定要送回丰城这边历练的，为了防止把学到的东西丢在脑后，陆家族学在这边也设了一个分支，族学里的先生每五年轮换一次。 先前陆明萧回京的时候上一任的先生刚好五年期满也就跟着回去了，而原本要接替的先生因家中有事便在路上耽搁了几个月。 陆明萧想着耽搁了也就耽搁了，权当给这些孩子们放假了。 这次陆欣然跟着过来丰城，陆明萧其实心里是矛盾的。既想着女儿可以围绕在自己的身边，享天伦之乐，却又担心女儿在边关养野了性子，总归以后是要回京城的，而京城的那些人最是会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 若是女儿到时候言行举止稍有差错，只怕到时候对女儿的闺誉有影响。 因此陆明萧还特意写信给陆老夫人，让她送了个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一并送了过来。 陆欣然只知道族学的先生要来，却不知道还有个教养嬷嬷，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闹腾了。想到女儿可能会有的反应，陆明萧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看着傻白甜软又萌，遇到危急时候倒也生出几分勇气。当初在当阳郡藏匿定王的事情，陆欣然早都一五一十的向陆明萧交代清楚了，因此陆明萧自然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朝中的局势，陆明萧心里顿时有些烦乱。诸皇子年纪渐长了，身后母家势力也都不可小觑，眼见着这朝堂又要乱起来了， 难道自家真的能一直就这么中立下去吗？ 都说陆家只忠于君上，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完全的中立而没有任何的立场。所有的中立都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谨慎的选择罢了。 陆老将军年事已高，这么多年早就不再过多的关注朝堂之事。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陆明萧基本上已经是内定的继承人了。而身为陆明萧女儿的陆欣然自然早早的就被各方看在眼里。 陆欣然之前跟陆明萧夫妇说的那个玄之又玄的梦，陆明萧虽然安慰女儿一切不过是场梦，但是心里却也未必真的就完全的放松了警惕。 如果封修然真的如女儿梦里所说的那般步步为营，那么只怕这位看似无害的三皇子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如果不是女儿做了那个梦，所以对他多了几分警惕，按着她那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绝对可能发生的。 想到陆欣然说的那些关于冷宫，落胎以及最后的最不堪的栽赃陷害，陆明萧的眼底浮现一层戾气。 如果站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那么作为陆家未来的掌舵人，陆欣然的父亲，他从现在起就要好好的盯着京城的那些人了。 他倒想看看，京城的那些人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就在陆明萧还为了女儿担心的时候，身边跟随多年的亲兵拿着一个包袱急匆匆的进了陆府。 “将军，这是手下人在城外发现的。”亲兵将手里包袱递给陆明萧，随即退到了一旁。 说是兵士发现的，倒不如说是对方主动送给他们的。这包袱就大大方方的挂在城外忠骨亭的亭檐上。上面还写着“陆将军亲启”的字条。忠骨亭本就时常有百姓前去祭拜，自然会看到，也自然会通知驻守在附近的兵士。 陆明萧接过包袱倒没急着打开，只是放在一旁，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包袱的布料，面无表情的听着亲兵的汇报。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萧心里有些不愿意打开这个包袱。 因为这般为人处世的方法总是会让他想起某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来。想想也好几年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了，若是真的是对方找过来了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几年他在边关也算得上是声名显赫的。 挥退了亲兵，陆明萧盯着包袱静静的坐了一会，随即伸手随意的一挑，系在外面的包袱皮便被轻松的打开了。露出里面紫色锦缎包袱，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陆夫人亲启”。 陆明萧脸色顿了顿，微微有些发黑。 如果说把东西挂在忠骨亭是为了引起注意送东西，那此刻里面这层包袱就可以说是赤裸裸的挑衅了。陆明萧几乎可以确定送东西的人的身份了。 认真盯了锦皮包袱一会，陆明萧飒然一笑，伸手捞起东西便朝着后院走去。 一个消失多年的人，便是再出现了又如何，如今娇妻佳儿都是他的，他一个堂堂男子汉难道还会惧怕曾经的失败者？ 笑话！ 陆明萧到后院的时候贺氏已经起了，正靠在软垫上歇息，精通调理的丫头正在给贺氏捏腿。 挥手让丫头推下然后熟练接手了丫头的工作，陆明萧小心的打量着妻子的神情：“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贺氏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几日腿肿胀的厉害，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总是觉得烦心，以往可从没有这样过。” 陆明萧闻言一笑，低声说道：“以往？娘子，如果为夫没有记错，您上次”以往“还是六年前。” 贺氏娇憨的瞪了陆明萧一眼，顿时让陆明萧心神一荡，然而看着妻子的身形，只能遗憾的压下心里的想法。 “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的油嘴滑舌，也不怕女儿见了你这不稳重的模样笑话你。”贺氏轻轻捶了陆明萧一下，力道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今日军中无事？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明萧含笑应了一声，低头给贺氏揉着双腿，半晌才状似无意的说道：“今日倒是收到份礼物。夫人不妨猜猜是谁送的。” 第九十章 我不是你的小宝贝吗 贺氏回首看了陆明萧一眼，觉得他这话说的颇有些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却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有些踟蹰：“礼物？” “对，一份送给夫人的礼物。”陆明萧的头靠在贺氏的腿上，手上按摩的动作没停，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幽怨。 送给她的礼物？！ 贺氏的心里猛地一跳，一张俊秀的脸浮现在了脑海中：“难道……” “应该就是子贤了。”陆明萧没等贺氏说完便顺口接了下去，常年冷厉的脸上少见的带了一丝温柔。 “表哥……”贺氏禁不住抬眼打量陆明萧的神色。 看到贺氏欲言又止的神情，陆明萧顿时笑了起来，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语气轻松：“瞎担心什么呢，不过是年少轻狂的一些旧事罢了，难不成我还会放在心上不成，娇娇都已经这么大了，我难道还会记得以前的那些小事？你也未免太小瞧你的夫君了。” 贺氏打量了陆明萧半晌，见他神色开朗确实不是装出来的模样，顿时放心了，不由也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跑去找表哥比武，日日不落。” 陆明萧闻言也不恼，伸手将放在一旁的包袱捞了过来放到贺氏的手上：“都说了那时候年少轻狂吗，再说了，你当初不就是看上我的年少轻狂了吗。” “你羞不羞，什么话都敢说。” “喏，这便是子贤大张旗鼓送过来的礼物，还特特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生怕我先看到一样。”陆明萧一脸的不以为意，用下巴点了点包袱“打开让我开开眼界，这是送了什么绝世珍宝过来。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思。” 贺氏抿唇一笑，也不挑破陆明萧的心思，只是低头解着包袱。 这人啊，永远都这样的嘴硬。 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这一趟把东西送来，府里这么多的下人，还找不出个跑腿送东西的人了？说是不在意里面是什么东西，怎的却守在一旁不肯走？ 男人啊，那点子小心思永远都不会变。 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锦盒，贺氏拿起来看了看，都是一些调养身体的补药，全都是适合孕妇人的。还有一些上好的伤药。再之后便是一封信了。 贺氏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胎并没有兴师动众的保养，也不过就是亲近的人家才知道的事，表哥已经离家多年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抬眼看了看陆明萧，只见旁边刚才还说不在意的男人此时的脸色也已经不好看了，贺氏更觉得的无奈。 “看来子贤还是很关心你啊。” 贺氏觉得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酸，也不知道是谁打破了醋瓶子。 “表哥是离家多年，又不是失踪多年，从旁人那里知道我的近况也不足怪啊。” “啧啧，紫玉膏啊，听说是江南林家的独门秘方，向来不外传，没想到子贤也弄到了。“ 嗯！醋味更浓了。 “这个雪莲花应该是摘下来之后便用了特殊方法保存，所以才能依然保持着新鲜，这样药效会得到最大的保留。” “夫君，我们孩儿都马上也要有两个了。”贺氏赶在房间被醋淹没之前开口说道。 陆明萧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默默给贺氏揉着腿。两军阵前威风八面，让番邦兵将闻之色变的陆大将军此时就像一条大狗一般靠在自己夫人的身边，浑身散发着“委屈，伤心，要抱抱”的可怜气息。 贺氏心下喟叹，伸手顺着陆将军的毛，声音温柔：“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也不是计较，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放不下。”陆明萧的声音有些闷。 贺氏的手顿了顿，温柔的声音里加了一点别的：“若说是对不起他，又何止你一个人呢？” 陆明萧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贺氏，女子的脸在这种目光下微微有些红了：“你该知道，若是我不愿意，谁又能逼我呢。” 当初陆明萧和表哥同时向她示好，家里的意思全看她自己的选择，女儿家脸皮薄，哪里肯将心上人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便想了个比武的借口。 陆家军武立家，陆明萧自小便被陆老将军踢到军中锻炼，而表哥虽然也曾有师父教导，但是更多时间却都是跟着先生学文，挑了个比武的借口不过是为了全一全自己的脸面罢了。 结果自然是她心里希望的那种，但是年少气盛的表哥情急之下对陆明萧说贺氏不过是因为比武这条件是她提出来的，自然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接受了。若是真的心中有他，依着心意直说便是了，何必选了这么个理由。 当时她想着如果表哥这么想心里能舒服些，那便由他这样误会下去吧，日子是两个人过起来的，时间久了，陆明萧自然会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心里琢磨了这么多年。 一时间，贺氏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羡雪。”陆明萧惊喜的看着旁边的小女人，只觉得此刻的心里仿佛开满了花。 “傻瓜。” “我……” “爹，娘，你们干嘛呢？”就在陆明萧情绪激昂想将满腹心事尽数对贺氏言明的时候，陆欣然的出现仿佛一盆凉水浇在了滚热的碳上。 “嗤啦”一声，陆明萧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陆欣然一进房间就感觉到此时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她爹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委屈？！ 李嬷嬷跟在陆欣然的身后进了房间，一脸的自责：“姑娘脚步太快，老奴没追上。” “无妨，她整日里活猴一般的上蹿下跳，您一把年纪了，追一只猴子实在难为您了。”陆明萧没好气的看着女儿，内心满是情绪被打断的愤懑。 猴子！ 陆欣然顿时有一种深深受伤的感觉，幽怨的看着陆明萧：“爹爹，娇娇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第九十一章 出游 陆明萧迎着女儿的目光，回答的十分坦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贝。” “爹爹，猴子什么的，太难听了。” “那宝贝猴子如何？” 陆欣然的目光更加幽怨，索性不理陆明萧了，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贺氏，小嘴微撇，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 贺氏摆了摆手，丝毫不为陆欣然的苦肉计所动：“别看我，你们父女之间的官司我可不参与。” “哼，好女不跟男斗。”陆欣然愤愤不平的嘟囔了几句，随即一脸谄笑的靠在了贺氏的身上：“娘亲，近日天气甚好，明日女儿想去城外走走。” 城外？ 贺氏顿时有些踟蹰。 这段日子边关并不太平，时常有番兵出没，贺氏虽然这段日子一直在府里将养身体，但是对这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今年年景不好，百姓的日子便要比往年艰难一些，虽然朝廷拨了粮草过来，但是也只能够勉强温饱而已。番邦则更加凄惨，草原枯萎，水源断绝，因此这段日子常有番兵过来抢掠。 贺氏并不想让陆欣然这时候出去，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别说是没办法跟陆老夫人交代，便是她本人也是万万承受不住的，但是面对着女儿祈求的目光，贺氏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丰城不比京城，有着陆欣然自小熟悉的人和事，这里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新开始了。来了这么久，女儿也只跟君晓芙一人稍微熟悉了一些而已，平日里不是陪着她说话，便是闷在院子里，贺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就越发的觉得愧疚。 “这段日子城外不太平，你若遇到危险了怎么办，爹爹军务繁忙无暇分心照顾你，你娘亲身子又不方便。乖女儿，待过段日子爹爹得了空闲便带着你跟你娘出去走走，如何？”陆明萧伸手摸了摸陆欣然的头发，将拒绝的差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陆欣然心知陆明萧和贺氏说的是对的，但是这段日子也确实是有些过于憋闷了。心里实在是想出去走一走，不肯放弃的继续说道：“三叔不是近日都很闲吗，明日让他带女儿和晓芙姐姐出去走走，好爹爹，求您了。” 陆明萧闻言沉思了片刻，想着陆守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跟在身边学过几年功夫了，他对他还是有信心的，若是有陆守城在，再带上一队亲兵，倒也不是不可以让女儿出去逛一逛。 左右未来的几年，她们总不能永远把女儿困在院子里。 想到这里，陆明萧捏了捏陆欣然的脸，神情严肃，语气认真：“若是你执意要出去，那我们便约法三章。” 陆欣然顿时笑开了小脸：“好的。” “第一，除了你三叔跟随之外，还要带上一队亲兵，且只能在城外周边走一走，不得远行。” 明媚的小脸垮了垮：“爹……” “不答应就别去了。” “好吧好吧，那第二点呢。” “一路上不得任性行事，一切事情需由你三叔安排。” “第三，日落之前必须回来。” 陆欣然含泪答应了陆明萧的约法三章，深深有种被她爹坑了的感觉。 ………… 丰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子。 村子并不大，也不过住了二三十户人家。村子人虽然不多，但是相比于其他的小村庄，却更多了几分鲜活气。原因就是这村子里有个手艺人做的一手好吃食。 不过是平常简单的普通吃食，在他手里鼓捣几次填些佐料便硬是比旁人做的好吃许多。尤其是一种名为花饼的甜食，看上去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烤饼，里面却夹着鲜花做成的馅料，吃起来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香气，却又甜而不腻，甚是可口，因此更是声名远播。 这人性格也是古怪，放着更为安定和富恕的丰城不待，却偏偏选了这处小村子住了下来。每日里做的花饼数量也是有限，先到先得，卖完了也就卖完了。任你是高官富商都不会多做一份半分的。 陆欣然早就听说这个做饼的人和他做的花饼了，也曾经得了君晓芙的馈赠而尝到过味道，心里便惦记上了。尤其近日天气炎热，贺氏的胃口便不大好了，陆欣然就想着去买点回来给贺氏尝尝新鲜。 既能出去走一走，又能哄亲娘开心，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十五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若是平日里晚归一些倒也没什么，但是既然答应了陆明萧，陆欣然便想着早点出发。 早去早回，态度良好才能换来下次出门的便利。 一大早，陆欣然就已经准备齐全了，只等着陆守城来接她，然后便去接上君晓芙一起出发。 也许是在府里待得久了，刚从府里出来，陆欣然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清新的让人想流下激动的热泪。便是已经看过许多次的丰城街道，此时在陆欣然的眼里都万分的亲切，可爱。 到了君家，君晓芙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等着她了，因此陆欣然便也没耽搁，拉上了君晓芙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城外出发。 陆明萧生怕女儿遇到危险，亲自挑选了信得过的亲兵扮成随从的模样跟在陆欣然和君晓芙的身后，不知情的人看到，也只认为是那个富恕人家的小姐出游罢了。 陆明萧掌一方兵权，身为他的女儿，自然是有很多人盯着的。因此虽然陆欣然不喜欢被人这么跟着，却也没有太过阻拦。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陆欣然看到城门口的盘查比往日里更加严格了几分，心里不由得沉了沉，有些明白她爹为什么不愿意她出门了。 一行人，车马浩荡的朝着城外的村庄疾驰而去。 …………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村子里的人素来起的早，此时家家户户上空已经飘起了阵阵的炊烟。 村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朝着村尾的一处宅院的行了过去。而原本的村人并不在意，大概是因为这场景每日都发生，大家早都已经习惯了。 往日里宅院门口都是有序的排着队，今日却显得有些嘈杂。 “诸位请回吧。今日的花饼已经被我们公子包下了。” 第九十二章 陆守城救命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不在平静了。 一大早就赶来排队等着买饼的人顿时闹了起来。只是那个说话的汉子拢着手站在前面，从说完话之后便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些人便都突然不太敢说话了。 物以稀为贵，这花饼本就限量供应，自然会引起那些贵人的注意，而这些人最在意的东西便是脸面了。坊间限量的花饼我家里却有，这吃的不是饼，这吃的是那份限量版的体面啊。 因此这每日来排队的大多都是各府上的小厮，天刚微亮便等在这里，只等花饼出锅就能回去交差了，突然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全包下了！ 那他们怎么办？ 这花饼每日产量本就有限，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富豪贵族，全都只能排队才能购买。因着卖家规定强硬，且确实也曾经有人亲眼看过做饼的汉子宁愿把饼扔掉都不肯卖给插队的人，众人便也就接受了这规则。规规矩矩的每日在这门口排队。 而且这花饼虽然好吃却不能久放，时间久了则味道完全坏掉，所以也从来没有人跑来一股脑的全都买走，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破了这个规矩。 一时间院门口处闹成了一团。 陆欣然一行人到这里的时候，院门口处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还没到售卖的时间，院子自然是不开门的。于是所有的人都围着那个汉子，言语之中尽是不满。 “这花饼不能久放，兄弟你买了这么多也吃不了，若是坏了岂不是浪费了。” “没错。再说你懂不懂规矩，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说要全包了的，到了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 “王老五呢，叫他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今天他这规矩是不是就要坏了。” 任凭这些人如何愤怒，黄脸的汉子只是好脾气的笑着，也不反驳，颇有一种“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陆守城看着闹哄哄的场面，微微皱了皱眉：“看来今日是买不到花饼了，趁着现在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去周围看看吧。” 陆欣然心里有些郁闷，却也不想轻易放弃。贺氏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好，若是这花饼能多吃几口，倒也是好的。看了看闹哄哄的院门口，又看了看不远处喝着茶的白衣人，转头对着君晓芙说道：“姐姐，你且在马车上歇一歇，我过去看一下。” 说完话，陆欣然便朝着白衣人所坐的位置走了过去，陆守城一个眼神飞过去，便有几个兵士跟了上去。 陆明萧把陆欣然交给他照顾，他自然要谨慎些，谁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几个掌事人的心头肉，若是有个闪失，他还真是不好交代，更何况这个小丫头也确实挺招人待见的。 白衣人坐在铺着大氅的木凳上，虽然是清晨，但是夏日的热气已经渐渐的起来了，这种季节还穿的这么厚，实在有些少见。 陆欣然走近的时候，只见白衣人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捧着一杯热茶，低头不语，目光盯着浮浮沉沉的茶叶，似乎那些茶叶便胜过了世间的万物。陆欣然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总觉得这样的人似乎应该不会为了一口吃的便为难她。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陆欣然微微行了个礼，年纪虽小礼节却是一点不落。 白衣人闻声抬头，目光在陆欣然身后的两个人的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即看向了陆欣然：“小姑娘有什么事？” 白衣人的年纪约莫与陆明萧差不多，但是声音却没有陆明萧声音里的那股子劲儿，虽然温柔却未免有些过于孱弱，仿佛身体并不是很好的感觉。 陆欣然抿了抿嘴角，实在觉得堂堂将军府千金当街要饼这种行为有些丢人，但是又实在是担忧贺氏的身子，想着左不过她现在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吧：“冒昧打扰，还望公子见谅，适才听闻公子已经打算将今日的花饼全部买下了，不知可否匀出几个给我。” 见白衣人不说话，陆欣然连忙表示：“我不是白拿的，自然是要付钱的，而且，我比照店家的售价多付给您一些，可以吗？” 白衣人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是用钱砸他吗？ “在下并不缺银两，抱歉，可能要让姑娘失望了。” 陆欣然“哦”了一声，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刚才那汉子说完将花饼都买下了，那么多人闹哄哄的时候白衣人都只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又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就肯割爱。 看到陆欣然失落的模样，白衣人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淡淡说道：“这花饼本是打算送给在下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的。若是姑娘确实需要，在下倒是可以送姑娘几个，权当做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白衣人话音刚落，陆欣然立马变成了警惕的小眼神，将白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 难不成对方以为她是那种随便拿几个花饼就能骗走的傻子？莫非对方是个人拐子？？ 陆欣然内心的想法毫无保留的体现在了表情和瞬间退后三步的动作上，白衣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莫慌，在下只是好奇这花饼难不成真的这么引人垂涎吗？” 陆欣然莫名的囧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点太过谨慎了，不过随即就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家中长辈近日身体欠佳，唯有这花饼尚能入口一二，是以才冒昧向公子开口的。”陆欣然想了想，委婉的换了种说法。 家中长辈？ 白衣人的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即垂下了眼帘，声音里也莫名的低沉了几分：“既是姑娘长辈喜欢，待会便让人装好几块送予姑娘吧，只是这银两却是不必了，出门在外多结一份善缘总归是好的。” 啥？ 连钱都不要了！ 陆欣然此时更加觉得自己是碰上拐子了，张嘴便想大吼“陆守城救命”。 然而还未等她喊出声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夹杂着几声惨叫。 “番兵来了！” 第九十三章 遇险（1） 陆欣然没想到居然真的会遇到了番兵，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虽然陆明萧之前就提过最近城外不太平，但是她总是没太在意的。一则陆家军就驻守在丰城，二则陆明萧从京城回到边关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想着也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来丰城捣乱。 早先出门之前陆明萧让陆守城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时候，陆欣然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现在却觉得幸亏她爹态度强硬的要求她必须带着陆守城了。 远处的马蹄声已经渐渐越来越大，先前还在为了几个花饼而争执不休的人早都已经没人再关注那口吃的了。 番兵素来残暴，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今日不过是买个花饼就这么倒霉的遇上了番兵，这些人的心里谁还会在意那几个饼了。 花饼虽好，也要有命吃才好。 来买东西的人大多都是各府负责采买的下人，唯一看着例外的便是白衣人和陆欣然两个了。 白衣人先前一直坐在一旁喝茶，虽然没说过话，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到之前那个黄脸汉子是这个人的随从。而陆欣然就更明显了，明晃晃的一辆马车，旁边齐齐的跟着十多个随从和护卫。便是傻子也知道此时跟在谁身后更安全一些。 一时间，院门口的一些人悄然站在了陆欣然和白衣人的身后，只希望这两位能顺带的护卫一下他们。 这处村子并不很大，先前的几声喊叫已经让村里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凡是没下地的还在家的人全都收拾好了细软从家里跑了出来。 不过转瞬间，刚才还颇有些宁静祥和气氛的村落瞬间充满了人心惶惶的紧迫感。 “娇娇，先回来。” 陆守城面色凝重端坐于马上，身周的护卫结成迎敌的阵形，把陆欣然和马车稳稳的护在了中间。 白衣人见状微微一笑，姿态优雅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交予一直候在旁边的黄脸汉子。还不忘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条纯白丝巾，擦了擦手。 陆欣然站在一旁目睹全程，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看看人家这做派，超凡脱俗，高雅非常，简称装！ ”少爷，阿大已经去查看了。“黄脸汉子低声回禀道。 从刚才村人惨叫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人去查看消息，想来一会就会有人回复了。 白衣人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陆欣然，语气和暖：”姑娘可是陆将军的家眷。“ 陆欣然闻言呼吸微微一窒，不动声色的朝着陆守城的方向退了一步，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衣人也不多话，修长的手指抬了抬，陆欣然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跟在身后的亲兵下裳的一脚微微露出金色丝线绣成的一个”陆“字。 放眼丰城，金线陆家，除了镇国将军府再无第二家了。 陆欣然顿觉脸上有些发红，没有什么事比当场打脸更让人感觉到尴尬的了。 讪讪的笑了笑，陆欣然强自镇定：”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陆家远房的亲戚而已。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陆守城离得不远，也听到了两人的话，闻言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路欣然这丫头平日看着聪明伶俐的模样，怎的今日就犯了傻。 旁人或许不认识陆欣然，但是却少有不认识他的。 能让他做护卫的人物可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远房亲戚“吗？ 白衣人闻言不也揭穿，只是笑意渐增：”姑娘莫怕，在下并非恶人。“ 陆欣然又退了一步：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 ”早年曾与陆将军和夫人有旧，也称得上是旧友。今日这花饼也是想要送给将军和夫人的。“白衣人当作没看到陆欣然的动作，只是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陆欣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谢过这位公子了。“ ”谢达，将礼物拿过来。“ 白衣人淡声吩咐道，黄脸汉子便将恭敬的送上了几个包裹严实的包袱。 陆欣然看了一眼，只见每个包袱都包的严严实实，齐齐整整，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东西。但是从谢达的动作上来看，还挺有分量。 ”这些不过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罢了。还望姑娘代我转交。“ 陆欣然看了白衣人一眼，慢慢说道：”公子备下如此厚礼，想来定是与我父母相熟之人，既然如此何不亲自到府一聚呢。想来我爹爹娘亲见到旧日密友也会高兴的。“ 白衣人微微一顿，声音有些低沉：”早年间有些误会，再见未免太过尴尬，因此只能麻烦姑娘转交了。“ ”主子，阿大回来了。“ 白衣人看了陆欣然一眼，温和说道：”直说便可，陆姑娘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的陆欣然顿时有些无语，这人倒是懂得什么叫自来熟，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不是外人“了。 ”村外只是几个游散的番兵而已，但是五十里外似乎有些不对劲。“ ”五十里外？可是燕儿谷？“白衣人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谢达垂头回禀：”正是燕儿谷，这群番兵是从燕儿谷方向过来的，但是那里现在却没有办法靠近。“ 没有办法靠近？ 白衣人顿时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陆守城，语气凝重：”陆大人今日只带了这十几个人吗？“ 陆守城冷冷一哼：”你既然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陆守城不是傻子，从白衣人叫破陆欣然的身份开始，他就知道这人定是从他们出府的时候便已经盯上他们了。 什么花饼，什么巧遇，也就只能哄哄陆欣然这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傻子了。 白衣人也不生气：”我的亲随方才回禀，这群番兵是从燕儿谷方向过来的，只是几个游兵散勇罢了，但是燕儿谷那处却有些异样。近日天气炎热，番邦已经有许多地方水源断绝，草木凋灭了……“ 陆守城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难道他们敢袭击丰城？“ 第九十四章 遇险（２） 燕儿谷位于丰城以西五十里处。地理位置并不十分独特，却偏偏连接了番邦和大历。谷内气候特殊，风沙常年肆虐，每年只有春天的时候才会短暂的停止，而这段时间恰逢大雁返回大历产蛋的季节，因此而得名燕儿谷。 陆欣然刚来边关的时候就听旁人提过这地方，当时还笑称燕儿两个字可能换成雁儿更贴切。 而这产蛋的雁也不是普通的雁，乃是大历特有的一种鸟类，攻击性极强，又喜欢群居，平时的行人尚且避开它们的栖息地以防受伤，在它们产蛋的时候更是不会轻易靠近，生怕惹怒了这些脾气暴躁的鸟。 一只大雁很好吃，一群大雁……很吓人。 因着这处地方气候的独特和鸟类的独特，所以这燕儿谷常年人迹罕至，也曾有人试图穿谷而过，不是迷失在风沙里，就是与鸟粪同生共死了，久而久之，这燕儿谷便再也没有人接近了。 陆明萧来了边关之后也曾注意到这处地方，虽然谨慎的留了一些人马在附近驻扎，但是人数却并不多。 陆守城自然知道陆明萧到底留了多少人在这边。若是只单单护着一个陆欣然，足够了。 但是身为一方守将，岂能将子民抛下。 一时间，陆守城取舍两难。 白衣人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只是笑的温润。 陆守城看了他一眼，心里更有几分忐忑。 外有番兵虎视眈眈，旁边还有个敌友难辨的神秘人物。侧头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淡定的路欣然，陆守城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麻烦“。 君晓芙自小生长在边关，父母也是葬在这边的，自然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凶险。 若是没有她和陆欣然两个人在， 凭着陆守城和驻扎在这边的陆家军，或许尚有一拼之力，但是…… 想了想，君晓芙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留在这里也无半分助力，反而会给大家添麻烦，而且曾经我也与长辈学过骑马，我可以先行回城，将此处的情况告知陆将军。“ 君晓芙一说话，陆守城便看了过去，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君晓芙说的办法不是不可行，但是这里离丰城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番兵既然敢从燕儿谷过来，那么为了防止此处的人回丰城报信，是不是也同样有可能会派人沿途截杀报信者呢。 此处人手本就不够，便是君晓芙肯冒险回丰城送消息，最多也只能派两个人随行，而如果番邦有心劫杀…… ”你可知道这一路有多凶险吗？“ 陆守城看着君晓芙，声音低沉，神情凝重。 他自然是知道君晓芙的情况的，与他也相差不多，父母双亡，全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之所以还能这么活着，无非是为了让逝去的亲人安息。你们的付出换来了我的现在，活着的人会带着你们意愿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 君晓芙今天却让他有点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仿佛是一个孤独的人在独行了很久之后终于失去了全部的盼望，想要选择一种最特别的结束。 陆守城紧紧的盯着君晓芙，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君姐姐，这太危险了。“陆欣然拉住了君晓芙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事的，我自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若论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没人能比得上我。”君晓芙反手握住陆欣然，声音温润“此处离丰城不过十几里的路程，我带两个人快马疾行，晌午之前便能将消息带到。“ ”可是……“陆欣然还是有点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此刻情况危急，多耽搁一分便愈加的凶险。这几十人马事小，丰城那边才事大。边军的家眷还有丰城的百姓此刻都身处危险而不自知。陆前锋，你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将军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君晓芙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几乎等于是在厉声责问陆守城了。 她知道这些人的担心和犹豫都是好意，但是大局为重，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陆家在边关经营多年，多少陆家子弟把命留在这里了。这几年朝中也时时有人谗言陆家拥兵自重，便是远在边关的将领和普通士卒都曾经听说过朝中对陆家的猜忌。 若是丰城有失，陆家在边关的根基便被动了第一下。有一就有二，未来会有无数的人以此做做文章。 白衣人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跟着他的人也都一言不发的站在他的身后。 陆欣然偷偷打量着白衣人和他的属下，心里莫名有一丝熟悉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关于这个人的一丁点记忆。 那人原本只是旁听，却不妨感受到打量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的时候刚好迎上陆欣然的目光。不由露齿一笑。 陆欣然垂下了眼帘，没做任何回复。 爹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欣然偷偷拉了拉陆守城的袖子，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向着白衣人的方向动了动。 虽然没说话，却也足以让陆守城明白了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陆守城恭敬有礼却又不容拒绝的开口说道：”此地危险，还请先生先行离开，以防伤到先生。“ 白衣人不由得笑了起来：燕儿谷的消息还是他的人送来的，这么快就打算过河拆桥了？ 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陆欣然，白衣人笑了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某虽不才，却也愿为大历尽绵薄之力。手下诸人虽然能力有限，关键时刻小将军也许用得上呢。“ 停顿了一下，白衣人接着说：”况且燕儿谷的消息也是在下送上的，小将军尽可放心便是，我们是友非敌。“ 陆欣然看着陆守城胀红的面孔心里暗暗叹气，陆守城还是太年轻，做不到陆明萧那般不动声色。 向后拽了拽陆守城的衣袖，随即向前迈了一步：”大叔，您见过坏人坦白自己不是好人的吗？ 第九十五章 遇险（3） 陆守城虽然一直被陆明萧带在身边，但是接触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军中的汉子。 已经习惯了彼此之间的直来直去，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打一架也就说开了。 对于白衣人这种偏向于无赖的做法，陆守城自然是见的不多，也就不知道如何应对。 而陆欣然就不一样了，曾经跟全天下最无耻的政客朝夕相处多年，早就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些人了。 况且她现在毕竟还占着个“年纪小”的优势，便是别人想要说些什么，她都能搪塞过去。 将陆守城拉到了身后，陆欣然笑盈盈的看着白衣人，声音清脆：“大叔，您见过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吗？” 白衣人摸了摸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还口口声声叫他“公子”，现在就变成“大叔”了。 这丫头还真是见风使舵，变的飞快。 “小丫头，我若是番邦细作的话，此时大可以将你擒了，岂不更简单。有陆将军的女儿在手里，还怕陆将军不开城门吗？” 白衣人话音刚落，陆守城顿时上前一步将陆欣然护在了身后，跟在陆欣然身后的便衣打扮的兵士们也悄悄的围了过来。 白衣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些变化，却毫不在意，只是噙着笑意看着陆欣然。 陆欣然闻言也不恼，爱只是脸上的笑愈加的灿烂了：“大叔是动脑的人，绑了我这种傻事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哦？绑你是傻事？”白衣人脸上的笑意更深“可我怎么觉得是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呢。” “我爹是当朝镇国将军陆明萧，驻守丰城，抵御外敌，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不知道流淌着多少我陆家儿郎的鲜血，家中长辈可以为大历疆土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我又有何可惧。” “陆家人从来不怕死，你若是以为绑了我就可以让我爹爹开门迎敌入城，屠我百姓，占我疆土，那只怕你是想错了陆家，想错了我爹爹，也想错了我。” “我虽是女子却也自小受长辈教导，也明白宁可站着死， 绝不跪着生的道理。你今日绑了我，我便不会给你威胁我爹爹的机会，我若死了，你便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做筹码的了，而我相信，我爹爹绝对会为我报仇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陆欣然看了身后的陆守城一眼，接着说道：”而且你当真觉得可以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将我带走？大叔，你未免小看了陆家的将士们。“ 陆守城站在陆欣然的身后，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有些震惊。 本以为只是人间富贵花，却没想到心中自有沟壑。转瞬间却又觉得，陆家的孩子就该是这样的 。 陆老将军离开边关太多年了，陆明萧和贺氏虽然一直在丰城，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妇有多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每逢年节，凡是与陆欣然有关系的东西，都是陆明萧夫妇亲手打点的。陆守城曾经也担心过，这个过于娇惯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会把陆家带到谁的身后。 在京城那种地方，陆欣然的未来就是陆家的方向，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自从陆欣然来了丰城之后，陆守城便一直在观察着她，却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地方，是以他也曾委婉的跟陆明萧提过，是否要提前为陆欣然安排好以后的路。 只要一切尘埃落定，便是京城里的贵人们有别的想法，也只能永远是想法了。 只是还没等陆守城看明白她，却不妨这丫头今天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看了对面静默不语的白衣人，陆守城捏了捏手里的马鞭。纵然今日凶多吉少，也一定要把陆欣然毫发无伤的带回去。 白衣人静默了片刻，随即抚掌大笑：”好好好，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得见巾帼不让须眉的陆家千金，明萧果然好福气。” 陆欣然闻言，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人果然是认识她爹的。 白衣人挥了挥手，谢达沉默的走上前来：“派人送两位姑娘去丰城。” 谢达躬身应是，转身下去安排人手。 白衣人看着陆欣然，语气温和：“丫头，我是你舅舅，你且跟着我的人回丰城，这里便交给我吧。” 陆欣然微微后退了一步，表情更加谨慎：“你是我舅舅？我怎么没听我爹爹说过？大叔，现在你们做坏人的智商门槛都这么低了吗？哄骗不成就要认亲戚了？？” “我真的是你舅舅！” “祖母从小就教导我，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别人送的东西，不要随便……出去认舅舅。” “……”白衣人无语的立在当场，心里琢磨着收回刚才夸这丫头冰雪可爱的赞美之词。 陆明萧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这么难缠。对，没错。就是当爹的没教好，他的妹妹可是天下最好的人，才不会是妹妹的原因。 “那你说，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陆欣然飞快的摇头，语气十分防备：“你死了拐卖我的心思吧，我是绝对不会信你的。或者……” 犹豫了一瞬间，陆欣然看向了一旁的君晓芙：“你派人送我姐姐回丰城，而你本人留在这里做人质，爱我才信你。” “娇娇。”君晓芙闻言顿时有些焦急。 陆欣然拉着君晓芙的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姐姐放心，我曾听说过外祖家确实有个舅舅，只是离家多年了，这人手下的人能力不俗，若是有恶意，我们早就成为他手里的人质了，你只管放心跟他的人去丰城送信。” “可是你怎么办？”君晓芙心里有些慌乱，若是番兵真是从燕儿谷过来的，这里便是对敌的最前沿，岂是危险两个字能形容的。 “姐姐听我说，此时此刻，我绝对不能离开这里。若是姐姐真的担心我，便辛苦姐姐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丰城。” 第九十六章 遇险（4） 陆欣然神色凝重，君晓芙心里就愈加的放心不下。 君晓芙是知道陆明萧夫妇有多在意陆欣然的，若是她独自一人离开了，留下陆欣然在这里，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她要如何像陆明萧夫妇交代。 “娇娇……” 君晓芙还想说话，却被陆欣然捏住了手。 “君姐姐，你听我说，我此时不能走，在场众人之中，我大抵算得上是此刻身份最重要的一个人了，我若是走了，你让这些百姓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番兵强势，便是陆家的人见了也要闻风而逃，会不会觉得陆家放弃了他们，会不会觉得陆家已经没有能力再守住边关安宁了。” 君晓芙顿时语塞。 陆欣然继续说道：“只要我在，便等同于我爹爹在，纵然我人小势弱不能上阵杀敌，却也能让大家安心。姐姐若是真的担心我，就只请姐姐不要耽搁即刻启程，速去速回。” 君晓芙看着陆欣然的模样，心知是无法说服她跟自己一起离开了，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陆守城了，希望他能出言相劝。却只看到陆守城避开了她的视线。 君晓芙咬了咬牙，反握住陆欣然的手：“娇娇放心，姐姐定然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话音刚落，君晓芙便转头朝着一旁已经准备好的马匹走了过去，又看了陆欣然一眼，方才策马离开。 望着君晓芙远去的身影，陆欣然心里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倒也是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君晓芙的身上了。 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陆欣然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些人能坚持到君晓芙带着援军尽快赶回来。 送走了君晓芙，陆守城安排人手在村外布置好，又特意给陆欣然留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却被陆欣然拒绝了。 陆欣然伸手指了指一直站在一旁的白衣人。满脸理直气壮的说：“人手不足，你先紧着你那边，我跟着我这个便宜舅舅就好了。” “便宜舅舅”微微挑了挑眉毛：“丫头，我人就在你身边呢，你就这么说话，你不怕我把你送给番邦？虽然你可能对我没什么用，但是把你送出去至少我能换得我和我的人的安全啊。” 陆欣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要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你要是想拿我做交换早就做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安抚的看了陆守城一眼，陆欣然接着说：“虽然我不太能相信你是我舅舅，但是至少我还是相信你确实是认识我爹爹和娘亲的。换句话说，虽然我不了解你的人品，但是我相信我爹爹和娘亲的交友眼光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白衣人努力微笑着说：“小丫头，你厚颜无耻的样子真的很像你爹。” 陆欣然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厚颜无耻，你这个词用得相当不准确，这明明叫聪慧，睿智。” 眼下这种危机时刻，这一大一小倒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陆守城看了这两人一眼，默默的走远了一些。燕儿谷那里情况不明，这个村子的地势又不适合设伏，要做的事情委实有些多，实在没精力和时间听两个睿智儿童斗嘴。 “公子，君小姐已经带人离开了。”谢达安排好护送君晓芙回丰城的人手之后就立刻回到了白衣人这里，躬身回禀。 “我这里不需要有人，你带着人手去陆小将那边吧，行军布阵他们是行家，一切听从他的指挥就是了。” “是。” 吩咐完谢达之后，白衣人一低头就看到陆欣然正一脸欣赏的神情看着他，顿时无语。 这种带着仿佛长辈一般的充满着欣赏的慈祥目光是什么鬼。 “小丫头，我是你舅舅。” 把你那个慈祥的目光收一收。 “我爹娘又不在这里，你说是就是吧，我又不能反驳你。” 陆欣然一副“我就勉为其难承认你是我舅舅”的神情顿时把白衣人气笑了。只觉得陆家这父女俩当真是他的克星。 当爹的克他，生了个闺女还克他。 “你这丫头这张利嘴倒真是随了陆明萧那人，半点不肯吃亏，罢了罢了，看在你娘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白衣人弹了弹陆欣然的额头，语气温和“燕儿谷情况不明，我们这里人数并不多，待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只管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陆欣然端着俏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到正事的时候，她还是很认真的。 “这里地势开阔，并不利于设伏，我们人手又不够，若是被番兵发现这一点，只怕会有麻烦。”白衣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欣然，顿了顿，复又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完好的送回到你娘亲的手上的。” 陆欣然看着白衣人的模样，小声的说了一句：“现在我倒是有点相信你是我舅舅了。” “……丫头，你还是别说话了，不然我真的觉得或许真的应该直接把你交给番兵，就凭你这张嘴，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不成问题。” 陆欣然闻言也不恼，只是嘿嘿傻笑，一脸的无辜。 白衣人看了周围一眼，说道：“这里的人虽然不见得知道你真实身份，却也能猜出你身份贵重。万一有人不堪压力，想要拿你做筹码，到时候还会无端惹来麻烦。” “待会我就跟在你身后，绝对不会添乱的。” 陆守城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好在有谢达的人也加入了其中，虽然人手还是不太富足，却也极大的缓解了陆守城的困境。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村人在看到陆守城有条不紊的安排之后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是看着他们的布置和安排显然也是军伍之人。 想到这里，原本还人心惶惶的众人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直跟着谢达的一个人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即神色一紧：“老大，他们来了。” 第九十七章 遇险（5） 谢达侧耳仔细倾听。 地面的浮尘微微跳跃，仿佛受到了震动一般。只是这震动十分的轻微，若不是目力极佳的人仔细观察，普通人绝无可能发现。 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倾听着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阵阵错落有致却又无比沉闷的声音，谢达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一切事宜全听陆小将的吩咐，我去公子那里。” 对着手下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之后，谢达立刻回到了白衣人的身边。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和公子多年的人，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已养成，因此交代之后，谢达便放心的离开了。 “怎么回事？”白衣人看着谢达脸上的神色不好，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公子，对方人数不少，马匹全部包了布，应当是为了防止消息外露。这里并不安全，您带着陆小姐先行离开吧。” “我不走。”谢达话音刚落，陆欣然立刻摇头反对。 “陆……” 谢达还想说话，陆欣然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眼神示意了一下周边的那些人，陆欣然的神色不见半分惊慌。 “我爹驻守丰城多年，从未在番邦铁骑下后退半步，我虽是女子却也是陆家的一员。陆家儿女只有战死沙场的豪杰，绝无落荒而逃的废物。” “可是……”谢达还想说话。 “罢了，罢了，你自去陆小将那边就是了。我跟这丫头且不用你担心。”白衣人抬了抬手，将谢达未出口的话拦住了。 那些原本还跟白衣人争抢花饼的人此时早就隐隐的将他和陆欣然围在了中间。此时此刻，若是他们两个人露出半分惬意，人在极度慌乱之下能做些什么就完全不可预料了。 谢达也不是蠢人，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瞬间明白了此时的状况。 “去吧。陆小将那边此时更需要人手帮忙。” “是！” 目送谢达离开，白衣人站在陆欣然的身边，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只是身子却状似无意的动了动，将陆欣然的身形挡在了身后。 “谢谢舅舅。”陆欣然笑的甜蜜，脸上满是孺慕之情，仿佛当真是认了这个“舅舅”一般。 白衣人心中笑骂了一句“小滑头”，却也含笑收下了陆欣然的道谢：“丫头，若是一会情况不对，你切记紧跟在我身边，万万不可莽撞。我自会护你周全。” “知道了。” 村外风声鹤唳，气氛紧张。陆欣然带来的人和白衣人的手下早就在陆守城的安排下埋伏在了各个要紧的位置上。 村里人心惶惶，只是看着明显在场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依旧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的时候，这紧张的气氛就会微微的松一些。 陆守城捏着手里的刀，因着太过用力而将手腕上的青筋显得越发的明显。目光紧盯着燕儿谷的方向，神色冷凝，众人屏气凝神，目光全都朝着某一个方向。 陆欣然坐在白衣人的身边，丝毫不遮掩她打量对方的目光，半晌，突然开口说道：“您是子贤舅舅吧。” 白衣人的手微微一顿，看向陆欣然的神情越发的温柔了几分：“你娘亲跟你提过我。” “没有。”陆欣然诚实的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曾经的职业脑残追夫狂热分子，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封修然，哪里还记得住家里那数量庞大的亲友团。 那天陆明萧和贺氏说话的时候，她只是凑巧听到了这个名字而已。 之后缠着李嬷嬷问过几次，李嬷嬷也没有细说，只说是外祖父家的一个长辈罢了。 今日在这偏远村落遇见，实属意外。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贺子贤笑着问了一句。 “听我爹爹提过一次。”陆欣然诚实回答。她并不知道这位舅舅，前一世父母和离之后她与外祖父家的接触就更加的少了。之后母亲因着表哥的事情还写信叱责过她，她与那边的关系就更加的疏远了。又能从哪里得知她还有这么一位长辈。 “啧，真难得你爹那个小气鬼还能想起我。”贺子贤冷笑一声，眼底眉梢是掩饰不住的的嘲讽。 护爹狂魔陆欣然瞬间上线，你笑我可以，笑我爹娘，打你信不信。 “喂喂喂，端正你的态度。陆将军的宝贝闺女此时此刻正站在你面前，你敢说我爹坏话，我饶不了你。” 贺子贤没想到陆欣然会这么说，顿时一愣，随即笑眯眯的问道：“哦？在下洗耳恭听，请问陆姑娘打算如何饶不了我？” 啧。 陆欣然不爽的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村外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下一瞬间，随着一声惨叫传来，只听到外面尽是兵器相交的碰撞声和人因为受了伤而发出的种种声音，陆欣然的脸顿时就白了。 不知道是否是她过于敏感的原因，虽然此时交手的战场在村外，但是陆欣然却觉得仿佛听见了利刃砍进人体里所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从没经历过这些的陆欣然顿时吓白了一张脸。 贺子贤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安慰道：“别怕，不过是番邦的斥候罢了，有陆小将和谢达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陆欣然惨白着一张小脸，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贺子贤将大氅一扬，将陆欣然护在了其中，声音低沉而温润：“丫头，别怕，你可是陆明萧的女儿，陆家人只有战死沙场的豪杰，没有望风而逃的废物，这不是你说的话吗？” 陆欣然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 有些话说出口实在是太容易了，真正做到坦然自若的又能有几个人。 两辈子加一起，她所见过的人性之最恶也就是封修然最后对她的那次设计，战场这种真刀真枪，鲜血淋漓的世界离她太远了。 “为……为什么。” “什么？” 陆欣然的声音太小，以至于贺子贤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陆欣然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和平共处真的很难吗？” 第九十八章 遇险（6） 陆欣然知道她的这个问题有些傻。可是有些东西已经在她心里盘桓了很久。或许是曾经的她太过单纯，纯的近乎于蠢。 对于她而言，封修然就曾经是她的全世界了，虽然她不懂为什么封修然明明已经身居高位，手握权柄，背后又占着世家支持，可是却依然对那个最高的位置执着不已，但是她依然用了她能用的全部能量去支持她。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即便不懂也愿意去做很多事。 番邦兴兵，两国百姓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比比皆是。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即便丰城有陆家驻守，然而这么多年下来，陆家又有多少优秀的儿郎将生命留在这片土地之上。 贺子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陆欣然居然有这种的想法。半晌之后，伟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事并没有标准的答案。丫头，你问了一个我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陆欣然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等的苦涩：“我知道我说的是傻话，舅舅权当没听到便是了。” 贺子贤摸了摸陆欣然的发顶，语气温和：“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这世上的人总有太多太多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纷争。你还小，有些事也许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陆欣然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贺子贤有些问题即便是长大了她也无法理解。 比如封修然，大概是她永远都没办法明白的事情了。 摇了摇头，将封修然甩出了脑海，陆欣然拉住了贺子贤的衣袖：“我们人手太少，能坚持到君姐姐带人回来吗？” 虽然陆明萧派到她身边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但是人数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就算在如何的经验丰富，身手高强，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贺子贤低声的说：“我觉得有点麻烦，只能希望你那个君姐姐能尽早带人回来了。” 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身后的人，贺子贤声音更低：“待会若是有什么异样，一定要跟紧我。” 陆欣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各府派来才买的人也在悄悄打量着身前的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两个人衣着气度皆不寻常，还带着那么多的手下，跟着这两个人准没错。 有那种心思活络的人早就已经把眼睛盯在了陆欣然的身上。 刚才听他们说话，这姑娘姓陆？ 在丰城，姓陆又能带着这么多军伍之人的人家也就只有那个陆家了。 待会跟在这姑娘身后准没错。 就算一时脱不开危险，至少还能保住性命不是。 贺子贤在外行走多年，对于这些人的想法自然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会过分惊讶。 人性本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总归是要护住这丫头的。 ………… 燕儿谷此刻一片安静。 木青带着手下兵士安静的在谷里等着。等着那个给他们送消息的人的到来。 按着那个人的消息，此时大历的那个陆明萧应该在丰城，并没有在军营。一个离了军队的将军也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而且听说那个人的妻女此刻都在丰城。据说这个人十分爱重妻女，木青冷笑了一下，男子汉大丈夫，沉迷于儿女私情，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顾此失彼，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想要护住所有人的最终下场就是谁都护不住。 “将军，我们派出去斥候还没有回来。” 跟着木青一起来的的军师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生怕触怒这个新上任的顶头上司。 这人是贵妃的弟弟，凭着这层关系直接做到了先锋将军的位置。素日里只说一些排兵布阵的书上道理。实际上都知道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新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爷就是来镀金的，将军也爱知道，所以一直都只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给他。 也不知道前段日子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他是个没有本事的关系户，这位大爷顿时就闹了起来，直说是有人嫉妒他，硬是凭着贵妃娘娘的枕边风把先锋军将军的位置吹到了手。 大将军怕木青莽撞惹出事端，便把他派到了木青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若是这位爷有个闪失，贵妃娘娘那边肯定不好交代的。 毕竟谁都知道贵妃娘娘只有这一个弟弟，平常就当作眼珠子一样的护着，要是有个万一，他们这群人只怕都落不着好。 却没想到这位居然异想天开要偷袭丰城，军师此时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本想直接禀告大将军的，却没想到一向脑子有疾的人这一次忽然就灵光了起来。 派人看守住了所有大将军派过来的人，没有露出一丝风声，然后以出城训练的名义将人带了出来，等他们这些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沿途苦劝希望木青迷途知返，另一边偷着让人回营送信，让大将军尽快派人过来。 木青斜眼看了军师一眼，冷哼了一声：“我们派出去的尽是精锐之人，若是有异样早就有人回来回禀了。此时没人回来，恰好说明他们一路进行的十分顺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军师已经派人回去给大营送信了，哼，若不是答应过姐姐要低调一些，他岂会容许这些人在他身旁指手画脚。 一群只会逃跑的缩头乌龟。 天天说什么陆家军如何难缠，陆明萧如何的不好对付。 不过就是一群胆小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那个陆明萧也就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的普通人罢了。哪里就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可战胜。 哼，等着瞧吧。 他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木青遥望着丰城的方向，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九十九章 遇险（7） 木青两眼放光，遥望着丰城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凯旋而归的时候，来自众人的崇拜而又惊艳的目光。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凭着姐姐的关系才坐到先锋军小将的位置上的。今天他就要证明给那些人看看，他们错看了他。 军师看着明显已经陷入美好幻想的木青，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只觉得是天不帮他，才会那么多人，偏偏他被派到了这个傻子的身边。 望着身后军容整齐的兵卒，军师心里更加苦涩。都是千辛万苦带出来的好汉子，难不成今日就要折在这个愣头青的手里了吗？ “将军，大历人素来诡计多端，这次的消息来源又十分的诡异，还望将军千万小心，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军师低着头，声音低沉。 他知道这番话不会让木青高兴的，但是为了身后的这些孩子，他也只能选择忠言逆耳这一条路了。 木青不悦的看着军师：“你只管放心就是，无论出了任何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你一人承担？！ 军师差点想一巴掌呼死眼前的二百五。他是木家的独苗，素来就不是最出众的，再以能力取胜的木家根本算不上出色的后辈，只不过是占了个好出身罢了，但是随着a年龄增长，木家后辈之间的对比越发的明显，所以木贵妃才会求了圣旨将他送入军中。 为的不过就是镀层金，将来好顺理成章的成为木家下一任家主。 木家的这点子破事，西番国内谁不知道？ 按着木贵妃以往对待这个弟弟的态度，就算这些人死绝了，只要木贵妃跑到国主面前哭闹请罪一番，这点事大概罚酒三杯也就过去了。 “怎么，你还有意见？”木青见军师不说话，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不满了起来“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空手而归，那姓陆的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怎就让你们吓成这个样子，哪里有一点我西番男儿的血性，你且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卑职知罪。” 心知是改变不了木青的决定了，军师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思索。 又等了片刻，也不见先前派去的斥候有任何的回禀，军师心里对于自己的判断越发的肯定了。定然是遇到了大历的军队，不然早就有消息送回来了。 只是……看着木青骄横的样子，军师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并不多发一言。 反正按着木青的想法，即便是他说什么，木青也不会信的。 “怎么搞得。还没回来。”又等了约半个时辰，还不见斥候有任何消息回传，木青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了起来，眼角余光朝着一旁的一个亲兵的看了一眼，见对方暗暗的比了个手势，木青的心里方才放心了下来。 “你，过来，随本将军去谷口查看一番。”抬了抬马鞭，木青随手指向了一个亲兵，然后自顾自的带人朝着谷口的方向前进。 军师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不是他不担心木青的安危，而是他知道如果他跟上去了只会让木青更加的不悦。 那几个亲兵都是木青从木家带过来的，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外人可以比拟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派出去的人都没回来。”走到确认军师等人看不到的位置的时候，木青低声朝着那个半蒙着脸的亲兵发问道。 燕儿谷常年风沙肆虐，是以这次通过谷内的时候，兵士们都是半蒙着脸的，也因此他才能让人顺利的混进来。 亲兵低垂着头，神态恭敬：“丰城周围素来巡防严密，这段日子听说陆明萧的夫人怀了身孕，是以巡防的程度较之以往更加的严苛了几分。想来斥候们是应该是遇到了巡防营。” “你们的消息真的准确吗？”木青还是有些担心，他虽然立功心切，急于证明自己，但是并不是全然的没有脑子。 亲兵的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随即态度更加恭敬：“木公子放心，我家主子的消息绝对可靠。” “哼，但愿如此。”木青冷哼了一声“若是被我发现他敢耍我，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 亲兵没有回答，只是恭敬的弯了弯腰。 有了对方的保证，木青的心微微放松了片刻。 半个月前，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营中，说是要奉他家主人的命令跟他做笔交易。 对方会将陆家在丰城的布防图弄到手，帮他完成偷袭丰城的目标，而他要在杀了陆明萧一家之后立刻撤出丰城，不得惊扰大历的百姓。 木青了冷笑一声：“你说偷袭就偷袭，你说撤出就撤出，莫非你是把我当傻子不成？布防图那么重要的东西，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 黑衣人笑了笑：“公子放心，我家主子是诚心与您合作的，自然会证明我们的诚意。”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双手送上了一张丰城驻军的巡防图，上面详细的标明了陆家军在丰城设置的几处暗桩，木青拿着图陷入沉思，还未等他再说什么，那人又默不作声的消失了。 那夜之后，木青的营长周围的守卫便又增加了一倍有余，且还特意从木家调派了几个好手过来。 至于对方拿过来的那张图，木青也派人去查探过，巡防兵士的部署和分配确实如图上所标识的一般，没有半点错漏。 因着这个原因，木青对于这个人便信了几分。尤其是他也派人去丰城打听过，确实听闻陆家的那个将军是出了名的爱妻爱子，而陆家的那位夫人确实也是身怀六甲。 这种种条件加起来，便让木青下定了决心要与对方合作一次。 他要的是实打实的军功，而对方…… 想来大历皇帝的那几个儿子并不是那么的安分守已，想来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既然双方都有想要达成的目的且又不互相违背，那么合作也是可以的。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整队出发，直取丰城，不得有半分耽搁。” 第一百章 恩人（1） 君晓芙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的朝着丰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来时觉得不过区区几十里路，此刻却觉得这路有些太过漫长，若是可以君晓芙恨不得此刻可以插上翅膀，立刻便飞到丰城去。 贺子贤派来保护君晓芙的人骑马跟在她的身后，胆战心惊的看着她在马上被颠的东倒西歪，十分担心下一刻这姑娘就会从马上摔下去。 “姑娘，不如我先行一步，你可以与我这兄弟稍微放慢些速度。我们在丰城见面就是了。” 君晓芙艰难的摇了摇头，声音因为颠簸而显得有些微弱：“不妥，你们贸然出现不会大有人信的。” 猛然出现两个人就说西番的军队出现在燕儿谷了，根本不会有人信的。除非有可以信任的人从旁佐证。 而且…… 君晓芙心里还有些担心，担心这些人并不会尽心传递消息。 白衣人虽然也被困在村子里，但是看他身边那些人的身手，若是想要a独善其身的离开也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到时候情况危急，他们带人离开了，只凭着陆守城带去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以自保。 陆明萧的女儿，这个身份的价值实在是太大了。 从小在边城长大，见识过太多事情的君晓芙太知道驻军为了百姓的安危而对陌生人有多戒备。若是等他们证明了身份，陆欣然那边早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无论是为了贺姨一贯对她的慈爱，还是因着欣然与她之间的感情，君晓芙都没办法冒一丝丝的风险。 因此即使再如何的困难，她都要立刻回到丰城，将燕儿谷那里的事情尽快禀告给陆明萧。 一行三人策马狂奔，马不停蹄的朝着丰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却不知道暗地里早有一只冷箭已经瞄准了她们。只等着在最紧要的关头射向她们。 ………… 封宸最近颇为无聊。 自从整个京城都流传着他身染重病的消息之后，封宸就解雇再也不去上朝了。 每每圣武帝问起来的时候，封宸就扮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似模似样的吐上几口血，然后就被初一十万火急的扛回去躺着了。 如此这般的折腾了几次，圣武帝渐渐的也就不太爱搭理他了。尤其是从几个太医那里听闻定王确实身染重病，恐怕不能为国效力之后，圣武帝的心情更加愉快了起来。接连几天借着关心的名义赏赐封宸，珍奇药物流水一般的进了定王府。 封宸自然是勉为其难的笑纳了，丝毫没有任何心虚。 “本王那个好侄子最近在忙些什么呢？”闲闲的靠在软垫上，封宸百无聊赖之下想起了封修然这个便宜侄子。 当日酒楼之下的那一眼至今还时常让封宸回味不已，总觉得要时不时的关心一下他的这个好侄子。 初一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微微弯腰，低声回禀：“三殿下近日没在京中。” “没在京里？他爹不是要过寿了吗，这时候还往外跑，这不符合他平时那个孝顺儿子的设定啊。”封宸懒洋洋的说道“去哪了？” “丰城。” “哪儿？”封宸顿时来了精神。 “名义上是去江南了，据说是为陛下亲选礼物去了，但是据属下探知，三殿下出京之后就悄悄带了心腹去了丰城。” 封宸对于封修然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再加上封修然几次面对他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敌意，封宸便特意安排了几个人日常关注着这个侄子。 “陆夫人最近怎么样了？” 陆家两位夫人接连有喜的事情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便是封宸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都听说过了。因此只略一思索，封宸就猜到了封修然大概是又想着朝这方面做文章了。 “让工队跟过去看看，本王的这个侄子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孩子，得好好的看顾着。”封宸笑的十分慈祥，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十分的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初一躬了躬身，低低的应了一声。 “还有……”封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盯着点陆家那边，若是情况实在危急，能帮便帮一把，只是若没必要，就不必暴露身份了。” “是。” 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之后，封宸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惬意的很。 他心里是很欣赏陆明萧这个人的，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他不便与对方深交，圣武帝那个人向来多疑又敏感，若是他与陆明萧往来过密，到时候只怕圣武帝那个被害妄想症又会发作，不知道要脑补出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就是这样了，又何必连累了别人。 况且…… 想起陆欣然，封宸微微笑了笑，这丫头不是说他还欠她一个人情呢吗，这回总算是还完了吧。 ………… 丰城，陆家。 贺氏一大早上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要发生。也跟李嬷嬷提了一嘴，还特意让她仔细点府里的各项事情，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虽然这种情况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听从于直觉这件事确确实实让她和陆明萧在战场上化险为夷。所以贺氏对于这种事更多的时候都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李嬷嬷跟在贺氏身边多年，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状况，也不怠慢，将府里的事情又一次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遍，却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眼见着贺氏烦闷，李嬷嬷轻声劝慰道：“这段日子天气烦闷，夫人性子身体又不方便，想来是天气太过炎热了，待会老奴派人炖碗清热的汤来，夫人喝下便会感觉好些了。” 见贺氏点了点头，李嬷嬷接着说道：“至于府里的事情，夫人放心便是了，有老奴看着呢，绝对不会出乱子的。” 闻言，贺氏点了点头，强自压下了心里的那一抹不安的感觉。 “娇娇他们走了多久了，待会派人去城门处接一下，玩了这段时日了，也该让她好好的收收心了。” 李嬷嬷笑了笑：“姑娘听到这话大概是要哭了，前个听说女红师傅已经来了的时候就苦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实在让人心疼。” 贺氏闻言也跟着笑了出来：“这丫头自小就被宠着惯着，也该是立立规矩了。”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自院门处传来一阵惊叫：“夫人，君……君姑娘回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恩人（2） 君晓芙是跟着陆欣然出去的，此时君晓芙回来了，那就说明陆欣然也回来了？ 心神不宁了小半天的贺氏心里松了口气，扶着李嬷嬷的手便朝着前院的方向走了过去。刚走到院门口，贺氏便发现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下人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慌乱和紧张，贺氏心里的那根敏感神经顿时绷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夫……夫人，君姑娘……君姑娘回来了。”下人吞吞吐吐的说话，眼神不由自主的闪躲着贺氏的目光， 下人的种种表现越发的让贺氏心中不详的预感浓烈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厉声说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贺氏一贯温和，对待下人也多和蔼可亲，此时骤然发怒，身上属于武人那种肃杀之气便毫不掩饰的施展了开来，一时间下人竟不敢回话。 李嬷嬷在旁边看的清楚，狠狠推了一下来报信的人：“还愣着干什么？夫人在问你话呢！” 下人本是被贺氏吓到了，此时被李嬷嬷一拍，顿时回过神来，语速飞快：“君姑娘回来了，但是却身受重伤。” 君晓芙身受重伤？！ 贺氏的脸顿时一片惨白，身子跟着晃了晃，还是一旁的李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贺氏，手一下又一下的在贺氏的身后为她顺气：“夫人别慌，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姑娘是跟着陆小将一起出去的，小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军中历练，战场也是上过数次的，有他在，未必情况就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去。” 眼见着贺氏脸上的神情不对，李嬷嬷一边扶着贺氏朝前院走，一边吩咐下人去城中寻找陆明霞，只说府中有事，请将军立刻回府。 情况不明之前，任何异样都不能显露出去。 君晓芙脸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之上，院中还有两具盖着白布的形状凄惨的尸首并排放在那里。贺氏来的时候，府中的军医已经在为君晓芙处置伤势了。贺氏此时虽然心急，却也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事情情况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等君晓芙醒过来才能知道。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军医方才出了房间，接过一旁下人递过来的布条，一边擦着手，一边回禀道：“姑娘受的箭伤十分严重，自后肩部位贯穿到前胸位置，虽然避开了要害的部位，但是依然十分的凶险，今天夜里到明天清晨是关键时刻，需得留人时时看护，若是情况有变，虽是派人召老夫前来。” 这位府医是丰城本地人，家人在一次西番军的入侵中惨遭杀害，从此便入了陆家军，凭着一身好医术为兵士治病疗伤，只希望他们身强体壮多杀几个西番人为家人报仇。 对于君晓芙的情况自然是比较了解的，甚至可以说是看着君晓芙长大的。因此此时见到君晓芙形状如此凄惨，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晓芙伤势严重，若是老大人回了府里，一旦有什么情况，只怕也是来不及的，府中空房众多，我已经派人前去收拾了，还请老大夫今日委屈一夜，留在府中。” 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和害怕之后，贺氏已经恢复了镇定。 她随陆明萧驻守丰城多年，什么样的凶险情况没有见过，今日之失态只不过是因为事情涉及到了陆欣然。对于这个女儿，贺氏心里有诸多的亏欠，本想着弥补缺失的那几年感情才将女儿接到边城，若是女儿有个什么闪失，贺氏觉得只怕杀了自己也无法摆脱悔恨。 安排好了府医的住处，贺氏便接到了陆明萧已经回来了的消息，也没多做停留便直接去了府中的议事堂。 刚一入内便见到堂中站着一身穿劲装的男子，贺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被陆明萧伸手迎了过去：“慢一点。” 陆明萧飞快的打量了贺氏一眼，见她只是脸色有些白，身体看上去倒还可以，心里微微的放心了一些。将贺氏扶到正座坐好以后，陆明萧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男子，声音低沉：“你是何人？” “属下乃是三皇子身边的护卫，近日陪着殿下在边境寻找精品黄玉，不料竟然偶遇了到了这位姑娘被人追杀，虽然殿下尽力的护卫，只可惜仍然没能将姑娘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陆明萧微微抬眼看了这人一声，语气莫名：“殿下何时来了边境，竟然不曾与本将知会一声，倒是本将失礼了。” 护卫躬了躬身，语气恭敬：“殿下吩咐过，此次来边城是为了给陛下贺寿寻找寿礼，陆将军军务繁忙，便不多做叨扰，是以并未知会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陆明萧点了点头，几个皇子的年纪都大了，这几年时时刻刻明争暗抢的，圣武帝每年的寿诞更是绝佳的较量场所。谁送的礼物更珍贵，谁送的礼物更稀奇，都在比较的范围内。 若是三皇子来边城是寻找寿礼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丰城这里虽然气候恶劣，却特产一种黄玉，只是多是质地普通的玉石，虽然稀奇，却并不珍贵，但是也有万中存一的可能会出几块稀世珍品。 听闻前几年有人采到了一块质地清透，温润无瑕的黄玉，而且天然生长的纹路隐隐形成了一个寿字。 只是这玉刚出现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此时在谁的手里，若是能得到这块玉送给圣武帝，倒是确实能在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 只是…… 陆明萧又看了护卫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前几日听闻殿下去了江南，怎的此时却到了丰城。” 护卫抬了抬手：“殿下说江南的东西虽然丰富，但是却少了几分的坚韧的感觉。因此便绕路来了丰城。” 几个皇子对于争宠这件事向来热心，名义上去江南，实则暗度陈仓去别的地方也属正常，只是这事情虽然是这个事情，话却不能这么说。 陆明萧扯了扯嘴角，莫名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半晌，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你说有紧急军情禀报，到底是什么事。” 第一百零二章 恩人（3） 陆明萧话音刚落，封修然的亲卫突然郑重行了个大礼：“殿下说军情紧急，还望将军摒退左右。” 闻言，陆明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那人，半晌，方才挥了挥手让屋内的护卫尽数退下，贺氏依然坐在位子上，手抚着把手，一动未动，一旁的李嬷嬷也默不作声的退出了房间，却依然守在房门口。 君姑娘是跟着自家姑娘一起出去的，现在浑身是血的回来了，自家姑娘和陆小将却踪影皆无，李嬷嬷担心这个来送消息的人只怕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夫人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若是有个闪失的话，谁都担待不起。 “现在你可以说了。”陆明萧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了贺氏一眼，见她神色依然镇定，方才放心一些。 “是。”封修然的亲兵恭敬的低头“那位姑娘在受伤昏迷之前说陆姑娘被困在西北方向的一个小村子里，还说了一些西番来袭的事情，殿下觉得兹事体大，便安排我先行送姑娘回府，殿下此时已经带人去了陆姑娘那里，还望陆将军即刻发兵， 什么！ 只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只见贺氏脸色惨白的站在一旁，身体还微微的发着抖。陆明萧伸手便扶住了贺氏的手，大吼一声：“嬷嬷，扶夫人回房。派人请府医去后院。” 李嬷嬷早就守在门口了，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从听到屋内传出茶杯落地桌椅翻倒的声音的时候就直接冲了过来，然后跟陆明萧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住了贺氏。 手死死的掐着贺氏手上的穴位一边将一粒药丸塞进了贺氏的嘴里，声音焦急：“夫人，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您千万要稳住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姑娘回来以后该如何自处。将军也在呢，有将军在这里坐镇，姑娘一定没事的。” 也许是李嬷嬷的话让她回过神来了，也许是因为陆明萧的存在让贺氏安心了，也或许是嘴里的药丸起了作用，贺氏的脸色渐渐的回转了过来，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回到了后院。 送走了好贺氏，陆明萧死死盯着的封修然的亲兵，眼神十分冷酷：“你所言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若有半分隐瞒，任凭将军发落。” 陆明萧看了对方半晌，缓缓坐回了原处，手指摩挲着早先陆欣然送给他的平安扣。 驻守边关多年，周边的情况早就烂熟于心。陆欣然去的那里唯一有可能被番邦利用的地方也只有一处燕儿谷了。只是那地方常年风沙肆虐，素来只见人进，不见人出，所以这许多年来陆明萧虽然没有完全放弃监视那处地方，但是也确实是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那边。便是巡逻的兵士也只是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而已。 若是西番真的利用了燕儿谷那处地方，倒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只是…… 目的是什么呢？！ 陆明萧征战多年，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早上还在一起勾肩搭背，一起喝酒一起吹牛的兄弟，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虽然他的心里也十分的担心陆欣然的安全，但是有陆守城在她身边，倒也无需急在一时。 他回到边关的消息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若是西番趁他不在丰城，回京述职的时候发起进攻倒也还能理解，但是此时明知他已经回来了，却还是来了，这是为了什么？ 陆明萧这人有个优点，不会过分的自大，却也不会妄自菲薄。 对于西番人来说，他陆明萧虽然还没到了止小儿夜哭的地步，却也不会有西番人想不开，主动过来找死的。那么今日冒险借道燕儿谷，直奔丰城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陆明萧摩挲着手里的平安扣，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封修然的亲兵，脑中飞快的思索着。 “将军。”最后还是封修然的亲兵打破了沉默，语气有些焦急“殿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找寿礼的，并没有带太多的人手，此刻想来已经与西番人遇上了，若是殿下有个闪失，属下万死莫辞。还望将军浸塑派兵。” 陆明萧的手指顿了顿，霍然起身。 “来人，点足兵士，随本将军去燕儿谷。” ………… 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告一段落了，陆欣然靠在贺子贤的身上，脸色已经大有好转了。 陆守城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方才派人传来消息，说刚才只是西番的几个斥候，人数并不多，已经尽数伏诛，叮嘱陆欣然老实的待在村里，不要乱跑，以防出现意外。 陆欣然也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贺子贤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此处虽然离丰城有一段的距离，但是君晓芙走的时候是骑着他特意吩咐人准备的汗血宝马，就算君晓芙骑术不精，不能及时赶回来，但是他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贺子贤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了。 刚才的十几个斥候只是一些小喽啰，对方的大队人马此时要么还在燕儿谷，要么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无论是哪种，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贺子贤让人将谢达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过了一会，谢达和陆守城皆带着人回到了村里，将村子里的人聚在了一起。 “乡亲们，西番人正在过来的路上，此处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现在开始各家有一盏茶的时间收拾细软，然后我会派人护送你们朝着丰城的方向撤离。” 陆守城环视了一周，声音低沉而认真。也许是陆守城声音里的慎重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此时情况的危急，一时间，围着的这些人全都议论纷纷。 有些胆大的直接指着陆欣然说道：“这位姑娘可跟我们一起撤离？” 这些人的思维逻辑十分简单。 这些人里一看就属陆欣然的身份最高，若是撤离丰城更安全，那他们为什么不让陆欣然跟她们一起走。反而让她留在此处。 难道……他们是想把他们推出去当靶子？！ 第一百零三章 恩人（4） 那人话音刚落，贺子贤的脸色顿时阴了下去。 看着说话的那个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让她跟你们一起走？” “没……没错！”说话的那个人此时也有些后悔，迎着贺子贤的眼神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左右他这句话也已经把这些人得罪了，多说几句也不过就是得罪的更狠一些罢了。而且……西番人来势汹汹的，搞不好连命都没有了，就算得罪了贵人又能怎么样。 陆守城到底还是年轻，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听到对方盯上了陆欣然，立刻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恰恰是陆守城的表现更加让那些人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西番人攻势太猛，这些人抵挡不住了，就想把他们这些人推出去当挡箭牌，能拖延一阵就是一阵。 人的心里就是这样子的，一旦这种想法有了一点苗头之后，就仿佛在心里种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随风就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陆欣然站在贺子贤的身后，将对面的人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禁叹了口气。陆守城还是缺少锻炼啊。 “此地危险，待会若是西番人大部队过来之后，我们根本分不出多余的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为了你们着想，才想着让你们先行离开此处。” “既然离开这里才最是安全，为什么你们不让这位姑娘与我们同行。” 还是先前那个发问的人，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盯着陆守城，脖侧的青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暴起。 “没错。” “就是，既然离开更安全，为什么不让那姑娘跟我们一起走。” “对，大家别被这些人骗了。他们就是没安好心。” “说的对，此处尚且有人守卫，若是出了村子，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本不知道。万一遇到西番人，我们这些人刚好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还能替某些人争取一点时间。” “你们……“陆守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不明白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是一片好心才让这些人离开这里的，怎么竟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贺子贤站在陆欣然的身前，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最先带头说话的人，眼底一片寒芒。 眼见着双方局势一触即发，陆欣然拉了拉贺子贤的袖子，引得贺子贤看了她一眼，然后冲着贺子贤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好了。“陆欣然淡声说道，稚嫩的小脸面无表情。 本就心情烦躁没有多大的耐心，此时这些人还要在这里唧唧歪歪，陆欣然只觉得心里一阵厌烦，便没了那份耐心。 ”只是这丑话要说在前面，这位乃是陆家军前锋营陆守城将军，若是你们此时留下，便视作紧急征召，必须服从陆将军指挥，战场之上决不允许有任何怯懦，后退，逃跑之行为，若有此种事情发生，斩立决，且家眷从属逐出丰城，此生不得再入大历边境半步。“ 什么？！ 开什么玩笑！ 紧急征召？ 本朝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先例。 “你……你别唬人。本朝从没有过此种法度。” 对面沉默了半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了这样一句话，只是声音相比之前已经弱了许多。 陆欣然冷冷一笑：”镇国将军陆明萧奉陛下命令驻守丰城，领节度西北边疆一切军务之责，陛下特许陆将军事急从权，这临时征召入伍自然也包含在其中。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陛下。” 陆欣然顿了顿，慢悠悠的又加了一句：“哦，或者你们问问陆将军本人也行。” 陆欣然一脸诚恳的看着对方，脸上写满了真诚。 贺子贤看着一脸真诚的陆欣然，差点笑出了声音。 这丫头，看着乖乖巧巧的，这性子还真是随了陆明萧那个家伙。 去问陛下，再不济去问陆明萧本人！ 这种提议她也好意思说出口，就对面这个人员配置，别说金銮殿了，就是丰城的将军府都不见得能进去。 “若是你们想明白了，依然愿意留下，就去陆将军那里登记一下个人信息以及家眷从属的情况。”顿了顿，陆欣然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不要想着 用假信息蒙混过关，丰城说大很大，说不大也不大，各位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便是我不认得各位，我身后这些将士里也总会有认识各位的人。” 陆欣然话音刚落，就听到跟在陆守城身后的一个人指着对面人群中的一个人大声的说：“哎？那个是不是老王大哥，我在我哥哥住的那条街见过你，你家二小子最近该入学了吧，还是你家嫂子托了我嫂子让我去求夫人在书斋留个位置的。” 顿时所有人都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对面那人脸胀的通红，恨不得缩在人群最后面，不要被别人看到。 贺氏这些年在丰城除了跟陆明萧在军营里便是将心思放到了丰城的地方事务上了。 边疆连年征战，死难者无数，孤儿也数不胜数。因着陆欣然不在身边，贺氏便将满腹的慈母之心尽情放到了这些孤儿的身上。 不但在成立设立育儿堂保障这些孩子的生活，还设立了一座书斋，由陆家调派夫子任教，从最初级的启蒙，到后期的对适龄的孩子进行因材施教，无论是想继续学业还是想习得一技之长，都有相应的安排。 慢慢的，丰城里的老百姓都想着办法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书斋里去念书，只是贺氏当初便有言在先”书斋主要是面向那些失去父母护佑的孤儿而设立的。“ 因此就有很多想进而不能进的人想方设法的想要托人进书斋。 这个被兵士点出来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一方面想要托人进书斋念书，现在又要拿人家的女儿当护身符。 就算是刚才跟着那个汉子一起叫嚣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实在是有点过于不要脸了。” 就在一片沉默的时候。 陆守城先前留在外面巡视的将士飞奔着跑了进来：”大人，西番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恩人（5） 什么！ 西番人来了！ 刚才还跳着脚跟贺子贤和路欣然等人叫嚣的一众人等顿时有些后悔莫及。 怎么也没想到西番人居然来的这么快。现在就算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若是刚才离开，也只是有一定的可能会在半路遇到西番人，但是现在出去就铁定会与对方撞个面对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责怪的目光投注到最先开口的那个人的身上。 都怪这个人在这里胡搅蛮缠，如果刚才就离开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现在既得罪了陆家的人，又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那人站在人群正中间，承受着四面八方的责难的目光，心里分外委屈。 现在都怪他开口乱说话了，刚才他说要带那丫头一起走的时候这些人不是也还表示赞同的吗？现在看着情况不对了，就把责任都怪到他身上了。 那人倒也有些血性，身处责难之中反倒生出一股子豪气出来，猛地一甩手，大声说道：“都这么看着老子干什么。刚才你们不是也一样跳的很欢吗。大爷的，老子不走了，就留在这里了。” 身后原本还想看这个人做什么打算的围观群众们顿时全懵了。 这什么操作？ “那个小哥，是在你那登记不，我叫王大鹏，家就在丰城，家里人……家里人早就死光了，只剩下前几年我捡到的一个小子了，这个就不登记了吧。要是我死了，丰城还有夫人的书斋在，那小子也饿不死。要是能活着回去……嗨，我这臭嘴，呸呸呸，肯定能活着回去。”那人大声说完话，一甩膀子跟着陆守城先前指的一个人走了。留下其余的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咋办？ 走还是不走？ 要是出了门就遇到西番人咋办？ 要是不走，那就这么留在这里等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陆欣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若是有人愿意留下，就跟着过去登记一下，若是不想留下，出了村子朝着西边走，不远会有一条小路，尚可搏得一线生机。” 陆欣然话音刚落，对面原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心再次飘摇了起来。这回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也没人再坚持要跟陆欣然在一起了。纷纷表示要先行离开。只有少数几个人有些犹豫，半晌方才推出一个代表，期期艾艾的说：“我们几个也都是没有羁绊之人，若是大人不嫌弃，我们便留下，虽然不能与常年训练的各位将领相比，但是总归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这些人的想法也特别简单，左右他们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生生死死也不会有过多的牵绊，往日里就算想进陆家军也没有那个门路，又不甘心一辈子给人当个跑腿的下人。 若是这位姑娘说的紧急征召是真的，那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死了也就是命里该着，若是侥幸活下来了，那也许能有不一样的人生了。反正最惨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了，何不搏一搏。 陆欣然也不多话，只是让陆守城安排人带这几个人去登记户籍身份等信息，另派了一人将那些要走的人从村后一条隐蔽的小路带了出去。 一场风波就此化为无形，陆欣然含笑看了陆守城一眼，眼神慈祥，语气温和：“年轻人，还要多多历练啊。” 一旁的贺子贤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同情的看了陆守城一眼，却没说话。 他算看明白了，这丫头就是个爱记仇不吃亏的主，若是得罪了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找回场子。也不知道这哥小兄弟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啧！ 这种小心眼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像陆明萧那家伙。 解决完这些人之后，陆守城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因着刚才陆欣然处事的方式方法让他十分震惊，所以倒也没跟她计较这句话，只是低声的询问：“这几个人要怎么处理。” 紧急征召这个事情倒是确有其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推行过。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切行动必须完全听从长官调派，那些临时征召进来的人能不能完好的理解长官的意思，在作战过程中能否很好的与身边的战友相互配合，这些都是问题。 因此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真的执行过这个紧急征召的令。陆守城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担心。 陆欣然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事关生死，他们自然会拼命的。”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兵士选拔的条件本就有些苛刻。有些无人作保的人没办法参军，我们也没有更为出色的士兵，你不妨将这几个人当作一次实验，若是可行，以后倒是可以多招一些这样的人参军，保家卫国，但凡是热血男儿心中都该有这个志向的。” “我看那个叫王大鹏的就很不错。”贺子贤在旁边插了一句。 陆欣然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瞅着也还可以，待会你多观察观察。” 陆守城看着陆欣然，只觉得是好像第一天人士她一样，憋了一会终于没忍住发问道：“你不生气？” 这是指刚才那人把矛头指向陆欣然的事情。若不是那个人把矛头指向了陆欣然，后面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现在陆欣然的身份闹得人尽皆知也可以说完全是拜那个人所赐。 现在这种时候，陆欣然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闹得天下皆知，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到时候兵荒马乱，就算他们有心维护陆欣然只怕也难以保护周全。 “气也是气的，但是先留下小命比较重要，等回去了有的是方法收拾他。”陆欣然笑眯眯的说着，脸上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感觉。 “不过这个人也是聪明的，危急时刻还知道拿我做护身符，是个聪明人。最后在两难的情况下又直接选择应召入伍，有勇有谋，也算难得了。” 陆守城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陆欣然说的是对的。但是眼下显然不是夸奖这丫头的时候，匆匆叮嘱了一句便朝着村外跑了过去。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能隐隐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微的震动声。 西番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恩人（6） 村外马蹄声阵阵，村里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陆欣然乖巧的躲在贺子贤的身后，旁边还有几个从陆府跟来的人谨慎的守在一旁。 她的身份太特殊了，若是真的被西番人抓获，到时候对陆明萧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陆欣然对于这件事心里有数，也做好了关于某些事情的心里准备。 从前尚且觉得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享受，但是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坏的地步，陆欣然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不过是个早就该死去的亡魂罢了，现在的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偷来的时光。相比过去，今生双亲俱在，且母亲腹中也有了新的生命，就算今日她真的有了任何不测，至少还有人可以留在父母身边抚慰他们心里的痛。 想到这些，陆欣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看了身旁紧张戒备的几个兵士，转头对着贺子贤轻声说道：“子贤舅舅，待会若是情况不对……一切就只能依靠你了。” 贺子贤闻言心中一惊。 这丫头什么意思？ 仔细打量了陆欣然半天，确认这丫头的想法确如他心中所想，贺子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 得力的人手都被陆守城带去了村外，但是为了保护陆欣然，陆守城还是在她身边留下了陆家从京城带来的人手。若是待会情况危急，贺子贤毫不怀疑这几个人会不惜牺牲性命去保护陆欣然，但是同样的，若是陆欣然落入了西番人的手里，这些人也绝对不会快刀斩乱麻，防止对方拿陆欣然做筹码。 “子贤舅舅本领出众，欣然早有耳闻，只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爹爹和娘亲驻守边关多年，与西番人几经交战，对方早就恨他们入骨，若是我落入西番人手里，且不说我是否会被折辱，便是爹娘也要因我而为难。”陆欣然看着贺子贤，语气平静，仿若此刻谈的并不是她的生死一般“就如我之前所说，陆家儿女早就做好了为国尽忠的准备，无论男女老幼，人人皆可血染沙场，难不成子贤舅舅认为欣然是在说假话吗？” 陆欣然面色平淡，神情平静，却让贺子贤心中一阵纠结。 她说的话他都信，陆家这么多年来就是这样教育家中子弟的，家族的所有荣耀都是先祖长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拼回来的，陆家的每一个人都要有捍卫家族荣耀的自觉，若是面临绝地，便是粉身碎骨也不允许有人污了家族的荣光。 陆家，只有站着死的英雄，没有苟且偷生的蝼蚁。 “娇娇……” “子贤舅舅，一切就拜托你了。”陆欣然没再给贺子贤说话的机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见她这样，贺子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跟这丫头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也知道这丫头性子跟她爹一样，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现在他不答应她，只怕到时候她自己也会想办法的。 “少想些没有用的事情，凡事还有我在。” 陆欣然闻言甜甜一笑：“既然如此那一切便拜托舅舅啦。” ………… 木青带着大队人马朝着丰城的方向疾驰。 一路并未遇到大历的任何巡逻骑兵，心中对于那个与他合作的人便愈发的信任了几分。 当时选定路线的时候，他也曾担心燕儿谷这条路线是否会遇到大历的游兵斥候，当时那人便说这条路上只有一个小村子，生活的百姓也少，因此陆明萧并未在此处设立任何的监视点。 本来木青是不信的，然而根据一路行来的观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大历士兵的踪影，他的心里就放松了几分。再加上先前派出去的斥候一直没有消息穿回来，木青便想当然的认为那些人一路畅通无阻，此刻大概已经摸到了丰城的附近等着迎接自己了。 一想到他带着陆明萧的项上人头凯旋而归的时候，国主的奖赏，姐姐自豪的目光，以及家里那些庶子们可能会出现的嫉恨又崇拜的目光，木青就恨不得飞奔的骏马的速度能再快一些。 军师紧跟在木青身后，眼睛机警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按着木青原本的计划，此时他们应该路过村子直奔丰城，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军师却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感觉。 他们这么多人声势浩大的飞奔而来，这个村子里的人竟然毫无反应？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常年在沙场上训练出来的直觉让军师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着前面策马驰骋的木青，军师思考了片刻，冒着被斥责的风险催马赶上了木青：“将军，这里不对劲。” “不对劲？！”木青有些不耐烦。 这个军师实在有些让他厌烦。从带他出来开始就不停的在他耳边说些丧气的话。一会说情报来源有问题，一会说燕儿谷路线有问题，然而一路行来，他说的那些问题一个都没出现。 若不是看在主将的面子上，他早砍了他祭旗了。木青心里不无厌恶的想着。然而却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这个人是主将派到他身边的，离京之前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与主将打好关系，只要能得到主将的支持，日后自然有他们木府的好处。 姐姐的话没说完，但是其中的含义木青明白。国主现下无子，只有姐姐和中宫皇后两位宠妃，先诞下的皇子自然要比别人离那个位置更近一些，若是得了主将的支持，凭着他们木府的声望，未来……大有可为。 因着这些事，木青觉得自己一直对主将十分尊敬，便是对方将这个军师送到他身边监视他，他都没有说过什么。 只是…… 眼底寒光一闪，木青觉得也许该让有些人明白自己的地位了。 正在思索间，西番人的马队已经从村子外面越过去了，埋伏在暗处的陆守城望着远去的马队的背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心里却有些犹疑，难道西番人的目标是丰城？ 第一百零六章 恩人（7） 理智告诉陆守城，这种猜测十分的荒谬，但是按着西番人一贯的做法，眼下也只有这一点可能性了。 一时间，陆守城竟然不知道是该同情西番这个疯狂的决定好，还是该为此刻的丰城感到担心。 要知道，此时此刻，陆明萧正在丰城陪媳妇呢。 镇国将军这个名号可不是从祖上接过来的，而是陆明萧凭着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后面赫赫军功，军功上面流淌着的都是入侵者的血。 而且最近天象不好，两国边关的百姓都在为天气炎热，作物不长而担忧，双方的高层将领也都非常默契的同时选择收敛阵营。 保家卫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些百姓能生活的好吗？谁又会在这种时候大肆兴兵，若是耽误了农事，最后遭殃的还是本国百姓。 眼见着马队消失在远处，陆守城低声唤过来一个亲随，吩咐他偷偷跟上去，看看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 木青带着人朝着丰城的方向疾驰，但是军师的心里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那几个久未归队的斥候依然悬在他的心上。 看了一眼神色已经趋近兴奋到疯狂的木青，军师知道就算他此时说什么，木青也听不进去了。暗地里吩咐了几个人提前一步查探前方情况，顺便查找一下先前斥候的下落，军师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暗暗祈祷此行能平安回去。 尤其是木青，若是情况危急，就算是绑，他也要把人带回去。若是让他折在了军中，只怕贵妃娘娘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 陆明萧点齐兵将，带着来报信的封修然的人快马加鞭的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移动了过来。贺氏虽然放心不下，却也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即使是来也只能给陆明萧添乱，便索性留在了丰城。 只是多年征战下来了，脑子里关于战事的那根神经始终是紧绷着的，即便此时因着陆欣然的事情有些乱了心神，却依然吩咐属下传令，今日丰城全城戒备，城门紧闭，严禁通行。 城中的细作别想有机会出去传递消息，城外的人也别想进来捣乱。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去，丰城所有人迅速行动了起来。在家休息的将领尽数回到军中点齐兵将，城中的百姓也各自回家，刚才还热闹无比的街坊市集转瞬间便人去楼空。而此时，那些早已经混进城中的人便显得格外的显眼了。 贺氏也没犹豫，直接派人把这部分人找了个院子看管了起来。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是事后发现委屈了诸位，陆家自会送上补偿，若是发现有包藏坏心的，那也就对不住了。 陆明萧的人马刚出城，丰城的大门就紧紧的关上了，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边关重镇瞬间就变成了严阵以待的边防要塞。 封修然的亲随跟在陆明萧的身后，一路所见所闻无不让他心惊。 陆家对于这里的掌控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若是换个主将过来，只怕一时半会也难以完全的取代陆明萧的位置。 ………… 虽然西番人并没有进村子，但是陆守城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在援军没来之前，任何疏忽和遗漏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跟在陆明萧身边几年，陆守城在谨慎这方面学到的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一方面派人通知贺子贤和陆欣然准备撤离，一方面也让人紧跟在西番人的身后。 果然…… 还未等陆守城放下紧绷的神经，就见之前派出去跟着西番人的下属快马加鞭的回来了。 “将军，不好了，那些番兵又回来了！” 什么！ 回来了！ 陆守城顿时一惊，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怎么回事，慢慢说。” 那人深喘了口气，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禀告给了陆守城。 木青带着人确实是朝着丰城的方向一路过去的，期间在路上没做任何的停留，却不知道从哪又出来了几个番兵，还带着一个人，追上了木青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就掉头又回来了。 “等等，你说他们还带着一个人？”陆守城敏锐的抓住了亲随话里的重点“可有看清是什么人？” 亲随悲愤的一抹脸，恨恨的说道：“就是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其中之一。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 陆守城微微闭了闭眼睛，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有些过于妇人之仁了。这些人不是士兵，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忠诚感，若是面对威胁，未必不会出卖他们，当时若是狠狠心，也就不会有这个所谓的后患留下。 “通知贺先生，番兵回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眼下不是懊悔的时候，陆守城一边安排人在村外地势险要 的位置埋伏好，一边派人通知贺子贤和陆欣然早做准备。 这出村子虽然地处开阔之地，但是周围也不是没有不能用的地方。若是善加利用，倒也能撑上一阵子，现在只能希望援军能尽快赶到了。 贺子贤和陆欣然也得到了消息，虽然觉得有些无奈，却也知道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确实也没办法对那些人要求更多。 “我这里有子贤舅舅就够了，你们几个去陆小将那里吧，他那此时正缺人手呢。”陆欣然对一直守着她的几个人说道。 “陆小将令我们保护姑娘，片刻不得离身。”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明显是几人之间领头的护卫恭敬的回话道。 陆欣然笑了笑：“无妨，你们去他那边吧。待会他那边才是重中之重，他那边支撑的越久，我这里就越安全，若是他那边都守不住，就算你们几个把我围住了又有什么用。”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意动，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若是去了村外，他们又确实担心姑娘的安危。 就在这事，贺子贤突然笑了起来，弹了弹手中的长剑，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贺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几个只管去就是了。这丫头的安危交给我就是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耳听得村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兵器交击发出的声音。 陆欣然神色一凛：“还等什么，难不成真想跟我死在一起！” 第一百零七章 恩人（8） 那几个人本也就不是迂腐之人，此刻听到陆欣然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有半分犹豫，朝着陆欣然行了个礼，又向着贺子贤郑重的拜了拜：“公子，我家姑娘的安危便托付给您了，今日之情没齿难忘，若是有幸得以回去，此番恩情，陆家军上下铭记在心。” 说完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村子。 贺子贤看了看身旁笑的一脸灿烂的陆欣然，冷冷哼了一声：“倒是忠心耿耿的很，看来陆明萧把这些人调教的很好。” 陆欣然虽然不知道贺子贤和她爹到底有过什么恩怨过往，却也知道贺子贤对于他们家并没有什么恶意，便也没在意，却不妨贺子贤继续说。 “只是这大历边关驻军眼看着就要成为陆家私军了，不知道皇帝老头坐得住坐不住。” 陆欣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是啊。 陆家在边疆耕耘多年，边疆驻军几乎与陆家私军无异了。虽然陆家对圣上没有不臣之心，但是……圣武帝会信吗？ 上一世为什么封修然会对她紧追不舍，为的不就是陆家手中的兵权吗。而且在她死后不久，便使计害死了爹爹，从此把兵权彻底收回了皇室手中。 “也不知道你爹现在是怎么了，年纪越大脑子就不好用了吗？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了，偏偏还能装作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真蠢。” 陆欣然瞪了贺子贤一眼：“子贤舅舅，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爹爹。” “对啊，我就是在骂他，怎么了！” 贺子贤十分光棍的一摊手，大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陆欣然见状倒也不气，只是甜甜的冲着贺子贤一笑，小声的扔下一句“你等着”然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两个人虽然是在打闹，但是贺子贤的话还是在陆欣然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有些事情确实已经到了需要重视的时候了，圣武帝现在正当壮年，对于臣子的掌控能力还是有的，所以这个时候，便是陆家军权在握也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危机感。但是以后呢…… 当圣武帝日渐衰老，对臣子的掌控力变弱，而他的儿子又开始日渐精壮之后，他还能如现在一般的信任陆明萧吗？ 所有人都以为她前世嫁给封修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若是没有圣武帝的暗中授意，单凭她一片痴心，单凭封修然那简直让人看不过眼的寒碜母族，他就能娶到陆家的三姑娘吗？ 从前的陆欣然没有脑子，想不到这些，但是慢慢的，她也在重新换个角度去思考过去的事情了。 陆明萧对她一向宠爱有加，最后却为了一个封修然与她闹得几乎等同于恩断义绝。真的是因为爹爹对女儿的执迷不悟感到失望才做的选择吗？ 还是……做给别人看的。 陆欣然觉得，如果这一次她真的还能活着回到爹娘的身边，关于未来的一些事情也许真的应该早做打算了。 两个人在这里想着事情的时候，村外已经打成了一片。 虽然陆守城带的人手不多，但是个个都是能以一顶十的军中精壮汉子。虽然不能以一当百的全歼木青所带的番兵，却也让对方止步于村口，再不能前进一步。 木青望着对面伤痕累累却依然战意十足的大历士兵，眼底闪过激赏的光芒：“对面的勇士听着，我乃西番前锋营主将木青，素闻各位武艺精湛，身手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西番乃好客之邦，更是求贤若渴，若是诸位愿意归顺我西番，荣华富贵，飞黄腾达皆触手可得。” “呸！”陆守城身后的一个汉子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怎么，西番的人死光不成，竟然派来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当主将。” “回去告诉你们国主，若是朝中无人可用了，不如归顺我们大历，看在大家做了这么久邻居的份上，我们陛下也许还能赏你们国主个王爷当当。” 两军交战管来如此，混雅俗不忌的叫阵，谁先沉不住气动了真怒露了破绽谁也就失了先机。 这些道理木青不是不懂，只是往日都是在书上看到的，哪里真的见过这种场面，此时被那几个汉子拿话一激，脸色顿时就变了。催马提刀便要冲过去。 军师一直紧紧跟在木青的旁边，就是为了防着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眼见着木青受激要冲过去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一拉缰绳，赶在木青发怒之前急忙说道：“将军息怒，对方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现在我众敌寡，正是有利的时候，将军何必与这种小人置气，待我等齐拥而上将对方斩于马下，抓到那陆家千金，到时候……还怕这些人不肯就范吗。” 被军师一劝说，木青也冷静了下来。心中虽然明白自己刚才是中了对方的激将法，险些冲动的跑过去给人家送人头了，但是嘴上还是不肯有一丝示弱。 一把甩开军师的手，木青冷哼了一声：“本将军自然晓得， 用你在这里多嘴。” 好心没换来好报，军师倒也不生气。反正只要能把这位爷活着带回去对主将和贵妃娘娘有个交代就行，至于这些闲气……实在不必在意。 军师马鞭一抬，朝着带他们过来的大历人遥遥一指，神色冷凝：“你说陆明萧的女儿在这里。此话当真？” 带路的人抖若筛糠一般，断断续续的说：“不……不……不知道是不是陆……陆将军的女儿，只……只听到那几个亲随称呼她为姑娘。” 军师望着紧守在村口的陆守城等人，心中已然信了对方的话。 同是军伍中人，自然看的出对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陆明萧此刻在丰城陪夫人，那么能让这些人拼死守护，又被称为姑娘，且年龄相当的，也就只有传闻中那个被陆明萧视若珍宝的女儿了。 木青在一旁将两个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手中的马鞭朝村口一扬：“儿郎们，陆明萧的家眷就在那里，冲啊，拿下此女者，赏金千两。” 第一百零八章 恩人（9） 拿下此女，赏金千两，官晋三级。 一时间西番兵士都目光灼灼的盯着村子的入口处，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表情。 双方的人数差异显而易见，这功劳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白得的功劳，拼的就是谁手快。就连一贯稳重谨慎的军师此时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丫头，难不成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面对木青的挑战，陆守城等人神色冷凝，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刃。 下一秒，短兵相接。 西番士兵为了所谓的军功一拥而上，朝着守在村口的几个人毫无保留的攻了过去。而守在村口的人则丝毫不肯移动半步，无论攻过来多少人，他们都坚定的站在原地，死也不肯挪动分毫。 无论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陆将军的女儿，便是任何一个大历的普通百姓，都是他们要守护要捍卫的家人。军人，为了保卫疆土，护佑百姓而生，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扔下百姓而独自逃生。 鲜血，残肢，兵器砍入人体发出的沉闷的声音，还有因为隐忍痛楚而发出了闷哼声，此时的村口已经成为了人间修罗场，仿若炼狱一般。 也有西番人试图从别的地方进入村子里面，不是被陆守城预先安排好的人拦下了，就是成为了贺子贤的剑下亡魂。 “丫头，你先进去躲一躲。”一剑解决了一个妄图偷袭的西番人，贺子贤喘了口气，看到陆欣然白着脸站在那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陆欣然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步未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亭子周围已经杂七杂八的横了几具尸体了，陆欣然虽然没有直接看到村子口的情况，但是仅凭着猜测也知道村口此时此刻只怕比她这里还要惊险万分。 为了一个将军的女儿，仅仅是为了可能能利用她来威胁她爹，这些人便这般的奋不顾身了吗？ 君晓芙带人去丰城求援了，时间已经过去小半天了，但是援军却连个影子都没有。陆欣然的心顿时就凉了下来。 她从来不怀疑君晓芙，但是这么久了，援军未至，只能说明君晓芙那边也出事了。 看来她还真是命中不详，前世连累一家因她而死，今生虽然主动避开了京城那个混乱的漩涡躲到了这山高水远的边关，却又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因她而送命。 就在陆欣然在那里自怨自艾的时候，冷不防被人大力拉到了一旁，紧跟着一柄长刀插在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上。贺子贤惊险的一抹脸，怒声说道：“发什么呆呢？” 纵然是陆欣然也不由自主的吓出一身冷汗。看着贺子贤带怒的脸，陆欣然只能微微笑了笑，哪里还敢说话。 生死关头还能想东想西，也怪不得他会生气。 一时间，村里村外到处都是战场，陆欣然虽然被贺子贤护的滴水不漏，却也不由自主的吓白了一张俏脸。 就在双方交缠不休的时候，一声利箭破空的呼啸声传进了陆欣然的耳朵，下一秒，原本围攻贺子贤的三个人的其中之一便倒在了陆欣然的面前。 援军到了？！ 顺着箭飞来的方向望过去，陆欣然微微闭了闭眼睛，脸上没有一丝即将获救的喜悦。 封修然带着一队人马从村子的后面猛地杀了出来。 陆欣然望着走在所有人前面的封修然，心中暗骂了一句“冤家路窄”。 “陆姑娘莫怕，我来了。” 封修然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了村子，场面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先前在木青重赏的刺激之下，西番士兵悍不畏死往村子里冲，心里只想着抓住陆欣然好回去邀赏，全然没有顾及安危，而陆守城等人为了保护陆欣然更是丝毫没有半分退让，原本人数占据优势的西番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损耗了许多人手了。此时封修然带着人加入了进来，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陆欣然敷衍的扯出一抹假笑，拉过贺子贤往身前一挡，语气飞快：“多谢三殿下，这位是我外祖家的舅舅，这位乃是当朝三皇子殿下。” 贺子贤诧异的看了陆欣然一眼，依稀有种感觉，这丫头并不十分待见这位所谓的皇子殿下。 “见过殿下。” 封修然望着躲在贺子贤身后的陆欣然，心里明白她是有意的躲着他，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也只能对着贺子贤点了点头：“贺公子免礼，常听陆姑娘提起您，今日得见果然英俊神武，潇洒非凡。” 封修然话音刚落，贺子贤的眉毛便微微的动了动。 按理说，封修然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京城的那些豪门世家说起客气话来大约也就是这个套路，基本上也不会出错。豪门世家盘根错节，谁也搞不清谁跟谁或许就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也保不齐谁就什么时候提起过远房表姐家的表哥的亲娘是谁谁谁的二姨，所以这个“久闻大名”的客气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用在他身上那就十分不适合了。 就连陆欣然本人都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个舅舅的，这位三皇子殿下平时又怎么可能从陆欣然嘴里听到关于他的点滴。 再想想陆欣然明显的躲避态度和这位殿下的身份。 贺子贤心下顿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虚名而已，何足挂齿。”论起虚与委蛇的假客气，他还真没输过谁“素日常听娇娇提起殿下，今日得见子贤真是三生有幸。” 陆欣然站在贺子贤身后，安静的听着“舅舅”讲述并不存在的“素日常听说”，心里暗暗嘲讽。 也不知道他这个舅舅是打算怎么坑这位殿下了。 封修然惊讶的看了躲在贺子贤身后的陆欣然一眼，没想到她居然对家里长辈提过他，那平日里为什么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转瞬一想，封修然又释怀了，姑娘家总归是面子薄些，害羞些也是正常的。 而此时，封修然就听到贺子贤以一种激动中夹杂着感动的语气说道：“危难关头蒙殿下搭救，殿下真可谓我与娇娇之恩人啊。” 第一百零九章 真相（1） 封修然乍一回神，就看到贺子贤真挚的，和蔼的，慈祥的微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封修然觉得仿佛从贺子贤的微笑里看到了那种仿若长辈面对自家小辈的慈祥和蔼笑容和期待。 再一联想到陆欣然曾经的闪躲和刚才贺子贤所说的“时常听说”，封修然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愿望突然成真 的不敢置信的感觉。 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依然躲在贺子贤身后的陆欣然，却见陆欣然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封修然的心顿时就踏实了。 陆欣然被贺子贤暗暗扯了出来，对着封修然露出了一个比较称得上含情脉脉的微笑，然后又飞快的躲回到了贺子贤的身后。 虽然贺子贤打算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只要知道贺子贤是打算坑封修然就够了。 因着封修然的人手的加入，场面的情况很快便发生了逆转，陆守城带来的人，数量虽然少，但是却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一时因为人手的原因而导致暂时的落于下风，但是当唯一的劣势也不存在之后，场面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匆匆收拾了村外的西番人，陆守城便带着人回到了村内，却只见一地的尸首和亭子中间站着的正在说话的三个人。 在陆欣然的介绍下，陆守城对着封修然行了个礼，然后便走到一旁安静的站着。隐隐的护在陆欣然的身后，陆欣然看在眼里，抬头冲他微微笑了笑。 ………… 木青在军师等人的保护下，灰头土脸的朝着燕儿谷的方向仓皇逃窜，眼看着前方就是燕儿谷的方向了，却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 一声一声，砸在地上，也落在了木青等人的心里。仓皇之间，木青回头望了一下，只见身后尘土飞扬，数百骑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端坐于马上，冷然且带着杀气。当中一人，头带钢盔，鲜红的樱带在风中猎猎飞扬，以他为中心，整个队伍彷如一把尖刀一般直朝着他们刺了过来。 “那便是陆明萧？”木青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军师，只见对方此时也是满脸苦涩。 “对，那便是大历镇国将军，陆明萧。”军师此时也顾不上回话的态度了，语气不善的回复了一句。带出来的人手全都是这么多年培养的好手，就这么折在了大历人的手里。待会便是有命能回到西番，等待他们的只怕也只有军法的责罚。 旁边这位自然有贵妃娘娘护着，主将又能奈他如何，事情到最后，这口黑锅还是要他们背了。况且……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军师心中一阵苦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活着回到西番了。 木青再次回首望去，只见陆明萧依然紧追不舍，想到今次本想着突袭丰城，取陆明萧项上人头，却没想到竟然彷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他追逐，木青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戾气。 猛地抽出身侧长刀，一刀便将那之前来传递消息的人斩落马下：“走。” 追在后面的陆明萧稳坐马上，眼看着那些人即将冲入燕儿谷，猛地一拉缰绳，大喝一声：“弓来。” 弯弓，搭箭，瞄准，射出！ 一气喝成。 长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木青的后心疾驰而去，早有机警的木家亲卫看到这来势汹汹的一箭，一个飞扑挡在了木青的身后。 “少爷，小心。” 亲卫是从小便养在木家的，自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为木家而生，为木家而死”，此时更是丝毫不顾虑自身安危，奋不顾身的挡在了木青的身后。 奈何这一箭带着陆明萧十成十的怒气，又岂是那么好抵挡的。 从看到君晓芙浑身是血的出现在陆府，从贺氏因为惊慌而急招府医诊治开始，从听说陆欣然身陷险境时便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担心，在此时全都化作了怒气，尽数附着在此箭之上。 只听到噗的一声，长箭自后心而入，贯穿亲兵，深深的扎入了木青的身后。 木青身子晃了几晃，眼看要摔下马来，又另有一名亲卫飞身上马，扶住了木青的身子，随即马不停蹄的大冲入了燕儿谷。 陆明萧的人马停在谷口，沉默的盯着谷内的方向，早有斥候前去探路了。 “将军，谷内此时狂风突起，飞沙遮掩，看不清前路了。” 陆明萧意义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随即打马回头，路过那个被木青斩落的人的尸首的时候，冷哼了一声：“把他带回去。” “是。” 西番人既然已经退走了，那陆欣然那里自然就安全了，陆明萧先行带了两名医官朝着村子疾驰而去，剩下的人马则四散巡逻，以防有落网的番兵继续作乱。 待陆明萧带着人到了陆欣然所在的村子的时候，贺子贤已经与封修然达成了良好的关系，一个慈善和蔼好亲近一个礼贤下士没架子，陆欣然和陆守城两个人安静的在一旁当背景。 陆欣然眼尖的看着陆明萧的身影，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顿时松了下来，一个飞扑便投进了亲爹的怀抱，小声又快速的说：“子贤舅舅正跟我时常提起的殿下叙话呢。” 就这么短短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已经足以让陆明萧明白眼下的情况了。 “爹爹。” “可吓到了？”陆明萧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心中关切。上下打量了半天，见陆欣然只是脸色苍白，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损伤，方才放心。 “将军。”贺子贤对着陆明萧抬了抬手，表情温和。 封修然并没有任何的疑心，陆家向来如此，无论关系如何亲近，在外永远以官职相称。 “嗯。”陆明萧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封修然，抬手行礼“多谢殿下相助，若不然此番非但小女遭难，便是边城百姓只怕也要受番邦屠戮之苦了。” 见陆明萧如此客气，封修然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分毫，客气的说道：“将军客气了。” “爹爹，君姐姐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2） 从陆明萧出现开始，陆欣然便想要询问关于君晓芙的事情。 按照她对君晓芙的了解，如果她没事那是一定要跟着陆明萧回来的。如此方才能真正的放心，此刻陆明萧来了，君晓芙却不见踪影。 陆欣然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明萧欲言又止的看了陆欣然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安抚的捏了捏女儿的手，声音温柔：“待会回去你就能见到她了。” 然而越是陆明萧的这种态度越让陆欣然的心里感到忐忑。 无助的看了陆守城一眼，却只见对方跟她一样一脸迷茫，陆欣然一瞬间觉得更加的不安了起来。 一路上，陆明萧，贺子贤和封修然三个人言笑晏晏，一派和睦的景象，只有熟悉亲爹的陆欣然才能感受到她爹和煦外表下的那种防备。 至于贺子贤，陆欣然无奈的撇了撇嘴。深深觉得她这个舅舅不去演戏实在可惜了。明明与她爹多年未见了，却硬是能避开聊天话题中所有关于熟悉感的坑，若不是陆欣然知道其中真相，只怕就连她都要以为这是一个与自家交往甚密的亲戚了。 封修然虽然是皇子，然而面对陆明萧时的那种拼命想要拉进关系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但是陆欣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好歹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纵然想要拉拢重臣，也要注重自个儿的身份吧。 眼下这副做派……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未免被封修然的表演刺伤双眼，陆欣然借口受到惊吓过度，需要休息为由，躲进了马车里，直到回到陆府之前，再也没露过面。 封修然虽然有心再跟陆欣然多接近一些，然而当着人家亲爹的面确实又不好做些什么， 便也只能眼看着陆欣然躲进马车里再没出来过。 陆明萧和贺子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之后，飞快的把话题带到了关于圣武帝寿宴的事情上，一提到寿礼这件事，封修然顿时来了精神。 详细的向陆明萧打听关于那块传说中的黄玉的种种线索，一丝一毫都不肯错过。 陆明萧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位殿下对亲爹的孝顺还真是有目共睹啊。 若不是熟知这一家子老老少少的秉性，陆明萧觉得自己此时都要被封修然眼中对于圣武帝的孺慕之情感动的流下泪来。 “殿下果然是至纯至孝之人，实在让人感动。”贺子贤真情实感的说道。 “先生言重了，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身为人子不能为父皇分忧，便也只能的在这些小事上多做一些，以求让父皇能够又片刻的开怀。”封修热更加感动。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又是一番对着吹捧，一旁的陆明萧默默退出了谈话。 心中对于封修然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先前听陆欣然说关于她的那个梦的时候，陆明萧并没有将封修然完全的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母族不显得皇子，便是在梦里也左不过是借了陆家和陆家同一阵营的那些世家的势才走上了那个位子。 然而现在他们对于这人早有防备了，又哪里会再发生女儿梦中所担心的那些事情呢。但是此时，陆明萧却突然不这么确定了。 现在的封修然不过是个小小少年，但是已经开始在潜移默化中招揽人心了。 至纯至孝，礼贤下士，仅仅凭这些便足以拉拢一些原本立场就不坚定的人，若是再有了世家的扶持，只怕这位殿下真的能达成女儿梦中所说的事情。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经回到了丰城。 站在城外，封修然抬头打量着戒备森严的丰城，赞叹道：“往日只听说陆将军所率部署军容整齐，战力惊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今日之事可以说险之又险，若是对方真的擒住了陆欣然，到时候就算陆明萧把丰城守得滴水不漏又如何。一面是不容有失的边城重镇，一边是爱若珍宝的亲生女儿。 无论选择哪个，被放弃一方都将成为陆明萧此生心中越不过的障碍。 可是即便是陆欣然被困在村子里，贺氏也不曾给过陆明萧一点压力，只是默默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然后守着丰城，守着陆府，安静的等着。 便如此刻的丰城，收缩一切触角，坚韧的立在边境，仿若一座坚固的堡垒。只要在这里便没有人越过它。 默不作声的偷偷打量了陆明萧一眼，封修然心中对于陆明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想到来之前，白先生对他所说的话，封修然对于陆明萧这位军权在握的大将更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心思。 城墙上守卫的士兵自然是认识陆明萧的，此刻看到自家将军回来了，一方面吩咐人打开城门迎陆明萧一行人入城，一边派人去陆府传递消息。 陆明萧等人还没到府门口的时候，贺氏已经得到了关于一行人的消息，带着李嬷嬷早早的等在了府门口。待陆欣然从马车上下来，还没等她说话，贺氏便一把拉住了陆欣然的手，紧紧的，不愿意放开。 最后还是李嬷嬷轻轻拍了拍贺氏的手：“夫人，姑娘这不是完好的回来了吗？府医早已经准备好了，赶紧将姑娘带进去检查一下，看这小脸吓的，白惨惨的，这次可要好生的养养了。” 经李嬷嬷这么一提醒，贺氏顿时回过神来，对着封修然等人行了个礼，看到贺子贤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匆匆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陆欣然回了内院。 “内人失礼了，还望殿下见谅。”陆明萧知道贺氏不待见封修然，笑着说了一句，将这事遮掩了过去。 想到陆欣然今日遇到的事情确实惊险，封修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将军客气了，夫人一片慈母心肠，我能理解。”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相（3） 欣然跟在贺氏的身后一路朝着内院走。一路上贺氏的手都紧紧拉着陆欣然，没有片刻的放开。 感觉到从贺氏手上传来的微微的颤抖让陆欣然一路都不敢说话，只敢偷偷的打量着贺氏。 她知道今天这事是真的吓到贺氏了，看着贺氏比起她也好不了多少的神色，陆欣然此时哪里还敢说话。 回了房间之后发现府医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陆欣然难得乖乖的坐在那里十分配合府医的各种提问和检查，只希望贺氏能真正的放松心情。 繁琐而又漫长的诊治过后，府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着贺氏说道：“夫人放心，姑娘只是有些受到惊吓了，待我开上几副安神的药物喝上几日，好好休息一下便好了。” “辛苦您了，那边还得劳烦您多费心了。”李嬷嬷一边送着府医往外走，一边低声的说着话，随着两个人出了房间，余下的话陆欣然便有些听不清了。 只听得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句“放心，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如此便一切摆脱您了。” 陆欣然看着贺氏，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突然有些不敢看向坐在一旁的贺氏了，半晌，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娘，君姐姐怎么样了。” 从回来到现在，陆欣然就没有看到君晓芙的影子，若是之前她还能说君晓芙是怕影响陆明萧的行军速度而等在府里，那现在陆欣然就再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君晓芙一定是出事了。 陆欣然的这句话仿若打开了贺氏情绪的开关，从见到君晓芙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开始，贺氏心里压抑的全部情绪在这一瞬间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一把将陆欣然抱在了怀里，贺氏只觉得此刻全身的血液方才恢复了流动和温度。 这半天的时间，她在心里设想了无数个场景，若是陆欣然真的出事了怎么办。看着君晓芙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贺氏心里不止一次的想着若是换成陆欣然躺在那里，她该怎么办。 此时见到女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贺氏只觉得五脏六腑在一瞬间都归了位。 被贺氏抱在怀里的时候，闻着贺氏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和被她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陆欣然的眼眶也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无论前世今生，纵然加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但是真正面对鲜血和生死，这还是头一次。便是在冷宫的那几年，因着表哥暗中的照顾和顾怡萱有意无意的放水，陆欣然也从来没真正受过什么苦。 这一次的经历，对于她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头一次了。 “娘，娇娇好怕啊。” 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来，抱着女儿软软的身子，贺氏眼眶一片通红，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你这丫头，从来不肯听娘亲的话，让你在府中好好待着，偏要出去玩，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亲以后可怎么活啊。” “女儿听闻那村子里有个花饼十分清甜，想着娘亲近日胃口不佳，才想着去看一看的，哪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便是您赶女儿去，娇娇都不去了。”陆欣然抽抽搭搭的说着“而且女儿看过地志，燕儿谷那里常年风沙肆虐，根本就无法通行的。哪知道这次番兵居然会从燕儿谷出现。” 贺氏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利色：“放心，这件事爹和娘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的。” “君姐姐情况怎么样了？”陆欣然十分担心君晓芙的安危，虽然贺氏没有明说君晓芙的情况，但是凭着眼下一些情况的判断，陆欣然也知道此刻君晓芙的情况定然十分危险。 贺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君姐姐受伤太重，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只是伤势十分严重，还不知道何时能苏醒过来。” 伤势严重？！ 陆欣然心中一紧。能让贺氏说这种话，君晓芙此时的情况一定十分的危险。 “我想去见见君姐姐。”陆欣然还是放心不下，没有亲眼看过君晓芙的情况，陆欣然怎么都没办法真正的放心下来。 “你先歇会，待到晚些时候，我跟你爹带你去你君姐姐那边。” “还有……”陆欣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封修然怎么会出现的那么恰好。” 陆欣然太了解这个人了，什么为了圣武帝寻找寿礼，都只是借口罢了，虽然不知道封修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陆欣然也绝对不信事情真的会如封修然所说的那般巧合。 只是…… 按照她对封修然的了解，这个人虽然素来不大要脸，做人也没什么底线，但是断然还做不出出卖消息给番邦这种事的。 毕竟这种勾结外邦的事情，一旦事发，别说是再也无缘皇位了，便是连现在的地位也是保不住的。依照她对封修然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贺氏捏了捏陆欣然的手，轻声安抚：“放心，无论他有什么打算，都有爹娘在身后替你撑腰呢。难不成他还敢在我和你爹面前掳人不成。” 陆欣然微微笑了笑，没接话。 掳人这种事封修然自然是不会做的，他现在要的是拉拢陆家，而不是得罪陆家，若是真想不开做了掳人这种事，那就不是结亲了，而是结仇。 “好了，你且先好好歇息一会，娘先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交代下人好生照顾陆欣然之后，贺氏便匆匆的离开了陆欣然的院子。 陆欣然打量了一圈周围摆设，熟悉的环境让她的安全感又慢慢的回来了。然而很快，陆欣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仔细的打量了半天，陆欣然才发现，翠喜和小桃竟然不见了。 ………… 而此时的前院却充满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 陆明萧面沉似水的看着地上那具从燕儿谷带回来的尸首，旁边是一脸震惊模样的封修然。 “这……这不是二哥身边的亲随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相（4） 封修然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向陆明萧眼神也有些闪躲了起来。 “二皇子身边的人？” 封修然看着陆明萧，小声说道：“我在二哥身边见过这个人。只是……二哥……陆将军，我相信二哥是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大历利益的任何事情的，通敌这种事太可笑了，绝对不会是我二哥做的。” 陆明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三殿下放心，此事事关皇子殿下，本将自然会彻查，也会据实禀告圣上。” 陆明萧玩味的看着封修然，在对方看过来之前移开了目光。 这位殿下，心思够，手段也够了，只是终究是太年轻些了，沉不住气啊。 口口声声说二皇子不会是幕后之人，只是却已经连罪名都罗列清楚了。 通敌卖国，只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二皇子提前告别皇位争夺战，便是皇后亲子又如何。背靠着皇后和母族的势力也没办法让他摆脱卖国通敌的嫌疑。 而且既然封修然此刻敢只认面前这人是二殿下身边的人，那他必然就一定是二殿下身边的人。 只是……这未免太过刻意了。 就算二殿下有异心也不会直接让身边的人亲自出手吧，且不说这么多的环节中若有一个环节出错就有可能导致最后结果的偏差，便是稍有不慎露出马脚都有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太刻意了。 简直就是明晃晃摆出来指证二殿下的证据。 想到之前女儿院子里的那个小红，陆明萧的眼神微微深了深。 看来这位三殿下在他们所有人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的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 “殿下，晚间陆某设宴为殿下接风，还望殿下赏脸。” 封修然微微一笑看着陆明萧说道：“我来的突然，倒是给陆将军添麻烦了。” 陆明萧抬了抬手：“殿下客气了，今日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只怕小女还要多受一番磋磨，陆某和内子都非常感激殿下，不过是简设薄酒，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将军客气了，请。” “殿下，请。” ………… 晚间的宴席贺氏并没有出席，陆欣然不耐烦再见到封修然那张虚伪的脸，便也借口受到了惊吓需要休息而没有赴宴，封修然虽然心中感到遗憾，却也并没有强求。 反正今日这人情已经做下了，而且他还要在丰城这里再停留一段时日，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能碰到的。 ………… 陆欣然在后院的墙根下找到了跪的溜直翠喜和小桃，不禁有些好笑。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翠喜一动不动，声音嘶哑：“翠喜护主子不利，此刻正在罚跪。” 小桃没说话，只是通红的眼眶和鼻头以及为了配合翠喜的话而疯狂点头的模样也说明了她此时的心情与翠喜是一样的。 “罚跪？我爹罚的，还是我娘亲罚的？” “不是将军，也不是夫人，是我们自己罚自己。” “起来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陆欣然心里根本没有责怪翠喜和小桃。 今天早晨她们两个确实是打算跟着她的，只是她怕带的人太多了，路上会麻烦，而且去的地方也不算远，且还有君晓芙一同随行，便没有让她们两个跟着。 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也怪不得她们两个。 翠喜摇了摇头，依然跪着：“将军让我照顾姑娘，翠喜本该寸步不离保护在姑娘左右，怎能因为姑娘说不用跟了便忘了自己的职责。这次幸好姑娘这次没出任何意外，不然翠喜万死难辞其咎。” 一旁的小桃哭得抽抽搭搭的，还不忘跟着疯狂点头以示她与翠喜是同样的态度。 陆欣然顿时就笑了起来，一手一个拉住了翠喜和小桃的手：“好了好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好在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翠喜本就会功夫，陆欣然自然拉不动她，只见翠喜跪在原地半步不动，认真的看着陆欣然，眼眶微红：“姑娘，求您答应翠喜，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让翠喜离开您左右了。若是……若是您有个万一，翠喜如何对得起将军的托付。” 陆欣然心中一动，看了翠喜一眼，随即笑着答应了。 眼见着陆欣然应了，翠喜和小桃便也顺着陆欣然的话站了起来。 一个忙着给陆欣然准备吃的，另一个不住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欣然，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陆欣然虽然无奈，却也知道这两个人是好意，便也无可奈何的随着她们两个折腾去了。直到晚饭的时候，跟着贺氏派过来请她的李嬷嬷离开的时候，方才暂时摆脱这两个此时有些受惊过度的丫头。 “姑娘待会可要好好陪夫人说说话。” 李嬷嬷一边走一边对着陆欣然絮叨，因为她看着陆欣然长大的，又是贺氏的陪嫁嬷嬷，所以陆欣然自然是敬重这位嬷嬷的，也认真的听着她说话。 “姑娘可是没见到，今日君姑娘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却又不见姑娘的身影，夫人当时脸就白了，若不是老奴在一旁一直盯着扶住了夫人，只怕这府里今日的伤者又要多出一位了。” “多亏了嬷嬷在娘亲身边照应着，不然娇娇的罪过就大了。”陆欣然真心实意的对李嬷嬷说道“娘亲的月份越来越大了，身子也越发的不方便了起来，平日里还要靠着嬷嬷照应呢，嬷嬷千万要保重身体。” 李嬷嬷闻言笑了笑，上了年纪的脸庞上带着慈祥的光芒：“姑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夫人小的时候老奴就到了夫人的身边，当初姑娘出生的时候老奴还有幸抱过姑娘呢，老奴啊，别的不行了，这照顾人啊那是没问题的，姑娘只管放心就是了，老奴还要送姑娘出嫁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贺氏所住的院子，刚一进屋子，陆欣然便闻到了房中淡淡的药味，再看看旁边坐着的贺氏。白日里尚且觉得神色还好，此时看过去竟然觉得异常憔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相（5） 陆欣然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娇娇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为儿女操心劳力本就是父母的事情，哪有什么孝不孝的，我的娇娇啊是这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孩子了。” 陆欣然闻言只能呵呵一笑，这大概就是那种“我家孩子就是最好的”的思想了吧。 贺氏将陆欣然揽进了怀里，顺了顺她的头发，柔声说道：“你爹爹在前院招待那位殿下，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待会等你舅舅来了，我们自己置办个小型的家宴。” “子贤舅舅？”陆欣然了然的发问。 自从回来之后，陆欣然就再也没见过贺子贤了，想到他毕竟也是亲戚，就算跟她爹有些不睦，她爹也做不出把人赶出门的事情来，陆欣然便也就没有再多问。此时见贺氏主动提起了，陆欣然顿时来了精神。 “看来你已经跟你舅舅有过接触了。”贺氏含笑说道，看着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 陆欣然皱了皱鼻子，一副俏皮的模样：“接触了倒是接触了，不过嘛……这个舅舅太讨厌，总是欺负娇娇。” 陆欣然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传来李嬷嬷的问好声，接着门口响起一道带笑的温润声音：“好你个小丫头，过河拆桥是吗？” 下一刻，贺子贤掀帘而入，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精美的食盒。 “妹妹，你这女儿牙尖嘴利，倒是颇有你当年的风采。” 贺氏闻言白了贺子贤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有脸提当年，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连个消息都不捎回来，你可知道爹爹有多担心你。” 贺子贤嘿嘿一笑，并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竖着耳朵的陆欣然，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小丫头，忘了今天舅舅如何英勇神武的保护你了，居然转头就来编排舅舅的不是，是不是该打。” 贺氏心知贺子贤是故意转移话题，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却也随波逐流的没有再说下去。 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无论当年他为什么离家，又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好在现在总算是回来了。既然如此，只要结果是好的，又何必过多的苛责中间的过程呢。 笑看着贺子贤和陆欣然两个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说话，贺氏扶着腰坐在一旁。 眼见着人已经来齐了，李嬷嬷便吩咐厨房开始传菜了。 贺子贤一边逗着陆欣然，一边将先前带来的食盒递给了贺氏，漫不经心的说道：“喏，给你的，听说你这段日子胃口不好，这饼子口味清甜，倒是颇为有趣，你且试试，尝个新鲜吧。” 陆欣然惊讶的看着贺子贤，今天情况那么危急，她早就把这花饼的事情忘在了脑后，没想到贺子贤竟然还记在心上。 贺子贤一低头便看到了陆欣然那副震惊的模样，顿时又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了，伸手陆欣然的脸上掐了掐，急吼吼的说道：“快点吃饭吧，折腾了一整天，我早就饿了。” 陆欣然和贺氏闻言，心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旁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整间屋子只留了他们三个人和李嬷嬷，本来贺氏要让李嬷嬷也入座的，但是李嬷嬷只说主仆有别，说什么都不肯入座，贺氏便也就没再强求了。只说要与贺子贤叙旧，让李嬷嬷自行下去用饭吧。 不同于前院陆明萧和封修然之间的你来我往，暗语试探，贺氏三人这顿饭吃的是温情满满，众人皆欢。 酒足饭饱之后，贺子贤捧着早就准备好的热茶，惬意的靠在椅子上，打量着贺氏的神色。见她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是无论是身形还是神情看上去都异常健康，心里便知道贺氏这些年与陆明萧确实过得很好，心里便彻底的放心了。 已经酒足饭饱了，接下来便是该说一些正事的时候了。贺子贤看着贺氏和陆欣然，缓缓说道：“那个丫头的伤势我已经去看过了，确实十分严重，但是想来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日后怕是要落下一些毛病了。” 贺氏闻言，脸上浮现一丝心疼。君晓芙的伤势太过严重了，伤口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身体，保住性命已然实属不易了，日后但凡遇上个阴雨潮湿的天气，只怕她都要受些折磨了。 “不过陆府家大业大，有的是灵丹妙药，日后精心将养着，最多也就是较常人虚弱一些罢了，于寿数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陆欣然在一旁提心吊胆的听着，听到贺子贤说君晓芙日后身体虚弱但是寿数无碍，心里倒是放松了下来。 只要人活着就好，至于身体，就如舅舅所说，陆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和药了，自然能让君晓芙好生调养。 “至于我派去的两个人我也去看过了，这两个人跟了我也有几年了，身手自然不错，却被人一招毙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说明对方是早有预谋的。” 贺子贤对于手下人的本事自然是了解的，眼见着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贺子贤的心里也不舒坦。 陆欣然靠在贺氏的怀里安静的听着贺子贤说话，好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舅舅可是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了。” 贺子贤闻言看了陆欣然一眼，见她一副了然的神情，顿时笑着说了一句：“鬼机灵。” “看来子贤舅舅与娇娇猜测的是同一个人。”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一脸笃定。 贺子贤倒也不隐瞒，只是往后一靠，双手一摊：“怀疑又如何，知道又如何，我们现在没有一点证据，一切都只凭着你我二人的猜测。便是把事情捅出去了，又有谁会信？！” 陆欣然看了贺子贤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找证据呗。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不达到目的，他势必不会走的，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查个水落石出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相（6） 陆欣然看着贺子贤，表情严肃且认真。 君晓芙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感情，况且若是她没有猜错，君晓芙此番这场祸事只怕也是与她脱不了关系的，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陆欣然觉得她对君晓芙是有责任的。 从贺氏那里知道君晓芙此时性命无忧，陆欣然便没有过去看她，只是吩咐下人要更加精心的照顾她。 现在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她没有脸面去见君晓芙。 贺子贤低头看了看陆欣然，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不禁开口安慰了一句：“丫头，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娇娇，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贺氏也跟着说道。 她知道陆欣然平日里与君晓芙的关系就很好，此时眼见着她躺在那里总觉得心里难受的。君晓芙也算是贺氏看着长大的，自然心里也是心疼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贺氏也不希望这事成为陆欣然心里的包袱。 几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天色便已经彻底的黑下去了，眼见着贺氏眼底已经多了几分阴影，贺子贤带着陆欣然很快便离开了贺氏的院子。 两个人刚离开没多久，陆明萧就回来了，刚一进屋子就四下看了一圈，既没看到女儿，也没看到贺子贤，目光触及放在桌子上的食盒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子贤回去了？” 贺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他走没走你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故意等到他走了才回来的吗？” 两个人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斗气起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陆明萧哼了一声，却也没说话。 “可有什么收获？”贺氏靠在软垫上，笑看着陆明萧自己更衣。 两个人的房里从来没有别人伺候的，往日都贺氏帮着陆明萧做这些小事，但是自从她月份渐渐大了以后，陆明萧便不再让贺氏动手了。 随手将外衣搭在一旁的屏风上，陆明萧端起贺氏早已经吩咐人准备好的醒酒茶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摇了摇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位殿下倒是警觉的很。” “小小年纪，心性倒是坚韧的很，看来陛下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儿子啊。”陆明萧懒洋洋的半躺在榻上，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笑容。 贺氏不赞同的拍了陆明萧一下，就算是在房里，有些话说出来之前也是要三思的。 圣武帝向来是多疑的性子，手下重臣们哪个府里没有他安插的探子，就算是在丰城，这府里也不见得都是他们的人。只不过陆明萧向来懒得管这些事，若是这些人的存在能让皇帝放心，他自然也就懒得去理会。 “无妨”陆明萧拍了拍贺氏的手“我们和娇娇的院子还是干净的。” 贺氏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只是担心陆明萧在别处也会如此这般，若是给别人留下话柄总归是件麻烦事。靠在陆明萧的怀里，贺氏轻轻叹了口气：“晓芙那个丫头这次是真的受苦了，我瞧着娇娇心里多半把这事当成是她的缘故导致的了。” 陆明萧抚着贺氏长发的手微微的顿了顿：“这事你上心些，娇娇这孩子……从小在母亲身边养大，虽然与你我向来亲厚，但是毕竟不常在身边，总是有些许隔阂。” 陆明萧回到丰城之后便仔细询问了今日跟随陆欣然出去的所有人关于当时的情景。自然也从亲卫口中知道了陆欣然曾经要求贺子贤做的事情。 当时的陆欣然虽然没有说的很直接，但是守在身边的亲卫也都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自然心中震撼，是以回来以后在面对陆明萧的时候更是把这件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陆明萧。 陆明萧一方面觉得欣慰，只觉得不愧是他陆家的女儿，大是大非面前明白该有的取舍，但是同时心中又有一份悲凉。 这孩子还是不够信任他们。 所以在为难时刻想到的不是父母一定会将她就出去，而是该如何保住家族荣光，该如何不让父母为了她而陷入两难之地。 这件事对陆明萧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冲击，但是他却不准备告知贺氏。她现在的身子太重，近几日又一直没休息好，今日又受了这番惊吓，若是再告诉她这件事，他怕贺氏心里承受不住。 为人父母， 哪个不希望孩子在紧要关头能毫不保留的信任自己。 说的直白一些，不过是孩子还不够信任他们罢了，不信任她的父母会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 “怎么了？”贺氏敏锐的感觉到陆明萧的情绪有些不稳，从他怀中坐起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 陆明萧飞快收起眼底的情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往日里还是对娇娇有些疏忽了。” “不对，你有事瞒着我。”贺氏摇了摇头，并不相信陆明萧的说辞。 两个人成亲这么久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对彼此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哪怕只是简单的情绪变动都能感觉出来。 “夫人，你想多了。” “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能从别的地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夫君，若是你不希望让我平白多折腾这一段，倒不如现在就告诉我。” 陆明萧定定看着贺氏，只见她脸上全是坚持，心里也知道她说的却是是真的，就算他这边把消息瞒下来了，贺氏也能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若是到时候再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想到这里，陆明萧倒也不在瞒着了，一五一十的把下午听到的事情讲给了贺氏听。 “娇娇……”贺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件事，陆欣然回来之后只说因着贺子贤武艺高强所以只是受了点惊吓罢了，别的便再没有多说。 贺氏虽然猜到陆欣然可能瞒了一些事情，却没想到会是这件事，顿时悲从中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当时西番人人数众多，援军迟迟未至，也难怪她会有这种担忧。”陆明萧怕贺氏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子，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下的顺着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7） 贺氏靠在陆明萧的怀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 那孩子当时该有多绝望，才会对贺子贤说这种话，将脸埋在陆明萧的怀里，贺氏嗅着丈夫身上熟悉的味道，泪水很快便湿透了陆明萧的衣襟，带去一阵灼人的热度。 “萧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年把陆欣然一个人留在京城里，就算时时有书信往来又如何，终归比不上父母在身边来的有安全感。 老夫人他们再如何的宠着爱着，孩子整日里看着姐妹都能在父母身边撒娇，心里总是羡慕的吧。 陆明萧轻拍着妻子的背，听到贺氏的话，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当年老将军把他们二人送到丰城，就算这里是陆家的地方，但是也是有言在先，陆家子弟在这里没有任何特权，能否站稳脚跟全凭自身本事。 因着这句话，陆明萧和贺氏虽然万般不舍，却还是忍痛把孩子留在了京城。 却没想到…… “我本不想告诉你，但你又执意打听，可不要伤了身子，不然只怕娇娇会更加的自责。”陆明萧轻声哄劝着贺氏，带着茧子的拇指拭去了贺氏眼角的泪水“这事我们便当做不知道吧，免得孩子觉得尴尬。” 贺氏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的。” “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弥补孩子。” 贺氏闻言皱了皱眉：“我瞧着这位殿下对娇娇倒是十分的上心，若是不知道娇娇说的那个梦，倒也勉强算是个能入眼的。但是……” 贺氏咬了咬嘴唇，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 人都是有私心的。 若从别的角度来看，封修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算什么。 皇权之争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心机，智谋，手腕的人是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但是这也仅仅是针对与自家无关的情况下来说。 若是这个人要变成自家闺女的夫婿来看，那就不算什么良缘了。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陆家还有用处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善待着闺女的。但是若是有一天当他称心如意之后呢，还能想着当年有从龙之功的陆家了吗？ 圣武帝固然多疑且小心眼，但是尚且算得上宽厚，从对待鲁国公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来。这样的帝王是让人放心的，至少他心里还会记得几分过去的感情。 但是这位…… 陆欣然现在才四五岁，虽然看着尚且不大，但是在世家里，这个年纪也该慢慢准备起来了。若不然这位殿下也不会这般的心急。说白了，打的不过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是容易情根深种。待到年纪合适，女儿若是执意要嫁，他们做父母的难不成还真能袖手旁观吗。 陆明萧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夫人，你觉得鲁国公府如何？” 贺氏顿时一愣。 鲁国公府？！ 然后摇了摇头：“没用的，之前我试探过娇娇的想法，她对那边只有兄妹之情，根本没有旁的心思。” “她才多大，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现在是兄妹之情，难道以后就不会变成别的感情了？想当年你我……” 陆明萧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氏捶了一下：“你这人，片刻没个正经的。” “好好好，我错了。”陆明萧举手求饶“娇娇才多大，哪里明白这些，柳兄过段日子也会来丰城，到时候他们表兄妹多接触接触，这感情自然就好起来了” “而且……”陆明萧顿了顿接着说“便是兄妹之情又如何，有这份感情在这里，就算把娇娇嫁过去也能保她一生富贵荣华平安喜乐。” 年少男女的感情大都是这样的，当时间久了，容颜老去，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永葆初心不变。但是只要还有一份兄妹之情在，就算柳家小子有了别人，至少稳坐鲁国公夫人的闺女地位依然不会动摇。 贺氏看着陆明萧，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之间有多艰难，怎么……” 她和陆明萧当年的亲事并不顺利，陆府两次提亲都被贺夫人回绝了。 彼时的陆家虽然已经重新找回了往日的荣光，但毕竟是武将，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常事，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又有几个愿意把闺女嫁过去的。 尤其是一些已经有爵位的人家，既不指着依靠联姻让家族更上一步，又何必拿儿女的亲事去做这种叫唤。所以当年就算陆家两次上门提亲，贺夫人都不同意。 陆老夫人当年也是个硬脾气，连着被人拒绝了两次，哪里还会第三次上门，但是耐不住儿子偏偏就认准了贺家的姑娘，非卿不娶。 不但在家闹腾，还跑到贺家去闹，在贺大人面前陈情述意，只说自己此生定不会对不起贺氏，甚至立下了绝不纳妾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誓言。 贺氏年幼的时候身子便不大好，医官也曾说过子女上会有些艰难，这事贺家在陆老夫人第二次来提亲的时候便隐约的透露了一些口风。陆家也是厚道人，虽然知道了却也没大肆宣扬。 本以为这理由足以让陆家打消念头了，却没想到陆明萧竟然对贺老大人说哪怕贺氏与他今生无子也绝不纳妾。贺家上下当时一片震惊，而知道这件事的贺氏更是被感动的泪水涟涟，哭着恳求父母成全。 双方父母又是再三劝阻也没拦住这两个人，最后这门亲事还是做成了。 贺氏曾经问过陆明萧若是真的今生无后又该怎么办，却只看到陆明萧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是还有个弟弟吗，继承人的事让他操心去。” 贺氏闻言哭笑不得，却也彻底放下了心中担忧，再之后在精心的调养下，还是怀上了陆欣然。虽然损了身子，却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看着陆明萧，贺氏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当年站在她爹面前说“无子也要娶”的人今天却会有这种想法。 明白夫人的想法，陆明萧低头一阵苦笑：“有了娇娇以后我才明白，为人父母者只想着让儿女平安稳定的度过一生。”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理解了当年岳父大人的心情。”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8） 贺氏闻言噗嗤一笑，轻锤了陆明萧一下，嗔道：“好了好了，娇娇现在才多大，你就要操心那么久远的事情，若是女儿再大一些啊，只怕你是要整日都睡不好了。” 陆明萧小心的扶着贺氏朝床边走去，闻言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有一种自家的花还没开，已经有人惦记上了的伤感了。” “说笑归说笑，三殿下这边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尽快让他离开丰城吧。”贺氏不无担忧的说道。女儿家心思最是易变，若是这段日子接触多了，女儿又心动了怎么办。 想到那日女儿所说的梦中景象，贺氏便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她们视若珍宝的闺女竟然被人如此折辱，即便仅仅是个梦，也绝对不能有任何一点变为现实的可能。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 那边的贺氏和陆明萧为了陆欣然的终身大事心中烦扰，这边的陆欣然满腹心思都在如何查出真相，还君晓芙一个公道。 无论封修然在这件事里看上去多么的清白，作为曾经的枕边人，陆欣然都不相信他会绝对的无辜。 如果说这件事里没有封修然的手笔，打死陆欣然她都不信。只是……这人素来做事心细如发，只怕明白上所有能调查这件事的线索都已经被他处理干净了。 一时间，陆欣然心中一阵懊恼，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能，就算重来一次，依然没有任何能帮助家人的地方，甚至让无辜的人因她而遭难。 思来想去，陆欣然分别给顾怡萱和封宸写了两封信，第二日让贺子贤从他那边的渠道快马送到了京城。 贺子贤多年未曾露面，便是贺氏都不太了解他现在的情况，就算封修然有心想查，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掌握贺子贤手里的全部资料。而陆明萧这边，只要封修然有心，只怕早就把消息掌握的一清二楚了。 贺子贤没想到陆欣然居然连这些事都想到了，拿着手中的两个信封愣了一会，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精明的很。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舅舅吧，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陆欣然才不理会贺子贤的自卖自夸，嗤笑了一声：“子贤舅舅，不过就是送两封信罢了，怎么让您形容的如同上刀山下火海一般呢。” “你子贤舅舅最擅长的就是夸大其词了，这点以后你可以慢慢体会。”陆明萧捧着手中的茶杯，在旁边慢悠悠的补了一刀。 “舅舅，您这样可不对啊，要给我们小辈做表率的哦。”陆欣然天真烂漫的又捅了一刀。 贺子贤目瞪口呆的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父女两，过了好半天，气笑了：“好好好，你们父女两个牙尖嘴利的，我甘拜下风，可以了吧。” 贺氏刚进了院子就看到陆家父女联合起来挤兑贺子贤的场面，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这种场景这段日子一直在重复，偏偏贺子贤还愿意往这两个人身边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癖好。 被虐成瘾？！ “来吃些蜜桃，这些是下面人今天刚买进来的。”贺氏带着下人进了院子，陆欣然三人也就不说话了。 这三个人在关于贺氏的这一点上还是很有默契的。平时唇枪舌剑的斗个不停，但是只要贺氏一出现，立刻休兵停战，乖觉的很。 “喏，这是三殿下送来的帖子，邀请你们明日去清风崖饮酒。”贺氏将两章请帖分别递给了陆明萧和贺子贤。然后看着贺子贤，玩味的看着他：“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跟这位三殿下的交情如此之好了。哥哥好大的面子啊。” 竟然特意单独给贺子贤下了帖子。 贺子贤嗤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看了陆欣然一眼，弹了弹手中的帖子懒洋洋的说道：“哪里是我面子大，这不是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陆欣然闻言换了个方向继续啃着手中捧着的桃子，只留了一个后脑勺对着贺子贤：“别看我，跟我没关系。那日回城的时候，舅舅跟这位殿下可是相谈甚欢的，我在一旁可是瞧的清清楚楚的，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当场就要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了。” “你这丫头……”贺子贤手颤抖的指着陆欣然，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是为了谁，你这丫头，过河拆桥，领我心寒。” “喝杯热茶。”陆明萧随手递过来一杯热茶，在淼淼上升的热气中，神情格外真挚。 ………… “主子，有您的信。” 定王懒洋洋的摊在帕子上，旁边防着一本新淘来的古籍，听到初一的声音头也没抬，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一旁的矮桌点了点。 意思很明显，信放下，人消失，别打扰我看书。 初一躬身将信放在矮桌上，然后转身退下，临走之前低声说了一句：“主子，随信送来的还有一盒丰城特产，您要试试吗。” 翻着书页的手指顿了顿，一道独属于变声时期的少年声颇有些不耐烦的响起：“拿来吧。” 初一躬身退下。 又过了片刻，一阵翻开纸张的悉索声响了起来。 再过了一会，园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古灵精怪的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派人去查查，本王那几个好侄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话音既落，暗处便有人无声的离开了，紧接着立刻又有人重新补上了空缺的位置。 “定王殿下亲启，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自京城一别已经数月，小女子时常想起殿下在当阳郡养伤之事，心中十分惦念，不知道殿下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如果殿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小女子愿意再替殿下搜寻当日所用之灵丹妙药，虽然需要重金求购，但是念及殿下身体，区区黄金又何足挂齿，若是殿下需要请尽管开口，待三殿下回京之日，必然托付殿下将药材转交。只盼殿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陆欣然字。”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9） 而此时忙着在京城筹备店铺事宜的顾怡萱也接到了陆欣然的消息，只说让她最近打听一下京中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顺便说了封修然是如何英勇神武，恰到好处于万分危急之时出现在丰城，拯救她于危难之中的。 对于顾怡萱，有些话点到即可。陆欣然觉得，对聪明人说太多话是对对方智商的一种羞辱。而定王就不一样了，她觉得如果说的不够清楚，傻子可能听不懂。 果然，陆欣然的信上午送到了顾府，下午就有人开始帮着打听消息了。 顾怡萱向来是个想法十分新奇大胆的人，对于开铺子这件事想法很多。前期只是试水一般的开了几个首饰铺子，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经的宾客盈门，打出自己的名气来了。 然后她有化名开了一家歌舞伎坊。不同于一般的青楼楚馆，这做歌舞坊是专门针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设计的。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坊中的姑娘与歌舞坊签订的是合作契约。 歌舞坊负责姑娘在坊中的一切生活开销和人身安全，而姑娘只需要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用即可了。至于姑娘能不能打出名号则全靠自身本事。 有那落难风尘的才女凭着惊人的才华打出名号的，也有靠着精妙歌舞招揽知音的精妙美人。因为与众不同的经营方式，倒是很快在京城打出了名号。且歌舞坊并不赞同客人留宿，这又与青楼楚馆极为不同，很快，歌舞坊便成为了文人雅士，官员商户沟通交谈的优先选择了。 顾怡萱前脚收到了陆欣然的信，紧接着就吩咐下面的人留意一些关于几位殿下的消息。无论大小，均需事无巨细的报上来。 要说关于各种信息最集中的地方，除了饭馆酒楼，那就只有歌舞伎坊这类的地方了。 很快的，关于几位皇子的消息便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顾怡萱这里。 这段日子上京城最热闹的话题大概就是圣武帝寿辰，几位皇子会送什么礼物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眼见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几位皇子日渐长成，关于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的争夺就越来越明显了。 早些年圣武帝寿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位殿下的母族帮着准备寿礼，虽然精贵少见，但是也不过就是那些寻常玩意罢了。但是随着皇子们年纪的渐长，这几年关于创意这件事就越发的重视了起来。 每个人都想送的出彩，送的新奇，送的与众不同，看到底谁能在诸位皇子中得到陛下的另眼相看，臣子们也从这些事情里观察着这些皇子，心中思考究竟日后要站在谁的身后。 二皇子早几个月便离开了京城，听说今年江南那边的珠场的收成都不错，精巧的珍珠玩意越来越多，全都是京城这边不常见的样式，二皇子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孝心更是要亲赴江南遴选礼物。 紧随其后离京的就是三皇子封修然了，据说也是去了江南。 顾怡萱捏着手中的信纸冷笑一声，又是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法，怎么前后两辈子，这位就没有一点新奇的手段呢。 他若是也去了江南，那现在在丰城“神兵天降”的又是谁。 也只有二皇子那个傻子还能信这些了。 据说今年封修然之所以直接跟二皇子对上也是有原因的。之前两个人在校场比武的时候，二殿下手下的一个亲随对封修然出言不逊。直言对方不过是个出身不显的落魄皇子，应当明白何为尊卑。虽然这个亲卫当时就被二皇子鞭笞了，但是据说当时封修然的脸色却是十分的不好。 而之后没多久，二皇子便带着人离开了京城，但是有眼尖的人发现，那个被鞭笞的亲卫并没有出现在随行的队伍里，据说是留在京城养伤了。 再之后没多久封修然也离京了，目标也是江南。 只是这些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表面上封修然去了江南，但是实际上是带人直奔边关而去。 顾怡萱捏着手里的纸张，安静的坐在那里，沉默了好半天，然后叫来顾大人先前留给她的两个人：“查一查这个人，看他最近去了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在，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两个人本是村中渔民，只因为得罪了当地的恶霸，便被人构陷杀人，不但自身落难，连家人都被尽数追杀殆尽，刚好遇到顾大人奉命巡视，遇到这两个人，不但为他们洗清了冤屈，还处理了恶霸贪官，最后更是帮着这两个人将无辜惨死的家人尽数安葬。这两人当时就发誓要一辈子跟着顾大人，做牛做马以报恩情，更是连名字都改成了顾念，顾恩。 在顾怡萱说要做生意的时候，顾大人就把顾念和顾恩交给了顾怡萱，让她但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吩咐这两个人就可以了。 顾念和顾恩对视了一眼，恭敬的行了个礼，这还是他们两个人到了姑娘手下第一次被派去做事，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好好的在姑娘面前露一手。 将诸般事情安顿妥当之后，顾怡萱懒洋洋的打开了陆欣然早前送来的另一封信，信里详细的描述了边关的风情和她这一路上的见闻。陆欣然更是心细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人将当地特有的产物准备一份送到京城顾府。 看着陆欣然在心中描写的一切，顾怡萱叹了口气，心中无比的羡慕。 顾夫人和顾大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闺女拿着一个盒子，不停的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娇娇又送礼物来了？”顾夫人慈爱的看着女儿，眼里的掩饰不住的疼爱。 “嗯。娇娇还为爹爹和娘亲也准备了东西，女儿已经派人送到爹娘院子里了。” 顾大人笑了笑：“陆将军教女有方，陆姑娘真是有心了。” “哎。”顾怡萱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叹了口气“娘，外面的世界好像很大。” 闻言，顾大人夫妇对视了一眼，却没说话。 “爹爹，娘亲，女儿就是随口一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10） 顾怡萱怕顾大人夫妇两个人心里难受，连忙岔开了话题，拿着陆欣然送过来的一些有趣的玩意逗着两个人。夫妇两个又哪里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对视了一眼，笑着接过了顾怡萱递过来的东西。 顾念和顾恩到了顾怡萱手下是头一遭做事情，自然是铆足了劲想要好好的表现一次，不过几天的功夫便把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所谓留在京城养伤的护卫其实根本没在京城待着。二皇子离京没多久，这人就跟着一个回乡探亲的护卫离开了京城。目前下落不明。 只知道这人半路上就离开了那个护卫说自己要回乡探亲，但是路上几经变换遮掩，很快就查不到踪迹了。 顾怡萱淡淡一笑：“无妨，这事你们办的不错，下去歇着吧。” 若是她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陆欣然信中说的那个人了，只是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西番的呢？就因为被主子打了一顿就投敌了？ 心里这么脆弱的吗。 “姑娘，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顾念欲言又止的看着顾怡萱。 “什么事。” “我跟顾恩查实的过程中发现还有别的人似乎也在调查这个人，而且……看起来要比我们专业的多。” 还有人？ “对方可曾发现你们了？” “这……”顾念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期间我们不慎露了点痕迹，对方想来也是发现还有人在查这事，但是倒也没为难我们。” 没为难。 顾怡萱笑了笑，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了然，想必是欣然那边还有别人也在调查这些事。这样倒也不错。 “我知道了，下去休息吧。晚些还有事情要交代你们去办。” 顾念和顾恩恭敬的行了个礼，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顾怡萱把玩着手里的黄玉手把件，这是陆欣然之前托人从边关带过来的，成色尚且算得上上佳，雕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从哪找的雕刻师傅，手法并不熟练，好好的一只小狗还得仔细辨认才能看清楚种类。想来是那丫头闲着没事雕着玩的。 轻笑了一声，顾怡萱把东西放回了盒子里，仔细的收好了。 她与陆欣然之间的感情又与旁人不同，既是朋友，也是家人，更是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能真正了解对方的人。从陆欣然要跟着陆明萧和贺氏去边关时起，顾怡萱就隐约猜到她想做些什么了。 只是……若是封修然真的是真龙天子，天定之人，就算她躲到天边去，有些事终究是躲不开的。 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顾怡萱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好像很累一般的靠在了软垫上。手指在桌子上哆哆哆的敲着。 贴身的侍女轻轻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只见顾怡萱闭目靠在软垫上，只认为她睡着了，倒也没叫醒她，复又关上了房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 既然有些人注定要遇见，有些事注定要发生，那么陆欣然不想做的事情，她来做就是了。 ………… “爷，工字队那边有消息送过来了。” 派出去调查事情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封宸先前派去边关的工字队倒是先传了消息过来。 “嗯。”封宸懒洋洋的躺在树下，旁边的矮桌上倒扣着一本书，上好的碧螺春的热气还在淼淼上升，吃了几口的葡萄依然水润的放在一旁。 端的是一副的岁月静好的模样。 初一眼瞅着他家王爷在这里享受人生，心中微微有些担忧，再这么躺下去，主子只怕是要退化了。 伸手接过初一递过来的竹筒，一目十行的看完里面信上写的内容，封宸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这一家子啊，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省心的。” 初一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低眉垂目的看着眼前的青砖，心里觉得他家王爷最近对于皇帝一家的嘲讽越来越不注意言辞和影响了。 “整日在府里待着，也是闷得慌，初一，你也待的很难受吧。”封宸笑眯眯的看着初一，一脸的善解人意的笑容。 “回王爷的话，属下不难受。” 封宸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本王见你最近神思不属，脸色萎靡，想来是府中日子实在有些过于无趣，这样吧，本王便陪你出去散散心，如何。” 初一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多谢王爷体贴。”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自己想出去。偏偏还要拿他当借口，初一不无辛酸的想着，当一个善解人意的下属实在是太难了。 封宸决定去边关看看，工字队信中说陆欣然在丰城遇险，二皇子身边的人出现在了西番人身边，封修然再次神兵天降，英雄救美，顿时引起了封宸的兴趣。 当初在别院的时候，他与陆明萧有过一番交谈，之后在当阳郡，若不是陆家出手，只怕他也没能那么顺利的回到京城。 于情于理，对于陆家的这件事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他一向乐于看圣武帝的几个儿子互相攀咬，但是这绝对不包括他能允许这几个人拿家国大事随意调配。 在自家地盘上没折腾够，还闹到西番那边去了。 封宸觉得他有必要替圣武帝教育教育儿子。 只是……这去边关与去温泉庄子可不一样，他几日不露面圣武帝尚且还不会多想些什么，若是长时间没有踪影，只怕那位的疑心病又要严重了。 ………… 自从定王爷病重之后，坊间的传闻便一日三更新。 前日陛下赏赐了千年灵芝让王爷进补，昨日陛下赏了两个擅长调养的御医给王爷，今日陛下又把万年雪芙蓉赐给了定王爷。 关于天家兄弟情深的话本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日三更新。 圣武帝虽然久居深宫，但是自然有人把这些事情透过种种渠道告诉他，顺便歌颂陛下是如何的手足情深，仁爱臣子，圣武帝虽然嘴上说百姓愚昧，只会相信这些坊间传闻，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只是这段日子，突然就没人给他讲话本子了。 圣武帝觉得心情可能有点不太美丽。 这一日特意招了大司马进宫，询问最近百姓对于一些政令的看法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不惊喜（1） 从某些角度来说，圣武帝是个十分开明的君主。 比如他会特意令人注意百姓对于一些政令的反应，然后从中判断出一些政令是否需要进行调整。所以大司马一开始也真的是天真单纯的以为圣武帝今日真的是想问这些事。 再想到最近坊间的一些传闻和所谓的小道消息，为了怕圣武帝心塞，便干脆没提任何跟国事无关的消息。圣武帝又不好直接询问大司马“最近又没有什么何松我的话本子啊”。便只能不停的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而大司马又不敢说，便一直回避。 最后还是圣武帝忍不住了，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定王最近怎么样了，身体可好些了。” 定王？！ 大司马顿时一凛，再一联想到最近听到的那些传闻，顿时一个哆嗦就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陛下啊，定王的封号乃是先帝亲封，先贵妃娘娘虽然已经逝去了，但是当年也结下了不少的善缘，若是……若是陛下真的要处置定王，只怕会凉了一些臣子们的心啊。” “？” 圣武帝一脸懵逼，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啥了？” 他不过就是关心关心他的那个倒霉弟弟而已，怎么大司马到好像一脸他要宰了封宸一样。 “大司马……”圣武帝连忙伸手想将老头扶起来，却没想到这老头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坚定的跪在地上，半点不动摇。 “陛下三思啊，定王不能杀。” 圣武帝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气堵着，上不来又下不去，差点没把自己憋死，好半天才从嗓子挤出了一点声音：“大司马说笑了，朕向来关心封宸，又怎么会想要杀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司马其实还是不信的，只是眼看着圣武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着可别受他这一刺激，真下令赐了一杯毒酒，便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直到离开皇宫的时候，大司马的脸上还带着“苦口婆心”的奉献神情，而上座的圣武帝一张脸早就已经黑了一半。 直到大司马的身影从养心殿彻底消失，圣武帝脸上的笑容才彻底的消失，怒气冲冲的回了后宫。 “去。给朕查，外面到底再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宫外流传的最新版本的话本子就已经送进了皇宫，只是在这些最新版本中，圣武帝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疼爱幼弟的慈爱兄长了，反而是处心积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封宸的恶哥哥了。 根据给定王府送菜的菜贩子的邻居的表姨的亲外甥的媳妇的远房表妹所说，皇帝送来的千年灵芝刚进了嘴，下一秒定王就口吐鲜血，面色惨白，口不能言，经过医官的全力救治方才捡回来半条命。 皇帝赏的雪莲花，定王只是闻了闻，便目光发直，气息奄奄，又是医官的全力救治才抢救回来。 总而言之，皇帝赏赐的所有名贵药材，奇珍异宝统统只有一个功效，就是让定王去鬼门关溜达一圈，以至于皇帝赏赐不断，定王常住鬼门关。 大历皇宫又响起了久违的打砸声。 封宸自觉自己是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臣子，比如最近。圣武帝肯定不太高兴看到他，于是封宸就很适时的上了个折子，只说最近在京中住的十分烦闷，身体也时常出现各种问题。听闻江南气候宜人，十分适宜养病散心，便恳请皇帝收了他手上的官职让他出京散心。 圣武帝只觉得心中一口鲜血梗在喉中，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说“你哪都不许去，给朕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养着。”但是想到外面已经传的满天飞的各种奇怪的传言，圣武帝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只怕他前脚刚否了这个折子，下一秒京中就又有新的话本子在传了。 一口气在心中转了几转，终究被圣武帝忍了回去，不但准了封宸的折子，还特意给他准备了无数的珍奇药材，甚至让封宸自行去太医院挑选太医随行。 然而这些都被封宸婉言谢绝了。只说自己想要轻车简从的出去走走，并不想带太多的人马，人数太多反倒扰了养病的心思。 闻言，圣武帝倒也没拒绝，笑眯眯的把这个给他添堵的弟弟送出了京城。 “主子，这次陛下气的可不轻，您就不担心……”初一觉得他家主子实在有些玩过了，圣武帝这个人本来就小心眼，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肯善罢甘休。 “有什么担心的。现在正好，风口浪尖的，他也不能奈我何，再说……”望着天边的晚霞，封宸嗤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吗？” “可是……” 初一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封宸摆了摆手，靠在软垫上，声音在马车的碌碌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吩咐下去，明日改道，去丰城。” 初一从来不会质疑封宸的命令，闻言只是躬了躬身，便下去安排事情了。 封宸靠在软垫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感受着身下的路，脸上一片漠然。 圣武帝其实并不大愿意看到他留在京城，当年母亲还留下了一批人在上京城，只要他还在京城，那些人行事说话便都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而这些恰恰是圣武帝最不能容忍的，所以这次与其说是他使计离京顺便坑了圣武帝，倒不如说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合演了一场戏。 他求的是离开京城，而圣武帝求的是他离开那些人的视线。 只是有些事可能皇帝陛下是注定要失望了，当年的那场血洗之后，能留下的人俱都是对他对母亲忠心耿耿的人，纵然这些年不再往来，也只都是于无关紧要处的一些维护，但是真正的联系从来没有断掉。 无论他在不在京城，有些事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变 。 封宸离京没多久，一封从边关送过来的密信就摆在了圣武帝的案头上。 “陛下亲启，陆明萧上” 第一百二十章 惊不惊喜（2） “主子，此处已经到了丰城的地界了。明日就能进城了，可要先行通知陆将军？” 封宸离京没有带太多的人，称得上是轻车简行，是以速度很快。 离京不过半个月便到了丰城的地界。 望着车窗外与上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封宸意外觉得心情竟然很好。 大抵是离开了恼人的环境和人，心情也就不一样了吧。 “不必了，先不进城，挑个景致好的地方先住着就是了。”靠在车中软垫上翻着书，封宸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淡声吩咐道。 初一躬身应是，然后默默的退下了。 “工字队回来了吗？” “属下这就安排他们过来。”初一的办事效率自然不用怀疑，不过一会的功夫，工字队的几个人便都过来了。 封宸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只是声音清淡：“有什么动向吗？” 封修然借着要寻黄玉消息的借口留在丰城就没再离开过，因着之前封宸的吩咐，所以工字队的人一直盯着封修然。 “回王爷的话，三殿下没有任何异常，整日里不是去寻什么稀奇的黄玉做寿礼，便是邀请陆家姑娘出城游玩。只是……” “说。” 工字队的小队长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影响陆姑娘的声誉，虽然陆姑娘也还是个孩子，只是…… “只是三殿下邀请的大概是过于频繁了些，属下瞧着陆姑娘好像十分厌烦。” 斟酌了一下，队长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一些的说法。 而真实的情况哪里是比较厌烦，陆欣然简直快要抓狂了。 封宸顿时来了精神，难得能看到陆欣然发作，倒是有点意思。 ………… 陆欣然看着手里的帖子，第无数次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封修然是皇帝儿子，弄死了是要摊上事的。 但是这个人难道真的看不出她对他没有一点别的意思吗。 而且她才多大，他到底是不是个变态。 “姑娘，您喝点茶。”小桃看着陆欣然咬牙切齿的看着的那张帖子，两眼冒火的模样好像要把下帖子的人吃掉一般。连忙送上了一杯清茶，生怕她家姑娘先气死。 “怎么了。”贺氏迈步进了房间就看到陆欣然咬牙切齿的坐在椅子上，再一低头看着女儿手中的帖子，心里顿时便明白了。 不由笑着说：“殿下还真是个有耐心的人啊。” “娘。”陆欣然跺了跺脚，一脸痛苦。 她最近得了一种名为“封修然过敏症”的病，听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提他，更听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说封修然一句好话。 贺氏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笑着摇摇头，一脸慈爱：“好好好，娘不说了。” “可是你总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贺氏揽着陆欣然，语气柔和。 就算实在讨厌这个人也有更多的更好的办法能委婉的让对方知难而退，避而不见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对方身边不同寻常，若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但是对方毕竟是皇子。天家的威严是不容任何人亵渎的。 陆欣然靠在贺氏怀中，心中烦闷，声音也闷闷的：“娇娇知道，只是……” 只是每次面对封修然的时候，她都不由自主的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因为那个人的种种筹谋和筹划而让她失去的一切。 终究是心中有些意难平。 贺氏也明白陆欣然的心情，她说的那些梦中所经历过的事情，她只是听着便心如刀绞，他们夫妇爱愈性命的珍宝被人如此轻贱的对待，甚至最后落到那般的下场，为人父母者哪个能不恨，只是现在事情不能是这样做的。 “爹爹那边可有什么进展了。” 陆欣然并没有隐瞒给顾怡萱写信这件事，只是关于封宸那边的事情倒是只字未提。当阳郡之后，陆欣然的心里就已经认定封宸这人以后是个麻烦，这次若不是因为封修然这事实在有些棘手，她也不会去找到封宸头上。 “你爹爹还在查着，你子贤舅舅也为了你出去打听消息去了，这事你放心就是了。”贺氏顺着女儿的头发，轻声的安慰着。 “君姐姐……” “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醒过来。府医一直在查阅相关的典籍，若是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可好？” “哦。”陆欣然点了点头，心中有一点失落，事情已经发生了快一个月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这对于陆欣然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打击。 尤其是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君晓芙。 “你晓芙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情的，放心吧。”叹了口气，贺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安慰了陆欣然一句，然后便离开了。 捏着手里的帖子，陆欣然沉默了半天，方才对着一旁的翠喜说道：“去告诉送信的人，就说这帖子我接了，明日丰城迎宾楼，我设宴款待三殿下。” 娘亲有些话说的很对，逃避从来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就算她躲到天边海角去，只要封修然有心纠缠，就总是没有办法摆脱的。 况且，她真的能躲一辈子吗。 ………… 封宸惬意的听着关于“三殿下与陆姑娘的二三事”，眼中满是笑意。 合着这丫头的那点聪明才智都用在对付他的身上了，怎么面对他那个侄子就怂的只会躲起来了。实在是有些不像这丫头的作风。 “主子，有消息传过来，二殿下也往丰城来了。”初一接到消息便送到了封宸这里。 又来了一个。 看来这丰城真是要热闹起来了。 只不过，不知道陆明萧会做什么选择。 想到那个男人，封宸不由得有些为他惋惜，无端卷入这些事情里，终究是逃不开的宿命啊。 “把查到的消息给他送过去。” “是。” “慢着”封宸顿了顿，慢悠悠的加了一句“注意点，别露了行踪。” “是。” “殿下，陆小姐明日要在迎宾楼设宴款待三殿下。” “明天啊，还真是个好日子，适合进城吃顿好的。”封宸自言自语的说着，脸上满是对于明天的憧憬。 不知道小丫头看到他出现，会不会有惊喜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不惊喜（3） 封修然没想到陆欣然居然会设宴。一时还有些觉得难以接受。 这段日子，他没少往陆府下帖子，就连贺子贤都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是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陆欣然的影子了。虽然贺子贤说是因为那日的情景过于惊险，所以陆欣然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好。 但是封修然心里却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总觉得陆欣然是在躲着他。 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寿礼的。若是陆欣然总是这般避而不见，那之前的种种筹谋岂不都是付诸流水了。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接到了陆欣然的邀请。 一时间封修然只觉得好像有点不太真实。 ………… 第二日，陆欣然早早的便起身了，先去了贺氏和陆明萧的院子里请安，然后去了贺子贤那边，打听了一下他那边是否有什么进展。 路过君晓芙所在的院子的时候，陆欣然停下了脚步，在院门口站住了。 透过密密花丛，遥遥的看着房门紧闭的屋子。时间还早，但是已经有隐隐的药味传了过来。虽然君晓芙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每天还有一些药物要用，同时为了让她保持身体的机能，还特意让人为她准备了药浴。 陆欣然听贺氏提过君晓芙受伤的模样，第二日就写信给了顾怡萱，让她帮忙寻一些能祛疤除痕的药物。君晓芙受伤极重，那一箭几乎贯穿了她的身体，因此身上也留下了极为可怖的伤痕。陆欣然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最大程度的恢复如初。 身为女子，有几个人能愿意身上留下那么可怕的痕迹呢。 “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小桃站在陆欣然的身后，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什么站在这里却不进去。 陆欣然摇了摇头，转身迈步离开：“不了，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去了又如何呢？ 事情的真相依然掩在迷雾之中，幕后黑手整日在丰城闲逛，她却没有一丁点办法。一切的一切集合到一起，她不知道要用什么脸面去见君晓芙。 小桃应了一声，偷看了陆欣然一眼，没敢再说话，而翠喜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的跟在陆欣然的身后。 陆欣然到迎宾楼的时候时间还早，却没想到封修然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这里，并且包下了酒楼里最好的包间。上好的碧螺春已经准备好了，桌上按着陆欣然的喜好摆着几样糕点和水果。 陆欣然淡淡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三殿下有心了。” 两个人也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封修然就已经把关于她的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果然是他一贯的作风。 在讨人喜欢这件事上，封修然向来做的十分出色。于无声处让人感受到他对你的在乎。时刻给你一种在他心里，你总是不同寻常的存在。而其实呢……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堂堂皇子，把讨好这件事做到这般的炉火纯青，一时间陆欣然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可怜他，还是看不起他了。 “陆姑娘请。”封修然有礼的将陆欣然引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伸手将茶盏推了过去，脸上带着真挚的关心“听说陆姑娘一直抱病，近日可是好些了。” 这是套话来了？ 陆欣然倒也不生气，只是小声的回答：“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那日实在有些可怕，没想到西番人竟然如此凶残。” 苍白的小脸，怯怯的眼神还有说着说着仿佛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封修然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看来确实是吓到了，并不是故意躲着他。 想到这里，封修然顿时觉得信心大增，只觉得陆家兵权指日可待。 自从昨日与贺氏谈话之后，陆欣然深深的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味的逃避果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本以为离开了京城就能让这人歇了心思，却没想到封修然居然能追到了丰城来。 一时间，陆欣然真的特别想问一问封修然，对那个位置真的就那么的渴望吗？渴望到即使放下身段要去讨好一个臣子都无所谓。转瞬又觉得这件事根本不需要问，封修然对于权力的渴望早就超越了所有的人，他已经被压抑的太久了，只要有一点的可能，他都会放手一搏。 更何况，现在他除了出身低了点，其他的倒还不错，至少在一些臣子眼中，三殿下还是至纯至孝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聊天的内容也是包罗万象，陆欣然一直表现的十分得体，既没有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也没有丢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和单纯。 封修然没想到陆欣然居然是这么个滴水不漏的状态，一时间心中倒是有些诧异了起来，眼看着话题就要被聊死了，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封修然带来的一个亲卫在门外恭敬的说道：“殿下，菜品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陆姑娘，请。” 这个包间是两个房间连在一起改造的，一间用来品茗聊天，另一间则可以把酒言欢，既区分开了两个房间的功效，又不会让食物的香气影响了客人的心情。 毕竟，酒足饭饱之后，房间内的气味可能就并不那么美妙了。 陆欣然在封修然的引路下进了旁边的房间，刚出锅的食物还带着热气，美妙的香气已经弥漫了开来。 随意的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食物，陆欣然顿时笑了起来，依然是分毫不差的按着她的喜好来的。封修然果然是下了功夫的。 “我只是随意点了几样丰城当地的特色，也不知道是否符合陆姑娘的口味。若是有什么思虑不周到的，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殿下客气了。”陆欣然笑眯眯的回答“本来好是我设宴招待殿下的，倒是劳烦殿下费心筹谋了，欣然实在有愧了。” “陆姑娘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封修然凝视着陆欣然，脸上满是欣赏和一些别的陆欣然这个年纪不应该懂得的感情。 陆欣然刚想说话，就有人不请自来的推门而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好本王饿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不惊喜（4） 封宸潇洒的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与身后的封修然亲卫脸上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下，王爷来了，我们……”没拦住三个字消失在亲卫的嘴里，只是眼神深深透露出几分无奈。 封修然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挥退了亲卫：“无妨，下去吧。” 封宸一个当朝的王爷，虽然身份有点尴尬，地位也有点尴尬，但是身上的王爵之位是实打实的。岂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能拦得住的。 别说是一个迎宾楼的包间，就算是陆明萧的府邸，封宸想去，陆明萧也只能开门迎接。 陆欣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深深怀疑是不是她出现幻觉了。 封宸？！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封修然的脸色同样不太好。 陆欣然偷着打量了一眼封修然的脸色，丝毫不意外此时那张俊秀的脸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震惊的情绪。 她能理解封修然此时的心情。 精心准备的一顿饭就这么被人从中截胡了。有定王这位大爷在，无论封修然之后还准备什么别的节目都只能化为泡影了。 陆欣然的幸灾乐祸的看着封修然，发誓她此时绝对是真情实感的同情这位殿下。 “王……王叔，您怎么在这。”封修然怎么都没想到都已经到了丰城居然还能见着他这位王叔。再想到数月之前京城里看到的封宸和陆欣然在酒楼分开的那一幕。 封修然觉得自己可能隐隐的猜到了什么真相。 回头看了陆欣然一眼，见她也是一副震惊万分的模样，心知她也是没想到封宸会突然出现，封修然的心才稍微的平静了一些。 如果他这位王叔也盯上了陆家，那他确实需要重新考虑与陆家的关系了。 淑妃早先求了皇帝，让儿子跟着陆老将军在陆家族学读书。他这边跑到丰城为圣武帝寻寿礼，虽然打的是孝顺亲爹的旗号，但是只要身在边关就不可能不与反陆明萧打交道。若是再加上一个与陆家往来过密的定王爷…… 封修然的心里顿时又重新算计了一圈。 求娶一个被皇室子弟追捧的武将的女儿，圣武帝可能并不高兴看到这种事的发生。 封宸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感，信步进了室内，手中的折扇一步三摇，一屁股就坐在了正对着陆欣然位置的另一个座位上，一脸的慈爱仁和的表情：“早先身子不好，陛下特意准我出京修养。本想着去江南走走的，听说这边黄玉雕刻也甚是稀奇，便过来瞧瞧。” 说完话，也不管陆欣然两个人是什么表情，十分自然提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鲜红油亮的肉放进了嘴里。 陆欣然的眼皮微微抖了抖，忍下了想要提醒东王“养病之人不适合吃油腻之物”的想法。 封宸连着夹了几筷子菜，然后才好像刚反应过来一般的看着封修然，招呼道：“站着做什么，不饿吗？快坐下吃饭啊。” 语气诚恳，表情真挚，若是能放下手里的筷子再说话，效果就更好了。陆欣然在一旁默默的想着。看着封修然一脸憋闷的表情，只觉得内心十分舒畅。 “坐啊，不要拘谨。”封宸热情的招呼着封修然，丝毫没有占了别人位子的自觉感。 封宸坐的位子原本是封修然准备给自己的，既能坐在陆欣然的对面方便时时放电，又不会因为距离过近而惹人非议。现在封宸把这个位置坐了，封修然就只能有两个选择了。 要么坐在封宸的旁边，离陆欣然的远远的，要么就是坐到陆欣然的身边，只是这又于理不合，若是传到陆家夫妇的耳朵里，只怕还没等他达成心中所想，就先得罪了陆家人。 所以很明显，留给封修然的位置只有那一个位子。 “啧啧，没想到丰城这边还有这些珍馐美味，竟然丝毫不逊于京城那边的大酒楼。”封宸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客气，反倒是把反客为主这件事诠释的淋漓尽致。 一边吃着桌山的菜品，一边发表各种评论。而陆欣然只是沉默的吃着东西，偶尔在封宸提起她的时候奉上一个礼貌而不失距离的笑容。 封修然虽然心中不爽，但是看着陆欣然对封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心中倒也安慰了几分。 “本以为这一路上少不得要受些颠簸之苦了，却没想到塞外景色自有一番风情，倒也有趣，刚进城就看到侄子你进了酒楼，我就想着今日大约是有口福了。”封宸饮了一口茶，清了清口中菜肴留下的味道，笑眯眯的说着。 丝毫没有一点愧疚感。 陆欣然对于定王殿下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最新的认识。 “王叔说笑了，边关疾苦，百姓时时饱受外邦人侵害，若不是陆将军镇守在这里，只怕百姓生活更加艰难了。”封修然说着话还不忘了恭维一下陆明萧。 “这都是家父应该做的。”陆欣然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继续坐在一旁装鹌鹑。 她并不打算介入到封宸和封修然之间去，本来她就不太愿意面对封修然，此时有个封宸跳出来吸引封修然的注意力，她简直不要太开心。 封宸笑眯眯的看了陆欣然一眼，眼神深邃：“说来也好久不曾见过陆将军了，他最近可还好？” “多谢王爷关爱，家父身体康健。” 陆欣然同样不太想搭理封宸，只是与封修然相比，封宸相对来说还要好一些。 封修然也不太高兴封宸与陆欣然有什么接触，眼见着饭快吃完了，今日又有封宸在这里搅合，纵然有些事想做也做不了了，倒不如就此散席算了。 想到这里，封修然看着陆欣然关心的说道：“时辰也已经不早了，陆姑娘身体刚刚恢复，还需要多多休养才是。可需要安排人送陆姑娘回去。” 闻弦音而知雅意。 陆欣然适时的露出了一副“我很累，我想回家”的虚弱感。 柔柔的点了点头：“不麻烦殿下了，家中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不惊喜（5） 陆欣然看着封宸，一点都不想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虽然说这次是她先开口求人的，但是想着也不过就是让他帮着打听打听消息而已，哪知道这位大神居然直接跑过来了。 一时间陆欣然心里十分后悔，深深有一种惹火烧身的感觉。 “陆姑娘不必客气，本王既然来了丰城，按道理自然要去拜会一下陆将军的。”封宸笑眯眯的说道。 前任丰城太守殒身沙场，之后皇帝虽然想着要往这边派人，但是却没有人愿意过来，时日久了这丰城的事情便也暂时交由陆明萧负责了。 虽然听说近日新太守即将赴任，但是在对方没来之前，丰城还要是靠陆明萧守着的。 封修然站在一旁，心中有些纠结。 他并不希望陆家与定王走的太近，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他又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余地。 陆欣然站在原地，用眼神默默注视封宸，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想要打消去陆府的念头，却只看到封宸露出酒足饭饱的幸福笑容。 “放心吧，本王一定会把陆姑娘平安的送回陆府的。”封宸笑眯眯的对着封修然说道，全然不在意对方因为他这句话而显得更加的不开心的神情。 谁要你这个时候做这种好事。封修然的心里无声的怒吼，脸上却依然只能保持着微笑：“既然如此，那便麻烦王叔了。” ………… 封宸现在的身体是全大历公认的虚弱，是以出行必定是以马车代步，陆欣然又年纪尚小，便是同坐在一辆车里也不会惹出什么非议。 一路上陆欣然都瞪着眼睛看着封宸，却只见这位根本不理会她，只是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小丫头，我以为你应该是要感激我的。”封宸没睁眼，淡淡的扔下这句话。 陆欣然顿时一愣，随即也有些发愣。 是啊。 她应该是要感激封宸的。因为他的出现， 让她不必面对封修然，不必勉强自己去应对封修然，她为什么要生气。 陆欣然愣愣的看着封宸，只见对面的人虽然只是少年，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之色，斜靠在软垫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马车的窗棱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下一秒…… “我知道我长的也还算英俊，但是你也不需要看这么久吧。” 陆欣然仿佛听见耳边响起了泡沫破碎的声音。 对，没错！ 这就是她讨厌他的原因了。 “从前听闻定王爷身手了得，竟然不知道定王爷的脸皮竟然也如此之厚。”陆欣然哼了一声，丝毫没有隐藏语气中对于封宸的嫌弃之意。 “小丫头，这次可是你求我帮忙的，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太没有求人的诚意了。”封宸睁开眼睛，一脸有趣的看着陆欣然。 “……”陆欣然沉默了一瞬“好吧，那你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封宸懒洋洋的哼了一声，语气轻淡：“倒是有点线索，只不过这人做事也算干净，虽然查到了线索，但是现有的证据也并不足以确定他参与其中了。”、 刚听到封宸说查到了线索，还没等陆欣然开心，就听到他说证据不足。陆欣然的心情顿时跌落了谷底。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靠在马车壁上：“没有办法证明是他吗？” 如果没有办法证明封修然曾经参与其中，就算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又如何，她依然不算是给了君晓芙一个交代，又该如何面对在燕儿谷那些为了保护她而失去性命的将士。 看着陆欣然无精打采的模样，封宸意外觉得心情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转瞬间他就把这种心情归结于看不惯一个平时对着他大呼小叫的丫头变成没了精神的鹌鹑。 “小丫头，就算你有了证据又如何。”封宸依然闭着眼睛，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他是皇室子弟，无论我那个兄长是否在意他，都改变不了他出身皇室这一点。” “皇室子弟勾结外邦？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你觉得我那个兄长还有脸活在世上吗？” 陆欣然静静的听着，心中一阵翻涌。 封宸继续说道：“就算你真的查出了线索也拿到了证据，对他也不会有半分损伤，他依然会是三皇子，而且还会指责你们陆家早早卷入党争。别忘了，淑妃娘娘可是把儿子送到了陆老将军身边。” 党争！ 是啊！ 一旦牵扯上了这个，就算圣武帝以往再如何信任陆家，只怕对于封修然的怀疑都要打了折扣了。更谈不上责罚。 “难不成就只能这样了吗？”陆欣然依然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抬抬手就让封修然过关，可是…… 封宸突然笑了笑，伸手隔空朝着陆欣然的方向点了点：“人小鬼大的丫头，往日看起来聪明伶俐，怎么现在脑子犯蠢了，莫不是边关的风沙太大，进了脑子了？” “你才脑子里有土呢。”陆欣然狠狠瞪了封宸一眼。 “行了行了，小丫头，年纪不大，每天想的倒不少，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吃点饭，怎么永远都看着像个矮冬瓜一样，你们陆家难道不给你吃饱饭的吗？” “你……” 陆欣然气急的看着封宸，心里有无数种冲动想要掐死这个讨厌鬼，但是看了看窗外跟着封宸的随行亲兵，陆欣然默默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没必要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 车行了没多远就到了陆府，因着封宸要来，陆欣然早早就让人回来送了消息，因此当马车在府门口停下的时候，陆明萧和贺氏夫妇两个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陆将军，好久不见。”封宸率先下了马车，朝着等在一旁的陆明萧打了个招呼。 “臣陆明萧，参见王爷。” 贺氏让人将陆欣然带了下去，然后也跟着陆明萧一起向封宸见礼。 “夫人快请起，本王不过是到丰城这边玩玩而已，私人前来，不需这么客气的。” 贺氏柔柔一笑，依然行完了礼，然后站到了陆明萧的身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不惊喜（6） 皇家的这些人啊，客气话就只能听听而已。 今天听了对方的客气话没见礼，可能明天弹劾的折子就已经摆在了皇帝的案头上。 封宸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保不齐这附近还有谁家的眼睛盯着呢。麻烦这种事，能少一些总归是好的。 陆明萧将封宸请进了府里，一路上介绍着府中的情况，封宸走在陆明萧的身旁，一边听着陆明萧的介绍，一边打量着府中的布置。 陆明萧虽然是武将，但是对于府邸的布置倒是别有一番风格，既不如别的武将一般府中摆设过于刚硬，又不会过于杂乱。 陆明萧看出封宸对于府中布置有兴趣，在介绍的时候也就更加的认真了几分。 “这些都是小女闲来无事时折腾的，让王爷见笑了。” 这些布置竟然是陆欣然做的？ 封宸顿时起了几分兴致。 一行人，一路看着府中的景色一边朝着陆明萧的书房走了过去。 封宸本来就是打算来打个招呼，毕竟陆明萧是丰城现在的最高长官，他既然到了这里，来打声招呼自然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封宸本身就很欣赏陆明萧这个人，若是能深交，倒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不知道王爷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赎罪。” 封宸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说道：“陆将军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本王来丰城也不过就是来逛逛，临时起意又来的匆忙，哪里能怪陆将军。倒是将军与夫人常年驻守边关，十分辛苦了。” 这句话封宸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丰城这边也就是最近几年的环境才好起来。早几年，这边时常受西番侵扰，百姓苦不堪言，加上边关自然环境也过于恶劣，作物长势并不十分的好，百姓生活便也就更加的困苦，因此还真没几个官员乐意到这边来。前任太守殉职之后更是没人愿意到这边来了。 还是陆明萧一手将丰城接了过去，既盯着驻军的训练，又看着丰城的发展，有了陆明萧坐镇的丰城自然也就少了西番人的侵扰。 如此这般的休养生息了好几年，才算彻底的恢复过来。 “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陆明萧拱了拱手。 “今日本王还看到修然也在丰城。”封宸随口说道，脸上带着“我就是偶然见到封修然，所以随便问一问”的表情。 陆明萧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三殿下是为了给陛下准备寿礼才来到丰城的。殿下之纯孝，实领臣等感动。陆明萧半真半假的夸奖道。 他也摸不清封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丰城，因为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 既不会让人觉得他对这些人过于冷淡，也不会让人产生他已经站在哪边队伍的错局。 不过短短半月，丰城竟然如此热闹。 听闻大殿下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三殿下已经到了，现在定王也来了，小小的一个丰城居然吸引了这么多的皇亲国戚，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陆明萧不无嘲讽的想着。 “是啊，是啊，本王的这个侄子向来是个孝顺的。”封宸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心里对于这种类似“狗咬狗”效果的孝顺方式感到十分的满意。他那个兄长越头疼，他看着就越高兴。谁让他寂寞呢。 “说来，臣这里现在遇到件难事不知道如何抉择，还望王爷能指点迷津。”陆明萧看着封宸，淡淡的说道。 然后没等封宸答话，便把燕儿谷的事情告诉了封宸，虽然没有特意点明封修然是如何恰到好处的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神兵天降，英雄救美的。但是只要有心，总能在其中听出封修然在这件事中的重要性。 “燕儿谷？西番人。”封宸一脸震惊的看着陆明萧，表情十分惊惧。 如果陆欣然在这里看到他这种表情，大抵是要狠狠的骂上一句“虚伪”的。只可惜现在在封宸面前的是陆明萧。 “西番人是如何得知燕儿谷这条路的，且这边城总该有将士巡防，那些西番人又是如何躲过我们大历将士的巡查的，陆将军可曾调查过，是否有消息的泄露？” 边防的布置图向来只有主将才能知道，西番人既然能从燕儿谷出来，并且完美的避开了巡防将士的搜查，这就只能说明关于边防的布置消息已经被西番人拿到了。 而这消息又是如何泄露的。 就算圣武帝相信陆明萧没有投敌叛国的想法，但是陆家其他人呢？ 这样的事情多了，圣武帝还能向从前一样的信任陆家了吗？！ 陆明萧也有些懊恼，这也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他现在并未查清消息是从哪个环节泄露的，若是问题真的出在陆家，无论他做什么，总归跑不掉一个“驭下不严”的罪名。 一次两次的，圣武帝尚且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对方同样的把戏再来几次，圣武帝还能像现在这样的信任他吗？一个无法掌控军队的将领还能保一方百姓吗。 陆明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问安的声音，下一秒贺氏的声音在门口出现：“王爷，晚膳已经备好了，请先用饭吧。” 封宸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明萧一眼，笑着起身朝门口走去，刚打开门就看到贺氏一脸笑容的站在门边。旁边还跟着一个伺候的丫头。 “你看我这人，光顾着说话，竟然还忘了问王爷是否用饭了，多亏夫人心细 。”陆明萧哈哈一笑，丝毫不避讳在人前夸奖自家夫人，换来贺氏嗔怒的一眼，随即笑着引着封宸朝前院走去。 封宸不动声色看着陆明萧夫妇之间的互动，心里有些感慨。 那丫头还真是个有福的人呢，也难怪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将封宸请进了餐厅，贺氏借着给陆明萧递茶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陆明萧顿时便明白了贺氏的意思。 陪着封宸做了一会，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餐厅。 早前派出去的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的等在他的书房门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不惊喜（7） 早先派去京城的人此时一身狼狈的站在陆明萧的书房里。 见陆明萧推门进屋，连忙躬身行礼。 陆明萧随意的抬了抬手：“免了，怎么如此狼狈。” 事情紧急，陆明萧派出去的人尽是府中精锐，而且都是从陆家本家带过来的那些人，对于这些人的身手如何，没有人比陆明萧更清楚的了，此时见到这几个人姿容狼狈，其中有人身上好像还受了伤一般，陆明萧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将军，有线索了。” “喝口水，慢慢说。”陆明萧沉声说道。 ………… 这边的封宸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下时间，猜到此时陆家的人应该已经回来了，知道陆明萧此时大概也没什么心情面对他了，便借口还有别的事情要办，然后便离开了陆府。 封修然派去盯着的人确定封宸从陆府出来后直接回了租住的别院再没出去过，便赶着回去禀告封修然了。 封修然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间，想着应该只是单纯的聊了聊天就散了，心里也才放松了下来，只是……总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然而还未等他想明白这事情到底哪里不对的时候，就接到了手下人送过来的消息。他的亲哥哥也来了丰城了。 一时间封修然便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和心力再去关心封宸那边的事情了。 京城那边的消息他也听说了，据说这位王叔的身子骨是彻底的完了，不过是一个废人，他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 贺子贤接到手下人传过来的消息之后就匆匆的到了陆明萧的书房，刚好见到了正在回禀事情的人。便也就没说话。 陆明萧皱眉打量了几眼之后，语气低沉：“你是说那些人直接便下了杀手。” “没错，属下几人刚得到消息，想去那魏村看看，哪知道刚进了魏村就看到那小娘子住的地方已经烧了起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去瞅瞅，万一还能查到些什么线索也是好的，却没想到那里竟然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埋伏。我等才刚过去，对方便直接动手了。” 说到这里，那人还不忘朝着一旁的贺子贤抬了抬手：“多亏遇到了贺公子的人，帮了一把，不然只怕我等也不能完好的回来了。” 陆明萧抬眼看了贺子贤一眼，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谢谢你了。” 贺子贤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说什么谢谢。” “不过我这里倒确实查出了一些东西。”贺子贤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那是刚从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因为封修然还没摸清贺子贤的身份，所以贺子贤这边的消息渠道还没被他盯住。倒是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说来听听。” 原来那个护卫确实是二皇子身边的没错，也是跟了二皇子许多年的人。二皇子这个人素来眼高于顶，母妃又是得宠的的妃子，也受圣武帝重视，常年累月的娇惯下就有了那么一些不太好的嗜好。 比如……好色。 且好色还有些不同于寻常，专喜那些已经嫁了人的小媳妇。那日那个护卫的亲妹子去给哥哥送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这位殿下给盯上了。从此便在心里日日惦记着。 这个时候其实也就是惦念罢了。毕竟亲卫也跟着他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殿下这个时候的节操还勉强在及格线上。 可是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对这位殿下吹了风，说那护卫是签了死契的，既然签了死契，别说只是看上他妹妹了，就算让他一家去死，这些人也应该含笑就戮。更何况，能被主子看上，那可能无上的的荣光。 一开始有人吹这股邪风的时候，二殿下还能保持理智严词拒绝，但随着风越吹越大，心里的那点邪念就见风就长，越发壮大，到最后便成了参天巨树。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殿下打猎归来路过了亲兵妹妹居住的村子，狂风暴雨之中便走错了屋子。 那个小媳妇也是个烈性女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第二天就悬了门梁，待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硬了。而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这女子竟然已经怀了身孕了。 一尸两命，就这么了结在贵人的一年之间。而因为前面还有那般不光彩的事情，小媳妇的夫家甚至不敢给媳妇办个像样葬礼，拿草席子卷了卷，随便的找了个山沟一埋就完事了。事后拿着贵人弥补的银子又娶了更加年轻貌美的新媳妇。 事后二殿下大约也觉得这事做的不厚道，便给了那亲兵黄金百两，还升了职，只是调离了自己的身边。 亲兵拿着妹子和外甥的命换回来的黄金无声的谢过了主子的赏赐。 原本这不过就是豪门世家里的一点龌龊事罢了，谁知道这事却让封修然知道了，不但重办了小媳妇的夫家，还将小媳妇的尸骨重新下葬，修了个大气漂亮的坟墓。 虽然封修然做这些事的时候叮嘱过不要暴露身份，但是在亲兵有心的打听之下，好心人的身份还是大白于天下。 亲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三殿下的恩情却从此实打实的记在了心上。 再之后，二皇子对陆家的兵权有了兴趣，谋划着让陆明萧失了圣武帝的信任，最好能把兵权拿到手里，亲兵便主动找二殿下领了这必死的使命。 暗地里却把二皇子的计划完完整整的泄露给了封修然。 于是封修然索性将计就计，只是在时间上做了一丁点的手段，再之后，本该横空出世的英雄变成了封修然，而二殿下还在往丰城来的路上。 陆明萧沉默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周身的气息十分肃然。 贺子贤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笑意却并没到达眼底。 咔。 木头的碎裂声在室内响起，陆明萧连连冷笑。 “好好好，看来真当我陆家无人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不惊喜（8） “只是，这事有点难。”陆家的子弟有些纠结的看了看陆明萧的神色。 “所有事情的一切都只是他们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推测出来的，现在亲兵兄妹二人都已经死了，小媳妇的夫家人也神秘消失了，想来也是已经去到该去的地方了。 没有人证，又拿不出物证，根本没有办法能指控封修然。 陆明萧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脸上的神色更加的难看了起来。 就算有证据在手都见得能在圣武帝面前把封修然怎么样，更何况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屋内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书房外突然传来了问好声，陆欣然来了。 陆欣然迈步进了书房，刚一进房间就看到屋内的几个长辈们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心里不禁有一些内疚，都是为了她的事情才让他们如此操劳。 贺子贤就坐在一旁，把陆欣然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还没等陆欣然说话，就挥了挥手：“小丫头不要想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你只管过你的安生日子就是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你爹娘和我们处理。” 一旁的陆明萧和贺氏点头称是。 陆欣然知道他们是不想让她为了这些事太过担忧，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看着陆明萧，声音微弱但却十分坚定的说道：“爹爹，女儿想去晚空山陪太妃娘娘礼佛。” 晚空山？ 礼佛？ 陆明萧等人一时没有想明白陆欣然这话里的意思，全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陆欣然见状不由笑了笑，想着封宸那个人鬼主意还真是够多的。 陪太妃娘娘礼佛。 别说他爹娘一时没想明白，就连她都一瞬间懵了一下。 先帝在世的时候曾经几次出巡江南，自然也有过那么几段风流韵事，这其中就有一位，便是当今的太妃娘娘。 先帝出巡的时候大多是仪仗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这位陛下只带几个近臣先行一步，与这位娘娘相识的时候自然没有暴露身份，凭着自身的才华得了姑娘的青眼，然后一切水到渠成，顺利成章。 待仪仗到了，先帝的身份昭告天下了，按理说这位娘娘也该跟着先帝回宫了，却没想到这位居然说仰慕的乃是那位才高八斗的布衣名士，而不是坐拥天下的人间帝王，说什么都不肯跟着先帝走。无论身边的人如何的劝说，这位就是不肯松口。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先帝也只能独自回了京城。 这位姑娘虽然不肯跟先帝回去，但是毕竟也是皇室的人了，总不好就这么流落在外，无奈之下，先帝便允了这位娘娘的请求，让她选个合乎自己心意的地方住着，封号，俸禄一应俱全。 之后，先帝驾崩，京城乱了一阵子，先帝的后宫里便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只有这一位硕果仅存的太妃娘娘因为远离京城，倒也没什么人注意。 圣武帝登基之后，因着当年先帝偏疼封宸，甚至有人说先帝心里属意的继承人是定王，为了彰显自己即位的名正言顺，圣武帝还特意提了这位娘娘的位分，尊为 太妃娘娘，供奉也加了好几层。 封宸给陆欣然提到这位娘娘的时候，陆欣然顿时有些发懵。她确实是没想起这位的存在来。大概实在是因为这位……太没有存在感了。 荣华富贵虽然有，但是与京城那边素来没有往来，谁又会记得她。 但是再一细想，这位娘娘又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远离京城，深山避世，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封修然总不能追到晚空山去吧。 如果他敢提这个要求，圣武帝一定不会让儿子犯这种傻的。 也难为封宸能想到这种方法了，陆欣然初期还有些犹豫，若是真要是去了晚空山，只怕又要跟父母分开了，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又要面临分别的情况，陆欣然多少有些伤感。 “那位娘娘，很是有些不同寻常，待你去了便知道了。”封宸的表情颇为有些一言难尽。 以至于后来当陆欣然真的见到这位太妃娘娘之后，才真的明白到底为什么封宸当时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 陆欣然把自己的打算大概的向陆明萧等人交代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封宸在其中的作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也许陆明萧并不乐于见到她与皇室的人走的太过近。即便那个人是封宸，也不可以。 陆明萧初始还没想起女儿口中的太妃娘娘是谁，待女儿说完之后，陆明萧也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是否赞成女儿的想法，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陆欣然半天，方才开口说道：“娇娇，你是怎么知道这位娘娘的。” 陆欣然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着眼睛耍赖：“听说的。哎呀，爹爹，你就不要问啦。” “娇……” 陆明萧还想说话，却被一旁的贺氏拉了拉袖子。回身看去，只见媳妇对着他摇了摇头，虽然还想再问，然而终究没有再开口。 “话虽如此，但是这么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况且，你在边军的威望过甚，皇帝也不见得愿意看到这种事情，你还需早做打算。”贺子贤在一旁冷静的说道。 之所以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为了陆明萧手中的兵权，二十万边军，难怪这些皇子会趋之若鹜。 陆明萧眉眼深沉，眼底一阵翻涌，然后慢慢平息，沉声说道：“此事我自有办法。放心吧。” ………… 二皇子的马还没踏上丰城的地界，陆明萧请罪的折子已经摆在了圣武帝的案头上。 圣武帝挥退了左右，一个人在御书房坐了片刻，然后打开了信封。 这是一封从秘密渠道传上来的折子，并不需要中书省备案，直接就可以送到他的手上。这是一条只属于他和陆明萧之间的消息往来渠道。 “臣陆明萧上……” 圣武帝看着手里的折子，捏着折子的手指慢慢的用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不惊喜（9） 陆明萧跟随圣武帝多年了，对于这位帝王的心思也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折子里，他并没有试图去指责任何人，只是如实的把自己调查到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了圣武帝，包括亲兵兄妹的死亡，包括燕儿谷里西番人的突袭。 陆明萧十分坦然的把一切都呈现给了圣武帝。 我查到了事情真相，但是我没有证据，我觉得我有罪，如果不是我手握兵权，又怎么会引得天家子弟人心浮躁，以至于为了他区区一个陆明萧，兄弟失和，现在他深深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却又没有办法改正，嗯，所以陛下责罚我吧。 圣武帝哭笑不得的看着信的最后几段话，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年少的陆明萧在他面前的样子。 不得不说，陆明萧对于圣武帝是了解的，他知道在面对这个帝王的时候该分别是什么样子。 作为一个手握二十万边军的将军来说，皇帝既器重他，同样也忌惮他。所以陆明萧就主动的把他无可奈何的一面表露了出来。 皇帝的儿子他不敢动，自家闺女受了委屈又不肯忍气吞声，所以他把一切给圣武帝摊开了。身为臣子已经无能为力了，那就只能背后大佬出面解决了。 这一点又恰好的戳到了圣武帝心里的那个点。 你看，一个征战沙场，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遇到事情的时候还不是要靠他这个皇帝出面摆平。这又恰到好处的拍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 圣武帝扔下折子，摇了摇头。 世人都说陆明萧头脑简单，只是凭着祖上的福荫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们又哪里有一个人如同陆明萧这般的了解他的心意呢。 沉吟了片刻，圣武帝扬声对着候在殿外的人吩咐道：“传朕的旨意，今天的晚膳在皇后那里用。” 之前淑妃想要给老二撑口袋，求到他这里，想让老二入了陆家的族学，他同意了，却没想到竟然养大了老二的心思。 居然敢惦记着动陆家的兵权了。 还有那个什么亲兵的事情。 哼，为人君者居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好色从来不是错，但是要有能力去善后。结果惹了这么一个麻烦还让老三钻了空子，得了这个便宜。也该让他受点教训了。 圣武帝也是从众多皇子中厮杀出来的，自然知道这皇位之争凶险万分，能否成为最终的赢家站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享受众人的叩拜是要凭本事的。 只要不涉及到根本的原则，圣武帝并不太在意儿子们彼此之间用些小手段，使些小计谋，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底线的。 而二皇子已经触碰到了底线。 西番，是无论如何不应该去招惹的存在。 圣武帝可以接受儿子为了争夺皇位使出各种办法，但是却绝对不能容忍他们为了争夺皇位而勾结外邦。今天能为了登上这个位子勾结外人，焉知明日不会为了保住位子就主动的俯首称臣了。 当天晚上，几道圣旨便迅速的颁了下去。 淑妃近日身体欠佳，需静心修养，暂时收回协理后宫之权，后宫诸事全部交由皇后处理。二皇子贪玩好斗，有失天家颜面，责令闭宫反省，无旨不能出。太子身为国之储君，理应尽早熟悉政务，近日起便跟在圣武帝身边学习处理政务。三皇子心情不稳，入太学学习，无旨不得出京。太妃娘娘修佛多年，近日于参禅时得佛祖教诲，召镇国将军陆明萧之女陆欣然入晚空山学佛。圣武帝近日夜有所梦，先帝托梦斥责他耽于享乐，是以陛下痛定思痛，取消今年的寿宴。 一道道圣旨飞速的从皇宫传了出去。一时间朝野震动。 权力的格局重新洗牌，所有人都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位太妃娘娘，都多少年没露过面了，朝野上下都快把这位忘干净了。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还指名要陆家姑娘陪着学佛。 京城上下暗潮涌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俱都闭口不言。 皇后笑盈盈的收回了后宫的管理权，太子虽然是个病秧子，调养好身子之后也开始跟着圣武帝学习了处事了。二皇子被关在宫里反省，却又不明说犯了什么事，素来光彩照人的淑妃娘娘也一朝转了性子，变得谦逊有礼了。 封修然落寞的站在书房，看着窗外的景色，白先生坐在他身后悠闲的摆着棋谱。 “先生，是我错了。”封修然语气沉重。 白先生闻言笑了笑，浑不在意：“殿下宽心些，既然陛下让您去读书，那便去就是了。” 自从圣武帝下旨取消了寿宴，封修然便也没了借口再留在丰城了，而圣武帝还直接下旨让他入太学读书，无旨不得出京城，针对的是什么事情，他心里其实也明白了。 二皇子还没到丰城就被圣武帝的圣旨追回了京城，然后便是一串连环打击，再联系到对他的一系列约束，想来是这次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 只是封修然实在不明白，这事情做得隐秘，更无任何证据留下，怎么就会被圣武帝得知呢。 “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白先生放下手中的棋谱，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看样子是皇后那边出手了。” 皇后？！ 封修然顿时看向了白先生：“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白先生摇了摇头，没回答封修然的问题，只是淡定说了一句：“殿下，您太着急了。” 皇后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皇后的身后站着的世家都把希望放在了太子的身上，自然有人替她盯着太子的两个弟弟，只要有机会自然是要把这两个人一网打尽的。 “我……” 封修然还想说话，白先生却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早就劝过殿下，谨慎行事，可是殿下从来都觉得是白某危言耸听。如果这次的事情能让殿下冷静下来，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下第一赌（1） 封修然沉默不语。 白先生确实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了，但是他只想着要攀上陆家的这层关系，加之老二已经跟着陆老将军进进出出了，所以他就更加的急于想要跟陆家有所牵扯。 封修然的手在身后紧握成拳，白先生只当没看到：“陛下现在正是鼎盛之年，自然不愿意有人过早的盯着那个位子，他能容忍一些无关大局的谋算和布置，但是这次二殿下居然连西番人都敢招惹了，所以……” 所以老二是闭宫反省，而他仅仅是不得出京。 这是圣武帝对他们的宽容，也是对他们的警告。 确实…… 虽然渐渐成年的儿子就这么几个，但是身为坐拥天下的皇帝难道还会缺了想要给他生儿子的女人嘛？说的最残忍一些，他们这些儿子从来不是无可取代的。 “陛下这次只是略失小惩罢了，过段日子待陛下气消了，也就没事了。”白先生在一旁宽慰着封修然。 事已至此，封修然也只能接受现实。 圣武帝这次已经是实打实的警告了，不能出京还算留了几分脸面，若是如老二一般闭宫自省，只怕是要成为臣子之间的笑话了。 没看素来盛气凌人的淑妃娘娘最近都开始和蔼可亲起来了吗。往常这宫里似乎只活着她与皇后两个女人，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圣武帝根本没机会再找别人。 这段日子，圣武帝硬是没有进过淑妃娘娘的寝宫，除了去皇后那里，便是宿在养心殿，眼看着越来越难以见到圣武帝的面了，这位娘娘也下了狠心，身边最近也多了几个鲜嫩的面孔，日日在御花园闲逛，以求一场偶遇。 这事现在都快成了豪门世家之间的笑话了。 想到淑妃母子目前的境地，封修然多少找回了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况且殿下入了太学也不是没有好处。”白先生悠哉悠哉的说道，手中还捧着茶杯，每喝上一口还要闭目细细回味一下。 “哦？” 封修然没有领会到白先生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殿下认为，太学里的学生都是些什么人？” “自然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啊。”封修然回答道。 闻听此言，白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殿下错了，能入太学的学生从来都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各个世家的公子，要么便是最优秀的学子，而这两种人俱都是未来朝堂之上不可缺少的人。” 封修然没说话，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白先生说话。 白先生也不客气，丝毫不顾及封修然的心情继续说道：“恕我直言，殿下的出身稍微有那么一些薄弱，在这世家豪门林立的京城里，殿下可以说是最有没有竞争力的了，若是贸然结交，难免不会被人鄙夷，但是若是入了太学，情况便大不一样了。” “朝中对太学自有规定，无论出身何处，只要入了太学院就仅仅是太学学生，与家族没有一丝牵扯，背景家世都是在太学门外的，门里就是最纯粹的做学问的地方。殿下若是安心在那里待上几年，那么日后想要谋事的时候便也方便的多了。大家都是同窗，这份情谊总归是要顾及的。” 白先生看着封修然，语气真挚：“现在殿下还觉得入太学读书是陛下对您的惩罚了吗？” “可是……”封修然看着白先生，心中有些疑惑。 这些事情难道圣武帝想不到吗？ 既然想到的话为什么会让他进太学，难不成…… 封修然的心里浮起了一个荒谬的近乎不可能的想法。 “陛下并不反对你们几位殿下用些手段计谋去为自己谋划，陛下忌讳的是，在谋划的时候没有底线。您跟二殿下之间为了争夺陆将军的支持用什么手法都不为过，但是二殿下居然将西番人引到了丰城，这才是陛下真正不能容忍的。陆姑娘为什么会被送去晚空山陪太妃娘娘，归根结底，也是陛下对你们的警告。” 封修然和二殿下的谋划，算计圣武帝都看在眼里。送走陆欣然是在告诉所有人，陆家虽然重要，也不过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而这把刀是牢牢握在圣武帝手里的。 封修然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着白先生郑重的拜了下去：“还望先生为我筹谋。” 白先生一伸手，托住了封修然的手，语气轻淡：“殿下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希望殿下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不要忘了对白某人的承诺。” 封修然顿了顿，郑重说道：“若有那天，定举全力完成先生之心愿。” ………… 陆欣然接到圣旨之后就已经开始打点行囊了。 陆明萧和贺氏心中难受，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再惹得女儿也跟着难过，便都默不作声的帮着打点东西。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一应事务全都亲自把关 。 封宸再度来到陆府的时候见到府中繁忙的景象一度十分诧异，待问明了情况之后顿时笑了起来。 “将军多虑了，根本无需准备这些东西。” 陆明萧根本都没见过这位太妃娘娘，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先虽然想过要找封宸问一下，但又觉得贸然开口反而不好，便也一直按捺着自己，现在封宸主动提起来了，陆明萧顿时提起了精神。 “敢问王爷，太妃娘娘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和内子也好提早做好准备。” 陆明萧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收了他家的东西，总归是要对他家闺女温和一些吧。而且皇帝圣旨写的含糊，只说要送到晚空山陪着礼佛，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一想到那道圣旨，陆明萧顿时觉得胸口有些疼。 这就是圣武帝对他的提醒：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也觉得朕儿子欠揍，但是你又不能揍他们，所以朕揍了，但是因为你的告状让朕不得不打自己儿子，那朕也得收拾收拾你。 所以给陆欣然的那道圣旨根本没有注明时间，换句话说，就算是让陆欣然在晚空山待个几十年，给太妃娘娘养老送终都是可以的。 “陆姑娘也不会长住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下第一赌（2） 封宸笑眯眯的看着陆明萧，语气轻松。 不会长住？ 陆明萧没明白封宸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宸也没多解释 ，只是说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 这位太妃娘娘当年和他母妃有些交情，所以这次封宸找她帮忙的时候她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既是故人之子的托付，又是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答应了也就答应了。 想到那位娘娘的性格，封宸不禁有些期待陆欣然与那位见面时的场景了。 只怕那丫头会很惊讶吧。 ………… 圣武帝的旨意下来之后，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谣言纷纷而起，有些人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是看着皇帝在圣旨里对于几个儿子的处置，也都明白了圣武帝的意思。纷纷放弃了提前站队的想法。 且看现在皇帝连自己儿子都没犹豫就给收拾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否则，难保圣武帝不会把心里剩余的那点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试试。 陆欣然要去晚空山的消息夹杂在这些旨意中间反倒没有那么的引人注意了。 虽然也有人好奇过怎么那位已经许久不曾露面的太妃娘娘突然就注意到了陆家的这个小姑娘，但是当事人闭口不言的情况下，谣言传了一阵子也就散了。 自然也有人试图从陆家人嘴里套话，只是这家人上上下下都是同一个说法“太妃娘娘认为陆欣然有佛缘”。 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多问这件事了，京城里每天有太多太多的新鲜事在发生了，这种消息也就几天便也就被人所淡忘了。 顾怡萱坐在窗前，手中的书已经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了。 “萱儿，来喝点汤，这是娘特意为你做的。” 顾夫人端着瓷碗进了室内，刚好看到女儿呆愣愣的模样：“怎么了？” “没”顾怡萱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母亲手里的汤碗，口中不禁埋怨了两句：“都说了让您好好歇着，怎么还在忙，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顾夫人静静的听着女儿说话，脸上是温和的笑，心里明白女儿是因为心疼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况且下面的人又不了解你的喜好，总是把握不好分寸。这段日子铺子里清闲，倒也不需要我多盯着，这不也是闲着无聊吗。” 顾怡萱不赞同的看了母亲一眼，却也没再继续分辨。 她知道有些时候，父母就是喜好用这些事情来表达他们对儿女的疼爱和在意，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段日子陆欣然和顾怡萱合办的铺子生意早就稳定了下来，也不再需要时时有人盯着，所以顾夫人倒也清闲了下来。而歌舞伎坊那边的生意，顾怡萱其实是瞒着家里的。 就算父母再如何的通情达理，歌舞伎坊这种生意的存在总归是有些超越了她们的心里承受底线的。对于这方面，顾怡萱还是知道的。 “在想些什么，跟娘说说。”顾夫人看着女儿，含笑说道。 顾怡萱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也没什么。听说娇娇要去陪着太妃娘娘念佛了，她那个性子啊，怎么坐得住。” 顾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是啊，娇娇素来活泼好动爱热闹，晚空山虽然是太妃娘娘居住的地方，但是深山古佛的，确实也是有些难为这丫头了。” 深山吗？ 倒也未必。 对于那位太妃娘娘，顾怡萱还是知道的。 皇室里难得一见的有趣人物。 前世机缘巧合之下，两个人还有过一段师徒的情分。所以顾怡萱对于这位太妃娘娘的了解还是很多的。自然知道陆欣然过去以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也因着这个原因，顾怡萱的心里也有些心动了，想着若是能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娘”顾怡萱拿着银匙搅着面前的汤碗，说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女儿也想去晚空山，还能跟娇娇做个伴。” 顾夫人闻言顿时愣住了，随即抬眼打量着顾怡萱，见她仿佛只是随口说说，方才放下了心，笑着说：“你这孩子又在说笑，这哪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而且我听说这事情多少有些不太对劲，想来娇娇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只能去的，又哪里能随随便便再多带个你。” 顾怡萱闻言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所说的话真的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罢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啊。我才不要去什么晚空山呢，留在家里陪爹爹和娘亲多好。” 心中却微微的叹了口气。 看来今生是没有缘分再续师徒之情了。 只希望娇娇能过得轻松一些吧。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听到下人通传顾大人回府了，顾夫人方才辞别了女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怡萱送走了母亲之后，又发了一会呆，仔细的想了想，拿起一旁的信纸，研足了墨，开始给陆欣然写信了。信中详细的说了一些关于那位太妃娘娘的喜好以及性格，只希望陆欣然能先行搏得一个好印象，这样她以后在晚空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 自从接了圣旨之后，陆欣然就常常往君晓芙所住的院子里跑。 在她心中对君晓芙是有愧的。若不是为了她，君晓芙也不会冒险传信，在她身边待着，有贺子贤护卫着，总归是多了一份安全的保障。 陆欣然的内疚实在过于明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又无计可施。 每个人都曾劝慰过陆欣然，君晓芙的事情并不是她的原因造成的，可是陆欣然当面一副受教的模样，转过身去依然会内疚自责。 眼看着离圣武帝定下的启程日子越来越近了，陆欣然往君晓芙院子里跑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了。 陆明萧和贺氏看在眼里，却又无计可施。 这一日，陆明萧刚从军营回来，就看到陆欣然已经等在了府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他好一会了。 “爹爹”陆欣然期期艾艾的看着陆明萧，半晌方才轻声说道。 “爹爹，我想带着晓芙姐姐一起走。” 第一百三十章 天下第一赌（3） 带着君晓芙一起走？ 陆明萧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爹爹不要为难。”见陆明萧面露难色，陆欣然连忙开口解释了一句。 她知道她的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次去晚空山，虽然是她们想要的结果，但是确实也含着几分圣武帝的警告。 身为帝王，对一个臣子的宠爱都是有条件和限制的。 这次对于陆明萧来说，既是圣武帝对于陆家的安抚，也是对于陆明萧的警告。 纵然皇子们确实有些不像样子，但是也轮不到臣子来挑三拣四。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再提出想带着君晓芙一起去，确实是让爹娘为难了。 陆明萧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坚定：“爹爹答应你，一定会治好你晓芙姐姐，待你回来的时候，她一定在这里等着你。好不好？” 陆欣然有些颓然的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 ………… 封宸这段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没有了圣武帝的监视，整日里都是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越发感慨为什么当初没想到要离开京城。 初一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封信，看着自家王爷悠闲自在的模样，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信交上去。 “苦着脸做什么”封宸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手里新做好的黄玉手件，头也不抬的说道。 “王爷，太妃娘娘来信了。”初一脸色有些发苦，看着手里的信封，脸上的神色更苦，再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已经苦不堪言了。 “拿来瞧瞧。” 将手中的信递给封宸，初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生怕走慢一步会被主子抓到安排去给泰妃娘娘送信，那位主子的性格可不好伺候，一个不小心，下场是会很惨的。 面对初一的落荒而逃，封宸只是笑了笑，随即打开了信封，一目十行的将内容看完了，然后毫不在意的在一旁的烛火上将信纸烧掉了。 “吩咐下去，明日启程，我们去江南。” 屋外有人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封宸想到信里的内容，再联想到陆欣然往日的模样，心中顿时还有些期待起来。 不知道这丫头遇到了那位娘娘以后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 “死小子，往日躲我躲得什么似的，现在遇到事情了倒是想起我来了。”览江阁里，一个女子看着手中的消息，笑眯眯的说道，脸上是不容错辩的疼爱和喜欢。 “主子，听闻这个陆姑娘是陆家最受宠爱的一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一旁的侍女一边给女子空了的茶杯里续茶，一边笑眯眯的说着。圆圆的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 “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不过能让这小子帮着说好话，性子总不会错的。”女子喝了口茶，热茶从口中咽下，持续散发的温热带来一阵舒爽的感觉，不由得让人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还真没见过小王爷为了谁家姑娘这般上心呢。待这位姑娘来了，奴婢倒是要好好瞧瞧。” “噗”听到侍女的话，顿时让女子笑了起来，忙不迭的摇了摇手“错了错了，这丫头才几岁大，还是个娃娃呢，你呀，想多了。” 几岁的娃娃？？ 侍女随即笑了起来，笑容腼腆而羞赧：“那是奴婢想岔了。” 女子靠在窗边，远望着流淌的江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小声的说道：“想岔了倒也没什么，怕只怕一步步走错了。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喽。” 话音消失在滔滔而去的流水声中，女子闭目凝神。览江阁静静的立在江边，等着久违的客人。 ………… 纵然再如何的不想分别和离开。圣武帝规定的启程日子还是到了。 因着贺氏身子不便，陆欣然坚持让陆明萧留在丰城照顾贺氏，因此送陆欣然去晚空山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贺子贤的身上。 待到出发的时候，看到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些惊讶的陆欣然，贺子贤笑眯眯的看着她：“小丫头，舅舅亲自送你，有没有很开心？” 陆欣然闻言无语的看了贺子贤一眼：“舅舅，如果外甥女送你去出家，你觉得你开不开心？” …… 贺子贤沉默了一瞬间。 如果是他要出家，似乎，好像，确实是不那么开心。 “还有，你如何能送我过去那边？”陆欣然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大历对于官员的品级素来过分的在意，贺子贤并无功名，也未曾出仕，如何能进入晚空山那种类似于皇家别院一般的场所。 贺子贤看了陆欣然一眼：“就算你舅舅没有出仕，身上也还有着爵位呢，你这丫头。怎么最近脑子还不好用了。” 陆欣然默默的躲回了马车里，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最近她脑子好像确实有些不那么灵光。 因着心中有事，一路上陆欣然都有些厌厌的提不起精神，贺子贤虽然有心逗她开心，但是陆欣然却都没什么心思配合。一时间，看着情绪低落的陆欣然，贺子贤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概看惯了这丫头生龙活虎的模样，冷不防见到她低落的一面确实有些无法适应。 晚空山在大历南边，临澜沧江并不远，气候温暖，四季鲜明，先帝曾经因为喜欢晚空山的景色而特意在晚空山修建了一座别院，后来便直接赐给了太妃娘娘。 丰城与晚空山， 一在北，一在南。一处地广人稀人烟稀少，一处风景秀丽，气候适宜。因为有着圣武帝的圣旨在那里摆着，虽然贺子贤有意放慢速度让陆欣然在路上能多停留一段时间，然而终究有走到的那一天。 “前面就是晚空山的地界了，离着圣旨上的日子还有一些时候，不如我们在周围转一转？”贺子贤笑眯眯的看着陆欣然。有心让她放松一些。 “一切听舅舅安排了。”陆欣然难得 的配合。 “前方便是凤凰城，沿江而建，今天我们就去那里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下第一赌（4） 陆欣然顺着贺子贤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远处的澜沧江顺流而下，沿着江的两岸分布着许许多多的房屋。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远远望去，炊烟淼淼升起，看上去确实十分的热闹。 陆欣然不由得点了点头：“好的。全凭舅舅安排了。” 贺子贤皱眉看了陆欣然一眼，颇有些接受不了此时她乖巧懂事的模样。 吩咐人先行一步进城安排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贺子贤看了看陆欣然紧闭着的马车门，半晌，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说道：“丫头，你心里若是不痛快便说出来 。” 马车里一片沉默。贺子贤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有和小孩子谈过心的经历，刚才的那句话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贴心的最大程度的体现了。而这也是因为陆欣然算的上比较得他的欣赏了。 又过了一会，马车里传来了陆欣然有些沉闷的声音：“子贤舅舅，我没事的，就是有些想念爹爹和娘了。” 贺子贤闻言，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是啊，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几岁大的娃娃。曾经陆明萧夫妇虽然远在边关，但是陆府上下哪个不拿她当珠当宝一般的宠着，而现在就要一个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完全陌生的人。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沉默了一会，贺子贤小声的说：“娇娇，舅舅会时常来看你的。” 陆明萧和贺氏在丰城，无诏不得擅离，便是想来看陆欣然也是有心无力，而他呢，闲人一个，此时倒是派上用场了。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陆欣然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欣喜和感激：“谢谢子贤舅舅。”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谢的。”贺子贤骑着马抬头望着天上的云彩，语气中有一丝的落寞“丫头啊，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也无可奈何的。” “我知道的。舅舅，放心吧，我没事的。” 陆欣然坐在马车里，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坚定。 这几日她独自一个人在这个马车里，翠喜都被她赶到了后面的马车里坐着，只是想想明白一些事。 一直以来她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总觉得如果每一天都是偷来的，那么就得过且过吧。混过一天算一天。但是那日离家之前的前一天，她去给贺氏送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贺氏和李嬷嬷的话。 因着她要去晚空山的事情，贺氏已经接连几日都闷闷不乐了，无论家里人如何的开导和劝慰，似乎都不能用贺氏的心情彻底的好起来。 那日陆欣然刚在女红师傅指导下绣完了一个荷包，想着送给贺氏，哄她开心一些，却没想到竟然无意间听到了贺氏和李嬷嬷的话。 大概是面对的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嬷嬷，贺氏的心情总归是要放松一些的，一边靠在李嬷嬷的怀里，一边默默的流着眼泪。 “夫人，您不要这样子，当心伤了身子。”李嬷嬷一边轻拍着贺氏的背，一边小声劝慰道，眼里满是心疼。 “嬷嬷。我跟明哥对不起娇娇。”贺氏红着眼睛抽噎的说道。 “娇娇刚生下来的时候，恰逢西番入侵，我刚出了月子就跟着明哥来了丰城，把孩子留在京城里，这许多年从没有尽到过做父母的责任。” “夫人……”李嬷嬷的眼眶也有些红了，轻拍着贺氏的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些年常有东西送到京城，但是在感情和陪伴上，我与明哥确实做得不够，以至于娇娇与我们之间多有疏离。之后回京城，明知道孩子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照料了，但是我们终究是舍不得再度分离，硬是把孩子带到了京城。这时候我又有了身孕，这一路上竟然是娇娇照顾我更多一些。” “姑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明哥对我说，之前在外面，娇娇怕自己会成为我们的拖累，竟然……竟然有以死明志的想法。”贺氏抽抽噎噎的说道。 李嬷嬷震惊的看着贺氏：“什么。姑娘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贺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还能是因为什么，不过是不相信我们罢了，可是这又能责怪孩子吗？从小便与我们分离，又如何谈得上信任。” “这次去晚空山，又是她不想让我跟明哥为难才做的决定。”贺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苦笑着说“我们两个大人竟然需要一个孩子来时时为我们着想，为人父母做到我们这个份上，当真是羞愧啊” 陆欣然站在门外，把贺氏和李嬷嬷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从外面回来之后，有一段日子贺氏和陆明萧两个人面对她的时候 ，态度确实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陆欣然心里隐隐猜到大概是她跟贺子贤提的那个要求被他们知道了。 但是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陆欣然没想到她那个时刻的随口一句话竟然会给陆明萧和贺氏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那日离家的时候，虽然贺氏努力保持着情绪的平静，但是红肿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陆欣然心中也有些异样，因此也没仔细与贺氏和陆明萧说什么，匆匆告别之后便上了马车。 现在想来，她那般做法，可能还是会让贺氏伤心吧。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个人想着这段日子的所有事情，心中从一开始的得过且过渐渐发生了转变。 她的躲避和忍让没有让封修然有一丝一毫放弃的想法，反而越发的穷追猛打了起来。难道她要永远都这般躲着过日子吗。 不期然的，陆欣然想起了离京之前顾怡萱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有些人，光靠躲是没有用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下第一赌（5） 当时顾怡萱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欣然还不以为意。总觉得时间久了，封修然也就放弃了，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总觉得离开的日子久了封修然也就不会再执着了。 只是她却忘了对于封修然来说，她爹手里的兵权就是最大的诱惑。 走走停停间，陆欣然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凤凰城。 贺子贤派来的人很有经验，办事也足够利索，从接到贺子贤的命令起就提前一步到了凤凰城，打算直接定下城里最好酒店的最好的院子。 “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本店最好的院子已经被定下了。”客栈掌柜看着面前金灿灿的金子心动不已，却又只能忍痛拒绝。 前几日就接到了上面的消息，说有贵客来凤凰城，让她们做好接待的准备。所以条件最好的院子早早就打扫干净了，就等着贵客临门。 哪知道此时老板的贵客还没到，有钱的大爷却先到了。 这位一看就是常行走江湖的，只是在店里逛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那个预留下来的院子，直接掏出金子要订房。 他们这种小地方，虽然依着澜沧江，景色优美，一年也有一些人来观景赏月，但是出手这般阔绰的客人毕竟还是少见的。 “那人可交了定金了。”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如实的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是……” “这不就结了”贺子贤手下一拍桌子，直接将金子塞进了掌柜的手里“既然没交任何的定钱，那就不算预定，这么说来的话，这院子现在就是空房没客的，那我自然是能定的。” 掌柜有些犹豫，沉甸甸的金子握在手里就不想再推出去了，但是想到贵客的消息是从大老板那边传过来的，掌柜的又觉得得罪不起。 就在掌柜的沉浸在两难的抉择之间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碌碌的马车声，随即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走了进来，来到柜台前伸手将一块白玉牌子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不大的一块牌子，雕成兰花模样，中间刻着一个显眼的“苏”字。 牌子往柜台上放下的一瞬间，掌柜的立刻一副被金子烫了手的模样，一把将金子推回了贺子贤的人的手里，坚定而认真的说：“小哥，真的不是小的故意推辞，品江院确实已经被定下了。” 说完拿起一旁的白玉牌子，恭敬而有礼的说道：“这位贵客，品江院已经恭候贵客多时了，这边请吧。”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旁站着的贺子贤的手下一眼，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跟着掌柜的脚步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掌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待会贵客的马车可以直接从后门 进来，品江院与前面的客房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且是不同的开门，贵客只管放心住着，绝对不会有人叨扰到贵客的休息的。” 少年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一个不大的荷包塞进了掌柜手里：“劳烦掌柜了。” 接过少年的荷包，掌柜本想行礼道谢，还未等弯腰就被对方伸手托住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的灿烂了几分：“小哥这话就客气了，自从接到总店的通知，小的们就已经准备多时了，贵客只管安心住着。” “嗯，不用安排伺候的人了，我们这边的人手还是够的。品江院里的小厨房我们就够用了，只是每日还请掌柜的在食材上多费费心了，送些当地的特色食物，至于料理这些事情，我们自会安排。” 掌柜闻言心中更加满意，这样的客人才真真是叫人省心。一切事情自己都安顿的明明白白了，反倒是让她们省了不少的麻烦。 只要保证食材的安全可靠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需要他的人在旁边伺候更好，玩意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无关的人。 “刚才那是什么人？”少年跟在掌柜的身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淡淡的问道。 “应该是外地来赏景的游客吧。出手很是阔绰，估摸着是哪家的公子姑娘出来游玩了。”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迎来送往多少人，一双眼睛早就锻炼的火眼金睛了一般。几句话，几个往来就足以把对方的情况摸个七七八八的。 “哦。”少年没有再多说什么，回想着刚才在前院见到的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刚才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随着掌柜的介绍，少年大致将品江院的情况了解了一番，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待送走掌柜之后便将早已等在侧门的马车迎了进来。 马车一路行到品江院的门口方才停下，立刻有人上前将下车的踏凳摆好，接着车门打开，封宸包裹严实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此时的气候已经立秋了，但是白日里还是很热的，可是封宸就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大氅。 少年人正是初一，一边伸手扶住了封宸，一边凑过去小声的回禀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到了最后微微犹豫了一瞬间，还是继续说道：“刚才的那个汉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倒好像是贺家那位公子的手下。” 封宸脚步未停，缓步朝着院里走去：“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陆家那丫头确实也快到了。” 初一有些犹豫：“主子，要不要让掌柜的拒了他们，让她们换个地方住。” 主子与太妃娘娘之间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少。 这次来到凤凰城也只是借口寻访名医，半步不涉及晚空山的。虽然皇帝允了主子离京休养，但是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监视的人就没断过。 若是被陆家姑娘知道了，日后宣扬出去，无论是对主子还是对太妃娘娘都不好。 “无妨，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不会自讨苦吃的。”封宸轻笑了起来。 依着那丫头一副把他视作供水猛兽的模样，若是知道他也在这个客栈，只怕立刻就要掉头离开了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下第一赌（6） 因着这个客栈已经是凤凰城里条件最好的客栈了，虽然没能订到条件最好的品江院，但是贺子贤的人依然选了另一个条件也十分优越的院子。 就算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也足以傲视凤凰城里别的客栈了。 贺子贤听说没有订到最好的院子，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看着陆欣然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左右是想陪着这丫头散散心罢了，既然她都不在意这些小事，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带好了惟帽，陆欣然在翠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朝着后院走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身影消失在前方长廊的拐角处。 陆欣然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刚才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随即摇了摇头，只当做是看错了。 待到全部安顿好了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贺子贤带着谢达兴冲冲的来到了陆欣然所住的房间，敲了敲门，扬声说道：“娇娇，快出来，舅舅带你出去玩。” 随着门扉发出“吱嘎”的声音，陆欣然无奈的看着门外的贺子贤：“舅舅，我以为你该对我说要有名门淑女的样子，不要到处乱跑。” “可别”贺子贤悚然的挥了挥手，一脸接受无能的表情，完全无法想象陆欣然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若是把你变成那种模样，只怕你娘亲第一个饶不了我。” “快去换身衣服”贺子贤皱眉看了看陆欣然身上繁琐的衣裙，一脸不赞同“换身轻便些的衣服，我刚问过了，今天凤凰城的火神节，街上到处都是好玩的和好吃的。舅舅带你出去玩玩。” 陆欣然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从来是哪里热闹就愿意往哪里凑，只不过最近的事情太多导致她也失了玩耍的兴趣，此时被贺子贤一鼓动，心中确实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陆欣然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屋里的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嬷嬷。 这人是贺氏特意让她带来的，为的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在照顾陆欣然这件事上，这位嬷嬷确实是十分的尽心，但是为人也过于严肃了一些，时常指出一些陆欣然做的不够好的地方。 虽然陆欣然也曾经抗议过，但是这位郭嬷嬷却只是淡淡的扔下一句：“姑娘是将军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日后出去是代表着陆家的脸面的，若是姑娘觉得陆家的颜面并不重要，那嬷嬷也就不多嘴惹人厌烦了。” 因为这句话，陆欣然在这位嬷嬷面前确实是十分的乖巧懂事。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却没办法接受别人通过批评她来贬低陆家。 此时贺子贤要带她出去，陆欣然心中自然是心动的，但是确实也有顾虑，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屋里的郭嬷嬷。 本以为对方不会同意，却只看到对方笑眯眯的说道：“去吧去吧，带好惟帽，让翠喜她们跟着，多留意些就是了。” 陆欣然没想到这位嬷嬷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顿时有些吃惊，却丝毫没有犹豫的关门换衣服。 生怕慢了一步，郭嬷嬷就要改变主意了。 看着陆欣然跟在贺子贤的身后离开院子，郭嬷嬷笑着叹了口气，将之前收到的李嬷嬷给她的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然后就着烛火烧掉了。 早先来到姑娘身边的时候，郭嬷嬷确实对陆欣然的一些事情有些意见，只觉得作为陆家的姑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陆家，怎么能这般的不拘小节。及至收到了李嬷嬷的信，李嬷嬷是贺氏的陪嫁，郭嬷嬷是陆老夫人送给贺氏的，两个人算得上是一起到了贺氏的身边，只不过因为李嬷嬷是贺氏从娘家带过来的，总归是要更亲近一些。但是郭嬷嬷也是老夫人送来的，贺氏自然也是尊重且信任的。所以这次陆欣然独自来到晚空山，贺氏才特意让郭嬷嬷跟在她的身边，也是出于一种信任。 刚离开丰城没多久，郭嬷嬷就收到了李嬷嬷送过来的信，信中说了姑娘年幼，又远离父母，实在可怜，郭嬷嬷虽然要严加教导，但是也要体恤姑娘年幼，不要过于严厉。 一开始郭嬷嬷倒还没怎么在意，知道这一路上看着陆欣然越接近晚空山，情绪越低落，郭嬷嬷才真正明白了李嬷嬷写信的意思。 年幼离家，父母不在身边，难免诸多委屈和不适，还请网开一面，多加体谅吧。 再加上陆欣然向来是个有老人缘的孩子，接触的久了，郭嬷嬷心里就越发的心疼她了。因此今天贺子贤打算待她出去逛街，郭嬷嬷才没有阻止。 ………… 陆欣然跟在贺子贤的身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凤凰城里的景色。遮面的惟帽早就被取下来了。 火神节是凤凰城这边特有的节日，传闻中是为了庆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所以在这一天，凤凰城的男女老少都可以上街游玩，有花灯表演，还有各种各种的比赛。 贺子贤带着陆欣然跟着人潮的方向慢慢的逛着，护卫在身旁隐隐围做一圈，防止有人冲撞到中间的贺子贤和陆欣然，眼看着身边的小丫头情绪越来越兴奋，贺子贤心中一阵安慰。 不枉他特意带着这个丫头出来。 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前面有个摊子，里里外外的围了很多人，陆欣然拉了拉贺子贤的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舅舅，我们去那边看看。” “走吧。”难得陆欣然好奇，贺子贤哪里会拒绝，拉着她就挤进了人群中。 却原来是个面具摊子，各种各种精美的面具挂在一旁的展示墙上，摊主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面具，不妨到这边试一试。” 贺子贤偏头一看，只见另一边的廊檐下挂着十多个彩灯，每个彩灯的下面系着一个竹筒。 猜灯谜吗？ 贺子贤顿时笑了起来。 “丫头，看中哪个了，舅舅给你赢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赌（7） 陆欣然抬头看了贺子贤一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但是满含不信任的笑容：“子贤舅舅，你看，天上有只牛在飞。” 贺子贤挑了挑眉毛，气笑了：“小丫头，欠揍了吧。” 这丫头真是…… 要么就闷不吭声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要不然就是伶牙俐齿让人气的牙根痒。 陆欣然见到贺子贤的表情也不害怕，只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贺子贤倒也不气了，直接伸手扯过一张摊子老板摆在一旁桌上的纸，低头便写了起来。 两个人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没特意压低音量，虽然有护卫隔开了人群，但是还是有离着近的人听到了陆欣然和贺子贤的对话，一开始还有些不屑的看着贺子贤，只当这人真的如小姑娘所说的一般在吹牛。 待到贺子贤默不作声的开始写答案的时候，便都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热闹。眼见着摊子老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了，心里也就明白这位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拿去吧。”不过一会的功夫，贺子贤便把摊子上灯谜的答案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倒也没有全都尽数回答，只是比照着老板写在一旁的规则，直接答出了一等奖的题目数量也就停笔了。 老板笑眯眯的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大声赞叹：“好字，好文采，公子大才，这些奖品请公子自选吧。” 贺子贤冲着陆欣然抬了抬头，脸色淡定，只是眼中的得意却是丝毫没有遮掩，伸手揉了揉陆欣然的头发：“怎么样，舅舅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吧。去挑个自己喜欢的。” 这个灯谜摊子算得上是整条街上最大的摊位了，占据的位置也是最好的，因此这奖品自然也是最精美的。陆欣然打量了半天，抬手指向了挂在最上面的一个老虎面具。 面具做的栩栩如生，却又带着一丝憨态可掬的感觉，陆欣然早就已经看中半天了。 贺子贤看了一眼，抬手将面具自墙上取了下来，直接扣在了陆欣然的脸上。 “好好的小丫头，不挑个可爱温柔的，非要选个老虎面具，啧啧。” “子贤舅舅，我有一种你好像在影射我 娘亲的感觉，虽然我没有证据。”陆欣然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认真丝毫要不要给贺氏修书一封，控诉一下贺子贤这个不靠谱的舅舅。 “你这丫头，还学会告状了。” “所以啊，舅舅，别惹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着话边朝着前面的街市走了过去。 身后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暗处笑吟吟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眼中满是趣味：“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有一颗当老虎的心。” “主子，时间不早了，娘娘已经在望江阁等着了。”初一在一旁低声提醒了一句。 封宸瞬间收起了笑容，迈步朝前走去：“知道了知道了，初一啊，你最近越来越聒噪了。” 初一默默低下了头。他聒噪还不是因为主子最近越来越浪了。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主子的行事作风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身为一个好的下属，在主子进行人格自我调整的时候，他当然要尽心尽力保证事情依然能顺利进行。 没理会身旁脸上笑眯眯，心里mmp的初一，封宸脚步虽然不慢，却看不出一丝着急。 终于进了望江阁的时候，初一心里才松了口气。 幸好时间还来得及，不然若是迟到了，那位娘娘虽然不会找主子麻烦，却会拿他们开刀。 “臭小子，你还知道来啊。” 封宸刚一进房间，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了过来，语气中满是埋怨。 “素姨，我这不是来看您来了吗！”封宸笑眯眯了进了房间，初一站在门口把房门关上了。 一个中年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坐在窗边的桌前，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嗔怒的看着封宸，娇美的容颜在鲜红衣裙的映衬下越发艳丽。虽然年纪已经年近不惑，但是岁月并没有给这张美人面上留下太多痕迹。 封宸真心诚意的赞叹了一句：“素姨，您现在看着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 苏素闻言柳眉一竖，冷哼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很老吗？” “不老不老”封宸连忙摇头，生怕惹了苏素不悦“素姨年方一十八，年轻貌美一枝花。” 苏素被封宸的油嘴滑舌逗得噗嗤一笑，随即朝他伸了伸手：“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封宸闻言也不拒绝，笑嘻嘻的坐在了苏素的身旁，乖巧的伸出手让苏素为他把脉。 苏素一边搭脉一边皱眉打量着封宸，好半天才放下了手：“瞧着到还可以，前段日子怎么传的好像你马上就要去见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了。” 封宸喝了口茶，笑眯眯的说道：“不传成那个样子，我也没机会出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哥哥疑心病有多重。” 苏素闻言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敏感又多疑，跟他那个娘一个德行。”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他那个爹。” 封宸无奈摇了摇头：“素姨，他爹也是我爹，还是你夫君。您老人家吐槽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只说那个笨蛋就行了。” 皱眉看了封宸半晌，苏素冷笑了一声：“你也别把他想的太好，我瞧着你这身体还是有些问题。虽然症状不明显，但是也是有些陈年毒素累积的。看来他还是容不下你。” “容的下容不下又如何，我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呢吗。”封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睛看着窗外远去的江水，满是不在意的语气“他费尽心思把人和东西送到了我府上，我总归是要吃一些的。” 苏素沉默了一会，冷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有什么事就让人送消息给我，毕竟我是答应过你娘亲要照顾你的。” “放心吧，素姨，我心里有数。”封宸安抚的看着苏素。 “这次来的小丫头是什么情况。”苏素好奇的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因为别人的事情找她。 封宸轻笑了一声，下巴朝着楼下抬了抬：“就是那个情况。”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下第一赌（8） 苏素闻言朝楼下望去，只见一个带着老虎面具的小姑娘跟在一个青年人的身旁。看样子也才四五岁大的模样，苏素顿时目光有些怪异了起来，回头看着封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方才说道：“我虽然素日不曾过问过你的学业，但是我知道你母妃和你那个爹还是给你留下了几位夫子的，你平日里可有跟他们学习吗？还是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去了。” 封宸闻言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苏素。 苏素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娘亲当初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便还是要管上一管的，臭小子，你可不要跟那些官家子弟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封宸被骂的一头雾水，过了片刻方才明白苏素华中的意思，顿时失笑了起来：“我的天，素姨，您在瞎想些什么呢。” 苏素见封宸反应如此大，心里也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封宸，只是多少还有些拉不下面子，过了好一会方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这些年你都躲着我，偏偏这次为了这个小丫头的事情主动找上了我，也难怪我多想了。” 说着说着，苏素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这误会本来就不能怪她，这些年这个臭小子都甚少在她面前出现，偏偏这次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找到了她，而且听说京城里的那些富家子弟经常有些乱七八糟的习惯，他又常与那些人往来，就算染上个坏毛病也是有可能的。 封宸对于苏素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态度表示叹为观止，明智的及时打住了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这丫头什么情况？”苏素坐在封宸身边，低头打量着楼下的陆欣然和贺子贤，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封宸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家族势大，让人盯上了。” 语气平淡，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苏素闻言不由得看了封宸一眼，心中叹了口气，隐约的明白了什么。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可怜的小丫头。” “可怜？”封宸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素姨，你可别让这丫头骗了，别看年纪小，古灵精怪的，满脑子的鬼主意。” “哦？” “前段日子我去了一趟当阳郡，一不小心中了埋伏，当时倒是多亏了这丫头和陆家。我欠她一个人情。”封宸草草的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你去了当阳郡。”苏素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素姨，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封宸知道苏素关心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但是苏素却不买账：“小子，下次你若是再这么草率的行事，我这边就算有了消息也不会再告知你了。” 此时的苏素看着封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眼中虽然怒意满满，却也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心。封宸知道苏素心中是关心他的 ，连忙伏小做低的又是保证，又是发誓，才把苏素哄得又笑了出来。 “既然这丫头帮过你，那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待会让她上来吧，刚好我们也认识认识。”听说陆欣然救过封宸，苏素对于陆欣然的印象便好转了不少。心中也想好了要对陆欣然多照顾几分。 “不用，反正过几日她就要进山了。”封宸懒洋洋的说道。 苏素闻言不由看向了封宸：“还要让她进山？” 晚空山那破地方，说的好听点叫皇家别院，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华丽的牢笼罢了。老皇帝驾鹤西游之后，便是她都甚少在晚空山待着了，怎么他还要让人家小丫头进山。更何况这丫头还是帮过他的。 封宸看着楼下的陆欣然，脸上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素姨，你瞧瞧那丫头，圆乎乎，肉滚滚，哪有一点世家贵女的模样，也该让她爬爬山，好好的锻炼锻炼了。” 苏素闻言没有说话，好半晌方才感叹的说道：“小子，你刚才笑的贱嗖嗖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你爹。” 封宸顿时无奈了。 “素姨……” 苏素连忙摆手：“好了，好了。我不提他了。” 封宸无语的望了望天，只觉得苏素对于他爹的厌恶大概要一直持续到生命的尽头了。 坊间传言的什么最受宠爱的苏贵妃什么的，统统都是假的。 当年苏素和他娘一起在青山书院求学，他娘早早就与他那时候还不是皇帝的爹情投意合了。待到了年纪，便水到渠成的成了太子侧妃，之后便成了皇帝最宠爱的贵妃。 而苏素呢，偏偏爱上了一个穷书生，甚至为了这个穷书生不惜与家族决裂，更是带着银钱与对方私奔到了江南。结果谁都没想到，穷书生也并不都是懂得感恩的人，到了江南之后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便靠卖字画为生，一来二去跟书斋老板的女儿勾搭到了一起，还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说什么既不想离了糟糠妻，又不想负了心爱之人。 苏素被穷书生想占便宜又想立牌坊的样子恶心的不轻，一怒之下竟然直接把书生打了出去，自己过起了日子。 那年先帝南下江南，无意中偶遇了苏素，苏素的行踪这才暴露。家人想要带苏素回京，但是苏素却并不想回去，回去之后除了给家族抹黑之外，也不见得生活的好。 商量了一番之后，便索性借着先帝的名号把苏素变成了皇帝的女人。反正也只是个名号而已，而且苏素又不用回京露面，先帝也就同意了。 至于坊间传言的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那都是说出去蒙骗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 有个特殊的身份护着，苏素在江南的安全便不需要担心了。 而苏素这件事的过程中，封宸的亲娘自然是出了不少力的。所以苏素一直暗中照顾着封宸。 “罢了罢了。我明日便先进山了。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有别的安排。” 封宸看着下面被小吃烫到而不停扇风的陆欣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素姨，您先行一步，我晚些时候就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下第一赌（9） 陆欣然在贺子贤的陪伴下，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贺子贤哭笑不得的看着陆欣然，不由得摇头：“你现在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舅舅的苛待你了一样。” 虽说这凤凰城并不大，这条小街也并不长，但是从头吃到尾也是很可怕了。 陆欣然撇了撇嘴：“子贤舅舅，是你说要带我出来玩的。” 言下之意，既然是你主动说要带我出来的，就不要心疼钱。 贺子贤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暴击伤害。认真思考了一下，要是现在他大义灭亲的打死这个丫头的可行性之后，想了想她爹和她娘，贺子贤果断放弃了这个不太理智的想法。 眼见着这条街也逛的差不多了，陆欣然也确实有些累了，拉了拉贺子贤的袖子。 贺子贤闻弦音而知雅意，低头看了看吃饱喝足的陆欣然，了然的一抬眉毛：“吃饱了？” “累了。”陆欣然眨了眨眼睛。 “丫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习性很像某种动物。”贺子贤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陆欣然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你才是猪呢！ 贺子贤也不生气，哼着小曲跟在陆欣然的身后往客栈走去。 陆欣然刚迈进客栈的大门就站住了，微微皱了皱眉。 贺子贤也跟着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了陆欣然：“怎么了？” 陆欣然摇了摇头，继续朝后院走去。 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在客栈拐角的位置一闪而过，陆欣然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一定是看错了。 对。 没错。 就是看错了。 回了后院的时候，陆欣然看到郭嬷嬷还在房间等着她，不由得有些内疚。 “嬷嬷……” “姑娘回来了就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郭嬷嬷说完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把房间门贴心的给陆欣然关上了。 陆欣然虽然很诧异郭嬷嬷的转变，但是没有人念她了这本身就很值得庆幸了，便也没多想，尤其是第二日就打算直接进山了，陆欣然便在小桃的服侍下梳洗安歇了。 ………… 贺子贤回到他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房间等着他了。见到贺子贤推门而入，恭敬的行了个礼：“公子。” “可查到什么了？”贺子贤摆手示意对方免礼，随即落座。 “属下无能，晚空山虽然只是太妃娘娘修行的地方，但是守卫森严。属下并没有靠近。” “哦？罢了，下去歇着吧。”贺子贤也没生气，只是让手下人径自下去歇着去了。 从陆欣然提出要来晚空山开始，他跟陆明萧夫妇就已经用了各种方法来调查这位太妃娘娘。但是却都一无所获。这种情况，正常又极不正常。 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太妃娘娘，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息外露过。而她所住的晚空山，更是没人能成功的靠近。 这种严密的保卫对于一个早已过气多年，甚至早就被各方势力淡忘的太妃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隆重了。 再加上后来封宸在陆明萧面前的那种欲言又止，一切的一切都让陆家人对于晚空山难以视若寻常。 月上中天，又有多少人难以安静入睡。 ………… 山路崎岖，两边草木茂盛，高大的树木茁壮生长，枝繁叶茂。阳光似乎都难以透过茂密的树叶，只在山路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临近秋日，山里早就没有了太多来赏景的游人，陆欣然的马车压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配合着偶尔响起的鸟叫声，越发衬的林子幽静。 陆欣然懒洋洋的坐在马车里，较小的身子随着脚下山路的变化而起伏晃动，小桃殷勤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零食递进陆欣然的嘴里。翠喜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姑娘，您再尝尝这个，这是我之前在凤凰城买的，据说是当地的特产，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陆欣然抬眼看了小桃一眼，淡淡说道：“小桃，我怎么瞧着你最近又圆润了许多。” 小桃闻言顿时一惊，连忙伸手捏了捏脸和身上，发现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姑娘又拿我打趣。” 翠喜坐在一旁依旧闭着眼睛：“初春你新做的那条裙子已经穿不进去了。” “翠喜。” 小桃被翠喜揭了底，顿时不依的拉了拉翠喜的袖子，一双圆圆的杏眼控诉的看着翠喜。陆欣然在一旁看的好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姑娘。”见陆欣然也笑了起来，小桃的脸顿时更加的羞红了几分。 眼见着小桃急的眼睛都要红了，陆欣然连忙举手平息事端：“好啦好啦，翠喜是在逗你玩呢。现在胖些也没什么的，待到了娘娘那里，只怕你们跟着我都要吃些苦头了。” 此时的陆欣然已经想的很开了。 虽然封修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但是好在还有陆家护着她。而且圣武帝也不见得愿意她爹站队任何一位皇子。毕竟在圣武帝的心里，他更希望陆家永远是纯臣。 这样才能更好的被下一任帝王所掌控。 从这次圣武帝对他们的处置就能看出来。 各打五十大板。没有谁比谁更受皇帝的待见。 而且……京城的铺子发展良好，前几日顾怡萱那边也来了消息，问她想不想把生意再做的大一些。陆欣然几乎是瞬间便活动起了心思。 握在手里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前面可是陆家的车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第一赌（10） 陆欣然坐在马车里，听到身后传来的有些耳熟的声音，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声音…… 怎么这么耳熟！ 贺子贤打马回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也慢慢的行过来的一队车队。为首的人正是那个定王身边的亲随，叫初一的。 封宸在丰城的时候也去过几次陆府，期间也跟贺子贤打过照面，而那时候初一一直跟在封宸的身边。所以贺子贤是认识初一的。 “公子，这就是那日定了上房的人。”贺子贤的手下认出了初一，在贺子贤身旁小声的说道。 贺子贤的眉眼深了深。 丰城解围，晚空山修行，凤凰城偶遇。 还真是巧合的不得了。 “见过贺公子。”初一一抬手，在马上向着贺子贤行了个礼。 贺子贤同样回礼，眼睛看着初一身后的马车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定王殿下，还真是巧合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本王也觉得甚是巧合。”封宸推开车门，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只当完全没听出贺子贤语气中的讽刺和试探。 陆欣然躲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耳熟无比的声音，只觉得一点都不想见到外面那个讨厌鬼。 鬼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 陆明萧刚进了房间，就看到贺氏愁眉不展的坐在窗前，面前矮几上摆着的热茶已经没有了一点热气。看样子又坐在那里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怎么坐在这里，小心受了风寒，伤了身子。”陆明萧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了贺氏的身上。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情。 贺氏借势靠在了陆明萧的怀里，脸上依然挂着担忧的神情：“不知道娇娇现在怎么样了。按着日子算，应该快到晚空山了。” 陆明萧的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表情，随即拍了拍妻子的手：“应该快到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有子贤在娇娇身边，她不会有事情的。” 贺氏埋怨的看了陆明萧一眼，语带指责：“哥哥又不能的一直留在那边，总归是要把娇娇一个人留下的。也不知道娘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娇娇素日里都被我们宠坏了，若是冲撞了娘娘，只怕是有的苦头要吃了。” 说着说着，贺氏仿佛已经看到了深山老林里，陆欣然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抄佛经的模样，眼眶顿时便红了起来。看向陆明萧的眼神越发的充满了谴责。 都怪他。 若不是他手里的兵权，女儿又怎么会惹来这些无妄之灾。归根结底，都是眼前人的错。 陆明萧也不辩解，好脾气的哄劝着。最近这段日子贺氏的脾气越发的有些大了，李嬷嬷早就跟他说过，妇人怀了孩子，身子较之平常就会有许多的不便，性格也会受到影响。若是贺氏有什么做的过火的，还请他多包容。 陆明萧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自然明白李嬷嬷话里的意思，再说他与贺氏同生共死这么久的夫妻之情，又怎么会计较这些事情。 眼见着妻子越说越难过，陆明萧实在无法，只能低头在贺氏耳边轻声劝道：“定王殿下临行之时暗示过我，娇娇或许很快就能回来了。” 回来？ 贺氏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夫君，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陆明萧又不好说太多，只能简单的把封宸那日在他书房的话大概的转述给了贺氏。 那日圣旨送到了陆家，陆明萧想着从封宸这边打探一些关于那位太妃娘娘的事情，便特意借口赏画为名请了封宸过府。在书房里的时候，封宸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却暗示陆明萧无需太多担心，晚空山那边的情况有些特殊，陆欣然虽然要去，但是也许很快就能回来了。 其他的时候，陆明萧再想多问，对方却什么都不肯再多说了。陆明萧便猜到这里面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别的事情。也许连圣武帝都不一定完全知道晚空山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便也没敢再多问。 尤其是联想到女儿好端端的提出要去晚空山，这个节骨眼里，定王又来了丰城。陆明萧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女儿求到了定王的名下。 毕竟当初在当阳郡的时候，女儿对定王也是有过帮衬的。 因为心里有了底气，陆明萧也就不在那么纠结了，只是今日见妻子太过伤心怕她忧思过度伤了身子，才把消息透露了一二。 贺氏闻言顿时在陆明萧的手上拍了一下，语气不满：“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怎么不早告诉我，眼见着我这几日为了这事食不下咽的。” 陆明萧哪敢分辨，一边赔笑脸一边哄道：“我这不也是怕走了风声吗。” 而且陆欣然刚走没多久，定王就说边关玩够了，要换个地方看看，之后便离开了京城，之后根据手下人的汇报，似乎也是朝着晚空山的方向去的。陆明萧就更不敢声张了。 “我饿了。吃饭。”心里有了底气，贺氏也不难受了，顿时也觉得了。 陆明萧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偶遇殿下，真是巧合啊。呵呵。”陆欣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封宸。心里一瞬间有点后悔之前为什么要找这个人帮忙。不但把自己坑到了深山老林里，还走哪都能遇到这个讨厌鬼。 封宸只当没看到陆欣然脸上的怨念，笑眯眯的说道：“还行吧，一般巧合。本王母妃与太妃娘娘有过交情，论理，本王也该来探望娘娘。” 果然如此。 陆欣然丝毫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早在之前封宸让她提出要来晚空山的时候，她就猜到他应该是认得那位娘娘，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上一辈的缘故了。 想到封宸的母妃就是那位陪着先帝殉情了的贵妃娘娘，陆欣然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感伤，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既然殿下是来探访故人的，欣然就不耽误殿下的行程了。殿下请。” “殿下，请。” 贺子贤做了个手势，陆家的车队便都靠到了一边，给封宸让出了一条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下第一赌（11） 封宸挑了挑眉，几乎瞬间变领悟到了陆欣然不想与他同行的想法，顿时笑了起来。 小丫头，过河拆桥这种事倒是学的快。 马车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封宸的声音突然响起：“丫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晚点再见吧。啧啧，这次你欠的人情有点大哦。” 陆欣然望着悠然远去的马车，心中纠结。 要是可以，她真想把封家这叔侄两个捆在一起，打包送到天玄去。听说天玄女王至今还没有王夫，要是能看上这叔侄两个其中的一个倒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 进山的路虽然崎岖，但是好在并不漫长。因为是先帝的妃子清修的地方，只留了前山的一小块地方给游人，其他的早就划成了禁地。 而苏太妃的别院就在晚空山山景最好的一处地方。 好美的地方。 这是陆欣然下了马车之后看到周围景色时候的第一反应。接着就看到一个年纪与郭嬷嬷相仿，圆脸的嬷嬷笑眯眯的等在了院门口。 陆欣然心知这大概是日常伺候苏太妃的人，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走上前见礼。然而还未等行礼就被对方伸手托住了。 “姑娘客气了。太妃娘娘现在有客人，便吩咐奴婢在这等您。” 陆欣然虽然被对方托住了手，但是依然坚持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客气的说道：“是欣然给娘娘添麻烦了。不知道娘娘今日可还召见欣然？” 这个客人自然就是封宸了。陆欣然是一丁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但是该做的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况且以后要在这位太妃娘娘手下讨生活了，有礼貌总是没错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点道理陆欣然还是懂的。 圆脸嬷嬷看着陆欣然标准到极致的行礼，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姑娘且先回房安顿一下，晚间娘娘吩咐要与姑娘一同用膳的。” 因为贺子贤是男客，便留在了外院安歇。陆欣然带着翠喜和小桃，郭嬷嬷等跟在圆脸嬷嬷的身后朝着后院行去。 在来之前陆欣然已经给翠喜和小桃等人讲了很多宫里的规矩，因此此时面对一路上的那些明里暗里的打量的目光，陆欣然等人都丝毫没有一丝错漏之处。 苏素坐在厢房里，听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斜眼看着一旁坐着喝茶的封宸，语气莫名：“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封宸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眼角依然带着笑意：“素姨，这丫头，好玩着呢，您且看着吧。” 苏素闻言并没有说话，哼了一声便再没有理会封宸。 院门外的圆脸嬷嬷是她特意留下的，本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丫头，竟然劳动了封宸出面。这一路走来，也说得上是步步是考验，这丫头却没有一点怯场的样子。 倒确实是有些意思。 “素姨，过段时间我想去趟天玄。”封宸端着手中的茶杯，轻描淡写的在房间里扔下一句足以炸锅的宣言。 果然，原本还镇定自若的苏素一听到这句话，顿时仿佛炸了毛一样，立刻睁开了眼睛：“什么！你要去天玄？不行！我不同意。” “素姨。”封宸有些无奈的看着情绪激动的苏素。 他知道苏素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会反对他去天玄，也是因为他知道苏素担心她，所以封宸才不愿意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走。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还担心他的安危了，仅剩下的几个人，他不想让她们担心。 “不行，这事没的商量。”苏素依然态度强烈，看着封宸依旧轻淡淡的一副模样，顿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静默了一瞬间，苏素的声音陡然弱下去了几分，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哀伤：“宸儿，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向来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的，你就这么跑到我这里来，然后说要去天玄。你有没有想过素姨心里会怎么想。” 封宸一时无语，只是默默的看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叶，半晌，方才低声说道：“素姨，我一定要去。他们在那边可能留了东西给我，我要去看一看。” “可是皇帝会让你去吗？”苏素情绪激动的说。 圣武帝那个人比谁都多疑，把封宸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见得能放心，如何能放心让封宸去天玄。去到那个据说跟他的母妃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天玄。 只怕封宸还没走到边境，圣武帝的杀手已经等在了半路上。 “他那边倒是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封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素姨，您帮我好好的看看这个丫头。” 陆欣然？ 苏素有些不明白封宸的意思。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是个机灵的，素姨，也许以后我能用的上她。”封宸抬手一口饮尽杯中的热茶。严重带着坚定，带着执着，也带着几分歉意。 陆明萧是个好人，陆家也是好的，所以没有一些事情，封宸觉得他跟陆明萧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但是他身上背负的一些东西，注定了让他没有办法全然坦诚的与之交往。 想到陆欣然曾经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于封修然的反感，封宸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苦涩。归根结底，他也是与封修然一样的人啊。 生在皇室，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永远的保持干净通透呢。 苏素看着封宸沉默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疼痛。 虽说是贵为王爷，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孩子，却注定要活的比谁都累。 她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苏素的眼前一阵恍惚。 ………… 晚膳是在前厅用的。贺子贤因为身份特殊并没有参加。 在座的只有苏素，封宸和陆欣然三个人。 苏素坐在上手笑眯眯的看着陆欣然，和煦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心里的防备。陆欣然端端正正的坐着，时不时回答一些苏素的提问。 待到侍女将饭后的清茶端上来之后，陆欣然默默端起茶杯涑了涑口，然后看着一直沉默的封宸，一字一句的说道。 “酒足饭饱，先礼后兵这四个字既然已经做完了先礼了，那么殿下便直说有什么要求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第一赌（12） 陆欣然神色平淡的看着苏太妃和封宸，语气寻常的仿佛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定王殿下，吃饱了吗？”一般。 苏素一看陆欣然这副模样，顿时就笑了。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手里的茶杯歪在一旁看热闹。 臭小子刚才还一门心思的想着坑人家，没想到小丫头早就看出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了。 默默打量了陆欣然一眼，苏素心安理得的在旁边看热闹。 本来只觉得陆欣然是有趣的小丫头，此时对她的兴趣就已经上升了一大截了。 封宸淡定的擦了擦嘴，态度平静和稳定，没有丝毫被人当面揭穿小心思的心虚感。 陆欣然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如果她当年能有定王殿下一半的脸皮厚，大概顾怡萱也就没机会进三皇子府了。 呸呸呸！ 什么不吉利的比喻！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再跟封修然扯上关系。 “陆姑娘这么说实在太见外了。”封宸喝了口茶，笑眯眯的看着陆欣然“我们可是朋友啊。” “别。” 陆欣然忙不迭的摇头否认，生怕跟封宸扯上一丝关系的模样：“殿下可千万别客气。” “定王殿下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陆欣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哪里能够跟定王殿下做朋友。殿下这话实在是折煞我了。” 陆欣然丝毫没有顾忌在场的苏素。 从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这位太妃娘娘跟封宸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无论从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来看，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与封宸和圣武帝之间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 既然封宸跟这位娘娘是一边的人，陆欣然觉得那也不妨有话就直说，也省得事后再有什么明里暗里的试探。没的浪费时间和心情。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殿下从中斡旋，并且请出了太妃娘娘。当初在当阳郡的事情虽然惊险但是想来凭着殿下的智慧和手段也不是没有能力应付过去，说白了，欣然也只是顺水推舟，捡了个现成的人情便宜罢了。若是说什么恩不恩的，殿下也早就不曾亏欠什么了。” 陆欣然才不管封宸和苏素此时的心情和想法，左右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索性就都说明白些。反正这位殿下也与圣武帝不那么对付，她倒也不担心这位转身就把她又扔回圣武帝手里。 更何况这里面的事情现在还牵扯到了苏太妃，就算定王不管陆家死活，总要考虑一下已经被搅合进这些事情里的苏太妃。 所以陆欣然此时是真的不担心什么。 “陆姑娘还真是明人不说暗话。豪爽的很啊。”封宸微微一笑。 这丫头每每说话之前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坐着的苏素身上飘一下，无非就是在提醒他，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他把她重新扔回去，她也就毫不客气的扯苏素下水。 只是……小丫头到底是小丫头。 她怎么就不想想，苏素到底是皇家的人。依着圣武帝要面子的德行，便是最后这事情都闹出去了，他也只会选择维护住皇家的脸面。 一个臣子的女儿。 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不过…… 封宸看了看陆欣然坐在一旁信心十足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子兴致。 这丫头还真是挺好玩的。 说到底也不过才四五岁，胆子倒是挺大的。 瞥了旁边的苏素一眼，见她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封宸无声的叹了口气，知道苏素这是打算彻底看热闹了。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欣然亏欠了殿下的，但凡殿下有任何的差遣，欣然绝无二话。”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封宸，特意在名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人情是陆欣然欠的，那就由陆欣然来还。若是打算借着这点事就想要陆家做什么，那还是趁早打消主意吧。 封宸嘲讽的看了陆欣然一眼：“陆姑娘，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呢。” …… …… …… 屋里一片静默。 苏素端着茶杯依旧在一旁当着背景，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封宸的手捏着青竹制成的扇子悠哉悠哉的摇着，陆欣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惨白，虽然试着想要强自镇定下来，但是也能看出此时气的不轻。 陆欣然的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若不是知道打不过封宸，只怕面前的那杯热茶已经砸到了封宸的脸上。 重重的呼吸了半晌，陆欣然的心方才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下，有些萎靡的靠在了椅子靠背上：“殿下既然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又何必兴师动众的筹谋这么多呢。” 封宸微微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可是你有个好家族。” 陆欣然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殿下若是想要通过我来达到驱使陆家的目的，那只怕殿下是要失望了。” “陆家是绝对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搭上全家的。”陆欣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轻轻吹了吹杯中热茶，封宸脸上不见一丝异样：“看来陆姑娘对自己的认识还是不够清晰啊。” 陆欣然笑了一下：“非也，而是因为欣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苏素在一旁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不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过就是说些小事罢了，瞧瞧你们，倒弄得好像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样。” 苏素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瓷器碰到木料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原本室内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封宸回头看了苏素一眼，只见对方看着他，笑的和蔼可亲的，顿时无语的笑了摇头：“素姨……” “行了行了，臭小子，少在我面前摆出你那副模样。”苏素笑眯眯的说道，丝毫不理会封宸的无奈，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欣然，态度和蔼：“陆家丫头，你也别紧张，这小子也不过就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罢了。” “交易？” “或者说，我们不如打个赌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章 天下第一赌（13） “没错，打个赌吧。” 封宸看着陆欣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一样。 “殿下不妨直说吧。”陆欣然看着苏素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封宸。 “小丫头，我需要个帮手，你也需要有人帮你摆脱麻烦。”封宸看着陆欣然，笑了起来“你看，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不是吗。” 陆欣然没答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上茶杯的花纹，似乎那是比一切都更要有趣的事情一样。 苏素坐在一旁，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打算。 她看的出来，陆家这个丫头是个聪明孩子，秉性也不错。虽然不知道封宸这个臭小子为什么选中了这个丫头，但是未来的路总归是要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走的。该如何做决定，她不参合。 陆欣然偏头看了苏素一眼，见对方完全一副与己无关样子，便也知道对方根本不打算插手。 “听起来似乎确实是个互惠互利的选择。”陆欣然敲了敲桌子，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笑容，随即话锋一转“可是殿下还没说清楚需要我做什么呢。” 陆欣然脸色严肃，看着封宸的眼神也格外认真：“若是殿下以后只是要差遣我，只要能帮我把麻烦摆脱掉，欣然绝无二话，但是若是殿下想要动陆家，那恕欣然不能从命了。” 封修然对于陆欣然来说确实是个麻烦。 既然当年他能登上那个位置，就证明了很多事情最后还是被他掌握在手里的。对于这样一种人，陆欣然单独对上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若是对方真的就盯上了陆家不放手，那无论她怎么躲，最后总是要面对的。 能摆脱封修然对于陆欣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但是封宸若是以此为借口拖上整个陆家，那这事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很难说清楚哪个选择更不好一些了。 所以陆欣然把一切话都说在前头。确实想摆脱封修然，若是封宸能帮她，在她个人能做到的范围内，她是可以答应的，但是如果要拉上陆家，那这个交易就没什么意义了。 封宸微微笑了笑，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却无端的让陆欣然有点脸红：“陆姑娘，若是没有陆家，你觉得我们还有打赌的必要吗？” 封宸确实有利用陆家的心思。但是他与封修然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切都摊开来说。 封宸确实有借势陆家的想法，但是却不会遮掩。想要的就直说，而不会打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旗号。 有些人啊，惦记着别人身后的东西，还要打着真爱对方的旗号，好好的真爱都让他们弄恶心了。 陆欣然没想到封宸竟然如此坦白，顿时一愣。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似乎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封宸闻言笑了笑，看着陆欣然淡淡的说道：“陆姑娘也不必急着拒绝。虽然我说要用上陆家，但是也不是现在，便是最有可能大概也要在七八年以后了。到时候姑娘不妨再给我回答，在此之前，这个赌约都算有效。” 说完话，封宸向苏素行了个礼，径自回了房间。 “太妃娘娘，今后还要多麻烦您了。”陆欣然向苏素行了个礼。 她现在算是与封宸谈崩了，那作为封宸同阵营的人，只怕苏素这里也不好留了。但是陆欣然也没太放在心上，左右她是皇帝送来念经的。只要好好的在这念经，这位娘娘就算想收拾她也没什么借口。 苏素温和的点了点头：“丫头别介意，那个臭小子就是那副模样。” “是欣然失礼了。” “我这里的情况呢，你也看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呢也不经常在这里，所以自然呢你也是自由的。”苏素笑眯眯的说道“只是你毕竟是皇帝送来的，也不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离开。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 ？ 陆欣然有点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素话里的含义。 “可是……” 苏素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什么可是的，就是这么回事了。” “皇帝每旬会派人来一次，你记得那时候回来就是了。” 陆欣然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好像还有点难以置信。 按着苏太妃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没人知道，就算她偷偷溜回家去也没人知道。只要到时间了回来应付一下皇帝的检查就行了。 陆欣然立刻在心里飞快计算了起来，如果这件事可以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回去刚好可以赶上贺氏生产。 “谢太妃娘娘。”陆欣然立刻给苏素行了个礼。 她知道这是苏素在替封宸向她施恩。 若是苏素不开口，她就只能在这里乖乖呆着，哪来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好事。且得在这念经呢。 ………… 当天晚上，陆欣然便让翠喜送了一封信给封宸，只说她答应了封宸提出的赌注。但是同样不变的一点就是，她依然不会以陆家为赌注。只是说在这几年会逐渐变强，成为一个可以给定王殿下提供助力的存在，陆家也可以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视情况而有选择的帮助定王殿下。 封宸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随手在一旁的灯火上点着了，嘴里淡淡的笑了笑：“啧。小丫头还挺有脑子。行吧。你且先回去，就说本王答应了。就以十年为期，希望到时候她可别让本王失望。” 翠喜恭敬的行礼退下了。将封宸的话一丝不差的带给了陆欣然。 陆欣然只是点了点头，再没有多做表示。 与贺子贤传了消息，定好了离开的时间和方法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贺子贤便先带着人离开了晚空山，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谢达和手下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贺子贤的身边消失了。 封宸也没有在晚空山停留太久的时间。第二天傍晚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陆欣然跟在苏素的身后，看着封宸的车马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本宫也累了，你也自便吧。”苏素仪态万千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在众人没有看到的角度对着陆欣然眨了眨眼睛，随即在嬷嬷的陪伴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欣然望着天边的晚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自由的感觉……真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沉迷赚钱（1） “娘，我回来啦。” 贺氏放下手中的账本，笑眯眯的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半大的少年出现在门口，白皙的脸颊因为奔跑的过于匆忙而挂上了两抹红润。身上穿着合身的铠甲，行走间叮当作响，虽是小小少年，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将军的风采来。 贺氏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轻柔的拭去儿子额头的汗珠，责备道：“好端端的跑什么，万一摔倒怎么办。” “没事，娘，爹说男子汉就是要经过摔打的嘛。”少年接过贺氏手上的帕子随手在脸上擦拭着，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身后桌子上的锦盒。 贺氏笑眯眯的看着，故意不说话，只当没发现儿子的小心思：“行了行了，你们爷俩就是歪理多，我说不过你们，可以吧。你爹怎么还没回来。” “娘，姐姐是不是来信了。”少年见母亲不理他，终于按捺不住的的开口问道。 陆欣然从晚空山回来的第二个月，陆萧白便出生了。还没满周岁的时候，陆欣然就被陆明萧暗中送到了落日书院去念书。虽然姐弟两个人并没有真正的相处过，但是这些年陆欣然一直都有关心这个弟弟，无论是新奇的玩具，还是得到的神兵利器，但凡是觉得弟弟能用上的，陆欣然便都往家里送。 所以虽然陆萧白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但是对于陆欣然的感情却一点都不少。 听到陆欣然的名字，贺氏的手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是是是，你姐姐又给你送礼物了。” 当年陆欣然从晚空山回来，便把晚空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明萧和贺氏。按着苏素的说法，陆欣然自然是不用待在晚空山真的念经，但是听到陆欣然说想要跟着苏素出去走走看看，贺氏的心里顿时又舍不得了。 关于陆欣然跟定王打赌的事情，陆明萧夫妇自然也知道了，本想着劝女儿不用过于为难，但是陆欣然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 一定要在接到回京旨意之前真真正正的强大起来。那就不能永远躲在父母荫蔽之下，总有一天她要独自去面对世上的风霜刀剑。 当时的陆欣然站在陆明萧和贺氏的面前，目光坚定。 过了好一会，陆明萧轻轻的笑了笑，揽了揽贺氏的肩膀，笑着说：“罢了，以后的路总归要她独自面对的，我们做父母的又能陪到什么时候呢。” 眼见着陆明萧都妥协了，贺氏自然也没办法再反对下去了，也只能含泪同意了。 于是陆氏夫妇托了贺子贤的关系，把陆欣然乔装送进了落日书院。那所书院与大历的青山书院齐名，与青山书院不同的是，落日书院收学生并不局限于学生的来历，无论是哪国人，只要品行出众，为人正直，书院并不拘泥于出身来历。 但是陆欣然毕竟是女孩子，贺子贤无论如何不肯把外甥女就这么送过去，便求了自己的老师齐鸣把陆欣然收做了入室弟子。 齐老先生本来是不愿意的，却没想到在陆欣然跟他单独聊过之后毫不犹豫的便收了学生。然而之后无论贺子贤如何的打听，这一老一小都不肯透露那天两个人到底关门谈了些什么。 之后陆欣然就更让贺子贤嫉妒了，齐鸣不但收了陆欣然做入室弟子，更是特别准她每年在书院跟他学习半年，而剩下的半年可以离开书院四处游历。 这种待遇相比较当年贺子贤的求学生涯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贺子贤也是闲散惯了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回到京城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便索性跟在陆欣然的身边，半年在书院守着，半年跟着陆欣然大江南北的四处折腾。 看着桌上的锦盒，想到又快有一年没见过女儿了，贺氏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陆萧白连忙拉着贺氏的手，一边撒娇一边卖萌：“别别别，您可千万别哭，待会爹回来又该说是我惹您伤心了。” 陆萧白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让贺氏看：“您瞧瞧，早先的时候因为我一个阵法没学会，便挨了好几下责罚，待会若是再加上惹您伤心这个大罪，只怕儿子今天就要献上一道名菜“藤条炒肉”了。” 贺氏噗嗤一笑，在陆萧白手上捏了捏：“活该。整日里皮猴子一般的上蹿下跳，也该让你爹好好的管管你了。” 哄好了贺氏，陆萧白打开桌上的锦盒，只见偌大的锦盒已经空了一半，知道母亲已经把姐姐送给她跟爹爹的礼物收起来了，剩下的便都是他的了，顿时也不客气，一把将锦盒抱在怀里，笑嘻嘻的说道：“娘，我先回院子啦。” “去吧去吧，晚点换身衣服过来吃饭。” 待陆萧白出了院子，贺氏方才缓缓坐下，伸手拿起陆欣然送过来的信和随信送过来的厚厚的一叠银票，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钱是陆欣然孝敬她跟陆明萧的，说是今年商行的利润的一小部分，让她好好收着，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便买回来。 贺氏起身走到柜子旁，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把银票好好的放了进去，只见盒子里的银票已经很有规模了。 这都是陆欣然这些年送回来的。 贺氏看着盒子里的银票，心情复杂。 骄傲于女儿的优秀，却又担心女儿的优秀。 当初陆欣然年纪还小的时候说过今生不想嫁人的话，那时候贺氏只当是女儿被噩梦吓到了，随口一说罢了，但是这么些年下来，眼看着女儿是一点想要回家的想法都没有，光送银子回来了，贺氏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不想嫁人”这句话好像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贺氏的一颗心啊，顿时就纠结了。 陆欣然也已经是十三岁的姑娘了，在京城里，这个年纪的世家贵女早都跟着家中长辈往来应酬见识各种人了，甚至有些准备的早些的，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物色好的少年郎了。 她家闺女……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沉迷赚钱（2） 秀水是江南的一处小镇，却因为靠着海边而生产珍珠而闻名。不光是大历本国的商人来秀水采购珍珠，就连天玄和西番人也会来秀水采购珍珠回去再加工。而珍宝阁则是秀水本地最大的首饰商行。 这家商行在几年前异军突起，以独特的款式和优良的品质而闻名。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将秀水本地的珍珠声音掌握了将近半数。 而掌握了秀水的半个市场，便等同于掌握大历一半的珍珠生意了。 此时时辰还早，街上除了一些专门供应早点的摊子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人。早晨的一场小雨带来湿漉漉的空气，空气中充满着潮湿的气息，间或还有三三两两的雨水低落。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车轮子压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马车停在珍宝阁的门口。三层高的小楼在小镇普遍不高的建筑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车门打开，早有守在门口的人迎了上去，撑开雨伞挡住了微微的细雨：“岳姑娘来了，我家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珍宝阁的门口，月白色的披风将少女的身材衬托的越发娇小，少女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龙飞凤舞的“珍宝阁”三个字，无奈的摇了摇头：“李掌柜的，您家姑娘就不能改个名儿吗，快去数数这条街上，有多少家重名的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一丁点的新意了。但凡是个做首饰声音的便要叫这个名字，满街都是珍宝阁，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条街都是一个老板呢。 李掌柜憨厚的笑了笑：“还行还行。一打听最大的那家就知道是咱家了。” ………… 行吧，人家掌柜的都不嫌普通，她这个外人多什么嘴呢。 岳薇身旁的侍女早就接过了雨伞，挡住了细雨，笑眯眯的说道：“姑娘，天气还有些凉，我们进去吧。陆姑娘还等着您呢。” “走吧。” 珍宝阁是三层小楼，一楼是面向普通的百姓的，有些想要卖货的或者只是随便看看的便在这层逛逛也就足够了，二楼是面向一些大的买家的，无论是款式还是珍珠的成色都要更上几分档次，这一层主要是面向那些同样做珠宝生意的同行的。有些珠宝店并没有太好看的样式，又看中了珍宝阁出品的首饰，便会来这里看看，采购一些回去。而三楼就是专门定做的楼层了，俱都是最顶级的珍珠半成品，会根据客人的要求设计制作首饰，并且绝对不会出现相同的款式的。这份独一无二自然是面向那些钱多的花不完的达官显贵，只追求独一无二的优越感的豪门贵夫人的。 岳薇在李掌柜的带路下直接穿过前面的大堂，一路朝着后院行去。 后院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才能有机会踏进去。因此李掌柜只是将岳薇带到了院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离去了。 岳薇也不在意，只带着贴身的侍女便进了院子。 刚一进院子，就见廊下已经撑起了一扇很大的绸伞，陆欣然懒洋洋的躺在软椅上。翠喜拿着一把罗扇为陆欣然扇着风，小桃把切好的水果送到陆欣然的嘴里。 岳薇顿时气笑了。 “我说你这也太纸醉金迷了吧。” 陆欣然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快坐下，这是我舅舅前几日托人送过来的水果，秀水这边可没有。” 小桃机灵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份水果放在了岳薇的面前，早就准备好的茶水此时温度刚刚好入口。既不会太烫无法入口，又不会凉掉失了味道。 岳薇在矮几另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去，喝了口茶，接过水果吃了一口，惬意的叹了口气：“怪不得顾家的老往你这边跑，论享受还是你最会。” 陆欣然也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看着盘子里切得形状各异的水果，岳薇沉默了一会，小声的说道：“你……舅舅……没来吗。” 陆欣然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静静看了岳薇一会，无奈的笑道：“怎么？你还没放弃？” 岳薇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的锦帕已经被拧的不成样子了。 陆欣然看了她一会，对一旁的小桃说道：“我记得谢达还送了一些果子过来，你跟翠喜带着绿柳去尝尝。我们在这里坐会儿。” 翠喜闻言还有些犹豫，陆欣然摆了摆手：“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情，快去快去。趁着现在凉快我还能多待会，待会儿热气上来了，这院子里就待不了人了。” 小桃倒是很听陆欣然的话，犹豫都没犹豫，拉着岳薇的丫头和翠喜就离开了。 直到院子里的人走干净了，陆欣然方才无奈的说道：“这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岳薇也不答话，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陆欣然顿时觉得有点头疼。 她当年和岳薇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刚来这秀水镇的时候，铺子刚开张，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本地人对于首饰样式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审美。 陆欣然那些来自从前记忆里的款式和设计并没有太多人买账。眼见着铺子生意的不好，陆欣然便把主意打到了秀水镇父母官的头上。 这秀水镇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交易往来的忠心，经济发达，自然本地的县丞也比其他的同品级官员要隐隐的高出那么一截。 陆欣然便是盯上了这一点，只要县城家的夫人和姑娘戴了珍宝阁的首饰，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局面不也就打开了吗。 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十分有自信的，本地人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过于新奇的设计罢了。 只是让陆欣然没想到的是，岳薇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派人送过去的首饰全部都被岳薇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并且还派人传话过来。 “不要再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送到岳府。” 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欣然都要气笑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英雄救美（1） 做为曾经权倾一半后宫的贵妃娘娘，陆欣然绝对无法接受竟然有人敢质疑她的审美。 如果说不愿意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做宣传，陆欣然大概还不会太愤怒。但是岳薇直接毫不客气的把陆欣然派人送去的盒子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还说什么“这种看着就是祖母们才喜欢的老古董就不要再送过来了”，陆欣然深深的有一种被人堵门打脸的感觉。 从此陆欣然就跟岳薇杠上了。按照曾经记忆里从前曾经流行过那些首饰的款式又做了许许多多的新款。接连不断的把铺子里新出的首饰往岳府送，结局却全都是一样的，被退回来了。 在岳薇第不知道多少次退货之后，陆欣然终于坐不住了。 打听到第二日岳薇要带人出游，陆欣然提前将最新做好的首饰准备好了，然后叫上贺子贤，便也跟着出门了。 她早就让人盯着岳薇了，自然也知道这位官家千金很有几分自傲的性格。 秀水经济繁华，当地的父母官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是也都是家底殷实的，岳薇作为岳郡守的掌上明珠，自小便被人捧着，便多少有些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毛病。陆欣然送去的那些首饰岳薇其实不见得就完全的看不上眼。 只是多年养成的性格让她下意识的就说出看不上这种话。 不见得是看不上陆欣然的首饰，大概也是看不上一个默默无闻的铺子能做出的什么好东西来。所以陆欣然第一次送来的东西她看了两眼便让人送回去了，而之后送来的那些更是连看都没看过，就送回去了。 陆欣然第一次送首饰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真以为是对方看不上她的东西，但是当送去首饰的样式便是从前在宫中也算少见的时候，对方依然拒不接受，陆欣然就觉得这事情不正常了。 大家都是世家贵女，谁还不知道谁的那点臭毛病。 上京城的那些千金身上的臭毛病比起岳家这位姑娘只多不少。 看破其中玄机的陆欣然立刻决定改变策略。 就目前这种情况，就算她从今天起每天不重样的送礼物，也不会有一点收获，还不如直接见面聊。 ………… 贺子贤骑马跟在陆欣然的马车旁边，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郁闷。 他实在搞不懂到底为了什么，大好的日子他不去拜访那位神往已久的书法大家，反而要跟着小丫头跑去打击另一个小丫头。 “子贤舅舅，你的脸色真难看，好像那年爹爹偷着喝酒被娘亲抓到一样。”陆欣然趴在马车窗上，看着贺子贤，语气悠闲。 贺子贤无语的看了陆欣然一眼，聪明的没有接话。 按着这几年的相处下来的经验来讲，保持沉默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这小丫头本来就牙尖嘴利难对付的很，以往大概是还有陆家一种长辈的压制，尚且还有几分乖巧，但是自从离开陆家之后，就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去了。 “子贤舅舅，笑一个呗。”陆欣然并不在意贺子贤的臭脸和无视。 反正这几年他经常一脸面瘫的模样，陆欣然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贺子贤继续沉默，思绪已经放飞到上次与师父分别前的那盘棋局之上了。 “子贤舅舅。” 不生气，生气你就输了。 “子贤舅舅。” 师父上次说过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过几日得空了倒是可以去商大家那里看一看，或许能找到也说不定。 眼见着贺子贤是要把装死进行到底了，陆欣然无趣的撇了撇嘴，懒洋洋的躲回了马车里。 哎，好无聊。 自从上次离开书院之后也快半年了。过段日子是老师的生日，待回到晚空山点卯之后，也该回去给老师祝寿了。 想到晚空山，陆欣然不由自主的想起跟封宸打的那个赌，心里顿时有点泄气。 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会努力，结果现在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郡守家千金都搞不定。陆欣然在一瞬间十分怀疑她是否真的能达到封宸的合作者的那个条件吗。 封宸，陆家，封修然。 陆欣然闭了闭眼睛，心中一阵烦躁。 然而就在陆欣然还没来得及更烦躁之前，意外发现马车竟然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欣然掀开帘子看向了外面的贺子贤，只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了慎重的表情。 跟着贺子贤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陆欣然已经很熟悉贺子贤了，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顿时明白情况应该很严重，也立刻收起了懒洋洋的模样。谨慎的打量着周围。 这几日天气一直有雨，地面也一直都是湿润的，自然也留下了往来路过的车辙印子。只见原本还规矩车辙和马蹄印子突然之间变得凌乱不堪，小路两旁的树干上还留有箭矢。车辙印里隐约有些暗色的痕迹。陆欣然觉得那肯定不是泥土的颜色。空气中隐隐还有一丝腥甜的味道。 贺子贤一扬手，带来的护卫立刻把陆欣然的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警惕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周围的环境。 陆欣然皱眉打量着前面的环境：“海贼？” 秀水靠海，经济繁华，自然……也是有海盗这种群体存在的。可是这么多年，似乎只听说在海上骚扰的，还从未听说海盗上岸劫掠的。 贺子贤摇了摇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像。” 陆欣然不由得皱了皱眉：“跟上去看看。” 现在的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丰城外被几个西番兵吓白了脸的小姑娘了，这些年跟着贺子贤自然也是学了武的。虽然不见得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但是面对几个流寇之流的，自保是足够了的。 贺子贤侧头看了陆欣然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做了个手势。 整个车队便安静的顺着前面人留下的痕迹跟了上去。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隐隐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哭喊声和动物的嚎叫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2） 岳薇惨白着一张脸在护卫的保护下躲在一个角落里。 眼前是几只虎视眈眈的恶狼，眼睛闪着绿色的幽光。拉车的马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惊惶不安，护卫眼疾手快砍断了绳子，防止马匹惊慌之下狂奔而伤到岳薇。 岳薇今天是出来踏青的，约的也都是当地的一些名门闺秀。秀水本地治安尚算良好，因此每个人带着的护卫人数也并不多。此时虽然还没有人命丧狼口，但是护卫身上也俱都是人人带伤了。 身前是等着开饭的恶狼，身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护卫就算再如何的勇猛，也难以面面俱到。岳薇脸色惨白，心里对当下的情况已经有了最坏的判断。 就在这个时候，贺子贤和陆欣然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陆欣然带着翠喜站在了岳薇的身旁，身旁的护卫一部分人跟在贺子贤的身后驱赶野兽，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救治伤员。 当时陆欣然跟她说了什么话，岳薇已经全然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人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手中利剑快若闪电，不过转瞬之间，刚才还能威胁到她生命的猛兽便被他赶走了。一袭白衣，飘飘若仙，甚至没有弄脏半点。 从此这个人就落在她心上了。 有了这么一丁点的缘故，不但陆欣然的首饰不再是不能入眼的俗物了，就连陆欣然本人都立刻成为了岳家千金的闺中密友。 一开始陆欣然还以为对方这是感动于她的救命之恩，投桃报李，但是后来就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又观察了几次之后，心里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也是无比的感慨，她跟岳薇年纪相仿，岳薇和贺子贤之间可是足足查了将近二十岁，这位姑娘的审美……确实有些迷啊。 也难怪之前看不上她送的东西。 疯子是不懂得什么叫美的。 陆欣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不过贺子贤虽然镇日闲云野鹤的四处闲逛，身上也没爵位，但是却也是贺家的少爷，岳薇虽然年纪小，但是单论身份，也算得上是高攀了。但是贺家对这些事也不在意，所以陆欣然也没拦着，只让这两个人自行接触，若是有缘分，也是一件美事。 陆欣然也把这事写信告诉了贺氏，贺氏自然不会不赞成，只说让陆欣然多看看对方的人品。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总要人品出众，性格好，日后才好过日子。 只是却没想到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贺子贤只拿岳薇当做外甥女的好友，哪里有过一丁点别的心思，却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有了这种想法。但是碍于陆欣然的面子又不好直截了当的拒绝。便索性远远的躲了开去。 所以这次陆欣然来了秀水，贺子贤只是把她送到了秀水就借口要给老师找礼物而跑路了。岳薇是知道贺子贤一定会送陆欣然过来，特意来堵人的，却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喂，醒醒啊。”陆欣然伸手在岳薇眼前挥了挥，这才见到对方猛回过神的样子，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无可救药了。” 岳薇涨红了脸，声音急促：“你瞎说什么呢。”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姐妹，我还能不懂你的心思。”陆欣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就她子贤舅舅那个不靠谱的德行，也不知道岳薇到底是看中他哪点了。 “你说他怎么总是躲着我啊。”岳薇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总被贺子贤这么拒绝着，心里也不是不难过的。往常还能忍在心里，但是现在身边的知己好友，又可能是以后的亲戚，岳薇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陆欣然笑看了岳薇一眼，心里由衷佩服这位姑娘。 当初不了解的时候以为是个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不好接触。等到真正了解了之后才明白，着姑娘纯粹就是……往好听了说叫天真耿直不爱交际，说的更直白一些，那就是情商低。 哪有姑娘家家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的。 “我那个舅舅到底哪点好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想给我做舅母。”陆欣然伸手拿起几颗葡萄，递了一半给岳薇，另一半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哪哪都好。”岳薇手托着脸蛋，眼睛看着远处的白云，目光痴迷，仿佛天上的白云一会幻化成了贺子贤那张脸，一会幻化成了贺子贤的笑脸。 陆欣然坐在一旁，把岳薇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姑娘，没救了。 “行吧，看你这样子是打算在这棵歪脖子树上栓的稳稳的了，那我就先预祝未来的舅母心想事成。”陆欣然举起茶杯，笑嘻嘻的说道。 “哎呀，你说什么呢。” 岳薇羞红了脸，心里却甜丝丝的。 “行了行了，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还一脸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呢。”陆欣然放下茶杯，嘴里跟着调侃了一句，随即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家里的意思呢，我是帮你打听过的，只要你自己有信心，我们这边是没问题的。” 听到陆欣然这句话，岳薇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了收，随即有些忐忑的看向了一旁的陆欣然：“那个……府上真的没什么意见吗。” 本朝对于女子虽然已经足够的开明了，但是对于婚姻之事也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像她这样子的姑娘，便是真的心想事成了，只怕对方的家里也是要轻视她的。 便是她爹娘，当初也是不赞同的，直到后来无意中得知了陆白真正的身份之后，态度才转变成了静观其变。说白了，也是一种默许。 秀水再富裕，跟京城里的世家贵胄也是不能比的。 岳薇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了。 她本就是很单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什么最后却会变的这么复杂。 作为后宫里……抬出来的过来人，陆欣然一打眼就知道岳薇在纠结什么。有些好笑，却也没说话，有些事情总要当事人自己想明白的。 贺家不在意有门想攀高枝的亲戚，关键是当事人自己要如何面对娘家。 “我之前托你寻得东西可找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英雄救美（3） 陆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又拿起来了一个桃子，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岳薇盯着对方依然瘦弱的身材，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 陆家这丫头从她来了到现在还没停过嘴。 怎么就吃不胖呢。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你要的那种珍珠太少见了，这么多年秀水这边也仅仅出过三五个，你这一张嘴就要两个，实在不太好弄。” 自从心里有了贺子贤之后，岳薇对于陆欣然的话就更上心了。爱屋及乌嘛，万一以后成了对方的舅母，做为舅舅最疼爱的外甥女也要对舅母更好一些嘛。 因着这些事，岳薇不但替陆欣然卖力的宣传着首饰，更是直接参与了进来。而陆欣然本人在和顾怡萱商量之后，倒也同意了岳薇跟着入股了。 今年的寿辰对于圣武帝来说有些特殊，虽然不是整寿，但是因着前几年对西番用兵大获全胜，导致西番元气大伤，近几年根本无力进犯大历，因此圣武帝也有心思借机庆祝一下。 陆家近几年来恩宠日盛。 陆家老大在边关军功累累，把大历的北部守得滴水不进，西番几年之内都没能力再犯大历边境。陆家老二坐镇户部，把圣武帝的钱袋子看的严严实实，这几年在陆家老二的主持下，大历的国库日渐充实。 一时之间，上京城内，再无风头能盖过陆家的世家。 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看着，想要抓到陆家的把柄。但是这家人却格外的低调。 圣武帝的恩宠越是隆重，陆家的人越是深居简出。京城内的人情往来，能不露面的全都不露面，实在推脱不了的，便由陆家二房出面，也只是稍作停留便起身告辞，但是礼数却绝对不会少。 这样的人，便是想要挑出毛病来也难。 圣武帝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对于陆家也越发的满意。 聪明的臣子不难找，但是聪明的重臣却很少。尤其是这种手握大权，随时能让他不那么痛快的重臣，也如此的识时务，圣武帝很难不满意。 借着这次做寿，圣武帝也把陆明萧从边关招了回来，同时特意恩准陆欣然也可以从晚空山回京与父母见面。这几年陆家那个姑娘老老实实在晚空山念佛，几个儿子在他的敲打下也懂得收敛了。 圣武帝便也想着是不是可以让陆欣然回京了。毕竟把人家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扔在山里，总是不那么厚道不是。 只是当初陆欣然去晚空山除了是他的安排，也是陆家要求的，所以到底要不要让她回来，也要看看陆家自己的意思。 陆欣然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想着要给家里人准备礼物了。而且圣武帝虽然不是整寿，但是作为皇帝手下的重臣，总是要准备些像样的寿礼的。 于是陆欣然便想到了秀水的紫云珠。 这种珍珠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稀少，自然贵重。这么多年，秀水也仅仅出过几颗而已。自然这找东西的重任便交给了岳薇。 岳薇喝了一口茶，把之前侍女抱在怀里的几个锦盒推到了陆欣然的面前：“紫云珠的事情我还会帮你留意着。只是我家老头子最近也在惦记着，我还是要避一避他的。这几盒子珍珠都是按着你之前要求的品质置办的。” 看了看桌上的锦盒，岳薇掩不住好奇：“你弄这么多珍珠干嘛？便是打头面，这么多……就算你三头六臂也带不过来啊。” 陆欣然笑了笑：“自然是送人啊。” 祖母，娘亲，二婶，晓芙姐，陆欣宁，顾怡萱，顾夫人，这不都是女人嘛。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珠宝首饰的。 “送人？” 岳薇看着桌子上的几个盒子，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哪有人是这么送礼的，不都是做成好看的首饰然后送出去的吗。这一盒子一盒子的………… 岳薇想象了一下收礼人收到满满一盒子珍珠的时候可能出现的表情，顿时有些无语。 “哎呀，话本子里写的啊。送礼就要豪气一点嘛。”陆欣然笑嘻嘻的看着岳薇。 她最近爱上了看话本子，尤其热爱那种一言不合就拿钱砸死对方的霸道商人追求贵族千金的恶俗故事。虽然作为贵族千金本千金，陆欣然觉得千金小姐是无论如何不会被人用钱打动的。但是却莫名的觉得这种送礼方式很有意思。 岳薇颇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陆欣然扔在一边的书，心里犹豫要不要写信告诉贺子贤，不要再让陆欣然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紫云珠你先帮我找着，找到了自然是好的，若是找不到也不必强求。”陆欣然顿了顿“若是你家老头子也想要，给他也无妨。” 陆欣然多少能猜到岳郡守的心思。 如果岳薇跟贺子贤的事情没有后续，那么在皇帝的寿宴上送上一份稀有的礼物也能增加在皇帝面前的曝光率。只不过…… 礼物贵重不贵重，还要取决于送礼的人是谁。 岳郡守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操作起来实在是有难度。不过因着岳薇的关系，陆欣然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况且她说出来了，岳郡守也不见得相信。 毕竟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也只是陆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罢了。 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就看到珍宝阁的掌柜在院门口晃了一圈，但是却没让人进来通报。 “看来你这里有事要忙了，刚好我也累了，便先回去了。”岳薇善解人意的笑着说道“后天晚上我在珍馐阁定了一桌酒席，你可一定要来哦。刚好我也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陆欣然看了岳薇一眼：“珍馐阁？还有别人吗？” 这几年岳薇身边常来常往的几个姑娘陆欣然基本都认识了，便是要聚会，也是在岳家。这次居然要去珍馐阁，这么隆重？ 岳薇微微笑了笑：“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来了就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英雄救美（4） 陆欣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要去见这个人，只是看到岳薇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好拒绝而已。贺子贤的事情上，陆欣然虽然没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但是对于岳薇多少觉得有些亏欠。 “后天晚上哦，不许失约。”岳薇临走之前再度跟陆欣然确认了一次，见她一副没有精神的挥了挥手，笑着离开了。 岳薇离开之后没多久，珍宝阁掌柜的就请人通传了一声。 “姑娘，贺公子派人传消息过来了，明天晚上要过来，您看……”李掌柜笑眯眯的看着陆欣然。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掌柜，但是对于贺公子和岳姑娘之间的事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内情。 陆欣然在外求学经商一直用的是陆白这个假名字，为的就是减少麻烦。毕竟现在镇国将军府的姑娘应该是在晚空山修身养性念经修佛，跑出来到处跑，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抬眼看了李掌柜一眼，陆欣然便明白了。 贺子贤如果来了，岳薇那边必定要得到消息，但是知道的早了，只怕又是一场伤心，若是等人走了再告诉她，也少不得要落下埋怨。 陆欣然轻笑了一声：“来就来吧。” “那岳姑娘……”李掌柜搔了搔头，有点没太领会陆欣然话中的意思。 这是要通知，还是不要通知啊。 “待会拿着我的帖子去珍馐阁订个包间，就说明日我要招待客人。”扔下这么一句话，陆欣然起身回了房间里。 此时的日头已经上来了，早上下过雨的那点水汽在阳光的作用下越发的潮湿和闷热，陆欣然喜凉，便有些耐不得这闷热，转身进了内室。 李掌柜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当下对着屋子的方向抬了抬手，笑着说道：“多谢姑娘。” 岳家最近招待了一位贵客，秀水城里无人不知。后日更是要在珍馐阁设宴款待客人，由岳家姑娘做东，岳家姑娘与自家老板向来交好，自然是没有不请的道理。在这种时候，自家老板偏偏也要在珍馐阁宴客，但凡岳家姑娘上点心，总会打听出是谁要来的。 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贺公子行程，那就与他们无关了。 果然…… 第二天一早，陆欣然还没起来，就听到小桃叽叽喳喳的进了房间：“姑娘，岳家姑娘一早便过来了。” 陆欣然无语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下感慨，啧，空气中满是恋爱的酸臭味啊。 她这些年不但跟着先生做学问，也与武道上颇有进益。因此相比一般的闺阁女儿来说已经算的上起的早的了。这时候天色才刚刚泛白，她往日这时候也才刚醒准备要练武的。 岳薇这么早就来了…… 还真是相思催人早起啊。 “让她去后院等我吧。” 陆欣然话音刚落，小桃便转身出去安排了。翠喜在一旁已经准备好了陆欣然早起练武要穿的衣服。 看着手里粉色的劲装，陆欣然顿时失笑：“翠喜，你这个审美最近越来越像小桃了。” “姑娘肤色白，穿粉色的好看。”翠喜仔细的伺候着陆欣然，回答的一板一眼。 陆欣然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早先翠喜性子有点执拗，穿衣也多以黑，白，青为主，虽然单调了些吧，但是还是基本在线的。可是这么多年跟小桃在一起，整日听她那些“姑娘肤色白，适合暖色系”“姑娘年纪正好，穿什么白色，没的死气沉沉的”的理论之后，翠喜对于颜色的选择便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吐槽归吐槽，陆欣然还是顺从的穿上了这套粉色的衣服。 翠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好看。” ………… 待陆欣然从练武场回来，岳薇茶水都喝了快一壶了。虽然已经等候多时了，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迹象。端坐于屋内，平白增添了几分气势。 看到陆欣然进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岳薇一伸手，便把陆欣然的话拦在了嘴里：“你今日要请客。” 陆欣然：“……” 岳薇：“是你舅舅吧。” 陆欣然：“……” 岳薇：“我也要去。” 陆欣然摊了摊手：“你开心就好。” 反正这丫头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更何况，陆欣然对于贺子贤和岳薇之间的事情心里也还是乐见其成的，若不然也不会特意把消息透露给她。 陆欣然的态度让岳薇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在椅子里一歪：“等了你好久了，累死我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陆欣然把矮几上的水果朝着岳薇的方向推了推：“你也来的太早了一些。我才刚起来。还有早课要做，自然要等很久了。” 岳薇瞥了陆欣然一眼：“我还不是怕他跑了。” 陆欣然无奈了。 “舅舅晚上到，你到时候直接去珍馐阁寻我就是了。”陆欣然笑眯眯的说道，丝毫没有半分出卖贺子贤的愧疚感。 岳薇看了看陆欣然，突然好奇了起来：“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啊，好好闺阁千金不在家养尊处优的待着，整日里东奔西走的。” 陆欣然笑了笑：“那有什么意思。现在多好，想去哪就去哪，整日守着那一座小楼，做个笼中鸟，未免有些太惨了。” 陆欣然的身份毕竟比较敏感，所以并没有全部告诉岳薇，只说自己是陆家的旁系，自小养在贺氏膝下。 这种情况在世家里很常见，所以岳薇也并没有起疑。 岳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你那个表姐，现在还在庙里念经呢吧。” 表姐？ 念经？ 陆欣然一瞬间懵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岳薇说的是陆欣然，并不是她陆白。 笑着点了点头，陆欣然不以为意的说道：“什么庙里念经啊，是在晚空山陪太妃娘娘修佛呢。” 虽然陆欣然并不在意别人的说法，但是……在庙里念经这种话……实在有些刺耳。 岳薇看了看左右，突然朝着陆欣然的方向探了探身子，神秘兮兮的说道：“我都听说了，陆家的那位姑娘自小刁蛮任性，飞扬跋扈，你小时候一定常被她欺负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英雄救美（5） 陆欣然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她从小常被欺负？？ 这是从哪传出来的谣言。 岳薇日常是接触不到能与陆家有任何的牵扯的人的。今天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一句话。 陆欣然心里毫不意外的就联想到了岳薇即将要介绍给她的那位贵客身上了。 看来这位还有可能是个熟人。 “还行吧。表姐待我挺好的，性子也只是爱娇了些而已。”伸手捻起一颗葡萄，陆欣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又从哪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岳薇笑了笑，心里有点发虚：“就是听别人闲说了几句罢了，一时好奇才想着问问。”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看陆白的模样到好像与陆家的那位姑娘关系不错，可是怎么听那人说陆家姑娘骄纵无比，并不好相处。 随即想到这些世家千金之间多少都有些爱互相别苗头，莫不是那人故意说些闲话坏陆家姑娘的名声。想到这里，岳薇顿时心神一凛，有些忐忑的看了陆欣然一眼。 女儿家最是爱惜名声，若是让贺家知道她是那种说长论短，爱议人是非的性子，只怕那人躲得更远了。 陆欣然毕竟多活了几年，一打眼就看出岳薇在担心什么，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表姐去晚空山的时候都快四五岁了，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还不正常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山里没回过家，也不知道那些闲话打哪出来的，你听过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岳薇点了点头，见陆欣然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心里方才放松了一些。 ………… 贺子贤这次来是给陆欣然传消息来的。 圣武帝寿辰马上要到了，看情况也打算把陆欣然从晚空山交回京里了。毕竟当初所谓的修佛也不过就是个借口，若是再把人家闺女放在深山老林里。只怕别人真要认为圣武帝是有心惩罚陆家了。 陆欣然这几年也没在山里待着，到处乱跑，虽然生意越做越大，但是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总归是陆家实在有些过于惹眼，一不小心露了痕迹，牵连进去的人也不在少数了。 是以贺子贤这次也是特意来接陆欣然回晚空山的，在山里等着皇帝的圣旨。 坐在饭桌前，贺子贤一脸无奈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岳薇，斜眼看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陆欣然，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岳姑娘来了。” 岳薇望着许久不见的人，本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但是眼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模样，顿时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强忍着心里的委屈，挤出了一抹笑：“听闻贺公子来了，便想着过来讨杯酒喝。不知道贺公子肯不肯给个面子。” 贺子贤自然看出岳薇的受伤和委屈，本想着索性断了她的念想，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茶杯磕在桌子上的脆响，连忙改口：“自然是欢迎的。郡守千金驾到，倒是贺某有失远迎了。” 岳薇执拗的看着贺子贤，心中发酸。 明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一定要同她撇的这么清吗。 一顿饭，吃的宾客两不欢。 一个进，一个退。一个追，一个躲。 陆欣然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叹气。还真是各有各的烦心事啊。 刚才贺子贤也说要让她准备准备回京城了，想到京城的那一堆人和事，陆欣然只觉得一阵头疼。封修然这几年越发沉稳了。 听闻前段时日办了几件差事很得圣武帝的欢心，虽然在旁人眼中依然是个没有母族支持的落魄皇子，但是熟悉他的陆欣然却知道，这恰恰是封修然最聪明的地方。 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点点蚕食着一切，等到众人真正关注到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 虽然这几年她没在京城，但是每逢她生日的时候总会送到的礼物无一不表明，对方心里依然还惦记着陆家的一切。 叹了口气，陆欣然看着眼前相处尴尬的两个人：“岳姐姐，明天的聚会我怕是不能去了。” 岳薇闻言，骤然回头，皱眉看着陆欣然：“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陆欣然抱歉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贺子贤：“家里传来消息，让我尽快启程回去。” 岳薇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 陆欣然每次来秀水也不会久待，最多也就留个五六日就走了，这次居然是贺子贤亲自过来接人，想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良好的教养让岳薇不会开口打听别人的家事，只能关切的说一句：“既然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我相识多年，若是有我帮的上忙的话，就尽管开口。” 陆欣然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若是有劳烦岳姐姐的地方，我是断然不会客气的。” 其实陆欣然的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那个在外造谣败坏她声誉的人显然就是岳薇口中的那个所谓的贵客。这个人既然对她如此大的成见，只怕也是认识她的人。若是真的见面了反倒尴尬。 虽然她现在与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但是若是以后回京了，总是免不了有要见面的机会的。到时候只怕又是一件麻烦事。 对于陆欣然而言，麻烦事越少越好。 她这么多年都只是暗中操作一切，当初在秀水之所以会亲自去见岳薇，也是年少不懂事，意气相争罢了。这么多年，玲珑商号里除了几个大掌柜见过她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翠喜代她出面传达的。见过她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好奇是谁在外面坑她，但是对于胆小且怂的陆欣然来说，隐藏身份，减少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酒过三巡，纵使岳薇再不甘愿，这桌酒席也不得不散了。 就在三人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贺子贤交代陆欣然和岳薇留在包间内不要出去之后，便出去打探情况了。 “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陆欣然见岳薇神色黯然，心里一阵不忍，不由开口安慰道。 岳薇苦笑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房门被人撞了开，随即便是贺子贤的怒喝。 “放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英雄救美（6） 在房门被人推开的一瞬间，贺子贤便挡在了陆欣然的身边，陆欣然眼疾手快拿过放在一旁的惟帽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眼见陆欣然妥帖了，贺子贤一伸手又将岳薇拉在了他的身后。 岳薇心情复杂的盯着身前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悲是喜。若说无心，却又知道把她护在身后，若说有意，却又排在陆欣然的身后。 就算知道这两个人只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但是这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 只是此时的贺子贤却没心情顾及旁人的心情，只是神色不善的盯着闯进屋子里的来的人。 陆欣然和贺子贤不认识进来的人，岳薇却是熟悉的。 乃是秀水当地最大的钱庄老板的儿子，素来便对岳薇有些不太好的心思。家中有钱，据说在京中还颇有一些门路。岳郡守一直有心想再往上走一走，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京中是走了哪条路子，但是对于岳郡守来说，都是机会。因此往常这家的公子哥纠缠岳薇的时候，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岳薇以往虽然心中厌烦，但是却也能维持住表面的应酬。只是此刻在贺子贤面前，岳薇便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忐忑贺子贤会不会因此轻视了她。 “岳姑娘今日在珍馐阁用饭怎的竟不通知一声，某也好安排一下。”富二代做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动作，拿在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打了开。在寂静的室内越发显得响亮。 陆欣然站在贺子贤身后，看着眼前明显自我感觉良好的富二代，嘴角微微抽了抽。 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有了这种潇洒风流的错觉。 岳薇默了默，压下心中翻起的火气：“金公子客气了，今日不过是与朋友小聚罢了，怎么好意思打扰金公子呢。” 金公子抬眼看了看站在岳薇身前的男子，仿佛才发现眼前有人一般：“原来是岳姑娘的朋友，金某失礼了，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一边说着话，一边毫不客气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贺子贤，眼中的轻视毫不掩饰。目光在触及陆欣然的时候停留了一瞬间，然后便又转移到了岳薇的身上。 陆欣然和贺子贤自然不会在意对方的无理。 陆欣然本就情况特殊，越少人见过越好，这次若不是想给岳薇创造机会，陆欣然也根本不会出面。所以这个傻乎乎的富二代看不看得起她，陆欣然其实根本不在乎。 岳薇不是傻子，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里自然看出了这个金公子对于陆欣然和贺子贤的轻视。虽然心中不满，但是想到岳郡守的交代，依然没有说些什么。 惟帽下，陆欣然的眉毛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今日不过是与朋友小聚罢了，便不劳烦金公子了。“ 金公子打量了一下陆欣然头上的惟帽，顿时笑了起来：“看来岳姑娘也已经用完饭了，不知道金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能护送岳姑娘回府呢。” 陆欣然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只觉得这人真的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岳薇摆明了就是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往，偏偏他还在这里纠缠不休。殊不知，只会更加惹人厌烦。 就算是有岳郡守的嘱咐，岳薇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有了厌烦感，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了点情绪：“还是不麻烦金公子了。若是金公子无事，我们便先离开了。” 说完话，也不管金公子有什么反应，拉起陆欣然的手，绕过贺子贤和姓金的便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贺子贤早就想走，只是碍于岳薇的颜面不好意思带着陆欣然说走就走。此时见岳薇本人都不在意了，贺子贤冷哼了一声，随即跟在两个姑娘身后走出了房间。 金公子大概是从没被人这般的下过面子，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陆欣然无意间看到了金公子的眼神，心下顿时一凛，但是随即便被岳薇拉着离开了。 “公子，我们也回去？”一直跟在金公子身后的常随凑了过来，打量着主子神色不渝，顿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金公子微微笑了笑，满脸阴鸷：“这才什么时辰，回去？呵呵” 常随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向了离开的三个人，顿时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 回府的路上，岳薇闷闷的坐在马车里，满心都是刚才分别时的场景。 陆白客气的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借故先上了马车，而她在原地站了那么久，那个人都没递过来一个眼神，最后还是马车里的陆白喊了一句舅舅，那个傻子才知道跟她说几句话。 她爹虽然只是一个郡守，但是自小在这里她也算得上是活在众人的追捧中的。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如此的卑微和可怜了。 月光透过窗棱照在马车里，斑驳的阴影越发衬的岳薇此时脸上的神情无比的寂寥。 “姑娘。”跟着岳薇出来的侍女心疼的将一杯热茶塞进了她的手里，嘴里叨叨咕咕的“奴婢瞧着那贺公子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放着姑娘这样的明珠视而不见，怪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孤身一人。真是活该。” “乱说些什么。”岳薇轻斥了一声。借着茶水的热气掩盖了眼角的湿润，温热的茶水入了腹，带来一阵温暖，也捎带着抚平了岳薇早先有些受伤的心。 罢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地方郡守家的姑娘，贺子贤……毕竟是京城勋贵人家的世子，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便是瞧不上她，也是正常的。 当一个人的思绪无边的放开之后，想的便越来越多。当岳薇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贺子贤终于要迎娶一个人入府，从此夫唱妇随，夫妻恩爱，而那个人却不是她的时候。早已经在眼中酝酿多时的泪水便再也掩饰不住了。 一旁的丫头看到自家姑娘哭了，哪里还坐得住，顿时慌了起来，连忙又哄又劝了起来。 沉浸在情绪中的主仆二人根本没发现马车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停住了。 “月色撩人，小娘子竟然以泪洗面 ，实在是让人叹息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英雄救美（7） 岳薇此时也很害怕，但是却只能强撑着勇气先让身旁的侍女冷静下来。 马车的车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岳薇和侍女的脸上，映衬出两张惨白的脸。 马车外的金公子笑的分外灿烂。 但是这种笑容在岳薇看来却彷如索命的恶鬼一般令人胆寒。 “你！你怎么敢！” 金公子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看着岳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邪恶而又充满侵略性：“我为什么不敢？” 岳老头在郡守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很多年了，早就想要动动位置。缺的就是门路，金家在京城的门路刚好可以被他用上。 虽然岳老头跟他爹从来没有明说过什么，但是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他接近岳薇。今天晚上的事，处理的好了，也不过就是年轻男女一时冲动犯了点错误罢了。 便是岳薇不认又如何，今夜过后，她就是残花败柳一个了，他不嫌弃她，还肯要她，岳家就该上上下下感恩戴德了。 金钟行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富二代。 至少在强抢民女，仗势欺人这方面还是肯动脑子的。今天动手劫岳薇之前便把一切后续事情都已经考虑的七七八八了，连事后的善后方法都已经考虑到了。 岳薇长的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明艳动人，加上官家的出身，便是娶回去以后摆在府里当个花瓶也是极为不错的。 况且，岳家需要金家在京城的门路，金家需要岳家的官府背景，怎么算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把前后事情考虑清楚了，再加上今日晚上喝了点酒，在珍馐阁的时候岳薇又没怎么给他留面子，这让金钟行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酒壮恶人胆，他便带着人来劫色了。 岳薇拉着侍女的手，看着金钟行，强装着镇定的说道：“金公子，你不要一错再错，只要你现在罢手，送我回府，今日之事我便当做没发生过。既往不咎。” 金钟行看着岳薇，脸上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既往不咎。 好大的口气啊。 金钟行抬头打量着岳薇的脸，往日的美艳动人此时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的俏丽。也许是因为害怕，她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发抖，一眼便让人看出了她色厉内荏的真实内在。 金钟行突然就笑了。 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人了，哪来的勇气跟他说既往不咎的呢。 今夜之后，便是他还肯不肯要她都已经很难说了。 金钟行挥了挥手，便有手下冲进了马车，在两个女孩的尖叫声中把侍女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姑娘，姑娘。”侍女哪里肯跟人离开，一只手死死抓着岳薇的袖子不肯放，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马车内壁的装饰，同时两只脚不停的踢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是毕竟只是个小女生，又哪来的力气能与五大三粗的汉子相较量。在惨叫声中被拖下了马车。 岳薇一张俏脸已经面如雪色，紧紧的往马车里面缩去，刚才还勉强能说的出话的人此时只是不停的摇着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金钟行看着岳薇的神色，“啧啧”两声，扬声笑道：“那个丫头就是你们的了。” “谢谢少爷。” 围在马车四周的金钟行的手下轰然大笑，脸上露出奸邪的笑容。 “岳姑娘，今夜月色正好，我们便赏赏月吧。”金钟行抬脚上了马车，顺手关上了马车门。 “不要，你不要过来。”随着金钟行与岳薇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脸色便越发的惨白。 难道今日她真的要被这种人羞辱吗。 “金某仰慕姑娘多时了，倒是一直没来得及与姑娘好好的谈谈心。”金钟行邪笑着朝岳薇伸出手“今夜月色撩人，正是谈心述情的好时候。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金钟行说这话的时间，伸手便将外衣甩在了一旁，看着岳薇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只觉得心里的火烧的更加的旺了。 随手将衣服扒开扔到了一旁，金钟行一伸手便把躲在角落里的岳薇拉到了身前，不顾她反抗的便压了上去。 岳薇拼命的闪躲着金钟行的动作，心中一片悲凉。 难道今日她就要被这个畜生玷污了吗？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资格靠近那个人了吧。想到贺子贤，岳薇本就已经如枯木一样的心越发的心如死灰了。 那人本就对她冷淡，经此一事之后，只怕……只怕她真的再也没有资格靠近那个人了。想到相识以来的种种事情，再想到今天晚上贺子贤对她的冷淡和她现在经历的事情，一股冲动瞬间涌上了岳薇的心头。 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以死明志。 就算……就算今生不能与那个人长相厮守，她也绝不会委身于这种人渣。 金钟行捏着岳薇的脸，低头便强吻了上去。本就已经悲愤到绝望的岳薇此时只想拉着这个畜生同归于尽。在金钟行想要将舌头伸进她嘴里的时候，岳薇闭了闭眼，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金钟行没有防备，顿时被岳薇咬掉了舌尖，鲜血顺着嘴角迅速滑落。剧痛之下，金钟行心里的暴戾再也压抑不住。反手狠狠给了岳薇一耳光。 “臭娘们，敢咬我。” 舌尖传来的剧痛让金钟行完全失去了理智，接连又是几下，岳薇的脸迅速的肿了起来，眼耳口鼻皆有血色痕迹。 此时的金钟行心里再无半点人性，他唯一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彻底毁了面前的这个人。下手也再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不过几个动作，岳薇身上的衣物便被撕掉了大半，只留下贴身的小衣勉强还能遮住身体。 口中的剧透，酒精的刺激和眼前女子白皙柔软的身体，无一步在刺激着金钟行，人心深处的兽性终究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此时的金钟行只想将眼前的人占为己有。 疯狂让他忽略了周围环境的变化，直到下一秒。 嗤！ 胸前一阵冰凉。 第一百五十章 抉择（1） 长剑从背后刺入，透体而出，鲜血顺着剑身上的纹路缓缓流下，滴滴落在岳薇的脸上。 金钟行还没反应过来，便歪倒在了岳薇的身旁。 “啊——” 下一秒，女声的尖叫划破夜空。 “闭嘴。”贺子贤抽回长剑，转身背对着马车，声音低沉，不辨喜怒：“把衣服穿好。” 此时的岳薇还没有从险些受辱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心上人背对着自己，俊朗的身影在夜色中透出更加的浓厚的距离感。 一股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 “你……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无一不显露出此时内心受到的惊吓和伤害。 贺子贤没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岳姑娘多虑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话音刚落，贺子贤便起身离开了马车，翠喜拿着衣服便上了马车。 岳薇的衣服已经在刚才挣扎的时候被撕烂了，根本不足以遮住身体。 眼看着贺子贤站在远处避嫌，岳薇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在翠喜的帮助下把衣服穿戴妥当。 翠喜看着岳薇红肿的眼眶，放柔了声音：“姑娘别担心，跟着您的丫头也被救下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 剩下的话没说完，其中的含义大家都懂。 轻轻点了点头，岳薇声音微弱：“多谢。” 翠喜帮着岳薇略微的收拾了一番，便把她扶下了马车，重新换了另一辆马车上。 刚一上车，岳薇就看到陆欣然已经在车里坐着了，面色温柔。虽然陆欣然的年纪比她小，但是此时的岳薇却觉得她给她的感觉比任何人都可靠。 顿时扑到了陆欣然的怀里，痛哭出声。 微微叹了口气，陆欣然轻拍着岳薇的背，不大的小身体里却传递了无限的包容和安心过去。渐渐地，岳薇的哭声越来越微弱。 从陆欣然的怀里坐了起来，岳薇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此时才有些感到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伸手递过了一杯热茶，陆欣然语气柔和：“回去的路上总觉得放心不下，便让人留意你这边的消息来着，可是还是来晚了，姐姐受惊了。” 从珍馐阁离开的时候，陆欣然与金钟行擦肩而过的瞬间，刚好看到了他看向岳薇的那个眼神。 那不是一个人对于喜欢的人的向往和热爱，而是一种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灭掉的疯狂和执念。 因着那一个眼神，陆欣然的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起来。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太对劲。终究是相识一场，况且素来关系很好，陆欣然便还是跟贺子贤说了这事。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便带人朝着岳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刚到了半路，就听到谢达派人来回禀岳薇出事了的消息。 怕路上耽误了时间 ，陆欣然就让贺子贤带着翠喜等人先行一步，以防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听完陆欣然的话，岳薇又是一阵落泪，好半天才让情绪平复了下来。 “多亏了你们，若不然……不然……”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顿了一顿，岳薇咬牙说道：“若是让那人辱了去，我便是一死，也绝不苟活于世。” 说到伤心的地方，又想起刚才贺子贤冷淡又避嫌的样子，岳薇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陆欣然顿时有些头疼。 安慰一个伤心的女孩这种事实在是有些让她为难。更何况，这个女孩子明显也并不太想让她来安慰。但是她想要让那个安慰她的人又明显不会来安慰她。 前后两辈子，陆欣然深深切切的感受到，感情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索性陆欣然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岳薇的身旁，紧握着她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力量和安慰。 也许是陆欣然的沉稳和淡定慢慢的感染到了岳薇，她的情绪也渐渐的彻底的平复了下来。 在比自己小的人的面前如此这般的失态，岳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稍微整理了一下，目光虽然闪闪躲躲却还是不停的瞄着的马车的外面。 “他……” 陆欣然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柔柔一笑，安抚的拍了拍岳薇的手：“舅舅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这次的事情不会让他对你有任何的偏见。”但是如果他无心，同样也仍然是无心的。 只是这句话，陆欣然却没有说出来，岳薇刚刚才受到惊吓，她不确定她能接受的了这种略显残忍的真话。 “我们在哪？” 感觉到马车已经离开了那处林子不知道停到了什么地方，岳薇不由得开口问道。 “在回府的路上。”陆欣然看着岳薇，目光微微有些尖锐“姐姐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说吗？” 岳郡守的心思她们其实都明白，若是没有陆欣然和贺子贤的出现，即便金钟行真的得逞了，只怕岳郡守在最初的暴怒过后，想的也多半是借此达到某些目的。 但是现在金钟行死了，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岳薇顿了顿，低声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全部处理掉了，一个活口没留。”陆欣然紧紧盯着岳薇，一字一句的回到道。 全死了。 岳薇的脸色白了白。 “姐姐的护卫也都英勇捐躯了。”陆欣然再度扔下一个重磅消息。 岳薇的身子晃了晃，抿了抿唇，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今天晚上的事情，现在只有姐姐和你的侍女知道。”陆欣然盯着岳薇，目光没有移动分毫。 岳薇抬眼看了陆欣然一眼，随即飞快的低下了头。 “姐姐，可想好要如何解决了吗？” 衣袖之下，岳薇的双手紧紧的扭在一起，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越发明显。 红英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若是论忠心，只怕整个岳家都找不出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了。 真的要杀了她吗？ 一边是自小建立起来的情分，另一边是女儿家的名声。 岳薇第一次面临人生中如此两难的抉择。 “姐姐，时候不早了，可想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抉择（2） 陆欣然靠在软垫上，目光紧紧的盯着岳薇，仔细观察着岳薇的每一点反应。 时候不早，可想好了？ 陆欣然的话在岳薇的脑海中不停的回响。 红英自小便跟在她的身边，这么许多年相处下来，虽然名为主仆，但是感情上早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主仆关系了。 可是……想到今晚的遭遇，岳薇的心也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儿家的束缚已经没有那么严苛了，但是也并没有开放到可以让女儿家流出那种不好的名声。父母都是正统的人，如果她名声坏了，就算他们再如何的心疼她，想保住她，也逃不过被送入家庙的命运。 想到乡下祖宅的家庙，岳薇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小时候跟母亲回过一次祖宅，因为不熟悉环境，无意中走到了家庙的附近，虽然家中的下人及时找到了她并且带她离开了，但是仓促回首时她清晰的听到了从那个大门紧闭的宅子里传出来的一声饱含着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凄厉而高昂，闻之再不能忘。 回去之后，岳薇便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也曾经向母亲打探过家庙中关着的是什么人，但是a母亲只说让她安心养病，说她不过是听错了。 岳薇知道母亲这是不想说，便也没有再多问。只当她是真的听错了，但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声嘶吼也曾偶然入梦，她知道，那都不是梦。 金钟行已经死了，他带来的人也都死了，剩下知道这件事的，便只有红英了，只要红英也…… 岳薇想到这里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她的脑海。 她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那是红英啊！ 是从小便陪在她身边的人，她怎么能为了她内心的一些可能发生的担忧便产生那么可怕的想法。 掩在衣袖下的手握了握，又慢慢的放开了，几次反复之后，终于紧紧的握成了拳，抬眼看向一旁好整以暇的陆欣然，目光坚定：“我相信她，陆白。” 陆欣然见状笑了笑，伸手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姐姐决定了？” 岳薇点了点头，看向陆欣然的目光无比的坚定和认真：“决定了。” “若是信错了呢？” 岳薇轻轻的笑了笑：“若是信错了，也是我命该如此，不怨任何人。” 陆欣然定定的看着岳薇，岳薇也无惧的回望着陆欣然，眼中一片坦诚。 陆欣然突然轻笑了起来：“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的丫头自然是你说了算。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岳薇突然松了一口气。 陆欣然接着说道：“不过姐姐的决定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倒也不枉那丫头为了姐姐做的一切。” 说罢伸手敲了敲马车壁，冲着外面笑嘻嘻的说道：“丫头，你都听见了，可以安心养伤了吧。” 什么？！ 红英一直在外面？岳薇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向陆欣然。 既然红英在外面，为什么还要让她做这种抉择？陆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薇的心里一阵恼怒。 陆欣然摆了摆手：“姐姐可别恨我，这都是你那个丫头要做的，若不然她就要以死维护你的清白了。” 看着岳薇越发迷茫的目光，陆欣然笑嘻嘻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贺子贤的手下救了她们主仆二人之后，这丫头便一直不肯治伤，更有寻思的倾向。贺子贤虽然不明白红英闹的是哪一出，同样也没有耐心处理。便把人送到了陆欣然这边。 陆欣然让翠喜过去问了问，才知道红英是觉得今天的事情闹成这般的模样，虽然岳薇和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但是若是追究起来，只怕她终究难逃一死。 毕竟此事的当事人也只剩下岳薇和她两个人了，若是她死了，岳薇才是真正的安全。所以红英便想着，若是她活着，岳薇便要时刻担心她是否会走漏消息，只有她死了，真正的闭上了嘴，岳薇才能真正无忧无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过完下半生。 翠喜回来禀告的时候，纵然是陆欣然都有些无语了。 忠心的丫头她见过。 她家翠喜和小桃对她那就是绝对的忠心耿耿，没有一点二心。 但是……忠心到“为了让你放心生活，我可以去死”这种地步，陆欣然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愚忠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擅自做决定，况且红英的担心也没错。 岳薇现在或许不说，但是人心易变，天长日久的生活下，谁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想起今夜的这点龌龊事呢。当怀疑的种子落入温床，便再也不可能轻易消除。 所以陆欣然选择让岳薇自己来做决定。 红英的生与死，就掌握在岳薇的手中。 听到马车外传来的哭泣声，岳薇的眼眶也红了，便也没看到陆欣然微微垂下了眼睛。 告诉岳薇的只是关于红英的选择，没告诉她的却是陆欣然自己也在好奇岳薇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无论是选择让红英永远沉默，还是选择两个人共同保守秘密，这对于岳薇来说都是一项关系到未来人生的抉择。无论她选择哪个，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若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便让别人去死，陆欣然觉得这种人多半也会为了别的再放弃更多。 底线这种东西从一开始便是不能让步的，能一退再退的就不是一个人的底线了。 待到马车外的两个人的情绪平复了些，陆欣然便招呼她们两个该准备回去了。同时也在路上对好了口供，对外只能说是遇到了山匪，护卫战死，陆家商号的车队路过施以援手才得以获救。 至于真实原因能不能告诉岳郡守，便由岳薇自己做决定了。 “可是金家那边……”岳薇有些担心。 金钟行今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别人，若是有漏网之鱼，只怕还是麻烦。 陆欣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金家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姐姐放心便是了。” 岳薇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陆欣然：“如此便多谢妹妹了。”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便到了岳府。 听到外传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岳薇深深的吸了口气。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抉择（3） 早在马车快到岳府的时候，陆欣然就已经派人先行一步到岳府送消息去了。 为了防止消息被扩散出去，同时也为了取信于岳郡守夫妇，红英也跟着陆欣然派去的人先离开了车队，回到了岳府。 岳郡守带着夫人面色苍白，脚步凌乱的奔向了府门口，岳郡守脸色尚且还好一些，岳夫人脸色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惊慌了。 女儿好端端的出门一趟，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若是消息传出去，只怕女儿的清誉就彻底的毁了。未来……未来可怎么办！ 虽然红英已经私下禀告过岳夫人岳薇并没有受到实际的侵害，但是素来思想保守的岳夫人还是觉得女儿未来堪忧。 岳薇刚下了马车就被岳夫人拥进了怀里。 岳夫人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岳薇半晌，确定女儿虽然面色惨白，衣服首饰也不是先前穿着出门的那一套，但是好在还算齐整的。 当下便按下了所有的心思，叠声哭诉：“我的儿，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吓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旁的岳郡守，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女儿并无任何的损伤。 密切关注着这边情景的岳郡守此时才放松了心情，终于有心情去面对跟在岳薇身后的陆欣然等人。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陆欣然出行素来戴着惟帽，见过她的人很少。但是马车上显眼的陆记商号的标志也无一不昭示着陆欣然的身份。 贺子贤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身边很是跟着一批能人异士，自然也有精通易容术的人。只是这种易容术却不是话本子里的那种人皮面具，而是借助特殊的工具和材料对面部做一些细微的调整，使人呈现完全不同的面容。此时的陆白根本没有一丝陆欣然的影子，只是一个面容普通，略带英气的少女而已。 但是却没有人会因为她的面容而去质疑她，毕竟这位陆白陆姑娘虽然只是陆家的旁支，但是这几年在商场上也是大放异彩，生意遍天下。 尤其陆欣然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每到一处地方也都会主动的为当地做一些修桥铺路的好事，因此跟当地的官府也很是结下了一些善缘。 岳郡守便见过陆欣然几次，也打过一些交道。对这位陆家的幕后老板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此时看到陆欣然跟在岳薇身后迈步进了大门，连忙迎了上去：“多谢姑娘仗义出手，若不然我儿只怕今夜在劫难逃。” 陆欣然笑了笑，看了岳郡守一眼：“岳大人客气了，我与岳姑娘素来交好，遇到这种事哪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只是可恨那些匪徒狡猾异常，竟是宁死也不愿投降。秀水向来安定繁华，近日却盗抢案件多发，还要劳烦岳大人为民除害了。” 岳郡守话问的有趣，只说谢她出手相救，却不提是何事，无非是想探知她到底知道多少内幕。又或者说是想知道她想如何解决这件事的。 要知道，遇见劫匪和遇见采花贼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以后岳薇要面对的也将是完全的不一样的情况。 所以岳郡守才说了这句话试探她。 这事若是旁人，比如封修然，必然是要借这件事为他谋划更大的利益的。举手之劳若能换来一个官员的支持，对于封修然那种没什么根基的人来说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陆欣然却没有这种想法。 且不说她与岳薇素来交好，便是素不相识，也绝对不会拿一个女子的闺誉作为交换的条件。 所以陆欣然一句话便把事情定性了。 岳薇遇到的是劫匪，只为了钱财而来。 至于明日金钟行失踪一事…… 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四目相对，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岳郡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了几分：“陆姑娘请。” “大人请。” 贺子贤默不作声的跟在陆欣然的身后，岳郡守转身之前瞥了这个被女儿惦记在心上的人一眼。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儿，也难怪女儿放在了心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岳郡守的目光微微顿了顿，随即带着陆欣然等人直接进了大门。 岳薇今日着实是受到了惊吓，岳郡守便也没勉强她再出来，只是先让岳夫人陪她回房换身衣服，同时进一步的询问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期间陆欣然和贺子贤两个人仿佛没发现岳家的动作一般，只是淡定的坐在前厅，品着手中的香茗。 岳郡守看了看贺子贤，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位公子便是贺公子吧。” 陆欣然笑盈盈的看贺子贤一眼，低头喝茶，仿佛没发现岳郡守眼中对于贺子贤那种格外感兴趣的眼神一般。 贺子贤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岳郡守：“今日小女遇险，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 陆欣然挑了挑眉毛，觉得这剧情和台词有点熟悉。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后面多半跟着的就是以身相许了吧。 想到这里，陆欣然看热闹的兴趣越发高昂了几分。 啧，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狗血情节可是很难见到的，莫非今日竟然有幸看到现场版？ 贺子贤抬了抬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江湖道义，何必言谢。” 贺子贤此时有些后悔跟着陆欣然来岳家。从进了大门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掉坑里了。一个明显等着阴他的岳郡守，一个毫不掩饰看热闹的外甥女。 贺子贤磨了磨呀，充分畅想了一下关于“教训外甥女”这件事的可行性，半晌，还是决定放弃了。 岳郡守自然也不愿意轻易放弃：“不知道贺公子家居何处啊。” 虽然这个贺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湖人，可是他打听来的消息可根本不是这样的。这位贺公子应该是镇国将军夫人的哥哥，贺老爵爷的义子。 虽然是义子，但是贺老爵爷早年丧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然后便是这个义子了。 这身份……也是无法否认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抉择（4） 岳郡守看着贺子贤，脑子里瞬间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然而当目光接触到一直坐在一旁淡淡微笑的陆欣然的时候，岳郡守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有些想法想想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付诸行动了，只怕做不成亲不说，反倒会结了仇。 只不过转瞬间，岳郡守便把心思收了回去。眼见着跟着岳夫人去了后院的小丫头在门口晃了晃，岳郡守便吩咐下人好生款待陆欣然和贺子贤。只说去去便回，让她们两个自便就好。 心里明白应该是岳薇那边有什么事情了，陆欣然自然表示理解，让岳郡守先过去看看。 岳府的人大约也是得了指示的，将茶水和点心送上来之后便退出了前厅，只留管家等人在门口候着。方便陆欣然和贺子贤有什么需要，但是又避开了两个人的范围，让她们可以彼此交流而不担心被人偷听了去。 陆欣然端起清茶稍稍喝了一口，看向贺子贤的眼神满是调侃：“看来岳大人倒是对小舅舅很满意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方才岳郡守看向贺子贤的眼神简直满意到无以复加，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岳大人眼中的满意之色。 若不是碍于贺子贤的身份不能强求，只怕今日贺子贤便要被扣在岳府做个上门女婿了。 贺子贤颇为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聪明的没有搭话。 这丫头近来越来越愿意调侃他了，若是此时在边关陆明萧和贺氏的身边倒也还能收敛几分，但是在外的时候，贺子贤便也不多计较，都随她去了。 难得能松快一些，有何必被一些礼教所束缚困住。 “你这丫头，竟会拿我打趣。” 陆欣然笑嘻嘻的看着贺子贤，声音甜蜜：“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尊敬的子贤舅舅，我怎么会拿你打趣。” 贺子贤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信你个鬼哦，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坏的很。 ………… 岳郡守刚出了前厅，就见岳夫人身边的丫头迎了上来，小声说道：“老爷，夫人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岳郡守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难不成女儿是有了什么闪失？ 刚才毕竟也只是府门口匆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来，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这种想法只在心里冒了个头，就被岳郡守本人给死死的摁了回去。 这种想法太过可怕了，若是女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这一生便算是彻底的毁了。 岳郡守不敢再让人想法继续发展下去，收敛心神，脚步急促的跟着丫头快步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刚进了女儿住的院子，就看到自家夫人已经等在了院门口，女儿的卧房大门紧闭，仔细的听了听，并没有传来哭声，再看夫人的脸上也并无愤怒悲伤的神色，岳郡守的心才缓缓的回了原位。 不由有些埋怨的说道：“夫人是有什么急事这般急匆匆的唤我过来，我还以为……贵客尚在前厅，我们作为主家怎能不陪着贵客。” 岳郡守这人素日里便有些惧内，甚少在自家夫人面前如此硬气，今日这也算难得一见的强硬了。只是这份强硬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便在岳夫人的眼神下消失匿迹了。 岳夫人冷笑了两声，眼睛紧紧盯着岳郡守，语气低沉：“我且问你，那个贺公子你瞧着如何。” 岳郡守顿时一惊，有些不敢看自家夫人的脸，半晌方才小声的说道：“贺公子一表人才，自然是人中龙凤。” “你瞧着他可愿意娶薇儿？” 岳夫人面不改色的扔下这样一句话，岳郡守顺便变了脸色。 难不成他家夫人异想天开，竟然想…… 这个贺子贤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们早就查的清清楚楚了，哪里谈的上配不配的上他家女儿，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家闺女高攀了。 女儿对人家是个什么心思，为人父母的哪里能不清楚，早就看的清楚明白了。但是同样也看的更清楚的是人家对于女儿可是从来没有那份心思的。 就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问题，所以岳郡守才会对于金钟行的一些行为采取沉默 的态度。 豪门世家攀不上，这种商贾之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待以后真要进了京城，有个有钱的亲家，对于一些事情也是一个助力。更何况，据说金家在京城也有着很大的门路。 从将目光放到金钟行身上起，岳郡守就明白跟贺家多半是没有缘分了，这事岳夫人也是知道的，怎么今日又提了起来。 想到女儿今天遇到的事情，岳郡守心里隐隐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却没有让岳郡守有半分的放松，反而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问过薇儿了，金家那个小子施暴的时候，是那个贺公子出面动手救下了薇儿的，当时那种情况，贺公子自然也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岳夫人盯着岳郡守的眼睛，目光锐利，“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总要有人负起责任的。” 岳郡守声音微弱，有些不敢看向自家夫人的双眼：“夫人，你可知道这位贺公子是什么人？” 那可是京中的一品世家，多少豪门贵女排队等着嫁的人家，他们这种家世，如何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岳夫人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既然坏了我女儿的名节，自然要有人来负责任。便是皇亲国戚，也要讲道理。” 冷汗自额头滑落，岳郡守看着自家夫人此刻义正言辞的模样，第一次明白了那句老百姓常说的话“吃了猪油蒙了心”。 一等公爵世家的子弟，岂能任由他们揉来捏去，随意威胁恐吓。 他家夫人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那位贺公子会乖乖的就范。 想到前厅喝茶的贺子贤和陆欣然，再看看眼前已经陷入“女儿嫁入豪门”的美妙畅想的夫人，岳郡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素日便是这种犹犹豫豫的德行，若是指望你，只怕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抉择（5） 岳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岳郡守。 十分想不通自己当年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选了这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当相公。不但没什么出息，便是连女儿的未来都不敢拼一拼。 岳郡守默默听着夫人的话，眼皮低垂，却没有答话。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夫人话里的潜台词，又如何猜不到此时此刻自家夫人心中的谋算。 只是…… 那可是贺家啊，上京城里一等一的勋贵人家，又与镇国将军府有着那般亲密的关系。夫人的打算他明白，无非是想着用女儿家的清誉逼着贺子贤纳了女儿。可是这样做成的亲，又如何能长久亲密。 刚才不过短暂接触了一会，他就知道这位贺公子绝不是能随便胁迫，威胁的人。便是因着女儿与陆家那个旁系姑娘的私交更好一些，勉强将人接进了贺府，这种强迫得来的姻缘，只怕女儿的下半生就彻底的毁了。 况且…… 岳郡守心里暗暗想着，得罪了贺家和陆家，只怕他以后便彻底再没了进一步的机会了。从此以后，这秀水就是他永远的归宿了。 “夫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岳夫人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是不是只会用这一句话应对我了。” 岳郡守闻言一愣：“夫人……” 岳夫人冷笑连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的打算你是明白的，想来这打算你也是仔细掂量过的，只不过是觉得一旦行不通了便会连累到你，所以才这般的犹犹豫豫。” 岳郡守：“……夫人，那可是陆家。” 一个贺家并不足以让岳郡守这般忌惮，但是贺家的后面是陆家。陆明萧风头正盛，天子近臣，手握重兵驻守一方。陆明宇，虽然没有陆明萧那般打眼，但是在年轻一辈的文臣里，也隐隐有了几分文臣之首的意思。贺家这么多年并无太多子弟入仕，仍然以武官为多，但是贺家嫡女却是陆家大夫人，这位贺公子虽然闲散在家，也并非贺老爵爷亲生，但是眼看着贺家的意思，这位也是实打实的贺家下一代家主了。 谋算到这样的人家头顶？！ 荣华富贵固然充满诱惑，但是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岳夫人哼了一声：“薇儿自幼聪慧，便是这起步稍稍有些瑕疵又如何，只要她进了贺家，凭借着薇儿的容貌和才学，那贺家公子早晚……” 岳郡守闻言不再说话，只是这心终究是有了几分意动。 岳夫人看着丈夫的表情，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见状连忙继续趁热打铁：“老爷，薇儿的才学和容貌那是一等一的好，就算对比那些上京城长大的姑娘们也绝不会有半分逊色。况且，妾身听闻，贺公子常年离家在外，老爵爷一直在为他担心，若是薇儿进了贺家，凭借着她的性子，再加上老爵爷的帮衬，这……” 岳郡守没说话，只是低头沉思。 贺老爵爷一直为了贺子贤不肯成亲回上京而发愁。确实也曾听闻老爵爷说过，只要儿子愿意，家世等等皆可不论。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性格，岳郡守自然是明白的，只要进了贺府，凭借着女儿的手段，老爵爷早晚会认了这个儿媳妇。 已经有了几分松动的心 越发的意动了。 夫妻二人站在院门处说着话，谁都没注意到原本紧闭的房门此时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两个人私语伴着夜风尽数吹入了房间内。 岳薇白着一张俏脸站在门里，听着门外传来的低语。 虽然父母并没有明着说出在谋算着什么，但是又怎么能瞒过整日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此时此刻的岳薇才真正的明白方才在回府的马车上，陆欣然的那句：“姐姐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当时只觉得陆白的话没头没尾的，只是在说该如何解释隐瞒自己的遭遇，便也没太往心里去，但是回府之后，母亲对她的打量，嬷嬷伺候她更衣时有意无意的试探，以及问及事发经过时，母亲那几句跟贺子贤有关的问话，最后到此时父母在门外的谋划。 岳薇真真正正明白了陆欣然让她想明白要如何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当时情况危急，就算贺子贤再如何的避讳，终究会有留下让人置疑的地方。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父母真的拿这件事去威胁陆白和贺子贤，依着那两人的性子，多半也就随了父母的心意。让她进了贺家的门。 偌大一个贺家，自然不在意多养一个人。总不能真的为了所谓的名声等等让她去死吧。 但是以后呢？ 以后只怕她只能是生活在贺家的一个幽灵。锦衣玉食却再不会有人想起她。 虽然陆白只是陆家的一个旁系家的姑娘，但是这么几年的接触下来，岳薇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还有……贺子贤。 一个用这种卑鄙手段入了门的人，只怕从此他更加不会多看她一眼了吧。 岳薇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曾经的她尚且不被他所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呢。 红英站在岳薇的身后，看着自家姑娘脸上越来越低沉的表情，心里一阵阵疼痛：“姑娘。” 岳薇拭了拭眼角的泪：“红英，你且去歇着吧，记住，今日我们只是遇到了劫匪，是陆家姑娘救了我们。懂吗？” 红英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岳薇推门而出。 岳郡守和夫人还在说着话，就听到房门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女儿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岳夫人：“薇儿，怎么还没歇息，今日你受了惊，正是应该好好歇着才是。” 岳薇也不答话，只是走到了岳郡守和岳夫人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及时察觉歹人谋划，才会出了此等让家族蒙羞之事，名节已损，女儿也无颜面苟活，然则父母俱在，女儿也不忍父母大人受丧女之痛，待到明日，女儿便自请在家庙反省思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1） 在月光的映衬下，岳薇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岳郡守和岳夫人没想到夫妻二人的谈话竟然被女儿尽数听了过去，一时间都有些讪讪的。彼此对视了一眼，岳夫人连忙将岳薇扶了起来：“你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然而岳薇却躲开了岳夫人的手，依旧跪在地上。 “父母大人种种筹划都是希望女儿有个好的未来，只是……二位长辈可曾想过，此事若是成了，两家固然会有通家之好，但是若是不成。那便是滔天的祸事。” 岳郡守看了岳夫人一眼，脸色有些难堪：“我的女儿知书达理，聪慧美丽，无论嫁到谁家都自然能过得好。” 岳郡守虽然心里有这种打算，但是被女儿如此直接的指出来，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声音也自然小了许多。心里也有些埋怨岳夫人。 “薇儿，富贵自古险中求”岳夫人依然不肯放弃的说道“况且那贺家位高权重，若是成了秦家，便是对你爹这里也大有助益。” 岳薇低垂着头，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她信父母的心里还是想要她过得好的，只是这心里也依然是放不下荣华富贵。她不会怪他们，这不过是人的本性而已。 只是…… 想到回来的路上，陆欣然含义颇深的表情和府门口贺子贤的冷若冰霜，岳薇还是苦笑了起来。 “爹爹，母亲，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岳薇知道此时父母都有些不冷静不清楚了，再妄图用什么所谓的亲情去打动他们，效果并不会多好，倒不如直接从他们最在意的地方入手。 “贺家与陆家是姻亲，这么多年，陆家在朝中是个什么地位，爹爹自然是懂的，陛下对于陆将军有多器重，自然也不需要女儿多说什么。我们用这种方法进了贺家，贺家就算不在意，那陆家呢？听闻陆大夫人与贺公子感情素来十分要好，她真的能容忍女儿用这种手段进了贺家吗？” 岳薇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岳郡守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一个贺家尚且可以心存侥幸，但是若是牵扯到陆家……岳郡守想到往日里听到的一些关于陆明萧的传言，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鼓。 “可是……” 岳夫人还想说话，岳薇却没给她机会，继续说道：“女儿现在与外面的那位陆家姑娘十分要好，未来未必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爹爹又何必冒着交恶的风险呢。” 岳郡守彻底动摇了，若是有交好的机会自然是十分好的，何必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况且听说陆家那些人向来有些护短，若是今日逼着贺子贤带走女儿，难保以后陆家不会拿着这件事做文章。 可是……前厅的那个陆姑娘。 岳郡守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前厅的那位姑娘也不过就是陆家不知道哪一支旁支，薇儿可是发现了什么事情吗？” 岳薇深吸了口气：“爹爹，就算陆姑娘只是陆家的旁支，女儿也相信这位姑娘与京城的陆家本家有着亲密的关系。” 虽然岳薇并不知道陆欣然的真实身份，但是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她的身份肯定不寻常。 一个旁支的姑娘能劳动贺家的公子一路保护，一个旁支的姑娘能一个人把生意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若是说着里面没有陆家的帮衬，岳薇是绝不会信的。 岳郡守也不是蠢人，只是一时被岳夫人说的心思浮动，有些想岔了，此时被女儿一点拨，也不过一会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但是……” “够了，就听薇儿的。” 岳夫人心有不甘，依然不肯放弃这次的机会，但是岳郡守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再也不说话了。 眼见着父母放下了那种念头，岳薇的心也安稳了下来，只是其中的酸甜苦涩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想到贺子贤往日对她的态度，岳薇只觉得一颗心又被泡进了苦水里。 待他们走了以后，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能见面了吧。 岳薇怕岳夫人还不肯放弃，再跟岳郡守说什么，借口害怕便把岳夫人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岳郡守便一个人去了前厅，向等候了多时的陆欣然和贺子贤再三道谢，并送上了十分丰厚的礼物。 进府的时候，陆欣然就已经说过岳薇是遇到了劫匪才被她们所救的，所以岳郡守倒也不担心她们会出去说些不该说的话毁了岳薇的名声。 毕竟既然已经做了好人了，那自然会把善意释放到最后。但是岳郡守还是准备了之分丰厚的礼物，为了让岳郡守安心，陆欣然自然是笑纳了。 回去的路上，翠喜在陆欣然的耳边说了好一会话，陆欣然脸上的表情一直没变过，只是回到珍宝阁的时候，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没想到小舅舅竟然这么的有魅力。” 贺子贤知道陆欣然是在打趣他，明智的决定不说话，不然只怕这丫头更加要没完没了。 下半夜的时候，珍宝阁外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一封从边关送过来的信直接送到了贺子贤的手上。 第二天一早，天色只是微微发亮的时候，陆家的马车便已经悄悄的离开了秀水。 待到岳薇接到陆欣然派人送给她的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 岳薇心情复杂的捏着手里的信纸，一目十行的飞快的看完了。 陆欣然信上说家里有些急事要先行离开，便不再特意告别了，珍宝阁在秀水的生意还请岳薇多帮衬一些，找到的东西送到珍宝阁就好，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人送给她。 从今以后，珍宝阁在秀水的收益有三成是归属岳薇的。 信中虽未明说，但是岳薇从一些只言片语里还是感受到了陆欣然对她释放出了更大的善意。而这种变化的原因，岳薇的心里也隐隐的有了些猜测，只是既然对方不提，她也没必要特意的提起了。 陆家的马车一路朝着边关疾驰，陆欣然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小桃在一旁轻轻的打着扇子。 “姑娘，我们直接回府里吗？” 陆欣然“嗯”了一声，脸带笑意“对，回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家（2） 晚间的时候，府里的信便送到了秀水。 说是圣武帝已经下了旨意，让陆欣然从晚空山动身回府，刚好可以赶上陆明萧夫妇回京述职的时间。信里虽未言明，但是想来这次回京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虽然陆欣然这段日子并未在晚空山待着，但是为了防备意外情况，还是留了靠谱的人在晚空山待着，同时当年从陆家带去鲁嬷嬷也一直在晚空山留着。 所以除了每年必须露面的那几次之外，陆欣然完全可以放心的在外面，因为无论圣武帝什么时候派人去晚空山查 ，陆欣然都会好好的在那念经呢。 按着陆欣然本来的打算，肯定是想着直接回边关，然后再跟随父母一起进京，但是贺氏的信里却让她先行回京。因为圣武帝的寿宴也快到了，他们最近就要启程了。一切等到了京城再说。 所以收到信以后，陆欣然便直接启程了。 反正原本就已经决定近日要离开秀水了，行囊什么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只待陆欣然一声令下便能启程的，今日的这封家书只是让动身的日子提前了而已。 小桃轻摇着团扇：“也不知道小少爷最近怎么样了。” 陆欣然笑眯眯的将葡萄塞进了嘴里，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不知道呢，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呢。” 上次见面还是几年以前了，那之后她就一直东奔西走的忙于生意上的事情，虽然这几年的年节礼物都没有落下，但是总归是想念的。 现在的陆欣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跟封宸做了那个打赌的决定。 赌约仿佛是一种动力，推着陆欣然一步步的往前走。从前的她从没想到自己能如今日一般的生活，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塞北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大漠的长河落日圆，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奇又惊喜的。 离开了上京的一切，离开了封修然的筹谋打算，离开了所有熟悉的不喜欢的一切之后，陆欣然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些地方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顾怡萱在京城，自然不能与她一般天南海北的走，于是陆欣然便把自己见到的一切都写给她看，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凡是她见到的，上京没有的，陆欣然都事无巨细的写给顾怡萱。 虽然彼此都有家人在身边，但是在这个世界里，陆欣然始终对于顾怡萱要更加的亲近且依赖一些。总觉得只有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懂自己的人。 顾怡萱人在上京，却也跟着陆欣然将大历的山山水水走了个便。 从顾怡萱那里，陆欣然也一直在了解着关于上京的一切。 封修然依然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虽然一如前世一般靠着虚伪的假面具博得了一些寒门臣子的好感，但是有顾怡萱在暗中捣乱，今生的皇后对于这个养子可是抱着十足的警惕。 太子殿下身体依然不好，但是却也没有大的毛病，皇帝甚至已经开始带着他学习政务了。淑妃娘娘依然宠冠后宫，只是在年年都有新鲜血液的皇宫里也渐渐也有些风华不再的感觉了。 圣武帝身体很好，妃子又纳了好几个，只是遗憾还是没有新皇子诞生，虽然依旧牢牢把控着权力，但是底下的臣子们却也都渐渐看出了皇帝在日渐衰老，纵然一切还没有闹开，但是关于权力的站队已经在暗地里慢慢开始了。 陆家和顾家风头最盛，一文一武，深得帝心。 对于封修然，陆欣然此时已经有些不那么在意了。曾经她一直担心封修然不肯轻易放手，但是这么多年了，她反倒看开了。 封修然那种性格，但凡是对他的想望有一点助力的人，他都不会放弃的。现在陆家和顾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让他放弃无异痴人说梦。 但是这些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曾经是她脑残爱做梦，才会信了他口中的真爱，然后才是一切悲剧的发生。 今生早已不同往日，且不说陆家已经对他有所忌惮了，便是她本人也不会再与封修然扯上一点关系，便是他想要做些什么，也都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 重新又看了看手中的信，陆欣然的心里还是沉了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进京没那么简单。 圣武帝下旨让她回京这事并不让她意外，毕竟当年的事严格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说是让她去晚空山伴随太妃娘娘修佛，虽然看着像是惩罚，实际上这么多年，圣武帝也没少往晚空山赏东西。 突然就这么急切的招她回京。 陆欣然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翠喜，给红袖送个信，让她查查这段日子京城有没有什么热闹事。” 翠喜低头应了一声：“知道了，姑娘。” 仔细的在心里算了算，陆欣然觉得时间还算宽裕，倒也不急于立刻回京城，便让小桃将贺子贤请了过来。打算先回书院一趟。 贺子贤皱眉看着陆欣然：“你打算回书院？” 陆欣然点了点头，眼睛弯弯彷如月牙一般：“先生的寿辰快到了，我打算先回去给先生祝寿。”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这次回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怕以后再想如从前一般出来只怕是有些难了。先生教导了我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么离开吧。” 贺子贤盯了陆欣然半晌：“行吧，你既然有这份心，那就先回书院吧。” “谢谢小舅舅。”陆欣然笑弯了眼睛。 直到贺子贤离开，小桃还听到贺子贤小声嘀咕：“怪不得老头子那么喜欢你。”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舅老爷还真是有意思。” 陆欣然转头看向翠喜：“前段日子红袖送来的东西呢，明天找出来备好。” 送给书院先生的贺礼是早就准备好的书法大家的作品，陆欣然也是费了很大心思才得到的。想来先生定然是喜欢的。 第二天一早，陆欣然刚醒过来，就看到翠喜一脸自责的站在外间。 见陆欣然起来了，直直往地上一跪：“姑娘，翠喜犯错了，请姑娘责罚。”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拍卖会（1） 陆欣然头疼的看着翠喜：“不是早就说过吗，不要跪来跪去的。“ 翠喜闻言也不搭话，依旧直挺挺的在陆欣然的面前跪着，陆欣然顿时头更疼了，示意小桃将翠喜扶了起来。 “怎么了？” “姑娘给先生准备的贺礼出问题。” 陆欣然手上的动作慢慢的停下了，转身看向一脸自责的翠喜：“怎么回事？慢慢说。” 给先生准备的礼物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因为礼物来之不易，陆欣然还特意交给翠喜收着，因为知道她一贯心细，所以把东西交给她，陆欣然也放心。 翠喜直挺挺的跪在陆欣然面前，脸上满是自责。 姑娘对于先生的寿礼有多重视她自然是知道的，因此当姑娘把礼物交给她的时候，她自然也是万分谨慎。先生酷爱书画，这副贺礼乃是先生最喜欢的一位画家的真迹，也是姑娘千辛万苦才寻回来的。 翠喜知道事情的轻重，从陆欣然把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就妥帖的把礼物收了起来。为了防止一路颠簸会污损了字画，还特意寻了密封的盒子，防止因为潮湿而对字画造成损坏。 至于每日的查看更是必不可少。 在这么严密的看守下，居然还出问题了！ 陆欣然顿时有了几分兴趣。 示意小桃将翠喜扶了起来，陆欣然轻声说道：“先别忙着请罪，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翠喜对于她的事情素来是十分谨慎的，这也是陆欣然把东西交给她保管的原因。而且这几年，翠喜一直没有放松对功夫的要求，再加上还有贺子贤和他身边一些人的指导，翠喜的身手也是十分了得的。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出意外，陆欣然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先生素来喜欢一位书画大家的作品，奈何这位大家的性子十分古怪，多年前因为一些事情封笔之后，作品的价值便也水涨船高的炒了起来。 虽然这作品难得，但是只要人还活着，陆欣然倒也不发愁再寻一幅字画。因此她更好奇这东西是怎么没的。 因着最近雨水频繁，翠喜担心字画会因为受潮而产生损坏，之前在秀水的时候便特意让人寻了一个隔水密闭效果很好的盒子，专门用来存放字画。为了增加安全性，连盒子上的锁都是特意从陆欣然那求来了当初她生日的时候陆明萧特意从边关送过来的机关锁。甚至还让贺子贤身边的谢达特意把盒子改造了一番，若是有人暴力拆锁或者损毁盒子，便会连里面的东西也一并毁掉。 陆欣然虽然觉得翠喜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眼见着她对这事如此上心，便也随她去了。 那日陆欣然接到贺子贤要来的消息后便猜到大约是要回去了，便提前吩咐了小桃和翠喜收拾行囊，做好准备。岳薇的事情是个意外的插曲，本打算回珍宝阁修整一天再启程的，却没想到贺氏的家信当夜便送到了秀水。 忙乱之中，翠喜便吩咐了珍宝阁内院的一个小厮去存放东西的地方把盒子取了过来，而她和小桃则忙于归置陆欣然的东西。 凡是能进内院的小厮都是经过调查和筛选的，那个取东西的人虽然看着面生，但是盒子和锁都没有任何异常，翠喜便也没有多想。 昨天车队进了城镇修整，翠喜便想着把东西拿出来看一下，防着受潮污损了，却没想到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就看到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掉了包。 听完翠喜的陈述，陆欣然似笑非笑的靠在软垫上：“盒子和锁都没有问题吗？” 翠喜摇了摇头：“姑娘，奴婢仔细检查过了，盒子和锁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锁虽然看着还完好，但是已经被人彻底的拆解了，看上去完好无损，实际上一旦开启之后便也彻底坏掉了。” “哦？” 陆欣然脸上的笑容更重了几分，弯弯的眉眼里满是甜蜜，但是翠喜和小桃却知道她们家姑娘这是生气了。 那锁是将军送给姑娘的生辰礼物，里面的字画丢了倒也罢了，但是姑娘向来重视将军和夫人，尤其是对于他们送来的物品更是在意。 “派人给掌柜的送个消息，先查那个人。翠喜，你去找谢达，我记得他身边有个人擅长画人物，把那个人的样貌仔细的讲给他听。” “是。” “给二娘送个消息，让他去叶大家那里再求幅字画回来。”陆欣然继续说道。 说来也巧，先生欣赏的这位大家倒是刚好同她家的文二娘有点渊源，在别人眼里万金难求的字画，对于她来说，倒也还真没那么难得。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做什么这副表情。”眼见着翠喜的神情还是恹恹的，陆欣然笑着宽慰她“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气闷得厉害，翠喜，一会去给我做点清爽些的吃食。” “是，姑娘。”得了陆欣然的吩咐，翠喜行了个礼便先离开了。 陆欣然一转头看见小桃在一旁镇定自若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小桃的额头：“翠喜的性子要是有你一半的天真都能更加活泛些。你们两个若是能融合一些便是十分完美了。” 小桃眨了眨眼睛：“啊？” 陆欣然顿时笑的更厉害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样也挺好。” 小桃一脸迷茫的看着陆欣然，完全不能理解她在笑些什么，但是看着陆欣然高兴，小桃也就跟着笑了起来：“姑娘，刚才舅老爷派人来说，今晚就能到兴城，要在兴城修整几日。” 陆欣然了然的点了点头。 从接到贺氏的家信之后，车队就一直处于赶路的状态，人困马乏，但是路途还很遥远，且时间也十分充足，修整几日倒也无妨。 而且贺子贤特意选了兴城，想来那处城池也是十分的热闹。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拍卖会（2） 兴城位于大历中部的平原北部，西接塞北边塞，南衔云鼎高原，又靠近秀水等江南水乡，更是进京的必经之路。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成为南来北往的要塞地方。 因着位置独特，南北货商自然对兴城趋之若鹜。时间久了，兴城便成了大历经济最为富恕的城镇之一。 只是兴城还不同于秀水那种靠珍珠水产一类的独有经济品类发展，而是呈现百花盛开之势。无论是塞外特产还是高原珍稀草药，或者是别的什么，在兴城都可以寻到。 陆欣然很早便在这里设置了商号。只是因着兴城原本的势力已经十分复杂，所以虽然一直在稳步发展，但是其实在当地也并不算特别引人注目。 对于这一点，陆欣然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顾怡萱却特意劝过她。只说这兴城原本的势力已经十分复杂了，他们作为外来商户，能站稳脚跟便已经足够了，倒也不需要太过出风头。 大历国土面积十分广阔，适合做生意的地方数不胜数，没必要在兴城投入太多精力，只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便也足够了。 陆欣然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仔细想想觉得顾怡萱说的也没错，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此番本没想来兴城，全因为贺子贤临时决定修整方才有空闲过来，陆欣然也就没让人提前跟自家在这边的商号打招呼。 然而既然人已经来了兴城，就算不想暴露身边，但是该做的一些事也是要做的。 在陆氏名下的商号定好了入住的地方，也没告诉掌柜的来的就是大老板本人，只说是老板身边负责账目的管事的，因为公务，临时来兴城，顺便查查账。 贺子贤安顿好了下面的人，刚回了客栈就看到小桃和翠喜两个人抱着一堆账本从陆欣然的房间走了出来。不由惊讶的问道：“看完了？” 小桃快人快语的接道：“姑娘已经做完事了，刚叫了饭菜，还让我们去请舅老爷的，既然舅老爷已经来了，倒是省了我们多跑一趟了。” 翠喜看了小桃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小桃，快走吧，别耽误了姑娘的事。” 听出翠喜语气中的不满，小桃也不敢再多言语，吐了吐舌头，抱着账本跟在翠喜身后匆匆离开了。 贺子贤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进了房间 。 此时的陆欣然已经叫人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正等着贺子贤呢。 “小舅舅请坐，这几日舟车劳顿，小舅舅辛苦了，娇娇特备薄酒以慰舅舅辛劳。” 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眼神真挚，语气诚恳，却无端的让贺子贤觉得有问题，顿时警惕了起来：“你又在打算什么呢。” 闻言，陆欣然脸上笑容一顿一滞：“小舅舅，你这么说话就很无情了。” “无情？我还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呢。”贺子贤冷哼一声，并不买账的看着陆欣然“你这丫头向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这么乖巧，一定有问题。有话直说啊。” 贺子贤这几年早就在陆欣然的糖衣炮弹下锻炼出来了。 这小丫头平日里看着甜甜蜜蜜的，那心里啊都是黑芝麻，越是乖巧懂事善解人意，越是不知道挖了个多大的坑等着你。就等着你晕头转向一脚踏进坑里，然后她在坑边笑眯眯的跟你谈出坑的条件。 作为资深受害者，贺子贤对于陆欣然的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了。 陆欣然惋惜的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家舅舅变聪明了就没有那么可爱了。 “小舅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的一片赤子之心，毁灭性的粉碎了。” “呵呵”贺子贤冷笑一声“你还是收收你的赤子之心吧。丫头，舅舅已经是个老年人了，尊老爱幼你还是要记住的。” 陆欣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却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语气甜蜜且危险：“听说兴城有个拍卖会……” 贺子贤只觉得头皮一麻，顿时提高了警惕：“拍卖会？什么拍卖会？我不知道！” 陆欣然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 的眼神看着贺子贤。 目光……嗯，温柔和坚定。 贺子贤觉得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内心在哭泣。 传闻中兴城这边一直有个神秘的拍卖会。据说这个拍卖会有很多的奇珍异宝，但是拍卖会并不是公开的，只有一些有特殊门路的人才能参与进去。 这这个拍卖会所卖的东西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珍宝。 有可能是传闻中早就已经毁掉了的古董，也有可能是一个人，甚至还可能买到一支军队。只要你有独特且过人的东西，都可以拿到这个拍卖会上试一试，也许就会遇到那个懂你并且出得起价格的人呢。 只是这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无论外面传的如何的天花乱坠，都没有人出来确认过这件事。 只是在拍卖会的日子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总会有一些奇特的事情的发生，从侧面证明这场拍卖的存在。但是也仅仅是围观群众们的猜测而已。 贺子贤没想到陆欣然来了兴城居然对这个事情起了兴趣，顿时有些郁闷。若是被贺氏知道他带着陆欣然去那种地方，只怕回了京城，贺氏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小舅舅，怎么样啊。”陆欣然看着贺子贤，语气甜蜜。 “什么怎么样。” 贺子贤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承认。 陆欣然倒也不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贺子贤：“听说外公这段日子心情特别不好，子贤舅舅，你最近没给他老人家写信吗？” …… …… …… 贺子贤沉默了一瞬间：“小丫头，你别太过分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拍卖会（3） 贺子贤此时是真的有暴打陆欣然的冲动了。 并且深深的从内心忏悔他自己当年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跟着这个丫头四处走，还在贺氏和陆明萧的面前夸下了海口：“只管放心把陆欣然交给他，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 现在陆欣然倒是真的没出一点问题。 她明明就是在制造问题。 他就说嘛，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去书院给夫子送什么礼物。 夫子年年的寿辰礼物都是派人送去的，偏偏今年这丫头要亲自送过去。 估计早就把兴城那件事打听的清清楚楚的了。 哀怨的看了陆欣然身旁的翠喜一眼，贺子贤深深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整日跟在陆欣然身边，但是这几年她到底把生意做到了什么地步他其实也并不清楚。 只隐隐约约听说京中还有个跟她一起合作的。 别看只是两个小姑娘，据说摊子也是铺的很大了。想来自然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 “小舅舅，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惹事。” 陆欣然言笑晏晏的看着贺子贤，认真的说道，甚至为了取信贺子贤，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贺子贤默默看了她一眼。我信你个鬼。 这丫头但凡有一点良心，都不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不行。那种场合鱼龙混杂，若是你有个什么意外，我要如何向你爹娘交代。”贺子贤仍然没有改变态度。 眼瞅着就要把人交回到陆明萧和贺氏的手中了，贺子贤并不想在这个关头出现任何的差错。 而且…… 还有一件事贺子贤并没有跟陆欣然细说，最近似乎总有人在窥探整个队伍。虽然贺子贤已经派谢达去查了，但是对方的藏匿功夫倒是十分的高明，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贺子贤更加不可能同意陆欣然去到那种混乱的场合。 圣武帝这几年的身子并不是很好，底下的几个儿子年纪越发的大了，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也更加的多了起来。 陆明萧几次给贺子贤传信都叮嘱他一定要留意陆欣然身边出现的一些人，防止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因此当有人想要接近队伍的时候，贺子贤心里的那根神经顿时的绷紧了起来。虽然没有抓到对方的马脚，但是已经开始提高警惕了。 陆欣然有些狐疑的看着贺子贤，慢慢说道：“小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丫头乱想些什么呢。” 贺子贤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陆欣然，一则这丫头处理不来，二则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倒也没必要把气氛搞的十分的紧张。 陆欣然心里明白贺子贤没说真话，却也无可奈何。 无论她这几年做出什么成绩，在家中这些大人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这让陆欣然十分的头疼。 虽然感动于家人的维护，但是过度的保护也会让她无奈。 “我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就早些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逛一逛，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离开。” 贺子贤对陆欣然叮嘱道。 兴城的那个拍卖要在三天后才开始，只要在那之前离开，陆欣然也就死了这个念头了。 贺子贤在心里这么想着，却忘了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不美好。 最先发现陆欣然不见了的i是跟在贺子贤身边的谢达。 贺子贤和陆欣然早上交谈之后为了防止这丫头搞出什么事情来，便让谢达一直守在暗处。 谢达跟在贺子贤和陆欣然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知道自家姑娘的心里有多少的鬼主意。 因此接到贺子贤命令的时候便没有半分的懈怠，亲自守着陆欣然的院子。 而陆欣然这一整天也没出过院子，只是傍晚的时候跟在表姑娘身边的那个整日里笑眯眯的丫头出来过，去了一趟小厨房，言说姑娘近日舟车劳顿，吃不得那些油腻的食物，只做些轻淡的粥水便罢了。 还说晚膳做好之后便直接送到院子里就可以了 ，姑娘今儿个想早些休息。 谢达并没有想的太多。 陆欣然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外游历，但是素来不是个会苦着自己的人，往日里的吃穿住行用便不会亏了自己半分，这段日子因为赶路，确实是过于颠簸了一些，想要好好的歇一歇也在情理之中，因此谢达便也没太在意。 晚上的时候，表姑娘的院子里还有些走动的声音，待到时间再晚一些便彻底的没了动静。 谢达这段日子一直忙于两地奔波，他现在虽然还是跟着贺子贤的，但是陆欣然有些紧要的事情也都会交给他去做，所以也累得狠了些。 见陆欣然院子里晚饭过后便渐渐没了动静，想着可能是姑娘也累了，歇的早了些，也就没太多想，直到来替换他的护卫无意中说了一句话…… “这段日子舟车劳顿的，表姑娘到底也还是累的狠了，谢大哥，你也去歇一歇吧。”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谢达的身子瞬间便绷紧了，猛地看向了一旁黑漆漆没有一丝声响的院子。 不对！ 便是表姑娘累着了歇息的早了些，她身边那些丫头也不会睡的这般的没有一丝动静。 别看姑娘年纪小，身边的几个丫头却也是历过事的，便是姑娘歇下了，那几个丫头也不会睡的这么早。 “快去回禀主子，姑娘这里出事了。” 贺子贤铁青着脸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晚饭静静的摆在桌子上，原本应该在厨房里忙着的厨娘此时却一脸香甜的睡在椅子上。桌子上原本放着的一张信纸此时也握在了贺子贤的手上。 娟秀的字体清晰的写着“小舅舅，我们拍卖会见。” “主子，是属下失职了。”谢达一脸惭愧的跟在贺子贤的身后。 一瞬间，贺子贤甚至气笑了。 “小丫头，你别让我抓着你。” 第一百六十章 拍卖会（4） 此时陆欣然早就已经带着翠喜和小桃离开了兴城。 拍卖会是三天后才开始的，这几日她即便留在城里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还很有可能会被贺子贤抓回去。 依着她对贺子贤的了解，若是这次被抓回去，再想跑可就难了。 因此陆欣然带着两个丫头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便出了城，朝着兴城不远的山林行了过去。 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听说兴城周边的这座山景致优雅，颇有几分名气，只不过先前因着要急着赶路，车队就没有停下来。 此番得了空闲，陆欣然还是很愿意去逛一逛的。 反正还有三天时间。 小桃乐呵呵的将带在身上的蜜饯递给了陆欣然：“姑娘，尝尝这桃子干，是先前进城的时候买的。这兴城还真是热闹，东西也蛮新奇的。” 陆欣然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翠喜，再看看一脸心宽的小桃，深深觉得她当初挑丫头的眼光也挺独特的。旁的人家要是遇到自家主子这么突发奇想，早就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再看看她家这两个宝贝，一个泰然自若，另一个一脸出来踏青的悠闲惬意。 若不是她自己心里明白现在贺子贤有多跳脚，陆欣然自己都要觉得她是出门踏青来的了。 信步走在山路之上，陆欣然也不禁赞叹起来。这山虽然是个无名的山，但是景色却真是不错。林深叶茂却没有杂乱之感，日头虽然毒辣，但是因着这林子的遮挡，竟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幽静之感。林间隐约有流水声传来，想来山中也有活水流出。 倒也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顺着山路再往深处去，人迹便越发的少了起来。景色也更好了，陆欣然眼尖的发现林间花草似乎布置有些奇特，顿时多了几分关注。 这种地方难不成还有人隐居不成？ 一直默默跟在陆欣然身旁的翠喜此时却不动声色的往陆欣然的身旁又迈近了一步，小声说道：“姑娘，好像有人。” 陆欣然微微颔首，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小桃，你看这景色是不是极好？” 小桃嘴里塞着桃干，看着周围与旁处并无二致的景色，虽然一脸迷茫，却也跟着点头：“呜呜，姑娘说的对，是挺好看的。” 陆欣然顿时无语，想着她这个丫头啊，便是此时她指着一团荒草说是美景，也只会跟着点头了，好在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指望小桃说出点什么不一样的话来。 一行三人悠悠闲闲的往山上走着，翠喜和陆欣然两人只当不知道身后跟了人一般，姿态悠然，却也暗自警惕。主仆三人仿佛是真的游山玩水一般的漫无目的的逛着。 小桃叽叽喳喳的的走在陆欣然的身旁，不停的引着她看向一旁不一样的景色，陆欣然也好性子的看着，眼神也顺着小桃的指点不停的看着周围的景致。她和翠喜的性子有的时候确实太过沉闷了一些，有小桃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也还挺好的。 山路在前面便拐过了一个大弯，主仆三人刚转过去，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靠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衣服上还带着明显的血迹。 陆欣然三人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 这种深山老林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个人，就算是粗神经如小桃一般，也总能品出几分不对劲的感觉来。 翠喜和小桃不动声色的便往前迈了那么一小步，将陆欣然完好的护在了中间。 陆欣然看着坐在原地半天没动，身上还带着一身血迹的老人家，仔细的观察了半晌，方才拍了拍两个丫头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向前一步，越众而出，声音清亮：“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夏阳坐在原地，看向向他说话的小姑娘，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刚才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 陆欣然抬头看向了一旁稍微有些陡峭的山路。之间此处山路一旁的峭壁确实有些陡峭，顶端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也隐隐约约看得到生长着几株植物，再看到老人家身后的篮子里放着的草药，便也明白了老人家的身份。 只是……陆欣然的目光在老人的衣服上多停留了一会。 “翠喜”陆欣然转身看了翠喜一眼，指了指上面的草药。话虽然没多说，意思却也都表达了出来。 这出峭壁虽然有些陡峭，但是对于翠喜的身手来说却也算不上多为难的事。翠喜自小跟在陆欣然身边，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不多言，只是手脚麻利的爬到了顶端，也不分好坏，把看起来是有些用处的草药尽皆拿了回来。 然后也不用陆欣然多说什么，便将草药送到了老人家的身旁，摆放好，然后又回到陆欣然的身边站着。 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夏阳：“老人家可有什么大碍？”说完似乎是怕对方起疑，忙不迭的跟着说了一句“我这丫头也会一些简单的医术，倒是不妨让她帮您看看。” 夏阳看了看陆欣然一眼，又瞅了瞅放在身旁的草药，非常痛快的摇了摇头：“多谢姑娘了，我这不过是些皮外伤，就是看着吓人点罢了。不妨事不仿事的。” “姑娘若是不嫌弃，老头子的家就在附近，此刻日头毒辣，倒也正好可以去歇歇脚，喝口茶。” 陆欣然三人虽然是做了男装的打扮，但是夏阳一把年纪了，自然也早就发觉了眼前的几个看起来俊秀的后生，其实都是小姑娘。 陆欣然倒也没什么旁的想法，点头便应允了。 左右她还有三天的时间，倒也不急于回城，便是去溜达一下倒也没什么妨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拍卖会（5） 翠喜拉了拉陆欣然的袖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足以让陆欣然明白了她的反对。 陆欣然只当不知道，让小桃帮着夏阳拿起了地上装着草药的药篓，跟在夏阳的身后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夏阳衣服上的血迹看着吓人，实际上也大都是皮外伤。婉拒了翠喜搀扶他的好意，在前面慢慢的带着路，不时的停下来指着周围一些独特的景致。 时间既然充足，陆欣然自然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跟在夏阳的身后，顺着夏阳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笑眯眯的问：“这山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家啊。” 夏阳笑了笑：“此处离兴城不远，但凡有点想法的都去城里找活计了，时日久了，这山里也就没什么人了。” “老人家怎么没跟着去城里。” 夏阳笑了一声，语气略微有些低落：“我孤家寡人一个，便是去了，这把年纪了，又能做什么？倒不如就留在这山里吧，天生天养，自小便在这山里生活了，总不会饿死在这里。” 陆欣然点了点头，没再说下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何必往人家的伤口处撒盐。 山虽然不大，但是景致确实不错，越往后山人就越少了，保留下来的自然的景色也就更多了些，但是也能看出还是有人在这里生活的。 夏阳的家就在这里。 院子虽然不大却很精致，两个相连的木屋虽然矮小，但是却也分了卧室和书房，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屋，看样子是夏阳平时晾晒药材的地方，屋后面还有一小块菜地。 陆欣然站在院门口看着不大的院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几分。 夏阳接过小桃手里的药篓放在了晾晒药材的屋子里，一出来就看到陆欣然还站在院门处，便有些误会了，只以为她是有些嫌弃。 “姑娘，进来歇歇脚吧，老头子这里是有些简陋了。” 陆欣然笑着摇了摇头：“老人家客气了，只是觉得此处风景甚是不错，日日住在这里，倒也别有一番感觉。” 小桃和翠喜两个人一个帮着夏阳将东西归置好，另一个手脚麻利的走到一旁忙着烧水沏茶，平日里有些寂静的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夏阳看着，脸上不自觉的便带上了笑意。 “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 陆欣然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点头应道：“路过而已，听闻兴城这里要比别的地方热闹一些，便留下待几日，刚好也让车队补充一下。” 夏阳哦了一声，接过小桃递过来的茶水连声道谢。小桃笑嘻嘻的回了一礼，便跟着翠喜去一旁候着了。 陆欣然看了一眼，见她们在一旁也是坐着，笑着说：“我这里现在也没什么事，你们两个去旁边玩吧，只是不要弄乱了老人家的东西”说完看了夏阳一眼“不知道可方便？” “方便方便”夏阳连忙点头，手指着屋后菜地的方向“那边不远处还有条小溪，两位姑娘不妨去那边走走，也是个好玩的去处。” 得了陆欣然的话，又有了夏阳的指点，小桃哪里还坐得住，拉着翠喜就走了。临走之前，翠喜看了陆欣然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也顺着小桃的力气离开了。 见两个丫头都走了，陆欣然低头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笑：“不满老伯说，我本是要去给恩师祝寿的，却没想到遇到了窃贼，将我之前准备好的礼物盗走了，听闻兴城这里繁华热闹，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收罗一些好玩意儿。” “既然如此姑娘应该在兴城才是，怎么跑来这深山老林里了。” “也在城里转了转，只是那些金银珠宝实在是入不得恩师的眼，听闻过几日兴城还有热闹事儿，就打算多停留几日，到时候也好凑凑热闹。今日实在是无趣，听闻这山中景色优雅，便想着来散散心罢了。” 夏阳的眼闪了闪，没答话，只是低头喝着茶。 陆欣然见状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夏阳也不吭声，只是顺着陆欣然的话说，聊得最多的也就是这山里的景致。 又过了一会，待到小桃和翠喜回来了，陆欣然跟夏阳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临走之前倒是跟夏阳说近几日大概都会来这山里逛逛，希望夏老伯能指点一下此处还有什么别的优美的景色。 夏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陆欣然主仆三人送到了下山的大路上之后，夏阳方才放心的回转了。 直到主仆三人的身影在大路上彻底的失去了踪迹，方才还老迈受伤的人已经身姿笔挺的站在树后静静的观察了许久。 身后无声的闪出一个身影，恭敬的行了个礼：“家主。” “查一查。” “是。” “不要露了马脚，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功夫不弱。” “是。” 陆欣然带着小桃和翠喜依然没有回兴城，只在城外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 兴城这地方属于交通要道，往来的商贩也多，加上气候温暖，一年四季的景致各有不同，有些有头脑的人便把自家的院子重新修整了一番，布置成了类似客栈一类的地方。只是却又与客栈不同，倒也别有几分趣味。因此便是不住在城里，倒也不担心找不到地方住。更何况，只要给足了银子，哪有那么多问题。 对于陆三姑娘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 小桃这几年跟在陆欣然的身边东奔西走，很是练就了一番好厨艺，婉拒了主人用饭的好意，小桃动手很快便做好了吃食。 翠喜检查过后方才送到了陆欣然的身旁。 陆欣然笑的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反对，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何况这么多年，也没少见识一些龌龊的事。 “姑娘”小桃刚要说话，就被翠喜用蜜饯堵住了嘴，同时看向了陆欣然。 陆欣然神色没变，依旧慢条斯理的拿起了筷子：“快吃吧。待会饭菜凉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拍卖（6） 三天的时间并不很久，陆欣然每日带着翠喜和小桃去山上走走，自然的也就会顺路去夏阳那边逛一逛，每次也并不久坐，只是坐一会随便聊一聊然后就走了。 贺子贤那边寻了两日之后也就没再大张旗鼓的找，陆欣然从头到尾出除了第一天算是躲了一下之外，之后的行程并没有瞒着贺子贤的人。 甚至在路上遇到谢达的时候，还让谢达回去给贺子贤带了封信。 贺子贤捏着谢达送回来的信脸上的笑容愤怒又慈祥。 谢达看着自家主子已经扭曲的表情，心里暗暗为三姑娘捏了把汗。 “罢了，派人盯着点，兴城最近也不安稳。” “是。” “还有，”贺子贤想了想，接着说道“两天后傍晚，我在客栈等她。” “是。” 谢达无声的退了出去。 跟陆姑娘分开之前，她特意留了联系的方式给他。言说这几日若是要联系她去城外寻她就是了。 贺子贤捏着手上的两张请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兴城这里有个地下拍卖会他是知道的，陆明萧之前也曾派人送过消息让他这次路过兴城的时候留意一下这边的情况。因此他才会选择这里作为修整的地点。只是陆欣然对于拍卖会起了兴趣这事却不在他的准备范围之内。 陆明萧在信里只说这次拍卖会上可能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玩意出现，让他无事的时候去看看也好。信里写的隐晦，大约也是怕被人截获了。 能截获陆明萧的信的人…… 贺子贤的心又沉了沉。 他虽然一直跟着陆欣然天南海北的跑，很少回京城，但是一家老小都在那个地方。哪里就真的能做到不闻不问。 这几年皇帝对于几个皇子的掌控早已经不如从前了。随着底下儿子的心思越发的活跃，皇帝近两年的性子也越发的……偏执。 看上去对于曾经几个亲近的臣子依旧信任有加，只是这其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好。因为这个原因，朝中的重臣近几年也是越发的谨慎了。 一边要防着皇帝哪天不高兴了，自己成了那个倒霉鬼。另一方面也要观察几个相对有前途的皇子，若是日后…… 从龙之功啊，谁不想。 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大历朝，底下早已经暗流涌动很久了。 陆明萧手握兵权，几个皇子谁不盯着。若是能得了这份助力，自然是要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但是无论这些人如何的明示暗示，陆明萧对谁都是一个样。 儿子们的动作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看到陆明萧一直安安稳稳的当他的镇国将军，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 贺子贤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窗外。 好日子大概是要结束了。 皇帝让小丫头回京，只怕回去了也没有什么好事情，也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应付的了。 弹了弹手里的请帖，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贺子贤转身离开了房间。 多思无益，船到桥头自然直。 来了这几日他还没好好的出去逛一逛，趁着这几日无事，倒不如学学那个丫头，出去走走。 ………… 第三天，刚刚过了午时，陆欣然便带着翠喜和小桃回了客栈。 迎上贺子贤愤怒的眼神，陆欣然笑眯眯的挥了挥手，转身从小桃手里拿过两个纸包放到了贺子贤的面前：“小舅舅快尝尝，这可是兴城这边的特色食物，还挺好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吃人嘴短，吃了她的东西总不好意思再骂她了吧。陆欣然心里想着。 贺子贤瞪了瞪眼睛，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赶紧去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去看热闹。” 热闹？！ 陆欣然眉头一挑，立刻便明白了贺子贤的意思。 这是要带她去拍卖会了？ 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袖子里的请帖，陆欣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昨日晚上，她带着小桃和翠喜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这东西便放在了她的房间里。 光秃秃的一张请帖，只写了时间和地点，旁边摆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虽然早知道这拍卖会不是人人都能得进的，但是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陆欣然本来打算自己带着人过去的，但是今天一早就遇到了谢达派来的人，知道贺子贤要她去客栈，便知道贺子贤这里也有门路能进去拍卖会。送请帖给自己的人身份不明，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猜测，但是既然小舅舅这边有更稳妥的门路，陆欣然自然还是愿意走安全的路子的。因此早早的就回来了。 回到房间，陆欣然小小的休息了一会，便让小桃给她换了身衣服。 再出现在贺子贤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副俊秀的少年郎了。 贺子贤微微点了点头。 人生地不熟的，谨慎点是对的。 拿出两个面具，把其中的一个交给了陆欣然，贺子贤便带着她出门了。 回忆了一下自己收到的面具，跟贺子贤拿过来的一模一样，心里便明白了。也不多话，只是跟在贺子贤身后朝外走去。 贺子贤带着陆欣然一路行来并无太急的感觉，东游西逛的到了一家古董店。陆欣然站在门口打量了几眼，就跟在贺子贤的身后进去了。 内里并无特别的地方，只是一般市面上的店铺的样子。 外间虽然摆着几样古色古香的东西，但是大多也都是仿造的，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摆出来的。 几个人一进来，掌柜的便迎了上来。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贺子贤拿出了两张请帖。顿时笑的更加热情：“客人请往里面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1） 贺子贤并没有说话，只是露了一下请帖，掌柜的就熟门熟路的把人带进了后院。 前面看着不过是个算不上太大的门面，里面却可以说得上是别有洞天了，绕了很远的也短路，方才把贺子贤和陆欣然带进了一个装修考究的雅室之内，接着就有下人将茶水送了上来。 陆欣然沉默的跟在贺子贤的身后，趁着贺子贤跟掌柜的说话的功夫静静打量着这间小室。 不大的房间布置的古色古香，摆放的一应物件也不同于前面的仿货，全部都是真品。顺手拿起下人送上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放怀了桌子上。雨前龙井，成色不输贡品。 陆欣然对于这个当铺的老板的身份多了几分的猜测，但是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端倪。 “客人且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来请客人。”掌柜的恭敬却不失分寸的说完话，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将这一处空间完全留给了贺子贤和陆欣然。 待人离开了之后，贺子贤抬手示意陆欣然先不要说话，侧耳听了半天，确认周围确实没有人在暗处之后，方才点了点陆欣然的额头：“拍卖会一般进行五天，有什么看中的也不要急于出手。据说越到后面的东西越是珍贵。” 陆欣然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赞叹这个幕后之人的心思实在称得上狡诈了。 如果所谓的珍宝只在后面出现，难不成前几天展出来的都是凡品吗？无非是利用了人的猎奇心理，越是在一开始留足了噱头，越会吸引人多留几日。 再加上这故弄玄虚的入场方式，想来能拿到请帖的人都不会是普通的身份，素来高高在上的人在这种场合里更加会容易落入攀比的心理。 无论后面会不会有所谓的奇珍异宝出现，前面几天这些冤大头就会给主人家贡献不少的银子。 陆欣然磨了磨手指头，觉得这种法子果然奇妙，若是可以借鉴过来…… 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银子前赴后继的排着队跑进了她的口袋。 “想什么呢。”贺子贤一抬头就看到小丫头一脸古怪笑容的坐在那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丫头虽然有的时候确实气人，但是不可否认的，也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乐趣。 “没什么。” “来兴城之前我收到了你爹的一封信。”贺子贤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他相信以这丫头的古灵精怪，不会想不到这些事情之中的关联。 果然…… 陆欣然沉思了片刻，伸手在茶水里沾了沾，在桌上写了几个字“什么东西？” 她了解自家的这个小舅舅，平日里看看没个正经模样，但是其实比谁都靠得住，遇事果决，头脑清醒，身手也一流，若不是如此，她爹娘也不会放心的把她交给贺子贤看着。 贺子贤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不知道？ 陆欣然微微愣了愣，随即挥手碰翻了茶杯，水迹迅速掩盖了所有字迹。 她爹特意写信过来，想来这边确实是有些什么东西，但是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是她爹没说？还是她爹也不知道？亦或者…… 是她爹不方便说？！ 陆欣然垂了垂眼睛，难得的觉得有些烦躁。 虽然这几年她不在京城，但是对于那边的关注却从来没减少过。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当初曾经说要跟封宸合作，可是这么几年过去了……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去跟人家谈合作，实在有些自不量力。 陆家手里握着兵权，无论是哪个皇子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块肥肉的。 这次圣武帝特意点名让她回京城，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欣然叹了口气，郁郁寡欢的样子让一旁的贺子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陆欣然的肩膀：“小小年纪哪学会的愁眉苦脸。” “小舅舅。”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会有事的。” 陆欣然沉默不语，对于贺子贤的这句安慰并没有觉得有多好受。 若是几个小的筹谋计划，倒还有些回转的余地。但若是皇帝下旨呢？！ 仔细回想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陆欣然有些心惊的发现她竟然想不起圣武帝是如何退位的。虽然那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封修然，但是对于这种事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联想到封修然擅长的一些手段，陆欣然更加的有些不安了起来。 时间在满室的沉默中过去了，待到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陆欣然才回过神来，只见外面已经掌灯了，而室内的墙上之前以为是装饰的珠子却原来是一颗颗的夜明珠。柔和的光线将室内照亮。 “客人，已经可以入场了。” 离开房间之前，陆欣然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夜明珠，心里对于这里的主人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用夜明珠照明，还仅仅是这么一个小房间。 这货……真有钱啊。 贺子贤捏了捏陆欣然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发呆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跟在当铺伙计的身后朝着后院走去。 虽然一路走来并没有刻意的记路，但是按着贺子贤的记忆，这里应该已经脱离了当铺的院子范围了。 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这么大，贺子贤顿时又提高了几分警惕，只是面上不露分毫，依旧笑眯眯的跟在伙计的身后。 “也不知道今日有些什么好东西，刚好准备给老师的礼物遗失了，倒可以趁机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玩意儿。”陆欣然特意压低了嗓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少年感。 走在前面的伙计笑的热情：“这段日子送来了不少好玩意儿，客人定会满意而归的。” 走过院子的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灯火辉煌的大厅已经坐了不少的人。 陆欣然借着落座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圈，身形顿了顿。 封修然！ 他怎么在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冤家路窄（2） 虽然在场的客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但是早已经熟记在心的身形依旧第一时间引起了陆欣然的注意。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护卫的时候，陆欣然方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头发半灰半白的男人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在同龄人中间只能算得上中等，飞快的瞥了眼对方的脸，陆欣然迅速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道在这面具之下，是否依然还有那一道可怕的伤痕。 这个人是封修然在一起游历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是得了他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从此在封修然的鞍前马后效力。称得上一声忠心耿耿了。 陆欣然心中嘲讽的一笑，只怕这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是某人早就安排好的。 毕竟他当年要去游历的时候正是京中几个皇子斗的正热闹的时候。 还记得他当时的急流勇退很得皇帝老爹的好感，在几个儿子闹成乌眼鸡的时候，封修然撤离漩涡中心，让圣武帝省了不少心。 当时她还觉得封修然这个人淡薄权势，与众不同。 现在想想…… 这位殿下实在是太“淡薄”权势了。 也许是陆欣然打量的目光太过直白，跟在封修然身边的护卫似乎有所感触，顿时警惕的抬起了头，陆欣然急退半步，将自己隐藏在了贺子贤的身后，垂下了眉眼，再没往那个方向看过一眼。 贺子贤微微动了动身子，将陆欣然隐在身后，跟着带路伙计的脚步快走了几步，也是此时正是看客人入场的时候，因此两个人倒是很容易便混淆了过去。 那个护卫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旋即收回了目光，静静的立在了封修然的身后。 “怎么了？”封修然没有回头，借着喝茶的功夫掩住嘴唇，低声发问。 “无事，公子放心。”护卫轻轻摇了摇头。 封修然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望向了此时有些杂乱的大厅。 这处场子的主人倒是有趣，无论来人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的特权，便是这座位也只能是他安排好的。即便是知道他的身份可能不同寻常，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 他也曾经派人去查过此处掌事人的身份，却是铩羽而归，没有任何的收获。 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实木的料子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音，封修然只觉得心里有些压抑不住的不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他未来想要成为的身份，他都无法容许在大历有这样一处地方的存在。 喝了一口茶，滚热的茶水将心里涌起的暴躁尽数压下，封修然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一圈已经差不多要坐满人的场子，心里无数想法在翻涌，然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陆欣然跟在贺子贤的身后朝着伙计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因着之前似乎惊动了那个护卫，她也就不敢再多看那边，只是心思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 落座之后，贺子贤将茶水放进了陆欣然的掌心里，眼神往封修然的方向飞快瞥了一眼，无声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深吸了口气，陆欣然小声的说了一句“遇着封三公子了。” 贺子贤的眉头顿时扬了起来。 此时此刻自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也不会去问她如何认出对方的。 封，三公子？ 贺子贤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个曾经有过短暂接触的那个人。 再联想到陆明萧派人送来的那封信。 贺子贤对于兴城的这一场拍卖会更加的多了几分好奇心。 喝了几口热茶，陆欣然完全的冷静了下来，此时她一副少年郎的打扮，又有面具遮脸，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完全不会认出她来，而她与封修然也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了，自然无需担心对方认出她来。想通了这点之后，陆欣然便不再纠结了，转而好奇的打量着此刻虽然热闹却又奇异的安静的大厅。 见她满脸的好奇，贺子贤便低声的向她介绍这里的规则和情况。 也许是他们来的算是比较早的，因此管事的在安排座位的时候便将率先的安排了她们的位置，竟然是一处相对来说隐蔽一些的座位，可以将整个会场尽收眼底，却又因为两侧的帷幔而挡住了旁人打量的目光。 其他的位置也都是如此的，以帷幔为帘，将位置一个个的分隔开。只在外侧悬挂一个铜铃铛，以绸带相连，若是客人有看上的展品便摇铃示意，守在外面的伙计就会起到传递消息的作用，将客人的报价送到出售者的手中，若是双方价格达成一致，则买卖成交。而当铺只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自然也是东西的价格越高，这佣金也越多罢了。 这规矩说起来简单，但是却又并不简单。 首先，因为展品的珍贵性，成交的单价并没有太低的，因此便会产生大量的钱财流通，如何保证安全变成了重中之重。 能在一座称得上繁华的城里掌握这么大的一个场子，不光是要搞定官府那边，还有众多明里暗里盯着这一块暴利生意的江湖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巨额钱财的时候都能保证毫不动心的。 一个能将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摆的平，搞的定，又能将场子运作的声名鹊起的人，手段绝不是一般的好。 “今日估计不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了，不过来看一看也是好的。” 贺子贤虽然不知道陆明萧让他来看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陆明萧盯着的，那位三公子也露面了的，想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的玩意。 陆欣然了然的点了点头，明白贺子贤只是想先带着她来看一看，熟悉一下情况。 “看看也无妨，刚好给先生准备的东西出了点差错， 若是遇到好的东西，倒也不妨看看。” 陆欣然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一语成箴。 当看到随着场中亮灯时摆出的第一个展品，陆欣然顿时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愿者上钩（1） 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对这个私人拍卖会有一定了解的人，自然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和一贯的行事风格，一开始站出来的东西虽然也称的上一声珍贵，却也无法跟后面的相比，因此便也没有太多人把目光放在这上面。 然而整个会场里却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陆欣然了。 之前在秀水的时候，因为急着要离开，所以翠喜跟她说给老师准备的画卷丢失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作画的人还在，虽然有些难得，但是却也不是再也得不到。被人偷了确实让人恼火，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倒也顾不上别的，因此陆欣然也就没太追究。事后贺子贤知道了也让人去追查了，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 看到早已经丢失的东西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她眼前，陆欣然和贺子贤的心里就没那么愉快了。 贺子贤只略略的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是那副画？” 陆欣然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盯着场中间的字画，神情微妙：“虽然做了一些改动，但是东西是没错的。” 也许是那人心中还有些顾忌，虽然把失物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失主的面前，也还是做了一些改动的。在画作原本的基础上稍微添了一些内容。 此时场中走上一位妙龄少女，月白色的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妆容并不突兀，周身并无多余的配饰，只在腰间悬着一枚白玉莲花的坠子，头上谢谢簪着一只珍珠簪子。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画作之前，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此画乃是叶大家封笔之前的最后一幅画作。诸位都知道叶大家尤其擅长以山水为画，但是因着一些原因，流传出来的真迹特别罕见，近几年更是闭门封笔，再没有画作流出。“ 话虽未进，但是话中的意思却也表达的足够了。 一个难搞的画家，平时就性格古怪，少有作品流出，最近几年更是深居简出，旁人轻易不得相见。这么一个难搞的名人封笔之前的最后一幅作品。总结起来就是“贵”就一个字而已了。 陆欣然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仗着现在一身男装打扮，也没人认识她，也就不那么讲究的姿态仪表了。 贺子贤喝了口茶，声音带笑：“啧，这是明晃晃的怼到眼前了。”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出现在别人的眼前，实在是嚣张的有些过分了。 陆欣然眯了眯眼：“直钩钓鱼，人家鱼饵都下来了，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确实有些太过失礼了。” 贺子贤挑了挑眉，没接话。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事的。复又抬头看了场中间的画作一眼，贺子贤摇了摇头，过于心急，看来是要弄巧成拙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陆欣然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纸笔低头写了几行字，然后摇铃将候在外面的伙计唤了进来，将已经折叠好的纸张递了过去。 伙计将纸接了过来，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随后脚步不停的将纸条送到了大厅中间少女的手上。 女子接过送过来的纸条，暗暗的朝着伙计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笑眯眯的打开了：“看来已经有客人按捺不住想……”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声音便消失了。 女子脸色青青白白的转换了半天，好半天才继续笑着说：“这位客人当真是位妙人，按着这里的规矩，一炷香之后若是没有其他的客人出价，这幅画便遇到慧眼识英的伯乐了。”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是送出来寄卖的东西便没有了再次收回的可能性，对于竞拍者而言，自然是出价最高者得，但是若是一样展品只有一个人出价，而寄卖方对于价格并不满意，则此单生意便不成立，但是这个展品却也不会回到寄卖者手中，而是由当铺按照一定的金额作为补偿给寄卖者，但是东西却是要当场毁掉的。 能来这里售卖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凡品，主办人也会与寄卖者达成关于底价的共识，若是展品流拍，则当铺会按照底价进行回收。确保寄卖者的利益不受损害。 因着这条规矩不容置疑的立在这里，所以这么多年来倒也没有出过几次这种情况，便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的占这个便宜，最后都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不但东西拿不到，从此更是会被列入黑名单，从此再也无缘得进这个拍卖会。 不过能进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不会自贬身份的做这种不入流的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出价，女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将守在一旁的伙计唤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伙计便飞快的离开了。 场上的情况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按着正常的流程，若是这件物件已经拍卖结束了，此时便应该是收起来通过特别的渠道送到新主人的手里了，除非是给的价格过于夸张，需要与原持有人进行沟通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陆欣然从贺子贤那里也对这里的规则有了初步的了解，自然知道按照她的出价是要与持有人进行沟通的。 不过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对方既然直接找到了头上，自然是等着她上钩 的，无论这东西她给了多少钱，对方都会同意。 低头喝了口茶，陆欣然静静的坐在那里。 叶大家的画确实难得，却也不是不可得。但是这个人撬了爹爹送给她的锁，偷了她的东西还敢这么嚣张的出现在她面前。 啧，真当她好欺负了。 伙计离开不过一会便脚步匆匆的回来了，在女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再抬头的时候又是那个笑盈盈的模样：“叶大家的秋日山水图，一两银子，成交。” 什么！ 一两银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愿者上钩（2） 原本尚且算得上安静的空间顿时变得嘈杂了起来。 这个拍卖会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准入门槛，但是参与者的身份也注定了寻常物品是进不来的。台上这画作虽然并不算太出挑，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只值一两银子。 台上的女子宣布完价格之后便安排人将画作收起重新拿回后台。 店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并不会随意透露卖家的身份。 一个买，一个卖，双方达成共识了，那这生意就成交。 至于店里的抽成则是按照物品的实际价格的比例走。只要对店里没有任何损失，她在主人的面前也就有了交代。至于这后面有什么旁的事情，就跟她这个小女子没有关系了。 封修然面具下的依旧淡漠，微微侧头对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去看看。” “是。” 手下的人无声的退了下去。 封修然不动声色用眼神梭巡了一圈此时略微有些热闹的会场。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暂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很多次这种直觉都让他躲过了一些麻烦的事情。 今次出京并非经过父皇同意的，若是被人认出来还是会有一些麻烦的。 虽然也许会有一些大惊小怪之嫌，但是他也不愿意去冒险。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了。 只说这画是被陆家的一个旁系人家做生意的主子给拿下了，倒也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 陆家？！ 封修然的眼神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不过是旁系罢了。陆家这么大的家族旁支众多，有人借着京城本家的名声行些方便，做点生意倒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封修然便收回了心神。 一个旁支，还不值得他浪费心神。 贺子贤既然带着陆欣然来了，自然会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与其遮遮掩掩引人好奇，倒不如一开始就打出陆家的旗号来。 家大业大的陆家有个什么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旁支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而且这种不遮不掩，大大方方把一切摆在明面上的做法反倒不会那么的引人注意。 有人打听消息的事情很快便送到贺子贤和陆欣然的面前。 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贺子贤微微笑了笑：“这位三公子还真是……” 余下的话没有多说，但是其中的含义两个人都明白了。 陆欣然满脸嘲讽：“三公子一贯觉得多疑是一种优良传统美德。” 贺子贤没接话，心里却暗暗有些诧异。 这丫头看来对这位三公子并无什么好感。只是……若是为了当年的那点子事，以这丫头的性格倒也不会记仇这么久。 莫非……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因着陆欣然的这一句话，贺子贤便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想着过段日子回京倒是要遣人去打听打听。 因着是拍卖会的第一天，除了一开始以一两银子成交的叶大家的画作引起了一阵热度之外，其余的也就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了。 因此很快这第一日的拍卖会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明白，好东西都在最后一日。因此散场的时候也就散的很快。贺子贤和陆欣然由伙计引领着再一次穿过了一条漫长曲折的长廊之后，从一家酒馆的包房里离开了当铺。 站在酒馆门口，陆欣然回头看了看，心中对于这当铺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这几日她带着两个丫头也在城里逛了逛，多少对于兴城有了几分了解，这个酒馆和当铺完全是开在了两条街上，却没想到竟然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啧…… “走吧。”贺子贤看了陆欣然一眼，带头朝着他们住的方向离开了。 “小舅舅，让谢达替我跑一趟铺子，晚上把账本送到院子里。”陆欣然对于分寸掌握的极好。 虽然贺子贤待她如同亲女，但是她从不会有半点的逾越。谢达既然是贺子贤的人，那即便她要用人，也定会先跟贺子贤张嘴。 贺子贤无奈的弹了弹陆欣然的额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陆欣然笑而不语。 贺子贤见状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让谢达去办事了。 两个人慢悠悠的朝着居住的院子晃了过去，因着没有什么事情了，倒也并不着急了，颇有几分闲适。只是此时的陆欣然根本不知道此时在她的院子里有着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她。 ………… 翠喜和小桃两个人并没有跟着陆欣然去拍卖会。 一则有贺子贤在，姑娘的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二则之前被人钻了空子偷了东西，翠喜的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趁着姑娘不在的时候刚好可以清理清理院子里的人。 能跟着姑娘出来的人大都是跟了姑娘许多年的，而且这么多年经过姑娘的整顿，院子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等闲人是进不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被人偷了东西，这对于翠喜来说是一种很严重的打击。 只是……此时有更大的打击摆在了她和小桃的面前。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出现在自家姑娘房间里的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脑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 是怎样特别的缘分啊。 封宸没有半分意识的靠在初一的身上，初一手中长剑架在翠喜的脖子上，满脸狠厉：“不要……” 初一话没说完便看到了勉强算的上熟悉的人的脸，紧绷的精神顿时放松了下来，扔下了一句：“不要惊动旁人。”然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小桃咽了口口水缓解了一下有些受到惊吓的心，然后看向了翠喜：“怎么又是这位……” 翠喜摇了摇头，伸手将定王殿下扶到了内室的软塌上：“姑娘应该快回来了，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屋子里血腥味太重了，姑娘快回来了，得尽快收拾好。 小桃闻言也不犹豫，手脚麻利将初一也扶了过去。两个人飞快的把外室地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之后留下了 一个人在屋里照看着，而另一个则去了院门口，等着陆欣然回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愿者上钩（3） 此时的陆欣然并不知道在院子里还有一份惊喜在等着自己。她在跟贺子贤回去的路上便被人客气的请走了。 有贺子贤陪在身边，陆欣然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心可言。更何况，从她一两银子拍下那副画的时候起，她就已经在等着幕后的人主动来找她了。 大费周章的把东西从她这里拿走，又费尽心思的送到她眼前，绝不可能只是为了那一两银子。 从陆欣然拍下画开始，就代表着双方对于接触的初步意向的达成。 马车朝着城外驶去，陆欣然笑着把一杯热茶送到了贺子贤的手上。 贺子贤不赞同的看了看面前依旧冒着热气的茶杯：“敌我不明，入口的东西应该谨慎。” 陆欣然浑不在意：“对方既然找上了我们，就不会在这一杯茶水里动手脚。”说完也不管贺子贤同意与否便把茶杯硬塞进了他的手中。 贺子贤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陆欣然说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担心这丫头以后遇事莽撞会吃亏，习惯性的提醒一句，既然她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车里开始微微有了颠簸之感，似乎外面的路况并不太好，陆欣然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歇会。”贺子贤淡淡说道。 陆欣然也听话，当真就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贺子贤见状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这两个人此时哪有意思半点被人胁迫的感觉，完全是一副郊游的状态。 陆欣然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马车外面地势的变化，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诡异了几分。心中也多了几分笃定。 马车又行了一会，方才放缓了速度慢慢的停了下来。 贺子贤当先一步下了车，然后转身扶着陆欣然出了马车。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处园子的大门处。 打量了几眼，陆欣然笑着说道：“前几日带着小桃和翠喜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虽然比不上此处清幽雅致，倒也别有一番景色。” 贺子贤点了点头，心知这是陆欣然在告诉他此处就在兴城外的那座山上。只是听到陆欣然说前几日上过这山，贺子贤还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看来对方似乎早有准备。 两个人不过在门口站了片刻，就有穿着利落的下人将两个人迎进了大门。 “公子，姑娘请这边走，我家主人已经恭候二位许久了。”管家模样的人笑的热情有礼却又不失分寸。虽然话说的客气，却也提醒她们别让主人等的太久。 陆欣然抬头看了这人一眼，笑了一下，却没说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朝着园子里面走。 虽然有句话叫客随主便，但是这主人请客的方式并不那么礼貌，那么作为客人的她们倒也不需要太给对方面子。 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 站在大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处园子有什么特别的。因着这几日她也没少往山上跑，对于这里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算夏阳的小院是在山的另一面，但是这山本就没有多大，既然那边有了人住，这边就算再怎么修，也不会有太大的地方了。只是当两个人真正进了院子之后，陆欣然才知道这院子里面当真算得上别有洞天了。 若是按照直线距离，从她和小舅舅进园子开始，到这院子最深处，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到头，但是这处的主人却把园子内部重新进行了规划。 大大小小的院子和特色的布置将不大的园子分成了好多个空间，看着不远的距离却也要曲曲折折的绕上许多路途才能真正的走到地方，除非不讲究姿态的选择翻墙，不然老老实实按着路走，还真是要逛上好一会。 “曲径通幽，景色别致，主人家当真是蕙质兰心。”纵然是陆欣然也不得不夸这么一句。 “姑娘谬赞。”管家礼貌的抬了抬手，虽然嘴里说的客气，脸上的自豪感却半分都没有掩饰。 陆欣然看了一眼便再没说话。 又穿过了一处院子，刚一进院子门，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了起来。 因着整个园子的占地面积可能就不是很大，前面经过的那些院子虽然精巧雅致，但是毕竟因着大小的原因多少显得有几分逼仄感。 但是眼前的园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人工挖掘出了一处荷花池，水源大概是引了山里的活水进来，此处应该已经靠近了园子的最深处且也到了边缘，并不算太高的院墙外是雅致的竹林。水池中央立着一个竹制的亭子，木质的小路被隐在密密的荷叶之下，若不是仔细查看也不易被发觉。 此时亭中一人背门而坐，手边的茶杯依旧飘着淼淼的热气。听到院门处传来声音，那人便起身转了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我竟然毫不意外呢。”陆欣然看着亭中的人，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那么……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呢？夏老伯？” 此时的夏阳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年迈老弱连山都不能怕的老人了，一袭淡青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在头上同色系的玉冠的搭配下，无端多了几分清秀雅俊的韵味。 “陆姑娘不是早就猜到了夏某的身份了吗？又何必动怒呢。” 陆欣然冷哼了一声，虽然没接话，但是心里却暗暗一惊。 既然对方能从他这里把东西拿走，那知道她姓陆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哪个陆。 贺子贤微微向前一步，挡在了陆欣然的面前，看着夏阳，声音冷凝：“阁下使尽手段请我们前来，有话不妨直说。” “手段？”夏阳顿时笑了起来，看着贺子贤，脸上笑意更浓。 “贺公子何必动怒，不过是愿者上钩罢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愿者上钩（4） 夏阳丝毫不为贺子贤的态度所影响，脸上依旧笑的和煦。 陆欣然在旁边看着，心里倒有几分佩服这个人的定力了。她这个小舅舅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是若是真正的板起了脸，倒也确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尤其是近几年，更添了几分威势。 “夏公子大费周章将我们引了过来，想来也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的。”陆欣然笑着说道。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熟悉的人依旧能感受到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的陆欣然确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那日山路偶遇的时候，陆欣然就猜到这人身份有异，只不过看对方没有什么异动，也就没放在心上。之后的几日接触乃至后来收到拍卖会的请帖的时候，陆欣然便猜到这个请帖是夏阳送来的，甚至于那副画也很可能是夏阳拿走的。 若是原本陆欣然还能因为几分好奇而稍微保有一些耐性的话，那么她那点本就不多的耐心此时也全都耗尽了。因此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陆姑娘……” “若是夏公子还要说什么动怒不动怒的废话，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在下并无……” “我知道夏公子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大家都挺忙的，就不要浪费对方的时间了。” “我……” “夏公子见谅，我这个外甥女素来莽撞惯了，家中又颇为宠爱，便不大有规矩。”眼见着夏阳的脸色已经全黑了，贺子贤笑眯眯的打了个圆场，把气氛缓和了过来。 夏阳闻言，不愉的脸色微微有了些缓解，虽然觉得这个姓贺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总归比这个小丫头要好上几分。 抱着好男不跟女斗，大人有大量的想法，夏阳看了陆欣然一眼，暗自压下了心头火气，转头看向看起来比较好沟通的贺子贤：“贺公子说笑了，陆姑娘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在下又岂会与她生气呢。” “夏公子雅量。” “夏某也知道此次行事多有得罪，只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夏某此次莽撞行事。” 陆欣然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想到那个被损了的陆明萧送给她的盒子，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夏阳看了她一眼，也没计较她的态度，依旧笑着说道：“此次贸然请姑娘前来，倒是想与姑娘做比买卖。姑娘当知，商场如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况且，依着姑娘的行事手段，夏某若是不是施展一些能耐，又怎么能与姑娘谈这种大买卖呢。” 陆欣然闻言抬头看向了夏阳，不过转瞬之间，脑中已经掠过无数个念头，只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夏公子是否找错了人，我不过一届小女子罢了，家中的生意自然是长辈们操持着的，跟我能谈出什么来。” 夏阳伸手拿起茶壶给陆欣然倒了一杯热茶：“姑娘自谦了，谁不知道北地陆氏商行这几年有多赚钱。世人只知道陆氏生意做得大，又几人知道主事的却是姑娘您呢。” 陆欣然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夏阳既然做了这么多事引她们来这里，必然是已经查过了她的身份，知道她姓陆也不稀奇，只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哪个陆。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多说多措。 将茶杯推向了陆欣然，夏阳伸手又给贺子贤倒了一杯，贺子贤接过茶杯却只是放在了一旁，夏阳的手顿了顿，却也没多说什么。 “恕夏某冒犯，姑娘虽然姓陆，但也只是旁系。便是挣了大把的银子也要先紧着陆家本支的用度，毕竟陆氏满门的荣光都系于京城陆家。而姑娘早晚也还是要嫁人的，若是想要走的更高一些，最后也是要靠着京城陆家的，那么……夏某以为姑娘在进京之前还是需要给自己多置办一些东西傍身的。” 陆欣然和贺子贤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没有露出分毫。 看来对方只知道她是陆家人，却并不知道她就是京城的那个陆家。 毕竟一个应该在深山古庙吃斋念佛的人此时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虽然不算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但是若是闹起来了多少也会带来一些麻烦。京中现在情况复杂，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心思快飞一转，陆欣然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脸上流露出几分懊恼，几分不甘的情绪出来，只是陆欣然把这个分寸掌握的极好，让人隐约能感觉出一些内心的不甘，却又不会做的特别的明显。 夏阳果然有些信了，只当陆欣然是真的被自己说动了几分，当下心中便多了那么一丁点的轻视，只觉得不过就是个有点小本事的女人罢了，随便吓一吓也就不过如此了。 “夏某今日行事虽然莽撞，但是也是为了与姑娘做一笔生意，一笔双赢的大生意。” 陆欣然看了他一眼，脸上带出了几分意动：“不知道公子说的是什么生意。” 夏阳看了贺子贤一眼，微微笑了笑。 陆欣然了然，片刻之后手抚着额头，一脸痛苦的神情：“小舅舅，我有些头疼，下车的时候把先生留给我的丸药落在了车上，小舅舅。” 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哪个不明白陆欣然不过是找借口要跟夏阳单独谈话。 贺子贤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留。 这几年他跟在陆欣然的身边也一直盯着陆欣然练武，虽然不如家中男孩那般严苛，但是也没放松要求。现在的陆欣然虽然称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是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因此贺子贤走的十分放心。 知道贺子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夏阳才笑着看向了陆欣然：“贺公子雅量。” 心里却对于面前的少女多了几分思索。 贺子贤是什么身份他自然也是查过的，一个贵公子竟然对个旁支晚辈这般的上心，言听计从。 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愿者上钩（5） 陆欣然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神情并不算太好看。 夏阳看到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请人来这里的方式就已经谈不上礼貌了，此刻又明显把贺子贤排除在外了，对方有所不满也是正常的。 “这次的事确实是夏某冒犯了，他日定当向姑娘和贺公子赔罪。” 陆欣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并没答话，只是抬头看着夏阳。 夏阳楞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此刻只有我与姑娘两个人，有些话夏某就直说了。” “姑娘虽然姓陆，但是毕竟也只是旁支，陆氏荣辱还是系于京城陆氏身上，想来这种话姑娘在家也没少听长辈提起，这几年陆氏商号发展迅速虽然少不得姑娘的苦心筹谋，但是姑娘也必须承认陆这个姓氏自然也带来了什么样的便利。” 陆欣然哼了一声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沉了几分。 夏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心知自己说中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夏某虽是第一次见姑娘，但也知道姑娘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心中自有沟壑，绝非寻常闺秀。想来姑娘也不会甘于永远偏居一隅，自己辛苦赚来的身家平白给别人做嫁衣增光添彩。” “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虽然我家只是陆氏旁支，但是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陆字，况且我既诚心以待，便是京城的长辈自然也会多眷顾几分。” 夏阳闻言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等着陆欣然说完方才说道：“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陆家在京城享泼天富贵，旁支却在小户地方偏安一隅，若不是姑娘才能出众，陆家又怎么还记得尚有姑娘这一门远亲。” 眼见着陆欣然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晦暗，夏阳更加觉得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姑娘这几年一直行走各地，想来并没有去过京城，还不知道此刻京中情况如何吧。” 陆欣然这才抬眼正看了夏阳一眼：“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诸位皇子均已长大，有些事情已经是摆在面前避无可避的了，而陆家还坚守着所谓的忠君之道，不选边不站队。看似谁都不得罪，实际上早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见陆欣然听的认真，夏阳继续说道“夏某虽然不常居于京中，但是也自有消息的来源，不知道姑娘可知陛下已经下旨让晚空山的那位陆姑娘今年也回京了。” 陆欣然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的哼了哼：“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生意，并没有听到这件事。公子消息可当真。” 夏阳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姑娘若是不信，待会回去不妨问问贺公子，或许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陆欣然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夏阳看了两眼，垂下了眼睛喝了口茶，明智的没有说任何话。 想要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口舌之争，有些消息从他嘴里说出去达到的效果远不如当事人自己去调查得来的效果好。 若是贺子贤还不知道陆家那位三姑娘回京的消息也就罢了，若是对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却没告诉眼前人…… “夏公子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请到这里来，想来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了，既然如此便不妨直说了。” “天玄和西番今年都派了使臣来了大历，算算日子再有月余也就快到京城了。听闻这此两国都带着和亲的打算，若是能求了镇国将军的千金回去，姑娘觉得如何。” 陆欣然没说话，只是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怒了。 天玄和西番这是要搞事情、 陆明萧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他的女儿岂能嫁到外邦。若是把陆明萧的女儿嫁到了外邦，那他手里的兵权又该如何处置？ 不是陆欣然自大，而是大历现在的朝堂，除了她爹，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这个情况圣武帝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陆欣然嫁到外邦的，又不能随意的赐婚给哪个儿子，毕竟几个儿子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么剩下的选择大概就只能进京了。 夏阳眼见着陆欣然的脸色越发的接近了锅底黑的颜色，心中明白对方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听闻陆将军甚是宠爱这位姑娘，想来定是舍不得三姑娘有任何不痛快的，那么剩下的办法就只有……” “夏公子有话直说就是，既然是合作就拿出合作的诚意来，我这人耐心向来不多。”陆欣然声音冷凝，心中恼怒不已。 “习惯了习惯了。”夏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姑娘也不需动怒，事情只要一日没真正的摆在面前便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只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愿闻其详。” 夏阳心中暗道一声”成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几分，只是对于陆欣然却多了几分轻视。只觉得对方再如何的聪慧过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随便的诈一诈就慌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露分毫：“姑娘可知道今年夏季天气炎热，雨水并不充足，以致很多地方的粮食不但没有收上来，甚至因着这场大旱而减收甚至绝收了。” 陆欣然心中一跳，抬头看向了夏阳：“你要打军粮的主意？” 夏阳一顿，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姑娘当真聪慧过人，夏某不过说了个开头，姑娘便猜到了夏某打算做些什么。” 陆欣然冷笑了一声：“夏公子是否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便会镇日里盯着自家的那点子破事纠结没完？” “我……” 陆欣然却没给夏阳说话的机会：“陆家算计我虽然确实让人不快，但是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陆家再如何算计也不过就是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的事情，但是军粮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自家的事了。边关几十万的将士，谁敢拿军粮开玩笑，别说京城陆家不会放过他，就是我这里都别想落得好。” “姑娘息怒。” 第一百七十章 愿者上钩（6） 陆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夏阳，心底的不满毫不掩饰的表现在了脸上。 夏阳虽然没把眼前的少女放在心里，但是既然对方姓陆，他就不能等闲视之，当下也正了正脸色，认真看向陆欣然：“姑娘误会了，夏某虽然是生意人，但是也是大历子民，商人趋利是本能，但是最基本的底线夏某还是有的。” 陆欣然闻言脸色缓了缓，却依然一言不发。 “今年年景不好，粮食欠收已然成为定局，边军将士的口粮必然要收紧，朝中虽有储粮，但是质量如何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今年户部定要从民间购粮，据夏某所知，已经有几家大商启程进京了。此时进京所为何事，自然不言而喻。夏某是商人，又岂会错过这次机会。” 眼见陆欣然脸上的神色越发的缓和了，夏阳的语气越发的柔和：“姑娘既然姓陆，这便是天然的便利。就如姑娘所说，无论是京城本家，还是北地旁支，横竖也写不出两个陆字来。陆将军膝下只有一女，听闻素来宠爱有加，定然是不会愿意让自家姑娘……那么这人选想来就是要从旁支里面选了。” “夏某虽然少在京中行走，但是人脉还是有的，若是姑娘有心想去那处地方，夏某愿尽绵薄之力，若是姑娘不想……夏某也有相助于姑娘的办法。” 陆欣然一脸的半信半疑：“竟不知夏公子竟有如何能量。” 夏阳微微一笑，眼底透着掩饰不住的得色：“愿为姑娘差遣。” “夏公子真是一个谈判的高手。”陆欣然淡淡的开口，天青色的茶杯在手中拿着，本就白皙的肤色在阳光和瓷器的映衬下越发的剔透“我必须承认夏公子说出来的条件确实很让我心动。可是……” 陆欣然看着池塘里的莲叶，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与她无关的事情一般：“可是既然是生意，夏公子只提了我能得的好处，却丝毫没提及我要付出什么，这就有些让人不安了。” 微风拂过，一缕发丝随着风的力度轻轻飘向了一旁，陆欣然侧过头看向了夏阳，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打量和评价。 纵然是纵横商场许久的夏阳在这一瞬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确实是那个在暗中掌控陆氏商行的幕后主事人。 “姑娘……” “夏公子，那些息怒，赎罪，误会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既然今日你说要谈生意，那就拿出做生意的态度来。坦白的说，你现在这种哄骗无知少女的态度很让我不快。夏公子须知，你面前现在的人不是旁支陆氏女，而是陆氏商行的主事人。” 陆欣然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夏阳未出口的话。 既然是谈生意，那就正正经经的把一起都摆到桌面上来。一方面说要跟她谈生意，一方面又摆出一副哄骗傻子的态度，难不成他真的以为这么大的生意全靠着陆家的名号就能立的起来。 夏阳顿时哑然了。 他错了！ 这一刻，夏阳真切的知道他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眼前的少女虽然年少，却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而是掌控着一家偌大商行的主事人。他从一开始就把对方摆在了年幼无知的位置上。 虽然说得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态度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夏阳自然也不是愚笨的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矫情，当下起身恭恭敬敬的赔了个礼：“是夏某狭隘了，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 陆欣然抬了抬手里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示意接受了这份歉意。 重新摆正了态度的夏阳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今年粮食注定欠收，户部必然要从民间购粮，我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想来过段日子户部那边的公文就会发下来了。实不相瞒，我手里确实有一批粮食，虽不是今年的新粮，但是质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夏某可以担保绝对要优于市面上九成以上的粮食。姑娘既然姓陆，那与陆家自然是说得上话的。无论是户部，还是军方，先走通了陆家的关系，那么这生意就自然是我们的了。” “所以公子是要借着我走通陆家这条路？”陆欣然看着夏阳，眼底满是打量“我虽然姓陆，但是到底是旁支，与本家的交往并不多，公子若是想从我这边走关系，恕我直言，也许并不见得会比别人多很多优势。” 夏阳闻言一笑：“姑娘既然让夏某据实已告，此时又何必遮遮掩掩。姑娘确实是聪明人，只是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聪明人，为什么单单姑娘的生意要比别人好上许多？” “姑娘说与京城陆家并不熟悉，可是年节送礼姑娘却是从来没有遗忘过。” 陆欣然沉默的看着夏阳，好一会才笑了起来：“夏公子知道的还真多。”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夏阳权当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嘲讽之意。 “公子今日所说之事我已经知晓了，待我回去考虑考虑，离开兴城之前我会给公子答复。” 说完话陆欣然便起身朝着园子门口走去。夏阳错开一步跟在陆欣然身后出了园子。待见到圆外站着的贺子贤的时候拱手行礼。 贺子贤看了看陆欣然，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也没说什么，至于夏阳客气了几句便出了院子。 三人出门的时候，马车已经候在了大门口。陆欣然借着贺子贤的手上了马车，帘子放下之前，陆欣然忽然抬头看向了夏阳：“公子可知道，装画的盒子乃是我一位极为敬重的长辈所赠，只是……” 只是已经被夏阳的人弄坏了，并且无法修复。 话虽未说出口，但是话里的意思却都是明白的。 夏阳一愣，不明白陆欣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愣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是夏某思虑不周，还望姑娘海涵。” 陆欣然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放下了帘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愿者上钩（7） 回去的路上，贺子贤见陆欣然神情不愉，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也知道此刻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用眼神表达了此刻内心的疑问。 陆欣然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话。 谢达早已经得了贺子贤的吩咐带人候在城门口了。因此夏家的马车将两个人送到了城门口处便回去了。 此时已经在城门了，人来人往，贺子贤便没有再上马车，只是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朝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了。 陆欣然坐在马车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腕上的翠玉手串，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看来夏阳并不知道她就是陆欣然，得到的消息也不过就是她姓陆，且与京城的陆家又来往，如此这般便够不成什么威胁。只是……他居然知道她年节都会往家中送礼的事情。 陆欣然明白，肯定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这人不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若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夏阳不可能不知道她就是陆家的三姑娘。那么就只生下了贺子贤身边的人和家里的人。 贺子贤身边的人都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了，陆欣然并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人，就算是有所怀疑，这话也不能由她说出来。只是…… 若是撒手不管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今日能为一些蝇头小利卖了他，那若是某日有了更大的诱惑，又何尝不能卖了贺子贤。她不允许小舅舅身边有这种定时炸弹的存在。 还有家里…… 幸亏她每次送东西回去都是借着现在的这个掩饰的身份送的。若不然这次的事情只怕要更麻烦。 现在各方都盯着她老爹手里的兵权，那就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只怕事情就要更加麻烦了。 陆家在北地有一系旁支，多年没有联系，前些年陆老将军路过北地的时候心血来潮去走了走亲戚才发现这家大人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了一个年幼的小子带着妹妹撑着门户。这人倒也硬气，虽然日子过得辛苦却没开口向族中求助，虽然按照族中某些人的德行，求助了也没有什么益处。 老爷子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的性格对了他的胃口，也没多话，只问对方愿不愿意跟他走，去边关拼一拼，若是有了战功自然有了好生活，若是不幸战死，也能给妹子留下一笔银子。 那小子倒也是个倔脾气，不过想了片刻就同意跟着老爷子去了边关，而妹子便送到了京城交给老夫人照看。陆欣然当初就是借了这个身份在外行走的。 这么多年为了以防万一，便是给家里送东西都是借着假身份送的。 原本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的，却没想到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场。 想到父母身边可能有这么一个出卖主家的人存在，陆欣然顿时坐不住了。也没了留在这里的心思，只想着回去便让小桃和翠喜将东西归置归置，直接去边关，汇合家人以后再一同进京。 待到马车进了院子，陆欣然刚下车就看到翠喜已经等在了二门处。 “姑娘。” 陆欣然询问的看了翠喜一眼，心知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翠喜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向贺子贤行礼问好。 陆欣然便有些明白了。 看了跟在贺子贤身后的人一眼，深吸了口气，陆欣然声音有些闷闷的：“小舅舅，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晚饭便不用等我了。” 贺子贤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去吧，折腾了这一日确实也是有些累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身后的属下一眼，贺子贤转身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迈步走去。 陆欣然刚才那一眼他并没有错过，心知可能是身后的人出了什么问题，贺子贤心中顿时沉了沉。但是眼见着着丫头并没有现在就要谈这件事的意思，他也就暂时先不提了。 况且看到她身边的大丫头已经在二门那里等了一阵子了，贺子贤便知道她那边想来也有些别的情况了。虽然这些年贺子贤一直是以保护者的姿态陪在陆欣然的身边，但是对于对方的事情，其实双方都极有默契的互不干涉。 除非陆欣然开口向他求助，不然他绝对不会贸然插手陆欣然的事情。这是他们对于对方的尊重。也是陆家和贺家达成的一种微妙的共识。 从陆欣然选择离开晚空山出外历练的时候起，陆明萧和贺氏便来找过贺子贤。 夫妻双方并没有要求贺子贤如何为陆欣然提供帮助，只希望他能护卫她的安全，在她面对绝境之时能伸手相助。虽然陆明萧和贺氏都相信以女儿的头脑必然不会让自己陷入此种绝境，但是为人父母者总是要忍不住的担心。 贺子贤自然是同意的，即便不是因为陆贺两家的关系，单从陆欣然这个小丫头的性子就对极了他的胃口，对于喜欢的后辈，他当然会更加多看顾几分。 “都去歇着吧，谢达跟我来。” “是。” ………… 陆欣然带着翠喜脚步不停的进了内院。 翠喜早就吩咐下人不得随意走动，而且陆欣然住的院子向来是不允许旁人入内的，因此虽然今天的要求严格了些，但是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出门在外更要谨慎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是在陆欣然的眼里便看出不同了。心知内院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是这两个丫头处理不来的，陆欣然的脚步便更加的快了几分。 直到…… 直到陆欣然看着软塌之上浑身白布满是药味的封宸和初一时…… 若不是此刻情况不对，陆欣然觉得她简直是要笑出来了。 怎么她与这位殿下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的。 当年在当阳，这位殿下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院子里。 时隔多年，这位殿下又一次半死不活的躺在她的屋子里。 这还真是…… 孽缘！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愿者上钩（8） 无论是孽缘还是什么，陆欣然对于封宸都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若是最后与封修然的对上变成不可避免的状况，那么封宸就是她最佳的盟友选择。对于这一点陆欣然始终没有动摇过。 本以为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又从未在京中活动过，想来封修然的执念应该已经减少了许多，但是今天与夏阳的会面却再一次敲醒了她。 只要陆明萧手里还握着军权，她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摆脱麻烦。 无声的吸了口气，陆欣然转身看向翠喜：“去请舅老爷过来。” 此地并非陆家势力范围，虽然她有生意在这边，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摆平所有的事情。能把堂堂的定王殿下伤成这副模样，对方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想要避开贺子贤去解决这件事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且，若是有贺子贤帮忙，或许能更加顺利的把人带走。 翠喜离开没多久就把贺子贤带回来了。 贺子贤常年行走江湖，对于一些味道自然格外敏感。刚一进门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脸色顿时一冷，大步便进了内室。 待见到外甥女好端端的坐在桌前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有些冲动了。 陆欣然明白贺子贤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如此，自然不会动怒，伸手指了指软塌上的两个重伤员：“定王爷，他的护卫。” 贺子贤自然是知道这位定王爷的，也是见过的。只是榻上的人的状况实在有些过于凄惨，一时没有认出来，听到陆欣然的介绍又仔细看了几眼，伸手在封宸的腕上搭了搭脉。 “失血过多，养养便好了。”贺子贤淡淡开口，随即皱了皱眉“嗯？似乎中过毒？” “可有危险？”陆欣然闻言也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每一次见到他都是这种危险的情况。堂堂王爷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天天到处乱跑，还仇家遍天下，也真是很奇葩了。 “已经解过毒了，只不过还有些余毒未清罢了。”贺子贤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丸药塞进了封宸的口中。随即接过翠喜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坐在了桌前。 陆欣然起身将一杯热茶摆在了贺子贤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还从来不知道小舅舅竟然精通医术。” 贺子贤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有求于人的时候陆欣然最是嘴甜，当下顺着贺子贤的话音说道：“是是是，小舅舅风流倜傥，多才多艺，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贺子贤斜睨了陆欣然一眼：“丫头，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不敢不敢。” 笑闹了几句，贺子贤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指了指封宸说道：“怎么回事？” 陆欣然摇了摇头，一脸无辜：“我今日一直跟您在一起，也不过就比您早知道了那么一小会功夫就派翠喜去请您过来了。我也不清楚。” 翠喜连忙上前把封宸出现在院子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贺子贤赞许的看了翠喜和小桃一眼：“做的不错，是个知道轻重的。” 无论这背后有什么隐情，既然封宸来了就不能丢下不管。无论对方真的是无意中进了陆家的院子，还是别的原因。 但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家的地方，若是下人走漏了风声，不但对陆欣然的名节有所损伤，便是安全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贺子贤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慢慢说道：“殿下的伤势处理的很不错，之后静心调养就是，外面的事情便交给我处理，我们还要在这边停留几日，院中的下人要严加约束，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还要停留几日？”陆欣然并不知道陆明萧给贺子贤送信的事情。 贺子贤点了点头：“你爹送了信过来，让我盯着点那个当铺里的生意。” “没说是什么？” 贺子贤摇了摇头：“没说，只说让我盯着点。” 陆欣然闻言不再说话，只觉得此刻仿佛身在乱麻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要仔细去想却又完全抓不住头脑，索性便也不再勉强自己。 又看了看榻上昏迷的封宸，微微皱了皱眉：“两个大活人哪就那么容易隐藏，若是想要掩人耳目只怕也要仔细谋划一番。” 贺子贤点了点头，想到陆欣然之前的神情，刚要开口说话，在目光触及到翠喜和小桃的时候又闭上了嘴。 陆欣然看了两个丫头一眼，翠喜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向两个人行了个礼便拉着小桃退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外。 “方才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贺子贤斟酌着开口说道。 陆欣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今日夏阳跟我谈了合作的事。” 贺子贤看着陆欣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陆欣然便把夏阳对她身份的了解和往陆家送东西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贺子贤。 离家之前贺氏曾经特意叮嘱过她，若是遇到了实在决断不了的事情便可以向贺子贤求助。虽然陆欣然不认为自己有需要求助的机会，但是这也足以证明在她父母的心里贺子贤是个十分可靠的人。那她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果然，听完了陆欣然的讲述，贺子贤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 他不是蠢人，自然听懂了陆欣然话中的意思。 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若是小丫头这边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只可能是他或者是陆家这边出了差错。 无论是哪里，对于他来说，背叛都是不能容忍的存在。 仔细将身边的人过了一遍，贺子贤忍着怒气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京城那边……”贺子贤看了陆欣然一眼，心里还是担心这丫头。 陆欣然无所谓的摇摇头，手朝着上面指了指，笑着说道：“只要这位还打算用我爹，就不会想出那种昏聩的法子来。夏阳说的虽然也是事实，但是想来也就是底下几个小的在作妖。” “你心里有数便好，那这生意……” “生意是生意，姓夏的既然主动想给我送钱送粮，我自然不会拒绝。” 陆欣然眯了眯眼，仿佛小狐狸一般的狡黠：“愿者上钩，我可没强迫夏当家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乱局（1） 贺子贤对于夏阳的观感并不好。尤其是听了陆欣然说的事情以后，对于这位夏公子更是多了几分厌烦。 商人逐利是本性，这本无可厚非。但是以女子的归宿为谈判的手段，则是落了下乘了。对于贺子贤这样的人来说，这并非君子之道。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主动提出要合作，贺子贤从心里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人的。 陆欣然好笑的看了贺子贤一眼。她能理解贺子贤心中的纠结。 虽然她这个小舅舅并不常在京城，更多的还是在江湖上游历，但是深刻于骨子里的属于贵族的骄傲从来不曾消失过。 其实她也不待见夏阳，但是这不妨碍她于夏阳做声音。 夏阳今天的做法确实不够磊落，她也不是不恼怒。只是他却捏住了陆欣然最在意的东西。那就是陆明萧。 粮食欠收已经成为定局，便是皇帝应对及时，户部也不拖不延的去办理，但是要等到把粮食真正的送到边军手里，最快也要几个月。而在那之前，边军的屯粮还够吗？ 陆家以军立家，这么多年一直在边关经营，多少儿郎把性命都留在了那里。又有多少儿郎去了那里便再也没有回过故土，他们在那里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在外人看来，陆明萧是爱护手下的兵将，可是陆欣然明白，她爹是真正把那些士兵当做了自己的手足兄弟。 依着她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断粮这种事发生的。虽然这些年来她往家里送了不少的银子回去，但是按她爹的性子，也轻易不会动用这些钱，就算动了，一时间也没处去弄到这么多的粮食。 夏阳既然敢跟她张嘴提这件事，自然有他的底气在。无论这底气从何而来，既然此刻她能用上，自然不会与他多做计较。 若是从前的陆欣然，自然不会把夏阳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小舅舅无需担心，我自有计较。” 贺子贤闻言也不再纠结。他相信陆欣然自然会有她的打算。 ………… 第二天一早，陆欣然便让兴城的铺子掌柜的将账本全部送到了她面前。因为这几年陆欣然并没来过兴城，只是让掌柜将账务简单的写成信送到晚空山，再转交给她，所以此刻她要查账，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没有人觉得可疑。 兴城的掌柜虽然没见过自家这位老板，却也丝毫不敢怠慢。谁不知道这位老板背后站着陆家，因此账本很宽便送到了陆欣然的面前。 男女共处一室自然诸多不便，贺子贤便借着她要查账不方便的借口把陆欣然居住的院子跟自己住的院子做了个调换。他的院子里乃是两个打通的房间构成的套间，一间用来放账本，另一间则用来休息。 掌柜送账本来的时候，那满满一大箱子账本也再度让所有人知道陆家的这位姑娘手里的商号到底有多赚钱。 翠喜和小桃在院门口接下了账本便让掌柜的先回去了，连院门都没让对方进来。下人们只觉得姑娘的规矩极大，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陆欣然素来身边就只有这两个丫头，其余的人甚少有机会能进内院。 两个丫头明面上把账本抱进了书房，实则通过房间里的暗门将账本送进了卧房，而封宸和初一两个人则在贺子贤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书房安顿了下来。 贺子贤先前给他们两个人把脉的时候便让两个人服下了安眠的药剂，因此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封宸才率先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完全陌生的环境布置，封宸好半天才想起来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似乎是两个女子。 陆欣然得了翠喜的通报已经从暗门来到了书房，看着封宸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她小舅舅不会是药下的太重了，这位殿下完全傻了吧。 “殿下。”陆欣然轻声换了一声。 封宸寻声望去，只见少女俏生生的立在榻旁，并不陌生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好半晌，封宸才沉沉的笑了起来：“看来本王又要欠你人情了。” 陆欣然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也想起了多年前的场景，似乎确实与现在并无太大的差别。 “相逢即是有缘，殿下身受重伤，却又再次光顾我陆家，这也是殿下与陆家的缘分。”陆欣然脸上带着笑容，眼底满是算计。 当初为了给陆家，给自己谋条出路，她与封宸打赌，愿为封宸助力，只为封宸能在陆家需要的时候可以伸出援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也算是小有成就，但是对于那场赌约来说，实在有些不够看的。 但是…… 天随人愿。 虽然她的生意不见得能被封宸看在眼里，但是这救命的恩情不可谓不大。当年的救命之恩被他随便的蒙混过去了，这次他又落在了她手上，再想蒙混过关是绝无可能了。 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封宸笑了起来，胸膛发出沉闷的声音，震动连带牵扯到了伤口顿时引起了一阵的低咳。 待他的状态稳定了下来，陆欣然才开口说道：“殿下只管放心休养，外面的事情自然有人处理。我也不问殿下发生了什么，若是殿下有什么事情要办，只管开口便是。” 陆欣然想的很明白。 虽然她要借封宸的势，但是却并不想牵扯进封宸的那些个麻烦里去。这位殿下受的伤一次比一次重，从当阳，到兴城，横跨半个大历，说是仇人遍天下也不为过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陆姑娘了。” 想了想，陆欣然继续说道：“这几日还要委屈殿下一些，不要出了这间屋子才是。” 封宸点了点头。 见封宸如此上道，陆欣然的脸色越发的好了几分。 “还有，三殿下此刻也在兴城。”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乱局（2） 封修然也在兴城？！ 这点确实出乎封宸的意料。 这几年圣武帝身子并不如外面知道的那么好，虽然很多时候行事很隐秘，但是有些事情只要留心观察也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老皇帝身子日渐衰弱，儿子们又一个个长大成人，有些事情有些矛盾便再也不可避免。 因着这个缘故，这几年圣武帝对皇子们的掌控可以说的上是越发的严格且谨慎了。无旨不得出京便是最重要的一条。只是这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罢了。说是无旨不得出京，这几年那几个小的也没少往外跑。 在圣武帝的心里，把儿子们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就没有了结交朝臣的可能。虽然封宸觉得圣武帝这种想法天真的可笑，但是却也懒得理会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 尤其是这几年那个人对他的忌惮和防备也是日渐加深，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鉴于此种状况，封宸更是愿意看到这一家子人闹起来。 给老皇帝找点事情做，他也就没时间盯着自己了。 只是…… 老三来兴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个最会伪装的人，离圣武帝的寿辰这么近了，按理说他应该在京城好好的扮演孝顺儿子的角色，此刻居然跑到兴城来了。 “陆姑娘要在兴城停留几日？” “大约还是要停留几日的。” 陆欣然看了封宸一眼，心知他心里有些别的打算，只是封宸不说她也就不问，以免惹麻烦上身。 封宸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诚恳：“姑娘近日外出需得注意安全。” “谢王爷。”陆欣然行礼道谢，然后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丫头退了出去。 封宸话没说清楚，但是陆欣然心里却有了几分计较。 封修然出现在兴城了，封宸也来了，还弄得浑身是伤，险些丧命，老爹那边又送了消息过来让盯着当铺那边的拍卖会。 陆欣然抬头看了看天，郁闷的叹了口气。 要变天了。 ………… 之后两天的拍卖会贺子贤和陆欣然并没有出席，但是属于两人的位置却是一直保留的。 当铺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是发了帖子出去的，那在这个时间段内这个位置便是属于客人的，即便人不来，位置是一直留下的。 夏阳自然也知道他们这几日没去当铺，并且陆欣然还带着人在兴城大张旗鼓的买买买。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珍稀首饰，只要称得上一声精品的，不论价钱尽数买入。尤其是年轻女子喜欢的首饰玩意儿和珍稀药材更是买了不少，以至于这几日兴城的那些铺子老板只要看到陆家标记的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日更加的热切了几分。 想到接下来这人要去京城陆家，夏阳便没太在意，只觉得这位当家的倒是想的明白人情世故。陆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几年陛下赏赐更是数不胜数，珍贵物事自是不缺，但是难得的却是这份心意。 首饰应该是送给陆家嫡系的几个姑娘的，至于药材，听闻是直接要送到的边关的，送给谁的更是不需要多说了。有了这份交情在这里，无论之后这生意成或者不成，她以后的路要如何的走，陆家总不会袖手旁观。 陆欣然的疯狂购物自然也惊动了封修然，尤其是这个人还姓陆。 陆这个姓氏对于封修然来说实在有些敏感，虽然知道这个人只是陆家的一个旁支，但是谁又能说清楚以后的事情呢。因此便让人多留意了几分。 也因为陆欣然的举动，陆家车队原来的马车便不大够用了，不过几天的时候，硬是又多了五六辆马车。但是也没人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按着这位消费的架势，才多了五六辆马车已经很是难得了。 贺子贤这几日也没闲着。 自从那几日与陆欣然谈过之后便让谢达私下开始了调查。他与陆欣然一样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然不能忍受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谢达领命而去，在调查的时候敏感的发现兴城近日里多了许多外来的人。 偌大的兴城人口众多，多了这么几个人原本也是不打紧的。尤其是兴城本就是商业往来十分兴盛的，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是不知凡几，只是这些人出现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而且这些人既不买货也不卖货，整日只在城里闲逛，尤其愿意往客栈和医馆一类的地方凑。 再想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谢达便多留了个心眼，一方面让人将这部分盯住了，一方面把消息禀告了贺子贤。 “公子，这些人并不是中原人。”谢达低声说道。 外邦？贺子贤挑了挑眉。 “查一查是哪里人。” 贺子贤心里有些在意。 定王受伤入城，三皇子私自出京却在兴城出现，当铺最后一日要出现的那个竞拍物，现在有多了几个目的不明的外邦人士。 这是冲着谁来的？ “多派几个人手护着姑娘。” “是。”谢达微微的躬了躬身，随即离开了。自家公子有多重视陆姑娘他是明白的。兴城现在这么混乱的情况，多派些人手也是必要的。 谢达离开之后，贺子贤思来想去依旧觉得放心不下，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还是要去提醒一下小丫头才行。 然而还没等他出了自己住的院子，就看到陆欣然身旁那个叫小桃的丫头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舅老爷，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乱局（3） 小桃一早便跟陆欣然出门了。 因为封宸受了伤而暂时居住在这里，所以陆欣然即便是出门也会留下小桃或者翠喜其中一个人在院中照看着。以防有人误闯书房。 封宸此次受伤很重，虽然处置及时，后来贺子贤又喂他跟初一服了药，但是已经受过伤确实实打实的。且不说现在身体有多虚弱，便是那一身浓厚的药味，只怕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 堂堂一个王爷被人追杀成这副模样，又怎么能保证对方没追到兴城来？她确实要觉得封宸是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但是却也不会以亲人的安危作为合作的赌注。 况且根据夏阳那边传来的消息，过几日离城的时候夏阳是要跟她一起去边关的。那么封宸的行踪就更加需要注意了。 在跟夏阳定下合作意向之后，陆欣然便打算直接启程去边关了。而夏阳看上去似乎也有意跟着一同前往，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打算，陆欣然心里明白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夏阳定下了启程的时间。 她本就打算两方面同时做准备，一方面继续走户部的那条路子，而另一方面则让夏阳单独备出一份粮草，待到她跟陆明萧商量过后，便直接把这批粮草运到边关去。 夏阳倒也没起疑心，只以为陆欣然是打算用这批粮草与陆家做人情，心里在对陆欣然感到几分佩服的时候，越发的觉得这个小姑娘眼界和格局非同一般。还没到京城，便先从各个方面做足了准备，到时候即便是陆家不想帮忙，只怕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了。 想到这里，夏阳大方的开口提议，单独准备出来的那份粮草按照官方价格的七成价格出售，也算卖了陆欣然和陆家一个人情。a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脸上便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欣赏，陆欣然虽然不知道夏阳自己又脑补出了什么剧情，但是对于对方的赞赏和肯定还是欣然接受的。 毕竟，她就是这么优秀的少女啊。 将家里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之后，陆欣然便带着小桃直接去了兴城本地最大的医馆。见到大夫之后也没掩饰什么，只说要在五日内购买打量的伤药和冻疮膏。 边关的将士多年来一则需要打量的伤药，二则就是缺少冻疮药膏，便是她爹有她娘亲的精心照顾，每到冬天都免不了要受到冻疮的折磨。本来陆欣然就打算要置办药品送到边关的，现在夏阳主动让出了部分利益，在银钱上便又宽裕了几分，能做的准备就更多了。 前世的时候她整日围着封修然转，虽然没怎么关心过旁的事情，但是依稀也记得圣武帝期间也发生过一次比较大的战争。前些日子与顾怡萱通过信之后，更加确定了应该就是在不久的未来了。 若是起了战事再想购置这些物资，只怕就来不及了。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早早的做足了准备。 济世堂已经是兴城最大的医馆了，往日里也不是没接过大笔的订单，只是这一照面就要全部库存的金疮药膏和冻疮膏的大生意，确实是很少见的。当时便将陆欣然主仆二人让进了内室。 与医馆的掌柜的同时被惊动的还有几个这几日经常在医馆周边晃悠的番邦人。 几个人看着两个少女进了内室，其中一人虽然遮着脸看不清模样，但是看着穿衣打扮也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再想到那人的身份，若是有这种人家的帮助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心中顿时便多了几分计较。 为首的人低声对着身后的一个人说道：“哈维，你跟乌纳在这里盯着那两个闺女，我去禀告图鲁大人。” 交代完任务，图阿提便匆匆离开了医馆。 圣物的丢失在族中引起了很大的骚乱，图鲁大人做为守卫者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族中其他的人更是借着圣物丢失的事情对图鲁大人咄咄相逼，意图接管图鲁大人掌控的草原鹰卫。若是能尽快抓到那个可恶的贼人，拿回圣物，那么图鲁大人自然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想到这里，图阿提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放眼望去，满街的束发玉冠之中，他那一头的小辫子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了。 “大人，大人。”图阿提脚步匆匆进了一家酒馆。这几日图鲁大人每天都会在这家馆子的二楼吃饭喝酒，只因为这处的位置极好，乃是几条街道的交汇的地方，二楼的这间包房更是可将三条街的大部分情况尽收眼底。 “慌慌张张的，急什么。”肤色白皙的中年汉子满脸无奈的看着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图阿提，语气虽然是责备的，但是眼神却是温润柔和的。 图阿提顿时停住了脚步，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在他进屋的一瞬间便转过了身子，面向着窗外，只能看出是个年轻的男子，模样却是看不清楚的。 “怎么了？”图鲁笑着开口说道，将图阿提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刚才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去了医馆。” 图鲁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守着吧。” 话音落下了瞬间，眼神似乎无意的往旁边的人的方向看了看，图阿提觉得他应该是看懂了图鲁大人的暗示，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大步的离开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包间的房门紧紧的关上。 “啧，你的暗示可以做的再明显一点嘛？”窗旁的男子在图阿提离开之后便转了回来，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 图鲁，也就是青木，微微笑了笑，也不动怒，声音温润：“他就是莽撞了点，但是却是个好孩子。” “呵，怎么？叫了几年的番邦名字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番邦人了？” 青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故意激我。” “别忘了你的身份。主人快回来了。” 青木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惬意的闭了闭眼睛：“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的酒。” 烈酒入喉，再睁眼，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仿佛刚才的另一个人完全不曾存在过一般。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乱局（4） 图阿提带着青木大人对他的暗示飞快的跑回了医馆。想到也许可能要帮图鲁大人找回圣物了，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的激荡。 头上的小辫子越发欢脱的跳跃了起来。 陆欣然并没有在医馆耽搁的太久，本来就是要来订购药材的，数量和价钱谈拢了，买卖也就成了，自然不需要在这里再多耽搁。 刚出了医馆的大门，陆欣然就看到了医馆大门对面的摊子上坐着两个番邦人。 倒也不是陆欣然有多敏感，而是这两个盯梢的人实在是没法做的更加不合格一点了。 两个人就那么坐在小摊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碗热汤，却两个人谁都不曾喝过一口，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医馆的大门。 而这灼灼的目光在她和小桃出现之后便更加的炽热了几分，任谁被人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都没法装作不知道吧。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陆欣然便猜到对方八成是冲着封宸来的。心里顿时有些烦躁，只觉得封宸还真是个麻烦。 也是哈维和乌纳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炽热，便是迟钝如小桃也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存在。 小桃素来是个迟钝的性子，但是却颇有些认死理的忠心。 此刻眼见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错都不错的盯着她家姑娘，性子里的那点子执拗便瞬间的涌上了心头。伸手一拉陆欣然，把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扬起一张脸冲着街对面便吼道：“看什么看，无礼。” 哈威和乌纳顿时一愣。 来到中原这段时间他们见到的中原女子大都是腼腆的，怯懦的。没有任何的主见，只是男人们的附属品。寻常便是躲在家中，便是外出也是遮遮掩掩，毫无半分草原女子的爽快。 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在他们心里留下的是这种的印象，此时猛然见到小桃这种居然疾言厉色的，不由得便愣住了。 随后看到她护着身后女子的姿态，心里就明白了。 这只怕是哪家的下人在维护主子吧。虽然对方是他们要盯着的人，但是在事情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招惹是非的好。哈威知道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圣物丢失的事情，图鲁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况且他们现在也不是在草原上，而是在中原人的地盘上。若是真的起了冲突，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然而还没等哈威开口说话，一旁的乌纳早就忍不住的叫了起来：“看你又如何。” 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屑，他早就受够了这些中原人时时投注过来的异样的眼神了。本就压在心里的怒火在面对小桃的诘问时更是彻底压抑不住了。 完了。 哈威心里顿时一凉。 乌纳这个人性子向来莽撞，平日在族里都经常与人起冲突，又因为姐姐嫁给了族长，所以很多时候族人们也都让着他，并不愿意与他多做计较，因此就更加多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这次出来本不想带他，就是怕惹出麻烦，但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族长说的，再加上平时还有图鲁大人管着他，索性也就让他跟着来了。 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渐渐围过来的中原人，哈威心里暗暗发苦，只希望图阿提尽快把图鲁大人请回来。不然只怕这边的事情不好收场。 小桃杏眼圆瞪，毫不示弱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时刻牢记着自家姑娘平日“输人不输阵”的教导，力争在气势上也要完全的压制住对方。 “哪里来的野蛮人，这般的无礼。”小桃双手叉腰，人小声音大。 陆欣然看着此刻彷如茶壶一般的自家丫头，目瞪口呆。 她倒是知道小桃这性子有的时候是有点火爆的，但是……还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厉害。 双方的声音都不小，而且形象对比过于鲜明了。 柔弱可怜的中原姑娘对上五大三粗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草原汉子。 围观群众的心理天平瞬间便有了倾向性。 哈威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不由得急了几分，更加期盼图阿提赶快把图鲁大人请过来。 “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看你又如何。”乌纳朝地面呸的吐了一口，满脸不屑。 粗鲁的举动越发的惹得周围的人暗生不满。只是看着这两个人样子凶狠，人高马大，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插言。 “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小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哼，外邦野人不懂得礼数也是正常。” 围观的人在心里偷偷的点了点头。 确实，这些外邦人士是不太懂得礼数。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对女子如此无礼。即使这位姑娘看样子确实长得还算可以。 虽然小桃把陆欣然护在了身后，陆欣然也带着惟帽。但是良好教养带出来的独特气质是掩饰不住的，身上衣服的料子虽然看着平常，但是日光下隐隐闪着银光，想来是以银线在料子上做了暗绣。看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想到这里，旁观者的心里天平又歪了歪。 陆欣然站在小桃的身后，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顿时觉得有些不妥。索性也不再跟对方纠缠，拉了拉小桃的袖子，便带着她重新进了身后的医馆。 医馆掌柜的自然不会得罪财神爷。 且不说这位刚跟他们医馆做了一笔大生意，便是看在同是大历人的份上，也不会放认两个姑娘家被外面那两个看起来就是外人的汉子欺负。 “姑娘先去里间喝杯茶，不妨让这位姑娘先回府报备一声。” 陆欣然看了掌柜一眼，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让小桃先回去找贺子贤了。 掌柜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位姑娘要的多是金疮药一类的刀伤药和冻疮膏，用量如此之大，明显是要送到军中的，想必跟军中也是有关系的。若是能攀上这条线，往后的生意便好做了很多了。 乌纳和哈威两个人站在街对面，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女人进了医馆再没有出来。 哈威的心里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但是乌纳却忍不下这口气，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说什么，虽然没有涉及到一些女子的，但是话里话外对于中原人却有颇多的鄙夷。 “哪来的蛮子，好大的口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乱局（5）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中年的汉子推开人群走到了哈威和乌纳的对面。一身粗布短打，头上只用布巾束了起来， 虽然简单但是却干净利落，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与这人携伴而来的则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书生模样的人，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含笑站在那人的旁边，看上去应该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人，但是却有一种奇特的协调性。 看到第一个人的打扮的时候，乌纳还心里提防了一瞬间，然而等书生进来的时候乌纳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纯然的鄙视和瞧不起了。 不过又是个卖弄口舌的书生骗子。这些小白脸最会骗人了，一张嘴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某素闻草原的男儿胸襟如天一般广阔，如海一般深邃，今日一见果然见面不如闻名啊。”书生敲着手中的折扇，眼见着陆欣然主仆两人已经被请进了医馆，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你说什么！”乌纳顿时怒吼道。 “乌纳。”哈威低声劝道。 现在情况对他们并不有利，图鲁大人一会就要到了。他不希望在大人到之前惹出什么麻烦。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也许并不是大人想要看到的。 乌纳狠狠瞪了哈威一眼，对于这个有些怕事的同伴感到十分不满。 “堂堂男子汉竟然欺负两个小姑娘，原来草原上的男子汉都是这般的勇武。”书生旁边的汉子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难听。 哈威和乌纳虽然对中原语言并不完全精通，但是对于善意和恶意还是区分的出来的。 乌纳顿时甩开了的哈威手，冲着两个男人就要冲过去，脖颈上的青筋也因为愤怒而越发的清晰可见了起来。 “乌纳，不要闹，大人马上就过来了。” 旁边围观的人早就看不惯这两个人了，两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姑娘，也不觉得丢人。这也就罢了，还明里暗里的瞧不起他们中原的男人们。 受了侮辱的中原男人们早就在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只是在对比双方的体型差距之后，明智的选择了避其锋芒，此时有两个人站出来在前面顶住了对方的怒火，其余的人顿时便忍不住了。 “哪里来的蛮子，敢在我们这里撒野。” “还说什么草原汉子顶天立地，结果跟两个姑娘计较个没完。” “到底是番邦人，没有受过圣人的教化。也不稀奇。” 乌纳站在人群中间，听着旁边人的闲言碎语，脸胀的通红，他想要跟这群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却不知道要向谁动手。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些人都该死。 他想要冲上去让这些人闭嘴。但是却做不到，眼前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说话，而他的手也被哈威紧紧的扣着，根本动不了分毫。 最先开口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 书生走在汉子的身侧，小声的说道：“公子伤势严重，现在又下落不明，你不急着找人，倒是有闲心在这里多管闲事。” 汉子搔了搔头，笑了笑：“总不能看着那两个女娃娃受欺负不是。” 书生嗤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嘴上说着旁边的汉子多管闲事的话，其实心里也同样觉得那两个男人有些过分了。不然也不会出面说这几句话。 刚才那两个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被掌柜的请进了内院，想来很快便会联系家里人来接她了，再加上医馆外面的那些人，想来那两个人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太可能了。 不过这也就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公子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最后的行踪虽然是出现在兴城，但是安排在本地的人却并没有接到公子。 书生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转头看了身旁的汉子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兴城这边最近也不太平，希望公子一切顺利。”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汉子朗声说道，对于自家公子的身手十分的有信心。 ………… 贺子贤赶到医馆的时候，医馆门口早就围了一圈的人 。 询问的看了小桃一眼，贺子贤觉得有些头疼。 来的路上这丫头把情况说的万分紧急的模样，确实是让他很是担心了一番。兴城最近有些不太平，能尽早办完事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当小桃说陆欣然被几个外邦人缠住的时候，贺子贤顿时有些紧张。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此时到了医馆却发现情况没有小桃说的那么严重，反而有些愣住了。 乌纳和哈威两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旁边的人纷纷都在说着什么。贺子贤看了看小桃，见她点了点头，便确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向前迈了几步，走到了那两个人面前，抬了抬手：“在下贺子贤，不知道家中小辈如何得罪了二位，若是家中晚辈有所冒犯，还请二位言明就是，本人定会严加管教。” 贺子贤话说的很客气，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一品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人家的小辈便是再不对，自有家中长辈管教，您二位又算什么东西？ 哈威比乌纳接触的中原人更多，很快便领悟了其中的意思。脸色顿时变了变，虽然一肚子火，却还是压制了下来。而乌纳虽然没懂贺子贤话里的意思，但是从旁边人的反应上看也猜出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脸色一沉，顿时挣脱了哈威的手。 下一秒，硕大的拳头已经朝着贺子贤的方向砸了过去。 “乌纳，不得无礼。”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乱局（6） 图阿提远远就看到了乌纳扬起的拳头，心下顿时一惊，但是此时再开口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乌纳挥着拳头便朝着对面的小白脸砸了过去。 来了中原之后，他见多了这种小白脸。牙尖嘴利，却没半点男儿气概，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言必称圣人如何如何，一点都不像个爷们。 图阿提的声音他自然听到了，却故意装作没听到。对于他而言，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尽量就别吵吵。与这些人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直接动手就是，打服了这些人，他们自然会把人交出来。 贺子贤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乌纳的拳头挥了过来，肩膀微微一侧，脚下没动半步，就避过了这一拳，手腕一伸一转一拧，便牢牢抓住了乌纳的胳膊，一个用力，便把他牢牢的扣住了。 “放开我。” 贺子贤嘲讽一笑：“草原汉子都像你这么莽撞无脑吗？” “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吗，快点放开我。” 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不过是一个瞬间便结束了这么交手的过程，哈威站在一旁心里着急，有心想要上去帮自己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几个中原人紧紧贴着他，虽然没有做什么，却也是把他跟乌纳分隔开，让他就算想要帮忙也都无从下手。 图阿提跑到旁边的时候就看到乌纳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手下败将，顿时感觉头疼。 他太了解这个同伴了，性情鲁莽，冲动，现下被人这么的制住了，不但不会有所收敛，反而会更加的想要跟对方较量个高下。 眼看着对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图阿提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图鲁大人快点过来。 “这位公子，这都是误会，误会。是我这位朋友多有冒犯，还请您高抬贵手……” “误会？”贺子贤嗤的一笑，脸上满是不愉“光天化日之下对两个姑娘纠缠不放，草原上的汉子就是这般行事的？” 来的路上小桃就把事情告诉他了。贺子贤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 定王身上的伤实在严重，若是不及时救治，后果肯定很严重。所以对方盯着医馆这种地方也是正常的。陆欣然又一次买了那么多的金疮药一类的药物，引起对方的关注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恼怒。 贺子贤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就是护短的。 因此方才也没给乌纳开口的机会，字字句句都在激对方出手，无论后面的情况如何。在这里，谁先动手谁理亏。更何况，在中原的地盘上还能让外邦人把他们欺负了去。 图阿提虽然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但是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图鲁大人没来，现在周围又围了这么多人，若是闹大了对他们几个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贺子贤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了乌纳的手。 乌纳刚一获得自由便立刻想再冲过来，却被一旁的哈威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哈威早就得了图阿提的暗示，已经准备好拉着乌纳了。 图鲁大人给族长面子或许不会惩罚乌纳，但是若是事情闹大了，他们肯定是讨不了好的。 “贺公子？”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此处僵持的氛围。 封修然带着护卫推开人群走了过来，刚一看到贺子贤便抬手打了个招呼。 贺子贤心中一愣，脸上却及时挂上了惊喜的笑容：“三……三公子。” 封修然笑了笑，心中对于贺子贤更多了几分好感。 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是又聪明，身份又足够尊贵的人就更讨人喜欢了。 “公子可是有什么麻烦？”封修然侧头看了图阿提几个人一眼，询问的看向贺子贤。 “一些小事罢了。”贺子贤并不想让封修然与这事扯上关系，回头看了图阿提几人一眼“俗话说入乡随俗，几位既然来了我大历，行事还是要按着我大历的风俗习惯来的好，不然下次只怕未必就这么容易便过关了。” 图阿提知道贺子贤这是有意大事化小，自然无不应允，连连赔罪然后拉着还有几分不服气的乌纳快步离开了这里。 封修然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他自然明白贺子贤的意思，恰好他本人也并没有多大的意愿参与到这件事里。倒不如顺水推舟的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等到几人了离开之后，封修然重新看向了贺子贤，笑着说道：“没想到竟然会在丰城遇到贺公子，上次一别之后，我与公子也已经有一年多未见了。” “是啊，上次家中有事，也没来得及与公子打招呼，还望公子见谅。” 贺子贤这几年虽然很少回京城，但是每次回去总是会“极为巧合”的遇到这位殿下，所为何事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一年前他替陆明萧一家送年礼回京城，之后便经常能接到这位殿下的宴请。贺子贤虽然不欲与他牵扯过多，却也不好太过拂了他的面子。因此偶尔还是会去几次的。 最后一次封修然说要给他介绍几位朋友，恰巧边关出了点事情，他急着要走，便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封修然，然后便离京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此次在兴城见到了他，总归是要解释一番的。毕竟，听说这位殿下还是蛮记仇的。他也不想给自己多惹麻烦。 果然，听到了贺子贤的话，封修然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热情了几分：“公子实在太客气了。” “殿下来兴城是来游玩吗？” “父皇寿辰就要到了，听闻兴城这里有点好玩的东西，本王便想着来看看。” 封修然神色坦然的把自己来这里的意图说了出来。 虽然他是背着圣武帝离京的，日后若是皇帝怪罪下来，他是来寻礼物的，皇帝陛下也不会太过怪罪。 “殿下至孝，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封修然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眼光转向了一旁的医馆，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公子似乎是来接人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乱局（7） 封修然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一旁的医馆。 虽然他对里面的那个陆家女没有什么企图，但是若是能交好一番倒也未尝不可。听闻这位虽然是个旁支，身家却很是丰厚。 虽然不能收为己用，但是若是能说的上话，也许以后未必派不上用途。 贺子贤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家中晚辈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便不献丑了。” 见封修然没有刨根问底，想着对方果然只是随口一说，心中到底又生出了几分的不喜。 虽然听闻这位殿下素来“礼贤下士”，酷爱“交朋友”，但是这种颇有几分雁过拔毛的做派实在有些让人看不上眼。 “相逢即是有缘，若是公子不嫌弃，今晚贺某做东，还望公子赏光。” 封修然见贺子贤并没有让他见见那位陆姑娘的意思，心中虽然有些许不满，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与贺子贤定下了晚上的酒席。然后便带着护卫先行离去了。 贺子贤站在原地目送封修然的身影消失在街尾，然后才转身进了医馆。却看到陆欣然已经收拾妥当在等着他了。 贺子贤顿时一笑：“要的东西可置办齐了？” 陆欣然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那便走吧。” 在这里闹出了这么一场事端之后，陆欣然心里也有些别扭，匆匆跟掌柜交代好送货的时间之后，便跟着贺子贤离开了医馆。 路上也跟贺子贤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贺子贤听完之后微微皱眉看了小桃一眼，但是想着这是外甥女的人，倒也没有做太多的表示。听到陆欣然说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来找封宸的人的时候，贺子贤脸上的神色沉了沉。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冲着那位来的，那倒是有些麻烦了。” 为什么？ 陆欣然有些不天明白贺子贤的意思。 贺子贤见状，耐心的解释道：“这些草原来的汉子行事向来莽撞直率，且有些一根筋。若是他们认定了那位公子就在我们这边，这一路都会派人紧盯着我们不放。” 陆欣然了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贺子贤未尽之意。 若是以往的情况下，就算让这些人盯着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定王和他的护卫受伤都十分的严重。定王本身的伤势已经不适宜移动了，而初一至今还未彻底的清醒过来。 如果没有回京这件事，陆欣然借着查账的理由倒也可以在兴城多停留一阵子，也足以把事情应付过去。但是眼看着圣武帝的寿辰就要到了，今年又明旨让她回京，在时间上就不能耽误了。 带着两个重伤之人，还要不露痕迹，难度确实有些高。 “爹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陆欣然看向了贺子贤。 她知道她爹给小舅舅写了一封信，也知道跟兴城的这个拍卖会有关，但是也许是因为怕人截了信，陆明萧在信里并没有写的太明白，又因着后面发生的事情，贺子贤也没机会找陆欣然详谈，因此她还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贺子贤摇了摇头，声音几不可闻：“不知道，左右明日就是拍卖会最后一天了。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陆欣然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没错。 无论她爹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苦衷，明日就是拍卖会最后一日，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结束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她爹让她们注意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 陆欣然还是有些在意。 这几年她没怎么回京，也没怎么去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她爹写信也要开始有所避忌了。难不成那位连陆家都开始防备了吗。 贺子贤一侧头就看到身旁神情低落的陆欣然，顿时笑了起来：“小小年纪瞎想些什么。” “只是有些想念娘亲她们了。”陆欣然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她的担忧说出来。 “今天晚上我把谢达留给你，务必注意安全。” 贺子贤有些担心的看着陆欣然。 他自然是相信这个外甥女的手段和脑子的，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她又要如何跟家中的长辈有所交代。 而且……便是不看着那些长辈的面子上，便是从他自己这方面来说，他也是不愿意看到喜欢的晚辈受到伤害。 陆欣然笑了笑：“无事，在我大历的土地上，难不成我还能让几个外人欺负了去。” 想了想封修然的为人，陆欣然又叮嘱了一句：“倒是你要更加小心一些，这位公子最擅于套话和送人情了。” 言谈之间，鄙夷和不满丝毫没有掩饰。 贺子贤看了陆欣然一眼。 再度确认他这个外甥女确实不待见这位三殿下。 不过想到导致她要去晚空山的那件事，贺子贤倒也是能理解陆欣然的心情。 任是谁收到这种无妄之灾只怕都很难做个大度的人。尤其他这个外甥女，向来是个不记仇的性子，有仇当场就报了，报不了的仇恨只会在心中翻着倍的往上涨。 “我省得。” 二人一路说着话，一路逛回了居住的院子。 因着医馆之前的那一闹，这一路倒也是有很多人知道了这是个大家闺秀，虽然好奇这位闺秀如此不拘小节的在路上走着，而不是乘车，但是看到对方被惟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也就明白了。 回到府里，贺子贤一方面让陆欣然先带着丫头下去休息，另一方面使人叫来了谢达。把晚上院子的护卫事宜全部交给了他。 虽然没有明着说些什么，但是那副严审的态度也让谢达心中有所了悟，自然更加的上心了。 ………… 陆欣然带着小桃回到了院子里，转身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小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忍了下来并没有开口。待进了她住的屋子，方才看着小桃，淡淡开口。 “小桃，你可知道错了？” 第一百八十章 乱局（8） 陆欣然看着小桃，神色难得的有些严厉。 小桃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姑娘这副样子，顿时有些愣住了。 “姑娘。”小桃茫然不知所措，求助的看了眼翠喜，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理会她。 翠喜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并没有理会小桃的求助。她隐约明白了一些姑娘的用意，因此并不担心小桃会受什么惩罚。而且再过一段日子她们也是要跟着姑娘去京城的。以往在外面的时候不拘小节一些，姑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但是若是日后回了京城还这么莽撞，就算姑娘有心回护，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今日贺子贤看向小桃的那一眼，陆欣然是看到了的，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往日里她自然不会过多的约束小桃，能过几天宽松的日子总归是好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眼瞅着就要回京了，虽然有家族庇护，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皇帝不定时抽风，又有封修然虎视眈眈，再想到京中那些整日里争来斗去的小姑娘，小桃这种性格，回去了只会惹麻烦。 所以陆欣然才打算趁着还未回去先给小桃立立规矩，若是还是不行，倒不如早做安排，把她送走，总好过进了京城以后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小桃见屋里的两个人都不理她，顿时更加茫然：“姑娘，婢子做错了什么吗？”a “看来你是不知道错哪了。那今晚便不要用饭了。待到什么时候你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再来见我。”说完陆欣然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带着翠喜去了一旁封宸和初一休养的房间。 虽然心里猜到这几个外邦人是冲着封宸来的，但是既然对方没有明说，陆欣然便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过去找封宸说说这兴城里的新鲜事。 陆欣然过来的时候，封宸正在尝试着从榻上起身。见到陆欣然来了倒也没避讳。陆欣然却也没说话，只是先去一旁的小榻上看了看初一的情况。 那日贺子贤来的时候就说过初一身上的伤要比封宸严重的多。虽然用药及时，但是因着伤势太重，到底几天能清醒过来也未可知。 对于初一这样的护卫，陆欣然还是有几分敬佩的。虽说下人忠诚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见天的跟着一个东奔西走不停搞事的主人，还是需要几分勇气的。 再看这伤势，想来也是自己先挡在了封宸的前面，直到无能为力之时才无奈落败的。 眼见着初一依旧陷入昏睡之中，但是气息却已经平缓了下来，陆欣然也就不担心了。深度的睡眠也是人体的一种修复方式。 再转回到封宸这边的时候，只见定王殿下已经端坐在桌子旁边了。虽然神色看上去很平淡，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色无一不表明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见封宸一脸平静，陆欣然便也当做没发现他行动吃力的事情。从容的坐在了封宸的对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殿下身体可恢复了。” “已经好了很多了。此番又给姑娘添麻烦了。”封宸开口说道，浓眉之下眼睛看着陆欣然，神色认真。 “一回生两回熟。”陆欣然笑眯眯的说道，满脸的真诚和嫌弃。 封宸挑了挑眉。 这是嫌弃他给她惹麻烦了？ 不过倒也不能全怪这丫头，确实这几次遇到她的时候都是他有大麻烦的时候。一个姑娘家经常遇到这种事倒也确实怪不得她会烦躁。 “姑娘还记得几年前的赌注吗？”封宸顿了顿，笑着开口说道。 陆欣然顿时一愣，瞬间无缝切换成了热情洋溢的模式：“殿下真是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里说的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同时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大意。 怎么就忘了几年前她还要跟人家打赌，换人家一个承诺的事了呢。 封宸看着陆欣然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由衷的感叹耿直中正的陆将军是怎么教育出了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姑娘无需紧张，我也仅仅是好奇罢了。”封宸慢慢说道“姑娘怎么就能确定我能帮得上陆家呢？” 陆欣然一窒。 是啊。 她是怎么确定的呢。 陆欣然第一次有点慌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封宸的问题。 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已经活过一次了，知道你在你哥哥一家子坑货坑你的情况下依然活得平平安安，直到我死那天都没听说定王殿下有个什么闪失。 陆欣然想了想如果她实话实说之后可能会有的下场。连忙从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笑脸一扬，看着封宸情真意切的说道：“那自然是因为殿下福泽深厚，文韬武略，英勇神武呀。” 封宸好整以暇的看着陆欣然，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信。 编，继续编，我就笑笑不说话，看着你往下编。 陆欣然才不管封宸信不信，反正她自己是信了的。 封宸倒也没指望陆欣然能说实话，过了一会便主动把话题带开了。 陆欣然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顺着封宸的话头便把话题转到了今天在医馆面前发生的事情。 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兴城这几天还真是热闹的很。” “若真是如此，陆姑娘这几日还需要小心一些，没的被那些人冲撞了。” “多谢殿下关心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把话题转到了晚上吃什么这种无聊的话题上。 寥寥数语，却已经把彼此的意思表达的清楚了。 那几个人确实是冲着封宸来的，但是封宸也并不打算把事情原委告诉陆欣然。巧合的是，陆欣然也没打算问的太清楚。 因为晚上贺子贤要宴请封修然，陆欣然便打算留在自己院子里吃饭了。想着封宸这边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陆欣然便让翠喜直接去厨房取了菜回来吃。 听说贺子贤要宴请封修然，封宸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姑娘似乎对我这位侄儿并无好感！”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局（9） 倒也不是封宸有多敏感，实在是陆欣然丝毫没有掩饰她对于封修然的忌讳以及那一点点的厌恶。 是的。 没错。 就是厌恶。 即便陆欣然把这种感觉隐藏的极好，但是对于常年接触皇室那群人均九窍玲珑心的封宸来说，那一点点的厌恶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也许是因为多次交集而让他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封宸确实很好奇她到底是为什么对封修然有这么大的感觉的。 在他看来，他那个大哥的几个儿子里，若是真要从里面挑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合格的继承人的话，他觉得封修然绝对可以算的上一号人物的。 心狠手辣自是不必说，关键时刻也舍得下面子赔笑脸。 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是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是在那之前，在还没有登上那个位子之前，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故都有可能让前期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 别看封修然母族不显，看上去没什么靠山，可是封宸却是知道的。他这个侄子这几年没少在那些个文臣身上下功夫，虽然那些个文人平日里看上去仿佛谁都看不上眼，但是若是到了某些关键时刻，他相信这些人都会站在封修然的身后。 所以封宸更加的好奇陆欣然到底为什么这么看不上他。 陆欣然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殿下说笑了。三殿下乃是人中龙凤，臣女不过小女子一个，哪里敢有些许轻慢。” 封宸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个侄子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未来自是不可限量，姑娘是个聪明人，当知道我在朝中地位尴尬，与其把赌注压在我身上，或许我这个侄子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这就是在说多年前的那个赌约了。 封宸一直没想明白当年那个几岁的小姑娘哪来的魄力和想法要与他定下那个赌约。虽然当年在娘娘面前他算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这个丫头，可是这个疑惑却一直放在心里。 本以为不过是个小姑娘的突发奇想，但是这么多年看下来，他不得不承认，陆欣然是把这个赌约放在心里了的，并且一直在为之努力，付诸行动。 是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在关注着陆欣然，看到她的每一点进步，看着她把她的生意做大，遍布大历的每个城池。 每到年节，陆氏商号除了会往京城陆家送年礼之外，也必然会通过隐秘的渠道再往定王府送上一份也十分贵重的年礼，纵然他让管家拒绝多次，第二年的年礼依旧会如约而至。 到了后来，封宸便也不再拒绝了，只是让管家将她送来的年礼单独入库，未动分毫。 陆欣然笑着说：“自然是被殿下的雄才伟略所倾倒啊。如殿下这般天资过人，英明神武的人中龙凤，小女子必然要紧紧跟随殿下的脚步才能前往更加光明的未来啊。” 这又是在胡说八道了。 封宸知道这小丫头是不肯回答了，无奈的一笑，便把话题带开了。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不问就是了。 陆欣然见封宸没有追问，心里也松了口气。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他的问题。难不成要告诉对方，她早就知道大历以后会如何，几个皇子死走逃亡伤，剩下那个大获全胜的还不是个好东西，上位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而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实力的定王爷反倒全身而退，不但分毫未损，反而让贵为天子的封修然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怕这番话说出来以后，封宸不见得会不会信她，倒是有可能直接召医官前来给她治治脑子。 “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两个人……”陆欣然想起白天在医馆帮她说话的两个人，便告诉了封宸。 那两个人虽然只是帮着说了几句话，但是陆欣然总觉得对方或许同样也是在寻找封宸。退一步说，就算她猜错了，让封宸心里有个计较也是好的。 想到过几日就要离开，陆欣然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封宸：“过几日便要出城了，殿下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微微活动了几下，封宸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虽然能动了，但是还是行动不便。” 封宸并不是那种的只知道逞能的人，现在这个情况，他自然是要把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的，好让陆欣然她们能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若是现在为了所谓的面子有所隐瞒，一旦出了任何状况，只怕又要横生波澜。 陆家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封宸又几次受陆家搭救，自然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提前把情况交代清楚，对双方都有好处。 陆欣然闻言点了点头，脑中念头急转，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想了几种方案了，只是还需要等到贺子贤回来以后与他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我们在兴城还有些事情，最晚也不过就这三五日便要离开了。”陆欣然并没有隐瞒留下来的原因。只是却没说陆明萧让她们留到最后一天的事情。 封宸自然也知道兴城的那个拍卖会，也同样知道陆欣然和贺子贤已经去过了，闻言点了点头：“此时兴城虽然往来人员复杂，但是在城里尚且不需担心。一旦出了城，只怕对方要有所动作了。” 陆欣然点了点头，满意的想着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兴城的这个拍卖会有点意思，姑娘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再看看，也许会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封宸在外面奔走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个拍卖会的，也知道每次拍卖会最后一天的时候总会爆出一些奇特的东西来。虽然他没有什么需要，但是倒也不介意借花献佛的让陆欣然去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些什么好东西。 陆欣然点了点头，领了封宸的这份情，又寒暄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刚回了院子，就看到小桃已经怯怯的守在了房门口，眼眶发红，一看到陆欣然和翠喜回来便连忙快走了几步迎了上来。 “姑娘，我错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后一件展品（1） 从陆欣然带着翠喜离开屋子以后小桃就一直在想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心里也从一开始的笃定到后面的不确定，一直到最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当时那群外邦人确实不够礼貌，但是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对方也就仅仅只能是暗中打量而已。但是她却不管不顾的嚷了出来。 再如何说，她家姑娘也是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况且按着现在的情况，陆家姑娘应该在晚空山陪着太妃娘娘参佛，而不是身在兴城。 诚然此地的人并不认识陆家三姑娘，甚至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谁。但是姑娘先前在医馆采购了那么多的刀伤药，又是要送往军营的，若是有心人去查探的话，也不是就查不出来。 而且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了，很多时候姑娘行事也并没有避着她跟翠喜两个人，甚至于很多时候一些事情都是她跟翠喜出面去办的。 即便不知道姑娘的相貌，但是如果认出了她们两个，再稍微一联想，姑娘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如果有心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一个欺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想通这些之后，小桃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着她的一个冲动，竟然差点让姑娘陷入危险之中。也怪不得姑娘让她反省。 陆欣然看了看小桃发红的眼眶，明白这个丫头确实已经想明白了，心里虽然心疼打小跟在身边的丫头，但是该说的话却依旧会说：“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就要回京了。这些年你们跟着我在外面奔走，因着没有那么大的规矩，我便也没特意拘着你们，以至于让你们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不光是小桃，连翠喜都惊了一跳，立刻跪在了陆欣然的面前，生怕她要把她们两个留下。 若是以往，陆欣然早就让两个丫头起来了，只是这次却是下了狠心要给两个丫头一个教训，便也没管她们，继续说道：“这次回京是个什么情景尚且不好说，这几日你们两个也先好好的想想，能否适应京里的日子。若是不行，便不要跟我回去了，便留在外面吧。刚好这边也需要人替我盯着。” 这就是要撵人了？！ 小桃和翠喜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小桃的眼眶顿时越发的红了，便是一贯淡然的翠喜此时脸上也已经带上了几分焦急。 “姑娘。” “姑娘。” 陆欣然挥了挥手，拦住了两个丫头还未出口的话：“别急着做决定。我也不是撵你们走的意思，就算是放你们在外面，也是让你们替我盯着外面的这摊子生意。这段日子你们两个也先好好的琢磨琢磨，再做决定。” 两个丫头跪在原地闭口不语，只是脸色已然一片惨白，仿佛已经被陆欣然放弃了一般。 这两个人从小就跟在陆欣然的身边，对她来说情谊自然不同于旁人，看到她们两个这副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只是为了以后的事情着想，陆欣然还是强迫自己狠下心不去看她们两个。 晚上的时候，贺子贤回来以后还特意来了陆欣然这边，看到两个丫头明显消沉的模样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陆欣然知道贺子贤回来一定会来她这边的，倒也是一直等着的。 贺子贤喝了口茶，便把封修然的来意说了个清楚。 也不过就是见他也跟在这个所谓陆家的旁系身旁，对于这位擅长做生意的姑娘感到好奇罢了。说是叙旧，实际上旁敲侧击全是打听陆欣然和这个做生意的陆家姑娘。 想到今天宴席上封修然那副做派，贺子贤冷笑了一声：“鱼与熊掌倒是想兼得，也不怕撑着。” 相比贺子贤，陆欣然自然更加的了解封修然的为人，对于他会有这副想法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不过此时见贺子贤十分不痛快的样子，安抚的说道：“小舅舅跟这种人有什么可气的。左不过再等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就算他有什么打算也是没有着落的。” 贺子贤闻言哼了一声：“就算有着落也是痴心妄想。” 想到封修然今日几次三番打探他们行程的模样，贺子贤顿时觉得更加心塞了，连忙接过外甥女递过来的茶灌了好几杯。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会话，贺子贤又交代了几句最后一日拍卖会时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先回房休息了。 该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陆欣然本打算在府里宅一天，却没想到大清早就有人上门了。 昨日发生在医馆前面的事情并不算秘密，虽然当事人双方的身份并不清楚，但是因着其中一方外邦人的身份，很快外邦人欺负弱质大历少女的新闻便很快传播了开来。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某些人的推波助澜。 夏阳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派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当事人是谁了。因此第二天一早便拎着礼物上门探望来了。 在夏阳看来，陆家商号的这个主事人已经同意他们的生意了，那自然就是自己人了，起码现在这个阶段是自己人，而且对方采购的那些药物也明显是要送往军营的，夏阳更觉得此时应该加强一下沟通。以后在对上京城陆家的时候，也自然多了一份情义在。 陆欣然接到下人通禀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有几分不耐烦的。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过于密集了一些，这让沉迷赚钱无法自拔的陆欣然从心里有种厌烦感。今日没安排任何的行程便是想着冷静一下自己。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找上了门。 而且还是夏阳。 虽然不耐烦应付，但是陆欣然还是收拾了一下，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前厅。 刚一进客厅，就看到夏阳一脸关切的站了起来：“听闻姑娘身体欠佳，在下府上恰巧有几位宁心安神的药物，便送来了，还望姑娘恕在下不请自来之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最后一件展品（2） 夏阳这个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聪明，敏锐，有眼力，识时务。 以他在兴城经营了这么久的能力来说，昨天陆欣然在医馆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作为合作伙伴来说，他登门拜访慰问一下也是正常的。 但是昨日在医馆门口发生的事情又不是那么好解释的。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女子，被人在外纠缠，传出去总归是对名声有影响的。而且当时陆欣然还带着惟帽，外人并没有看见她的相貌，只是事后根据小桃或者贺子贤的身份或许会有一些猜测。 但是猜测这种事情，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或者当事人的亲口承认，那猜测就永远都只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所以他只说听说她身体欠佳，至于如何欠佳的，因为什么欠佳的却决口不提。 既保全了陆欣然的名声，也做足了人情。 陆欣然含笑收下了夏阳的礼物。 虽然这些药物对她或许没什么用处，但是也许封宸那边或许会用的上也说不定。 明日晚上就是拍卖会最后一场了，他们最多也就再在兴城停留两日。封宸身上的伤势依旧不容乐观，虽然封宸自己说并没有什么妨碍，但是为了以后的合作考虑，陆欣然觉得自然把损伤降到最低才好。 夏阳送来的药物不见得有用，但是万一呢。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夏阳今天前来也不全是为了慰问陆欣然的，以他的人脉自然是打听到了陆欣然购入了大量的外伤药物，心里虽然猜到这些药大概率是要送往边关军营的。但是还是想要从陆欣然这里得到个准话。 毕竟陆欣然的态度直接代表了陆氏对这哥生意是否上心和重视的程度。 陆欣然自然也明白夏阳的想法，客套了几句便稍稍的露了一丁点口风，说这些药物要送往边关，而且自己也要跟着往边关走一趟。 夏阳闻言自然十分高兴，连忙表示愿意承担药物采购的全部费用。以表自己对于陆将军的仰慕敬佩之情。 陆欣然虽然不缺钱，但是有人愿意主动掏钱，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两个人真真假假的客套了几句，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因着第二日就是拍卖会的最后一日了，夏阳知道陆欣然自然是要去的，当然他自己也是要去的，听说今年很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夏阳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话里便带了几分打探的意味。不过陆欣然也没正面回答，只是含糊着就把话题混过去了。夏阳这心里便多了几分思量，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夏阳就起身告辞了。 刚出了前厅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贺子贤，夏阳连忙抬了抬手：“贺公子。” “夏老板。”贺子贤回了一礼，随即看向了一旁的陆欣然，语带责备“夏老板难得来一次，怎么也不留着吃顿便饭，你这丫头实在有些没规矩。” 陆欣然一窒，看向贺子贤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按理说她连待客这件事都不该做的，还不是因为他不在，她才只能出面应付。若是再留对方吃饭，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这个小舅舅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陆欣然看了贺子贤几眼，笑着应了一声：“是我的疏忽了。” 夏阳到底是年长几岁，立刻便明白了贺子贤话中的意思，连忙抬手：“公子误会了。冒昧登门本就是我的不是，哪里还能劳烦陆姑娘。今日本是想着要请公子过府一叙的，只是怕下面人惫懒，耽误了时间，这才贸然登门的。前几日新得了几种新茶，滋味倒是新奇，听闻公子喜好品茗，便想着送来一些请公子尝尝，未想到公子不在，倒是在下鲁莽了。还望公子海涵。” “夏老板客气了。我与夏老板一见如故，甚为投缘，今日正好可以聊一聊，若是夏老板不嫌弃寒舍粗茶淡饭，便留下用顿午饭吧。”说完话贺子贤抬头看了陆欣然一眼，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声说道：“你且先回房吧。” 陆欣然早就看到谢达站在贺子贤的身后对着自己使眼色，心知有异，便也没多说什么，躬身行礼，然后带着丫头直接回了内院。 因着是在家里，陆欣然来前厅的时候便没有戴惟帽，只是戴了一层面巾，两端坠以珍珠，虽然面巾不算厚重，却也遮住了面容，若非极为熟悉的人，定然是认不出来的。 她跟在贺子贤身边这么久了，哪里能不了解自家的这个舅舅，若不是情况有异，也不会这般的举动。 回去的路上，陆欣然细细回想方才跟在贺子贤身后的人，除了谢达和两个经常跟着的人之外，似乎还有几个陌生的人。 而能让贺子贤如此忌惮的让她避开，陆欣然心里顿时一惊。 莫非是京中来人了。 这种时候，京城怎么会来人？ 陆欣然仔细回想过去的事情，实在想不出当年的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为着以防万一，回了房间之后，陆欣然还是让翠喜将之前陆明萧派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找了出来。重新做了一番装扮。 想到隔壁的封宸和初一，陆欣然皱了皱眉，还是让翠喜将东西送了过去。 定王不是蠢人，东西送过去了自然也就明白眼下的情况了。 果然，翠喜回来的时候便带了定王传过来的消息：“多谢陆姑娘仗义相救，他和哥哥感念不尽，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陆欣然笑了笑，感叹了一声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同时让翠喜将后院的事情想办法通知给贺子贤了。 翠喜回来的时候，只说舅老爷知道姑娘惦记他，让姑娘安心休养就是了。 “今天晚上警醒些。”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件展品（3） 翠喜不明白她家姑娘怎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长久以来的习惯下，翠喜已经将来自于陆欣然的命令深深的刻入了灵魂里。 只要是她家姑娘说的，总不会是错的。 因此的当天晚上，陆欣然的院子虽然看上去依旧一切如常，但是暗中守卫的那些人早已经悄悄的换成了陆明萧当初送过来的那批人手。 没错，陆明萧早早就给陆欣然留了一批人。 在陆欣然离开晚空山不久之后，这批人便悄无声息的编入了陆欣然的随身队伍里。只是因着来的方式巧妙，除了陆欣然和贺子贤还有两个丫头之外再没有别的人知晓了。 贺子贤在前院应酬夏阳，虽然礼数和态度都挑不出一丝错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阳就是觉得今天的贺子贤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是具体让他说，却又挑不出哪不对，索性夏阳便当做是自己神经敏感罢了。 直到日头西斜，夏阳才离开陆家，婉拒了贺子贤留他用晚饭的邀请，夏阳带着随从匆匆的出了城。 这一日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从贺子贤这边的态度和一些言辞来看，与陆家做的这笔生意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直到这时，夏阳的心方才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贺子贤是什么身份。 陆大将军的夫人，在陆老夫人已经不理家事的情况下，陆大夫人那就是妥妥的当家主母。而贺子贤是她的兄弟，这关系自然要比那个旁系的陆家姑娘更加亲近。 这位都已经暗示合作有望了，那基本就是十拿九稳了。 只不过夏阳依旧不会轻视陆欣然的能量。这姑娘虽然只是旁系，但是整日跟在贺子贤身边，从感情上来说，也与陆家的那几个姑娘没太大的区别了。想来今日贺子贤的态度，也应该有那位的功劳才是。 “让人传消息出去，可以准备货物了。”骑在马上的夏阳朝着身后的属下吩咐道。 “是。” 此时跟在夏阳身边的人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了，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在意这次的生意，哪里还敢怠慢，其他人跟在夏阳的身后速度并未减慢，但是已经有人调转马头去办事了。 一行人踏着最后的一点阳光的余晖出了城门。 城门口的茶寮里，几个番邦的汉子围着他们的图鲁大人安静的坐在一角。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图阿提打量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 图鲁惬意的押了口茶，语气不慌不忙：“图阿提，我教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急，急则出错。”说完话还看了乌纳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明显了。 哈威和乌纳在旁边坐着，哈威自然是图鲁说什么便信什么，而乌纳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不逊的神情，只是被图鲁看了这么一眼，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 昨日在城里闹了那么一场之后，乌纳便知道他此时是惹了图鲁不满的了。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跟图鲁正面 顶撞。图鲁倒也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只是说会把他的表现回去详细的讲给族长听。 乌纳便有些心虚了，虽然他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人，那家的底细我已经打听过了。不过是陆家的亲戚罢了。” 图鲁看了图阿提一眼，语气温和：“图阿提，这里是大历，如果你要融入一个地方，首先就要先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 “我不明白。”图阿提一脸懵懂的看着他景仰的图鲁大人。 图鲁扯了扯嘴角、 是啊，该怎么跟这些人解释关于家族，血脉这些东西呢。 或许那个女孩只是陆家的旁系，但是当问题的层面上升到家族和国家一类的层次的时候，那么陆这个姓氏就是她和京城陆家的纽带了。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图阿提等了一会也没见图鲁说话，心知他不会再说了，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虽然很多事他并不完全的明白，但是他也知道昨日医馆门口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平添了几分的难度。 是啊。此地是大历，他们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和长相同这里的人相比，实在是太有辨识性了。 若是没有昨天的事情，或许情况或许会好一些，但是此时…… 看到旁人虽然有些畏惧却依旧时不时偷偷打量的样子，图阿提便 有些明白大人此时的心情了。 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不需要别人特意的安排什么，自然有人在盯着他们。 “无妨。不过就是多了几双眼睛罢了。”图鲁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善，瞬间抚平了图阿提心里的自责和忐忑。 ………… 用罢了晚饭，陆欣然依着往日的习惯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回房练了会字，借着才在丫头们的催促下放下了手中的纸和笔，换了身轻便些的衣服，直接去了贺子贤那里 。 早几年的时候，陆欣然便在贺子贤的教导下开始习武了。陆明萧自然也是知道的，却也没有反对。现在的陆欣然虽然说不上什么绝世高手，但是在一般人面前求个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想着白天贺子贤的态度，陆欣然拿出陆明萧前几年送过来的东西，在脸上揉了揉，又用胭脂微微的画了画，整个人的模样便有了很大的变化。 与她本来的模样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是细细看上去，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贺子贤没想到陆欣然今日也会过来，顿时心中一沉，起身就朝着院门口迎了过去。在看到陆欣然的脸的时候，紧锁的眉头便松了开来。 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蠢笨的。只是眼下的情况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想了想，贺子贤开口说道：“后日便要启程了，这两日就不用过来了，按着我平日里教你的，自己练练就是了。” 陆欣然挑了挑眉毛，眼光越过贺子贤朝他身后看去，只见院子阴影处似乎有人，但是却又有些看不清楚。 抬头看了贺子贤一眼，见对方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心里便明白了什么，随即轻笑了两声：“那小舅舅您早点安歇，外甥女这便回去了。” “去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后一件展品（4） 封宸躺在榻上，眼睛盯着帷幔上的一条花纹。眼底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色。 这次出京的消息是绝对保密的，前期出京也是一切顺利，那又是怎么落到了现如今的这个地步的。 脑海中不由得开始一遍遍的回忆这次事情的全部顺序。 从接到消息到安排人手，再到出京，最后被人追杀。 越想脸上的神色便越发的平静。只是心里却隐隐有一团火在燃烧。 纵然他再如何的不想承认，终究要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那个事实。 有内奸。 封宸的眼底瞬间泛起滔天巨浪，却又在转瞬之间恢复平静。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很难被这些事影响情绪了。只是这次行动涉及到的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人，在这些人里出了奸细，他实在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身边的人都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说他心软也好，说他不敢面对现实也罢。在证据没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时候，封宸不想怀疑身边的任何人。 信任这东西实在太脆弱，就仿佛是最精美的琉璃盏，看上去精美华丽，但是但凡出了一点点的裂痕，便再也没有办法修复了。 想到陆欣然之前说的那番话，封宸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平静了。他倒是并不惧怕这些，只是眼下这身体，只怕是要给陆家添麻烦了。 看了眼依然昏睡在一旁软塌上的初一，封宸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第一次对面对的情况有了那么一丁点无力感。 …………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好时候。 早已经宵禁了的京城此时却有无数的身影在暗处穿梭。夜晚的风带来一丝清凉，吹在人的身上引起一阵寒颤。天气已经渐渐的凉了下来，晚风也越发的冷冽了几分。 今天当值的禁军站的笔挺的护卫在寝殿的外面，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却已经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了几分萧索的感觉。 圣武帝低头看着手里的密报，脸上的神色并不愉快。 “老三最近怎么样了。” 身后的内监跟了皇帝多年，自然明白皇帝问的是什么，微微躬了躬身：“定王爷半月前又发病了，据说这次情况不太好，已经闭门谢客半个月了。” “呵”圣武帝冷哼了一声：“太医去看过了吗？” “已经去过了，定王确实是旧病发作了，最近天气寒冷便引发了体内的旧疾，虽然及时的用了药，但是王爷身体过于虚弱，还是严重了一些，现在只能卧床休息了。”内监是伺候圣武帝多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皇帝对于他这位弟弟的心思是如何的。 圣武帝冷笑了几声，过好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明儿个把朕私库里的那株灵芝送过去，让他好好在家养着吧，病愈之下无需上朝。” “是。陛下宽厚。” 圣武帝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报。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他的这位好弟弟就此咽气，早点下去陪伴他那个死了多年的老娘也好。总好过天天在他的面前碍眼。 圣武帝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个蠢笨的人，当年定王那场来势汹汹的病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是糊涂了，便被人牵着鼻子走。待到后来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只是当时木已成舟，全天下都盯着这事，他就算想顺理成章的让这个弟弟英年早逝，也已经没有了合适的时机。最后只能咬着牙忍了这口气，甚至还要保证定王能好好的活着。 不然的话，他便真的成了冷血无情，残害手足的暴戾之人。 内监躬了躬身，没再说话。 在圣武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很明白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大殿里的烛火突然闪了一下，仿佛被风吹了一下，内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此处在内殿，窗棱紧闭，哪来的风？ 念头还未来得及多转上几转，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不知道从何处闪出了几个浑身包裹的密不透风的黑衣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几个人影便朝着坐在桌后的圣武帝攻了过去。 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内监惨白着一张脸，嘴张的老大，好半天才送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护驾，护驾，有刺客。” 整个皇宫瞬间被唤醒，无数的脚步声朝着大殿的方向奔去。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陆欣然在安顿好了一切事情之后，便让翠喜和小桃熄了灯。 陆欣然靠坐在榻上，小桃静静的在旁边陪着，虽然屋里没有光亮，却依然手脚麻利的剥着手中的干果，一颗颗的塞到了陆欣然的手里。 姑娘晚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小桃很是担心自家姑娘饿到，左右现下无事，刚好进行投喂。 翠喜抱着长剑安静的守在窗口的位置，外面十分的安静，却又过于安静。 陆欣然借着小桃的手吃了一粒松子，有些担心再被丫头这么喂下去待到回了京城会不会胖的让家里人认不出来。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翠喜，因着没有光亮，只能隐隐看到一个身影，不由得笑了笑：“别紧张，小舅舅自有安排。” 明儿个便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了，待到明天之后，他们也就要启程离开了，若是对方有心打探，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道理陆欣然和贺子贤都明白。所以今天白天陆欣然便隐晦的暗示了贺子贤一番，也得知对方与她是同样的打算，心里便安定了几分 。 虽然不知道今日跟在小舅舅身后的几个人是什么来头，但是眼见着小舅舅的态度，想来又是个麻烦。陆欣然这心里便有些厌烦了。 只是事情还没发作出来，她倒也不便做什么，左不过躲着些便是。 还没等陆欣然想明白，便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金戈声，顿时打起了精神。 果然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一件展品（5） 屋里的几人没有一点声音，旁边定王的屋子也是全然的安静。 陆欣然几人所在的院子里也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守着，所有人都在暗处守着，谨慎的盯着院门口的方向，刀剑声只在外院响起。 也许是贺子贤早就有了防备的原因，虽然声音听上去十分的骇人，但是很快的便静了下去。大约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贺子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院子里留着的人都是跟着贺子贤多年的老人，自然识得他，见他这般便进了院子，也就明白外面的事情多半已经料理干净了。 “公子。” 贺子贤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走到了陆欣然的房门口，低声唤了一句：“娇娇。”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陆欣然在小桃和翠喜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见到外面只有贺子贤一个人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便走了出来：“小舅舅可好？” 两个人相处多年，陆欣然自然知道贺子贤的身手如何，只是因为心下挂碍，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无妨。” 陆欣然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见贺子贤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方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听说终究比不上自己亲眼所见来的安心。 此时的院子里都是贺子贤自己的人，陆欣然也就没有太多顾虑，跟在贺子贤的身后朝着旁边的屋子走了过去。 两个人刚到了房门口，门便打开了。 初一脸色惨白，却依旧向着贺子贤和陆欣然两个人行了个礼，随后将人让了进去。 午间的时候，初一便清醒了过来。 封宸知道今天晚上也许要有事发生，而且这事端多半是由他所起，自然不肯再让自身成为贺子贤的顾虑，因此便特意下了一剂猛药，催着初一提前清醒了过来。 本也是无奈之举，这药虽好，但是功效是否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尚未可知，因此封宸也不过就是勉励一试。也许是这段时日的治疗真的有了成效，亦或许是药起了作用。初一还真的清醒了过来。 陆欣然抬眼打量了初一一眼，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神情尚且还好，便也没说什么。而初一迎着陆欣然的目光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陆家姑娘几次施以援手，自然当得此大礼。更何况，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陆姑娘几次的救命之恩…… “王爷身体如何？” 贺子贤刚一坐下便开口说道，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会不会让人误会。还是一旁的陆欣然暗中扯了扯他，方才反应过来。 这话说的……到好像有点像是责怪定王爷给他们添麻烦了一样。 陆欣然神情自若的说道：“方才院外有些吵闹，倒是扰了王爷清静。” 虽然她也觉得这位定王爷是个麻烦制造源，但是总不能像小舅舅那般表达的那么明显。毕竟以后回了上京城，还要靠着这位金大腿呢。 陆欣然曾经问过顾怡萱关于定王的事情，也许是怕信件传递不够安全，顾怡萱并未在信中说些什么，只是隐晦的点了点这位前途不可限量。 陆欣然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轻重，只想着待回了京城再好好的询问一番，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提前抱大腿。 所以陆欣然当年才会与定王打了那个赌，所以这一次面对定王又一次带来的麻烦，才能接受良好。 “姑娘客气了，本就是我惹来的麻烦，细算下来，姑娘和公子的这番麻烦还是本王惹来的。”封宸含笑开口，并清楚的看到了陆欣然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定王顿时心中发笑，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贺子贤坐在一旁，脸色微沉。 方才外院动手的人并不只是一伙人。除了几个外邦人之外，还另有一伙大历人。况且看样子双方的目的也并不相同。因此他听了封宸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觉得这位王爷或许可能是误会了。也不见得就是他连累了他们，倒也有可能是他们连累了他。 只是贺子贤这样想着，倒也没说出口，左右事情已经解决了，有些事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大碍。两边各有各的麻烦，倒也谈不上谁连累谁。 又坐着说了会话，见着定王脸色已经也有些不太好了，贺子贤便先带着陆欣然离开了。 待到那甥舅两人离开房间，初一便躬身站到了定王的身前，脸上满是悔恨：“王爷，属下失职。” 定王默不作声的看了他片刻，声音清淡：“伤好之后自去领罚。” 初一的忠心他自是不会怀疑，但是该罚还是要罚的。这次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若想成事，哪能全靠天意。 “是。”初一躬身行礼，心里没有丝毫怨怼。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主子并没有过度苛责他已经是顾念多年感情了。 “初一。”定王唤了一声，好半晌方才轻声说了一句“回京之后彻查王府。” “是。” 初一躬身领命。 这件事不需要王爷吩咐，他也会去做。此次行动万分保密，但是到了地头上却损失惨重，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府中出了奸细。 他能理解定王方才的犹豫。 府中的人大多是娘娘当年留给王爷的人手，这么多年来，虽然名为主仆，但是王爷心里也是将这些人当做亲人来看的。 若是旁人出了问题，王爷或许还不会如此这般，但是若是王府的这些人出了问题，王爷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主子，可要给外面的人传个消息。” 封宸沉默了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后日陆家便会启程回京，我们便跟在车队里行动吧。” 眼下他们都有伤在身，我明敌暗，贸然露面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早，陆欣然便吩咐身边的人收拾行李了。待到晚上的拍卖结束，明天一早他们便会启程离开兴城。 想到终于要离开这里，陆欣然深深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本打算是放松心情，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晚上用过晚膳，陆欣然便收拾妥当了打算跟着贺子贤去当铺，却没想到封修然竟然来了。 “姑娘，公子说今夜您就在府中歇息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最后一件展品（6） 陆欣然此刻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甚至隐隐有些要崩的架势。 贺子贤跟她在一起混久了，很容易便分辨出自家外甥女目前的情绪绝对算不上稳定。 别看这丫头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若是真的惹火了她，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过关的。不然前段时间也不会说跑就跑了。 贺子贤看了看陆欣然的表情，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娇娇听话，小舅舅也想带你去啊，这不是出现意外情况了嘛。” 也不知道封修然抽了什么风，这几日盯他盯得紧。话里话外也在有意无意的打听女眷的感觉。 这让贺子贤心里多少有了些不满，只觉得这位殿下实在有些不够稳重。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哪里会打听别人家的女眷。 就算是有些别的想法也该按着规矩来。 况且他这个侄女这么多年都没在京城行走过了，自然不可能接触到这位殿下。 那就只剩下一个缘由了。 钱。 想到这里，贺子贤只觉得恶心极了。 堂堂皇子殿下，盯着女人口袋里的那点子黄白之物，说出去也不怕丢了他爹圣武帝的脸。 只是这话贺子贤在心里痛骂无数次，真正面对封修然的时候，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因着这点，封修然心里便觉得这位未来的国公爷与京城那些人不大一样。自然便更加的多了几分亲近。 今天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封修然眼看着贺子贤在兴城停留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对方是打算留到最后一日才走的。因此午时的时候便派人来送了消息，说晚上约贺子贤一起去当铺。 封修然觉得他毕竟也是皇子，虽然当铺的规矩是戴上面具便也只是当铺的客人，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也不过就是一种吸引人的手段而已。 身世一直是封修然心里最在意的东西，纵然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母族不显，身份尴尬的皇后养子了，但是留在心里多年的自卑依旧是摆脱不掉的。 封修然既想拉拢贺子贤，又担心对方会因着他的身世而轻视他，便想着趁着这个时候凸显一下他与众不同的皇子地位。而且……听闻陆家的那个旁系女子虽然出身不怎么好，但是手里的生意却做得很是不错，他谋划的那些事情哪一个方面都是需要银钱打点的，若是…… 因着这么多的想法，封修然便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跟贺子贤在一起。一旦明日拍卖会结束，便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只是封修然却没想到他一时兴起的显摆，却直接打乱了贺子贤和陆欣然的安排。 陆欣然回京之后自然是要在京里走动的，京城不过就那么大，早晚会有遇到的一天，因此此时贺子贤和陆欣然是定然不会让她出现在封修然面前的，现在封修然打定主意要跟贺子贤拉关系，那陆欣然就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家里了。 陆欣然黑着俏脸坐在桌子旁边，心里把封修然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素来知道封修然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年便见识到了他死缠烂打为了谋求支持而不惜出卖色相的做法，自然对于他现在的举动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只是心里却还是觉得可笑，且可悲。 上一世的她，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一门心思追在这么个人的身后，最后不但把性命搭了个进去，还赔进去了整个陆家。 “娇娇。”贺子贤打量着外甥女的脸色，心里虽然知道陆欣然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但是眼见着外甥女失望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他与陆家的那些人不同，常年浪迹江湖，最不耐烦的便是那些达官显贵们的规矩和做派。只是身在世家，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既然享受了世家豪门带来的衣食无忧和显贵身份，那么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只入不出，哪有便宜全占尽了却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因着这些，所以贺子贤很多时候便格外的纵容陆欣然。他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也清楚的明白她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在她必须要去面对那种生活之前，贺子贤愿意让她松快的度过这几年。 陆欣然叹了口气，知道贺子贤担心她，但是等了这么久了，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告知只能留在家里，心里还是不高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这又不能怪小舅舅，还不是有些人不开眼。” 贺子贤又看了半晌，仿佛在确定外甥女的情绪：“要不我回了那边？” 皇子的身份固然贵重，但是此刻山高皇帝远，封修然又是私下离京，便是回绝了也没什么的。彼此都捏着对方的把柄，谁也别想坑谁。 “算了。小舅舅，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若是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您可一定要给我买回来啊。” 陆欣然了解封修然的小心眼，若是贺子贤回绝了他的提议，他不会认为是自己打扰了别人，只会暗搓搓的认为是小舅舅看不起他的出身。到时候背后算计一些什么，反倒麻烦。 “放心，若是有好东西，小舅舅一定买回来送你。”见陆欣然情绪正常，贺子贤也放心了，疼爱的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语气轻柔。 还没用过晚膳，封修然便提前来了陆家，贺子贤说侄女感染了风寒，今日留在家里歇息了，封修然虽然惋惜失去了一个套近乎的机会但是也没特别惋惜。 归根结底，旁支就是旁支。 待到贺子贤和封修然离了府，陆欣然便彻底的蔫了。 “姑娘，您尝尝这个，奴婢新做的吃食。”小桃端着盘子哄着陆欣然。 陆欣然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初一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请帖和一个与当铺提供的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面具站在房门口。 “姑娘，这是主子送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后一件展品（7） 陆欣然带着金色的面具，一身少年郎的打扮坐在位置极佳的包厢里。身后的小桃和翠喜也都是少年的打扮，脸上稍微的装扮了一下，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直到坐在包厢里，陆欣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定王居然会跟这个当铺的主事人还扯的上关系。只看她此时这非比寻常的待遇，陆欣然便觉得自己抱的定王的大腿十分的粗壮。 “姑娘，舅老爷来了。”小桃凑在陆欣然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陆欣然顺着窗口的位置望出去，刚好看到封修然和贺子贤那一排的位置。 此处包厢在大厅的正上方，窗口被轻纱珠串遮着，却丝毫不会影响到内部看向外面的视线。窗外雅致的悬着几盏灯笼，此刻正发着柔和的灯光。从包房看出去，大厅的情况一览无余，而由于包房位置的独特性，从外面却丝毫看不到包房里面的情况。 陆欣然只随意的打量了几眼，便明白这里应该是属于一些地位非同寻常的人的。只不过…… 封修然皇子之尊尚且不得进来，定王却能畅通无阻。陆欣然对于定王又多了几分深思。只是她也只把关注保持在好奇的程度上。 只是好奇，却不会深究。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与定王之间说的直白一些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她为定王提供资金和陆家的资源，而定王保她陆家平安。对于这一点，陆欣然心里十分的清楚，况且因着从前的事情，她对皇室这一家子避之唯恐不及，更不想扯上丁点的关系。 就在陆欣然发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盯着她。这种感觉绝非是她的错觉，那种宛如实质的打量目光，让陆欣然的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翠喜脚步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巧妙的挡在了陆欣然的前面，将桌上的茶杯递到了陆欣然的面前：“姑娘，喝茶。” 陆欣然赞赏的看了翠喜一眼，伸手接过了茶杯，小声说道：“无妨。” 她是用定王的请帖进来的，无论是谁对她感到好奇都不会贸然行动。一旦轻易动手，便是对定王动手，对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向来是不会冒着得罪王爷的风险的。 况且也不过就是被人看几眼而已，算的了什么。 小桃没明白自家姑娘和翠喜在说什么，但是敏锐的觉得是不是姑娘有危险，圆润的小脸顿时绷了起来：“姑娘，要不要通知舅老爷。” 陆欣然摇了摇头，此刻小舅舅和封修然在一起，她并不想多生事端。 ………… 封宸躺在隔壁，和陆欣然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加上贺子贤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特意的压低声音，虽然只寥寥听了几句话，但是也足够封宸搞清楚情况的了。 兴城的这个拍卖会严格来说与他还算有点渊源。 弄张请帖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若是背后的主事人知道封宸想去，只怕反而会更加的高兴。 虽未直说，但是封宸也猜到了陆欣然并不想在封修然面前露面的原因。毕竟五次三番的给人家添麻烦，小小的回报一下还是应该的。 “明日出城以后找个机会把青鸾那群人引开。”封宸的脸色依旧不好，此次受伤实在惨重，哪里是躺几天就能恢复的。只是此时却已经不能耽搁下去了。 “主子，您……”初一有些犹豫。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质疑主子的命令，但是此时王爷身受重伤，行走已经是极为勉强的了，若是他也离开，凭着陆家的这些人，真的能护着主子的安危？ 望着窗棱上的花样，封宸突地笑了起来：“无妨。” 番邦的国师，暗殿的青鸾，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初一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当铺那边留个人盯着些。” “是。” 兴城出了这么多的麻烦，陆家的人还是留了下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个拍卖会。难不成陆家也是为了鬼印？ 封宸靠在软垫上，神色淡然。 初一无声的退到了一边，无声的叹了口气。 主子又不说话了，只怕这次回京又有很多人要消失了。只是想到死去的那些人和王爷身上的伤，方才升起的那一丁点心软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叛徒死不足惜。 ………… 此时的当铺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展台之上，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衣衫单薄的站在正中央。肤色白皙，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却已经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是的。 没错。 就是漂亮。 就连前世在皇宫中见识过无数美人的陆欣然此时也看呆了去。 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扎了起来，肤如凝脂，脸上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越发的明显和骇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只乌黑，一只微红。 竟然是异色。 陆欣然仿佛听到大厅里响起了一阵低语。所有人的眼神此时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这也是今天的拍品？” 陆欣然听到有人这么问。 负责主持拍卖的少女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 陆欣然是听说过这个拍卖会无所不卖。这个无所不卖自然也包括人，但是却没想到今天会真的遇到。顿时有些好奇了起来。 这个年代卖身为奴的人并不稀奇。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到当铺的这个拍卖台上。 陆欣然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好奇心。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此时大厅里已经因为这个少年的出现而有些嘈杂了起来。 少年的容色实在太过出众了， 来到当铺的一些人盯着少年的长相，眼底已经有些别有含义的光芒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陆欣然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为少年感到难过。 少年站在原地，耳边传来嗡嗡声，无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夹杂着他熟悉的让人作呕的感觉。 忽然少年似乎有所感悟抬头看向了大厅的上面，灯光晕染着窗口的珠串反射出一片光芒，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陆欣然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好敏感的人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后一件展品（8） 高台中间的少年肤如白玉，虽然此时形状狼狈，但眼底却始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光芒，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模样并没有让少年露出一丝羞惭的神情，只是单单往那里一站，反倒让人隐隐生出那么一丁点不可亵玩的感觉来。 陆欣然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太年轻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说是外面，便是仅仅在这个大厅里，想必就有很多癖好不同寻常的人在，若是他此时瑟缩一些，或许那些人的想法还能少一些。 但是…… 他越是这般的桀骜不驯，只怕有些人越想去尝试拿下那高山之巅不可亵玩的雪莲花。 少年环视了大厅一圈，能看见的人皆都带着遮面的面具，虽是看不清长相，但是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目光却是他所熟悉的。一种厌恶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头，黝黑的眸底隐隐透出一丝血红来。 小桃伸手将带来的软垫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扶着陆欣然寻了个更舒服的方式坐好了，眼睛顺着窗口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高台之上虽落魄却不掩气质的少年，待到看到少年的样貌时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好俊的郎君啊。” 陆欣然轻笑了一声，看了看小桃，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对着翠喜说道：“瞧瞧，连小桃都被迷惑了。” “姑娘。”小桃知道陆欣然不过是在说笑，不依的唤了一声，但是手上伺候的动作却也没停下。 陆欣然笑了一下，随即又把目光移到了此时外面的拍卖台上。 果然不出陆欣然所料，少年的样貌和那不羁的气质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此价格立刻便成直线往上窜了起来。 起价就是三千两，此时已经被喊到了万两白银。 白衣少年再如何的强撑着，但是年纪到底还是不大的。再听到价格越来越高之后，脸上的神色便渐渐的有些挂不住了。 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方才旁边的那个女人又没有多说什么，只他往这里一站，这些人便仿佛不计投入的喊价格。又能是为了什么。 少年突然之间便真正的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感到体内的真气依旧被什么压制着一般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心中越发的慌了起来。 贺子贤和封修然两个人坐于包厢里，沉默的听着外面的竞价声。一个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外面高台之上的少年，想着有多大的把握能将之收归己用。而另一个人则想着妹夫传来的消息，心里想着要得的那个东西到底会不会出现。 封修然眉眼不动的看着外面的少年，初始惊讶于他的样貌，而最后便一直皱眉打量着少年的长相，嘴角抿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京城奔走，外面的事情多是白先生替他奔走的。很多地方的风俗人情虽未亲眼所见，但是经由白先生的转述倒也有那么几分了解。 传闻雪山深处有一昆仑族人，常年居住雪山深处，甚少出现在外，族中男子多貌美，身怀异术，而女子则擅推演之术。 只是单凭样貌并不足以让封修然多思几分，反而是少年手腕上的镣铐让他起了几分的怀疑。 玄铁镣铐，于常人而言不过是简单的镣铐，但是对于昆仑一族而言却是禁锢异术的牢笼。 能禁锢异术，长相貌美，加上少年那一副居高临下的的气质，封修然便不得不多想了。 抬眼看了看旁边端坐的贺子贤，封修然又有些犹豫。 外面的人尚且不知道是不是昆仑族人，但是旁边的可是实打实的国公府继承人，若是让他对自己有了一些不该有的误会，误了以后的大事也是麻烦。 没错。 封修然还在惦记着陆欣然。 别人或许不知道贺子贤与陆家的关系，但是封修然却是清楚知道贺子贤与陆家大房走的有多近的。更何况这些年大房的三姑娘虽然在晚空山修佛，但是贺子贤可是没少往晚空山跑。因此虽然暂时见不到陆欣然，但是封修然觉得只要自己能跟贺子贤打好关系，以后的事情便要容易许多。 搭在扶手的手指不由得动了动。 掩饰的喝了口茶，封修然开口说道：“这少年虽然年少，但是这一身气质也称得上芝兰玉树，倒不知是如何沦落到此种境地的。” 贺子贤笑了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封修然赞同的点了点头，语带惋惜：“样貌清秀，根骨绝佳。 可惜了。” 贺子贤似笑非笑的看了封修然一眼：“殿下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了！” “只是不忍见如此人物沦落到此等不堪的境地罢了。” 贺子贤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副赞同的表情，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这位殿下当真是有趣。莫不是真觉得把自己的心思掩饰的很好？方才盯着外面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不休的又是谁？想要买下来就直说，偏要扯这么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啧！ 怨不得自家那个小丫头每每提起这位殿下都是那种表情。 贺子贤心里暗讽，脸上却是一副感动的表情：“殿下真是心善。我瞧着这个小子倒是个好的，若是落在那些腌臜之地倒是真的可惜了。” 封修然闻言看了贺子贤一眼，仿佛在确定贺子贤说的是否是真心话，只是他说到底此时也不过就是个半大少年，哪里是贺子贤这种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的对手。一时间还真以为贺子贤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想了想，示意身后的人将价格递了出去。 “两万两白银。”作为拍卖主持的女子念出手中的报价的时候也不由惊了。 虽然这两万两白银在他们这里也算不上什么天价，但是也要看拍的是什么。 若是那奇珍异宝，别说几万两银子，便是数十万的银子的交易也是有过的。只是……少女看了看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不由得挑了挑眉。 就算是俊俏了一些，也有点贵了吧。 然而还未等女子回过神来，便有人又送了一张纸条过来。 看到纸条上面写的价格，女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古怪了起来。 “两万零一两。” 第一百九十章 最后一件展品（9） 这摆明了就是在挑衅啊。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最上方的包房。她知道今天那个房间是有人在的。后面的这个价格就是从那间房里传出来的。 在她的印象中，那个房间好像从来没有开启过。 不动声色的又看了身旁默默站立的少年，女子轻轻的咬了咬唇。 当铺有当铺的规矩，既然客人给出了价钱，那这价钱就必然要挂出去。 罢了罢了，左右她也就是个拿人钱财，替人做事的小人物，便是今日真的惹出什么麻烦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想通了这点，女子笑盈盈的敲了敲摆在台上的小金锣。 锣声响起，喧嚣的室内渐渐恢复了安静。 “贵客出价，两万零一两。” 封修然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出价。或者说，他没想到会有人踩着他的脸面跟他抢人。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只是看了看旁边喝茶的贺子贤，勉强压了压心头窜起来的火。 被人踩了脸面固然让人恼怒，但是与面前的这个比起来，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罢了，既然有人肯出这份高价，想来自然会对这位郎君高看几分，想必郎君以后的状况也会好些。”封修然忍下了心头的恼怒，挤出满脸的笑容。 贺子贤闻言爽朗的笑了起来：“三公子高义。” 封修然闻言顿时觉得先前发生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用一个可能是昆仑的人换贺家的好感。这买卖还是值得的，尤其是那人到底是不是雪山的昆仑族人还不好说。 贺子贤抬起茶杯敬了敬封修然，心里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种明目张胆打人脸的事情跟他家的外甥女脱不开关系。 虽然不知道陆欣然是如何进到的当铺的，但是贺子贤的想起曾经夏阳那边也是送来过请帖的，便猜测或许陆欣然是用夏阳的请帖送来的。 只是眼下封修然在身边，他倒是不好去寻那丫头了，只希望她能聪明点，不要被身边的这位抓着痕迹。不然的话，以这位的小心眼，只怕以后要惹出麻烦的。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也足够贺子贤认清封修然睚眦必报的心性了。心里鄙夷的同时也在暗暗提醒自己回去一定要跟陆欣然好好的说说，以后离这人远一些。 陆欣然让翠喜将银票递了出去，同时让人将这个少年重新装扮一下，送到城外。而翠喜已经让人在城外接应了。待到出了当铺，便极难再寻到少年的踪迹了。 身边曾经跟封修然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陆欣然太知道他的性格了。今日被她如此这般的打了脸，心中还不定如何的记恨她呢。为了日后的安全，自然要把首尾清理干净。 想到封修然此时心里憋屈的感觉，陆欣然惬意的喝了一口小桃递过来的茶。只觉得浑身通畅，心情极佳。 “姑……公子，尝尝这个蜜果子。”小桃刚开口喊了一个字，便想到几人目前的装扮，连忙改了称呼，同时把手里拿着的糕点送到了陆欣然的嘴边。 “晚点让人多准备点，留着明日路上吃。”陆欣然心情极好。 “是。”小桃笑嘻嘻的应着，一双杏眼娇俏可爱。 主仆两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少年已经被当铺里的人带到了后面，重新换了身衣服，并且按照客人的要求重新做了一番装扮。 待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方才那个样貌惊艳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模样普通，略显清秀的少年郎。 看着铜镜中的陌生的人影，少年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错愕。 给他收拾的人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刚好从铜镜里看到了少年的表情，不由得说了一句：“有这玄铁链子在，你便没有能耐走脱出去，倒不如顺其自然也许另有一番机遇。况且看这位客人的打算，倒是对你也有几分在意，也许以后也不见得就如何。” 当铺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客人拿得出银子，自然能得到想要的服务。 方才前面叫价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想来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个人，也许两个客人之间本就有旧怨，这个时候若是处理不好，往往是他们这些人遭受池鱼之灾。 但是方才拍下这小子的客人另外吩咐了要给少年重新做一番打扮 ，能这般细心的人，想来也坏不到哪去。也许这小子还真的就因祸得福了呢。 少年依旧沉默，只是任当铺的人对他进行装扮。只是心里的想法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前面的陆欣然依旧靠在软垫下，看着外面的高台上。在方才的少年下去之后，便有人重新抬上来了一口白玉打造的箱子。陆欣然注意到在箱子抬上来之后，外面大厅四周仿佛也多了一些人。 重头戏终于来了。 在兴城停了这么几天，也许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这件东西。陆欣然一眼不错的看着外面忙着布置的人，心里却想着贺子贤和此时与小舅舅在一起的封修然。 她知道父亲曾经从边关给贺子贤递过一封信，之后车队便改道来了兴城，在这里停了这么几天。能让父亲这么在意的东西，小舅舅肯定是要拿下的。 可是现在封修然也在这里。他是为什么来的呢？ 也是为了这个东西吗？ 陆欣然突然开始好奇今年这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宝贝，压箱底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公子。” 翠喜从外面走进了房间，向着陆欣然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将少年安置妥当了，陆欣然扯了扯嘴角，目光依旧盯着高台中间的白玉箱子，手指把玩着手中白玉雕成的玉兰花。 “去找几个眼生的人过来。在外面候命。” “是。”翠喜从不质疑陆欣然的命令，转身便离开了包房。 小桃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看着陆欣然，眼底闪着崇拜的光芒。 她家姑娘现在这副模样好帅气哦。 “小桃”陆欣然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问道“你做过劫匪吗？” 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最后一件展品（10） 陆欣然笑眯眯的看着小桃，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有多么的让人震惊。 “姑……姑娘。”小桃满脸惊恐的看着她家姑娘。 陆欣然笑眯眯的捏了捏小桃脸颊上的肉肉，语气充满了诱惑：“怎么了？” 小桃一瞬间很想把自家姑娘送到贺子贤的身旁去。好歹在舅老爷的身边姑娘还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包厢里的小桃惨遭自家姑娘恐吓，而此时的高台之上已经完全的准备好了。 原本还亮着的灯笼和烛火已经尽数熄灭，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原本被绸缎花样遮挡住的位置此时已经全部的露了出来。一颗颗虽然不大却明显很贵的夜明珠也显露出了原本的形状。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能撑得起这个场子的人定然是不缺钱的主，但是……外面千金难求的夜明珠就这么明晃晃的嵌在墙上，这……委实有点太壕了。 包厢里的封修然在夜明珠露出来的一瞬间，眼底飞快掠过一道光，若不是贺子贤对自己的眼力足够的有自信，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常听说江南乃富恕之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封修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赞同的微笑，只是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已经是属于皇室的。而此时，一个小小的当铺，一个背后势力不明的拍卖场竟然就有这般的实力。 封修然的心沉了沉。 贺子贤笑眯眯的在旁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默默打量着身旁的人，心里越发有些了悟自家外甥女为什么不待见这位殿下了。 自大，自卑却又虚荣要面子。 总觉得这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却忘了往前数几代，就是现在大历高高在上的封家皇族也不过就是他人手下的臣子罢了。 心里却还是自卑的，总觉得谁都会因着他的身世而请看他，然后就更加向往权力，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这种人，便是给了他天大的权力也不会想着回报曾经在他低谷之时伸出援手的人，只怕第一时间就是把那些曾经见证过他窘迫情况的人尽数诛杀。 综合看来，封修然不过就是个伪君子罢了，偏偏还格外的看中虚无缥缈的贤名。想到京城中人人交口称赞的贤名在外的三殿下，贺子贤内心讽刺的一笑。 封家大多数人都有这个毛病，见不得别人比他们优秀。圣武帝这几年虽然精力稍微差了些，但不出意外还能再强势蹦跶个十几二十年，也不知道鼎盛之年的小心眼帝王要如何面对贤名满天下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父子俩可能对上的场景，贺子贤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了几分期待。 不得不说，贺子贤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非常了解封修然了。若是陆欣然知道他对封修然的这番评价，只怕也会立刻更加对自己这位小舅舅另眼相看了。 微微饮了口茶，贺子贤将目光重新投注到外面的高台上。 灯光已经全部熄灭了，墙上的夜明珠也只能让大厅里的人能安全的行走而不至于出现什么相撞等意外的状况，此时高台之上已经陷入黑暗，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影子。 随着主持拍卖的女子的动作，白玉箱子被轻轻的打开了，原本因为四周暗下来而有些不满的众人突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封修然也没心情再在心里算计自己那些小心思了。 幽幽的青色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便笼罩了高台之上，光亮虽然不强烈，却存在感十足的笼罩了整个拍卖的台子，便是四周都是夜明珠的光亮，箱子里的青光也没有丝毫的逊色。 一方大印静静的放在白玉箱子里，透体成黑金色，青光正式从大印本身透出来的。大印上面雕着一只古怪形状的野兽，陆欣然眯眼看了半晌，只觉得瞧着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各位，这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件展品”女子的声音自豪而又充满敬畏感“传说中的鬼印，乃是家主大人无意中得到的。” 鬼印。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出来之后，仿若石子投入了水中一般，在大厅里掀起阵阵惊叹的波浪。 惊叹声，议论声低低响起。大厅里重又响起一阵嗡嗡声。 女子也不动怒，只是静静的站在台子上，过了一会，方才扬声说道：“传闻鬼印有通天彻地之能，可号令鬼神阴兵，不过这只是传说而已，是否属实，尚且有待验证了。但是可以确定，此印材质绝非寻常之物，便是单单这一点，就价值千金了。” 女子停顿了一会，似是给在场众人一个消化理解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道：“家主有令，此物无上限拍卖，价高者得。” 随着女子敲响了手中的金锣，大厅里便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之中。价格呈直线的方式便叫了上去。 贺子贤端坐在椅子上，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只觉得这个拍卖会背后的人倒也是足够聪明。 鬼印这东西说的神乎其神，其实他是不信真有什么能号令鬼神的神奇功能的，不过就是个名气罢了。号令鬼神，听起来就很厉害有没有。只是这东西也容易惹来麻烦。 什么人能号令鬼神，自然是那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以。 所以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反而容易惹来麻烦，倒不如直接脱手，还能换来一笔钱财。而且一句价高者得，无形中也削弱了鬼印背后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名气。不过是个有钱就能买的俗物，什么鬼神，什么阴兵，谁信谁脑内有疾。 不过贺子贤此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等了这么几天，看来陆明萧要的就是这个东西。若是身份没有暴露，贺子贤自然无所谓会不会有人盯着，直接砸钱就是了。 但是此时身边坐着封修然，这就有些麻烦了。 依着这位殿下的秉性，这玩意只要他敢拍，只怕就得在这人心里狠狠的记上一笔。 啧！ 麻烦。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钱的人都很任性（1） 贺子贤心里惦记着台子上的鬼印。 封修然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是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的出贺子贤对这东西也是有兴趣的。想到这里封修然的眼顿时的深了深，却没有说什么。 鬼印这个东西虽然听起来好像很神奇，但是那些也不过都是传来传去的传说。鬼神阴兵全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没有人见过。 唯一值得他高看几眼的，大概也就是这个印背后的意义。 号令鬼神！ 而贺子贤呢。身后是陆家和贺国公府，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是实打实肉眼可见的。 封修然难得的起了几分犹豫。 “原来是鬼印，倒是有些意思。贺公子可有兴趣。” 贺子贤微微笑了笑，此刻也捏不准封修然这么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轻描淡写的回了句：“听说这印里面藏着一本绝世的武功秘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武功秘籍？ 封修然顿时愣了愣，随即想起好像确实还有这么个传说。 据说这鬼印里面有一份武功秘籍，跟传说中的某宝典甚至不相上下，贺子贤如果是对这个有兴趣倒也说的过去。 毕竟上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贺国公府的未来世子不爱名利爱秘籍。这么多年甚少在京中行走，倒是成日在江湖上晃荡。 想到这里，封修然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若是公子真的验证了里面的秘籍，倒不知道是否可以借给本宫看一下？” 贺子贤抬头看了封修然一眼，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 他确实没想到封修然居然就这么轻松的就放弃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乎情理。 鬼印虽然名气大，但是若是说值得这些人惦记的也不过就是其背后的意义，但是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方印罢了。他既然摆明了说只惦记其中的秘籍，那么对于这印也就没有太多的执念了。若是自家有意讨好这位殿下，在拿到秘籍之后自然会把印双手奉上。若是自家没兴趣站队，那么既然注定不是统一路的人了，倒也无所谓会不会因为一方印得罪了当朝三殿下而纠结犹豫。 想通了这些，贺子贤虽然看不上封修然的某些做派，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模样……还真的就是皇家那些人一贯的德行。 “多谢殿下割爱，那在下就不推辞了。他日若是真的拿到秘籍，定然会与殿下共欣赏。” 此时外面的价格已经叫到了十万两白银。贺子贤本来顾忌着封修然会不会对鬼印有想法便一直没有出手，此时得到了封修然的明确态度，便也不耐烦再跟着下面的人纠缠，直接喊了二十万两，一时间，整个大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想，哪个脑残是这么喊价的。 不厚道啊。 你把价格直接抬到这么高，让别人怎么办。这明显是赤裸裸的哄抬物价，扰乱拍卖秩序啊。 只是心里骂翻了天，脸上却还是保持沉默。当铺的规矩就是这样，谁钱多谁是大爷。没看二十万两白银的价格一喊出来，台上的姑娘就不说话了吗，只是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等着别人继续喊。 封修然默然看了看贺子贤。 这价钱…… 说高不高，说低却也绝对不低。 封修然这些年也没少往自己手里划拉银子，几十万两还是拿的出手的。但是心疼却也是真的，此时看到贺子贤轻飘飘的就喊出这么个价格。封修然的心里顿时就有点酸了起来。 这就是世家的底气，这就是他一个母族落魄的皇子所缺少的东西。 贺子贤转回头，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让殿下见笑了，看来这次我这个长辈也不得不伸手跟家中小辈讨点孝敬钱了。” 封修然顿时一愣。 小辈的孝敬钱？ 随即便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精于商贾之道的陆家旁支姑娘。 原本已经沉淀下来的心顿时又有些活跃了起来。 若是……娥皇女英相伴身侧，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只是……想到陆家人的一贯做派，封修然又悄悄的把这份心思收了回来。 银子虽好，但是要想再上一步，需要的还是兵权。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而且陆家的那个姑娘这么多年一直在晚空山，想来也是个天真单纯的性子，若是由她主动提出要接旁支的姐妹入府，那么便是陆家的那些长辈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想到这里，封修然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更加恨不得能尽快回到京城，见一见那个已经多年没见的小丫头了。 若是陆欣然知道封修然的打算，大概并不会特别的惊讶。毕竟从前的经历已经实实在在的教她学做了一次人。此时便是知道他比从前更不要脸了倒也不会太意外。 但是一旁的贺子贤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封修然的神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丝不太愉快的感觉。 “贵客出价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没有人比这个价格更高的了？”女子捏着手中的金槌，修长的凤眼闪着光芒，看向了大厅的四周。 “三十万两。” 突然，一个暗哑的声音自大厅的角落响了起来。只是那个声音十分的沙哑又有些低沉，此时大厅又一片黑暗，一时之间倒也无从分辨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台上的女子不由的也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喊价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逗乐子，但是随即接到了当铺伙计送来的烫金黑纹纸，正是当铺专用的传递价格的纸张。女子顿时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说道：“有贵客叫价三十万两白银。” 直接便压了贺子贤十万两、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大厅顿时哄得一声沸腾了起来。 封修然不由得看了贺子贤一眼，他此时倒想知道贺子贤会是个什么态度。 被人直接拿钱砸了一脸的贺子贤也没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哎，何必呢。不过就是个玩意。” 这是要放弃了？ 封修然不由得愣了愣。 接着就看到贺子贤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直接放到了门外候着的伙计手中的托盘上，声音低柔：“此乃陆氏商号家主徽记，可随时派人验证，此物便为见证吧，待会无论价格如何，皆在对方基础上加价十万两，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钱的人都很任性（2）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实实在在的在封修然的耳边炸响了。 陆氏商号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自然也知道幕后老板是陆家旁支的一个姑娘，虽然与贺家的世子向来走的近，但是却没想到贺子贤竟然能直接使用陆氏商号的银子。 而且…… 上不封顶。 这是什么概念。 封修然不由得在心里重新评判了一番贺子贤的价值。 或许，对于这位世子爷他可以再多给与几分重视。 而此时的贺子贤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简单的觉得，既然封修然已经表明自己无意鬼印了，那么其他的人自然不在他顾虑的范围内。 就算被人知道陆氏商号与他关系匪浅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么多年陆氏商号遍布大历南北，无论生意做到哪里都会有人给几分面子，行几许方便，看重的自然是背后陆家的势力。不然单凭陆欣然的那点子本事，就这么几年想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虽然不见得完全不可能，却也绝对没有这般的轻松。 只不过…… 贺子贤不动声色的朝着封修然那边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挂上了几分笑：“让公子见笑了。” 封修然摇了摇头，想了想，状似无意的说道：“看来公子与陆家的这位姑娘倒是颇为亲近。” 亲近到甚至允许他可以直接便动用铺子里的银子。 贺子贤立刻便读懂了封修然的言下之意，转瞬间便把封修然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皇子皇孙虽然各个都是七巧玲珑心，但是此时在他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尚且还稚嫩着呢。那心里的想法几乎等于写在脸上一般。 “还可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贺子贤笑了笑把话题遮了过去。他大概能猜到封修然心里在想些什么，却并没有想在他面前证明什么的想法。 有些事情既然还没发生，倒也不必如临大敌。 封修然也不是蠢人，尤其是此时还对贺子贤有些聂不准的想法，因此倒也没太深问，也是担心会惹得贺子贤的不满。 也许是贺子贤的那句上不封顶做底气，外面的叫价的人再又挣扎了几轮之后终于不甘心的放弃了。只是临离开之前含义莫名的笑了笑。 鬼印，最终叫价八十万两白银。 对此，贺子贤十分上道的唤来了当铺的伙计，言辞恳切：“这人什么意思，笑的爷阴森森的浑身不自在，这鬼印可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若是我没记错，当铺也是有规矩的，标王物可指定送达地点，在平安送达之前，物品的安全问题由当铺全权负责。” 当铺伙计一脸懵的看着眼前满脸写着“弱小无助又害怕”的客人。 客人你这副模样跟刚才那个豪掷千金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贺子贤才不管别人的想法。 鬼印是陆明萧要的东西，现在拍到手了，对他来说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旁边有个本事不大想法不少的三殿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府里有个病歪歪随时可能惹出麻烦的定王殿下躺着，还有一群身强力壮不怀好意的番邦人盯着。 贺子贤一瞬间觉得内心满满都是不爽的感觉。更加不愿意让鬼印再来给自家的车队增加一丁点的麻烦。 本就已经满头都是包了，何必为了所谓的面子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当铺的伙计自然知道贺子贤说的这个规矩，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真的主动提出过要求当铺将物品送货上门的。 来这里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又有几个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是那种人傻钱多没本事的人呢。 扯了扯嘴角，伙计利落的一抱拳：“贵客稍候，小的这就去安排。” 天大地大，客人最大。 既然铺子里有这个规矩，客人又主动提出来了，那他们只需要完成客人的交代就可以了。至于旁的，都是浮云。 封修然心情复杂的看着贺子贤干脆利落的安排好了一切。一直听说贺国公府的这位世子行事与一般的世家子弟并不相同，只是他却也没料到竟会如此的不同。 干脆利落的安排好了一切，加上今年的拍卖也算是结束了，几个人自然是没有了再留下的意义。封修然客气的跟贺子贤告别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顺便约定了待到贺子贤回京之日定要再度相聚的约定。 陆欣然早就带着小桃和翠喜通过特殊的通道离开了当铺，先前拍下的少年乔装打扮之后已经送到了城外，并未直接送到现在他们所在的院子里。 原本陆欣然还打算半路下手将鬼印拿走，防着封修然那个小心眼的人因着这点子事儿记恨上自家小舅舅，却没想到贺子贤竟然也没在乎面子，直接让当铺送货上门了。好笑之余倒也觉得这确实是当下来说最好的办法。 他们家的车队现在实在是问题多多，若是路上再带着鬼印，更是千头万绪忙不过来，倒不如减少自身的负担。只不过，对于封修然能轻易放弃鬼印这件事，她的心里还是画了个问号的。 在一起那么久的人，她太了解那个男人有多么的心胸狭隘了。区区一方印台或许不足以让他惦记在心上，但是贺子贤为了这方印花的银子以及印背后代表的意义。以她对封修然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待回到府里之后，陆欣然刚才踏进房间，就听到翠喜在门外的声音，却是封宸身边的初一过来求见了。 初一低眉站在陆欣然的面前，神态恭谨：“姑娘可是明日便要启程。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排。” 陆欣然闻言挑了挑眉。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有自己的安排？ 搓了搓手指，陆欣然淡淡开口：“既然当初留下了你们便代表着我们愿意承担一切的风险，我在兴城已经停留的太久了，明日必然是要启程的。只是若是你们有更好的安排，倒也不妨事。” 初一闻言便知道陆欣然这是心中有意见了，连忙摇头：“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此番若非是姑娘高义，只怕我们主仆难逃一劫。是在下冒昧了，没有说清楚，只是想知道姑娘明日是如何的安顿我家公子，需要我们如何配合您。”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听话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遇袭（1） 直到第二天初一跟着封宸出了兴城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懵的。 封宸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感受，十分配合陆欣然的安排，以陆明萧派来的护卫的身份编入了陆家的车队。 都知道陆家三姑娘是陆将军的心尖肉，这次车队里还有陆姑娘特意准备的要送给家中长辈的贺礼，慎重起见，让父亲派几个亲兵押车也是正常的。 因此这个消息被有心人打听到了之后倒也没太引人注目。也或许也有人确实感到了疑惑，但是在陆欣然和贺子贤的安排之下，诸般盘算也自然是全都付诸流水了。 初一看着身着铠甲的王爷腰背挺直的坐在马上跟在陆欣然的马车旁边的时候，顿时觉得有些心疼，毕竟王爷此次受伤严重，尚未完全的恢复，在路上这般的折腾，只怕对伤口的恢复也是极为不利的。 但是当他私下跟封宸表达自己的担忧的时候，封宸却只是笑了笑：“初一，你太紧张了。” 初一默默退下了。 也许王爷说的是对的，自从知道身边有人背叛了王爷开始，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绷着的状态，连带的面对事情的时候也失去了往日冷静的判断。 陆欣然靠坐在马车之内，丝毫没有因为外面有个王爷做护卫而产生半分不适的感觉。 “姑娘，歇一歇吧。” 小桃将打湿的帕子递给陆欣然，好让她敷面舒缓一会。而一旁的翠喜早已经将早先准备好的茶水递了过来。 陆欣然顺从的接受丫头们的照顾，放下了手中的信。关于夏阳要从商号这边走粮草的事情，她已经跟顾怡萱通过气了。顾怡萱深知其中的重要性，自然是同意的，同时也隐晦的将京中的一些消息告知给她。 想到回到京城可能要面对的一些事，陆欣然顿觉心情有些沉重。只是，有些事情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早先在兴城买下的那个少年已经通过陆明萧的路子将人送到了京城。夏阳虽然没有跟她同行，但是也已经提前去往京城，找到了陆家二爷，商谈提供粮草的事情。而陆欣然则打算先往边去一趟，明面上说是为了探视长辈，实际上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父母的身边了。 “老师那里可派人过去了？”因着脸上敷着帕子，陆欣然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闷。 翠喜将准备好的面霜拿在手上，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红娘那边已经将礼物送过去了，只是老先生听说您今年不能过去做客甚为失望。” 陆欣然不由笑了起来。 失望！ 只怕老师不光是失望了吧！想到可能已经被气成茶壶模样的老师，陆欣然顿时觉得今年不能见到老师这件事真的是十分的失望。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陆欣然没有直说，但是翠喜却知道自家姑娘说的是晚空山那边的情况，连忙低声回禀：“姑娘放心，嬷嬷已经动身了。” 这么多年晚空山那边一直只有当年贺氏派过来的嬷嬷守着，无论是京中的赏赐还是陆家的一些事情，都由嬷嬷处理。因此这边陆欣然一动身，晚空山那边便也就跟着动了。 只是速度上要慢很多，毕竟还是要等着陆欣然从边关回来之后一起入京。 陆欣然靠在马车壁上，顺着窗帘的缝隙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不期然的看到了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封宸。 前世的她一门心思扑在封修然身上，除了那个人之外，生活再没有半点别的事情了，以至于她竟然不知道外面这位定王爷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懒懒的靠在马车壁上，陆欣然第一次觉得似乎自己也可以心平气和的去回想曾经十分厌恶想起的那些事情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马车里的视线，封宸借着手上的动作回了一下头，一抬眼便看到了马车里的那个小姑娘。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眼神呆滞。 封宸皱了皱眉，莫名的觉得并不太喜欢小姑娘此时的神态。 “叩叩。” 清脆的敲击声顿时唤回了陆欣然的神志，刚一抬头，就看到外面的人纵马朝着马车的位置靠近了一点。 “怎么了？”陆欣然第一感觉就是封宸身上的伤势出了问题。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实在是这一路上，那个小护卫都用一种饱含着谴责，理解，心痛的复杂眼神看着她，实在是让她想要装作不懂也很难。 封宸咳了一声，微微侧了侧头，避过了陆欣然打量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看到小丫头一脸悲凉的看着外面的时候突然就想打断她，此时被人家问到了脸上，他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尴尬这种情绪很快就从定王的身上消失了，咳了两声掩饰过去之后，封宸压低了声音：“前面有个小镇子，姑娘可否需要休息一夜。” 陆欣然看了封宸几眼，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吩咐翠喜去跟贺子贤打声招呼，今夜就在前面的镇子安顿了。 一路行来，虽然车队里的物资很是齐全，但是对于封宸他们这样的伤员来说，这种程度的疾行依然对身体是很大的负担。陆欣然觉得毕竟以后还要是用到这条大腿的，总不能现在就让人家断腿在当下。在镇子里修整一夜，也刚好让小舅舅来给他们再看看。 “公子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了。 ”陆欣然体贴的加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便回了马车里，顺手拉下了窗口的帘子。 封宸愣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 啧，好像被当做拖后腿的伤员了。 这感觉…… 嗯！ 有点微妙。 贺子贤接到翠喜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然后心情复杂的让谢达提前过去安顿。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啧…… 怎么莫名有种自家白菜让人盯上了的感觉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遇袭（2） “姑娘，这是吕姑娘送来的帖子。” 丫鬟将请帖送到顾怡萱手里的时候，她正翻着下面人送来的账本。陆欣然的信就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丫鬟将帖子放在顾怡萱身旁的矮几上，低眉敛目的退了出去。 跟在姑娘身边多年的人都知道姑娘喜静，因此身边很少留人伺候，若是姑娘有需要，自然会摇铃唤人过来。 又重新看了一遍账本，眼见着账面上的数字跟自己心里估算的相差无几，顾怡萱方才放下了账本，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伸手拿起吕明珠的帖子的时候，眼光掠过矮几上的信件，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这丫头在外面野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要回来了。 顺手拿过了吕明珠的帖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顾怡萱从矮几上拿出一张帖子回了起来。自从陆欣然离京之后，这满京城能跟她聊得来的人也就剩下一个吕明珠了。 顾怡萱不由得笑了起来，谁能想象的到呢，曾经总是跟她跳脚争来抢去的两个小姑娘今生竟然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人的际遇啊，有的时候真的是说不清。 “姑娘歇了吗？” 顾怡萱刚让人将给吕明珠的帖子送回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下人们的问好声。接着就看到顾夫人带着人缓缓走了进来。 顾怡萱连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娘亲怎么过来了，让人唤一声女儿就好了啊。” 顾夫人慈爱的拉着女儿的手，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一边伸手扶了扶顾怡萱头上的碎发，一边点了点顾怡萱的额头，语气里带着亲昵：“你这丫头最是惫懒，整日窝在院子里也不出去走动，等你去我那里，只怕为娘要等到地老天荒了。” 顾怡萱笑笑没有接话，只是乖顺的依在母亲的怀里。今生的顾府没有什么长公主进来添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顾大人又是个正派的人，也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所以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这一点从她依旧保养的很好的面容上就能看出来。 家宅顺心，夫君既得当今的重视，为人又正派，女儿又乖巧，也难怪顾夫人整日都笑眯眯的。只除了……没有儿子。 想到外面议论母亲的那些话，顾怡萱的眉眼微微的挑了挑。 她能帮母亲解决很多事情，但是唯独这一点却是她做不到的。若是从前，或许她还能仗着自己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提前帮母亲准备好应对，但是自从长公主的事情之后，顾家的一些变化便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父亲虽说并不介意这些，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儿，若是出嫁之后了，父母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顾怡萱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怎么了？”顾夫人敏锐的感受到了女儿情绪瞬间变的低落了起来，不由有些担心的看着女儿。 顾怡萱摇了摇头，并不想影响母亲的心情：“娇娇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现在什么样了。” 提到陆欣然，顾夫人的脸上顿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也好些年没见过这丫头了。这些年她倒是一直惦记着我，是个好孩子。” 顾怡萱扯了扯嘴角：“难道我不孝顺娘亲嘛？” 顾夫人顿时一愣，随即被女儿娇憨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几年没见过娇娇了，还不允许我夸一夸？” 母女二人说了会话，顾夫人便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燕窝端了过来，直接送到了顾怡萱的面前。自从顾怡萱来了初潮之后，顾夫人每日的补品便没断过。顾怡萱也知道这是为了她的身子好，虽然并不爱喝，却也不会拒绝顾夫人的一片爱女之心。 “今日明珠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邀我过几日去她府上赏花。”用罢燕窝，顾怡萱将今日接到吕明珠帖子的事告诉了顾夫人。 虽然她知道母亲不会限制她出门，但是顾怡萱还是会跟长辈说一声。 顾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接到了帖子，原本便想着带你一起过去，没想到率姑娘还特意给你下了帖子。” 顾怡萱讨好的笑了笑：“我和娇娇，明珠素来要好。” “姐妹既然投缘，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顾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很高兴女儿能有谈的来的朋友，女儿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近几年越发的冷了些，有这几个小姐妹在一起她倒也还放心些。 不过想到最近京中的传言，顾夫人心里又有些不安稳：“娇娇可说了哪日回来。” “没说，不过圣上寿诞之前是一定会回来的。” 顾夫人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发愁，再看看自家闺女，顿时有些愁上加愁。 自己精心娇养在身边的女儿啊，怎么舍得把她送到那种吃人的地方去。 顾怡萱看着母亲有些出神，心里明白她是担心这段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皇子们要选妃的事情。 只是……想到圣武帝一贯的行事风格，顾怡萱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谁积极谁倒霉。 若是皇子们够聪明，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要让皇帝注意到自己，只是想想几位皇子的德行，顾怡萱毫不怀疑这些人想不明白这一点。 靠在母亲的怀里，顾怡萱把玩着母亲手上的镯子，声音小小的：“娘亲，女儿想要个弟弟了。” 顾夫人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顾怡萱将脸埋在了母亲的怀里，声音微弱：“女儿总不能一辈子陪着娘亲啊，有个弟弟母亲才能更加的没有后顾之忧。” 当年顾夫人也曾经怀了一个孩子，却不妨出门的时候被人冲撞到了，没保住孩子。虽然事后调查只是巧合，但是顾怡萱的心里始终不太安稳。 眼见着京中的局势日渐紧张，父亲又越发的受皇帝重视了，总有人想要给父亲的身边送人过来的。虽然现在顾大人还不为所动，但是以后呢。 对于人性，顾怡萱从来不会抱以太高的希望，若是有个嫡子在身边，母亲的位置便永远不会动摇。 顾夫人低头看着女儿头顶的头发，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萱儿，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遇袭（3） 日子很快就到了赏花宴那日。吕明珠早早就派人来顾府接顾怡萱了。 顾夫人知道自家女儿一向与吕明珠亲近，派人来接也是正常的，便也没多在意，只嘱咐顾怡萱到了吕家之后记得要谢谢人家。顾怡萱自然是应了的。 到了吕家的时候，刚下了马车就看到吕明珠身边的大丫头并着一个嬷嬷已经等在了府门口。 “姑娘可算来了，我家姑娘已经念了您好久了。” 顾怡萱一边伸手扶着嬷嬷的手下了车，一边笑着说道：“你家姑娘今天倒是有意思，这府上我也算常来常往了，哪里就值得她如这次一般的兴师动众了。” 丫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恭敬的迎了上来，待走到顾怡萱身旁的时候，声音小小的说道：“今日府里来了位娇客，姑娘怕那人冲撞了您，特特让我在这等着您。” 顾怡萱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在丫头的指引下朝着内院一路走了过去。 自从前几年大长公主在吕家闹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这京城里的豪门世家们便纷纷得了教训，生怕请来的客人里有那些不开眼的，想踩着自家的脸面做些不好的事情，因此举办宴会之前都会细细了解一番客人的社交圈子和关系，虽说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但是巧妙的安排一番，让原本有龌龊的那些人避开还是可以做到的。 今天来赴宴的人自然都是京中的权贵们。吕家素来立场中正，既不站队，也不轻易与人结怨，因此无论是哪派的人物都愿意给面子。 只是这种老好人的作风若是在平日里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一旦若是设宴，那有些立场对立的人自然是避不开的了。 对于这些事情，顾怡萱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下车的时候见到吕明珠身边的大丫头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锁猜测了，此时听到丫头这么说倒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今日来的是谁，竟然让吕明珠这般谨慎，还特意让人出来接她。 顾怡萱到了内院的时候，京中的贵女们已经来了不少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莺莺燕燕，倒也是一副好景色。 “顾姐姐，等你好半天了。” 人未到，声先至。 吕明珠一身百蝶穿花的长裙，头上松松的挽了个发髻，因着还未及笄 ，倒也没有戴多余的饰品，越发显得一张俏脸秀气又白净。 顾怡萱看到吕明珠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好一段日子不见了，珠儿这模样越发的俊俏了，莫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快跟姐姐说说。” 吕明珠一顿，顿时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顾怡萱：“姐姐就知道拿我打趣，当下也不过是欺负只我一个人罢了，若是娇娇在这里，你且等着。” 顾怡萱连忙做出一副好怕的模样，逗笑了对面的吕明珠。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极为亲密朝着此时无人坐水榭走了过去。 路上的时候，吕明珠握着顾怡萱的手，两个人靠的极为亲近：“今天来的人里有个不太懂规矩的，若是冒犯了姐姐，姐姐只管教训她便是，只不过多少给妹妹些脸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吕明珠的立场表达的淋漓尽致。 那人有点不太聪明，若是得罪顾怡萱了，只管教训就是，只不过毕竟是吕家举办的宴会，别太过了就成。 顾怡萱微微笑了笑，明白了吕明珠大概也是不待见这人的，小声的说了句：“我省得。” “也不知道娇娇还有多久回来。” 两个人进了水榭，吕明珠靠坐在丫头们早已布置好的位置上，一边接过了丫头手上的蜜水，一边娇娇软软的抱怨道。 “应该快了，前些日子娇娇给我写了信，说她要先去边关寻陆将军，然后一同回京的。” “还要先去边关啊”吕明珠顿时有些蔫了“从晚空山去边关，再回京城，就算再快也要一个多月。” 顾怡萱笑着捏了捏吕明珠的脸：“你就体谅体谅她吧。在晚空山这么多年，她一年到头也不得见父母亲人，此时能回京了，想先去父母身边也是人之常情啊。” 吕明珠嘟了嘟嘴，依旧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幽怨：“我知道呀，只是人家也好久没见她了嘛。” 虽然陆欣然这些年不在京中，但是与吕明珠的联系却也不少，日常书信往来虽没有跟顾怡萱的那般多，但是逢年过节以及每年生辰的礼物却也都不会少的。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人不在一处玩耍，但是两只兔子的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顾怡萱和吕明珠说着话的功夫，从园子的另一边过来了几个衣着鲜艳的少女。走在当中的女孩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并一个淡青色的褙子，头上戴着清一水的珍珠首饰。虽然看着打扮的十分的素净，但是顾怡萱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人在宫中，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个姑娘头上戴着的是秀水出的珍珠，且还是够格作为贡品的那一个等级的。大小均匀，光色润滑，这一副珍珠头面，可不仅仅是值钱那么简单。 顾怡萱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在记忆里搜寻着是否有关于这个少女的消息。 吕明珠朝着顾怡萱这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这便是新任兵部侍郎家的嫡女李瑶了。” 原来是她！ 顾怡萱的脸上顿时挂上了几分笑容。 这位李姑娘在从前当真是个妙人。据说文采斐然，不输男儿。还特别愿意标榜自己人美心善学识好，不像京中的某些贵女，比如某顾姓大学士家的长女，空有文名，却一点都不顾念百姓之疾苦，想当年，那句“自从识得京中某些贵女，方才真切领悟到前人所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当年顾怡萱少被这人强行碰瓷。只不过当年她懒得搭理这个人，一直以来对这位倒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没想到重来一次，她们两个倒是在这里遇到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遇袭（4） 李侍郎是从外地升迁进京的。因着一些不太好言明的原因，原本进京之后也只能是在兵部做些小事的他竟然颇得圣宠，不过短短一段日子官职就来了个三级跳，直接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子。 李侍郎不是个糊涂人，虽然官位以极快的速度往上升，但是他整个人却是极其低调的。 镇国将军不日便要回京述职了。依着上面那位的心思，只怕边关那边是要动一动了。这时候把他抬上去，无非是看中他进京时日尚短，跟所有人都扯不上太多的关系，用起来也放心。只是陆家在那边耕耘了那么多年，想取陆家而代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李侍郎非常聪明的选择了低调。无论是哪家的宴请都是能推就推，能不去就不去。但是他脑子好用不代表家里人的脑子同样好用。 女儿李瑶已经十三四了，眼看着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曾经李夫人不敢想太多，只想着找个差不多的门当户对的人家挑个老实的公子就成了，至少也能保着女儿一辈子的安稳妥当。 可是突然之间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自家老爷现如今是步步高升，一些压在李夫人心里的念头便再也压制不住了。因此也顾不上李侍郎的日日叮嘱了，但凡有个邀上门的宴会帖子，李夫人就会带着李瑶出席。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跟红顶白的人物了。便是那些日日眼高于顶的世家豪门们也概莫能外。眼见着李侍郎日渐得了圣武帝的重视，送到李家的帖子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而这些人家中的女眷们也大多得了男人们的嘱咐，对李家母女总是格外的热情。 日子一久，李瑶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再也不是那个初来乍到，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小官女儿了。 今日李瑶身上的衣服是用珍贵的天蚕丝制成的。这本是李夫人库房里压箱底的料子，本打算日后当做李瑶的嫁妆的，但是因着这段日子宴请太多，李夫人生怕李瑶穿戴不好会让人瞧不上，便忍痛从库房里把这料子翻了出来。给李瑶裁了这一身的衣服。 而她头上的珍珠头面来源也是如此。俱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这些世家贵女们整日在一起谈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事情了。穿衣打扮，首饰妆容，因此当李瑶穿着这身天蚕丝的长裙来赴宴的时候，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看李瑶的目光也就不一样了。 而这种夹杂着羡慕和嫉妒等复杂感情的眼神自然也给了李瑶极大的满足感。便是连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脚步要相较于往日要轻盈了那么几分。 李瑶算是今日来的比较早的，刚到的时候便被这段日子刚认识的姑娘拉去逛园子去了，虽然李瑶也想着跟吕明珠拉拉关系，但是也知道吕明珠的身份到底不是她能比的，若是贸然上去搭话，倒显得自己有些不稳重，因此李瑶便跟人去了园子里。 逛了好一会方才转了回来，却没想到吕明珠跟别人正在水榭里歇息。李瑶顿了顿，哪里舍得错过这种机会，便说走累了，带着几个人朝着水榭的方向走了过去。 吕明珠正跟顾怡萱说着陆欣然何时回来的话题，看到李瑶带人走过来了，心里虽然觉得不耐烦，但是身为主人家毕竟不能失礼，便朝着李瑶打了个招呼：“李姑娘这是打园子里来？可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景色？” 李瑶没想到吕明珠会主动跟她打招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却还是维持着端庄的神情，笑容很是得体：“府上园子里的景色真是别致，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说话的功夫眼睛却偷偷的打量着一旁坐着喝茶的红衣少女，只见她长发乌黑，眉间画着一朵牡丹花钿，红宝石的簪子端端正正的插在发髻上。红色这种颇有些张扬的颜色却极好的被少女驾驭住了。 李瑶的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这位姑娘还从未见过，不知……”李瑶温温柔柔的看着顾怡萱，话说了一半却还留了半句，虽没直说，却也足够让不明真相的人对顾怡萱有所不满了。 连主家都知道主动打招呼，你这个无名无姓的人怎么好意思就这么坐在一旁的。 李瑶今日穿的素净，而顾怡萱则一身红衣张扬又霸气，光从视觉上来，一个是柔弱可怜柔情似水的小白花，一个是美艳霸气的红牡丹，但从气场上来说，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很容易就会对李瑶心生怜悯。 但是她没考虑到的是，或者说这段日子众人的吹捧已经让李瑶忘了这里是京城，顾怡萱虽然也是外来户，但是毕竟要比她在这里多生活了好几年，京中的这些世家贵女哪个不认识顾大人家的这位嫡姑娘，那是真真正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千金。 便是这宴会的主人家的姑娘，还有那位虽然已经不在京中露面多年，但京中依然有她传说的陆家三姑娘都是跟在这位主身后的。 纵然李侍郎现在如日中天，但是顾大人更是得宠多年。 旁边的几个姑娘见到李瑶这副欲语泪先流的小白花做派，心里虽然不屑，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纷纷上前与顾怡萱和吕明珠见了礼。 李瑶站在一旁顿时有些尴尬。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看懂了众人的用意。虽然心中不忿，但是当下却只能忍，收了收脸上似有似无的委屈，依旧笑的温温柔柔，上前一步亲亲热热的看着顾怡萱：“原来是顾家姐姐，素闻姐姐喜爱清净，甚少出席宴会，以致我一直未能与姐姐相识，今日一见，姐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 “哦？”顾怡萱抬了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瑶“传闻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吕明珠默默靠在一旁，眼冒星星的看着顾怡萱，心里疯狂尖叫。 啊！这个帅气撩人的顾姐姐终于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遇袭（5） 李瑶没想到顾怡萱竟然会这么直接的问她，顿时一愣。 看了吕明珠一眼，见她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也明白对方是不会帮着自己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了起来。 到底是刚来京城，虽然这段日子京中的人捧着她，但是见到的人和事还是太少了，哪里就能完全隐藏住自己的心思。 “李姑娘可别恼，我这人素来不会说话。” 原本跟在李瑶身后的人见顾怡萱对李瑶的态度并不算好，原本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虽说李家是新贵，但是顾家也不弱，若是为了一个前途还不那么明朗的李家便得罪了顾家，这些人的心里也多少是有些不甘愿的。 此刻见顾怡萱愿意给李瑶台阶下，哪里还能错过这个机会，连忙在李瑶的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便把话题带开了。 事情虽然不大，彷如一粒石子落入水池一般，也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但是其中的滋味儿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猜明白了。 比如李瑶。 此时虽然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但是对于顾怡萱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了几分的不满。 顾家大姑娘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可是顾家是文臣，她家乃武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便是仅凭着面子上的关系，也不该这般的落她的面子。 众人又聊了一会，方才有人提议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吕明珠随口说道前几日家中新修了一间花房，里面有几株新移植过来的菊花很是名贵，若是有爱花之人倒不妨过去瞧瞧。 主人家既然开口说话了，无论是不是爱花之人也都会有眼色的离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水榭里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吕明珠捻起了一粒葡萄，殷勤的送到了顾怡萱的嘴边，笑眼弯弯的看着顾怡萱：“顾姐姐今日心情不好？” 顾怡萱看了明显一脸好奇的吕明珠，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有些心情不好罢了。怕是要给你惹麻烦了。” 顾怡萱心里明白今日她有些过于冲动了。无论如何李瑶也都是吕家请来的客人，她这般不管不顾的发作了一通，吕家这边总归是不太好看的。 吕明珠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根本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姐姐不知道，我瞧着这人也不痛快许久了。不过就是最近得势了些，便整日里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整日里端着个架子，偏就有那么几个人愿意捧着她。若非是长辈们下了帖子邀她家过来，我也是不愿意与这人打交道的。” 顾怡萱愣了愣，顿时笑了起来，轻轻捏了捏吕明珠的手：“这话只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可不能跟别人乱说。” 吕明珠身旁的大丫头也没想到自家姑娘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待意识到不妥想要拦着些的时候，吕明珠却也说完了，犹豫的看了顾怡萱一眼。 丫头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顾家姑娘向来与自家姑娘交好，总不会出去乱说的。 吕明珠明白顾怡萱对她的担心，心下一暖，握着顾怡萱的手摇了摇，撒娇的说道：“我自然知道的，这不也只是跟姐姐你说吗。” 顾怡萱看着吕明珠撒娇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她之所以与吕明珠交好，大多数也是因着这丫头的这份赤子之心。想到吕明珠成亲之后的事情，顾怡萱的心里顿时沉了沉，看了眼依旧一脸天真的吕明珠，顾怡萱想了想，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也快及笄了。夫人可有跟你说说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 吕明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顾怡萱话中的意思，一张俏脸顿时红了起来，连忙要伸手捂着顾怡萱的嘴：“姐姐瞎说什么呢。” 因着此时水榭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而水榭里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和身边的两个丫头，顾怡萱也就没太顾忌，但是声音依旧压的很低：“这有什么可羞的。女儿家总归是要议亲的。倒不知道夫人可有跟你说过这些吗？” 吕明珠俏脸通红，却也知道顾怡萱是真心为了她好，硬是忍着羞涩摇了摇头：“娘亲没提过。” 顾怡萱点了点头，心想差不多也就是这样，想来吕夫人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便也没跟女儿说，只是今日举办这赏花宴，估计也是想让女儿能现在各家夫人面前露露脸。若是有意的，自然会有所动作。 吕家也是真正疼女儿的。 吕家这些年在京中的位置一直算得上是超然的，虽然不领什么重要的官职，但是圣武帝对吕家的重视也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 当年大长公主想进顾府，选在吕家作妖，打的就是吕家不会让她太丢脸的主意。却没想到事后吕夫人进宫哭了那么一哭，大长公主没多久就出嫁了。 虽说这事情里有圣武帝安抚顾家的想法，但是吕家在其中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觑的。 如果吕夫人想让女儿嫁入皇室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一个正妃的位置是肯定跑不了的，只是吕夫人眼下明显是没有这种打算。 想来也是知道那金雕玉砌的地方内里实际上是吃人的所在，哪里舍得让女儿去受那种苦。 看着坐在一旁一脸天真的吕明珠，顾怡萱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语带宠溺的说道：“总归是不舍得你受苦，若是夫人有跟你提了哪家的公子，不妨送个消息给我，也好替你参谋参谋。” 吕明珠乐颠颠的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这事跟顾怡萱说有什么不妥。 旁边的大丫头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姑娘，除了无奈也没别的想法了。只是心里想着这事多少还是要跟夫人说一声的。 就在两个人闲聊的时候，一个丫头匆匆的走了过来，刚到水榭外面便朝着吕明珠拜了下去：“姑娘，方才去花房的姑娘们闹起来了。” 顾怡萱和吕明珠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想法。 莫不是那位李姑娘……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遇袭（6） 陆欣然一行人的速度并不慢。没过几日便到了离边关最近的一处城镇了。 贺子贤骑着马行到陆欣然的马车旁边轻轻敲了敲马车的窗户：“前面便是罗城了，这里便是我们到之前的最后一处落脚的地方了。之后几日的行程再没有可以修整的地方了。” 陆欣然顺着掀开的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脸上还有几分的疲惫。 虽然一路上小桃和翠喜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贺子贤也顾着她的身体让车队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太快，但是这么长时间的颠簸下来，身体和精神还是免不了的有些疲惫了起来。 “在罗城休整几天吧，你脸色不太好。”贺子贤看着陆欣然有些蔫蔫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 陆欣然摇了摇头：“夏阳前几日已经到了京城，我这边也要加快速度了。先把第一批粮草送过去。” 自从在兴城跟夏阳谈妥了生意，陆欣然便一直惦记着边关的事情。父母的性格都是那种先人后己的，若是军中粮草出了问题首先便是先要紧着身边的人。 虽然这些年她没少往父母那边送银子，但是几十万人的军队哪里是能靠着他们手里的那点钱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在兴城当铺带回来的孩子陆欣然早早便派人送出了城外。前几日也悄无声息的编入了车队的人手之中。此时车队里既有贺子贤的人，也有所谓陆明萧派过来的人，来源本就是有些复杂，因此多了这么一个人倒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陆欣然还是让人将他的外形做了一些改变。 想到那个孩子，陆欣然只觉得又是一阵头疼。 她也曾问过那孩子的姓名和来历，他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是最后在逼急了的时候一撩衣摆跪在了陆欣然的面前：“姑娘既然买下了我，那我以后便是姑娘的人，前尘往事已经是前世了，今日起我便是姑娘的人，生生死死皆由姑娘做主。” 陆欣然知道这话听听也就罢了。既不是从小在府里长大，又不知来历和背景，但是对方既然不想说，她也无可奈何。况且随着以后生意上的事越发的复杂，小桃和翠喜也不能经常的在外处理，她身边确实需要这么个人。 思来想去，陆欣然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给他起名“陆重”，也说日后若是他想离开只需提前交代清楚，做好交割便可随时离开。 陆欣然倒也没觉得钱打了水漂什么的。当初之所以买下他，也不过是因着记忆里一些不太好的往事而起的一股子冲动罢了。所以对于陆重的去与留，对她而言倒也没那么在意。 揉了揉额角，陆欣然闭了闭眼睛：“全凭小舅舅做主了。” 歇息几日也好，这么一段日子下来，她也有些扛不住了。何况车队里还有个身份不能暴露且还带着一身伤的王爷。她这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人都已经扛不住了，也不知道那位现在如何了。 “也不知道爹爹那边接到信没。”陆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们从兴城出发的时候便已经派人给陆明萧送了信，因着一些事情并不方便在信中说明，所以只写了自己近日要往边关一趟。顺带问候了一下此事应该在晚空山的“三姐姐”。 算算日子，陆明萧那边应该也已经要收到信了。所以陆欣然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能在罗城这边见到亲人的。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不过这段日子边关那边局势也不太好……”贺子贤说着话的时候看了陆欣然一眼。虽然他并不想打击外甥女的期待，但是眼下这情况陆明萧确实也不太可能离开军营。 这段日子以来，粮食欠收的消息已经渐渐的传开了。虽然尚且算不上是灾年，但是也引起了一些恐慌。尤其是靠近边关的地方，不但民心慌慌，便是军中也有些别的声音，也多亏了陆明萧的威信在那里，暂时还是镇得住的。 “嗯。”陆欣然点了点头，她知道贺子贤的意思，倒也没多想“入城先休息吧，这两日我总觉得不太舒服，前段时日府医不是也过来了吗，刚好请过来看看。” 说罢看了贺子贤一眼。 贺子贤点了点头，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自然是懂的。 想到那位身上伤势情况并不乐观却还咬牙硬撑的王爷，贺子贤心里也是有几分佩服的。那日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贺子贤也是在场的，当他看到封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的时候，心里也是震惊的。 年纪轻轻又是当朝王爷，就算是不那么得皇帝青睐，但是也是有人护着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弄出这么一身伤，也不知道这位平日里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这段日子一直赶路，就算再如何小心谨慎，颠簸总归是免不了的，昨日他便寻了个借口让定王带着初一也进了马车歇息。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是总比人再倒下强。 “你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安排的。”看到陆欣然脸上的疲惫，贺子贤心疼的说道。 陆欣然摇了摇头：“夏阳进了京城，若是已经联系上了二叔，想来近日便会有消息传过来。这笔生意，想要插一脚的人太多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欣然突然笑了笑：“二叔这段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官库里虽然有存粮，但是刨除不能动的那些之外，能拨出来的数量有限，官府自然是要向民间购买粮食的，对于那些商人来说，这笔生意的诱惑力太大了。夏阳虽然消息得的早，也走了陆家的关系，但是利益在前，自然有那些想要试试的人会出现的。 陆二爷这几年政绩不错，圣武帝也看重他，这事肯定是要交给他处理的。估计这段日子府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吧。 想到陆家二爷那个温和的性子，贺子贤不由得起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真可惜，我倒还想看看他急起来是什么样……小心！” 贺子贤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直朝着陆欣然的马车奔了过来。 她跟边关真的是八字不合！ 陆欣然无语的想！ 第二百章 遇袭（7） 顾宜萱和吕明珠等人赶到的时候花房已经闹成了一团。 李瑶带着几个姑娘站在一侧，另一侧则是陆家的二姑娘陆欣宁。 居然是陆欣宁？ 顾宜萱和吕明珠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惊讶。 陆欣宁这些年并不经常参加这些宴会。早些年因为年纪小，跟陆欣然之间并不和睦，后来因着一些事情虽然与陆欣然的关系渐渐缓和了。但是这么多年毕竟也没在一起生活过，是以接触的不算多。顾宜萱和吕明珠与陆欣然自小就要好，这么多年了关系也一直亲密，自然知道这姐妹俩的事情。 “顾姐姐”吕明珠微微拽了拽顾宜萱的袖子，欲言又止。 顾宜萱看了过去：“怎么了？” 吕明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顾宜萱也不催，只是看着吕明珠。 看了看花房里的情况，吕明珠还是没法说出口，只是小声的说道：“顾姐姐，我们看看再说。” 顾宜萱点了点头。心知这里面可能是有些别的事情，只是眼下这情况也不方便问出口，况且小姑娘自己不肯说，她也不好逼着人家张嘴。 陆欣然面色淡然的站在花房中间，脚边是一盆已经摔坏的鲜花。花盆的瓷片四分五裂，原本鲜艳的花朵此时也显出几分惨淡。 “天啊，这可是国公夫人最喜欢的曦月啊。陆姑娘，你……你就算是与我置气，也不能如此冲动啊。”李瑶的脸上三分悲，三分苦，四分委屈恰到好处的在脸上一一呈现，配合着她一贯的形象，其他的人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心里却已经把责任划到了陆欣宁的头上。 一时间，闻声过来的姑娘们看着陆欣宁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吕明珠跟顾宜萱两个人远远的站在门口，因着过来的晚了些便站在了最外面的位置上，一时间倒也没人发现这两个人。 眼见着陆欣宁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吕明珠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她对陆欣宁有些心结，但是她毕竟是娇娇的姐姐。若是在自家府上被人欺负了去，待过段日子娇娇回京以后，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好友。 想到这里，吕明珠脚尖一抬便想过去，只是这次却被旁边的顾宜萱拉住了。 吕明珠不明所以的看向顾宜萱：“顾姐姐？” “不要冲动，先好好的看着。” 顾宜萱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紧紧拉着吕明珠的手，防止小姑娘一时冲动跑出去。 陆欣宁站在原地，一张俏脸气的通红。 她原本好好的在这边赏花，对面这姑娘带着一群人就过来了。一群人挤挤攘攘的，也不知道是谁没注意就把这盆曦月碰到了地上。国公夫人爱花成痴这件事在京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这盆曦月更是可以说成是国公夫人的心头好了。现下被人碰坏了，自然是要有人负责的。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多，对面这些人居然把这事栽赃到了她的身上。 这盆曦月虽然珍稀且昂贵，但是她家也不是赔不起，更何况因着自家妹妹与国公府姑娘的交情，这些事原本便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毕竟生活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家，有谁会为了一盆花真的就撕破了脸呢。 只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当下便与这些人争执了几句。再之后情况就彻底变成了现下这种一面倒的样子。 “这位姑娘好生厉害，方才在这里赏花的人也不光是我一人，怎的偏就认准了我。”陆欣宁冷笑了一声，看着对面看起来最柔弱无辜却是第一个开口冤枉她的人。 李瑶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委委屈屈的开口：“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我也只是说出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而已。” “你……“ “方才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姑娘一人，我们几人与姑娘也并不算熟悉，是以也就没走的太近，之后实在是见曦月太过珍稀，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便走了过来，姑娘可能不喜欢我们这般吵闹吧，见我们走过来便想着离开，许是走的急了些，也没注意，便把花盆碰掉了也是正常的。” 陆欣宁冷笑一声：“难为这么多人的时候姑娘还能记住我的一举一动。” 顾宜萱暗暗摇了摇头。只觉得陆欣宁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便被人把思想带偏了。 管她是谁先来后到，离开与否的，双方当事人的话如果都不足以采信，那就问在场的下人。今日是吕家设的赏花宴，自然是安排的妥帖周到，这下人更是恨不得满府都放着一个，以防这些公子姑娘们有个什么需要而找不到人。 这李瑶明显是故意在坑 陆欣宁的，也就她还傻乎乎的顺着别人的思路走。 吕明珠被顾宜萱紧紧的拉住，一开始虽然着急陆欣宁吃亏，但是也知道顾宜萱是有她的用意，冷静了一瞬后便站在顾宜萱身旁静静的观察着。 人就是这样子，一旦冷静了下来，再看问题就会容易很多。 比如此时的吕明珠就明显觉得李瑶这根本就是在故意针对陆欣宁。别看她口口声声不小心，可能一类的词汇，实际上每句话都是在告诉周边的人，花就是陆欣宁碰坏的，而且很明显，陆欣宁并不想负责。 大家也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大多也都是没说亲的，若是这种名声传了出去，对以后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一时间，吕明珠看着李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看明白了吗？”顾宜萱轻笑着说道。 吕明珠点了点头：“顾姐姐，我懂了。” 顾宜萱飞快的看了吕明珠一眼，摇了摇头：“不，你还是没懂。算了，先去把这事解决了吧。晚些时候不妨去请教一下国公夫人。” 虽然没明白顾宜萱话里的意思，但是吕明珠还是点了点头，随即拉着顾宜萱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这里好热闹啊，怎么了？” 第二百零一章 遇袭（8） 吕明珠拉着顾宜萱的手笑盈盈的走进了花房里。 旁边原本为难的下人见到自家主子过来了皆松了口气，行了个礼，随口把发生的事情轻声回禀给吕明珠知晓。 吕明珠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不过是一盆花罢了，哪里值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倒是我府上的下人思虑不周，摆错了花盆的位置，反倒惹着客人们的不快了。” 陆欣宁行了个礼，柔声细语的说道：“吕妹妹这话就羞煞我了，前几日娇娇刚送了一盆春晓到府上，明儿个我就派人送来，权当是给妹妹赔不是了。” “姐姐客气了。” 吕明珠是国公府的主子，一言一行自然代表了国公府的态度。虽然不过是短短几句话，但是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人家可不管李家是不是新贵，还是要与陆家姑娘更亲近一些。李家虽然现在势大，但是国公府可是稳稳当当在京城里立了这么多年了，该站在哪一边简直不用思考太久。 看明白这一点之后，原本还在旁边观望的一些人登时对陆欣宁的态度便不一样了。亲亲热热的凑上前说着好听的话。 李瑶等几个人站在一旁，脸色青青白白的变了好半天。眼看着原本围着的人都跟在吕明珠的身后走的差不多了，她们几个人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李瑶恨恨的一甩袖子气冲冲的也离开了花房。 吕明珠，顾宜萱和陆欣宁三人顺着原路回到了水榭里。原本跟着的几个人十分有眼力见的散开去别的地方玩了。 “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吕妹妹了。”陆欣宁真心实意的道谢。 她与吕明珠的关系算不上好，尤其是当初她与陆欣然的关系也一般，而吕明珠又一贯与陆欣然交好，便与她更加的没什么交集了。今日吕明珠肯出面帮她，她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吕明珠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姐姐不必客气，若是今日让你在我府中被人欺负了去，日后我拿来的颜面去见娇娇。” 陆欣宁笑了笑：“话虽如此，也还是要道谢的。”说着转身朝顾宜萱也行了个礼“方才人多口杂便没跟姐姐见礼，还望姐姐莫怪。” 顾宜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必这么多礼。” 对于陆欣宁这个人，顾宜萱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当初陆欣然被打入冷宫，看热闹的，落井下石的，撇清关系的大有人在，却单单只有陆家这位二姑娘在宫中多方打点，只为了让陆欣然在冷宫中过得好一些。 别看往日里与陆欣然多有争斗，也不过就是姑娘家上不得台面的小口角罢了，危难之时的表现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反应。 只是这位姑娘的姻缘倒不是很好。 顾宜萱又多看了陆欣宁一眼，想着日后这件事还是要跟陆欣然提一提，若是她有心帮帮她这位二姐姐，倒是要筹谋一番。 “说到底今日是我府上招待不周才让姐姐受了委屈，我在这里以茶当酒，向姐姐赔不是了。”吕明珠端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陆欣宁，眼里满是真诚。 陆欣宁也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几人相视而笑。 眼见着此处言笑晏晏，气氛融洽，懂眼色的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凑上来。李瑶远远的站在水池边愤愤的看着气氛融洽的水榭，手指用力的抿了抿。府刚摘下的花便变成了花泥一般，殷红的花汁自白嫩的手指间流下。 多日来，众人的追捧早就让李瑶的那颗心失去了往日的判断能力。在她眼中，国公府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是顾家和陆家又算得上是什么。 便是她只是家中的女儿，不常出门，也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但是谁不知道，陛下这段日子对陆家并没有那么在意了。甚至因为陆家的那个将军几件差事办的不好而大动肝火。 还有那个顾家，酸臭文人罢了。不过就是凭着巧舌如簧才哄得了陛下的欢心， 凭什么这么对她。 顾宜萱是个敏感的人，很快便注意到了李瑶的异样。微微挑了挑眉，也就明白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算的上是什么事情，也值得这般在意。这位姑娘的心胸，未免小了点。 笑着摇了摇头，顾宜萱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跟吕明珠和陆欣宁说。不过是不重要的人，何必说出来影响心情。 “娇娇可有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聊了一会，吕明珠觉得陆欣宁的性情也是极好的，想来以前也是自己多有偏见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生出了几分亲近的心思。再加上许久没见到陆欣然了，便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几日听祖母说，三妹要先去边关与大伯他们会合，然后一同返京。”陆欣宁诚实的回答。 “啊？”吕明珠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还要先去边关啊。” 顾宜萱笑着捏了捏吕明珠的小脸：“娇娇都多久没见到陆将军了，先去边关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啊，这不是很久没见到她了，想她嘛”吕明珠嘟着嘴，闷闷不乐“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这么多年连信都少有。” 顾宜萱和陆欣宁在一旁笑而不语，都知道她和陆欣然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这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 “欣宁姐姐，最近这段日子不好过吧。”吕明珠意有所指的朝着李瑶站着方向看了几眼。 陆欣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与娇娇这般的投缘了。” 李家最近扶摇直上，得了陛下青眼的事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根本不是秘密，而与之相对的陆家这段日子确实位置有些尴尬。但是这些也不过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关上门在家里说说倒也无妨。哪有如吕明珠这般大大咧咧直接问到当事人身上的。 不过陆欣宁倒也没动气，一方面是知道吕明珠的性子，另一方面也说明吕明珠确实没把她当外人。 明白这点，陆欣宁自然不会动气，笑着说：“月有阴晴圆缺，这点事算的了什么。” 吕明珠点了点头，见陆欣宁并没有把李家的事放在心上，便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笑嘻嘻的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陆欣宁带来的丫头面色惨白的跟着吕家的下人进了水榭，欲言又止的看着陆欣宁。 陆欣宁皱了皱眉：“此处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姑娘，大将军遇刺了，生死未知，太太让我们尽快回府。” 第二百零二章 遇袭（9） 贺子贤的反应极快。 破空声刚响起的一瞬间便将陆欣然重新推进了马车里面。 “小舅舅。”陆欣然急的叫了起来。 她自然是对贺子贤的能力有信心，但是眼下情况复杂，尚且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若是只是为了图财，陆欣然自然是愿意破财消灾。 “放心。” 贺子贤安慰了外甥女一句，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封辰和他的护卫已经与对方交上手了，看样子还占了上风，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姑娘。”翠喜和小桃把陆欣然护在身后。 陆欣然知道两个丫头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安慰的拍了拍两个人的手。 这么多年在外面，劫道的也不是没遇见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今日队伍里一则有个无旨出京的定王，二则最近因着边关粮草的事情，大家都盯着陆家。 这种时候，陆欣然自然是不愿意惹麻烦的。 微微掀起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只见贺子贤手下的那些人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而封辰那边看样子也不需要多担心，陆欣然心里吐了口气。 也不由得多看了封辰一眼。此时的少年已经颇具风姿了，手执长剑，嘴角紧抿，手起手落便把一个想要偷袭初一的人斩杀在地。 似是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封辰转头便看到了掀起了一角的马车窗帘，顺便踹开了另一个想要冲上来的人。 “初一，跟我过去。” 虽然贺家护卫经验丰富，但是此时兵荒马乱却也没有多少人能顾得上陆欣然这边。 想到这里，封辰带着初一便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丫头身边的那个护卫倒是懂些拳脚，只是此时怕也是不够看的。 “吓到了？” 清冷冷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陆欣然顿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没有。” “我在外面守着，放心。” “嗯。”陆欣然抿了抿嘴角“多谢殿下了。” 两个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寥寥几句话而已，却已经让陆欣然身旁的两个丫头惊讶不已。 跟在她家姑娘身边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见她这么……乖巧的模样。 或者说，乖巧也是乖巧的，不过那也只是对着陆家的长辈。对于外人，她家姑娘向来是连眼角都懒得抬一抬的。 封辰把行动范围控制在马车的周围，见到不开眼想要冲过来的人便直接处理掉，一时之间，马车这里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陆欣然从封辰过来之后便把窗帘放下了，整个人端坐在马车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对，这些人……不是求财的。”默默关注了半天，封辰对着马车里低声说道。 不是求财的？ 陆欣然捏着软垫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听说前几日小舅舅拍下了传说中的鬼印。” 鬼印早就被贺子贤安顿好了，全权交由当铺负责押送。如果这些人不是为了求财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个少年。 陆欣然替少年交了钱之后并没有让他留在身边，而是让他秘密从另一条路先行去往边关了。今日这些人如果是奔着他来的…… 陆欣然顿时有些懊恼，不该让他去边关的。眼下情况复杂，再把这个人送到父亲身边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因着贺子贤这边的人身手好且对方在确定要找的人并不在车队里之后，很快便退走了。 贺子贤刚安顿好事情想着去看看陆欣然，一抬眼就看到了马车外站着的封辰，眉毛顿时挑了挑。 几个意思？ 贺子贤顿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惦记上了的紧迫感。 “丫头，没事吧。” 贺子贤大踏步的朝着马车走了过来，还不忘隐晦的瞪了封辰一眼。 封辰：“？”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惹到了这位，但是却也没跟他计较。只是看到贺子贤过来了，便迈步离开了马车这边。 方才来的那些人虽然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也难保其中没混进去一些打算浑水摸鱼的人。此处离边关已经不远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跟着陆明萧一起回京，不然只怕上面坐着的那位可能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眼见封辰识趣的转身走了，贺子贤方才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自家地里的白菜。 “这些人来路不太对。不是为了钱，估计是找你从兴城带回来的那个小子的。” 陆欣然嗯了一声：“我猜到了。此处离父亲那边也不算太远了。夏阳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有消息送过来了，今天就在这里歇一天的。估摸着两边都快有信过来了。” 贺子贤点了点头，嘱咐陆欣然好好休息之后便大步离开了。此时车队里人多物多，还是要警醒一些。守卫布置也要重新安排一下。 当天晚上，陆明萧那边就得到了陆欣然一行人遇到刺杀的消息，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带着人马冲过去把自家闺女带回来。 贺氏看着陆明萧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啦，有哥哥在娇娇身边守着，不会有问题的。的” 陆明萧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他不是不放心女儿的安全，实在是已经很久没见了，心里总是惦念着。 贺氏也是想女儿的，自然也明白陆明萧此时的心情，但是眼下边关正是乱的时候，他这个主帅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想到这里，贺氏也只能安慰丈夫再多等一等。 夫妇二人说着话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明萧看了贺氏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慌什么！” 平日在陆萧白身边伺候的小厮哭丧着脸：“少将军不见了！” 什么？！ “少将军怎么会不见的，你慢慢说。”贺氏闻言立刻从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恼怒。 “晌午的时候少将军在后院练功，后来听说舅老爷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少将军就直接去了前院了，午饭也没怎么吃，之后过了许久少将军说饿了，便让小的去厨房寻些吃的，等小的再回去的时候，少将军已经不见了，而且……而且……”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 小厮一咬牙，大声说道：“而且少将军的长枪也不见了。” 贺氏和陆明萧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这是听说娇娇那里出事了，跑去找他姐姐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迫在眉睫（1） 陆萧白把小厮支开之后拎着长枪就跑了。 他也知道自家老爹知道他独自上路之后肯定会派人来追他，聪明的没有直接去找陆欣然，而是先骑马往相反的方向绕了一圈，然后再重新回到正路上。 期间为了防止被追踪，还记得换了匹马。 陆明萧接到手下人的回禀之后冷冷的坐了半天，然后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将军，还要派人继续追吗？” 陆明萧眼睛一瞪：“追什么追，派人去送个信，让贺公子那边盯着点。” 也许是因为陆欣然这么多年一直没回过边关，虽然经常有书信和礼物送回来，但是陆萧白和陆欣然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的相处过。 贺氏虽然不说，但是也曾隐隐表露过担心，生怕两个孩子最后会相处不好。 眼下臭小子一个人跑去了，虽然危险了点，但是也是姐弟两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何况那边还有贺子贤在，总归是出不了问题的。 “告诉夫人晚上做些肉吃”陆明萧大步回了内院，远远的还能听到那声“饿了”。 ………… 因着城外的那一场刺杀，陆欣然等人很快便在城里安顿了下来。 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封宸单独去找了一次陆欣然说明打算等出城之后便先行回京城。 陆欣然也知道封宸那边的情况也十分的麻烦，而且对于她来说，此时也并没有太多的能力去帮着隐藏他的身份。 皇帝那边虽然看似什么都不管，实则哪家没有他的人盯着。若是被他知道定王跟陆家走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又会脑补出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此当封宸提议要走的时候，陆欣然也只是让翠喜多去准备一些盘缠和物资罢了。 封宸看着陆欣然一副终于甩开麻烦的模样，不由磨了磨牙：“小丫头，本王还没走呢。” 别人都是人走茶凉，这丫头倒好，人还没走呢，茶都结冰了。 陆欣然笑眯眯：“王爷，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何必做那些面子功夫呢。” 熟吗？ 封宸顿时笑了笑，伸手在陆欣然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本王竟不知何时与陆姑娘这么熟悉了。” 陆欣然一脸“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居然过河拆桥”的震惊表情看着封宸：“王爷，您不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吧。” “罢了，不跟你个小丫头计较了”封宸背着手离开了。 陆欣然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无语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这位王爷是不是疯了。 小桃在旁边看着自家姑娘微微有些发红的额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她家姑娘跟那位公子的相处方式好像有点怪怪的。 摸了摸口袋里新买的话本子，小桃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多看看话本子长长知识。 “小舅舅，我想出去走走。” 待到车队完全安顿好之后，陆欣然直接去找了贺子贤。 也许是因为跟夏阳谈成了那笔生意，所以陆欣然现在对于这边的粮价一类的事情还是很关注的。 尤其是这里已经离爹爹驻军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了，也许能更为清楚的知道现在边关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贺子贤也知道陆欣然最近在忙的事情，自然不会拦她，只是让她多带几个人。城外已经遇到危险了 ，谁知道城里有没有混进来人。 “小舅舅不跟我一起去？”陆欣然见贺子贤没说要跟她一起去顿时有些诧异。 贺子贤笑了笑：“萧白那个小兔崽子偷跑出来了，我在这边等他。” ？！ 陆欣然一瞬间有点晕。她是不是听错了。 “谁跑了？” 贺子贤看到陆欣然呆呆愣楞的模样顿时笑了：“大概是听说咱们快到边关了，那小子也就坐不住了，刚接到你爹让人送来的消息，臭小子一个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了。” 陆欣然顿时沉默了。 可以的！这么冲动，胆大，欠揍，是她弟弟能做出来的事。 “别担心，我已经让谢达带人沿路去找了”贺子贤安慰陆欣然“而且他这些年也没闲着，一直跟你爹学武，身后还是可以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陆欣然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也才是个孩子。 “行了行了，赶紧去忙你的事去。我这边找到人之后自然会招人通知你的。” 心知现在就算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陆欣然便带着的小桃和翠喜直接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发生在城外的事刺激到了当地官府的敏感神经。陆欣然几人一路行来发现街上的捕快也多了几分。 而且城门处的检查也更加的严格了。 陆欣然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姑娘，这里的县令当年是将军手下的参事”翠喜在陆欣然的耳边轻声说道。 原来是在她爹手下做过事。陆欣然更加满意了几分，只觉得自家老爹真的是无比的优秀。 陆欣然带着两个丫头一路走走看看，很快便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解了个大概。听到粮价最近越来越高的时候，陆欣然的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了。 “姑娘，我这的粮价已经算得上是便宜的了”粮店掌柜看着陆欣然说道“这段日子就没怎么下过雨，就算偶尔掉下点雨水连地面都没打透就没了，地里的粮食大多都不行了。这粮价啊以后只会越来越高了。” “老板，你这话就有点吓唬人了”小桃按着陆欣然之前教她的说道。 “虽然这段日子干旱，地里减产是肯定的，但是朝廷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的，等到朝廷的旨意下来了，这粮价呀也就下来了。” 掌柜的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能说出这段话，不过倒也没生气，只是笑呵呵的继续说道：“小丫头说的也对，等到朝廷的旨意下来了这粮价就是不降也得降。可是朝廷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呢？” “咱们这地方离京城虽然说不上十万八千里远，说一句天各一方也不算夸张了，等到这边的官员把消息送进京，朝廷再派人下来核实，然后再把消息送回去，再下旨意。要多久？” 嘴说的有点干了，掌柜的喝了口茶“这几个来回折腾下来，不说半年那么久，至少也要三个月。小丫头，三个月不吃粮，你做得到吗？” 第二百零四章 迫在眉睫（2） 陆欣然沉默不语。 她知道粮店老板说的没错。 朝廷核实情况是需要时间的。三个月能把官粮放下来也得是以最快的速度。一旦中间有哪个环节卡住了，这个时间还要再放长一些。 想到这里，陆欣然顿时坐不住了。只恨不得夏阳那边立刻把粮草先送过来。 “姑娘”小桃担心的看着自家姑娘，低声唤了一句。 粮店老板看着几个人里明显是主人家的少女，也担心自己这几句话把人家吓到。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并不怎么说话，但是也说不准是个大客户呢。想到这里，老板连忙又堆起了笑容：“姑娘也别急，今年的天气就是这样，粮食这种作物又是靠天吃饭的，朝廷里能人那么多肯定也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也说不定。现在的粮价虽然有所上涨，但是严格说来倒也不算太过离谱。” 陆欣然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刻着陆字的玉珏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的想必也听过陆家商号的名头，这玉珏便是陆家商号的信物，您现在有的粮草陆家商号全收了。稍后自然会有人来跟您谈具体的事情。” 什么？陆家商号？！ 粮店老板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是陆家商号的人，顿时站直了身子，神态也比之前更加的恭敬了几分。 这几年陆家商号越发的壮大了，生意早就遍布了大江南北，况且大家都知道这陆家商号跟京城的陆家也是有些关系的。 “哎呦，姑娘居然是陆家商号的人，怎的不早说，快快快，您几位里面请”粮店老板热情的把陆欣然几个人往里面请。 也不怪他态度变化的这么大。 谁都知道陆家商号背后站着的是谁，谁不想跟这家扯上点关系。尤其是他们这些在边关讨生活的人，若是能跟那家扯上关系，便是安全也多了几分保障。 “掌柜不必客气，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先告辞了。”陆欣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生活不易，若是能有大树好乘凉，谁不想让自己松快几分。 离开了粮店，陆欣然几个人继续在城里逛着，把一些货品的价格大概都打探了一番，越走下去越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这种憋闷直到回了客栈都没有消散开来。 “舅老爷。” 房间外小桃问好的声音还没落下，贺子贤已经推门进来了，刚一进来就看到陆欣然有些颓然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不是说去逛街去了吗，怎么这副模样。” 陆欣然掐着手指把在城里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了贺子贤听。 贺子贤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样子今年的收成确实不成了，不过夏阳那边你不是已经谈妥了吗。” 陆欣然哭笑了一下：“小舅舅，会做生意的人可不是只有我和夏阳。国库里的囤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也约莫能猜到一些，便是拿出来也远远不够解决问题的。到时候朝廷必然是要购粮的。这块蛋糕太大了，盯着的人太多了。” “你二叔……”贺子贤刚说了几个字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二叔那边的日子估计也难过。” 陆欣然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太担心二叔。二叔为人耿直却不迂腐，若是那些人真的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他自然会想办法去解决的。” 贺子贤看了她一眼：“既然这样，你又担心什么。” 陆明萧这么多年在边关早就站稳了脚跟，虽然粮食的问题可能会引发一时的混乱，但是以他的能力解决这点事也并不是问题。京城里有陆二爷，还有陆老将军坐镇也出不了大乱子，他不懂陆欣然在担心什么。 “夏阳”陆欣然淡定的吐出这个名字。 夏阳？ “那日我们两个聊天的时候，他话里话外暗示陆家商号主事是陆家人的消息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了，我很有可能进宫。”陆欣然脸色微冷“他以这为条件跟我约定了这次粮草的生意由他直接跟爹爹对接。当时我也是心急了，便答应了下来，现在想来，是我莽撞了。” 陆欣然有些懊恼。关心则乱说的就是她了。 当时因为担心粮草会让陆明萧这边出问题，所以她便答应了夏阳的提议。现在想来，什么进宫不进宫的，多半也是在吓她。能拿影响进宫这种事作为条件，只怕夏阳身后还有其他的人，现在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她在这件事里到底还是输了先手。 此时的陆欣然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面对有可能影响到家人的事情的时候总会失去一些判断力。贺子贤明白这一点便也没有说她，只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丫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贺子贤温声说道“再说，你是不是过于小看你的父亲了？” 陆欣然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贺子贤。 贺子贤笑了笑：“丫头啊，边关这块地界从来不是看谁的家世显赫的，看的是拳头，是能力。无论是什么身份背景的人，想在这里站稳脚跟那是要凭自己能力的。你父亲在边关多年，这点事若是就足以让他倒下去，那他这个将军不做也罢。” 陆欣然眨了眨眼睛：“可是……” 贺子贤笑了笑：“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你爹娘也知道。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做得很优秀了。” 贺子贤看着陆欣然，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欣慰。 带着这个小丫头这么久了，亲眼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天，当然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只怕还在父母身边嬉笑打闹，为了长辈更偏疼谁一些而撒娇生气呢，而他家的姑娘已经创造了足够多的财富并且想要为长辈们解决麻烦了。 “别难过了，收拾一下，萧白估计快到了。”贺子贤笑着扔下这句话然后让小桃进来伺候陆欣然梳洗。 弟弟要来了？ 陆欣然突然有点紧张。 傍晚，陆欣然陪着贺子贤坐在前厅说话，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响彻天际。 “姐姐，我来啦！” 第二百零五章 迫在眉睫（3） 此时的陆萧白还是个孩子，但是因为习武的原因身量早早便运动开了。一身合体的银色铠甲穿在身上，拎着家中长辈特意为他打造的长枪，整个人站在门口，夕阳的光照在少年身上的铠甲上更是带出了几分英气来。 “姐姐。” 少年的呼唤顿时让陆欣然的心软了下去 。 这是她的弟弟啊。 虽然从小分离，但是来自血脉里的亲切感是没办法否认的。 “哎。”陆欣然笑着应了一声，眼里有水光闪过“快进来。” 快走了几步拉着陆萧白的手将人带进了屋子里，陆欣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少年稚嫩的脸庞。心里的那种温柔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她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兄弟姐妹。陆家虽然人多，但是对她来说，没有一个一奶同胞的手足终归是件遗憾的事情。 所以当初听说贺氏怀孕之后她才会那么的高兴，这些年虽然一直没有接触过，但是无论她在外面遇到什么好东西，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送回去让弟弟也见一见。 眼下终于见到真正的人了，哪里能不高兴。 陆萧白顺着陆欣然拉他的力气进了屋子，眼神偷偷在姐姐拉着他的手上打量着，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贺子贤看着小外甥有些僵硬的姿势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快进来吧，你姐姐都等你一天了。” 陆萧白闻言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让姐姐担心了，刚想开口道歉就听到身旁的少女声音温柔的说道：“累不累，先吃些东西，晚些时候让人去给爹爹娘亲送个信，他们也还一直惦记着你。” “这是双罗镇的芙蓉糕，我尝着味道也还算新鲜，你吃吃看。” “这是翡翠酥……” “再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 陆欣然一直围着陆萧白打转，各种好吃的好喝的不停的往的陆萧白的碗里夹，陆萧白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姐姐，你也吃。”看着碗里的绿豆芽，陆欣然笑的更开心了，欢快的应了一声“好。” 一旁的贺子贤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亲情的力量了，这丫头可是从来不吃豆芽这种东西的。 ………… “爹爹可好，娘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吃过晚饭，陆欣然拉着陆萧白的手不停的打听着家里的情况。 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虽然与父母的感情从来没变过，但是多少有些近乡情怯。此时见到一直陪在父母身边的弟弟哪里还忍得住，一直问个不停。 “爹爹还好，就是近来军务有些繁忙，不过爹爹说过几天安顿好了就可以回京了。娘亲的身体也很好，府中事务简单并不需要娘亲多费心，反倒是军营那边时常需要娘亲帮衬爹爹一些。”陆萧白一五一十的回答，没有半分的隐藏。 陆欣然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着头，离家太久，能多听父母一些事情都是好的。 姐弟两人说说笑笑，直到夜深了还舍不得分开。贺子贤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此时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还是撵着两个人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陆明萧派来送信的人便赶了回来。 听到自家父亲又有信送了过来，陆欣然姐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虽说此处已经离边关不远了，但是就算是快马也需要两日的路程才能到。她怕陆明萧那边担心陆萧白的安全，所以昨天晚上就派人去送信了。但是也没有这么快就回来的道理。 除非是说弟弟走了之后，父亲又派了人。 陆明萧信中说的清楚，让陆欣然在这里安心的等着陆萧白，姐弟二人汇合之后便不必再往边关去了，直接回京即可。他与贺氏安顿好这边的事情也会启程直接回京。便不打算让姐弟二人再多折腾一趟了。 如果陆萧白和这封信早一些送到陆欣然的手上，她都会按着父亲的吩咐去做。但是眼下情况特殊，若是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她担心等夏阳到了边关事情会有不可预料的变化产生。 思来想去，陆欣然决定让车队在这里继续休整，而她先去父母那里把事情安顿好。然后再返回来。 贺子贤自然是不同意的。 “不行，这一路情况复杂，若是再出事可怎么办。” 陆欣然知道贺子贤是担心她遇到危险，耐着性子说道：“小舅舅，那日城外的人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况且这次我也是悄悄离开，在外人看来，商号的主事者还在城里好好呆着呢。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不同意，若是你有个什么闪失，我要如何与你父母交代。”贺子贤还是不同意。 “小舅舅，我又不会真的一个人上路。小桃我要留在城里应付外人，翠喜身手你也是知道的，我也不是真的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虽然不敢跟您和爹爹的身手相比，但是自保是没有问题的”陆欣然皱了皱鼻子“况且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然而这次无论陆欣然怎么说，贺子贤就是一个态度，他不同意。 陆萧白站在姐姐旁边一言不发，但是态度十分简单易懂。 姐姐说的都对，姐姐想干嘛就干嘛，姐姐去哪他去哪。 贺子贤顿时有些头疼。 这姐弟两个虽然聪颖，但是说到底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放出去……他心里是真的放心不下。 陆欣然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位这两天估摸也要走了。我去问问他是否可以结伴出城，再麻烦人家送一程，待到了父亲那边再分开行动，行吗。” 贺子贤是知道封宸要走的事，也知道这位殿下身手非凡，有些动摇。 眼见着贺子贤态度有所松动了，陆欣然趁热打铁的说道：“小白肯定要跟着我一起走，边关那些人便是不认识我，总归是认识他的，只要进了边军的地界我们的安全自然无虞，小舅舅，您放心吧。” 贺子贤揉了揉额头，见两个孩子都看着他，也知道这事是拦不住了，随意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注意安全。” 第二百零六章 迫在眉睫（4） 封宸本就打算先行回京。 跟陆家的车队一起走虽然安全，但是目标实在太大。虽然他不在意圣武帝的反应，但是陆家也不希望陆家那边因为这个而惹来什么麻烦。 虽然有些惊讶陆欣然要跟他一起走，但是想了想觉得如果只有陆欣然带着一个孩子单独上路，他确实也不放心。 看了陆欣然一眼， 封宸笑了笑：“小丫头，你记得欠我一次。” 陆欣然莫名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小心眼。她都帮了他这么多次了，就求他一次，他还要跟她计较。顿时心里有些不爽，哼了一声带着弟弟转身离开了。 看着陆欣然傲娇的模样，封宸磨了磨手指。 啧。突然有点手痒。 当天夜里，几匹快马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当地的父母官本就是陆明萧一手提拔起来的，听说是要安排陆家的小公子回军营不想暴露行踪，自然全力配合封宸几人。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贺子贤只说是陆萧白贪玩偷跑了出来，眼下陆明萧急着让儿子尽快回去。但是并不想被人知晓行踪。 县令见陆萧白只带了三个人，自觉理解了贺子贤的意思。 毕竟是陆将军的儿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贺子贤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但是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想法。毕竟这种误会本来就是他想达到的效果。 陆欣然姐弟加上封宸和初一，四个人消无声息的出了城，在城外的一个农家换上了贺子贤早就安排好几匹快马，快马加鞭的朝着边关飞驰而去。 陆萧白自小在陆明萧身边长大，马上的功夫自是不必说，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带着路。 封宸一边控制着自己的马，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陆欣然看了过去。 陆萧白马上功夫好他不意外，但是没想到陆欣然居然也一点不差。 因为要赶路，所以陆欣然一身男装打扮，头上一顶白玉冠，黑色骑装穿在身上透出几分英气，又因为年纪小，少年气十足。 少女脸庞本就白皙，在月光映衬下越发如玉般诱人。 封宸跟在身后静静的打量着少女，恍然间竟好像见到了当年初见时的那个小胖丫头。 时间真快啊，小丫头也长大了。 陆欣然伏在马背上，此时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太好。虽然她会骑马，但是在外行走更多的时候还是坐马车出行。 像现在这样的策马狂奔，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陆欣然就觉得腰有些酸了，而两条腿也好似有些无力。 封宸就跟在陆欣然的身后，自然发现了她现在有些僵硬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吁”封宸勒住了马，淡淡说道“歇半个时辰”。 说完便下了马，径直朝着旁边的树下走了过去，几下便收拾出了一个暂时能休息的地方，随即看了陆欣然一眼。 陆欣然没错过封宸的眼神，知道对方是为了照顾她，虽然有些懊恼自己拖慢了行程，却也没嘴硬的拒绝。 她不是迂腐的人，现在才走了四分之一都不到的路程，她现在逞强只会让后面的路更加难走。 “姐姐，你没事吧。”跳下了马，陆萧白冲着姐姐就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 “没事，不过是许久没跑过了，歇会就好。”陆欣然笑着说道，偷偷伸手在腰上揉了揉。 为了掩人耳目，小桃和翠喜她一个都没带。 虽然之前跟贺子贤说好要带翠喜，但是临走之前该是改了主意。 谁都知道陆家商号主事者身边常年带着两个丫头， 若是突然少了一个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封宸没错过陆欣然的小动作，垂了垂眼睛，没说话便走开了。 他能让她歇一会，但是再多的却做不得了。 陆欣然坐在树桩上，身后是一颗不算粗壮的小树，陆萧白为了让她能舒服一些还把临行之前姐姐身边丫头硬塞给他的斗篷叠了几下放到了陆欣然的身后，只为了让陆欣然能舒服一些。 陆欣然笑了笑，看着弟弟的眼神越发温柔。 “姐……” 伸手在陆萧白头上揉了揉，陆欣然柔声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许久都没这么运动过了多少有些不适应”见陆萧白还是愁眉不展，笑了笑“我虽然不像你自小跟着父亲学武，但是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小舅舅手把手教出来的，若是真正比试起来，姐姐未必就会输你哦。” 陆萧白仔细打量着陆欣然，见她确实没有除了疲惫之外的神色方才放下心来了。 又歇了一会，陆欣然觉得已经缓和了不少，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便催着起身离开了。 封宸默不作声了盯着她看了看，见陆欣然确实好了许多，也同意了。 之后的路上，陆欣然渐渐找回了对骑马的熟悉感，身体自然好受了许多也没那么累了。几人的速度也更快了。 天色刚蒙蒙亮，一夜的疾行之后几个人已经进了银州地界。这里离陆明萧的军营也就一日的路程。 封宸和初一把陆欣然姐弟送到这里就可以直接回京了。 陆萧白自小在边关长大，边军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而且这几年因为番邦屡屡绕边，陆明萧便让手下的兵士加强了巡逻的次数 。 可以说陆欣然姐弟到了这里就再没有任何的危险了。 所以封宸也能放心离开了。 看着小姑娘白皙的脸庞，封宸顿了顿，笑着说：“到这里应该就没事了，待见到大将军替本王问个好。” 陆欣然笑了笑：“这一路给王爷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封宸挥了挥手“无需客气。” “王爷一路顺风， 待家父回京定会登门致谢。”陆欣然客气的说，满脸笑容，等着目送封宸离开。 看懂了小丫头神情里的期待，封宸心里一闷。 小丫头，过河拆桥。 “罢了，本王先走了。”封宸调转马头，看着陆欣然笑了笑“本王等你登门致谢。” 说完带着初一飞驰而去。 ？？？ 等她登门致谢？ 陆欣然一脸迷茫。 陆萧白站在自家姐姐旁边，莫名的有一种危机感。 第二百零七章 迫在眉睫（5） 同封宸分开没多久，姐弟两个就遇到了巡逻的边军。陆萧白的这张脸果然可以当做通行证来用，巡逻队的小队长一看到少年稚气的脸庞顿时态度更加亲切了。 “小少爷，你这是干嘛去了。”带头的校官笑着问道。 在边关是不太讲那些虚的，别人对你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本事。陆萧白虽然是大将军的儿子，但是年纪还小也没立过什么军功，甚至连战场都没上过，还不够让人称一声“少将军”的。 陆萧白自然明白这道理，便也没往心里去。倒是身旁的陆欣然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抿了抿。 “这段日子在府里闲的发慌，出去跑一跑。” 陆萧白是个坐不住的性子。陆明萧不忙的时候自然抓着他在府里练功，但是若是陆明萧军务繁忙的时候，对于陆萧白来说就是难得的假期了。 骑着马抱着枪，哪有热闹往哪跑。 陆萧白定晴一看发现来的居然也算是个熟人，脸上笑容也爽朗了起来：“老王，今儿个又是你巡逻？！” 陆欣然静静的跟在弟弟的身旁。她的身份不适合暴露，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对方不提，她也乐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巡逻的这个小队，军容整齐，进退有度，看上去身手也不错，陆欣然的心里涌起了一阵自豪感。那种感觉大抵可以概括为“我爹好厉害，所以我好骄傲”这种心情。 “这位是……”闲说了几句话，老王的眼神移到了陆欣然的身上。 “堂姐。”陆萧白淡淡回答道，态度有些冷了下来。 老王看了看陆萧白的神色顿时反应过来，怕是问了不该问的了，连忙笑着把话题代开了：“我们哥几个还有任务，小少爷是去军营还是回府里。” “回府。” “李强，王思，你们两个护送小少爷回去。”老王朝着身后吼了一声，两个年轻的士兵催着马来到了陆欣然姐弟的身边。 陆萧白倒也没拒绝。若是以往，他可能还会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此时姐姐在身边，还是谨慎些为好。 显然老王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一个半大的孩子跟一个女孩子两个人单独上路显然不够安全，便让人送他们一程。 陆欣然没说话，只是笑着抬手拱了拱，以表感谢。 这个老王是个聪明人，显然已经看出她是个女孩子了，出于安全考虑没说破，只是安排了护卫以保证安全。 陆欣然几人快马朝着城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方才调转马头：“走吧，今儿往远了跑了一跑。最近番邦那群兔崽子又不安分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 “是！” 马蹄声声，卷起一地风沙。 ………… “娘，我回来啦！” 贺氏坐在前厅，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了陆萧白充满了朝气的声音。 刚站起来还没等迎出门，就见两个身影快步跑了进来，其中一个高挑一些却更瘦弱的人直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 少女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贺氏的眼里顿时满是热泪，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声音颤抖：“娇娇。” 陆欣然靠在贺氏的怀里，口鼻之间满是熟悉而亲切的味道，贺氏将她搂的有些紧，双手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然而这些她都不在乎了，此时此刻，靠在母亲的怀里，陆欣然只觉得一颗心被塞的满满登登的：“娘，娇娇好想你。” 陆萧白早叫身旁的人全都退出去了，同时让人去军营送信给父亲，就说自己已经回府里了。 安排好一切再回来只见母亲和姐姐还抱在一起，顿时笑了起来：“娘，我跟姐姐赶了两天的路，实在有些累了，有没有吃的啊。” 听说两个孩子不眠不休的赶路，贺氏的一颗心顿时疼的起来，连忙将女儿拉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发现女儿的脸上确实有些疲惫，还瘦了几分，登时更加的心疼了。 恨恨的点了点陆萧白的额头，贺氏骂道：“一句话不留就偷着跑出去，待你爹爹回来有你好果子吃。”转头看向陆欣然，语气立刻温柔了下来“娇娇累了吧，先回去洗漱一下，娘去给你准备吃的。”说完匆匆离开了前厅下去安排饭食去了。 陆萧白目瞪口呆的看着明显区别对待自己和姐姐的亲娘，语气夸张：“姐，你看看，你看看，你才刚回来娘心里就没我了，再过段日子只怕我是彻底没有位置了。”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陆萧白毫无心理负担的冲着姐姐撒娇“嘤嘤嘤，小爷委屈，求安慰。” “小爷？”陆欣然挑了挑眉，啪的一下打在了弟弟的手上“你算哪门子小爷。赶紧去洗漱，一会吃饭了。” 说完话，陆欣然根据曾经的记忆直接去了当年自己的院子。 贺氏心疼女儿，虽然女儿这么多年都没在家，但是陆欣然的院子始终留着，并且时时有人负责清扫整理。便是服装也是按着季节的变幻一直坐着的。 每封家书里，贺氏都会仔细问过陆欣然现在的身量尺寸，然后吩咐人做衣服。陆欣然知道贺氏爱女心切，加上有钱任性，倒也没拦着。 因此虽然这一趟她回来的突然，但是衣食住用倒是不会有任何的麻烦，都是寻常便准备好了的。 因为急着赶回来，这一路都没怎么歇息过。当陆欣然整个人泡在热水里的时候，那种舒服的感觉让每个毛孔都仿佛放松了几分。 担心贺氏会着急，陆欣然匆匆收拾了一番，换好了衣服便去寻贺氏了。 饭食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刚一进房间，陆欣然就被贺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着女儿的俏脸，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你爹爹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娇娇若是饿了就先吃一些。” 陆欣然摇了摇头：“等爹爹回来一起。” 离家太久了，她想跟家人一起吃顿饭。 没过多久，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门帘刚掀开，就听到陆明萧的声音：“人呢。” 第二百零八章 迫在眉睫（6） 陆明萧已经许久没见过女儿了，本以为还要等到过段日子回京以后才能见到人，却没想到竟然接到了家里送来的消息。 孩子回来了。 消息送到军营以后陆明萧便再也没有心思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了。当下，只有女儿的消息占据了他全部的精神。匆匆安排了一下军营里的事情，陆明萧快马便回了城。 推开房门还没等看清屋内的人，便见到一个身影飞扑了过来。 “爹爹。” 陆欣然扑进了陆明萧的怀里，眼眶顿时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娇娇怎么了。”陆明萧手足无措，求助的看向旁边的贺氏，见她也眼眶红红的，顿时明白女儿这是许久没见到他了，情绪激动的。 伸手拍了拍陆欣然，陆明萧笑了笑：“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分明是责备的话却带着欣慰的语气，陆欣然此时也回过神来，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被陆明萧这么一调侃，脸彻底红了起来：“爹爹，不管女儿多大都是爹爹的小棉袄呀。” 陆明萧朗声大笑：“好好好，那我的小棉袄是不是饿了，先吃饭可好？” 陆欣然点了点头，拉着父亲的手朝着桌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萧白在一旁偷偷打量陆明萧的神色，觉得此刻老爹心情还是不错的，连忙陪着笑脸凑了上去：“爹，我回来了。” 陆明萧“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了儿子一眼“晚饭以后去练武场等我。” “啊？”陆萧白顿时苦着一张脸求救的看向了陆欣然。 哪知道陆欣然只是笑了笑：“活该，谁让你偷跑的。害的爹爹和娘亲担心。” 陆萧白：“……” 姐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姐姐了。 …… 用过晚膳，贺氏拉着陆欣然的手坐在软塌上，陆明萧带着儿子坐在另一侧。 陆欣然已经许久没有过就这么静静的和家人待在一起时间了，此刻便是一家人只是随便的闲聊也让她觉得内心无比的温暖。 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大概的告诉了陆明萧之后，陆欣然便安静的靠在贺氏的怀里。 在父母面前她永远是个宝宝。有什么难题交给爹爹和娘亲去解决就好了。 陆明萧捧着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杯子上慢慢的摩擦着，一双眸子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漆黑。 陆欣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爹爹，娇娇给您惹麻烦了，” 陆明萧顿时回过神来，见女儿误会了他的沉默顿时笑着解释道：“这算什么麻烦。我的娇娇已经很厉害了。” 京城那帮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们有几个像他的娇娇一样能干的。凭着自己的能力便置办了偌大的家业，还在这种时候替他解决了粮食的问题。 若是这般能干的闺女都叫麻烦的话，只怕京中的那些老家伙们可以集体上吊了。 “那个夏阳只是想要银子”陆欣然低声说道“难办的是他背后的人。” 陆欣然跟夏阳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夏阳就是想要挣钱的生意人，他背后的人虽然有利用他打探陆家的想法，但是也不会对夏阳透露太多东西。 现在唯一为难的事情就是夏阳背后的人是谁。 如果是那几个皇子，虽然麻烦了些，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陆家还在就没人能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怕只怕夏阳身后的人是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那位。 这几年圣武帝的疑心越来越重了，陆家两个男人，一个带着兵，一个管着钱，看上去深在帝心，但是鲜花著锦烈火油烹，从天上到地下也不过就是别人动一动嘴皮的事。 那日夏阳说陆家商号惹了别人的眼，若是能把这银子带进宫自然很多人乐见其成。当时她也是一时情急，也就昏了头，完全没去想背后的事情。 无论坊间如何看待陆家商号和京城陆家，背地里有多少猜测，至少在明面上，这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存在。但是那日夏阳一说，她便慌了。 又是筹粮，又是给夏阳和陆明萧牵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明白。 陆家商号就是京城陆家的产业。 陆家的姑娘们有法子不进宫，但是若是让商号主事的人入宫呢。 下贱的商户能入宫，在谁看来都是野鸡变凤凰的好事。 想到这里，陆欣然顿时更加懊恼了几分。 当时怎么就那么的沉不住气。现下走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陆明萧看着女儿坐在那，满脸都是自责，开口说道：“别担心，这事交给爹爹来办就好。” 陆欣然犹豫的看着陆明萧，还是自责自己给父亲惹了麻烦。 见状，陆明萧笑了起来，伸手在女儿的头发上揉了揉：“别瞎想，军中粮草确实已经不多了，这段日子虽然一直让人四处采买但是军中将士每日所需巨大，夏家的这些粮食确实解了爹爹的燃眉之急。” 闻言，陆欣然心里好受了些，但是还是有些发愁。 陆明萧继续说道：“今年情况不好，粮草不足尚且罢了，番邦那边也不太安分。”看了看一旁的儿子，陆明萧叹了口气“过几日你跟小白带些人先回京，你舅舅那边我会去信。” 陆欣然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的脸，陆明萧有些恍惚，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团，现在已经快成大姑娘了，拍了拍女儿的手，陆明萧低声说道：“夏阳的事虽然不难解决，但是却也给爹爹提了个醒，娇娇对未来的夫婿是如何想的。” 陆欣然的脸腾地红了：“爹！” 知道女儿害羞了，陆萧白笑了笑：“没什么害羞的，这都是正常的事情”看了旁边妻子，陆明萧笑了笑“想当年我跟你们娘亲……” “你说什么呢！”还没等陆明萧说完话，贺氏连忙截断了话头，瞪了丈夫一眼，伸手将女儿拉了回来“别听你爹瞎说。走，娘亲带你回去歇着。这段日子累了吧。” 说完不容陆欣然反应的便把人带走了。 陆明萧：“？？？” 眼见着亲娘和姐姐都出去了，陆萧白看了看老爹有些莫名的脸，笑嘻嘻的问道：“爹，您当年跟娘亲是怎么认识的？” “我看你也不太累，走，跟我去练武场。”被夫人和女儿抛弃的陆将军看着儿子满脸的好奇，心里的火腾地就冒了起来。 不敢得罪夫人和女儿，还不敢收拾你了！ “爹！” 第二百零九章 迫在眉睫（7） 陆欣然靠在贺氏的怀里，听着母亲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得现世安稳，从重生以来一直有些不安的心只有在爹娘这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平复。 刚重逢没多久就很快要再度面对分别的贺氏此时心里只有女儿。当晚便把丈夫撵去儿子的院子里了。 陆明萧理解妻子的心情，假模假样的抱怨了几句就乖乖的走了。 “娇娇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想法。”贺氏轻声在女儿耳边说道。 陆欣然摇了摇头，越发往贺氏的怀里钻了进去：“娇娇不想嫁人，娇娇就想一辈子陪着爹爹和娘亲。” 陆欣然说的是心里话。 前一世所托非人，不但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连累了整个家族。从重生以后她便再没想过嫁人这件事。有陆家做靠山，手里又有着花不完的银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人吃过一次亏就够了。何必一次又一次往火坑里跳。 贺氏笑了笑，只当女儿还是个孩子，说的也还是孩子话：“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与你爹爹，祖母他们早就商量过，这未来的夫婿啊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便是……便是条件差些也无妨，只要待你好，我儿这一生也定能过得顺遂。” 陆欣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今天晚上爹娘都在说嫁人的事。 仰起头，看了贺氏一会，陆欣然小声的问了一句话顿时让贺氏的心有些发疼。 “娘亲，京中的情况竟然已经这般为难了吗？” 陆欣然不是傻子，甚至于说她比一般的姑娘都要聪慧，前世被封修然迷了眼，心里眼里只有那么一个人再放不下别的，所以才坑了自己和全家。这一世，她早早就就歇了那份心思，全心全意搞事业，再加上这么多年跟着贺子贤走南闯北，眼光更是较之寻常的闺阁女子要宽阔的更多。 今天晚上爹娘都在说嫁人的事，再联想到最近朝中的情况。 想来是圣武帝还是动了让陆家送姑娘进宫的念头。圣武帝近几年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是最基本的节操和智商还是在线的。定然不会是想给自己纳妃。那剩下的就只有几位年纪相当的皇子了。 不是陆欣然看不起他们，那几个皇子没一个像样的。 若是让她在那几个里面选一个，陆欣然觉得……单身才是不二选择。 贺氏知道瞒不过女儿，也就没打算瞒着，只是笑了笑：“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你爹爹他们……不想闹得太难看。” 贺氏脸上带着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既是看不上皇帝这几年的做派，也是心塞自家男人依然对那位抱有幻想。 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的人早就记不得年少时的情分了。顾家寡人，孤家寡人，难不成只是叫起来卖惨的吗！只可笑自家男人依然惦记着早八百年就消失的情分，依旧不肯对那人完全绝望。想起这事贺氏就一肚子气。 陆欣然伸手抚平了贺氏微微皱起的眉头，轻声劝慰：“爹爹是个重情的人，再说当年也是一起从血火里走出来的，爹爹看不明白也是正常的。”说着，调皮的笑了“再则，若事爹爹是那种现实冷情的人，娘亲当年又怎么会看上爹爹呢。” 没想到女儿居然拿她打趣，贺氏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骂道：“拿娘亲打趣，我看你真的是胆子大了。”拢了拢女儿的头发，贺氏笑了笑“我已经与你祖母商量过了，在京中挑个好儿郎先定亲，左右你年纪小，成亲也不急，待过几年看看情况再说。”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 过几年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看皇帝升天没升天？！ 陆欣然突然知道自己身上那点子执拗劲儿是遗传自谁了。 明白了家中的打算，陆欣然便也不急了，只是靠在贺氏的怀里，盯着帐顶的花纹。 鹅黄色帐子是少女最喜欢的颜色，娇俏，可爱却不会带来沉闷感，不似那金黄色，庄重，华丽，富贵，但是却沉闷，仿佛压在了心上，透不过气。 “娘希望你幸福。”贺氏声音淡淡的“你爹虽然有时顽固了一些，可他是个好男人，这么多年只守着娘一个人。“ “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自然不缺主动往上凑的人，可你爹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任何事，这是娘亲的幸运”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贺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娘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盼着你过得平安喜乐。” 女儿还小，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怎么会跟一个孩子去讨论她的终身大事。 贺氏看着怀里的女儿，心中一阵酸涩。 看懂了贺氏眼里的难过和挣扎，陆欣然笑了，握着母亲的手，与母亲十指相交：“娘亲，您别这样。这么多年，在这大历再没有比女儿还幸运的人了。” 她从小就过得恣意，甚至可以说是任性。 祖父祖母宠她，爹娘虽然不在她身边，但是吃穿用度都给了她最好，二叔虽然面冷，但是对她也一向宽容。可以说，在陆家，乃至在京城，陆欣然都是横着走长大的。 提起陆家三姑娘的名号，哪个不在心里多掂量几分。 “女儿是陆家的姑娘，享着家族的照拂，受着长辈们的荫庇，自然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顿了顿“况且就算是现在您觉得委屈了我，不也是先问过了我的意思吗，旁的姑娘家又有几个人有女儿这份幸运。” “娇娇……”贺氏盯着陆欣然看了一会，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陆欣然没动，只是顺着贺氏的力道靠了过去，静静等待她情绪的平复。 偌大的房间只余下母女二人轻微的呼吸声，陆欣然看着头顶的花纹心里也有些愁。 原本以为进宫这事是当前最麻烦的，万万没想到。最迫在眉睫的事情居然是要把自己嫁出去！ 陆欣然无声的叹了口气。 蓦地，一个念头涌上了陆欣然的心头。 陆欣然从贺氏的怀里挣扎着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 “娘，要不然招个上门女婿吧！” 第二百一十章 回京（1） 陆欣然靠在马车上，旁边的陆萧白乖巧的照顾着姐姐。一会递茶水，一会送水果，忙的不亦乐乎。 “好了，别忙了，歇一会。”陆欣然制止了来自弟弟的投喂，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 陆萧白看着不说话的姐姐心里有点急，虽然爹娘和姐姐都没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此时的姐姐心情并不太好。 陆欣然一抬眼就看到陆萧白一脸担忧的表情，心下一暖，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陆萧白点了点头，乖顺的坐在位子上，手里依然忙着给姐姐剥着栗子。 姐姐心里有事，她不说他就不问。 掀开了马车的窗帘，陆欣然打量着外面的景色，神情稍微舒缓了几分。 这次来军营虽然说是为了交代夏阳的事情，但是私心里也是想见见爹娘。毕竟分开了这么久，心里总是惦念的。只是来了之后反而更加觉得烦恼。 “姐，我们还去找小舅舅吗？”陆萧白将剥好的栗子放进了陆欣然的手里。 陆欣然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回京。” 小桃和翠喜那边已经送了消息回去，这两个丫头很快便会寻过来。眼下情况特殊，陆家商号不适宜再跟陆家扯上太深的关系了。况且去晚空山接陆三姑娘的队伍也不适宜停留太久。在不能掌控的地方停留的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所以陆欣然打算直接跟陆家去接她的车队汇合。陆大将军心疼女儿，给女儿多送了几个伺候的人也是很合理的理由。 这也是她跟陆明萧贺氏商量之后的结果。 陆萧白点了点头，想到要进京了也有了几分好奇：“姐，京城好玩吗？” 陆萧白出生在边关，这么多年也没回过京城。那里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新环境。 陆欣然看着满脸新奇表情的弟弟，笑着说道：“我也许久没回去了。” 闻言，陆萧白一愣，暗暗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因为爹娘在边关的原因才没回去，而姐姐却是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回去，虽然这么多年也没委屈过自己，但是想来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姐姐……”陆萧白有些后悔。 “没关系。祖父祖母很和蔼，见到你定会欢喜的。二叔虽然很严肃，但是也是极温和的长辈。二婶最是温柔的性子”陆欣然顿了顿，笑了“二姐姐嘛，最是促狭的性子。遇到她你要小心一些哦。” 说了这么多话，陆欣然突然发现其实关于陆家的那些人一直都被她放在心里，即便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但是想起那些人和曾经发生的事，却都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这些年看似潇洒的走南闯北，实际上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些人和事的。 “你和小白先回去，关于婚事的事情娘亲也已经跟你祖母聊过了，娇娇不必担心。回去之后多走一走，看一看，若是有心仪的人便跟你祖母说，不要害羞，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得，娘总是希望你幸福的。” 不期然的想起临走之前贺氏对她说的那些话，陆欣然心里偷偷的笑了笑。 看来这次回京会很热闹了。 入赘这个事啊，果然娘亲也没当真。陆欣然偷偷叹了口气。 她倒也不怪贺氏。现下虽然风气较历朝历代都更为开放一些，但是入赘这种事还是太过新奇了。但凡心中有些抱负的好儿郎，哪个愿意做上门女婿，成为别人口中的软饭男。那些甘愿上门的人又有几个号男儿呢。 哎，难啊。 陆欣然深感任重道远。 回去的路无比的顺利。陆明萧派到女儿身边的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虽然知道女儿和儿子身手都不错，但是作为父母心里总是担心和惦念孩子的。 从晚空山接陆欣然的队伍已经在半路等了许久了。因着怕引起别人的主意只说主家姑娘想要给家中长辈准备礼物，若不然这般长期停留在一处地方早就让京中的那个人坐不住了。 陆欣然姐弟两人刚一进城就被提前等在城门口等着接他们的人拦下了。 “怎么回事。”陆欣然皱了皱眉。 “姑娘，三殿下也在城里。”来人小心的回禀道。 陆欣然烦躁的挥了挥手。 能来办这件事的人必然是陆明萧和贺氏的心腹。不用担心走漏风声，也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意。此时看到陆欣然脸上的神色，态度顿时更加小心了几分。 “来了几日了？”陆萧白在一旁问道。 “三日。”小厮恭敬的回话“嬷嬷说姑娘舟车劳顿身体欠佳不宜露面，三殿下这几日每天都往府里送一些补品 。” 陆萧白看了姐姐一眼，只见到女子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脸色沉了沉。 “姐姐，你先暂时在外歇息片刻。我先回去看看。” 陆萧白的喜好很简单。 姐姐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姐姐讨厌的就是他讨厌的。 虽然他没见过这位三殿下，但是能让自家温柔可爱的姐姐厌恶至此…… 陆欣然满脸烦躁：“不用了，嬷嬷会处理好的。我们等消息即可。” 从兴城离开之后封修然便直接回京了，陆欣然本以为进京之前都不会再遇到他，却没想到今天这人居然追到半路来了。 心中的郁闷一瞬即燃，厌恶感升至顶点。 安抚的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陆欣然带着陆萧白找了家酒楼。一直赶路也没好好用过饭，先吃饱再说。 那个人向来擅长顺杆爬，若是弟弟让他缠上了还不一定要惹出多少的麻烦来。 想到可能要被缠上的情景，陆欣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a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京（2） 封修然坐在前厅，陆家的官家恭敬的站在一旁。 “陆姑娘身体如何了，本王这里还有一棵百年老参，虽然算不上什么珍贵的药材，倒也能拿来应应急。” 官家低眉顺眼的答应着：“多谢殿下关心，按理说本该我家姑娘亲自致谢的，只是此时姑娘实在起不得身子，还望殿下海涵。” 封修然心里有些不满，面上却不露分毫。 陆家的态度实在重要，由不得他疏忽。 想到这里，封修然脸上的笑越加温和：“管家客气，既然陆姑娘身体不适，本王便先告辞了。还望姑娘早日康复。” “谢殿下。”管家恭敬的行了个礼。 出了陆府，封修然起身上马看了陆家大门一眼，调转马头离开了。 “殿下，这陆家实在有些不识抬举。”跟着封修然的侍卫十分不满的说道。 “陆姑娘重病卧床，并非有意怠慢”封修然面色柔和好似浑不在意，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戾色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陆欣然带着弟弟坐在马车里，停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将方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姐姐，这位三殿下……“陆萧白思考了一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陆欣然很自然的接口：“很虚伪是吧。” 陆萧白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封修然留人盯着这里，陆欣然姐弟二人还是从后门悄无声息的进了府。 贺氏派来的嬷嬷自然是知道府中现在卧病的姑娘是个冒牌货，见到真正的陆姑娘回来了一颗提了许久的心才彻底的放下来。 “给姑娘请安了。”嬷嬷兴高采烈的将陆欣然迎进了房间。当年贺氏把她送到了晚空山陪姑娘，没多久姑娘便离开了，而她为了防止引人注目便留在了晚空山。这么一算，她也有许多年没见过姑娘了。 此时再见到陆欣然，嬷嬷的心里自然是激动的。 而且这段日子她这心里一直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自家姑娘根本没在府里。尤其是那个三殿下每日都来探望更让她寝食难安。眼下正主回来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怎么可能不激动。 陆欣然也明白，安抚的捏了捏嬷嬷的手，脸上带着亲昵的笑：“嬷嬷，我饿了，可有准备吃的。” “有的有的，老奴这就让厨房去准备。”擦了擦眼泪，嬷嬷连忙出去吩咐人准备饭菜。 用过晚饭，陆欣然喝了一口果子蜜，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嬷嬷吩咐下面的丫头收拾好了一切，刚回到内室就看到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舒舒服服的窝在软榻上，脸上的表情愉快而放松，心里顿时一暖，快走了几步将早就准备好的樱桃放到了陆欣然旁边的矮几上。 “姑娘，这是老奴特意吩咐人去采买的樱桃，快尝尝。” 但凡年纪大的长辈对待喜欢的孩子的时候最直白的表现就是投喂。 陆欣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推拒。 这位嬷嬷也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跟李嬷嬷一样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虽是主仆的名分，但是贺氏从没拿这几个人当做下人看，连带着陆欣然也是如此。 “嬷嬷快歇着吧”陆欣然笑眯眯的说道“待会还要劳烦嬷嬷去跟管家说一声，今儿怕是歇不成了，连夜收拾东西，我们明儿一早就启程。” 嬷嬷惊讶的看了陆欣然一眼：“这么急？” 姑娘才刚进府还没好好歇息过，若是明天早上就动身启程，一路颠簸，只怕姑娘身子受不住。 陆欣然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走吧，再不走还要被人天天登门探望。” 封修然毕竟是皇子，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见到这个人，该做的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人扯上一点关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陆欣然也很无奈，没想到她也有被人追的落荒而逃的时候。 嬷嬷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先去给陆欣然铺床，待到小姑娘安安稳稳的躺下了，方才去了前院找管家。 陆欣然自是信任嬷嬷和管家的，也知道若是她不睡，这几个人还要担心她，索性便顺着嬷嬷的意思踏实的睡觉去了。而陆家的这些人则是实实在在的忙了一整夜。 第二天中午，封修然带着护卫和礼物再次出现在陆家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大宅子了。 虽然小厮说是因为陆欣然的病又重了所以陆家长辈担心她在外面得不到好的治疗连夜让她启程回京，但是封修然始终觉得对方就是为了躲他。 再想到曾经与陆家这位姑娘寥寥的几次见面的情景，纵然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三殿下也禁不住黑了脸。 他自问待陆家向来礼遇有加，更是从没有与这位姑娘有任何的不愉快，甚至于当初还曾经救过她，结果对方不但不知道感恩，居然避他如蛇蝎一般。 封修然难得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一句话没说，调转马头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他身为堂堂一个皇子，难不成还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 封修然的眼神越发黑了几分。 总有一天，这些人统统要跪在他的脚下。 ………… 送走了女儿和儿子，陆明萧一边让贺氏准备回京时要带的东西，一边回到军营去安排他不在这里时的事情。 虽然要离开许久，但是跟着他的这些人都是这么多年用惯的人，一时倒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番邦近来似乎有些异动。 陆明萧看着眼前的地图，眉毛微微皱了皱。 “将军，番邦近来动作频频，怕是要闹事了。”副将杜超在陆明萧的身旁说道。 “这段日子你辛苦些。” “是。” 又将军中的事务做了一些安排，陆明萧疲惫的揉了揉眼角，骑马离开了军营。 这段日子府中事情也繁杂，全压在贺氏一个人的身上他也心疼，总想着早些回去也能忙一把。 行到半路的时候，陆明萧蓦地发现几分不对。 还没等让属下打起精神，体内传来一阵剧痛。 “将军！” 陷入昏迷之前，陆明萧恍惚中见到一抹纯白色的身影朝着他扑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京（3） 贺子贤的信很快送到了陆欣然的手上，当陆欣然看到信上说陆氏商号主事人已经遇害身亡，接手的是同胞兄弟的时候心里就明白关于这件事的首尾已经处理干净了。 想到当初惊慌的模样，冷静下来的陆欣然也不禁摇头，感叹自己还是年轻，遇到点事情便慌了。 夏阳已经启程去了边关，想来很快就能跟陆明萧遇到，对于自家老爹的能力陆欣然是毫不怀疑的。肯定不会吃亏。 待想到马上就要回到京城见到家中亲人，陆欣然的心里禁不住的激动。自从奉旨修佛之后她就再也没回过京城。虽然常有书信联系，但是总归比不上真正的见到家里人。 陆欣然即将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顾怡萱和吕明珠早早就盼着她回来了，此时得了消息哪里忍得住，纷纷给陆欣宁去信叮嘱只要陆欣然回来便立刻下帖子给她们。 因着之前李瑶的事情而与她们两个人走的亲近的陆欣宁自然答应了。 与此同时，陆明萧受伤的消息也传到了陆家，因为怕陆欣然冲动做出什么事，家中商议过后决定先瞒着她。是以陆欣然并不知道陆明萧受伤的消息的。 经过十几日的奔波，陆欣然的车队终于进了京城。 掀开帘子看着阔别多年的朱红色大门的时候，陆欣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门口的小厮在认出了自家姑娘之后连忙飞奔着进府报喜去了。 陆老夫人坐在上首，宁氏在一旁陪着说话。 想到现在不知道伤势如何的陆明萧，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老大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了，这段日子老二只怕也不轻松，家中的事情便都要辛苦你了你了。” 宁氏点了点头，安慰着婆婆：“娘亲说的哪里话，家中的事本就是我份内该做的事，哪里说得上辛苦。”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欣慰的拍了拍儿媳妇的手。 所幸家中和睦，倒也没有其他府邸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确实让她跟老头子轻省了不少。 婆媳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听到院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三姑娘回府了。” 陆老夫人顿时停住了，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宁氏，好一会才说：“外面在喊什么？？谁？谁回来了？” 宁氏生怕老夫人情绪过激出什么事，连忙轻声哄着：“娘，您别急，我这就让人去看。”说着扬声说道“王嬷嬷去看一下，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随即便有脚步声逐渐远去。宁氏紧盯着陆老夫人，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前去询问的嬷嬷很快一脸喜气的回来了，刚一进屋就笑着说：“老夫人，二夫人，是三姑娘回来了。现在已经进了二门。” 听了嬷嬷的话陆老夫人彻底坐不住了，扶着宁氏的手便迎了出去，边走边说：“这孩子回来之前怎么也不送个消息，这都进门才让人通知。这孩子” 宁氏知道老夫人其实是开心的，也就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让人去请二姑娘，派人去府衙给二爷送个消息。吩咐人去把三姑娘的院子收拾一下，让厨房准备饭菜。” 一条条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下去，一时间整个陆家都动了起来。 之前宁氏就估算着陆欣然要回来的日子，猜到也就是这几天就能到京城，早就派人把陆欣然的院子收拾好了，此时也不过就是再让人略微拾整一下就能入住了。 陆欣然快步朝着内院走去，想要见到祖母的心越发的迫切了起来。 她从小就是在陆老夫人的膝下长大的，贺氏陪着丈夫在边关，母爱对于陆欣然是的切实存在却又感触不到的。生病的时候是祖母陪着她，被人欺凌了也是祖母护着她，便是前世脑子最不清楚的时候祖母都没有放弃过她。 这一世本想着能尽孝在祖母身边，却又因为种种事情而不得不离京多年。 眼见着曾经无数次往来的院子一点点在眼中放大，陆欣然的脚步越发的快了几分。 转过一树花丛，陆欣然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穿着福寿双全纹样大红袄裙的身影正立在院门口，银白的头发在阳光下越发的刺眼，熟悉的眉眼满是欣慰和疼爱。 陆欣然再也忍不住，乳燕投林一般的扑入了陆老夫人的怀抱：“祖母。孙女回来了。” 陆老夫人抱着少女单薄的身躯，泪流成河，双手埋怨的拍着陆欣然的背：“你还知道回来呀，祖母以为你早就把祖母这把老骨头忘了呢。” 陆欣然说不出话，只是埋在陆老夫人的怀里，鼻端是熟悉的味道，拍在身上的手带来熟悉的感觉，眼眶红红的挂在陆老夫人的身上：“祖母，娇娇好想您。” 陆老夫人狠狠拍了陆欣然一下，冲着宁氏笑骂道：“你瞅瞅，你瞅瞅，就是这么个皮丫头，多大了都是这样。” 宁氏抿嘴笑着不说话。都知道老太太喜欢陆欣然。 埋怨也是喜欢。 欢欢喜喜把陆欣然迎进了房间，陆老夫人不住眼的打量着陆欣然。 “祖父还在族学里？”陆欣然看了一圈没见着陆老将军，又看了看时辰便知道陆老将军此时应该还在族学里。 老夫人点了点陆欣然的额头：“小丫头心里就惦记着那个老头子。” 陆欣然撒娇的靠在老夫人的怀里：“祖母冤枉娇娇。” 说着话的功夫，听到门外传来问好的声音，下一秒一个穿着水绿色袄裙的姑娘掀帘进了房间。 陆欣然打量了好一会，憋着笑：“二姐姐，你好像胖了！” 陆欣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原本见到她而激动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陆欣然！你怎么还那么讨厌啊！” 接着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多年未见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进宫（1） 陆欣然第二天就知道了陆明萧受伤的消息。 陆老夫人刚说完话就发觉捏在手中的小手瞬间变得冰凉，抬头一看陆欣然脸色惨白，心里顿时一慌：“娇娇别怕，你爹爹不会有事的。” 陆欣然靠在老夫人的怀里，耳边响着老夫人的温柔的声音，她知道老夫人是在安慰她，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理解话里的意思了。 爹爹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子？ 陆欣然莫名的就联想到了前世临死前曾经知道的事情，陆家获罪，陆明萧谋反。 难道重来一世依然不能改变这种结果吗。 陆欣然看着老夫人，眼睛里绪满了泪：“祖母，爹爹……” “你祖父已经派亲兵去接了，再过几日也快要到了”陆老夫人伸手拭去了陆欣然眼底的泪“好孩子，别怕，有祖母在呢，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陆老夫人心情也十分沉重。 京城风云变幻，几个皇子日渐长大，心思也都活动了起来，圣武帝虽说还手握大权，但是衰老也是日渐明显的。 想到自己之前和儿媳妇的打算，陆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 陆欣然盯着陆老夫人看个不停，自然没错过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心中一疼，靠在老夫人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祖母，您别担心，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陆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将孙女拉进了怀里。 晚间的时候，派去接陆明萧的人还没消息传过来，但是宫里却传了话过来。淑妃娘娘听说陪太妃娘娘礼佛多年的陆家三姑娘回来了，要召她进宫谈佛法。 送走了传话的太监，陆欣然在院子里坐了半天。 原本第二天是打算要去见顾怡萱的，现下也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陆老夫人也知道淑妃派人进府了，在房间里坐了许久，一旁的老将军也沉默不语，只是一下下的擦拭着用了多年的长剑。 老夫人斜睨了老伴儿一眼，气笑了：“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砍死那几个不成？” “你这老太婆……”陆老将军的手顿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别担心，娘娘也不过就是召娇娇进宫说说话罢了，不见得就……” “行了，这种话你留着骗自己吧。”陆老夫人没好气的截过话头，狠狠瞪了老伴儿一眼。 陆老将军突然停住了话头，脸上的表情也瞬间青青白白了起来。 孙女才刚回京就迫不及待的召进宫，论佛法？ 这话说出去确实没人会信。 陆老夫人没管老伴儿的心情，低头在那坐了半天：“过几日国公府有宴会，我会带着娇娇过去。这几日，京中的儿郎们你都注意着些。” 既然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那索性从根子上就把某些事情的可能性掐断。 想要捏着陆家？ 也要看她们肯不肯配合！ ………… 陆欣然一早就跟着宫里派来接她的嬷嬷进了宫。 这些年虽然不在京中也甚少进京，但是前世里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那些规矩和姿态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了。 淑妃盯着陆欣然标准到堪称范本的仪态言表，心中无比的满意。 且不论陆家的能量，就凭这丫头自身的本是，若是能进了宫，对儿子也是一大助力。 此时此刻，淑妃已经在心中将陆欣然视为自己儿子的所有物了。伸手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一个掐金丝的翡翠镯子塞到了陆欣然的手里：“本宫这把年纪了也戴不得这么鲜艳的镯子，用来配你们这些小姑娘倒是正好的，你且收着吧。” 陆欣然上前一步接过了镯子，既没有太过兴奋，也没有毫不在意。 淑妃看在眼里，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拉着陆欣然又说了一会子话，淑妃便让她先离开了。今天召见陆欣然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论佛法。一个小丫头就算在山里待了几年，又能懂得什么人生道理。 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表态罢了。 陆欣然是她看中的儿媳妇，别人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同时也是为了提醒陆家。 待到陆欣然离开了，二皇子从淑妃身后的偏殿里转了出来，深深的看了陆欣然消失的方向一眼：“母妃。” 淑妃看了儿子一眼，笑了起来：“这丫头还不错。” 二皇子笑了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淑妃点了点头，让儿子自行离开了。 她绝不能容忍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别说是陆家的姑娘，便是顾家的也不行。 陆欣然在嬷嬷的带领下朝着宫外走，却没想到在御花园的时候又被人拦住了。 传旨的太监打量了陆欣然一眼，面无表情的冲着带她出来的嬷嬷吩咐道：“皇后娘娘有旨，选陆三姑娘进宫。” “陆姑娘……” 嬷嬷还想说话，太监却根本没理会她，直接朝着陆欣然一弯腰：“姑娘，跟奴才走吧。” 陆欣然看了淑妃宫里的嬷嬷一眼，掀了掀唇，扯出了一个客套的笑容：“劳烦公公带路了。” 她并不在乎今天都要见谁。淑妃召她进宫无非是为了划地盘，既是向皇后宣战，也是为了告诉京中那些勋贵人家，这是淑妃娘娘看中的人，若是要跟陆家结亲，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能力。 皇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淑妃这么打脸。 所以进宫之前她就猜到今天不会只见到淑妃一个人了。 只是…… 陆欣然对于这种圈地划地盘的行为确实十分不爽的。 到了皇后的宫里也是差不多的经历，先是问了她这么多年在晚空山的经历，然后顺势送上了一份礼物。陆欣然虽然对于两个女人的争斗不感兴趣，但是礼物还是愿意收一收的。 皇后亲切热情的表达了一番感情之后便派人送她出宫了。 陆欣然看了紧跟在身后的太监，垂下了眼睛。 这是防着别的娘娘也半路劫人吧。 路过御花园，陆欣然眼尖的看到前面的树丛后隐有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脚步顿了顿。 身后的太监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低着头跟在陆欣然的身后。 “不知陆姑娘在此，本宫冒犯了。” 俊朗的男声骤然响起，身后的太监无声的后退了一步。 陆欣然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进宫（2） “太子殿下。”陆欣然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太子看了跟在陆欣然身后的太监一眼，见对方识趣的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笑了笑。 “听说陆姑娘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太子脸上笑的温润“不知道现在可康复了？” 陆欣然笑了笑：“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已经无碍了。” 太子看着陆欣然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倒也没生气。毕竟是陆明萧的女儿，若是进个宫就畏畏缩缩，倒叫人小瞧了。 看了眼身后的方向，太子笑道：“陆姑娘这是从母后宫里过来的？” “刚好本宫无事，便送陆姑娘一程吧。” 说着话太子抬脚走到了陆欣然的身边，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欣然心里叹了口气。 先是一个淑妃，现在又多了个皇后参合进来，看来她想要平平静静嫁人是不太容易了。 “多谢殿下。” “听闻陆将军受伤了？”太子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本宫那里还有一些父皇赏赐下来的药材，若是陆姑娘需要尽可开口。” “多谢殿下。” 陆欣然道谢。她并不在乎太子对自己的态度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对她而言，无论是淑妃还是皇后，本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对对方无所求的情况下，实在做不到摧眉折腰。 直到快走到宫门口，陆欣然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太子的脸色渐渐淡了下来。 早些年他身体不好，素来不太与朝臣走动，而且陆明萧多年在边关驻扎，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这次是听闻陆明萧的女儿进宫了才特意过来堵人的。 现在见到陆欣然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太子的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封修然站在不远处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神闪了闪。 陆家是搭上了太子这艘船了吗？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同他撇清关系，马不停蹄的进了京。 原本以为陆家的人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封修然脸色冷了冷，抬脚朝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皇兄这是刚从母后那边回来吗？”封修然笑着向太子行了个礼，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陆欣然，有些意味深长“陆姑娘也在，真巧。” 从前追在他身后跑了那么多年，封修然的一点表情的变化陆欣然都能看穿他真实的想法，看着封修然一副当场捉奸的阴阳怪气的模样，陆欣然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当年到底是哪根神经没搭对，竟然会把这种人当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时隔多年，陆欣然再一次深深检讨起过往的脑残行为。 “三殿下。”无意与封修然说话，陆欣然屈膝行礼“太子殿下，既然三殿下有事找你，臣女便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两个人的想法，转身离开，跟在身后的小太监看了两个皇子一眼，行了个礼匆忙的追了上去。 皇后娘娘让他过来送人，总是要把人稳妥的送出宫的。至于旁的……主子们的事情又怎么能是他一个奴才能置喙的。 封宸刚从圣武帝那里出来就看到了这场好戏，脸上的笑容顿时洋溢了起来。 这丫头前几天才回京，这些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啧。 无心参合进几个小辈的爱恨情仇里，封宸带着初一朝后宫的方向走去。 太妃娘娘前些日子也回京了，他于情于理都应当过去看看。 …… 眼见着陆欣然已经出了宫门，太子沉着脸看向了封修然：“三弟也心悦陆姑娘？” 一个也字把他和皇后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如果封修然识相，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陆欣然的身上。 封修然笑了笑：“皇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臣弟与陆姑娘并不相熟，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有过几面志愿而已。” 太子闻言脸色稍稍缓了缓，但是看着封修然的眼神依旧不善：“陆姑娘毕竟是姑娘家，日后三弟还需谨言慎行，不要毁了陆姑娘的清白。” 封修然暗笑了一声，拱了拱手：“臣弟受教了。” 见封修然态度诚恳，太子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反应过来，封修然竟然从来没有正面回应他对陆欣然的心思。 看着太子的背影，封修然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种草包怎么配成为一国之君。 不就是命好投对了肚子吗！不然……就凭这种脑子，早就不知道死在这宫里哪个角落了。 站了半晌，御花园里的风抚平了他暴躁的心情，将情绪重新收敛好之后，封修然也出了宫。白先生前几日也回京城了，不知道陆明萧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处理干净。 陆欣然回府之后没多久，陆老夫人便让人去叫她了。想知道孙女今天在宫里都遇到了什么事情。 跟在嬷嬷的身后，陆欣然悄悄叹了口气。 她知道祖母在担心什么，只是……想到今天在宫里接二连三遇到的那些人，陆欣然觉得祖母可能要发愁了。 果然，听说孙女不但见了淑妃，连皇后和太子都见到了之后，陆老夫人的脸色彻底黑了。 陆欣然撒娇的拉了拉陆老夫人的衣服：“祖母无需担忧。” 老夫人低头看了孙女如花一般的俏脸，叹了口气“傻孩子，哪那么容易啊。” 若是只有一个淑妃倒也还罢了，但是现在皇后也表明了态度。况且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皇帝会不知道吗？ 那么对于这件事，皇帝的态度又是如何的？ 是默许还是别的什么？ 无论是哪种态度，今天孙女进宫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两宫娘娘对她的态度也是展示的十分明白了，此时再想议亲，实在有些难了。 毕竟没有谁愿意正面与皇家对上。 心疼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陆老夫人安慰的说道：“娇娇别怕，天塌不了。” 陆欣然信任的点了点头，一矮身躲进了老人的怀里，低垂的眼眸里厉光一闪而过。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了。 前前后后活了两辈子，还能被几个黄毛小儿算计了。 想算计她，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当天晚上，几道身影从将军府的后院跳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算计（1） 天色微明，京郊一处宅院的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几个身着小厮服饰的人抬着一个人飞快的从大门里闪了出来。管家模样的人四下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小声说道：“快点处理掉，回来的时候警醒点，别被人瞧见了。” “是。” 几个人脚步飞快的窜了出去，丝毫没理会会不会让抬着的人感到不适。 也许是太过急于将抬着的人送走，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身后有两道身影跟在后面。 抬人的几个并没有走大路，反而专挑一些没有路的偏僻地方走着，生怕被人瞧见了。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京郊的一处乱葬岗。 这里早些年葬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之后葬在这里的人多了又没有亲属打理，那些受了刑罚的人尸首也都往这边扔，日子久了，变成了一处乱葬岗。平日里是难得有人的。 几个小厮将人抬到了这里，先是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再次确定了周围没有人，连忙招呼同行的人挖坑。 “呸，一大早就干这种活，真是晦气。” “行了，赶紧干活吧。” “就是，有说话的功夫坑都挖好了。怎么的，你还想在这种地方多呆一会？”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挖着坑，也许是确认人已经死了，又想着此处也不能有人来，坑挖的随便，埋人也埋得不认真。把尸体扔进坑里，随便盖了层土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挖坑的人又停留了一会，眼看着天越来越亮，互相打了个招呼分几个方向的离开了。 就在这群人离开不久，先前跟着的人拎着工具又爬上了乱葬岗，找出了刚才抗埋上的坑，清理掉了上面的土，然后在那人的胸口处轻踢了几脚，又倒了点水，接着便快速的离开了。 来之前主子吩咐过了，尽能力做事就好。至于这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日头一点点的升高，原本寂静的乱葬岗也因为来觅食的动物而多了几分生机。几只觅食的乌鸦落在了一个新挖好的坑边，新鲜的血腥气味将它们吸引了过来。 等了一会，终于有一只按捺不住的凑了过去，旁边围着的乌鸦不堪落后也都跟了上去。然而还没等它们大快朵颐，躺在坑里不动的那个东西却微微的晃了晃。 觅食的乌鸦被这种变故吓了一跳，连忙飞了起来，落到一旁观察情况。 又过了一会，几声轻微的呻吟和蠕动声从坑里传了过来。又过了一会，一只苍白的手扒在了土坑的边缘，惨白的手上还带着血痕在泥土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的可怕。 一个身影自坑里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大约是临时换上的并不合身，且上面隐隐透出几分血迹。 “唔”痛苦的呻吟声自那人的口中传了过来。 原本等在旁边想要美食一顿的乌鸦不甘心的靠了过来，然而还没等落下便被人用石头驱赶开。 躲在暗处的人静悄悄的看着乱葬岗新坟发生的一切，却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只是在那人踉跄离去的路上丢了几块碎银子。 ………… 陆欣然一大早就去了陆老夫人的院子里。 自从回京之后，陆欣然便一直跟着陆老将军和夫人一起吃早饭，陆欣宁为了陪她也会过来。 这日刚到了老夫人住的院子门口，就看到陆欣宁在前面慢悠悠的逛着。 陆欣然顿时笑了起来。 没多远的路却走的这么慢，她这个姐姐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呢吧。 “二姐姐，怎么还不进去。” 陆欣宁看了陆欣然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放心了些：“今儿来的早了些怕吵着祖母休息，在外面逛逛。” 陆欣然狡黠的笑了笑：“这样子呀，我还以为二姐姐是特意在这里等我呢。” 陆欣宁失笑：“多年不见，三妹妹果然还是一点没变，脸皮还是那么厚。” 知道陆欣宁并无恶意，陆欣然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挽住了陆欣宁的手：“前几日顾姐姐给我下了帖子，邀我这几日过府做客，二姐姐若是没什么事不如陪我一起去吧。” 陆欣宁看了她一眼：“顾姐姐请你，你拉上我做什么。”说完笑了笑“我这几日要回外祖母家一趟，便不陪你了。” 她和顾怡萱，吕明珠的关系自从那日吕家宴会之后就变得很不错，陆欣宁也没打算瞒着陆欣然，况且她也知道陆欣然并不是那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的人。 果然，陆欣然听到陆欣宁对顾怡萱的称呼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姐妹两个手挽着手进了屋子，陆老夫人一抬眼就看到一对姐妹花亲亲热热的模样，心里顿时熨帖了几分。笑着一招手：“快来，今儿有你们都喜欢吃的栗子酥。” 老人家表现喜爱的方式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喜欢的吃食，精美的首饰，但凡是她们觉得好的东西都愿意放到小辈的面前，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个家宅平安，姊妹和睦。 陆欣然和陆欣宁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这么多年两个人之间早就不像小时候一般会为了一些小事争来斗去的。一时间整个房间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陆老将军带着儿子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屋里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十分平淡：“我老了，有些事也已经看不清楚了，你大哥……那边情况并不算好，京中的事你要警醒些。” 陆二爷急了：“爹……” 他不想听到父亲这么贬低自己。 老将军摆了摆手，脸上一片平淡：“二皇子在我身边也待了不少年，虽然心思没那么纯粹，但是到底还占着几分师徒的情义”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爹还没糊涂，有些事还是看的清的。” “娇娇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老大性子也不是容易被人拿捏的，这段日子宁儿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老将军声音平静，眼底却积聚着寒霜。 能拿捏女子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拿捏不住娇娇，只怕歪心思就要动到陆欣宁身上。 姓陆，是她们的福气，也是他们的不幸。 陆二爷沉默了片刻，无声的向父亲行了个礼。 “罢了，进去吧，别让你母亲久等。” 第二百一十六章 算计（2） 用过晚饭再坐在一起说会话一直是陆家的传统。尤其是陆欣然回来之后。 也许是太久没见过了，陆老夫人总觉得对这个孙女有说不完的话。 然而今天她却发现老伴儿和儿子心里有事，一晚上时不时的就会发呆。这种态度上的异常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甚至连孩子们都已经感觉出来了。 “宁儿，跟你母亲回院子里去吧”老夫人开口说道“娇娇你也……” “祖母，娇娇好久没跟您一起睡了，今天晚上想留在您这。” 陆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欣然截去了话头，看着孙女脸上了然的神情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心里知道也瞒不过这个孙女。 宁氏看了陆二爷一眼，得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之后方才拉着女儿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让嬷嬷带着陆欣宁去休息之后，宁氏坐在暖炕上看着书，一边等着陆二爷回来。 “祖父，二叔，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之后，陆欣然直接开口询问。 “我……”陆老将军瞪了瞪眼睛，不知道如何把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来。 难道要他一个老头子跟自己的孙女说，有几个人惦记上了你们姐妹，你们往后出入要小心一些。 陆老将军觉得自己还没那么不知羞。 陆欣然轻笑了一声：“太子，二皇子”顿了顿，厌恶的继续“还有三皇子，怕是最近都坐不住了吧。” 陆二爷定定的看着自己这个侄女。这些年她在外面是真的历练了许多，若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女儿遇到这种事哪里能这么面不改色的谈论这些事。 “二叔，别这么看我。现在京中谁不知道我进宫见了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陆欣然笑着说“三皇子那是没有实力雄厚的母族，不然怕是我还要多见一位娘娘。” “爹爹现在情况不明，陆家未来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没有个决定，这个时候，谁不想赌一把呢。” “毕竟……富贵险中求。” 陆欣然起身给面前的三位长辈倒了杯茶，姿态悠闲语气平淡。 陆老将军和陆二爷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准现在陆欣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听着话里的意思这丫头对当下的情况看的确实透彻，但是这种过于平静的态度又实在让他们有些担心。 陆欣然一抬眼就看到自家祖父和二叔担忧的神情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祖父放心，娇娇心里有计较的。” 顿了顿，陆欣然看了看陆二爷：“二叔，二姐姐那边倒是有些麻烦。” 陆欣然对于这几个皇子还算是了解的，毕竟前世今生的加起来也认识了许多年了，再加上她跟在封修然的身边也跟着两个人斗了那么多年，多少是知道一些这两个人的做派的。 太子那边倒还好说，雷已经埋下了，就等着炸响的那一天，这段日子只要拘着一些陆欣宁也就是了，但是二皇子…… 这些年频繁出入陆家，又是祖父名义上的学生，若是放出些不太好的风声，对二姐姐的名声还是有影响的。 老夫人狠狠瞪了陆老将军一眼，陆老将军讪讪的摸了摸头。 “明儿个我就上书陛下，前段日子病了一遭，经历大不如前了，要回乡祭祖，看看老兄弟们。”陆老将军沉声说道。 陆欣然抿了抿唇，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他们陆家的亲戚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哪来的回乡祭祖，只怕这个理由一拿出来皇帝就明白了。不过也好，这个时候陆家本就没必要参合进去，让那几个人自己去斗去也挺好。 现在朝中形势紧张，几位皇子的野心压都压不住了，圣武帝不可能没有察觉，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想来也是想先观望一下。 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陆二爷跟着说道：“赶明我给你和宁宁在府里请个先生，族学那边就先停了吧。” 陆欣然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陆老将军：“祖父，孙女儿想跟您借几个人。” “借人？”陆老将军坐直了身子。 陆欣然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今年天气不好，粮食欠收已经成了定局，前些日子我从商号那边走账收了不少粮食，本来是想直接送到爹爹那边的，现在……” 陆明萧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现在正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边关现在是副将暂管，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陆家这边没有任何的准备，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人顶上去。 况且圣武帝想来也不愿意看到陆家在那边站的稳稳当当的，估摸着是要派别人过去了。 那么之前做好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她花钱买粮食是为了解决自家老爹的难题的，而不是给伤害自家人的敌人准备的。 夏阳手里的粮食她已经全部给过银子了，倒也不担心会出别的问题。接到陆明萧受伤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让人将兴城附近的几家大的院子都清理了出来作为仓库用，现在只需要有人去交接一下。 不过现在她已经回京了，自然不能轻易走。 和陆家商号的关系也不能走到明面上来，所以只能找陆老将军借人了。 听完陆欣然的话，老将军沉思了一会抬头对儿子说道：“我这边能出几个干力气活的，你那边选几个脑子快的，把账目对一对。然后先看看情况。” 若是陆明萧那边情况稳定，这粮食就还是要如常的送过去。若是陆明萧那边情况不好，这粮食就要另做打算了。 陆二爷点了点头。 陆欣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心里一瞬间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纵然还有顾怡萱可以说些心里话，但是天南海北书信传递不变，到最后许多事还是要靠自己。 现在突然有人可以帮着想办法，做事。 这种感觉对陆欣然来说是一种非常全新的体验。 “老大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陆二爷摇了摇头：“行刺大哥的人当时就自尽了，是跟了大哥许多年的老人了，家里也没什么亲人，没有任何的线索。” 第二百一十七章 算计（3） 当时跟在陆明萧身边的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老人了。 每一个都深得他的信任，所以陆明萧也根本就没任何的防备。就连对方动手时的那一下闪躲都是多年从军养成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射。 也多亏了这下意识的闪躲，才让他避开了最重要的位置，只是那刀上还是淬了毒的。是以至今陆明萧还是昏迷不醒。 陆欣然捏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紧，垂着眼看着杯中的茶水。 想到当时接到父亲受伤的消息的时候的那种心情，陆欣然突然觉得或许是她一直以来表现的太过无害了，所以才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当做目标，然后才连累到了身边的亲人。 对于陆明萧的受伤，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定然是跑不了那几个人的。 “娇娇。”老夫人担心的握了握陆欣然的手。实在看不得孙女现在的这副模样。 陆老将军虽然不太明白孙女在想什么，但是却也直接感受到了孙女现在的情绪并不好，本想开口说几句，却又在触及老太婆凌厉的眼神之后退缩了。 怕了怕了，老太婆年纪越大越不好惹，还是不说话了。 陆二爷坐在一旁，脸上神色清冷：“户部最近也要开始收粮了，娇娇，你与商号要尽快切割。” 今年形势不好，皇帝近来行事由心，虽然大方面还没出现什么问题，但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做些事情。掌着兵权的陆家已经够招眼了，若是再让人知道陆家商号也是，那只怕就要被重重的记上一笔了。 了然的点了点头，陆欣然知道陆二爷心里是为了她好：“多谢二叔。” 陆二爷笑了，一贯清冷的脸色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温情：“都是一家人，不必。”想了想继续说道“日后京中行走，宁宁还要劳你多照顾。” 陆欣然莞尔：“若是让二姐姐听到这话定然要闹个没完了。” 想到闺女的性子，陆二爷也笑了起来。 ………… 巍峨的宫城在黑夜中仿佛一只巨兽，蛰伏在京城的一角，沉默又威严的注视着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养心殿里断断续续传来低沉的咳嗽声。 今天负责守夜的太监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时刻准备着主子的吩咐。殿内的咳嗽声已经持续好几日了，但是没人敢进去。 第一天进去伺候的人因为嘴上没有把门的，很快就在这里失去了踪迹。之后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便特意嘱咐过他们，除非是主子吩咐，不然任何人不得进殿。 “陆明萧怎么样了？”圣武帝喝了口茶水缓解了一下嗓子的不适，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护卫。 “陆将军至今依旧昏迷不醒。”一身黑衣的侍卫恭敬的回答道，丝毫不敢抬头。这段日子陛下性格越来越暴躁，还是谨慎些的好。 圣武帝神色莫名的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报，低垂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阴影。 “那几个最近在忙些什么？” 侍卫的头更低了几分：“太子殿下近日宿在别院，前……前些天似乎出了点意外。”那天往外抬人的时候，暗卫们都是看到了的，但是由于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所以也没当回事。 只是当那个本应该死在乱葬岗的人又悄悄回去了以后，他们才发现情况不太对。 圣武帝笑了：“无妨，继续盯着。” “二殿下最近一直在军营，陆老将军这段日子一直在府里休养，二殿下去探望过几次，后来就少去了。” “军营？是去见谁了？” “兵马司李将军。” “老三呢？” “三殿下最近在府中闭门读书，并没有外出过，只是……”侍卫犹豫了一下“只是近来去拜访三殿下的大臣们有些多。” 翻着奏折的手停顿了一会：“下去吧。” 侍卫如蒙大赦，恭敬的行礼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大殿之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圣武帝盯着手里的奏章，脸上的表情渐渐冷凝，捏着奏章的手也越发用力。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真以为私下里的那点子小动作他不知道？ 圣武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 这江山，这天下，是先祖们在马背上浴血搏杀打下来的，若是在他手里败落了，百年之后便是到了下面他也没脸去见先祖们。 对于这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他其实已经悄悄看了许久，实在是难以抉择。 圣武帝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神色稍霁，猛地想起刚才侍卫说过的话，转头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去查那天从太子府里抬出去的那个人。”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响起一声是，随即便见到帘子微微飘了飘，似乎被风吹起来了一样。 ………… 自从那天与家中长辈聊过之后，陆家姐妹就很少出门了，最多也就是去去相熟的府邸私下坐一坐。 说是相熟，其实也就是顾家和国公府。 这一日顾怡萱和吕明珠接了陆欣然的帖子准时到了陆家， 刚一进府门口就被小桃和翠喜拉到了一旁。 顾怡萱看了两个丫头一眼，笑着说：“说吧，你家姑娘又想出什么好玩的了。” 大约是这段日子因为不能出门，陆欣然很是折腾了一些东西出来。顾怡萱这些年一直在京里，见到这些东西确实觉得十分的有趣。 小桃笑嘻嘻的推了推翠喜，然后对着顾怡萱和吕明珠行了个礼：“我家姑娘在后院弄了些吃的想请两位姑娘过去，但是因着这个吃食有些特殊，姑娘让我们两个人先在这里候着，带两个姑娘去更衣。” 还要更衣？ 顾怡萱和吕明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几丝兴味。 吕明珠伸手捏了一下小桃肉嘟嘟的脸：“那就快快带路吧。”若是在别的地方她尚且要犹豫一下的，但是既然去在陆府，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因此吕明珠和顾怡萱答应的十分爽快 。 待两个人来到后院的时候，就见陆欣然和陆欣宁两个人也穿着一身朴素到了极点的罩衫在外面，头发也是简单的盘了起来，没有太多饰品。 而整个院子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竟然再也没有旁人了。 “你这事做什么呢？”吕明珠笑着问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算计（4） 陆欣然扬了扬手里的竹签，笑着解释：“这是之前回来的路上在西北吃过的一种吃食，我尝着还挺新奇的，想着带回来让你们尝一尝。快来。” 吕明珠笑着坐在陆欣然的身边，见她手法熟练的转动着手里的竹签，签上是已经切成薄片串好的瘦肉，此时炭火正旺，肉的表面浮起一层油脂， 亮晶晶的。也不知道陆欣然在上面放了什么调料，一种辛辣呛鼻的味道传了过来。 顾怡萱悠闲的靠在一边，她从前在宫中吃过这个吃食，只不过那时候的烤肉远没有现在这般的简陋。金盘银筷，肉被片成大小一致的薄片，吃起来就觉得高贵雅致。 陆欣然将手中刚烤好的肉串递给了吕明珠和顾怡萱，擦了擦被炭火熏烤出来的薄汗落座在吕明珠的身旁。吕明珠连忙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心疼的说：“快擦擦，这些事让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怎么还自己动手，若是伤了可怎么办。” 陆欣然笑笑说道：“吃这样东西本来就寻求个自己动手的乐趣，若是让旁人动手就没了那份滋味了。” 吕明珠笑笑没答话，虽然她能理解陆欣然的意思，但是让她动手去做这件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吕明珠看了看正喝茶的陆欣然问道：“怎么没见到欣宁。” 陆欣然动作不停，语调轻缓：“宁老大人过寿，祖母他们都去赴宴了。” 也就是说现在偌大个将军府只有陆欣然一个主子在了。 关于陆欣然进宫的事，吕明珠和顾怡萱自然都是知道的，因此并没有人去问为什么别人都去了学士府，而她留在府中。 老大人今年并非整寿，举行的也是家宴，陆欣宁作为外孙女必然要去的，而陆欣然不去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说前几日王阁老府上举办宴会，李瑶大出风头”吕明珠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嘲讽。 这段日子以来，因为陆将军中毒，而边关兵权归属不定的问题，新贵李家可谓是势不可挡，转眼便成了这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家，走到哪里都有人吹着捧着。 当初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李瑶现在居然也有胆子给她摆脸色。吕明珠咬了咬牙，十分憋闷。 陆欣然伸手递过去一瓣剥好的橘子送到了吕明珠的唇边，哄道：“喏，吃个橘子消消气。” 看了一眼唇边的橘子，再看一眼云淡风轻的陆欣然，吕明珠狠狠的一口将橘子吃进了嘴里，伸手在陆欣然的脸上捏了一把：“我这是为谁打抱不平，你倒好……小没良心的。” 陆欣然笑笑：“ 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京中什么时候缺少过这样的人了，但是大浪淘沙，这么多年了，依旧留下来的还不是那几家。” 说到这里，陆欣然看了看吕明珠，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啦，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嘛，人家心里好感动的呢，不信你看看，我这颗火热的心。” 说着就把身子往吕明珠的方向靠了过去，吕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了陆欣然一下，转头看向顾怡萱：“顾姐姐，你快看看这丫头，出去了这么多年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顾怡萱也不答话，只是笑看着两个小姑娘在那里打打闹闹，眼神望向头顶的天空，心中却微微有些纠结。 以后的情况只怕是越来越复杂，风既然吹了起来，就不会轻易停下。 “顾姐姐？”陆欣然喊了一声，见顾怡萱看了过来，笑了笑“不会有事的。” 顾怡萱顿时失笑，也学着方才吕明珠的动作伸手捏了捏陆欣然的脸：“这段日子还是尽量不要出门，陆伯父进京之后记得给我们送个消息，我爹那边……” 因着两家孩子交好，夫人之间的关系也融洽，最主要的是顾大人对于陆家的几个人都非常欣赏，所以一直对陆家抱有好感。 这次陆明萧遇刺昏迷，朝堂之上为了接任者的事情已经议了好几天了，顾大人观察了几日也不得不承认，想再挑出一个如陆明萧一般的人来确实太难了。 但是边关是抵御番邦的的防线，不可能因为陆明萧昏迷而朝中无人能继承衣钵就一直空悬主将之位，所以顾大人私下曾进宫面见过皇帝，上奏不如等陆明萧回来让太医诊断过情况再看。 圣武帝的心里对于没人能接替陆明萧这事有些不满，但是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这个时候贸然派去一个不堪用的主将可能会更麻烦，也就只能同意顾大人的意见。 这只是君臣两个人之间的私下想法，但是顾大人回府之后也隐隐绰绰的透露了几分给顾怡萱，因此今天陆欣然的帖子刚送到顾府，顾大人就让女儿快点出发。 陆欣然凝神想了一会，大概有些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三皇子要回京了”吕明珠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分享着京中这段日子以来最大的新闻。 陆欣然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迷茫：“然后？” 吕明珠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对这事有兴趣，说来也是奇怪。三皇子相貌英俊，近几年差事办的也好看，除了母族不显之外，可以说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了，京城中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对这位殿下倾慕有加。 只有陆欣然，从来不好奇不说，偶尔说的躲了一些竟然还有些不耐烦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想什么呢。 顾怡萱笑着摇了摇头，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只是这原因却不好说。不过这个时候这位殿下又办了件漂亮差事回来，向来陛下定会有所赏赐，就是不知道会要些什么了。 看了陆欣然一眼，顾怡萱微微有些出神。 陆欣然完全没把吕明珠的话放在心上，拿着厨房送过来的清洗干净的蔬菜重新跑回了炭炉旁边。 太妃娘娘也快回京了，她还要去见太妃娘娘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算计（5） 陆欣然捏着手里的帖子，看着初一的眼神有些呆。 定王不好好在他的府里当个病秧子，请她做什么？ 本来现在皇帝陛下就盯陆家盯的紧，这位王爷又素来不得陛下待见。 他可别连累的她们家。 初一站在陆欣然对面，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 他家王爷肯定不知道有一天会被嫌弃成这样。 陆姑娘简直浑身都散发着“离我远点”的气息。 初一也算是熟人了，陆欣然让小桃将先前准备好的肉串装了一部分给他：“不过是些小玩意，大人收下便是了。” 接过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烤肉，初一觉得自己这一趟跑的非常值得，暗暗希望他家主子以后可以多派一些这样的工作。 见初一收下东西，陆欣然脸上带着几分笑：“还要请大人回去转告王爷，我会按时过去的。” 初一点了点头：“姑娘，府上可是有位擅长诊治虚症的郎中，不妨带上。” 陆欣然一愣，旋即明白了初一的意思。 圣武帝这段日子越发多疑，重臣府上都有探子盯着，像是陆家这种的，恐怕都不止一个，方才她犹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听初一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茅塞顿开。 定王身体不好这事基本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到陆家请个郎中也说的过去。 只是…… 擅长诊治虚症？？ 陆欣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初一一眼，心里为定王点了几根同情的蜡。 “多谢大人。” ………… 连日的大雨让道路泥泞万分，道上更是人迹罕至。 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还出门。 几匹快马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泥泞。 封修然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几个护卫也都紧跟在身后，形成防卫的阵势将封修然护在了中间。 “殿下，前方有个破庙。”提前出发探路的护卫冒着大雨奔了回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远远的传过来了。 封修然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面色冷凝。 宫里传来消息，皇后突发重病，现下已经卧床不起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诊治全都束手无策，皇后母族那边已经放出风声，一定要查到暗害皇后的人 。 虽然现在看着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老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心里始终有些不太踏实。仿佛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 “殿下，赶了一天的路了，您先吃口东西。” 结果护卫递过来的干粮，封修然沉默的吃着，脑子里还在飞速的的思考着关于皇后生病这件事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找到那丝让他感到不舒服的违和感。 “陆家情况怎么样？”提起陆家，封修然不期然的想起那个比他如蛇蝎的小姑娘。 “陆将军依旧昏迷不醒，近日即将进京。主将人选未定，朝中多数推崇李将军。” 封修然皱了皱眉：“李将军？” “是。” 封修然的脑子里依稀浮起了一个身影，脸上的表情也淡了几分：“兵马司的那个李将军？” “是。” 封修然对于这位将军有点印象，能力是有的，但是想坐在主将那个位置上是不行的。近几年番邦那边动作频频，很有几分厉兵秣马的架势。今年粮食欠收，本就是个灾年，此时陆明萧又倒下去了，若是这个时候番邦趁虚而入，实在有些难办。 护卫抬头看了封修然一眼，小声说道：“二殿下与这位将军接触频繁，据说……据说……” 封修然冷笑一声：“这位将军怕不是有个女儿吧。” 护卫沉默的低下了头。 这种关于皇子们的大不敬的话他们是断然不敢说的。但是……可以在心里哔哔啊。堂堂皇子殿下，为了拉拢朝臣，要娶人家女儿，若是是个世家大族也就罢了，双方各取所需也算是强强联合。 一个新起来的府邸，还不知是不是短暂一现的昙花，就这么贴上去了。 实在是…… 护卫又看了封修然一眼，见主子已经陷入了沉思，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 封修然坐在火堆旁，手指捏着一枚玉珏。 陆明萧倒下了，边关主将位置空缺，这块肥肉自然谁都想盯着。只是眼下粮草奇缺，听说陆氏商号囤了大量的粮草，但是如果这个主将的人选不是陆家的人，他们可能把这些粮食交出来吗？ 还有陆明萧的那个女儿，想起多年前的短暂相遇，封修然莫名觉得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老二这几年一直跟着老将军学习，现在陆明萧刚倒下，他就迫不及待跑去李家献殷勤，这是真的觉得陆明萧再也站不起来了？ 盯着跳动的火光，封修然的眼沉了沉，心里有个念头突然涌了起来：陆明萧遇刺这事，会不会是老二的手法？ 念头转瞬即逝，封修然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就老二那个脑子，这么多年若是没有淑妃在后面指点，怕是早就让皇后弄死了。他还没这么胆子。 但是一切的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陆明萧遇刺昏迷，李家突然起来，老二又抛下陆家贴上了李家，还有皇后的重病。 封修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这种违和感此时只是一种来自直觉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实证。 就在封修然尝试着找出这里面的联系的时候，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雨夜里这种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次跟着封修然出来的人都是府中的精锐，身经百战，自然早就发现了。 封修然坐在原地动也未动，护卫们已经从庙里冲了出去与来者交起了手。 这种刺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出京本是调查吏部贪腐案子，因为情况紧急，他拿到证据之后就带着人先行快马回京了。 从出了城开始，这样的刺杀就没停过，现在眼看要进京了，若是对方再拦不住他，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护卫们浑身湿透的回来了，将拿在手中的玉珏恭敬的递到了封修然的面前：“殿下。” 封修然沉默的接了过来，与之前拿在手中的玉珏放在了一起，火光之下，两枚玉珏隐晦处的“清”字一模一样。 清…… 皇后的闺名似乎就有个清字。 封修然笑了一下，这么明显的破绽，是真的，还是故意栽赃陷害？ 郊外的破庙，鲜血被雨水冲刷了干净。 京城里，梅花园，陆欣然端着一杯热茶站在亭下看着外面的大雨。身后是捂得严严实实的顾怡萱。 “顾姐姐，怎么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第二百二十章 算计（6） 陆欣然茫然的看着夜空。 此时的身后是同样回来的顾怡萱，她不必有任何的顾虑。 人前她是坚强的陆家姑娘，而此时，她只是个对未来茫然无措的小姑娘。 肩上传来一阵暖意，陆欣然一回头就对上了顾怡萱的眼睛，清澈，透亮，仿佛能洞悉她所有的心事，抚平所有的不安。 “我们都能回来，事情有些变化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陆欣然苦笑了一下，顺势靠在了顾怡萱的肩头：“顾姐姐，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老天让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我努力的去改变原本的不幸，却发现有些人是始终避不开的。” “封修然？”顾怡萱淡淡说出那个陆欣然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陆欣然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嗯，他似乎也不一样了。” 前世的封修然为了尽快爬上那个位置，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府中的侧妃一个接一个的纳，虽然沦为了笑柄，却也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 这一世，他依旧没有显赫的母族，却不再急功近利，反而开始稳扎稳打，那个卖婚求荣的人反倒变成了淑妃的儿子。 顾怡萱笑了一下：“不一样嘛？” 陆欣然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过去。 顾怡萱捏了捏陆欣然的脸，笑着说：“他对你的念头可是一直没断过。只不过是因为你变了，所以他才改变了策略罢了。” 前世的陆欣然心里只有封修然一个人，面对一个又一个出现在封修然身边的红颜知己，陆欣然总能替封修然找到开脱的借口，时间久了，封修然也就不再珍惜了。 而这一世的陆欣然早就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他的傻姑娘了，陆家的态度又是如此的鲜明，封修然如果想要得到陆家的帮助，就必然要做出改变。 所有人都以为陆家的根基在边关，实则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看出来，凡是军伍之所在，都是陆家的根基。陆老将军征战那么多年，门生故旧不知凡几，这么多年早就遍布军中了。 只不过陆家足够聪明，知道当今忌讳什么，这么多年只稳稳当当的待在边关，与那些旧人从不曾有过过多的联系，但是一旦陆家站到了谁的身后，其带来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现在所有人只看到了陆明萧倒下了，却忘了陆家还在，陆老将军还在。 二皇子，那才是真的蠢。 “娇娇，兵权必须是陆家的。” 陆欣然看着顾怡萱，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坚持和很多别的东西。 兵权！ 是啊！ 她是陆家的三姑娘，陆家在京城的所有底气都来自于遥远的边关。若是从前，她自是毫不犹豫的应下顾怡萱的这句话，可是现在…… 想着昏迷不醒的亲爹，陆欣然第一次感到有些慌。 “顾姐姐，我……” “娇娇，你多年不在京中，这中间许多事情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与你细说。”顾怡萱苦笑了一下“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文臣疲弱，如我爹那般的主战文人更是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今年天象异常，灾年已成定局。” “陛下这几年也日渐衰弱，对于朝政的掌控也大不如前，据我所知，番邦这些年吏治清明，朝政渐通人和之境了，这个时候，边关不能乱。” 顾怡萱脸色凝重，此时的她仿佛又是那个运筹帷幄虽然站在后宫，心思却一直放在天下的顾皇后了。 陆欣然愣愣的看着她，心中忽然一热：“顾姐姐，你好厉害。” 其实陆欣然一直都是佩服顾怡萱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在她追着封修然跑的那几年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佩服顾怡萱了，只不过当时的立场和心情让她没法去承认这件事。 顾怡萱似乎永远那么冷静，淡定。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那么的成竹在胸。 顾怡萱笑了笑：“娇娇，不要怕，无论如何，我们都还在你这边。伯父再有几天就到京城了。你可知道要如何去做吗？” 陆欣然愣了一会，狠狠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封……”顾怡萱依旧有些担心封修然会对陆欣然造成影响。 陆欣然拦住了顾怡萱的话头：“顾姐姐，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对于封修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只是觉得很多事情的发展与从前不一样了，一时心里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顾怡萱相信陆欣然心里是有计较的，见她如此也就没有多说。 “伯父那边怎么样了。”顾怡萱关心的问道。 朝中对于陆明萧的关注一直很高，但是陆家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只知道陆明萧受伤昏迷了，但是再多一些的情况就再也没有了。 也不是没有人去圣武帝那边说些闲话，却也被圣武帝给打发了回来。 甚至这段时间对陆二爷的赏赐也不断，看上去对于陆家依旧恩宠有加。但是同时也在抬举李家，似乎确实有让李家接手陆家兵权的意思。 一时间，满朝文武竟然都摸不透这件事的脉络了。 陆欣然苦笑了一下：“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下手的人也是多年的亲随了。” 贺氏现在完全是强打着精神撑着，因为一旦她也倒下，陆明萧那边就彻底的乱套了。府里虽然看上去一切如旧，但是近日也多少有些人心浮动。 祖父祖母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也是惦记着的。 “你与定王……”顾怡萱突然想到了封宸，不由看向了陆欣然。 封宸？ 陆欣然莫名其妙的回看了过去。 顾怡萱一看她的表情，心里顿时笑了，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定王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这两个人的事还是让她们自己去磨吧。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顾怡萱，陆欣然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晚饭的时候才离开书房。 刚一进房间，就朝着陆老将军和老夫人直直的跪了下去。 “祖父，祖母，娇娇有事相求。”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路（1） “你说什么！你要带着你弟弟去边关？！” 老夫人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顾不得洒落的茶水，一脸震惊的看着孙女。 陆欣然挺直了背跪在祖父母面前，脸上满是坚决的神色：“是，父亲昏迷不醒，边关情况危急，现下朝中情况想必祖父也是知道的。” “若是那些人真能撑起边关安宁，陆家不是不能退一步，可是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子，祖父您心里难道不清楚？” “边关是陆家人用命守下来的，孙女绝不能接受在我这代人这里眼看着它丢掉。“ 陆老将军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孙女的话字字句句都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虽然已经致仕多年，但是朝中的动向还是知道的。最近炙手可热的李家也自然看在眼里了。平心而论，若是是李侍郎真的有能力也就罢了。但是那个人……小聪明是有的，若是为一军主帅，却是万万不行的。 陆老将军沉默了好半天，目光紧紧盯着孙女。 陆欣然不闪不避，直挺挺的跪在屋子中间，背脊挺的笔直。 “娇娇，你可想清楚了？”陆老将军的声音有些低沉。 “孙女已经决定了。” 老夫人坐在一旁，紧紧盯着身旁的一老一少，嘴唇张了又张，终究没有说话。 孙女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了。看着娇娇弱弱，实则骨子里比谁都有主意，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就这么在外面闯下那么大一份家业。 虽然有家族在后面帮衬，但是对于一个闺中少女而言，也算是难得了。 老将军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老妻，夫妻几十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知道老妻虽然同样担心孙女，却也赞同孙女的决定。 只是…… 想到边关的情况，陆老将军依旧有些头疼。 “并非祖父不信任你”陆老将军沉声说道“那边情况并非那么简单，你爹当年去的时候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勉强站稳了脚跟。现在你爹昏迷不醒，你跟萧白两个孩子去了只怕情况会更加艰难。“ 陆欣然静静的听着，她知道祖父既然说这些话就是已经同意她去了，只是把她可能要面对的困难先告诉她而已：“孙女有心理准备。” 陆老将军看了她一眼：“那萧白呢？” 话音刚落，小孙子一身劲装从外面走了进来，阳光从身后照了进来，在身周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越发衬的少年的脸稚嫩且坚毅。 “孙儿愿往！” 陆萧白一撩衣摆，跟着跪在了陆欣然的身边，看着祖父母，声音坚定。 陆欣然转头看了弟弟一眼，却只望进了一双盈满信任和坚定的目光，心里登时就暖了起来。 这个决定她做的冲动且决然，再来见祖父祖母之前甚至都没有跟弟弟商量过。本想着若是弟弟不愿意去，那么便让弟弟挂个虚名，由她顶替前往也不是不可。 然而……此刻血脉手足却不问情由的站在她身旁，义无反顾的支持着她的决定。 陆欣然突然感受到了曾经从未感受到的那种来自血缘上的亲情。 陆老将军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要想一想。” 陆欣然知道今日所求不是小事，自然也没指望陆老将军能立刻做出决断。她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摆在陆老将军的面前罢了。 与其等着朝中的那些人去决定事情最后的走向，倒不如陆家主动出击去搏一下，也许能走出另一条不一样的路来也说不定。 姐弟二人双双给陆老将军和老夫人磕了个头，然后退出了老两口居住的园子。 走在花园里，陆欣然看着身旁身高已经隐隐超过她许多的弟弟，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轻声说道：“对不起……” “姐姐，我没怪你！”少年的声音清澈而认真，带着让人愉悦的力量“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是与我而言，你从来不曾缺席过我的生活，父亲和母亲也一直教导我，在这世上，我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至亲，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处境，至少我们彼此是要守望相助的。” 陆欣然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陆萧白，心中却已经掀起了一阵阵巨浪。、 从她回来开始，她始终带着一种游离感。即便改变了一些家里人的事情，但是除了顾怡萱之外，对于其他的一些人和事，她依旧缺乏归属感。 尤其是对于这个同胞弟弟。 又爱又怕。 既欣喜于他的到来让母亲可以减轻压力，又从心里对于他的到来可能带来的未知的变化带有一种恐惧感。所以这些年，她以忙碌为借口，尽可能少的回家，便是礼物一车又一车运回府里，但是人却很少回去。 曾经她以为这些心事都只是埋在自己心里无人知道的角落暗暗发酵，却没想到父母早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陆欣然突然有种想哭冲动。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陆欣然低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双带着薄茧的属于少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身旁也传来了独属于变声期的独特嗓音：“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陆欣然笑了，用力的点头：“好，我不怕！” ………… 第二天下午，护送陆明萧的车队抵达了京城。陆家人早早的便等在了主院门口。 为了方便马车进出，大门口到内院的门槛已经全部拆掉了，马车很顺利的进到了内院。陆欣然拉着陆萧白的手站在陆老将军和老夫人的身后，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马车帘子。 贺氏刚下车，陆欣然就觉得心里猛地一沉。 往日里沉稳飒爽的陆家大夫人此时已经憔悴不堪，面色惨白不说，深深凹陷的眼眶和眼底的青黑无一步说明这段日子以来贺氏过着怎样的日子。 贺氏刚下马车便指挥下人将陆明萧抬了下来，直接送进了房间。 老将军跟贺氏点了点头便带着陆二爷和太医先进去了，外面只留下了陆老夫人等女眷陪着贺氏。 “好孩子，辛苦你了。”陆老夫人心疼的拍了拍贺氏的手。 贺氏抿了抿嘴角摇摇头：“娘，我没事。” 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儿女：“娇娇，萧白，过来娘这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出路（2） 从丈夫受伤倒下的那一刻起，贺氏就再也没露出过半丝笑容。 对外，她是坐镇中心的将军夫人。将军倒下了，她就是那个做决定的人，安顿府中庶务，处理军中事宜，在朝中任命新的主帅没有到任之前，她必须要替陆明萧，替陆家守住边关。 陆欣然看着分别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母亲，赫然发现她的头上竟然已经多了几丝白发，心中登时一阵酸涩：“娘。” 贺氏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娇娇别怕。” 陆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母女三人，心中也是一酸，连忙上前一步扯住了儿媳的手：“一路上也累了，快别站着了，先回去换个衣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话都等吃过饭再说。” 陆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陆欣然使眼色。 陆欣然会意的扯了扯贺氏的袖子，声音软糯：“娘，娇娇先陪您梳洗一下，然后用饭好不好，等了半天也有些饿了。” 此时的贺氏整个人还没有从那种紧绷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女儿话里的意思，看了一眼身旁脸带忧色的家人，知道她们都是在担心她，心中一阵温暖。 ………… 陆老将军带着陆二爷站在桌子旁边，紧张的盯着榻边忙碌不停的太医，连呼吸都放到极轻，生怕会打扰到太医的思路。 老太医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白瓷碗放在了陆明萧的手腕旁边，从一旁的布袋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竹刀，在他的腕上轻轻的一划，青黑色的血液顿时涌了出来。老太医连忙接了一碗血，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等敷在伤口之上，并且包扎妥当。 也不知道是不是骤然失血的原因，陆明萧脸上的黑气仿佛又浓郁了几分，太医顿时皱了皱眉。 看了看碗中的血，低头凑近闻了闻，又想了想，重新拿了一个瓷碗过来分出了一部分过去。从针袋中掏出一根银针随手扔进了碗中，只见碗中的血液顿时发生了变化。 以银针为中心，青黑色迅速的退了下去，血液重新恢复了鲜红的模样，所有的青黑色都仿佛被压制在了一定的空间范围内。 老太医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重新搭上了陆明萧的脉，又看看他的眼睛，神情沉重的向着陆老将军说道：“老将军，陆大人这是中了蛊毒啊。” 蛊毒？！ 屋中之人顿时一惊，陆老将军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胡太医，可有什么办法？” 胡太医摇了摇头：“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瞒你，大公子身上这种蛊毒有些特殊，我也是生平第一次所见，能判断出来也不过是靠着一些蛛丝马迹的猜测罢了。” “蛊毒与毒并不相同，最后还要落到蛊的身上，找不到母蛊，便是解了毒，大公子也依旧醒不过来，况且不知道母蛊是什么的情况下，贸然解毒，可能反倒会害了大公子。”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二爷沉声问了一句。 胡太医摇了摇头苦笑道：“明日开始，我每日来为大公子施针一次，同时会派医童过来为大公子按摩防止肌肉发生萎缩，但是解毒这事……恕老朽直言，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陆老将军手撑着桌面，虎目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心中悲凉。 “爹！” 陆老将军猛地回神，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胡太医，双手抱拳：“明日起便麻烦胡太医了。” 胡太医叹了口气：“不过是医者本分罢了。” “今日家中还有事，便不留你了，改日必登门拜访。”陆老将军客气说道。 胡太医知道今日陆家自然不会平静，哪里还会在意这些，连忙摆了摆手，收拾好了东西便带着下人先离开了。 送走了胡太医，陆老将军带着陆二爷站在榻边盯着昏迷不醒的陆明萧，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陆二爷先忍不住的开了口：“爹，边关那边……” 陆老将军叹了口气：“娇娇先前说想要让萧白顶上去。” “什么！”陆二爷大惊“娇娇想要让萧白去边关！” 陆二爷这几日都在府衙处理公务，并没有回府里，因此根本不知道陆欣然曾经向陆老将军和老夫人提过这件事，此时一听顿时也是一惊。 陆老将军苦笑了一下：“是。” “这怎么行，她……”陆二爷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这事其实还真可能行！ 去边关做主帅的是陆萧白，并不是陆欣然，至少在明面上这一点就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因为当年边关战事之惨烈，在大历皇室的内部其实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默契，边关的主帅最终人选到底是谁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决定的。 有能之人，去了自然有本事让那群刀头舔血的兵们心服口服的跟着冲锋陷阵。没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带着明黄色的圣旨去了，最后也只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 所以如果陆萧白真的要求要去的话，只要他有本事收服边关的那群的人，陛下也不会反对。 别看陆萧白是在那边长大的，待遇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子侄和主帅那是两码子事。一个是平时宠一些也无妨的小辈，另一个是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拼命的领头人，受到的对待自然也是不同的。 想明白了这点，陆二爷了然的看向了身旁的父亲：“爹，您决定了？” 老将军点了点头：“先前你不在，娇娇的话你也没听到，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若是朝中有能人，我陆家不是不能退一步，但是现在……” 顿了顿，老将军扔下一句话：“至少，我不能让那里在我这被番邦踏进哪怕一个马头的距离！” 陆二爷再没说话。 虽然他走了文官这条路，但是也是有属于陆家男人的男人热血豪气的。 当天晚上，陆老将军便向宫里递了折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路（3） 陆欣然陪着贺氏径直回了她和陆明萧的院子。 陆萧白则和陆老夫人等人先去了餐厅等候。 也许是一路上一直紧绷着心神的缘故，骤然松懈下来以后，贺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木楞，陆欣然见状也不放心让下人服侍，索性在嬷嬷的帮忙下亲自替贺氏更衣。 待到脱下外裳露出里面的身子的时候，陆欣然的心里也猛地一紧。 贺氏的背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了。除了一些陈年的旧伤之外还添加七七八八的新伤痕。陆欣然知道父亲回来的这一路必然不会平安无事，却也没想到会凶险如此。 想到此时还在另一处躺着昏迷不醒的父亲，陆欣然的心里又是一沉。 “娇娇。”贺氏看向女儿，安抚的笑了笑，示意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陆欣然点了点头，紧抿着嘴角并没有说话。 嬷嬷早就吩咐下人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陆欣然扶着贺氏进了浴桶，看着贺氏整个人沉浸在了热水之中，脸上露出了几分放松的神情之后，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一路上太过奔波，此时热气氤氲，加上回到熟悉的地方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的原因，贺氏靠在浴桶上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陆欣然见状也没叫醒她，只吩咐下人看好水温不要让贺氏着凉，随即便退了出去。 她早就让翠喜将之前准备的放松心神的药物放进了热水中。 一路奔波，母亲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 脚下未停，陆欣然直接去了陆老夫人那边。 她到的时候路老将军和陆二爷早已经到了，见她进来，不由的朝着陆欣然的身后看了过去。 陆欣然抬眼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母亲太过劳累了，我让她先歇着了。还望祖父，祖母赎罪。”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们怎么会怪你。这一路多亏了你娘亲，若不是有她撑着，只怕你爹也不能活着回来 。” “爹爹……”陆欣然有些迟疑的看着陆老将军。 “你爹暂且无事。”陆老将军三言两语将胡太医的诊断结果说给了众人听。 陆欣然听完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从一进房间，她就看到陆老将军脸上十分难看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现在听说不过就是一种比较麻烦的蛊毒，陆欣然便觉得其实也不过就是麻烦些，但是总算是能解决的。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胡太医与你祖父多年交情，照顾你爹这件事定然会尽心，这个你且放心。”看了孙女一眼，继续说道“你先前说的那件事，祖母还是要再问你一句，娇娇，你可真的想好了吗？” 陆欣然严肃的点了点头：“祖母，娇娇已经想的十分清楚明白了。” “你……”陆老夫人张了张口，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祖父已经递了折子进宫，这几天想必陛下就会召见他，娇娇，这件事可大可小，方方面面的细枝末节都要仔细的斟酌清楚。”陆老夫人人盯着孙女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往日里我与你祖父对你多有溺爱，那是因为那些事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 “可是这一次，是容不得你有任何的玩笑心态。若是出现任何问题，祖母与你祖父都帮不了你们，你明白吗？” 陆欣然点头：“孙女明白。” 见状，老夫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又盯着孙女好半天，深深的叹了口气。 别人家的贵女整日里吟诗作画，结伴出游，她家的这个孙女，小小年纪就在外奔波，现在更要远赴边关。老天真是……何其不公。 转头看到了一旁依着宁氏坐着的陆欣宁，老夫人复又打起了精神：“宁儿，近日府中事多，便少出些门吧。” 陆欣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跟陆欣然闹别扭的娇气姑娘了，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而且前朝的情况也多与内院相关联，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大伯父昏迷不醒，主帅人选未定的原因，几次宴席上她都明显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了。陆欣宁心里也早就有些腻味了。 此时见陆老夫人开口，哪里还会不满，连忙点头应下：“孙女知道的，祖母放心。” 见孙女如此懂事，老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堵的心终于有了几分舒畅。 陆老将军带着儿子和孙女，孙子坐在另一边，表情有些严肃且一言难尽。 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说道：“娇娇，你祖母之前跟你说过的婚事一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四周看了过去。谁家当祖父的会直接跟孙女谈论她的婚事的，说出去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陆欣然却毫不在意，落落大方的说道：“孙女不想嫁。” 她本来就没什么嫁人的心思，此时因为要去边关了，更加对这事没了什么想法，若是能就此获得家人的同意倒是再好不好了。 “这事只怕由不得你了。”陆二爷缓缓开口说道，看着侄女的眼神带着关心“先前因着大哥的缘故，你的婚事就已经被有心人放在眼里了，若是萧白去边关的事情定下来，只怕你的婚事就更加要被他们惦记了，娇娇，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陆欣然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这个二叔。依着她对他的了解，自家这位二老爷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说话，那必然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了。 虽然她心里也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如果二叔有更好的办法岂不是更好。 “娇娇愚钝，还望二叔指点。” 陆二爷看着侄女笑了笑：“我先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 “并无。” “你那表哥素来与我们亲近，若是开口相求，他未必不肯帮忙。”陆二爷继续问道。 陆欣然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不瞒二叔，起先确实想过要去求姨母帮忙的，但是最后想着自家的麻烦总是不好拖着亲戚下水，闹到最后可能不但亲戚没的做，还要反目成仇了，便打消这个想法了。” 陆二爷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那……你可想过要去求一求太妃娘娘！” 太妃？！ 第二百二四章 出路（4） 到了和封宸约定好要见面的日子那天，初一早早就派人来了陆家接人。 为了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还特意让马车送别院直接去的陆家，跟车的丫头也都是生面孔。不会有人陆家和定王府联系到一起。 陆欣然上马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对于初一的仔细多了几分感触。 这得是跟了一个多难伺候的主子才能培养出这么体贴周到的服务来。 也许是知道最近陆家的处境特别，马车并没有直接去往封宸在京郊的别院，而是朝着城郊一处佛寺的方向驶了过去。 便是有人注意到了陆欣然在马车上在情理上也说的过去，自从陆明萧回京之后他昏迷不醒的消息就已经不在是个秘密了，所有人都知道陆大将军中毒昏迷，这个时候亲生女儿上香祈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马车从佛寺的前门驶入，陆欣然在寺内换了另一辆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布小车从侧门悄悄离开了寺庙，而那些从她离开陆家开始就跟在后面的那些人则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跟着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 “当下情况特殊，只好委屈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来接人的侍女恭敬的赔罪。 陆欣然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自从陆明萧昏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段日子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盯着陆家，宫里的几个说得上话的娘娘更是三番两次的叫她进宫，虽然都被老夫人想办法拦了下来，但是也足以见得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今日这一番虽然是折腾了一些，但是确实是十分稳妥的。 皇帝这些年对封宸这个弟弟就没有放心过，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他和陆家走的过于亲近的消息，只怕那位又要不知道脑补出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了。 封宸的别院修在京郊的一处半山腰，马车行至半路的时候，陆欣然掀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象，竟然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仔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陆欣然也就不再为难自己，安静的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实在有些疲惫。 上山的路似乎是特意修整过的，并没有特别的颠簸，陆欣然靠在马车上竟然渐渐有了几丝困意，伺候的丫头见状低声吩咐车夫将速度再放慢一些，生怕打扰到了这位贵客的歇息。 她家主子这些年也没招待过几位客人，尤其还是女客，更何况今天这位可是初一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精心伺候的，谁知道以后是什么人物呢。自然是要好好侍奉的。 待到马车终于驶到别院正门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随着马车轻微晃动的停止，陆欣然也睁开了眼睛，也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姑娘，到了。” 丫头小声的提醒到，殷勤的伸手搀着陆欣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陆欣然人刚一出马车，丫头已经准备好了遮阳的绸伞，脸上带着热情而不是恭敬的笑容：“姑娘，这边请。” 陆欣然再度感慨，有个难伺候的主子对下人是种什么样的磨炼。 此时的封宸根本不知道短短一个上午自己已经被脑补成了一个什么形象，依旧捧着一本兵书悠哉悠哉的坐在树下看书。 微风，清茶，书香。 看上去十分的惬意悠然，如果忽略某人总是时不时往门口飘去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愣怔的，初一觉得这副画面一定会更加的美好。 直到前院的管事传来消息，说人已经进了前院大门了，初一眼角微微一动，接着便瞧着树下的那个人坐着的姿势似乎更加的笔直了几分。 某些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猜测也渐渐的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王爷，陆姑娘到了。” 封宸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正了正衣服，淡淡的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请她去畅园，本王稍后便到。” 初一一边在心里暗骂主子装模作样，一边不敢怠慢的吩咐人将贵客迎进畅园。茶水点心一应都要最好的。 能跟在初一身边的这些人无一不是跟随封宸多年的了，个个都是人精，何曾见过自家主子这么上心的招待过任何人，一时间心里都有了各自的计较。 陆欣然被一路簇拥着进了畅园，一路所见所闻除了让她感慨定王的审美在线之外，剩下也就是定王府的下人之周到，热情，贴心了，也因此再一次对于封宸的难搞有了更深的体会。 因为这种感情，以至于让封宸换好衣服来到畅园的时候就迎上了陆欣然略带感慨的诡异眼神。 封宸不由顿了顿：“本王可有什么不妥？” 陆欣然连忙收回了目光，客气的摇了摇头：“王爷一切都好。” 封宸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低眉垂目伺候的下人们一眼，依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不过既然陆欣然不说，他也就没打算问。 将陆欣然让进了座位之后，封宸端着茶杯犹豫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陆欣然打破了沉默：“王爷大费周章请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品茶赏景吧。” 陆欣然没打算跟封宸扯那些虚与委蛇的事情，也许是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让她本能的对封宸多了几分信任。再加上近日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让她没有太多的耐心试探来试探去。 封宸没想到陆欣然这么直接，不由一愣，随即释然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你可知道前几天老三回了京城？” 封修然回京了？ 陆欣然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实在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让她对于这个以往十分关注的人竟然都有些无暇关注了。 “几个月之前，江南盐路出了贪墨的案子，皇帝派了老三去督办此案。”封宸淡淡说道“老三确实有几分能耐，案子也办的漂亮，在皇帝面前很是露了回脸。” 陆欣然挑了挑眉，端起了茶杯：“然后呢？” 他办他的案子，出他的风头，与她何干？ “听闻，后日晚宴，老三会请旨让陛下为他和镇国将军之女赐婚！”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路（5） “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小桃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点心进了房间，走到陆欣然的身边轻声说道。 清脆的声音将陆欣然的思绪从那日与封宸的见面拉了回来。 陆欣然回过神来就看到小桃鼓囊囊的小脸顿时笑了起来，应了一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翠喜从门外走了进来，陆欣然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药材送过去了？” “已经送过去了，夫人让姑娘今日放心跟着老夫人便是，其余不必担心。”翠喜低声回复，低垂的眉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陆欣然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翠喜的心思她约莫着也猜到了一些，虽然无法赞同，却也没办法去指责，有心将放她出去，但是翠喜这么多年并未做错任何事情，就这么让她离开，对于她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到今晚皇宫要举行的晚宴，陆欣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自身还一堆麻烦事呢，居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她可真是够心大的。 “待会我自己去祖母那边就可以了，你们两个今日就留在府中吧。”陆欣然低声说道。 小桃性子莽撞，不宜进宫，翠喜这段日子心神不定也不是个好人选。 “姑娘，我……”翠喜没想到陆欣然居然没打算带她进宫，顿时急的脸色微变。 陆欣然开口拦住了她：“并非是不信你，只是今日进宫并不是什么好事，总要留人在外面守着，小舅舅今日晚些时候也会到京城，翠喜，我需要有人替我给他传递消息。” 因着陆明萧昏迷的原因，贺子贤这段日子一直在外面奔波寻药，方才送到贺氏那边的就是他新派人送回来的药材，据说是能解百毒。 胡太医知道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也不妨一试，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家的人也就都明白什么意思了。多半是没有用的，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哪怕明知道是做无用功也是要做下去的，随着陆明萧昏迷时间越来越长，贺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黯淡，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拦着贺氏给陆明萧喂任何的药物了。 陆老将军已经进了宫，将陆明萧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圣武帝做了禀告，同时也秉明了陆家想将陆萧白送到边关的心思。圣武帝并没有当场就答应，只是说会考虑。 陆老将军也明白这事急不得。陆家在边关待了太久了，已经久到了让皇帝不放心的地步。这次陆明萧的昏迷虽然暂时还查不清到底是谁下的手，但是从结果来看，皇帝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段日子朝上吵得喧嚣无比，圣武帝虽然确实头疼接手的人选，却也不是找不出人来，这个时候陆家说要把陆萧白送过去，怎么看都觉得是陆家舍不下边关的兵权。 帝王因此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的。忠心耿耿的陆老将军自然是十分理解并且能够体谅的。 消息传回到陆家的时候，陆老夫人当时就黑了脸色，陆欣然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也许是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早早就看清了封家的那些男人骨子里对于权势的迷恋和骨子里的自私。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信任的人大概只有自己了。 所以圣武帝不信任陆家这件事，陆欣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祖母，无需动怒，陛下会同意的。”陆欣然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安慰陆老夫人的，然后回房便人送了一封密信给贺子贤。想来那个消息也快传到京里了。 “娇娇，快过来看看这件衣服。”陆老夫人手里捧着锦绣阁新送来的刚做好的衣服。一脸高兴的看着孙女。 陆欣然快步走了过去，陆老夫人今天的兴致很高，她不忍心破坏。 将手中颜色鲜艳的料子往陆欣然的身上比了比，陆老夫人笑着对一旁的宁氏说道：“宁儿的那套已经让人送到她的院子里去了，今天晚上的宴会便不带她去了，你多劝劝这丫头。” 封宸告诉陆欣然的消息她并没有瞒着家里的长辈，因此家里人也都知道今天晚上的晚宴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已经做好了安排，但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别的意外，早几天陆家就对外放出了风声，陆欣宁患病卧床了。为了证明这件事，就连宁氏的娘家都派人来探望过了好几次。 但是这些事陆欣然知道，陆家的长辈们知道，陆欣宁本人却不知道，陆老夫人担心二孙女会因为这件事而心里有所芥蒂。故而才特意向要宁氏多注意一些陆欣宁。 宁氏抿唇笑了笑，宽慰着陆老夫人：“宁儿近几年懂事了许多，娘，您就放心吧。” 陆老夫人心里还有犹豫，但是既然宁氏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专心给陆欣然准备着晚上进宫要穿的衣服。 依着陆老夫人的意思，还是要打扮素净一些，这样既不招人眼，过分的引人注目，便是有个什么事情也好处置一些，但是陆欣然却觉得既然是进宫赴宴，各府女眷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唯独她过分素净反而容易引人注意，索性的就按着寻常世家贵女的习惯装扮就是了。 陆老夫人心下合计也是这个道理，便也没有跟孙女坚持，由着她去了。 虽然宫里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是陆老夫人就是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够安稳，不由得握紧了陆欣然的手。 陆欣然诧异的低下了头，随即坚定的反握了回去，看着陆老夫人温柔的笑了笑：“祖母放心就是。” 对于她来说，真正的战场从不在皇宫。 边关，那才是她和萧白真正要征服并且站稳脚跟的地方。若是连今晚这种小小的场合都应付不过去，又谈什么去边关带兵。 当陆家女眷踏入金殿的一瞬间，陆欣然敏锐的感觉到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然而身处焦点的陆欣然却没有丝毫的怯意，依旧迈着自信而稳稳的步伐跟在内侍的身后朝着安排好的位置走了过去。 “老夫人，请。” 甫一落座，陆欣然就感觉到一道满带侵略性的目光从左边上首处传了过来。 封修然！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出路（6） 隔着众人，封修然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陆欣然致意。白玉的酒杯微微举起，清澈的佳酿倒映着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陆欣然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目光，再没有往那边看过去一眼。 整个金殿之上，人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或与周围的人寒暄着，或低头品着杯中的美酒，或是打量旁人身上新奇的没见过的首饰。 陆欣然依偎在陆老夫人的身旁，身姿笔直的端坐在位子上，神色坦然的迎接着各个方向投过来的或明或暗的打量的目光。 这段日子，两宫娘娘对于陆家这位姑娘的看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原本有意想要结亲的人家眼见着两位娘娘对于这位的执着，纷纷歇了缔结两姓之好的心思。 荣华富贵虽然让人心动，也要有那个命去享受才是真的。 封修然慢条斯理的饮着杯中的佳酿，眼神时不时看向下方端坐的少女。 他不是感觉不到陆欣然对他的抗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对于他来说，陆欣然的抗拒和不愿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愿意？那又如何。今日之后，陛下金口玉言，就算她再不甘愿，也只能乖乖成为他的皇子妃。陆家和陆家的一切也都会是他的。 猛地一抬手，酒液顺着嘴角滑进了喉咙，带去了辛辣的口感，封修然觉得脑子反而越发的清醒了几分。这一刻这一秒，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离所想要的东西只剩下一步之遥。 圣武帝踏进大殿的时候，满殿的人都深深的跪了下去。圣武帝的目光在大殿内巡视了一圈，在看到陆家所在的席面的时候微微的顿了顿，随即向身旁的人低头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稍稍让开了半步，做出了恭敬而又有礼的模样：“娘娘，您请。” 随着圣武帝的让开，苏太妃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向来笑的张扬又肆意的太妃娘娘此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慈祥的笑容：“陛下请。” 圣武帝和苏太妃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殿，原本此时应该是皇后走在圣武帝身旁的，但是今天太妃娘娘在场，她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多说，只能跟在圣武帝和太妃二人身后。 一行人慢慢进了大殿，每前进一步，两边跪着的人便更深的拜服了下去。苏太妃眼风流转，目光在殿内众人的身上一一划过，声音清脆：“本宫也许久没回来了，好些人都不认识了。” 圣武帝在旁边笑道：“娘娘这次回京便多住些日子，时常召她们进宫叙话便是。” 圣武帝虽然心里提防着定王，也知道苏太妃与定王关系向来近一些，但是当初登基的时候毕竟还是借了苏家的势，所以他心里还是念着几分的，因此对于苏太妃也就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苏太妃闻言笑了笑：“罢了罢了，都是些颜色鲜艳的小姑娘，成天进宫陪本宫一个老太婆像什么话。” “娘娘召见她们，是她们的福分。”圣武帝不以为意的说道。 苏太妃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在看到陆欣然的一瞬间蓦地笑了出来：“倒是瞧见个认识的。” 话音未落便朝着陆欣然招了招手，扬声唤道：“陆家丫头，过来我这里。” 陆欣然闻言连忙走到了圣武帝和太妃的面前， 一丝不苟的行了个标准的礼。 “臣女陆欣然给陛下请安，给太妃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担心皇后和淑妃给她难看。 这段日子因为她的不识抬举，两位娘娘已经好几次对她表示不满了。 “起来吧。” 圣武帝看在眼里，心里因着前几日陆老将军的提议而升起的几分不满便淡了几分，笑着说道：“倒是忘了你这样丫头在晚空山待了几年。” 苏太妃笑了笑：“是个好孩子，也难为她能耐得住性子在山上陪我念了那么久的经。” “能陪着娘娘清修是欣然的福分，欣然年少无知，没少给娘娘添麻烦，还望娘娘多多原谅。“陆欣然恭敬有加的说道。 苏太妃笑了笑，看着陆欣然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祥：“山上清修虽然清净，时日久了也实在有几分寂寥，你这丫头这些年一直陪着我，倒也让本宫心情舒畅了许多。” 想了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圣武帝，笑着说道：“平日里倒也没觉得这丫头有多难得，怎么今儿个聊起来反倒添了几分惆怅，看来本宫确实是老了。” 圣武帝摇了摇头：“娘娘说的哪里话，在朕眼中，娘娘依旧风采如故。” 一旁的皇后也连忙跟着赔笑：“娘娘说的哪里话，您依旧风采夺目。”这段日子因为跟淑妃别苗头争人的事，圣武帝已经对她多了许多不满了，此时有机会能套套近乎，皇后自然不愿意错过机会。 尤其是太妃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娘家也大不如前，但是在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那里，还有很有几分脸面的，皇后自然愿意交好。 却没料到苏太妃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有接她话的意思。依旧拉着陆欣然和圣武帝说话 。皇后的一张脸顿时红红白白，却又碍于圣武帝在场而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淑妃虽然乐于见到皇后吃亏，但是也不好在这种场合落井下石，只好幸灾乐祸的看了她几眼，继续缩在后面不说话。 苏太妃拉着陆欣然的手跟在圣武帝的身旁朝着上位走了过去，旁边的人虽然觉得于理不合，但是在场的两位大佬都没说话，伺候的宫人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替这件事。 待到圣武帝和苏太妃坐定，苏太妃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陆欣然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便微微的红了起来。 “本宫这些年，唯一的憾事就是当初没能保住……” 圣武帝闻言便知道苏太妃提的是多年前的那件旧事，心里也多了几分愧疚：“娘娘，当初都怪朕……” “皇帝这是什么话”苏太妃的脸色顿时一沉“本宫虽然遗憾没能保住福瑞，但是却也从没后悔过当初护你。” “娘娘。”圣武帝闻言大为感动。 “今日，本宫倒是突然有件事想求皇帝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惊喜吗？（1） 太妃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一双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 不远处的封修然突然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是此时圣武帝等人都在，他虽然心有疑虑却也不好贸然凑上去。 陆欣然沉默的站在圣武帝和太妃的身后，低头沉默，把乖巧的模样演了个十足。 圣武帝的眼风扫了陆欣然一眼，又看了皇后等人一眼。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默契的与圣武帝和太妃之间拉开了一段的距离。 “娘娘。” 太妃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陆家这丫头这几年在山上陪我，也算是伺候的体贴周到，本宫倒是很喜欢她，若是皇帝不反对，本宫倒是想认她做个义女。” 圣武帝皱了皱眉，顿时觉得有些为难。 把陆家这个丫头认作义女？！ 眼光不由自主的看了封修然一眼。若是他的消息没出错，今天晚上他这个儿子是打算当众请旨赐婚的。还有太子和老二那边。 太妃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声音低柔：“皇帝，本宫这些年膝下无子，只是看中了这一个丫头而已，况且……” 太妃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圣武帝，接着说道：“皇帝真的愿意看到这丫头嫁给哪个儿子吗？” 一句话直戳圣武帝的心肺。 身为皇帝，他自然知道为了坐上这个位置要付出些什么，也知道的其中的过程有多少的血腥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说，没有一些手段的人，他也不放心把大历交给对方。 但是也许是年纪大了，理智虽然告诉他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情感上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和平相处。 往日里这些事情从来没人敢对他说，但是太妃不一样。 当初在先帝心有偏向的时候就暗中维护，甚至为了他还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直到他登基为帝，太妃从来没有欧对他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常年待在晚空山礼佛，甚至连娘家都日渐疏远了。 从情感上来说，圣武帝还是对太妃有所亏欠的，所以此时面对太妃的这个请求，圣武帝确实是犹豫了。 “可是陆家……”圣武帝有些迟疑。 “若是这丫头成了本宫的女儿，那便是皇帝的妹妹，陆家自然会更加的忠心。据本宫所知，陆家现任主事者就是陆明萧吧，这个人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过于在意儿女情长了。” 太妃的话让圣武帝心中顿时一晃。 没错！ 陆明萧那个人，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在意儿女情长了。朝中如他一般的一品大员哪个不是儿女满堂，妻妾成群，唯有他守着原配夫人和一个女儿，多年前才艰难的得了个儿子。 这样一个有弱点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若是这个人的弱点握在自己手里，自然是更放心。 想到这里，圣武帝不禁又看了陆欣然一眼，猛地想起前几日陆老将军进宫请求的那件事来。 若是这丫头成了皇家的人，那么陆家那个小子倒也不妨让他去试一试。 太妃扶着圣武帝的手缓缓朝前走着：“儿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皇帝，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作为长辈，既然我们阻止不了，至少也不要让这天平倾斜的太过了。” 圣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儿子。心中一沉。 这个儿子出身不显，心中向来是有怨的，这点他是知道的。若是把陆家送到他的手上。圣武帝想了想这些年另外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娘亲这些年做的事情，心中更是沉了几分。 “朕明白了。” “如此，本宫便多谢皇帝了。” 待到地位最尊贵的几个人坐定之后，殿内众人才纷纷重新落座，没多久气氛便又重新的热闹了起来。 陆欣然乖巧的站在太妃的身旁，安静又乖巧的替太妃布菜，太妃娘娘也不挑剔，凡是陆欣然夹过来的菜全都如数吃了，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那种亲近和信任一度吸引了所有关注这一方动静的人的注意，圣武帝自然也看在眼里，眼见着陆欣然对太妃娘娘的周到体贴，心中顿时对方才的决定又多了几分确定。 酒过三巡，封修然心不在焉的捏着手中的就被， 眼光不时扫过高位之上的陆欣然，默默等着合适的时机。 一曲歌舞结束，圣武帝心情大好的给了赏赐。眼看着的时机差不多了，封修然一抬手饮尽了杯中的酒，刚要起身，就听到上方传来几声娇笑。 “皇帝今天心情不错，那本宫便趁机像皇帝讨个喜事。”太妃一手拉着陆欣然，一边笑着扬声说道。 封修然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更加的强烈。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只见太妃一把将陆欣然拉了过来，拢在了身旁：“山中岁月清苦，难得这丫头耐得住性子陪着我这个老太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本宫倒是颇有些离不开这丫头了。趁着今儿个日子好，本宫便向皇帝讨个旨意，认了这丫头做个女儿，也后着脸皮像皇帝给这丫头讨个封号！” 太妃要认陆家的丫头当女儿，还要给她讨个封号！ 太妃娘娘一席话顿时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所有人看向陆欣然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瞧瞧人家这运气。 前几天还被皇后和贵妃娘娘视为未来儿媳妇，京中多少人等着看陆家的如何处理，等着看这个笑话，没想到你人家不声不响的攀上了太妃娘娘。 认做女儿也就罢了，这后宫的娘娘哪个没有几个干女儿，不过就是一个名号罢了。但是若是给了封号那就不一样了。 有封号的公主是要上皇家的玉牒的，从此那就是实打实的皇室中人，哪怕没有血缘又如何，只要封号在，那就是皇家人。 陆家这丫头这是走的什么运气 。 陆欣然低着头，一脸害羞的模样靠在太妃娘娘的身旁，仿佛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到了一样。 而不远处的封修然，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捏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怒气袭上心头！ 她，是故意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惊喜吗？（2） 陆欣然沉静的站在圣武帝和太妃的面前。一丝不苟的跪拜，行礼。 此时身为身后殿中众人的目光的焦点的她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只因为下首处，来自封修然那边的眼神太过的直白。 纵然隔着一段距离，陆欣然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此时盯着她的那道眼光里承载着多少的怒火。相伴十数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人的心性了。 作为被他看中的人，她此时不应该成为太妃的干女儿，圣武帝的妹妹，大历的公主，而是应该作为他的附属品，跟在他的身后朝着皇帝三跪九叩，在她的面前奉上陆家的全部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陆欣然的心里实实在在的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那种感觉穿越了两辈子，终于有那么一丁点的消融了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恨。 “丫头，来我这里。”太妃笑眯眯的招了招手，随后从身边嬷嬷的手上接过了一个通体血红的红玉镯子，套在了陆欣然的手腕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镯子还是先帝当年送给我的，本宫现在也戴不了这么鲜艳的颜色了，便送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谢娘娘。”陆欣然屈膝。 太妃伸手扶住了陆欣然，抬眼看向下方的陆老夫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本宫今日可是夺人所爱了。老夫人可不要忌恨本宫哦。实在是这个丫头太贴心了。” 陆老夫人连忙回敬一杯：“太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丫头能被娘娘看上也算得上是她的造化，哪里谈得上什么夺爱一说。” 二人说罢相视一笑，同时抬起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旁边自然有那种心中嫉妒的人暗中撇嘴。 都说陆家人耿直憨厚，不善言辞。现在看来也满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家的姑娘养到这么大，好端端的就送给别人了。 看来所谓高风亮节也不过如此。 陆老夫人坦然坐定，丝毫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自家。 相比较于孙女的未来而言，区区一些嘲讽算什么？没看到皇后和贵妃两位的脸都要笑僵了吗！ 此时的皇后和淑妃确实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这段日子以来，她们两个人为了陆家的这个姑娘明里暗里的斗了多少次，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这个时候太妃却横插一杠。 皇后娘娘不由含恨看了太妃那边一眼，却不妨正巧迎上圣武帝看过来的目光。在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之下，皇后心中的那点子不甘顿时好好的收了起来。再不敢有丝毫表露。 淑妃却是个机灵的。 从太妃一张嘴开始，她就知道让儿子娶陆欣然的事情已然没了指望。心中不是不恨，只是想到太子同样娶不到陆家女之后，那种不甘心顿时便淡了几分。 此时见皇后低头垂目仿佛鹌鹑一般，淑妃心中更加舒爽了几分，连忙从手上褪下了一只碧绿清透的玉镯，直接塞到了陆欣然的手中，脸上的笑容温婉又和善：“早就觉得陆家姑娘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本就想着能亲上加亲，却没想到竟然让娘娘抢先了一步，罢了，也是本宫与陆姑娘没这个缘分。” “这镯子还是前些日子新得来的，便送给陆家妹妹了。从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陆欣然回礼：“谢娘娘。” 淑妃一把搀住了陆欣然：“都是一家人，哪就这么多礼了。往后得闲了便多往我那宫里走动走动，也好叫我听听宫外的新鲜事。” 圣武帝看着淑妃的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 就连陆欣然也不得不佩服淑妃。 前段日子为了她的婚事，淑妃跟皇后斗的仿佛乌眼鸡一般，朝中谁人不知道。今日太妃娘娘认女这事出的突然，淑妃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却也当着圣武帝的面坦然承认自己心中的打算。 陆欣然看了一眼圣武帝脸上的表情，心中再度为淑妃的急智感到佩服。 怨不得这宫中美人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淑妃能稳稳坐在那里跟皇后唱对台戏。 太妃笑眯眯的拍了拍陆欣然的手：“既然淑妃看重你，往后便多去走走。都是一家人，多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应当的。” 陆欣然柔柔的应了一声，淑妃眼见着皇帝和太妃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又说了几句话便推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转身之时还不忘朝皇后扔下一个挑衅的眼神 。 皇后也知道自己此时落了下风，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攀关系这种事若是第一个去做了，尚且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淑妃已经抢先一步，无论是皇后的尊严还是圣武帝的想法，她都不可能再与陆欣然有很多的亲密。 看了淑妃一眼，皇后低声吩咐身后的嬷嬷去将贺礼送了过去。却是一套翠玉的头面。成色自然是上佳的，但是对比淑妃送的，却也并没有更好上几分。 只能说不出彩罢了。 陆欣然看着这份中规中矩的礼物，没有半分的异样，依旧是规规矩矩的道谢。 太妃看了圣武帝一眼，突然笑道：“趁着今儿人齐，便让太子等人也来见见熙和，以后也都是一家人了。” 熙和，便是圣武帝给陆欣然的封号了。 熙和公主，太妃的养女，圣武帝的义妹，太子等人名义上的姑姑。 陆欣然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笑出声来。 看着太子，二皇子和封修然已然黑沉的面孔，陆欣然突然响起曾经在话本子上看过的一句话：“我拿你们当侄子，你们竟然想娶我！” 封修然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太妃套在陆欣然手腕上的镯子，眼光炽热的仿佛要把她的手腕瞪穿一般。 从太妃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赐婚的事情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的陆欣然已经不再是陆家的三姑娘了，而是皇帝的义妹，大历的熙和公主。 他的姑母！ 封修然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神情平静的少女，用了最大的自制力压制住了想要问她为什么的冲动。 就在大殿之内上演“相见欢”的剧本的时候，一道低沉却虚弱的声音突然自殿门口响起。 只见封宸脸色苍白的从殿门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嘻嘻的说道：“这是怎么了，竟然这么热闹，皇兄可是有什么喜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见（1） 陆欣然裹在厚厚的大氅里，风卷起狂沙在平原上肆虐，砂石打在帐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帐子里点着炉火，但是小桃还是让人多拿了几件保暖的衣物进来。 “姑娘，少将军说晚点过来用饭，您也歇会吧。”小桃将热茶递到了陆欣然的手边，心疼的看着她。 陆欣然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接过了小桃递过来的热帕子。氤氲的热气让因为长时间握笔而酸胀的手指舒缓了几分。 小桃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陆欣然的手捧在了手里揉捏着，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姑娘这段日子实在是疲累了些，也该好好歇着了。” “前几天王爷让人带了些活血的药膏来，听说是宫里的太医特意调配的。待会奴婢取了来。” 陆欣然笑了笑：“你倒是被他收买的彻底。” 小桃抿嘴笑了笑，低头专心的给陆欣然按摩着手指。 “翠喜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自从离了京城之后，翠喜便带着人去了雪山那边给陆明萧寻药，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倒也是会定期有消息传回来。 对于翠喜的心思陆欣然隐约猜到了几分，也曾经侧面的点过她，但是小姑娘只是一口咬定对于陆将军只是报答救命之恩，陆欣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也不可能主动替自家爹爹招惹这些事。 这件事贺氏也知道，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陆明萧已经躺了三四年了，虽然贺氏一直精心照顾，但是原本健壮的汉子还是慢慢的瘦削了下来。陆欣然知道，如果翠喜真的能让她爹醒过来，贺氏是会让她进门的。 一团乱麻，陆欣然叹了口气。 赐封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当日来陆家传旨的时候封修然也来了。至今陆欣然都没忘了当时封修然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野心和志在必得。 为了能让陆萧白顺利出京，陆欣然主动去见了圣武帝。陆氏商号的主人自然也换了。只不过一些背地里的东西早就处理干净了。 要紧的东西都已经提前转移，但是剩下的银子和产业也依旧让圣武帝心情愉悦了许多天。也因此默许了陆萧白去边关的事，甚至大方的让陆欣然在第二年也出了京城。 所有人都觉得陆欣然吃了大亏，只有她本人毫不在意。萧白能力虽然强，但是对于人心了解的实在太过浅淡，父亲昏迷，母亲留在京中无暇他顾。贺子贤有别的事情要忙，也不好一直留在军中。 陆萧白在边关的第一年写回京城的信里只是报喜不报忧，但是陆家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吃了多少的苦。可是心疼归心疼，陆家没有一个人往边关递话要求优待陆萧白。 至于来到边关之后，陆萧白遇到的那些事情，陆欣然并没有放在心里。她知道这其中有边关将领对于接替者的的考验，也有来自于圣武帝的意思。 但是她也没多做理会。对于自己的弟弟，陆欣然还是有信心的，若是他连这么点小小的问题都不能解决。那不如趁早回京就是了。 至于封宸…… “姑娘，这是王爷让人送过来的水果。最近边关风大干燥，您多吃些，润润喉。”小桃殷切的递过来切好的水果，眼里满是关怀和期待。 陆欣然顿时失笑。 也不知道封宸到底给了这丫头什么好处，让她成天在耳边说些好话。简直可以称之为定王代言人了。 “姑娘……” “小桃，听说初一送了你一颗夜明珠，十分难得，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瞧瞧？” 陆欣然满意的看着小桃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看对了眼，初一时不时就会托人带些礼物送过来，陆欣然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只有这个傻丫头还以为自己瞒的滴水不漏。 “姑……” “姐姐。” 陆萧白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小桃的话。 小桃连忙走过去接过了陆萧白解下的披风，去张罗茶水和糕点去了。 短短三年时间，原本还稚气未脱的少年此时已经变成了少年将军。在战场的洗礼下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铁血的风姿。 陆欣然接过了小桃递过来的帕子，在弟弟的脸上擦了擦，望着瞬间从白变黑的帕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便是最近风沙大了些，也没的这么脏的，这是跑哪去钻了一圈。” 陆萧白笑了起来，在脸和帕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出了牙齿的洁白：“这几天没什么事，带着那群小崽子们出去转了转。” 初来边关那段日子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费力。年龄是不可改变的，那些曾经跟在父亲身后的叔叔伯伯们并没有因为从小看他长大便留了几分的情面，反而越发的严厉 。但是这些至少还是善意的。有些人也在其中跟着浑水摸鱼，就让他十分被动。 最后陆萧白索性另辟蹊径，重新找了一些年纪小的孤儿回来，同吃同住同训练，几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模样。 况且这些人是他从一开始就带在身边的，总归是比别人多了几分不同。 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热茶，陆萧白边喝边坐在了桌子旁，低头便看到了印着雄鹰纹饰火漆的信封，说道：“顾姐姐来信了？” “嗯。” 陆欣然将信递给了弟弟，小桃见他们有事要谈，也识趣出了帐子，守在了门口。 “怎么了？”眼见陆欣然的脸色凝重，陆萧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你先看看。” 陆萧白拿出信纸，一目十行的飞快的将手中的信看完了，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三皇子要过来？” 陆欣然点了点头。 “前段日子他在江南办了几个事，岳姐姐给我传信说，这段日子他在江南口碑甚好，想来陛下对此也是满意的。” 这两年皇后和淑妃越斗越凶，太子和二皇子也掐的跟乌眼鸡一样，圣武帝虽然没有直说什么，但是心里早已经是不满的了。 现在封修然眼见着办事妥帖，这圣武帝的心思也就有些偏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要来边关。 第二百三十章 再见（2） “柳大哥这两日可能要过来。”陆萧白突然笑嘻嘻的说道，看着陆欣然的眼神也满是调侃。 两家大人曾经说笑间提过陆欣然和柳旭阳的事情，但是被陆欣然挡了回去。 当年因为边关的兵权，陆欣然的婚事在京城很是闹出了一些动静，虽然最后勉强解决了。但是对于陆欣然也是另一种束缚。 上了皇家玉牒的熙和公主，婚事就已经不再是自家人能轻易做主的了。 几年前，陆氏商号全部交给了圣武帝，虽然是以主事人身亡的名义把陆欣然和陆家从其中摘了出来，但是圣武帝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怀疑。因此虽然陆欣然离开了京城，但是平日里行事也事事小心，时时谨慎。 虽然边关是陆家守着的，但是这天下是 封家的，谁知道这些人里面哪些是圣武帝的人，便是当年陆明萧那般，不也被视若手足的人背叛了吗！ 陆欣然白了弟弟一眼：“那是你表哥。” 陆萧白笑嘻嘻的接了一句：“不也是你表哥！”、 陆欣然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陆萧白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怎么忘了，姐姐现在是熙和公主了，与柳旭阳哪里还谈得上表哥表妹这层关系。 “姐姐，我……”陆萧白有些懊恼，心里暗骂自己说话不走脑子，明知道姐姐这身份来的尴尬和不情愿，还没事要提起来。 “无妨”陆欣然摇了摇头，丝毫没放在心上“听闻姨母最近身子不太好，刚好前几日陆重派人送来了一株山参，据说十分珍贵，明儿让小桃给你送过去，你记得让柳大哥带回去给姨母。” 陆萧白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怯懦：“陆重……” 他想问陆重有没有找到能治疗父亲的药，却知道这几年陆重和翠喜等人一直在外面奔波寻药，若是有消息早就该传回来了。只是……这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丝期盼。 陆欣然摇了摇头，看着弟弟瞬间有些暗淡的脸，捏了捏他的手：“萧白，别这样。” 陆萧白没说话。 “你现在不光是陆家的儿子，还是陆家在边关的一杆枪。父亲已经倒下许久了，现在代表陆家站在边关的人是你。无论……”陆欣然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不可以有半分的退缩和软弱，你明白吗？” 此时的陆欣然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为人子女，哪个愿意说自己的父亲会有站不起来的那一天，但是现实让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此才能尽力做到最周全的准备，无论未来出现a什么样的意外状况，都能以最充足的准备来面对。 陆萧白知道姐姐的心思，点了点头，伸手抹了一把脸，重新振作了起来：“姐，我没事。夏阳昨儿个来消息了，最近要来边关一趟，你可要见见他？” 自从几年前那次交易，夏阳便与陆家的达成了默契，只要边关的主将是陆家人，他手里的粮草就会以最低的价格供应军中。 其实夏阳也犹豫过，当年陆家三姑娘夹杂在几个皇子中间，无论嫁入哪家，都代表着陆家站到了哪方的身后，那么作为生意伙伴的他自然也要跟着站过去。这对于逐利的商人来说，并不是乐于见到的。 所以夏阳那段时间一直都在默默观望，想知道陆家会最终选择谁。 却怎么都没想到，陆家这位姑娘谁都没选，就悄无声息的成了当今圣上的妹妹，进了皇家。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夏阳不得不感慨这位姑娘确实有几分手段。 陆欣然想起当夏阳猜到她就是陆氏商号的主事人的时候脸上那种震惊的表情，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等他来了再安排吧。” 伸手拿起顾怡萱寄过来的信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陆欣然神色冷淡：“萧白，边关也要不太平了。” 封修然要来了。 绝不可能单单只为了所谓的替天子巡视，也不可能是为了她。陆欣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封修然对陆家这块蛋糕充满向往，却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扔下京中的事情往这边跑。 最近圣武帝的身体并不太好，京中的情况也不明朗，几个皇子都乌眼鸡一样的盯着对方，生怕让对方占了便宜，钻了空子。这个时候封修然离京，陆欣然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的简单。 陆萧白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白！” 陆欣然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这几年的日子顺遂惯了，这孩子有的时候就有几分大意。然而现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大意和不谨慎，都有可能把自己带入深渊。 眼见着姐姐生气了，陆萧白也不敢再玩笑，老老实实的站直了身子：“姐，你放心吧，我会仔细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在呢吗。” “你啊！”陆欣然无语的横了弟弟一眼，心中反思是不是这几年有些过于放纵这孩子了。 “姑娘……”小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 陆家姐弟对视了一眼。 陆萧白扬声问了一句：“何事？” 小桃惊喜的看着从营门处走过来的两个人，脸上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意外，尤其是看到走在后面那人的时候，脸上闪过一抹羞红。 “进来吧。” 听到陆欣然的声音，小桃连忙进了帐子，声音有些慌乱：“姑娘，王爷来了。” 王爷？ 陆欣然不明所以的看了弟弟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小桃话里的意思：“定王？！” 小桃连连点头。 看了一眼还楞在一旁的弟弟，陆欣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还愣着干什么！” 王爷亲临，军中主帅不去迎接，是等着那几个闲的没事的老头子写奏折吗！ “哦？哦！”陆萧白疑惑了一瞬间，随即反应了过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帐子。 刚一出来，就看到封宸带着初一两个人已经快走到主帐了。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赎罪。” 封宸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眼神在陆萧白空荡荡的身后一扫而过，态度温和：“少将军哪里的话，是本王来的突然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见（3） 次日一早，封宸是被帐外的喊声唤醒的。 “什么时辰了？” 初一伸手将大氅披在了封宸的身上：“卯时一刻。” 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封宸略微活动了一些睡的有些僵硬的脖子，自嘲的笑了笑：“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惯了，竟然睡不惯这硬榻了。” 初一微微低头没有答话。 这几年圣武帝对于定王府的打压越发明显。明面上什么荣耀好处都惦记着定王府，实则根本没多少实惠的东西。西北的暗线这几年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封宸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初一那一低头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让陛下看到了还要以为我对此心怀怨怼。” 掀开门帘，朝阳的光芒瞬间涌入，在封宸的周身洒下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少将军，早。” 封宸看着已经操练多时，满头大汗的陆萧白，语气柔和。 “王爷怎么起的这么早，可是吵到您了。”陆萧白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容爽朗。 他知道定王对姐姐是什么心思，虽然略有不满，但是相比较于其他几个皇亲国戚，眼前的这位难得的还算不招他厌恶。 况且这几年明里暗里也没少受了人家的帮忙。 有句话怎么说的，拿人手短。 “陆姑娘还没起来？” 封宸笑着问了一句。虽然说陆欣然上了皇室玉牒，但是这几年封宸一直坚持称呼她为陆姑娘，也被太妃娘娘撞见过几次，但是也都没说什么。 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就都习惯了。 “这几日姐姐有些劳累，昨儿晚上便让她先回城里了。”陆萧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城了？ 怎么没人告诉他！ 封宸无声的看了身后的初一一眼。 你就是这么跟那个小丫头套话的？ 初一委屈的低下了头。要不是忙着安顿您，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连跟小桃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您又嫌我消息不够灵通了。 做侍卫难，做定王爷的侍卫更难。 “王爷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跑几圈？”陆萧白看了封宸一眼，试探性的问道。 …… “殿下，前面便是丰城了，过了丰城再有几日便可到达边关了。” 封修然端坐于马背上，即便是骑在奔驰的骏马上身形都没有一丝改变。玉冠将黑发紧紧的束在头顶，眸子直视前方，听到属下的汇报也仅仅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再有几日就能到边关了。 她会高兴他来吗？ 或者说，她会想见他吗！ 时至今日，他早就知道当初在晚宴上的那场所谓的认亲是刻意安排的了，所谓的也不过就是不想嫁给他罢了。这几年，他总想当面问她一句，就那么不愿意嫁给他吗？ 是不想嫁入皇室，还是……仅仅是不想嫁给他！ “殿下，据说定王殿下也已经到了边关。” “他怎么去了？”封修然的心里顿时一紧。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但是似乎每次跟这个皇叔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事发生。而且这个时候他也去了边关，联想到宫宴上的认亲，这些年太妃娘娘对定王的另眼相看。 封修然突然发现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传令下去，丰城修整一日再出发。” “是。” “另外，去查一下，定王去边关是做什么。” “是。” …… “白先生，殿下有信送过来了。” 老人站在窗边，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雪山，听到门外的声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伸手关上了窗户。 “殿下现在在哪？”白先生一边伸手接过信一边随口问道。 下人恭敬的低着头：“殿下带人去了边关。” 边关？！ 白先生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眼底浮现一抹嘲讽，随即很快便烟消云散，依旧一脸淡定：“让人继续盯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那。” “是。” 顿了顿，白先生的语气平静：“送信给殿下，边关若无什么要事还是尽早回京的好。” 下人的腰更低了几分，没敢答话，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 “陆家的那个小子还没有动静吗？” 白先生话音刚落，院子里便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恭敬的站在白先生的面前：“暗组一直跟着，那人这几日一直在采购物资，看样子还想进山。” 进山？ 白先生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用了用力，眉头皱了起来。 “仔细盯着，切不可有半点疏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 黑衣人再次悄无声息的消失，院子里又只剩下了白先生一个人，望着远处山顶的皑皑白雪，老人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这个时候进山吗？” 陆明萧中毒昏迷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陆家在寻药，所以当陆家的人出现在雪山这边的时候，没有人会有意外。 陆重和翠喜这两年一直在这边为陆明萧寻药，却屡屡空手而归。 按理说都已经找不到了，就该放弃的。然而陆重似乎认准了这边，这几年就一直在这里扎根了，只要天气情况允许，总是要带人进山的。 按照时间来算，这段日子山里的情况并不好，甚至于说这个时间进山是有些危险的。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要进山的？ 对于陆重，白先生始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也曾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份，却只知道是陆家的一个的旁支里的子弟，父母双亡，因为天分好，又够努力，得了陆欣然的重视，带到了身边，几年历练下来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陆重，到底是什么来历。 …… 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的跑出了大营，守卫的兵将早就习惯了自家少将军是不是就要拉着人赛一场的情况，因此丝毫不觉得惊讶。 陆萧白的贴身护卫想跟上去，却被初一拦住了：“听闻少将军手下有几员小将身手了得，不知道在下今日是否有幸能讨教一二。” 一边说着话，一边率先走到了场中间。 军中的汉子最是受不得激，何况这般直白的挑战，再想到少将军是和定王一起出去的，王爷身边的人都不紧张，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当下便笑呵呵的脱下了外套，走到了场地旁边。 “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再见（4） 一番奔驰之后，封宸和陆萧白已经远远离开了大营。 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封宸心中若有所悟。 陆萧白抬手指了指前面亭子：“那里原本应该是立着一杆银枪的。父亲昏迷回京的那段日子西番入侵，边关遭受重创，那枪也不见了。” 封宸知道关于那杆银枪的故事。乃是陆家一位先祖的，当年边关沦陷，陆家的那位将军血战沙场，最后力竭而死，直到将军倒下之前，番邦的铁骑都没有踏过大历的国土半步。 “本王知道，原本应该还有一副盔甲的，这么多年，也不在了。” 陆萧白低头笑了笑，笑声有些低落：“不在了的又何止一副铠甲。” 封宸没有接话。这几年圣武帝对陆家的防范之心日重，即便陆欣然把陆家的绝大部分利益都让渡给了皇帝，在他心里都不满足。 而年轻的几个皇子对于陆家更是虎视眈眈，只有觊觎，没有半丝敬重。 现下是利之所需，各个对陆家趋之若鹜，一旦他日得登高位，只怕一转头就要首先拿陆家开刀了。 陆萧白短促的笑了一声，朝着远处指了指：“再往前一点就是姐姐小时候遇袭的那个村子了。前段日子我还去跟姐姐去查探过。” “姐姐这段日子一直很忙。” “说来惭愧，我虽是陆家男儿，这么多年却一直受着姐姐的照拂。” “陆家的女儿从来不单只靠着家族的荫庇而活。” 封宸沉默的听着陆萧白的话，目光顺着陆萧白指的方向远远望去。仿佛看见那个少女这些年的所有经历走马灯一样的在眼前掠过。嘴角不禁挂上一抹微笑。 陆萧白一转头刚好看到了这抹笑，眉头微微挑了挑，话音突然一转：“王爷可是心悦家姐？” 封宸转回头刚好迎上陆萧白直视的目光。 少年的目光锐利又直白，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是，封宸心悦陆三姑娘。” 封宸笑了，毫不回避陆萧白的目光坦然承认。 若是问他话的人是旁人，或许他还要思索几分。因为陆家现下情况复杂，贸然坦陈自己的心意也许对陆家并没有什么帮助，甚至反而带去更多的麻烦。 但是现在问这话的人是陆萧白，陆欣然的弟弟。他便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坦然相告，坦陈心意，甚至为了表明态度而没有自称本王。 这是他对陆家人的表态，他对于陆欣然的心意是平等相待，而非皇室高高在上的垂怜和施舍。 至于更多的情谊 ，就是他要去跟陆欣然述说的了，没有必要要旁人知晓了。 陆萧白依旧盯着封宸，语言依旧直白又犀利：“王爷可有争那位置的心思。” 封宸看向了陆萧白。 陆萧白毫不畏缩的看了回去。 这话问的大胆且失礼。 一个手握兵权将领问一个在朝中颇有美名且当初还有登位可能的王爷这种问题，若是圣武帝此刻在旁边，大概禁卫军的刀锋已经架到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上了。 此时无人说话，风声裹挟着黄沙在天地间肆虐。 封宸看着陆萧白所指的当初陆欣然遇险的方向突然笑了：“原本是没有的。” 原本是没有的，那现在……是有了！ “少将军当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意思。” 陆萧白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封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从陆明萧倒下开始，京中几位皇子的种种做法都在在让他明白，这些人对于陆欣然，对于陆家是志在必得的。 不是他们退一退，让一让，他们就能罢手的。 不过…… “王爷的意思是，这天下是为了家姐争的？”陆萧白的脸上带了几分讥讽“若是如此，还请王爷不必多费心了。” 男人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需要遮掩的，但是若是将自己的野心强加到女人的身上，那就有点让人看不起了。 封宸笑了：“少将军可知现在朝中的局势。” 陆萧白没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马鞭。 正是因为知道当今朝中局势如何，所以他今天才会特意拉着封宸出来说这么一段话。 陆欣然的公主身份只能解决一时的麻烦，做不了永远的挡箭牌。这几年几个皇子斗的越发的热闹了。虽然府中侧妃都纳了几个，但是正妃的位子依然空着，至于是留给谁的，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陆欣然这几年一直待在边关，尚且能躲得一时的清静，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待得新君即位。一切又会变成未知的悬念。 陆萧白毕竟还是年轻，虽在军中历练了几年，但是对上封宸这种狐狸还是稍嫌稚嫩了一些。最终没有忍耐住，开口说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就是。” 封宸对于眼前的少年是真心的欣赏，眼见着他有些急了也就不再逗他了：“本王已经收到了消息，我那个三皇侄已经启程来边关了。替天子劳军是一方面，更大的目标却是冲着陆姑娘来的。” “皇后和淑妃这几年斗的如火如荼，表面上看太子和二皇子两方势力最大，但是谁又能注意到在朝中民间已经颇有威望的三殿下呢。当年陆姑娘之所以会成为这个皇家公主也是因为这个三殿下打算挟功求赐婚而不得已为之的应对之策而已。这次他来边关，想来也只是最后问一次陆姑娘的决定而已。至于陆姑娘的拒绝会不会影响他的决定，那便不得而知了。” “我那个皇兄素来喜欢搞一些制衡之术，权衡之下，未必不会同意他的请求。“ “对于陆姑娘的爱重之心，我从未在将军面前掩饰过”封宸拍了拍身下微微有些躁动的骏马“若是一切都好，我自然愿意陪着陆姑娘寄情山水，但是……” “若是有人觊觎，那本王自然也是要处理一番的。” 处理一番？ 怎么处理！ 直接弄死情敌？ 可以，这很定王！ 陆萧白无语的顿了顿，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大营的方向传来了阵阵高亢的号声，要出口的话立时便止住了，与封宸对视了一眼。 齐齐转身朝着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再见（5） 两人奔回大营的时候，门口的哨兵已经不复早上离开时候的轻松。 远远望见两匹骏马朝着大营的方向飞奔而来的时候手就已经按在了刀鞘上。待到了近前发现是自家少将军方才舒了口气，齐齐抱拳行礼。 陆萧白丝毫未停，在马上抬了抬手，随即便进了大营。 柳旭阳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军中的几个军医神色紧张的围着他忙碌着。旁边跟随他的小书童此时已经快成了半个血人，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双眸紧闭的主子。 待到看到陆萧白的时候，脸上顿时起了一层显而易见的轻松：“表少爷。” 两家是亲戚，虽然陆萧白此时统领边军，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所以贴身伺候的人仍旧维持着原本的称呼。 陆萧白自然不介意，看了被军医围着的柳旭阳一眼，转身大步走到了书童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表哥怎么会出事。” 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情，书童仍旧感到惊恐万分。 “少爷早先便说过这几日要来大营这边一趟，一则有些公事要与边军这边进行交代处理，二则听闻今日表……”书童看了陆萧白一眼，没再说下去：“只是这段日子丰城外围突然出现好多流匪，少爷一直忙于处理此事，便也没过来。” “昨日听闻军中来了贵客，少爷便说今日要过来，谁知道刚出了城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伙流窜的匪患。”说到这里，书童的眼中浮现惊恐“那些人下手狠辣，招招直奔要害，我们这次带的护卫对敌经验不足，虽然拼死护卫，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幸亏边军巡防营及时赶到，不然……不然恐怕少爷……” “匪患？”陆萧白盯着书童的眼睛“哪里来的匪患，为什么不及时报与边军知晓。” 此时军医将药粉洒在了书童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顿时让他一阵剧烈的抽痛，几乎无法发出声音，然而却还是咬牙忍了下来，粗喘了几声，声音低弱的说道：“这股匪患起先并不显眼，只是几个流民而已，少爷便没让报与边军，只叮嘱丰城守军多加注意。” 这几年大历边关在陆欣然和陆萧白姐弟的打理下，已经渐趋稳定，平常事宜有柳旭阳处置办理，越发的平稳。反倒是西番那边因着老王的年迈，狼子野心的皇子们争权夺势，导致内部生乱，有些活不下去的流民便通过种种方式跑到了大历的这一边。 平日里躲在大漠，遇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便会窜到大历这边烧杀劫掠一番。 因着多是小股流匪流窜作乱，一时间不好完全清理掉，是以只能暂时搁置，却没想到这次居然让柳旭阳吃了这么大的亏。 “其实这几日少爷便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这些流匪的人数日渐趋多，且行事也越发的凶残，这次来大营便是想跟表少爷商量这件事的，却没想到……”说到这里，书童忍不住哭了出来。 陆萧白点了点头。 这个书童从小跟在柳旭阳的身边，知道这些自然是正常的，眼下见他情绪激动，身上的伤也着实严重，便多了几分不忍，安慰道：“你且好生将养着，表哥也不会有事的。” 说罢去到了昏迷的柳旭阳身边，看着忙碌的军医们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要命的伤口总共三处，虽然已经上药且也算得上医治及时，但是能否撑过去，也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而且……”军医看了陆萧白一眼，有些犹豫。 陆萧白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军医低声说道：“这些伤口并不是普通流民所能造成的，下手的方向和挑选的位置都十分的老辣。应是军中之人所为。” 陆萧白低声问道：“确定？” 军医点了点头：“确定。”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陆萧白低声说道：“告诉几位大夫，此事不得外传。” “是。” 封宸见大帐之内一片忙乱，便知道自己此时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帮助，甚至因为他的身份反而会给陆萧白添乱。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帐子。 刚一进帐子，初一就已经迎了上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柳公子出城没多久就遇到了流匪，对方目标明确下手狠辣，若不是巡防营及时赶到，只怕柳公子凶多吉少。” “陆姑娘那边呢？” “属下已经让暗一他们先带人过去了。”初一低头回禀道：“王爷，对方并非寻常百姓，乃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封宸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那只白色的信笺。 西番流窜过来的匪患竟然是这种精锐部队，傻子才会觉得这里面没什么。而且柳旭阳今日刚一出城对方就立刻动手，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老三这几天也要到边关了，这些人是随便挑了个丰城主官下手，还是把柳旭阳错认为三皇子了？ 若是错认，那对方的消息又是从哪来的？ 此时此刻，封宸突然觉得这次来边关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朝中的那些人只知道坐在京城等着别人送上编撰好的军报，根本不知道千里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他此时还在京城，待接到消息的时候，只怕陆欣然这边早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给暗一传令，让暗卫挑几个身手好的女卫十二时辰护卫陆姑娘，不得有丝毫的疏漏和闪失。派人去看看老三那边什么情况。”封宸声音低沉，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另外挑几个人，盯着少将军这边，陆将军的事情本王不想看到第二次。” 陆明萧当初就是倒在了跟随他征战了几十年的兄弟的手上，这种事封宸决不允许出现第二次。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让陆欣然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差点连婚事都因此被人拿捏，这一次，封宸绝不允许再有同样的情况出现。 “是！” 初一躬身退下。 给陆姑娘挑选护卫的事情还是他亲自安排比较好，陆姑娘的安危固然是最重要的，但是那个小胖桃也不要有任何的闪失才好。 今日一早，封修然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找不到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仔细思索了半天，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 拿过属下递过来的舆图仔细研究了一番，确定今日晚间便能抵达边关，心中方才有几分安稳。 “殿下，再喝点水吧。” 属下将水囊递给了封修然，一行人清晨即启程，一路未曾歇息过，此时停下休整，刚好让三皇子休息片刻。 封修然接过水囊喝了两口。 “让大家再歇息一刻钟，今夜务必要赶到丰城。” 定王叔已经到达边关了，这几日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总是要尽快到达他才放心些。 “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再见（6） “姑娘，该起了。”小桃站在屋外低声说道。 陆欣然这些日子休息的不好，难得昨日睡的早一些，小桃便没有留在内室，且特意让她多睡了一会才来叫醒。 低头等了片刻，也不见屋里有任何的声音，小桃便又等了一会。 姑娘这段日子属实有些忙碌，难得能多休息一会。小桃如是想着，便转身离开门口吩咐小厨房去准备早饭了。 而此时应该在室内安睡的陆欣然却根本不在房间里。 下半夜的时候，陆欣然觉得有些口渴，刚想起身倒水就发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原本身下应该是舒适软绵的床榻，此时却是颠簸的硬板，辘辘的车轮声也在在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情况。 陆欣然试着动了动，发现浑身没有力气，便是手指也只能微微的动几下，便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药，索性也就不挣扎了。认命的躺在了马车上，眼睛盯着车顶的黑色棉布。 自从重活一次以来，她似乎就跟绑票这件事脱不开关系了。 小的时候被那个表姨……叫什么来着…… 陆欣然突然发现自己都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了。原来已经回来了这么久了吗？ 恍然之间，陆欣然觉得有些恍惚。在这个深夜，原本该在榻上安睡的她却被不知道是谁的人绑架了，而她不但不觉得惊慌，竟然又心情躺在这里回忆人生。 陆欣然不禁有些自嘲。 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是比那些第一次被绑架的新受害者们淡定沉稳多了。 陆欣然躺在马车上，也不知道绑她的人用的是什么药，药效还挺长久。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她依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力气。 身下马车车轮的滚动声是她能感受到的唯一来自外界的知觉。车厢内里黑漆漆的，被包裹的密不透风。陆欣然笑了笑，还防范的挺严实。 这些年她在外面行走，自然也遇到很多危险的状况，为了防止出现现在这种状况，早就在身上留下了便于追踪的药物，可以留下淡淡的便于猎犬追踪到的味道，然而此时密不透风的车厢却让陆欣然明白还是趁早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欣然发觉马车停了下来，心知对方是要转移她了，刚想着趁机能留下几分踪迹就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吹气声。随即便觉得有些昏沉。 居然先下药！要不要这么谨慎，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陆欣然还来不及在心里怒骂对手太狡猾，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漆黑的马车依旧密闭了一刻钟，直到外面的人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彻底昏迷之后方才打开车门，一双异常苍白的手将陆欣然抱了出去，夹杂着几声发音生硬怪异的汉语：“小心，主上要求她完好。” 小桃从来没想到她会面临现在的这种情况。 门窗完好的情况下，她家姑娘就好端端的消失了。 作为跟了陆欣然多年的丫头，现在的小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陆欣然和翠喜护着的小丫头了。尤其是自从翠喜离开去替陆明萧寻药开始，小桃便自觉的承担起了陆欣然身边一等大丫头的职责。 短暂的慌乱过后，小桃站在房门口，声音虽然发颤却依旧强自镇定：“我知道王爷在姑娘身边留了人手，无论是谁，请你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院子里的人已经被小桃遣到了门外，院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个人。 小桃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越发显得清脆。 过了好一会，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才轻飘飘的出现在了小桃的面前。 “姑娘不见了，这个消息绝不能外传。”小桃忍着眼泪说道：“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况且求饶的话你们也只能去跟你们自己的主子说，我只知道姑娘不见了。你们要立刻把消息送到我家少将军和王爷的面前。” “若是，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不需要你们王爷动手，我陆家定不会轻易放过。”姑娘说过，每逢大事有静气才能于乱中取得一丝线索和生机。 定王在姑娘身边留有人手的事情其实她们早就知道了，只是对方是出于善意，况且姑娘显然也是对定王有意的，便也没有理会这事。 双方都保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状态。只是此时陆欣然失踪，小桃的态度就很难和缓了。别说是这几个暗卫，就算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初一，她都能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 派来保护的精锐护卫连人是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小桃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往是否对于定王殿下多了一些不理智的滤镜。 那人是跟在封宸和初一身边多年的暗卫了，不然也不能被派来保护陆欣然。自然知道封宸有多看重陆欣然，此时听说人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顿时吃了一惊。此时听到小桃的安排也不多话，沉默行礼，然后再度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院子里。 姑娘失踪的事情绝对不能走漏半丝风声！ 小桃的脸色越发的冷了几分，倒是有了那么一点陆欣然发怒时的姿态。 姑娘这么多年往来军中，已经让京城那群闲的没事整日只知道嚼舌头的女人们多了许多谈资了，若是再让她们知道姑娘失踪，还不知要说些什么不堪入耳话出来恶心人。 小桃擦了擦眼角的泪，扬声吩咐管家将府中军士叫来。 此处乃是陆家的府邸，府上的军士都是跟随陆家多家的人手，对于陆家的忠心自然无需质疑。而且当年陆明萧出事之后，陆欣然跟陆萧白回来之后几经整顿，此时府中的人手尽是可信的。 昨夜姑娘失踪，对方居然能躲过府中巡逻的家将和定王留下的护卫的巡查将人悄无声息的带走，府中的人真的完全的可信吗，小桃目光转冷。 “姑娘昨夜受了风寒，需得卧床休息，任何人不得喧嚣扰了姑娘清净。”小桃头脑清晰的的吩咐道：“让小厨房时刻备着那几样姑娘爱吃的甜品，待姑娘起了也方便食用。” 小桃跟在陆欣然身边许多年了，早就是众人皆知的一等大丫头，平日里虽然笑模笑样的好说话的样子，但是此时板起了脸竟然也让许多人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陆萧白接到封宸送过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紧紧的皱起了眉，脸色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霜：“姐姐不见了！” 封宸迎着陆萧白不满的目光，不闪不避的大大方方点头应道：“是我手下无能，竟然没有任何的察觉，还是陆姑娘的婢女小桃发现的。” 陆萧白差点气笑了。 什么叫他手下无能。 合着他觉得他一个外男在别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的身边安排暗卫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不成！ 陆萧白讽刺的说道：“陆某竟不知道陆家居然连护卫自家主人的能力都没有，还要劳烦王爷为这事操心担忧，实在是劳烦王爷惦记了。” 封宸好脾气的笑了笑，脸上带着谦虚的表情：“少将军客气了，不过是本王应该做的事罢了，当不得一声谢的！” 陆萧白死死盯了封宸好半天，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半点跟内疚，心虚，愧疚等有关系的情绪来，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封宸始终一副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模样，丝毫没有出现半分陆萧白想要看到的表情和情绪。 陆萧白无语的收回了目光，想起了姐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定王殿下，你赢了！ 将军中的事情交给副将之后，陆萧白带着人火速赶回了丰城。听说是陆欣然病了，军中的人对于陆萧白要回城的消息也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陆家姐弟感情有多深厚，尤其是现在陆大将军依旧昏迷不醒，在边关一直是这姐弟两人相互扶持。此时听说姐姐病了，弟弟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呆得住。 回到府中的时候，见到府中内外皆是一副镇定的模样便知道陆欣然失踪的消息并未传开，陆萧白的脸色方才和缓了一些。 看来姐姐身边的那个胖丫头还不是只知道吃的。 直到见了陆萧白，小桃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挥退了院中伺候的人，将陆萧白和封宸两个人迎进了内室，小桃强忍着眼泪，声音发颤的说着从昨天晚上到发现陆欣然失踪这段时间的情况。 陆萧白瞪了封宸一眼，对于他厚着脸皮跟进女子闺房的行为表示了十足的不满和鄙夷，然而却发现封宸丝毫不在意，又无趣的收回了目光。 “昨夜到现在真的没有任何的异常吗？”小桃说完话之后，封宸紧跟着又问了一句：“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被封宸这么一说，小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仔细回忆着昨天晚间的事情，待想到一件事的时候，顿时有些犹豫。 “你想到什么了！”封宸一眼看出小桃有些犹豫了，连忙追问道。 小桃犹豫着说道：“昨天晚上用过晚饭，姑娘说有些累了想要早点休息，这本没什么，但是后来我来给姑娘送桃子蜜的时候，姑娘却没喝，说是累了便不想喝了。” “但是这几年姑娘睡前总是要喝点桃子蜜的，尤其是到了边关之后，因着这边气候干燥，更是每天都要喝一些的。”小桃继续回忆：“而且……姑娘那时候的声音好像有些乖，有些闷闷的。” 陆萧白和封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翼。 当天下午，陆家便关了大门，说是府中恶奴欺负主子年少，竟然偷了府中贵重的东西跑了，现下要严加检查，看看是否还有同伙存在府中。 陆明萧夫妇离开许久，城中的人都知道府中确实只剩下陆欣然姐弟二人，因此听到这个理由也并没有什么惊讶，反倒是多了几分唏嘘，感叹两个孩子顶着门户过日子有多不容易。 “按照目前的线索推断，陆姑娘应该是昨日晚饭之后便被人掳走了，但是今日柳公子在城外遇袭，却不知道与这件事是否是有所关联，少将军，还望多加小心。” 封宸的脸色有些凝重。 这几件事情凑在一起实在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释的通的。陆欣然的安危自然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但是陆萧白也同样是陆欣然放在心头上的人物，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只怕那丫头也还是要伤心的。 陆萧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我省得，边关这段日子总是不太平，我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却没想到竟是姐姐这边出了事情。” 封宸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骂道：“收起你那点子小心眼，我若是在意那些虚名的人，早在你姐姐第一次收留我这个身份不明，身受重伤的外男的时候就离她远远的了。” 陆萧白嘿嘿笑了几声，没再说话。脸上虽然有些讪讪，却也丝毫不觉理亏。这世道对女子本就太多的恶意和要求，若是这个定王因着姐姐失踪这事心里就有了什么想法，这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陆家的家财还是足够姐姐锦衣玉食一辈子的。 骂归骂，封宸却也没真的生气，继续说道：“京中传来消息，我那个皇兄这几日竟然加大了丹药的服食量，不知道是我哪个好侄子动的手，老三这个时候离京虽然看上去无辜，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么多事情同时发作显然不正常，你万事都要审慎，切不可冒进冲动。” 陆萧白点了点头。 圣武帝这几年沉迷炼丹成仙，吃丹药跟吃糖球一样，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现在从一天一粒糖到一天一袋糖也是正常操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陆萧白知道皇帝的几个儿子已经掐成了乌眼鸡，也没心情参合进这些破烂事里，只是很不爽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居然把他姐姐牵扯进去了。 这就很不开心了！ 封修然快到丰城的时候，被白先生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白先生给我带了礼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结局（上） 封修然从没想过自己在见到陆欣然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分别三年，少女的面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虽然是没有知觉昏迷着，但是依旧可以窥到几分她清醒时候的模样。 封修然看了她好半晌，方才转头看向将陆欣然送来的那个人，声音冷厉：“白先生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道：“白先生让殿下早日回京，圣上这几日情况越发危急，若是殿下不在京中，恐怕会有所变动，既然殿下对陆家姑娘念念不忘，那先生便将陆姑娘直接送到殿下手上。” 封修然的脸色随着对方的讲述一点一点变得漆黑冷厉，直到最后彻底黑成锅底一般的颜色。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说殿下乃是要成就大事的人，切不可因为儿女事情而有所犹疑。既然殿下喜欢，弄来便是了。眼下正是棋局关键时刻，还望殿下一切以大事为重。” 封修然黑着脸听对方说完话，脸色黑黑白白几经变幻，终究归于平淡，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哼了一声：“如此 ，说来，本宫还应该感谢白先生了。” 送信人躬身行礼，似乎根本没听出封修然语气中的不满一般。 哼了一声，封修然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欣然，便甩手离开：“启程，回京。” 原本劳军的差事也让封修然交给了手下的副官。因着这次本就是普通的劳军，只不过是封修然为了在陆欣然面前露脸才硬扯出了一个什么所谓的代天子劳军，所以此时他离开倒也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尤其是听说因为皇帝这几日丹药吃的跟糖豆一样，旁人便越发明白封修然急着回京的原因了。 天天拿丹药当饭吃，谁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就真的立刻盖棺成仙了呢。这几位为了那个位置都掐了这么多年了，这种紧要的关键时刻没有心情再去边关也是正常操作。 接到封修然回京的消息之后，封宸和陆萧白齐齐沉默了许久，对视了一眼，封宸说道：“去查一下，老三到底是为什么回京了。初一，你亲自去！” 初一是封宸身边的贴身护卫，让他亲自去查便代表了封宸的态度了。因此陆萧白眼底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而初一却知道，主子让他亲自去查不是也因为别的，而是在对之前暗卫护卫不利，导致陆欣然被人掳走这件事表示不满。若是这次自己查不到三殿下匆忙回京的真相，大概整个暗卫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待到所有人都尽数退下之后，封宸才转身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陆萧白，停了一会方才说道：“萧白，当前情况你我更该坦诚相对，我对陆姑娘绝无异心，这点请你务必相信。” 陆萧白没说话。 封宸继续说道：“柳旭阳遇袭，皇帝突然出事，西番流匪作乱，陆姑娘失踪，这么多事情同时出现必然不会是巧合，若是你我之间还要有所隐瞒和怀疑，对解决当下情况有害无益。” 陆萧白点了点头。 “鬼印可还在陆家手上。” 鬼印？ 陆萧白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封宸，有些疑惑他这个时候为什么提起了那个东西，却还是点了点头：“就在我手上。” 陆明萧昏迷之前吩咐心腹之人把东西留给陆欣然姐弟。这几年姐弟两个也没少钻研那个大印，却发现那玩意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有着神秘传说但是毫无实际用途的印而已。因此鬼印平素便一直收在丰城这边的宅子里。 封宸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陆萧白将东西收好，或许会有什么用处也说不定。 陆萧白虽然不明白封宸的意思，却也吩咐小桃去将东西找了出来。 另一边的封修然带着陆欣然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 三殿下是去劳军的，现下连军营都没到人就回来了，满朝的文武自然有所议论，但是想着这段日子圣武帝做出来的事情，心里又觉得三殿下这个做法也是人之常情。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最近跟长在皇帝寝宫里的那两个桂花树一样，这个时候若是三殿下还能踏踏实实去边关，那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因为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所以再见到封修然的时候，大臣们的态度就已经没什么异样了。封修然此时的心思已经从陆欣然身上转了回来。全都放在了皇宫之中行为已经日渐疯狂的圣武帝身上了。 封修然刚进了大殿，就看到太子和二皇子殷勤的围在圣武帝的身旁。 太子：“父皇今日看上去精神格外矍铄，想来是丹药已经大有所成了。” 二皇子：“那是自然，陛下乃是天子，天子亲自炼制的丹药自然是功效非凡的。”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吹捧，又都是打定主意要让圣武帝感受到他们发自肺腑的崇拜和尊敬，彩虹屁变着花一样的围住了圣武帝。 圣武帝闻言心下大悦，看着两个儿子的目光也越发的慈爱了几分：“你们两个是个好的，待会让内侍一人给你们带走十粒仙丹，回去与你们的母妃一同分享。” 太子和二皇子的脸色顿时僵了僵。 他们只是想吹捧一下圣武帝而已，并没有打算要跟圣武帝一起分享这能让人立地飞升的仙丹，况且这玩意吃下去以后能不能飞升不见得，倒是有可能先全府一起吃个饭。 只这一犹豫的瞬间，圣武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太子和二皇子见状哪里还敢推辞，立刻喜笑颜开的叩谢了来自皇帝的赏赐。 只是这开心到底有几分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了。 见两个儿子十分上道，圣武帝的心情也舒畅了几分，此时封修然请人通传，他也有了几分耐心去见这个替他劳军的儿子。 封修然在宫人的带领下入了大殿，太子和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兄弟几人虚情假意一番，圣武帝便去询问此次劳军的情况。 封修然根本连军营都没去过，只是听说圣武帝痴迷丹药，生怕他把脑子吃坏了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旨才匆忙跑回来的， 此时圣武帝发问他也不能不答，好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应对的说辞，倒也没怎么为难便用预先准备好的答案应对了过去。 太子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说，三弟竟然连军营都没到便回来了？” 二皇子在踩封修然这件事上自然和太子是天然的同盟，此时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在旁边接道：“三弟也是担心父皇吗，一片孝心属实令人感动，至于边军将领是否会有不满也就没什么可特别在意的了。” 圣武帝最近虽然沉迷吃药，但是基本的脑子还没坏，听到二皇子的话之后心里的感觉就有那么一丁点不对劲了。 先前因着他服食丹药的事情，大臣们一波接着一波的上奏折，此时原本该在边关的儿子也急匆匆的跑回来，想来也是听到了风声，怕自己哪天出了事，耽误了他接手这天下吧。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此时的圣武帝再看封修然的时候眼神就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慈爱了，淡淡的问了几句便让封修然先退下了。 封修然见圣武帝还有精力疑神疑鬼，心知自己爹一段时间之内还是硬朗的，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开始惦记着已经被送到府邸的陆欣然，此时圣武帝让他退下，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然回来了便去皇后宫里坐一坐，请个安。你母妃出身卑贱，这许多年若不是皇后照拂着你 ，恐怕你的日子也没现下这般风光，朕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封修然刚行完礼，圣武帝便淡淡的说道。 卑贱，照拂。 刺耳的字眼钻进了封修然的心里，瞬间刺痛了他的心。然而封修然却不敢有丝毫的反驳，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眼见着封修然吃了亏，太子和二皇子的眼底俱都浮起了笑意，只是这笑意在触及到对方的时候立刻烟消云散。 从皇后的宫里出来的时候，封修然连话都不说了，阴沉着脸带着自己的人马直接回了府邸。 刚一进内院，就见到白先生派来的人已经等在了内院门口。 “殿下。” “她醒了吗？” 那人将一个白色的瓷瓶恭敬的送到了封修然的面前：“此乃解药，若是殿下想要陆姑娘醒过来，只需放在她鼻端片刻即可。” 封修然盯了那人片刻，冷哼了一声，伸手将对方手上的瓷瓶拿走了。 陆欣然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然而在渐渐看清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陆欣然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久不见，陆姑娘。” 陆欣然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为什么我此刻看到殿下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呢。” 封修然沉默了一瞬，继续说道：“若我说并非本宫将姑娘掳掠至此，姑娘可会信我。” 陆欣然脸上的嘲讽越发的明显，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反问道：“殿下觉得我会信吗？” 自嘲的笑了一下，封修然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可笑。 人家好端端的在府里待着，再睁眼就到了他的地方，说不是他动的手，换了谁都不信。更何况，虽然初始的命令并非他所下，但是最后他也是默认了不是吗！ 这么看来，若是她恨自己倒也是应该的。 眼见着陆欣然也没什么转变，封修然也少了那份徐徐图之的心，单刀直入的问道：“时隔多年，姑娘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结局（中） 陆欣然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反问：“殿下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有能力更改我的心意，尤其是在掳掠我来了之后还这么满怀自信呢。” 若是平日里，封修然或许还会好声好气的同陆欣然周旋一番，然而今日在皇宫，圣武帝在太子和二皇子面前对于他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已经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封修然此刻再看到陆欣然的神色， 只觉得她的眼里满满都是对他的低视。 “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强陆姑娘了，还请陆姑娘好生歇息，安心准备当我的三皇子妃吧。” 话音刚落，封修然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再没有跟陆欣然说半句话。 陆欣然坐在榻上，心里对于封修然的变化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对于一个常年伪装翩翩公子模样的人来说，今天进宫只怕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对于封修然的玻璃心，陆欣然是了解的十分透彻的，此时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没放在心上。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怎么把自己从这种情况下拯救出去。 因为路上一直被用药迷昏，陆欣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失踪几天了，但是想来萧白那边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是封修然这般肆无忌惮的表现，倒也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此时应该已经回了京城了。 陆欣然心下不禁有些焦急，也不知道自家那个弟弟什么时候能想到京城这边。 不过想到封宸现在也在边关，陆欣然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依着那个狐狸的脑子，想来很快就能想到她的去处的。 这次封宸来边关，陆欣然还没有和他好好的聊过一次。很多事情彼此其实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终究是缺少了最后那一层戳破窗户纸的事情，因此，此时陆欣然竟然微微有些遗憾，过往与封宸的交往竟然有些太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陆萧白虽然还年轻，但是到底已经是历练了几年，身边有小舅舅他们帮衬着，早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的掌权人。 小桃和初一的事情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定下来，但是她跟封宸也都是心知肚明，就算他不在了，封宸也不会苛责她。想想话本子里那些男主角对待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身边人的态度之后，想来以后对小桃也会不错。 父亲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陆重和翠喜一直在雪山那边忙着找药，总会有所收获，陆欣然并不担心。 还有顾姐姐，这么多年以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称得上相知相熟的也只有顾姐姐一个人了。虽然素日里多是顾姐姐照顾她，但是在某些角度上来说，其实两个人都是互为慰藉的。自己若是这次真的度不过去这个坎儿，只是要留下顾姐姐一个人了。 不能怪陆欣然此时想法极端。 虽然是在京城，陆家的本家也在这边，但是此时的她只有自己单独一个人，便纵然知道某些先机，又怎么真的能比得过封修然那么一个天天跟一群狐狸争强好胜的人呢。况且现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根本不得而知。 这段日子封修然每日都会来她的院子里坐一坐，倒也放弃了说服她的想法，只是坐在那里答非所问的跟她说一些话，然后恐吓她安心等着嫁他就好。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是封修然让人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人，更加不可能有所指望。 所以陆欣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陆家都不会成为封修然手里的刀！ 哪怕是她死，都不可以！ 然而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陆欣然已经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却让她在府里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也许是因为心里还存有一丝让陆欣然心甘情愿嫁他的这种想法，封修然一直让人将采购来的珠宝首饰送到陆欣然这边让她亲自过目，挑选。 陆欣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岳薇的。 当初在江南的时候，陆欣然化名陆二与岳薇有过交集，后来又帮她逃过一劫，虽然当时面貌做了细微的掩饰，但是一个人的气息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岳薇让人将准备好的东珠和用作头冠的珍珠送到陆欣然面前的时候，便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未来的三皇子妃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 只是双方地位不同，她也不好过分打量。只好时不时的看一眼。而陆欣然则是因为身边一直有封修然留下的人看管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时不时的看岳薇一眼。 “好叫贵人知道，今年年景不好，珍珠出采率并不高，但是这些珠宝已然是目前市面上最顶级的品相了。”岳薇有礼的说道。 陆欣然点了点头：“岳老板亲自采选的，我自然信得过。” 岳老板？ 岳薇莫名的觉得这位未来的三皇子妃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却又不敢贸然相认。 知道陆欣然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比了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手势的时候，岳薇差一点便失态的叫起来。然而眼下这种诡异的情况让她立刻选择了不动声色。 岳薇虽然还没理清楚为什么陆二会变成眼前的三皇子妃，但是却看得清眼下的情况，当下也不声张，应付了几句，将东西留下了便不动声色的走了。 出了封修然的府邸，岳薇也并没有去别地方，只是径直回了自家府邸，封修然的人确定岳薇阿确实没有什么异动，便让盯着的人先撤了。而当日晚间， 岳府的后门闪出一个人影直接去了顾大人的府上。 陆欣然失踪的消息别人是不知道的，但是顾怡萱却是知晓的，陆氏商号当初明面上的大部分生意都让给了圣武帝，但是关于消息打探等一些方面则全部交给了顾怡萱，让她将之带离陆氏，改头换面。 这事陆欣然没瞒过陆萧白，因此当陆欣然在边关失踪之后，陆萧白便很快让人把消息送给了顾怡萱。这几日顾怡萱也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发愁。 听到岳薇说竟然在封修然那里遇到了陆欣然，顾怡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死渣男是依旧不肯死心，索性打算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让陆家不得不认下这个苦果。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之后，边关的封宸和陆萧白顿时松了一口气，封宸将边关的事情与陆萧白略微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人手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 此时的封修然根本没有精力去防着这么多。 圣武帝出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结局（下） 也许是圣武帝这段日子真的因为吃了太多的丹药，也可能是太子或者二皇子的任何一方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天，圣武帝吃完丹药之后，言称自己已经位列仙班，马上就要飞升了。不顾内侍们的反对，硬是要当中表演一番。 然后……就从高高的城楼上摔了下来。 据传直接就没了气息。 都没来得及留个口谕就彻底咽气了。于是太子和二皇子立刻开始调派兵马，再没了往日的兄友弟恭。所有的底牌和阴私都被翻到了明面上。 封修然没有站在任何一边，只是冷眼旁观，一边吩咐人给圣武帝准备丧仪，一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每天掐的乌眼鸡一样。 陆欣然被困在府里，封修然派了更多的人守在她的身旁。原因没有别的。 封宸回来了。 陆欣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在身边的守卫增加的时候心里有了几分感悟。 封修然回到府里的时候特意去了陆欣然那边坐了坐，却少见的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盯着陆欣然。陆欣然虽然觉得他有病，却也知道精神病人不能惹，便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封修然此刻心中十分的恼火。 太子和二皇子闹得十分难看，朝中大臣本来对此十分有意见，此时默默处理圣武帝身后事的封修然不可避免的被摆上了比较的天平。 那两个人争得的越难看，低调做事的封修然身上的光环就越好看。与此同时，关于他出身的议论虽然一直存在，但是却也没那么多人在意了。 毕竟与其有一个不孝名声的帝王，一个出身低贱些的帝王可能就更容易被接受了。 也是因此这段日子的封修然其实过得非常的顺心。即便陆欣然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是对于封修然而言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但是这个时候封宸却回来了。 身姿挺拔的往朝堂那么一站，往日里的病弱之气再无半分，太医院的那些人也说定王殿下身强体壮，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此时又有那么几个老臣或有心或无意的提起了当年圣武帝登基之前的那场关于继承人的人选的争论，于是朝臣们的目光顿时又转向了封宸。 如果是从前没有享受过那种距离大位一步之遥的封修然，或许只在心中酸几句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封修然是享受过被人追捧过的。此时再让他重新回到那个卑贱皇子的位置上，他无法接受。 陆欣然不动声色的坐在软椅上。 封修然身边那个白先生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身边守卫的人日渐增多，就算陆家那边得到消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陆家确实手握兵权，但是这个时候带兵入城，一个乱臣贼子的大帽子扣下来，陆家手里兵权就不再是依仗，而是催命的利刃。 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没能再持续太久。 一个炎热的午后，不知道是双方谁先没按捺住，一场流血事件猝不及防的就发生了。随后便是血染宫城，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待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二皇子死不瞑目倒在大殿前的白玉台阶上，而太子虽然志得意满的坐上了皇位，却还没等享受到那个位子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被那个素来不声不响的三弟一箭射杀在了龙椅上。 谁都没想到这场争位的大戏竟然会是用这种方式落幕的。 封修然自己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的这么顺利。然而就在他打算就此成就一番雄心壮志的时候，白先生去了京兆尹，投案自首。 供述自己如何受三殿下指使，以丹药引诱圣武帝，让先帝沉迷丹药，并在其中暗下毒药，日积月累的蚕食着先帝的身躯，以及这些年来桩桩件件的阴私之事。 若是这个时候封修然已经登基了，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且可笑的，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他还是为先帝守孝的三殿下。 而京兆尹也十分头铁的接下了状子，并没有因为嫌疑人是下任帝位继承人而有所犹豫。 朝中不是没人对此有所异议。 “若是殿下被定罪，大历要如何自处？” 一旁的的一个一直闭口不言的老臣讪笑一声：“大历的皇室又不是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于是所有的目光再度集中到大殿最前面那个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个青年的身上。 是啊。 大历的皇室还是有人的。 还是被当年的高祖皇帝亲自教导过差点定为接班人的定王殿下。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就都是秃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了。 于是案子以最快的速度受理，调查，审判，结案。 因为涉及到的嫌疑人是皇子殿下，审理的几方自然都是顶级的豪门世族，这些人往日里就对出身低贱的封修然有所非议，此时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手软。案子以最快的速度完结了。 宣判的当日，封修然上朝之前去看了陆欣然一眼，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我总是在想，若是那年在别院，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会怎么样。” 没等陆欣然回答，封修然便转身离开了。 出门之时，吩咐自小跟随他的护卫：“我要陆氏为我殉葬！” 大殿之上，三司共同商议的审判结果还未说完，封修然已然大笑了起来：“尔等也配给我定罪！” 话音刚落，袖中佩剑寒光一闪，已然引颈自尽。 待到陆家人在封修然府中那个隐蔽又偏僻的院子里寻到陆欣然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微弱的昏迷在榻上了。虽然陆家人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到了府医那里。 但是都说服用的毒药毒性猛烈，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或许就此昏迷不醒。 三个月之后，封宸在百官的再三请求下应允称帝。 新帝登基三月，朝中大臣上书请求皇帝广纳后宫为大历皇室开枝散叶。新帝大怒，驳回奏折。陆家众人见到这种情景心中酸涩，滋味各异。 既高兴封宸对于陆欣然的深情厚谊，却又无法同意皇帝空悬后位。便是连顾怡萱都暗地劝过封宸：“娇娇尚不知道何时苏醒，陛下既然已经即位，当以社稷为重。” 封宸只是笑笑，却并未答话。 次月，陆重与翠喜自雪山返回，带回极品珍宝雪精。太医院以雪精入药，分三次喂陆明宇服下，昏迷几年的陆大将军终于再度苏醒了过来。 当天夜里，封宸站在殿门口望着高悬的明月喃喃自语：“莫非你也要像你父亲那般睡上几年？” 三月之后，朝堂之上正为一件贪墨案的处置而争论不休之时，初一突然出现，俯身在皇帝耳边低言数语。 帝王脸色大变，不顾朝堂之上正在争论的大臣们，起身离去。 洗梧宫，顾怡萱将一束新鲜的花枝放置在花瓶里。 身后，一个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顾姐姐，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