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就是妻子》 第1章 《宿敌就是妻子!》作者:醍醐鱼【完结】 文案: 地核骤变,极端气候危机,专家预测蓝星环境将在十年内遭遇巨变。 危急时刻,人类的科技爆发飞跃,成为存活的希望。 身为最具争议的科研贡献者,沈殊在死后完成了从声名狼藉到人人悼念的转变。 当人们享用着他的成果并在末世中怀念他时,沈殊乘着死亡的列车,路过天堂和地狱站点,最终在第三站看见车门洞开。 早死在两年前的宿敌踏门而入,施施然道:“好久不见。” “……” 沈殊冷漠脸:“没想到死了还要见到你。” 秦止野却勾起嘴角:“亲爱的,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欢迎来到第三域。” “到这里的人既去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只能等待和你因果纠缠的人到来,解开一切才能离开。” “而你,”我的宿敌。 “你是我纠缠最深的人。” * 宿敌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他是你命运的一瞥,是不朽的执念,也是镜中相照的仇雠,是纠缠至死的幽魂。 当沈殊越过天堂与地狱,在死亡列车的尽头看见秦止野走来时,他想: 这下真是要纠缠至死了。 —— 【无责任搞笑文案】 在消解因果的过程中,秦止野看着美貌智慧脆弱诱人的宿敌,内心不断挣扎。 宿敌就是宿敌啊,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变成妻子他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着你的眼睛……变成妻子就只能在夜晚一起缩在被子里再钻进欲望与爱的温床……所以宿敌只能是妻子…不对,妻子只能是宿敌……他是说—— 没错,宿敌就是妻子! ps:【热爱犯贱总是被驯攻xs属性偶尔爆发高智受】 ▲大约三十万字,有末日背景 ▲死对头版·密城逃脱plus,大型回忆录(有超多前世内容,介意者慎),主要讲俩宿敌死前相爱相杀、死后相杀相爱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末世 日常 美强惨 主角视角沈殊互动视角秦止野 一句话简介:相爱相杀的终点是对方的床 立意:接受自己,直面本真 第1章 重逢 “嘀嘀——”“嘀嘀——” “这是苍穹基地第五百四十九次呼叫,启明号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暴雪覆盖的山体下,带着呼唤的特殊波频穿越风雪和天空,传向宇宙。 自“末日十年倒计时”的预言出现后,人类的科技在危机下飞跃,花费七年实现了代号为“苍穹”和“迁徙”的自救计划。 苍穹计划,即在全球最高的山脉中凿出庞大足以容纳人类生存的空间,建造基地。 而迁徙计划,则是建造一艘前所未有的太空航舰,选择一部分人类作为先锋,前往宇宙寻找新的宜居星球。 航舰被命名为启明号,代表照亮宇宙前路的希望之光,也代表开拓新纪元的远征使命。 然而启明号出发半年后,突然与基地总部断联,至今又过去了半年,仍然杳无音讯。 “嘀嘀——” “这是苍穹基地第五百五十次呼叫,”年轻的联络员又一次按下按钮,不抱希望的开口:“启明号收到请回答,启明号收到请回答。” 通讯频道一片寂静。 联络员叹了口气,摘下耳机。为了节省能源,他们每天只能呼唤三次启明号,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完了。 他起身正要离开,沉寂已久的通讯波频忽然颤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电流声。 联络员顿了顿,没反应过来似的在原地呆了片刻,听见通讯中传出一道声音:“这里是启明号。” 那人顿了顿,用冷淡而虚弱的声音宣告:“迁徙计划——失败。” “我已经启动返航程序,请求接应。” 通讯频道重归寂静,寂静的研究总部却掀起了层层波澜! 失联的启明号终于有回音了! 防护重重的队伍迅速涌出山体,聚集在降落地点周围,不久后,一抹明亮的火光穿透不止的风雪,像流星一般划过。 那是残缺的“启明号”。 高速坠落让它表壳燃起熊熊大火,庞大的舱舰砸至不见底的雪堆,雪水四溅,表壳发出熄灭的嘶嘶声。 队伍一涌而上,熟练的拆除残破舰壳。 “快!送氧!” “防护服!” 舱体被拆除,幸存者一个个救出,唯有驾驶舱锁扣紧闭,有人反锁在其中。 众人强行破开舱门,只见一个穿着航行服的年轻人男子坐在驾驶室中,肩背笔挺,一动不动。 几名研究员小心翼翼走近:“沈首席?沈、” 驾驶舱内忽然寂静,只能听到舱外风雪呼啸的声音。 面罩下的人闭着眼睛,眉目平静,仿佛陷入一场长眠。 . “呜——” 黑云涌动,一辆列车发出长长的轰鸣,刺眼的车灯穿透云层,呼啸着驶向死亡。 沈殊闭着眼睛,皱了皱眉,被迫从窗几抬起头。 太吵了。 吵得他额角突突的痛。 他费力睁开眼,视野内一片漆黑,模糊间似乎还看到周围飘着几个丑陋的不规则物。 “……”什么东西。 沈殊的表情瞬间消失,看清周围一片鬼魂缭绕的情况后,脸上又瘫了几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响亮的鸣笛声提醒了他正身处一辆列车中,沈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总不可能是死前的幻觉。 他幻觉不出这么考验眼睛的一幕。 他试着站起来,却发现无法控制下半身活动,顿了顿,不由看向身旁的“同乘者”。 丑陋的鬼魂还在浮浮沉沉,下半身赫然是一抹聚拢的飘魂,没有双腿。 “……”不!沈殊眼皮狂跳。 他在其他“乘客”眼中不会也是这副丑样吧? 车厢这时忽然亮起来,沈殊眯着眼转头,看见窗户上的他和生前没什么两样,默默松了口气。 广播响起:【亲爱的乘客,欢迎乘坐本次s550号死亡列车,本车已离开天堂,前方即将到站——地狱。】 听见这两个字,沈殊释然。 原来是要下地狱啊,那没事了,不是去什么鬼魂变丑加工厂就行。 他并不意外自己的死亡,也不意外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按世俗的标准来说,他确实很难上天堂吧。 广播响起没两分钟,沈殊就感觉到列车正在减速、靠站,硫磺味的空气吹进了车厢。 这时他还在思考,如果地狱都是这个空气质量,那他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直到三分钟后,鬼魂一只只如提线木偶排队飘出车厢,唯有沈殊依然端坐,眼睁睁看着车门关闭。 “?” 列车重启,载着它唯一的乘客驶入前方漆黑的隧道。 窗外昏黄的壁灯迅速闪过,连成一串光律,沈殊靠在椅背上,明灭的光照亮他清瘦的脸廓,逐渐模糊了时间的感知和认识。 没有意识,没有时间。 也许这就是死亡吧。 似乎过去了很久,似乎又只过去了几分钟,列车的广播再次响起:【欢迎乘坐本次s550号死亡列车,本车已经到达——终点站。】 沈殊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看向前方。 “哒”、“哒”,是皮跟踏地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踏门而入,垂至膝间的披风被跟随在他身后的车灯点亮,直至来到他面前。 沈殊仰起头,看见早死在两年前的人弯下腰,施施然对他道:“好久不见。” 秦止野扬起挑衅的笑意,补上后半句: “我的、宿敌。” . 沈殊定定看了他几秒。 说实话,经历过刚才那群鬼魂的洗礼后,再看秦止野这张脸还挺赏心悦目。 可惜这人招打的神情太明显,满脸写着:“招惹”和“欠揍”几个字。 沈殊反应冷淡:“没想到死了还要见到你。” 秦止野却毫不介意:“亲爱的,我可等了你好久呢——欢迎来到第三域。” 他后退一步,眼里亮着奇异的光:“到这里人既去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只能等待和你因果纠缠的人到来,解开一切才能离开。” “而你,”我的宿敌。 “你是我纠缠最深的人。” 车门外,等着他们队长接人的小队满脸一言难尽。 一分钟前,负责巡逻的维安队员接到城中所的通知,匆匆赶去通知轮休的队长——你的因果对象来了! 然后他就看着前一秒还昏昏欲睡的秦止野一跃而起,用半分钟翻出了最隆重的维安队制服和皮靴,又用了半分钟内飞奔往城门口接他传说中的宿敌。 比服了兴奋剂都亢奋。 第2章 在车门外等了半天的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那个,秦队,要不你们先出来吧。” 其他人连忙附和:“列车只靠站十分钟,要是时间过了就惨了。” 秦止野懒散散地站直了:“啧,要你们说。” 他回头挑挑眉:“走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车开走了你还没下去,后果你不会想体验的。” 沈殊:“。” 这人明明自己都差点忘了。 从列车靠站后,沈殊就感觉到全身一重,仿佛从魂魄重新拥有了实体,也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站起来时,他还是不适应的晃了晃。 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沈殊的手臂,秦止野愣了愣,目光在他比脖颈还宽一大圈的领口扫过:“你……” 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抬步往外走。 秦止野悻悻,不甘地跨到他身前倒退着走路:“我们可是特意来接你的,好歹……” “看路。”沈殊打断他。 秦止野回头,身后是和站台有一段间隔的车门,一般人不小心确实容易摔进去。 但不包括他。 他正要证明自己,沈殊却瞥过来,薄薄的眼皮一眨,仿佛能轻易看透人的心底:“我来了,你很兴奋?” 秦止野全身一顿,身后不存在的尾巴也瞬间收敛了。 “……当然没有。” “是吗?”沈殊不置可否,打量起了来接他的其他人。 一共五个,都穿着差不多的队服,不过款式简单很多,只有秦止野,又是单肩披风又是皮靴,顶着一张难得的俊脸公然耍帅。 最先开口的那个男生长相稚气,对他友善的笑笑,露出一对虎牙:“先进城吧,路上我们再跟你解释情况。” “嗯。”沈殊点头。 秦止野瞥他们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走去最前方带路。 身后的列车发出启动声,似乎即将离站,沈殊正要回头看这辆死亡列车的全貌,某人头也不回道:“对了,一旦下车就别想再回去了,否则……” “对不起。” 在场六人忽然听见一句低低的道歉,其中一个队员忽然转头,冲过沈殊身边,目标是即将关闭的列车门。 “——!”沈殊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被带着后退两步,接着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个错误! 被闯入的列车笛声长鸣,车门周围的空间被扭曲,难以形容的能量旋转,形成一道“域门”,转瞬间就将那名队员和沈殊吞没。 看见这一幕,秦止野表情沉下来,暗骂一声果断跟了进去。 “队长、”“队长!” 在一片惊呼中,“域门”关闭。秦止野感觉周围一片黑暗,片刻后,场景才如画一般出现在眼前。 好眼熟的画面。 他看着绿茵一片的景色,逐渐回忆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不远处,一个少年慢慢走着,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看来。 秦止野隔着时空和他对视。 ——那是十四岁的沈殊。 作者有话说: 一见面就骚的某人…… 重逢装逼get[墨镜] #开文啦【照例三更,评论区掉落红包】 是一直很想写但没有真正写过的题材,吃这一口的宝汁们欢迎收藏~ 第2章 域一:轻狂时 “喂,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止野从某种怀念中回过神,就看见三五成群的少年逐渐靠近沈殊,眉心不由一跳,又松了口气。 看来是成功了。 叫住沈殊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六岁的他自己——他进入了属于沈殊的过去,在第三域,这个地方叫作“回忆域”,也叫“因果域”。 所谓解开因果,就是要找到正确的症结,解开一个个“域”。 此时是沈殊高中毕业后,这群刚毕业的少年们聚在一起,是要参加一个大学预备的夏令营。 十四岁的沈殊还没有长开,身量单薄纤瘦,全身散发着青涩的气息,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军部预备生面前活生生矮了一个头。 秦止野现在的状态类似“阿飘”,他看得见别人但别人看不见他,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啧”一声,感觉丢人且费解。 这个欠儿吧唧的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居然好意思带着一群十八岁的军备生去招惹人家? 倒是沈殊,从小就一个表情。 明明那么漂亮的眼睛,薄薄的眼皮一眨看过来,愣是透了股冷淡无趣的意味。 “怎么不说话?” 过去的秦止野仔细盯着沈殊的表情,语气吊儿郎当:“夏令营可是为军备生提前适应的活动,你大学该不会选了军备方向?” 秦止野只是嘴上一说,他知道这不可能。 沈殊一开始就是因为智商优异才被特招入校,甚至直接跳过了初中,高中也只读了两年。这种类型的天才,学校不会把他放到军备去。 不过今天碰面,秦止野觉得沈殊有点不对劲,于是故意过来招惹人看看……结果沈殊居然不反呛他,果然不对! 这段记忆有些久远,飘在一边的成年秦止野努力回忆,并没想起这个时间的沈殊有什么异常。 说实在话,他和沈殊虽然是同一个高中,但彼此并不熟,甚至一直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他们所读的学校,是专门为了储备人才和大学联立的特殊中学。秦止野祖辈从军,他也顺理成章作为军队预备人才吸纳,还连跳了两级,在校内一直是重点关注对象。 沈殊则是经由老师推荐,半途入校,以12岁的年纪直接读了高中,成绩依然闪耀全体天才。 不过他和其他学生年龄差距过大,本来难以融入集体。但校内一直是焦点的秦止野忽然被一个研备生小屁孩抢了风头,与有荣焉的军备生自然不满。 两个不同领域的天才们就此杠上,身为代表人物的秦止野和沈殊没少被他们拉出来明争暗斗,反倒阴差阳错帮后者被接纳了。 总之,高中期间两人的关系并不近,不过在秦止野记忆中,这次夏令营是个转折点。 * 少年秦止野没来得及多招惹人两句,夏令营的营队老师已经召集学生集合,给他们发布了任务——收拾好宿舍,然后进行第一个项目。 这次多了研备生参与,夏令营取消了较高强度的军训项目,更多是趣味性更强的体验和实践课。 沈殊没有和其他研备生站在一起。 他个子小,独自站在第一排倒也没不自在,只是盯着地面出神,发梢垂落,在白皙的脸侧留下一道惹眼的阴影。 直到教官宣布第一个项目是骑马,沈殊才抬起头,意外地看向远处。 他们集合的操场旁边有一块被围起来的地方,现在已经有人牵着马出来了——那居然是个马场! 大部分学生都躁动起来,他们之间不乏出身不错的,但能在学校组织的夏令营里体验骑马,还是极大的激起了他们的兴趣。 队伍最后一排,秦止野正无聊的发慌。 他对骑马没什么兴趣,目光越过人群,看见了最前方那颗扬起的蓬松脑袋。 居然这么感兴趣? 他目不转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声。 比起十六岁的自己,秦止野直接飘到沈殊面前,光明正大盯着他,边看边啧啧。 沈殊居然还有这么嫩的时候。 回想起记忆中,沈殊更多出现的那副冰冷表情,秦止野饶有兴味地抬起手,在少年好奇的脸上戳了一下。 果然是软的,嗯,手感不错。 沈殊忽然后退一步,诧异的左右看了看。 什么东西? 他没发现异常,正好教官组织学生排队,便取下手腕上的发圈,将细碎的头发收拢好,跟着大部队一起进了马车。 秦止野飘在他身后,新奇地盯着那撮小揪揪,忍不住又伸手一弹。 “——!” 沈殊猛地转头,对上身后一脸迷茫的同学,才回过头皱了皱眉。 奇怪。 沈殊进了更衣室,这回秦止野老实了,没跟进去。几分钟后他穿着防护和骑行服掀帘出来,却正好撞见排到门口的军备生。 沈殊还在调整帽子,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咔哒”一下帮他摆正护帽拉上了卡扣。 秦止野收手靠在门框上,一挑眉:“看我干嘛,你帽子歪了。” “………” 沈殊转头就走。 两个秦止野同时“啧”了一声。 不过年轻的那个心里正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另一个则幸灾乐祸地想着活该。 得亏沈殊现在还小,要是放到十年后,手都给他扭了。 . 沈殊没有骑马经验,被教练安排到了一匹性格很好的白马旁。这匹比他还高的白马有双漂亮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玻璃珠,望向他时眼底露出一丝好奇。 第3章 沈殊抚了抚白马的额头,低声说:“你好。” 他绕到马侧,按照教练的指导握住缰绳,左脚踩住马镫,而后腰腹发力,长腿在空中横跨,一鼓作气上了马背。 视线猛然增高一大截,沈殊抿着唇,双手紧握缰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少年高坐在马背上,挺直的肩背和腰身拉出青涩的弧度。直到确定白马没有被惊动,他才渐渐放松下来,牵动缰绳试着走动。 白马温顺听话,很快就配合着完成了简单的动作,可惜十五分钟一到,教练就要去教其他学生。 其实体验时间有大半个小时,但没人在旁边看着不能保证安全,只能提前结束。 听见提示时间的铃声,沈殊垂下眼,俯身摸了摸白马的脖颈对教练说:“我下来吧。” 教练犹豫了下,正想提议他可以自己再溜达溜达,旁边一片阴影压过来。 “呦,”秦止野骑在一匹高大的枣马上,招摇的牵着绳路过:“这就结束了?要不要我带你啊。” 他微微倾过身体,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连教练都眼前一亮——好办法啊,秦止野愿意帮忙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然而沈殊盯着他看了几秒,当即翻身下马:“不用了。” 好欠揍的一张脸。 “随便你。”秦止野耸耸肩,又娴熟地驾马离开,在马场内驰骋了几圈。 阳光耀眼,少年飞扬,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 沈殊早已躲在阴凉处,看着这一幕倒是不由舒展了眉心。 他少说了一个字。 好欠揍的一张帅脸。 如果能不那么欠揍就更好了。 接下来几个活动,堪称某位中二少年的solo show。 马术他一骑绝尘,攀岩他首当其冲,练枪他挑战记录。一天下来,连教练都对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个到处炫技的学生,是个操练的好苗子。 沈殊趴在地上,按照标准姿势握住枪柄时,正好听见一连串枪声后隔壁高声报的成绩。 “九环、八环、八环……十环!” 他专心调整姿势,微眯起一边眼睛,帽檐的阴影压在鼻尖上,和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 他从瞄准镜中看见远处的枪靶。 “砰!”子弹飞出。 沈殊松开手,低头看了眼,被震麻的手心已经红了一片。 他身边几个研备生也都“嘶”着气狂甩手,这种枪对他们来说后坐力还是太大。 教官带着成绩回来了:“五环、三环、四环……除了飞靶的那一位,都还不错哈,休息一下再来一轮。” 转头后他瞬间变脸:“全都趴好了,看你们一个个打的什么玩意!” 军备生们不服,“我们打的怎么了,他们一个五环以上的都没有,教官你怎么不说他们啊?” 教官瞪他们一眼:“跟人家比,你们也好意思?人家才第一次正经训练。” 还有人不贫地嘀咕:“那我们第一次也没打的这么差啊……” “行啊,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是吧?”教练气笑了,目光在军备生中扫了一圈,精准挑中了最心不在焉的那个:“来,最后那个,就是你。” 秦止野回神:“嗯?” “正好,你不是炫了一个下午吗,我给你个机会再炫一次。”教官指了指远处的枪靶,“十发子弹,要是都能十环,我就不管你们这一次。要是没有全十,通通给我去操场上负重跑五公里!” 看见教官选的人,军备生们顿时信心满满,秦止野也无所谓的点点头:“行啊。” 不论是十环,还是五公里,他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他刚才在走神,这是干什么突然惹到教官了? 秦止野抱着疑惑来到射击点,他拿起枪,看见地上全是黄土,嫌弃的举手申请:“教官,我能用立姿射击吗?地上好脏。” “……”教官反问:“你觉得呢?” 秦止野觉得可以,于是直接举枪、瞄准,连发九弹,一气呵成。只是最后一枪时,他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莫名的,他觉得这道视线的主人是沈殊。 “砰!”子弹在空中划过。 秦止野放下枪,对他的兄弟们耸肩:“好吧,我受罚。” 教官看完成绩回来,最后一枪果然是九环。 “啊——”军备生们顿时哀嚎一片,全都去用肩膀撞他:“秦哥你怎么回事”“在学校里闭着眼睛都能打全十的!” “去去,要你们提醒我。”秦止野勾着笑推搡回去:“愿赌服输呗,跑你的去。” 一群少年人浩浩荡荡往操场集合。 跟在最后的秦止野回头,沈殊还站在原位,垂着眼睛专心看教官示范,仿佛刚才那道视线只是错觉。 啧,管他呢。 少年秦止野转头加入了跑步大军,亲眼目睹了一切的“阿飘”秦止野却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想:就知道他没感觉错。 当时沈殊果然在偷看他! - 负重跑五公里对军备生来说不算难事,本来他们想着跑完之后就该吃饭休息了,根本没当回事,没想到等跑完归来,教官又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噩耗”。 “晚上的任务是户外徒步生存,你们的带队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帐篷,立刻解决个人问题,收拾好东西去领物资,半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听清楚了吗!” 一声哨响,所有被罚了的军备生连忙冲向食堂——他们都还没吃饭,要是不快点,半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沈殊几人早在他们跑步时就解决了晚餐,此时不紧不慢地往宿舍走,军备生从旁边跑过时看了他们两眼,立刻就被瞪了:“看什么看,还不是被你们害的!” “你们自己输了,关我们什么事?”研备生也立刻反击。 双方互相怒视,都看对方不爽,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回宿舍后,沈殊环视一眼他带来的所有行李,默默开始收拾。 “沈殊,你怎么带那么多东西?”临时舍长看见他塞满了半个背包,好心提醒道:“还是多带点衣服和吃的,起码要在山里过一夜呢,要是降温就麻烦了。” 沈殊动作一顿,道了声谢,不过他并不认同:“教官说任务是野外徒步生存,可能不会让我们带食物。” 其他人不以为意,继续塞东西:“不带吃的,难道要饿死我们?” 沈殊只是出于礼尚往来,才提醒他们一句,见状继续收自己的东西没再多说。 其实他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几种药、必备品以及一些小工具,就只有一件防风外套。 装完沈殊背上包感受了一下,见差不多就收了手,打算轻装上阵。 毕竟是野外徒步,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自知之明。 研备生参加夏令营的人不多,大家收拾完东西,一起出发去找带队老师领物资,收获了帐篷、水壶若干,之后又一起去了集合地。 教官等所有人集合完毕,连只有半小时吃饭收拾上厕所的军备生也匆匆赶来,才宣布了更细的规则。 他们即将从营地附近的小山开始徒步,穿越至露营点后,要靠自己的力量和物资在山里生存两天两夜,并完成要求的一个探险任务。 为了保证安全,也为了锻炼团队配合生存的能力,这次任务要求五名学生为一队,自由组员,每队可以分到一大一小两顶帐篷以及五份水源,且只能由队员自己从起点背至露营地,否则将没收物资。 听到可以组队,相熟的人很快聚到了一起,仅有零星几个人还单独站着,沈殊就是其中之一。 参加夏令营的研备生不多,恰好是十一个,沈殊朝他们宿舍看过去时,其他五人已经抱好了团。 临时舍长不太好意思,正要解释,却又被其他人拉了回来:“他什么吃的都没带,你管他干嘛……” 教官见状,在小队之间巡视:“都满员了吗,没满的举手。” 当然只有军备生的队伍没满,另外几人迅速入队,一时间,就只剩下沈殊一个孤零零又格格不入的研备生了。 “这怎么排……”教官也犯了难,他们是知道这两波学生关系不好的,剩下的这个学生年纪又小,强塞进队里不会被欺负吧? “教官。”一只手高高从人群中举起来。 沈殊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秦止野挎着一个格外鼓囊的包,趁着没人注意朝他一眨眼,高声道:“我们队里还差一个。” “好。”教官松了口气:“那同学,你就去他们队里吧。” “所有人拿好东西,准备出发!” 沈殊背着包走到他的小队面前,听见其他人七嘴八舌问话的声音:“秦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要给我们出气?” “谁像你们那么无聊。” 秦止野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人赶走后又兴致盎然凑到了沈殊面前,坏笑看着他:“我可是帮你解围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第4章 沈殊仰头,面无表情地盯了秦止野几秒,忽然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 “丑,等你阴阳脸好了再和我说话。” 他淡淡地说完,转身走了。 秦止野僵在原地:“……” 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域一:轻狂时 因为那一个“丑”字,徒步进山的路上,秦止野全程都带着口罩。 他郁闷不已。 秦止野其人,从小性格就招摇,说好听了叫放荡不羁,说难听了叫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以丑这个理由给嫌弃。 丑! 这是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字吗!? 不过他借着反光的手表一照,发现自己一半脸白一半脸黑的样子是挺丑的,所以他郁闷地戴上了口罩。 这也不能怪他,今天一天都是在太阳下的项目,他们还一直带着帽子,难免被晒成阴阳脸。不止秦止野这样,其他军备生脸上也都横着一条分界线。 只有沈殊,依然白净漂亮得不行。 秦止野捂着口罩,幽怨地盯着前方摇晃不稳的身影。 这人是白雪公主吗,居然不会晒黑? 沈殊没工夫搭理别人,徒步对他来说是件有难度的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地面上,防止自己摔倒。 也幸好秦止野没在这时候来招惹,否则沈殊会怼到他怀疑人生。 走了许久,前方大部队忽然停了下来。 沈殊撑在一棵树旁,明显地喘着气,小腿以下已经麻了。 听到走过来的教官通知,他们才刚走完一半,现在只是中途停休,他更是毫不犹豫滑坐下地,抓紧时间让腿休息。 因为喘气太久,沈殊的唇都有些干了,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侧过脸微微张开口喘息。 “有那么累吗?”不速之客靠过来,顶了顶他,又递来一瓶水:“起来喝,坐久了等会儿更走不动。” 道理都懂。 但沈殊抬了抬眼,看见这人背着个大包和帐篷还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顿时既不想动,也不想理他。 从秦止野的角度,倒像是被瞪了一眼,只是瞪他的人缩成了小小一只,毫无威胁力。 ……反而还有种被撒娇了的感觉。 秦止野觉得喉咙有点痒,勉强帮他拧开瓶盖又递过去:“这下行了吧。” 见沈殊反应平平,他无奈啧一声,靠过去压低声音:“快起来,教官过来了,有好戏可以看。” 嗯?沈殊眼睛动了动,接过水瓶慢慢站起来,一边喝一边用温吞的眼神看他。 什么好戏。 秦止野笑着朝前示意——教官正从前面一队一队检查,背包里的食物全都被翻出来,没收进了一个大麻袋里。 其他军备生多多少少有经验,抱着侥幸心理藏了几块压缩饼干,搜出来了也无所谓。最惨的还是两个研备生小队,带了一堆面包和零食,辛辛苦苦背了半路,结果就这么被收走了。 其实教官已经手下留情,要是等到营地再来收食物,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殊看见他们不贫和崩溃的表情,也没什么感觉,他已经提醒过他们,只是没人听而已。 秦止野侧着眼睛偷看,见他表情平淡,觉得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要知道,那些人因为食物抱团组队,现在自作自受,幸灾乐祸也是人之常情。但从秦止野认识沈殊开始,他就不是会为别人动摇的性格,万事在他身上仿佛都无关己,无关人。 哦,怼人的时候还是很牙尖嘴利的。 秦止野想起那句“丑”,还是咬紧了后槽牙。 教官搜完所有人后,队伍再次出发。 沈殊和秦止野这个小队什么都没被搜出来——好消息,东西没有少;坏消息,还要背着一样重的包继续走。 好在下半程的路好走一些,加上恢复了精神头的秦止野在旁边左撩一句右插一诨,沈殊竟然没有觉得很难熬。 路上还发生了个小插曲,走在前方的几个小队和教官闹了起来,要求多给他们一些水。 刚才教官搜东西时,不仅把食物收了,还把他们自己带的水也给倒了,只把空杯子还给他们。前半程没省水的人自然不够用,就借此闹了起来。 秦止野见状,嘴角一勾就跑去凑热闹:“教官,我们也要两瓶水。” 教官当然不可能同意:“徒步生存,寻找可以饮用的水源也是生存的一部分!额外给你们一人提供一份就不错了,真流落野外的时候谁给你们水?” 秦止野伸手一指:“可我们队里有两个未成年。” “什么?”教官听了不由一愣,顺着他的手看见了无辜迷茫且小只的未成年,唇色都走白了。 站在那里的沈殊:“……” “好吧,”教练犹豫几秒,觉得放宽一些也没什么,毕竟未成年都有优待。他又问:“那另一个未成年呢?” 秦止野扬眉,伸手一指自己大声道:“就是我啊教官。” 他笑嘻嘻地说:“您看不出来吗,我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哄笑起来,教官也忍不住笑踹这人一脚:“去你的,你还想多要水,你就是十四岁也没有多一份!” “好吧,那我队员的水总该给吧,他可是真十四岁。” 沈殊再次:“……” 秦止野死皮赖脸地伸出手,得到额外一瓶水后神清气爽地回到队伍,还冲沈殊得意得一挑眉。 看到没? 沈殊默默扭开头。 没眼看。 其余三人倒是热情欢迎了他:“太牛了秦哥!”“不愧是我亲哥!”“快快给我们分点,渴死了……” “咳,”秦止野看某人一眼,矜持道:“只能分一点,别忘了这是因为人家才有的。” “知道知道。”几人连连点头,恍若哈士奇。 秦止野给每人倒了一小截水,还剩下大半瓶,他看沈殊的水还有剩,转手将瓶子塞进了自己包里:“帮你保管着,没了再找我拿。” 沈殊没所谓,有人帮他背当然好。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触感有点发烫,很快又强忍着收回手。 不能摸,越摸越严重。 还是等到了营地再管吧。 将近一小时后,月亮升至顶空,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教官点了名,招呼他们各自安营扎寨后就背着自己的帐篷没了身影。 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沈殊看了一眼周围,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疑惑,他之前没有类似的经历,不过这种情况带队教官应该都很担心学生出事才对。 五根手指在眼前一晃,秦止野咻地吹了声口哨:“发什么呆呢,光明正大偷懒?” 沈殊回神:“我要做什么?” 秦止野几人占好了扎营的位置,另外三人已经开始动手,他也拿着小的那顶帐篷包,手指灵活的拆解展开。 虽然是他主动来提醒沈殊别偷懒,但却没真的让他活干,反而指了指旁边堆在一起的背包:“你看着物资就行,尤其是最上面那个包,里面装着我们组唯一一台对讲机,最重要的是——” 秦止野忽然靠近他,拽拽地笑了笑:“那个包是我的。” 他说完就去扎帐篷了,沈殊看着他得意的背影,无言片刻,将自己的背包丢到那个包上面。 好了,现在他的包才是最上面的那个。 看包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周围一圈的小队都在热火朝天,没有人会像沈殊一样闲。哪怕是不那么擅长野外生存的两个研备生小队,也全都凑在帐篷旁边,给彼此帮倒忙。 沈殊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排斥,这种感觉自从他跳级开始就经常出现,未必是恶意,甚至是保护,只是他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已。 既然融入不进去,沈殊也不强求。 他把传说中装有唯一一个对讲机的包背起来,很沉,但他猜这份沉重并不是因为对讲机的重要,而是因为秦止野的挑剔。 里面似乎塞了一张薄毯,沈殊面无表情的感觉到。 他在肉眼可及其他行李的最大限度内,扛着砖头一样的包观察周围的环境。 风向、湿度、植物都能带来很多信息。 秦止野弄好帐篷底,出来后却没见到沈殊人影,在周围扫了一圈才看见他站在帐篷一侧的密灌林前面,还背着他的包。 “沈殊。”他刚喊一声,小队里剃着圆寸的队员和另一个塌了的公鸡头已经不满地叫了起来:“喂,不干活就算了,让你看个包还到处跑,能不能有点责任意识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拍掉手上的泥土,嘀咕道:“我们还得照顾你,想到队里有个拖后腿的就不爽……” 第三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有同感。 沈殊从他们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莫名心虚的安静了,才慢慢走回来。 第5章 秦止野看见他的表情,忽然在心里点了三根蜡烛。 “不想和我一队?” 沈殊站在他们面前,淡淡地向秦止野看了一眼:“有意见去找他啊,不是他把我拉进队的吗。” 秦止野被呛住似的咳了一声:“…” 攻击性好强。 三人也哽住了。他们只是不满有人坐享其成,又不是对秦止野有意见,虽然也能说有那么一点,但是当然不可能找他。 沈殊又道:“不满意我看包?是谁这么安排的,有异议刚才怎么不说?还有——” 他把背上的重担丢给秦止野,语调淡淡的阴阳怪气:“喏,你最重要的包。” 秦止野顿了顿,发现蜡烛点少了,应该给自己也点一根。 他干咳一声,“这不是没想到你会背……” 他自己当然想塞多重塞多重了, 沈殊一眼扫过去:“背都没责任意识,我能不背吗?” 秦止野果断闭嘴。 其他人没他这个觉悟,圆寸依然理直气壮道:“你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我们说错了?” “是吗?”沈殊又将目光放到他身上,明明是很平静的眼神,却看得圆寸头心里突突,下意识抖了抖手,挺胸抬头给自己鼓士气。 见他动作,沈殊看着他们散发出一股汗味的衣服和黏着泥土的手,忽然勾了勾嘴角:“想洗手吗?” 三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纯净水只够饮用,没有多余的水能给你们清洁,不过我们可以自己取水,比如——” 沈殊伸出手,他的手指轻微湿润,是刚才观察环境时在叶片上沾到的水汽。 借此,他感受风向:“夜晚吹山风,现在风向为南侧。我们四周植物的枝叶较为稀疏,多低矮灌丛,地面落叶层厚过鞋背——依此,可以判断出我们我们身处北侧阴坡,环境比阳坡更加潮湿。” “另外,我们从进山到现在温差在五度左右,说明我们更靠近暖湿的山谷,且仍有一定高度。只要有工具,明早想收集冷凝水不是难事。” “收集冷凝水和露水的最佳时间在日出前一至两个小时,最好在阳光直射前收集完成。现在是八月夏季,最佳的收集时间在凌晨三点半至五点,如果想要获得三人以上两天使用的水源,你们现在就要开始布置。” 沈殊面不改色说完这段话,看向呆住的几人:“所以,你们怎么还不行动?” 他忽然毫无感情地“啊”了一声:“我忘了,你们只有窄口水壶,没有合适的收集容器。没关系,宽大平展的植物叶片也能代替,据我观察,营地右侧的植物枝叶就很合适。” “不过如果你们走过去,采摘完足够的叶片就会从植株间的空隙发现——”沈殊微微笑起来:“那片植株五十米以内的地方,就有一条水源充足的小溪。” “…………” “很简单的地理知识,不是吗?” 沈殊淡淡道:“哦对了,这里的植物表现和外界常见的植物明显不同,多半是土壤含有特殊矿物,不宜接触皮肤。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手指涨热麻痒?” 三个队友和所有偷听的人同时点了点头。 沈殊一偏头:“还不快去洗?” 所有人瞬间散开,争先恐后往他说的小溪方向跑,几秒之后,营地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沈殊,秦止野,和不敢去洗手的第三个队员。 “喂,”沈殊叫住他,扔了一包东西过去:“去帐篷里涂,用完还我,我只带了这么多。” 队员连忙接住一看,是碘伏棉签和消毒湿巾,愣了半天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有伤口?” 沈殊瞥了眼他的另一只手。 一直用兰花指捏着自己衣角,看不出来才怪。 “哈哈哈哈哈哈——!” 队员灰溜溜地钻进大帐篷后,秦止野突然狂笑不止,走到沈殊旁边伸手揽住他的肩,半天才笑问:“…诶,什么矿物和微量元素,你诓他们的吧?” 他也碰了土,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殊看了他的阴阳脸一眼,毫不留情把那只手抖下去,表情比刚才怼人的样子冷淡,眼底却有一片潋滟的光。 “丑,别跟我说话。”他转身进了顶一顶帐篷。 这回秦止野不郁闷了,他甚至乐得停不下来,在原地笑了半天才平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人? 然而,他眼前又闪过一截泛着红晕的脖颈。 嘶,等等。 秦止野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猜错了。 难道沈殊没诓人? . 忙了一天又徒步到半夜,再能闹腾的少年也累了,从溪边回来后,所有人都钻进了帐篷里,陆陆续续熄灯休息。 一队只有两个帐篷,沈殊刚把他的三个队友碾压一遍,自然被分去了和秦止野住小帐篷。 铺垫子时,秦止野终于解密了他死重的背包里装得是什么——果然有一张毯子。 不止有毯子,简直有一整套铺盖,枕头毯子被套一应俱全。 发现沈殊的视线,正在给自己创造良好睡眠环境的秦止野偏过头,笑得不正经:“想睡吗?叫声哥哥我就让你一起睡。” 沈殊:“。” 有人动了动帐篷,他转过头,听外面说:“我来还东西。” 沈殊钻出帐篷,是那个借了东西的队员。 对方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了谢,把东西塞进沈殊手里就逃难似的又钻回帐篷。 沈殊看了看,发现只少了只棉签和一张湿巾,确实是省着点用了。 ……虽然也不必这么省。 他拿着东西和“顺手”背出来的包,慢慢走去了帐篷右侧的小溪边。 沈殊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把包里的药瓶拿出来,拉下领口,借着月光用水面照了照胸口和脖颈。 红了一大片,好在没起疹。 他往溪里捞了一捧水,正要随便洗洗然后上药,一张脸忽然出现在他水里的倒影旁边。 “喂~~~” “!”沈殊一惊,回头怒视:“秦止野!” “诶,我在这呢。” 秦止野挑着眉,从身后拿出那瓶他保管了一晚上的水:“用这个冲吧,鬼知道溪水会不会重复过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域一:轻狂时 沈殊瞪着他,半晌接过水瓶。 秦止野识趣的后退转身,听见身后溅起了一阵水花声。 他能想象到沈殊在用净水冲洗泛红的皮肤,然后是转开药瓶,撕开一只棉签,开始给自己上药…… 直到声音消失,秦止野还没转身,沈殊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从他旁边走过,脖子上涂了一层白色药剂。 秦止野跟上去,语气侃侃:“喂,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过敏的?” 没得到回应,他又笑道:“生气了?好歹我专门给你送水,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沈殊不理他。 “好啦,对不起,我不应该吓你让你看包逗你玩。”秦止野态度认真了些:“我的垫子也给你睡,给你赔罪好不好?” 结果帐篷帘儿一揭开,铺盖已经铺好了整个帐篷,秦止野原本就打算和沈殊一起垫。 “消气了没?”秦止野笑着歪头看他。 “……”沈殊无奈,把包丢了进去:“快睡!” 这就是不生气了。 成功哄人的秦止野美美躺好,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有哄人水平的。 沈殊在他旁边,无语的把这一大只怼过去一点。 也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 其实他原本就没多生气,只是没心情的时候习惯不说话。他尘螨过敏又不是因为秦止野,不至于迁怒于人。 沈殊拍了拍背包,他不像秦止野带了全套装备,打算用这个当枕头,外套刚好做被子。 “你也太不讲究了。”秦止野看见了,又翻身起来从包里扯出一条薄毯塞给他:“你那个包到处放,就不怕脸也一起过敏,盖这个,外套当枕头。” 一个晶状形的吊坠从他包里滑出来,沈殊抱着毯子,视线一凝:“…那是什么?” “嗯?”秦止野看了一眼,随手塞了回去:“是我玩游戏拿到的礼物,你躺好,我灭灯了。” “啪”一声,帐篷暗下来。 沈殊躺在柔软的垫子上,盯着漆黑的帐顶,过了很久才将手脚缩进被子,侧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秦止野包里的对讲机“嘀嘀”响起来,沈殊很快睁开眼,在提示声中坐起来。 野外生存还有闹钟? 接着他就看到秦止野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一脸不爽地将手伸进包里,抓住吵醒他的罪魁祸首就往外丢。 沈殊下意识伸手。 “啪——” 对讲机落进他手里,还砸中了按钮,教官的声音从中传出:【起床了各位懒虫!给你们三分钟清醒,之后宣布任务,错过了概不重复……】 第6章 等到对讲机彻底安静,秦止野终于从回笼觉中醒来,一脸神清气爽的对沈殊说了声“早”,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因为起床气丢对讲机的样子。 沈殊看着他钻出帐篷,伸胳膊抻腰,半天也没舒展完,提醒他:“刚才对讲机响,你把它丢出去了。” “嗯?”秦止野拉伸时又闭上了眼睛,听见这话对沈殊睁开一只眼:“坏了吗?” “…没有。”沈殊说,“我接住了。” 秦止野满意地打个响指:“那不就行了?” “……” 另一个帐篷的其他三人靠过来:“秦哥,我看其他人早上都在听对讲机,教官讲了什么?” 秦止野坦诚道:“我没听。” 三人顿时倒气一口气,满脸“完了”、“悔恨”、“忘记秦哥有起床气了”的丰富表情。 沈殊作为旁观者,觉得这几个人也很神奇。 这种纪律性,真适合当军人吗? 他站起来,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得跟这几个队员复述一遍。 这就是小队&小组的弊端,他不仅得自己做好,还得顾上所有人。 结果秦止野忽然说:“放心。” 他找沈殊要回对讲机,戳了几下,把重新出声的机子晃了晃:“虽然我没听,但是有重播啊。” 三人恍然大悟,一脸佩服。 沈殊:“……” 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能省口舌也好,他早就听过了,便带上东西去溪边洗漱。 秦止野扭头追了上来:“诶,怎么不等我一起呢。” 沈殊:“你不去听?” “有他们三个围着对讲机就够了。”秦止野挥挥手,一副我不喜欢凑热闹的样子,话锋又一转:“而且这不是有你吗,你肯定听了对不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殊正想嗤他,秦止野又关心他的脖子,探头探脑的观察:“没再过敏吧,还好还好,不红了。” “快跟我说说教官讲了什么。” “……” 五分钟后,沈殊在秦止野又蹭他牙膏又蹭他湿巾的洗漱过程中把规则概括了一遍。 简单来说,他们这两天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生存,另一个是四个主题的探险实践:地质勘查、昆/植观察、星空观测和文化创作四选一完成。 出于安全的保证,每个小队找到的食物可以拿回来,找教官兑换等量的安全食物,不许自行食用。 沈殊的概括能力很好,他们洗漱完回去的时候,那三人还在围着对讲机听回放。 秦止野大概没什么耐心,一招手叫人过来,直接把任务分配好了:“今天我和沈殊去找食物,你们仨先去弄实践吧。” “好嘞。”三人倒是很听话。 沈殊也没什么意见,他昨晚的观察结果只要稍微整理就能写成报告,不用担心实践任务的问题。 相比起来,他比较担心和秦止野去找食物,他们今天会不会饿肚子。 沈殊看了秦止野一眼。 毕竟这人一副跃跃欲试要去找乐子的模样。 等小队分开,他试图向秦止野提议他们俩也分头行动的时候,后者长臂一伸,勾着沈殊整个人进了树林里。 一边拐人还一边振振有词:“别瞎说,我们可是一个队的人,怎么能分头行动?” 沈殊:“……” 秦止野拐着人在山里四处溜达,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摘果,还薅了一大片菌子。 他仿佛看出了沈殊的担忧,一边把菌盖敲得咚咚响一边安慰:“这么多蘑菇,就算不能吃,我们找教官也能换到食物。” 你确定? 沈殊对着一整框鲜艳漂亮的蘑菇,面无表情地咽下质疑。 难怪教官不让这群人自行食用。 “好吧,差不多了。”秦止野过足了采菌瘾,终于拍拍手站起来。 沈殊松了口气。 “不过感觉还缺了点什么,嘶……”秦止野摸摸下巴,审视自己的战利品,忽然扭头问:“我们去打猎吧,怎么样?” 沈殊:“?” “bu……”字还没说完,他就被秦止野拉上了新的路程。 好在这座山除了花鸟鱼虫,并没有什么大的动物,加上没有工具,除了秦止野揪下来的一把山鸡尾羽,他们一无所获。 日头已然当空,被拉着满山乱跑的沈殊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正常点。” 秦止野弯着腰,从地上拎着一只乱蹬的东西站起来,“我很正常啊。” 沈殊缓缓吸一口气,觉得就算是埋了几百年的僵尸也能被他给气得蹦起来:“……那你在干什么?” 秦止野手里抓着一只身绿腿背有小白点的赤蛙,此时正蹬着有力的后腿奋力挣扎,疯狂分泌黏液溅得到处都是。 “别担心,这种蛙无毒,听说还可以直接捏着头去掉内脏生吃。”他一边说一边捏住蛙头,看起来真的想要试试。 沈殊手上仿佛也传来了黏液的触感,瞬间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口,他强压下去,一声不吭扭头走了。 直到身影消失在枝叶后,秦止野无趣地将赤蛙丢回地上,擦擦手叹了口气。 还是那么不经逗。 他转身插兜,姿态潇洒的在山里继续探索。如果有人能获得秦止野的轨迹图,就会发现他其实一直在围着一片区域行动,且范围缩随越小,目的性极强。 . 另一边,沈殊回了营地,稍作思考后他带着包去了小溪,顺流而上,找了个水流平缓的地方坐下,抛钩子钓鱼。 鱼钩挂着一块草菇,在水面沉浮几许,渐渐滑进了水底。 沈殊将缝纫线充作的鱼线捆在手上,翻出一本小册子,在上面画下他今天进山记住的地势地形图。 实践任务总共四个主题,他准备完成其中的地质勘查方向,配上特殊植物的观察写一份报告。 这里的土壤和植物确实有点特殊,寻找食物的时候,他发现许多不适宜生活在这里的动植物存在。如果深入研究,说不定真的会有一些发现。 纸上的图案逐渐成型,沈殊放下笔,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份地形图。 似乎有些眼熟。 手腕上传来拉扯感,他暂时回神,收回鱼线,得到了一条小臂长的银灰白肚鱼。 那鱼挂在钩上不停弹动,被沈殊甩了一巴掌,尾巴弹了弹,老实了。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午餐,早上和秦止野出去乱晃果然是在浪费时间。 沈殊回到营地,看见秦止野鬼混回来,把他摘到的野果、山笋还有一大堆菌子拿去交给。 教官检查了一下,无情宣布:“只能给你两包压缩饼干。” 秦止野表示不服:“这些蘑菇都够吃三天了。” 教官:“全是毒蘑菇,能不能吃三天不知道,倒是够你躺三天!” 最后还是靠着沈殊的鱼,又换来了三包压缩饼干以及秦止野舌战群儒“鱼汤也是喝的”换来的一瓶水。 吸取了教训,沈殊对他要求:“下午分头行动。” 可能是自知理亏,秦止野一脸顺从的同意了:“ok,没问题~” 下午,沈殊去溪边钓了两条鱼,提前换完食物,又用一抓草菇和教官交换:“我不需要吃的,能给我一份这片山的地图吗?” 教官以为他是要做实践用,大方给他了:“只有平面地图。” “谢谢。” 沈殊拿到地图后,对比了自己画的分层地形图,更加佐证了猜测。 他进了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不少坑,按照地图来到一处山坡,拨开挡路的灌丛,发现有两个人先他一步到了目的地。 “……这里刚刚开放,很多数据还没收集。” “另一个人是不是还不知道?” 两人正讨论着,年轻那人不经意间看过来,忽然一顿:“…沈殊?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谁又惹老婆生气了呢,好难猜啊~[眼镜] 第5章 域一:轻狂时 这话应该他问才对吧。 沈殊看着两个满脸惊讶的人,其中一个是和他“分头行动”的秦止野。 他选择先向另一个人打招呼:“郭老师。” 非常凑巧,和秦止野一起出现的这个人,就是当初发现并推荐他入学的那个老师。 郭士期点点头,招手喊他过来:“小沈,没想到你也找来了这里。” 沈殊一听:“这里的确有问题?” “说不上问题。”郭士期看他的表情愈发和颜悦色,他挥挥手,让秦止野先去做自己的实践,转头和沈殊细说了情况。 “这里的土壤和植物不同,想必你也发现了吧?这片区域是学院新发现的资源地,我们在地下探查到了一种特殊的矿物源,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进行开采,所以才暂时改造成了夏令营的实践区。” 郭士期推了推眼镜,微笑地看着他:“不过,我们现在所在之处离营地有一座山的距离,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第7章 沈殊如实相告:“我画了地形图,发现这里和‘策域’开放过的特殊地图非常相似。” “原来是这样。”郭士期恍然,哭笑不得地想原来是这里暴露了,仔细回忆,似乎还是他给沈殊的游戏内测码。 “我忘记你也有测试账号了。” “也?” “是啊,”郭士期看了眼不远处的秦止野,本着帮少年人拉近友情的想法介绍:“小秦也是‘策域’的测试用户,我记得他还差点拿到特殊地图的第一名。” 难怪…… 沈殊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又回头看了秦止野一眼。 对方饶有兴趣地蹲在一簇草堆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发现沈殊的视线,偏头对他笑了笑。 笑里七分耍帅,三分讨好。 沈殊冷酷地收回视线,在郭士期要求保密的声音里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到秦止野身边。 “正好小沈也找过来了,你们就一起帮我收集考察数据吧,不用担心实践任务,我会在你们的任务成绩栏上打a。” 郭士期其实很忙,把考察数据这种任务交给学生后,他带着专业的探测器进了更深的山里,剩沈殊和秦止野两个人单独待着。 沈殊选择了和秦止野相反方向的坡面,捧着仪器和本子开始记录。他想采集一份植物分布的数据,这需要不少时间进行很精确和仔细的测量。 他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偶尔抬起又低下的侧脸线条清晰,逆着光,连睫毛都历历可数。 不知过了多久,沈殊转头,忽然撞进了一片软而有弹性的胸膛里。 秦止野慢慢绷紧胸肌,得意地挑眉:“怎么样,好靠吧?” 沈殊没有说话,后退一步冷冷地看他一眼。 秦止野无师自通地举起手:“我已经完成记录了,还有,太阳马上要下山,就算我不打断我们也必须要回营地了。” 他播放对讲机里教官的集合命令,沈殊收起仪器和本子,用最直接的动作表示他会回去。 只不过一路上,他还是没和秦止野讲话。 到营地后,沈殊去拿早就换好的食物,才走近帐篷就见一堆人围着,一阵阵惊讶和羡慕。 “秦哥,你回来了!” 队友手提着两个大袋子,一脸兴奋得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换来了这么多零食!” “咳,当了一天苦力而已。”秦止野从沈殊身后慢慢走过来,对其他人挥了挥手:“散了散了,再看也没你们的份。” 其他人羡慕嫉妒地回了自己帐篷前。 秦止野则接过一袋零食,凑到沈殊身边迟来一步解释:“白天不是故意溜你的,这不是郭老师要求保密吗?你看,我都准备好退路了。” 他打开袋子给沈殊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教官没收的零食,大部分还是研备生贡献的,这下全落在他们手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记恨。 不过沈殊看着他,眸色很凉:“所以呢?” 很显然,他不接受秦止野这个不算道歉的道歉理由。 十年后的沈首席有几个人尽皆知的标签,他是绝世天才、科研巨擎,同时他冷面无情、极难讨好。 虽然沈殊现在才十四岁,但已经很有未来那个沈首席的身影。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几乎没有人能在沈殊冷漠甚至阴晴不定的性格下保持热情,不过总有一些奇葩不同。 秦止野看着沈殊冷俏的脸,很是自信地想:都开口说话了,那肯定离不生气不远了。 “所以你吃吗?”他举起袋子,直白的诱惑道:“里面有速食牛肉排和鸡腿哦。” 沈殊迈进帐篷的脚步一顿,毫不犹豫转身回来,拿走了牛肉排。 有肉为什么不吃?他不会为难自己。 沈殊淡然地坐下,理所当然开始享用晚餐。 秦止野也拿了个甜滋滋的巧克力棍,在沈殊的不远处坐下,一边拿美人下饭一边得意。 他对沈殊的了解里,恰好有一条是“沈殊是个肉食动物”。 看,也不难懂嘛。 . 不过秦止野要是觉得这就算哄好了人,那他就失算了。 沈殊是个记仇的人,最擅长翻脸无情。 晚饭后,他把准备钻进帐篷的秦止野堵在门口,高高的垂下视线,两道下颌线在灯光下收束成小小的下巴。 “赤蛙皮肤上寄生的微生物和细菌以群落为单位。”沈殊居高临下地丟给他一瓶水:“——你的手,洗干净了再进来。” 秦止野愣了半天,看着手里的水气笑了。 真是好重的报复心啊。 . 夜晚,洗干净后被允许进门的秦止野意外失眠了,他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瞥了一眼身旁,悄悄爬起来打开了帐篷的顶窗。 月光从透明的薄膜洒下来,没有惊扰沉睡中的沈殊。 他蜷成一小只,整个缩在背子里,只从凌乱的黑发间露出小小一块侧脸,看起来乖巧的不行。 秦止野本来打算观星的,莫名其妙看了他半天,回神后下意识摸摸鼻尖。 好白……啊不是,好小只。 他占地有那么大吗?至于缩成这样睡。 正当秦止野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殊忽然动了动,蹙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些。 好半天,秦止野才发现他抱住了腿,似乎有什么痛楚,需要他用这个姿势才能忍受。 犹豫了下,秦止野凑过去叫他:“沈殊?沈殊?” 夜晚山野长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在帐篷里响起,秦止野顾不上别的,直接推了推他的背:“沈殊!” 沈殊忽然睁开眼,迷茫地着周围,眼里笼罩着层雾气,喘息不止。 秦止野抬了抬手:“你…怎么了?” 沈殊侧头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躺了回去,过了许久,久到秦止野以为他又睡过去,一道低低的声音才响起:“没事……做了个梦。” 他很快又就着团成一团的姿势睡着了。 秦止野觉得不太对,左思右想,觉得做噩梦的人也不至于要抱着腿睡觉。 他大胆靠过去,隔着薄毯碰了碰沈殊的小腿。 沈殊没有动,但秦止野感觉到他的腿紧紧绷着,这状态,分明是忍痛嘛。 想到他的年纪,秦止野脑中思路忽然打通,一切都合理了。 沈殊该不会忽然生长痛,不好意思说吧? 都痛成这样了…… 秦止野看着他,眼睛在月光下深邃而立体,明明脑海中奔腾着很多想法,表情却难得正经,甚至显得有些冷峻。 他思考了不到三秒,将手伸进薄毯里握住了那截小腿,手心炙热的温度很快席卷了皮肤,将骨骼中的疼痛渐渐压下。 许久之后,秦止野抬头仰望星空。 整夜里,他数到三颗星星划过。直到绚烂的晨曦在天际勾勒云彩,薄毯下的沈殊也舒展了手脚,脸蹭在被角边睡得安稳。 唉,带孩子真累! 秦止野狠狠打了个哈欠,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进山时,沈殊发现昨天还锲而不舍骚扰自己的秦止野安静得过头,偶尔看到他的时候,还十有八九在打哈欠。 沈殊忍了忍,问:“你昨晚做贼了?” 秦止野困得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是啊,我密谋着要偷颗星星给某个睡不安稳的小朋友装夜灯。” 沈殊自觉睡得挺安稳,也不觉得他是需要人哄的小朋友,闻言面色古怪一瞬,偏过头:“做贼也不要影响探测。” “当然当然。”秦止野吊儿郎当的比了个保证手势。 他说到做到,结束一天的任务时,郭士期非常满意,不仅直接让他们搭了顺风车回夏令营,还让允许他们从采集的样本里选择一样带走,作为帮忙的奖励。 “唔,那我就不客气了。” 嘴上这么说着,秦止野手上也没收敛,迅速选了好几种形态各异的矿石塞进隔菌袋里,一边还笑嘻嘻道:“我多拿几个没事吧?” 郭士期笑他:“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收集各类石头,现在还是没变。” 秦止野已经摸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矿石在手中把玩,闻言道:“那怎么一样,石头我能想要多少有多少,这座山里的矿石可是可遇不可求。” 郭士期笑得更开心了,摇摇头,对沈殊说:“小沈也挑挑吧,多拿几种也行。” “我要这个就好。”沈殊早已决定好要什么,他捧起一种根系特别发达的植物,栽进临时花盆打包带走。 这株植物还是他亲手挖的,根系很特殊,具有吸取土壤中矿物元素进而凝结出细小晶体的能力。它和山上采集的土壤一起打包,现在也连带着被他带回了家。 下车前,沈殊回头望了秦止野一眼。 夏令营的项目有针对性,接下来几天都是军备生的场合,他和其他研备生很快就要离开,这将是他们这段时间见的最后一面。 第8章 不过他也只回望了一眼,下一秒,沈殊就转头走进了和秦止野相反的宿舍楼。 没良心…… 秦止野在心里嘀咕,单肩背着包,耍帅似的迈开长腿走了。 . 下一次见到沈殊,是在大学开学一个月后的军训上。 学生军训,军备生可以免训,他们进入大学后每天的训练强度都比普通军训强。 学院看不得他们无所事事,还给抽了批倒霉蛋给每个方阵做辅助教官,秦止野幸运的没被抽中,只是要作为志愿者在操场边巡逻帮忙。 路过一个方阵时,秦止野脚步微微一滞,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幸运了。 沈殊站在方阵的倒数第二排,穿着秦止野最熟悉的迷彩服,大半张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依然白得耀眼的一截下巴。 秦止野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狠狠嘲笑一下即将拥有他同款阴阳脸的沈殊,然而他只是放慢了脚步,认真看着对方的身影。 沈殊居然长高了。 一个暑假间,他就从青涩嫩笋般的少年变成了挺拔的竹枝,分明是阁美内秀的,站在人群中又显得那么张扬。 不过,那又如何? 秦止野顿了顿,脚下恢复速度,很快离开了这片区域。 方阵中的沈殊微抬下巴,目视前方。 似乎有个瞬间,他的视线微动,跟着某个离去的身影偏移,却又很快重新回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破域 终于熬到休息时间,被训的学生松懈下来,被迫陪训的“辅助教官”也一溜烟跑走了。 倒不是偷懒,而是赶着去给某人送礼物。 “这么多?”秦止野靠在主席台边,嘴上笑着,指了指桌面:“都放这儿吧,我还得找个拖车给你们的礼物运回去。” 众人嘻嘻哈哈:“谁叫秦哥你兄弟多呢!” 更重要的是同学这么些年,他们每个人生日秦止野都有送礼物,从来没有漏过。 休息时间有限,辅助教官看似是训人的,实则也是被训者之一,没聊两句就赶紧回了自己的方阵里。 秦止野也离开原地,真去找人借拖车了——他刚才说的一点没夸张,从今早到现在,打底三四十个人来找他送祝福,礼物足足堆了一桌子。 等他回来后,满桌堆着的礼物忽然多出了一个尖尖,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单独放在最顶端,莫名显眼。 秦止野的记性很好,他确定这个礼物是他离开后出现的,既没有精致的包装也没有署名,仿佛是不在意的路人看见满桌礼物,于是随手一送。 可他打开后,却意外的发现这份礼物极其合他的心意,之后便被他放进了收藏柜子里。 这份礼物是谁送的,时至今日,对秦止野来说都是个秘密。 直到这个“域”里,作为旁观者的秦止野看见沈殊卡着休息时间最后两分钟举手,打报告说要去卫生间。 教官看了眼表:“在集合前回来,去吧。” 沈殊脱离方阵。 他要去干什么? 秦止野跟在沈殊身后,若有所感,为心里那个猜测隐隐亢奋起来。 会是他吗? ……居然藏了那么多年! 沈殊来到放满礼物的桌前,取出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果然是他! 终于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秦止野忍不住伸出手——他破开束缚,闯入沈殊的视线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这位偷送礼物的小朋友,”他愉悦地扬起嘴角,盯紧他的脸:“…你被抓包了哦。” 沈殊瞳孔收缩,惊讶和无法形容的神情取代了他一直镇定的外表。 秦止野抓住了他。 瞬间,微不可查的执念开始崩塌,周围的画面像地震般开始分裂,化作无数的碎块泯灭、消失。 黑暗重至,沈殊的“域”分崩离析。 · 沈殊醒来,视线模糊片刻,入眼的建筑有些熟悉。 “醒了?”身边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性给他递来一杯水,祝贺道:“恭喜你解开了第一个域。” “谢谢。”虽然还没弄清楚状况,但沈殊从容接过水,滋润他干渴的口腔。 喝杯水的功夫,他已经将周围的环境收进眼底。 这里确实很熟悉,不是沈殊来过,而是因为他人生的最后十年里,几乎没有脱离过这样的环境。 这是一间放满了器械和设备的研究室,他正坐在一张由桌子凑合成的临时床上。 沈殊放下水杯,思考该从哪个角度开始询问——他刚来到这里就被带入了回忆中,实在有太多问题需要解答。 “这里是第三域,你现在处于城中所研究中心。”穿着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推开一扇门,对他笑笑:“至于更多情况,还是由你熟悉人的说吧。” 沈殊静默,跟着她进入门后的房间,看见一面巨大的屏幕嵌在墙中,两个人背着站在他面前。 其中一个人转过头,模样熟悉且嚣张,他刚刚才见过。 沈殊神情忽然冷淡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秦止野嘴角一挑:“怎么,刚醒来就兴师问罪?” 沈殊道:“解释。” 空气擦出微妙的火药味,刚刚还在“域”中和谐相处的两人仿佛失忆了,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实际正是因为没有失忆,现在的气氛才会那么糟糕。 “有什么可解释,”秦止野漫不经心的用指节敲操作台,放下眼皮,似乎有点不耐烦:“早就跟你说过了,这里是第三域。” 沈殊的目光掠过他手指,等着接下来的解释,然而秦止野已经闭上嘴,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还是我来解释吧,术业有专攻,秦队长也不太了解这些。”旁边的老头出声缓和了气氛,他带着圆框眼镜,留着花白胡须,符合大多数人印象中科学家的样子:“我姓福,你可以叫我福老。” “如秦队长所言,第三域,是不属于天堂和地狱的特殊之地,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乘着列车来到这里。” “沈先生,你看屏幕。”他说。 他操作了几下,沈殊看见自己名字一闪而过,随后屏幕中出现了一道曲线,不停上下浮动,最终维持在一道微妙的数值中间。 “这是什么?” “你的某种特殊数值,大部分人理解为善恶值,倾向善的人去往天堂,倾向恶的人去往地狱,只有在极小范围的那一些人,才会被选入第三域。” 这么说他还算中立了? 沈殊稀奇地挑挑眉:“那你的理解呢?” “我的理解,在我们所知的各类数值中,这道数值更类似熵值。”福老笑起来:“不愧是沈先生,据说是你们那里的科研院首席?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说。” “熵值越高,影响越大吗?其实第三域吸纳人的标准是所产生熵值高的人,想要离开就要把熵值压制不会产生影响的程度。”沈殊道:“随意猜测的,在这一块我也不是专攻。” “可你猜的很对。”福老呵呵笑起来,“其实你很幸运,一进来就能解开一个域——就是你的某一段回忆,在这里我们称作‘域’。你的因果对象找到了破域的关键,你们才能顺利出来,你应该要感谢他,他等了你两年。” “是吗?”沈殊看了秦止野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就差脸上写着“我不关心”几个字。 重逢时那些抑不住的激动,域里相处时涌动的情感,好像通通都消失了。 他眨了一下眼,轻飘飘道:“我倒是觉得他占便宜了。如果我一直没进来,他也没办法离开吧。” 秦止野顿时不可思议地看他。 沈殊……都这种情况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是谁跟进域里救的他! 秦止野嗤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压到极低的眉眼透出怒火和几不可查的……失落。 果然不能因为回忆里那个还算稚嫩的少年就被蒙蔽,现在的沈殊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更别提他还在现实中度过了没有他的两年。 那个他不存在世界的两年,沈殊经历了什么? 他应该比以前更难看透了吧。 想到这里,秦止野眉眼一怔,离开的脚步也不由停下来。 ……他好像忽然懂了沈殊醒来后,对他态度天差地别的原因。 沈殊厌恶有人窥视他,他的过去、他的一切都被锁在密闭的外表之下,不容人觊觎——尽管那个人是秦止野。 秦止野忽然释然了,靠在墙边等人出来。 他何必在意那么多。 他们只是宿敌不是么? . 房间内,沈殊收回视线,忽然问:“为什么进入的域是我的回忆,而不是秦止野?” “因为你被牵连了。如果是正常进域,你们可以自行商量,选择谁来做旁观和解决的那个人。”福老解释道:“不过选定后有一次改变机会,你们想离开必然还要继续进域,你要改吗?” 第9章 “……不。”沈殊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吧,不改了。” 福老没问他为什么,只是看了眼屏幕上的数值:“真可惜,差一点你就能去天堂站了。听说那里鸟语花香,所有去到的死者都能永恒存在,不会有疾病和遗忘,永远生活在幸福里。” “那倒不必。”沈殊道:“比起天堂站,我宁愿来到这里。” “为什么?” 沈殊没有回答,他顺着刚才秦止野离开的路走出去,果然看见他靠在墙边。 “走吧。” 秦止野再次露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动身给他带路。 沈殊踱步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想: ——为什么? 大概他很确定,这个家伙不可能会去天堂吧,所以要去地狱时还有一些庆幸。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域结束啦 感兴趣的宝儿点个收藏,不要养肥我呀[爆哭][爆哭] 第7章 撬门锁 身为因果对象,沈殊入城后所有的安排和适应环节都理所当然落到了秦止野头上。 他先带着沈殊去城西所看了住处安排,又去城南所取钥匙,而后带他去认了管物资发放的城北所,最后才去城东所领身份证明。 秦止野从窗口接过一块电话手表一样的东西,转手递给沈殊:“戴好,里面有代表你的身份芯片。这里食水免费但是有定量,多买需要贡献点,唯一能当联络工具的也只有这个,丢了我可不带你来补。” 沈殊随意戴在了手腕上。 表带太长了,从他细白的手腕垂下,秦止野控制不住看两眼,又黑着脸收回视线。 他带沈殊往回走,沈殊分配到的住处位置很好,就在城中所附近。 其实是沾了他的光,因为秦止野隶属城中所的维安队,住在城中所分配的宿舍区。因果对象向来会分在一起,所以他早就知道沈殊会住在哪。 他就是故意带着沈殊在城里到处走的。 不过看到沈殊微喘着气,似乎体力不支的样子,秦止野并没有感觉开心。 他皱眉:“研究院伙食是越做越差了吗?” 沈殊奇怪地看他一眼。 秦止野沉着脸想,不是伙食差,怎么能把人饿的又瘦又弱。 他死前沈殊还不是这样。 “现在没有研究院了。”虽然沈殊没听懂秦止野的意思,但却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一年前,全体人类搬进了苍穹基地,所有研究机构并入基地研究所。启明号起航,迁徙计划正式进行。” 听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应该有太大问题。 可是…… 秦止野忍了又忍,才终于把“那你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咽下去。 “到宿舍了。”他往前领先两步,掩盖了情绪。 沈殊很快发现他们竟然就住在对门:“你早知道了?” 秦止野理直气壮:“知道,怎么了?” 他就是故意的。 没想到沈殊对他点了点头,“谢了。” “……”秦止野表情空白一瞬:“谢什么?” “你不是特意带我观察第三域的吗?”沈殊转身去开门,背对之时微微勾了嘴角:“还有些地方没去,明天再看,你回去吧。” “……” 这个人,这个人! 他冒着风险进域捞人,没得到一个谢字,反而收到一句“占便宜了”的评价;他故意带着沈殊乱遛,想要折腾他,却意外得到句“谢了”。 秦止野难以形容,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 他故意的吧? * 他就是故意的! 秦止野看着一大早敲开他的门,还理直气壮要他带路的沈殊,恶狠狠地想:他绝对不会再被沈殊带着走了。 “首席大人,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我是个要上班的人,没时间陪你逛街。” 他把手表怼到沈殊面前,展示那串少得可怜的存款数字:“我一个月只有五百点工资,入‘域’一次需要五千贡献点,我们上次意外闯入,费用翻倍,全是扣我的账。” 果然,沈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秦止野没好气地收回手。 这下该明白严重性了吧,他要是再不去上班,别说下次进域怎么办,他们接下来都只能过吃定量分配的拮据生活…… 沈殊:“你工资居然这么少?” “……”还以为是以前呢,沈首席! 秦止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带着杀气的微笑:“没错,我很穷,所以进域费用一人一半。五千点,等你能还清了再来找我吧。” 说着,他抬手就要关门。 “嗡”的一声,腕表忽然跳出一条消息:“居民·沈殊通过隔空传送,向您的账户转入88888值贡献点,目前余额89438贡献点,请查收确认。” 秦止野关门的动作顿住。 一,二,三,四,五。 足足过去五秒,也是他数清楚数字的时间。 “你……哪来那么多贡献点?”秦止野有点想死了。 “早上去城中所帮了点小忙,这是他们给的报酬,之后每月都有。”沈殊淡淡道:“他们邀请我加入研究部,问我还需要什么,所以——” 他看了眼时间:“你还有五分钟回去做心理准备。对了,记得换衣服,上次那套就不错。” 五分钟后,收到涨工资以及调任通知的秦止野跟着沈殊出门,穿着那套单肩披风制服在城里为他带路。 沈殊找城中所要人的理由是需要分区收集城中样本,进行潜在资源的开发和研究。 几天后,他对这座城有了大概的了解。 第三域是个看似普通,实则极为特殊的空间。城内大部分环境与末世前的普通城镇相似,科技水平不低,但资源极其有限。 所以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也没有便利生活的洗衣机、烘干机等家具,具有多功能的智能表是唯一普化的“高科技”产品,其余科技产物都集中掌握在城中所和四个分所中。 为了维持生活和秩序,城北所为居民提供免费且平等的食物营养液,超出定量的部分和有生命的物种则需要用“贡献点”来换取。 至于水资源,因为城内只有一条无生命河流可以使用,所以城中所对水源的分配格外看重,甚至亲自管理。 沈殊能在入住第二天就拿到五万的贡献点,也是因为他想到了一套人工水循环系统,随便给城中所指点了下建设方法。 城中所非常满意,决定大力支持他研究,希望能在有限的资源中提高第三域的科技水平。 “看起来,这只是座规则很多的孤岛城市。”沈殊道:“但这里竟然没有生态可言。” 一个城市,既没有天气变化,也没有动物存在,除了已经死亡的人类,就只有莫名能够正常生长的植物,这种地方是怎样维持的呢? 又是谁,将这里创造出来? 秦止野将手里的石块一次次抛起来又接住,这是沈殊让他采集的数据,被他无聊的拿来玩了。 他吐槽:“这个造物主肯定充满恶趣味,不然怎么会让一群死人必须进食,必须睡觉,会饿会乏回累会困,就像还活着一样。” 然而,他们又确实已经死了。 包括秦止野在内,所有第三域的居民身体都停留在了死的那一刻,不会老,不会死,却会受伤衰弱,渐渐遗忘。 直到彻底忘却前尘,被同化为第三域的“原住民”,这个“人”的生命巨轮才会继续滚动,逐渐老去、死去。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被同化之前,等到因果纠缠的人一起解开“域”,成功推开城门,携手离开。 “据说之前有两个人成功过,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离开后去了哪里,后来又怎么样。”秦止野意有所指:“说不定离开才是真的死亡。” 沈殊说的毫不犹豫:“死去总比遗忘强。” 这几天,他们的交流总是这样没头没尾且跳跃,好在不论是沈殊还是秦止野,都能能够跟上对方的想法。 他们已经逛完全城,停在一条向前奔涌的河流前。 这就是向第三域提供水源的那条唯一的河流,它安静而庞大的向前移动,横过整个城市,河面上笼罩着不符合天气的迷雾,让人无法看到对面。 沈殊扫过布满迷雾的河界,问:“对面是哪儿?” “也是第三域,不过是‘原住民’的地盘。”秦止野看出了他的意思,“虽然有桥,但有记忆的人进不去那里,里面的人也不会出来。” 沈殊点点头,转身就走:“嗯,回去吧。” 一路无话,他们沿着河往上游走,第三域常年天气不变,每天都是偶尔多云的晴天,温度不冷不热,没有一点变化。 河界上的大雾,反而是难得不同景色的地方了。 “咚!” 一颗果子忽然从天而降,在沈殊眼前划落,还没落地,就被一脚踢飞出去。 第10章 沈殊看向一把拉开他的某人,“?” “……”秦止野承认他有点应激了,但表面仍然一片风轻云淡的胡说八道:“呦,这树是要选你当下一个物理领域奠基人啊。” 沈殊懒得跟他贫嘴,抬头一看,头顶的树木枝干郁郁葱葱,枝叶间坠着不少果实。 这是他看到的第一棵非人工种植且有结果的树,或许是长在河边的原因,这棵树比城内的树茂盛许多,格外健壮,树纹和果实都是没见过的种类。 沈殊看向秦止野:“去。” “?”秦止野:“去哪?” “爬树,帮我摘几个新样本。”沈殊淡定道:“现成样本被你踢进河里了。” “……”怪他咯? 秦止野沉着脸,三两下攀上树干分叉,动作熟练地摘了一大兜子果实,看了眼地面距离,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他一脸不情愿地摸出个袋子,把果实装好递给沈殊,见后者接过时被拖得手一沉,又“啧”声把袋子抢了过来:“算了算了给我吧,也不知道这两年都在干什么,肯定除了研究什么也没干,连研究样本都提不动……” 沈殊什么也没说,看着秦止野独自完成这一连串动作,还给帮他提东西找好了理由。 他把手揣进兜里,从容道:“是你摘得太多了。” “哼哼,你回头说研究样本不够,不还得要我来摘?”秦止野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还不如现在多摘点!” 沈殊依然从容:“随便你。” 秦止野看得不由牙痒,回去一路,嘴上还输个不停:“我说你这几天摘花拔草挖石头,现在还摘野果,你是要搞研究还是种地……” 说着说着,他忽然觉得这几天他做的事有点熟悉,而且好像前几天才干过—— 秦止野猛得转头:“沈殊,你不会是蓄意报复吧?” “什么报复?”沈殊撩起眼皮,漂亮的眼珠子和他对视着,淡淡地勾了勾唇:“你做了什么需要我报复的事?” 确定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秦止野情不自禁盯着他的脸,顿了半天,哼笑着阴阳怪气:“当然没有,我这么完美的人,能做什么让你报复的事?” 沈殊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 秦止野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感觉自从沈殊来到第三域以后,他经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放在以前,只有他故意招惹招到沈殊不想理他的份,哪有他被沈殊说的频频失语的情况? 半天没想出答案,秦止野悻悻:“那你研究出来什么没有?” “有一个。” “嗯哼?” 沈殊:“除了我以外,你见过和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其他人吗?” 秦止野意识到什么,眯了眯眼睛:“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但不排除只是我不知道。” 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情况就复杂了。 因为他们无法确定,死后来到第三域,到底是因为满足条件而被吸纳到这里,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事需要查清楚。”沈殊道。 秦止野下意识开始琢磨:“可能有点麻烦,居民资料只有城东所有,来源世界是绝对保密的,如果想看……” 说到一半,他对上沈殊平静中带着掌控一切的眼神,忽然闭上了嘴。 “好吧,算我多虑。” 以沈殊目前在研究所的地位,只要他说一句要调查,估计城中所下一秒就能开放信息库给他。 “明天不用来找我了。” 回宿舍前,沈殊一只手按在门把上,垂眼看着视野边缘的那个身影:“信息收集结束,回去继续上班吧。” “……”回就回。 这句话之后,秦止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沈殊。 一开始,他觉得不见就不见,又不是没经历过,他死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呢。 然而一天、一周…半个月过去了。 秦止野去全城唯一的大食堂吃饭,没见到沈殊;去发物资的城东所领物资,没见到沈殊;去研究所帮忙交材料,也没能见到沈殊。 食堂不吃,物资不领,上班也不去。 ……不会饿死在家里吧? 站在隔壁宿舍门前,秦止野敲门无果,纠结三秒后用有点生疏了的技巧撬开门,视线刚往里探就顿住了。 沈殊站在门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在撬我的门锁?” 作者有话说: 开了段评,欢迎来玩[亲亲][亲亲] 第8章 礼物 “哈……”秦止野嘴硬:“我撬锁,当然是因为你敲门不开,不然我没事撬你的门干嘛?” 这就是你理直气壮的理由? 沈殊不由沉默几秒:“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 “城中所半个月没见人,怕你卷贡献点跑路才让我来看你的情况,不然还有什么原因,总不能是我担心你?” 秦止野被他盯得心虚,嘴巴抢在脑子前一顿胡扯,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呵呵,别想了,我怎么可能担心你在宿舍里被饿死呢,我没那么闲。” 沈殊:“………” 傻小子,你已经老实交代了。 “好吧,就算是我觉得你……会把自己饿死,难道我怀疑的不对?” 秦止野破罐子破摔:“你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沈殊反问。 秦止野看着他全身上下,欲言又止。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沈殊现在的造型着实少见——他披着一身正经的白大褂,里面却混搭着家居的t恤和齐膝短裤,露出修长匀停的小腿,还踩着一双小狗拖鞋。 脸上就更别说了,侧脸一道睡觉压出来的红印,眉骨和鼻梁间架着铜丝扭出来的临时眼镜,凌乱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丸子,还插着一支笔,一整个科研狂人的形象。 “哦。”沈殊忽然想起来,伸手摘了单片镜:“忘记取了。” 这里的铜丝质量不好,镜框很容易变形,除了做实验的时候,他都会取下来小心放着。 这一伸手,秦止野倒是注意到了其他东西:“等等!” 他一下把沈殊的手捉住,那只修长的手微收着,本该让人恨不得含进嘴里的精巧骨节有些红肿,轻轻搭在他的手心里。 “你手怎么了?”秦止野用力皱起眉。 做实验碰到了,还是又尘螨过敏了? 第三域的人几乎不会生病受伤,也就没有药店,不知道城中所有没有过敏药…… 任他看清楚后,沈殊收回手:“在洗衣服,清洁剂过敏而已。” 而已!? 秦止野下意识想反驳他,抬头对上沈殊平静的眼睛,又沉默下来,郁闷地“嗯”一声。 “你这么多天在研究什么?”他把不满摆在脸上。 “自己看。”沈殊后退一步,微微昂首示意他自己进来:“我衣服还没收拾完。” 秦止野连步跟在他身后,像只比本体还大的尾巴,直到他绕过玄关,被眼前一幕呆在原地。 这是……沈殊的房间? 在秦止野的印象里,不论是学校的学生宿舍,还是研究院分配的住所,沈殊的房间都是整洁而一丝不苟的,所有东西都清楚摆放在应有的位置,就像沈殊这个人的性格,容不得一丝多余。 秦止野向来佩服这种人,因为他截然相反、随心所欲,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像海中灯塔一样永远闪耀、永远指引着正确的路,所以他格外好奇。 然而眼前的房间,不能说乱七八糟,只能说是千奇百怪。 玄关边摆了一大台不知作何用处的机器,无数科研设备绕床摆放着,用来放东西的储物衣柜全都没了门,转而摆着收集来的各种研究样本,书桌更是乱中之重,桌面连着墙上都贴满了研究图和计算稿纸。 这哪是房间,这分明是一间研究室。 秦止野无语了一会儿,嘀咕着往里挤:“怎么不干脆搬到研究所去住算了。” 仗着腿长,他几步跨过大大小小的设备和零件,成功到达桌边一大块空地,得意的把椅子转出来。 啧啧,不愧是他。 正要坐下去,一根来源不明的东西忽然刺中他的手。 “嘶,什么东西?”秦止野惊悚地低头。 全身由轻合金组装成的机械兽高抬着一只尖利的附肢,像只竖起尾刺的蝎子,以保护自己不被坐扁。 “小玩意还挺别致。” 秦止野来了兴趣,也不计较被戳之仇,把机械兽抓起来研究它的手脚是怎么动的,连沈殊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注意。 “别乱玩,我只做了这一只。” 沈殊从他手中救出机械兽,放回桌面。它立即回到“工位”上,爬到两个装有土壤和植物的玻璃缸顶,像螳螂一样举着两根附肢,摆出保护姿态。 秦止野怀疑:“你要种东西?不会又种一批死一批吧?这玩意难不成是种植助手?” 第11章 “有打算要种,不过还没种子。”沈殊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而且它不是种植助手。” “好吧。”秦止野耸了耸肩,他环视一圈,对桌上各类图纸研究了半天,果然看不懂:“这都是什么?” “低科技版3d打印机,就是墙角那台最大的机器。” “这个呢?”秦止野又看向那两个玻璃缸。 “小型人工生态系统模拟器,用来观察无动物的极端微生物发展和无动物生态链,你可以当它是个生态瓶。” “怎么有两个?” “另一个是对照组,但是没有动物可以加入实验,所以搁置了。” 被激发了好奇心的秦止野像台全自动提问机,把桌上每一份图解都问了过去。 沈殊一边解答,一边把问过的稿纸收起来,大部分东西他都做出了样品,仅有几个还处于设想或是半成品阶段,才把房间塞成了这个状态。 等到秦止野问完,沈殊的桌面也恢复了一贯的整洁,他意犹未尽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做好奇宝宝的。 他是来拐沈殊出门的! 说实话,秦止野都想象不出来,沈殊是怎么在这么点时间内折腾出那么多东西的? 难怪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还把自己变成了不拘一格的科学怪人。 但是也不能埋头研究不出门啊! 秦止野义正言辞:“万一你哪天自闭了,只顾着自己研究却没发把成果交出去,那城中所不是亏大了?何况做研究还能省去吃饭这环节?” 沈殊听得有点想笑。 他忍了忍,做出正经的表情:“首先,我没那么容易自闭,就算自闭了我的解说图也足够清晰,不耽误使用。” “其次,第三域食堂的饭非常难吃,全是浇了调味剂的素菜,不如直接服用营养液——我已经在研究营养液转换机,可以欺骗口感,当自己正在正常吃饭。如果有需要,之后可以借你用。” “最后,我向城中所打过申请在宿舍内研究,营养液也是他们定时送来的。” 说完这一切,沈殊安静下来,甚至摸过水杯喝了口水。 “……靠。”秦止野默默骂了句。 城中所早就知道,自然不可能让他来查看沈殊的情况,也就是说他的借口一开始就不成立。 沈殊一开始就知道…… 但他就不能不说出来吗! 秦止野觉得脸有点疼,又觉得这感觉诡异得让人怀念。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永远镇定、永远理智、永远掌控一切的感觉,像朵诱人堕落的罂粟花那样充满吸引力,让人又爱又恨。 爱他的强大理智,恨他的抽离清醒。 好吧。 秦止野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心想:那就随便呗,反正出不出门、吃不吃饭,沈殊也从来不会听他的。 就像那双因为清洁剂而过敏的手,即使他想做些什么,也没有立场。 可当秦止野站起来,随意打了个招呼想要离开的时候,沈殊放下水杯,从玻璃缸后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盆栽。 很小一个,就想当初他收到的那个无名礼物一样小。 这株由矿石组成的,每一瓣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多肉”盆栽,曾经遗失在了末世的灾难里,现在,它又借由回忆中的“域”,重新回到秦止野面前。 “保管好了,我的礼物只会做一次。”沈殊说。 秦止野沉默几秒,忽然抬起头,眼睛像点起了一盏海灯,张扬地笑起来:“陪我一起去出任务吧,沈首席。” 沈殊微微挑眉,“我有什么报酬?” “鄙人不如沈首席财大气粗,报酬只有一顿饭,您爱去不去。” 沈殊沉吟片刻:“好吧。” 秦止野嘴角起飞,当即转身:“那走。” “……现在?” “嗯?”他警惕:“还有什么事?” 沈殊摊手:“衣服没洗完。” 这也算理由?! 秦止野脸色一黑,怒道:“手都肿了还洗什么洗,我给你买一百件,穿一件丟一件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变魔术 所谓维安队,大概和派出所的巡逻小队差不多,负责每天奔波在城里,处理鸡毛蒜皮却连连频发的小矛盾。比如: 衣服被别人收走了——两家大吵一架。 门口的树被过路人薅了一把叶子——住户和路人大吵一架。 出门看对面的人不爽——更是直接打一架。 仿佛生活中除了打架和宣泄情绪,就没有别的事可做。 连沈殊这种秉持“夏虫不可语冰”、懒得和蠢货生气的人,跟着秦止野几天后也感觉火气渐旺,看某人都不太顺眼了。 “你们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 “应该没有?”秦止野没所谓道,他只是个小小的队长,才不要像前世一样累死累活的操心。 沈殊被他带着来,又被蠢货们吵得脑仁疼,瘫着脸嫌弃:“果然都没用。” 秦止野:?” 不讲道理了沈首席,怎么还连他一起骂? 尽管情绪受到影响,沈殊还是收集了不少研究案例。 第三域一成不变的生活注定会放大人类的情绪,环境上又极度压抑,这才造成居民情绪爆发的情况多到不正常。 好在多是小口角,再过分也就是打打架,只要代表秩序的维安队赶到,大家都会老实收手,不再无意义的宣泄情绪。 沈殊将全城人作为观察样本,打算研究无天气对人类心理的影响,正好还有现成的对照——有工作组和无工作组。 一组制造麻烦一组维护秩序,虽然能维持平衡,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建一个模型,很轻易就能算出第三域迟早会有一场暴乱。 沈殊把这个研究结果上交给城中所,至于怎么做,就看他们自己了。 秦止野看过那份报告,坦诚来说,除了数字什么都没看懂,不过他很有自信:“反正影响不到我们。” 沈殊赏他一个眼神:“闭嘴。” 总是乌鸦嘴的人不许说话。 秦止野无法反驳,在嘴上做了个合上拉链的动作,结果不到一分钟,他就忍不住开口:“明天还去吗?” 沈殊斩钉截铁:“不。” 他已经陪秦止野出了一个多星期的任务,每天神经都备受折磨,那顿饭的报酬不足以让他陪秦止野再来这么一遭。 要不是看在跟秦止野一起出任务,偶尔能看到他用武力镇压矛盾、许久没见的野性爆棚的样子,沈殊估计第三天就不干了。 “行吧。” 秦止野没说什么,这倒让沈殊意外地看他一眼。 前几天他每次说不去,这人就一大早穿着制服来敲门,不开不罢休,今天居然这么安分? 难不成又在偷偷搞鬼? 一个小时后,回到宿舍刚要睡觉的沈殊闻到一股鲜活的饭菜香,不由自主走到了隔壁宿舍门前。 秦止野扬眉,靠着门冲他一阵得意:“鱼上钩了,沈首席。” 沈殊盯着这人得意的表情,忽然失笑。 还挺聪明,眼见美色不管用,赶紧回来换美食勾引。 秦止野岂止聪明,还很有心机。 他准备了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甚至还有饭后水果,却一句没提这些菜是哪来的。 等沈殊结束进食,问他这些东西的来源时,秦止野避而不答,反而偏头问:“沈首席觉得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沈殊微抬下巴:“还可以。” 他其实挺喜欢的,但做饭之人的厨艺也确实只是还行。 两盘青菜有点炒老了,唯一一份可以称得上荤菜的鱼汤也有点腥。倒是饭后那盘苹果蝴蝶花切得非常漂亮,不过光占了个好看,一只蝴蝶的分类太少,不如直接吃爽快。 沈殊猜那盘水果是秦止野切的,他向来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其他几个菜可能是对方临时从第三域里找来的厨师,太久没有做饭,手艺都生疏了。 不过在第三域,有得吃已经不错,他当然不会去挑刺。 “所以你从哪儿弄来的食物?” 秦止野笑了笑,像故意露出尾巴的狐狸:“明天还跟我一起去,我就告诉你。” 沈殊想了想:“可以,但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一顿饭的报酬,他已经抛下研究好几天,再不回去干点正事,他都有些愧对城中所给他开的十万点工资。 秦止野也知道这一点,打了个响指:“放心吧沈首席,明天之行包您满意。” 翌日,秦止野一大早就来了。 沈殊给他开门时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样子难得柔软。 秦止野挤进门,理直气壮的催促屋主先去刷牙洗脸,接着吃他带来的早餐,他则趁机挑选沈殊穿哪身衣服配哪双鞋。 可惜沈殊衣服太少,除了白大褂就是休闲t恤,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发挥。 第12章 等缓过神,沈殊已经走在出发的路上,还穿着一身明显费时间搭配了的衣服,仿佛游戏里的换装小人。 沈殊倒是没什么排斥心理。 大约一年前,他就因为过碌而亏损严重,每天起床都像回魂,需要缓好久才能清醒,偶尔还会手软乏力、脑袋钝痛。 所以他并不介意秦止野暗戳戳插手他的早餐和穿搭,反正这些他也没精力去做。 这人平时那么精明,有时候又那么愣,居然没发现沈殊的纵容,还为找到他迷糊的时机而沾沾自喜。 沈殊在心里收回目光,在心里轻念。 傻仔。 . 秦止野带着沈殊直奔河界,沿着河道找了半天,终于停在两棵造型奇特的树前,从口袋里掏出张纸牌对着空气开始摸索。 这行为要是被别人看见,指定以为他是个傻子或者疯子。 沈殊正好走得脚发酸,一抬头就看他在空气里摸来摸去,不由沉默:“你……在变魔术?” 话音刚落,秦止野终于找到空气中的“卡糟”,将牌放了进去。 前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树前的迷雾向两边散开,对岸一片黑色的阴影靠近,直到距离近了才让人看清。 那居然是一道狭窄的折叠钢桥! “没错,这场魔术的名字叫大变活桥。” 秦止野拍拍手,吊儿郎当的向他发出邀请:“请跟我上桥吧,沈首席。” 沈殊目光落在他手心,顿了顿:“我不是走路不稳的小朋友。” 言下之意,虽然这桥很窄,但也不需要人牵着他。 “这您就误会我了不是,只有握着令牌的人才能有过桥资格,临时令牌只有一张,所以只好请您屈尊——” 秦止野故意把“尊”字拖得老长,接着语调一转,尾音上扬道:“牵着我的手了。” 沈殊和他对视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随后赏赐般抬手握住了那只手掌。 秦止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被他迅速收起来,不敢太放肆。 他握着沈殊的手过桥。 这座桥真的很窄,只能容两人一前一后通行,桥面不知道是哪种质量很轻的金属制成,踩在上面会发出“咚”“咚”的脚步声。 秦止野看起来吊儿郎当,牵着人的手倒是很稳,他掌心的体温比另一只手高上不少,让人情不自禁感觉到安心。 沈殊走在他身后,被相牵的手包裹着,从这种灼人的温度中感到一丝熟悉。 是什么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不记得了。 此时他们跨越这座桥,足足走过了大半程,才有人想起来讲话。 “不是说过不去?”沈殊道。 “一般都过不去,特殊的时候例外。”秦止野解释:“对面虽然独立,但也属于第三域,城中所每过一段时间会派人统计对面居民的情况,这次刚好落到跑我头上。” 他第一次带沈殊来到河边,就看出来他想去对面看看,现在总算是逮着机会了。当然这个机会不是他口中说的“刚好”,而是他主动争取来的。 沈殊在迷雾与河水中沉默几秒:“你说今天告诉我食材来源…所以是河对岸?” “嗯哼~” 秦止野几乎要在忍不住夸他聪明:“就是因为对岸的世界更接近真实,所以有不少人冒着擅闯的惩罚,也想借机溜过来。你可不要随意挣开我的手,令牌只对桥有效,你要是不小心摔进河里——” “闭嘴。”沈殊眉心一跳,再次阻止他释放乌鸦嘴的功力。 “好好好。看前面,快要到了。” 沈殊依言抬头。 靠近对岸的某一瞬间,迷雾散去,景色豁然开朗。 出乎意料,像机械一样规整精密的城市对岸,竟然是一片风清水秀、景色宜人的山间小村。桥尾一条小路直通山野,隐入远处的密林中看不见尽头。 看见这一幕,沈殊差点以为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又进了“域”中,好在秦止野依然在前方牵着他,直到走下桥尾。 沈殊向后看,脚下的桥变为了一座普普通通的木桥,狭窄的钢桥和迷雾通通都消失了,只有一道清澈的小溪在流淌。 “怎么样?” 低沉的声音贴着脑后传来,沈殊回过头,撞进一双深阔含笑的眼睛里。 秦止野依旧牵着他的手,问:“这里足够让你心情好起来了吗?沈首席?” 沈殊微抬下巴:“嗯……还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对岸 秦止野不是没注意到沈殊这几天的情绪波动。 不过他动不动“闭关”研究,半个月都不出门一趟,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拉人出来多走走。 别的不说,起码达到了锻炼身体的效果。 而且沈殊刚醒时的反应很……好玩。 懵懵的,也没有起床气,跟平常冷淡的样子相差甚远,总让秦止野忍不住手痒。 咳,他的意思是手痒想指挥沈殊做事,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可是宿敌! 秦止野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对上沈殊疑惑的视线又假装淡定:“我要去登记了,沈首席要跟我一起呢,还是自己逛逛?” “再见。”沈殊转身就走。 开玩笑,和秦止野一起必然又要满村子走过去,他经不起那么大的运动量。 见状,秦止野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也只好转身往村里走,很快就看不见身影。 沈殊与之相反,他顺着脚下的小路在山间行走,特意避开可能会有人的地方。 这里山清水秀,到处都是翠绿的一片,很适合独自一人漫步放松。 小路是沿溪而修,沈殊很快走累了,停在溪边向水面观察。 汩汩流动的溪水清澈见底,连河床里的石子都能看清,更遑论四处游动的生物。 但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秦止野给的饭菜里有鱼汤,说明这里至少有鱼,不在这条小溪里还会在哪儿? 思索着,沈殊直起身,忽然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 “!” 后者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就圆的眼睛又睁大不少,接着“咻”得从原地消失了——“啊!” 沈殊反应极快,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这只差点滑进溪水里的小崽子提了上来。 “别动,有没有受伤?” 小崽子被吓得不轻,才比沈殊膝盖高一点,抱住他的腿就不松手。 沈殊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检查他的手脚,见没有受伤,只有裤脚沾了点溪水,就把他从身上剥了下来:“没事就回家吧,以后不要在水边玩。” 小崽子不情不愿地站好了,不说话也不动,只用一双猫似的眼睛倔强盯着他看。 沈殊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怎么不回家?” “……” “你叫什么?” “……” 两人就这么互相堵着,僵持不下。 小孩儿犟起来是很可怕的。 沈殊无奈的妥协:“带路,我送你回去。” 小崽子这才喜笑颜开,圆眼睛弯起来,主动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沈殊还是进了村里。 小崽子的手软软乎乎,仿佛没有骨头,握住的感觉跟秦止野这种一米九的高大个完全不同,不过也很奇妙。 沈殊被他带到一间小院前,中间路过几户人家,都友善且恭敬地看过来或朝他点点头,似乎都知道他是从哪来的。 小崽子敲了敲院门,朝里面响亮地喊了一声:“阿鑫!” “诶,”很快有人应了声,林鑫推门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殊明显一愣:“您……是来登记的人吗?” “不,”沈殊目光在他脸上滞留一秒,“我是被他带过来的。” 林鑫这才注意到还没有栅栏高的小崽子,连忙打开门:“咚咚,你怎么来了?” 咚咚扑进他怀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东西,后者听完不好意思地直起身:“谢谢你救了咚咚……他以为你是来登记的人,就把你带过来了,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沈殊冷淡的拒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表情和语气都在表示没有这个必要。 他转身离开,却被叫住了。 “等等!”林鑫鼓起勇气,“能不能进屋坐坐呢,不止因为咚咚,还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欠你一句道歉。” 他后退一步,认真的弯下腰:对不起!” 沈殊顿了顿,回过头。 “……嗯,没关系。” * 沈殊坐进了林鑫家里,他打量着这间朴素的小屋,后者在厨案边给他泡茶。 “不好意思,突然邀请你进门,有些唐突了吧。” 林鑫把茶具端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林鑫,刚搬来村子里一个月。邻居说过不久会有人来登记新住户,我们这里来客很少,所以咚咚误会了你的身份。” 第13章 “不算误会。”沈殊接过茶杯,品了一口,除了苦味什么也没品出来,又放下了:“我不是登记的人,不过我是和他一起来的。” “这样吗?”林鑫顿了顿,有些小心地看着他:“……所以,你确实认识我吗?” 沈殊垂着眼:“不认识。” 其实是认识的,他刚到第三域的那天,林鑫是来接他的维安队员之一,也是想要闯上列车的那个人。 “好吧……”林鑫面露遗憾,又勉强笑了笑:“抱歉,我最近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所以有点疑神疑鬼。不过这里环境很好,我好久都没感觉这么放松了。” 沈殊没有多说什么。 看这样子,林鑫显然已经忘了第三域的所有事,还以为自己是个搬来山里隐居的普通人。 所以沈殊一开始才拒绝了他的邀请,既然已经忘记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不过沈殊没想到,林鑫残留的意识居然还能记着他意外牵连了一个人,甚至在见到这个人时认真的道歉。 他显然没什么防备心,沈殊随便和他聊了两句,林鑫就把自己是因为外界压力和男朋友分手才搬来这里的原因倒了个干净。 一个没什么防备心的、善良且容易愧疚的人,难怪会因为现实中的分手而远走隐居。 沈殊并不想提醒他曾经已经死了。 既然已经忘记一切,不如当自己重获新生。 “祝你新生愉快。”他朝林鑫微微示意,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一口喝光,放下茶杯起身。 “现在就要走吗?”林鑫有点弄不明白情况,只是想多留他一留:“不等你的同伴一起?他还没来过我家登记。” “不是我要走。”沈殊忽然笑了声,看向门外:“只是他要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还有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好,有人吗?” 不等他回应,林鑫就看见一直表现冷淡的客人主动走出门,像个主人一样反问:“什么事?” 秦止野低着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口登记……嗯?”他猛得抬头。 沈殊站在院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被一只小崽子带来的。” 沈殊看向他湿了一块的裤脚,挑眉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登记了这么久?” 秦止野立即摸了摸鼻尖:“这不是有点意外……屋主呢,要登记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转移话题,林鑫从屋里走出来,感觉到秦止野目光中他脸上停留一会儿,掏出个册子开始提问:“姓名?” “林鑫……” 他一边回答,一边在另外两人之间观察。 林鑫什么也不敢问,但他能看出来,自从这个登记的人敲门开始,沈殊就像“活”过来一般,忽然拥有了神韵和色彩。 真好啊,他悄悄笑了笑。 不管是他们,还是自己,都很好。 . 登记完林鑫这最后一户,秦止野和沈殊踏上回去的路,临走前还被扑过来的咚咚往手里塞了一包东西。 沈殊打开看了一眼,勾起嘴角道谢。 等走出一段距离,秦止野才问:“那小孩给了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什么种子。” “?”给种子为什么笑成这样? 秦止野内心怀疑,却没表现出来。 谁让他自己也藏了点小秘密呢,问了没准他先暴露,沈殊倒是全身而退。 话说今天的收获倒是不错……他想到这里,心情好得空气都清新了。 某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沈殊瞥他一眼:“不说一下林鑫?” 秦止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卡壳了一下:“林鑫……”他很快调整过来:“如沈首席所见,这就是他强闯列车的结果了。” 沈殊皱了皱眉:“他没有进‘域’?” “进了,但是他没有因果对象可以破域,加上他本来就快到时间了……就顺理成章成了原住民。” 秦止野简要说了说林鑫闯列车的原因。 他生前就是一位人民警察,虽然是最基层的民警,但他来到第三域后就报名了维安队,之后一直干了足足五年。 第三域能够维持记忆最长的时间就是五年,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林鑫的因果对象都没有出现,恰好那一天,沈殊乘着列车到达。 能离开第三域的人少,来到这里的人也少,恰好有这么一辆列车停在面前,比起慢慢失去记忆,林鑫选择了冒险,只是没想到会牵连了下意识想要拉住他的沈殊。 就像沈殊总结的一样,林鑫平时的性格善良敏感,甚至有些胆小,所以他冲向列车时谁也没能料到。 “不过我跟他不熟,”秦止野补充:“这些我也是事发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之前你没问,我就没告诉你。” “是吗?” 沈殊沉默几秒,意味不明地问:“你以前不是朋友很多吗,居然会有不熟的队员?”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域二:流光集 “……”秦止野被噎住了。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光,他以前确实朋友成群,每一个环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去哪里都能前呼后拥着一大群人。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秦止野不由在心里控诉:也不看看他现在什么情况,死后孤零零的流落异世,等候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到来…… 他能维持在正常生活都只能说不愧是他! 没来得及辩解,秦止野忽然停步,和沈殊对视了一眼。 他们已经走到了桥上,在沈殊反问他“不是朋友很多”的时候,他们还牵上了手。也是因此,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不对劲。 没了他们自身声音的掩盖,另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茫茫迷雾中,不过瞬息,前后两边的路都被堵上了。 两人迅速变为背靠背的姿势,沈殊目光警惕地扫过这些人,忽然很想拧身后的秦止野一下。 乌鸦嘴! 眼前这些人虽然蒙着面,但身上的穿着和因为底气不足而颤抖的反应都说明了他们就是第三域的居民。 预测中的暴乱发生了,正好是在他们去对岸的时候。沈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自己时间没到,因果对象却因为遗忘记忆而被同化的人。 他们盯上了过桥令牌,却不知道秦止野手中的也只是临时通行证而已。 领头的人在沈殊这一侧,他拿着柄匕首,虚张声势地挥了挥:“把过桥的令牌叫出来,我们就不对你们动手!” 沈殊毫不犹豫,回头对秦止野示意。 给他们? 秦止野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对他挑挑眉,又眨了眨一边眼睛,意思:可以给,但是要挣扎一下。 面子工程还是得做到位。 领头的人等了半天,看他们俩凑在一起眉来眼去,恼怒地举刀逼近:“喂,能不能把我们放在眼里!” 沈殊回神,眼前刃光闪过。 他条件反射的压低身体,一记侧踢,瞬间那把亮光闪闪的匕首就落进了河里。 秦止野和领头都呆了几秒。 前者震惊于沈殊这一脚所露出的身手和技巧,后者则是觉得收到了挑衅,振臂高呼:“兄弟们,上!” “……”好古早的台词。 秦止野叹气一声:“好吧,看来只能跳了。” 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就两个人,在这么窄的桥上硬抗也不现实。 既然如此,不如跳河里。 他不担心沈殊会不同意,这些东西他能想到,沈殊肯定也能想到。 果然,沈殊用巧劲把领头踹倒后,借由他堵住桥的间隙偏头问:“结果?” 很简短的两个字。 秦止野顿时笑了,而且笑得放肆猖狂,惹的他那边一群人恼怒不已,更疯狂地扑了过来,接着一批批被击退。 “结果和上次一样,跳不跳?” 沈殊往下看了一眼,河水平静的流淌着,完全没受到桥上争斗的影响。 他叹了口气:“跳。” 话音刚落,秦止野已经跃向水面,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在沈殊耳边留下一句话。 “别担心,我会托住你的。” 沈殊闭上眼睛,像片轻巧的落叶一样坠向水面,甚至没有溅起多少水花。 河水迅速包裹他的身体,拖曳着人往下沉。 直到一双手揽住他的腰。 沈殊睁开眼,想告诉秦止野他其实不用人托着了,但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张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黑暗降临。 …… 再次来到沈殊的“域”中,秦止野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青葱少年,发出了已死之人的感慨。 时光流似箭,天道曲如弓。 当时只觉得年岁漫长,后来才意识到,那就是一生最美好、最自由的时光了。 第14章 “域”中的沈殊和秦止野正处在这样的时光里。 夏日阳光耀眼,一行人从爬满枝蔓的教学楼中走出来,他们刚刚下了一天的课,要把憋的欢全撒出来似的,大声笑闹彼此,或是热烈的商讨课题。 沈殊独自走在他们之中,神色如凛,笔直如枝,像夏日里唯一一枝孤竹。 周围也绕着他空出一个圈,不敢打扰这抹清凉。 沈殊面无表情地走着,看上去心情不佳。 实际上,他只是被热得没招了。 耳侧忽然微痒,沈殊转过头,一张熟悉而张扬的脸撞进他视线内。 “好巧啊沈同学,你们也在这儿上课?”秦止野一本正经的打招呼。 沈殊热得不想开口,抬手从耳侧取下了一朵紫色小花。 一看就是从满墙枝蔓中摘来的。 “诶!”秦止野顿时止不住笑,抬手阻止他:“别摘啊,难得碰次面,送你朵花还不乐意?” 别说,一点紫色缀在冷面美人耳边,真还衬得他生动不少。 可惜美人不配合。 避开他的手,沈殊波澜不惊的将花收了起来。 秦止野假模假样地惋惜:“沈同学,你这反应就没趣了。好歹是我亲自摘的花,别人怎么也得乐一乐,不喜欢的话骂我两句也行啊。” 沈殊冷冷瞥他一眼,丢下句:“你可以摘给有趣的人。” 接着抬步离开。 秦止野看着他的背影,眉峰扬起:“巧了,我还就想给这一个无趣的摘……” 军训后,他和沈殊回到了各自的活动范围,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军备和研备生的课程本来就相差甚远,加上秦止野动不动要封闭训练,他和沈殊为数不多的碰面往往隔着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次见还在充满阳光的花墙下;下一次见就已经是秋天,金黄的步道上,沈殊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再一晃神,又到了月假校门口。某人裹得严实,躲在外套帽子里,素白的脸边围着一圈绒毛。 “买什么呢我看看……”好兄弟伸着脑袋,脖子长赛大鹅:“嚯,新开的糖炒栗子,闻着很香啊。” “嗯?”秦止野回神,说话时带出一片雾气,“你在说什么?” “沈殊啊还能说什么。”好兄弟馋的快流口水了:“他还挺会享受,这家糖炒栗子可好吃了,可怜我们还得忌口……” 秦止野有点稀奇:“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嚯,跟我还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关注沈殊,但凡你们俩都在的地方你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好兄弟拍拍他胸口:“知道你们从高中就针锋相对的,但也没必要一直盯着人家吧,大家以后都是为国为民的英才……不过兄弟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秦止野:“……” 说得都什么玩意? 他懒得理这位上演“义薄云天”剧本的好兄弟,又看向炒栗子摊。 沈殊终于排到第一个,然而摊主讲了几句话,他垂下眼,在一片寒风中转身离开。 其他排队的人也散了大半。 看来糖炒栗子卖光了。 沈殊走了,秦止野还没有回神。 他脑中不停回放沈殊说话的画面,相触的薄唇,一点晶莹的反光,还有垂下的眼睫。 沈殊的体温应该很低,说话像含着冰一样,没有雾气。 如果他哭了,眼泪会不会挂在睫毛上? “喂?喂?问你话呢!”好兄弟逐渐提高的声音驱赶了想象:“月假和元旦撞一起,好不容易有个长假,我打算回家待两天,你呢?” “不回。” 秦止野是本地人,但他不恋家。 作为军备生,他们的规矩比其他学生严很多,周末离校需要请假,只有两天的月假可以自由活动,有时候连手机都要受管控。和家里联系少了,本地学生基本上会选择在月假回家,但开学这么久以来,他一次都没回去过。 回去又得跟爹妈辩论,还得面对他们弄出来的“小号”。 麻烦,不如留在学校吃栗子。 和打算回家的好兄弟告别,秦止野走到那个糖炒栗子摊前,扬起使坏的嘴角:“老板,您这儿的栗子一般几点卖光?” * 元旦假期,学校里空了很多。 沈殊没有别的地方去,留守在宿舍挑灯苦读。 他被特招入学,刚升大学郭老师就给他推荐了几个导师,恰好又和其中一位看对了眼,早早就被带着进入研究室。 所以他的事情要比同级生多很多,不过课业和成绩依然独占鳌头,唯一的败笔是体测,他有一个项目没拿到“优秀”。 游泳。 他不会,也从来没去学过。 其实游泳和一千米各算一部分成绩,只要长跑合格,平均一下也能顺利过体测。 但沈殊看着自己的成绩表,一列整齐的“优秀”中,那突兀的“良好”两个字怎么看都刺眼。 或许该选个游泳选修课了。 一边给即将到来的新年做了个简要的规划,沈殊结束了手下的工作,看一眼时间,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昨天没有买到糖炒栗子。 俗话说童年的影响会伴随其一生,沈殊意识到这点后,就会尽量满足自己的一些小需求。 比如在寒冷的、平常根本不愿意多走一步的冬天,因为想吃新开的糖炒栗子,连续两天裹成个球出门去买。 寒风像刀子呼呼往脸上刮,沈殊摊着脸想道,要是今天还没买到就不买了。 有些需求也不是非满足不可。 “来晚了帅哥,今天做的少,最后两份被另一个帅哥买走啦。” 因为元旦巡防加强,多绕了一圈的沈殊站在摊前得到这个回答。 他顺着摊主随手指的方向,一个人身量很高的人背对着站在屋檐阴影下,穿了件一看就不保暖的风衣,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好像有点眼熟。 风衣男渐渐从阴影中露面,沈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近:“……” “买糖炒栗子呢沈同学。” 秦止野衣冠楚楚地走过来:“好巧,我买了两份,要不要分你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域会比较长一点 ps: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唐·韦庄《关河道中》 第12章 域二:流光集 沈殊看着他没说话。 说实话,这段时间里他和这人偶遇的次数有点太多了,以至于他都懒得装不知道。 “喏。”秦止野并不在意,把单独包装的一袋栗子放进沈殊手里,目光顿了顿,忽然偏头笑了:“我把栗子让给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钱。”沈殊毫不犹豫道。 “啧,我不要这个,换一个。” 秦止野还挺难伺候。 他又想了想:“请你看烟花。” “嗯?”秦止野眼神动了:“你买的烟花?” “跨年夜,学院十二点放的。” “……”倒也不用那么诚实。 秦止野把栗子收回去,作势反悔:“没诚意,那个点我们俩都分开了,怎么算你请我看的?” “那就算了。” 沈殊毫不犹豫地转身,果然又被人抓住,炙热的掌温覆盖了他看着有点吓人的手背。 那上面满是细细的血管痕迹,青紫色,效果仿佛中毒。 “好啦好啦。”秦止野投降地举起另一只手,无奈道:“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吃顿饭,大跨年的我们就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我请客,沈同学赏个脸吧?” 沈殊没回答,他在走神。 这人在冬天手居然还是热的? 一走神,他就被秦止野拉去了一家火锅店。 店里空调开着,服务员端来暖汤和平板请他们点单,沈殊坐在绝佳的落地窗位置上思考了一秒,决定坦然接受。 吃就吃吧,反正有人请客。 沈殊一看就不是经常来这种店吃饭的人,秦止野唰唰选了两个锅底,又唰唰唰选好了菜:“有没有忌口?放开吃,我们直接在这儿坐到十二点,看完你请我看的烟花再回去……” “哦。”难得不用自己安排事情,沈殊安静坐在位置上,透过玻璃向外望。 火锅店在四楼,是这一片最高的地方,他可以直接看到星星点点的校园操场,到时候应该会在那里放烟花。 空调房里看烟花,难得的体验。 这顿饭吃得沈殊很悠闲,从点菜到下锅都被秦止野包揽了,他只用坐着等吃就好。 刚好沈殊还不怎么挑食,除了不吃香菜芹菜以及葱姜等各种调味品,秦止野煮什么他就吃什么。 至于糖炒栗子,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锅底有点辣,沈殊吃得嘴唇微微发烫,估计又红了,他不在意的继续吃……一个小时后,沈殊靠在座位上,开始晕碳。 他晕碳的情况比一般人严重,手脚无力脑袋发重还犯困想睡觉。 第15章 在外面沈殊睡不着,于是靠在座位里发呆。 眼睛好像有点模糊…… 当了一晚上服务生的秦止野收工,一边看着沈殊发愣的困颜下饭一边开始吃。 其实汤底只有微微辣,但沈殊的嘴唇有点肿。秦止野一边涮毛肚一边琢磨,这种状况好像叫辣椒素不耐受,和过敏有点像。 他又扫了眼沈殊恢复白皙的手背。 吹冷风的时候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到室内就没有了,所以是冷空气过敏? 秦止野记得沈殊还会尘螨过敏,算一算有两三种了,都是亚健康容易有的小毛病。 他对着沈殊安静的睡颜,心里没有一丝杂念,只有感慨。 这人抵抗力是有多差啊! . 沈殊感觉自己闭了会儿眼睛,忽然有人在他耳边打响指:“起床了睡沈同学,说好的请我看烟花呢?” “……嗯。”他睁开眼,茫然和困意一扫而空,迅速坐直起来:“我睡着了?” 秦止野在对面撑着脸笑了:“不然呢?都快十二点了,我要是再不叫你,都赶不上你请我看的烟花。” 沈殊沉默几秒,“……还有多久?” “倒计时一分钟,哦不,只有四十九秒了。”秦止野对着表:“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六…” 最后几秒的时候,他忽然跳了两秒:“四、三、一。” “新年快乐。”一包糖炒栗子被放到桌上,烟花恰好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闪亮的焰光,火锅店还很贴心的关了灯。 “吃栗子吧。”秦止野说:“吃完我们回学校。” “嗯。”沈殊望着天空,用签子扎了一颗进嘴里。栗子外面裹得那层糖甜滋滋的,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余韵伴随了他整个新年。 ……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女人靠在门边问。 秦止野没停下收行李的动作,用行动告诉她:“明天。” 女人显然不太满意:“不能过几天再去?你弟弟下周三生日。” 秦止野站直了和她对视:“我下周一开学。” 女人没说话,半晌皱起眉:“你现在是连妈妈都不会叫了吗?” 秦止野从善如流的加上称呼:“下周一我就开学了妈妈,听明白了吗?” 他继续收拾,高大的身影在顶层阁楼的房间弯着腰里转来转去,像只忙碌的工蜂。 余光中妈妈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于下楼了。 “哼哼~”秦止野哼起了歌,收拾速度倍增。 他三两下塞满一个行李箱,提到门后放着顺便反锁,转身推开了衣柜。 拨开挂满的大衣,里面还有一个小门,秦止野用指纹解开钻了进去。 这是他自己发现的地方,从十岁忘记什么事被罚到阁楼来反省后,他悄悄利用各种机会,在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打造了这么一个独属于他的“秘密基地”。 “基地”面积很小,层高甚至都不够人站直,不过进来后秦止野全身都放松下来,窝在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非常舒服的沙发里发愣。 元旦过去了一个月零七天。 这三十八天里,他一共想到了沈殊四十三次。 其中三十多次是跨年那天晚上,窗外焰火如流星滑下,沈殊仰着头,睫毛颤动,被绚烂的烟花点亮了侧脸…… 这个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想,想得秦止野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了,大过年的时候,不想着吃不想着穿不想着红包,就想一个没什么用的侧脸。 哦不,还是有用的。 至少非常赏心悦目,像吃了一片好心情特效药,他每次回想都感心情愉悦不少。 秦止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从来不想这类问题,只是决定提早几天回校。据他观察,沈殊忙得比他还夸张,应该也会提前去学校,这样他就可以心情多好几天…… 啧,完美。 第二天,秦止野在全家人安静的目光去了学校,到宿舍后行李一丢,什么也没收拾,先插着兜在校园里走了一圈。 一个月没住人的宿舍有股灰尘味,他嗅觉太敏感,待着难受,干脆出来散散步等通风好了再回去。 冬天的校园风景一般,秦止野走了三圈,压抑了一整个假期的不爽忽然涌上来。 烦躁。 学校里太空了,他走了三圈都没遇到几个人……也或许是没遇到他想遇到的人。 想到这里,秦止野忽然明白过来:哦,原来他不是想出来走走,他是想来偶遇能让他心情好一点的那个人。 第四次从陌生的宿舍楼下路过,他看见某个宿舍的阳台上空空如也,没有正常人居住的痕迹。 “啧。”秦止野转身往回走。 失策了,他的好心情特效药没有提前回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域二:流光集 “小沈。” 沈殊从书里抬起头:“师母。” 漂亮温柔的女人笑了笑,把一碗汤圆放到桌上:“今天是元宵节,休息会儿吃碗汤圆吧。” “谢谢师母。”沈殊正要站起来,但师母挥挥手让他继续坐着,表示不多打扰就转身出去了。 沈殊合上书,看着碗里的热烟渐渐变少才拿起勺子。 这是他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 本来昨天他就准备回学校,但是两位长辈一致劝他多留几天,等开学再和导师一起回去。 对上师母带着点挽留的眼神,沈殊犹豫了下,答应了。 其实师母和导师的关系并不好,他能看出来,多半是因为导师醉心学术,忙于研究忽略了家庭。 但是导师带着沈殊回家过年的时侯,师母却很高兴,除夕夜的时候偷偷在他枕头底下塞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连回娘家拜年都想带上他一起,还是了解他性格的导师以他不喜欢这些社交给拒绝了。 在导师家里,沈殊过的年甚至比之前大多数都要舒服。 不用强行合群,不用和不熟的亲戚打交道,更不会被突然打开门,喊他起床,打乱他原本就做好且提前确认过的计划。 所以哪怕没有师母那些“好”,他也愿意多待几天,何况师母对他的喜欢就差写在脸上,他反而不好意思再多麻烦对方。 回校那天,师母趁着上车的时候,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小袋子:“听匀生说过几天是你生日,到时候让他给你定个蛋糕。不过你去学校了,礼物嘛师母就只好提前给你,等到时候再打开。” “祝你长大一岁。”她笑着摸了摸沈殊的脑袋,后退一步关门:“去吧。” 李匀生和沈殊一起坐在后座,他让司机启程开车,眼睛没离开手里的报告资料,笑着说:“你这生日还真凑巧,二月十四。” “嗯。”沈殊应了一声:“我生日是情人节。” “嗯?”李云生还在看他的报告。 “情人节,导师不给师母送礼物吗?” 李匀生终于移开视线,看向沈殊,脸上的表情有点惊讶。 沈殊很淡定地看回去。 “……你小子。”李匀生惊讶半天,扭头笑了:“好,我订束花。没看出来啊,你居然……” 居然是个愿意管导师感情的人。 居然是个懂得经营恋爱的人。 李匀生感觉很奇特,本来以为自己提前收的这个学生虽然长得好、智商高,但是淡然冷情,大概是个感情上不开窍的。 没想到沈殊其实还挺懂,至少他懂得所谓情人节,送恋人一束花是仪式感,也是某种感情上的交流,且他愿意为对方付诸这一项仪式感。 看来以后抢手的程度不会低啊。 感慨着,李匀生忽然叮嘱他:“虽然你大学了,但十八岁之前不要谈恋爱。” 沈殊:“?” 他莫名其妙地坐完了车程,到学校时,其他舍友都提前来了,正在激烈的讨论即将到来的情人节。 “……你连束花都不送?凭什么有女朋友!” “那是因为我之前就送过了,她不喜欢我才准备送其他的,你这种单身狗不懂!” “谁说我单身狗了,我今年可是有送礼物对象的人……” 沈殊从吵闹间穿过,把东西放在床位上,最近一个舍友忽然转头问他:“诶,你今年生日还是不收礼物吗?” “嗯,麻烦。”他回答。 “那也太可惜了。”舍友比他还遗憾:“就为了个情人节连生日礼物都不能收,人家这种日子生日都是收双份礼物,你倒好,一份都没了。” 沈殊淡淡道:“我习惯了。” 离开家以后,他的生日一直不收礼也不送礼,一是因为没有这个习惯,二是因为身边没有他真正想收和想送礼物的人。 所以沈殊用情人节容易有误会的借口,让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对礼物不收不送。 不过升学后,他好像有了特例的人。 沈殊又听到舍友在讨论其他学院,震惊有的比他们更早回来去上研究课,羡慕有的比他们晚开学,还在外面实践…… 第16章 和他们算得上“对立”的军备生向来是热议话题,果然没说两句,舍友们就开始大肆嘲笑军备生:“听说他们一开学就要封闭训练,初中他们就是早恋窝,结果情人节都出不来,只能在训练场里过!” “太惨了哈哈哈……” 沈殊垂下眼,慢慢把他的床位和桌面变整洁,在脑海中修改了最近的散步计划。 . 人果然是闲的时候才有空想七想八。 开学前,秦止野还时不时回味一下“特效药”的效果,开学后,他每天□□练得精疲力尽,只想往床上一躺,再磕片安眠药秒睡。 好不容易从训练场放出来,他忽然发现校园里的人,包括身边那群兄弟,都散发着腻味而甜蜜的气息。 “明天是情人节啊秦哥。”兄弟一号讶异:“你居然不记得,我们这伙人最近忙着呢。” “?”秦止野:“忙什么?” “忙着挑礼物啊——有对象的要给对象送礼物,有暗恋对象的要给暗恋对象送礼物,什么都没的也不甘心做一条形单影只的单身狗……” 还没聊完,兄弟二号也凑过来,对他一阵挤眉弄眼:“秦哥,要不要加入我们单身狗□□小团体,情人节互送礼物充面儿的那种哦~” “……”秦止野无语:“滚。” “也是,你又不需要。”兄弟二号遗憾退场。 虽然严格来说,秦止野还有几个月才十八岁,但他一直就不缺人给他送礼物,生日、情人节、七夕节、五二零,他的桌上和宿舍门口永远堆满了礼物。 不过大多只是表达好感,敢正经表白的不多,秦止野也没有接受过。 不过今年…… 秦止野忽然冒出来个容易挨打的想法。 要是在情人节那天给沈殊送个礼物,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开心吗,会惊喜吗? 还是会以为这是某个人对他的表白? 秦止野忽然非常想看到沈殊那时候的表情。 会是什么样? . 秦止野花了挺大功夫准备礼物。 他思来想去很久,望向天空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个灵感,当机立断请假回家了一趟。 因此还被他爹妈训了一通,因为他请假的前一天就是他弟弟秦文潇的生日,而他没有任何表示。 秦止野被念叨的烦,只好对着他的小柜子犹豫一会,二选一挑了样东西丢给他弟:“就这个,送你了。” 秦文潇伸手接住,眼里露出些惊喜。 “你弟弟生日,你就送个贝壳?”妈妈插嘴。 “我亲自从海里捞上来的,这分量够了吧。” 秦止野不想跟控制欲发作的老妈多扯,他回来有事要做,没空浪费时间。 转身上楼的时候,秦止野听见他那个眼睛很像小狗的弟弟对妈妈说:“……不要讲了妈妈,我很喜欢哥送的东西……贵重礼物有你们送还不够吗?” 真像小狗,对谁都先摇摇尾巴。 面对这个小了十岁却格外聪明的弟弟,秦止野经常感觉很复杂,一个家庭里居然能养出差别这么大的孩子,他爸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想到同样年纪小但格外聪明的另一位,他心情又上扬起来,反锁房门把自己关进“秘密基地”呆了一晚上。 第二天,完工的秦止野坐车回校。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送的礼物勉强让两位长辈“顺眼”,今天终于又愿意派车去送他了。 半路的时候,秦止野忽然喊停,下车走进路边的花店。 出来时,他捧了一束骚包的玫瑰花,把礼物放进了花里。 秦止野非常满意这个搭配。 暗金礼盒配上艳丽欲滴的红玫瑰,沈殊看到的时候,会给吓一跳吧? 毕竟是刚刚十五岁的小朋友。 虚空里,看见这一幕的未来版·秦止野只想抽自己两下,让他别犯这个贱。 “喂,你真会后悔的……” 然而他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奔赴学校,找人打听到沈殊上课的地方,一路不停地捧着张扬的玫瑰花赶过去。 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整间教室都安静了。 秦止野坦然接受他们的注视,随意扫了一圈,意识到沈殊不在。 不过位置倒是很好找。 秦止野走向唯一的空座,把礼物放到桌子上转头问:“他人呢?” 几秒之后,隔壁位置的女生终于意识到这是在问她:“沈殊刚刚出去了,你…” 她欲言又止:“…是来送礼物的?” “不然呢?”秦止野挑眉,用手指弹了弹花瓣。 这很难看出来吗? “那就好那就好。”女生却松了口气,态度诡异的好上不少,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不过沈殊从来不收生日礼物的,他、” 秦止野忽然皱眉打断她:“你说什么?” “怎么了?”女生有点懵,连忙解释:“不是我故意帮他拒绝的啊!沈殊知道从来不收生日礼物,不信你可以等他回来问!” 秦止野已经没有反应了,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今天是沈殊生日?! 完蛋了……他低头看了眼那束玫瑰花,思考他现在把花丢掉然后威胁在场所有人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可能性。 满教室的研备生还在满脸惊奇地看着他。 显然,不可能。 ……要不还是溜吧。 秦止野麻溜转身,下一秒,他顿在了原地。 沈殊从走廊走了进来。 他裹得严严实实,走路时把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还是元旦那副怕冷的样子。更惹眼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一束粉色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域二:流光集 某位外班生居然抱着玫瑰,大摇大摆地站教室里。 沈殊的眼神露出一点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秦止野没有回答。 他不受控制地盯着沈殊手里那束粉色的玫瑰花,一共才三只,比他手里这捧绚烂无比的红玫瑰逊色不少。 但有什么用? 虽然秦止野从知道今天是沈殊生日,就已经后悔了买花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忍住了当场把花丢掉的冲动。 为什么不买一束小点的、没那么张扬的花? 至少被比下去不会这么难看。 沈殊走到他面前,用眼神询问:“嗯?” “……”秦止野动了动,逐渐露出一个熟悉的张扬笑容:“我当然是来祝你生日的啊…生日快乐。” 沈殊坦然接受了,从花里拿出那个漂亮的包装盒:“这是礼物?” “当然。” “是什么?” “……海螺灯。”秦止野忽然失去了所有兴致,连笑也不装了,敷衍道:“你回去自己看吧。” 其实他费了很大心思准备这个,特地回家取了这个海螺,花了一晚上一点点把外壳雕出镂空,又调选了合适的灯光,小心的把灯珠粘在合适的位置。 按下开关的时候,螺壳的镂空就像一扇扇小窗子,能看到亮光着顺着内部的放射装螺纹散开,仿若绽放了一朵烟花。 按照以往,秦止野一定会把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拿来跟沈殊邀功,然后表示这不算什么,看在沈殊生日的份上,他不介意为寿星付出这些。 但他忽然不想解释,不想证明。 他知道沈殊也不会追问的。 果然沈殊只是点了点头,又问:“这束花呢,也是礼物?” 他抬头看向秦止野。 这束被抱在怀里的,绚烂而张扬的玫瑰,又代表了什么? “这个?不是。” 秦止野非常自然地笑了起来,“这只是衬景的东西,不然一个礼物也太单调了。再说你已经有花,也不缺我这一束。” 他说得太快,没有看到那只即将要伸出来,又顿住的手。 “……嗯。”沈殊垂下视线,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的神情:“还有事吗,我要上课了。” “没有。”秦止野顿了顿,又重新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他带着那束玫瑰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它也许会和其他无数的玫瑰花一样,出现在花满为患的垃圾桶里。 等到人走了,看呆的同学们终于敢开口,热议着震惊不已。 “老天奶,是我做梦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秦止野居然来给殊神送礼物!” “他是不是也没睡醒?” “沈殊,”同桌的女生小声问:“你和秦止野认识吗,他怎么会突然送你礼物?” 沈殊低头看着礼盒,手指停在盖子上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他欠我一次而已。”他低声说。 女生恍然大悟,原来是欠人情啊,难怪……不过哪有这样还人情的,专门带束玫瑰来又带走,和故意挑衅一样。 第17章 沈殊和秦止野的关系果然很差。 她想了想,眼神又飘到另一小束花:“那这个是谁送的?” “导师订了蛋糕,顺便送我的。”沈殊不欲多谈,抬头看向黑板:“上课了。” “哦。”女生听话的坐回位置上。 飘在旁边的秦止野却直接呆住了,接着就是抓狂。 原来……只是导师送的,靠,寄语上还写着不要早恋。 靠!秦止野记得他当时还暗自骂过送花的人抠门,谁送花只送三朵,沈殊什么破眼光居然还接受了…… 结果这花是他导师送的?!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尴尬和误会早就散去,要不是这次“域”,秦止野甚至记不清这件事了。 然而他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难言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苗头。 秦止野当然不是因为一束花就从此退远的人,回去之后他越想越气,就一束花而已,凭什么是他后退? 所以这次不欢而散后,他们之间的接触反而变多了。 然而芥蒂已然种下。 之后的三年里,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忽然冷淡一段时间,生日当天,总会有那么一束花陪着礼物送到教室或是宿舍门口,好像是在挑衅,又好像在提醒那一天。 最后那束花总会被退回去。 他们就这样持续了三年,直到第四年才发生了改变…… 不管结局如何,此时的秦止野还是不停歇的向沈殊靠近了。 他们在各种地方偶遇,食堂、操场、教学楼。其实和沈殊偶遇很看运气,他很宅,总是待在宿舍里看书,难得出门就是上课和奔波项目课题。 秦止野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找他。 一段时间下来,他发现比较能确定的偶遇机会,只有每月一次偷溜去普通食堂的时候。 每次看见沈殊,他都坐在同一个位置吃饭,头也不抬,一看就对食物非常尊重。 借此秦止野终于逮到机会,请沈殊去他们的专属食堂吃了一顿。 军备生在饮食上也有控制。他们的食堂不像普通食堂那么百花齐放,就是单纯的饭和菜,跟中学食堂差不多,但做法更健康干净,而且一眼扫过去都是肉。 非常合沈殊的口味。 这之后,秦止野明显感觉到沈殊对他的态度很多了,至少愿意跟他讲话,不至于只给他张冷脸。 ——果然是肉食动物啊。 秦止野再次得意洋洋,就说他的哄人天赋不错吧。 和他一起吃饭的沈殊:“?” 这人又在抽什么疯? 而未来的秦止野看见自己这副蠢样,无奈而感慨地叹了口气。 傻小子,珍惜你现在的美好日子吧。 * 夏天悄悄降临了。 学校开放游泳公选课,沈殊坐在电脑前,鼠标停在“初学者班”上方,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僵持了半个小时。 路过的舍友都忍不住问:“你到底报不报啊?” 沈殊盯着屏幕没说话。 距离截止十分钟的时候,他闭眼按下鼠标,迅速退出了选课平台。 选修课三天后就开始,沈殊临时在学校附近的店里买了套泳衣,最普通的全黑短袖加短裤,看起来和普通衣服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沈殊自己的想法。 当他这么穿着出现在游泳馆时,和他同报了初级游泳课的同学就不这么觉得了。 少年穿黑衣,这是酷哥。 冷面美人穿黑衣,这就是反差和诱惑了。 特别是当秦止野穿越人群走过来时,明明是来上课却像围观群众的同学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哇哦,宿敌同款装! 第15章 域二:流光集 万众瞩目中,秦止野心不在焉的往里走,一直停在唯一空着的沈殊身边才发现他:“嗯?你怎么在这儿?” 沈殊:“不该我问你?” 去年体测的时候,秦止野轻轻松松游了个第一,播报成绩时还趴在岸边,摘下泳镜对来申请不考的沈殊挑挑眉,看上去风光得意。 也该得意,毕竟是一场体测破了所有记录的人。 不过第二天,他的风头就被盖过了。因为沈殊一个项目得奖的消息传了回来,还是个很有分量的奖。 他才大一,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去陪跑而已,没想到他直接拿了个最高名次,一下子吸引了整个学院老师的注意。 研备生们顿时扬眉吐气。 看看!这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什么游泳啊跑步啊的记录就让那群肌肉梆子去争吧,他们殊神不屑一顾! 实际上,因为不会游泳而没有拿到“优”的殊神憋了一学期,还是忍无可忍报了新手游泳课。 然后和某人相遇在了这里。 “……怎么了,还不许人手滑点错课啊。”秦止野本来兴致不高,目光飘逸几下,忽然注意到沈殊的穿着。 “呦,真巧啊沈同学,我们俩居然穿的同款。” “……不一样。”沈殊无语。 秦止野的泳衣虽然也是黑色,但是衣领袖口和裤子的设计都精致很多。何况他在校门口随便买的泳衣还不到三位数,秦止野这套估计四位数打底,顶了天能说一句看起来像。 他奇怪的是另一点。 秦止野这人最爱花里胡哨,除了训练服,常服都走的极繁风格,饰品丁零当啷能挂一大堆,和沈殊对比鲜明。 “你怎么穿这套泳衣?”沈殊问。 之前体测的时候还是花里胡哨套装。 “帅啊,你不觉得穿一身黑很有范儿吗?”秦止野做了个撩发的动作,将自己弄成背头,看起来确实比头发放下来更显得成熟野性。 “……”沈殊:“不觉得。” 秦止野不相信的反问:“那你还天天一身黑装酷?” 沈殊忍了忍:“我本来,就经常穿黑色。” 他不喜欢花时间在穿搭上,但也不想穿的很恶心,这种情况下,百搭的黑色款是个很好的选择。 “哦,懂了。”秦止野勾着嘴角点头:“你本来就酷是吧。” “……” 沈殊懒得理他了。 上课的老师来了,对着名单点名,忽然“嘶”一声:“秦止野,你怎么来上我的班了。” 这人体测破了全项记录的事他也知道。 “报告,”秦止野懒洋洋的举手:“点错了。” 周围人很新奇地看过来,这理由少见,他们都觉得秦止野是故意来新手课玩一玩的。 老师:“要换课吗,你现在申请还来得及。” “不,我留着给你当助教吧老师。”秦止野理不直气也壮:“我最近不想下水。” “……想得美你!” 话虽然这么说,自请当助教的秦止野很快被奴役了,老师让他带操热身,顺带连教基础换气、下水这种动作也打包甩给了他。 秦止野叹了口气,走到了最前面。 简单热身和动作示范之后,能看出来大部分来上课的人还是有一点基础的,基本会游,只是不太利索,只有个别是几乎不会。 更意外的是,他发现沈殊是个别中的个别。 他不仅完全不会,似乎还怕水。 汇报基础情况后,老师想了想:“正好我们这个课要组队搭伙,就你带他吧,记得把人护好了别出事。” 秦止野一听瞬间起劲,转头找上沈殊,带着人直接去了浅水区。 沈殊回头看了眼其他人:“怎么回事?” “特训,”秦止野揽住他的肩,笑道:“由本记录保持者为沈同学提供专属教学,有没有感觉很荣幸?” 他已经摸清了沈殊的脾气,在他生气之前补充道:“知道你脑子好,理论的东西你肯定听一遍就会了,所以我们直接开始实践——下水去。” 沈殊沉默几秒,接受了安排。 在游泳这方面,秦止野肯定比他更专业。 他小心翼翼下水,那种诡异的、身体不受掌控的、被包围的感觉涌上来,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沈殊眉心皱着,扒在岸边不松手。 “别着急,适宜一下水下的感觉。”秦止野这种时候倒是有耐心了,“等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就来练习换气和动作。” 几分钟后,沈殊朝他点点头。 “好,现在试一下换气,下水憋十秒。” 沈殊吸了口气,沉进水里。 一秒、两秒,随着时间推移,可怕的静谧和眩晕感向他袭来,透过水面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他隐隐听见一声“十秒”,猛得冲出水面! 脑海中耳鸣冲天。 “你……”看清他脸的那一刻,秦止野立马靠了过去,一把抓住沈殊将他拉上岸:“怎么回事?” 沈殊低着头,瞳孔像吸尽了水底的颜色,格外漆黑,扣在岸沿的指腹都泛白了,仿佛在水下经受了一场折磨。 他过了好久才回答:“没事。” 第18章 凝聚的水珠从下巴尖滴落,他下意识颤了一下,似乎还处在很紧张的状态。 沈殊这么脆弱的一面实在少见,秦止野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只觉得胸腔有种怪异的感觉,像窒息的钝痛。 心脏坏了? 他边怀疑边问:“要不休息一下?” “……不用。” 沈殊抹去脸上的水,整个人迅速平复下来,甚至比下水之前看着更有精神:“继续吧。” 秦止野有点犹豫:“你确定?” “嗯。”沈殊学着他,把头发捋到脑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也不过如此。” 体会过之后,才觉得害怕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秦止野情不自禁被这抹笑吸引了。虽然他一直知道沈殊长得很好看,甚至带了点中性的美,但大部分时候这份美都是内敛的,不像这一刻这么张扬。 简直让人心甘情愿…… “好吧。”秦止野跳进了水里,转身向他伸手:“下来,继续练。” 沈殊没动:“不是说不想下水?” “啧,”秦止野皱了皱鼻子:“万一你又出了什么反应怎么办,我要看着。” 整个文院的宝贝疙瘩呢,这他不得宝贝着点? “不会。” “不信。” 沈殊坐在岸边,俯首看他:“要是我没问题呢?” 秦止野不假思索:“那我就请你吃饭。” 噗通一声,水花撞进了他怀里。 沈殊抓住那只手,微微抬起下巴:“成交。” 不知道是真的适应了,还是那顿饭的动力真有那么大,之后的训练里他果然没出现不适反应,安安顺顺下了课。 秦止野洗澡完换好衣服出来,沈殊已经站在走廊,听见脚步声回头:“走吧。” “去哪?” “吃饭。” “走走走。”秦止野忍不住笑,凑过去靠在他身上,没两下就被怼回去自己站着:“至于吗,饭又不会跑……今天请你去外面吃?” “可以。”沈殊没所谓。 “我看看去哪……”秦止野摸出手机,忽然嘶一声,抬头看他:“你介意有人一起吗?” “?” 他晃晃手机:“我混寝舍友,下学期要出去实习了,约我们今天吃饭。” 沈殊陷入思考。 秦止野耐心等了半晌,结果得到一句:“吃什么?” “……你就在想这个?”他看了眼群记录:“海鲜河鲜之类的你吃不吃?” 沈殊回答:“吃,但是不吃鱼。” 秦止野记得他是不喜欢吃,因为要挑刺:“那就吃海鲜,纯海鲜行吗?” “可以。”沈殊点头。 秦止野愉快的在群里发:【我请客,改去吃海鲜,我要再带一个人】 舍友一号:【?】 舍友二号:【??】 舍友三号:【???】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域二:流光集 五人的包间里,气氛很沉默。 秦止野的三个舍友互相对视,表情和眼神丰富的能演一出哑剧,暗戳戳往沈殊方向瞥。 后者淡然自若,正在专心拆盘子里的螃蟹。 他们只好转移目标,用眼神疯狂质问秦止野:什么情况!? 你怎么把人家文院的宝贝疙瘩给带来了! “看什么看,快吃啊。”秦止野撑着桌面,说这话时瞅都没往他们那儿瞅一眼:“我请你们可是顺带的,这位才是账主。等会儿没吃完我不管啊。” 这话正好给他们的好奇铺了个台阶,舍友一号赶紧问:“你怎么忽然……请他一起吃饭了?” “打赌输了,欠了顿饭。”秦止野说。 舍友二号忍不住笑出声:“秦哥最近不顺啊,打赌老是输。” 秦止野无语的啧了声:“吃你们海鲜去!” 一顿饭终于进入正题,因为有个不认识的沈殊在场,显得比平常安静拘谨很多。 一盘盘蟹啊、虾啊、贝啊在桌上转悠,沈殊在等转盘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三个人,长得各有特色,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自我介绍。 让人感觉智商堪忧。 舍友一号手长脚长,夹菜有天然优势,筷子一伸挑中好几只螃蟹和蚌壳,刚回到碗里,瞬间就被二号和三号瓜分了。 “喂!”他瞪大眼睛。 “嘻嘻,谢谢您嘞~” 二号和三号美滋滋的开动,结果一只螃蟹就啃了半天,非常不利索。 “哎,”薄膜一样的东西卡在舍友二号的门牙中间,他费劲的想舔下来:“这螃蟹真难啃。” 另外二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纷纷表示赞同。 “能不能点点儿好啃的?”舍友一号问。 服务员又端进来一盘巨大无比的椰子蟹,已经被拆解了一半,但看起来仍然张牙舞爪。 “那你们去吃各种贝壳吧。”秦止野点了点沈殊前放的位置,对服务员说:“放这里就行。” 三号立马叹了口气:“偏心啊。” 秦止野看向他:“不然您来拆?” “不不不!”几人顿时摇头如拨浪鼓,对着沈殊摊手:“还是您请,您请。” 秦止野嘴角带上了笑,顺势转头问:“赏不赏脸啊沈同学,帮这群手残患者一把?” 沈殊看他一眼,没说话,但是微微抬手。 那只蟹立刻被心领神会的某人抬过来,撬刀也殷勤地送到手边。 沈殊握着刀柄,明明只是给椰子蟹拆壳去膜,却像加冕一样矜然优雅。 放在别的时候,舍友三人大概会觉得这人装逼过了头,但他们捧着分到的一盘白粉蟹肉时,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有种被赏赐了的感觉? 而且同样是拆螃蟹,人和人的差别怎么那么大!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舍友三号忍不住问。 秦止野正等着沈殊分他那一份,闻言想也没想道:“他是百越人。” 百越沿海,从小吃海鲜长大的人能不熟练吗? 回答完他才忽然一顿,不对,沈殊好像没告诉过他这件事。 沈殊果然向他看过来。 “干嘛?”秦止野先发制人:“还不许我知道你老家在哪啊。” 公然耍赖? 沈殊看了他几秒,点头表示可以,但把他面前装好蟹肉的盘子拖了回来:“不好意思,蟹分完了。” “靠,我可是请客的那个……”秦止野说着,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盘蟹肉全部塞进了嘴里,得意的朝他笑笑:“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取的。” “……”论脸皮,这人实在百毒不侵。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舍友们虽然吃到了“殊神”亲手拆的螃蟹,似乎还吃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瓜,但碍于胃口和手残,他们决定转场再去吃顿烧烤。 “一起啊。”舍友二号盛情邀请。 “人家又不是你们,一顿饭吃两次。”秦止野结了账,又祝一声舍友三号实习顺利,就带着沈殊溜走了。 站在酒楼门口吹了吹风,秦止野懒洋洋地眯着眼:“回学校吗?” 视野右下角的人点点头。 秦止野忽然觉得不对,低头看了一眼,沈殊表情冷淡,不明显的皱着眉。 “怎么了,谁惹我们……” 话没说完,他忽然看到沈殊脖子上的红痕。 “你海鲜过敏?”秦止野震惊。 “没有,应该是泳池水不干净。”沈殊显然清楚自己的情况,却并不想管:“回学校吧。” “那你这一大片红疹呢?”秦止野问。 “我学校有药。”沈殊说。 “……回去要半个小时,你等回学校还不如去医院呢!”秦止野语气上扬,拿手机查了查:“隔壁就有个小医院,走。” “不……”沈殊像风一样被拉走了。 秦止野一路拐着人到医院,本来想去皮肤科,但是挂号窗居然有不少人,顿时想转去急诊。 但沈殊皱着眉:“我想…坐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挂号窗,凭着身高一览众人头,瞄准最少的队伍后,又伸手把沈殊按在了座位上:“那你就坐在这里,我去排队。” 秦止野飞快奔去窗口,沈殊靠在椅背上,胃部那点隐隐的痛感忽然变强烈,不得不伸手压住上腹。 他闭上眼睛,剧烈的喘息一声。 怎么回事? 他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偶尔会胃痛,所以之前感觉胃里不太舒服时并没有在意,但是现在…… …… 仿佛一万个世纪过去,沈殊感觉自己躺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床上,但罢工的脑子转得很慢,还把一天的记忆放了出来,让他被迫又旁观了一遍。 回忆放到他和秦止野来到医院时,沈殊忽然意识到他来了医院,然后……怎么躺在了床上? 他睁开眼,视线一阵模糊。 “醒了?”一声叹气传到耳朵里,秦止野的脸出现在了沈殊上方,表情恼怒里带着点无奈:“真服了你了,明明就是过敏。” 第19章 沈殊没反应过来,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变调的声音,表情变了变。 他怎么……哑了? “是喉咙肿了。”秦止野把床尾的单子扯给他看,没好气道:“海鲜过敏自己居然不知道?你直接晕在椅子,路过的护士吓一跳抢了个担架就把你运急诊来了。” 结果检查完,似乎又没到住院的程度。偏偏人还晕着,只好开了个点滴,把他挤在急诊一个专门放临时病人的厅里,周围人多到像菜市场,气得秦止野差点转头把他送去私人医院。 接着人就醒了。 沈殊看清了单子上“寒性海鲜食用过量导致过敏”那一行字,打了句手语。 【不知道】 “……居然还会手语。”秦止野愣了愣:“你不知道什么?” 【之前没过量,不过敏】 秦止野反应过来,当即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啧,还狡辩?” 沈殊面无表情伸出拇指向下移。 “……”秦止野头一次生气自己看得懂手语。 要是看不懂,这不就不气了么! 沈殊又问:【你耳朵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秦止野的右耳耳垂多了一块小纱布,不太明显,到现在才被沈殊看见。 “啊这个,”秦止野眼神飘了飘,含糊的解释:“打赌输了去打耳洞,不小心发炎了。” 他说得委婉,其实多半是带沈殊“训练”时沾到泳池水,结果感染了。 说实话,感觉耳朵刺痛、并被眼尖护士发现的时候,秦止野第一次体会到沈殊这种易敏体质的感觉。 一点小小的泳池水居然就能感染?! 但他自认不是沈殊那种倔猫,于是很愤怒的包了丁点大的纱布,并且嘴硬是意外发炎。 沈殊听完又抬起手,被压住了手腕。 “能不能请你的手安静一会啊沈同学?”秦止野指了指吊瓶架,嚣张的威胁道:“吊瓶剩下的三小时可就我一个人守着你哦,而且挂完就没床位了,不如趁现在赶紧休息。” 沈殊被压着的手腕松了劲。 秦止野刚松了口气,又迎上他的目光,那眼里分明写着:你也好意思说我? 他恼羞成怒,用一只口罩蒙住沈殊的眼睛:“睡觉!” 沈殊勾了勾唇。 一片透着光的黑暗中,他又开始打手语。 【我的外套】 “怎么,你还要吊着瓶穿吗?”语气听着很凶。 【你可以拿去盖】 “……哦。” * 临近考试,为期一个月的初级游泳选修课也要结束了。 秦教练的“特训”有条不紊进行,奇怪的是明明前面沈殊进步迅速,真到要下水游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慢了一倍不止。 不过好歹也算是学会了,可以慢腾腾地游两圈。 “放假记得练习。”秦教练不忘叮嘱。 作为回报,暑假后的生日,他收获了一个矿石耳钉礼物,放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蓝色的流光。 秦止野很喜欢,并且这个礼物给他的感觉有点熟悉。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是沈殊的话,上次他送礼物的时候不至于一脸不喜欢…… 他瞎琢磨一通,忽然问:“这次体测你应该可以游了吧?” “嗯?” “什么意思?”秦止野歪头看他。 “就是嗯的意思。”沈殊说。 作者有话说: 调整了一下入v时间 所以今天暴更[亲亲]会有三章 第17章 域二:流光集 沈殊知道自己在做噩梦。 他无法抗拒的从高处摔落,一阵失重感之后,猛得砸进了深渊的水面。 漆黑的潮水包围着他、包裹着他、拖拽着他沉向无边无际的水底。 窒息的感觉如此清晰,就好像看着自己一点点滑落深坡,滑向死亡。 而沈殊没有反抗。 “叮咚、叮咚” 到点了,沈殊睁开眼睛,耳畔还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在死亡之前醒了。 沈殊闭了闭眼,他曾经是这个梦的常客,并且每一次都无力且放任的滑向深渊,又在即将死亡的时候醒来。 但这个梦已经很久没出现,今天忽然重温,他有点不适应。 沈殊摸过床头的手机,今天不需要早起,叫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消息提示音。 野:【截图.jpg】 野:【老板说他家的象走得比较快,半年就能到,其他的要八个月(得意.jpg)】 点开截图,里面是秦止野购买“远洲野生大象,下单了自己走到家”的订单纪录,标价1.99r。 沈殊静静看着屏幕,心口的沉闷被某种东西驱散,他忽然笑了一声。 沈:【记得让老板教它看导航】 秦止野很快回复:【包的,下午游泳馆见】 -【1】 今天是体测的日子,沈殊洗漱后难得吃了顿早餐,看着人山人海的操场沉默。 或许不该吃。 他看到那么多项目和这么多人就胃痛。 舍友从他身边呼啦呼啦跑过:“你也来了,走走走,快测项目的去,晚了人更多!” 沈殊被迫加入,成为人山人海大军中的一员。 他一如既往顺利通过了其他项目。 其实长跑也不是他的强项,只不过沈殊对自己够狠,体力不好的没关系,掌握不住节奏也没关系,他只要能跟住最前面一波,就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这次甚至跑进了满分那一档。 不过身体还是超负荷了,沈殊停下来之后,半个身体已经完全麻木,坐在草地上凝视自己的两条腿。 一个影子忽然把他遮住了。 “做什么呢?”秦止野盯着沈殊的脑袋顶,头发很蓬松,看起来毛茸茸的。 他动动手指,忍住想戳的念头。最近沈殊的脾气越来越冲了,不知道是不是帮导师带师兄师姐的原因。 动手容易被抽,他只好动动嘴:“是在思考人生奥义还是展望发展方向?” 沈殊低着头:“在探索运动导致下身躯体归属非己化的可能性。” 言简意赅,就是感觉腿不是自己的。 “……”秦止野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很神经了。但碰上沈殊,又觉得对方神经的更有趣一点。 他控制不住笑起来:“研究出来没有?” “没有。”沈殊拍拍腿站起来,“等你那只象到了就研究出来了。” “那可得赶紧。”秦止野一本正经:“说不定我那只象三个月就到了呢。” 结束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两人走去游泳馆,秦止野不知道是腿太长还是心太急,步子越迈越大。 沈殊慢慢地走在后面,等对方发现了停下来等他,然后再次被拉开距离。 “你是要去还腿吗?”他问。 秦止野反应很快:“那你的腿给还回来了吗?” 沈殊示意他看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 ——显然没有。 “好吧。”秦止野说着,趁机在蠢蠢欲动很久的脑袋上摸了一把之后拔腿就跑,还转身飞了一个欠欠儿的飞吻:“等着,你到了我就测完了!” 等他风一样跑远,沈殊才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想得美。” 他看了一眼游泳项目的安排表,下一趟测试在十分钟后,他按照这个速度过去,刚好赶上开始。 等秦止野测完才到是不可能的,那会错过很多东西。 比如某人的美色。 沈殊坦然走到游泳馆门口,果然一排人正在起点蓄势待发,他很轻易锁定了其中一个身影。 秦止野今天没穿他的“伪低调”套装,而是简单一条泳裤,露出宽阔的肩膀和背肌。 或许是因为实际年龄还是比同级小一些,他的骨骼和肌肉看着比其他人更青涩,也更添了几分观赏性。 尤其是肩胛骨往下至腰线收紧的那一块很漂亮,用科学的叫法,是背阔肌、竖脊肌往下到腹外斜肌和腰三角腹内斜肌,最后是髂嵴上方的一块小小的凹陷。 是腰窝吗? 沈殊进来的位置在他们后方。一声哨响,他看见那个性感的凹陷在肌肉的收紧下变浅,随着入水若隐若现。 秦止野很快舒展了姿势,像一尾鱼在水下灵活地跃向前方,迅速和其他人拉开了差距。 “啊啊啊——!!!”岸边围观的学生们一阵欢呼,一场体测居然还有不少观众,把对岸挡得严严实实。 “啧。”沈殊转身上了观众席。 登高望远,独自站在高处,他又看到了那两个腰窝。 可惜没看多久,破了自己记录的秦止野就在两个来回后碰壁结束,不等成绩宣布,两手一撑直接上岸,往入口的方向张望。 沈殊靠在栏杆上,注视着他四处寻找的样子,手指一下下敲着。 敲到第四十下的时候,秦止野忽然抬起头,对上了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 第20章 沈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秦止野扬眉,眯起眼睛做了个口型。 “轮到你了。” · 轮到沈殊了。 军备生体测的游泳项目是基础两百米,正好游两个两回,非军备只需要男五十米、女二十五米,单程就能测完。 他站在起点上,秦止野在对岸等他。 入水的感觉一如既往,像被冰冷的东西包裹住,不过经过之前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忍受这样的感觉。 仿佛游了一个世纪,沈殊终于到了终点,出水后秦止野就站在他面前,对他勾勾嘴角:“不容易啊沈同学。” 沈殊没有反驳,把泳帽和泳镜摘下来通通丟上岸,被秦止野接住了。 对他来说,今天的运动量严重超标。 万里长征也不过如此了。 “直接上来吧。”秦止野知道他讨厌水,伸手邀请:“撑一把地面,我借你一只手。” “嗯。”沈殊抹了抹水珠,扶住池岸向上一蹬,探身去拉他的手。 冰凉的指腹在手心划过。 秦止野一怔,沈殊忽然在他面前掉下水池,在水下蜷缩在一起,水面翻动涌上无数的泡泡。 他抽筋了! “沈殊!”救生员都没来得及靠近,秦止野唰得跳入水中,握住丝毫不挣扎的手臂将人托出水面。 出水后,沈殊先皱眉偏开头“呸”了一口。 接着转头对秦止野说:“我没事。” “你确定,”秦止野眉头都要上锁了,每次出意外都在泳池,他都有了心理阴影:“你的脸很白。” “又想请我一顿饭?”沈殊顿了顿,难得说了一长句话:“只是小腿抽筋了一下,忽然用不上力,现在好了。” 不过突然落水的感觉还是让他想起了那个噩梦,所以脸色不好。 秦止野端详他半天,勉强松口:“……行吧,先上去。” 他一只手卡住沈殊的腰,把人送上岸的同时借自己手肘一翻,从赶来的老师手里接过毛巾。 “来,擦擦。”沈殊连秦止野怎么站起来的都没看清,就被兜头一顿搓。 “同学没事吧?”几个老师焦急地问。 “我……没事。”沈殊有点冒火了,手伸到秦止野裸露的背上掐了一下。 “他没事,”秦止野肌肉一紧,立马开口:“就是上岸滑了一下,老师们回去吧。” “那就好那就好,别担心,你的成绩记录下来了啊……”老师一边赶了回去一边说。 秦止野松开毛巾,夸张的“嘶”了一声:“下手真重啊沈同学,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沈殊冷着脸站起来,虽然炸毛的头发有点影响气势,但还是非常吓人:“你再搓我还能把你踹下去。” “那不能。” 沈殊本来以为他要说出“沈同学怎么舍得”之类的话,没想到秦止野揽住他的肩,毫无遮挡的肌肉就这么压了上来,笑嘻嘻道:“你踹不动我。” 沈殊抬手在他腰上又来了一下。 “!”这回秦止野直接蹦了出去,后腰两个位置泛着怪异的感觉,让他浑身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身上不舒服,嘴上就停不下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多不好啊殊神,你和我的形象啊……你居然给我掐对称了?” 沈殊看了他一眼:“嗯。” 秦止野自己看不到,他背后两个腰窝的位置一边被掐了一下,现在都泛着红。 ……沈殊也不是故意的,秦止野的肌肉太紧,拧不动也掐不住,只有凹陷的位置比较好下手。 “太狠了……”他还在啧啧。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殊打断他,抬起胳膊,上面三道显眼的红痕,明显是手指抓握的痕迹。 “嗯?”秦止野拧眉,瞬间忘了装惨。 那三道痕比旁边而皮肤略高一些,似乎还微微肿了起来,他逐渐怀疑:“我不是就握了一下……” 难道他下意识用力了? “不是,”沈殊干脆利落地划了一下小臂,指尖经过的地方瞬间肿起了一道红:“这是人工荨麻疹,也叫皮肤划痕症。” 所以不是他的问题。 秦止野沉默几秒,思绪忽然拐到了别的地方:“尘螨过敏是不是也算荨麻疹的一种?” “?”沈殊没懂他的跳跃:“不算,只是诱因的一种。” “那不就是有关!”秦止野瞬间来气,气势汹汹道:“你这身皮肤已经这么不容易,不是这个过敏就是那个过敏,你还没事划一下!能不能别折腾它了?” 沈殊:“……” 这好像是他的皮肤。 但这么回答,莫名开始生气的秦止野肯定会加倍上火,好在登记的老师拿着本子出现,及时打岔了话题, “沈殊,你成绩知道了吗?确认一下要保留或者重测,还是放弃游泳成绩。” 沈殊和秦止野同时转头去看。 他的时长毫不意外在及格和良好之间,总体来说还不错,至少比较之前是稳定中带了点超常发挥,身为“教练”的秦止野还挺满意。 但沈殊毫不犹豫:“我放弃成绩。” “嗯?”秦止野又看向他,意识到这不是个临时的决定,但他还是很疑惑。 等老师走了,他开口问:“既然没打算考,那你为什么要选修?” 沈殊并不只是单纯不会游泳,他甚至是怕水的,对下水有很强烈的抗拒,不然他滑下水池的时候秦止野也不会那么紧张。 如果不考,何必受这个罪? 而沈殊的原因很简单:“我学,是为了少一个弱点;我不考,是不允许成绩栏里有一个更不完美的字符。” 所以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全力以赴其他所有的项目,满分的长跑可以让这一栏综合成绩达到优秀,不论游泳成绩怎样都不会有影响。 但他还是来了泳池。 听完,秦止野看了他很久,忽然感慨:“真犟啊沈同学,这么不服输。” 沈殊抬起下巴:“彼此彼此。” 第18章 域二:流光集 一道电光横过天空,随之而来的雷声轰鸣世界。 “轰隆——” 沈殊往窗外看了一眼,眼底照出一片刺目的光,凝望了几许,他回神继续完善毕论。 近来天气反常。 明明是十月的天气,却台风登陆,暴雨封校,全市都停止了活动,倒是方便了他写论文。 拖延了两年,沈殊终于准备结束本科生活。以他的成绩,保研的名额早就为他保留,等写完论文就能直接进研究院,挂职读研。 “嗡嗡。” 两条消息同时进来,沈殊点进和秦止野对话框:【你要变成学长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沈殊只回了一个字: 【嗯。】 几秒后,对面的回复发来:【厉害啊wuli殊神】 【学长以后记得多多关照呦~】 后面还配了一个欠欠儿的表情包。 “……”沈殊扶额,又莞尔。 真是不出意料的反应。 他善意提醒:【好好写论文,学弟,毕业不要落到我手里。】 野:【瑟瑟发抖.jpg】 对话到此结束,沈殊和秦止野都不在线上多聊,前者是在哪都话少,后者则是单纯不喜欢,觉得隔着网络限制了他的发挥。 沈殊点进另一条消息里,半晌皱眉坐正。 居然是个陌生的学院领导,加上好友后从没联系,今天却突然发消息让他去校门口,有车会在那里接他。 【抱歉,请证明您的身份。】他回复。 对方沉默了许久,半晌导师给沈殊发了条消息:【有事找你,到校门口的时候小心点,到了详谈。】 接着发来实验室的密码,几秒后又撤回,算证明身份。 导师半个月前出差至今还没回校,几个学长学姐甚至都是沈殊在带,突然找他能有什么事? 虽然有疑虑,但沈殊还是快速披了件外套,在台风天冲进了暴雨里。 躺在床上的舍友们惊呼:“殊神你去哪儿?” “外面那么大雨你别把珍贵的脑瓜子淋坏了!” “有事。”他的回答淹没在风雨中。 到校门时,沈殊隐约扫到一辆刚刚驶离的车尾巴,但雨太大,阻碍了视线,他脚步不停,钻进了另一辆里。 司机沉默的发动引擎,立即载着他出发。 一路风雨颠簸,车内倒是意外的舒适平稳,沈殊在路上又收到一条信息。 【下车后把所有电子设备留在车里,这是保密要求。】 一瞬思考,沈殊回:【好。】 他抬头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暴雨作祟,他在直觉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不是眼前的风雨,而是更加不确定的未来。 司机将车驶入停车场,把他送进电梯后按下楼层,自己留在了外面。 梯门洞开,入目的竟然是…… 第21章 “师母?”沈殊走过去,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一家医院:“导师受伤了?” 师母坐在靠椅上,端容华雅的脸上满是疲惫,转过脸:“没事,别担心小殊,不是因为这件事叫你来的,先进去吧。” 医院的椅子坚硬冰冷,沈殊把外套披在师母身上,转身说:“我进去了。” 轻轻推门,里面的人数超乎他的意料。 这显然是间特殊病房,仪器设备摆了整个房间,然而偌大的病房里,仅仅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病床上接着呼吸机的导师,一个则是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中年学院领导。 “沈殊,你好。”领导看向他,目光带着掩藏不住的欣赏:“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从速度和反应时间上,你都满足了标准。” 李匀生暂时摘下呼吸机,声音略略嘶哑,没几声就带上了咳意,“这位是学院的实验中心副主任,也是校联研究院的院长,褚先生。” “其实原本你很快就能正式见到我——我在学院挂职,就是希望能接触到一些新鲜血液,你是我看中的第一个,可惜……”褚先生叹了口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不得不委托你完成一个保密任务。” 沈殊看了导师一眼:“需要我做什么?” 褚先生:“三天前,李教授出差回来,乘坐一艘名叫引航号的游轮经过北海域,却在那里遇到突如其来的海底地震,导致海啸沉船。” “幸运的是当时引航号已经靠近海岸,船上救生设施完备,救援赶到的时候伤亡并不多,但我们损失了一台全国仅有的超仪设备,以及里面非常珍贵的数据。” “设备可以再造,数据却不能挽回,所以我们才找上了你。”褚先生露出歉意的眼神:“其实我们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有中度的水下幽闭恐惧……但事发突然,目前这台机器除了李教授没有人再能操作,你身为李先生醒来后第一位推荐的学生,也许仅有你能一试。” “很抱歉要让你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但我还是要询问你,”褚先生微微弯下腰:“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沈殊肩背笔直,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半晌,他眼底微微一闪:“我接受。” 褚先生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你……” “导师,你的身体怎么样?”沈殊打断他。 李匀生一愣,呼吸罩下的唇笑起来:“我没事,咳咳,只是身体因为高血压无法承受水下压力,导致血管破裂了一些。” 褚先生抢答:“我们已派了专业的队伍替你们尝试和定位船只,保证海域情况符合下潜条件,李教授也想过尝试下潜,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 “嗯。”沈殊并没有多听他解释,快速道:“任务时间、任务目标的模型、具体需要我做什么,以及任务地点海域的位置和环境,请在之后提供给我——既然褚先生选择让我完成任务,我需要百分百的信任。” 他展现了明目张胆的掌控之意,褚先生瞠目结舌,半晌才回答:“……当然,我们所有知情人都会配合任务行动。” “好的。”沈殊点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我的搭档是谁?” 褚先生和李匀生对视一眼。 他们并没有提过会有人和沈殊一起,但他太聪明了,几乎从进门开始就洞察了一切。 “进来吧。”褚先生说。 秦止野从房间另一侧推门而入,走到沈殊的身边,面容前所未有的肃正。 他像一柄即将出击的长枪,静静站在那里,身上的硝烟气就席卷了整个房间。 面对他,褚先生的语气冷硬许多:“你应当已经听到了任务的内容,身为进几年来表现最优秀的军备学生,这将作为你提前实习的任务,请问你你是否接受?” 秦止野昂首:“我接受。” “好,非常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安排更细致的任务细节和计划,你们需要齐心配合,完成这个任务……” 在褚先生高涨的话语中,沈殊微微侧头。 秦止野和他对视,沉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道熟悉的神情。 【别担心。】 他弯了弯眼睛,无声地说:【我会托住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域二:流光集 此次任务的保密级别很高,越少人知道越好。沈殊和秦止野的训练也只能秘密进行,甚至连个专业的潜水教练都没有。 “要什么潜水教练,我不就是现成的吗?” 经过计算,沈殊从零到学会潜水的合适时间只有一个月,这无疑是很大的挑战,秦止野却非常自信。 不仅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是对沈殊的自信。 每和沈殊多接触一分,秦止野就忍不住又感慨一遍。 沈殊这种人,真是相当可怕的人。天资过人已经是无数天才难以跨越的门槛,何况他还对自己狠得下心,不论是什么,不论难度有多高,只要他决定了都会做到最好。 秦止野也是在病房里才知道沈殊不只是单纯的怕水,而是患有水下幽闭恐惧症。 比起泳池,下潜时的深海环境对他的影响应该更大,但在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中,沈殊始终用最完美最迅速的姿态完成练习,完全看不出水下幽闭环境对他的影响。 明明学游泳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那时沈殊虽然也压着不适,但他接受练习的结果,接受自己不适应水下环境的事实。 而当下潜成为完成任务的手段,沈殊就一键清空了所有阻力,包括他自己的情绪在内,一切阻碍都被摒弃,只容许坚定的向前走。 秦止野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有个外号叫“科研机器”了——就像永不停歇的机器,不会累,也不会为他人停顿。 这种状态就像燃烧生命,用压抑感受来换取绝对的效率,迟早会损伤到根本。 秦止野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所以每次练习的时候,都会尽力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 这个方法还算有点用。 第一次在安全的浅海尝试下潜时,秦止野牵着沈殊来到湛蓝的海底,对他打手势:【看,很简单吧,任务的实际下潜深度也就比现在再深一些】 实际是翻了个倍,而且在海水的压强下,每多下潜一米都会比之前更加困难。 但秦止野希望沈殊能放松一些。 他摘下氧气罩,很有技巧地吐了一个气环,还得意地戳沈殊让他看。 “……” 沈殊毫不留情把呼吸口怼回了他嘴里。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平静、湛蓝的海水,美若一幅画,因此状态还不错,甚至有精力对付讨打的某人。 秦止野悻悻,又在海床上溜达起来。 这里的深度还在人类躯体的承受范围内,因此他们没有佩戴更多的防护器具,只是戴着氧气下潜。 紧身的潜水服包裹着他的身体,拉出漂亮有力的肌肉线条,他活动灵便,仿佛置身于舒适的郊野公园赏玩风景。 看得沈殊扶额。 这不务正业的人类在海底招鱼逗虾,还抢了一只螃蟹背上的白色贝壳,像发现玩具的小孩子分享给他: 【漂亮吧。】秦止野隔着护目镜眉飞色舞:【第一次送你的的礼物就是我在百越的海域捞上来的,本来还有一片贝壳,送给我弟了。这片送给你。】 沈殊诧异地接过:【你亲手捞的?】 秦止野看上去比他还诧异,手语比得飞快:【你不知道?】 【……你又没说】 【我没说吗?】他想了想:【可能当时你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就只好送完就走咯】 真是奇怪,在这种被海水阻隔、无法听见对方声音的环境里,他们却更能将话说出口。 沈殊将那枚白色的贝壳握在手心里,低头看着,很久才说: 【没有不喜欢。】 是吗?秦止野恍然想起沈殊当时的反应,明明那么冷淡的暗示他离开,居然没有不喜欢吗? 但他还是很开心。 【没关系,这次我说了。】 秦止野伸手,指尖划动遥远的一片海水,眼神是一如既往地嚣张自傲:【下一次生日,我会在任务那片海域选一个礼物送你。】 请忘记海水的幽深,期待那个礼物吧。 . 经过沈殊自己安排的地狱式训练,一个月后,他顺利达到了下潜标准。 一切准备就绪,隐蔽的小船载着精简的队伍出海,沈殊坐在船头,一垂眸听着船员一个个向他汇报情况,秦止野站在船尾眺望远方翻滚的海浪,拉着脸不爽。 这是很难得的情况。 从站上这艘床起秦止野就在生气,他牙痒痒地想:沈殊这个人,固执、自负、还持靓行凶! 仗着自己有一个好脑子就敢做出连续四十八小时高强度训练第二天接着启程下海的行为,完全不把身为他游泳兼潜水老师的劝告放在眼里。 第22章 再主动劝沈殊一句他就是狗! 秦止野背对着所有人站在船尾,双手环胸,冷着脸扫视目光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看似藐视一切,实则焦躁不安。 这海真黑,这鸟真白,这破风为什么这么大……沈殊怎么还不来哄他!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合,他都在船尾了沈殊就不能过来找他合一下吗?再不和好等会儿下水他怎么把人逮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脚下越来越用力,船板都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发出无辜的哀嚎。 听完最后一个人汇报的沈殊敲了敲舷墙,头也不回喊:“秦止野。” 秦止野咬住后槽牙,硬是没在第一时间回头,用沉默作为回应。 没得商量,他就是对沈殊的决定极其、非常、无比的不赞同。 自从接下这个任务后,沈殊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掌控欲,潜水他要学,整个任务的安排和调度他也要握在手里。人员、设备、日期、下潜条件……都一一由他过目和决定,甚至比秦止野表现得还像一个执行专员。 实际上这场下潜,沈殊唯一的任务就是操作那台珍贵且复杂的仪器,尽量将里面的内容导出来,沦为潜水教练的秦止野才是兜底和保护他的那一个。 但就像沈殊对褚先生说的,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给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褚先生何止信任,他直接把整个任务交给了沈殊亲自决定。 沈殊也做得很好。 除了像一台超负荷的精密系统那样运行自己以外。 一切都在他的考虑中,唯有自己的负压他不在意,如果要在心里排序,这场任务里他自己的安全恐怕能排到倒数的位置。 越是这样,秦止野越无法理解。 从高二沈殊转入联高起,算起来他们也认识了五年,此前他从来没觉得沈殊的掌控欲有这么强,至少正常生活中没有。 一个任务,为什么他会被刺激到这个地步? … “秦止野,”沈殊再一次出声:“过来。” 而他沉浸于思绪里,又或者是刻意没回头。 几秒后,秦止野听见身后有人站起来,甚至还能感觉那人向他投来的视线:“如果你不同意这次行动,继续消极对待,我可以独自下潜。” “!”秦止野登时转头,看见沈殊平静的表情,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只是一个任务而已。”他盯着沈殊的眼睛,那里面深邃幽暗,细看又像漆黑的夜晚亮着点点点星光。 沈殊微抬下巴:“所以?” 他做下的决定不容置疑,所以秦止野要么放任沈殊自己下潜,让他独自承担一切风险,要么…… 秦止野神色微动,暗自咬紧后槽,却慢慢笑起来:“……至少带上我一起吧,沈学长?不是说好要照顾学弟的么?” 沈学长昂首:“很好。” 下一秒他就冷酷的命令:“给我去把装备换好,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如果你还是消极反应或没有完成准备,我就在船上选一个预备员替你下水。” ……这个威胁简直比沈殊自己下潜更让他咬牙。 秦止野扭头冲进下舱更换衣服,佩戴防护装备时才想起来,他似乎又主动劝沈殊了。 秦止野揉了揉额角,自嘲而无奈。 狗……狗就狗吧,反正当人也没好到哪去。 想到曾经被沈殊短暂当过头像的那只阿拉斯加大型犬,他释然的跟自己和解了。 狗又有什么错,它们还能毛茸茸的讨某些人喜欢呢。 . 船只来到至引航号下沉的位置,沈殊和秦止野坐在床位的延伸台上,听这只小船的临时大副讲最后一遍注意事项。 正式下潜时,他们比之前多穿了一层扛压护具,尤其是脑袋,还戴着一个完全封闭的头盔,外接联络器和通讯线,让他们在水下也可以交流,腰间也多了两条绳索,连接着船只,保证最后一层安全。 “……最后一点,当通信无回应且绳索传来代表紧急求救的暗号,不论水下什么情况,我们都会立即收回绳索!明白了吗?”大副说。 沈殊和秦止野点点头。 大副检查完环境,举起手高声宣布:“水流、位置合适,可以准备下潜。” “噗通!” 话音刚落,秦止野已经翻身入水,鲜亮颜色的潜水服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海水里。 心里不可抑制的出现恐慌。 果然不管练习多少次,不至亲身经历的那一步,害怕总是无法根除。 浪声翻涌,沈殊看了一眼无人的身侧,叹了口气,闭眼倒向水面。 海里比他想象的要吵,也更黑,仿佛有未知的野兽在阴影处吼叫。 无尽的下沉中,一道向上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腰间。 沈殊睁开眼,对上被层层隐藏在头盔和防护之下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朝他笑了笑,尽管他看不见。 是秦止野。 他将一道连接绳索扣在沈殊腰间,比了个前进的手势,领着他往深处游。 随着下潜越来越深,他们和世界的联系似乎在逐渐消失,一切越来越像沈殊梦中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前方通过一根绳索和他连接在一起的人。 在那个深渊里,不会有人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域二:流光集 秦止野在水下的表现一直老练而细心,他带着沈殊坚定的往下潜,时不时回头提醒需要注意的情况。 沈殊跟着他的提醒去看。 侧边是一座高高的珊瑚礁石,从海床堆积上来,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上面的颜色和花纹;前方有一片鱼群,每一只鱼都长得扁而瘦长,鳞片闪着闪电一样的银光……还有一只路过的海龟悠悠游过,对奇怪的两个人类视若无睹。 忽然,海龟一扇尾巴和脚鳍,歪着壳迅速游走了。 沈殊正奇怪于它的动作,前方的秦止野猛得转身扑来,迅速将他带离原地,双手卡住他腰侧将两人固定在礁石上。 “怎么了?”沈殊被他压住,视野一片黑暗,几秒后他忽然感觉到了凉意。 一阵柔韧但持久的力量推送他的身体,搅动水流向后方涌去。 虽然隔着联络线,但秦止野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别动!是暗流。” 一个月前的地震还是影响了这片海域,环境比他们预料中的更加复杂。 根据所查资料,这里以前海水平静,水体干净湛蓝,有很多海洋生物活动。然而下潜至今,沈殊只感觉海水浑浊,几乎没什么鱼群,更别提据说位置不深的“引航号”了。 二人在海礁上卡了一阵,等待那股暗流散去,才重回自由。 “情况有所变化,方案a路线遭遇暗流,可视范围内没有见到残骸。”秦止野按下腰间的联络按钮:“准备改用b方案路线下潜。” 他说完就单方面关闭了联络通道,向沈殊伸出手:“走。” 沈殊顺从的跟上他。 入海的秦止野自动掌控了整个行动,怎么避开危险、是否要改变路线都没有和沈殊商量。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很少露出这样专治霸道又稳重果断的一面。 沈殊被他牵着手,几乎不需要花什么力气游动,侧过脸打量他,眼里闪过新奇的神色。 不得不承认,秦止野试图以转移他注意力而缓解心理压力的方法成功了。 不过不是因为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而是因为秦止野这个人。 二人围着珊瑚礁石,慢慢摸索至这座庞大礁石山的另外半,一边摸索一边下潜。 在穿着护具也能感觉到轻微压力的时候,一片绚烂而瑰丽的景色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散发着荧光的小鱼成群游动,仿佛海底的萤火虫,它们身上的光点亮了周围各色的珊瑚和红绿色的水藻,一些不起眼的小鱼在里面生活,晶莹的水母优美的缓缓游动。 巨大的黑色阴影伫立在这一切后方,正是他们要寻找的引航号。 沈殊身边路过了一只荧光小鱼,他打量一眼,没认出品种,又将周围灿烂无比的景色收进眼底,皱了皱眉。 “这里的生态比阳光充足的浅水区还要丰富……”难道是地震带来的蝴蝶效应? 或许应该采集一些样本。 沈殊摸了摸腰侧,但所有储物装备都在秦止野那里,只好转身:“离开时记得收集……” 他忽然顿住。 完全不需要命令,秦止野手里逮着一只荧光小鱼,正往捕笼里塞,腰侧的采集袋也鼓了起来。 “收集什么?”他听见沈殊没说完的话,跃跃欲试:“其他鱼也要带回去研究吗?” “……不用了。” 时至今日,沈殊仍然经常被秦止野忽然展开飞翔的思路创到,并且无可奈何。 因为这人兴奋的时候不会听你的。 一只又一只荧光小鱼被塞进笼子,他又忍不住补充:“不用那么多,其实可以离开的时候再捉…再采集。” 第23章 “没事。”秦止野对捉鱼这件事燃起了短暂的兴趣,直到把那些荧光小鱼都吓跑才遗憾收手,拎着装满鱼的笼子晃了晃:“反正花不了几个力气,说不准有用呢。” 沈殊选择沉默。 谁出力气谁有理,随便吧。 他们继续向船骸游去,靠近后看清了引航号的船体是以向下倾斜的状态,船头正好卡在因为地震裂开的海礁石缝里。 多亏了这条裂缝,否则引航号说不准会随着海水沉到哪里,如果彻底离开大陆架,就算研究院派再专业的潜水员下潜也无济于事了。 “进去看看。”沈殊找到一个入口,进去前被腰间的一股力拦住。 “别抢活,我的任务才是保护你。” 秦止野单手抓着绳索,轻轻松松将拉沈殊回身后,而后拎起鱼笼,用细长的□□穿过提手,像打灯笼一样举着它。 十来只小鱼汇聚在笼子里,发出的光芒竟然点亮了船内过道的一角。 秦止野晃了晃这盏鱼灯:“看,我就说有用吧?” 沈殊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指,探照灯跃出一道足以亮瞎人眼的光束:“你当它不存在吗?” 话虽如此,进到最黑的房间之前,沈殊还是配合着秦止野用那盏微弱的鱼灯照明。不过后者不认路,在几次开门检查,却只看到了最后一刻仍然坚守在船区核心的船员尸体后,秦止野沉默着让开了领路的位置。 沈殊取代了他,速度顿时攀升。 他在复杂的走廊中一路不停,直奔那台设备所在的位置而去,哪里需要着转弯哪里是岔路他都一清二楚,熟练得仿佛是自家后花园。 即便如此,他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那个房间,输入一串熟悉的密码后推开门。 万幸,里面并没有殉职的研究员尸体,反倒是仪器架和桌子上空空如也。 研究员们在逃命时还不忘带走那些“研究财产”,唯有最重要也是最庞大的那一台设备因为正在运行中无法被带离,孤零零留在这间仪器室中央。 “帮我拿着灯。”沈殊从看到那台设备起就没移开目光,把灯往旁边一递,按照脑海中早已模拟过无数次的步骤开始操作。 他其实不知道这台设备和数据的具体功能,此次任务的保密程度很高,高到对他们同样生效。 但在操作过程中,沈殊能判断出来这大概是一台算力方向的原型机。为了保证安全,它还具有非常强的保护机制,不论是一个月仍能不受海水影响的电路,还是停电即触发数据清空的设置都能证明这一点。 只是很奇怪,这台设备的操作虽然有难度,却没有到普通研究员难以学会的程度。 研究院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自己人下水导出数据,反而硬生生拖了一个月,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因为疑惑,沈殊不由放慢了操作速度,一旁当人肉台灯的秦止野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他刚开始还瞄几眼屏幕,反正保密的内容不看白不看,奈何这满屏密密麻麻的数据,他既看不懂,还费眼睛,不如欣赏沈殊包在紧身潜水服里依然赏心悦目的手。 纤长的手指在设备上跳跃,从一开始的谨慎到熟练地划出残影。 秦止野在脑海中半真半假的遗憾: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想着想着,他又叹了口气。 沈殊头也不抬:“无聊可以出去继续捉…采集样本。” “嗯?”秦止野有点意外,短暂的停顿后笑起来:“你该不会在惦记你的礼物吧,别担心,我刚才已经找到了……” 就你手快。 “引航号虽然看着安全,但随时可能发生结构塌陷之类的意外,离开我三步意外的事就别想了沈学长。”秦止野继续说。 装,继续装。 沈殊敲下最后一个按钮,拿出转送器接入,屏幕上跳出一道进度条。 他直起身,淡淡道:“难道不是你想去看那些船员吗?现在不需要我操作了,走吧。在传输完成之前,你就算要去船外继续采集样本也行。” “真的吗?”秦止野显然有点开心,期待而又碍于规矩地问:“那些人不是说要全程守在设备旁边?” “最多就是进度慢一点,不会有问题。”沈殊耐心告罄:“走不走?” 秦止野当机立断地转身:“走。” 他们先回了核心区,经过一个月,那些没能逃出去的船员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和分解,估计外面的小鱼群那么多也少不了这个原因。 尽管已经无法辨认,秦止野还是把他们的名牌和有代表性的东西取下来,有些是怀表,有些是钢笔,还有装在防水袋里的遗书……全都被他单独装在一个袋子里。 做这些时两人都很沉默,为了打破这种沉寂的氛围,秦止野把最后一个东西收好,故意道:“学长,你这聪明脑袋应该能记住东西都是谁的吧?” 沈殊反问:“我要是记不住呢?” “嗯?”秦止野耸肩:“那就只好让这些仁兄的家人们自己来认了,要是认错就在梦里向人家道歉吧。” “说不准是去你梦里。” “可别,”秦止野微微挑眉:“毕竟我不会因为对方是鬼魂就手下留情的。” 这话说得嚣张,沈殊摇头嗤笑一声:“那我庆幸我能记得——走吧,去外面看看。” 之前着急进船,没时间观察这处生态异常繁荣的环境,这回他才有空仔细去看——貌似瑰丽而绚美的海域外表下,其实满是地震后的疮痍。 引航号所卡住的海礁山上密布着细小的裂缝,而这些“伤口”里已经有许多新的生命在此安家。 仅仅一个月,被地震释放出的“能量”和其他附带来的“资源”就使它们遗忘了灾难,聚成了这幅繁荣景象。 或许这里的海水也该装一些送去研究。 秦止野的袋子里应该有不少。 想到这个人,沈殊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往袋子里进货,甚至抛饵钓鱼,用不知道被藏在哪里带下海的小饼干引诱出荧光小鱼。 沈殊不远不近地望着他的动作,抬手抓住两人连接的绳索,打算秦止野再捉鱼就阻止他。 再不阻止,他担心会破坏生态平衡。 出乎意料的是,秦止野把鱼骗出来后居然没下手,只是微微低着头,跟在后面捡它们掉落的鳞片,背影看起来很专注。 估计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 沈殊顿了顿,选择挪开视线,面罩挡住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还是给自己留点悬念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算账 为了给秦止野“进货”空间,沈殊在周围走了走,看见一条悠悠闲闲趴在珊瑚的鱼时,第一反应居然是这种鱼见人不跑,大概很好抓。 “…………” 抓鱼干什么! 沈殊扶额,竟然有种头晕的感觉。 难道秦止野精神感染的效果已经怎么强了? 瞬息之后,他看见那只懒洋洋的鱼被水流刮跑,忽然反应过来。 不是他头晕,而是整片海域正在晃动,就像一个鱼缸在被人大力摇晃,搅得缸里的水天翻地覆。 地震了! 猛烈的洋流向他冲来,在沈殊和那条鱼遭遇同样命运之前,腰间的绳索猛得绷直,一寸寸被人拉近。 “游到礁石旁边!”秦止野在通讯器里大喊。 沈殊立即配合着游过去,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串应对方法和后果,秦止野则用力一扯绳索,伸手抓住沈殊,熟练的将他们扣在礁石上。 一直安静的第三个联络频道马后炮般响起来:“预警!检测到蓝海海底发生地震,预计中心震源五级,余震未知!” 船上的联络员询问:“目前海面风浪中等,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船只能支撑三十分钟,是否要回收绳索暂停任务?” 刚说完,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海底震动忽然变缓。这么庞大的水体忽然改变节奏,大概影响到了海面,通信频道中传来了嘈杂的水声和跌落声。 相比之下,海底反而比海面平静不少。 联络员声音中带了点急迫,再次询问:“是否要回收绳索?收到请回复!” 秦止野正要回答。 沈殊回头看了一眼卡在裂缝中的引航号,发现船体倾斜的角度有了变化。 “不。”他一把抓住秦止野按通讯按钮的手,抢先道:“暂时不用回收绳索,任务继续。” “继续什么?”秦止野瞬间反对:“任何任务都应该以安全为先,那些数据再重要也不值得拿自己冒险!” “传输已经在进行,按照计算五分钟内就能完成,以这次的震级,我们完成任务并全身而退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沈殊的语速很快。 他是那种越是危险越冷静的人,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还计算了不同选择的成功率,冷斥道:“如果你再和我拖五分钟,就会下降到百分之八十。而现在放弃另择机会完成任务的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 第24章 显然这片海域并不平静,裂缝中的引航号已经松动,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一旦再有地震或是洋流,船骸都有可能被带到更深的海沟去。 秦止野沉默着。 “不要浪费时间,”沈殊摆动脚蹼:“现在进船做最后一步确认,五分钟后我们就能顺利撤退了。” 他从秦止野身侧游过,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抵在两人之间的绳索上。 沈殊瞳孔猛缩:“秦止野!” “哎,我在。” 秦止野语气轻松,声音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笑,不容置疑的镇压了沈殊所有反抗,“成功率百分之九十是吗?” “行啊,那我去。” 他一刀将两人的连接绳和沈殊的联络器切断!随后按照约定的紧急暗号,扯动了属于对方的那根绳索。 “执行员a的氧气及通讯设备损坏,请求上岸,由执行员b继续任务。”秦止野按下通讯。 联络器滋滋两声:“收到!” 水面上的船只反应很快,立刻就开始收短绳索。 沈殊被强行带离原地,面罩下口型开合,漂亮的眉眼中满是怒火,大概是在骂他。 诶,生气就对了。 可惜他听不到骂了什么。 “……希望这能让你记住。” 秦止野目光幽深,转身游向引航号。 沈殊只能看着他灵活地进入船舱,自己则被绳索牵离了幽深危险的海底,几分钟后就将脱离水面。 这和那个梦的结局正好相反。 可他并不觉得如释重负。 * 沈殊睁开眼,看见周围熟悉的环境,有种情景重现的感觉。 他居然又躺在了那间研究室里。 “嗨,你又醒啦。” 还是上次那个女研究院——bela端着一杯咖啡,熟稔的跟他打招呼:“要喝咖啡吗?不过你刚才河里捞起来,也许不渴。” “……” 不提还好,一提沈殊就觉得嘴里有股怪味:“给我杯水,谢谢。” bela大方的装了一大杯给他。 嘴唇碰到杯沿的时候,沈殊忽然想起来入“域”前某人靠近的举动,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水。 “秦……止野呢?”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殊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一个人游进船舱的画面。 “他比你早醒一点,好像有什么急事,急匆匆的回去了,只让你醒来之后通知他一声。” bela说着戳戳腕表,被拦下了来。 “不用告诉他。” “为什么?” 沈殊揉了揉额角,略微心烦:“我的行踪,我有权力决定谁知晓吧。” 这个胆小鬼。 说实话,要不是秦止野在域里重置下潜,途中促使他们做出最节省时间的选择,最后在地震之前离开就成功破域了……沈殊都没想到这件事原来还算一个执念。 是他的记忆被一寸不落的展示在秦止野面前,他自己还没怎样,这人倒是先逃了? “进域的顺序依据什么,”沈殊问:“时间先后吗?” “是执念深浅。”bela发现他误解了,连忙解释:“看来你这两次的域是连贯的,但是它并不是按照时间排序,而是根据‘熵值’大小。先进入的域熵值小、执念浅,越往后的域熵值越大,执念也就越深。” 沈殊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他没有耿耿于怀,毕竟送礼物和下潜比起其他事确实不算什么。 “这次你们被暴动牵连,城中所决定给你们补偿,具体怎么处理之后会再找你们讨论。” bela祝贺他:“一般这种补偿都和域有关,照这个进度下去,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离开……对了,这个域你还是可以带一样东西出来,你想带什么?” 沈殊并不意外,之前给秦止野的那盆矿石多肉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有条件而已。 他想了想:“……那个储物袋吧。” 当年秦止野完成了任务,但是被余震波及受了点轻伤。 他和沈殊肩并肩躺在病床上,几天都没能得到后者一句理睬,唯一能哄人的“采集样本”还遗失在了海里,他因此郁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bela在研究室的机器上一通操作,平台上逐渐凝聚出激光,一阵刺眼的光线后,那个湿漉漉的采集袋就出现在了激光下。 “拿去吧,我看得出来你归心似箭。” bela将袋子递给他,送别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去推过门没有?根据之前的经验,成功破域就可以获得一次推门机会,你们可以去试试,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离开了。” “谢谢提醒。”沈殊一边回答一边离开研究所,连他暂时不打算尝试都没来得及说。 bela说的没错,他确实归心似箭。 以沈殊对秦止野的了解,这人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选择躲起来,但肯定不会一直躲着,他多半在憋一个自以为能哄好沈殊的方法。 他要把秦止野堵个正着。 沈殊回到宿舍,站在两扇门前,抬手在属于对方的那扇门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坦然地走进去,毫无侵入他人空间的自觉,反而扫视这套公寓的每一角,意外地扬了扬眉。 来第三域后,秦止野没少以喊人起床的名义去隔壁,他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本以为两边的格局差不多,没想到秦止野还藏了一手——沈殊那里确实是间标准的宿舍,卧室、客厅和厨房融为一体,面积小得只能在床上落脚。 秦止野这里却是一间公寓。进入玄关就能看见被粗暴分成两半的落地窗,其中一半是空旷的客厅,一张长桌摆在正中间,其他所有东西都围着它摆放,在这个位置吃饭大概有种登基的快感。 另一半则是拥挤的卧室,其中豪华大床占据了一大半空间,敞开的硕大衣柜占据了剩下一小半,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沈殊惊讶的发现,其中一半竟然是秦止野生前拥有的“新军”制服。 作训服、军常服、执行服、军官礼服……各式各类,应有尽有。 只有死时还抓在手里的东西会一起来到第三域,但秦止野不是死于一场营救任务中吗? ……莫非他那个时候还带着全套制服? 沈殊沉默地想。 早知道就把秦止野域里穿过的衣服全部带出来了。 伴随着一道浓烟,唯一空白的墙上暗门忽然打开,秦止野咳嗽着冲出来,就这样猝不及防看见了沈殊的身影。 “咳咳咳!咳……” 他的表情由震惊到空白。 沈殊站在衣柜前,手里拿着一根和作训服配套的鞭子,转身露出那张被天使吻过的脸:“别激动。” 美貌与威慑同时冲击视野,秦止野瞠目结舌:“我……” 等等,这是哪儿? 这不是他家吗! 沈殊向他身后看一眼,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手心:“醒来就消失,居然是为了做饭?” 秦止野试图显辩解:“不!我不是、” “嘘。”沈殊竖起一根手指,手里的鞭子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他意味深长道:“刚好我有挺多账要跟你算。” 作者有话说: 其实沈殊一直有点s属性大爆发[狗头] 要给某人爽到了 第22章 审问 落地窗前的餐桌上,秦止野和沈殊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几道热腾腾的菜,那只象征了暴力和审讯的皮鞭就放在桌角。 秦止野有种等待铡刀垂落的感觉,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奇怪的是沈殊一直没开口。 难不成是账太多了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算好? 他细数自己做过的某些事,发现如果从头算起,那些嘴欠、手欠、犯贱……包括刚刚因为手抖炒焦的菜在内,简直够沈殊把他片成生鱼片了。 嘶,这么看沈殊实在对他很好,一直等到死了才来算账。 秦止野又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底气。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整顿饭,他基本没动过几下筷子。 沈殊倒是吃得认真。 垂着眼睫,侧脸美而安静,就是进食速度和秦止野这种饕餮巨胃有得一拼。 说实话,这顿饭的味道依然一般。 但意识到上顿饭是秦止野亲自做的之后,他心情好了很多,因此决定给予一顿饭的时间让他做租做心理准备。 然而沈殊胃口很小,速度快只是工作忙碌造成的习惯,没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秦止野下意识坐正。 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审问要开始了! “先谈正事。”沈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一手揉着太阳穴,缓解总是格外迅速的晕碳反应:“破域的时候,我在那台原型机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回忆一下,当年确认数据传输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一句话。” 第25章 他说了一串由字母、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代码。 秦止野:“………哈?” 等等,不是要找他算账吗,难道不该拿小皮鞭抽他……怎么忽然改成了科研频道了? 沈殊威胁地敲了敲桌面:“你在想什么?” 秦止野瞬间正经:“我在回忆……有。那台设备的数据太多,别的我都没记住,只有确认结束时一个提示框跳出来,上面就写着那句话。” “你确定?”沈殊皱皱眉。 “确定以及肯定。”秦止野刚刚在域里重温了一遍,记得再清楚不过:“我看不懂,所以点了cancel。” 沈殊闭了闭眼睛。 “怎么了?”秦止野似乎感觉到了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你选错了。”沈殊还是忍不住扶额:“那句代码的意思是‘距离定时发送还有 72 hours,是否确定取消。’……难怪褚何有段时间一直看我不爽。” 因为秦止野完成了任务,却没有取消定时发送,而是取消了“取消定时发送”这个操作。 褚何显然想要隐瞒那台设备中的信息,却被秦止野无意中破坏,在此之后他对沈殊的态度一落千丈,甚至在末日预言公开后阻碍他进入核心研究区。 “等等,你们那个院长看你不爽?” 秦止野的注意力比沈殊想得更奇怪,他甚至忽略了倒计时的问题,皱眉追问:“你怎么没说过?” 沈殊平静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说。” 秦止野哽住了。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让沈殊告诉他? 沈殊进入研究院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正在一个很别扭的时期,不久后就彻底掰了。沈殊不会和一个普通朋友说这些事,至于闹掰后,两人更是很长一段时间毫无交集。 “……倒计时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反应过来。 “很明显,有人更早就知道了末日的预测,并想要隐瞒群众,从中获利。”沈殊笃定道。 “为什么?”秦止野反问:“就算那些数据有关蓝星末日的推测,也有可能是巧合,并不能代表他们想要利用末世做些什么。” “不,这不是巧合。我在数据里看到了几个地点,其中两个是玉翁山矿源和蓝海海底矿。” 沈殊仰起下巴,眼里闪过幽深的、无法形容的目光,神明一样悲悯地说:“你死的太早了秦止野,没有看到一年后,幸存的人类仅靠新开发的能源矿石就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了苍穹和迁徙计划。那种矿石叫时序矿,被称为末日救星,最早发现于玉翁山军备训练基地附近。” 也就是他们当初夏令营的地方。 他们竟然是最早接触“末日救星”的人。 秦止野恍然想起,当初郭士期带着他秘密进山考察,似乎有说过这些矿石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无法开采。之后数年里,那里的矿石却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开发和利用。 现在看来,所谓的原因恐怕是早得到消息的人不允许资源暴露吧。 “是哪一方发现的时序矿?”秦止野问。 “……研究院。”沈殊吐出这三个字。 “所以是你。”秦止野沉默了。 曾经的研究院或许与多方背景交杂捆绑,里面被安插了不同派系的人物,但沈殊以一项震惊全球的研究成果强势夺得话语权后,他基本成为了研究院的实际掌控者。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容易的事。 秦止野的思绪忽然飘远。 他死去的两年里,沈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副虚弱又全副武装的样子,又怎么会……死亡? 如果说年少的沈殊是只没被养好的猫,总是警惕地炸毛和竖爪,实则却骨瘦嶙峋,需要被人呵护着哄上很久才能放下防备;那么现在的沈殊就是擅长行走于危险中的猛虎,他伸出优雅的手拨弄局势,强大而衰弱,习惯而疲惫。 或许这样的人死亡了还轻松。 因为他已经很累了啊。 “好了,正事聊完。” 沉默中,沈殊忽然换了话题,坐姿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他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两腿交叠翘着,手指在桌面上轻点:“这些食材也是对岸的?” 秦止野:“……这么突然。” 他说的是上一个话题的结束,他还沉浸在某种不甘和遗憾中,沈殊又突然从科研和阴谋频道跳到生活日常了。 “难不成我还要探寻真相?”沈殊皱皱眉头:“死都死了。” “……好吧。”秦止野心想还是他入戏太深,只好跟着沈殊的思路走:“当然是对岸的,你觉得城里会有新鲜果蔬吗?” “所以你在村里多花的时间是因为这个?” 秦止野猝然僵住,半晌之后老实回答:“……不是。” “那你在做什么?”沈殊问。 “啧…”秦止野目露为难,似乎有一瞬间想说又止住,最后选择了沉默。 沈殊打量他的反应,不动声色地想: 很好,至少诚实。 诚实的人会得到奖励。 “没关系,不想说也可以,但接下来的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他站起来,踱步至秦止野身边,轻声提醒:“我不会给一个人太多次机会。” 沈殊忽然掐住秦止野的后颈,一把将他按向桌面,用鞭柄抵住他绷紧的下颌,怒火陡然压下!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砍断我的绳索?” 只有喘息声,没有回答。 “还是答不出来吗?” 沈殊俯身贴近,呼吸传到身下人的耳尖,美丽的面庞透出了一点恶趣味:“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带着玫瑰花来找我又走?” 他残酷又恶劣地说:“你可以选择回答哪一个。” 第23章 庆典 寂静的客厅里, 秦止野整个上半身被按在餐桌上,呼吸粗重,狼狈不已。 而沈殊还紧贴在他耳边。 “……”秦止野抵着桌面, 半晌苦笑起来:“沈首席,你是不是去学审讯技巧了?” “没有。”沈殊轻描淡写道:“只是审多了而已。” 什么人还要你亲自上手? 秦止野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这场审讯恐怕就要动真格了, 因此只是笑着反问:“那你的格斗术呢?” 在桥上, 沈殊熟练踹飞那些人的样子差点没把他惊下河,虽然最后他还是自己跳了下去。 这总不可能也唯手熟尔吧? “不要试图套我的话。”沈殊低头看着这个明明有能力掀翻他, 却既不反抗,也不挣扎的精壮男人。 用鞭子拍了拍他的脸,他居高临下:“何况你人都死了, 还不允许我留一点自保的手段吗?” 秦止野立即沉默了。 “不要偏题。”沈殊又提醒他。 “……我选择第一个问题。”秦止野将脑袋向下转了转, 不情不愿地说:“我切断你的绳索,是因为我想让你记住:无底线的透支自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你就擅自切断我的绳索?”沈殊把马鞭抵在他脸上, 强调了“我”字的重音。 “……有时候这种代价需要别人来承担。” 话音刚落, 秦止野感觉到身上一松,插在他发间的那只手被收走了。 遗憾瞬间从心底涌上来。 他们间的武力值相差很大,沈殊动手的时候, 秦止野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想法, 甚至觉得有点舒服, 恨不得让他再抓两下, 仿佛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想要被主人挠背。 但沈殊放开了他,有些失望:“这是第一次——我说过,我不会给同一个人太多机会。” 他利落地转身离开。 那个瞬间,秦止野忽然有种恐慌的感觉。 “等等!”他连忙喊住沈殊,匆匆寻找话题, 然而脑袋越急越不好使,只能干巴巴道:“这次入域算我牵连你了,抱歉。” 沈殊脚步一顿:“没什么好抱歉,我早就不怕水了。” “……这不一样。” “那就帮我种东西吧。” 沈殊忽然改口,一个小袋子当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这是那个小孩给的种子,正好都已经泡过水了。” 秦止野下意识接住:“……哈?” 靠!他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他才是种植小助手。 沈殊背着他勾勾唇,最后问了一句:“我落水后怎么上来的?” “被城中所派人捞上来的呗。” 秦止野的回答很自然。 沈殊却分明记得,黑暗降临前,那张脸靠了过来。 他轻哼一声,推门离开。 胆小鬼。 * 从第三域出来足足十天后,城中所才处理好了暴乱群众,联系沈殊和秦止野谈补偿。 那天秦止野正好在巡逻,因此先到一步,兼维安队大队长的主管只抬了抬头,就随意让他在一边等着。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秦止野看自己这位大队长颇为顺眼,死前他一直站在类似的领头角色,人的位置一高背负的东西也就更多,只能违背自由的意志,牺牲很多东西去兼顾。 第26章 至于地位啊,权力啊,秦止野想得很开。 死都死了,有人在上面帮他顶责任岂不是更爽? 结果沈殊刚进门,摇身一变主管的大队长光速变脸,又是一路迎人进来,让秦止野眼熟的一个小队员给他拉椅子,又是拿最好的茶叶亲自泡茶招待,堪称殷勤备至。 沈殊在拉开的椅子坐下,随手接过茶抿一口,苍白瓷美的脸上并无动容,看上去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主管迫不及待地问:“这茶怎么样?” 沈殊昂首:“还不错。” 然后就放下了茶杯。 “……”秦止野移开视线,舌头顶了顶腮帮,试图控制住表情。 他能理解主管献宝似的行为,但沈殊的表现一看就是什么都没尝出来,只好默默忍笑装没发现。 结果一抬头,沈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里写着三个字:笑什么? “唔。”秦止野立刻作无辜状,自己拖了把椅子到沈殊身后坐下,单手搭在他椅背上半围着人,凑过去跟他咬耳朵。 “昨天又熬夜了?” 沈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当做没听见,然而眼底的一点青黑无法抵赖。 “再熬我就搬过去亲自监督你睡觉!”秦止野威胁。 这人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已经到了起床如上刑、吃饭如晕厥的地步,就这样居然还敢经常熬夜。他监督了几天,情况才略略好一些,结果现在又故态复萌。 奈何秦止野的威胁是只纸老虎。 沈殊轻嗤一声,以示不屑。 说得好像他真敢似的。 “啧。”秦止野微微恼怒,他还真不敢。 沈殊是边界感很强的人,打着叫人起床的旗号变相帮他早睡可以,进他房间监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尽管如此,他仍然嘴硬:“你别激我……” 床都不敢爬的人在这说什么废话? 沈殊没耐心了,反手将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成功让人闭嘴。 主管站在他们对面,亲眼目睹了沈殊一句话没说就让秦止野挂心、破防到暗爽的全过程,很想黄豆擦汗。 哈喽,这里还有个人在呢?请给他一个眼神好吗? 无人理会。 沈殊习惯了听人汇报,等他开口的期间已经在继续排列昨晚未完成的研究;而秦止野还沉浸在暗爽和窃喜中,腿架在椅子上一晃一晃。 主管只好尴尬一笑:“既然沈先生来了,那我们就来谈谈这次暴乱对您…二位造成麻烦的补偿,以及后续问题还想要您帮忙。” “嗯。”沈殊终于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请继续。” “是这样的,这次暴乱的规模不小,几乎所有没加入城中所工作的居民都参与了,造成不小的影响……当然,这也有我们没重视您那份报告的原因,我们也意识到了不足。”主管局促地搓搓手:“所以,后续城中所想请您在这一块也帮帮忙……” “可以。”沈殊点头同意。 “?”主管一呆,没想到被几个主管扯皮推给他的任务居然这么容易就完成了,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非、非常感谢您,这部分工作我们会另结工资给您的……” 他差点就要说出“我没什么事了您回去休息吧”,幸好说出口前想起来:“哦,对了对了。关于给您的补偿,经过商议后定为一次额外的入‘域’机会,不受每月一次的限制,并且可以自主选择一个更低难度的‘域’——您看可以吗?” 沈殊动了动眉:“为什么是更低难度?” “这个……”主管只是个传话的,理论水平有限,讪讪道:“选择‘域’的操作需要专业设备,不如移步研究室让专业人员解答?” . “熵值足够高的人能创造出无数个域,不是所有的域都能进入,也不是所有域都容易破解。正常人入域的顺序是由易到难,以为数不多的成功样本来判断,只要‘数值’累计达至一定水平就算达到离开条件,而这里面有一些空子可以钻。” 熟悉的研究室中,熟悉的福老打开屏幕,示意沈殊把手放到一个圆形托台上:“我需要采集你的生物信息。” 沈殊照做。 “稍等一下。”福老开始操作。 巨大的漆黑屏幕逐渐浮现汇聚出光点,大大小小的分布在不同位置,直到光点不太增加后,比较小的那些光点变为了绿色,其余则被标记为红色。 “沈先生,这就是你能形成的域了。” “虽然数量多,但是逻辑都是一样的。绿色代表比你破解过的熵值更小的域,也就是我们能操作的部分——沈先生在心中默想你要参加的那个域,这台机器能够帮你绑定它,不过代价很大,而且需要很长一定的时间才能成功,所以我们不会轻易帮居民钻这个空子。” 沈殊仰头看着屏幕:“……居然这么多。” “我也有些意外。”福老感叹道:“虽说人生中的遗憾数不胜数,但真正能形成的域也就在五到十来个之间。” 而沈殊的光点几乎把屏幕铺满,别说十个,恐怕一百个都有了。 福老镜片下的眼睛发亮,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沈殊和其他人的“域”不太一样,似乎来源不同,但又殊途同归。不论其他的,他能够形成那么多的“域”就不简单。 换句话说,沈殊的死亡对他原本的世界产生了很大影响,以至于第三域不得不将他吸纳进来。 因为兴奋,他还絮絮叨叨了很多关于“域”的内容,沈殊沉默地听着,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做了决定。 “就这个吧。” 屏幕上的其他光点被驱散,只剩下一个被选中的绿色光点。 它不大,但是很亮,就像那段回忆在沈殊这一生中的分量。 从主管和沈殊聊天开始,一直没存在感的秦止野终于有了动静。他悄悄走到沈殊身后,突然开口:“我说沈首席……” “!”沈殊瞬间转头,同时给了他一个肘击。 “呃、”下手真狠啊。 秦止野表情扭曲片刻,顽强地说完:“……虽然这是你的域,但好歹也是我来破解,你选择前怎么都不问我的意见?” 这故意讨打的神经! 沈殊反手又给了他一下,看秦止野捂着腹部装可怜的样子,没好气道:“问什么问,我以前的事情难道你比我更清楚?” “好好好,那肯定是我们沈首席心里有数。”见被看穿了,秦止野悻悻的恢复正经。 沈殊以前的事……是小时候吗? 他其实就是看沈殊情绪不对,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秦止野从小就有个毛病,出于关心或好意做某件事的时候总忍不住犯贱,尤其在面对沈殊的时候。 以前想关心人家状态,愣是搞得像围堵未成年现场;现在想缓解情绪,又变成了故意吓人。 这么多年他最正经的时候,竟然是和沈殊关系最差的那段时间。 “好了,捕捉域到合适进入还需要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那边福老在和沈殊说后续事情,明明入域是两个人的事,但他们似乎都默认了秦止野不做决定,一心只围着沈殊转。 ……虽然事实如此。 秦止野对着隐隐不耐烦的沈殊一挑眉,溜达到仪器旁边,放上手试了试。 屏幕上光点汇聚,最终停在了二三十个的数量范围。 “啧。”秦止野有点不是滋味。 他的光点也很多,但和沈殊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什么是支撑“域”的核心,遗憾吗? 思考时候,他隐约听见身后的絮叨从福老换成了主管:“……没想到补偿需要这么久,除此之外,您可以另外提一些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您的……” 沈殊日有所思地看着秦止野的背影,他站在光点汇聚的屏幕前,似乎有点低沉。 原来是这种感觉。 难怪刚才他会突然凑上来吓自己。 “今天是什么日期的?”沈殊问了句。 主管不明所以:“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号。” 沈殊点点头:“元旦快到了。” 主管:“哦…啊?” “办一场庆典吧。”沈殊说:“不是可以另提要求吗?我的要求就是办一场元旦庆典,也是解决暴动的方法之一。” 他抽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两指夹着递过去:“这是附带要求。” 主管接过之后表情微妙:“这个……” “有难度?”沈殊淡淡地扫他一眼。 主管果断道:“没有。” “你们说什么呢?”正好秦止野回神,凑上来,主管眼疾手快地收了纸没让他看完。 “嗯?”秦止野狐疑地盯着他们。 “没什么。”沈殊向他招了招两根手指:“过来,走了。” “啧,叫狗呢……”秦止野说着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一齐离开,路过那间谈话室时沈殊往里看了一眼,忽然开口:“主管,我看秦队长很喜欢你那款茶叶。” 第27章 他都没喝你怎么看出来的! 主管心痛不已,只能颤抖着取了一片茶饼送给他。 秦止野意外而得意:“谢了大队长~” 主管:“……不谢。” 早知道他就不跟出来送了! 走出城中所后,秦止野拿着手里的茶饼上下打量,嘴里啧啧个不停:“乌褐润泽,香气新雅……果然是好茶。真送给我了?” “送给鬼了。”沈殊说。 “我现在不就是鬼吗。”秦止野得意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看沈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忍不住调侃他:“谁说我们沈首席是不近人情的研究机器了,这不是还懂得办元旦庆典吗?还这——么贴心送我茶叶,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喝啦。” “是吗?” 沈殊瞥他一眼,忽然勾了勾唇:“我看你眼睛都黏在我身上了,还以为你很馋呢。” 秦止野霎时卡壳:“咳,那是因为…你…茶……” “不用解释。” 沈殊拍了拍他的肩,眉眼愉悦:“回去好好尝吧。” * 元旦庆典的现场选在了河边,空地上点着熊熊篝火,来参加的人努力穿了最隆重的衣服,但还是不适应地聚集在边缘,安静而拘谨。 秦止野来的时候,感受到里面一片寂静和僵硬的氛围,差点以为他走错了。 这是庆典吗不会是误来了什么哑剧会场。 他清清嗓子,又整了整衣领,确保这会儿衣装笔挺、帅气逼人,最好可以艳压群雄一眼吸引某人的注意。 前天晚上,秦止野“奉旨”在家好好品茶,品到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他的第一反应是沈殊。 好啊,又熬到这么晚不睡觉! 秦止野气势汹汹开了门,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暗红色的烫金请柬躺在地上,内页一行字熟悉而飘逸。 【诚邀,元旦庆典。】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沈殊。 秦止野那天一整晚没睡,从思考这封眼熟的邀请函到纠结那天穿什么,完全没考虑过不去这个选项。 当年他也给沈殊送过一份邀请函,就冲沈殊没有放他鸽子,这次他也会去。 何况秦止野天生喜欢凑热闹,自从沈殊来到第三域后,他被压抑的那些本性和欲望逐渐苏醒,第一次办的庆典他当然要去凑热闹。 于是秦止野在衣柜前犹豫了一个下午,最终选择了穿他最熟悉的制服。 不是第三域维安队的制服,而是他生前所属的新军作训服。 秦止野绕过粗劣制造的栅栏,从铺设的长长红毯中往里走,尽头那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时,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向他扑来。 当年他也是穿着这身制服参加毕业舞会。 走进华贵的场馆,他看见沈殊披着一件白大褂,格格不入地站在打扮精致的人群中,好像才从研究室赶过来。 当时还有两个人站在沈殊旁边,不过他还没靠近,那俩人就有说有笑的一起进了舞场。秦止野也没注意他们,走过去假装玩笑的发出邀请: “这位同学,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他又嬉笑着补充:“反正我们俩都没人邀请,不如搭个伴,还省得应付其他人。” 没人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筹谋已久,秦止野只记得当时心跳鼓噪,沈殊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异,但还是同意了他的邀请。 也没人知道,在此之前,沈殊刚刚拒绝了以同样理由委婉邀请他的“朋友”。 样貌可爱的卷发学弟仰着头,貌似无害地问他:“沈学长,反正你也不接受别人邀请,不然我们搭伴去跳舞吧?” “我不和别人跳舞。”沈殊说。 “好吧。”学弟笑了笑,并不在意他有些伤人的直接,还对下一个红着脸来邀请沈殊的男生说:“别问啦,学长不会同意和你跳舞的,他连我都不愿意答应呢。不过我倒是很愿意帮助没有舞伴的同学。” 男生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见状还以为他是在解围,便邀请他一起去跳舞。 两人很快有说有笑地走了,离开前,学弟还笑眯眯地对沈殊说:“那我就和这位同学去跳舞了,学长。” 沈殊冷漠地收回目光。 每天面对这些人,难免会有全世界一起毁灭的冲动。直到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一道视线正在看他。 果然,熟悉的气息和声音从他身后出现。 “这位同学,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沈殊忽然又觉得心情不错,世界不毁灭也行。于是他答应了秦止野复制粘贴般的邀请,握住对方的手时,摸到了如擂鼓般的心跳。 舞蹈随音乐徐徐流淌。 他们的手心紧密相贴。 在这种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刻,秦止野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他对这个人源源不断的兴趣、难以抑制的期待,甚至某些“恶劣”想法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 秦止野一步步走向沈殊。 离近后,才发现沈殊并没有如记忆中披一件白大褂,而是穿着合体量裁的白色礼服,腰际的弧线像绷紧的琴弦那样惊人。 沈殊很少穿得这么正式,他通常只喜欢舒适的常服或白大褂,即便如此傲人的容貌也无法忽视,令人为之倾倒。 但今晚的沈殊穿上礼服,好比珍珠配上丝绒的绸布。他站在人群的空白间,独自一人便光芒万丈,闪闪发光。 他错了,秦止野情不自禁地想。 沈殊并不需要多看任何人一眼,反而是他被牢牢吸引住了视线。 不只是他,整个场地中的人都默默向沈殊投去了惊艳的目光。只是没有人比他靠得更近,没有人的目光比他更炙热。 沈殊如有所感地转过身,微微扬眉:“怎么穿了这一套。” “上次看到我就想说了,你居然带着全套新军的军服?” 秦止野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走神:“那是因为……出任务前我正在出差,谁知道还一起带到第三域来了。” 他刻意避开了“死”这个字。 沈殊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维安队的礼服更适合你。” 虽然礼服更加华美,但这一套利落合身,突现出了秦止野的身材和气势——他还是更欣赏本人,而不是一件衣服。 篝火熊熊燃烧,温暖的火光在沈殊的脸侧跳跃,点亮了他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 这里的一切都为庆典而准备,身处这个地方,怎么能不想邀请某个人共舞一曲? 秦止野刚要开口。 沈殊却抢先一步,对他伸出手:“这位先生,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嗯? 秦止野和他对视一眼,弯起嘴角:“乐意之至。” 话音刚落,沈殊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拉过去,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至一张纸的厚度,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比以前进步了啊。 他看了一眼丝毫看不出端倪、正牢牢掌握着他的秦止野,后者还风度翩翩的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请给我们一点音乐,优雅一些就行。”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打开音响。 身处异世的空间,音乐自然也是陌生的小调,但并不影响两人如博弈一般的舞蹈。 前进、左移、右退、向后……每一步都火花四溅,每一步都势均力敌,每一步都默契相依。 随着他们的舞步,逐渐被感染的人们也放开了桎梏,牵着相熟或合眼缘的舞伴围到篝火周围,一同翩翩起舞。 一曲舞闭,秦止野随着落幕的鼓点抓住沈殊的手,心中饱胀的情感如同吸纳到极致的海绵缓缓溢出液体。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答应和我跳舞?” 如果不是那场共舞,他不会再次带上鲜红的玫瑰去找沈殊,从而遭遇此生最狼狈的时刻。 秦止野将这些质问吞在腹中,他死死盯住沈殊那双漂亮但薄凉的眼睛,不肯放过一点波动: “得知我死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是遗憾吗? 还是无动于衷? 沈殊沉默良久:“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止野扯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说:“像我们沈首席这么坚定不移的人,就算突然听说宿敌死了,应该也没什么反应吧。” 他感受到沈殊长久的凝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目光中似乎有种名为难过的情绪一闪而过。 可当他想要进一步探寻,沈殊已经垂下视线,长睫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他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 仿佛默认了他说的话。 秦止野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总是有点不甘心啊……好歹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在沈首席心里还是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的。” “……是吗?”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感受着逐渐加速的心跳:“有什么区别?” 第28章 沈殊从路过的酒托哪儿拿起一杯酒,扭头看他一眼,认真向他举杯:“你比他们帅。” 秦止野一愣,猛然又诡异的释怀了。 是啊,世界的帅哥万千,能得到沈殊亲口夸奖的又有多少? “得到这份殊荣,鄙人不胜荣幸。” 他和沈殊碰了碰杯,扬眉道:“不过我本来就很帅。” 他们退出舞场,来到角落的桌边,对着热闹的人群慢慢享受寂静的酒味。 至于他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秦止野看了眼沈殊的侧脸,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暂时不想得到回答了。 …… 庆典快结束了,人群开始散场,篝火也被熄灭,只留下热闹过后的冷清感。 沈殊和秦止野喝了不少酒,沿着不远处的河道慢慢散步。清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后者抬起头,对着格外白皙的月亮感慨:“今晚的月亮真美……忽然有点怀念学校的烟花了。” 沈殊停下脚步:“你想看吗?” “嗯,”秦止野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沈殊的瞳孔含着月光,他看着前方,眼睛格外明亮:“你猜?” 秦止野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我猜我可以看到,对吗?” 沈殊不说话了,闷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似乎在为被猜中而生气。 秦止野悠悠跟了上去。 他怀疑沈殊有点喝醉了,不确定,再看看。 他们走到河边一片石子地,旁边树木高耸,枝叶挡住了月亮,光线瞬间暗下来。 秦止野插着兜左看右看:“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沈殊不说话,示意他在地上找找。 “你就折腾我吧……”秦止野无奈,弯着腰和两条长腿仔细搜寻,终于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捡到了被布包裹的盒状物。 “这是什么?”他扯开黑布,莹莹光点忽然在黑暗中亮起。 秦止野睁大眼睛。 沈殊抬起下巴,这才矜骄地开口:“是萤火虫。” 数不清的荧光汇聚在秦止野手中的透明盒子里,一闪一闪,仿若星光。 他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对方脸上堪称罕见的表情,哑然失笑。 得,不用怀疑。 这只得意的沈殊肯定喝醉了。 “这就是你准备的烟花吗,要怎么放?”秦止野问。 沈殊皱了皱眉,不满这人控制自己的安排:“不要插嘴。” “好吧。”秦止野忍笑得很艰难。 “闭眼。”沈殊命令。 他乖乖合上眼睛。 “盒子拿高。” 他又听话的照做。 沈殊满意的上前敲击盒身,随着有规律的震动,盒子里的萤火虫越发闪烁。 “打开盖子……现在可以睁眼了。” 漫天的萤火虫向上飞去,这些星星点点的光汇聚,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烟花。 秦止野仰着头。 曾经没有真正收到的烟花,他现在收到了。 “谢谢你,沈殊。”他轻声说。 沈殊站在黑暗里,眼神恢复到平常一般清醒冷静,或许还多了些柔和:“元旦快乐。”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红包在下章[亲亲][亲亲] 第24章 日常 元旦宴会后, 沈殊陷入了新的忙碌。 如今他身兼数任,又要帮第三域开发资源利用,又要负责解决居民暴动的问题, 还得抽空陪日益黏人的秦止野进行一系列二人活动,堪称全城最忙的人。 但在秦止野看来,沈殊纯粹是乐在其中。 哪有被工作折磨的人会主动做那么多实验?一会儿研究天气一会儿研究心理, 时不时还进行群体行为观测实验, 把全城人都折腾得够呛。 居民们倒是没有怨言。 无他,沈殊给得实在太多了。 只要参与实验, 就给一份额外的水和食物资源,放眼整个第三域,恐怕也只有沈殊能供得起。 秦止野担心沈殊过于沉迷, 忘了自己还需要吃饭睡觉, 只能时不时约他出门吃饭、散步,甚至单纯的骚扰他十分钟, 让沈殊接触一下工作以外的东西。 代价就是成为沈殊的试用小白鼠。 他偶尔研究出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只要不涉及第三域的任务,就丢过来让秦止野试用。 比如眼前的箱子。 “这是半自动培育箱。”沈殊穿着白大褂闯入房间,脸上还架着一个护目镜, 来去匆匆的将东西丢给他:“你试用一下。” “嗯?”秦止野穿着条短裤, 裸露的肌肉上还带着刚洗澡的水汽, 捧着个箱子猝不及防道:“等等!你好歹告诉我一下这是干什么的吧?” 他追了两步, 连衣服都没顾上穿:“这是要孵蛋还是养虫子啊?” 沈殊不耐烦的回头,视线在那些潮湿的肌肉上扫过,忽然心平气和了几秒:“半自动培育箱,也叫傻瓜种植箱,目的是让种植傻瓜也能顺利培育出可食用作物, 这是第一个试用品。” 秦止野也是第一个试用的傻瓜。 “你确定这东西能有用?”他打量这个试用品,怎么看都和普通的泡沫箱没区别。 “我调整了土壤成分,比普通土壤更适合种子发芽,里面还有……” 沈殊的耐心只有十秒,还没结束完就耗尽了,干脆丢下一句:“你先试再说,种出来之后找我。” 接着飞步赶回去。 他那边的实验正做到一半——工作的时候,沈殊会将时间安排到极致,比如利用实验反应的间隙来送个东西什么的,所以经常这样闪现闪出。 秦止野虽然习以为常,但水珠从身上蒸发的凉意还是让他有种荒谬的感觉,他随意套了件衣服,蹲在傻瓜种植箱前端详。 崭新的、四四方方一个箱子,似乎毫无特殊之处。 真能有用?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把埋在花盆不发芽的种子转移到了箱子里,拿起水壶准备一通浇。 发芽嘛,肯定需要足够的湿度。 之前秦止野一直是抱着这种心态浇水。 平静的土层忽然动了动,一只缩小pro版的机械仿生兽钻出土壤,抵住倾斜的杯口,用另外两只附肢比了个大大的叉。 no water! “嗯?”秦止野震惊后仰。 沈殊对它做了什么,这只机械仿生兽居然能通人性? 接着他就领略了什么叫“半自动化”培育箱。 仿生兽挥动灵活的附肢,把他乱埋进土里的种子一颗颗挖出来,不合格的通通丢掉,合格的重新入箱,严格按照种植距离放好位置,又在种子上面铺了一层薄土。 接着举起前肢,比了个很形象的“√”。 “呦?”秦止野一边惊叹一边拿起水壶,水流徐徐浇入。 仿生兽的后肢插在土壤间,感觉到湿度足够后又比了个叉。 “太通人性了。”他感叹。 不过就浇这么一点会不会太少?水不够种子怎么发芽,不然再浇点吧…… 壶口微斜,水流又从淅淅沥沥的滴入箱里,仿生兽感觉到湿度严重超标,百般打叉无果,急得差点跳到他脸上,秦止野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这下应该够了。 十天后,秦止野看着长满各种菇的培育箱,默默约沈殊来吃菌子火锅。 等待了一会,对面回复:【哪儿来的菌子?】 秦止野:【种的。】 沈殊:【?】 秦止野不理会他的疑惑,一个劲催:【快来,火锅要一起煮才好吃!】 对面简短道:【做实验,半小时到】 “啧。”秦止野关了手表,戳戳呈大蜘蛛状拼死护住培育箱的仿生兽:“别拽,你只是我这个种植助手的种植助手,知道么二次方?” 这他给仿生兽取的名字。 对比给沈殊做研究助手的同类,二次方是真挺惨的,只能种菜就算了,还得被秦止野折磨。 “看看,我请他吃火锅还得在这干等呢。”秦止野对它说:“要不是这些蘑菇,咱俩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 二次方依然盘踞在箱子上方一动不动。 也不怪它这么严防死守。 虽然秦止野浇水过头,但在它及土壤成分的力挽狂澜下,培育箱里还是长出了不少的嫩芽。 不过咚咚给的菜种大概是直接从田间采集的,里面还混了别的种子,导致杂草也在箱子里扎根,长得比菜芽还旺盛。 正当二次方小心翼翼地拔除杂草,生怕误伤菜芽时,没有耐心的人类大手一挥,杂草没了,菜芽也没了大半。 试图阻止的二次方:“……” 秦止野尴尬:“哦,好像打击对象太广了。” 出于心虚,他试图用浇水挽回局面,成功把剩下的菜芽也淹死了。倒是适宜潮湿的菌子长了一茬又一茬,最终变成了现在副样子。 不管怎么说,这箱菌子是唯一的培育成果。 第29章 二次方把自己变成可怕蜘蛛模样,坚决不让傻瓜培育者再下毒手! “唉,冥顽不灵。”秦止野叹气。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采取强制措施了。 十分钟后,被一根线吊在箱子角落的蜘蛛·二次方已然自闭,罪魁祸首将培育箱扫劫一空,愉悦地哼着歌,盆满钵满地开锅烧水去了。 烧到一半,沈殊来了。 他进门就闻到隐约的辣香味,因为工作萎靡的胃口难得复苏,熟门熟路地走近卧室,在暗门大开的小空间里看到了秦止野。 “为什么要把厨房放在这里?”沈殊靠在门框上问。 “因为要偷……嗯?”秦止野转头,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实验做完了?这次研究的什么,都好几天了吧。”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殊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配上他惯性冷淡的表情,有种别样的气质。 更……斯文禁欲了。 秦止野半天没能挪开视线,总感觉这种人应该出现在研究室,而不是狭窄空间拼凑成的厨房。 不过沈殊就是出现了,还强行挤开秦止野,仔细确认火锅食材都无毒才放下心,秦止野在这方面给他的印象实在令人担忧。 他随口回答:“无水自清洁试用机,就是洗衣机。” 秦止野正要把锅搬出去餐桌,闻言顿了顿:“已经成功了吗?” “嗯,还有弊端,不能大规模使用,不过洗一个人的衣服足够了。”沈殊给他让路,转身去查看十天前丢来的培育箱。 这研发的也太快了吧。 秦止野说不清自己在遗憾什么。其实发现沈殊清洗剂过敏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想过要不要帮沈殊洗了,反正大家都没洗衣机,搓几件不是搓…… 结果沈殊不愧是沈殊,研发的速度比他做思想斗争的速度还快,一台试用机直接解决了所有问题。 所以在遗憾什么……他该不会是变态吧? 不对!这怎么是变态呢,他分明是担心沈殊过敏,担心的事能叫变态吗? 不过洗衣机也只能洗外衣,剩下的那一件…… 靠,好像更变态了。 秦止野满脑子胡思乱想,手里倒是丝毫不乱,插电煮好配料把菌子下锅,在水开前他得看着沈殊不能动筷子,免得中毒…… 一转身,沈殊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镜片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你……干了什么?” 秦止野一秒领悟他说的是什么,眼神飘忽:“没干什么啊。” 沈殊质疑:“你确定?” 他去看的时候,整个培育箱都是残存的菌子“尸体”,弱小无助的仿生兽缩在箱角,瘫着十二对附肢,好像有点死了。 难以想象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让一只机械兽用死机来逃避。 秦止野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就是……不小心水多浇了点,这不是误打误撞还种出菌子了吗。” 真倒是,要是他认真培育菌子,估计只能得到一堆杂草。 “算了。”沈殊闭了闭眼,心想也算有成果,至少这一箱样本足够让今天他们尝过的菌菇在第三域普及了,于是宽容道:“那个箱子搬去城中所吧。还有,对你的助手好一点,我只做了那一只种植仿生兽。” “yesir。”秦止野领命。 只做了一只,四舍五入不就是沈殊专门为他做的?二次方在他心里的地位顿时升高不少,标签也从“墨迹的种植助手”变成了“需要关爱的专属宠物”。 没办法,谁让这小东西是沈殊专门(重音强调)送他的呢? 在对彼此的包容下,沈殊和秦止野和平落座,共同享用了一顿安全无毒的菌子火锅。 除了菌子外,锅里还有一些其他蔬菜——这是秦止野最后的新鲜食材了,素是素了点,总比食堂的假饭假菜好吃。 沈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心微微皱起,看起来苍白且脆弱。 谁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正在犯困,顺便思考将营养液改为注射摄入的可能性。 他能接受科技进食,但不能接受吃的食物全是科技。 秦止野把锅刷完,回来看见沈殊还坐在原位,插着兜,沉默地围着他转了两圈。 沈殊闭着眼睛:“做什么?” “你……”秦止野顿了顿,“还犯晕犯困吗,不然出去走走,每天跑跑步,说不定就没那么虚了。” 沈殊睁开眼睛,语气幽幽道:“你猜我现在去跑步会不会吐出来?” 秦止野闭嘴。 他只有受伤导致虚弱的经验,没有这种气血亏空体虚到极致的体会,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反正像沈殊这样每天泡在实验和研究肯定是不好的,他现在的身体就是证明。 想到这个,秦止野皱眉:“你现在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他死之前,沈殊还“活蹦乱跳”的,甚至能上末日前线亲自取研究素材,顺带再救一批无辜群众。 什么研究能让他两年虚成这样? 沈殊沉默几秒:“我还真不知道,至少我死之前身体还没到这个地步。” “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秦止野嘴上噙着笑,一边调侃,一边飞快思考原因。 是来到第三域后才这样……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恍然大悟:“你打基因液了?” 沈殊瞥他一眼,没有否认:“怎么了?” “难怪你意识不到……”秦止野低喃几声,皱起眉解释道:“第三域会让身体回归本身的情况,因为基因液变强的身体也会恢复原状。你在外面仗着基因增幅肆意挥霍身体,到这里自然虚得不行,没生病就不错了!” 说着说着,他火气变大了:“你不是没打算接种基因液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对我发脾气?”沈殊的声音陡然冷漠。 秦止野瞬间哑火了:“不,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产生了种无力感。 明明沈殊那么肯定地说过他不会打基因液,虽然这是人类提示生存率的自救手段,但以沈殊的受保护程度,他完全不需要用外力提高身体素质才对。 偏偏这一切都是在他死之后发生的,他无法干预,也无从知晓。 沈殊冷冷地看他几秒,偏开视线。 “当时遇到了点情况,不得不打。”他简要的解释。 秦止野很想问什么情况,但沈殊明显不欲多谈,倒是他自己急得抓心挠肝。最后抱着自己不爽别人也别想舒服的想法,硬是拉着沈殊出门散步半小时。 “从今天起每天晚饭后散步半小时,一个月后逐步加大运动量,我会监督你的。”他格外强硬地说。 夜晚的第三域宁静祥和,他们走在一条落叶飘零的小路上,还不错的风景让沈殊接受了秦止野的安排,望着远方淡淡“嗯”了一声。 秦止野有些意外:“真的?你答应了?” “没有,是你幻听。” “!”秦止野立刻改口:“不许反悔,我会每天监督你。” 月光之下,沈殊浅浅地勾起嘴角。 “那就看你本事了。” -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5章 域三:浮云别 “抱歉, 沈先生。” 城中所会客室中,一名小研究员尴尬的道歉:“您的域太多了,机器捕捉有点困难, 所以……” 现在还不能进域。 沈殊端坐在长桌前,双手交叠放至膝前,视线慢慢扫过这间研究室里的设备模型。 其中有一半都出自他手。 “我空等了一个月, ”沈殊平静道:“你们只有这句话能说给我听吗?” 秦止野环着手臂, 姿态懒散地站在他椅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们当沈首席很闲么, 靠一句话就想把他打发走?好歹也派个有分量的人出来担责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城中所的补偿进度就像第三域的天气——看似每天都有变化,实则一动不动。整整一个月过去,再次得到推诿回答的沈殊失去耐心, 带着恶犬上门兴师问罪。 小研究员战战兢兢地站在两人面前, 缩着脑袋,像只没毛的鹌鹑, 只会一个劲弯腰道歉。 他也只是被推出来顶锅的罢了。 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可怕, 明明没说什么,他却不由自主地犯怂腿软,恨不得从实招来。 可他没东西招啊! 沈殊垂眸, 半晌开口:“算了, 不等了。” “呦。”秦止野目露同情。 沈殊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他后退一步, 城中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十步都不止。 虽然秦止野现在也算城中所的一分子,但不影响他幸灾乐祸。 “从明天开始,我退出城中所的一切研究。” 沈殊将一张鎏金的卡片放在桌面,那是代表了最高研究员的权限卡,随后转身离开。 第30章 小研究员惨白着脸。 这张卡他连见都没见过, 结果就这样丢在了这里。 秦止野双手插兜,路过时好心拍拍他肩,把人拍得一踉跄:“早点离职吧弟弟,不然有蠢货要来找你麻烦了。现在第三域的工作又不止城中所,你说对吧?” 他追上门外的沈殊,伸了个懒腰。 “这算处理完了吗?” 沈殊目不斜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有爱心。” 秦止野啧了一声:“我说的是——就这么处理完,会不会太便宜下命令的蠢货了?” “当然不。”沈殊斜去一眼,重复他的话:“我说的是你居然有闲心提醒那个小职员,想招新小弟了?” 秦止野大感冤枉:“不是你给我使眼色,让我去安慰他的嘛?我还以为你想撬墙角呢!” 再说他在第三域哪有小弟,大家都是和谐互助的好队友。 沈殊:“……” “我什么时候给你使眼色了?” “就是站起来的时候啊,你对我闪了三下眼睛,难道不是暗示?” “……”沈殊强调:“那、叫、眨、眼。” “哦~”秦止野恍然大悟,嬉笑着凑近他:“原来是单纯的wink,你早说嘛,是不是睫毛掉眼睛里了,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沈殊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滚。” “嘻嘻。”秦止野十分愉快。 原来逗沈殊之后有反应是这种感觉,平常他只会冷冷看人一眼,让犯贱者的人括弧一般只有秦止野反括弧悻悻投降。 明爽过后,他勉强正经几秒:“说真的,城中所在发什么癫?” 明明是他们主动要给补偿,维安队大队长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角色,面对沈殊却就差点头哈腰了,秦止野相信他是真心佩服沈殊,想要他留下来帮忙。 结果现在搞了这么一出,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发疯。 沈殊:“贪心不足的蠢货罢了。” 一开始想要他帮忙是真,帮得多了,就想让他永远留下帮忙,自然要阻止他离开。 “正好想休息一段时间。”他不在意道:“希望他们能攒够资本再来找我。” “休息?”秦止野像闻着肉味的狼,敏锐地问:“那锻炼是不是可以增加了。” “……”这人怎么尽想折磨他? 沈殊微笑:“你写一份锻炼与实验回报横向较量分析表给我,能证明前者回报更高,我就增加锻炼。” “那还是算了。”秦止野果断撤回这个选项。 倒不是他不能搞学术,只是尔等凡人,还是不要到殊神面前丢人现眼的好……他可是见过沈殊是怎么把研究员骂到道心破碎还被迫当场重组的。 . 虽然没了补偿,但“域”还要进,这是目前他们离开第三域的唯一出路。 此时已经是月底,为了不浪费机会,沈殊和秦止野商量后选择卡在这个月最后一天进域。 商量的地点在饭后散步的小道上,秦止野一脚碾碎掉落的树叶,发出咔咔脆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脱离来城中所,沈殊终于有时间休息,秦止野也因为某人增加的陪伴和锻炼时间而心情大好,甚至想要多放假几天。 他们好像没什么着急的理由。 沈殊停下脚步,月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朦胧而神秘,目光却如冰块一般剔透冰凉。 “秦止野。” “……啊。”秦止野看向他,扯出一抹笑:“怎么了? “你来到这里两年整了。第三域的人最长能保持记忆五年,最短两年即开始失忆。”沈殊将这些第三域人人皆知的东西摆出来,冷静地反问他:“你问我为什么着急?” 秦止野目光闪了闪:“……这不是还没失忆吗。” 沈殊单刀直入:“你不想离开?” 秦止野顿住几秒,无奈又投降地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我亲爱的首席大人,我对离开和留下都无所谓。” 只不过如果所有失去记忆的人都像林鑫一样,忘了自己死去的记忆,和不曾经过那么多阴影的某个人一起生活在那里,重新经历普通人的一生,似乎也不错。 前提是,他预想中的那个人也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你知道的,我做事只看兴趣。” 秦止野露出熟悉的神情,像少年时候一样嚣张地耸肩:“如果强行破开第三域能让我感兴趣,我也不介意尝试。” 闻言,沈殊微妙道:“……我以为在域里自由观看我的回忆已经够你感兴趣了。” “这倒是。”秦止野无法反驳。 沈殊:“如果你失去了记忆……” 后者期待地看向他。 “那我就只能强迫一个弱智的你破域了。” “……”完了,沈殊学坏了。 秦止野终于尝到自作自受的滋味,略略苦涩:“怎么还人身攻击?” 沈殊毫不心虚的和他对视:“我说错了吗,末日前的你确实不带脑子。” 人总是在锤打中成长的。 秦止野想了想以前自己干过的蠢事,笑了声:“行吧,我尽量不变成弱智拖你后腿。” 落叶的痕迹消失,他们走到了熟悉的位置。 离出发正好过去了十五分钟,沈殊看一眼时间,欣然宣布:“回去吧。” 两人调转方向往回走。 饭后散步时间是半小时,来回各花一半,卡得刚刚好。 回去路上,秦止野试图劝说:“其实你该加强运动了,比如跑步……” “呵。”沈殊冷笑。 “或者加长走路时间?”他退让。 沈殊实在不能理解这人对他锻炼的执着,就像秦止野不能理解他宁死不运动的行为,冷冷道:“你知道我这几天更难入睡了吗?” 秦止野意外:“运动后应该有助于睡眠,你是不是偷喝咖啡了?” 牛马饮料专害牛马。 就算沈殊是高级牛马也难幸免。 “不是因为咖啡,”沈殊面无表情的回答他:“而是因为我小腿肌肉酸痛,导致入睡困难——你知道为什么刚散步的时候我能早睡吗?” 秦止野一顿:“为什么?” “因为累晕了。” “……” 一路沉默至宿舍楼下,秦止野试图再挣扎挣扎:“要不你去我房间再练练,不用出门,我有小杠铃和其他健身器材。” “我不增肌。”沈殊一句话堵回去。 说话间他们又走上了楼,眼看他已经站在自己门前,秦止野绞尽脑汁,左思右想:“要不……那个傻瓜箱,你再给我一个种种?” 沈殊开门的动作顿住,“我不想一晚上戳穿你两次的。” “……” “但你真的太明显了。”他叹了口气:“拖延了一路,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这么逼问,秦止野反倒松了口气,大有“太好了终于被你看出来了”的破罐子破摔感。 “我要送你个礼物。” “?”沈殊眼里露出一点疑惑。 这让秦止野想起他第一次送礼物的时候,沈殊见到他的样子,也是这样微微疑惑,带着一点很难发觉的好奇。 那场乌龙也证明了他以前确实缺点脑子。 “为什么?”沈殊问。 “我们沈首席费那么大劲弄了场‘烟花’,我当然要回个礼了。”秦止野装模作样的表示这都是小case,他只是随意准备了一下:“是个生态箱,正好你生日快到了,就当礼物吧。” “生态箱?”沈殊挑了挑眉。 在第三域,这可不是临时就能准备出来的东西。 所以……是他们去对岸的时候。 秦止野当时行迹鬼祟,小小一个村庄花了那么多时间登记,裤脚还不知为何湿了一块,原来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不然我现在拿给你?” 秦止野虽然想装淡定,但有一点没说谎:他原本是想沈殊生日再送给他的,然而喝醉的沈殊请他看了一场萤火烟花,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不。”沈殊替他忍住了:“既然是生日礼物,就等到那个时候送吧。” 这或许是沈殊这辈子最温柔的一次拒绝,他仰起头,目光代替了指尖,如有实质般一寸寸抚过秦止野的脸颊,从世界末日到死亡,他都没有这样带着鼓励对一个人说话: “期待你能带来的惊喜。” 他勾起嘴角转身:“goodnight。 ” 秦止野有点恍惚地看着沈殊进门:“……晚安。” 好奇怪。 他这是被奖励了吗? . 一月的最后一天。 第一次主动进域,两人都有些不适应,在秦止野家里开了入域方式商讨暨选择第一次会议。 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除了已经体验过的“上车”、“落水”等被动入域法,主动入域就只剩两种方式。 第一种,在城中所由设备接入,第二种,则是在通过推门入域。 第31章 第三域的城门打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列车到站,送来新人;二就是有人成功破域,推门离开。 每成功破域一次,就有一次推门机会,大部分人都会抓住每一次机会尝试,像沈殊和秦止野这样连至今连城门都没去过一次的是极少数。 “要不去城门试试?”自从那天“嘲讽”过后,秦止野对离开的态度积极很多。 沈殊想了想:“不,还是去城中所。” “耀武扬威?” “省时省力。” “……”秦止野说服自己:“行吧,反正这次门也不可能推开,不去也算战略布置合理。” 总之不是因为沈殊懒得走路。 去了研究室,bela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热情:“太好了,大部分因果对象们都喜欢去推城门,其实设备接入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好处,像你们一样聪明的人真是少见。” 秦止野正在研究接入头盔,闻言意外:“研究室从来没对外说过。” “当然,研究室没说的东西多了。”贝拉得意一笑:“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是敬请期待,这个好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止野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殊,后者一脸平静,看起来早有预料:“别看我,动脑的事不用你操心——头盔戴好,可以开始了。” “行吧。”他安心地收回视线,戴上头盔,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能量侵入他的脑海,与负责感官的神经联结。 有种在玩vr游戏的感觉。 秦止野闭上眼睛,另一套视觉在他脑海中铺开,周围的环境变为了庄重、带有压迫感的会馆,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人身体里。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次居然是沉浸式体验,那沈殊那边怎么办? 这句身体似乎受伤了,打了石膏的右手藏在披风下,“他”不顾身后不知身份的人的厉声呵斥,胸口憋着股怒气,疾步离去。 大门推开,穿着笔挺制服的军官走出会馆。 等候已久的记者们瞬间围了上来,将他堵在门口,无数长枪短炮对准他: “请问秦少校!您在平城违抗保卫研究员的军令,率先救援民众的原因是什么?” “民众都很感激您,据说军政委对您下达了停职处罚,这是事实吗?” “外界普遍认为您与沈研究员不合,此次违抗军令是对他的迁怒,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抗议沈殊科研独裁!” “人类需要新的未来!” 远处传来激进份子大声的呼喊,秦止野半张脸遮盖在帽檐的阴影里,眼下可见青黑,眉间更是压着深沉的戾气。 但他还在忍。 “传闻沈殊博士即将重归中心研究院,成为‘苍穹计划’的研究首席,您身为‘迁徙计划’当之无愧的代表,是否觉得这是一个坏消息?” 听见这个问题,秦止野猛得抬眼,咬紧的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瞳光冷厉而慑人。 “我无可奉告,滚。” 姗姗来迟的安保终于赶到,排成一列,隔开恨不得从目标嘴里挖出想要答案的记者们。 秦止野穿越人墙,对周围的各种质询声充耳不闻,直到坐进车里,眉眼间还沉着挥之不去的郁气。 “老大!”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激动地转身,原本的司机缩在副驾驶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给你的停职通知下来之后,我们也一起申请休假了,正好攒了两年的假没休!接下来咱们什么安排?” “闭嘴。”秦止野闭眼靠在窗边,眉心紧皱,一手摁着突突跳的额角。 车内一阵寂静,只剩电台播报近期大热点的声音——基因液一期试验宣告成功,沈博士对公众放开二轮志愿者名额;秦少校却遭停职,在庭审会场愤怒离去…… 年轻男人赶紧关了声音。 没眼色的广播! 良久过后,秦止野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去机场。” “啊?”男人傻眼,脑袋疯狂运转:“你这是去哪儿啊老大,我我我帮你买票!” “……算了。”秦止野忽然又改了主意,坐正起来,在短短几分钟内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送我回军部,然后你们该回哪回哪。要休息的继续休息,不想的给我滚回去销假。” “以后做事先衡量清楚后果。”他冷冷道。 男人看他恢复精神,被批了还乐呵呵的应了声好,开车上路。 后座待在自己身体里的秦止野心情却开心不起来。 现在的他正处在二十四岁,距离末日倒计时对公众宣布过去了两年,距离他和沈殊决裂过去了四年。 这四年里,他们没有一丝联系,却各自被推上了两个人类自救阵营的代表,每日在报道中相见。 秦止野进入的时间很讨巧,正好是他和沈殊节节攀升之前——他刚刚因为违抗军令拯救当地居民而大放异彩,之后凭借民意成为“新军”军长,军衔一升再生;沈殊则是发布了一项研究成果:基因液,令举世皆惊。 虽然未来可期,但他们此时的处境倒是诡异的同频。 一个被罚停职和强制休假,归期不限;另一个则因为派系争夺,只能待在研究院分部进行基因液的试验和改良。 秦止野没想到这一次的“域”忽然跳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心又隐隐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真是一生面对过一次就够了。 车辆向军部驶去,此时的秦止野正准备为自己的假期而争夺,他不由神思飘远,不知道沈殊那边正在干什么? 正在想念着,忽然一股吸力将他抽出身体,跨越时空,送到了小半个国家外的百越研究院中。 四面都是洁白的墙壁,秦止野茫然的飘荡过后,听见了电视采访的声音。 【……处罚结果出来后,秦少校对有关高层偏袒沈研究院的问题表示愤怒,在场记者询问时只得到了无可奉告的回答,可见其深藏的不满……】 “咔哒”,一只手将视频暂停。 沈殊坐在办公桌前,面容苍白,上扬的眉眼间却一片冰冷,仿佛盛着永恒不化的寒冰。 他盯着视频中明显在忍耐怒火却难掩疲惫的秦止野,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几秒后,他关闭了视频。 一群蠢货。 有人敲门,沈殊抬起视线:“进。” 助手捧着名单进来:“沈博士,报名第二阶段基因液试验的志愿者名单收集完了,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不用。” 换在平时,沈殊也许会过目一眼,然而他今天莫名的疲惫,不想再多花一分心思在看不出什么的名单上。 他捏了捏眉心:“通知这些志愿者,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到达研究院,无法到达的人取消名额,路途审核后报销。十点半我要见到他们,亲自筛选一遍。” “明白了。” 助理带着名单退出办公室,心里羡慕又同情这些即将第一批“进化”的志愿者们。 基因液的本质虽然是激发人类的基因潜能,强化体质以提升人类在末世的存活几率,但因为附带的力量提升、延长寿命以及愈疗绝症的效果,又被民众成为进化药。 研究成果一经发布,原本在民众口中属于财阀走狗的沈殊似乎都有恢复名声的趋势,延长寿命和提升身体强度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奈何在外界看来,他本人实在不懂利用局势。竟然不趁机收揽民意,反而借由媒体对公众发布“反对全体民众按比例抽取迁徙计划名额”的主张,公然和民众以及代表迁徙计划的风头正盛的秦少校对着干。 没看秦少校在记者面前都不掩饰厌恶的情绪。 估计是彻底杠上了。 沈殊不在乎外界如何评论,他如今忙得像陀螺,一刻不停地在各种研究中转动。 助理又送进来一管浓缩营养液,这是基因液地附带研究成果,可以直接代替进食,除了难喝以外没有其他毛病。 沈殊敲击着键盘,顺手把基因液一饮而尽,花五秒就解决了这顿饭。 他在写基因液的相关论文,比起实验,这些纸上工作都算轻松了。 度过忙里偷闲的一个晚上,第二天,百来名志愿者浩浩荡荡在研究院的活动区集合,一边排队登记和认领具体资料,一边等待那位传说中的沈博士见他们。 没人发现,站在登记桌旁边穿戴着口罩和白大褂的青年就是沈殊。 他站在阴影中,漂亮的眉眼被冰冷的目光所掩盖,像衡量货物品质一般扫视志愿者,手指挥动,就决定了其中一半人不合格的命运。 筛选快完成时,沈殊的眉眼松了松。 结果不错,能留下的数量比他预想中要多。 “人够了,其他的你看着办。”他对旁边的研究员叮嘱,转身走上楼梯。 “等等。”一个声音突兀地叫住他,话语熟悉而嚣张:“我都站在这了,沈学长不亲自看看我合不合格吗?” 第32章 沈殊脚步一顿,转过身。 外界口中“彻底和他杠上”的秦少校就站在人群之中,不做任何掩饰地歪头看着他。 “怎么样,还满意吗?” 第26章 域三:浮云别 沈殊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目光掠过秦止野的脸, 这人眉眼鼻唇皆是嚣张肆意,仅仅过去一晚,他从平城跨越数千公里来到这里, 视频中的疲惫反而消失不见。 还是这么有精力。 他顿了顿,“秦少将……” “诶,”秦止野施施然道:“少校正在停职, 我现在是一名志愿者。” 沈殊眼神微动:“是吗?” “没错, 传闻是真的。”秦止野谦虚地点了点头:“鄙人正在被停职状态,正在找人收留。” “呵, ”沈殊似乎嗤笑了一声,“你以是什么自信觉得我会同意你留下?” 秦止野露出笑容:“凭我的身体啊。” ???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周围的志愿者和志愿者仿佛误入惊天大瓜的现场,前者面面相觑, 眼里满是震惊, 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手下忽然忙碌许多。 瓜固然好吃, 也得有命消化啊。 “你的身体?”沈殊居高临下看着他, 轻轻启唇:“与在场诸位有什么不同吗?” 志愿者们惊恐。 怎么还有他们的事? “当然有,我的肌肉、耐力、持久度……都比其他人更强。” 一个个引人误会的词语从秦止野口中说出,他压低了声音, 意味深长地说:“最重要的是, 我比他们更了解沈学长的需求, 可以无条件配合你的一切行为。” “有没有很动心?” 沈殊定定看了他几秒, 秦止野表情不变,笑吟吟和他对视着。 良久后,沈殊转头对登记员说:“他合格了,加入重点实验观察组,测验强度按最高一套走, 每天向我汇报一次数据。” 沈殊转身走了。 这一幕无比熟悉,秦止野注视着他的背影,嘴角渐渐下落。 他总是以这个角度看着沈殊。 何时何地,他们才能并肩而行? * “笃笃笃。” 助理短暂敲门,捧着一个托盘进入实验室:“这是今天的浓缩营养液,还有秦少校的初步体检报告。” “嗯。都去休息。”沈殊让周围的研究员停手,没有特殊情况下,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是他规定的强制休息时间,所有研究员都要遵守。 他摘下脸上的护目镜和口罩,露出苍白而冷俏的面容,仅仅两个小时,反复的实验就足以耗空人的气血和精力。 沈殊照例准备糊弄过今天的午饭。 营养液竟然还插了根吸管,他吸了一口,被说不出甜还是咸的味道弄得皱眉:“改良了?” “嗯,”助理点头:“浓缩后效果是之前的两倍,可以抵过一天的营养量,据说还改进了口感,第一个拿来给您试了试。” 沈殊沉默:“……让他们别改进了。” 还不如原来苦的好喝。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口气喝完了营养液,将容器丢给助手后拿起秦止野的体检报告。 越翻,他的眉心皱得越紧。 助理等在一旁,好奇和理智在脑海中疯狂打架,最终前者以微弱优势胜出:“您……为什么要让秦少校留下?” 沈殊瞥他一眼。 放在平时,这种问题他一向懒得解释,但他怕这些小傻子们传出更离谱的东西。 “要保留研发权,基因液的首批推广对象必定是军部,我们需要身体素质靠近军人的志愿者。一个现役军官送上门,为什么要放过?” “原来如此……”助理恍然。 他就说嘛,沈博士和秦少校的关系就算没到刀锋相对的地步,也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不可能有那种私情。 “满意了吗?”沈殊慢条斯理地合上体检报告:“让他们多吃饭,少八卦。” 被看穿了,助理讪讪道歉。 沈殊倒不至于跟他计较,拿着体检报告问:“秦止野被安排在哪个房间?” 助手条件反射回答完,才疑惑:“要另行安排他的住所吗,我以为您的意思是不用区别对待。” “确实不用。”沈殊站起身:“我是要去找他。” “……啊?” 沈殊步履匆匆,向后一挥手:“不用跟来。” . 秦止野被找上时,正在宿舍里等着放饭。 作为唯一的重点观察组成员,他幸运的分到了唯一的二人间,正对着餐盘腹诽菜色,走廊外传来了志愿者惊讶的窃窃私语,以及一道无法掩盖的、坚定如风的脚步声。 “啪!” 沈殊大步流星走进来,将报告拍在了桌面上。 桌子被震得嗡嗡响,吓坏了旁边和秦止野一起吃饭的志愿者室友。 他到嘴的肉掉在了桌上,不由心疼地咽咽口水:“那啥,这位研究员别激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是?浪费粮食不好!” “……” 秦止野侧目:这是哪儿来的勇士? 果然,沈殊冰凉凉地看向他:“不想浪费粮食?” “嗯。”勇士茫然的点头。 “三秒内捡起来吃掉就不算浪费了,”沈殊指着桌上的肉,倒计时:“三、二、一。” 勇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肉一口塞进嘴里,连咀嚼都忘了,艰难咽下后迷茫地问:“为什么是三秒啊?” 看在他听话的份上,沈殊收回视线。 “因为三秒定律。” 余光中勇士挠了挠头,似乎没听懂,秦止野默默低下头憋笑。 “咳,”沈殊冷冷看着他:“吃完这顿饭,你可以回去了。” “咦,为什么呢?” 虽然是疑惑的语气,但秦止野丝毫看不出意外,用左手伸勺在汤里搅了搅,挑出几块生姜,语气挑拨道:“沈学长早上才刚同意,中午就要反悔吗?” 沈殊不为所动:“你的身体不适合参与实验。” 失血导致的轻微贫血、右臂尺桡骨单骨折、左腹部贯穿伤——几条结论清清楚楚写在报告当中。 换句话说,秦止野正处于恢复关键期。 但他太能藏了,手臂套着小巧的支架藏在袖内,腹部更是看不出丝毫影响,以至于体检结果出来前,所有人都没看出来他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 “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连最基本的抽血指标都难以完成,遑论其他实验。”沈殊直视他:“路费可以报销,这顿饭不收你钱,吃完就走。” “唉,太无情了吧。” 见暴露了,秦止野将一直藏在桌下的右手放回桌面,除了支架,他甚至连石膏都只打了一小块,仿佛要让骨头自由生长。 “我受伤,难道不是更有利于你们测试基因液的效果,就把我当实验器材收留一下也不行?” “这是另一回事。” 沈殊微不可查地皱眉,又很快松开,冷面无私道:“谁告诉你可以利用个体受伤做实验的?影响中级军官恢复的责任我担不起。” “好吧。”秦止野深深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只好放弃了。” 居然怎么容易? 沈殊直觉有坑,迅速站起来就要走:“那就这样。” “别急着走啊,本来我想以志愿者的身份留在研究所的,既然不行,那就换一个身份吧。” 秦止野一把拉住他,笑吟吟拿出了手机照着念:“特殊保护军令:自从沈博士研发基因液后,经常遭到激进派的一系列安全威胁,军部体恤其做出的贡献,特地派了专员——也就是我来做贴身保镖,在第二次实验期间贴身保护您的安全。” 他一连强调了两次“贴身”,其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殊神情古怪:“……这确定不是你编的?” 秦止野底气十足地晃晃手机:“我有书面凭证。” 这点造不了假,他确实是接到了保护沈殊的军令任务,只是他一开始没有直接坦白,而是选择了旁敲侧击的方法留下来。 沈殊皱了皱眉。 基因液成果发布后,他确实遭到过一些不痛不痒的安全威胁。但激进派,实际上就是以秦止野为代表的“迁徙计划”支持者,而对应的保守派则是沈殊主张的“苍穹计划”。 派秦止野来保护沈殊,相当于让激进派的头头来保护保守派的老大,上面也不怕他们打起来? ……还是说,上面怕他们打不起来? 思绪千回百转,沈殊看了秦止野一眼。 对方仍然不正经的笑着,现在看来,却多了一抹别的意味。 “怎么样?把我的房间调到员工宿舍楼去吧,要是直接住一起就更方便保护你了。”秦止野道。 想得美,沈殊冷下表情:“你还住这里。” 秦止野挑眉:“那身份呢?” 第33章 “……普通志愿者。” 秦止野顿时露出得逞的笑容,“现在能吃饭了吧,不如一起?” “不必了。”沈殊看了一眼他的餐盘,里面绿油油一片,只有一个荤菜,让人毫无进食欲望。 他喊人来加餐,偏头道:“给他再上一份。秦少校病体虚弱,免得明天抽血晕倒。” 顿了顿,看那位勇士一眼:“他也一样。” 多吃点补补脑。 沈殊走后,秦止野愉快地享用第二份明显多了荤菜的午餐。 这个肉食动物,嚼嚼嚼,自己不吃肉没胃口,嚼嚼嚼,还觉得别人也一样,嚼嚼嚼…… 旁边的勇士满脸幸福的和他同频咀嚼,真好,还能蹭上室友的伤员餐,果然听那个研究员的话是对的。 “室友,你知道那个研究员是谁吗?”勇士是有第一批被通过的人,没有听到后面两人的身份,还一脸心驰神往道:“他长得真好看。” 秦止野忽然升起一点危机感。 他警惕的打量勇士,这次选出来的志愿者体格都不错,他这个室友算其中条件不错的,长得人高马大,肌肉蓬勃,长相……也勉强凑合。 勇士:“没想到来参加实验还能遇见人长得好看、心肠又好的研究员,他还给我们加餐,真是个大善人,我之后一定好好配合做实验!就算抽我十管血我也愿意!” 秦止野:“……” 他瞬间放下心,甚至把第一份的餐盘推过去:“都给你,爱吃多吃点。” 勇士受宠若惊:“谢谢你,你也是大善人!” . 志愿者有一天的休整时间,第二天他们就要接种基因液,正式进入实验期。 第一次实验中,基因液的作用时间极其缓慢,几乎要一个月才能开始起效,经过推进,这次的起效时间缩短为了三至七天,之后便是漫长的一个月适应期。 顺利的志愿者会在这期间体格增强、力量暴涨,对极端环境的适应能力也随之提升,甚至一些隐藏或无解的病痛都能不治而愈。 这个过程至关重要,被民众称为“进化”或“觉醒”。 在基因液正式显效后,志愿者会根据“进化”强度来分配研究员,由固定的人负责监护。 秦止野显效的反应奇慢,足足七天都没反应,这期间他一次都没见过沈殊,后者太忙了,没有重要事情他们很难碰面。 “唉,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把我忘了。” 秦止野瘫在窄小的宿舍床上,双手垫着脑袋,躺下去了才想起来他右手骨折,烦躁地拿出来:“啧,赶紧显效吧。” 不然他怎么借分配研究员死死缠上沈殊? 被秦止野惦记的沈殊其实比他以为的要关注他,除了每日送来的数据报告外,他一直没有传来显效的消息,让沈殊有些心情复杂。 虽然没对志愿者宣布,但经过第一轮积攒的经验,早显效的人“进化”强度低于晚显效的人,也就是说越晚显效的人,身体基因的跨越幅度就越大,各方面提升的同时其本身优势也会更突出。 在所有志愿者都于五天内显效的情况下,秦止野这个史无前例的七天都没反应实在是让人嫉妒。“进化”前,他是天之骄子,“进化”后,他依然强于众人。 只有勇士还天真的担心他是不是对基因液免疫。怎么不起效呢?要是以后基因液推广只有他室友不能进化也太惨了吧! 接种基因液的第七天,“幽灵”秦止野在半夜飘出身体,向沈殊可能在的地方游荡。 二十四岁的秦止野还能忍受,毕竟和四年比起来,七天还不算什么。但他实在是忍不了了,从沈殊来的第三域后,他已经很久没和沈殊分开这么多天过,连见一面都见不着。 虽然已经半夜,但秦止野直觉他还在办公室里,熟门熟路地飘过去,果然找到了挑灯加班的沈殊。 沈殊只点了一台近光灯,发丝的阴影斜斜打在脸上,长睫向蝶翅一般微微扇动,眼眸明亮,专注地执笔如风。 他早年没有条件买电脑,不论什么东西都记在纸上,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哪怕是写研究论文都习惯打一份手稿。 秦止野飘在原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沈殊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低着头奋笔疾书。 他恨铁不成钢的啧啧:“坐这么久都不带动,难怪以后会腰痛,还近视了。” 沈殊正好抬头活动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身体一僵,连瞳孔都缩了缩,维持着直视前方的姿势一动不动。 “扭到了?”秦止野疑惑地飘过去,伸手向帮他按按,却穿过了皮肤,只能动嘴:“唉,叫你加班加班,看以后都虚成什么样了。” “……” 沈殊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应该是在眺望风景放松神经。 秦止野终于满意,好歹算有了点爱护身体的养足,自己留在桌边,瞟到一眼沈殊的手稿内容。 嚯,一大半都看不懂。 沈殊的字一旦飘逸起来,不去学医都亏了。 越是看不懂越来劲,秦止野逮着手稿研究半天,大概看懂了其中一部分:沈殊根据基因液的成功和效果提出假设,不同的基因有不同的天赋方向,即基因潜能,当这种潜能强大到某个阈值,就能呈现出世俗定义中“超能力”的效果。 后面就是科学论证一类的东西,看得他脑袋疼。 秦止野有点奇怪,虽然这个假设乍一听天方夜谭,但能被他提出来的东西,就没有几个不被证实。 为什么之后从没听沈殊提过? 正疑惑着,沈殊休息完了,回到桌面将手稿收起来,转而打开了电脑,神情看起来比他刚进来时疲惫许多,睫毛的眼影投在眼下,有种淡淡的死感。 加班害人不浅啊! 才一会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秦止野眼见沈殊都满脸死感了还不休息,不由想起了在第三域催另一个沈殊睡觉结果对方阳奉阴违的糊弄他,顿时觉得牙痒痒,泄愤般凑到沈殊耳边碎碎念:“去睡觉去睡觉去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在犯贱这件事上,秦止野向来持之以恒。 他一直念到沈殊疲惫不堪地关闭电脑,又一路送人回宿舍,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看时间也凌晨两点了。 没有他的时候,沈殊不知道又几点才睡觉,他的精神作用催促法似乎有点作用,不如明天继续来吧。 秦止野兴致勃勃定下了明天的计划,回身体去睡觉。 而提前躺上床的沈殊却并未合上眼,甚至比平时还要精神。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叹气。 ……见鬼了真是。 第二天, 从不吃早餐的沈殊破天荒来到食堂,在那里遇到了空腹抽血完来买早餐的秦止野。 “早上好。”后者神采奕奕的凑过来。 “早。”他活人微死。 沈殊幽幽凝视某人:“昨晚睡得很好?” 秦止野不明所以但自信:“当然,我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 “呵。”沈殊冷笑:“托你的福,我睡不好。” “你熬夜加班失眠怎么赖到我头上了,”秦止野高高跳起眉,故意调笑道:“难不成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沈殊看着他:“确实是想你想到睡不着。” 没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秦止野一愣,撑在桌上手不自觉用力。 “咔嚓~”桌子隐约发出一道碎裂的声音。 随后整个桌面砸向了地面,桌腿四散:“嘭——” 秦止野茫然的伸着手:“?” 沈殊:“。”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出来了,你确实睡得不错。” - 作者有话说: 沈殊:一个没注意狗子就拆家[裂开] 【通知一下,下章上夹。会推迟到23点更新,之后就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第27章 域三:浮云别 研究员们或许会不吃午晚餐, 但不会不吃早餐,因此食堂此时人来人往,震惊而窃窃私语地看着这一场“事故”。 “该不会打起来吧?” 这是知道两人身份的研究员们。 “研究院居然也有豆腐渣工程。” 这是不知情的路人志愿者。 在秦止野试图解释他不是睡觉太多牛劲没处使时, 沈殊捂脸片刻,果断扭送他去做检查。 结果不出意外,接种第八天, 基因液终于在秦止野身上起效了。 “奇迹!这是奇迹!”研究员们狂热高呼。 “什么意思?”秦止野按着自己的针孔, 这些人好像疯了,连止血棉签都忘了给他, 围着数据瞎激动。 他刚想把血擦掉,忽然发现手臂的针眼好像愈合了,一时震惊:“我变异了?” “不是变异, ”研究员们终于想起这个活奇迹来, 两眼放光地围住他:“你是目前接种基因液最成功的样本,不止力量、机体强度, 其他方面也有非常大的提升!” 第34章 “哦……”秦止野左看右看, 略略不爽:“所以沈殊呢,我这么个惊天研究摆在这里,他居然溜走了?” 他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好歹也是个珍惜样本呢! 研究员们已经沉浸在突破中发狠了、忘情了, 秦止野少校的身份也不在意了, 推着人就往实验室里走:“沈博士不在, 走走走, 我们先去做几个具体检测!” 秦止野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既重要、又被忽视的待遇,内心啧一声,觉得这群满眼实验的研究员真是神奇。 明明之前七天里,所有研究员对他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不敢靠近也不敢提要求, 生怕惹了沈殊或是他不开心。结果今天才显效,研究员们瞬间就将那些东西抛之脑后,眼里没有一丝得罪他的担忧,只有对突破的渴望。 可见他的情况有多大的研究价值。 所以沈殊居然还不出现? 秦止野暗戳戳不爽,检测时力气又使大了,不小心磕碰坏了好几台设备。 短暂走开的沈殊回来看见这一幕,沉默几秒,“你是拆家拆上瘾了么?” 秦止野心虚地摸摸鼻子:“咳,还行。” 其实还挺爽的。 “呵。”沈殊一点不信。 他就去换个实验服,回来秦止野就给他弄出了几百万的损坏账单,这叫还行? “咔哒”一声,留有余温的皮带套在了秦止野手上,绳扣收束,紧紧抵住手腕。 “实验耗材可以是正常现象,也可以不是。” 沈殊拎着皮带,薄薄的眼皮一掀,对岔着腿坐在他面前的秦止野威逼利诱:“敢弄断我的皮带,这些账单就归你报销。” “……”秦止野盯着手腕,神态莫名的老实了。 沈殊满意地将他拎起来,让这一大只跟在他身后:“接下来的测试我给你做。” 无人敢有疑意。 冷静下来的研究员们眼观鼻鼻观心:不儿,这对吗? 不敢说不敢说。 一系列测试后,秦止野的检测报告新鲜出炉。 基因液的效果很明显,他现在血也不贫了,腹部的伤口也愈合了,力气大得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从报告和实测数据来看,秦少校最先显效的是力量和治愈能力,而且是成倍递增,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助理捧着报告,斟酌着给出建议:“秦少校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和人同住,但他的情况特殊,身体变化数据珍贵,右臂又还未回复……您要不要亲自监护他的过渡期?” 这话他是背着所有人说的。 沈殊站在单向玻璃外,手指轻点着桌台,看向检测室里正在被抽第三管血的秦止野。 对方随意的伸着手,一副任君随意的模样,另一只手却若有若无的挡在身前。 从潜意识来说,这是防备外界的动作。 指尖敲击了六十下,沈殊收回视线:“他的试用期都由我负责,尽量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 “好的。”助理点点头:“那秦少校的住处?” “我来处理。” 检测室内,秦止野歪过头,忽然勾了勾唇角。 帮他采血的研究员一脸迷茫:“……怎么了?” “没怎么,”秦止野收了收表情,笑意却还是从眼里流露出来:“想到了开心的事而已,你继续。” 抽血结束后,沈殊进来领人。 秦止野靠在背椅里,懒洋洋地伸手:“沈学长,我这才刚显效你就抽三管血,抽得我眼睛都花了,你能负责吗?” 沈殊眼也不抬,不仅没理他,还把那根皮带又系上了他手腕,才道:“之后每天你都要抽一管血,用来记录变化数据,如果不想接受……” 秦止野:“那就放我走?” “那也晚了,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沈殊扯紧了皮带,另一端捆着的人赖在座椅里纹丝不动。明明壮得像牛头一样,装什么虚弱,他不客气道:“起来,去你的新宿舍。” 秦止野这才起身,被他拎着皮带向外走。 “直接去?我的行李呢?” “丢了。” 秦止野装模装样的思考:“好吧,反正你也会备新的——我住哪儿?” “……”无人回答。 秦止野眯了眯眼睛,忽然停步,巨大的体重差让两人中间的皮带绷直了,又弹回来。 沈殊压着怒意回头:“你……” 他摆出一张笑脸:“行李都不让我拿,住哪总得告诉我吧。” “……”沈殊默默深呼吸:“和我住在一个套间,满意了吗?” “当然。”秦止野主动迈开步子,笑眯眯道:“快走吧,不然到了午餐时间,他们就会看见我被沈博士用皮带捆着的样子了。” “……”沈殊实在不想理他。 奈何这人现在是行走的可视数据,珍贵的样本,他还得亲自监护他直到实验结束。 他闭了闭眼睛,自己揽的活,哭着也得做完。 . 秦止野如愿以偿搬到了沈殊宿舍……的隔壁房间,研究员的宿舍规格比志愿者要舒适一些,虽然也是几个人同住一个套间,但好歹房间是单独的。 除了沈殊以外,他单独住在一个套间里,周围的片区也都无人居住,有足够的空间收留一个秦止野。 沈殊推开门,解开他的手腕:“除了我的卧室,其他地方随便你折腾,自己选个房间住。” 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 秦止野活动着手腕,被他的说法引起了兴趣,在套间里到处走走看看。 一间间门打开后,他略感失望。这个套间里除了卫生间和一间书房,其他房间全是空的,难怪随便他造呢。 甚至连浴室都整洁如新,一点和人同居的乐趣都没有。 秦止野选择了沈殊隔壁的房间,刚住进去,就见助理领着一小队人进门,分成两波,一半人帮他收拾了房间和必备品,另一半直奔浴室,“叮叮当当”加装了些东西后又整齐有序的撤退了。 助理站在套间门口,双手交递给秦止野一份东西:“这是新实验内容的知情同意书,具体的测试项目和今天差不多,您签完后转交给沈博士就可以。” “嗯。”秦止野拿过来扫了一眼,需要填的内容不多,有些奇怪他站在门口的姿势:“你进来吧,我填完直接给你。” 助理礼貌地笑笑:“沈博士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我们平时都不会随便来这里。” “有这么严重?”秦止野心想,那刚刚那些后勤人员离开后岂不是要自尽请罪?难怪刚才边打扫卫生边喷消毒水呢,还以为是他们爱干净。 以前住学校宿舍的时候最好也是四人间,也没见沈殊有这毛病啊。 正琢磨呢,身后穿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助理连忙欠了欠身,转身溜走了。 这么怕上司吗? 秦止野转过身,看见沈殊换了套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步履匆匆,催促他道:“知情书拿来了吗?我要去研究室,现在填完给我。” “……哦。” 所以这和他直接填完给助理有什么区别? 秦止野不解但尊重,在客厅的桌上摊开那份同意书,看也不看直接在空白处签上大名。 “看一眼具体内容。”沈殊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没必要。”秦止野潇洒翻页,执笔如飞:“我自己签的内容,你就算抽血抽死我也没话说。” 沈殊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我确实挺想抽死你的。” “这就不太好了吧。” 秦止野挑眉,看见最后一页还有信息收集的内容,一边嘴炮个不停,一边毫不犹豫在紧急联系栏里填下一串号码:“虽然说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同一个套间,“还有特殊的关系,”志愿者与监护研究员,“但有些事情还是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 比如放话要抽死世人眼中的死对头什么的。 “等等,”沈殊忽然皱眉,伸手拦他,被躲开了:“你填我的号码?“ 秦止野理所当然道:“不然呢,写我爹的?” 他爹的军衔比他可高多了,而且没被停职,更不适合和研究院扯上关系。 他看向沈殊,撑脸装不正经地笑了笑:“我又没撒谎,我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本来就是你。” 沈殊静默几秒,淡淡道:“不敢当。” 他带着知情书离开,到办公室后静坐一会儿,拿出手机查看紧急联系人的设置流程。 要好几个步骤,随意弄错后懒得改的可能性不大。 那是他的私人号码,秦止野知道也不奇怪,但能眼也不眨地背下来…… 思绪万千。 沈殊面如一动不动的塑像,最终还是沉默着熄了屏。 夜晚,他在月挂中天的时间才回宿舍。 秦止野一晚上没见到沈殊人,他的作息习惯很好,早睡早起,何况今天也算折腾一场,还是按时按点睡了。 第35章 然而□□睡了,灵魂却没有。 听见动静半小时后,秦止野幽幽飘进了隔壁房间。沈殊还没入睡,而是靠在床头看书,柔和的灯光衬得他神情平静。 “果然又在熬夜。” 他飘过去看了眼,沈殊看得是一本名叫《灵魂的介质》的书,确实不是科研材料。 “算了,”秦止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比加班好。” 看架势,沈殊没那么快准备睡觉,但他还不想走,于是飘在一边陪他。 飘着飘着,秦止野觉得有些累了,又在床沿边坐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一大只地躺在了沈殊旁边,打了个哈欠,慢慢睡着了。 沈殊的视线微微偏移,他将书合上,向内挪了挪,留出来床边的一道空位。 片刻后,屋内熄了灯。 “晚安。” - 作者有话说: 1个小时后还一章,之后都回复正常0点更[亲亲][亲亲] 第28章 域三:浮云别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沈殊醒来时, 下意识在房间看了一圈,回神后皱了皱眉,下床洗漱。 他挑了件平常根本不穿的西装, 里面搭的是最简单的白衬衫,拿着领带出了房间。 秦止野早就醒了,正在餐桌上准备享用早餐:“起床了?来吃早餐。” 他回头看了一眼, 动作忽然放缓:“……你今天要出门?” “嗯。”沈殊走到餐桌边, 拖开对面的椅子,或许是因为穿了西装的原因, 他看起来格外不一样,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秦止野的目光:“要开个会。” “……什么会?”秦止野的反应比平时慢半拍。 沈殊看他一眼:“争论实验耗材的问题和下一季度的实验预算。” 这是一场硬仗,有无数研究院分部等着跟他争预算份额, 这种情况下穿着太休闲会显得没气势, 所以他选择了量身裁定的黑西装。 秦止野昨天刚给他添了几百万的账单,闻言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刚起就有人来送早餐, 那人说粥和配菜归我, 其他东西是你的。” 他拿起一只试剂样式的容器,对里面浅粉色的液体目露疑惑:“这是什么?” “营养液,用来代替早餐。”沈殊解释了一句。 看见秦止野有些好奇, 他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你要试试吗?”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不好。 秦止野没经住诱惑和沈殊交换早餐后, 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吐槽:“这味道……居然能这么难喝?” 而沈殊已经享用起他那份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早餐, 优雅的将金镶白边的荷包蛋吃完, 放下刀叉,把寡淡无味的清粥退了回去。 “营养液还在完善期,欢迎你写一份体验报告为此助力。” “……”秦止野抽了抽嘴角:“不是很愿意呢。” 半成品居然直接送给沈殊来试用,这改进的成本也太大了,就不怕把他毒死。 “你继续吃吧。”沈殊要出门了, 他去洗手台前完成武装自己的最后一步——打领带。 从餐桌的角度,正好能清楚看见他的背影和镜中完美冷俏的面孔。 秦止野看着看着,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唉,你说我走出去,外面的研究员看到会不会质疑我们俩为什么住在一起?鄙人何德何能跟‘殊神’传绯闻啊。” 明明谣言就是他自己作出来的,这会儿倒是何德何能上了。 沈殊站在镜子前,腰肢在西装包裹下收束出劲瘦的线条,瞥去一眼,慢条斯理地推紧领带: “谁敢质疑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傻瓜多。 秦止野大摇大摆地从宿舍走出去,他知道沈殊既然说出这一番话,就是自信研究员里没有人会来问题。 然而他刚出楼,就撞见了他的前室友。 勇士大名王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从研究员员工宿舍出来:“你、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你和上次那个研究员住一起?” 秦止野没想到沈殊刚立的flag转头就被拔了,一时啼笑皆非:“嗯……算是吧。” 他避重就轻的解释:“我显效的时间不是比你们都晚吗,情况特殊,所以就和我的监护研究员搬到一起了。” “哦。”王鼎单纯的松了口气,一脸憨笑:“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意外了才突然搬走,幸好没事。” “对了,哥你吃早饭没?要不一起去跑跑?” 员工宿舍不远处就是锻炼区,有跑道和一些简单的锻炼设施,所以王鼎才走来这边,还非常不巧地撞上了秦止野。 “行。”秦止野本来就要晨训。 之前因为受伤停了几天,今天醒来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一身精力没处使,也该练练了。 跑道上人不少,这次实验招的志愿者大多本身就有锻炼习惯,更别提接种基因液后身体素质又进一步提升了,成天待在研究院里连网络都玩不了,只能靠跑跑步打发时间。 倒是研究员的身影,一个也没见着。 看来大部分文职人员都和沈殊一样,不喜欢运动。 秦止野和王鼎下去跑了几圈,一开始两人还是并肩而行,几圈后王鼎就被落在了后头,明显有点跟不上了。而秦止野步伐不变,保持着一样发速度继续跑。 大概跑完了十公里,秦止野停下来,姿态轻松地抹了把脸,连汗都没出几滴。 “哧呼哧呼……”喘大气的王鼎从跑道走进来:“哥你咋这么能跑,我到一半就不行了。” “我也奇怪。”秦止野皱了皱眉。 虽然跑十公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至于全程没休息没降速的跑完后,一点体力消耗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没负重? 他找王鼎要了几瓶水,捆在手脚两边,在对方敬佩的目光中又去跑了一遍。 这回总算有点感觉了。 但也没到累的程度。 “真是变异了吧。”秦止野随手没喝的水分给其他人,感受着充满活力的手脚,费解道:“这是人能有的体力吗?” 王鼎一脸羡慕:“力气大还不好啊,要是去搬砖干一天都不用休息,能赚好多钱呢。” “……”他欲言又止。 都成大力水手了,去干什么不好,非得搬砖。 当沈殊的研究样本都比搬砖划算。 秦止野还是感觉不对劲,问:“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对?” “没有啊。”王鼎不假思索的回答:“除了身体好了点、力气大了点似乎没什么变化。哦,还能吃了很多!” 嘶……秦止野费劲的琢磨,这算有问题吗? 说起来他和王鼎也差不多,除了身体变好、力气变大、治愈速度变快以及一身牛劲使都使不完以外,也没有别的变化,这些变化看起来还都是好的方面。 王鼎打断了他的思考:“对了哥,你要是精力旺盛的话,我知道研究院里有个健身器材室,有些器具还能外借,要不咱去看看?” 能外借? 秦止野欣然答应:“走。” 研究院的健身房器材还挺丰富,比得上外面的普通健身房了,只可惜研究员大概不怎么光顾这里,健身房都成了器材室。 因为志愿者被迫上班的前台一个劲儿打哈切,告诉他们:“自己进去练,爱练多久练多久,小型器材登记了宿舍号和名字才能外借。” 秦止野挺想多练一会儿,测试一下他到底多久才会累,然而看了眼时间:“啧,来不及了。” 他每天午饭前要去做检测,只能借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哑铃离开,带着去测验厅排队。 刚站在队尾,单独的窗口里一个助理研究员朝他招手:“这里!秦先生,沈博士吩咐您的项目要单独做。” 呦,还有专用窗口呢。 秦止野心情很好地走了过去,熟练地伸左手让他抽血,另一只还装着支架的右手则拎着两个哑铃。 恰在此时,测验厅涌进一群人。 沈殊面无表情地走在他们之首,步履如风,身后跟着一长队衣装各色的人。 这些人出在测验厅就像观光队一样格格不入,虽然身着正装,但那四处打量和掩嘴互相讨论的姿态都让等着检测的志愿者不太舒服。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看起来都盛气凌人的,不像好东西……” 经过检测窗口时,沈殊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抬手示意他们等等,皱眉走过去:“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 “嗯?”秦止野转过头,刚想装一句“这点小重量我开放性骨折都拎得动”,忽然看见沈殊身后大排长队的那些人,话锋一转勾起嘴角: “哪儿能呢,我这不是担心沈博士不满意我这个实验素材打算锻炼锻炼,毕竟您八年前说过的话鄙人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这话一出,所有听众人都会认为是沈殊八年前对他嘲讽过类似的话。 第36章 沈殊也冷脸:“随便你。” 他继续带人离开测验厅。 秦止野淡定回身,又加一记重锤:“继续吧,不是说今天要多抽几管血吗” 窗口内的助理研究员茫然: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午后,秦止野慢吞吞吃完饭回到宿舍,沈殊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杯绿茶,看架势等候已久。 一见面秦止野就自信开口:“放心吧,没让人看到我往员工宿舍来了,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暗通曲款。” “……”什么形容词。 他脸上的表情让秦止野笑了声,才正经问:“那些人什么来头?” 提起这个,沈殊的表情明显冷了几分:“评审小组,来评估研究院环境与项目预算是否属实的。” “哦——”秦止野挑眉:“真是来评估的吗?” 基因液这个项目说是全球瞩目都不为过,实验经费应该原本应该大把往下砸才对,怎么会派评审小组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些人只怕是别有目的。 秦止野勾了勾嘴角:“需要我配合你吗?” 沈殊淡淡:“随你。” 就这样随意的结束话题,回房间时沈殊忽然一顿,又问了句:“我八年前说了什么?” “……”秦止野幽怨:“你说我丑。” 沈殊想了想:“有吗?” 这人的脑子固然常常被他怀疑,但脸和身材他一直认为值得欣赏。 “呵,”秦止野更幽怨了:“夏令营,徒步组队的时候,你亲口对我说的。” 啊,好像是有这回事。 沈殊想起来了:“那是说你阴阳脸。” 谁脸上一道杠还能好看得起来。 秦止野反问:“阴阳脸都被嫌弃,要是我只练一只手练成麒麟臂,岂不是更入不了身沈博士的眼了?” 沈博士沉默。 沈博士若无其事的进了房间。 “……?” 沉默震耳欲聋。 . 接下来几天,秦止野除了配合实验,其余时间都待在宿舍里,憋得他一股子精力无处发,只能狂练那两个哑铃,都快盘包浆了。 沈殊看他可怜,某次下班回来给他带了个杠铃,“砰”一声砸在地上。 他压着剧烈的喘气声,发梢凌乱的散落在额间,颇为狼狈地问:“这个够你练了吧。” 秦止野看着他洇红的眼尾,哑声:“你自己搬上来的?” 沈殊仿佛受到质疑:“不然?” “这里是六楼。” “……”沈殊沉默几秒:“我坐的电梯。” “???”秦止野从来没听过这回事:“这栋楼还有电梯?” “有,只在特殊情况使用。”沈殊微微移开视线,很快又转回来,眯了眯眼睛:“怎么,我一路帮你拖回来还不满意吗?” 他立刻道:“满意。” 于是秦止野又开始拿着杠铃天天做卧推,精力没发泄掉多少,胸肌倒是越练越大,沈殊回来时经常能看到他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肌肉迅速起伏。 虽然观赏度很不错,但沈殊还是不解:“都练成这样了,还练?” “你不懂。”秦止野苦涩。 与其说他是练的大汗淋漓,不如说他是憋的,一股无名火烧在他的心里,只有把练到精疲力竭才能消退,偏偏以他现在的情况,这个条件很难达成。 于是秦止野只能继续憋着。 他暂时没告诉沈殊,也是存着观察的想法。本来以为忍几天等评议小组走了就好,结果一则红色风暴预警降下,飓风即将登陆百越,整个研究院的人都被困在了楼中。 现在的飓风与普通时期的飓风不同,如今地核骤变,极端天气频发,将这个星球渐渐变为预言中不适宜人类生存的末日。 百越作为临海地区,近两年遭受到的风暴海啸袭击越来越多,或许不久后,生存中这里的人们就要开始撤离。 但现在,他们还生活在这里,一场飓风带来暴雨几乎淹没了这片陆地,幸好他们提前备好了物资,末日第四年,各地的应急措施都已完备,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就能度过这一次水灾。 沈殊甚至连日常检测的几台仪器都搬到了套间里,保证日常检测不中断。 所有人都很好,除了秦止野。 将近半个月没出门,他已经快憋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心理上同样心浮气躁,明明不热却总是冒汗,身体还有一些……异常的反应。 更难熬的是在休闲状态的沈殊格外放松,总穿着宽松睡衣出现,露出白皙的小腿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安静地坐在窗边,低头、翻页,岁月静好。 秦止野:“。” 秦止野浑身不对劲。 这对吗?这对吗? 他恨不得对着自己亢奋燥热的身体咆哮:给我安分一点! 飓风登陆第三天,地面的积水达到半层楼高,好在暴雨正在褪去,大概两天后,强大的排水系统就能让这个城市恢复到正常秩序。 而秦止野也迎来了身体的一大挑战。 雨声淅淅的夜晚,他躺在沙发上,一手遮盖着面部,用毅力在忍耐身体里的那股冲动。 一开始他暂时没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秦止野满身燥热,几乎成了折磨,浑身的汗水成股滴落,把沙发洇出了一个人形。 浴室内,沈殊还在里面洗澡,他难耐得绷着神经,腹部和肌肉一紧一缩,只想等沈殊出来赶紧去冲冷水。 快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靠,他真的要疯了! 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咔哒”的开门声响起,沈殊穿着纯白色的睡衣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眉眼,是纯然毫无防备的姿态。 秦止野瞬间从沙发上蹦起来,不敢多他看一眼,闪身进了浴室。 里面浓郁的水汽还未散尽,一条毛巾掉在满是水渍的地上,似乎是不小心遗落了。 是个正常人看到都会想捡起来吧? 秦止野僵硬着,俯身去捡,却闻到了上面沾染着的属于沈殊的气味,刹那间,所有忍耐尽数报废。 他瞬间石.更了。 身后咚咚两声,沈殊敲开门:“我的毛巾好像、” 他忽然停顿了,视线落在秦止野拿着毛巾的右手和鼓胀的跨间,略为惊异地挑起眉:“你……” 在那目光下,某处又大了一点。 秦止野狼狈地嘶了口气,额间青筋胀起:“能先别看了么?” 第29章 域三:浮云别 浴室中, 水声哗哗了将近一个小时,像是在掩盖什么。 等秦止野收拾好自己,沈殊早已体贴的退回房间中, 没在客厅里导致尴尬的二次会面。 但他还是站在沈殊房间外,再三咬牙推开了门。 虽然很不想在这种情况后见到沈殊…… 但他得证明自己不是变态啊! 沈殊坐在床头看书,湿润的头发早就被吹干, 被扎成蓬松的一小揪, 看起来非常好摸。 房间被闯入,他意外地抬起头:“我以为你要明天再来找我。” 这话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会因为尴尬避开一段时间, 还是觉得他没那么快结束? 如果是后者…… “咳。”秦止野强自镇定的干咳一声,清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跟你说一下,关于刚才那个情况的原因。” 沈殊:“好像不是刚才……” “别打断我!”秦止野一秒抓狂。 看到沈殊略带“歉意”地摊手, 他才勉强恢复冷静, 继续说:“基因液第一轮实验的情况我不知道,仅我个人而言, 我怀疑它在我身上出现了副作用, 比如说精力过旺、难以发泄,最后演变为……” 心照不宣的沉默带过了这段内容。 “总之,”秦止野强调:“我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对劲, 刚才不是我的问题!” 面对急切他的辩解, 沈殊端坐着, 一派自然道:“人有需求很正常, 不过……”他瞟某处一眼,“个人癖好最好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秦止野百口莫辩,恨不得一头砸进石头缝里:“……我不是变态!” 沈殊不置可否。 但那意思好像在说:谁知道呢? “……”秦止野绝望几秒,忽然想到一个证明自己的好方法:“今天我发作的情况是这段时间最严重的一次,血检肯定能看出不对, 我们现在就去检测!” 行吧。 沈殊在他强烈的要求下站起身,奈何刚走到门口,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视线猛得陷入了黑暗。 “?”秦止野茫然:“怎么回事,跳闸了?” 他们在黑暗中等了等,没有等到重来的亮光。 “应该是积水太高触发了漏电保护器,等天亮后启动备用电源就行。”沈殊拍拍他的肩:“回去睡觉吧。” 秦止野:“……” 第37章 他只是想证明他不是变态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 这场暴雨和积水退却的比预想中要晚一些,所幸研究院准备充分,在出现一例疑似副作用的可能后,立马安排了有检测条件的志愿者进行血检。 结果有人喜悦有人愁:百分之八十的志愿者都出现了疑似副作用的症状,在庞大的样本支撑下,终于还了秦止野苦苦渴求的清白。 不过看着新鲜出炉的个人信息表,秦止野觉得自己这清白还了,又好像没还。 为什么别人的副作用都是嗜睡、食欲倍增以及分离焦虑这类比较普通的情况,而他的副作用却是性.欲旺盛啊! 沈殊将他手中的信息表抽走,一脸平静地塞进档案里:“不用担心,实验结束后这份档案就会被封存,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人看到。” 只是会作为一个存在情况,隐去姓名出现在实验数据中而已。 “我不是担心这个。”秦止野坐姿狂放,一脸郁闷。 以他的脸皮,对沈殊尴尬已经算顶天了。如果有别人敢拿这点来调侃他,他只会扯笑反问一句“你羡慕吗?早说啊我可以让你多羡慕一会儿。” 秦止野想不通的只是原因。 他没觉得自己那方面有什么高于常人的需求,二十四岁他都一个人单过来了,这副作用一出,不是凭空污他清白。 倒是沈殊轻轻勾唇:“你知道基因液为什么要叫基因液,而不叫外界所称呼的‘进化液’吗?” 秦止野抬头:“为什么?” “它显效的原理,是通过‘调节’一个人本身基因的开关和能量,放大优势遗传、提升身体极限,并对基因中被限制的长处松绑,所以每一个个体在接种后表现出来的最强能力和程度都不一样。基因液不是赋予或改变人的基因,而是释放了你基因中的潜能。” “当基因优势被释放,某些潜藏的、被压制的东西也会随之增长。经过志愿者的调查信息来分析,二轮基因液接种后的副作用,大多是潜意识中被压抑的东西。” 沈殊看向秦止野,“所以你的副作用,大概率是因为你在潜意识中压抑了太多情感或欲望,只是被基因液释放后,以性.欲的方式所表现出来。” 他很少会讲这么长一段话,像教导自己的学生一样温和而有耐心。 秦止野愣愣地看着沈殊,直到后者挑眉,用眼神表达疑惑后,又迅速掩藏般的移开视线,摸摸鼻子:“哦,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又能接受一点了。” “别担心,后遗症在适应期会逐渐平稳,只要合理发泄就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沈殊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站起来,如风般离开沈殊:“记得去抽血,你今天的数据还没记录。” “昂。”秦止野懒洋洋应了声。 抽抽抽,他感觉自己都快变成移动血袋了。更可怕的是,这么高频率的抽血竟然没出一点问题,可见基因液把他的身体改造得多么强悍。 果然是殊神出品,必属精品。 · 评审小组和突如其来的水灾将适应期耗去了大半。之后一段时间里,秦止野能明显感觉到沈殊变忙了,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积压的工作,又或许是早就在进行中的申请项目首席的事情。 而秦止野身为最晚显效的志愿者,竟然最先结束了适应期,设备检测下,他全身的各项素质都达到了最高峰,完美接受了基因液的改造。 “恭喜,根据经验之后你的身体情况就稳定下来,不需要再每天做检测,如果想离开研究院的话也可以申请了。”研究员庆贺他。 秦止野没回答,回宿舍后等到了半夜回来时沈殊,热情跟他分享了夜宵。 是一碗自己下的面。 沈殊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但也不会拒绝偶尔的小餐,何况还是适口的、能够慰藉疲劳工作到深夜的热食。 秦止野看着他安静进食的样子,心想。 差不多时间了。 “你评议首席的结果是不是要下来了?”他忽然笑着问,像是一次无聊的闲谈。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殊垂着眼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之后两天我会离开研究所。” “做什么?” “开会。” 至于开的什么会,就不必再问了。 他站起来,收拾了专门给他分食的小碟子,独自回到房间。 “砰!”一扇门将人隔在屋外。 秦止野坐在桌前,看着这处逐渐充满他痕迹的房子,想起了他刚搬进来时的模样。 “真快啊。”他叹息。 像一场浮云一样。 次日,沈殊如他所言离开了这里,没有他的研究院仍在运转,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正在他离开的第二天,秦止野难得坐在人来人往的大食堂中,一边在心中挑剔菜色一边吃得干干净净。 不远处作为解闷的电视正在播新闻。 前脚还是科研捷报,宣布引领人类迈进新一步的基因液项目正式成功,主研究人沈殊将领下中心研究院首席一职,成为“苍穹计划”研究项目的领头人。 后脚又切换至了军事频道,主持人的声音沉稳而清亮:“随着极端天气态势严重,各地伤亡人数上升,中央系民众呼声成立‘新纪元灾变紧急维和军’即‘新军’,原秦止野少校复职后荣升少将,担任军长一职……” 周围瞬间嘈杂一片:“啊,居然两个死对头都升职了……” “这两个人的主张,你们觉得支持谁好?” “我反正觉得沈博士挺好的,对志愿者的待遇也不错,一点不像外面传得看不起平民、冷血无情之类的……” “一个个做什么梦呢?支持谁有我们什么事,我们是能被抽上成为迁徙计划的一员,还是第一批进入苍穹基地避难啊?还不如多吃点饭。” 在众人讨论时,一小队身着军装或制服的人推门而入,在众目睽睽之中直奔安静吃饭的秦止野而去。 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满是自豪地喊:“老大!我来接你了!” “小声点。”秦止野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搅和着汤:“不要打扰别人吃饭。” 见状,另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人出面,通知般清了清嗓子:“秦少将,我们带着军衔晋升命令进行通知:经过商讨,你的停职处罚提前结束,复制后军衔少将,担任新军军长一职。” “请跟我们回去吧?” 这话一出,整个食堂都沸腾了。 特别是志愿者们,虽然一直有传言秦少校,哦不,现在是少将了——在停职时悄悄进入研究院成了志愿者,但亲眼见到和道听途说肯定是不一样的。 何况这个亲眼见证的时机还这么凑巧,正好是在他复任升职消息传出的时候! 在或激动或隐含着打量的视线中,秦止野依然面不改色,脸上没有对升职的喜悦,反而要求道:“我和沈首席共同合作这一个月,也算是同甘共患了,理应等他回来,与之述情告别之后在离开。” 言下之意,回去的事再等等吧。 “不用等了。”冷如刀锋的声音闯入众人耳中。 沈殊跨入大门,风衣衬得他身裁修长,像一柄沾满寒意的利刃,破开人群,落于秦止野的对面,“有什么情,叙吧。” “这么凑巧?”秦止野看了他几眼,半晌对周围笑笑:“我说话不喜欢被人旁听。” 喊他老大的年轻男人当即听话的退开,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另几个人还立在原地,目光在两人之中流连,似乎想看出什么。 沈殊淡淡扫过一眼,后者和他对视,最终还是不甘地退到两桌之外。 他抬抬手,很快就有人往他们的桌子端来和志愿者一般无二的饭菜,低声细语道:“食物不易,请各位不要浪费。” 几人:“……” “哇还有鸡腿。”年轻男人倒是很开心地吃了起来。 目光收回,沈殊开口:“现在能说了吧?” 秦止野微微挑眉,面上噙着笑:“不急,还没恭喜沈学长荣当首席,前两天问你你还不告诉我。” “当时不确定结果。”他道:“同喜。” “既然我们都离计划核心更近了一步,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秦止野拖长了尾音,倏地直视沈殊:“你为什么这么反对迁徙计划?”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谈论这个问题。 末日就像一道天堑,从知道起,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划下难以跨越的鸿沟,从此他们再没能聚到一起。 秦止野无从和沈殊沟通过他的看法,也无从知晓自己的行为是否是无人配合的空响。 所幸,他不是。 沈殊沉默几秒,出乎意料地坦诚:“都是被推上高台的棋子,谈什么反对。” 所谓苍穹计划和迁徙计划,一个是蓝星中寻找可以让人类生存下去的沃土,一个是探寻宇宙中新的可能。 第38章 他们都心知肚明,二者并行才是人类挺过末世的最佳出路。然而时局将他们各推向一方,末日的恐慌之下,需要足够分量的东西来吸引民众的注意,以掩盖更多连他们都不知情的事。 沈殊浅浅地摇了摇头:“我并不反对迁徙计划,我只是反对它的执行。按照年龄比例抽取一部分民众上航舰,美其名曰火种,实则一旦离开陆地,整艘航舰就会成为特权之下的隐性社会,想要维持其秩序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它也有可取之处,不是吗?”秦止野仔细窥探着他的表情,试探道:“如果没有这个计划,你也不会这么着急推进基因液的项目,如果全体民接种,传统的社会阶层就有机会被改变。” 沈殊不置可否。 “这只是我能做的。那你呢?你就那么自信迁徙计划能如你所望,不出现问题?” “不。”秦止野缓缓道:“我不是自信,而是确定——那艘航舰上,注定会有一半是新军军人,我确定我能做到。” 真是嚣张而轻狂的话。 沈殊长久的注视他,忽然提高了声音:“那就希望你能压得住了。” 他就此起身离开,显瘦高挑的身影在视线尽头消失,而秦止野还坐在原地,面容沉色凝重。 这是不欢而散了? 两桌之外,只隐约听见最后几句的官员们对视几眼,还不待有所反应,就听见埋头干饭的年轻男人敬佩地说了句:“不愧是殊神啊,连和老大吵架都能做到这么冷静。” 官员又是一阵惊疑,问:“什么殊神?” “我们学校以前对他的称呼,因为他太聪明了,又冷漠无情的像个研究机器……”年轻男人咽了口饭,抽空鄙夷:“我们老大和殊神是校友,你们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一个官员惊讶道:“这种天才,如果是联大学生,毕业后就应该直接进入中心研究院了,怎么会在小小的百越分部?” 年轻男人随口一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被人使绊子摁下来了呢。” 毕竟他们老大不就这样,因为没去保护那个什么什么研究院的院长,差点被无限期停职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算一语道破了真相。 既然述情告别完了,秦止野也就没了多待几天的理由。 他来时悄无声息,走时倒是声势浩大,研究院的跑道中心被征用为临时停机坪,一台直升机应召降落,成为少将复职的接送专机。 沈殊站在跑道尽头,远远目送秦止野登机,随后螺旋桨打起,直升机逐渐离开他的视线。 除他之外,还有一道透明的身影也在旁边。 “嚯,这就走了。”秦止野目送自己。 他挺遗憾,怎么就没多待一会儿呢,等离开出一定距离,他不会被吸回身体里吧? 等啊等,好像无事发生。 秦止野高兴:“呦,终于能自由行动了。” 身旁的沈殊忽然扶额。 他看着完全没有不舍这种情绪,转头吩咐助理:“转职消息很快就会下来,你通知团队做好准备,等实验期结束就移至平城……” 交代完,沈殊竟然没有回去工作,而是再度乘车离开了研究院。 这是要去哪儿? 幽灵状的秦止野果断跟上,跟着沈殊一路颠簸,从僻静的郊区驶入城市又驶入小县城,终于来到有些破旧的小区楼房前。 沈殊下车,挥手让司机离开,自己向楼道内走去。 秦止野飘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想起沈殊是百越人,忽然有些兴奋。 难道这里是他家? 第30章 域三:浮云别 这是个老旧的小区, 大概在末日宣布前就少人居住了,现在更是看不见除沈殊外的其他人影。 不久前的飓风让积水几乎达到一层楼的高度,泡过的楼梯间弥漫着诡异的腥味, 墙壁甚至还有绿色的苔藻。 沈殊面不改色往里走,秦止野刚要跟上,才踏进一步就被熏个倒仰。 他站在楼梯口, 眼睁睁看着沈殊往上走, 没两下就消失在了视线中,只能听见不急不慌的脚步声在逐渐远离。 秦止野又试着往里进, 没两步就又被熏出来了:“老天!” 这人的嗅觉是不存在吗? 秦止野的五感天生比一般人敏感,对别人来说憋着气勉强能接受的味道,对他来说可能堪比毒气弹。 不过, 他抬头看了眼。 好在他现在是抹“幽灵”, 不一定要按正常人的方法上楼。 旧楼外某个阳台枝藤蔓延,是众多层中唯一有生机的一户。 秦止野直觉那就是沈殊的家, 他瞄准了位置, 直直飘进了五楼的开放式阳台中。 沈殊转开门锁,入目正对着客厅与阳台间的透明推拉门。 一只“幽灵”正飘在那里。 仗着沈殊看不见,秦止野弯着眼睛朝他挥手:“呦, 真巧啊沈首席, 快来给我开门。” 不知道是回家有些感慨, 还是爬楼爬累了, 沈殊瘫着脸在门口足足站了十几秒,才慢慢走进来,把门和窗都打开通风。 “谢了。”秦止野也顺利从阳台飘入,在屋子里左看右看。 沈殊还站在阳台,低着头, 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件屋子空寂一片,虽然没人居住,但还是能看出旧日居住的痕迹。 秦止野有些好奇,却不好自己探索,只得在客厅努力寻找沈殊以前的痕迹,甚至专门漂浮在半空中,就为了看一张摆高处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女人揽着孩子的肩膀,面对镜头笑得有些生疏。小男孩则一脸熟悉的面无表情,因为长得过于好看,倒有种反差的萌感。 “啧。”秦止野用指腹蹭蹭小沈殊的脸,“还是小时候可爱。” 下方忽然“咚”一声响,他低头去看。 原来是沈殊进来时脚撞到了玻璃门,此时正阴着脸站在门边,浑身散发出“不爽不爽不爽”的气息。 “哼。”秦止野毫不客气的笑出声,飘过去在他脑袋上虚空一揉:“这么多年了还是到处撞,就不能认真点走路吗?” 沈殊缓了缓,终于重新动起来,走进了一个房间。 应该是个书房。 在看见墙角的小床之前,秦止野是这么猜测的。不过当他看见沈殊自然的在床边坐下,望着眼前的东西发呆时,他推翻了之前想法。 这居然是沈殊的卧室。 虽然三面墙都是被摆满了的书柜,桌子甚至是床尾上方由书架延伸出来的平台,连个专门的衣柜和椅子都没有,但这确实是他的卧室。 秦止野叹为观止:“还真是……从小就爱看书啊。” 沈殊的宿舍也有很多书,不过大多都是复杂难懂的科研文献,或是带一些哲思性质的晦涩书籍。 他过去的阅读类型倒是包罗万象,既有稀奇古怪的异志小说,也有《时间简史》这类厚度堪比搬砖的科普著作。 秦止野一本本看过书架上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书名,仿佛能透过这些尘封已久的书看到他过去的样子。 一个很喜欢看书的、不太被外人理解的、极致聪慧且长得非常好看的……少年。 他经历了很多,渐渐长成未来独揽风雪的样子。 一本摊在表面的,没有名字的册子忽然进入视野,秦止野下意识想翻开看看,伸出手,竟然真的摸到了封皮。 “?”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就是客厅里那张合照。 沈殊的相册集! 看还是不看? 秦止野做贼般回过头,沈殊背对着他,正弯腰在桌下几个带锁的小柜子里翻找什么,看起来不会注意到这边。 他果断翻开第二页。 这回是沈殊的单人照,一小只的他站在台钢琴面前,衬得琴格外大、人格外小;往后还有他在家看书的照片、拿着笔在纸上画不明物体、被迫带着生日帽站在蛋糕前…… 还有一张集体照,大概是第一次去小学的沈殊站在一群撒欢的小孩中间,板着漂亮的脸蛋,满脸写着“为什么我要和这群麻瓜待在一起”。 这些照片有些是偷拍的,有些是类似毕业照那样必须拍的集体照,只有很少一些是正经站在镜头前拍的,往往那张照片上沈殊的表情都不太情愿。 但那只是孩童的小小别扭,并不是真正讨厌。 直到沈殊稍微长大了一些,照片的数量和场景骤然锐减,只有一年一张的母子合照,沈殊的表情也彻底变为了不耐与冷淡。 翻至最后一页时,秦止野的目光微微停顿。 这张照片拍摄于他们所读的高中,背后是毕业典礼的场景,身着校服的沈殊和老去许多的女人并肩站在广场前,他直视着镜头,眼神平静,嘴角微微扬起,是难得开心的状态。 往后的相册戛然而止。 没有下一张照片。 秦止野略皱了皱眉心,合上了相册。 第39章 从始至终只有两人的合照、到十岁左右突然装备转变的沈殊…这些照片下潜藏了许多不太好的信息。 回想起来,高中时沈殊转学得非常突然。他是在完整的读完小学后,才突然跳级至高二的学习进度,并且在知识上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成绩甚至凌驾于校内的“天才”。 正常情况下,孩子聪慧到小学就能掌握高中的全部知识,父母早就该给他安排更好的教育,不至于等到完整的读完小学六年才突兀跳级。 沈殊状态的转变也发生在那期间,照片里是掩藏不住的抗拒,反而是转学以后,能看出来他神态放松许多。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必然不是好事。 秦止野不是滋味的“啧”了声。 他知道如果去问沈殊,多半不会得到答案,还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抵触。 所以他不能问。 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才能维持他们表面上的和平。 秦止野回头看了一眼“域”中沈殊的方向,就这一眼,他忽然全身僵住。 沈殊面前竟然放着一面镜子,照出他冷淡矜然的面容,一道目光透过镜面,直直看向秦止野所在之地。 和他对上视线后,沈殊微微挑眉。 好啊,终于发现了。 “……你看得见我?”秦止野不可置信。 镜中那张脸转过头,直接跟他对视:“你说呢?” 秦止野还不死心:“什么时候能看到的?” 说不定是刚刚呢。 沈殊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一开始。” 秦止野:“……” 靠,也就是说他从进研究院后的每次“灵魂出窍”,沈殊其实都知道。那他自从搬进沈殊宿舍后就天天晚上去骚扰他还仗着他听不见像个碎嘴子算什么? 算他话多吗! 秦止野有点死了,但看到沈殊异常平静的表现,欠揍的心又死灰复燃:“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为什么会出现,还是以这样的形态?” 沈殊不屑般移开视线:“有什么好奇的,你自言自语的那些东西还不够多吗?” “……我说什么了?”秦止野警惕。 夸沈殊小时候可爱?还是劝他别加班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些虽然有些社死,但能代表什么? “你确实是秦止野,但和这个时间线的秦止野略有不同,你们同时存在但几乎不同时出现,加上你每晚坚持不懈催我睡觉时说过的那些话……” 沈殊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听得秦止野捂脸。 他到底是说了多少东西? “你来自未来,这很容易就能判断。以人类的科技水平,十年内不足以造出时光机这种东西。所以大概率是你死了,现在是以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回到了这里。” 他说完推测过程,甚至没有求证一句对不对,因为有足够的自信。 秦止野的反应也佐证了沈殊的推测。 他沉默后,释然又无法释怀般感叹:“果然是这个反应,知道我死的时候你应该也这么淡定吧。” “……是吗?” 听到这句话时,沈殊的眸中忽然掠过难言的色彩,“我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妈妈,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吗? 秦止野一愣,本能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沈殊没给他打补丁的机会,追问:“你死了,那我呢?” 瞬间,秦止野脑子里闪过了撒谎的念头。 告诉一个人他即将死在几年后,这实在有些残忍。 可他停顿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你死在我两年后。” 沈殊果然平静地接受了:“啊……” 那就好。 他的表情都透出几分轻松来,被秦止野看穿了,“喂,你不会以为死了之后就很轻松吧。” 难道死人还有kpi? 沈殊用眼神反问他,表情却忽然一凝:“你变浅了。” 秦止野看向自己,发现他的幽灵身体正在褪色,如果他是个真鬼魂,这种反应大概是要彻底消散了。 好在他不是。 “别担心,大概是时间到了,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太久。”秦止野还是加快了语速,还不忘耍耍嘴皮子:“其实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救你,但说实话,我没找到你执念的点在哪儿。” “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秦止野向沈殊飘去,借着不可触及的幽灵身体,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拥抱这个人。 他靠在沈殊耳边,低声请求:“不论你在猜测什么,请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沈殊被包围着。 尽管没有触感,没有温度,他却陷在这个虚无的拥抱中。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没有原因,”秦止野理所当然的说道:“只是我相信你。” ……原来这么简单。 沈殊轻轻闭上眼。 回忆一片片破碎,化作灰烟四散,白光笼罩而来,将他们重新带回现在。 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然是被头盔框住的世界。 “就出来了?”秦止野率先摘下头盔,转头看他:“沈殊,你醒了吗?” “……醒了。”沈殊看见他的脸,域中的记忆清晰涌现,表情一秒变冷:“闭嘴。” “?”秦止野疑惑。 怎么刚出来就生气,他哪个字说错了。 他醒后一共就说了十个字,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域里他天天化作幽灵在沈殊身边溜达,连睡觉都不收敛,所以沈殊醒来觉得被窥探了隐私? bela这时推门进来,惊讶道:“你们这么快就醒了啊,看来这个域还算顺利。” 秦止野点点头:“还行吧。” 沈殊冷笑一声:“呵。” “?”bela也疑惑了,碧绿的眼睛在二人间看来看去,“怎么感觉你们的看法不太一样。” 秦止野偷瞥身旁人一眼,沈殊却淡淡移开视线,“没有。” “好吧…对了!”bela兴奋地问秦止野:“头盔的附带效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用!” 秦止野扯扯嘴角:“呵……确实有用。” 如果没有让他社死的话。 “这个附带效果该不会以后都有吧?”他有点担心,要是每次沈殊都能看见他,破域之路估计要坎坷重重。 “不好说,因为头盔的附带效果是随机的。” bela笑眯眯的补充:“而且作为首位头盔附带效果体验者,秦队长记得要写一份两千字以上的体验报告给我哦,之后进域能打八折~” 进域一次要五千贡献点,八折直接省下他半个月工资了! 秦止野疯狂心动,虽然对写报告这种需要大量时间和文字的事深恶痛绝,但活动实在优惠,他偷偷向沈殊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人最会糊弄学了。 沈殊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对方拒绝了你的求助申请。 “行吧。”秦止野悻悻接受了要求,看向沈殊的目光变得幽怨。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体谅沈殊一个人赚钱养家…以及隔壁邻居家不容易吗! bela倒是兴高采烈:“我们加个通讯号吧,报告写完发我,以后有活动还找你来体验。” “那倒不必。”秦止野一口拒绝。 他是坚决不会写第二份报告的。 交换通讯号码后,两人离开了城中所。 一路上,秦止野瞟了沈殊无数眼,试图开启了三个话题,均被后者以淡淡的“嗯”字终结。 嘶,他犯难。 怎么还哄不好了? 腕表嘀嘀一声,沈殊本以为是秦止野,耳边却传来了故作惊讶的声音:“呀,是谁来加你?” 沈殊感觉不对,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刚刚分开的bela发来的好友申请。 【记得给我报告哦秦队长~】备注如是写道。 显然,对方还以为自己加的是秦止野。 沈殊瞥他一眼,冷淡的神色散去一些:“又搞什么鬼?” “怎么是搞鬼呢。”秦止野做作地叹了口气:“分明是首席大人的通讯号我记得太熟,才不小心给错了。” 这话鬼才会信。 沈殊:“别想让我替你写报告。” 秦止野当即举手表示冤枉:“我都答应了。本人向来说到做到,从不胡乱骗人……”都是有理有据的骗。 “好比这个通讯号。”他话弯一转,勾着嘴角坏笑起来:“我不仅在域里把沈首席设为了紧急联系人,在这里也是一样,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首席大人冤枉了我两次,不得有些其他表示?” 又在胡搅蛮缠。 但目的也很明显。 沈殊微微舒开眉心:“怎么,你还想要什么表示?” “当然是我怎么做沈首席就怎么做了。” 秦止野不假思索道:“起码得把我也设成紧急联系人吧。” 他只是逞逞嘴快,谁料沈殊竟然真的举起腕表,动作利落、毫不犹豫地将列表中第一位设为了联系人。 第40章 沈殊将设置成功的结果展示在他面前:“满意了?” “我……”秦止野愣在原地。 岂止满意,他下意识掐了下自己,结果用力过头才惊醒:“我就开个玩笑,还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不搭理我呢。” “……” 沈殊再度冷脸,转身就走。 - 作者有话说: 秦止野·猛踩雷点·无辜:我又怎么惹他生气了? 第31章 吃软饭 沈殊这场气生得很长。 这次破域, 他带了研制初代基因液的原型机出来,接着埋头在宿舍研究。 等秦止野憋完报告,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七天没有见到沈殊了, 去敲门,只等到一张“蠢货与狗勿入”的牌子。 秦止野:“?” 他悻悻离开,又忍不住纠结沈殊到底是在骂他“蠢货”, 还是在骂他“狗”? 后者还能接受, 前者就侮辱人了吧。 然而经过几天的观察后,他得出结论:沈殊应该是平等在骂所有人, 不是针对他。 因为任何人来敲门沈殊都没开。 还不如只骂他呢。 秦止野有种微妙的不爽,奈何见不到人,只能顽强的每天定时送一份食物到沈殊门口, 又定时取回一份食物残骸, 感觉自己像个钟点工。 不不,还是更像仆人一点。 钟点工不会只给一个人服务, 但专属仆人会, 还是全自愿免佣金的那种。 时间过去半月,本来还能自娱自乐的秦止野就快憋不下去了,好在城中所妥协的消息终于传来, 他立刻借机上门找人。 “笃笃笃。” “首席大人~”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开门, 我是大灰狼。” 秦止野头抵着门板, 一只手背在身后, 笑容下舌尖掠过犬齿,眼底压满了忍耐和晦暗的情绪。 再不开门,他真的要进去把人吃了。 门内的“小红帽”无言, 片刻后,门锁咔嗒一声开了。 秦止野的眼神瞬间清澈, 他整整衣服,一捋发型,散发着蓬勃向上的气息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暗,原本许多设备消失了,那台被带出来的原型机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这就是让人类开始新进化的仪器。 秦止野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仍然好奇得多看几眼。他猜沈殊应该是新发现了什么,否则不至于研究得这么投入。 “啪嗒”一声,屋内骤亮。 沈殊戴着护目镜转过身。 他坐在桌前,漂亮的脸上是男鬼般阴森苍白,眼底泛红,散发出一股“我八百年没休息了要是敢闲得没事来找存在感你会死得很难看”的厌世气息。 看得秦止野脚步都停了。 嚯,这怨气! 他那点见不着人的阴鸷比起来都像闹着玩似的。 “怎么这副尊容?”秦止野酝酿了半天,开口时还是没忍住嘴欠之魂:“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么,基因进化液3.0?” 说完他都想掌自己的嘴。 好不容易才进来,嘴里就不能有点数! 好在沈殊似乎习惯了,并没在意:“在研究初代基因液的效果。” “结果呢?” “没有结果,设备不足。”沈殊摘下护目镜,眼底那点红痕更明显了,他疲惫地闭了闭眼:“什么事?” 这是多久没休息了? 秦止野皱眉,但没挑这个时候问,转而提前沈殊可能会开心的正事:“城中所撑不住了,让我来传消息请你回去帮忙。这是他们给的‘诚意’。” 他递给沈殊一张信封,封口完好,秦止野自己也没提前看过。 “来的倒是时候。” 沈殊用两指接过,姿态随意地拆了信封,里面装了张写有东西的卡片,内容少到一眼就能看清。 他微微蹙眉。 “写的什么?”秦止野歪头。 沈殊将卡片摊在桌上,两手交握着挡住下半张脸,眼中闪过思索。 “……推门的第二个方法,与因果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关。”秦止野将内容念出来,随即也陷入沉默。 有点微妙。 这是个看似具体,实则模糊的信息。 两人的关系,什么样的关系、什么程度的关系、怎么样才能打开门,上面一律没说。 “空手套白狼啊这是。”秦止野说着,内心却微微一动。 关系,不论是怎样的关系,总归不可能是要求他们形同陌路,这个信息反而在他们本就绑定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锁。 更何况,他其实听说过一个相关的传言。 但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秦止野目光微闪,将话题导开:“看来这诚意也一般,你怎么打算?” 沈殊放下手:“接受。” “?”秦止野满脸狐疑地凑近他:“沈首席,你不会被人魂穿了吧?” 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换沈殊继续为他们工作,这可是赔本生意,不像他的作格。 但沈殊另有考量:“没必要跟他们耗着,条件我会去谈,先把设备拿到手再说。” 秦止野哼哼两声:“行吧。” 他看沈殊依然若有所思,得寸进尺的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撒在沈殊的侧脸上,为后者染上一片红晕。 太过嚣张,他被一掌推开了。 沈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脸:“没事就啃你的骨头去吧。” 秦止野:“……” 门口那牌子果然在骂他是狗。 他站着原地腹诽半天,沈殊斜他一眼:“还不走?” “还有事。”秦止野厚着脸皮站在原地。 “那你倒是说啊。”沈殊莫名其妙。 “啧。”秦止野不太开心,还是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把东西放到桌上:“喏,你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个布好了景的生态缸,假山、沉沙铺在水底,斜斜长出棵高瘦的水草,两尾灵巧的小鱼在水中游动,为简单的缸景增添了一抹亮色。 “不是说沈首席记忆超群么,说好了等到生日那天把礼物给你,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得?”秦止野质问。 沈殊惊讶地怔了怔:“我忘了……”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确实有“冷战”的原因,他这段时间埋头在原型机的研究中,但秦止野在域中的话也给了他启发,以至于他太过投入,连今天是几号都没意识。 沈殊一般懒得说谎。 秦止野勉强满意了,“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好吧还请研究所的人帮了帮忙,不过我看他们也菜得很,还不如我自己弄得好看。” 说完,他用余光窥视沈殊的反应。 后者轻点了下缸体,小鱼误以为是鱼食,凑过来围着他的指尖游动,粼粼的水光倒映在他眼底,一双眼眸莹莹透亮。 是很喜欢的样子。 秦止野翘了翘嘴角:“咳,其实生态缸原本应该更大,不过布景做着做着那些鱼就死了……就剩这两只,干脆做小一点。” 所以不用太崇拜他。 赶紧把冷战期结束就好了。 “嗯。”沈殊垂着眼逗鱼。 这个聪明狡猾的人,总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方面显得有些笨拙,让他一次次在选择中后退。 但秦止野又很幸运,能够在最刚好的时候,让沈殊把他灭掉的机会重燃。 无知无觉的秦止野眼看他真没反应,虽然自己想着不要太崇拜他,可真看见沈殊波澜不惊的样子,又不太甘心。 就这样完了?不多感动一下吗? 他追问:“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别的……”沈殊露出思索的表情,道:“确实有。” 欸,这才对嘛~ 秦止野挑挑眉,洗耳恭听。 沈殊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储物袋:“差点也忘了,给你。” 秦止野迷茫地接过,看了看,从中感觉到一丝熟悉:“这不会是当时遗落在海里的那只潜水袋吧?” 沈殊昂首,示意它物归原主。 “没事可以回去了。” “哦……”这回秦止野没有拖延的理由了,他拧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朝外挪了几步后,又回头:“我还有个问题。” 沈殊本来都要戴上护目镜了,闻言扭头:“有话快说。” “就是、呃、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单纯问问,你不要想太多……” 秦止野给自己放了一堆前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难以启齿地开了口:“第一个域,你为什么没带海螺灯出来?” “什么?”沈殊疑惑的偏头。 “就是…”秦止野提高了声音,逐渐理直气壮起来:“你连这个潜水袋都带回来了,为什么不带我送你的礼物?” 他回忆起当时沈殊的辩解,在心里哼哼:还说没有不喜欢?明明就连带都不带出来。 沈殊看他的目光逐渐古怪。 第41章 “你究竟在想什么?”他回过味来,气笑了:“你知道只有现实中已经损毁消失的东西才能带出来吗?你送我的礼物,现在估计还在我的陪葬箱里,我要怎么带回来?” “……” 秦止野若无其事。 秦止野狼狈逃离。 . 虽然某人几天都没好意思出现,但那枚潜水袋里的东西最后还是作为生态瓶的装饰被放进去,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沈殊手里。 在他躲着的那几天,沈殊重归城中所。但这次是他显然掌握了主动权,除了本该拿回的东西,他几乎捏住了城中所的所有研究项目,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造第三域。 秦止野每天巡逻,都能在城里各处看到敲敲打打的施工队,工人大多是之前瘫在家中的居民,干完一天就开开心心去领工资。 要是之后不想干了,他们就休息;要是还想干,第二天也还能接着来。反正沈殊要做的工程量很大,不愁没活干。 他们这么积极的原因,除了工作时间灵活,还有一点就是沈殊比原本的城中所大方多了,干一周和之前干一个月差不多工资。其他人的生活质量轻松上来了,原本不想死了还要卷的居民也不愿意落后,何况还不累,自然也来报了名。 城里一片忙碌太平,维安队的工作闲得可以蹲在路边数蚂蚁。 秦止野乐得清闲,某次路过还问了一嘴他们的工资。 “我们这里的活儿有技术要求,所以比别的地方高一些。”领头人是这样说的:“日薪八十点,干满一周的话是七百。我们还缺人呢,帅哥你要不要来报名?” 噗呲! 秦止野当胸一箭,微笑道:“不用了。” 领头人看了眼他的装束,理解般点了点头:“也是,帅哥你是城中所维安队的吧,确实不需要我们这点兼职工作。” 噗呲! 涨工资后月薪才八百点的秦止野又当胸一箭:“……” 他回家就去找沈殊了,拖长声音:“沈首席——我听说你给城里那些基建团队开的工资很高啊。怎么我这个可怜的基层维安人员工资就涨了那么一点?” “高么,”沈殊看了作怪的秦止野一眼:“你现在月薪多少?” 秦止野幽幽:“八百点还包全勤。” 人家一周就能抵过他一个月了。 沈殊的嘴角似乎动了动,但看起来还是冷淡如常:“这样啊,确实挺低的。” 秦止野更幽怨了:“首席大人不管管吗?” “维安队不属于研究项目,有自己的主管,我管不到你们的工资。”沈殊看了一眼腕表:“不够……应该差不多时间了。” “什么?”秦止野下意识跟着看了眼自己的腕表,下一秒,一条数额庞大的资金转入通知就跳出来。 【城中所·研究部向您的账户转入20251009值贡献点,目前余额20330427值贡献点,转账备入:分红结算*】 嗯……嗯? 夺少? 秦止野扬眉重数了一遍,忽然严肃地看向沈殊:“沈首席,就算你在城中所一手遮天,也不应该光明正大剥夺其他员工的工资给我转账。” “……”沈殊静静和这个戏精对视:“所以?” “所以——你完全可以半夜开放权限,让我偷偷进去转移财产啊,这样给就算我暴露了也不会查到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么能走明路呢?” 秦止野装模装样地叹气,沉痛惋惜。 如果不是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能更像点。 沈殊配合他演了一阵,累了:“那你喊警察来抓我吧。” “诶,别别别。”秦止野一秒出戏:“维安队就是第三域的警察,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沈殊忍了忍,还是翻了他一个白眼。 秦止野坦然受之,谦虚道:“虽然鄙人很愿意接受这笔天降之财,成为第三域第一位百万元户……但是说正经的,哪儿来这么的多贡献点?” 沈殊和第三域谈判的条件不会是巨额工资吧? ——这当然不可能了。 “这是给你的分红,签了合同的。参与基建的居民工资大部分购买了水资源和新推广的菜品种植箱,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知识产权,菌子类种植箱也有你一份劳动产权。” 沈殊淡淡道:“所以不用羡慕那些人工资高。” 反正最终都会流回他们手上。 “这么说,他们是韭菜和冤大头?” “怎么会呢,”沈殊微抬下巴,神色傲然矜贵:“他们明明在劳动和消费中获得了快乐啊,你去问他们任何一个人,有谁不赞同这个结论?” “……” 秦止野认真无比地说:“幸好我是个编制工。” 不然他恐怕也要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等等。”他忽然跑偏了注意力:“我什么时候签了合同?” “我替你签的。” “字迹那么明显,没人质疑吗?” 沈殊理所当然道:“我说那是你的字,谁敢质疑。” 经过之前一通折腾,恐怕城中所上上下下都对沈殊如雷贯耳,供着都来不及,谁会跟他较一个签名的劲儿。 这么想着,秦止野笑吟吟道:“沈首席英明神武,”随后公然在老虎头上拔毛:“不过我还是好质疑,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能有这么多分红?” “当然没有。”沈殊回答得也毫不客气:“你最多占了个零头,其他都是我的。” “我懒得管钱,之后所有分红都会打到你的账户。入域费一次五千还是一万?总之从你那里扣,还有处理好那群财务,别让他们烦我。” 沈殊往椅背里一靠,明明身处低位,却似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中,对他下令:“还有问题吗?没有就去做吧。” 突然坐拥巨款,还有支配权。 这就是陛下宠臣的感觉吗? “yesir。”秦止野领下这个艰巨的任务,两指并拢点了点额角,眉飞色舞、春风得意道:“保证完成您的任务。”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第32章 脾气 第三域轰轰烈烈的基建了一个月, 尽管沈殊重揽大权,之前承诺的赔偿也回到了他们手上,但这段时间他们各有各的忙法, 自然没有继续进域。 总是被沈殊催着进域,突然暂停,秦止野还怪不习惯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域?” 他主动去问, 结果只得到一句“合适的时候”这类废话。 秦止野:“……”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迷惑了好几天, 忙得见不着人影的沈殊终于发来消息:【明天有空吗?】 秦止野正在床上躺尸,他刚锻炼完, 只穿了条短裤,身上沾着水汽的肌肉大方展示在空气中,收束着力量的腰腹线条充满美感。 看到消息后, 这些线条骤然绷紧, 带动身体从床上凌空蹦起来。 终于来找他了! 秦止野一套丝滑小连招完美落地,兴奋地拿着腕表, 思考再三, 矜持回了一句:【可以有】 没隔两秒,又问:【有事?】 对面回复:【明天去城门一趟,晚上我会回来。】 沈殊最近晚上都在城中所, 这句类似报备行程的话让秦止野龙心大悦, 丢开腕表, 兴致勃勃挑选起明天要穿的衣服。 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就像只被吊狠了的狗, 嗅见肉味后就期待而垂涎的疯狂摇尾巴。 . 第二天,沈殊照例被登堂入室的秦止野叫起来。 他表情困倦,平日里冷淡锐利的眼睛半睁不睁,还打了个迷蒙的哈切。清醒过后,沈殊很想给这个打断他懒觉的人来一下。 每次都故意大清早喊他起床, 纵容也不是这么个纵法。 可沈殊此时穿着秦止野挑的衣服,拿着秦止野准备的早餐,被秦止野牵着外套的一根带子走在路上,冷脸半晌,再大的起床气也只好散了。 几天没见到主人的大狗兴奋是很正常的,哪怕这是只主人不在就变身的“恶犬”。 他能怎么办?只能忍一忍了。 两人走在街上,晨风吹来,还有些凉意。 沈殊经常见到晚上的第三域,除去之前和秦止野在晚饭后散步,他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在夜晚经过一段漆黑的路途,从城中所回到宿舍。 沈殊是个精力很低的人,哪怕秦止野再跃跃欲试,他也不会在半夜下班后让秦止野来接。 所以他往往一个人走在寂静黑暗的街道,享受独属夜晚的萧索和自在。 清晨的第三域他倒是陌生,虽然空气中还残存着丝丝寒意,枝头凝在露水,却蔓延着一股生机的感觉。 更别提第三域如今已经大变样,一大早就有居民起床上班,除去高额的工资,不少人也在其中找到了真正喜爱的乐趣,为之早日实现而努力。 哪儿还有之前如僵硬转动的机械般没有生机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殊而实现的。 第42章 秦止野很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对方付出了什么。 他们不过从城中所宿舍走到城门,一共半个小时的距离,沈殊却已经脚步放缓,抿着苍白的唇,细弱而急促的开始喘息。 好像比刚来时体力更差了——秦止野忽然意识到。 因为忙碌,这段时间他抓沈殊锻炼的计划再度搁浅,看来还是要想想办法。 秦止野一边琢磨一边问:“要不回去我背你?” 他担心沈殊厥在半路上。 后者投来一眼,微微蹙眉:“你在挑衅我?” “……?” 看他满脸莫名,沈殊才收回表情,上下打量秦止野全身。 他明显专门打扮过,虽然没穿制服,但上衣是同样笔挺有型的风格,将他的宽肩和窄腰展示的淋漓尽致,身上还隐隐有一股特殊的果香。 那是一款沐浴露的味道,属于维安队生活福利,秦止野拿到后将套装分成两份强塞进了沈殊的浴室。此时此刻,他们身上散发着一样的味道。 像是确认完毕,沈殊点了点头:“可以,你背。” 秦止野再次:“……?” 虽然没懂,但不妨碍他一边勾起嘴角一边啧啧称奇,明明就想要人背吧,真是善变的男人。 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墙出现在他面前,沈殊抬眼望向高耸的城门,沉重的气息扑面压下,含着铮铮威严,是这座门在告诉他:我不对你开放。 他眯了眯眼睛。 秦止野抱臂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怎么样,这道门是不是也警告你了?” “嗯。”沈殊昂首,“它是活的?” “谁知道呢,”秦止野耸肩:“我们都在这里了,很难定义什么是死什么是活吧。” 说不定比起这扇门,他们才是死物。 沈殊又看向城墙,墙外与河界一样,白雾弥漫,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有人尝试过翻出去吗?” “当然有了。” “下场?” “要么翻不过去,要么有去无回。”秦止野道。 沈殊点了点头,懂了。 这堵墙和门一样,本质并不难破坏,与其说这是用来囚禁第三域的工具,不如说这是一种概念。 它立在这里,即代表着封锁;它也许确实是活的,只筛选它允许的人通过。 沈殊再次看向城门,威严依旧向他压来。 筛选的标准会是什么?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说:“走吧。” “嗯?”秦止野意外:“就走了?我以为你是打算进下一个域了。” “还没到时候。”沈殊摇头。 到底在等什么? 秦止野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城中所给的那句话和城门有关,我本来还想我们俩一起试试的,反正就剩这一种没……” 声音顿住,他忽然想起了某个猜测。 在秦止野进维安队前,他住的那片居民区曾有传言,说只有彼此感情纯粹的人才能推开城门。但因为听起来不太靠谱,而且难以验证,所以信的人寥寥无几。 之后传言就逐渐消失了。 然而城中所给的话却和这个猜测彼此呼应。 纯粹的感情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憎恨也能纯粹。对于秦止野和沈殊来说,他们不可能是前者,似乎也满足不了第二个,至于第三个…… 沈殊敏锐地望向他:“你想到了什么?” 秦止野后脊一僵,下意识心虚:“……没有啊。”他迅速反应过来,对沈殊笑了笑:“我就是没想明白城中所的意思,怎么,沈首席有头绪了?” 沈殊淡淡看了他几秒,“没有。” “那走吧。”秦止野松了口气,率先向前走,想起什么又屈膝蹲下来,扬眉道:“不是要背吗,来吧。” “不用了。”沈殊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啊?”秦止野愣在原地,半天才追着问:“为什么?” 沈殊没有回头,语气冰冷道:“你的皮带,太硌了。” “……” 秦止野低头看了眼裤腰,半晌才充满遗憾的嘀咕:“早说啊……” 早知道,他就穿条不用皮带的裤子了。 . 秦止野经常觉得,如果城中所要评劳动之星,获奖的人除了沈殊不可能有第二个。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爱工作? 从城门回去后,沈殊又进入了闭关状态,每天闭门不出,敲门不应,要不是门口没挂那个牌子,他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循环。 好不容易有一天撞见他出门,秦止野刚要打个招呼,结果沈殊两手插兜,视若无睹的从他旁边经过,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搞什么?” 秦止野终于意识到,沈殊可能不是忙,而是不想搭理他。 这回他却没打算去哄了。 说实在的,秦止野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从小他爹妈对他的评价就是聪明,但太没定数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尝试。 他对身边的人也是这个态度,人来人往皆无所谓,只要不惹到他,愿意留下他们就当朋友,想走的人他也不会去挽留。 只有沈殊是个例外。 因为秦止野曾经为此而痛苦过,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他也有不想要人离开这种情绪。 但他依旧没有阻拦。 于是当死亡降临,他在短暂的后悔过后,时隔两年重新遇见了沈殊。 这次他的耐心好了不少。 来之不易的东西总是令人格外珍惜,何况哄沈殊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事,他大部分时候都乐在其中。 但一个月冷战两次,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全然不给任何机会的冷战,就有点太为难他了吧? 当谁没有脾气似的! 不就是冷暴力吗,他也会。 恰好有人邀请,秦止野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扭头就答应了维安队那些人的聚会。 第三域如今正处在改革新潮,眼看着要搞出自己的经济了,连酒馆都有人在居民区里私下经营。 秦止野到的时候,好几个太熟悉的维安队队员围坐在阁楼里吃着烤串,长着虎牙的青年看见他眼睛一亮,连连招手:“队长!这里这里。” “来了。”他懒懒应了一声,长腿三两下跨上窄峭的台阶,坐在虎牙青年的旁边:“吃什么呢?” “烧烤。”林惊羽殷勤地拿了一串金针菇给他,露着虎牙笑:“队长你都好久没跟我们出来了吧,这家小酒馆是我们的新聚点。” “很久了吗?”秦止野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心里算了算时间,自从沈殊来到第三域,他确实一直都和对方凑在一起,居然有四个月没和这些队员们一起活动了。 倒不是没时间。 沈殊经常投入研究,这种时候他除了上班也无事可做,纯粹是没想起来而已。 “现在居民区里偷弄了好多新花样,什么小酒馆、麻将馆、台球馆,连零嘴都有得卖了。”林惊羽盛情推荐:“这家是最大方的,味道怎么样?” 秦止野咬了一口:“一般。” 林惊羽失望:“这还一般啊?我觉得他家是最好吃的了,味道不错,材料也新鲜。” 以前因为食物有限,他们聚会就是纯喝酒,别说烧烤了,连粒花生米都没有。 他还以为队长这么久没出来,应该会惊讶呢。 “我就那么一说。”秦止野看出了他的想法,好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又不挑。” 金针菇也是菌类,要是这么算,他还算半个开发者呢。 只不过沈殊作为研制方,研究室弄出什么新培育的品种都会先送给他。他又是个厨房杀手,所以这些新鲜菜都落到了秦止野手里,蒸炸煮炒,最后搬上餐桌两人一起吃。 怎么又想到沈殊了? 秦止野沉默几秒,伸手拿酒:“喝。” “好嘞。”林惊羽刚想陪一口,转头就看见他将整杯都喝光了,惊得他赶紧跟上。 结果秦止野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 “咳咳……”林惊羽实在跟不上他的速度,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拦他:“哥我不行了,咱又不是没菜,倒也不用一个劲喝酒。” 秦止野神色阴沉,拿了杯新的继续喝:“你别拦我。” “再喝下去咱连账单都付不起啦!” 第三域里的酒可不是便宜东西,林惊羽试图唤起他的理智。 “嗤。”谁料秦止野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勾起嘴角:“尽管喝,我买单。” “……”林惊羽哑声:“队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啊?” 他本来只是惊呆了随口一说,谁料秦止野还真停下了手,笑着反问:“谁?有事?我怎么可能有什事?我好得很,呵呵……” 还真有啊? 林惊羽看着嘴硬的队长,又看了看满桌的空酒瓶,沉思片刻,拿起酒继续灌。 第43章 半小时后,秦止野一边冷笑,一边抓着他大肆诉苦:“你说我又………又………还………连巡逻找到株辣椒都带回去给他炒菜当佐料,他不………就算了,居然从我旁边走过去理都不理我!” 林惊羽被折磨的生无可恋,听见这句话,终于忍不住问:“可你们不是宿敌吗?” “是……”秦止野沉默了几秒,随后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宿敌就不能让他不许跟我冷战吗?” “……” 这是什么新时代宿敌。 喝空了小酒馆的存货,几个住在同一片的队员一起回宿舍区。 林惊羽把秦止野送到楼下,看着眼神清醒、行动自如,还不忘插兜耍酷除了疯狂诉苦没有任何不对的自家队长,感觉他比自己还清醒:“哥你能自己上去吧,我滚咯?” 秦止野抬了抬下巴,“滚吧。” 他看着林惊羽离开,转身绕到宿舍楼另一面,忽然抓住墙体结构的凸起,手臂发力,灵活且熟练地攀上六楼,翻进了有些陌生的阳台里。 秦止野轻声落地,将自己小心隐藏进阴影中,透过一扇不太清楚的窗往里看。 屋内漆黑,看不出主人是否在家。 他直接震开反锁的阳台门走了进去。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秦止野也许会考虑到沈殊其实在里面睡觉,或是他随时有可能回来而谨慎一点。但他这会儿其实不太清醒,但又没完全不清醒,于是以自己的一套理论走了进去。 幸运的是,床上没人,只有一床满是沈殊气味的被子胡乱堆叠。 秦止野坐在床边,酒劲上涌。 等沈殊回来,看见他静悄悄地等着这里会不会吓得抽他? 他又用那一套理论思考了下,果断翻身滚上床,还不忘将鞋和外衣丢在床脚,整个钻进被子里。 沈殊的气息包裹着他。 这才对,秦止野舒心的想,他想爬这张床已经很久了。 他昏昏欲睡,刚阖上眼睛,房间的主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推开门。 “吱呀——”黑暗的房间照入走廊的亮光,将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 沈殊在门口站了站,沉默许久后才往里走,黑暗中,他沉缓的步伐、轻而飘的呼吸无一不透露出疲惫。 在外人眼中,沈首席永远是冷静强大的。 这一面他从来没对外展示过。 沈殊开了盏小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与桌面,向后在床沿一倒,阖上眼,叹出长长的息声。 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秦止野骤然清醒。 他鼻尖之前就是沈殊的后颈,将呼吸压到最小,生怕惊动了在身侧休憩的人。 沈殊似是疲惫到了极致,并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闯入者,反而在短暂的脱力后呼吸渐渐平稳。 睡着了吗? 秦止野谨慎的观察了十分钟,松了口气,又用眼神拷问沈殊的后脑勺。 到底在做什么? 大晚上才回来,居然累得连洗漱都顾不上就“晕”在床上。 估计他睡熟了,秦止野正想起来把被子还给他,自己再天衣无缝的溜走就走,等之后再找个机会纠纠他的作息。 谁料他还没起来,沈殊反倒忽然动了动,挣扎着醒来,呼吸也在睁眼的瞬间变得急促,许久后才低喃了句“数据”想要坐起来。 秦止野不可置信地皱眉。 大晚上累成这样才回来就算了,晕到一半还要起来继续惦记数据? 他就这样轻视自己的身体? 秦止野只感觉怒意上涌,将他的理智推向另一个深渊,骤然伸手,如黑暗中伏击的捕食者,将沈殊这个猎物拦腰按回床上! “——你?”沈殊猝然喘了口气,被迫抬起下巴与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如镜照出对方的脸。 “别动。”秦止野压在沈殊上方,鼻尖几乎相抵,眼底沉着慑人的瞳光:“又想去哪儿啊?” “现在就给我闭上眼睛。” “反抗的话——”他肆意地勾起嘴角,威胁道:“你也不想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吧?” 第33章 域四:年少间 “你也不想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吧?” “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 “在床上见到我……” 秦止野醒来坐在床头, 半裸着上半身,耳边反复回荡这句话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死定了。 他居然借着酒劲上头跑来跟沈殊玩强制?! 玩就算了, 明明只是让人家睡觉,为什么要说“如果敢反抗”和“每天都在床上见到我”这种话啊! 已经死过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死一趟? “……嗯?”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秦止野顿时全身僵住。 完了, 沈殊醒了。 他的二次死期也要到了。 “秦止野?”沈殊的声音有些疑惑, 带着睡醒独有的颗粒感,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睁了睁眼睛, 视线在眼前漂亮的背肌上一顿,慢慢坐起来。 秦止野深呼吸,腰侧的线条随着起伏,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刚转过身,对上沈殊清醒的视线后顿时卡壳:“我……” 沈殊同时开口:“让开。” 这人一大只堵在床边, 挡着他了。 秦止野下意识照做, 看着沈殊从他旁边下床,淡定从容地走进卫生间洗漱,背影舒展, 甚至看着心情不错。 “?”秦止野茫然。 什么情况, 沈殊居然不生气? 他有些不可置信, 跟着走到卫生间, 沈殊正在刷牙,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迈步让出了一个位置。 秦止野受宠若惊:“我能洗?” 沈殊吐掉薄荷味的泡沫,淡淡道:“你要是愿意顶着不刷牙不洗的脸出门,我也没意见。” 秦止野丝毫不愿意。 他偶像包袱有一吨重, 虽说不洗脸不刷牙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帅哥,但完美的帅哥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一点缺点。 他下意识开始捯饬自己,刷牙洗脸抓发型,没两下就从居家帅哥变成了t台男模。 坐在沈殊对面吃上预制早餐时,秦止野还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他可是连犯了偷潜沈殊房间、把他吓一跳和威胁他睡觉不然就爬床三大罪状,居然就这样被放过了? 这是不是说明……沈殊对他的容忍度其实比他想象中更高? 不如实践一下。 “咳。”秦止野清清嗓子:“我昨晚喝醉了,睡在你房间,你不介意?” 沈殊低着头吃早餐,都懒得对这句废话给出反应。 要是介意,他现在还能待在这儿? 秦止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微微眯眼,更进一步试探:“那我以后都睡这里呢?” 沈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我的意思是在这里监督你好好睡觉。”他火速补充。 “……”沈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收回视线:“随便你。” 居然真的同意了。 秦止野骑虎难下,又心潮起伏;一面觉得被惊喜当头砸中,一面又觉得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不定沈殊这个“神”正在天上操纵鱼线,只等他咬钩就把他钓起来,卸甲去鳞,大卸八块。 奈何诱惑太大。 俗话说风险与机遇并存,明知可能有坑,秦止野还是没抵过内心,诚实的留在了沈殊床上。 心惊胆战地睡几天,无事发生。 秦止野不仅美美占据了床,还顺理成章的管起了沈殊的作息,后者还算配合,几天后气色就好了很多。 倒是他腰酸背痛起来。 沈殊的床是正常规格的单人床,虽说两个人也能睡得下,但肯定不如他那张大床宽敞,沈殊的睡姿偶尔被他挤得热了,还会一脚把他踹下床。 某天早上,秦止野放缓了声音,对刚睡醒的某人循循善诱:“要不之后去我那儿睡吧?我那张床大,你想怎么踹就怎么踹。” “……”沈殊似笑非笑看向他:“你觉得呢?” ok。 秦止野闭嘴:“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得寸进尺的家伙。 沈殊收回视线,难得站在衣柜前,挑了一件长长的白色风衣做外套。 他身量本就高挑,风衣的系带将腰线勾勒出来,更是显得腰瘦腿长。 看得秦止野暗暗警惕,还要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你要出去见谁?” “谁也不见。”沈殊道。 秦止野更警惕了:“那你挑衣服干什么?” 沈殊避而不答,转而越过他向门外走去:“你不是问我在研究什么吗,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嗯哼。” 所以是换衣服跟他出门的意思? 秦止野愉悦地跟上,他今天恰好穿了一身黑,跟在沈殊身后像只比本体还大的撞色尾巴。 还是只不老实的尾巴,时不时就要骚扰本体一下,顺顺沈殊的发尾、压压不听话的呆毛,帮他把衣角褶皱这种细节捋平。 第44章 沈殊静静的任他动弹。 秦止野非常享受这种氛围,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你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嗯。”沈殊应了声:“来这里之后一直没剪过,不知道合适的地方。” “改天我帮你剪吧。”秦止野突发奇想。 “你?”他回头看了一眼。 “别不相信,我技术很好的。”秦止野挑挑眉:“我的发型都是自己动手。” 真是有力的说服。 沈殊并不怀疑他在臭美这方面的能力:“改天吧。” 两人聊着进入街道,奇怪的是居然没看到人,街上寂静一片,只有微风卷起尘土的味道。 秦止野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特别,像是曾经熟悉,但许久没闻到过的气味。 “今天怎么没人?”他一边疑惑一边问。 沈殊道:“有个大型系统试用,都去看了吧。” 是吗? 秦止野逐渐放慢脚步,发现沈殊带他来到了他们散步时不经常走到的后半程,周围有几栋矮楼,绿化不多,只有几小片灌丛分布在路边,场景莫名有些眼熟。 “怎么带我来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这几栋楼有点像我们高中的教学楼。” “嗯。”沈殊望着远处点了下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校园里正在下雨。” 秦止野陷入回忆:“啊,是啊。” 而且他们的相遇似乎就在这样几栋教学楼附近,虽然没说几句话,但给之后的高中生涯造成了很深的影响。 “你居然还记得?” 沈殊抬头望向天空:“当然。” 忽然一丝丝冰凉落在两人的鼻梁和脸颊,天气万年不变的第三域竟然飘起了小雨。 原来那个特别的气味,是即将下雨的味道。 秦止野伸出手,细小的雨滴在掌心汇聚成珠,像捧了一块珍贵的宝石。 他微讶:“你完成苍穹系统了?” ——这是苍穹基地能容纳人类生存的关键,环境模拟系统只是其中一个部分。 “我一直在等天气系统建好,带你来看这里。”沈殊道:“因为接下来的域和此有关。” 秦止野若有预感地看向他:“现在?” “现在。”沈殊转过身,向他伸出手掌:“准备好了吗?” 我说没有你也不可能停下来啊…… 秦止野腹诽着,一把抓住他的手,嘴角不自觉上扬:“沈首席既然邀请我,我自然是准备好了。” 周围亮起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白光,属于“域”的召唤向两人袭来,被白光彻底包围的前一秒,秦止野忽然听见沈殊说:“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 喂!怎么就只剩最后一次了,他明明什么也没干。 来不及问出口,域将他们吞噬。 恢复视线后,秦止野就明白了沈殊为什么要穿那一件外套。 沈殊的记忆中,他们初见时下着朦胧的小雨。当时正值学期的一半,他突然转过来,刚刚办理完入学。 春风将斜细的雨丝拂在面上,沈殊穿着一件自己的白色外套,高领挡住了小半张脸,格格不入的走过校园。 这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同学忽然从天真无邪的傻瓜们变为了世俗定义中的天才,沈殊刚开始也怀疑过他能不能适应。 但他不想再继续之前的生活了。 哪怕这个选择并不让他轻松,他也在养母松口后立即同意了转学。 “天才学校”的同学也确实不好相处。 才入学,沈殊孤身抱着书在小雨中行走,迎面遇上了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 其中一个被簇拥在周围几人中间,身姿挺拔,容貌张扬,哪怕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站在一群人里也能看出以后必定是个能用脸当杀器的帅哥,笑起来的样子甚至有些眼熟。 两拨人就这样迎头撞见。 说实话,看见秦止野的第一眼,沈殊想得是北方伙食更好吗?这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高。 哦,他们是高中生,那没事了。 对面小团体的os显然比他要多,眉飞色舞、表情丰富的互相对视,还有人光明正大给中间看起来最正常的少年介绍:“听说研备生那边突然转来了个天才小鬼,才十二岁,好像是什么比赛第一名特招的,估计就是他吧。” 十二岁? 沈殊感觉到中间那个人向他看过来,接着目光突然灼热很多,似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知道,”少年牢牢盯住沈殊的脸,扬起笑容,目光里有探究,似乎还有些期待,“我认识他,叫……什么殊?” 沈殊全然陌生地看着他。 好吧,他收回之前的评价,这人好像也不正常。 不过那双明亮而全神贯注的眼睛实在太耀眼了,像只想要被认出来的大狗,只要错开视线,就会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叫沈殊。” 他最终留下名字,越过他们离开了。 少年们回头瞪着他的背影,对这毛头小子的态度很不爽:“装什么啊”“就是,都入学了还能不知秦哥?肯定是装的。” “嗷!”第二个说话的人挨了一个脑瓜崩。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秦止野嗤道:“刚入学,人家不知道我才不正常。” 话虽如此,他却也盯着沈殊离开的背影,目光里不知有什么东西沉在眼底。 被打少年揉了揉额头,看见他的眼神和隐隐咬紧的牙关,暗自不服:“那你不爽什么……” 秦止野沉默着没有回答。 半晌他扯扯嘴角,丢下一句“不服晚上训练室见”,插兜向前走了。 . 其实沈殊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走到宿舍楼下,一张违纪单上明晃晃贴着刚才那人的照片,罪名是“违规在宿舍喂养流浪猫七只”,公示一周。 照片上少年表情随性,笑意欲扬不扬,似乎在对荣登罚榜而自豪。 秦止野。 沈殊脚步不停,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有点熟悉。 记忆里好像也有个叫“……野”的人,不过时间太久,他记不清了。 再之后,“秦止野”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作为风头正盛的研备生,沈殊很受其他军备生关注,明明和秦止野没什么接触,却什么都要被拉出来比一比。 研备生们被他碾压后,转而看到和军备生对抗的希望。于是暗中比较的火苗愈发旺盛,所有比赛和考试都是不动声色的比拼,甚至于军训、体测、期末学校颁发的荣誉,双方都在暗暗的较劲。 身为风暴中心,沈殊反倒不在意所谓的比较,他知道对方也没当真,否则这种比较就不会只停留在暗地里。 只是偶尔在路上碰见的时候,秦止野总会隔着人群,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时至今日,沈殊也没明白。 时间流转,沈殊来到这个学校将近一年。这一年里他除了寒暑假从没回家过,一则是因为学校太远了,二则是他很忙。 他要忙着比赛,忙着学业,偶尔还要忙着兼职。 特招生学杂费全免,还会给最优秀的一批学生奖学金,沈殊的养母除了每次开学,几乎不会给他生活费。 一线城市的生活成本和他原本所在小地方差距甚大,尽管有奖学金勉强够在校内生活,但沈殊并不想捉襟见肘的度过这两年。 之后还有大学,他总不能一直指着奖学金。 好在带他入校的老师郭士期虽然不在高中任教,却每两三个月都会和沈殊吃顿饭,偶尔给他介绍一些比赛和需要人的项目,奖金丰厚,还比兼职要自由和轻松得多。 “小殊,这是上上个项目补发的奖金。”郭士期给他转账:“你不在项目人员名单,主办方就没打到你卡里。” 沈殊默默叉起一只虾塞进嘴里,鼓着脸咀嚼,闻言一愣:“不用了,我已经拿助理份的补贴就好。” “不挂名你本来就亏了,奖金还是得要。”郭士期没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把钱打进了他账户:“过去了。” 沈殊看着进账的一串整数,知道郭士期多半还往里添了一点,犹豫片刻,还是没说什么:“谢谢老师。” 郭士期又给他点了一盘白灼虾:“你喜欢吃海鲜?下次带你去吃另一家海味很不错的餐厅,不过也不能多吃,注意肠胃。” “嗯,我知道。”沈殊一边点头一边默默用筷子继续剥虾。 看得郭士期失笑。 还是年纪小,就算聪慧懂事,也难免会有口腹之欲。 等沈殊吃完,他将人送回学校,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箱子递给他:“一个还在开发的vr生存策略游戏,帮你争取了一个内侧账号,有空可以玩玩试试。” 见沈殊冷淡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些好奇,他笑着挥挥手:“下次见。” 第45章 “再见郭老师。” 目送车辆离开,沈殊回宿舍后拆开了包裹。 里面放着一个轻巧的银色头盔,被一层防震膜包裹着,包装上印着游戏名:《策域》。 一个生存策略游戏。 沈殊玩过的游戏不多,世面上流行的那些他大多觉得无趣。不过郭士期总不会随随便便给他一款没什么营养的游戏,vr加生存加谋略,大概还不错? 他难得生出兴趣,照说明书戴好头盔,按下启动按钮。 透明的盔前镜亮起来,画面覆盖了现实中的场景,凝聚成一面黑墙白字: 【欢迎来到策域】 与此同时,遥在几十公里外的秦止野看着收到的巨大游戏模拟仓,抱着开都开了的想法躺进去,说道:“确认,开始游戏。”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域应该比较短,时间线是目前最早的一个(小沈12岁,秦某14岁的时候) 第34章 域四:年少间 【这是一片动荡的大陆, 未知的危机正在黑暗中潜伏。 生存是唯一的主题,强大与争夺是前进的道路,请在这片大陆闯出属于你的辉煌吧!】 进入游戏后, vr以动画的模式介绍了游戏背景,除去一行行旁白,非常有进入异世的代入感。 播放结束, 沈殊看到了自己的个人版面, 以及一个代表他的3d人物模型。 平平无奇的建模。 这个想法刚出现,提示框忽然跳出来: 【是否选择改变玩家形象?】 沈殊眉心一跳, 被窥探想法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不需要。” 他跳过所有的外观设置,随意在昵称框里打了两个字母,直接按下开局。 画面再次变化。 【欢迎踏上前往未来的道路, 尽管路上满是曲折——入世之前, 请选择你的身份: 生存路线; 探索路线; 战斗路线; 智谋路线; 团队领导路线。】 【温馨提示:这是一片充满秘密的大陆,探索者们有更多的机会触及到世界的真相哦~】 进个游戏废话还挺多。 沈殊耐着性子一一看过去, 目光在最下方的一行小字掠过, 毫不犹豫选择了智谋路线。 至于世界的的真相,关他什么事? 没站上顶峰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顶着“ssr”的小人在一片光影中进入大陆,画面变化的时候, 他由第三视角转换为了第一视角, 带着泥腥味的风拂过面颊, 远处树叶翕动, 刺目炙热的阳光烘烤着皮肤,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沈殊向前方的陈旧楼房走去,视线中的景象也随之而动,看不出丝毫的延迟和虚假感。 这种真实程度,完全已经超出了vr可以做到的范畴。 现在的技术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沈殊有种隐约的不安感, 但这种感觉没有来由,他只能猜测是第一次进入游戏带来的不适,继续向前走。 他在前台遇见了第一个npc。 npc抬头看了眼,见是个全身上下普通到找不出一丝亮点的男人走进来,不耐烦道:“这里是烟柳休息站,不接受小工。” 他又看一眼沈殊的脸:“还是这么丑的小工。” 沈殊低头看了看自己,面无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被相貌歧视,原来他现在的样子像个到处找工作的无业游民? 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现在没钱、没脸蛋、没身份,当小工的路也被斩断了,堪称一无所有,连往哪一步走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沈殊向屋子内扫了一眼,“我要交易消息。” npc一愣,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想要交易什么类型?” 赌对了。 这里果然不是个单纯的休息站。 “基地。”沈殊面不改色道:“我要所有南方基地的情况列表,不需要具体,只要确保全面。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们半年后南方基地的局势变化。” 这个报酬让npc满脸意动,但他也不是傻子:“可我们怎么确认您消息的真实性呢?” “一份基地情况算不上什么珍贵的消息。” 沈殊淡淡扫他一眼,神态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了。” npc被他说服了,进去里屋呆了一会儿,拿出一份情报。 “这是一份全大陆的基地清单及分布地图,如果您这能告诉我们南方基地的变化趋势,北大陆的情况算我们赠送您的。” npc试探:“那您的报酬?” 沈殊打开地图,视线在无数基地上扫过,随手点了点其中一个:“这个基地,三个月内会成为南方基地之首。” · “这什么破基地。” 秦止野从第八个基地离开,带着身边不知道怎么聚起来的小弟们,其中还有大半同样是玩家。 “这是我们短时间能到的最后一个基地了。”小弟一号有些纠结:“要不凑合凑合算了?” “no。”秦止野穿了件黑色背心蹲在一块石头上,叼着草根琢磨。 他捏了个肩宽细腰的薄肌帅哥,虽然脸只有三分像他自己,但足以帅得很突出,做这类流氓似的动作也有种独特的帅气。 而且他虽然发育的早,十四岁个头就跟成年了似的,但身体离达到巅峰期还早得很,这下能直接使用成年身体让他感觉很爽。 似乎想通了什么,秦止野眯着眼睛笑起来,翻身跳下石头:“人生就要有永远不凑合的态度。既然参加基地不行,我们就自己发展——收拾收拾进山做匪吧各位。” 小弟们面面相觑:“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没物资没武器,山里危机四伏,我们怎么存活?” “都说了是做匪,当然是去抢啊。”秦止野说得理直气壮:“我们去的基地里哪个最弱物资最少?就去那个。” “这、这不太好吧……” npc小弟吓得脸都白了,倒是玩家们兴奋起来,“走走走,都选战斗路线了,不打两场架多亏啊。哥你这作风好熟悉啊,哪个军校出来的?” 秦止野张口就来:“联大。” 他也没瞎说,等他读完这两年高中就直升联大了,怎么不算联大的预制学生? “诶!我也是,我是今年新生,还是导师带我出去锻炼才给我一个内测头盔。哥你是几年级的?” “二年级。”秦止野再次眼也不眨的瞎说:“我是出任务拿到的名额。” 其实是军部直接寄了一台游戏仓过来,大概是怕得罪直属上司以及他前途无限的儿子,虽然这位儿子压根没说要玩。 “说回正事吧,咱们虽然有一、二、三……九、十,十个人,但也就只有十个人而已,怎么从一个小型基地手里的抢物资和战备。” “当然是靠……”秦止野抬手点点脑袋,狡黠一笑:“脑子了。” 有他这个不怕死的带头,这群由军变匪的小队气势汹汹离开了原地,十分钟后,孤身一人的沈殊来到这里。 抬头确认了下基地的位置,他果断敲门而入,用休息站同一套说辞要求见基地长。 “半年内,我能让这里成为南大路第一基地。”沈殊道。 基地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稀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说能让基地崛起,上次好歹还是个十人佣兵小队呢,至少看起来能打;这次就剩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口气还比上一个更大。 难不成他们基地真有什么没发现的潜力? 基地长问:“你有什么要求?” “给我一个栖身之所,以及随便一个管理位置。” “就这么简单?” 上一个可是要了武器库的支配权呢。 基地长惊讶地重新打量他,沈殊微微垂着眼,身上朴素的衣服在跋涉间难免沾了尘土,不适合在户外行走的板鞋更是沾满泥泞,整个人看起来落魄得可怜,瞬间就能在脑海中编一套“遭人背叛投靠无门被迫离开”的悲惨故事。 玩游戏最大的好处是走路再多也只会掉体力值,不会真的累脚,否则从那么远走过来,他多半要累死在半路了。 沈殊正低着头腹诽,忽然听见基地长略带怜悯地说:“放心吧,只要你真心待基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 “正好我们基地最近的资源勘查与开采项目卡住了,你先去哪里做总指挥吧,资源中心的东西你都有权利管理调配!” “……”沈殊:“谢谢基地长。”送来的助攻。 接下职位后,他的身份标志由“ssr”变为了“ssr·升月基地资源中心总指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收集资源,进行最大利益的开发,先富了,再强起来就有个特别简单的方法。 花重金购入武器。 一切都像沈殊预料中那样发展,唯一意外的是当基地扩张强大到一定水平,开始吞并其他基地的时候,好几个基地居然放弃了防守和抵抗,一心追着一伙得罪了他们的匪兵乱杀,还杀不过,顺便被沈殊偷了家。 第46章 收服整个南方的时间比沈殊当初说的半年还要快,最初与他做交易的暗中情报网心服口服,主动给他献来了一份详细的北方基地的情报与局势分析,希望沈殊以后有肉带他们吃一口。 送的好不如送得巧,沈殊本来没太在意,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那个吸引了很多南方基地仇恨的小队也进入了北方,故技重施一路坑蒙拐骗,还有点开始壮大队伍的意思。 这队人,武力值高,还鬼精。 其实他们基地的单兵实力一直不突出,打架不靠精锐,全靠火力压制,正好缺这么一队人调教“死于安乐”的士兵们。 要么招揽归顺,要么扼杀在摇篮。 心里有了思量,沈殊亲自去了北方基地,在其他人的地盘里光明正大向那群神龙不见首尾的“匪徒”们发了招揽令,在基地内设宴招待。 那群人倒也给面子,十来个人全来赴宴了。 为首的人长了一张放纵多情、风流不羁的俊脸,一到宴会和沈殊对视一笑,谁都没多寒暄,埋头就是吃。 对方吃得挺满意。 沈殊也挺满意,他讨厌废话连篇还不会做事的人,吃饭就是吃饭,正事另外谈。 不过对方老大的不要脸程度还是出乎了沈殊的意料,吃完宴后一抹嘴,笑嘻嘻的宣布:“其实我没打算归顺,只是来蹭顿饭顺便气一下你们的。” “为什么?”沈殊表现的很平静,“不论你去哪里,都不会有我给你开的这个条件。还是说你先想建自己的基地?” 这么淡定? 秦止野无趣的撇撇嘴。 “都不是,我想去哪里只凭我当下的心情而已。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告诉你,之前我们就用同样的条件来找过你们基地,不过基地长拒绝了。” 他看向沈殊的脑袋上方,挑挑眉:“你当时应该还没有来吧。” 沈殊也看了眼他头顶的一行字:【r卡暴打ssr】,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是玩家,不过基地长拒绝了这位暴打哥,转而同意了他的加入。 如果先后顺序掉一下,沈殊或许会想办法让对方留下。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喊上队员准备离开的秦止野,沈殊淡淡地抬起手。 各种长枪短炮顿时架起了一个圈。 “……”秦止野看了一圈,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全方位都有武器对着他们。 他不得不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拿下这座基地的?” “昨天。”沈殊看着他:“还收了好几个被你掏空的基地。” “呀,被你发现了,我确实是故意的。”秦止野毫无反省之意,挑眉道:“不过说服不成就武力胁迫,这位s先生,你就不怕我们暗藏祸心?” 沈殊轻嗤一声。 “这个、这个……还有那边贼眉鼠眼的那个,拉出来,”他精准挑出小队里的npc,薄薄的眼皮一翻,看向秦止野:“至于剩下的,全部灭口。” “……” 秦止野确实没想到了:“喂,这么狠的吗?” 话刚说完,劈头盖脸的枪炮就朝他们砸下,足以把蓝鲸都削成生鱼片的火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眨眼间血水四溅,几人飞快成了一小座尸堆, 这场面应当是有点恐怖的。 不过沈殊什么都看不到,《策域》的各种模拟都很真实,因此血腥暴力会对他打码——他还没满十四岁周岁。 众人眼里血肉横飞的可怖画面,在他看来只有一片白色的马赛克光。 “回去吧。”沈殊嘱咐他们灭干净后就离开。 玩家死后,躯体会自然消失,没必要花时间处理。 半个小时,所有月升基地的人都撤干净了,连被灭口的玩家尸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具□□没有消失。 秦止野忽然睁开眼,顾不得爬起来,先往嘴里丢了几粒回血药——特殊道具,氪金专用。 沈殊玩游戏从不氪金,倒是忽略了这个作弊方法。 不过秦止野不知道,他一边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意外沈殊居然没亲自来检查他们死透没有。 按对方灭口的那份狠劲,如果是亲自来检查,他估计就藏不住了。 居然走运了一回,秦止野心想这一把结束他就把名字改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运气降临,他偷偷潜回最开始做“山匪”的地方,准备养精蓄锐时,升月基地竟然紧接着发布了新的招揽令。 只要武力值高,不在乎身份,都可以来试一试应聘。 呦,好机会。 他果断拿了个“已死”的玩家小弟的身份,混进应聘场地,正琢磨要怎么溜进管理层可能出没的地方时,他忽然看见那个名叫“ssr”的玩家站在面试席位之后,周围无人保护。 呦,如有神助啊。 秦止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应聘者里,如一抹黑影闪过,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穿越人群来到了观众席后。 “别动。”一柄小刀抵上沈殊的喉口。 第35章 域四:年少间 秦止野站在沈殊背后, 手中的刀面在太阳下闪过银光。 周围的护卫顿时惊慌又警惕地举起枪:“放下武器!” 他毫不在意,将刀锋又抵近一些,笑嘻嘻道:“这位s先生,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沈殊镇定得不像个被刀架着的人,丝毫不挣扎,只是微微抬起下巴, 避免多流没必要的血。 他淡定的吩咐:“所有警卫听令, 我一死就动手。” 秦止野更觉得有趣:“这种时候还那么淡定吗?不愧是能下令把人轰成肉泥的狠人啊。” “都玩游戏了,还在意这点分寸?”沈殊反问, 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动手,就算杀了我你也必输无疑。” “你都说了是游戏,还在乎死不死这一把吗。” 秦止野耸了耸肩, 锋利的刀刃在他脖颈间上下移动, 没所谓地笑了起来:“何况你对我们下手那么狠,我总得报复回去吧。” 沈殊一眼不眨地凝视他。 秦止野突然觉得这人虽然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气质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你怎么有点眼熟, 该不会我们现实中认识吧?” 沈殊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这副张扬帅气但贱的做派实在有点熟悉,但这不影响他反讽:“你大概是眼瞎了。” 这个建模和他本人可谓天差地别。 秦止野被怼了也不在意, 他只是随口一说, 他自己获得这个内测名额都算走关系了, 其他高中生能参加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他想了想:“你是哪个学校的?” 沈殊面不改色:“联大, 你呢?” “也是联大。” 两人又对视一眼,似乎在判断对方话中的真假,最终秦止野咧嘴一笑:“看在是校友的份上,这笔账之后就一笔勾销吧。不过这次——” 他干脆利落地一动手腕,身前这具身体就软软倒进了他怀里。 一刀封喉。 【您的生命已结束】 眼前陷入黑屏, 沈殊摘下头盔,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脖子。 策域没有痛觉模拟,他被划开喉咙的时候,只感觉到微微冰凉,随后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的生命也迅速结束。 许久过后,他垂眼才放下手。 真是神奇的体验。 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沈殊拿起来一看,眼神微微暗下,表情却如沉寂的井水般波澜不惊。 miss沈:【听说你去参加比赛了,注意学习,不要自傲。】 他没回复,对面也不需要,很快又发来第二条: 【钱还够吗?】 沈殊等待几分钟,才动了动手指:【够,比赛有奖金。】 miss沈:【好。】 话题结束,对面再没有发来其他消息。 沈殊往上翻了翻,上一次聊天在三个月,内容和这次大差不差。 他将手机翻面盖在桌上,靠着椅背,许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 哪怕沈潇问一句参加的什么比赛,沈殊都会回答,但她除了每月固定一次的询问生活费是否够用,其余什么都没找过他。 对于这个养母,沈殊的感觉很复杂。 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一家省立的福利院里,因为是省立,所有小孩接受的待遇都很好,吃穿用书,样样不缺。 刚开始,他同意和沈潇回家时,是真切高兴过拥有这个妈妈的。那段时间他很开心,以至于很快忘记了福利院中的大多数事情,幼年有限的脑袋里都被快乐的日子所占满。 但不知从哪天起,沈潇悄悄变了。 承诺但没实现的生日蛋糕、总是被推三阻四的家长会,甚至不希望他冒头、不允许他跳级的打压……桩桩件件,都昭示着她对沈殊的态度。 沈殊能感觉到母亲的纠结与痛苦。 或许沈潇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但沈殊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了,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冲突,又谈何和解? 第47章 他最终选择了远离。 或许等到他大学、毕业,真正不需要曾经给他带来温暖的这个母亲,这段勉强维持的关系就会彻底断开了吧。 沈殊忽然觉得有些没劲,与现实相比,游戏中虚假的死亡甚至更让他感到有趣。 他带上头盔,重新进入一局游戏。 策域开局后的流速和外界不同,身处其中的人感觉不到,脱离后才会发觉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游戏这种东西都容易上瘾,区别只在于这款游戏吸不吸引你的注意。仅仅玩过一局,沈殊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威力,下决心之后除了周末都不碰头盔。 所以,他还有时间多玩几次。 这一次没有那名战斗玩家,沈殊重启计划,很顺利的将基地升至no.1,甚至连时间都缩短了一半。 他还有个惊讶的发现,同一片大陆里的npc,竟然能够保留之前的记忆。 沈殊这次换了个身份和基地,想要获得情报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去找了那个“烟柳休息站”。 他才刚说出一样的话,前台就感激涕零地呈上情报,高呼大佬没有忘记他们,以后这句话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了。 沈殊:“……?” 行吧。 他轻松登顶,获得了游戏的胜利,所谓“世界的秘密”却仍旧没有向他揭开。 或许真只有选探索路线的玩家才能揭开谜底。 沈殊也不强求,这片大陆已经没有挑战难度,他又去试了试别的背景,斩下无数个地位最高成就,淡然而无趣的退场。 没意思。 他看向最后一个没尝试过的背景,准备打完这一局就不玩了。 被虐了个遍的其他玩家:“……” 到底是谁没意思啊:) 沈殊自己觉得赢到没意思,全服的玩家却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在聊天公屏奔走讨论:虽说内测玩家不多,但也不至于全败吧?这人是谁! 他们在排行榜上找到了沈殊,发现这人玩得还是难度最高的智谋路线。 “……”更破防了! 其他路线哪怕最次如战斗玩家,进服都有个身份和防身匕首,只有智谋路线,开局一身破衣服,除此之外要啥没啥。 在沈殊之前,唯一成功活到后期的智谋玩家是凭着捏出来好外表,在某个被包装为休息站的消息中心应聘上小工,成功苟活了最艰难的初期。 就这还差点被提供特殊服务的东家强行下海做嘎嘎嘎,得亏是跑得快才逃过一劫。 除一众被嘎嘎乱杀的玩家外,秦止野也在盯着排行榜。 他刺杀成功后果然被轰死了,不过死前报复了一波,他心情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内测玩家全是各大高校的优秀学生,甚至是在役的军队内部人员,而他一个十四岁的高中生这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甚至登上了排位第一,这让秦止野感觉很爽。 是的,没错。 朕就是如此牛逼~ 秦止野嘚瑟完正要退出游戏,却忽然注意到全服的排名榜里,有一个眼熟的id正在直线上升。 策域给每个赛道的玩家都列了积分榜,合起来则是全服的排名榜。这位玩家ssr升至榜二后,他凝视几秒,昵称旁边忽然浮现出一个称号: “ssr·军师” 看起来逼格很高的样子啊。 秦止野摸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向自己的名字,片刻后几个字出现在他面前——“r牌暴打ssr·刺客” “??”秦止野果断投诉系统。 他一个战斗道路玩家,除了“报仇”哪次不是正面和人家硬刚?给他哪门子刺客啊。 【嘀,投诉无效。 系统提示:称呼是根据每位玩家在游戏中的综合表现给予的,仅有排名前十的玩家会获得称号,一般不会出错呦~】 还呦? 秦止野气笑了,正好看见“ssr·军师”的状态从游戏中变为在线,一怒之下向他发了私聊。 既然系统说他的路子是刺客,那他就再打几局改了这个称号! 沈殊视野的左下角忽然出现一个弹框。 【陌生人“r牌……(省略号已隐藏)”向您发来消息:[约吗?]】 “?”沈殊皱了皱眉。 现在连内测游戏都有人在上面发骚扰消息了? 他懒得给这种账号眼神,按照原计划点下开局按钮,进入开场界面。 另一边,秦止野也看到了他进入游戏的状态。 怎么不理他? 他正奇怪,再一看自己发的私聊,忽然沉默几秒。 ……不对劲。 哈哈,变成变态了:。 [我的意思是,约架吗?] 秦止野叹着气补充一句,觉得人家没理他也算教养不错,看来是打不成了。 没想到系统忽然又跳出来窗口:【基于玩家ssr 属性的特殊性,现向全服玩家随机开放十个该玩家的游戏观战位,其余前十玩家的针对权限也会陆续开放,敬请期待~】 居然搞针对性削弱? 这破游戏真狗啊,秦止野一边感慨,一边迅速按下了抽签按钮。 抽,果断抽。 免费观战的机会不抽是傻子。 不过他的运气向来很差,这点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果不其然,没抽中。 又一个弹框跳出来: 【o 遗憾离开 o 200游戏点数再抽一次】 “靠!”秦止野这次直接骂出了声:“这不是诱惑我吗?” 策域游戏币与真实货币的兑换率是一比一,他眼也不眨地充了一千,结果才抽了两次就余额告急,因为每抽一次的游戏币是翻倍递增的! 研发部是穷疯了吗,明明是开发来预备训练的模拟游戏,连这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 他一边骂一边咬牙切齿的继续抽,抽完整整十万的时候终于抽中了这个昂贵的观看名额。 得,一年的压岁钱全陪进去了。 秦止野摊着脸点进观战,心想这位ssr最好真能有点东西,至少让他把本儿看回来吧…… · 沈殊胜利结束游戏的时候,私信如塞满沙丁鱼的罐头忽然被打开盖子般向他涌来。 [约吧约吧约吧] [我说真的你居然能想到这个?] [约吧约吧约约约约约……] [我靠这一手太牛了!咱来再来一局吧算朕求你] …… [我看到你结束游戏了快回复我!] [还有我真的不是变态!] “……” 老实说,沈殊没懂这个骚扰他的人在发什么疯,不过最后两句他看懂了,看来这人也意识到了最开始那句话的歧义,虽然这一通消息轰炸显得这句话的内容并不可靠。 疯成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沈殊在让人冷静这方面一向擅长,他回复:[你打字不过脑子?] “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秦止野确实冷静了,他冷静的开始还击:[你眼睛才不过脑子,我们俩撞名字了,这么明显,你这都没记住?] 什么撞名字? 沈殊看了眼自己昵称,这才意识到他在输入时误触了一个字母,导致他的昵称从原来的名字缩写“ss”变为了代表稀有且难得的“ssr”。 而对方的昵称叫“r牌暴打ssr”…… [这不能怪我,谁让我手黑呢,你取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因为运气好吧?]话语中还透出了一丝非酋对欧皇的愤恨。 出于刚才被消息轰炸造成的精神伤害,沈殊决定让他愤恨一会儿,回了个是。 [……] [所以约吗?]秦止野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锲而不舍过。 [不约。] [why?] 沈殊刚打完全部地图,暂时失去了开游戏的兴趣:[没必要。] 对面不知道猜测了什么,忽然发来一句[你等等],接着消失了很久。 再回来时,昵称竟然变成了“狂蹭ssr”。 由暴打哥变身为“狂蹭哥的变态又说:[求你了,我都花钱了,约吧~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那种快感吗?] 沈殊沉默地看着聊天记录,总感觉这段对话要是被人看到,他们大概会被扫黄打非抓起来。 虽然他知道对面的意思。 这位变态也是真执着,还恰好戳到了沈殊的点上——他确实想重温一下那种快感,不论是反杀对方,还是被对方杀。 他终于松了口,连带着警惕性也松了:[改天吧,今天我还要做作业。] ……什么玩意?这算什么理由? 或许是做贼的人看谁都像贼,秦止野忽然怀疑:[你该不会是高中生吧?怎么还要赶着做作业?] 高中生本生的沈殊眼皮一跳,一瞬间暴露了他心虚的事实。 好在他们此时隔着网线,对面什么也看不出,更想不到他约架的对手是个正在上高中的、实际十四周都不到的“小孩”。 第48章 [是项目汇报。] 沈殊一本正经地回复:[联大授课一直很卷的,你难道不知道?] [哦。]秦止野莫名也心虚了一瞬:[我当然知道。] 这一刻,两人的内心同时吐槽: 早知道就不演了/鬼知道联大卷不卷啊。 - 作者有话说: 两位高中生对着演成年人,实则内心都虚…… 第36章 域四:少年间 一起写信彼此交流的叫笔友, 一起旅游见识风光的叫旅友,那一起打游戏互杀的叫—— “损友!” 同学啃着西瓜骂骂咧咧:“哪有高三摸底考前拉我打游戏还带我掉分的,绝对是损友!” “好啦好啦, 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请你吃西瓜赔罪了吗?”另一个同学挎着他肩膀安慰道:“再说了你还能怕一次摸底考?” “这是普通的模拟考吗!”他一指路过的沈殊,振振有词:“连殊神都在拿着书复习, 这次考试肯定不简单!” 沈殊隐约听见他的名字, 抬起头,露出手里写着《时间之熵》的封皮。 “……”同学默默用西瓜皮挡住脸:“当我没说。” 他合上书:“说什么, 你们不复习吗?” “嗯?”同学狐疑地眯了眯眼。 是什么让沈殊说出了复习这种话,莫非这次考试还真另有玄机? “摸底考的成绩会按赋分加入保送评定。”沈殊好心提醒。 他这些同学虽然都个顶个的聪明,但大多数也都挺幼稚, 比如不想叫他“小叔”所以给他起了个中二的外号, 再比如发现考试怎么也干不过他之后开始把他当考神拜。 这会儿又开始了,在场几位听见沈殊的话, 连忙大呼感恩。 “保佑我!”其中一位夹着瓜皮双手合十, 虔诚道:“我还要跟殊神一个大学!” 同学:“拿瓜皮上香?小心学习之神把你的脑袋也变成瓜皮。” “呔,休要咒我!” 教室中笑闹一片,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其实这些天才们对考试没在怵的, 只是一个两个都爱演, 就连提醒他们复习的沈殊也放下书, 在清凉的西瓜汁水味中望着远方神思飘远。 下午, 摸底考试在一片轻松的环境中开始。 当他们坐在教室里笔墨飞舞的时候,军备生们正在烈日下挥洒汗水。 “没招了,我真的没招了。”有人哧呼哧呼喘得像头牛,抱怨道:“为什么研备生的摸底考是做卷子,我们却是实地项目检测啊!” 几个小时内完成所有的项目还要保持成绩优秀, 就算是头老黄牛也累死了。 秦止野:“那你去考他们的卷子试试?” 那人沉默了,怒骂一声:“爹的,放外面我也是不折不扣的学霸,怎么搁那群到‘天才’堆里就成不开化的大猩猩了。” 秦止野想起某位天才那副平等藐视一切的冷淡脸,忽的笑了一声:“想开点,说不定是草履虫呢。” 那人:“??秦哥你哪边的啊?” “终点线那边。”秦止野十分欠揍地对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随后加快脚步,又一次冲破了学校记录。 · 两方学生的摸底进度齐头并进,考试后,他们迎来了半天假期。 沈殊提前从郭士期那里知道了成绩,对方说他考的不错,也就是直升联大稳了的意思。 他心情不错,破例在非周末登陆了游戏,一上去系统就默认提示:“您的密友y在线,跟他打个招呼吧~” 这是那位改了名的狂蹭哥,在先后氪金四次后,对方终于决定取一个有格调点的名字,最好人家一看就觉得这是个低调奢华有实力的大佬。 还砸钱给沈殊也买了一张改名券,美其名曰“一起做大佬”,实则是ssr这个名字有点刺激到他了。 对此沈殊表示:“……” 就是不改,气死他。 这半年他们对局的太频繁,就加了好友。虽然进游戏后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但系统显然只认好友亲密度,每次只要两方同时上线,就会主动给对方弹提示。 这个时间,y应该不在。 沈殊正想开一张小地图练练枪法,“密友y”的聊天申请就发了过来,他下意识点击同意。 一个颇为真实的薄肌帅哥就出现在他面前。 成为好友后,聊天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文字聊天:另一种则是将虚拟形象传送进某一方的空间里,面对面说话。 沈殊是能发消息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见面的类型,但y显然不是,他表示“冰冷的文字怎么能体现我话中的温度?”接着一言不合就弹见面申请。 沈殊被迫见了无数次对方的虚拟形象,久而久之,也习惯了y随时随地出现在他的空间里。 “你怎么在线?” y一边向他走近一边伸了个懒腰:“体测放半天假,测得我累死了。你呢?” 沈殊心想居然这么巧,“刚好没课。” “那为什么心情不错?” “?”他有表现出来吗? 沈殊回想了下,他分明一直面无表情。 “你嘴角比平时上扬了整整一个像素点,不是开心是什么?”秦止野一副你被我看透的表情,耍酷着挑挑眉:“别装,你的每一个微表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 “这个表情我也看得懂哦。”秦止野幽幽。 沈殊反倒勾了勾嘴角:“就是要让你看出来。” “好啊,你光明正大鄙视我。”秦止野夸张地捂了捂心口:“我受伤了,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能好。” 这人比他那些同学还爱演,真不知道谁大谁小。 沈殊淡定道:“你想要什么?” 他根本不怕对方漫天要价,有些人平时一幅什么都敢做出来的样子,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口嗨。 沈殊与这种人正好相反,平时看起来克己支持,实则真正下定决心时,做出来的事情往往把人惊一大跳。 “你知道策域准备进入公测的消息了吧?”秦止野抛出一个问题。 沈殊点头。 “在这之前,他们会开放一个特殊副本,只有全服排名前一百能够参加,第一名的奖品是十万奖金和一份副本原型地开采的矿石。” 沈殊下意识以为y想让他放弃参加副本:“你想要奖金?” “不,我想要那个矿石。” 秦止野狡黠地笑起来,像只坏心眼的狐狸:“和我组队吧s先生,只要我们拿到第一,十万奖金可以全部归你。” 这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敢当。”沈殊淡淡拒绝了,“做你的队友,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局捅一刀。” ssr和y约着进场pk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他们实在势均力敌,又谁也不肯退步,就算这一局这个被那个杀了,下一局也会杀回来,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人同归于尽。 就这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了数百场,连其他玩家也对他们在游戏里打架见怪不怪时,y忽然来找沈殊合作,沈殊还当他是打腻了,结果快结束的时候,这人趁着独处悄无声息将刀抵在了他的腰后,笑嘻嘻地说:“surprise~” y就是这样,跟沈殊在游戏之外混得想认识多年的好兄弟一样,一进游戏下手从来不带手软。 不过秦止野的偷袭没完全得逞,沈殊反手摸向绑在腰间的枪套打了他一枪。 同归于尽,再次平手。 秦止野装模装样地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记仇嘛。那次明明你也一直怀疑我,连独处都带着枪。” “我是怀疑所有人。”沈殊淡淡瞥去一眼:“你想看到什么画面?你动手之后,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秦止野在脑海里想了想那个场面,不行,太违和了,他直接笑出了声:“那我们俩就打不到现在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喜新厌旧的速度,如果当时沈殊没有防备,他赢下了那一局后很快就会对这个对手失去兴趣,自然也不会坐在这里,求和对方跟他组队。 思绪飘回,秦止野赶紧说回正事:“好啦,我保证征信不会再背后捅你,如果捅了……”他想了下有什么有力的威胁:“我就用自己的名字在全服公屏滚动播放《sorry》给你道歉,行不行?” 这是一首温柔的英文歌,副歌有好几个sorry,大意是一个错过的爱人对自己的来迟、缺失、遗憾而道歉。 他自认很有诚意,这个年纪的少年,面子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沈殊微妙地眯了眯眼:“……这不是电视剧的情节吗?” 他震惊:“你还有看电视剧呢?” “……” 秦止野自觉失言,开始仗着脸好凑到沈殊面前,堵着他的视线耍赖:“你就说行不行吧?大不了之后再下游戏我让你杀回来一次。” 沈殊刚要反击“杀你还需要让”,一个提示框忽然跳出来。 第49章 他盯着上面的字,随手一点,半晌忍俊不禁般从露出了一丝笑意。 “……怎么了?”秦止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抽到了一个东西。”沈殊捏着凭空掉落的一张卡片,轻声念道:“免伤卡,免疫该玩家带来的一切伤害——使用对象:y。” 【基于玩家y的称号属性,现向全服玩家开放一个削弱武器,获取方式为随机抽取。前十玩家的针对权限已全部开放,感谢玩家踊跃参与~】 秦止野:“……” 他有点破防:“你就这么抽到了?抽了几次?” 沈殊:“就随手点了一下。” “……”秦止野淡淡地碎了。 一次就抽到,那他怒充十万块算什么? “哈哈。”他癫狂地笑了声,将自己一片片粘起来,假笑道:“其实我也有抽到过你的观战权,花了十万。没错,你打的每一场游戏,只要我没开局都能看到哦。” 这回轮到沈殊:“……” “什么时候的事?” 看他表情好像真冷下来,秦止野忽然意识到以s的性格,大概非常讨厌隐私被触犯的感觉,连忙解释:“不过我就看过几次,你知道的,我只要上线基本都在和你互杀。” 沈殊神色稍霁。 “不过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系统开放了十个观战位。”他补刀。 “……”沈殊轻嗤一声,点点头:“很好。” “那副本组队?”秦止野试探。 还好意思问? 沈殊瞥他一眼,故意道:“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身影闪了闪,竟然把人丢在空间里当场下线了。 看来是真生气。 秦止野松了口气,露出怜悯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对不起了其他八位兄弟,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让你们也抽了观战位呢? 要是不说,在副本里被砍成臊子就是他了。 —— 终于等到开副本那一天。 不论副本内能获得的资源,光是第一名的奖品就足够诱人,排名前一百名的玩家几乎都守着副本门口,时间一到就争先恐后都冲了进去。 因为秦止野那一出祸引动水,沈殊卡着末尾进副本时目标很明确:胜利,以及削前十的玩家一顿,他全都要。 还真得跟秦止野组队了。 沈殊心知肚明,这也是对方老实坦白的目的之一,不过他这个人向来双标,对纳入范围的自己人和外人是两回事。 y和他互杀半年,也算半个自己人。 至于其他人……呵。 落地副本,沈殊照例选择了智谋路线,鲜明的军师称号悬在头上,不论他去哪一个基地,玩家都会举旗欢迎。 不过这次他打算去找y。 对方一直走的是独狼路线,虽然选了战斗道路,但是前期发育热衷于带着自发追随的小弟打游击,总部往往选在山林,方便他到处拉仇恨逃跑。 沈殊打算先找情报处弄个地图,凭他对秦止野的了解,找到对方可能藏着的窝点并不难。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落地点,一批很有军匪做派的人马就开着坦克拿着热武器碾了过来,见到他后二话不说把一块气味发苦的白布往他脸上捂。 这是什么操作? 沈殊摒弃闭眼,顺从的假装被迷晕,准备先看看情况。 搞得下手那人一愣:这药效有这么好吗? 算了,先把人带回去要紧。 一路颠簸摇滚,沈殊赶紧自己被小心地放在担架上,像个重伤不治的伤员被人抬着上车,运送,下车。 最终被放在了手术台一样的地方。 不过抵达的地点不一定是医院,也可能是火葬场。 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 这声音从急至缓,由远及近,不过自始至终这个人的步伐都很稳,看似随性而走,实则落下的每一步都是同样的力度,只有常年锻炼或者练武的人才能有这种控制力。 并且,比脚步声先来到他身边的是熟悉的气息。 来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沈殊。 他静静地阖着眼睫,睡颜看起来毫无防备,实则等你靠近过去,对方可能会从身上掏出一把枪对着你。 那人欣赏似的看了一阵,戏谑地捅破窗户纸:“还不醒吗s先生?我们俩之间就没必要装了吧。” “…………” 沈殊轻轻睁开眼。 比他早一步进入副本的秦止野穿着身利落的军装,施施然站在他面前,头上赫然顶着一行字: 【y·望殊基地基地长】 “怎么样,我的基地和人马够资格让‘军师’留下来吗?”秦止野笑着问。 沈殊看了他几秒:“…望舒的舒字错了。” “我的基地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当然要用特殊的殊了。”秦止野理所当然道:“说过要和你组队,我当然会成为你最好的选择。” 这句嚣张的话刚说出口,门外忽然传来紧急的敲门声:“基地长!刚刚被我们抢了坦克和枪械的三个基地派兵来围攻我们了,怎么办?” 秦止野:“………” 沈殊:“………” “你的基地确实特殊。” 军师轻笑一声,翻身下床,自信而淡然地拂平了衣角的折皱:“让开路,带我去城门。” 秦止野挑眉欠身:“得令。” 第37章 域四:年少间 狂风拥过山巅, 两抹身影立于峰顶,隔着硝烟和鲜血望向远方泼墨般的山峦。 空气中高悬着大大的胜利结算页面。 策域的每一局游戏,其实都是一场残酷的斗争。 玩家们在有限的资源中一次次意识到生存的艰难, 从彼此竞争,到互相抢夺,最后演变为彼此厮杀。 比起沈殊当初用热武器全灭y的小队, 其他队伍对npc做出的行为更让人胆寒, 不说草菅人命,也没把npc的牺牲放在眼里。 反正是npc, 死了就死了——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沈殊的观念和他们恰恰相反。 或许是策域的npc自由度很高的原因,他更愿意把他们当作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而不是一串代码。玩家才是真正该无所谓死亡的人, 反正不论死多少次都能重开, 所以沈殊对他们下手毫不手软。 这个副本里,一个基地的玩家会默认组队, 直到触发主线任务才会公布胜利要求——争夺一处新发现的特殊矿资源。 因为开采条件艰难, 玩家所代表的基地不仅要互相竞争,还要拿出最合适的方案对这片埋藏在连绵山林下的矿地进行开采。 全服唯一的“军师”顿时成了香饽饽,无数基地前赴后继向他发出邀请, 谁成想“军师”竟然和他的死敌“y”组队了。 两个坚持互杀了上百场地图都没分出胜负的人居然还能和谐组队?很多玩家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该不会是放出来的烟雾弹吧? 沈殊是特意让人把消息公布出去的。 果然, 有玩家上了钩, 暗地里传消息约他演无间道。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合, 愿意在最后的时刻帮他反水。 错了,沈殊心想。 他们是面不合心合。 这一试探,最自信的两人成功将自己暴露,预定了副本中的必死结局。 他和y那一次“同归于尽”是在私密环境里,除非拥有观看位并且刚好看了那一场游戏的玩家, 没有人敢确定他们会翻脸。 其他玩家也有不信邪的,不过都是心里猜测,偷摸等着看闹热。结果直到副本结束了两人都没翻脸,还联手把整个副本搅得天翻地覆。 半空中“获胜方:望殊基地”几个字高调地闪着金光,秦止野站在山头,一只脚架在陡崖边的石块上,揪了根草得意洋洋地叼着晃。 他已经在心里构建收到奖品应该放在哪个小柜子了,心情很好地撞撞ssr的肩,力度没把握好,差点把人撞飞出去。 沈殊稳住脚步,给他一眼刀。 秦止野装作没看到,嘚瑟道:“哎呀,赢得也太容易了,我就说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吧……这草的味道真难吃。” 沈殊:“那你还吃。” “压压味道,我现在还满嘴血腥味呢。”秦止野说的风轻云淡,呸一声吐了那根草:“好啦,策域这游戏还是挺有钱的,奖品估计过几天就下来了。就按之前说的,奖金归你,我只要矿石。” 沈殊看了他一眼,y满身上下都是血迹和其他脏污,身上的血估计是别人的,嘴里却只有可能是自己的。与之相比,他身上干净得不见一点尘埃,仿佛是来游玩的。 虽然“军师”本来就不下战场,但过于惨烈的对比还是让他升起了一点愧疚之心:“……还是各半吧。” “没必要。”秦止野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抽你的观看位都花十万了,还差这点奖金?” 啪叽。 那颗愧疚心顿时摔死了。 沈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秦止野心道坏了,这茬好不容易过去怎么又被他自己提溜出来,得赶紧转移话题…… 第50章 他脱口而出:“我们见个面吧。” 沈殊猝不及防一愣,随即沉默。 要见吗? 如果见面,就代表要告诉对方他隐瞒的年龄、身份,且不论y会不会生气,所有教育都在说不要轻易和网友见面是有道理的,何况他才十三岁。 但不可否认,他在对方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是想答应的。 所以要见吗? 长久的沉默后,沈殊做下决定,y的身影却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可以”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搞什么? 沈殊不自觉皱起眉,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不是意外掉线才退出游戏。 难不成是觉得他没回答掉面子,所以逃走了? ——是才有鬼,以y的脸皮,根本不可能因为网友没答应面基就尴尬到装死。 沈殊直觉这事不太对,果断翻出说明书找官游打电话举报了这个情况。 第二天就传回了消息,竟然是游戏仓出了问题,好几个玩家出现意识断链的情况,昏迷不醒,断开所有的游戏设备也没有用。 紧接着郭士期就打来电话,确认他没事后连连庆幸:“还好头盔没事,那几个出事的游戏仓怎么排查都找不到问题,脑检测潜意识几乎没有波动,如果不能再几天内醒过来,就要进入植物人状态了。” 沈殊没想到这么严重。 如果是这样,那y岂不是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没有唤醒他们的办法吗?” “这个说不好。”郭士期压低声音:“……有位军官的孩子也昏迷了,研发部那边得罪不起,肯定会想尽办法救人,温和方法没有用,激烈一点的却未必,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可怜那几个孩子,白白遭了这个罪。”他叹了口气,又嘱咐沈殊不要再用那个头盔,他过几天会去取。 发生这么大的事,《策域》这个项目必定要被停止了,所有头盔和游戏仓也要统一收回销毁。 偏偏在y约他见面的时候…… 沈殊心情复杂。 几天后,郭士期来取头盔,顺带来了个好消息:“我就说那群人会有办法,几个昏迷的人陆续都醒了。除了最迟醒的那个好像还不太清醒,其他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精神得很。” “我……沈殊头盔递给他,张了张口,本来想问问y的情况。却又思及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网友,对方遭受这么大的意外,还被人探查身份,恐怕也不会开心。 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郭士期看出来他欲言又止:“怎么了?” “没事,”沈殊随便找了个理由:“策域关了,副本奖金还会发吗?” 郭士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个不用担心,策域背后好歹有军部支持,发奖金的钱还是有的,要是他们真不发,我自掏腰包也会给你补上的。” 沈殊没答应,只是说:“谢谢郭老师。” 郭士期一直都很关照,不过他其实并没有对方担心的那么脆弱,甚至这两年通过各种比赛赚了不少钱,手里的存款可能比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还更丰厚。 知遇之恩比钱财支持来得更加可贵,他以后也会报答对方。 ssr和y理所当然失去了联系。 策域果然很有钱,不仅很快把原定的奖金打了过来,还多加了一半,当做对他及时提醒的感谢。 沈殊看着卡里多出的那一串数字,沉默许久,最终转了一半到不常用的卡里。 .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了游戏,时间似乎变得更快了。 沈殊度过了一段重复而无聊的时光。 到底是高三,虽然研备生们大多没有高考压力,但气氛还是紧张了许多,连唯一能掀起波澜的军备生最近都老实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核心”秦止野生病了,请了将近半个学期的假,连带一群军备生都焉巴不少。 沈殊听说这个消息时有点意外。 秦止野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他身体特别好的人,军备生管得又特别严格,必须早睡早起、禁止吸烟饮酒……几乎跟所有的不良生活习惯说了拜拜。 这样的人,没想到也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后来秦止野病休回来,一群军备生堵在门口为他庆祝,又是彩带又是礼炮,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沈殊远远看了一眼,对方在一群少年中嬉笑打闹,俊俏的脸在阳光下张扬而耀眼,看上去还是一样生龙活虎。 沈殊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他就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病而萎靡。 那可是秦止野。 · 总的来说,沈殊的高中年代还算平稳。 直到毕业那一年,恰逢学校五十年校庆,校方办了一次盛大的毕业典礼,热情邀请每一位毕业生的家长来参加,外地家长还报销来回的机票,尽显学校财力的深厚。 彼时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和沈潇联系,不抱希望的发去邀请信息,没想到小学时就没参加他家长会的沈潇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在沈殊的指导下坐上飞机,来到平城,和这个许久未见的养子面对面。 沈潇一身疲惫,穿着陈旧但看得出来尽力正式的衣服,开口时声音干涩,脸色起来很差:“你……” 她很快清了清嗓子,强打起精神似的提高所以:“你怎么来接我了?我知道你学校在哪。” 沈殊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后者避了两下,还是被他拿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难得来平城,学校准备的住处在郊外校区,我订了市区的酒店,今晚先住在那边玩一玩吧。” 沈潇拧起眉,这个表情沈殊做起来和她格外相似,也格外熟悉。 果不其然,沈潇说:“你哪儿来的钱?有钱也不要乱花,首都的消费那么贵,学校提供住处我住那里就好了,不要浪费这个钱。” 真是熟悉的话。 沈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平淡甚至枯寂,这些话他是在听过太多。 沈潇忽然也意识到她的反应有点过激,顿了顿,降下声调:“做了这么久飞机,我也没精力去玩了,直接去你学校吧。” 说到底还是不去。 到底是真的不想去玩,还是本能就不想同意他的决定和安排呢? 那么多的先例,沈殊已经分不清这个养母的想法了。 然而和她对视时,他恍然发觉,沈潇现在的模样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样子相去甚远,神态、眼神、甚至额角生出的白丝都不一样,她苍老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 沈殊点头算是同意了,提着行李带人回学校。把沈潇送至住处后他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回宿舍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是这么多年他们相处的方式,彼此远离,他们都会更自在一些。 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身为一文一武两个代表,沈殊和秦止野将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 两人脱了校服外套,穿着稍显正式的白衬衫,彼此看对方都有些新奇。他们俩一个平时张扬又胡哨,另一个则是过于低调,总穿着面料舒适的t恤,忽然穿上白衬衫,都有种套在不属于自己壳子的束缚感,却又非常有少年的帅气。 啊,站在旁边的主持人幸福的感叹。 这就是青春啊! 在后台对完流程,典礼的开始时间也要到了,礼堂中坐满了观众,沈殊和秦止野一前一后走出来,看到了前排空着的四个位置。 他们要发言,所以位置都安排在了靠近舞台的位置,沈殊之前通知沈潇时对方就以不想待在人群为由,表示自己站在后面就好了。 所以他不在,沈殊并不意外,只不过秦止野那边的位置也空着,他有点意外地看了身侧一眼。 “你家长呢?”或许只是暂时离开了。 “没来呗。”秦止野一身轻松地独占了两个位置,看上去并不介意,甚至非常开心。 他爹一个在役军官显然不可能出席,他妈妈也有自己的事业,虽说不是不能抽出时间来参加,但势必会带上他弟弟。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来呢,所以秦止野干脆没通知他们。 沈殊沉默几秒,被秦止野懒洋洋拖着嗓子问:“你还站在过道干什么?不赶紧坐下,等会挡着别人了。” 沈殊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上台前再去找沈潇一趟,但秦止野现在一个人呆在这里,还对他说:“等会儿你记得提前备场,我上台很快就到你了知道么,别迟到了。” 沈殊还是坐下了,等发言完再去找沈潇也没什么,或许是因为一种诡异的同病相怜,他今天不想看见秦止野一个人坐在位置里。 上场前,秦止野又一次回头,向他强调:“记得不许迟到。” “嗯。”沈殊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然后才看他转身,单手插兜心情很好地向舞台走去。 礼堂很大,作为呈环形围着舞台,能坐下近五百个人。 第51章 秦止野站在台上,嘴角挂着浅笑,难得露出正经的一秒:“大家好,我是国防人才储备生秦止野……” 他按着自己的节奏,将发言讲出了聊天般轻松得氛围,除了讲到一半时后排出现了一小片骚动,似乎有人晕倒了之外,观众的效果都非常不错。 期间,他余光时不时扫过不远处座位上的身影。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一直仰着头,从小就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台上。 秦止野压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次看你还认不出来。 可惜尽管他耳提面命,下场时沈殊的位置还是空在了那里,刚刚还在注视着他的少年消失了,校方也仿佛从没安排过这个环节般,略过了沈殊的发言,进入下一个环节。 优秀学生颁奖。 主持人激动地宣布:“我们很荣幸请到我们学校的荣誉校友——秦霍生同志来为我们的学生颁奖,请大家掌声欢迎!” 秦止野四处寻找沈殊无果,只能上台,面上还挂着刚才装模作样的笑容。 头发银白的老将军被请上台,他年岁已高了,但还是英姿不减,宽阔的脊背和有力的臂膀曾担起整个国家的希望。他慈祥而威严地看向每一个学生,将属于他们的奖状郑重授予。 唯有轮到中间的秦止野时,秦霍生同小辈聊天般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怎么臭着一张脸?小野,不是说今天有个故人要介绍给爷爷吗?” “没有人了。”秦止野将不爽两个字写在了眼睛里:“他临阵脱逃了。” 爷爷笑着安慰他:“还有下次。” 秦止野冷哼一声,心想:可恶的骗子。 明明答应了他,却还是消失了。 有本事你永远别想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素的没错,这两人在高中之前就认识 xql就是要缠缠绵绵就算是宿敌也要纠缠至死啊[竖耳兔头] 第38章 域四:年少间 沈殊突然缺席的原因, 秦止野一直耿耿于怀,但从来没去问过。 主要是赌气,还有点要面子。 ——既然你想不起来, 那就算了吧。 这是少年秦止野的想法,现在的他可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以幽灵的身体紧紧跟着沈殊, 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当初晕倒的那个人是沈殊的母亲, 也是因为这一晕,他才知道沈潇得了肝癌。 调病例一看, 两年前就查出来了。 在同意沈殊来少年班之前。 沈潇苍白而瘦弱地躺在病床上,换上病号服,干瘦的躯体和被化妆品掩盖的发黄皮肤暴露出来, 她在沈殊面前一直都在掩饰, 其实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因为不治疗, 原本还有机会控制的肿瘤也已经到晚期。 事到如今, 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之后的暑假里,沈殊一直陪着沈潇待医院里。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是劝他回去, 不要浪费这个钱, 甚至故意不交住院费, 指望用这种方法让他放弃。 沈殊冷着脸, 权当没听见。 反正他自己也存了不少钱,够沈潇住一段时间的了。 或许因为沈潇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即使住在昂贵的医院病房中,每天用药打营养液,生命也还是走向了衰败。她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死亡的灰翳, 神志也逐渐昏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沈殊沉默地陪着她。 捉来可笑,这竟然是近几年他们相处的最长一段时间了。 忽然有一天,沈潇忽然醒来,呓语似的开口:“其实……你的亲生母亲是我妹妹。”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姐姐很聪明,但因为养不起,从小就借着资助的名义送了人,之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而沈潇作为一个普通的、有几分漂亮的女孩子,顺利读书、长大,和大学里认识的男友自由恋爱到结婚。虽然没有孩子,夫妻之间的感情却很好,还一起约着去福利院,准备等条件达到了就领养一个小孩。 偷偷看过一个小孩好几次后,她的老公提出想收养这一个孩子。那个小孩已经五六岁大了,无病无缺,是因为父母双双出了意外,又没有别的亲人才被安排在了福利院里。 按理来说这么漂亮的小孩,又没有残疾,早该抢着领养走了,但他一直待在福利院里,待了好些年。 沈潇也很喜欢这个小孩,她觉得对方和她长得有些像,原名也姓沈,说不定是注定的缘分呢。但还没来得及走手续,她的老公就在车祸中意外去世了。 沈潇一度沉浸于悲伤之中,许久之后才想起这个孩子,带着对爱人的怀念领养了他。 福利院的老师带两人见面,问沈殊是否愿意跟这个阿姨走时,漂亮如天使的小孩望着她蓄满悲伤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沈潇霎时间流下泪来,将他抱进怀里,“跟我回家吧。” 寄托着对爱人的感情,她全心全意地对待这个孩子,把他视□□人留下的结晶,互相慰籍着从伤痛中走出来。 他们有了新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也享受着这点小确幸。 直到沈殊八岁时,沈潇的母亲去世,她却在整理房子的遗物时翻到了一本日记。里面记载了她死去的爱人是如何对一个优秀的学姐萌生情愫,从少年暗恋至研究室,直至对方与心爱之人结婚,才放弃了念头,转头与他的学妹,也就是沈潇开启了新的感情。 如果日记截止于此,沈潇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崩溃,逝者已逝,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原谅的。 可偏偏空白的日记在许多年后出现了新的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她死了,留下了一个孩子。 沈潇意识到了什么。 她所以为的,与爱人共同留下的最后一个“东西”,竟然是爱人一直没有忘怀的白月光之子。 而这个白月光“沈捷”,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沈婕”,是她年幼时就分离的姐姐。 丧母之痛和爱人隐隐的背叛、甚至还有更多不可深想的东西瞬间将沈潇击垮,这个事实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活尽数击溃,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从此不得安宁。 她再也无像原来一样对待沈殊,哪怕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看见他与姐姐相似的面容,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怨恨。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亲姐姐的孩子? 哪怕沈殊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孩子,她这辈子也不会显得这么可笑。 沈晓一直都知道姐姐比她优秀,如果不是当初正好有人愿意资助“沈婕”,被送走的就会是她了。 “沈婕”聪明上进,离开之后反倒青云直上,参加预科班,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杰青,一家子都是科学家。 听到父母议论这些东西时,沈潇不是没有羡慕过,但当时她也有幸福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直到一切天翻地覆。 “对不起。”沈潇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喘了一口气,目光被名为回忆的迷雾蒙上一层白翳:“……那段时间我非常痛苦,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凭什么…所以我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收回的爱意、蓄意的忽视、故意缺席的家长会,以及拒绝了少年班对沈殊的橄榄枝,都是她怨恨却不能挣脱的报复。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解释。 沈殊看着她似乎愧疚、潜意识却又不是真心道歉的神情,忽然觉得很荒谬。 沈潇对他的感情来源于欺骗。 可他当初就是因为对方几乎藏不住悲伤、怀念、怜爱、痛惜的眼神,才选择了她。 年幼的孩童背负着一笔巨额遗产,无数人半真半假的冲着他和钱财而来,极尽讨好,想要领养他,沈殊都没有接受。 唯有沈潇他同意了。 他以为沈潇对爱人的情感是给他的,虽然最终是一场误会,至少他确实度过了被爱包围的几年。 所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沈殊垂下眼,一如平常将沈潇腰间滑落的被子掖好,“既然如此,不如放过自己。” 沈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呼吸滞了滞,慢慢闭上眼睛:“也是……你就是这个性格,至少我不太担心你以后怎么生活……” 沈殊动作一顿,眼底掀起阴影:“是吗?” 病床上的人没有发觉他这一瞬间暴露出的情绪,闭着眼睛,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枕头下抽出一张卡:“我把老房子卖了,加上我这两年存的钱,大概有六七十万……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其他的,你自己决定吧。” 她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太无情了。 有时候她故意漠视对方,其实心里却希望隐隐沈殊能软下态度,找她抱怨找她哭诉,这样她就能将一切告诉他……可惜没有,沈殊只会越离越远,最终变成完全不在乎她的样子。 没想到当初不满的性格,如今却成了她放心的理由。 现实中,沈潇确实如她所言,在不久之后停止了呼吸。 第52章 沈殊在葬礼上望着她的棺椁,心想人是如此复杂的生物。 这个养母可以说很多年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在得知自己生病后却没有选择救治,而是拼命工作,甚至卖了房子,将钱全都给了他。 她在生命的尽头终于放开执念,给予了沈殊最大的善意。 尽管沈殊依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沈潇当年那样对一个孩子的理由。 或许他的性格确实像沈潇所说的那样吧。冷漠、残忍、无情,甚至可以忽视养母死亡的悲伤,依旧记得对方所做的那些错事。 可他只觉得心底如死寂的潭水,巨大的石子砸下也被吞噬进潭底,只余一片微冷的麻木。 沈殊执着黑伞转过身,忽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用炽热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缠绻的在他耳边低语:“不要听她的话,沈殊。” 没有人不会伤心,哪怕是天生情感淡漠的人,也有在乎的东西。 更何况你? 那人轻声说:“我倒是希望你真的都不在乎。” 蒙在掌心的睫毛颤了颤。 沈殊忽然被一种直觉击中,尽管身形和年龄都对不上,他还是喊出了那个名字:“秦止野?” 身前的人僵了僵。 “嗯。”他说:“是我。” …… 感官像梦一样散去,沈殊躺在一张大床上,阳光从落地窗铺满整个房间,他在落日的余晖里醒来。 这里是秦止野的房间。 他坐起来,没有发现房间主人的身影,反倒是床头留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去我们相遇的地方」 相遇? 沈殊若有所思的放下纸条,转身时一顿,又回头将贴纸收进口袋,才出了门。 他们相遇的地方在高中校园里,他总不能又入域一次,于是他走到了那条前不久才来过的小路,望着四周,想看秦止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笃笃、”路边的音响忽然一震。 有人拨动着弦音,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喃喃告白,伴随着柔缓似水的乐声流淌了满城。 “各位傍晚好,有个叫秦止野的混蛋想把这首歌送给s先生:《sorry》”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唱: “i tried to chase the stars, but i fell too deep got lost in the keys, and forgot to keep …… sorry, for the love i couldn’t give sorry, for the words i didn’t live sorry, that i left you searching with words that were never explained.” 音乐平息的时刻,秦止野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 作者有话说: ps:歌是瞎诌的,大意放在下面,大家看个意境就好[合十] “我试着追逐星星,却陷得太深 迷失在琴键之间,忘了去遵守 …… 对不起,为我没能给你的爱 对不起,为我没能践行的话 对不起,把你丢在寻找的过程中 带着带着那些从未被解释过的话语” 第39章 同居 唱完歌后, 秦止野磨蹭了很久才回家。 没想到推开门,沈殊还坐在大厅前没走,扭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四目相对, 秦止野眼神飘忽但嘴硬:“我自己家有什么舍不舍得的,我就是在外面逛了逛而已……” “你怎么没回去?” 他敢现在回来,也是觉得沈殊不是愿意在别人家多待的人, 没想到这次不仅失算了, 还被沈殊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赖在我床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秦止野理亏地闭上嘴。 他不敢随便开口,生怕自己的陪睡权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他各种阴差阳错还被冷战了大个月才得来的。 “行了。”沈殊仿佛等在这里只是为了看他一眼,看到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走了。” “等等。”秦止野忽然喊。 “怎么了?”沈殊偏头看他,后者皱着眉, 脸上有些纠结和困惑。 “我有事跟你说。” 沈殊定定看了他几眼, 靠回椅背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 “是正事。”秦止野补充了句,在他对面坐下, 蹙起眉毛组织语言:“我之前……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在游戏仓里意识断链那件事, 当时我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隐约记得梦里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是醒来后神智混乱,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这次入域, 我忽然想起来, 昏迷那几天我来的地方分明是第三域!” 十年前的第三域, 环境比现在更恶劣, 更混乱,长着牛头马嘴生得乱七八糟的生物在城中横行霸道,格外喜欢压榨新人。 秦止野虽然没搞懂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但这不妨碍他把那些人揍得很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古怪的城中和一群“怪人”斗得有来有回, 居然一时没想着找方法离开…… 好在这个地方实在太无聊,没网没游戏甚至连饭都没得吃,他几天就开始待不住,逐渐生出强烈想要离开的念头时,接着就记不清了。 “大概待了四五天吧,我记得醒来那天副本奖品刚好送到。”秦止野回忆起那串他随身携带了很久的矿石,遗憾道:“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看向沈殊,对方垂着眼若有所思,忽然眼睫一掀:“之前说过的居民调查,已经有结果了。整座城里只有我们来自末世。” 也就是说,秦止野来到第三域确实不是巧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游戏仓!” “你醒来后有接触过出问题的游戏仓吗?” “有,不过已经被拆检完检查的状态,能源早就被拆掉了。” “没关系,有东西就行。” 沈殊微微眯眼,眸中掠过猜测,又松开了眉心:“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去城中所把东西带回来。” 秦止野回了个“得令”的手势。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飞快决定了明天的事。沈殊继续回屋,秦止野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再次爬上了他的床。 “晚安。”秦止野挤在小床上愉快枕着手臂。 沈殊瞥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走?走哪去?”秦止野装傻,假装没听懂对方的报复:“噢要去我那张床睡也行,宽敞,早上起来风景好。” “……” “唉!”他被一脚踹下了床,爬起来时沈殊已经背对外面躺下,留出了床沿的一半位置。 “真记仇……”秦止野假装抱怨地躺上了那个空位,嘴角压都压不住。 嗨,谁能在被沈殊记仇后还睡在他身边? 没错,他行,他可以。 谁能说这不是“明月高悬独照我”呢? 他美滋滋地闭眼睡了。 . 第二天秦止野去了趟城中所,扛回来一堆碎块,嫌弃道:“拆成这样都没检查出来问题在哪,那些人也真是够牛的。” 他有些怀疑:“散成这样还能组装起来吗?” 后者一脸风轻云淡:“搬到我房间,其他少废话。” “ok。”秦止野知道稳了。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没见到沈殊,等房门重开时那台游戏舱已经原模原样放在地上,和他十多年前见到的没有任何差别。 哦还是有点的,原本的能源模块被卸了,现在只能用电代替。 沈殊穿着维修服,卷起袖子,单手提着一柄铁钳站在旁边,下巴微扬示意:“躺进去试试。” 他这副造型很罕见,有种野性的……性感,非常适合被征服。 秦止野眼观鼻鼻观心,听话的躺进去。游戏仓对现在的他来说过于拥挤,他只能收着腿躺好,趁沈殊没注意时摸了下鼻子。 还好,是干燥的。 沈殊启动电源,仓门关闭。 或许哪里出了问题,仓门变成了半透明的,他站在外面看见秦止野的一堆小动作,一会摸鼻子一会改姿势,像显摆腿长似的,两条腿没一刻消停。 他“咚”得一声敲在盖上,“认真点,眼睛闭上。” “哦。”秦止野做贼心虚的安分了。 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等了好一会儿,无事发生。 秦止野重新睁开眼,敲敲内盖打开门,对沈殊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别说离开了,连游戏界面都没有进去。 两人交换位置,沈殊躺进去试了试,结果也和他相同。 “就算不能回去,也不至于游戏都没法进吧。”秦止野把能源槽的电池扣出来,左看右看:“能源的作用那么大吗?” “或许不是能源的问题,或者说不只是。”沈殊推测:“研发部能用的特殊能源虽然没公布,但无非就是那几种,总有能代替的东西。” 比如被称为“末日救星”的时序矿。 第53章 只要继续入域,能源的问题很好解决,真正的问题应该在第三域本身上。 “你当时是从城门离开,还是直接醒来就回到了现实?”沈殊思索着,如果是从城门离开,没道理当时能出去,现在就不能——那他们就要去城门走一遭了。 如果是直接醒来,则说明第三域有另一种离开方式,并且后者一定更加安全,因为这是证实过能回到现实而不是去到其他地方的方法。 谁料秦止野摸着鼻尖思索,不确定道:“好像是城门忽然开了,好多人争先恐后往外跑,我刚要去看热闹,忽然就醒了。” “……”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算了,动脑向来指望不上别人。 沈殊:“下个域去城门试一下,游戏仓这边先继续研究,我个人认为靠游戏仓离开更加安全。” 从城门离开是“第三域”给他们安排的唯一出路,但出去之后,谁能保证他们会到达哪里? 第四域?第五域? 或是迎来真正的死亡? 与其走这条结果充满未知的既定道路,还不如赌一把,如果赌赢了…… 沈殊眼里微光闪烁,如果赌赢了,他们甚至可以获得一次重来的结果。 秦止野也隐隐猜到了他堪称疯狂的想法——想带着他一个死了两年的人死而复生,这不是疯狂是什么? 这是逆天而行,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秦止野心情复杂地收敛了表情,他的长相其实并不亲和,不笑的时候,那张英俊而锐气的脸显得沉肃严厉,给人带来压迫感:“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殊却淡淡一瞥:“难道你会反对?” 秦止野顿了顿,忽然笑起来:“那当然……不会啊。” 他怎么会反对呢? 他和沈殊是一样的疯子啊,他们一直走在逆向而行的路上,就算死亡也不后悔。 想到沈殊如此了解他,秦止野就控制不住身心愉悦,含着笑感叹:“诶,说真的,怎么感觉你现在的直觉越来越强了?” 自从来到第三域后,沈殊的每一个预感就没出错过,难不成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沈殊回敬:“我看你现在的乌鸦嘴越来越准了。” “那不正好。”秦止野挑起眉毛:“我们俩正好互补,这场赌局就靠你了呀沈首席。” 沈殊嗤笑一声。 这个人,尽爱在这种时候耍嘴皮子,真要他说的时候嘴又闭得比谁都紧。 有时候一直得不到对方的真话,沈殊也会很恼怒。 “直觉准能感觉到的可不止这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止野,意味深长道:“别忘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 因为他这句话,秦止野老实了几天。 不过也就几天,因为沈殊改良基因液的原型机,研发了新品,他首当其冲成为了小白鼠,借机又蹭上了沈殊的床。 还来了个半夜偷梁换柱,把人挪到了自己房间里。 第二天,沈殊在陌生的床上睁开眼,秦止野一脸若无其事躺在他旁边:“早啊。” 沈殊:“……” 平心而论,秦止野的床确实比他的舒服,又大又软,这个家伙向来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自己。而且睡在这儿,秦止野就不会再一大早叫他起床,醒来后能还看到落地窗外的风景,有几分惬意的味道。 他想了想,才淡定地问:“我的洗漱用品拿过来了吗?” 秦止野试图观察他的表情,奈何沈殊已经将面无表情练得炉火纯青,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谨慎回答:“……还没。” 沈殊:“去拿。” ‘这是什么意思?’ ‘接受还是不接受?’ ‘该不会只是懒得跑一趟吧?’ 秦止野心里一片弹幕飞过,身体却非常诚实,十秒不到就抱着沈殊的全套洗漱用品回来了。 沈殊拿着淡定的进了卫生间,留下秦止野在房间里迷茫后又渐渐兴奋。 这是接受了的意思? yes,他暗暗握拳,爬床进度(字面意义)又前进一步! 没多久后,为期七天的起效期过去,秦止野没有发生任何显性变化。 看来基因液在第三域内依然不起效果。 沈殊并不意外:“第三域的人看似身体健全,还会饿会困会受伤,但其实仍然没有实体,更谈何生效。 这就是“第三域”的心机之处,蒙蔽居民的感知,让他们以为自己和活着没什么差别,逐渐接受在这里生活下去。 秦止野失望的“啧”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沈殊。 要是基因液要是有效,直接给沈殊接种,就能立竿见影的把他的身体素质提上去了。毕竟锻炼和盖房子一样,基础打好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可惜基因液不生效,他只能另找办法。 沈殊发现他最近的好日子又难过不少。 具体原因还是秦止野,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又开始了他不离不弃地“整顿沈殊不良习惯”计划。 这一回的锻炼强度比之前都要小,折磨程度却比之前都要高,因为他落进了对方老巢里,从睡觉到吃饭,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秦止野掌握,完全方便了对方逮着他完成一揽子健康生活计划。 沈殊不堪其扰,可他稍微流露出要搬回去的意思,对方就会开始转移话题,甚至隐晦的卖乖买可怜。 等到危机一过,又立刻恢复原型。 刚巧游戏仓的进展停滞不前,沈殊能感觉到缺了一个东西,却暂时无法解决,干脆吩咐秦止野收拾收拾,准备进下一个域了。 “一次只过一个域效率太低。”沈殊这次打算来个长的:“上个月没用的情况下,我们卡月末时间,能不能连续进两个域?” “?”秦止野对此一无所知,有种牛马被迫干活的感觉:“为什么这么急?” 沈殊用眼神示意他禁言,看向bela:“可以吗?” bela也没见过这个操作。 其实第三域的人过域并不积极,一来是很难等到因果对象,二是通过的概率不高,可能还会唤起不好的记忆,难免带了些逃避心理。 秦沈两人是他见过进域最勤快的因果对象了,听说他们没死前还是宿敌关系,这世界真神奇。 她好心道:“理论上应该可以,但是城中所的仪器没法做到,你们不如去推门试试,记得脑袋里要一直想着连进两个域,城门才有可能感知到。” 沈殊采纳了她的推荐。 反正他们迟早要去城门一探究竟,正好一次解决两件事。 回去路上,秦止野还在想沈殊为什么要连进两个域,难不成是烦他了?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队长!” 那人急急忙忙跑过来:“队长刚好遇见你,大队长好像有急事找你,叫你过去一趟。” 秦止野本能不想走开,皱了皱眉:“什么事?” 林惊羽也不清楚:“应该是城防的事吧?” “去吧,那我在这里等你。”沈殊忽然出声。 他都这么说了,秦止野也只好看了眼林惊羽,希望对方能领悟他“不要多说”的眼神,转身走了。 实际上,林惊羽一脸的清澈迷茫。 队长为什么看他一眼? 难道是叫他照顾好沈先生? 如今整座城谁人不知沈先生的地位和能力,他看向沈殊,僵硬地寒暄:“沈先生是来工作的吗?” 出乎意料,一脸冷淡的大佬居然开口回答了他! “不是,我来问因果域的事。” 林惊羽受宠若惊:“您和队长破域还顺利吗?我感觉你个队长是近几年最有希望离开的人了。” “还行。”沈殊看他一眼,认出了这人是第一次来第三域时,来接他队员之一的那个虎牙:“你和秦止野认识很久了?看他跟你挺熟的。” 提起这个,林惊羽不由挺了挺胸膛:“那是,我入域时间和队长差不多,没进城中所的时候,我们还住上下楼呢。” 沈殊点了点头:“那正好,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林惊羽顿时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您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其他离开第三域方法的传闻?有关因果对象之类的。” “传闻?”对方想了想,激动的一拍手:“还真有一个,几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居民里一直流传说只有彼此感情纯粹的人才能推开城门!” 说完,他忽然想到沈殊和秦止野的宿敌关系,连忙补充:“不过这只是个传言,因为没有证据很快就消失了,您不用当真。” “啊,”沈殊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人机般感叹:“原来是这样。” 实则冰冷无波的外表下,正好笑地想:难怪秦止野当时不告诉他。 这人确实没那个胆说实话。 秦止野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他临时扯的谎就像蜜蜂里混进了一只马蜂那么明显。 第54章 纯粹的感情吗? 沈殊暂时按下思索,随口抛了个别的话题。 他没打算让秦止野知道他已经知道这件事,虽然听着点像绕口令,但不能让林惊羽把他问了什么暴露就对了。 “他喝醉那天是不是跟你们出去玩了?” “是的是的,有好几个人一起,都是维安队的队员。”林惊羽果然老实但絮叨的交代:“我们就去的居民区一家新开的小酒馆,还送烧烤小食呢……” 秦止野回来,正好看见他在滔滔不绝,不由想起自己拉着林惊羽诉苦的黑历史,连忙走过去:“你们聊什么呢?” 他走到沈殊中间,不动声色将两人隔开,还伸手虚虚揽住对方的肩膀。 啊,真小只。 他偷偷感慨,感觉一只手就能把人完全抱住了。 沈殊难得没把这一大只怼开,只是故意道:“在说你喝醉那天去做什么了,还吃了酒馆的烧烤?” “没什么好说的。”秦止野果然应激,用力握住手下那点薄肩,半强制带着人往前走:“那家不好吃,你想吃的话等新食材送到了我给你烤……” 莫名被排斥出去的林惊羽试图跟上,跟随失败,但听见了聊天内容,目瞪口呆。 难怪队长说小酒馆的东西不好吃,原来沈先生那里都是一手的新鲜食材……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队长居然做饭给沈先生吃? 听起来他们甚至同居了啊! ……原来这才是新时代宿敌,林惊羽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第40章 域五&域六:突变 月底最后一天, 宜婚嫁、宜迁徙,忌争讼,也宜入域卡bug。 沈殊再次来到第三域城边。 青铜的城门依然伫立于此, 威严高耸,散发着森森寒气。 沈殊走到城门下,抬头看了眼吐环铜兽狰狞的造型, 一对外凸的眼珠子瞳仁凹陷, 像是在注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没有感觉到上次那股被拒绝的压力。 这门难道能感觉他们来的意图? 秦止野不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 一巴掌盖住吐环兽的脸,懒洋洋道:“来吧来吧,早收工早完事, 我鱼还在缸里养着呢。” 前两天他又去对岸, 硬是赖了一整天,提着一篓鱼满载而归。 其他人去对岸=工作 秦止野去对岸=进货 结果没地方养, 秦止野讨笑着将鱼塞进沈殊的生态箱里, 被对方警告:“要是大鱼把小鱼吃了你就死定了。” “不会的。”秦止野一本正经地拍拍他肩:“再说,你可以把大鱼吃了为你的小鱼报仇。” “……” 扯远了,沈殊收回思绪, 抬手抵住城门, 仿佛放在了冰面上。 尽管温度冰凉, 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厚重。 沈殊忽然冒出个想法: 会不会他其实现在就能推开门? 他下意识施力, 看起来重于千钧的城门竟然在他手心下微微颤动,后移了寸许。 “——!”沈殊只觉后脑炸开一片麻意,从头至脚不停回荡,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力气,余光聚集于旁边的身影。 秦止野一手摁在门上, 面色如常,还是那副有点懒散又带点不羁的样子。 白光笼罩而来。 进域的前一刻,沈殊忍不住猜测。 ——他发现了吗? * 末日倒计时第三年,世界天翻地覆。 在环境突然变化之前,没有人知道末日的变化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积累到某个点,猝然爆发! 大陆寸寸动荡,地震与海啸已经是家常便饭,紧接着大洪水来袭,沿海地区全面沦陷,化为一片焦海。 幸存其他地方也不得安宁,北部地区极端严寒,南部却炎热至哺乳动物无法生存,天灾必定引起人祸,死亡的人类不计其数。 末日的前奏才刚刚降临,国家人口数已然锐减了三分之一。 在如此直观的危机下,铺垫了七年的苍穹计划逐步启动,国境被划分为动荡区和安全区,由新军为首,全体幸存者分批向内陆转移,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迁徙。 民众也没有心思在乎什么激进派、什么和缓派了,管他主意是谁出的,他们只想先进安全区再说。 这种情况下,只有三种人还会出现在动荡区里——不愿意跟随民众撤离的遗留者、职责所在的新军军队,以及收集数据的末日观测研究员。 直至现在,大多数人都以为科研者作为国家的“大脑”,必然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安全区核心,没有一丝安全威胁。 实际上,他们离开安全区的频率要比普通民众多得多。 如果没有研究员冒险在外采集“灾变”的数据,哪来的机器能预测天灾发生的时间? 即便人类已经将科技发挥到极致,也有一些地方没能在突发的灾难下及时搬离,整个研究院乃至整座城的人都埋葬于这场残酷的末日之中。 —— 陌生的办公室里,小助理探头探脑凑上来:“首席,去塌陷区的名单出来了。” “嗯。”沈殊转过身,眉心习惯性皱着一点竖纹。 其实名单已经确认一遍,但这人是临时顶上的助理,沈殊不太放心,还是接过翻了翻:“嘉林之前汇报过了,为什么又给我看一遍?” 小助理低着头:“有一名研究员申请退出这次勘测,所以名额顺位延续了下一位研究员。” 沈殊动作一顿,目光停在多出来的那份资料上,半晌才“嗯”了一声:“被换的那个叫什么?” 小助理抬起头:“叫肖……” “我是问被换掉的那个,”沈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语气似有不耐:“不是被换上来那个。” 助理于是又诚惶诚恐般降低了声音:“……叫秦说(yue)云。” 他紧张地等着沈殊的反应,谁知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名单一丢:“单独给新来的那个多排一次安全课,别死在外面了又有人来找我。”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小助理连连应是,退到门边时又想起什么,急切的提醒:“对了首席!这次去的塌陷区据说新军就在附近,秦军长可能也会来。” 沈殊的背影直竖如竹,头也不回:“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哦。” 门框碰撞的声音终于在身后响起。 沈殊冷着站在窗前,任由肆意的狂风扑到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压下怒火,抬手捏了捏冰凉的鼻根。 一群蠢货,还以为别人跟他们一样蠢。 连安插人都不知道插个聪明的。 沈殊出现在这里,本来是因为一次资源勘查。勘查地介于动荡区与安全区之间,因此他携带的团队十分精简,行动默契,顺利在原定三天时间内完工。 谁料刚要打道回府,沈殊的个人卫星设备忽然接到上级任务,要求他们抽出一支小队,去几百公里外一个突然沦为塌陷区的城市将当地研究院的资料带回来。 沈殊不得已停步,抽选了六人和他一起去塌陷区,结果前脚刚选定完,他惯用的助理就因为基地研究院出事而提前回程。 替上来的这个小助理平常一副胆小的样子,讲话低声细语,做事畏畏缩缩;偏偏有时候却大胆的可怕,比如刚才刻意的提起秦止野,还有不汇报就敢擅自决定更替的名单。 简直把“我是关系户”写在了脸上。 看在资金的面子上,沈殊本来懒得管,反正这次临时行动最多两天,就当看两天戏,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这位关系户的胆儿还真不小,自己都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给其他人开后门。 沈殊刚才差点当场气笑,想了想,又觉得现在让人滚蛋不值。 既然千方百计要来,就全方位体验一下吧。 真以为安全区外的地方那么好混? 研究小队加上沈殊也就七人,专机将送他们至塌陷的城区,刚落地,飞行员拔杆就掉头飞走了。 有两人抬头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就差把担忧写在脸上。 飞机走了,他们怎么走回去啊? 沈殊压根没理身后人一下,步履带风地走在最前端,听接待他们的人介绍情况。 其实这座城里剩余的人不多,几乎是座空城。绝大多数居民都在第一次迁移时跟着大部队去了安全区,只有一些固执不信邪,或是另有所图的人还留在这里。 这些人自愿放弃了政府保护,在多次警告有地动威胁后仍然不离开,连军队都没有义务救他们。 这么一座城市塌陷,后续程序本该很好处理,偏偏在塌陷前一晚,有一批撤离又返回的科研团队奉命回来取资料。 这些人就此撞上了地动爆发,倒霉的被埋在塌陷区之中,全体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紧接这个沈殊就接到了任务,成了第二批取回资料的小队。 他看到消息时几乎嗤笑。 第55章 到底是多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这样前赴后继的来取? “当地研究院的位置我们已经找到了,因为建筑结构坚硬,那里是少数没有被塌陷坑掩埋的地方。现在正在人工通路,因为人数不太够,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冰凉的天气,接待者脸色酡红,满身是汗,大概也是刚从开路现场赶过来的。 他看着携带了一身精密仪器的研究员们,讪讪地擦了擦汗:“抱歉还要让您多等一段时间,不介意的话各位可以去我们的高台休息站临时休息一下。” “不用。”沈殊矢口否决,“通路还差人?我们出两个人速度会快一些吗?” 接待者呆滞的“啊”了一声,“那当、当然人多速度会快一些…”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沈殊已经雷厉风行地点出两人,“你、还有你,去帮忙。其他人来都来了,带好联络器,分散开收集数据。” 大多数人没有异议。 小助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围断壁残垣、废墟横呈的环境,慌慌忙忙站出来:“首席,我是助理,让我端茶送水都可以,至少、至少不至于变成使力气的吧……” 沈殊冷眼看着他:“你觉得我们谁需要端茶送水?” “我……” “又有谁没出力气?” 助理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另一个被点出来的研究员倒是比他“安分”得多去,伸手在背后拉了拉助理,和声道:“孙助理不要说了,沈首席认为我们比不上其他研究员,那我们去帮忙开路也是应该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连接待者都不由看过去一眼,更别提被调拨的小助理本人,脸色立马张红了。 跟在沈殊身后已久的研究员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一只手挡下来。 沈殊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语气毫不掩饰不屑:“既然有自知之明,就赶紧发挥你仅有的价值。少在我面前表演,在我这里,你连做助理的资格都不够。” 同样是肚子里没有东西的水货,至少孙姜仪知道当个不起眼的助理,他却选择顶替原有成员,将愚蠢摆在所有人面前。 既然如此,也不怪别人头一个针对他了。 任谁看到花田被污染,都会首先清理最丑的那一朵。 连带沈殊在内,五位研究员四散在城市中采集这次的坍塌数据,以便推测出下一次地动的频率和结果。 于此同时,开路的工程也在轰轰烈烈开展。两个“文职”人员在其中,干得脸红脖子粗,还差点没帮倒忙。 孙姜仪莫名其妙在两人的对比中胜出了,迷茫中还有点被夸的飘飘然,扛着铁锹吭哧吭哧干了半天,突然回过味来:什么夸他?那分明只是在比他们俩谁更蠢! 刚要甩手不干,轰隆一声,路通了。 “太感谢两位的帮助了。”接待者高兴地挨个跟他们握手,他因为通路隔着手套都磨出了水泡,在孙姜仪手心里留下了黏腻的汗渍。 孙姜仪不由怔了怔,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低下头闷声道:“没事,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余光中,肖原很快收回了手,微不可查的在衣角擦了擦,嘴上却说:“我们也没干过,临时上阵,没有帮倒忙就好。” 装什么啊。 孙姜仪撇了撇嘴,最摸鱼的就是这人了,一铲子装不走半铲土,明明就是没本事,还在那装谦虚。 难怪被首席嫌弃! 进研究院的路通了,由志愿者组成的施工队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很快把其他人喊了回来。 沈殊是最后一个,他扫眼间所有人都到了,正要招呼人进去,却发现接待者招呼施工队去了别的地方,自己却没走。 “还有什么事?”他停下脚步。 接待者惊讶中混着佩服看了他一眼,“确实还有一件事,各位大人,刚才有一个保密包裹被急运过来,指定了要安全区中心研究院小队的领头人在场才能签收,就是这个包裹了。” 他不知从哪拖出来一个手提箱样式的包裹,箱子四面都包裹着封条,被他咚一声砸在充当桌子的半人高墙块上。 沈殊眼皮一跳:“别动。” 接待者还以为他是要保密,主动让开:“您来签收吧。欸?这好像是个密码箱?” 沈殊找他要了刀,割开封条后,一个密码锁与锁扣边的徽章图案暴露在众人眼前。 几个研究员好奇地上来瞅了两眼,一见那图案,顿时哑火了,连刚张了张口的孙姜仪都被一把捂住了嘴。 只有不认得新军军徽的接待者还在嘀咕:“箱子上也没有密码啊,这怎么打开?” 沈殊盯着箱子,半晌,默声向旁边摆了摆手。 这回所有人都默契的退开了。 他们屏气凝神地盯着沈殊的背影,对方垂下头,手臂微抬,只听咔哒一声,箱子开了。 “嘶——!”接待者倒吸一口气,吓磕巴了:“枪、都是枪啊?” 这时他腰间挂着的原始呼号机“叮铃铃”响起来,接待者正想要接,一只细瘦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 “给我吧。” “啊?”接待者还处在被吓懵的状态,下意识照做。 沈殊目光落在一排整齐的枪械上,将呼号机放至耳边:“喂。” 声筒中传来轻笑一声:“好久不见,沈首席。” 第41章 域五&域六:突变 确实很久没见了。 久到恍如隔世。 沈殊定格片刻, 一如既往冷淡的开口:“有事说事,没有挂了。” “啧,真无情。” 秦止野低沉含笑的声音经过电流, 带上了些缠绻温柔的意味,他拖长语调:“可惜我这次是有正事,不能如沈首席的意啦。” 沈殊垂下眼睫, 不动声色将呼号机离耳朵远了一些, 顿了顿,又移回来:“说。” “送给你的箱子拿到没有?” 明知故问, 沈殊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密码应该能猜到吧?”这句话明显是在调侃他。 “已经打开了。”沈殊眯了眯眼,开始回击:“秦军长是准备让我灭谁的口吗?竟然给我送枪?” “这叫以备不时之需。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至于与世隔绝的塌陷区出来得是什么, 那可就不好说了。” 秦止野刚正经一句, 又嬉皮笑脸起来:“况且沈首席不是有持枪许可吗,特殊情况下杀个把人也没关系啊。我特意把其他人的枪也一起送来了, 法不责众, 是不是很贴心?” “呵。”沈殊面无表情的嘲讽一声。 这人惯会演戏,实话永远藏在天花乱坠的表象里,要想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 只能去猜去蒙, 去赌那几分可能性。 如果换别人, 恐怕早就被他表面的样子哄得不知所云了吧。 好在话筒对面的是沈殊。 他眸光微闪, 视线在七把完全一样的轻型手枪上扫过,敛去眼中的神色:“我们不是能闲聊的关系,秦止野,你该挂了。”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一点时间都不给,无奈道:“好吧, 我被一队私自迁徙的普通人拖住了,估计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到。先把你的通讯频道给我,否则……” 他含糊了几声:“我上哪再联系你。” 沈殊猝然笑了一声:“有必要吗?” “我的通讯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话落,他干脆的结束了通话。 回过头,十几只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看什么?”沈殊面色不变,将呼号机还给诚惶诚恐的接待者,拿起箱子最左侧的枪,侧目道:“还不来领枪?排队,准备进入。” 如今这个世道,研究人员,尤其是沈殊团队中的研究人员或多或少都学了一些防身术应急。其中枪械是面对危险时最粗暴、最有效的方法,他们就算没有持枪许可证,也练过怎么使用,因此淡定的领了枪就退回原位。 只有孙姜仪既害怕又兴奋,全程嘴都没有停下来:“我只在射击馆玩过枪,应该没什么大差别吧……挂在腰上要是炸膛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充满仪式感戴好了腰挂,炫耀似的把那柄枪挂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肖原是最后一个拿枪的人,他伸手就去抓枪管,手法表现的很生疏。但当指尖勾住握把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将枪身拉向掌心,拇指拂过扳机护圈,自然地顶在握把虎口位置。 他把枪收进枪托里,对沈殊斯文一笑:“首席,我们该进去了吧。” 沈殊看着他,目光如不化的寒冰,直到让人心底逐渐升起被看穿的惧意,身体也隐隐发颤,他才淡淡昂首:“走。” 一行人顺着狭窄的通道穿过地下,进入研究院的中心建筑。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按照重要程度将取目标资料的任务分散到各成员身上,分别去六个不同的地点,争取将所有资料同步取回。 “再强调一次,不论资料是否传输完成,我们的任务时间都只有半小时。另外内部联络器必须始终保持通畅,遇到情况及时上报,不要自作主张。” 第56章 沈殊看了眼时间,冷冷下令:“现在出发,十分钟在通讯中报一次安全,第三次的时候我希望是在这里见到你们,而不是在通讯频道中听见你们的声音。” “解散。” 一队人顿时如公蚁一般,有序的散开,沉默而坚定的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之前就有人感叹过沈殊的团队,明明是一群科研者,外出时纪律性却堪比军队,尤其是在听从指令方面。 也有人拿此来攻击沈殊独裁,自己团队都这样控制,对那些实验的志愿者还不得惨无人道? 实际上,沈殊一般只在外出时才会这样要求,平时做研究和试验的时候他压根不会干预研究员的私生活,甚至纵容他们偶尔冒出来的疯狂想法,为团队的创造力提供最充沛的平台。 至于出门在外?身处末世,既然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自然要用高纪律高服从来降低意外的发生。 何况每个研究员身上都花费了巨大的培养成本,失去任何一个人都是莫大损失。 七个人分成了六队,沈殊独自前往当地研究院的核心区域,这里需要有足够的权限才能进入,其他人都不符合标准。 他一路用密钥来到目标地点,堪称顺利的完成了资料的拷贝和直机传输,全程只花了十分钟,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怀疑。 居然没有发生一点意外? 回去的路上二十分钟到达,通讯频道依次响起来,四个研究员都汇报了他们的进度和情况。 大部分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返程途中,一切正常。 “嘀嘀。”最后一道提示响起。 沈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通讯中传来孙、肖两人的声音:“我们任务这边情况安全,但是……” 肖原温温吞吞道:“但是我们发现手枪好像是有问题的,没法正常发射子弹,一直卡壳。”他状似好心的提醒:“各位可以试一试你们的枪,能不能正常使用,如果都有问题的话……” ——那就是送枪的人故意为之了。 这是所有认为秦、沈两人不合的人的第一想法。 枪的情况也很快有了答案,其他几名研究员的枪和肖原、孙姜仪一样,几乎无法正常发射子弹,不是开膛就是空炮,质量还不如末世前路边打气球的玩具枪。 一名研究员问:“首席,接下来怎么办?” 沈殊已经回到他们分开点地方,听完这一整串对话,他的手下意识抚上枪托,在上面轻点。 “不要管枪,按原计划完成任务返回。”他突然叫了肖原的名字,问句犀利:“你说一切正常,那你为什么会发现手枪有问题?” 除非他开枪了,那又是为什么没汇报原因和情况? 通讯一片寂静,仿佛在映证肖原的心虚。 至于孙姜仪,他从分开起就和肖原使用同一台联络器汇报安全,此刻更是毫无音讯。 “蠢货。”沈殊沉着脸暗骂一声。 几分钟后,几个单人成队的研究员陆续回来了,剩下两人依旧不见踪影,通讯频道也没再响起。 眼看半个小时即将到达,沈殊冷着脸,下达最后通牒:“孙姜仪,最后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内没有回来我会直接离开,你后果自负。” 塌陷区不是发生过塌陷就没有危险了。一次塌陷最多能带来二十四小时的绝对安稳期,这是经过无数次计算过后得出的结果,超过二十四小时后,新的灾变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 为了保证安全,他们的任务时间才设置为半小时,加上来回时间,剩余的安稳期大约还不到一刻钟。 他们等不起那么久。 时间分秒飞逝,不知道是警告起了效果,还是真的凑巧,三分钟刚过,沈殊正要带人原路返回,背后的通道里出现了凌乱的呼吸和脚步声。 听声音,绝对不止两个人。 沈殊抬起小臂,示意其他人留在出口周围,转身抽出手枪,枪口直指通道。 一个脑袋率先探出来,吓了一大跳:“首、首席是我!” 沈殊枪口不动,微微侧头:“你背后是谁?” “是昏迷的当地研究员,这事说来话长,后面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我和肖原遇到的被困市民……” 姜仪紧张兮兮的交代,讲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诶?不对,手枪不是都坏了吗,首席你干嘛吓我?” 他明显大松一口气,拖着背上的研究员往里走,还招呼身后的人跟上来。 沈殊:“……” 蠢货。 他将枪收起来,看着一连串的被困者跟进来,粗略一数竟然有十几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个扶着肚子的孕妇。 “他们都是来不及逃离,被困在研究院里的市民,我们遇见时这两个研究员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危险,所以先就地给他们做了急救。” 肖原走在最后,背着另一个昏迷的研究员:“首席,抱歉耽误了时间……” “闭嘴。”沈殊没有了听他废话的耐心,“只有两个研究员?” “……是。” 沈殊目光冷冽一扫,至少从外表看来,这些人衣着狼狈,身上还粘着灰尘和血液的混合物,确实符合他们“被困者”的身份。 只是一群遗留在城市中不肯离开的“居民”,却在灾后被困在研究院里,两名研究员昏迷不醒,这群被困者反而生龙活虎,怎么看都有问题。 身材最高大的一个男人站出来,口音浓重,带着蛮横的理所应当:“你们不是有路,快点带我们出去咧!我们都被关一天了……&*#饿死了……” 如今不是纠结的时间。 沈殊收回视线,偏头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那群人顿时露出了喜色,还没来得及往出口冲,孙姜仪颤颤巍巍凑到了沈殊旁边:“那个,沈首席,我们可能还走不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我们还没完成任务,那边那台机器有权限要求,只有主席你过去才能打得开。而且……机器还触发了防护程序,半小时内没人解除的话就会删除所有备份自动引爆。” 说完,孙姜仪害怕地闭上眼睛,等待狂风暴雨的来临。 “………………”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沈殊勾起嘴角,不怒反笑一声。 “行,走不了是吧。” 完了,沈首席好像气疯了! 孙姜仪惊慌地想,不然怎么会不骂他,还说这样的话来。 结果下一句,就证明了该疯的不是沈殊,而是其他人。 “那就都别走了。”沈殊向另外四个研究员偏了偏头,淡淡道:“你们把那两个伤员带出去,至于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取消程序。” “凭什么?!”数十个人顿时激动地叫起来,“我们要出去!”“你凭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 那个出头的男人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枪是坏的!大家别怕他,我们人多,大不了冲出去——” “砰!” 子弹打中门板的声音震耳欲聋,瞬间将十几个被困者的嗓音击灭。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肖原当啷摔倒的声音和沈殊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就凭这个,足够了吗?” 肖原痛苦地蜷缩在底衫,他的脚背被击中了一枪,作为警告和提醒,这一枪并没有直接取走他的性命,只是让他丧失了部分行动力。 但他显然没有明白情况,一边急促的喘息一边威胁:“你、你无故枪击研究员,就不怕……” “无故?什么算无故?” 沈殊重新上膛,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个足以引人走向深渊的美丽微笑:“你们不是说我独裁吗?你猜我在任务中杀了你,有没有人敢置喙?” 肖原倒在地上,脸埋在阴影里,藏住了反抗和不甘。 沈殊淡淡看了他两秒,似乎失去兴趣,枪口调转对准那些被困者:“现在,你们该回到刚才来的地方了。” 孙姜仪站在他旁边瑟瑟发抖:“我、我去前面带路……” “蠢货!”沈殊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骂道:“你有枪吗?给我待着别乱跑。” “啊?”孙姜仪茫然。 下一秒,他被猝然推开,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划过他刚才所站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枪,沈殊反身站在肖原的身边,一只脚踩着他的咽喉,下垂的枪口飘出缕缕白烟,鲜血溢满了他不甘的脸。 “!”孙姜仪已经快厥过去了:“为什么,你把肖原打死了?他、他……” 他忽然反应过来,飘忽的瞳孔也镇定了些:“他的枪为什么能用?” 而且那一枪,似乎是朝着他来的? 孙姜仪忽然打了个寒颤,一阵后怕:“……到底怎么回事……” “借你给我找点麻烦而已。”沈殊似乎真被气狠,再次嘲讽:“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蠢货。” “哦。”孙姜仪委委屈屈地贴了过去。 第57章 不管怎么被骂,他都再也不敢离开沈殊三步之外了。 第42章 域五&域六:突变 使用暴力的好处, 就是那群被困者瞬间听话了,老老实实地举起手,沿着之前那条通道往回走。 沈殊持枪和孙姜仪走在后面, 进入设备室后,一脚将掉落的门板踢到入口,“咚”得堵上了门。 这举动显然踩中了他们的小心思, 有几人的表情立马像调色盘一样丰富。 沈殊懒得理会他们的想法, 手中的枪始终保持着上膛状态,提在身侧, 转身来到机器面前。 “就是这台。”孙姜仪小声道。 沈殊一触屏幕,不断减少的倒计时立即跳跃出来,他皱了皱眉, 输入一段代码, 倒计时的图像忽然顿了顿,随后被破解消失。 【本机已重建防火墙】 “……”沈殊沉默片刻, “刚才是不是只有肖原动过这台机器?” 孙姜仪似乎明白了什么, 声如讷蚊:“是……我不会操作嘛,所以不敢乱碰。” 沈殊闭了闭眼:“算了。” 他将传输器插入接口,进度条缓慢增长。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权限和自保程序, 那条倒计时估计只是肖原插入的一条病毒, 他就是想借机把沈殊困在这里。 只不过肖原没想到, 沈殊的枪竟然能用, 甚至还没等进入这里就把他解决了。 “……噢!是不是肖原干的!”孙姜仪反应慢了点,好在基础智商还是没问题的,知道肖原是冲着沈殊来的之后,很多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但他还有一点没明白:“肖原自己的枪能用是他特意给自己留的后手,为什么首席你的也能用?” 总不能是肖原百密一疏吧? 沈殊看他一眼, 感觉心口通畅了些,好歹没有笨到无可救药——“把枪拆开重装了而已,肖原没本事破坏枪本身,只是在子弹上动了手脚。” 其实这是个很巧妙的计划,动作不大,却能在造出混乱时起到至关重要的效果。 可惜肖原犯得最大一个错误,就是以为沈殊是个毫无战斗素养的文职人员。 “哇——”孙姜仪满脸佩服,已然忘记了之前的胆小人设,恨不得捧脸当个迷弟:“首席还会这个?太厉害了!” “就算真坏了也没事。”沈殊撤了膛,忽然把枪丟给他,“拿着,保管好。”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哦哦!那你怎么办?” 沈殊什么也没说,从腰间抽出一把更加小巧的银色手枪。 孙姜仪:“……!” 他更佩服了,不愧是大佬,原来早有后手! 沈殊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这把枪其实是秦止野给他的,就藏在密码锁中的凹槽里。 看见这把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次任务必然有需要动手的地方。 资料加载的进度条逐渐拉满,跳出一个“是否确认传输”的提示框。 “机器好了首席。”孙姜仪小声激动,他们终于可以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了! 沈殊抬手确认,即将按下的前一刻却忽然停留下来,眼睛微微眯起,指尖移至旁边点下了“否”。 孙姜仪:“诶?!” 进度条倒流,他径直点开资料信息,以最快的速度阅览一遍,随后表情镇定地举枪点射,一枪崩坏了屏幕。 “嗞嗞……”机器发出了崩坏的声响。 全程孙姜仪都没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滋滋冒烟的机器目瞪口呆:“不是,你…我…机器……?” “试一下枪合不合手而已。”沈殊淡定地等枪散热,将其别回腰间,瞥他一眼:“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孙姜仪反应两秒,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表示知道。 沈殊满意地收回视线。 解决了这台机器,这场除了沈殊所有人都备受折磨的任务终于完成,十来个被困者警惕又迫不及待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还不等沈殊松口放人离开,一片碎块忽然从墙壁上掉落,整得众人眼前微微眩晕,很快这种眩晕就扩散开来,四周天摇地晃。 任何一个由末日预言经历至今的人都不会陌生这种感觉。 又双叒叕地震了!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这种染发楼房轻微摇晃的震幅,大概没有一个习以为常的人会放在眼里。 但偏偏他们正在坍塌过的塌陷区建筑里! “怎么回事?”孙姜仪东倒西歪,惊慌地大喊:“该不会是枪声震塌了楼吧!” 沈殊神经突突跳着,一把将他扯起来:“你以为是雪崩吗?” 真倒霉,居然一过安稳期就碰上地震。 该不会被秦止野传染了吧。 “去找地方躲起来。”沈殊叮嘱他,还想让其他人不要乱跑,没想到一回头,那些被困老手已经在墙角躲好,大概是经历过一次塌陷都觉得这里坚固,没一个试图出去的。 ……这种时候倒是聪明。 研究院的结构确实比一般建筑的安全性都要更高,不然也不会成为塌陷后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结构。但谁也无法保证经过两次地动后,这座研究大楼还能不能□□下来。 一阵天摇地晃后,这个破碎的城市再度陷入了寂静———— 许久之后,沈殊慢慢睁开眼,入目是一片低矮的桌顶。 他艰难地喘息,吸进了几口满是灰尘味儿的空气,又咳了两声,发觉身体的状态非常虚弱,活像被饿了三天三夜,全身无力,右手甚至没什么知觉。 沈殊低头看了一眼,“……” 手肘下方一道五厘米长的划扣正在汩汩渗血,不知道伤了多久,伤口都快结痂了。 他还以为是被重物压没了知觉,结果是失血过多,有点死了。 沈殊苦中作乐地想,也幸好他没在麻痹之前醒过来,否则这个大小的伤口痛感估计能让他半个小时都没法站起来。 他慢慢蹭出桌底,撑着桌角把外套脱下来,在受伤的手臂上打了个结,光这个动作就让他眩晕了半天。 等彻底缓过神,沈殊才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他记得昏迷之前,一块顶墙向他砸来,为了躲避,他翻身躲进了桌底,只好就是去了意识。 现在一看,整个设备室虽然乱七八糟,整体的墙面却还算完好,只有他之前站的区域掉落了一块天花板。 沈殊望着那个大洞,匪夷所思。 这种倒霉程度已经不像他了,更像某个说墙顶别塌然后墙顶就塌下来了的乌鸦嘴。 ……秦止野该不会也在这里吧? 沈殊有些好笑地收起荒谬的猜想。 秦止野通话时话刚说要几个小时才能到塌陷区,就算他动作再快,地震的时候也不可能在研究楼里。 他昏迷大概不超过一个小时,否则早就失血而亡了,奇怪的是一觉醒来,满屋子的人全都没了踪影,连孙姜仪都不在。 那柄银枪倒是还在他腰间,证明他不是被挟持了,而是自愿离开。 沈殊眸光闪了闪,选择靠在他藏身的桌子上等待,大约十分钟过去,果然有咚咚脚步声在靠近。 孙姜仪出现在墙顶那个破洞边,背过身小心翼翼降下两条腿,晃悠着勾到堆起来的墙块,终于跳下来。 一转身,他被吓得原地一蹦,随后大喜:“首席!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们找到了天台,楼梯,还挖路,不过路堵了,通讯信号也断了……” 他一通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些人还想丢下你不管呢,幸亏您把枪给我了!” 沈殊逐渐皱眉:“……” 他艰难地理解孙姜仪的话:“你是说,出去的路堵了,通讯信号也没了,没法联系外面,所以你和那些人一起通路,结果找到了楼梯间……” “他们现在在天台上?” “没错!”孙姜仪前一秒还双眼发亮的连连点头,下一秒就垂头丧气:“但是这栋楼太高了,十二层,我们下不去。” 下不去,又联系不上外界,还是白搭。 孙姜仪沮丧:“所以我就下来找你了。” 他看着有几分像被欺负了的委屈小狗,沈殊抬手拍拍他的头,眼前立刻像花了屏的电视,全是黑白色的像素点。 沈殊心累地叹气,心想好不容易聪明一回,就不骂他把一个因为地震昏迷的人独自丢下一小时的事了。 “走吧。”他尽力适应在失血状态下活动的感觉,慢慢往屋顶的破洞走:“我的设备有卫星通讯,可以联系人来接我们,去天台吧。” 不过他们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是贫血状态的他要怎么上楼。 好一通折腾,沈殊和孙姜仪终于爬上天台,期间后者只顾着给他加油鼓劲,和期待发送出去的消息有没有人回复,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殊一只手臂绑着衣服的诡异造型。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他认为沈殊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完全没想着多问一句。 第58章 天台上的风挂的人睁不开眼,温度也低了很多。沈殊被冻得唇色发白,试图阻止的手抬起又放下,只能靠在背风处看孙姜仪通知其他人不久后就能有救援,引起了一群人暂时性的振奋。 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拦都拦不住。 半小时后,螺旋桨的声音缓缓靠近楼顶,十来个被困者激动地站起来,被直升机上的人用喇叭驱赶:“幸存者不要聚集,推开,否则直升机无法降落!” 沈殊站在原处,看着直升机停降天台上,眸色一凉。 果然,他担心的事还出现了。 这台直升机一看就是临时征用的民用直升机,大小不比正规的营救机,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 其他人也发现了问题,吵闹的天台上逐渐出现质疑的声音—— “这台飞机怎么这么小?” “能坐得我们这么多人吗?” “为什么不开门!” “喂!你们这群大官不会想自己坐走飞机走,把我们丢在这里吧!” 直升机终于打开舱门,里面的人用喇叭对外宣布了这个残酷的事实:“飞机内只能坐下三个人,沈首席必须上机,否则我们不会起飞。至于剩下的两个位置由谁上,你们自己选择。” 抗议中的被困者忽然哑了声,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个人推开挡在身前的孕妇就冲向飞机:“让我上!” “砰!”子弹搭在直升机的舱门前,阻碍了对方上去的脚步。 那人下意识举起手,一身冷汗的回过头。 沈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漆黑的枪口却炙热无比:“给我滚回来。” 他颤抖着后退,回到了人群中,被另一个男人打了一拳:“什么玩意你归我老婆,老子告诉你从此我们兄弟没得做了!” 前者呸了一声:“老子命都要没了,谁还管你做不做兄弟!” 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争吵骂架,两人带起一群,彼此推搡着争夺起那两个飞机位置。 “砰!”沈殊朝天又开一枪,干脆有效换来了安静以及十几道视线。 他对那个捂着肚子的孕妇偏了偏头,“你上去。” “……谢谢!”孕妇猝然被惊喜砸中,连连朝他道谢,又不敢犹豫地小跑上了直升机。 打人的男人立即出声:“那是我老婆!我老婆走了我也得跟着一起走吧。” 沈殊并不买账:“她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并不需要你的陪同。这只是临时调机,正式救援之后也会来,你们没必要做无谓的争抢。” “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个头最大也是第一个想跑上飞机的人立刻反驳他:“要是你带上另一个小白脸和孕妇自己飞走了,回头又没有飞机来救,我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除非……” 有人眼珠子一动,指着孙姜仪说:“除非他留下来等我们,否则我们就把直升机砸了,大不了谁也飞不走!” 愚蠢的威胁。 沈殊沉下目光,拇指再次放上扳机,余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独自站着的孙姜仪。 后者没经历过这种场景,满脸惊慌,眼睛挣得像受惊的小鹿,求助般望向他。 正当沈殊准备举起枪口时,他忽然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沈殊给那把枪,鼓起勇气道:“没没关系首席,你走吧…我有枪,他们没法拿我怎么样的!” 他说的很大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但声音又分明颤抖着,是在害怕。 “……”沈殊咬了咬后槽,眯眼再次看向那些所谓的被困幸存者。 一个个有恃无恐,甚至趾高气昂。 “呵。”他吐出一丝轻笑,坚定地抬起枪口,眉目凛然,带着不容被人忤逆的意志:“孙姜仪,上去。” “我……”孙姜仪回头犹豫。 “上去!” 他咬咬唇,在“听首席的话”和“留下来保全大局”之中选择了前者,一溜烟跑过沈殊身侧。 听首席总不会有错的! 等到他跑上飞机,沈殊举枪的手慢慢垂下,从容地转过身,就这样将后背完全露给那些人,一步步走上了飞机。 期间,他听见手腕上的卫星表响了一声。 但他没有去看。 直到螺旋桨重新转出速度,直升机拔地而起,他将手枪丢在桌上,靠进座位里,了无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 血滴从外套中渗出来,在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红痕。 孙姜仪这才发现他受伤了,惊呼:“医生!医生快来!首席受伤了!” 好在这个临时救援机真的配了医护人员,虽然只是一个带着医疗箱的普通护工,但好歹可以完成简单的伤口处理。 沈殊用剩余的手解开腕表,看见上面的消息时,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来源不明的号码发来一句话: 【安心上去,我看见你了】 沈殊垂着视线,长睫被风流吹得颤动,毫不犹豫下令:【处理那些人。】 几秒后,他收到回复:【yes,officer.】 -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开始双更啦,会差不多加更一周,然后正文完结[亲亲][亲亲] 第43章 域五&域六:突变 这次任务果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沈殊在塌陷区走一遭, 还差点困死在里面,到头来没捞到一点好处,反而还惹了一身腥—— 那群被困者压根不是老实的, 被秦止野救出来后,在采访里添油加醋地说了沈殊上如何用枪威胁、如何丢下他们自己上飞机。 至于其他事,比如他们做了什么、那台紧急援救机只有三个空位, 以及沈殊带走了孕妇的事, 他们倒是绝口不提。 末日一天天临近,所有人的神经都格外敏感。如果有人仔细关注了后续, 就会发现接受采访的这几个人不久后就因为疑似偷盗研究院被拷走了。 但没有人在意舆论下的真相。 一时间,“苍穹计划”项目首席抛下民众出逃的消息传遍了安全区,让沈殊本就微妙的风评迅速倒向恶劣的一边。 秦止野却正好相反。 虽然是救援者, 但被困人员的采访中没有提到他一句话, 通篇都在控诉沈殊是多么威胁他们,多么看不起“平民”。 偏巧录制的时候, 一个身着新军作训服的身影正好从远处经过, 很快有人扒出了秦止野的身份和出现的原因,他也因此收获了大片支持。 双方舆论走向两个极端,以至于沈殊在医院休养的短短一星期内, 就遇见了三起刺杀。 虽然手段大多漏洞百出, 每次还没接近目标, 就被他身边的保镖给制服。 甚至有一次沈殊在医院花园晒太阳, 动手的人刚拿着裂酸性液体冲出来,一位穿着全身黑的“热心路人”从天而降,一脚就能人踹翻了。 沈殊就坐在不远出的秋千上,目睹了对方翻下三楼的全过程,他镇定的呼唤保镖, 再一转头,那个穿着一身黑的“热心路人”已经消失了。 他看见草地上被遗留的黑色口罩,全然没有被刺杀的阴影,反倒轻笑一声。 还挺有意思。 . 不管怎么说,这个刺杀频率以及层出不穷的混进医院的手段还是令人心惊。 为了保证这位研究首席的安全,上面很快给他换了个新住所,安排他一出院就搬家。 … “沈首席。” 年轻优雅的管家等在门口,双手交叠于身前,躬身时风姿款款:“摆渡车已在门口等候,请问您的行李打包完成了吗,是否需要帮忙?” “不用。”屋内传来冷淡的声音。 片刻后,一只行李箱被推到门口:“这个帮我放上车。” “好的。”管家往里看了一眼,不甘地拖着轻飘飘的行李箱送进车架。 几分钟后,裹成一长条的沈殊才从家门出来。他穿得臃肿笨重,眉目却凛若冷霜,好似一抹凝在最高枝头上的寒冰,孤高而美丽。 他提着单独包装的袋子,刚要上车,就被放好行李的管家截在门边,对他笑了笑:“我帮您拿吧,这是什么?” “不需要。”沈殊避开他的手,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碰我。如果搬进新住所后你还不能记住,我也不需要一个多事的管家。” 戴着白手套的手一僵,管家连忙低下头,将对常人来说已经算优越的容貌藏进阴影里,低声应道:“我明白了,首席。” 他拉开车门后退至一旁,等沈殊坐好,才又靠近轻轻将门关上,绕到另一侧车前坐下,期间不敢与沈殊发生任何接触。 车辆缓缓启动,平稳得驶向大道。 彻底离开熟悉的街道前,沈殊隔着车窗,忽然若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人影飞快闪过,消失在了拐角。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隐隐感觉有人躲在暗处,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但从来没有真正发现过那人的踪迹。 第59章 直到今天他才捉到了一个影子。 沈殊靠回座椅,指尖轻轻敲点着怀里的牛皮纸袋,心情很好地想:大概是看见他搬家着急了吧。 否则那位身手敏捷的热心路人,怎么会露出这么粗劣的马脚? * 新住处是一处保密系数极高的别墅区,据说周围住的都是军官,哪怕老鼠溜进来都会被一棍电晕、野鸟飞入范围都会被红外瞄准,简直安全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 不过有好处也有好处,住在这里,好比栖身于“敌人”的腹地。如果真有哪个军官蠢到来找茬,他没有外部威胁,却可能有内部威胁。 沈殊倒是无所谓的同意了,反正是免费的带院大别墅,不住白不住。 好在邻居们还没那么蠢。也有可能是常年不在,偌大的小区里八百年也遇不到一个人,只有下午阳光正好固定的时间,才能看见一两个出来活动锻炼的人。 那个时间,沈殊通常窝在小阳台的秋千躺椅里晒太阳,手中捧着书,懒洋洋地放逐一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从飘落的枯叶、窗外突然而至的冬雪,到被一片雪白覆盖的地面……末日降下的雪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还有楼下又来倒垃圾的人类。 那人从远处走来,在地面留下一道笔直的脚印,他用各种保暖的小物件包裹了自己,看上去早就知道今天下雪。 走路的姿态乍一看还有点眼熟。 嗯,眼熟? 沈殊坐了起来。 . 今天下雪了,秦止野顺理成章将脸藏在围巾里,踩着地面的白雪,熟门熟路地走向并不那么顺路的垃圾点。 不过他都抢家政的工作,连续十天自己倒垃圾了,顺不顺路也没那么重要。 经过一栋红瓦小洋楼前,他不动声色的往上看了一眼。 三楼的小阳台空无一人,秋千摇晃着,平时窝在里面晒太阳的那个人不在。 “唉。”白跑一趟。 秦止野把垃圾丢进回收箱里,一柄银色的枪悄然抵上他的后腰,随后传来保险栓被拉动的声音。 他顿了顿,慢慢挺直背脊,爽快抬起双手:“打劫的话,我只有一袋垃圾能给你了。” 枪身移动,拍了拍他的腰侧。 秦止野顺从地转过身,故作惊讶:“沈首席怎么在这儿,你拿着枪是要拷问我吗?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沈殊静静看着他演完,“枪,还你。” 秦止野遗憾地叹了气,放下双手:“看来不是来打劫的啊。还枪就算了,既然都送到沈首席手里了,哪有换回来的道理。” 沈殊定定看了对方几秒。 他的体质比大多数人都差很多,大半个月前受的伤还没养好,面唇都透出一股脆弱的苍白。只有被冻红的鼻尖和眼尾有一点颜色,像点点朵绽放在雪里的梅花。 不知想了什么,沈殊的表情依然不变,只是道:“行。” 他把枪收回口袋,转身就走。 “……欸?”秦止野猝不及防,这人怎么总是不按套路走呢,赶紧又叫住他:“别跑啊,我送你把枪,好歹陪我聊两句吧。” 沈殊勉强停步,赏他半个眼神:“说。” 秦止野这才重新披上不正经的皮,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有件事想找沈首席帮我出出主意,我服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了一个月假期,既不想回家,也不想无聊。你说我该去做些什么好呢?” 他扬起嘴角,瞳孔比雪地中的阳光还更灿烂:“不如沈首席聘我做你的保镖吧?我很便宜的,只要给我一间房间住就好。” 沈殊盯着他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但秦止野还是厚着脸皮,从明明就在不远处的住所里随意扯了几件衣服,理所当然地搬进了沈殊隔壁的房间。 他确实是抱着解闷的想法来的。过了这么多年准备末日的生活,他早已失去了年少时肆意玩乐的能力,面对难得的两个月假期都觉得冗长无聊。 好不容易发现某人竟然搬进了同一个小区了,暗戳戳放了好几天钩子,终于成功登堂入室。 没想到刚挤进家门没几天,沈殊的休养就结束了,开始天天往研究院跑,一大早出去,日落甚至晚上才回来。 据说是在寻找合适能源,攻克那两个自救计划最后的关键卡点。 秦止野名叫保镖,实做保姆,留在家里帮沈殊扫雪看院子,喂喂跑到门口来的流浪猫,很快就无聊得开始自找乐子。 给沈殊的房子打扮成不同主题;把他院儿里种的盆栽全都修剪成圆形;或是突发奇想弄来几尾锦鲤,放在院里的水池里养,结果没几天就大降温了,一池子鱼都变成了冰雕…… 不管这么折腾,沈殊回家后看见后,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最多挑眉给面目全非的房子拍张照,然后拍拍秦止野的肩让他去吃饭。 多少带点刻意的秦止野:“……” 接受度也太高了吧? 别人这么折腾你的房子,好歹也给点生气的反应啊! 他内心微妙的抗议几声,像只想吸引主人注意没成功的小狗,然后继续折腾。 某个难得停雪的太阳天,秦止野忽然想起来小区不远处有片很大的冰湖,每至冬日就会被开发出许多项目,供周围的有钱有权人玩乐。 他百般哄劝,终于成功拉动了沈殊一起去冰湖垂钓,还带了大堆的装备在湖边扎营。 秦止野是垂钓主力。 他天生体热,接种基因液之后更是很少有怕冷的时候,坐在冰湖边上只需要穿着正常外套,连帽子手套都不戴,还能兴致勃勃守着冰洞钓鱼。 这湖里的鱼每逢冬天就会迎来丰盛大餐,被喂得嘴刁,结果一回头,沈殊早就跑回帐篷里,裹着毛绒毯子和大衣,露出了半张脸靠在暖炉边睡得正香。 他其实很疲惫。 但如果秦止野没有拽着他出来,沈殊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在研究院里网路。 “啧。”秦止野手指发痒似的搓了搓,收回视线,脑子里还是他睡觉的样子。 他想起他们十几岁时,在夏令营的帐篷里度过的夜晚。 十年了,沈殊的睡颜竟然没怎么变。 秦止野忍不住想,如果没有末世,沈殊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还和少年时一样,做着他喜欢的事吧。 那个沈殊或许也会有一些困扰,但总归是自由的、轻松的,不需要背负这些沉重的命运,不需要经受这些迷局涌动,甚至背上强加于身的骂名。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秦止野和沈殊,都只是命运长河上一对无法挣脱的仇雠。 . 那天秦止野钓了几条鱼,一直等到沈殊睡醒,他才把其他鱼都放生了,只留下最肥的一条,笑眯眯地问沈殊:“今天晚上别喝营养剂了,用这只鱼煮汤怎么样?” 沈殊迟钝地眨了眨眼:“……嗯。” 这就算同意了,秦止野豪情壮志的提着鱼回去下厨——半个小时后,厨房里飘出诡异的黑烟,他端着一锅糊鱼汤讪讪走出来:“咳…这个…那个……这是个意外。” 还好没把厨房炸了。 沈殊清醒后,也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此时正坐在餐椅里,似笑非笑地看向那碗鱼汤。 秦止野在家当少爷,入伍当军官,怎么会擅长做饭这件事?突然说要煮鱼汤也是一时起意罢了。 恰巧做饭做怕的就是一时起意和灵机一动,所以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不过这份鱼汤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虽然卖相难评,但秦止野专门挑了最嫰的地方片好,又挑了刺,贴心得让人一时忽视了这碗汤的味道。 沈殊尝了一口,“……” 他沉默着配了一整碗米饭,随后没收了秦止野进厨房的权利。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节将至,研究所有硬性规定,哪怕是沈殊也必须放假休息,秦止野却依然待在他家里,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沈殊穿着轻薄的家居服,和秦止野一起坐在客厅里,正在消极以待胃里的食物。 两人都很沉默,目光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秦止野看到墙上的电子日历,懒洋洋开口:“过年有什么打算吗?首席大人?” 沈殊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待家里。” 一整个春节就呆家里? 秦止野疑心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这么说的,追问:“那往年这个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沈殊想了想:“吃饭、睡觉、看书,偶尔会远程加个班。” “……” 他真心实意的感慨:“那也太无趣了。” 沈殊淡淡道:”总比除夕夜强行凑出一桌人吃饭,之后挨个走亲戚好。” “这倒是。”秦止野赞同。 他也不喜欢那些老套的过年流程,尤其是拜访各家亲戚的时候,他那位母亲大人的控制欲会格外高,虽然从很早之前对方的管束就起不到什么用了,但听多了也烦。 第60章 秦止野结束了好奇,却轮到了沈殊来问他:“你确定不回去?” 他耸肩:“嗯哼。” “为什么?” “……”秦止野幽幽:“因为我家里的过年流程和你刚才说的一样。” 好吧,沈殊移开视线,当做没问过这个问题。 他站起来,在上楼前提前告知对方:“我今年的打算和之前一样,你有什么安排可以直接去,不用通知我。” “别吧。”秦止野伸出手,似有似无地勾住了他的衣角:“整个假期都待在家里也太无聊了,不如做点别的活动?” 沈殊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别告诉我是去放烟花。” 秦止野笑起来:“如果沈首席想的话,倒是可以,不过我还是更想去刺激一点的地方,比如我的私人枪馆。” 他对沈殊挑挑眉:“怎么样?送都送了,那柄枪总要排上用场吧。” 第44章 域五&域六:突变 说是私人枪馆, 秦止野却把沈殊带到了他同一个小区的住所里。 下雪天路不好走,沈殊绕了大半个小区,颇有种出去跑了一圈的感觉, 想起刚搬来时某人雷打不动地跑那么远去丢垃圾,他不由好笑。 但这招确实有用。 否则他现在就不会跟着对方来他家里了。 秦止野的房子格局比沈殊那套要小一些,但因为常年没人住, 家政也只会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着竟然比沈殊还更空旷。 秦止野溜达进厨房,从冰箱里摸了两瓶冰镇啤酒出来, 对他晃晃:“喝吗?” “不。”沈殊没他那个铁胃和火体。 秦止野于是单手撬开易拉罐的铁环,一边喝一边带他上楼,敷衍的尽了主人带客人参观的责任:“一楼主要是客厅, 还有厨房餐厅一类的, 没什么东西;二楼是各种功能房,除了影房也没什么有用的, 沈首席也不会感兴趣;三楼是我的卧室。” 他靠在楼梯口, 一改态度的侧身让道,连语调都上扬不少:“请吧,沈首席。” 沈殊也不问秦止野为什么要带他来家里, 淡定地越过卧室主人, 走进了这片私人领域。 看得出来, 秦止野大概没想过会有人到家里来住。 他打通了第三层, 没有留下空余的空间,将卧室装得别具一格——巨大的红色圆床摆在窗前的位置,床边支着一架望远镜,借由它往窗外看,整片天空都一览无遗。 除此之外, 这个“卧室“的正中间竟然放了一个浴缸,四周围立着白纱垂幔的券柱,权作遮掩。 真是骚包的风格,这是沈殊的第一想法。 但也确实符合秦止野的个性。 他看见空白的墙上挂了一幅数字,走近去看,秦止野则去了窗边,他有段时间没回家,下意识摆弄了一会儿“爱宠”——望远镜,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墙轨滑动的声音。 他猛得回过头,罪魁祸首就站在打开的暗门前,一脸淡定地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干。 “你怎么知道的?”秦止野不可置信。 他原本还打算跟沈殊说房间里有个秘密,找到就能有惊喜……结果压根没来得及开口,连提示都没有,沈殊就直接把他的老底给翻出来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殊挑了挑眉:“只是你这副拼图太简单也太刻意了。” 秦止野房间内的三面墙都空着,只有这一面挂了副巨大的数字滑动拼图,行列之间的数子还有某种函数关系。 沈殊看了一眼,脑海中瞬间出现答案,随手填上去,下一秒,以整面墙做的暗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秦止野听完沉默几秒,认命又好笑地往里走:“好吧,算你提前揭开惊喜了——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沈殊跟着走进去,门后空间大得出乎他意料。 从布置来看,刚进门的这一层就是秦止野所说的私人枪馆,可他穿过射击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开了第二扇门。 顺着楼梯往下,二楼的空间稍小一些,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繁杂又神秘,碰撞出出奇异放的美感。还有两张小床和沙发,温馨地挤在一起,比外面奢华厚重的罗马风卧室看上去要舒服得多。 最后是一楼,狭小的长廊里放着几个收藏柜,最外面一个装着玻璃柜门,能看见里面被各种精巧支架摆放起来的矿石。 他们只在楼梯处向内望了一眼,没有看清里端陈列柜里的东西。 每一层,各有各的用处和风格,说是单独的一套房也不为过。 沈殊有点惊讶:“你居然藏了这么大的地方。” 从进门后一路上来时,他只感觉秦止野这套房子很空,除了少数几间功能房,大部分地方都空置着,显得格外冷清。 现在想来,每一层的面积都比实际要小,那些空旷都是扩大视觉感知的障眼法。 “怎么样?”秦止野有些得意地介绍:“这都是我从小到大攒的东西。” 最开始,他的秘密空间只有衣柜那么大,后来慢慢扩展为能容纳人的小空间、一个隐蔽的暗室。到现在他搬了出来,独享一整栋房子,却还是精心设计,将他的秘密空间隐藏在砖墙之后。 或许小孩都幻想过拥有一个自己的秘密基地,沈殊曾经也是其中之一,而秦止野将此变为了现实。 他的“基地”里甚至包含了个小型射击场。 沈殊仰着头,瞳孔里映出这方被精心创造、精心打理的空间,看得出来秦止野画了很大力气,甚至还造了一个小型射击场。 他认真地回答:“你很厉害。” “那当然。”秦止野试图掩饰,但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转身带人上楼:“走吧,说好的带你练枪,等之后再下来逛。” 回到三楼,射击场除了枪靶和放器具的射击台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显得有些空旷。 “银翼,就是我送你的那把枪带了吗?”秦止野问。 “带了。”沈殊以为他打算用银翼练枪,走到边上脱了外套,露出劲瘦的腰肢和腰挂,补了一句:“不过没有子弹。” 他将银翼握在手里,单手瞄向场端,一只眼微眯,口下枪把。 “咔哒”,发出一声空弹。 沈殊遗憾的收回手。 他其实很喜欢银翼,不论是大小还是极轻的后坐力,每一寸弧度都完美贴合他的掌心,让他有完全掌控这把枪的感觉。 可惜从塌陷区回来后,他怎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子弹。 秦止野挑起眉,他其实有些意外,沈殊射击的姿势非常标准,从开枪的情况来看,如果那是一发实蛋,结果会是很不错的成绩。 “你喜欢这把枪?”他饶有兴味。 “还行。”沈殊的回答向来留有余地。 这把枪显然是定制的,而秦止野虽然说了要送他,却一直没有给他子弹,那么“送”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而已。 如果不是真心,他又何必将喜欢说出口? 幸好秦止野深谙他说话的艺术,还行,那就是很喜欢了,他“哒”得打了声响指,射击场侧边的墙柜缓缓展开,露出挂满一墙的格式枪械。 下方则密存着几大箱子弹,还有一些其他的轻巧器械,堪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沈殊凝语片刻,“……你这是私藏了个武器库吧?” 这些东西,都够精备武装一整个排了。 秦止野“啧”了一声:“怎么说话的,这都是许可范围下制造的枪械样机,只是被我收来了而已。何况你我都有持枪证,谈什么私藏不私藏的?” 沈殊:“……” 持枪证是这么用的吗? 这种规模的武器,都能简单武装一个连了,放在古代估计直接就得被安上“拥兵谋反”的罪名。 虽说末日之下,各种规则都放款了很多,但秦止野身为在役军长,居然公然钻空子吞了这么多武器,恐怕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沈殊想,他当初果然没感觉错,这人的纪律性根本不适合传统军队。 秦止野天性不羁,不喜欢被束缚和也不愿意被强加的责任,虽然能力强,但是不服管,倒是对刺激和冒险极其热衷,要说去当雇佣兵还更合适。 偏偏他从小就被规矩在严苛的环境里,以前还能看出他反抗的痕迹,自从末日宣布后,反倒真消停了很多,唯一出格的事大概只有几次不顾军令优先救援民众了。 沈殊一时有些出神。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在新军军长这个位置待了怎么久? “想不想试下别的枪?”秦止野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挑吧,我教你。” 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沈殊还是不介意虚心求教的,秦止野帮他挑了把后坐力没那么大的枪,示意他戴上耳机,手把手教他什么姿势最稳、怎么使用。 待到沈殊适应后,他退后一步,看着对方瞄准射击的身姿。 第61章 从微眯的双眼,到挺拔的肩背,再到收束的腰线。 “砰!”子弹射出,沈殊腰身轻颤,全身的肌肉随之绷紧,抵御开枪带来的后坐力。 他摘掉护目镜望向枪靶,眉尾微微上扬。 十环。 秦止野喉口滑动,再说话时声音有些干涩:“看来沈首席练过啊?” “嗯。”沈殊重新上膛,又试了一枪后将枪递了过去,示意秦止野再给他挑一把:“静态还行,动态精准度会下降。” 秦止野老老实实帮他把枪挂回去,又精挑细选中另一把,嘴上不忘暗示:“不总是涉险的话,你的枪法也够用了。” 比如上一次。 如果沈殊减少外出动荡区的频率,或是再快一点赶回安全区,即便那个取回资料的任务再紧急,也不会落到他头上,自然也就避免差点被地震埋在废墟这件事的发生。 但他知道沈殊不会听的,他针对末世的研究能最精准、最迅速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所有数据源都真实来自于一场场“灾变”,而且是亲自到场、亲手采集。 放眼所有研究院,没有任何一支队伍、一个人外出的频率比他还要高。 果然沈殊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试枪、练习、换枪…… 对一个枪法精准度很高又没法实地练习的人来说,练枪的真正乐趣也就是接触不同的枪械了。 这让秦止野有些没成就感。 唉,说好的带人来练枪,结果沈殊发发十环,就算是不熟悉的枪适应之后精准度也高得可怕。 “要不我教你防身术吧。”他叹气:“枪都练了,也不差再提提身手。” “不。”沈殊毫不犹豫的拒绝,把枪挂回墙柜,彻底结束了这场练习。 秦止野没太意外,这人从学生时代起就不擅长和体力相关的事,不学防身术除了忙和实际用处不大以外,身体跟不上恐怕也是一大原因。 他倒是比较疑惑另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打基因液?” 比起秦止野当初接种的效果好、但有隐藏副作用的一代基因液,沈殊之后所改良的二代基因液起效和反应温和,更适合普通人接种,如今已经在安全区大范围推行。 意外的是,身为研发者的沈殊自己却从未接种基因液,这让一些阴谋论者质疑他是否暗藏私心。 秦止野对此也不理解,基因液是沈殊一手研发出来的东西,在如今的环境下,基因液好比功能特殊的疫苗,用以提升在末日中存活的可能性。 他想不到沈殊排斥接种的原因。 沈殊听他问,沉默了几秒:“……算是提醒吧。” 他暂时还不想考基因液来改变什么,又或者他觉得还不够完美,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沈殊淡淡移开了视线:“总之,我没有接种基因液的打算。” “行吧。”秦止野盯了他两秒,也移开了话题:“你要下去看看吗?” “可以。”沈殊已经迈出了脚步。 秦止野刚要跟过去,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你自己去吧,我自己练一练枪。” 他站在墙柜前挑枪,却下意识去数下楼的脚步声。 咚、咚、咚……脚步声仿若心跳,一共三十七下,沈殊直接走到了到一楼。 他看见了藏在更深处的收藏柜,有些装了一眼可见玻璃柜,有些则是更加安全的专业储存柜,但无一例外,都没上锁。 沈殊轻易就能打开那些柜门,有些是或漂亮或神秘的石头;有些是形状特殊的海螺、贝壳这类一看就是潜水带回来的纪念品;甚至还有用纸板拼成的巨大模型,看痕迹估计是秦止野小时候的成果,一直保存到现在……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矿石、玩具、他收到的礼物,一切秦止野觉得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在这里。 沈殊打开了最后一个柜门,沉默地站了很久。 这里装着他曾经送给秦止野礼物。 他们认识到现在十二年,其中他送的礼物有四份,从秦止野的十六岁,一直到二十岁,此后戛然而止…… 这个柜子空荡荡的,但那四份礼物,甚至包括秦止野所不知是他所送的那个矿石盆栽,无一遗漏,全都被摆在了这里。 如果沈殊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会立刻将这几年缺失的礼物取出来,补上这些空缺。 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沉默关上柜门,在离开前发现了角落里一只被遗漏的小箱子。它关得严严实实,仿佛这片小空间对外来之人的防备和拒绝。 沈殊和秦止野都不是做没有意义的事的那种人。 如果有能看到它的那天……… 沈殊深刻地望向那只小箱子,转身上了楼。 - 作者有话说: 一样双更 第45章 域五&域六:突变 度过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年, 假期要结束的时候,沈殊和秦止野都有些骨头犯懒。 不想去工作了,人非得工作吗? 答案显而易见。 或许末日前还能说不是, 但末日即将来临,谁不工作都有可以代替的人,沈殊和秦止野这俩一个代表内部安全一个保证外部安全的人还真不能罢工。 沈殊倒是还好, 有些项目还能远程处理。秦止野就惨了, 好不容易攒的假期还没修完,一个临时召令忽然砸上头, 还是个紧急任务,直接借了台直升机急匆匆的催他出发。 这回借来的直升机是研究院的,起飞点也在那里。 秦止野走的那天, 恰好沈殊复工, 两人一起下车时把军部和研究院的人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惊疑, 窃窃私语。 “……不是说政敌吗?” “这两人是该一起出现的关系吗?” 也有人看破了一切:“嘻嘻, 这就是宿敌啊~” “??” 不论别人如何讨论,秦止野和沈殊依旧岿然自若,并肩向空旷的停机坪走去。 前者即将在半途停下, 后者则需要穿过整一个停机坪, 才能从后方绕到研究大楼。 “沈首席平时上班也走这条路吗?”秦止野明知故问。 沈殊瞥他一眼, 看在这人马上要走的份上, 嘴下留情:“也可以不走。” 秦止野意料之外地扬了扬唇,因为被迫离开而不爽的心情好转了些:“那真是感谢沈首席专门送我一趟了。” 他什么时候说是专门送他的了? 沈殊转开目光,默不承认。 “作为回报,我送沈首席一个东西吧。” 沈殊的视线又挪了回来,带着点疑惑。 什么东西? 秦止野把他一直拎着的手提箱递到沈舒面前, 后者的目光在箱子上凝结,几秒后才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问出口的时候,另一个答案已经在心底出现。 这是收藏柜角落里那个被锁起来的小箱子。 “是这五年的生日礼物。”秦止野同时开口,他的语调低沉,显得份量也格外重,“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补给你。” 他似乎还是这类几近剖白的话感动不自在,顿了顿,他又补充:“回去再看。” 沈殊垂眼盯着手里的箱子:“好。” 他的答应给了秦止野很大底气,他语气又轻松起来,带着点笑意:“还有一件,是今年的礼物。你带银翼了吗?” 沈殊不说话,脸上赫然写着:谁上班还带枪? 秦止野静静和他对视,几秒后,沈殊面无表情的从风衣里抽出几乎可以被藏在手心里的银色手枪。 “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摆弄枪械,即使是沈殊也得担心会因为报复社会的嫌疑被抓起来。 秦止野嘴角上扬,一枚闪着亮色的吊坠从手中掉出来,末端悬着颗子弹,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仔细一看,这枚吊坠的外形虽然与银翼的子弹几乎相同,弹头却换为了白色,看着像是某种特殊的骨头制成。 “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秦止野将这枚吊坠挂在银翼上,又怼了那枚子弹一下,看着它在空中晃悠悠地荡起来才收手:“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虽然那天不能一起,但好歹没错过了。 沈殊凝视着那枚子弹,长睫遮住了他眼里的神色,没什么反应地说了句:“…谢谢。” 秦止野还挺满意的,相比于前几年,这一句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心情一好就不由得寸进尺:“只有一句谢谢吗,沈首席?” 他歪了歪头,似真似假的要求道:“我都把所有礼物给你了,下次见面,首席大人能不能把这几年的礼物给我补上?” 沈殊微微昂起头,发梢在风中拂过他的脸,双眸如浸了春雨的湖面,倒映着眼前的世界。 他答非所问:“下次见面再说吧。” 秦止野低头看着他的脸,向前倾了稍许又停住了,最终才遗憾似的说了声:“行吧。” 他倒着退了两步,点点额角做了个保证的姿势,神色飞扬一笑:“等我回来。” 第62章 沈殊坐在原地看着秦止野的背影,和之前数次一样,目送他登上飞机。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能等到对方回来。 得到消息的前一天,南部的安全区已经进入了冬雪消融的春天,沈殊在实验室,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频道发来的消息。 只有“沈殊”两个字,像是没来得及打完就被误发了出来。 站在他这个位置,尽管是保密的私人通讯,也偶尔会收到一些来源不明的恐吓或威胁信息。 可沈殊望着这条消息,心脏突然急促的在胸腔中撞击,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比《策域》出问题那一次更甚。 这条信息是秦止野发来的。 ……他出事了。 次日,新军军长在救援任务中牺牲的消息传遍全国,一时间,不可置信和阴谋论的说法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军方没有公布死因和办追悼的行为引起了民众的抗议和彻查。 新军是全员接种了二代基因液的“进化”军队,他们的素质可以说是所有军队中最强的,每个人都有单兵流落雪原不吃不喝也能存活三天的能力。 身为其首的军长居然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救援任务中死亡?说没有阴谋,这实在不能服众。 身为首位怀疑对象,没人知道沈殊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闯入了那栋已然失去主人的别墅,来到三楼,那幅滑动拼图已经换位了一幅普通挂画。 他摘下那副画,露出了墙体后的密码锁。 秦止野大概是从沈殊轻易解开答案中获得了教训,把开门的方式换了,但他依旧保留了沈殊进入这个空间的权力。 沈殊慢慢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 咔嗒,暗门向他敞开。 熟悉的射击场出现在他面前,沈殊穿过阶梯,来到最深处打开了柜门。 一张印香的纸页夹在礼物中间,像个期待被发现的惊喜闯入他人的视线。 【果然找到这里来了,沈首席~ 虽然不知道是你会什么时候看到,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但你既然来了,这里的所有东西就归你处置吧。顺便问一句,那截肋骨沈首席还喜欢吗?】 沈殊几乎能想象到,秦止野在是如何站在这里,勾着嘴角写下这句话。 他猝然明白了,那枚包裹着白骨的子弹,是秦止野在用这种方法对他说:【你是我的肋骨。】 沈殊闭上了眼睛,啜吸一口气,长久得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你同样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当我收到肋骨时,你已经从我的生命中永远的消失了。 . 死亡是这个世界里再常见不过的事。 末日威胁之下,所以人都做好了死亡或面对死亡的准备,哪怕它发生的再猝不及防。 赶到秦止野家是临时决定,沈殊第一次旷了工,抢在军部之前,把那些藏在秘密空间里的枪械和其他东西通通转移。 处理这些事并不轻松,他重新回到研究院时,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神情中的疲惫。 “首席。”助理捧着一天堆下的事务和文件站在办公桌旁,有些担心:“您要不再休息一天?” 沈殊靠在椅背上,眉眼却依旧紧绷,眉心那点竖纹更深了,哪怕没有皱眉也难以消除。 他睁开眼,眼底如大海般深邃广阔,哪怕发生了滔天巨浪,他也能够接受、承担,继续往前走。 “没事。”沈殊终于开口,目光在那一堆文件中扫过,“放下吧,再休息一天,这些东西就真处理不完了。” 助理小心观察他的脸色,他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沈首席和秦军长不似外界一位关系的人,不由担心沈殊的状态。 好在沈殊除了有些疲惫,情绪似乎还算镇定,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以防万一,他询问了一句:“那接下来的实验还是照旧安排吗?” 沈殊闻言顿了顿:“下午那个实验,我的状态不适合参加,新成员里目前有谁可以独立完成?” “根据上次考核,小秦的表现最好。不过他还是助理研究员,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助理一边回答,一边暗暗心惊,这是个精细度要求很高的实验,沈殊向来亲自动手,如今却主动问有没有其余研究员能完成…… 果然那件事对首席的影响比表面要大得多。 “你说的是秦说云?”沈殊眼眸微动,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否决了这个人员:“他不行。” 助理了然地点点头:“让助研担起整个实验的主力确实有风险……” “不是这个原因。”沈殊打断了他:“秦说云的能力没问题,但他是秦止野的弟弟,我需要确认过他的状态才能决定他是否能进是现实。” 他想了想:“你先去通知其他考核合格的成员,这个实验不能由单个人做,我不放心。至于秦说云,我自己去问。” 助理把震惊吞下:“好的。” 老天,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团队里居然还有一个秦军长的弟弟? 这世界太奇幻了。 沈殊很早就知道了秦说云和秦止野的关系,或者说他秦说云的身份现在还能藏住,就是他在背后帮忙遮掩的。 秦说云本人并不知晓,不过看到沈殊屏退众人,单独问他是否能参与实验的时候,他也猜到这位首席应该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沈殊还要差,目光却清明坚定,“首席,我想要参加实验,我保证不会因为状态问题导致出错。” 沈殊看了他几秒,目光掠过和秦止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点点头:“可以,但你只是实验团体中的一员。” 秦说云乖乖回答:“我知道的。” 沈殊要说的事不多,并没有和他交流感情的想法,确认完就打算离开,只是走之前,他忽然注意到,秦说云挂在腰间的一扇贝壳。 他心念一动,几乎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问出了口:“这是秦止野送你的吗?” 秦说云一愣:“您怎么知道?” 因为配套的另一个东西在我这里,沈殊心道,表面淡声:“没什么,听他提过。” “调整好状态准备下午的实验,我会在观察间看你们。”这其实是一次机会,证明他们有独立完成实验的能力。 如果这次没能做好,那么他们下一次尝试的机会就难以预计了。 沈殊叮嘱完,这次是真的转身离开,秦说云却在他身后鼓起勇气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首席,你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沈殊离开的背影一顿,眼眸微动,还是没有回头:“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秦说云泄了气:“我不知道。” 他不敢说。 沈殊毫不意外,微微侧过头:“不用多想,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抬步离开,将一切遗憾和可能留在身后。 不去看,就不会为此难过。 * 下午的实验如期开始,从二代吸取的研究员里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沈殊是抱着挑选继任者的心思来旁观这一场实验的,不管是学术研究还是武力军队,总要有一个领头的人来把控整个团队。 但能挑出来完成实验的竟然只有三个人。 一个秦说云,脑袋聪明,但年纪和阅历都是最小,还欠缺点东西。 另外两个人,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名叫赵彦成,不仅情商高,长袖善舞,能把团队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维持得恰到好处,还能做到亲近和善但不结党。唯一一点差在花了太多精力在人际上,反倒对研究没那么上心。 另一个名叫谢直的,则是学术方面没话说,论文、实验都做得来;但是人如其名,性格过于横冲直撞,说好听点叫真性情,说难听点叫做事不考虑后果。 更难评的是,他从进研究院起就一直打着为“沈首席”而来的理由,通过层层考核进入沈殊的研究团队后更是演都不演,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沈殊这个顶头领导有意思。 沈殊总不至于因为避嫌不让一个人家进团队,好在大家都是搞研究的,天天忙得堪比陀螺,再喜欢也累得没时间追人。 何况沈殊并没有表露出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意思。 所谓人的劣根性,“明月高悬独不照我”和“明月高悬谁都不照”这两种情况,大部分人都更愿意接受后一种。 不过今天出了点问题。 沈殊和助理站在单向玻璃后监控着实验的全过程,前半程一切如常,三人相互配合,实验稳步进行。 这场实验是个精细活,很考验研究员的耐心和专注力,这时候三人的差别就体现出来了,秦说云和那位脾气直的研究员还在轮流接替,保证状态以防实验出现问题。 剩下那位叫赵彦成的研究员则退了下来,改为做一些辅助工作,帮他们递东西、备材,口罩上方的眼睛倒始终笑弯弯的,看上去没有一丝不情愿。 第63章 到实验中后期,这人背对着观察玻璃,三人忽然慢下动作,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忽然开始大声说话。 隔着玻璃,他们又带着口罩,沈殊和助理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只能从还未停止的实验中判断出问题应该不大。 结果赵彦成竟然摘了实验护具,按下开关中途出了实验室。 沈殊来旁观的事只有秦说云知道。他一出来,毫无防备地撞见了两人,眼神下意识一飘,很快又挂上笑靥靥的表情,“首席,余助理。” 沈殊淡淡回以点头。 助理看了他一眼,浅笑着打了个招呼,主动问:“怎么出来了?” 赵彦成解释:“小秦发现有个材料没准备好,让我去取一趟。” 沈殊皱了皱眉。 助理发现了,不由一顿,反应过来想追问两句,却被赵彦成抢先打断。 “那我就先去了。”他朝两人笑笑,离开的脚步却不像面上那样平静,仿佛赶着什么似的匆匆离开。 沈殊看着他的背影,对方有些奇怪的眼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咔嚓!” 他倏然转过头,看见实验室内被被砸碎一地的玻璃管,才一转眼的功夫,谢直竟然和秦说云吵了起来,甚至还带倒了桌上的一整排装满化学试剂的实验材料。 那些化学成分突兀地暴露在空气里,甚至相互混合,制造出来的气味堪比毒气。 哪怕在研究员待了十来年的助理都被这突发一幕惊到,好在极高的素养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正要让沈殊撤离,身旁已然闪过一抹身影。 “通知安全室开启封锁系统,在我赶到之前不许放任何人离开!”沈殊语速飞快,下令的同时带上防护面具,下一秒就冲进了实验室。 他是去帮那两个小研究员处理善后,把他们带出来。 其实这种有危险的事不该由沈殊来做,但他的反应太快了,助理一咬牙,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冲出去联络安保。 沈殊闯入实验室时,两人正向闯了祸的小孩正在手足无措的试图弥补,看见沈殊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首席你别进来!我们会……” “少废话!”沈殊怒火中烧,伸手将两人扯离那摊玻璃和化学试剂,毫不客气的厉斥:“闯祸了还在这里拉拉扯扯,给我滚出去!” 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两人被骂得懵了,又懵又怕,尤其是秦说云,还是解直粗暴地推了他一把,才又拉又扯地走了出去。 沈殊把人拉开只好就没再管他们,他也不是进来发善心发,扭头对地上一片狼藉做了紧急处理,就立即赶去更深处的保险柜,取出里面的重要资料和留存的基因液各代样本。 实验室中的化学越来越浓,只拿了一半,沈殊临时取来的护具也快撑不住了,他果断带着这些东西往外走。 经过那片玻璃时,地面上一个扇形的白色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好像是……秦说云腰间挂着的那枚贝壳。 沈殊离开的脚步一顿,就是这犹豫的几秒,实验室门轰然关上,用来沟通的玻璃从透明变为无法透视的白色,这是实验室封闭才会开启的效果。 他从内部开启智能屏,按上指纹,想用仅次于最高等级的权限强行开门,却失败了。 毒气四溢蔓延,沈殊逐渐脱力,将自己撑在门边,窒息的感觉如毒蛇较劲胸腔,令眼前出现一层黑雾,逐渐混沌不清。 他下达的指令分明是封锁研究院,助理会犯这么简单的错,是谁……?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殊强撑着抽出一只基因液,不顾嘴唇被割破,直接咬碎了试管。 液体流过碎渣,缓缓渗入喉咙。 沈殊仰躺在地上,唇峰鲜红的血珠从脸侧滑落,他目光朦胧地看着虚空,长睫眨了眨,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 作者有话说: “你是我的肋骨”,隐喻是对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源自《圣经》中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创造夏娃的故事。 第46章 域五&域六:突变 实验室外的人其实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封闭的门打开只用了十来分钟, 沈殊在死亡线上挣扎和苏醒却用了将近十天。 他在黄金时间内被送往医院,整整抢救了四十八小时,用了各种机器和药物, 才勉强没有直接器官衰竭而亡。 但也只是勉强吊住了一条命,除非天降奇迹,沈殊很难能再醒过来。 幸而没有天降奇迹, 却有人力改命。 昏迷前, 沈殊喝下了二代基因液,此前他们从未测试过口服的效果。因此所有人只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倾尽了医疗资源维持他的生命,就这样硬撑了八天,终于等到了极其般的逆转。 基因液一经生效, 沈殊本来垂垂危矣的身体立马迸发出无限的生命里, 各项数据在一天内回到了正常值边缘,甚至连彻底衰竭的肺部和视觉系统也随之重塑。 在二代基因液强悍的作用下, 他几乎重生。 也幸好沈殊喝下的是显效时间最短的二代基因液, 否则换成一代或三代,根本等不到显效期过去,他的身体就已经撑不住了。 尽管如此, 基因液起效后, 沈殊也经过了整整两天的恢复才睁开眼。 醒来后他的情况倒是好多了, 各项数据都稳定在比完全健康的人低一点, 但又谈不上生病的状态。 甚至还有些小毛病被连带着治愈了,比如腰不好、偏头痛、还有脾胃潜藏的小毛病等等。 负责他的医生很惊喜,他知道沈殊的身份,因此还有几分仰慕:“您的身体状态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也更方便您处理事情, 我看我们经常有人想探访您呢。” 沈殊现在在特殊病房里,不允许闲杂人等探视,他躺在病床上心想:还不如在这里多住一会儿,没死也就算了,麻烦得是应付那些人。 奈何身体不该争气时太过争气,他还是转入了普通病房。 助理是第一个得知并跟过来照顾的,沈殊立即嘱咐他尽量把人挡在门外,他一个都懒得见。奈何清净没两天,还是有个没法挡的人凑上来。 “小沈。”褚何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撇开试图阻挡他的助理,坐在沙发上:“恢复的怎么样?” 助理尴尬地站在旁边,目光望向病床。 沈殊躺在上面,苍白的脸置身于洁白的床被中,更显虚弱。 他示意助理不用管了,直接出去,而后毫不客气道:“不太好,褚先生是要来谈赔偿吗?” 上班时间为了救同事和数据,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这完全属于工伤。 褚何一噎:“医生不是说基因液的效果很不错,你已经基本恢复了吗?” 沈殊淡淡:“那要看对谁了。” 早在当初褚何恍然推出去当苍穹计划的靶子,又明里暗里阻止他进核心研究区时,他们之间就撕破脸了。更别提沈殊重回研究院后虽然没有争职位,但已经成为实质管理者,至于明面上还是院长的褚何,早已经形同虚设。 褚何见此也不演了,扯嘴一笑:“这次事故,院方已经在彻查,不过目前看来,和你招进来的那个助理研究生有关啊。” “虽说你是受害者,但那场实验本该由你来做,是因为你的个人原因才导致手下的研究员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你总要担起你该担的责任,否则我很难向上面交代啊。” “是吗?”沈殊轻嗤。 他不找上面要赔偿,研究院还敢跟他谈责任? 恐怕是又想借机弄小动作吧。 果然褚何下一句就暴露了目的:“为表态度,小沈不如暂时回家一段时间吧,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不是?” 原来是想停他的职。 褚何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表面说正好趁这个时间休息,实则只要沈殊认下这次事故需要负责,暂时离开,他就能向上谎报沈殊的身体情况,让他永远不能回来。 一个有无限价值的研究员上面会管,一个已经废了的研究员可就没人会在意了。 天边掠过一片鸟群,沈殊目光牵挂着窗外,神色古井无波,褚何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听见。 褚何惊疑不定,“你……” 还不待他出声,沈殊忽然回头,淡淡道:“不用麻烦了,我自请离开研究院。既然褚先生这么操心,离职程序就你替我去办吧。” 褚何瞬间愣住,“你……确定?” 虽然他的目的确实是逼沈殊离开,但他还未做什么,对方却率先抽身了,总让他有种踏进对方陷阱的感觉。 他强撑着想了一圈,怎么都没想出沈殊自请离职的好处,甚至还让他代办手续,也就是说他甚至将他的离职操作为“犯错后引咎离开”。 这个机会实在过于诱人,尽管褚何内心隐隐不安,却还是强撑道:“既然如此,我会帮你办完手续的。看在基因液的贡献上,你虽然没在研究院任职了,但那栋房子还可以给你继续住……” 第64章 懒得听他废话,沈殊直接将眼睛闭上,提高声音:“余助,送客。” 不等门外的助理进来,褚何就僵着脸起身。 他明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甚至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却还是难堪不已的离开。 助理目送他离开,反手关上门,神色有些难看:“首席……” 他在门外听了个七七八八,不敢相信沈殊居然要离开研究院。 如果他离开了,那么多项目和实验怎么办?况且沈殊这些年做出的贡献岂止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 “没事。”沈殊又转过头,目光浅淡地望向天空:“你们照常继续就行。我只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 “……有点累了。” . 职务暂停了,沈殊从医院直接回家。 出院当天,助理面色不好地推开病房门,“首席,秦说云和谢直来了,说想见你。” 沈殊抬头一看,两个小研究员跟鹌鹑似的排排缩在助理身后,一脸歉意和愧疚地看着他。 他们都知道了沈殊离职的事,却想不到那么深,只以为是被他们牵连了,因此无比愧疚,甚至不太好意思来见他。 沈殊想了想,“进来吧。” 两人这才小鹌鹑扇翅膀似的进门,一左一右围在床边。 “不用这个表情。”沈殊有种他不是要出院回家,而是马上要死了的错觉,“我只是辞职而已。” 不是去下刀山火海。 “我们都听说了……”话语间还是低落和歉意。 他们这副姿态,让沈殊幻视有两只失落的小狗坐在床边垂头丧气,一只蜷缩着身体湿漉漉的,满身愧疚,另一只心虚不已,却还是甩着尾巴横冲直撞。 不想来一出煽情的安慰和鼓励,沈殊默默移开话题,问秦说云:“那枚贝壳找回来没有?” “门开之后就找回来了。”秦说云点点头,没想到他还会关注这个,他欲言又止:“我后来去看监控的时候,觉得赵……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你不要说话说一半。”谢直没听懂,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一般开口告状:“都是秦说云因为那个贝壳跟我吵架,不然也不会、” “谢直。”沈殊冷下声。 谢直下意识噤声,他害怕而迷茫地看着眉眼低沉的沈殊,眼里依然没有自己犯错了的觉悟。 他觉得歉意和愧疚,是因为他们闯祸这件事导致了沈殊离职,而不是因为他在不该发泄情绪的时候跟秦说云吵架。 甚至到这个时候还在推卸责任。 沈殊对此非常失望,一个人蠢,不会说话,这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能为他所做的事付得起责任和代价。 但偏偏谢直没有,他甚至连自己被人利用了都还不知道。 “没有谁该为你的脾气负责,谢直,如果我真的要追究责任,该负责的绝对是你而不是秦说云。” “你也一样,想做什么事,就拿出你的能力来。” 沈殊言尽于此:“都出去吧。” . 结束了对这俩人的教育课堂,沈殊终于脱离研究院,开始了修养的日子。 春日已经缓缓过去,天气越来越热。 回家后,沈殊总会无意识来到阳台,顶着有些刺眼的目光向下望。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是基因液修复后留下的后遗症,好在只是轻微一点近视,向下望时,总感觉还能看到楼下那个身影。 在家里待久了,沈殊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变得更差了。 大概是因为天天待在家里,本来就因为衰竭又强行恢复耗空了身体,现在还缺乏锻炼,不是在阳台站着就是躺在床上。 处于健康,他开始强迫自己定时出门散步,不过也不多走,就局限在小区里。 明明小区那么大,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等沈殊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一次又一次经过秦止野家门的那一条路。 这是什么心态呢?沈殊偶尔会想。 算了,就当锻炼吧。 这个习惯又保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某天他从选择哪条路,去远远看见有人进入了那栋房子。 沈殊停住脚步,神色莫辨地望着那栋失去主人的房子,转身回了家。 刚入家门,管家便从里迎上来,体贴而关心的询问:“沈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累了吗?还是不舒服?” ——自从离职,管家对他的称呼也从“首席”变为了“先生”。 沈殊对此毫不在意,他懒得管这个不是在卖弄外表就是在彰显体贴总之不务正业的管家,尽管对方几乎把“别有用心”写在了脸上。 但前提是,不要猜踩到他的底线。 管家也没料到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会引起沈殊那么大的反应。 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关心了对方几句,没得到回应,又拿出在对方卧室中“捡”到的东西——一把银色的小型手枪:“沈先生,我在您的卧室里发现了这个。” 没想到沈殊看到那把枪,目光当即一变:“你动我的东西?” 管家放柔了语气,自以为毫无问题甚至是体贴地询问:“您怎么会有枪呢?离开了研究院,您最好尽快上交这些限制物品,免得落人口舌。” “呵。”沈殊冷笑一声,“你在质问我?” “不敢,只是想提醒您……” “我记得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吧?”沈殊冷下脸,从他手里夺回银翼,抽了张纸巾当着他的面擦拭枪身:“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更不需要一个连基本素质都没有的管家。” 他冷冷地偏头:“滚吧。” 管家这才察觉危机,还算帅气的面容露出惊慌:“不…对不起沈先生,我只是暂时忘了您的要求,我保证之后会记住的!我是上面派来的人,您不能赶我走……” 他忽然噤了声。 沈殊举起了银翼,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太阳穴,“我不仅能让你滚出去,还能开枪,你想试试吗?” 管家惊惶颤抖地摇头。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 管家再不顾什么外貌仪态,如丧家之犬般仓惶而逃,生怕沈殊反悔,在身后给他一枪。 ……这就是个疯子! 屋内,沈殊放下枪后,再次抽纸擦拭枪口。 管家私自翻他东西、还故作关心实则质问的行为着实把他恶心到了,他膈应地决定将枪身被碰到的地方擦了一遍又遍。 直到手边积攒起一个小纸堆,沈殊兀得停下动作,凝望着银翼,从胸口摸出那枚吊坠。 洁白的骨质弹头被弹壳紧密包裹,在视线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这枚吊坠正好是银翼所用子弹的大小。 沈殊将子弹插入弹匣,看着严丝合缝的弹匣口,陷入长长的思惘。 他有时候会想,要是用这枚子弹对准自己的大动脉开枪,即便骨头弹头在击发的瞬间就会碎裂,但火药燃气的冲击力足以动脉破裂,骨渣会冲入他的皮肤和血管,与他融为一体,迎来死亡。 但沈殊看着银翼,最终还是取出子弹,重新挂回胸前。 死亡确实是很轻松的事。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 休息了一个月,褚何借机私自让沈殊停职的事终于被发现。 因为整个研究院从下之上,大大小小,有大半的项目进度都被卡住了。 他们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如今的研究院已经离不开沈殊,缺了他,所有有关末日的项目都瘫痪了。 他们已经没有了攘外的新军军长,不能再失去安内的关键人员。 面对上面亲自来请他回去的官员,沈殊毫不犹豫,也并没有如何抵抗,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听说新军军长的遗体因为新军的默认捐献条例,被送到了研究院?” 这个消息不是什么秘密,那人不明所以道:“没错,不过民众那边抗议得很厉害,目前还不确定要怎么处理。” 沈殊:“帮我召开一个会议,军部与科委会能决定的人都要到场。什么时候开完会议,我什么时候复职。” 这个要求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但最奇怪的还是他这么做的理由。 官员疑问:“为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想要谈条件,完全可以由他转达,更不需要均不在场——他们和军部哥哥不想干,想要召开会议,总得有个正当理由。 沈殊目光幽深:“因为……我要留下那具身体。” 所以光有科委会不够,他要军部能决定的人也在,才能不留任何麻烦的解决了这件事。 其实召开这个会议,也算顺应民意。 秦止野在民众的呼声向来很高,突然死亡已经惹了众议,新军的默认捐献条例更是有解剖其遗体的可能,引起民众激烈抗议。 这场决定新军军长遗体如何处理的会议很快召开,只是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物也加入了会议,引起军方的打量和揣测。 第65章 沈殊毫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他召开会议,只是为了达成目的,毫不委婉地提出了反对解剖的要求。 对面军队的代表人物也毫不客气:“新军每一位人同志自入伍的就接受了遗体捐献条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没有权利否决。” 沈殊并没有陷入他的语言圈套,开始解释反对的缘由,而是摆出了一个事实:“据我所知,那份协议是默认而非明确签署。按照法律,只要该遗体的爱人或亲人如果提出抗议,所有遗体活动都不允许执行。” 他顿了顿:“我不同意执行。” 对方不屑:“凭你一句不同意有什么用,我们早已征得秦军长家属的意向,除非你…” 他意识到什么,忽然哑了声。 其他人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 在一阵窒息的沉默中,沈殊将一张纸放在桌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最瞩目的还是末尾那句:你是我的肋骨。 “这张纸上的内容,你们可以质疑真假,也可以请字迹鉴定,但请把原件完好无损的归还给我。” 他微微仰起脸,近乎锋利的美貌让在场众人无人可以坦然接下他的目光。 沈殊掠过再次众人五彩缤纷的脸色,平静地宣布:“就凭他是我的爱人,足够了么?” —— 会议轰轰烈烈开始,却静悄悄的结束。 没人知道沈殊和会议上的众人打成了是什么样的协议,只知道新军军长的遗体没有执行捐献条例,被保存了下来;而停职的沈殊重归研究院,从此一改风格,于军部大肆合作,成功在玉翁山开发出了被誉为“末日救星”的新能源。 一年后,迁徙计划和苍穹计划同时完工。 此时蓝星的环境已经变得极其恶劣,所有幸存者进入了开凿于全球最高山脉中的基地,进入大同时代。 沈殊则代替了已逝的新军军长,同抽取出来的自愿先锋队登上“启明号”航舰,驶入太空。 不出半年,脱离了正常环境的航舰内矛盾爆发,阶层秩序完全混乱,有人想要掌控,有人却想要反抗。然而一片混乱之下,原本承诺能压住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沈殊作为最核心的技术人员,始终被对立双方所争夺控制,甚至被反抗方所误伤。 然而当航舰降落后,最终获胜的,曾经的平民、现在的统治者面对陌生且荒芜的星球,对沈殊做出颤抖的请求:“请带我们回家吧。” 而他启动了早已在引起埋下的程序——程序逆转,启明舰将会耗尽能源,全面返航。 其实这是一场豪赌。 人类对太空的探索及其有限,谁也不知道与蓝星脱离联系的启明舰能否在能源燃尽前回到母星。 幸而命运眷顾,离开一年的启明舰最终看见了几乎冰封为白色的蓝星,化为一抹熊熊火光,重新回到了母星的怀抱。 …… 入域这么多次,这是第一回沈殊比秦止野先醒来。 秦止野睁开眼时,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回到了家里,还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 沈殊就坐在旁边,夕阳的余晖越过玻璃映在他脸上,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眨眼间,垂睫清晰可数。 许久后,沈殊无意间看来一眼,却撞进了秦止野的眼睛里。 两人在对视之中保持着沉默,却有难言的情愫在视线之中蔓延。 秦止野缓缓说了句:“对不起。” 他们是等到“域”结束后才出来的,这次他没能破域,因为他找不到沈殊有可能产生的执念在哪里。 人怎么能在废墟中找到一粒沙尘?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殊的身体会变得那么差,为什么他会接种基因液,为什么他会走向死亡。 在制作那枚子弹时候,秦止野只是因为一次受伤得到了断裂的肋骨,想着做成个小玩意儿,说不准会有送出去的机会呢?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机会偏偏在他死亡之前。 拿到那枚子弹的时候沈殊在想什么? 如果他真的毫不在乎就好了。 沈殊垂眸望着秦止野,从眼睛,鼻子望向嘴唇,一寸寸看清他曾以为彻底失去的人。 “没关系。”他开口,没有再提起那些回忆里的过去,假装那句道歉只是因为入域失败:“不过你要接受一个惩罚域,准确来说,是我要进入你的惩罚域。” “如果再失败,你就只能当傻子留在河对岸,等着我去看你了。” 死亡不可怕。这是两人共同的念头。 遗忘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秦止野勾起嘴角:“……那就麻烦沈首席救我了。” 第47章 同居more 入域失败的代价没有想象中可怕。 惩罚域还需要下个月才能开启, 等待的日子里,沈殊和秦止野一切如常,该上班上班, 该研究研究。 要说差别,大概是沈殊更随意了。 他死前还戴那枚吊坠,将其带来了第三域, 不过之前一直没露出来。经过这次域后, 他倒是拿出来,光明正大戴在了胸前。 秦止野第一次看见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想过去把人揉在怀里搓一搓,不过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大概会引来一顿“家暴”。 伤害不高, 但后果很严重。 其实他还有挺多东西想问, 却又不舍得戳破这种感觉,也一直没找到好时机开口。 秦止野现在能理解那些不愿意工作的人了, 怎么回事, 都死了还得工作,害得他想找沈殊聊一聊都没机会。 好不容易逮着一天,两人都空闲在家, 躺在床上, 晒着窗外的暖阳微微眯眼。 天气系统建成后, 城里的天气就模拟了正常的四季。现在正是春天, 天气微凉,正适合窝在被子里犯懒睡觉。 秦止野和沈殊并肩躺在床上,在睡着的边缘摇摇欲坠,难怪域里沈殊总是待在小阳台的躺椅里晒太阳,确实很舒服……等等! 他惊醒般睁开眼, 突然意识到他撺掇沈殊上床休息是为了问题的,不是为了午睡的。 秦止野总觉得这些问题应该要找个合适的氛围开口,不能随地就问,现在这种静谧的二人小空间就很合适。 往旁边一看,沈殊却阖着眼睛,阳光落在脸上,眉宇和眼睫打出一小片阴影,像块无瑕的玉一样美好。 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秦止野目光黏在沈殊脸上,轻轻“啧”了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叫他怎么舍得把人喊醒? 盯着这块惹人稀罕的“白玉”近十分钟,秦止野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毫无意志力地想:算了,下次再说吧。 又不是没机会了,还非得把人叫醒来问吗? 他刚要躺回去,被他注视了十分钟的“白玉”忽然开口:“不看了?” “嗯?”秦止野又意外地抬起头:“你没睡着吗?” 沈殊睁开一只眼睛,微微眯着看他:“我很少在半个小时以内入睡。” 他这种入睡困难患者,除非是累晕过去,否则没在床上躺个一两小时很难睡着,不像秦止野这种morning person,只要想睡,一沾床就能睡着。 秦止野纳闷:“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他每次都是感觉身边的人熟睡后才闭眼然入睡的。 沈殊:“……” “哦。”秦止野反应过来了,嘶一声装作不满:“原来你都是装睡骗我啊沈首席,所以我以为的早睡都是假的了?” 沈殊默默移开视线:“那要看对谁了。” 对秦止野来说或许是假的,对他来说,那个点已经算实实在在的早睡了。 秦止野是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就睡在旁边,居然还阳奉阴违,愣是被气笑了:“我们俩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我们之间没信任吗?”沈殊忽然问,又转过头去看他。 “……有吗?”秦止野忽然紧张。 “那你为什么从域里出来后没有任何话想问我?” 啊?秦止野有点懵:“其实,还是有问题的……” 只是他不敢问。 沈殊扫了他两眼,还算满意地回过头:“嗯,那你问吧。” “哦……”秦止野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怎么变成沈殊给他机会提问了,不该是他先试探,然后循循善诱让沈殊开口吗? 不过管他的呢。 秦止野想了想,这多天过去,他本来想问的东西都忘了不是,只剩一些他比较在意的:“你当时召开会议,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沈殊:“……” 就像秦止野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他也没料到秦止野会问协议,而不是他说秦止野是他的爱人这件事。 他难道不该更关心后者吗? 沈殊不欲多语:“只是签了条约,让他们从我死亡后以极高的保密程度将身体保留十年,并且不公布死讯而已。” 第66章 保留身体? 秦止野皱眉略一思索:“那代价呢?” “……迁徙计划也交到了我手上。” 这个交到手上的意思不止是负责研发航舰,还要顶替秦止野登上航舰,把控局面,承担探索太空的风险。 事实证明,军部当年让沈殊上舰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不是他在,凝结了人类最先进太空科技的启明舰以及舰上浩浩荡荡近千人估计就回不来了。 而他们回来的代价却是沈殊的死亡。 秦止野的表情不太好。 因为沈殊所付出的代价,本该是由他来承担。 沈殊就知道他会是那个反应,打断了他:“不论是你上还是我上,一样都是死,区别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作为一个记得自己是失丧双亲而成为孤儿的人,沈殊很早就经历了死亡这件事,对此也一直很坦然。 死亡注定是每一个人的结局。 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在抵达最终那个结局之前,他们还有一赌的余地。 “可你……怎么会在当时就知道想要保留身体?”秦止野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怎么也没想通。 他还以为他的身体早都该被埋了,更甚被解剖做了大体老师也说不定,却独独没想到会和沈殊一起被完善的保存起来。 从现在来看,他当然能想通沈殊为什么要保留身体,这是他们离开第三域的基础。可当初的沈殊又是怎么会预知一般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个问题,沈殊沉默了很久:“……是一种直觉吧。我本来是想要查清楚你死的原因,但没有任何线索,我只能尽量保存你的遗体。” “直到我被迫接种了基因液。” 那次意外,沈殊几度坠入名为死亡的深渊里,又被一次次救回来,在基因液起效之前,他的意识飘离,似昏似沉,最后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秦止野。 在沈殊的印象中,这人永远都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满身寂气的秦止野,发着愣站在窗边,好像被孤零零的丟在了这里。 秦止野嘴唇轻轻开合两下,好像叫了一个名字。 沈殊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遵循本能飘到秦止野身边,恨不得给他两巴掌让人清醒清醒:“你低沉个什么劲啊,是你丢下了所有人,又不是所有人丢下了你。死之后我不是照样还会来找你?” 这句话完,秦止野好像忽然看着了他,终于将那个名字喊出了口:“沈殊……” …… 这段记忆并不清晰,就像濒死幻想出来的梦境,沈殊也是来到第三域一段时间后,才逐渐意识到那可能是真的。 第三域绝不是什么已死之魂的聚集地,说是误联了蓝星的平行时空都更恰当。 至于沈殊的预感为什么那么准,大概和基因液有关:“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基因液是激发人的基因潜能,显然我的潜能与大脑有关,也许是智商,也许是更玄幻的预知。” “但这些现在都和我们无关。” 在第三域中,所有外力带来的改变都会消失,他们更该关心的事应该是怎么离开这里。 沈殊说完后,有点不适地抿了抿嘴,等待着秦止野的反应,结果等了又等,还是只等到一片沉默。 “?”他抬眼看过去:“你睡着了吗?” “啊……”秦止野慢半拍地应了一声,满脸若有所思,“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沈殊露出疑问的眼神:“?” 他缓慢而真诚道:“为什么我的潜能好像都是□□的,你的却那么高大上?” “…………”沈殊很想扶额。 这个人怎么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跑偏啊! “好啦,开玩笑的。”秦止野看他表情,随意慵懒地笑起来:“不想提到这些就不说呗,何必要勉强自己。” 明明就不想再回头提及,却还要主动让秦止野体温,就因为沈殊看出了他的纠结和犹豫。 可是没必要,有些东西,他并不是非要问个清楚的。 “我更想让沈殊做真正愿意做的事。”秦止野道:“如果不是真的想回答,如果这样做需要你压抑自己的情绪,那就不要做了。” 沈殊一愣,沉默几秒,“……是吗?”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并不适用这种全心全意被对待和理解的感觉,你接受了别人的好,你就要等价,甚至加倍的还回去。 但他还是慢慢说了句:“好。” 感情是很珍贵的东西,而他不想放过这一份“全心全意”。 “这样就行,这样就够了。”秦止野这才满意的勾起唇,笑中带了一丝促狭:“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沈殊凛了凛精神:“什么?” “——你的基因液副作用是什么?” 秦止野是真心好奇,他对自己的副作用耿耿于怀,难免想要八卦一下别人的。 万一就比他还奇葩能? 沈殊听了这个问题,先是无语,接着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猜?”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诉他。 秦止野:“……” 好嘛,刚答应就用上了。 他悻悻,又很快就想开了。起码沈殊把“不想做就不做”贯彻得很彻底,也算个好事。 其实秦止野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在域里说他是爱人,不过这回没开口,不是担心沈殊不想回答,而是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他努力憋住了不问,但没忍住内心偷乐,具体表现为比之前更黏人了,不轮值的日子总跟跟沈殊当尾巴,甚至愿意给他的研究打下手……也更得寸进尺,虽说他希望沈殊做他想做的事,但身体健康另当别论。 基于沈殊多次阳奉阴违,他干脆剥夺了沈殊在这方面挣扎的权利,强行压着人睡觉吃饭散步。 为防沈殊哪天一个不爽,搬回去住,他还趁着帮沈殊的研究打下手时,暗暗戳戳把沈殊的桌子、床堆满了要交材料。 没多久,这个房间就真成了研究室,彻底没法住人了。 把他所有小动作看在眼里的沈殊:“……” 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算了,自己纵容出来的,就当没发现吧。 时光一天天流逝,沈殊一直在研究出域方法,但游戏仓经过各种折腾,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想到上一次入域前,城门隐隐松动的感觉,干脆趁秦止野去上班,自己走了个老远到城门去试了试。 偌大的青铜门依然在城际耸立,沈殊将手放上去,克制的轻轻用力……片刻后,他收回手,确定了之前的感觉。 果然还是能打开。 也就是说,他和秦止野其实已经有了推开门的资格,但他认为,这并不是真正的离开之道。 沈殊甚至有种预感。 如果通过这扇门离开第三域,那他和秦止野才叫真的死了,从此灵魂不知是前往天堂还是地狱,总之没有再赌一把的机会。 他若有所思的在城门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时,隐隐察觉远处有人影闪过。 一晃,余光里就没了半点踪迹。 沈殊没有转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般继续往宿舍走。 轮值的秦止野已经回了家,他欲言又止,用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盯着沈殊。 沈殊权当没看见。 某人暗暗磨牙,眯了眯眼睛,故意在晚饭一小时后开口喊沈殊出去散步。 白天散步过头的沈殊当然拒绝了。 秦止野不怀好意一笑:“那就和我对练一下吧。” 看见沈殊头顶一个问号的表情,他补充:“沈首席,格斗术是需要实践才能保持的啊。当初我说可以教你,你不要,结果又去别人那里学了。”说到这他好像还咬了咬牙:“现在我想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不过分吧?” 沈殊无言以对,见着人一副不打不罢休的样子,干脆答应了:“行,怎么练。” 秦止野立马跳起来,兴致勃勃把房间里零碎的东西都清了,地面也铺上了一层软垫,才对沈殊说:“就简单的对练招式,点到为止,来吧。” 沈殊煞有介事地点了头。 结果才开始,他随手挡了秦止野试探地两招,就顺势被他一绞,倒在床上不肯动了。 “沈首席不会就学了这点吧?”秦止野将人牢牢控制在身体下,故意激将:“看来你那个教练也不怎么样。” 沈殊不为所动,淡淡道:“是不如秦军长好身手。” 就这么压着僵持了好一阵,见他就是躺着不起来,甚至还有点躺困了的意思,打了个哈切。 秦止野只好收手,让他躺好再睡,毕竟现在的天气还是挺凉的,直接睡着容易感冒。 然后急匆匆去洗了个澡。 结果出来后,本该躺着人的床空空如也,秦止野还下意识慌了一瞬,以为沈殊不爽回自己房间睡了。 第67章 结果还没来得及追,去隔壁洗个澡的沈殊又回来了,绕过莫名站在房间中央的秦止野,坦然的掀被子上床睡觉。 动作之流畅娴熟,仿佛一开始就睡在这里。 秦止野一愣,心情瞬间由低谷攀至顶峰,跟着熄灯也上了床。因为过于兴奋,他还难得没有迅速睡着,而是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心脏越跳越快。 沈殊倒是难得犯困,很快就进入了浅眠。 漆黑的夜晚中,他隐约感觉一道炽热的躯体慢慢靠近,还得寸进尺的缠绕上来。 沈殊意识迷糊地转了个身,不仅没挣扎,还往最柔软的位置埋了埋。美中不足的是他将脑袋靠过去后,那片柔软就迅速绷紧变硬,不如一开始枕着舒服了。 唉,男人啊。 - 作者有话说: 秦某:超绝不经意展示胸肌 沈:男人就是装[摊手] 第48章 惩罚域 所谓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躺平一个月,又到了进域的时候。 准备入域的那天,天气系统正好在模拟降雨, 两人走在路上,欣赏这春日朦胧的预警,要进去“惩罚域”而紧张的心情都缓解了不少。 在生机无限的春天, 一切皆有可能。 他们一路轻松愉快的到了城中所, bela还以为他们是来度假的,结果一听来意, 顿时非常高兴,“太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谨慎的目光。 “别担心。”bela体贴的解释:“城中所刚研发了新的头盔, 正愁没人试用呢, 正巧你们来了。这是新研发的惩罚域专用头盔,还有配套的入域辅助仓, 保证你们入域体验一级棒。” 秦止野拿着头盔, 想起了上次被迫写体验报告的经历,立马推锅:“这次该你写报告了。” bela笑眯眯道:“这款头盔还在试验阶段,沈先生同意参加就已经很感激啦, 不需要再写报告。” 沈殊满意地点了点头, “辅助仓用的能源回头给我一份。”他正好拿回去研究研究。 bela:“好嘞!” 秦止野:“……” 用不用这么区别对待? 两人躺进辅助仓, 带上头盔后, 秦止野难得感觉有几分紧张。 毕竟之前都是他进沈殊的域,这回反过来,还是惩罚域,不知道会有什么区别。 一晃神,沈殊已经替他问出了口:“惩罚域的形式和正常域有什么不同?” “区别?好像没什么区别。” bela想了想:“其实惩罚域就是回忆域, 不过比正常的域要短,因为带了惩罚性质,大概率会是一件遗憾的事或者一个瞬间,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看人。” 这么一说,秦止野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感觉有什么事能称得上惩罚。 他和沈殊都是不喜欢后悔的人,有些事发生了,也就过去了,重点是当下和未来,而不是追悔过去。 硬要说……也就只有那一次,他非常清晰的产生遗憾这种想法。 该不会就是那一次吧? 秦止野目光闪了闪,下意识想看向身旁的沈殊,可代表入域的白光已经侵袭过他的眼睛,将他带入两年前那场风雪中。 漫天的雪花扑来。 沈殊睁开眼,入目就是这副截然不同的场景,低头看了看自己。 原来进入别人的域是这种感觉。 他发现自己是透明的状态,漫天风雪没有让他产生寒冷。但伸出手,雪花又切切实实落在他手中,带来一点凉意。 看来能否接触实物应该取决于他的意念。 沈殊淡定的确认了这个事实,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寻找起秦止野的踪迹来。 他不知道秦止野在他的域里其实是什么都碰不到的状态,还以为对方也和他一样,能随自己的想法触碰域里的东西。 绕过一座堪比堡垒的扎营帐篷,一个排列成行的小队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身着严实的营救服,头戴防寒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全方位防护着雪原带来了的低温和风尘。 只有一个人站在队伍之外,手提着一柄狙击枪,低头检查片刻,确认枪管都被冻住后撇撇嘴,往身前队员的怀里一丢。 他没有戴头套,充满野性的俊脸直接暴露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下,却没有受到影响,雪粒砸在他脸上,反而被他的温度捂化。 “任务都知道了吧?”秦止野扫过面前一队新兵蛋子,有点糟心,但也明白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喊他来带队:“雪原的环境里,大部分人类器械都无法使用,包括热武器……” 他的声音比雪原更加有力,能够穿过寒风,传达到每一个人耳里。 在看到秦止野的瞬间,沈殊就知道所谓的惩罚域将他们带到哪里了。 是他死前执行的那个任务。 沈殊隔着那些队员望向他。 任务中的秦止野跟在他面前很不一样,他新奇地盯着看了一阵,等到对方吩咐完,队伍散开,他飘至秦止野身前,伸手拂过冰凉的眉宇和脸侧。 一点雪水被他扫去。 秦止野若有所感地抬起眼,好似发现了半空中的沈殊,后者一动不动的跟他对视…… 数十秒后,什么都没发现的秦止野收回视线,似好笑又似郁闷的自言自语:“才分开多久,有那么想吗……” 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沈殊的回答,但他没想到才刚和对方分开没多久,就已经到了产生幻觉的地步。 他叹了口气,想着赶紧完成任务,说不准回去之后还能找到机会在去某人身边刷刷存在感。。 这次的任务原本很简单,有一队驻北科察人员意外被雪崩困在了山上,据说没有伤亡,只是因为物资不足,再不脱困就要饿死了,才联系了救援。 本来这种任务轮不到秦止野来管,但偏偏事故地在北方,平均气温能达到零下三十四度,放眼望去全是辽原冰雪。 这种环境,也只有新军能进行营救,空出来的队伍又只有一批经验不多的新人,这才大材小用的喊了秦止野来带队。 救人执行的很顺利,被困人员虽然在雪山上,但是有可以容身的科研建筑防护,可以说是毫无伤亡。 秦止野通完路,内心其实有点奇怪。这么简单的任务,哪怕随便余光有点资历的小队长逗偶能带队完成,何至于急匆匆把他喊来? 但容不得他仔细思考,被救下山的一名编外临时工忽然说还有几人被困在山上,也是临时工,因为是去另一个观察点,他们以为会有人去救,所以就没说。 没想到下了山,才发现他们更不知道还有人被困。 科察队的成员对临时工也不熟,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而且另一个观察点处在雪崩的正面,生还的概率可以说低之又有低。 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不可能不去救援。沈殊当初在明确有救援到达的情况下率先离开都被骂的那么惨,更别说这一次了。 秦止野很清楚,北方的人几乎已经撤离完了,他和这个小队都是尽力调配过来的,不可能还会有下一批救援。 就算有,等他们来也来不及了。 救援队只能稍作休整,利用这点时间补充物资和工具,做好路线规划后二次上山。 秦止野吩咐那些队员,转身回了属于他的一小个帐篷。这里空间是真的小,除了睡袋,一个行李箱基本占据了剩下的空间。 他打开行李箱,从各种制服下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了一眼,色泽漂亮的矿石被装在里面。 秦止野看了看就又塞回去,还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带出来了,本来是想带到军部放着的,结果在这冰天雪地里估计没几天都回不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矿石。 刚要合上行李箱,目光忽然在滚轮上凝固。 红光在闪烁了一下。 秦止野微微一顿,伸手从轮边扣下一个黑色小粒,似笑非笑地捏在手里转了转,忽然碾碎在了指腹间。 这是个监视器。 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目光比外面的风雪更为冷冽。 他才刚和沈殊有一点接触,有人就坐不住了。 尽管一直清楚这一点,但当监视器被装到身边时,秦止野还是感觉非常恶心。 …… “咻咻——”响亮的哨声响起。 装备完善的小队在空地集合,人手拿好了自己负责的探测器、收发器等工具,接着就看见了领着一个行李箱站在前方的队长,不有目瞪口呆。 秦止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确认他们东西都带全了之后,抬手就宣布出发。 “那个……”有人自告奋勇:“报告队长,那个箱子上装了什么重要工具吗?我可以帮忙拿!” 秦止野瞥他一眼,随意道:“不用,只是我的私人物品,救援队成员拿不合规矩。” “……”那队长拿就很规矩啦? 第68章 队员默默腹诽,却没人敢置喙,数十人的小队就这样整装出发了。 上山到一半时,领头的秦止野忽然转身,望着后方皱了皱眉:“你,去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 被指到的队员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无条件服从命令,不过根本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刚走近一块被积雪盖过颜色的岩石,手中的活体探测器就嘀嘀响起来。 队员从岩石后逮出来一个人,竟然是之前告诉他们有人还困在山上的那个科察队临时工。 “你跟上来做什么?” 临时工全身穿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做足了准备要登山,被包裹在头套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睛转了转:“我不放心他们……就想跟上来看看,也能给你们指路……” 早不谈指路,自己偷偷摸摸跟上来? 秦止野无语到发笑,目光上下扫了扫这个人。 现在离营地也有一段距离,他们不好把人丢下继续上山,虽然可以派人把他送回去,但秦止野不愿意因为个神经病浪费一个行动力。 他露出冷淡的眼神,事先声明:“如果你跟不上,我们不会停下等你,也不会有人专门帮你,你只能留在原地等我们搜救返回。” 临时工忙不矢点了点头。 秦止野收回关注:“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指定的路线慢慢上山,前不久才发生了雪崩,上山之路难上加难,光是靠近另一个观察点就花了小半天时间。 相比行动困难的队员们,提着一行李箱的秦止野反而比他们利索得多,不需要什么工具,就能筛选跨越一些难以行走的地形,反过身来拉其他人通过。 小队沉默而有序的抵达了估计的观测点位置,不过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雪崩将一切建筑都掩埋了,连树都冲倒了,或是只露一个冠尖,更别提一个临时搭建的观测点。 看见这里的环境,秦止野就知道那几个人多半是没有生还可能了,但还是下令让队员在方圆几十米内展开搜索。 就算救不回活人,能找到尸体,也是对家属的一种慰藉。 数十名队员中分散至周围,秦止野也没有干站着,但他也不能大肆移动,所有队员都是以他为中心确定位置的,比起搜索,他更重要的职责是做那根定海神针。 “……啊!”距离他不远处的临时工忽然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秦止野听见:“这里好像有东西!” 秦止野回过头,见临时工在他十米外背身站着,皱了皱眉走过去:“怎、” 他忽然顿住,目光一变。 临时工忽然直起背来,脱离畏畏缩缩的姿态,转头和他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得逞的快意。 甚至解开口罩,对他挑衅地做了个口型: 你喊人啊。 秦止野面无表情,感受着脚底的东西。 圆弧形的,浅浅的埋在雪地当中,踩下去微微一沉,发出“咔哒”一声。 大概率是哪种最为原始的地雷。 临时工嚣张地站着远处,他在等着看秦止野怎么选择,是引队员来替他踩着,还是遣散所有人牺牲自己。 秦止野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他忽然咧了咧嘴角,手指在腰间一按。 “把他抓起来。” 每位队员身上的联络灯都响应而亮,所有人迅速集合,毫不犹豫地听从指令将想要逃跑的临时工抓起来,堵嘴绑腿,丢在秦止野脚边。 “嗯!嗯——!”临时工惊恐的拼命挣扎。 秦止野用自由的那只脚踩住他,毫不犹豫下了第二个命令:“所有人,退到五十米外等候。如果有任何意外,立即向下山九十度的垂直方向逃离。” 队员们犹豫着对视一眼,还是照他的话开始后退。 等他们退远了,秦止野才慢慢蹲下来,抽出一柄小刀在雪地里擦了擦:“你猜,我把你放到地雷上来,爆炸的几率会有多少?” 临时工蹬了蹬身体:“&@#嗯!” “不想冒险吗?”秦止野看戏似的端详他的动作,扬了扬眉,大发善心地释放了他的嘴:“你想说什么?” 冰冷的呼吸涌进口腔,临时工嘶哑地咳了几声,忽然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他忽然瞪大眼睛,像宣布什么大秘密似的说:“我有枪!” 秦止野脸色微变,迅速探向临时工被重重衣料包裹住的背后,果然摸到了一截长长的枪管。 可他晚了一步。 在他碰到枪管的那一刻,被反绑的临时工扣下扳机,巨大的枪响炸开,子弹撕裂他后背的衣服,也穿透了他的后脑。 临时工猖狂的笑变得茫然,他睁大着眼睛倒进雪面,脑后涌出艳红的血迹。 而巨大的枪响惊动了沉睡的山体。 ……靠,碰到个疯子。 秦止野已经听见了远方传来的隐隐声响,他站起来,抬目凝望山巅。 大地震动,铺天盖地的雪墙轰鸣而来。 秦止野下意识摸出腕表,给某个号码打了两个字,却又觉得没必要,迷蒙地停下了动作。 死亡如此临近,他却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是看着即将吞噬他的雪白巨兽,忽然感觉到心底传来极其清晰的遗憾。 分别前,沈殊抬眸看向他的脸忽然在眼前闪过。 秦止野当时微微俯下身,其实是想亲下去的,不过又犹豫了一瞬,觉得等到任务结束、等到他回去、等到他们是理所当然可以亲吻的关系也不迟。 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一口再说了。 可他只能站在原地,迎着白雪组成的巨兽,等待他的死亡。 漂浮于虚空的沈殊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明白呢,当他死亡之时,同样的遗憾也曾随回忆一起将他掩埋。 他向前踏出一步。 秦止野忽然睁大瞳孔,如梦一般,看见脑海中那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幻觉吗? 回应他想法的,是沈殊落向他唇间的亲吻,直至铺天盖地的雪将他们淹没…… —— 一片纯白中,沈殊缓缓睁开眼。 耳边仿佛还响着雪崩轰鸣的声音,bela站在不远处回头看他:“醒啦?你们这个域果然没有用多长时间,才过去半小时呢。” “嗯。”沈殊应了一声,看向身旁的辅助仓,竟然又是空的。 他挑了挑眉:“他人呢?” “应该还在外面。”bela一脸揶揄:“你们在域里做了什么?刚才他比你先醒,一副急需冷静的样子冲出去淋雨了。” “没什么。”沈殊不急不缓地摘下头盔。 他相信这么多次了,秦止野应该不会跑得太远。 果然,走至城中所的大门,秦止野就站在门口,侧身望着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问题。 细碎的雨丝沾湿了他的头发,被他随手撩上去,露出额头和清晰起伏的侧脸。 这副模样,还跟死前他望着雪崩的场景有些相似。 听见声音,秦止野偏过头。 沈殊停在台阶之上,比他高一截,目光垂落的与之对视。 结果两厢沉默,下面那人目光茫然,似乎还没从域中发生的事缓过神。 沈殊只好问:“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雨丝落进了眼眶,秦止野眨了眨,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像只落汤鸡似的站着,很不恰当的犹豫了:“我……” 靠,为什么他会是这个鬼样子? “呃,我确实有话想说,不过沈首席介意再等一下吗?”他有点不清醒的开口,断断续续,却还记得要弄个仪式感:“……不如我挑一个好日子再开口?” 沈殊:“什么算好日子?” 秦止野开始胡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比如初雪、暴雨、雷鸣什么的……” “好。”沈殊居然还点了点头。 他当场拨通一个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挂断后便沉默地等在原地,直到透明的雨滴逐渐被丝丝缕缕的白点取代。 漫天初雪飘落。 沈殊一步步走下台阶,睫毛积落雪花,平静而纵容的来到秦止野身边:“现在你可以说了。” 输了。 秦止野心想,简直输得彻底,张口却扬起了嘴角:“……我爱你。” “不是喜欢,而是我爱你,或许从很早很早开始,不过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沈殊目光始终注视着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邀请他在一起?成为伴侣? 这些口头上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没什么。”秦止野突然释然地笑起来:“我只是想说,那些玫瑰花一直都是给你的。” “是吗,”沈殊嘴角勾起很淡的弧度:“那我以后可以不讨厌红色了。” 他伸手勾了勾秦止野的衣领,将人拉下来,倾身在湿漉漉的唇落下一个亲吻。 第69章 就像死前幻想中的那样。 -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在一起了![求你了]小情侣真不容易(抹泪 第49章 腻歪 除去域中那蜻蜓点水的一碰,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接吻。 刚开始是沈殊倾身向前,赏赐般给予他的唇,但很快就被反客为主, 被炙热的手掌拢住脖颈,柔软又强势的东西直往喉咙里钻。 沈殊被迫仰起头,微微眯眼, 被陌生而湿滑的感官刺激得后脑发麻。 偏偏秦止野一只手掌插进了他发间, 按住后脑一边把人往自己怀里推一边大肆揉捏…… “你……给我松开嘴。”沈殊逮到空隙喘了口气,猛然想起来这里是城中所的门口, 随时有人会来,想把人推开,结果这厮还追着他嘴唇不放。 他“啪”一下扇在秦止野下颌处, 力气不大, 与其说是巴掌,不如说是调情, 眼尾泛着红意又气又笑道:“差不多就行了。” 秦止野这才收敛, 舔舔嘴里那颗发痒的犬齿站直了,视线还恋恋不舍地黏在沈殊身上。 啊……原来是这种感觉。 早知道这么爽,早该冒着被打的风险也多亲几次啊。 一抬眼, 他忽然顿了顿。 沈殊看见他的表情, 有种不好的预感, 慢慢转过头, 沉默在了原地。 bela站在台阶上,一脸“哇哦”的表情,见状无辜而好奇的眨巴眼睛,“怎么不亲了?” “噢!”她恍然大悟,一溜烟跑回了走廊里:“打扰了, 你们继续!还有别忘了通知气象部把天气调回去——” “…………” 这点小情调,也是玩得人尽皆知。 秦止野心虚地瞥向某人。 沈殊见他一副做错事狗子的表情,好笑地踢踢他脚后跟:“走了,回去。” 竟然不生气? “哦。”秦止野心里那根尾巴翘起来,笑嘻嘻地去揽沈殊的肩膀。 沈殊下意识想把他挣开,动了动,又把手放下去了,纵容这一大只赖在他身上。 秦止野眯眯眼睛,动作更加放肆,被沈殊无语而无奈地看了一眼,警告他:“给我收敛一点。” 嘴上这么说,刚进家门,两人又缠到一块去了。 主要是秦止野兴奋了,简直是个全自动亲嘴狂魔。他那股劲上来的时候向来谁话都不听,为数不多愿意听的沈殊不仅没管着他,还惯着他,甚至可以说乐于配合。 这也是秦止野有点上瘾的原因。 刚确定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没想到沈殊恋爱后会是这个样子。高冷还是高冷、无情还是无情,但正是那种天上月独自高悬,唯独对他洒下一缕月光的感觉才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也知道沈殊之前就已经算很纵容他了,但真正确定关系后,才能看出他对恋人和其他人的区别。 而且有了这层恋人关系,管沈殊更是方便多了。 晚上不睡觉,简单,亲到他睡着就行了, 秦止野躺在床上一翻身,就像只章鱼似的缠上沈殊,刚开始又柔又缓,好像只是个单纯的晚安吻。 等沈殊眯起眼睛,露出享受到的表情后就一改温柔小意,仗着力气和体重缠着他往深了搅,还故意不给时间换气。 每次亲到后面,缺氧的窒息伴随着脑后蔓延而开的麻意,沈殊的目光都会变得涣散,懒懒地靠在秦止野怀里张着嘴,露出一截鲜红的.舌,任由某人含进嘴里或是塞过来搅和…… 这么一亲半小时,再没困意也该累了。 有时候沈殊甚至亲着亲着就睡着了,把明明达到目的却又欲求不满的秦止野弄得哭笑不得。 算了,健康重要。 别说他们刚在一起,出于重视和尊重也不该这么快发生什么,秦止野不想让沈殊觉得他对这段关系很轻浮,虽然他知道后者不会这样想……就算他们情到浓时真的发生了关系,以沈殊现在的状况,秦止野都怀疑他能不能醒着做到最后。 不过关系变了,虽然可以得寸进尺(不是),也有被反制的时候。 所谓美色误人,沈殊实在不喜欢运动,又在吃饭睡觉这些事情上还算配合,某天睡前秦止野照例缠上人,刚故技重施的不轻不重亲了一会儿,沈殊忽然给他推开了。 “我睡了。” 秦止野愣住:“你……这么早就困了?” 习惯了平时那个“荤素”程度,这才刚亲个开头,突然中断,他有种狗闻了肉味但不给吃的感觉,牙齿隐隐作痒想咬点什么,没有的话能舔也好,压压湿瘾。 偏偏沈殊连这点都不给他。 “累了。”沈殊无情地翻过身,又被缠到另一边来, “亲个嘴有什么累的……”秦止野欲言又止,还歪理一通,把自己都说服了:“亲多了还有益睡眠。” 沈殊无语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走路不也有益睡眠,我不需要两个。” 他凑近了一点,呼吸撒在秦止野近在咫尺的唇和脸上,声音轻飘飘的:“……你觉得我要选择哪一个?” 秦止野头晕目眩。 总之,等回过神,他已经答应了沈殊取消饭后散步这件事,好在最后关头他及时醒悟,好歹把“取消散步”换成了“饭后靠墙静站”。 第二天饭后,他把沈殊逼到墙根,堵着他还有点不满意:“啧,怎么就被给你带过去了呢。” 也是没办法,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沈殊那张脸摆在那,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够一群人前赴后继为他卖命的了,更别说亲身入饵,他实在难抗啊。 沈殊倒也不担心秦止野反悔,不过到底是骗着人答应的,最好还是哄哄。 “深吻十分钟可以消耗六十大卡,相当于慢跑十分钟,慢走半小时。”他靠在墙边,勾唇对某人张开嘴:“要来试试吗?” 秦止野眸色顿时变深,眼神落在他白齿后的一点红色上,目光上抬对上沈殊含着逗弄的神情,低低笑了一声。 “好啊。”他上前一步,叼住使坏的唇瓣厮磨,声音从喉腔震动着传出来:“……那就亲满时间吧。既然效果这么好,多来几次我也不介意的。” 沈殊仰起头,一面享受着被怼在墙根亲吻的感觉,心想他介意,亲个两三次已经够累了,要是再多来几次,恐怕他的嘴就得先破皮。 ——秦止野这人是真狗,逮什么到嘴里都喜欢咬,好像吃不够似的不肯松口。 所以纵了他一段时间,沈殊有意开始控制频率,免得一靠近秦止野就凑过来要亲。 尽管频率不过,但程度也不低,特别是心理放开后,两人总是容易亲着亲着就擦枪走火……不过秦止野都忍住了。 每次他及时刹车,独自冷静后,又“无意间”透露了对自己的自控力有点得意的时候,沈殊都会露出有点古怪的眼神。 秦止野追问时,对方又只会笑笑,随手拍拍他他脸:“没事去洗澡吧。” 他只好听话的去了。 沈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啼笑皆非。 还以为是柳下惠,原来是能忍,还忍出了得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这么腻腻歪歪的过了一段时间,那点刚恋爱时的稀罕感终于褪去不少,倒不是热情没了,而是将这种腻歪融入到了生活里。 秦止野还得上班,沈殊也还得研究。 就这样还能猝不及防洒周围人一口狗粮。 秦止野在巡逻时发现了一颗类似芒果的树,兴致勃勃捡了果实回来给沈殊培育,后者试吃后龙心大悦,亲了他一口。 结果秦止野对没熟透的芒果过敏,亲完嘴唇肿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第二天硬着头皮去上班,林惊羽的眼神欲言又止:“……” 这是干架了还是亲嘴了? 这俩新时代宿敌,他实在是看不透。 总的来说,秦止野这个工作虽然钱少福利少要求高……但维安队全程巡逻的性质让他能接触到很多东西,方便帮沈殊搞研究。 他嘴上说着想辞职,却一直只是蠢蠢欲动、从未行动的原因也是这个。 不过秦止野不辞,城中所也要开始裁减维安队人数了。现在的第三域可以说是改头换面,靠着丰富起来的资源和各种设施,已经有了基本正常的社会运转秩序。 之前因为环境以及无能为力的现状带来的压力被新事物掩盖,没有了那么多冲突,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那么多维安队员。 有一部分注定要面临被裁的命运。 秦止野自知他不是其中之一,但他对这份工作的需要实际并不迫切。 与其留下来,占据一个不需要的队内名额,他干脆自请辞职,连当月工资都没要,带着空空的口袋以及一张沈殊给他的巨额贡献点卡走人。 回去后,他冲沈殊半开玩笑地提起:“沈首席,你那研究可要加把劲了啊,毕竟没出去之前都要让你养着我了。” 沈殊继续进行手里的试验,一边把bela送来的能源装进游戏仓里,一边淡淡道:“我不介意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第70章 又不是养不起。 秦止野虽然对此非常得意,但还是说:“那不行,还是得早一点出去。” 总不能真让沈殊一直养着他吧? 就算人家愿意并且养得起,他也不好意思啊。 聊天的同时,游戏仓按下启动键,依然毫无反应。 “啧。”沈殊忽然抬起头,摘掉那副让他显得极为禁欲的无框眼镜,眯起眼睛,看似慢条斯理,实则暗暗不耐地命令:“过来,亲我。” 嗯?天降福利? 秦止野二话没说凑过去,趁机亲了个爽。 亲完还不忘得了便宜卖乖:“差不多就行了,这里东西那么多,万一要发生点什么多不方便。只好委屈我忍忍了。” 沈殊似笑非笑:“……嗯,你就忍着吧。” 秦止野:“?” 怎么感觉沈殊在阴阳他? 第50章 枪与吻 沈殊这句话实在太有隐喻。 秦止野苦思冥想, 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终于在某天晚上沈殊睡着后去冲冷水澡时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着被冷水冲平静的自己:“……” 好像明白晚了。 这大晚上的,秦止野也不能把沈殊喊起来, 只好懊悔又憋屈的说了,第二天欲言又止的暗示他:“我懂你那句话的意思了。” 沈殊意外地挑眉,无所谓道:“没关系, 你继续忍着就行。” 他的心态已经转变了。 不是很能忍吗?那就忍着吧。 秦止野看出他眼里看戏的意味, 明知他是在逗自己,却还是有种破防的感觉:“不然再商量商量?” “现在不觉得太快了?”沈殊勾起一抹笑, 显然对他之前在纠结什么很清楚。 不过看秦止野纠结也挺好玩的,他干脆多逗一会儿:“我觉得你担心的很有道理,确实应该慢一点, 毕竟感情这件事也没法证明…” 话没说完, 他就被秦止野气势汹汹地扑倒了,憋着气在他耳朵上啃了一口:“谁说不能证明!明明门都开了, 城中所送来那句话的意思, 是只有彼此感情纯粹的因果对象之间才能推开门……” 秦止野也是服了自己,越想越觉得他之前到底在担心什么,以他和沈殊的情况, 还需要那几天来证明吗? 特别是回忆起来, 沈殊还暗示过他好几次, 结果他愣是没领悟…… 靠, 损失了一个亿的感觉。 “再说,我们认识十五年才走到这一步,一点都不快好吧!”这么想就更不甘心了,秦止野说得都牙痒痒。 按他们成年就能在一起算,这得少做了多少次啊, 他居然还在这里犹豫?! 至于他们没在一起的原因…… 沈殊瞥他一眼:“怪谁?” “……怪我。”秦止野沉默几秒,加倍缠了上去,嘴唇黏黏糊糊的在他旁边蹭:“所以才要赶紧补偿回来啊。” 他这句话说得语气低落,实在可怜,好像真的在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 沈殊无奈地松了眉眼,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安抚揉.搓,在与他缠吻的间隙低声道:“开玩笑的,没有怪不怪谁……怎么还当真呢?” 秦止野急促地喘息一声,仿佛得到了主人的奖赏一般兴奋又激动。 因为不甘心啊,他想。 虽然说句有点酸的话,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那或许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他心里也清楚,他和沈殊,谁也没怪谁。 但那些错过的时光也确确实实就这样错过了,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如果他们没有在第三域重聚,如果没有逼迫他们回看的那一个又一个域……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就是秦止野和沈殊的结局,两个无关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死亡。 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像从未发生。 没有人会知道有这么两个人,他们像行走于刀锋两端的人,永远隔着一段距离,无法靠近,却爱了彼此很多年。 ……无法深想那种结果,秦止野沉下身,将自己更近更深的靠近沈殊,抱紧这个死亡后才能拥于怀中的爱人。 . 开荤与没开荤确实不一样。 第二天醒来,沈殊第一个想法是一脚把秦止野踹下床,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他暂时踹不动。 这家伙做.爱和接吻一个德行,不到窒息不停,活像个牲口。 秦止野毫无被骂的自觉。 他甚至细究了一下,觉得沈殊其实对这种事并不排斥,之前的态度甚至比他更积极。 这么看来,连一身清清冷冷的沈首席都比他更有欲望——秦止野完全忽略了最后是谁做不够,一厢情愿的认定了他的基因液副作用名不符实。 可惜沈殊的体力确实跟不上,还时不时勾他(自以为),可以说是“又菜又爱玩”。 秦止野只能尽量控制时间,顺便安慰自己:“没事,等出去就好了。” 说句糙点的话,接种了基因液的沈殊身体更好,自然就更耐…了。 听见他这句话,沈殊又露出古怪的眼神。 怎么说呢……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插flag一个准的? 秦止野这个说法,显然已经默认他们肯定能出去了。这点倒也没错,就算找不到“死而复生”的方法,他们也能选择另一条路——推门离开第三域。 只是秦止野却料不到,话中的另一个方向可能没法满足。 …… 恋爱谈了一段时间,沈殊多少也坦诚暴露了自己有点特殊的爱好。 作为天气控制系统的研发人,他基本能提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天气。 第三域的春季转下难得安排了几天暴雨,沈殊收到消息后心情愉悦,把这则天气预警转发给了某人。 收到消息时,秦止野正在帮沈殊打理他巨额“财产”,点开后,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干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处理完事情,迫不及待赶回了家。 他知道这是暗示。 沈殊需要出门的时候喜欢有点太阳又不热的多云天,不出门的时候则喜欢雨、雪甚至更严重的极端天气。 他更喜欢在落地窗边做.爱,窗外是狂风暴雨。这种时候,秦止野往往很庆幸当初改造的时候用了单面玻璃,让他可以放心将人抵在窗前,感受身下人因为玻璃的凉意和窗外轰鸣而战栗的身体。 等狂风骤雨停歇,清洁完的沈殊会被秦止野抱回床上,两人都不喜欢穿衣服,在热腾腾的被窝里肌肤相贴,四肢交缠,感受彼此的温度。 偶尔第二天沈殊会赖床,秦止野陪他一起躺在床上,缓着对方的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昨天晚上的鱼有比以前好吃吗?” “一般,不过有进步。” “好吧,那我上周帮忙培育的西红柿能吃了没有?” “你也说那是西红柿,不是菌子。” “难道西红柿没有快速成熟的催生剂吗?” “有时候,不过种出来会很难吃。” “好吧,我本来想蹭去对岸看看有没有鸟窝掏鸟,做西红柿炒蛋呢。” “放过对岸吧。” 那几只为数不多的生物总被秦止野逮着嚯嚯,比如隔三差五就会损失同胞的鱼,也挺不同意的。 “啧,这不是无聊吗,又不知道什么事能走……”秦止野顿了几秒,忽然支起身体,单手将自己撑在沈殊上方:“其实你早就知道门能开了吧?” 沈殊安静地看着他,即便是仰躺的状态,他优越的骨相依然让他美貌凌人。 对秦止野的疑问,他并不否认:“嗯哼。” 秦止野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耍流氓般单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撩撩沈殊的脸,勾起嘴角:“我就说你怎么不惊讶也不着急,故意逗我是吧?” 沈殊扫了眼他的手:“谁逗谁。” “这算什么逗?”秦止野动作慢慢往下,坏心眼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沈殊按住他的手:“你确定要继续?” “嗯?”秦止野挑挑眉,他是真的在“逗”人,但沈殊好像沈殊不是? “这不太好吧?”他装模装样,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向人压近,直到呼吸相抵才略带引诱地说:“要是沈首席又说受不了怎么办?” 明明昨晚以受不了拒绝再来一次都是他,结果一大早又发出邀请的也是他。 果然是又菜又爱玩。 对于这种揶揄,沈殊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玩味道:“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问我这些事情上?” 他伸手拍拍眼前这张俊脸,出于一种逗弄的想法轻声开口:“你之前问我的副作用是什么吗,现在还想知道吗?” 秦止野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沈殊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轻声在他耳边说了意想不到的四个字:“我性.冷淡。” “………” 秦止野凝固了。 性冷淡?那他那个性.欲旺盛算什么…… 第71章 两个完全相反的副作用撞上,这是要他出去后憋死啊! “靠!”秦止野一头栽进沈殊的颈窝里,郁闷道:“现在想不出去的办法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沈殊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轻笑一声,“所以珍惜现在吧……” 等到出去,他可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 秦止野很听话的珍惜了。 他恨不得把未来可以会减少的次数提前睡回来,甚至把整个宿舍都折腾了过去,在每个角落都留下了点不可见人的回忆……以至于到后面,他都有点不舍得这个已经习惯的小屋了。 不过离开的时间总会到来。 虽然不太是时候。 两人刚结束了一番少儿不宜的活动,而且地点特殊,是在被沈殊重新组织过的游戏仓里。 忽然地面颤动,遥远的城门忍无可忍,向早该离开这里的两个人敞开大门。 满城惊动,无数居民争先恐吓向外涌去,小屋内的两人却依然平静,甚至还有心思玩笑。 “完了。”秦止野靠在游戏仓边上,帮犯懒的沈殊扣上衣袖,调笑道:“这城都看不下去,要来赶我们了,沈首席有什么办法没有?” 对于怎样离开,他相信沈殊心里早有想法,只是没有跟他透露过。 沈殊果然睁开眼睛,眸内还残存这一点温存后的朦胧雾气。他问:“你能完全相信我吗?” 秦止野毫不犹豫:“当然。” 沈殊看他一眼:“还要牺牲你那个矿石多肉做能源呢?” “沈首席,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秦止野心想,虽然那沈殊送的,但现在人都是他的了,他倒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何况离开后他本来就带不走,不过要眼睁睁看着那盆多肉被损坏……他啧了一声,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沈首席之后可要补偿我啊。”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沈殊挑了挑眉,从游戏仓外拿出一柄银色的枪——是银翼,又抽出胸口拿出那枚包含着爱人肋骨的子弹,慢条斯理地装膛。 他将枪口抵上秦止野宽阔的胸膛,挑起眉:“还是说秦军长愿意再剜一截肋骨给我?” “怎么?离域的方法是杀了最爱的人吗?还是要再一次死亡?” 被抢指着心脏,秦止野不仅不为所动,脸上的笑甚至更加肆意张扬,向前让枪口顶得更紧一些:“沈首席想的话,现在就取走我的肋骨也行啊。可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和我一起走呢?” 沈殊看着他,拿着枪的手慢慢后退,直至而人的胸膛彻底撞上,他也被那人完全抱入怀中。 秦止野笑起来:“看,我就知道沈首席不舍得。” 沈殊闭上眼,喉中溢出一声叹息。 他怎么舍得,他当然不舍得。 “还是听我的吧,首席大人。”秦止野笑着抓过沈殊的手,让他越过腰,像一个拥抱般将枪低至自己的后心:“不要犹豫宝贝,只要轻轻按下去就好了,子弹会像丘比特的箭一样将我们穿透。” “动手吧,沈殊。”秦止野轻声道:“我们现实见。” 砰!枪声迸响。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只有突破异世的白光笼罩了这对拥抱的爱人,将他们载入回家的旅途。 过去的画面席卷而来—— 朦胧细雨中的初见,炎热夏日中的礼物,幽蓝深海的对望,还有十八岁时,那满满一车艳丽无比的鲜花。 秦止野自认是个很俗的人,他的表白当然得有限的鲜花与仪式,他要在最好的时候说出那句话。 年岁遗憾,沈殊面对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时,想到的却是还未向外公布的末日倒计时,以及他与秦止野未来注定对立的身份。 他后退一步。 他知道,秦止野能看懂他的神情。 果然,一如此前数年一般,秦止野慢慢地勾起嘴角,仿若无坚不摧的面具,将所有酸涩与不解挡下。 “生日快乐。”他张扬地笑着,好似不在意地说道:“别担心,这些花不是给你的,以后也没有机会再给你了。” 沈殊隔着满车鲜花注视他的眼睛,轻轻开口:“好。” 对不起。 直到末日爆发,秦止野忽然回忆起那天沈殊的眼神,心想如果他再大胆一点,那天就说出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好在许多年后,他在飘落的初雪中说出了本该在九年前就说出的话。 我爱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 那些热烈的玫瑰,就如等待的我一样,一直都属于你啊。 话语跨越时空,来到冰封与重生的蓝星,来到深藏于地底的深窖。 两台孤单的冰冻舱彼此陪伴,直到尘封数百日的舱盖依次打开,有人率先翻出这个陌生的地方,环顾四周,看见一旁的冰冻舱才猝然安静下来,像是找到了令人安心的归属。 冰冻舱的解冻引来了检察员,人群呼啦啦的来,又全都傻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带着冰霜的眼睫慢慢化开,如睡美人苏醒,沈殊轻轻睁开眼,看见一张肆意噙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该醒了。” 秦止野含笑俯下身,在他的唇上盖下一吻:“——我的睡美人。”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