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 绷带浪费装置的饲养日志》 第1章 [bl同人] 《(文野同人)绷带浪费装置的饲养日志/[文野]血族饲养手册》作者:霞过【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菲那恩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来说,真的很命苦,虽然是半血族。 意外流落异世,一早就被人撬开棺材拉去拍卖,当成不腐尸身预计被送去做解剖实验。 不是,他可是一只吸血鬼诶,沉睡的时候无呼吸无心跳,难道不正常吗? 被“坑蒙拐骗”进了港口mafia打工。 ——谢邀,就算是吸血鬼也会成为一只社畜(busi)。 * 太宰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变成一个饲养员。 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投喂,顺毛,管教。 他摸着毛茸茸的脑袋,一脸欣慰,“你越来越像人了。” 哦,你问他养的什么? 他一脸平静地说——是吸血鬼哦。 太宰有时候觉得菲那恩实在不像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吸血鬼,因为他实在太好懂了。 选择了血族的身份,却无法抛弃人性,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异类。 嘛,他自己原本也是个异类…… 他喜欢菲那恩那份纯粹。 他一直认为共沉沦是顶级的浪漫。 然而,他却发现了很多更有趣的事。 ——菲那恩的尖耳朵口感很好。 ——菲那恩的獠牙极其敏感。 ——菲那恩的身体很柔软,能够摆出任意想要的姿势…… * 某一天,小吸血鬼发现了太宰骗了他后,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了。 太宰想,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失去的,更何况是吸血鬼。 但他仍然期待着他的小吸血鬼自己归家,这是一场豪赌。 很幸运,他赌赢了。 小吸血鬼乖乖的自己回家了,但附带的直球攻击让太宰招架不住。 第一句话是——“你想不想我?” 第二句话是——“我喜欢你。” * “唔啊……疼……”菲那恩脖子被咬了,被一个人类咬了。 温热的舌尖正舔舐着他的血液。 是的,这个人类是他的太宰。 菲那恩:真是……倒反天罡。 “给我好不好,菲那恩~”太宰在他耳边笑道。 菲那恩脸红了。 啊——太太太宰宰宰竟然在在在撒娇?! 好、好可爱! 给他,他要什么都给他! 直到被抵在落地窗前,菲那恩才后悔…… 混血种的宿命孤独vs看透人性的虚无孤独 。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生活的故事。慢热,请多点耐心~ ps:主受,救赎向。ooc在所难免,求放过(求生欲极强)。 私设众多,不喜勿喷,作者玻璃心。 封面是作者朋友赠送。 全是xp,会尽力写好的qaq -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血族 异能 文野 治愈 主角视角菲那恩互动太宰配角中也乱步文野众人 其它:血族,吸血鬼,太宰,文野 一句话简介:绷带精和血族he了 立意:圆圆满满 第1章 拍卖场 横滨,地下拍卖会。 聚光灯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聚焦在拍卖台中央那具剔透的水晶棺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幽蓝流光。 棺内,少年身着白色欧式长袍睡衣,罕见的粉色长发如绸缎般铺散在雪白丝绒衬里之上,近乎透明的银白眼睫低垂着。 若非胸膛毫无起伏的迹象,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沉睡中的普通少年。 拍卖师女士亢奋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炸开:“各位请看!这具保存完好的‘不腐尸身’!碳十四检测证实其历史超过三百年,但肌肤依然富有惊人弹性——” 嗡—— 这是菲那恩混沌意识中接收到的第一道清晰讯息。 瞬间,一个冰冷的事实刺穿迷雾: ——这绝非他原本的世界。 就算他身体特殊,也不应该将他愚昧地认作一具尸体。 只有一个可能——这里没有血族,更没有关于血族的常识。 更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们用着陌生的语言,但他却能听懂。 空间扭曲、恰好出现在他的沉眠之地、大小完美容纳水晶棺,这概率渺茫得如同神谕在开玩笑。 身为血族贵族图拉尔家族唯一的少爷,竟连棺材板都被撬开,沦为异世界的拍卖品。 他不会被家族原谅的。 不过,那个世界……离开了也好。 此刻,刺目的聚光灯如同灼热的针,直刺他紧闭的眼睑。 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身体却仍被沉睡后的僵直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水晶棺侧身刻有古语铭文!”拍卖师收起亢奋,换上神秘腔调,“经专家破译,其意为——菲那恩·德·图拉尔!这正是棺中少年的尊名!” 她刻意停顿,吊足胃口,“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尸体’栩栩如生?异能?奇物?秘药?是这少年本身的神奇,还是这水晶棺的玄妙?为了不破坏标本,秘密至今未解,其蕴含着无穷的研究价值!” “起拍价,五百万——” 他原来才值五百万吗?! 菲那恩拼尽全力,也只让右手小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点微动,在炫目光线下,注定无人察觉。 “一千万。”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会场幽暗的后排角落传来。 诶……? 菲那恩竭力想睁眼看清买主,但吸血鬼漫长的苏醒过程,总是缓慢得令人心焦。 随后是搬动、颠簸……他被运送至某个地方。 拍卖所vip包厢。 太宰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冰冷的水晶棺盖,留下一道氤氲的水汽轨迹。 “恒温5度……真是个高级冰箱呢。”他歪着头,鸢色的瞳孔倒映着棺中人苍白如瓷的面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精致得像活着的洋娃娃,倒是配得上‘菲那恩’这个好听的名字。” 棺内的菲那恩,意识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自在。 ——这个人类夸他的“寝具”(水晶棺)功能好,还说他……好看? 原本无人能打开的水晶棺,此刻却发出一声“咔哒”轻响,棺盖被太宰治轻易推开一道缝隙。 ——水晶棺的禁制被人间失格抹消了。 刹那间,混合着凛冽白玫香的寒雾如活物般逸散,瞬间弥漫了整个包厢。 中原中也烦躁地压了压帽檐,钴蓝眼眸警告地扫向太宰:“别用你缠过绷带的脏手乱碰。” 肉眼可见的指尖裹挟着寒雾,悬停在少年鼻尖上方两三厘米处,片刻后,带着点遗憾地收了回来:“遵命,不乱摸。” 他抱着手臂,语气浮夸地惊叹,“真是令人震惊!中也居然花一千万买一具‘尸体’?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吧……” “闭嘴!”中也的耳尖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卖家说这是在欧洲某古堡地下室发现的!我只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不想他的安眠被打扰,死后还要沦为实验台上的标本。” “中也真是……善良得让人落泪啊。”太宰治拖长了语调。 等寒雾彻底散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棺中少年的脸上,却猛然惊觉棺中少年的样貌已经变了。 不是长相改变,而是——耳朵,那是象征着非人的尖耳。 棺盖开启之后,菲那恩对外界的感知就增强了不少。 那个刚刚“夸赞”过他的人类,其存在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那种熟悉感牵引着他,让他无法忽视,就好像这是命中注定。 太宰治皮肉下流淌的血液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甘甜气息,如同最顶级的毒药,疯狂撩拨着他沉寂百年的属于血族的嗜血本能。 好香…… 好饿啊…… 意识的剧烈躁动与沉睡禁制激烈冲撞。 菲那恩那银白色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清晰地、无法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哦呀?”原本还在观察菲那恩的尖耳朵,太宰治刚好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鸢色眼眸危险地眯起,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呐,中也,看来你‘好好安葬’他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哦。” 说着,他修长的食指已带着十足的作死精神,好奇地轻轻戳了戳菲那恩冰凉而富有弹性的脸颊。 指尖与脸颊肌肤触碰的瞬间—— 禁制瞬间解除。 “唰!” 那双紧闭的眼皮猛然掀起,暗红色的蔷薇纹路瞬间从白袍里心脏处,往上蔓延至眼尾,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如同最纯净的鸽血宝石骤然暴露在强光之下,那双赤红的眼眸,带着非人的无机质光泽,直勾勾地、精准地锁定了上方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的呼吸瞬间停滞。 第2章 他见识过无数异能发动,却从未目睹如此诡艳的景象——血红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冰冷的细线,如同两滴融化的、燃烧的血。 粉发少年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工学的姿态,直挺挺地坐起身,而若隐若现的獠牙,无声宣告着棺中存在的真实身份。 “小心——!”中也的警告被堵在喉咙。 太宰治只觉手腕被一股冰寒彻骨、力大无穷的力量钳住。 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棺底,馥郁浓烈的白玫香混合着棺内寒气,瞬间灌满鼻腔。 那粉发少年已压在他身上,冰冷的脸颊紧贴着他的颈侧,如同最精准的猎犬般来回轻嗅,鼻尖抵住他颈动脉搏动之处,贪婪地汲取着那致命的香甜气息。 “你好香,人类……”少年刚苏醒的声音带着古老语言的韵律感,沙哑如同砂纸磨过天鹅绒,尖牙在太宰治脆弱的颈间皮肤上危险地摩挲、游移,“比……最新鲜的处子血还要……” 太宰治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锁骨。 这名为菲那恩的生物,体温低得不似活物。 “你也很香呢……”太宰治非但不惧,温热的气息还贴着对方敏感的尖耳朵拂过,声音带着一丝的探究,“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顶级防腐剂?” 菲那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疑惑道:“你……不怕我?” 下一秒,“轰——!” 重力使裹挟着暴怒红光的拳头悍然袭来,菲那恩反应极快,抱着怀中的“血包”就地翻滚,在他们身后,那具价值不菲的水晶棺被恐怖的重力场瞬间碾碎,化作一片水晶尘雾。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沉凝了一瞬,身上的蔷薇纹路开始慢慢变淡,下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人类,很强。 菲那恩快速扫过包厢结构。 他只纠结了一秒,随后便提着甚合他意的“血包”太宰治的后衣领,猛地撞破包厢的纱帘跃出。 包厢外是环形的拍卖场结构,中央拍卖台位于最低处,环绕其上的层层看台包厢视野极佳。 他提着太宰治漂浮在拍卖台上方,红色眼眸在黑暗中愈发红亮,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人类。 “天啊!那个……那个古尸……那个少年!他活了!!!”拍卖师小姐的尖叫划破混乱。 整个拍卖场瞬间炸开了锅。 尖叫、推搡、混乱,一部分人惊恐逃窜,更多的人则训练有素地掏出武器,护着自家主子撤离,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场中央那突兀的存在。 菲那恩对人类的反应毫无意外,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粉发间沾着细碎的玻璃渣,他甩了甩脑袋,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持枪的黑衣保镖。 下一瞬,子弹破风声袭来,菲那恩迅速躲避,身形在空中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身而过,发出“咻咻”的死亡之音,在他身后、身侧的描金墙壁和粗壮的罗马柱上炸开无数狰狞丑陋的弹孔,碎石和粉尘簌簌落下。 被提着的太宰治,甚至还有闲暇透过弥漫的硝烟和飞扬的粉尘,朝着包厢那被撞开的缺口处望去——那里,一个浑身包裹在暴怒红光中的橘发身影正死死盯着他们。 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轻快的弧度,甚至悠闲地挥了挥的手,声音在枪林弹雨中显得格外突兀:“嗨~中也~” 菲那恩不耐地蹙起精致的眉头,被下方蝼蚁们持续不断的聒噪彻底激怒了,“好烦。” 他向下伸出一根苍白得近乎透明、骨节分明的手指。 指尖一点微弱却极其凝聚的暗红光芒亮起——他准备动用攻击性极强的血族秘术,给予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类一个深刻入骨的教训。 然而,那光芒只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便倏然熄灭,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掐灭。 力量不足……吗? 刚刚从漫长的沉眠中强制苏醒,又强行催动力量,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菲那恩瞬间改用防御秘术,摊开的掌心向前猛地一推,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嗡——! 一个暗红色的半透明防御罩骤然在他身前张开。 罩壁并非光滑,上面流淌着古老、诡谲、仿佛拥有生命的血色符文,如同暗河中游动的血蛇,缓慢而无声地蜿蜒流转。 所有倾泻而来的、带着灼热杀意的子弹,如同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壁,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噗噗”声,在接触罩壁的瞬间炸开一圈圈细碎的血色能量涟漪,随即便无力地坠落,在下方的大理石地面上叮当作响。 “哦?”太宰治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枪火轰鸣和能量碰撞的嗡鸣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仿佛在欣赏艺术品的纯粹好奇,“这个是……魔法吗?” 他鸢色的眼眸倒映着防御罩上那些缓缓游动的、充满不祥美感的血色符文,如同在观察一幅活动的抽象画。 “看起来真漂亮呢。” 菲那恩一边维持着防御罩,一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冷哼,道:“无知的人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来自时间长河彼端的疏离感,“这是流淌于我等血脉之中的【血族秘术】,才不是那些粗浅的魔法伎俩。” “哦?照你的说法,原来魔法真的存在啊。”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恶劣、如同孩童即将恶作剧得逞般的玩味光芒。 他像是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个极其有趣又作死到极致的实验点子。 他用只有菲那恩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如同情人间最亲昵的耳语,又如同深渊恶魔蛊惑的低吟,自言自语般呢喃道:“血族秘术……倒是听起来真是深奥又厉害呢。”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令人不安的好奇,“不知道我的‘人间失格’……会不会,对它有效呢?” “嗯……?”菲那恩发出一声短促而困惑的鼻音。 太宰治笑了笑,“——是异能无效化哦。”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菲那恩任何反应和理解这陌生词汇含义的时间——他那带着硝烟和灰尘气息的白色绷带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抬起,带着某种宣告终结意味地,精准地盖在菲那恩紧抓着他后衣领的那只冰冷而苍白的手背上。 ——皮肤相触,绷带粗糙的纹理摩擦着冰凉的肌肤。 “什——?!” 就在太宰治的手掌接触到菲那恩皮肤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死寂到足以冻结灵魂的“虚无”感,沿着菲那恩那只被触碰的手臂,席卷而上。 菲那恩的赤红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触及灵魂最深处的、源自本能的恐惧而骤然缩紧成针尖。 “呃啊——!”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一丝濒死般惊悸的短促喘息,不受控制地从菲那恩紧咬的齿缝间溢出。 暗红色的防御罩瞬间剧烈波动,上面流淌的符文疯狂闪烁,扭曲,随即哀鸣一声,溃散成漫天飘零的、如同血色萤火虫般的光点,迅速黯淡,消逝在浑浊的空气中。 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命运之剪骤然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在下方人群骤然爆发的、混合着惊恐的惊呼声中,彻底失去了所有依托,直直地朝着下方坚硬冰冷的拍卖台地面加速坠落。 ----- 第2章 “投怀送抱” 几乎在瞬间,菲那恩就反应过来了。 数百年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对“所有物”的保护欲,压倒了一切。 即使这个“物”是导致他坠落的元凶。 他几乎是榨干了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将提着的太宰治向上、向着自己身体的方向狠狠一拽,用自己的脊背作为最后的缓冲垫。 “砰——!!!” 菲那恩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坠落带来的绝大部分冲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拍卖台上,巨大的力量让台面都仿佛震颤了一下,细密的裂纹以他落点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掀起大量灰尘隐藏住人们的视线。 枪声诡异地停止了。 喉咙深处猛地涌上一股浓烈腥甜的铁锈味,菲那恩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涌到嘴边的血强行咽了回去,但一丝暗红的血迹,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流下。 他躺在冰冷的尘埃与碎石之中,赤红的眼眸因剧痛和刚才那恐怖“禁制”带来的灵魂震荡而短暂失焦,瞳孔边缘甚至泛着一圈因痛苦而生的细微水光,漂亮的银白眼睫微弱地颤抖着。 太宰治的状况则好得多,只是手臂有些扭伤的钝痛,以及身上几处不规则的擦伤,在灰尘中显得格外狼狈,但并无大碍。 “唔……”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从菲那恩紧咬的齿缝间泄出,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他借着手臂的力量,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动作间,白长袍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几许。 第3章 呃……伤得有点重了,按照现在的状态,应该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他脸色苍白地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不至于吧,虽然他沉睡了这么多年,可他仍然在秘术使用上还算是天赋异禀,这种基础漂浮术应该不会失灵才对…… 难道是人间失格……异能无效化……? 这可真厉害。 不过那又如何,根本不足为惧,除去那个厉害的能力,这个人类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能打得过血族? 而且,只要不触碰到这个人类,那个能力应该就不会对他有影响。 现在当务之急是他该怎么收场脱身,带着他看中的“血包”。 心神剧震间,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试图拉开与周围危险的距离,脚下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低头,才惊觉自己赤裸的足掌,正毫无防备地踩在满地散落的碎石片上。 他没有在意,而是目光落在一旁坐在地上盯着他的太宰治,静静地看了几秒,在对方那如死水般平静无波的鸢色眼眸注视下,忽然又蹲下凑近—— 柔软的舌尖带着非人的冰凉,优雅而精准地舔去了太宰治脸颊上被划破渗出的那滴血珠,动作从容得如同中世纪贵族在品鉴一杯顶级的波尔多。 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僵直,鸢色的眼眸罕见地因纯粹的震惊而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出菲那恩近在咫尺的血红瞳孔。 片刻菲那恩便收回舌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转瞬即逝的滋味。 “不能浪费食物。”他低语着,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真理。 味蕾传来的极致甘美与那诱人的香气完美契合…… 那不仅仅是味蕾的极致狂欢,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灵魂的混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强烈的共鸣轰然炸响,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蔓延、震颤。 太美妙了。 这种灵魂被瞬间点亮、被强行共鸣的冲击感,几乎让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愉悦的嗡鸣。 然而—— 他忽然困惑地歪了歪头,像只嗅到异常气味的小兽,血红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解:“你的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他再次凑近太宰治的脖颈,鼻翼翕动,仿佛要穿透皮肉,探寻那血液深处的秘密,“……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还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太宰治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其短促、意味不明的轻笑,“呵……” 就在菲那恩因为这缕奇特的“死亡气息”而微微失神、血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与茫然的刹那—— 太宰治动了。 他那只未受伤的手快如闪电,瞬间扣住了菲那恩纤细的后颈。 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掌控感,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因这动作而松散滑落,露出下方纵横交错、如同蜈蚣般盘踞的、狰狞而深刻的旧日伤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疯狂。 “诶……?”菲那恩发出一声短促而困惑的音节,血红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对方手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 他本能地感觉得到,太宰治此刻的动作并非带着杀意,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意图。 太宰治冰凉的唇几乎贴上那枚敏感的尖耳朵,吐息温热,眼神却十分冰冷:“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自杀爱好者啊。” 那轻佻的尾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耳廓传来的气流和那过于贴近的、充满危险暗示的话语,让菲那恩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颈。 然而,出乎意料地,他并未因此气恼或反击,那双赤红的眼眸反而亮了起来,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宣布重大决定的认真口吻,直视着太宰治深不见底的鸢眸: “人类,别自杀了好不好,我很喜欢你的血。” 他语气笃定,红宝石双眼很纯粹,却隐隐透出属于血族的傲慢,如同在颁发一份录用通知书,“成为我的血仆吧。” “血仆?”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幽深难测,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真是……令人不快的提议。” 菲那恩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失落,道:“好吧,强迫来的血液是苦涩的,我会等你愿意成为我的血仆的那一天。” 太宰治幽幽地凝视着菲那恩,那目光仿佛在穿透他的皮囊,审视着他灵魂的本质。 “太宰!”中原中也饱含怒火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而危险的对峙氛围。 重力场咆哮,四周散落的碎石瞬间被无形的重力攫取,悬浮而起,化作致命箭矢 。 菲那恩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太宰治的手腕,用尽残存的气力将他从原地拽起。 他拉着踉跄的太宰治,朝着最近一根粗壮的罗马石柱后面冲去。 “喂喂……你拉我走干嘛……”太宰治被拽得一个趔趄,脸上写满了不合时宜的困惑,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无辜,“你应该知道那个暴躁的小矮子跟我是一伙的吧?他的目标是你啊。” 他指了指身后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碎石风暴。 “不行。”菲那恩一边奋力拉着他躲到石柱后,一边斩钉截铁地摇头,粉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晃动。 他微微抬起下巴,苍白沾血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小小自信,认真得仿佛在宣告某种神圣的职责:“我会罩我的预备血仆的。” 语气认真得有些可爱,却又带着些许的小霸道。 太宰治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保护者”姿态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 他鸢色的眼眸深处,却冷静地、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菲那恩的身体状况。 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紧促的双眉、因强忍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眼前这个古老生物此刻的虚弱与强弩之末。 果然,菲那恩说完,脚下就一软,捂住胸口重重跪倒在地。 不好,好饿好饿好饿……脑子昏昏沉沉的,这里人太多了,要失控了…… 好饿…… 不再是空洞的呐喊,而是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胞的哀鸣与索求。 那鲜血的香气不再是单纯的嗅觉刺激,它仿佛拥有了实质,化作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钩子,钻入他的骨髓,勾缠着他的神经,拉扯着他全部的意志。 每一次太宰治轻微的呼吸,每一次他颈动脉的搏动,都像在菲那恩紧绷的神经上重重敲击,引发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纯粹的吸血鬼本能或许会驱使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咬、掠夺,满足最原始的杀戮与进食欲望。 但菲那恩体内流淌着的另一半人类血脉,以及数百年贵族教养铸就的某种……矜持,在此刻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扭曲了这纯粹的渴望。 他不想粗暴地撕裂、破坏。 他想要的是……靠近,无限地靠近那香气的源头。 他想埋进那片温热的颈窝,让那致命的芬芳彻底包裹自己。 他想用冰冷的皮肤去感受那鲜活生命的热度,去倾听那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弱声响。 他想用鼻尖蹭过那跳动的脉搏,用嘴唇去感受皮肤的细腻纹理,用舌尖去品尝那无法抗拒的甘泉——以一种缓慢而郑重的方式去……享用。 他的赤红瞳孔微微扩散,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完全忘记了身后呼啸而至、足以将他撕碎的碎石风暴,也全然抛开了几秒钟前那“我会罩你”的豪言壮语。 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对抗的力气,又像是被那香气彻底俘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却又并非攻击性的迫切,几乎是投怀送抱般,朝着近在咫尺的太宰治扑了过去。 扑过去的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指令: 贴上去…… 抱住他…… 好暖和…… 闻他…… 蹭他…… 尝一口……就尝一小口…… 然而太宰治却没有粗暴地推开他,也没有硬抗,而是顺着菲那恩扑来的力道,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向后滑退了半步,同时那只缠满绷带的手轻柔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菲那恩扑过来的肩膀。 这一托,巧妙地卸去了菲那恩大部分冲势,将他前扑的力道转化为一种……近乎依偎的姿态。 菲那恩的额头堪堪抵在太宰治的肩上,整个人被太宰治半抱半扶地固定在身前。 “哎呀呀,”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仿佛在安抚一只过于热情的小动物,“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吗?吸血鬼君?” 他的手掌稳稳地按在菲那恩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冰凉肌肤下传来的细微颤抖。 第4章 菲那恩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滞弄得有些懵懂,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他本能地在太宰治胸前蹭了蹭,像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鼻尖贪婪地嗅着那近在咫尺的的甘甜血液芬芳。 好香……太香了…… 尖牙在太宰治颈侧的皮肤上轻轻刮蹭着,带着一种磨人的试探,却并未真的刺入。 血红的眼眸半眯着,蒙着一层水汽,仰头看着太宰治,眼神迷离:“可以让我咬你一口吗……” 太宰治垂眸看着怀中这具散发着寒意的身体,感受着颈侧那冰凉尖牙的刮擦,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幽暗的光。 他非但没有推开,反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轻轻撩开了菲那恩额前沾着灰尘的粉色碎发,露出那双完全被渴望占据的血瞳。 “这可不行哦,”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拒绝并存的矛盾感,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菲那恩冰冷的耳廓,“虽然你的‘喜欢’让我很荣幸,但是呢……” 他微微偏头,避开了那不安分的尖牙,温热的呼吸拂过菲那恩敏感的耳尖,“在找到无痛自杀法之前,被吃掉可不是我的理想结局呢。” 他的话语轻佻而危险,眼神却冷静地审视着菲那恩的状态,评估着菲那恩渴望的边界,同时巧妙地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既不让对方得逞,又不至于刺激这陷入“饥饿”状态的特殊生物。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死死盯着着太宰治,因不开心和无力感而蒙上了一层水汽,竟给太宰治一种“湿漉漉”的错觉。 会场门被暴力撞开,港口mafia的武装部队鱼贯而入,目睹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他们年轻的干部衣衫凌乱地抱着一个粉发少年。 而中原中也已然暴怒,捏碎了一根装饰立柱,赭色的微长发在暴走的重力场中狂乱飞舞。 “全部不许开枪!”中也的怒吼如同实质的音浪,震得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簌簌坠落,“青花鱼还在那里——!” 太宰治挡住其他人视线,突然出手掐住菲那恩的下巴,迫使对方无法合拢嘴露出獠牙,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感叹道:“啊呀呀,獠牙竟然是真的 。” “唔呜……”菲那恩眼神稍微清明了不少。 在子弹呼啸、玻璃爆裂的混乱背景音中,太宰治含笑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不清晰地传入菲那恩耳中,似是报复菲那恩的血仆邀请,似是真的如此想法。 “——考虑当我的宠物吗?小蝙蝠~” 作者有话说: ---------------------- 今天会更三章,早中晚各一章 第3章 狠狠挨揍了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埃的味道,菲那恩的理智从一片混沌中缓慢浮起。 “考虑当我的宠物吗?小蝙蝠君~” ……宠物? 菲那恩微微睁大了那双赤红的眼眸,里面氤氲的渴望水汽瞬间冻结,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取代。 这个词像一块粗糙的石头,硌在他心里某个极其敏感的地方。 那刻意拉长的、带着狎昵意味的尾音,瞬间与图拉尔家族古堡冰冷回廊里那些充满恶意与讥诮的低语重合—— “看啊,那个混血的小杂种……” “天赋高有什么用,听说他母亲是人类,这可真是玷污了图拉尔高贵的血统……” “离他远点,小心沾上低贱的气息……”* “说是少爷,其实也只配当个打发时间的宠物吧?真不知道家主大人为什么会留下他……” 那些冰冷刻薄的话语,如同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幽灵,瞬间淹没了菲那恩的意识。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依旧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探究神情,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古老生物被冒犯后的暴怒,等待着那尖牙利爪的反扑,等待着符合“怪物”身份的激烈反应。 那会很有趣,也更能验证他的某些猜想。 然而—— 预想中的愤怒并未降临。 “不是宠物……”菲那恩下意识地反驳着,声音却细弱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那双原本因渴望而显得迷离又湿漉漉的血红眼眸,在听到“宠物”二字的刹那,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失去了所有聚焦的光芒。 一股冰冷的、沉重的,混合着被唤醒的、数百年来积压的孤独与不被接纳的痛苦,这种痛苦是这么熟悉,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 比身体坠落的伤痛,比力量被剥夺的虚弱,比饥饿的煎熬……都更让他难受百倍。 原来……在这个世界,也一样……吗? 他以为自己逃离了那个世界就能摆脱,可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前这个人类,只用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他依然是那个不被真正接纳、被视为异类的“东西”。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试图像在古堡里面对那些嘲讽时一样,用高傲的沉默来武装自己,就像过去无数次在图拉尔家族里做的那样。 他只是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太宰治探究的视线,长长的、沾着血污的银白眼睫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尖牙无意识地在下唇印下浅浅的凹痕,带来一丝细微的、真实的痛楚。 “称呼我,菲那恩。”他的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冰封般的平静。 太宰治眼底那丝玩味的探究渐渐被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困惑取代。 这反应……不对。 没有愤怒,没有攻击,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被击垮的茫然和……受伤? 这不像一个力量强大、自视甚高的古老异族该有的反应,倒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极其隐秘而脆弱的伤疤? 他按在菲那恩后颈的手指,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内部传来的、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痉挛。 太宰治轻笑着道歉,但眼里却毫无歉意:“抱歉抱歉~我说了失礼的话呢——” 太宰治的道歉尾音还未完全落下—— 一道刺目的红光毫无征兆地爆发。 “太宰!闪开——!!!” 中原中也的怒吼如同撕裂空间的雷霆,伴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悍然降临。 太宰治迅速松开菲那恩,朝身侧安全区退去。 这一次,中也没有任何试探,出手便是全力。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菲那恩的胸口,狠狠砸心神失守、力量又处于强弩之末的菲那恩身上。 即使脱离了太宰治异能无效化的禁制,他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隐约响起!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天旋地转,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向后方坚硬物体的恐怖冲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菲那恩的身体狠狠地、毫无缓冲地撞进了拍卖场边缘一面由厚重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承重墙。 碎石混合着钢筋扭曲的刺耳声响疯狂炸开,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升腾而起。 一个深深的人形凹陷出现在墙体上,边缘布满了狰狞的裂痕。 菲那恩的身体完全嵌入了墙体之中,只有头部和一只无力垂落的手臂露在外面。 粉色的长发被鲜血和灰尘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 那只露出的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暗红的血液如同小溪,从他口中、鼻腔、耳际以及嵌入墙体的身体各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碎石和冰冷的混凝土。 他嵌在墙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具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破碎玩偶。 那双漂亮的血瞳,此刻紧紧闭合,长而密的银白眼睫上沾满了血珠和尘埃,脆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 所有的意识都被这毁灭性的一击彻底打散,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朦胧的前一秒,他还在想——这个橙头发的人真没礼貌! 失血过多加上内脏重创和力量彻底枯竭,让他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烟尘缓缓落下,露出那面残破墙壁上凄惨而震撼的景象。 整个空间死寂一片,只有碎石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 港口mafia的武装部队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中原中也缓缓从空中落下,周身狂暴的红光收敛,帽檐下的钴蓝眼眸复杂地看着嵌在墙里的菲那恩。 但让他心惊的是对方最后爆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怒意、仇恨,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悲怆的眼神。 太宰治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那面墙前,鸢色的眼眸沉沉地扫过菲那恩惨烈到极点的状况,目光在那只扭曲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第5章 他伸出手,似乎想拂开那粘在脸上的染血发丝,指尖却在即将触碰时停在了半空。 “下手真重啊,中也。”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蛋不干事!不然早就抓住他了!”中也烦躁地压了压帽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他弄下来,带回总部医疗队。小心点,别真弄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身影,补充道,“这家伙……有点邪门。” 几名穿着黑色防弹衣、训练有素的港口mafia成员立刻上前,动作极其小心谨慎。 最终,菲那恩失去支撑的身体软软地滑落下来,被他们稳稳地接住,迅速转移到一副铺着软垫的担架上。 …… 冰冷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取代了尘埃的味道,这里是港口黑手党医疗室的隐秘隔间。 森鸥外,这位掌控着横滨黑夜的医生兼首领,正有条不紊地检查着手术台上昏迷的菲那恩。 他的动作专业而高效,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精准地按压、探查。 “真是令人惊叹的生命力,”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手术刀般精准,“肋骨多处骨裂,内脏有严重冲击伤,多处贯穿伤和撕裂伤……这种伤势,换作是人类,在送来的途中就该断气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站在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太宰治,“然而这位菲那恩君……强大的自愈能力已经初步控制住了最致命的损伤,细胞正在高速修复。” “预计……”他顿了顿,给出一个精确的判断,“48小时左右,就能恢复如初。除了失血过多,恐怕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太宰治从阴影中踱步而出,鸢色的眼眸扫过菲那恩苍白却已不再濒死的脸庞,那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污,长长的银白睫毛在无意识中偶尔轻颤,像易碎的蝶翼。 他耸耸肩,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开始汇报:“首领,情报有限,他的名字是菲那恩·德·图拉尔,按照举止习惯能够推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从衣服样式、材质和水晶棺也能推测他应该来自类似欧洲贵族一样严苛的家庭,种族应该是吸血鬼吧,会熟练使用强大的类似异能的【血族秘术】……不止一种。” “血族秘术?图拉尔?”森鸥外轻声咀嚼着这个姓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身负重伤却依然能迅速自愈,拥有强大的力量……这简直是命运赐予港口黑手党的钻石啊,太宰君。”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太宰治,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下属,而是看一枚关键棋子的眼神:“我需要他,需要这份力量,以及他背后可能代表的一切价值。” 太宰治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凝固,随即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烦:“哈?又要我当保姆?森先生,这种麻烦事交给中也那家伙不是更好?他力气大,最适合压制这种‘怪物’了,或者芥川?” 他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身体微微后倾,全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我对照顾一个脾气古怪的、随时可能暴走的吸血鬼可没兴趣。很麻烦,超级麻烦!” 森鸥外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和冰冷的诱惑:“太宰君,‘麻烦’对你而言,不正是这无聊世界里难得的‘消遣’吗?” “而且,我需要的是最顶尖的头脑和最擅长操控人心的人来‘照看’他。中也的力量是压制,芥川的手段是摧毁,而你……你能看透他,理解他,甚至……利用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他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我需要你压制住他的反抗,磨掉他无谓的骄傲,将他驯化成能为我们所用的‘武器’,确保他的力量指向我们需要的方向。” “还是那句话——很麻烦。”太宰治撇撇嘴,鸢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而且,驯服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成功率可不高哦,森先生~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咬断脖子了,不过那倒也算是一种新的自杀方式……” “哦?”森鸥外轻笑一声,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他慢条斯理地从白大褂内侧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瓶内并非药物,而是装着几毫升深红色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的粘稠液体。 森鸥外将玻璃瓶举到眼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瓶壁,目光却牢牢锁住太宰治瞬间变得无比专注的鸢色眼眸。 “那么,如果这个‘麻烦’的报酬……是这个呢?”森鸥外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低语般的诱惑,“代号‘潘多拉’——我们耗费了巨大代价,从某个被剿灭的异能研究组织废墟深处找到的唯一成品样本。” 太宰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插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 他盯着那瓶深红色的液体,脸上所有的散漫和厌烦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强烈勾起的、近乎病态的好奇与渴望。 “‘潘多拉’……”太宰治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传说中……能给予服用者‘最想要的死亡’的……终极毒药?” 关于这个神秘物质的传闻在地下世界流传已久,据说能根据服用者内心最深层的渴望,编织出独一无二、完美契合其灵魂的死亡幻境,在无与伦比的极致体验中走向终结。 这对追求“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的太宰治而言,简直是无法抗拒的圣杯。 “正是。”森鸥外满意地看着太宰治眼中燃起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火焰,“它的效果未经完全证实,但所有接触过它的研究员都……为之疯狂,或者直接疯掉了,危险性毋庸置疑。” “这是目前已知存在的唯一一份成品。”他晃了晃瓶子,那深红液体仿佛在回应般微微荡漾,“作为你‘照看’并成功‘引导’菲那恩君直至他完全为港口黑手党所用的报酬……它,就会是你的了。” “哎呀呀,”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奇异的活力与危险,“‘最想要的死亡’……这报酬,真是让人完全无法拒绝呢。” 太宰治的视线从那瓶“潘多拉”上移开,缓缓转向手术台上昏迷的菲那恩。 “成交,首领。”他干脆利落地应下,声音里那份被点燃的兴致毫不掩饰,“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了敲手术台冰冷的金属边缘,发出清脆的叩响,目光重新投向森鸥外。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醒来后……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份‘招揽’吗?至少,我们需要找到类似人间失格的、能有效限制菲那恩力量的东西。” 森鸥外将“潘多拉”收回白大褂内侧口袋,“听说过十几年前欧洲类似吸血鬼特征的‘异能灾害’吗,太宰君?” 太宰治眼神微动,显然对此也有所耳闻:“福地阁下平定的那场异能灾害吗……” 森鸥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虽然对外宣称是‘异能灾害’被成功镇压,但以福地樱痴的能力和欧洲钟塔侍从那些老狐狸的作风……他们不会完全放任这种拥有超强恢复力、以血为食的‘生物威胁’逍遥法外。” “关于欧洲那边的‘抑制手段’,我会动用港口黑手党在欧洲的情报网,以及……一些特殊的‘渠道’,尽快去查证和获取,不惜代价。” 他看向菲那恩,眼神如同评估一件价值连城但需要小心保管的武器:“至于谈判……”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宰治接口道,嘴角重新扬起那抹标志性的笑容,“在他醒来后,在他恢复力量之前,在他最虚弱也最需要思考自身处境的时候……我会去和他‘好好谈谈’。” “很好。”森鸥外满意地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那么,欧洲方面的情报和‘保险’就交给我,而菲那恩君……就交给你了,太宰君。在他恢复的这48小时里,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太宰治和昏迷的菲那恩。 太宰治走到手术台边,这次他没有触碰对方,只是静静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4章 观察 港口黑手党总部,医疗室旁的临时观察间。 灯光被刻意调暗,只有几台监测仪器发出幽微的绿光,映照着太宰治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菲那恩依旧在隔壁房间的深度昏迷中沉浮,强大的自愈力正无声地修复着那具破碎的身体。 太宰治并没有像他抱怨的那样觉得“无聊透顶”,相反,他正以一种近乎可怕的专注,咀嚼着关于菲那恩·德·图拉尔的一切碎片。 港口mafia已经全力隐藏菲那恩的行踪,对外偷偷散布消息说菲那恩只是个普通异能者,已被某个组织的强大异能者击杀,尸骨无存。 而看见过菲那恩长相的港口mafia成员,威胁、恐吓、利诱,或者根据他们的意愿,放他们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第6章 桌上摊开着几份报告:菲那恩身世调查报告、现场勘查记录、战斗分析以及从菲那恩残破衣物上提取的织物分析和水晶棺的初步鉴定报告。 除了身世调查完全无果之外,其他的都是非常有用的情报。 太宰治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的指尖在这些报告上轻轻敲击,目光却一直落在菲那恩的身上。 “‘宠物’……图拉尔……”太宰治低声自语,鸢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他像拼凑一副残缺的拼图,将菲那恩对那个词的剧烈反应,战斗中偶尔流露出的、与力量不符的、近乎刻意的贵族式仪态,以及报告中提到的“德·图拉尔”这个姓氏联系起来。 那眼神,太宰治太熟悉了。 不是愤怒,不是高傲,而是……被戳中致命伤疤后的茫然与死寂。 “一个拥有古老姓氏和强大力量……但因某种特殊原因却在被视为异类?‘宠物’是那些‘人’对他的蔑称?”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难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像是被戳穿了华丽袍子下爬满虱子的可怜虫。” 他拿起另一份报告,上面粗略记录了几种菲那恩展现过的“血族秘术”。 “种类倒是不少,”太宰治微微眯起眼,“但根据中也的描述,每一种似乎都……没有修习到极致?” 他指尖划过报告上关于秘术描述的段落。 倒像个……学了很多门手艺,却没一门真正精通到顶点的……半吊子天才? 这个发现让太宰治眼底的兴趣更浓了。 力量强大,内心藏着巨大的自卑和创伤,渴望被接纳却又本能地竖起尖刺……一个矛盾重重、破绽百出的“古董”。 他甚至能够精准地点出了菲那恩最核心的需求:一个安全的庇护所、稳定的食物来源以及一个能让他重新获得身份认同、融入这个陌生世界的“位置”。 驯服这样的存在,比驯服一头纯粹的野兽要有意思得多,也更具挑战性。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太宰治头也没抬。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下属恭敬地推门而入,双手捧着一个深色天鹅绒衬垫的盒子。 盒盖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个造型简约、刻满繁复暗纹的银质脚环,在昏暗的灯光下,它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像一件沉睡的凶器。 脚环下面还压着一张说明书和一个打火机大小的控制器。 “太宰大人,首领命我送来的‘保险装置’。”下属的声音压得很低。 太宰治终于将视线从报告上移开,落在那个银色脚环上。 他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金属,而是在上方虚虚地描摹着那些暗纹的走向。 森鸥外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而且……足够冷酷。 “嗯,放下吧。”太宰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下属将盒子轻轻放在桌角,躬身行礼后迅速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房间内无形的压力碾碎。 太宰治又盯着脚环看了几秒,拿起了那张英文说明书。 简单来说,脚环里面嵌入了一个非常精密的炼金术矩阵。 主要功能有两个,其一是一旦检测到主体食用人类血液,便会瞬间释放特殊的炼金能量,带来远想象的灼烧感和恶心感。 其二,它还刻有一个世界上最强的束缚异能,且由那个黑色控制器控制。 说明书的最后的一小行英文写着:该异能产物的穿戴与解除也由控制器控制,请妥善保管控制器。 太宰治看完后,淡定地将说明书泡进水杯里,捞出来后直接撕成碎屑扔进了垃圾桶。 估计森先生那里也有着一个同样的备用控制器…… 这个东西对吸血鬼来说可真致命,但对拥有人间失格的他来说,这些都不算限制…… 森先生一边为其他人的安全做考虑,一边坑了他一大把——他必须得管这个血族的饭…… 森先生就不怕这个血族食量大,把他吸干了吗……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虚感,高强度地动脑,果然容易饿。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将关于菲那恩的分析暂时封存进脑海深处。 该去补充点能量了。 港口黑手党的内部食堂,即使在深夜也提供基础的热食,通常是为值夜班或刚执行完任务归来的成员准备的。 以往这个时间,虽然人不多,但也会有低声交谈、碗筷碰撞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却放松的氛围。 然而今晚,当太宰治慢悠悠地晃进食堂大门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仅有的几桌正在默默进食的成员,动作整齐划一地僵住,交谈声戛然而止,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或者将目光死死锁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上,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整个空间只剩下食物保温柜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负责打餐的厨师原本正在擦拭台面,看到太宰治的身影,手一抖,抹布差点掉进汤锅里。他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声音干涩:“太、太宰大人,您需要点什么?” 太宰治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或者说,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踱步到热食区,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关东煮、拉面、咖喱饭、还有一些简单的饭团。 “唔……”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认真思考。 他拖长的尾音像无形的鞭子,抽得食堂里本就紧绷的空气更加凝滞。 一个正端起味增汤的成员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他却硬生生忍住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脸瞬间憋得通红。 太宰治的目光最终落在冷藏柜里几个用海苔包裹着的三角饭团上,其中一个上面点缀着小小的蟹肉图案。 “就那个吧,蟹肉饭团。”他随手指了指,语气轻松得像在点下午茶。 “是、是!马上给您拿!”厨师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打开冷藏柜,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蟹肉饭团取出,仿佛那不是饭团而是一枚炸弹。他用最干净的纸袋包好,双手捧着递过来,动作恭敬得近乎卑微。 太宰治接过饭团,指尖甚至没碰到厨师的手。 他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晚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谢啦~” 他转身,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食堂里低垂的头颅角度也微妙地调整着,始终确保视线不会与他对上。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那扇厚重的门合拢,食堂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嗡”的一声重新开始流动。 压抑的呼气声、重新响起的、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还有那个被烫到的人终于敢嘶嘶抽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嘈杂。 “真没意思。”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他早已习惯,甚至有些腻烦。 比起这种死水般的寂静和敬畏,医疗室里那个昏迷的古老生物,似乎更能勾起他一丝……名为“有趣”的情绪。 太宰治离开这片沉闷得令人窒息的真空—— “叮——” 自动感应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平滑地向两侧滑开。 那人刚准备进门,脚步顿在门口。一头显眼的暗红色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几缕,穿着那件常穿的、沾了些许灰尘的米色外套,一手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半透明塑料袋,里面能看到杯面和饭团的轮廓。 蓝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带着一丝刚结束工作的疲惫感,正映着食堂内这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诡异景象。 ——是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推门的动作瞬间停住了。 “啊呀!”太宰治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刚才在食堂里制造低气压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几步就轻快地蹦到了门口,挡在了织田作面前。 食堂里的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几个干部直属成员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最远的角落。 “织田作——!”太宰治那份雀跃清晰可闻,“这么晚才回来?又忘记吃晚饭了?” 他凑近时,敏锐的嗅觉捕捉到对方外套上残留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夜晚的凉气,目光自然落在他提着的便利店袋子上。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蓝灰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一片死寂、噤若寒蝉的食堂内部,目光最后落回太宰治脸上,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无波:“嗯。刚处理完码头仓库区的一点小麻烦。” 他顿了顿,视线在太宰治手上提着的蟹肉饭团上停留了一瞬,“你也饿了?对了,食堂的关东煮卖完了吗?” 第7章 “是啊,真不走运,”太宰治取下嘴里的饭团,拿在手里晃了晃,抱怨的语气里却带着轻快的笑意,“只剩下这些冷冰冰、硬邦邦的饭团了,但是还有咖喱哦,织田作要在这里解决吗?” 他明知故问地侧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依旧凝固如雕像的众人。 织田作之助顺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环视了一圈那些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的成员。 他摇了摇头,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示意:“不,我打算打包带回去吃。”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安吾下午提过,新开的那家咖喱屋,据说味道很正,下次可以一起去试试。” “哦?安吾推荐的?”太宰治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故意垮下脸,“不过那个工作狂最近肯定又埋在文件山里了吧?想把他挖出来可不容易。” “嗯。”织田作之助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同。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太宰治略显疲惫的眉宇,以及眼下比平时更深的阴影。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问道:“你看起来很忙?有‘新工作’?”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微妙地加深了,鸢色的眼眸深处,那属于织田作之助熟悉的、混合着深沉探究与扭曲兴味的光芒倏然亮起,如同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却又潜藏着深渊般的危险。 “嗯哼~”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活力,“一个……非常特别的‘古董’,需要花点心思好好‘保养’一下。” 他没有具体说明,但织田作明白,这“保养”绝非字面意义上的维护。 “听起来很麻烦。”织田作平静地陈述自己的判断。 “超级——麻烦!”太宰治立刻拖长了音调,夸张地叹了口气,身体却微微前倾,像分享秘密一般,“不过,也很有趣哦,织田作!非常……非常的有趣。” 他眼中的那抹幽深光芒更盛了,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眼中闪烁的、近乎孩子气的兴奋下潜藏的、令人不安的兴趣,只是点了点头:“是吗,那别太晚,注意休息。” 他没有追问细节的习惯,只是给出了朋友间最朴素的关心。 “知道啦知道啦~”太宰治挥了挥手里的蟹肉饭团,笑容灿烂得晃眼,“你快去买咖喱饭吧,小心一会儿咖喱饭也没有了。” 织田作之助几不可察地微微叹了口气:“嗯。走了。” 他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侧身绕过太宰治,走进食堂。 太宰治也不再停留,眼中的厌倦似乎被刚才短暂的交谈冲淡了不少,转身独自走入空旷冰冷的走廊。 他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饭团,一边慢悠悠地朝着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疗室方向踱步回去,一边撕开了包装纸。 他低头,咬了一口,冰冷的米饭和微腥的蟹肉罐头味道在口中弥漫开。 “唔…味道果然一般。”他皱了皱眉,嫌弃地嘟囔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谈判”? 意识再次回归时,首先感知到的是彻骨的冰冷,并非环境的温度——这房间甚至算得上温暖——而是失血过多后身体内部难以驱散的寒意,以及虚弱感。 菲那恩睫毛颤动了几下,才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视野的并非拍卖场的废墟或预想中的囚笼铁壁,而是一片陌生的、散发着淡淡木质清香的浅色天花板。 记忆的碎片汹涌回潮:失控的渴望、刺耳的“宠物”二字、锥心的旧伤、毁灭性的重击、嵌入墙体的剧痛与黑暗……他有些崩溃地再次闭上眼睛,不过好在血族的自愈力已经让他完全痊愈了。 他太大意了! 那个人类的血比他想象中的更有吸引力啊,还被揍成重伤……太丢人了…… 然而,身体的异样感强行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菲那恩猛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他身上那件沾满血污与过往的白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柔软、花纹素雅的同色浴衣?! 谁?!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和某种领地被侵犯的恼意瞬间冲上头顶。 是谁在他昏迷时……? 这个念头刚升起,立刻被另一个更突兀的触感取代。 他的左脚脚踝处,传来一丝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以及一种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 菲那恩撑起还有些无力的上半身,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他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左脚踝上。 那里,环着一只造型精美的银色脚环。 它并非粗笨的镣铐,反而像一件精巧的饰品,流线型的银环上,蚀刻着繁复而陌生的几何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 它贴合着皮肤,冰凉光滑,但异常牢固。 菲那恩伸出修长的手指,试图去触摸那些符文,或者找到接口。 但却没有接口,仿佛浑然一体。 他用指尖扣住脚环边缘,试着用力向外掰开。 纹丝不动。 那看似纤细的银环,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坚固和某种奇特的能量场,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实际的影响。 菲那恩赤红的眼眸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银环表面,心中疑虑丛生。 “咔哒。” 门锁轻响,被推开了。 率先涌入的是那令菲那恩刻骨铭心的、无比诱人的香甜气息,下一秒,太宰治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换下了那身黑色西装和黑大衣,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姿态随意甚至有点……温和? 脸上也不再是拍卖场那种轻佻危险的探究,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真心实意的关切微笑。 “啊,菲那恩君,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语调,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重要的友人。 菲那恩眼睛一亮,声音带着许久不说话的沙哑,喉结动了动,“是你……” 太宰治走到床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清水。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太宰治,你可以叫我太宰哦。抱歉之前拍卖场的情况有点混乱,气氛不太好,没能好好认识你。”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 “我是菲那恩·德·图拉尔。”菲那恩一脸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太宰治,没有回应那杯水。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好像……太宰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菲那恩君。”太宰治拉过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表情变得认真而坦诚。 “首先,我必须为之前那些不恰当的话,郑重地向你道歉。”他语气真诚,带着明显的懊恼,“‘宠物’什么的……是我太轻率了,言语失当,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当时……只是想确认一些关于你状态的事情,方法实在欠妥。非常抱歉,菲那恩君。” 他再次微微低头,歉意显得十分恳切。 菲那恩闻言,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紧绷的心弦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真诚的歉意轻轻拨动了一下。 那双清澈的鸢眸里,他找不到丝毫伪装的痕迹。 对方……似乎真的在为那冒犯感到懊悔?不是虚伪的逢迎,不是嘲讽,不是恐惧,不是忌惮……这种歉意让他感到一丝茫然无措。 “不……”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摆手,“没…没关系……” 心底那点因被陌生人类冒犯而生的怨怼,竟奇异地消弭了几分。 “那真是太好了。”太宰治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仿佛卸下了一个负担。 事实上就是如此,太宰治很清楚怎么做才能被喜欢,也能轻松做到这个事。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医疗室,你伤得很重,但我们拥有横滨最好的医疗资源,你的自愈能力也非常强。”太宰治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安抚,“中也……就是那个暴躁的小矮子,他出手是重了些,但当时情况紧急,他必须确保在场所有人的安全。” “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他将中原中也的责任轻描淡写地带过,重点强调“保护他人”和“情势所迫”,听起来合情合理,无可辩驳。 菲那恩本就不善深思那些弯弯绕绕,闻言只是略作思索,便接受了这个解释,“这样啊……” “至于你的衣服……”太宰治闻言,笑容不变,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又略带歉意的笑容,“送来时破损严重,沾满了血污和灰尘,实在无法再穿了。” “医疗队的人笨手笨脚,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换了这件干净的浴衣,主要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也让你能舒服些休息。”他解释得流畅自然,理由充分合理,仿佛完全是出于关切和实际需要,“希望这没有让你感到不适或冒犯。” 太宰治诚恳的道歉、合理的解释,以及此刻展现出的全然无害的善意,像温暖的潮水,轻易冲垮了菲那恩最初的戒备与疑虑。 第8章 衣服换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菲那恩君,”太宰治的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种设身处地的真诚,“我们无意伤害你,相反,我们看到了你非凡的价值,强大的自愈力,独特的‘血族秘术’……”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种仿佛真心为菲那恩忧虑的神色,“这个世界,尤其是横滨的夜晚,充满了危险和未知,像你这样……独特的存在,独自一人,没有根基,没有身份,甚至连维持生存的基本需求都难以保障……” “……很容易成为各方势力觊觎的目标,或者陷入比拍卖场更棘手的麻烦,那件事,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兆。” 菲那恩的指尖在毯子下微微蜷缩。 食物……这个人类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深的忧虑,饥饿感暂时被压制,但是身体虚弱也绝对少不了需要补充血液。 太宰……似乎真的在为我着想?这个念头让菲那恩感到一丝陌生的暖意。 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那丝微弱的动摇和悄然升起的信任感,继续用他那极具说服力的声音说道:“港口mafia,能为你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我们能彻底抹去拍卖场事件的所有痕迹,为你创造一个全新的、体面的身份——。” “在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去,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充满诱惑力,也带着真挚的邀请:“我们会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安全的住所,稳定的食物来源,甚至……一个融入这个世界、找到归属感的机会。” “菲那恩君,你难道你不想在一个新的地方,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吗?”太宰治的声音放轻了些许,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我们,港口黑手党,可以成为你新的起点,新的依靠哦。” “归属”与“家”——这两个词如同带着魔力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菲那恩尘封的心门,精准地刺中了他灵魂深处最柔软、最渴望的角落。 太宰治的话语编织成一张温暖而华丽的网,层层包裹而来。 他描绘的景象,正是菲那恩在漫长孤寂岁月中求而不得的幻梦。 他习惯了独行,但“家”这个字眼,如同伊甸园里最诱人的禁果,让菲那恩早已麻木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一股混杂着渴望、迷茫与微弱暖意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悄然翻涌。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言辞恳切、似乎真心关怀他的太宰治,一个更隐秘、更强烈的念头在心底扎根:加入他们。 加入他们……似乎真的很不错…… 而且,这个太宰治……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一定要得到太宰治,将这个特别的人类,变成只属于他的血仆。 那将是何等美妙的生活? 想到这里,一种混合着隐秘的期待和愉悦感的暖流涌过心头。 简单的利弊权衡在脑中飞速完成,表面上,这交易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我接受。”菲那恩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期待,“我接受港口黑手党的邀请。” 他特意用了“邀请”而非“招揽”,试图维持一点体面。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仿佛真的为这个结果感到无比欣慰和高兴。 “菲那恩君,这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欢迎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这个……嗯,或许不那么温暖,但绝对可靠的大家庭!”他轻轻拍了两下手,语气轻快真诚。 紧接着,他像是才想起来一件小事,目光随意地滑向菲那恩盖着毯子的脚踝,用一种轻松闲聊的口吻说道:“啊,对了。按照我们这里的传统,新成员加入,尤其是像你这样重要的成员,直属上司通常会准备一份小小的‘入职礼物’,以示欢迎和重视。” 菲那恩的心微微一动。 礼物? 太宰治站起身,走到床边,动作自然甚至带着点分享的意味,轻轻掀开了毯子的一角,露出了那个精致的银脚环。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冰凉的金属。 “喏,就是这个。”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带着点“看我选的不错吧”的自得,“漂亮吧?我特意选的款式,感觉挺适合你的气质,首领也同意了,算是我们两人一起送你的欢迎礼。” 菲那恩看着脚踝上那在灯光下流淌着漂亮光泽的银环。 它确实很漂亮,又很精致。 原来……是礼物?是太宰君和首领的心意?是为了欢迎他加入? “我……从未想到这一层……”他低声说,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抚过那光滑冰凉的金属表面。 那点关于“为何取不下来”的疑虑,在“欢迎”与“心意”的冲击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觉得这是对方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 他甚至还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光滑冰凉的表面。 看着菲那恩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点新奇甚至近乎天真的神情,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荒谬的光芒飞快掠过。 居然……真的信了。 原本只是试试能不能哄骗他心甘情愿加入港口mafia…… 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生物,在人心诡诈方面,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这种“单纯”,在横滨的泥沼里,简直比钻石还稀有……也更容易被染上想要的色彩。 太宰治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正专注于脚环的菲那恩并未发现。 菲那恩感受着脚踝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心中却在想象着未来的血仆大计。 一个漂亮的脚环而已…… 他抬眼看向笑容温和的太宰治,神色懵懂,但那份悄然升起的好感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心底的念头更加坚定。 ——必要的时候……把妨碍他和太宰的家伙都清理掉就好了。 唔……理想状态下,若恢复全盛力量,且太宰不横加阻拦的话……让这座城市归于尘土,也并非做不到。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太宰和其他人类分开看待了。 ………… 港口mafia医疗中心。 从拍卖场收集的菲那恩的血液,在试管里呈现诡异的珍珠光泽,正与太宰治的血在培养皿中互相吞噬。 "有趣。“森鸥外一边写着记录一边自言自语。 “血细胞活性是常人的三十倍,却对太宰君的血……产生戒断反应呢。” 作者有话说: ---------------------- 太·胡说八道·宰·坑蒙拐骗·治表示:你说装?不不不,这是谈判~ 今天会更新到三万字,分四章不同时间更新[三花猫头] 第6章 天大的麻烦 “那么,菲那恩君,既然你已经是我们重要的新成员了,有些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首领想见见你,你也需要认识一下首领。” 走出医疗室,菲那恩像初入人类社会的幼兽,带着纯粹的好奇打量着四周。 港口mafia总部的内部环境与他想象中阴暗潮湿的巢穴完全不同,宽敞明亮,暖色调的墙壁,厚实的地毯,柔和的灯光,甚至还有艺术品点缀?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和高级木料的味道,确实还有一丝硝烟和血腥的残留,但这在菲那恩看来,不过是这个“大家庭”强大实力的证明。 他越发觉得,加入这里是个正确的选择。 太宰果然没有骗他! 他们乘坐一部内部专用的需要虹膜识别的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是一条更加肃穆、守卫更加森严的走廊。 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 门口守卫的黑西装成员看到太宰治,立刻恭敬地低头行礼:“太宰大人。” 他们的目光在菲那恩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但训练有素地没有表露过多情绪。 太宰治随意地点点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视野开阔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横滨港壮丽的夜景,室内陈设奢华而内敛,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穿着合体黑色西装、带着红围巾的男人。 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黑色的微卷短发,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却深不见底的微笑,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正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办公桌旁的地毯上,一个穿着精致红色洋装、抱着巨大兔子玩偶的金发小女孩——爱丽丝,正专注地用蜡笔在纸上涂鸦。听到门响,她抬起头,湛蓝如宝石的大眼睛好奇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走进来的菲那恩。 “首领,人带来了。”太宰治的语气恢复了工作状态应有的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哦呀,这位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新成员,菲那恩·德·图拉尔先生吧?”森鸥外放下手术刀,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初次见面,我是森鸥外,这里的首领。” 第9章 菲那恩看着伸到面前的手。 人类的礼节…… 他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自己略显苍白的手,与对方短暂交握,“初次见面,森首领。” 他赤红的眼眸快速扫过办公室,在爱丽丝身上停留了一瞬,对这个小女孩的存在感到一丝意外。 森鸥外收回手,笑容不变,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不着痕迹地扫过菲那恩全身,最后落在他浴衣下的左脚踝处。 他满意地微微颔首。 “菲那恩君的情况,太宰君已经向我详细汇报过了。”森鸥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姿态放松却充满上位者的气势,“港口黑手党能得到你的加入,是我们的荣幸。” “作为首领,我自然要为新成员提供最好的安置环境,尤其是像你这样……需要特别关照的存在。”森鸥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体贴,仿佛在真心实意为菲那恩考虑,“考虑到菲那恩君对横滨、对我们组织的运作都尚不熟悉,而且……”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目光瞥向太宰,“你与太宰君似乎已经建立了初步的……‘信任’?这很好。” 太宰治站在一旁,闻言依然维持着那副懒洋洋的表情,鸢色的眼底却掠过一丝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烦躁——森先生又想搞什么名堂? “为了让你更快地融入,也为了保障你的生活便利,”森鸥外微笑着,“我决定,就由太宰君担任你的‘引导者’和……嗯,‘生活顾问’。” 菲那恩对这个头衔有些茫然。 太宰治则感觉不妙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森鸥外接下来的话,如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太宰治的内心。 “因此,菲那恩君暂时就与太宰君同住吧。”森鸥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无视了太宰治眼中骤然凝聚的风暴,“我们名下在港未来区有一套设施完善、安保等级极高的公寓,三室两厅,视野绝佳,太宰君就住在那里。”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崭新的银色钥匙,“啪嗒”一声轻响,随意丢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推向菲那恩的方向。 同居?!强制性的?! 太宰治脸上的懒散瞬间冻结、碎裂,鸢色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深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汹涌的、毫不掩饰的抗拒取代。 麻烦!天大的麻烦! 一个没有人类常识的非人生物要入侵他的私人空间?! 这简直是灾难的开端!他几乎能预见到被麻烦缠身的糟糕夜晚! “首领!”太宰治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轻佻,变得尖锐而充满抗议,“这个决定是过于草率了吧?!我那里简直是个灾难现场,堆满了绷带、蟹壳、空酒瓶,还有我精心收集的《完全自杀手册》初版,根本不适合接待贵客吧,而且——” 他语速飞快,试图用更“合理”的理由打消森鸥外的念头,“我的作息日夜颠倒,随时可能尝试新的自杀方式,比如在浴缸里通高压电,或者尝试新型毒,万一吓到图拉尔先生或者不小心把他卷进去,那后果……”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与森鸥外进行无声的交锋,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和抗拒的光,试图让森鸥外感受到他的强烈不满。 然而,森鸥外只是笑眯眯地回望着他,那温和的笑容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 “哦,安全问题菲那恩君想必不会在意。”森鸥外轻松地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像冰冷的铁钳,牢牢锁死了太宰治的挣扎,“至于生活环境,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整理妥当,这正是加深了解、培养默契的绝佳机会。” 他轻描淡写地封死了太宰治的所有退路,并补充道:“任务方面,中也君会接手你最近的外勤,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我们的新成员。” 太宰治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他看着森鸥外那张挂着完美假笑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赤瞳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吸血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森先生绝对是故意的,他可没说过这个照看和引导的任务还需要跟菲那恩同居啊。 太宰治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未来给森鸥外制造“惊喜”的点子,从伪造文件到“不小心”泄露情报,再到设计让菲那恩去给首领“问好”…… “可是……”太宰治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低沉压抑,带着浓浓的不甘。 “菲那恩君,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森鸥外直接转向菲那恩,笑容依旧温和无害,“跟太宰君住在一起那里,想必不会无聊。”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菲那恩。 菲那恩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和太宰……住在一起? …… …… !!! 血仆计划……终于可以迈出第一步了吗? 日夜相处,近距离观察,寻找弱点……把他变成专属血仆的计划一定会有很大的进展…… “我没有意见。”菲那恩几乎是立刻回答,赤红的眼底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光芒。 太宰治对上菲那恩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再感受到森鸥外那看好戏般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那笑容阴郁得让旁边的爱丽丝都下意识抱紧了兔子玩偶。 “是……首领。”太宰治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爱丽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太宰治那副恨不得立刻去跳楼的表情。 她歪着头,发出一声清脆的、毫不掩饰的轻笑,随后拿起红色的蜡笔,在刚才的画纸上,用力地、幸灾乐祸地涂画了一个大大的、张牙舞爪的恶魔笑脸。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命定之人 太宰治心情极差地走出了首领办公室,菲那恩跟在他身后,踏入冰冷的电梯,金属门闭合,狭小的空间带着他们无声下升。 当电梯门再次滑开时,扑面而来的是城市傍晚的气息。 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天空只残留着几抹昏黄与深紫交织的暮色余晖。 两人走出大楼,踏上空旷的街道。 菲那恩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太宰治缠满绷带的侧脸上,粉色的发丝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拂动。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可以叫你太宰吗?”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当然可以。”太宰治头也不回,步伐懒散,声音里带着被麻烦缠身后懒洋洋的敷衍。 “太宰。”菲那恩立刻叫了一声,像是确认称呼权限。 太宰治那只未被绷带覆盖的鸢色眼眸懒洋洋地看了过去,带着点“又有什么事”的意味:“我在。” 菲那恩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太宰治的脸,尤其是那碍眼的绷带,困惑地眨了眨:“冒昧地问一下,你的……眼睛,是瞎了一只吗?”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好奇,仿佛在询问一件物品的瑕疵,带着他缺乏人情世故的直白。 “……”太宰治的脚步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猜?” 那眼神里带着点“你还真敢问”的无语。 “这样吗……”菲那恩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缓缓闭上眼睛,颇为惋惜地、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郑重叹了口气,“我忘了,人类是不一样的,我不该问这么失礼的问题。” 他微微颔首,仿佛真的在为一个残疾人类感到理解,那副认真的姿态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太宰治的眉头瞬间蹙紧,那只露出的鸢眸里闪过一丝荒谬和无语:“……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菲那恩那副“我完全理解”的认真表情,最终只是将视线移向别处,把话咽了回去。 不爽值up。 ——这家伙到底明白了什么鬼东西!这脑回路比中也的帽子还清奇。 太宰治彻底懒得再解释,他重新迈开步子,速度似乎快了一丝,将那股荒谬感甩在身后。 随之而来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在微凉的空气中蔓延开来,只有两人一前一后、节奏不同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敲打出单调的回响。 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朝着不远处那栋公寓楼投去。 菲那恩落后几步,好奇地转动着脑袋,打量着这截然不同的异世街景。 街道两旁店铺大多门窗紧闭,行人更是稀少得可怜,街道两旁店铺大多门窗紧闭,行人更是稀少得可怜,只有偶尔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滑过。 “街上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少?”菲那恩再次发问,打破了沉寂,红眸里满是不解红眸,像个求知欲旺盛又不懂看气氛的孩子。 太宰治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带着一股浓浓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倦怠感,连解释都显得多余:“因为啊……” 第10章 他懒懒地抬手指了指周围,“这里是港口mafia的地盘。” “港口mafia……”菲那恩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又问,“港口mafia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像个初入人类社会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求知欲。 太宰治的回答依旧轻飘飘的,敷衍得近乎任性,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无法反驳的黑色幽默:“嗯…是很有‘存在感’的存在。” 他刻意加重了“存在感”三个字,仿佛在暗示那些无形的威慑与阴影。 菲那恩闻言,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将这个敷衍至极却又无法证伪的答案,认真地记在了他脑海里。 忽然,下雨了。 横滨的夜雨淅淅沥沥,打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晕开昏黄路灯的光圈。 “啊啦,下雨了,我们可得快点了,菲那恩君。”说着,太宰治却反而放满脚步,与菲那恩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走在这么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脚步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忽然停住,侧过头,湿漉漉的鸢色眼眸在帽檐阴影下闪烁着探究的光,像在审视一个难解的谜题。 菲那恩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在锁骨上。 “话说你为什么会加入港口mafia呢?”太宰治开口,声音在雨声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其实你明明有着更多选择。” 他微微歪头,目光中被雨水打湿的菲那恩,苍白的脸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但菲那恩却抬起头,那双即使在昏暗雨夜中也璀璨如鸽血红宝石的眸子,毫无闪躲地迎上了太宰治审视的目光。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太宰是我的命定之人。” 在这个充斥着少女漫画和禁忌恋情的世界里,这句话所承载的浪漫遐想,足以让任何听到它的人类心跳失衡。 所以,即使是太宰治,这个以智谋和冷漠著称的黑手党干部,大脑也罕见地宕机了一瞬。 太宰治脸上的漫不经心和戏谑如同被雨水冲刷掉的面具,彻底碎裂。 “……哈?” 他难得地、真正地愣住了,薄唇微张,只发出一个短促而茫然的音节。 那双总是藏着无数算计的鸢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菲那恩那张写满认真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炽热光芒的精致脸庞。 那光芒太纯粹,太直接,反而让习惯了谎言与伪装的太宰治感到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冲击。 这个温和人设,他实在装不下去了…… 在这昏黄的光晕下,太宰治和菲那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几秒钟的死寂后。 “啊——???!!!”一声夸张到变调的惊呼猛地从太宰治喉咙里炸开。 他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整个人夸张地往后弹跳了一大步,差点撞到湿漉漉的墙壁。 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生理性的恶寒,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最荒谬、最不可理喻的宣言。 “不要!绝对不要!”他用力地搓着自己露在绷带外的手臂,仿佛要搓掉一层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声音拖得又长又颤,充满了刻意的嫌弃和抗拒。 “这是什么少女漫画的可怕台词吗?!菲那恩君,你该不会其实是那些奇怪刊物的深度中毒者吧?!离我远点!禁止传播这种可怕的病毒!” 看着太宰治那副避之唯恐不及、仿佛自己是什么超级病原体的夸张模样,菲那恩先是懵了一下,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 什么?少女漫是什么东西? 他口中的命定之人的意思其实是血族用语习惯,指某个特定人类的血液非常契合某个特定血族。 简言之为——命定之人。 菲那恩不明白为什么会引起对方如此剧烈的的反应。 或许其实这种反应在人类中才是正常的吗?也没有哪个人类想被血族盯上吧? 他眼眸低垂,看起来有些落寞,道:“错过太宰,我或许再过一千年都等不到下一个命定之人了……” 说着,“——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瞬间打破了这带着点荒诞感的气氛。 菲那恩捂着鼻子,刚才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只剩下淋成落汤鸡的狼狈和因为打喷嚏而泛红的鼻尖,配上他那身湿透的衣服,看起来可怜兮兮。 太宰治:“……” 他脸上的嫌弃和惊恐凝固了一瞬,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走吧,再淋下去怕是要感冒了。” 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伞,撑开,却坏心眼地只罩在自己头顶,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留下菲那恩在原地却又不得不马上跟上。 菲那恩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太宰治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好人,相反还是很恶劣的性格。 他只顾着纠正太宰治,“血族是不会感冒的。” “我没说你。” “什么?那为什么……” “你的喷嚏提醒了我要注意感冒。” “这样啊,也行……” “…………”太宰治再次无语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吹头 □□提供的公寓位于港未来区一栋高级公寓楼的顶层。 电梯门打开,是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 门内并非太宰治之前描述的“灾难现场”,甚至可以说非常干净,显然是定期有人打理——当然,不要误会,这份功劳绝不可能属于公寓的主人。 这间公寓装修风格冷硬、线条简洁、空间宽敞但明显缺乏生活气息的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横滨璀璨的夜景,冰冷的都市光芒透过玻璃洒在深色的地板上,家具很少,显得空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息。 “喏,到了。”太宰治随手将湿透的黑色大衣扔在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依旧带着浓浓的倦怠和生无可恋,“你的房间在左手边第二间,浴室在旁边,衣柜里有基本的生活用品和……嗯,一些换洗衣物。” 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随后带菲那恩进了浴室,草草演示了一下淋浴器的开关,便甩手不管。 他像条脱水濒死的鱼,晃悠着走向客厅中央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宽大沙发,“我去找找有没有干燥的绷带……”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微卷发,散发着“别来烦我”的低气压。 浴室里,菲那恩对着“哗哗”喷水的莲蓬头陷入呆滞。 这是什么高阶水系秘术?!竟然能凭空召唤源源不断的热水?! 等他终于从氤氲着热气的浴室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居家服,柔软的棉质布料贴在皮肤上,感觉很不错。 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粉色长发,一边低头摆弄着衣架子上挂着的西装套装,微蹙着眉头。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菲那恩抬头,正好看到太宰治从沙发上爬起来,揉着乱糟糟的黑发,慢吞吞地晃向浴室,头也没回地拉开浴室门,身影消失在磨砂玻璃后,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菲那恩收回目光,他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迷离的都市灯火,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跟太宰提一下,他不喜欢那套黑色西装的颜色和紧绷感。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磨砂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 菲那恩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准备开口抱怨衣服的不适。 “太宰,那套衣服……” 他的话语刚开了个头,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彻底消音在喉咙里。 他赤红的眼眸瞬间聚焦,瞳孔中清晰地映出那个从氤氲水汽中走出来的身影。 没有了绷带的遮蔽。 湿漉漉的黑色微卷发柔软地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流畅的颈侧,发梢滴着水珠。 那张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皮肤是冷调的瓷白,在暖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两只鸢色的眼眸都完好无损,褪去了所有平日的晦暗、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无垢的干净。 没有了绷带的遮挡,他整张脸的轮廓显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种少年气的、近乎脆弱的精致感。 菲那恩彻底看呆了,准备好的抱怨忘得一干二净。 刚从舒适热水里出来,正被暖意和倦意包裹的太宰治,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发,一边抬眼。 当他毫无防备地撞进菲那恩那双直勾勾的、仿佛凝固了的赤红眼眸里时,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那眼神里的专注和……某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艳,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毫无防备的脸上。 第11章 “……” 太宰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菲那恩,似乎在评估对方的意图,又像是在用这短暂的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重新凝聚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擦头发的动作没有停,但速度慢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迅速从放松的茫然切换成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明显距离感的目光回视着菲那恩,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疏离而戒备。 菲那恩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骤然降低的气压和冰冷审视的目光。 “原来……”菲那恩眨了眨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新奇的发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太宰的两只眼睛都是好的啊。” 他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任何恶意。 “……嗯?”太宰治的眼神更冷了一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菲那恩似乎没察觉到对方的不悦,目光在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上流连,带着一种近乎认真的欣赏,继续语出惊人:“而且太宰……长得很好看。” 他的赞美直白得如同在评价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没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有纯粹的感官认知。 太宰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翻找茶几柜里的吹风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真是谢谢你的夸奖,我知道我帅得惨绝人寰。” 菲那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里,他歪了歪头,粉色湿发滑落肩头,赤红的眼眸里是真挚的困惑:“为什么要把这么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只呢?太宰?” 这个问题一出,太宰治翻找的动作一滞,客厅的空气也跟着凝固了。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菲那恩,那双鸢眸此刻深不见底,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极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穿透寂静:“个人爱好而已,就像有人喜欢戴帽子,有人喜欢收集绷带一样。” 菲那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菲那恩看着太宰治从茶几柜里翻出吹风机,插上电源。机器启动的嗡鸣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暖风裹挟着太宰治身上清冽的沐浴露气息散开。 菲那恩站在几步之外,赤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滴水的粉色长发,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在颈窝,带来一丝微凉的痒意。 宽松的居家服领口本就偏大,一边的肩线便悄无声息地滑落,露出小半边白皙圆润的肩头和一段精致凹陷的锁骨线条,水珠沿着肌肤细腻的纹理滑落,没入更深的衣襟阴影。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响起。 太宰治没回头,懒洋洋地应道:“嗯?” “那个……”菲那恩指了指太宰治手中的吹风机,动作间,滑落的衣领又往下溜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我也要吹……” 太宰治拨弄头发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侧过脸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又带着点嫌弃:“衣服穿好,自己吹,浴室里有备用的。” 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就在太宰治以为菲那恩会自己去拿吹风机时——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轻,眼尾微微下垂,“我不会用,它看起来……好复杂。” 太宰瞳孔一缩,真不是他乱加滤镜,而是菲那恩此刻看起来实在太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了。 菲那恩向前挪了一小步,距离太宰治更近了些,身上混合着沐浴露和他身上特有的、极淡的白玫香淡淡飘散,“你帮我吹,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生涩却杀伤力十足的“请求”,让太宰治握着吹风机的手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菲那恩那张写满无辜表情的脸,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麻烦死了。”太宰治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就知道森先生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早知道就不为了“潘多拉”答应森先生这个任务了。 还好菲那恩好骗,根本不懂人类的语言艺术,不然他实在无法对这个麻烦精一直保持笑容…… 他看着菲那恩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散发着“不帮他就不走”的无声坚持,再想想这家伙可能真的会把吹风机弄坏或者把自己电到,然后麻烦的还是他,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偏偏他还没理由把他赶出去。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关掉了自己手中的吹风机,然后朝着菲那恩勾了勾手指,“……过来,坐我旁边,吹干赶紧睡觉。” 菲那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燃的红宝石。 他立刻小步走到沙发指定的那个地方,乖乖坐下,背对着太宰治。 坐下时,他总算下意识地把滑落的衣领拉了上去。 太宰治皱着眉,站到菲那恩身后,他刻意保持着最大的安全距离,伸长手臂,打开暖风,抓起一把湿发就开始吹,温热的气流和嗡嗡的轻微噪音瞬间包裹了菲那恩。 菲那恩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像一只被顺毛的猫,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原本有些僵硬的肩膀线条也柔和了些。 他感受着暖风拂过头皮,还有太宰治的手指偶尔穿过发丝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嗡嗡的噪音像一层温暖的茧,包裹着两人之间短暂的宁静。 就在这暖意和噪音中,太宰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不是吸血鬼吗?我看大多数现世吸血鬼题材的作品中,吸血鬼都是无心跳、无呼吸的,不过看你这呼吸频率……倒是一不小心揭开了世界的一大秘密?” 菲那恩意料之外地沉默了。 太宰治没有着急,静静地等待着菲那恩的答案。 良久,菲那恩才动了动干涩的唇,声音不大,但能刚好被太宰治清晰听见。 “不,只是我比较特殊——因为我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 太宰治拨弄他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和服 太宰治突然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脑海中关于菲那恩的过往经历资料中由他个人设想的某个特殊原因,在那一瞬间被点亮。 原来如此,是因为……混血吗。 不被包容,所以才这么好骗。 “我的母亲是人类,父亲是血族。”菲那恩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所以,我和纯血不太一样,我睡着的时候无心跳无呼吸,醒来就跟人类无异,甚至我都不怕阳光,不过体温一直都比正常人类的低。” 他似乎在解释什么,又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特殊人类,也可以把我当做一个特殊血族,但我选择的是血族那一方。 他顿了顿,见太宰治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就算在很饿很饿的时候……我也不会乱咬人的。” 太宰治声音如常,终于开口回道:“所以是乱抱人?” 他意有所指在拍卖场时,菲那恩的“投怀送抱”。 “这……不是……”菲那恩头一次体会到了尴尬,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是你的血太特殊了……而且由于特殊的血脉,我注定就会是一只很克制的血族。” 太宰治鸢色眼眸中满是好奇与兴味,嘴上却是淡淡回道:“这样啊。” 之后又是久久的安静,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 菲那恩心脏碰碰跳。 但是……太宰还在帮他吹头发,那就应该是没事吧? 太宰治确实没什么想法,不,唯一的想法就是,他感觉菲那恩父母实在太像少女漫的男女主。 他稍微有一点点好奇他们的故事走向,但总归最终估计不是个好结局吧。 对mafia来说,探究同伴的内心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菲那恩姑且已经开始算同伴了。 太宰治自认为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看着菲那恩这副可怜小猫的忐忑模样,他选择不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菲那恩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带着试探意味的喊了一声太宰,清晰地穿透了嗡鸣:“太宰?” “嗯?”太宰治懒懒地应着,手指随意地拨弄着他的发丝,动作依旧带着点敷衍。 “对了,我想说我不喜欢那套衣服。”菲那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抱怨,“黑色的,硬邦邦的,穿着难受。” 太宰治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哦?那你想穿什么?树叶吗?” “我喜欢像这样的颜色。”菲那恩微微侧了侧头,一缕湿透后已半干的粉色长发恰好滑过太宰治的手指,如同最上等的丝缎,带着冰凉柔滑的触感。 “像我的头发那样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偏好。 太宰治垂眸,目光落在指间缠绕的那缕柔亮粉发上,在暖风的吹拂下,那粉色仿佛带着生命般的光泽,在灯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晕。 第12章 他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那丝滑的发丝,一个几不可闻的低语从唇边逸出:“……确实很漂亮。”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吹风机的噪音掩盖,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客观评价,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然而,这极轻的、带着一丝莫名温度的话语,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菲那恩心底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 他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 血族只有银发,只有人类才会有各种各样的发色。 太宰说……漂亮?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被太宰治指尖捻过的发丝,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直抵心口。 就在这时,太宰治像是突然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话语惊醒,猛地关掉了吹风机。 骤然降临的寂静让菲那恩微微一怔。 他看也没看菲那恩,径直走到客厅一角,拿起放在小桌上的内部加密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个键。 “是我。”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疏懒,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明天一早,送一套男士和服过来,要……嗯,樱粉色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尺寸?” 他回头,目光在菲那恩身上快速扫了一圈,菲那恩正扭过头,用那双盛满困惑的红眸看着他。“身高比我矮大半个头,比较瘦,按这个标准准备。”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惊讶的抽气声和一连串“是、是!太宰大人!属下明白!”的紧张应答,显然被上司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不港口mafia”的奇怪要求惊到了。 太宰治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随手扔回桌上,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回菲那恩身边,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行了,干了,赶紧去睡觉吧。” 菲那恩刚想说什么,却被太宰治接下来的动作吸引了。 只见太宰治弯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两台游戏手柄和一个看起来颇为先进的游戏机主机。 “睡不着吗?”太宰治瞥了他一眼,一边利落地连接线缆,“无聊的话,要玩两局吗?输了的人明天负责打扫卫生哦。” 他嘴角勾起一丝带着点挑衅的弧度,显然单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菲那恩对“打扫卫生”没什么概念,但“游戏”这个词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点点头,在太宰治旁边的软垫上坐下,学着太宰治的样子拿起一个手柄。 很快,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屏幕闪烁的光影充满了客厅。 菲那恩一开始笨拙地按着按钮,但血族强大的反应神经和动态视力让他很快上手,甚至开始有模有样地反击。 太宰治也难得地投入其中,两人在虚拟世界里厮杀得不亦乐乎,之前的尴尬和微妙气氛似乎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屏幕上的角色激烈碰撞时—— “叮咚!叮咚!” 公寓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深夜和游戏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刺耳。 太宰治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警惕。 菲那恩也停下动作,暗红的眼眸看向门口。 “啧。”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柄,低声咒骂了一句,“到底是谁,大半夜的……” 这套公寓只有港口mafia的人才能进来,住户也很少,只有少数几户高层。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黑发,一脸“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则宰了你”的杀气,走到门口,也没看猫眼,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神情极度紧张、额角冒汗的年轻下属。 他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装精美的礼盒,上面印着某家高级和服店的烫金标志。 看到太宰治开门,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九十度鞠躬,声音都在发抖: “太、太宰大人!万、万分抱歉深夜打扰您!”下属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但是您要的和服,考虑到您可能……可能急着要穿,属下不敢怠慢,立刻、立刻为您送来了!请、请您原谅属下的自作主张!” 他一边说,一边深深鞠躬,几乎要把礼盒举过头顶,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太宰治看着那巨大的盒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紧张得快要晕过去的属下,鸢色的眼眸眯了眯,闪过一丝了然和无语。 他刚想说“放门口就行”,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属下在鞠躬时,视线似乎不受控制地、飞快地越过了他的肩膀,投向了客厅的方向。 太宰治顺着那目光微微侧身。 客厅里,游戏画面还在闪烁暂停状态。菲那恩正盘腿坐在软垫上,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闻声也好奇地扭头看向门口。 他穿着那身深灰色居家服,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随意披散着,有几缕调皮地滑落在肩头。 他脸上带着被打扰打游戏的茫然,暗红的眼眸在昏暗光线变幻中显得格外妖异。 “……” 下属的目光在看清菲那恩身影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大脑瞬间宕机。 粉色的长发……穿着居家服……深夜出现在太宰大人的公寓里……还和太宰大人一起打游戏?! 所有信息碎片瞬间拼凑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太宰大人金屋藏娇?!而且……还是位有着罕见粉色长发、深夜陪打游戏的亲密情人?!甚至和服都要穿跟对方同色系的?! 下属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惶恐、以及一种“撞破了惊天秘密我是不是要完蛋了”的绝望。 他抱着盒子的手抖得厉害,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眼前发黑。 太宰治将属下的反应尽收眼底,瞬间就明白对方那贫瘠的想象力又脑补了什么离谱剧情。 他嘴角狠狠抽了抽,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冷冷地“啧”了一声,劈手夺过下属手中沉甸甸的礼盒,语气冰寒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东西送到,滚,今晚你什么也没看到,管好你的嘴,明白吗?” “是、是!属下明白!属下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下属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地逃离了现场,速度快得像背后有恶鬼在追,连电梯都忘了按,跌跌撞撞跑向楼梯间。 太宰治“砰”地一声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在公寓里回荡。 他把沉重的礼盒随手扔在玄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什么误会的菲那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烦躁到了极点。 “……继续?”菲那恩指了指暂停的游戏屏幕,显然还没搞清状况。 鲜少有人能够在一天之内引起太宰治这么多次的情绪波动,菲那恩在某种意义上也很厉害了。 “继续个鬼,睡觉!”太宰治走过去粗暴地关掉了游戏机和灯,客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冰冷的都市光芒。 菲那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放下手柄,赤着脚,带着一丝被打断游戏的遗憾,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公寓楼下,逃离的下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抹了把冷汗,回想起刚才瞥到的画面: 没缠绷带的、穿着居家服的太宰大人,那位有着梦幻般粉发的“情人小姐”穿着同款家居服,两人一起坐在软垫上打游戏……那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他心中为那位“神秘的情人小姐”默默点了一根蜡——敢和那位阴晴不定、手段莫测、传闻中极度危险的太宰大人搅和在一起,还深夜同处一室……这位小姐,您真是勇气可嘉!自求多福吧! 他摇摇头,带着满心的震撼、同情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快步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血液反应 黑暗的房间里,菲那恩躺在柔软的床上,睁着那双在暗夜中微微发光的红宝石眼眸,望着陌生的天花板。 ——失眠了。 横滨的夜,对菲那恩而言,是清醒的煎熬。 没有那具冰冷、熟悉的水晶棺椁,人类柔软的床榻如同滚烫的烙铁,让他辗转难安。 这具身体数百年养成的习性在此刻发生激烈冲突,他像一只被强行塞进鸟笼的夜枭,焦躁而痛苦。 棺材……想要棺材……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撞击。 他需要那狭小、黑暗、隔绝一切的冰冷空间。 菲那恩的听觉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窗外一片落叶打着旋儿亲吻地面的轻响,厨房水龙头一滴水珠坠落水槽的“嘀嗒”,甚至……隔着一堵墙,隔壁房间那个恶劣人类——太宰治,的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都清晰得如同在耳畔。 突然,“嗡——” 冰箱压缩机的启动声像一道惊雷,在菲那恩高度敏感的听觉神经上炸开。 第13章 黑暗中,吸血鬼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两道猩红的竖线。 他无声地滑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微响,如同猫科动物潜行。 循着那微弱却扰人的噪音源头,他很快便站在了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他屈起苍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冷藏室的门板,“叩、叩”。 菲那恩歪着头,血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人类的“棺材”……是这个样子的吗?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仿佛在他心底敲响,行动派决定亲自验证。 他拉开沉重的冰箱门,一股混合着蔬果和冷气的寒流扑面而来,菲那恩毫不犹豫地开始尝试把自己“塞”进去。 长腿蜷缩着卡在保鲜层的隔板间,银白色的睫毛似乎凝结了一层细碎的霜花,柔顺的粉色长发铺散在鲜红的小番茄和蟹肉罐头之上,宛如一匹价值连城的绸缎被随意丢弃在杂货堆里。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唔…温度…似乎…刚刚好…”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斜倚在厨房门框边,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身形修长,但那露出的鸢色眼眸在黑暗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紧紧锁在冰箱里那团“人形货物”上。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懒洋洋地在厨房门口响起: “喂喂喂……菲那恩君,大半夜的,你是打算把自己当成人形冰棍储存起来,还是准备把我的储备粮都腌入味?” 菲那恩闻声,艰难地从一堆番茄和罐头中转过脖子。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斜倚在厨房门框边,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身形修长,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是被噪音或者某种诡异的直觉吵醒。 但那露出的鸢色眼眸,在冰箱门内倾泻出的明亮光线映照下,却异常清醒,锐利得像探照灯,紧紧锁在冰箱里那团“人形货物”上。 这又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果然不能对吸血鬼的脑回路抱有任何期待啊…… 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精准地揪住了菲那恩的后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咪,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寒气的包裹中拖拽出来。 “啊呀!”菲那恩猝不及防,慌乱中只来得及咬住一颗番茄。 鲜红的汁液顺着他精致的下巴滴落,在米色的地毯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 他舔了舔沾着汁液的唇角,竟还带着点满足感:“……味道好像还不错。” 太宰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菲那恩就这么被一路“屈辱”地拖回了房间,像个被收缴的违禁品被扔在床脚。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货真价实的委屈,控诉地看着太宰治,“……没有棺材,不舒服。” 太宰治表情冷硬如铁,不为所动:“可冰箱不是棺材哦,菲那恩。” 菲那恩的脸皱成一团,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固执地重申:“我想要棺材!我的水晶棺!” “没有棺材,”太宰治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夸张,“你的水晶棺啊,被中也那暴力狂一拳打碎啦——碎成——粉末了哦!风一吹,呼~就没了。” 菲那恩根本听不进去,血族的固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棺材我会睡不着的!会枯萎的!” “诶——”太宰治像是突然被点醒,鸢色的眼眸亮起一丝恶劣的光芒,仿佛想到了绝妙的主意,“话说回来,你们血族能不能变成蝙蝠?或许你可以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上睡觉?省地方还通风……” “不行啊——!”菲那恩差点跳起来,“谁跟你说血族能变成蝙蝠了?” 最终,为了图个暂时的清净,太宰治将这只闹腾的吸血鬼塞进了房间里空置的衣柜。 他甚至“体贴”地回自己房间抱来好几个蓬松的枕头,一股脑儿地砸进去,精准地覆盖在菲那恩身上,把他埋了起来。 菲那恩:“……” 被枕头掩埋的菲那恩终于暂时消停了,连番折腾下来,连太宰治也感到了一丝倦意。 然而,菲那恩会就此乖乖安眠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凌晨三点。 “咚…沙沙…咚…咚!” 衣柜里持续传来沉闷的撞击和布料摩擦声,像有只不安分的小动物在里面刨窝,这声音精准地刺破了太宰治本就浅薄的睡眠。 他带着一身低气压,满脸不悦地再次踏入菲那恩的房间,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月光透过窗户,恰好洒落在柜内。 菲那恩蜷缩在衣柜深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天鹅绒枕头,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破碎的月光揉碎在他低垂的、凝结着细小水珠的银白眼睫间,或许是泪,或许是之前冰箱的霜气,使得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脆弱。 领口因挣扎而松散开,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 而那自锁骨下方一个精巧的蔷薇刻印处,蔓延出数道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蔷薇纹路,一路攀爬至他的眼尾,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勾勒出神秘而危险的图案。 太宰治一时被这幅诡丽画面震撼到愣在原地。 菲那恩的尖牙无意识地抵着下唇,轻轻颤抖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湿漉漉地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里面盛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太宰治看着菲那恩,他轻叹一声,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度:“真漂亮的眼睛啊……像最顶级的红宝石,璀璨又危险。” 菲那恩喃喃道,“……饿了。” 太宰治挑了挑眉,似乎早有预料。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 菲那恩蜷缩在衣柜里,不安地等待着。过了片刻,太宰治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印有港口黑手党医疗部标志的、冰冷的金属冷藏箱。 他当着菲那恩的面打开箱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袋不同血型的、深红色的医用血浆。 “喏,”太宰治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轻佻,将一袋血浆抛给菲那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港口mafia特供,品质保证,试试看?” 菲那恩接过那袋冰冷的血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后他便撕开封口,仰头便将那粘稠的液体灌入口中。 “唔——!” 几乎是瞬间,菲那恩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他猛地将口中的血浆吐了出来,双手死死捂住腹部,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从衣柜中跌落到冰冷的地板上,银环撞击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呃啊……”痛苦的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仿佛被灌进了滚烫的岩浆,剧烈的灼烧感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翻江倒海。 那不是单纯的难喝,而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强烈的排斥。 “不……不可能……”菲那恩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他不顾那翻涌的恶心,挣扎着爬向冷藏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又拿起另一袋不同血型的血浆,颤抖着撕开,再次灌下。 “呕——!” 结果更加惨烈,他剧烈地干呕起来,胃液混合着腥甜的血浆从他嘴角溢出,狼狈地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剧烈的生理反应而颤抖,粉色长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作为血族,他无法进食了?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比身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无法进食带来的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种折磨在菲那恩的幼年时期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虽然具体原因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种如蚂蚁啃食骸骨的痛苦,已经让他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就足够起剧烈的应激反应了。 “不要……”他声音嘶哑,赤红的眼眸里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恐惧。 他无助地望向站在阴影里的太宰治。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痛苦挣扎的菲那恩,看着他因绝望而颤抖的身体和惊惶无助的红眸。 他脸上的轻佻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那个银环。 菲那恩的反应实在有点过大了,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的血,要试试吗?” 菲那恩猛地抬起头,看到太宰治不知何时已蹲在了他面前。 那双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但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菲那恩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几乎是本能地喊道:“要!我要……”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闪过——只要这个人的血可以,那就……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从家居服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那刀锋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第14章 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臂内侧,划开了一道细长而精准的口子。 鲜血,带着鲜活生命力的、温热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一股极其诱人、仿佛能抚平灵魂焦渴的独特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盖过了血浆的腥甜和菲那恩呕吐物的酸腐。 菲那恩的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被这近在咫尺的甘美气息驱散。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捧住太宰治的手臂,像虔诚的信徒捧住圣杯。 他没有撕咬,只是伸出柔软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急切和小心翼翼,一下又一下地吮吸、舔舐着那道伤口。 太宰治呼吸一滞。 那温热的血液流入菲那恩的喉咙,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甘甜和满足感,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血管和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体内翻腾的痛苦和焦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蔷薇纹路也在一瞬间暗淡消失。 同时,在他舔舐之下,太宰治手臂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丝血腥气,然后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他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幼兽,亲昵又依恋地将太宰治那条刚刚被“使用”过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脸颊无意识地蹭着对方微凉的皮肤,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喟叹。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瞬间,他就陷入了深度而安稳的沉眠。 房间里只剩下他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以及月光下他抱着太宰治手臂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太宰治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头看着臂弯里沉沉睡去的菲那恩。 月光勾勒出对方精致的轮廓,粉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他的腿上和地板上,尖耳朵耷拉着,那双总是充满警惕或固执的红眸紧闭着,长睫安静地垂下,此刻显得无比脆弱。 太宰治伸出手指,极其轻缓地拂过菲那恩泛红的眼角,指尖传来微凉的湿意。 他鸢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 他轻轻抱起菲那恩——那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将他小心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他站在床边,看着菲那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脸埋进枕头,仿佛在寻求最后一点安全感。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对方锁骨下方心脏处,那若隐若现的蔷薇刻印和暗红纹路上,又移回到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啧。 他无声地咂了下嘴,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那背影在月光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感?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新生 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在菲那恩的眼睑上。 他纤长的银白色睫毛颤动了几下,才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 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轻暖的被子,动了动,脚踝上的银环发出细微的轻响。 昨夜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他的手指逐渐收紧,为什么那些血浆会让他这么难受……? 到底怎么回事,是身体错觉……还是真的? 这对于一个血族来说可不是好事情,人类可是会死的。 然而他是半血族,并没有将人类初拥为血族的能力,一旦太宰治死去…… 不过他可是菲那恩·德·图拉尔,改变人类细胞活性的秘术,稍微用点时间研究,大概就能研究出来。 不受待见的混血,天赋却出奇地高,可真讽刺啊。 菲那恩深呼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算了,先不想了,先去看看太宰在干嘛。” 他轻巧地滑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那套深灰色的居家服,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但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股刻骨铭心的气息源头吸引——那股清冽中带着一丝独特甘甜的血气,从隔壁房间传来。 门没有锁。 菲那恩推开一条缝隙,溜了进去。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光线昏暗。太宰治深陷在宽大的床铺中,被子蒙过头顶,只露出一绺凌乱的黑发。 他整个人蜷缩着,像一个用被子筑起的堡垒,散发着浓重的“生人勿近”和“极度疲惫”的气息。 感觉太宰有点可爱…… 菲那恩在床边跪坐下来,双臂交叠搁在床沿,下巴轻轻枕在手背上。 他就这样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那个鼓起的被团,粉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身侧和床单上,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他屏住呼吸,睁大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极其专注地凝视着床上熟睡的人。 从太宰治微蹙的眉头,到覆盖着绷带的半张脸,再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线……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他专注的目光里。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阳光似乎努力想穿透厚重的窗帘,房间里比刚才亮了一些。 太宰治的睡眠非常浅,对视线更是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 被团里传来一声模糊的、仿佛濒死般的呻吟。 紧接着,被子被粗暴地掀开一角,露出太宰治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 他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如同晕染开的墨色般的黑眼圈。 太宰治极其不情愿地、像被粘稠黑暗拖拽着般,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对焦的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床边那个几乎要贴上来的粉色脑袋,以及那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直勾勾盯着他的赤红眼眸。 “…………” 太宰治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被一股混合着“果然如此”的荒谬感和“大清早被吸血鬼当珍稀动物观赏”的极度烦躁填满。 他猛地拉高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脸蒙了个严严实实,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毫不掩饰的起床气:“菲那恩……你是打算用你的眼神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吗?!” 菲那恩完全没有被他的低气压吓退,反而因为他的醒来,眼中亮光更盛。 他又往前凑了凑,“太宰,你醒了!” 那语气,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奇迹。 太宰治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头发乱得像鸡窝,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睡眠不足的血丝和“我现在很想把某个麻烦精扔出窗外”的暴躁。 “托你的福。”他没好气地回道,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大清早不睡觉,趴在我床边当石像鬼?” “我睡醒了。”菲那恩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小骄傲,“而且,睡得很舒服。”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暂时忽略这个话题:“所以,你把我盯醒,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睡得很好?” “不是。”菲那恩立刻摇头,粉色的长发跟着晃动。他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被一种更原始的感觉取代——一种空落落的、来自胃部的感觉。 “……我饿了。”他小声补充道,声音带着点委屈。 太宰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苍蝇:“……哈?饿了?”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菲那恩,容我提醒你一下,就在不到五个小时前,我才‘慷慨地’贡献了自己宝贵的血液给你当宵夜。” 菲那恩被他的质问弄得有点懵,他歪了歪头,粉色长发滑落肩头,认真地解释:“不是血……是那种饿。” 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这里,空空的,感觉很奇怪,想要……被填满。” 他努力寻找着人类形容饥饿的词汇,“就是……想吃东西,像人类那样。” 其实纯血族是无法食用人类食物的,而菲那恩这只半血族,属于是血液喝不饱,那就吃人类食物填肚子,只是会没有营养罢了。 太宰治盯着他那张写满无辜和生理需求的脸,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绝望。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新倒回枕头上,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最后的挣扎:“厨房在那边……冰箱里有食材……自己看着弄点吃的,别指望我,我做的东西都不是人能吃的……” 说完,被团里彻底没了声息,仿佛已经当场去世。 菲那恩看着那个重新裹紧的“堡垒”,眨了眨赤红的眼睛。 自己……弄吃的? 他带着一丝新奇和“这应该不难”的莫名自信,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太宰治的房间,直奔厨房。 厨房很宽敞,设备齐全。 菲那恩站在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拉开了门,里面有不少食材,花花绿绿,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拿出几个鸡蛋,一盒牛奶,又看到一块包装好的火腿。 嗯,看起来都像是能吃的。 第15章 他学着记忆中模糊的人类动作,把平底锅放在一个发着蓝光的圆盘上(电磁炉),然后倒进去……一整盒牛奶? 接着,他笨拙地试图单手打鸡蛋,蛋壳碎了一手,蛋液有一半流到了灶台上。剩下的几个鸡蛋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狼狈地混在牛奶里。 最后,他把整块火腿直接扔进了这锅黏糊糊的混合物里。 菲那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找到了一个旋钮,凭感觉拧到了最大——那蓝光瞬间变得刺眼而炽热。 他抱着手臂,期待地看着锅里。 几秒钟后,刺鼻的焦糊味开始弥漫。 锅里的牛奶鸡蛋混合物迅速沸腾、冒泡,然后边缘开始发黑、碳化,滋滋作响的声音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升起,火腿片在沸腾的焦糊泥浆里沉浮…… “嗯?”菲那恩困惑地凑近,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怎么……好像不对……” 就在这时—— “砰!” 一声不算剧烈但足够惊悚的闷响,锅里的混合物因为过热和水分急剧蒸发,发生了小规模的喷溅,焦黑的蛋液和牛奶混合物如同微型火山爆发般溅射出来,糊满了灶台和菲那恩身前的深灰色居家服,浓烟警报器尖锐地嘶鸣起来。 “啊啊!”菲那恩被烫得轻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关掉那个发蓝光的圆盘,却找不到正确的旋钮,反而把旁边的水龙头打开了,水哗哗地流进旁边一个干烧的空锅里,发出更恐怖的滋滋声,蒸汽和焦烟混合在一起——厨房瞬间变成了灾难现场。 下一秒,太宰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厨房门口。 他头发凌乱,脸色铁青,眼下的黑眼圈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更加恐怖,身上还穿着菲那恩同款居家服。 他看着眼前狼藉一片的厨房,以及那个站在灾难中心、一脸无辜和茫然的“罪魁祸首”,只觉得眼前一黑。 其实……倒也不是那么意外。 太宰治深深地叹了口气,“去客厅待着,在我收拾完这个‘战场’之前,不准靠近厨房半步。” 菲那恩突然莫名其妙地起了反骨,蹙眉,“为什么?” “……”太宰治无语了,幽幽地盯着菲那恩,“好啊,我尊贵的吸血鬼大人,那你来收拾?” 菲那恩一想到刚刚厨房恐怖的模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觉得我还是去客厅待着比较好……” 随后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溜出了厨房,乖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还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厨房门口。 他抱着膝盖,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擦洗声,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脚踝上的银环随着他不安的晃动,发出细微的轻响。 太宰治把厨房大致收拾完毕,就开始做早餐。 众所周知,太宰治喜欢做黑暗料理,但是真要做正常饭也是会做的。 他今天没有打算做黑暗料理,或许是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对菲那恩的莫名的愧疚吧。 他的动作意外地异常利落精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与刚才菲那恩制造的灾难现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快,两份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滑蛋,两片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的吐司,以及两杯温热的牛奶就被端到了客厅的小桌上。 食物的香气驱散了残留的焦糊味。 太宰治把一份推到菲那恩面前,自己拿起另一份,声音没什么精神,“你吃完把盘子洗了吧。”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菲那恩,“你应该不会把盘子打碎吧,菲那恩君?” 菲那恩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好的。” 太宰治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菲那恩看着眼前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又偷偷瞄了一眼太宰治。 他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戳了一块滑蛋放进嘴里——温润、嫩滑、带着奶香和黄油香,瞬间抚慰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好吃!”菲那恩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埋头专注地吃了起来。 太宰治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那份,只是紧皱的眉头似乎稍微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吃完早餐,菲那恩果然又被那巨大的樱粉色和服礼盒吸引了。 他放下空盘子,指着盒子:“那个粉色的衣服,我想穿那个!” 他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为难:“但我不会穿。”他顿了顿,补充道,“人类的衣服……太复杂了。” 太宰治放下牛奶杯,瞥了一眼角落那个巨大的礼盒,又看了看菲那恩身上那件沾着焦糊污渍的深灰色居家服,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重重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叹光,最终还是认命了,“算了,我教你吧。” 太宰治走过去,扯开精致的包装丝带,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套简约低调的樱粉色男士和服,柔滑的丝绸面料上织着精美的暗纹,配着同色系的腰带和白色足袋。 “站好,别动。”太宰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动作却意外地熟练,手指灵巧地展开衣物,如同在精心装扮一个大型人偶。 菲那恩乖乖站着,感受着微凉的布料贴上皮肤,目光牢牢粘在太宰治那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蛋上。 如此近的距离,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那双总是盛满了令人捉摸不透情绪的鸢色眼眸此刻低垂着,专注地整理着和服的襟口,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颤动。 菲那恩的视线滑过对方挺直的鼻梁,落在那总是勾着似笑非笑弧度的唇上。 此刻那唇瓣微微抿起,显出一种难得的、近乎认真的神态。 几缕不听话的黑色卷发垂落额前,与他耳际的绷带边缘交织,竟有一种脆弱又奇异的美感。 他甚至无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此刻的宁静。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长得这样……好看,比他记忆中任何一件冰冷的艺术品,任何一座孤寂的古堡雕像,都要生动得多。 他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太宰治手上的动作何时停了下来。 腰间突然一紧。 “呜唔……!”菲那恩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凉气,腰带被太宰治恶作剧般地收紧了一寸,勒得他差点岔气。 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动,只是用控诉又无辜的眼神看着始作俑者。 太宰治凑近了些,脸上挂着令人心底发毛的、过分灿烂的微笑,鸢色的眼眸却深不见底,紧盯着菲那恩那双因吃痛而更显水润的红眸:“菲那恩君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呢?” 菲那恩身体瞬间僵硬,面无表情地将头用力扭向一边,避开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视线:“没什么!我什么也没想!” 说着,他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腰带猛地被扯住,将他踉跄地拽回原地。 “说了,别动。”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掌控感。 “知道了。”菲那恩小声嘟囔,彻底老实了。 他知道刚刚是自己的目光太过无礼,因此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的脸看。 接下来的穿衣过程,他变得异常乖巧,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 不一会儿,樱粉色的和服便妥帖地穿在了他身上,尺寸竟意外地合身。 “嗯~”太宰治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菲那恩,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带着欣赏的弧度,“很适合你哦。” 菲那恩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出神。 镜子里的人影,熟悉又陌生。丝绸的触感柔滑微凉,带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属于此世此地的细腻。 简约的剪裁勾勒出他略显纤细的腰身宽大的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脚踝上的银环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颠覆性的认知——这身衣服,与他过往世界里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它不属于那个冰冷、肃杀、弥漫着腐朽气息和古老规则的旧世界。 它属于这里,属于横滨,属于这个充斥着喧嚣、混乱、却也带着奇异生机的钢铁丛林。 它柔软,带着温度,带着一种属于当下的、属于人类的烟火气。 ——他真的……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那个他厌恶的、充满束缚与冰冷的旧世界,连同那具被打碎的水晶棺椁一起,被留在了时空的另一端,成为了模糊的背景。 这个认知并非此刻才出现,但在此刻,在穿上这身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契合的樱色和服时,才变得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如此……具象化。 或许,在这个全新的、混乱的世界里,一切真的都可以重新开始?以一个新的身份,穿着新的衣服,拥有……新的可能? 第16章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他转过头,看向倚在门框边的太宰治,眼神里是纯粹的困惑与确认,“我穿这个……真的……很不一样。” 太宰治看着镜前怔忪的菲那恩,看着他眼中那抹因新世界实感而生的、近乎天真的迷茫,嘴角那抹欣赏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掌控者目睹棋子踏入预设轨道的了然与玩味。 “当然,”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欢迎加入港口mafia,菲那恩君。” “这里的一切,都会很‘不一样’。”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在那“不一样”三个字上,落下了意味深长的重音。 菲那恩的目光重新落回镜中那个樱色的身影上。 他不再只是看着一件衣服,而是看着一个全新的、已然开启的篇章。 一个他厌恶的旧世界彻底远去,而前方,是属于横滨的、未知的、或许……也并非全然无望的新生。 作者有话说: ---------------------- 大家觉得文名怎么样呀,有点想改文名…… 改成《绷带浪费装置的饲养日志》,咋样[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12章 测试 菲那恩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进错了组织。 “b—7废弃仓库,确认有敌对组织‘毒蝎’残党,七人。菲那恩君,请你独自处理干净,太宰君负责接送——” 太宰治看着手机短信学着森鸥外的语气绘声绘色地念道。 这是森鸥外的命令,简洁而冷酷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 闻言,正准备再与游戏机一战的的菲那恩神色一滞,血红的眸子中露出一丝困惑。 他满含哀怨地冒了一句:“你们的首领一定经常压榨员工吧。” 还没正式上岗就叫干活了。 “不是你们的,是我们的哦,”太宰治兀地笑出声,随即又摆了摆手,一言难尽道:“森先生确实是个经常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逐渐驶向港口区边缘。 菲那恩用混淆认知的秘术,让他的尖耳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耳廓,唇间若隐若现的獠牙也收起来,伪装成了虎牙——除了拥有“人间失格”的太宰治,无人能看穿这层幻象。 菲那恩乖巧地坐在后座,车窗是完全打开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陈旧气味。 他望着窗外的飞速倒退的、如同巨大怪兽骨架般的废弃厂房轮廓。 柔和的樱粉色衬得他肌肤愈发苍白透明,宽大的袖口和飘逸的衣袂在风中轻扬,像一朵误落钢铁丛林的早樱。 随着逐渐深入港口废弃仓库区,车窗被太宰治关上了。 菲那恩的尖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比平时更缓慢一些——似乎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未进食血液导致的。 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那股独属于太宰治血液的、如同陈年佳酿般馥郁醇厚的甜香,骤然在车厢内加深。 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空虚感和焦渴感开始从胃里升腾,像无数细小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神经,蔓延只四肢百骸。 他努力维持着血族冷静而优雅的姿态,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喉结不易察觉的滚动,还是暴露了他的窘迫。 他侧过头,血红的眸子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太宰治,声音很轻,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软糯的沙哑:“太宰。” 太宰治闻言,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嗯?” “好像有点饿了……”菲那恩抿了抿唇,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渴望。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他像是报仇,又像是突然恶劣起来的顽童,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恶劣的玩味。 他仿佛没听见菲那恩的诉求,反而慢悠悠地提醒道:“菲那恩君,任务地点到了哦。七只烦人的‘毒蝎’,清理干净,动作快点,才有‘饭’吃哦。” 他刻意加重了“七只”这个数字。 “你不能断我口粮,这是约定。”菲那恩一脸严肃,意有所指自己加入港口mafia的原因。 太宰治脸上依旧挂着那从容的笑,改口道:“那就清理干净后才更适合吃饭?” 菲那恩闻言,思考一会儿,觉得有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翻腾的饥饿感。 那他就先委屈自己忍忍吧,等完成任务再说。 随后,他推开车门,咸腥冰冷的海风瞬间灌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最后看了一眼车内姿态闲适的太宰治,以及前方驾驶座上那个目不斜视、仿佛把自己当成空气的司机,转身融入了仓库区的阴影中。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司机,一个名叫田中、以沉默寡言和绝对忠诚著称的港口mafia成员,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坐姿,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他刚才从后视镜里瞥见了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看太宰干部的眼神……还有太宰干部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田中在心里默念港口mafia员工守则第一条: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想的不想。 仓库内,死寂一片,只有海风穿过破损窗户的呜咽。 菲那恩站在巨大的阴影里,樱粉色的和服在黑暗中几乎隐形。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所有的懵懂、依赖和饥饿带来的脆弱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纯粹的冰冷。 仓库外,黑色的轿车里。 太宰治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几个画面,正是仓库内部的监控影像。 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嘴角噙着一抹笑。 “唔,森先生说七人?真是抱歉,好像少说了几个呢……还有那挺可爱的重机枪,希望菲那恩君喜欢这份‘惊喜’。” 他自言自语般低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屏幕上那个樱粉色的身影上。 然而,几乎在菲那恩踏入某个区域的瞬间,刺耳的枪声撕裂了寂静! “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骤雨般从暗处的火力点倾泻而下,目标明确地覆盖了菲那恩所在的位置。 监控画面中,菲那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原地只留下被子弹激起的尘土和碎屑。 下一秒,他出现在一个持枪者的身后,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粉影。 没有多余的动作,苍白的手指精准地扼住对方的后颈,指尖微一用力——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被淹没在枪声中,那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 太宰治挑了挑眉:“不错的速度。” 然而,枪声暴露了位置,更多的敌人从集装箱后、高处的平台上涌出,足有十数人之多。 他们配合默契,交叉火力瞬间封锁了菲那恩所有闪避的空间。 子弹擦过他的衣袖、脸颊,带起灼热的气流。 他在弹幕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 “砰!”一颗子弹擦过他的手臂,带出一道血痕。 菲那恩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反手甩出几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暗红色能量刃,精准地切断了两名枪手的喉咙。 就在这时,高处的敌人架起了那挺太宰治“忘记”提到的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轰!轰!轰!” 重机枪的咆哮震耳欲聋,大口径子弹如同犁地般扫射而来,将菲那恩附近的集装箱和地面打得千疮百孔,碎石和金属碎片四处飞溅。 监控前的太宰治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没了笑意。 菲那恩瞳孔微缩,瞬间判断出硬抗或闪避都极其危险。 他猛地向后急退,口中快速吐出几个古老而陌生的音节。 嗡! 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一片浓郁如血的绯红雾气,无视物理阻碍,如同液体般渗入旁边一个集装箱的缝隙,堪堪避开了致命的扫射线! “哦?”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血族的秘术……真是便利啊。” 但他也注意到,重新在集装箱另一侧凝聚出身形的菲那恩,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一分,呼吸也略显急促。 连续使用秘术,加上饥饿和枪伤,显然在消耗他的力量。 菲那恩刚站稳,脚步却猛地一顿。 眼前的景象仿佛扭曲了一瞬——那些端着枪、面目狰狞围拢上来的敌人,他们手中枪口喷射的火光,映照在他们充满杀意和贪婪的脸上,那跳动的火焰…… 像极了记忆中,那些举着火把、面容扭曲、叫嚣着“烧死异端!烧死她和那个小怪物!”的村民。 冰冷的仓库空气仿佛变成了那个燥热、充满烟尘的夜晚。 第17章 母亲将他死死护在身后的颤抖手臂,村民们疯狂而愚昧的呐喊,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所有被刻意遗忘的恐惧、愤怒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 “滚开……”菲那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双冰冷的红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真实的、近乎疯狂的怒火。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这被强行唤醒的、最深沉的梦魇。 “杀了这小杂种!” “别让他跑了!” 敌人的叫嚣与记忆中村民的诅咒重叠! “呃啊——!”他不再闪避,身影化作一道粉色的闪电,主动冲入了敌群,速度、力量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监控画面瞬间变得血腥而混乱! 太宰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菲那恩不再是精准的收割,而是暴烈的撕扯,苍白的手指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毫无章法,但却轻易洞穿敌人的胸膛,捏碎喉骨。 能量刃狂暴地横扫,将人体如同破布般撕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染红了樱粉色的和服,也溅上了菲那恩苍白的脸颊和唇角。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眸,燃烧着冰冷到极致、又仿佛要将一切焚毁的火焰,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当最后一个敌人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表情倒下时,菲那恩站在一片狼藉和血泊中央,微微喘息。 他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唇边沾染的敌人温热的血液,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恶心。 “呕……”他干呕了一下,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这血液的味道。 他更加确定了——除了太宰治的血,其他任何血液,都让他本能地排斥和作呕。 仓库内死寂下来,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太宰治关掉了平板,屏幕的光暗下去,映出他脸上少有的、一丝复杂的怔忡。 刚才菲那恩冲入敌群时,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不是杀戮的愉悦,而是某种被触碰到最痛处后爆发的、纯粹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悲伤和愤怒? 那种眼神……他从未在像个笨蛋一样的菲那恩身上见过,也……意外地有些刺眼。 他推开车门,海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缓步走向仓库大门。 菲那恩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激烈的战斗和秘术的消耗,加上饥饿和反胃感,让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樱色的和服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液,贴在腿上,冰冷而粘腻。 他赤红的眼眸看向走近的太宰治,里面的疯狂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以及……无法掩饰的哀伤。 太宰治在他面前站定,鸢色的目光扫过他狼狈的样子,最后落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没有调侃,没有虚伪的关心。 “啧,真是狼狈啊,菲那恩君。”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小臂上的绷带解开一小段。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皮肤,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小声抱怨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最讨厌疼痛了。” 话音未落,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手臂内侧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瞬间,那清冽甘甜的、如同生命源泉般的独特气息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弥漫开来。 菲那恩的瞳孔骤然放大,所有的疲惫和空洞瞬间被一种本能的、压倒性的渴望取代。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冰冷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紧紧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没有丝毫犹豫,低头,柔软的唇急切地贴上了那道流血的伤口。 他极其小心地让伤口避开自己的獠牙,只用柔软的舌尖急切地舔舐、吮吸着那温热的、救命的液体。 甘美的血液涌入喉咙,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哽咽般的喟叹。 太宰治垂眸,看着伏在自己手臂上、如同虔诚信徒般汲取生命的菲那恩。 对方的粉色长发有几缕散落在他黑大衣上,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唇舌带来的奇异触感,以及那全然的近乎献祭般的依赖。 仓库里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此刻这近乎诡异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亲密场景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看着菲那恩因自己的血液而迅速恢复血色、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的脸庞,看着他长长的白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因满足而轻轻颤抖…… 太宰治心中那丝因目睹菲那恩失控眼神而产生的极其微妙的异样感,似乎被眼前这全然的依赖和满足冲淡了一些。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极其自然地、轻轻拂开沾在菲那恩脸颊上的一缕被血污凝结的粉色发丝。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安抚意味。 “……慢点。”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寂静的、充满死亡气息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菲那恩沉浸在那救赎般的甘甜中,对此毫无所觉。 当伤口在舔舐下迅速愈合,菲那恩也终于松开了手。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餍足的红晕,赤红的眼眸水润润地望着太宰治,仿佛刚才那个在血泊中暴烈杀戮的修罗从未存在过。 太宰治迅速收回手,用绷带重新缠好手腕,动作利落,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只是错觉。 “任务完成得……很‘彻底’。”他瞥了一眼周围的惨状,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轻佻,“走吧,该回去汇报了,浑身是血的吸血鬼大人。” 他转身向仓库外走去,步伐从容。 菲那恩支撑着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脱力,但力量已然恢复不少。 他看着太宰治的背影,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属于对方的血腥气,点了点头。 太宰治走在前面,夜风吹拂着他的黑大衣。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那被舔舐过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真是个麻烦又危险的生物。 他无声地想着。 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测试任务完成,‘毒蝎’据点已清除,菲那恩·德·图拉尔,其战斗能力与意志力远超评估,在遭遇远超情报显示的埋伏火力、装备精良、且占据绝对地利的情况下,凭借其速度、力量、再生能力、异能,完成清剿。其单体作战价值,评估为s级。】 ——收件人是森鸥外。 ………… 菲那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菲那恩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于是,他半夜跳窗,离开公寓,身影悄然融入横滨迷离的夜色,脚踝上的银环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横滨的夜晚带着海风的咸腥,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模糊的光斑。 菲那恩裹紧了一件不起眼的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标志性的粉色长发和过于苍白的肤色。 他刚刚从第三家医院的捐血库后巷阴影里走出来,胃里翻腾着恶心与失望。 还是不行。 任何人类的血浆,无论是冷藏的袋装品还是刚从志愿者身上抽出的温热液体,只要入口,便立刻化为一种令人作呕的、带着铁锈味的泥浆,刺激着他的喉咙,引发剧烈的排斥反应。 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食谱真的真的缩小到只有太宰一人了。 既然太宰治的血已经成了他唯一的食粮,他就只能更加坚定将太宰治变成自己的血仆的想法了。 出于自己的教养和底线,他一定会等着太宰亲口同意的。 等太宰同意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太宰治一直陪他,永生。 毕竟,他也算得上是秘术使用者中的天才。 【血族秘术】能够做到一切能够用血族能量“编织”的事,只要能够构建精密的微型法阵便能实现——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 他体内一半人类的血脉让他无法初拥人类,但以他自身细胞活性为基底,改变一个人类的细胞活性,让其永生这种事,理论上来说用[血族秘术]可以做到,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研究。 第13章 培训 公寓。 菲那恩正趴在茶几上拿着单词本学日语。 "毒蝎全歼,你干得很好哦,菲那恩。"太宰治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带着蜂蜜般的甜腻。 菲那恩猛地抬头,正撞进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戏弄,只有一种纯粹的赞赏。 被、被夸了…… 菲那恩极其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回桌子上的单词书上。 为了给菲那恩科普一下基本的现世常识,以及港口mafia的运行原理和阶级职务,太宰治的"培训"从菲那恩的常识开始。 第1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9章 菲那恩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这个人类……这个叫太宰治的人类,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比那些复杂的枪械零件还要难以理解一万倍…… “开什么玩笑……”菲那恩低声骂了一句。 所有人类的生死他都不关心,唯独太宰不行,太宰可是他的目标。 他要得到太宰,将太宰变为自己的血仆。 下一秒,他做出了决定。 无论这是不是培训的内容之一,无论这个混蛋人类想干什么,他都不能让他这么草率地死了。 这太荒谬了。 菲那恩一把将笔记本塞进外套内侧口袋,毫不犹豫地单手撑住堤岸的栏杆,身体以一个远超人类极限的敏捷和爆发力,纵身跃下。 他身上那件精致的粉色和服,在纵身一跃时,宽大的袖摆如同蝶翼般展开,随即被疾风紧紧压向身体。 冰冷的黑色海水瞬间包裹了他,巨大的冲击力让柔软的丝绸布料紧紧吸附在皮肤上。他奋力划水,血族的力量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水下速度,像一道粉色的闪电破开水流,迅速接近那个缓缓下沉的身影。 他一把抓住太宰治衬衣的后领,用尽力气将他向上拽。 接触到对方身体的瞬间,菲那恩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族力量被抹消,以及太宰治体内生命力的微弱流逝,还有那种毫无防备的、任凭死亡的松懈感。 作为血族他其实不太需要空气,但呼吸已经是从小时候开始就形成的本能,所以他下意识地一直憋着气,拖着太宰治沉重的身体向上游。 破水而出的瞬间,他大口呼吸着咸湿的空气,一手紧紧箍着太宰治的胸膛,另一只手奋力划向最近的堤岸阶梯。 好不容易把人拖上岸,菲那恩自己也浑身湿透,水珠顺着湿透的粉发和下巴不断滴落。 他顾不上自己,立刻将太宰治平放在冰冷的石阶上。对方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色,双目紧闭,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菲那恩跪在他身边,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探向太宰治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还在。 “咳…咳咳咳……”太宰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好几口海水。 他艰难地睁开鸢色的眼睛,里面一片水雾朦胧,似乎还没完全聚焦。 当他的视线终于对上菲那恩那张写满震惊、茫然、恼怒和一点点担忧的脸时,太宰治居然又扯出了一个虚弱但依旧欠揍的笑容。 “啊啦……菲那恩君……”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真是……这么着急……想和我一起……殉情吗?” 菲那恩语塞:“……” 刚才在水下奋力挣扎拖拽,加上上岸的动作,菲那恩身上那件本就因浸水而变得沉重松垮的粉色和服彻底乱了套。 湿透的粉色丝绸紧贴着他身体的曲线,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轮廓。 “太宰你……脑子被海水泡坏了?”菲那恩嘴角一抽。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浑身湿透像只落水狗、却还在胡说八道的家伙,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气得他尖牙都差点不受控制地露出来。 回程的电车上,菲那恩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歪向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治侧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突然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菲那恩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猛地惊醒,瞪大眼睛:“……你干嘛?” 太宰治笑眯眯:“防止你睡过站。” 菲那恩深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凶巴巴地道:“太宰!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从电车上扔下去。” 太宰治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菲那恩好凶。” 菲那恩表情有一秒钟的宕机:“……” 最终,菲那恩放弃了。 第14章 成为助理 很快,菲那恩空降成了太宰治的助理,在太宰治的办公桌旁边安放了一个小长桌,作为他的办公桌。 清晨,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干部办公室弥漫着一股没睡好觉的低气压。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喝咖啡,忍不住小声吐槽道:“喝咖啡就像在喝融化的沥青……” 他皱着鼻子,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太宰治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 他鸢色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盯着菲那恩。 “嘛,”太宰治坐在办公桌前,放下装着咖啡的杯子,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菲那恩,作为我的新任助理,首要任务自然是熟悉我们的企业。” “港口mafia,横滨黑夜的支配者之一,我们的‘生意’范围很广,从传统的‘货物’运输与安保,”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暗示着走私与军火,“到娱乐产业的管理,”意指赌场、夜总会等灰色地带,“再到一些……更精细的‘信息咨询’和‘矛盾调解’服务。” 他的话语像裹着糖衣的毒药,将血腥与暴力包装成冰冷的商业术语。 菲那恩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懂了。” “你真懂了?”太宰治眼底一片青黑,显然又又又没睡好觉,正用着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同样精神不佳的菲那恩。 昨天晚上,菲那恩尝试潜入他的房间,结果触发了他无聊设下的、连着十个闹钟的恶作剧陷阱。 震耳欲聋的铃声,随之而来的是他带着血丝的鸢眸,紧紧地盯着菲那恩。 “那个柜子太小了,我就想来看看你的柜子……”菲那恩心虚地解释道。 下一秒就被他轰出了房间,没一会儿菲那恩又在房间外面打碎了一个花瓶。 菲那恩既是新奇的玩具,又是麻烦的源头。 “啊?懂了,你说的很简单啊。”菲那恩认真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菲那恩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那就好,我亲爱的助理,菲那恩君——”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和一丝危险的甜腻,“托你的福,我昨晚体验了地狱般的噪音,现在头疼得像被中也踢过一样……作为补偿,今天的工作,那就请加倍努力吧?” 菲那恩愧疚地垂着眼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歉,我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人类作息……”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mafia做什么?”太宰治笑眯眯的,像只准备玩弄猎物的黑猫,“那么,开始吧。” “下午三点,我有个关乎组织‘未来大计’的绝密会议,”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神秘感,“需要一份关于横滨地下排水系统近五年流量波动及潜在淤塞风险的分析报告作为支撑材料,原始资料在……” 他拖长了调子,像是在努力回忆,“档案室最深处,b区,17号柜,最底层那个……嗯,大概落满了灰、封面是蓝色的旧文件夹里。” “辛苦菲那恩帮我找出来,并且……”他露出一个看起来似乎还挺和善的微笑,“手写誊抄一份,字迹务必工整清晰,不能有任何涂改污迹,这关系到组织‘地下世界’的布局,非常重要哦。” 菲那恩歪了歪头,似乎在消化“地下排水系统”与“组织未来大计”之间的逻辑关系,但太宰说得如此郑重…… ——肯定很重要!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甚至还有了一种被信任的使命感,“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太宰治看着他毫无怨言、甚至有点小兴奋地转身离开的粉色背影,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算计的感觉和乎傻气的认真……真是……太糟糕了。 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忍耐的极限在哪里。 档案室b区。 菲那恩在昏暗、满是灰尘和旧纸张气味的档案室b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17号柜最底层拖出那个几乎被遗忘、封面蒙着厚厚灰尘的蓝色文件夹。 他小心地吹去这份“关乎组织未来”的“珍贵情报”灰尘,结果却被呛到了。 “咳咳咳……我真是……咳咳……” 随后,他刚出档案室厚重的门,便遇上了一位身着红白振袖和服、气质优雅的女性——尾崎红叶。 她金色的眼眸带着温和却洞察一切的笑意,落在了菲那恩和他怀里的旧文件夹上。 “哎呀呀,这可真是位稀罕的小客人呢。”尾崎红叶掩唇笑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想来少年你便是太宰君新收的助理,菲那恩君了?” 作为主管情报和拷问的干部,尾崎红叶是知道菲那恩的真实身份的——古老的血族。 菲那恩在看到她的瞬间,脑中立刻浮现出太宰治之前对组织架构的简单介绍。 眼前这位气质华贵、威压内敛的女性,无疑就是那位令人敬畏的尾崎红叶干部。 “尾崎干部。”菲那恩立刻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动作隐约带着一种古老世家浸染出的、略显生疏的礼节感,“初次见面,我是菲那恩·德·图拉尔。” 第20章 尾崎红叶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 “不必如此拘谨,菲那恩君。”红叶的声音带着长辈般的温和,但那温和之下,是深海般的莫测,“妾身只是恰巧路过。不过……”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文件夹上,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能让太宰君特意差遣新助理亲自跑一趟档案室深区的‘机密文件’,想必事关重大?” 菲那恩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委以重任的认真,或者说,被太宰治忽悠瘸了的使命感,郑重地点点头,“嗯嗯,这是关于横滨地下排水系统近五年流量波动及潜在淤塞风险的原始资料。” 他顿了顿,补充道:“……太宰说,这关系到组织下午‘未来大计’绝密会议的关键支撑,非常重要,要求我务必手写誊抄一份,字迹清晰,不能有丝毫涂改污迹。”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尾崎红叶那双金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里面清晰地映出菲那恩那张写满“严肃认真完成任务”的漂亮脸蛋。 随即,一种极其古怪的、压抑不住的震动从她喉咙深处传来。 她用宽大的振袖掩住下半张脸,但微微耸动的肩膀和那双弯成了月牙的金眸,都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噗……咳咳……”她终究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笑意的轻咳,连忙调整呼吸,才勉强维持住优雅的姿态。 她放下袖子,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随后,她重新看向菲那恩,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狡猾狐狸骗得团团转、还一本正经帮狐狸数松果的傻兔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菲那恩君完全算得上“古人”吧?不知道这些逻辑关系也情有可原吧。 “地下……排水系统?”尾崎红叶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飘忽,每个音节都像裹着糖霜的羽毛,轻轻搔刮着空气,“关乎组织‘未来大计’的……绝密会议?” 她故意重复着菲那恩的话,语气微妙。 菲那恩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蹙了蹙眉,露出小动物般困惑的眼神。 “啊啦……”尾崎红叶拖长了调子,金眸流转,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却又充满恶趣味的光芒,“太宰君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物尽其用’呢。” 她向前一步,微微倾身,靠近菲那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私语般的轻柔声音道: “小菲那恩,”那亲昵的称呼带着一丝调侃的宠溺,但更像是在宣告一个残酷的事实,“别什么都相信太宰君哦,不然会被他欺负得很惨哦。” 菲那恩的身体瞬间僵住,“什……什么?” 他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有点不明白尾崎红叶话语中的深意。 太宰治……欺负他? 菲那恩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太宰治的样子:那个对他在拍卖场的无礼而道歉、给他提供食物和住处(虽然衣柜有点小)、在他痛苦时提供血液、早上还给他做早餐(虽然有点凶)、现在又委以他“关乎组织未来”重任的人类…… 虽然有时候有点莫名其妙,但……菲那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粉色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不会的。”菲那恩的声音很清晰,带着笃定。 “太宰君……其实只是……有时候有点喜欢恶作剧?”菲那恩不太确定地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 尾崎红叶看着菲那恩那双写满了认真的赤红眼眸,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孩子……真是…… 她金色的眸子里那丝戏谑的笑意更深了,几乎要满溢出来,但同时也带上了一丝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玩味。 这种近乎顽固的信任和纯然的好感……在港口mafia,尤其是对着太宰治,简直是比血族本身还要稀有的存在。 尾崎红叶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语气恢复了那份雍容的淡然:“你说的对,太宰君毕竟是你的直属上司,他布置的任务,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优雅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本文件夹,“身为新人的第一份‘重要工作’,菲那恩君认真完成其实也很好哦?” 她欠了欠身,红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么,妾身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菲那恩君完成‘重要工作’了。” 她不再停留,宽大的红白振袖如同翩跹的蝶翼,优雅地转身,踩着木屐,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消失在档案室走廊的拐角处,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高级熏香的余韵。 菲那恩愣在原地,看着尾崎红叶消失的方向,随即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文件夹,继续朝着记忆中太宰的办公室走去。 他刚转过一个拐角,一个低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喂!那边的粉毛!” 菲那恩抬头,只见中原中也正大步流星地迎面走来,钴蓝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但眼神却不像初见时那样充满审视和敌意,反而带着点……探究? 是那个打伤他的很厉害的人类……! 菲那恩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第15章 摸摸头 “你是长得很矮、品味很奇怪的、戴着帽子的中原中也。”菲那恩眼神一沉,低声道。 “……哈?”中原中也并不在意菲那恩的直呼全名,但前面那一长串形容让他火大,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喂,一定是太宰教你的吧?!” 菲那恩震惊,眼里写满了“你怎么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的帽子上,表情微妙道:“今天的帽子……也很适合你?” 中原中也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哦?!真的吗?!我也觉得今天的帽子特别帅气!” 菲那恩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竟然……都被太宰预料到了…… 中原中也走到菲那恩面前,目光扫过对方怀里的旧文件夹和袖口的灰尘,清了清嗓:“你刚刚……在档案室折腾什么?” 中原中也的语气依旧直接,但少了些火药味,更像是一种随口的询问。 “……是太宰交代的任务。”菲那恩都不太想说这是任务。 中也闻言,心里大概明白了八九分。 他啧了一声,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在斟酌词句。 “咳,”中也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那个……之前在拍卖行……抱歉。” 他飞快地瞥了菲那恩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帽檐遮住了他大半表情,“我当时……呃,总之,下手重了点。” 语气虽然生硬,但那份歉意却是实打实的。 菲那恩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重力使,居然会主动为前几天的事道歉。 明明当时大家的立场本就不同…… 但那钴蓝色眼睛里的别扭和真诚,与太宰治那总是带着算计和恶趣味的鸢眸截然不同。 一种奇异的暖流,也让他的心稍微软化了一点。 “……你那明明是下了死手的。”菲那恩别过脸,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说话都结巴了,“不过区区……人、人类的一击,怎么可能……影响到我!” 说完他又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中原中也好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摆摆手,又上下打量了菲那恩一眼,“喂,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太宰那混蛋……没太欺负你吧?”最后一句问得有点犹豫,眼神却带着点直率的关心。 “嗯?太宰不会欺负我的。”菲那恩感觉莫名其妙,他归结为太宰风评不太好。 菲那恩看着中也眼中那抹别扭但纯粹的关心,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重力使貌似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菲那恩想了想该如何称呼中原中也,“谢谢中原……的关心?” 中原,类比对太宰治的称呼为“太宰”。 “哈?”中原中也皱眉,很少会有人称呼他的姓氏,“叫我中也就行,反正我也不期望你会加上敬称。” 菲那恩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中也。”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自在,又抬手压了压帽檐:“……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毕竟都是同事。”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太“温和”了,立刻又板起脸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别给我惹麻烦!走了!” 他转身,快步离开了。 菲那恩抱着文件夹,看着中也消失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嘟囔道:“奇怪的人类……” 办公室里的太宰治,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恶劣的期待,想象着菲那恩在灰尘漫天的档案室里灰头土脸、或者在路上碰上好心人发现自己被耍了后气鼓鼓跑回来质问他的样子。 第21章 听到开门声,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精准地落在菲那恩怀里的蓝色文件夹, 最后定格在对方那张没有丝毫怨气,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的精致脸庞上。 “太宰,”菲那恩走到自己的小长桌前,赤红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太宰治,语气认真无比,“资料找到了,我现在就开始誊抄,绝不耽误下午的绝密会议。” 太宰治:“……” 他转笔的动作停住了,鸢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菲那恩那张写满“我超认真完成任务快来夸我”的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无语凝噎”的情绪,悄然爬上了太宰治的心头。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活了几百年的? 不,倒不如说……其实也不是特别意外…… 菲那恩拉开椅子坐下,翻开那本破旧的蓝色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字迹模糊、甚至带着霉点的数据表格和报告。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崭新稿纸和钢笔,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誊抄。 其实这些日文他根本看不懂多少,能听懂已经很莫名其妙的buff了,再加上字迹不清,抄起来难上加难。 但是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腰背挺得笔直,粉色的长发垂落颊边,侧脸线条紧绷。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强撑着认真工作的样子,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愉悦的“大仇得报”的光芒。 他不再说话,也拿起一份文件翻看,办公室里只剩下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菲那恩偶尔因为辨认不清字迹而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懊恼轻哼。 时间在沉默和无声的较劲中缓缓流逝,窗外的阳光变得柔和,最终染上了黄昏的金红色。 菲那恩那份属于血族的精力,早已被枯燥的誊写、强撑的精神和腹中的饥饿感消耗殆尽。 钢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皮也越来越沉,像坠着千斤的铅块。 他努力想撑开,血色的瞳孔失焦了一瞬,又顽强地凝聚起来,然而那份凝聚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终于,在艰难地辨认完一个模糊的数字,将它工整地抄写到新稿纸上后,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 菲那恩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先是粉色的、柔软的发顶,轻轻地触碰到了冰凉的桌面。 接着,是光洁饱满的额头。最后,是带着点婴儿肥、触感冰凉细腻的左边脸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软软地、毫无防备地侧趴在了那堆尚未誊抄完的稿纸和那本旧文件夹上。 粉色的长发如同散开的华丽绸缎,铺满了桌面,有几缕还调皮地盖住了他刚写下的字迹。 长长的、浓密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安静的、小小的阴影,随着平稳而微弱的呼吸,极其轻微地颤动着。 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绵长的呼吸声。 太宰治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那个毫无防备、累得直接睡过去的身影上。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最后几道温暖的光带。 太宰治脸上的所有表情——戏谑的、掌控的、带着恶趣味的——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平静。 突然,他站起身,动作轻得如同幽灵,没有带起一丝空气的流动,绕过巨大的红木办公桌,走到菲那恩身边。 阴影笼罩下来,将菲那恩完全包裹。 他低头看着那张陷在文件堆里的睡颜。 粉色的发丝有几缕被他自己压在了脸颊下,显得有点凌乱。 闭上了那双情感丰富的血色眼眸,此刻的他不像是童话里极恶的吸血鬼,反而安静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精致,脆弱,毫无威胁。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很久,鸢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某种难以解读的、幽深的光。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片刻后,他鬼使神差一般,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最终轻轻地落在了菲那恩那头手感极好的粉色长发上。 触感冰凉柔顺,如同最上等的东方丝绸,带着生命特有的微微弹性。 太宰治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奇异的触感。 然后,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开始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菲那恩的脑袋。 动作生涩,却小心地避免弄醒对方。 粉色的发丝在他指缝间无声流淌。 “我是疯了吗……”一声极轻、极低的呢喃,如同叹息般从太宰治唇边逸出。 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讥诮和恶意,只剩下……迷茫和不敢相信。 窗外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了地平线,办公室彻底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那修长的手指在粉色发丝间停留了片刻后,太宰治猛地收回了手,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 他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如同幻觉,随即被惯常的淡漠覆盖。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菲那恩沉睡的侧脸,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在黑暗的剪影中显得格外脆弱。 他无声地后退一步,动作依旧轻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从未靠近过。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悄然流逝。 菲那恩是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和颈部的僵硬感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带着初醒的茫然。 “唔……”他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脸颊离开了冰冷坚硬的桌面。他揉了揉被压出红印的脸颊,茫然地环顾四周。 一片漆黑。 绝对的、纯粹的黑暗,窗帘紧闭,没有月光,没有灯光。只有他吸血鬼的视力,能勉强勾勒出巨大办公桌、书柜、沙发模糊的轮廓。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太宰?”菲那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黑暗吞噬,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走到太宰治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那里空空如也,文件被整齐地收走了,连钢笔都放回了笔筒。 菲那恩眨了眨赤红的眼睛,脸上是纯粹的、大写的茫然。 人呢? 刚才……不是还在吗? 他还记得自己睡着前,太宰治明明就在对面看文件的…… 他走到门边,拉开厚重的实木门。 外面走廊的应急灯散发着幽绿色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走廊同样空旷死寂,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或人声,只有远处不知道哪个机房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设备嗡鸣。 整栋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仿佛一座巨大的、沉睡的钢铁坟墓。 除了必须的守夜人员和监控室,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 菲那恩站在门口,粉色的长发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太宰治……自己回去了? 没叫他? 就这么……把他丢这儿了? 菲那恩回到办公室,重新坐回自己的小长桌前。 他打开桌上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灯光下,那本破旧的蓝色文件夹和旁边厚厚一沓誊写得工工整整的稿纸,此刻看起来……嗯,就是一堆纸。 他拿起自己誊抄的那叠纸,翻了两下。 那些他看不懂的、歪歪扭扭的日文字符,在他眼里就像一堆意义不明的符号组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下午誊抄时的“认真”状态,再看看眼前这厚厚一沓成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所以……我抄这个……是为了啥? 腹中的饥饿感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噬着他的胃壁。 那是对太宰治血液的、深入骨髓的渴望。 这渴望因为此刻的懵逼和“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变得格外清晰和……有点烦人。 他想了想,还是把那叠誊抄好的稿纸仔细整理好,边缘对齐。 又把那本破旧的蓝色文件夹放在最上面,整整齐齐地、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长桌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着太宰治空荡荡的座椅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叠文件,又看看空椅子。 这流程……好像应该是这样做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 关掉台灯。 办公室再次陷入彻底的黑暗。 菲那恩没有离开。 他蜷缩在冰冷的办公椅上,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樱粉色的和服在黑暗中像一团模糊的粉影。 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颗困惑的红宝石,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上那叠摆放得过于整齐、在他视野里清晰无比的文件。 第22章 刚睡醒的菲那恩脑子神清气爽,思考问题的速度更快了。 太宰治没带走它们。 所以……他让我抄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看我抄? 或者……是为了让我睡着? 菲那恩的思维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散。 眼前这个情况……他有点看不懂。 菲那恩叹了口气,“人类真难懂。” 远在公寓的太宰治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顿感一阵恶寒。 第16章 信息盗取 港口mafia,深夜。 一名穿着港口mafia底层巡逻人员制服的男人,眼神闪烁,动作鬼祟地利用权限漏洞,潜入了一间防守相对薄弱的资料中转室。 他心跳如鼓,快速破解了一个加密硬盘,将数据下载到一个特制的便携存储器中。 完成后,他迅速消除访问痕迹,如同融入阴影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与外部接应的组织成员汇合。 …… 公寓客厅里。 菲那恩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软垫,赤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面正播放着一部经典的推理电影。 屏幕上,那位戴着猎鹿帽、叼着烟斗的传奇侦探,正用他那标志性的、快得让人跟不上思路的语速,条分缕析地揭穿凶手的完美犯罪,每一个细节都成为他逻辑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好厉害……”菲那恩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软垫的绒毛,“为什么他看一眼就知道那么多?” 太宰治正懒洋洋地瘫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依然拿着那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完全自杀手册。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闻言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屏幕。 “啊,那个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懒散,“电影里都是骗小孩的啦,现实中这么厉害的侦探可是凤毛麟角,而且,电影里的推理其实很简单——” 他伸出食指,晃了晃:“——基本上,只要记住‘出现了的剧情就很有可能跟案件有关’这个万能法则,然后再稍微动动脑子,把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强行……嗯,或者说‘巧妙’地串联起来,就能得出一个看起来很高深的结论了。” “说白了,就是编剧和导演在牵着观众的鼻子走。” 菲那恩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宰治,红眸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强行……串联?” “嗯哼,”太宰治合上书,似乎来了点兴致,坐直了一些,“比如,你看,镜头特意给了一个花瓶特写,那这个花瓶要么是凶器,要么里面藏了钥匙,要么它的摆放位置暗示了时间……总之,它肯定有问题,不然导演拍它干嘛?浪费胶片吗?” 他耸了耸肩,“所以啊,看起来复杂的推理,拆穿了也就是这么回事。” 菲那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出现了的,就是有用的。 这时,太宰治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一看,来电显示的那个名字让他眼神一凛。 “我有点事。”他站起身,随意地把书扔回沙发,趿拉着拖鞋走向自己的房间,“你自己慢慢看吧,小侦探。” 房门轻轻关上,客厅里只剩下电影的背景音乐和人物对白。 菲那恩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影上。 剧情已经推进到了尾声,真凶被揭露,在绝对的证据和逻辑面前瘫软认罪。 众人一片欢呼,赞叹着侦探的智慧。 这时,屏幕上,那位一直协助侦探、明显对侦探抱有好感的女主角,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慢慢地走上前。 她突然踮起脚尖,快速地、轻轻地在侦探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侦探明显愣了一下。 女孩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这、这是对您的感谢……以及……我的……喜爱。” 镜头特写停留在侦探微微怔忡、继而露出一丝温和笑意的脸上。 电影在一片温馨浪漫的氛围中落幕,演职员表开始滚动。 菲那恩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愣地看着已经变暗的屏幕,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新奇和……领悟。 ……表达感谢和喜爱的时候……就要吻脸? 像这样?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仿佛在模拟那个触感。 原来人类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强烈正面情绪的? 学到了。 他摸着下巴,将这条“新知识”郑重地收录进他对人类行为的、尚且贫瘠的理解库中。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房门猛地被打开。 刚才还一脸慵懒的青年此刻面色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他手里拿着仍在通话中的加密手机,快步走到菲那恩面前,鸢色的眼眸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他直接按断了电话,沉声道: “菲那恩,准备一下,首领紧急传唤——” 他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出大麻烦了。” 菲那恩还沉浸在“人类表达喜爱方式”的新知识里,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怀里的软垫掉在了地上。 太宰治没有给他发呆的时间。 他快步走到菲那恩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平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鸢色眼眸此刻锐利如刀,紧紧锁住菲那恩那双还带着些许茫然的赤红眼睛。 “听着,菲那恩,没时间发呆了。”太宰治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港口mafia内部出了严重的问题——我们所有核心异能者的能力信息,包括弱点、使用条件、战斗习惯……可能都被泄露了。” 菲那恩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信息泄露”这个词的含义。 他对人类组织的运作方式依然一知半解。 太宰治看出了他的困惑,啧了一声,换了一种更直白、更血腥的方式解释:“简单来说,就像有人把我们所有人的底牌,甚至是把心脏的位置和怎么捅最致命,都画成了详细的地图,卖给了我们的敌人。” 他无奈扶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菲那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虽然不完全懂组织运作,但他懂“弱点”和“致命”。 “意味着,每一个在外执行任务的成员,都可能因为能力被提前知晓而遭到精准伏击,甚至……被活捉。”太宰治的声音冷得像冰。 菲那恩见过死亡,见过背叛,见过人类是如何轻易地毁灭他们所恐惧的事物。 他太清楚,当弱点被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时,会招致怎样精准而残酷的打击。 ——有人想要毁掉港口mafia。 他不允许。 “而且,菲那恩,”太宰治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他紧紧盯着菲那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根据目前的情报,被泄露的信息里……包括你的。” 菲那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住了。 太宰治继续说道:“虽然不一定很详细,但由于你苏醒那一天在拍卖场动静闹得太大了,港口mafia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疑似古老血族的粉发少年’——这样的描述,很可能已经摆在某些人的桌子上了。” 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某些对我们、或者说对港口mafia感兴趣的组织或个人,很快就会注意到你,他们会好奇你的能力,你的弱点,你的……价值。”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顺着菲那恩脊椎爬升。 这不再仅仅是港口mafia的麻烦,这直接成了他的麻烦。 赤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茫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数百年的、属于猎食者的冰冷杀意和威严。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他散发出的寒气而凝滞了几分。 “我明白了。”菲那恩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寒意,“找出他们,然后,处理掉。” 太宰治看着眼前气质骤变的吸血鬼,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或许是惊讶,或许是……别的什么。 港口mafia顶层,首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不只有菲那恩和太宰治,还有中原中也和广津柳浪。 森鸥外看着屏幕上中断的监控画面和触发的数据泄露警报,脸上是一种冰冷的、令人胆寒的威严,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前四人。 “太宰,”他首先看向那双鸢色的眼眸,“我需要你潜入他们的通讯网络,远程指挥,提供实时情报支援,并确保核心数据能被完整取回——你是这次行动的大脑,担任任务小队长。” “了解~”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菲那恩君,”森鸥外的视线转向安静的吸血鬼,“你的任务是确保太宰的行动不受干扰,保护他,清除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安全的因素。” 第23章 菲那恩微微颔首。 “中也,”森鸥外看向中原中也,“正面突破,火力压制,以最快速度控制现场,必要时……允许彻底清除。”话语中的血腥味毫不掩饰。 “正合我意!”中原中也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笑容,捏紧了拳头。 “广津先生,”最后,他看向最沉稳的黑蜥蜴百人长,“带领你的部队,负责外围清剿、区域控制和后续扫尾工作,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切断一切可能的退路。” “谨遵您的命令,首领。”广津柳浪沉稳应声,微微躬身。 “——行动。” 第17章 狄克拉之银 数辆黑色轿车如同暗夜的幽灵,无声地滑入港区指定集结点。 车门纷纷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夜晚的海风带着咸腥和寒意吹拂而来。广津柳浪,这位无论何时都衣着得体如同老派绅士的黑蜥蜴百人长,率先下车,微微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袖口和白色手套,沉稳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昏暗的码头环境,迅速评估着现场。 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在了那位新面孔——菲那恩身上。 少年穿着合身的粉色和服,衬得皮肤愈发苍白,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得过分的洋娃娃。 广津柳浪心中暗忖。 一双赤红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这就是那位新加入的……异能者少年? 首领让他参与这种级别的行动,是异能非常特殊吗? 看起来年纪不大…… 广津柳浪开口嘱咐一句,“请务必小心,别受伤了,菲那恩君。” 正在发呆菲那恩闻言回神,面前这个老绅士,他……不认识。 他平时大多数时候只跟太宰主动说话,话也稍微多一点。 但是广津柳浪这种带着善意的、长辈般的提醒,让菲那恩顿时有些无措,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突然,菲那恩的目光倏然被什么吸引了过去。 广津柳浪顺着菲那恩的视线望去—— ——是太宰治。 那位年轻的干部正靠在另一辆车旁,低头快速操作着加密平板,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缠着绷带的脖颈。 他神情专注,嘴角却依旧噙着那抹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浅淡弧度,仿佛周遭的紧张气氛与他无关。 太宰治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对中原中也说道:“中也,带人正面强攻,动静越大越好,把他们的大部分火力都引到你那边。” “哈?又让我当诱饵?”中原中也不满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捏紧了拳头,周身泛起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光芒。 “因为你最擅长这个嘛~”太宰治敷衍地回了一句,目光转向菲那恩,“菲那恩,跟我来。” “好了~”太宰治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宣布游戏开始,“敌人们的位置锁定了,就在三号仓库深处,通讯频道已加密接入,各位,行动吧。” 广津柳浪沉稳颔首,随后一挥手,黑蜥蜴成员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散开。 太宰治和菲那恩借着中原中也在正门制造的巨大爆炸和轰鸣声的掩护,从仓库侧翼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潜入。 太宰治轻易地破解了外围的电子锁,潜入目标建筑。 菲那恩紧随其后,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赤红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器,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左转,有两个巡逻。”太宰治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入菲那恩耳中,低沉而清晰。 菲那恩甚至没有回应,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黑暗中只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以及身体软倒的声音。 他下手精准而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太宰治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菲那恩为了避开一个突然转动的监控探头,身体以一个极其柔韧的姿势向后弯折,轻松躲过了扫描范围。 “……哦呀?”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他压低声音,“菲那恩君,你身体的柔韧性……这么好的吗?” 那种程度的下腰,即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体操运动员也未必能做得如此轻松。 菲那恩站直身体,拍了拍和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点了点头,“我的身体天生比较柔软,可以很轻易地摆出想要的姿势。” 太宰治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两人继续深入,菲那恩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精准地清除掉沿途所有的明哨暗岗,为太宰治开辟出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 终于,他们抵达了情报中提到的核心控制室外。 太宰治对菲那恩使了个眼色。 菲那恩会意,指尖微动,控制室厚重的金属门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声响——他从内部用血族能量破坏了锁芯。 随即,他猛地拉开门,身影如电闪入。 控制室内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道粉色的残影瞬间击晕。 另一个试图去按警报的人,手腕被菲那恩毫不留情地踩住,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人类的速度对于他来说实在太慢了。 太宰治快速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下。 “唔……加密方式还挺别致。”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但眼神却冰冷无比,“不过,也就这种程度了。” 几分钟后,他成功突破了防火墙,找到了被窃取的数据流。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对劲……”他喃喃自语,“数据传输的优先级和目的地址……很奇怪。” 他起身,踱步靠近,看着被菲那恩死死按在地上的那个似乎是头目的男人,脸上带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晚上好呀~”他蹲下身,语气轻快,内容却冰冷刺骨,“我们来玩个问答游戏怎么样?信息,泄露了多少?卖给谁了?撒谎或者犹豫,后果自负。” 那个男人脸上满是惊恐和冷汗,嘴唇哆嗦着:“我、我说!别杀我!买家身份不明!他……其实只指定要那个粉头发少年的情报!说可能是古老的吸血鬼……其他的、其他异能者的信息是我们自作主张偷偷拷贝的,想……想多卖点钱……还没来得及联系其他买家……” 太宰治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菲那恩看着看向太宰治,忽然开口:“太宰,他们……只想要我的情报?” “啊,是啊。”他扯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看来我们菲那恩,比想象中还要受欢迎呢。” 就在此时,控制室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警告!自毁系统已启动!倒计时六十秒!” “警告!所有出口已强制锁定!” “啧,麻烦。”太宰治迅速回到控制台,尝试中断自毁程序,但系统已经被完全锁死。 太宰治啧了一声,但脸上不见丝毫慌乱,飞快地将那个存储着所有被盗数据的特制存储器拔下,塞进口袋。 菲那恩的注意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警报打乱,目光短暂地移开,看向了太宰治。 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疏忽间。 那个被菲那恩踩着手腕、看似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另一只一直藏在身下的手猛地抽出,握着一把造型古朴、闪烁着不祥银光的匕首。 那匕首的刃身上雕刻着诡异的符文,散发出一种让菲那恩本能感到极度厌恶和危险的气息。 “去死吧怪物!”男人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刺向了菲那恩毫无防备的心脏。 菲那恩察觉到危险时,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匕首最终刺向他的腹部。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菲那恩身体一颤,闷哼一声,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不悦,下一瞬就轻易捏碎了这个蝼蚁的喉咙。 “菲那恩?”太宰治听闻声响看过去。 菲那恩摇了摇头,“我没事,很快就能自愈的。”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如常。 “啧。”太宰治咂舌,他立刻切换到通讯频道,语气语速极快:“中也,广津先生,立刻带所有人撤离到安全距离!仓库要自爆了!立刻!” 下达完指令,太宰治才看向菲那恩:“没事吧?能走吗?” 然而,他却看到菲那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他正试图拔出那把匕首,但手指触碰到匕首时,竟然像是被灼烧一般冒起一丝白烟。 腹部的伤口不仅没有一丝一毫愈合的迹象,反而在不断渗出大量的鲜血,甚至将那粉色的和服都染成了深红。 “怎么……回事?”菲那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困惑,他低头看着自己无法愈合的伤口,赤红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情绪,“……无法恢复?” 第24章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迪克拉之银……”他失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这种东西……为什么这里……也有?!” 这种专门针对高等血族、能彻底抑制其自愈能力并不断侵蚀生命本源的禁忌金属,他原本以为只存在于他原来的世界。 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虚弱地扶住了冰冷的控制台。 狄克拉之银……真是麻烦的东西…… 自爆的倒计时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滴答作响。 太宰治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和那句充满震惊的低语。 他脸上的从容消失了,一步上前扶住菲那恩摇摇欲坠的身体:“狄克拉之银?那是什么?” “是针对……血族的……杀器……”菲那恩的气息变得急促,忍着疼痛把匕首拔了出来,额角渗出冷汗,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阻止……自愈……” 但好在他身体里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狄克拉之银的威力已经变小了不少。 而且……他原本就不会死。 强行撕开这里,带太宰出去……还是能做到的。 但在意识半模糊间,菲那恩看着眼前眉头紧锁、扶着他的太宰治,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一种突然而来的、近乎冷酷的好奇心,混合着因虚弱而降低的行动力,让他暂时选择了静观。 ——他好奇,在这种绝对的绝境下,人类会会怎么做。 或者,太宰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任务完成 太宰治看着菲那恩愈发苍白的脸和那不断扩大的血渍,鸢色的眼眸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说话,保存体力。”他的声音异常沉稳。 菲那恩半阖着眼,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越是紧张的氛围,思维反而越是发散了。 该死,狄克拉之银果然很厉害,简直就是凌迟…… 死倒是死不了,毕竟他的“心脏”缺失,随时都可能因为在未知的某处“心脏”损毁而死,但也可能因为“心脏”保存完好,而可以无限接近于死亡,但总是会给他吊着一口气。 话说为什么陷入百年的沉睡,似乎就是因为上次中了高纯度的狄克拉之银,没想到醒过来没多久又栽狄克拉之银手上了…… 不过好在这个狄克拉之银纯度没有上次那么高,不然……他或许又要沉睡了。 他看着太宰治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寻找解除自爆程序或开启备用通道的方法。 倒计时一分钟。 就在菲那恩几乎要放弃观察,准备凝聚最后力量强行突破时—— 太宰治似乎找到了什么,猛地一拳砸向主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线缆的接口面板。 “砰!”火花四溅。 这一拳似乎触发了某种底层物理故障,整个控制室的灯光猛地一暗,连刺耳的警报声都卡顿了一下。 控制室侧面,一道原本与墙壁融为一体、极其隐蔽的紧急维修通道口,“咔哒”一声,缓缓滑开,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太宰治一手穿过菲那恩的膝弯,另一只手环过他的后背,小心地避开了腹部的伤口,将比自己略矮一些的菲那恩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菲那恩的身体意外地很轻,像一片羽毛。 “抱紧我。”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菲那恩下意识地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菲那恩虚弱地靠在太宰治的胸前,脸颊贴着对方微湿的衬衫,能听到那有力的心跳声。 颠簸和疼痛让他意识昏沉,但他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 几乎在他们冲进通道的几秒后——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身后猛地传来,炽热的火焰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控制室,汹涌的气浪甚至追着他们冲进了通道。 太宰治将菲那恩的头紧紧按在自己怀里,甚至捂住了菲那恩非人的尖耳朵,隔绝爆炸的巨响。 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 最终,他们冲出了通道,重重地跌倒在码头冰冷的地面上。 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爆炸的巨响回荡在夜空。 菲那恩腹部的伤口因为颠簸再次渗出更多的血,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赤红的眼眸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映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和太宰治那张沾了灰尘、写满担忧的脸。 “……真的……出来了……”菲那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你怎么……找到的……”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沙哑,听不出来喜怒:“你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菲那恩倔强地反驳,“都是……那个人类太阴了……” 太宰治几乎想叹气。 菲那恩在他怀里,感受着人类怀抱的温暖,意识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沉入了黑暗。 广津柳浪正指挥着黑蜥蜴成员灭火和警戒,中原中也则烦躁地踢开一块焦黑的碎石,直到看见太宰治以一种极其罕见的姿势抱着菲那恩从废墟里踉跄出来,两人都愣住了。 最后的最后,任务圆满完成,但菲那恩受了不轻的伤。 对于菲那恩来说,受伤是小事,受无法快速自愈的伤,那就是大麻烦了。 “菲那恩君伤口处的皮肤细胞活性降低到了正常人类水平之后,便不再下降了。”森鸥外为菲那恩检查后,一边上药一边将结论告知中也和太宰。 鉴于他们知晓菲那恩的身份,被允许在场。 中原中也表情有一丝松动,“意思就是这家伙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看到森鸥外点头,中原中也默默松了口气。 然而太宰治抱着手臂,嘴唇抿紧。 他从森先生的话中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若菲那恩是纯血族,[狄克拉之银]厉害到足以将一个血族的细胞活性归零,即——变为一具干尸。 森鸥外继续说道:“那把[狄克拉之银]已经查到来历了,这是世界大盗盗取的欧洲一个古老贵族的传家宝,随后阴差阳错走私到日本,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小组织这里,仍然是个谜。” 太宰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可惜,我们的人将那片废墟之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把[狄克拉之银],或许是在爆炸中彻底毁灭了吧。” ………… 菲那恩醒的倒是挺快,上完药后一个小时就醒了。 菲那恩捂着腹部,步伐有些踉跄地挪到太宰治的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看见太宰治正对着桌面一堆杂乱的文件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周身笼罩着一层罕见的烦躁气息。 太宰治闻声抬头,鸢色的眸子在看到菲那恩苍白的脸色和捂着伤口的手时,瞬间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变得深沉难辨。 “不好好躺着,到处乱跑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又想给我增加工作量吗?照顾病号可是很麻烦的。” “……忘了。”菲那恩老实回答,声音还有些虚弱。 他小心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尽量避免牵拉伤口,“你还在查?” 说着,目光落在茶几上放着的一小瓶血液,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有些惊讶,太宰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不过他早就饿到有些虚脱,顺手就拿起来喝了。 “不然呢?”太宰治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狄克拉之银]更像是专门来试探你的,对方手脚很干净,或者说,对我们的行动模式相当了解,线索到那个死了的蠢货那里就彻底断了。” 菲那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狄克拉之银]的存在和背后可能的恶意。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们还会来的。” 太宰治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自然明白菲那恩说的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只要我还在,”菲那恩继续说着,赤红的眼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清晰,“他们想要我的情报,就一定会再出现。” 对方就像在暗处的老鼠,他们在明,对方在暗。 所以,不需要费力去寻找。 只需要等待。 “下一次,”菲那恩的声音依旧虚弱,天使般的脸庞,说的话却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我会撕碎他们。” 菲那恩生气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生气。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轻笑出声,那点烦躁仿佛瞬间消散了。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菲那恩面前,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第25章 “这种听起来很厉害的狠话,等你的伤口愈合了再说吧,病号君。”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懒洋洋的,“在那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菲那恩的腹部,语气稍稍沉了些。 “——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擅自行动,下次要注意防御,听懂了吗?” 菲那恩摸了摸被弹的额头,看着太宰治,微微撇了下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若在以往,这般带着训诫和些许冒犯意味的举动,足以激起古老血族本能的反抗与冷意。 但此刻的菲那恩,却像是心甘情愿地被纳入某种领地范围,他甚至未曾意识到这其中微妙的不同。 他的大部分心神,仍沉浸在另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里。 ——他被太宰治抱出来了。 这个认知反复冲刷着他的思绪,带来一阵阵陌生而滚烫的悸动,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不是很明白这种汹涌的情感究竟为何,只觉得胸腔里涨满了某种轻盈又酸涩的东西,一种纯粹的、源自被珍视与被保护的……高兴。 这是他漫长生命中,除了母亲外,第一次被别人以这样不容置疑却又温柔小心的方式,抱离某个危险地方。 而与心绪纷乱的菲那恩不同,太宰治的想法则显得“单纯”许多。 于他而言,“饲养”这只特别的小吸血鬼,并在这个过程中忍受对方带来的各种“折磨”,早已将菲那恩划归为不容他人染指的独家所有物。 维护、教导、乃至偶尔的“惩戒”,都不过是顺理成章的所有权行使。 当然,这场以“所有物”为名的游戏,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究竟是随心所欲的掌控者,还是早已深陷其中的局内人,或许连太宰治自己也无法断言。 或许哪天他会觉得腻味,随手将这份“所有物”弃如敝履。 又或许,在这场看似由他主导的游戏里,他早已不知不觉,泥足深陷。 这或许只有未来和时间才知道。 太宰治看菲那恩“嗯”了一声,这才稍微满意,重新看向窗外,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等待猎物自己上门吗?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要做好准备才是。 第19章 活着的意义 菲那恩的伤几天就好了,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他姑且算是在港口mafia彻底安定了下来。 但是菲那恩却成了□□食堂最热门的话题,从猜测空降mafia的菲那恩是首领的亲戚,到是高层从某处挖来的秘密武器,再到现在—— 几乎一夜之间,“新人实力强大,受到那位不可言说的大人特别优待”的消息,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在港口黑手党庞大而压抑的建筑里炸开了锅。 八卦在走廊拐角、食堂角落、甚至武器保养室里,以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疯狂滋长。 当然,这些八卦无足轻重,也不会传进菲那恩的耳朵里。 …… 横滨的黄昏,总带着一种倦怠的暖意,将鹤见川的河水染成慵懒的金红。 但对于太宰治而言,色彩并无意义。 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刻的河水,或许能更温柔地接纳他。 菲那恩接到下属焦急的电话时,正对着一本太宰硬塞给他的《完全自杀手册》发呆。 上面的方法在他看来既低效又痛苦,远不如血族某些传承记忆里的方式来得“优雅”,但电话里的内容让他立刻放下了那本荒诞的书。 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细微的焦灼感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朝着鹤见川的方向疾驰而去。 赶到河边时,看到的景象依旧让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太宰治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浑浊的河水中,黑色的风衣像不祥的暗影在水面下散开。 他仰着脸,夕阳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投下最后的光晕,鸢色的眼眸望着逐渐深邃的天空,空洞得让人心慌。 他平静得诡异,不像在赴死,倒像在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冲入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裤。 他一把抓住太宰治冰冷的手腕,用力将他往岸上拖拽。 “太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太宰治没有挣扎,甚至异常配合地借着菲那恩的力道站了起来。 河水从他湿透的头发、脸颊、大衣上不断滴落,在地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河水,才抬起眼,看向眼前同样浑身湿透、粉色长发黏在脸颊、正皱着眉盯着他的菲那恩。 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没有往常被救起后的夸张抱怨或玩笑般的指责,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虚无。 “啊……是菲那恩啊。”他的声音沙哑,裹挟着水汽的冰凉,“又被你找到了呢。” 菲那恩没有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仿佛怕一松开,这个人又会悄无声息地沉下去。 他只是固执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和……一丝极淡的担忧。 “为什么……”菲那恩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质问,“活着……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他见过太多死亡,但从未理解过这种主动的、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放弃。 太宰治的咳嗽渐渐平息,他缓缓睁开眼,鸢色的眼眸望着横滨灰蒙蒙的夜空,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回答菲那恩的问题,反而轻轻地、像是在问菲那恩,又像是在问自己: “菲那恩……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迷茫和疲惫,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浮于表面的轻佻或深沉的算计。 菲那恩愣住了。 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血族而言,“活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状态,而非需要追寻意义的命题。 “我……不知道。”菲那恩老实回答,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活着……就是活着。可以感受到阳光……虽然我不太喜欢,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虽然我的食谱几乎只有血液,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比如遇到你。 菲那恩的声音越来越小。 太宰治闻言,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却泛着苦涩。 “阳光很刺眼,食物尝不出味道,遇到的人……大多也无趣又麻烦。”他慢悠悠地说着,目光依旧没有焦点,“这个世界就像一场无趣的戏剧,充满了庸俗的暴力、虚伪的爱意和徒劳的挣扎……” “而我,就像一个不小心被拉上台的、蹩脚的观众,看不懂剧情,也无法融入其中,只觉得……格格不入,吵闹又乏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死亡……或许才是唯一的解脱,是清爽而充满活力的最终归宿。每一次沉入水底,感觉着意识远离,反而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呢。” 菲那恩静静地听着,他无法完全理解太宰治话语里所有的哲学思辨和虚无主义,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几乎将人溺毙的巨大空洞和孤独。 他看着太宰治被河水浸透的、苍白的侧脸,忽然伸出手,用自己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同样冰凉的脸颊。 这个动作让太宰治微微一怔,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可是,”菲那恩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的词汇贫乏,描述得磕磕绊绊,但那份心意却毫无阴霾地传递了过来。 “你活着,我会觉得……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比较舒服。如果你不在了,我会觉得这里,会……不舒服。” “所以,”菲那恩总结道,语气理所当然,“对我来说,你好好地这里,就是意义。” 黄昏最后的光线落在他沾着水珠的睫毛上,映在那双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赤瞳里,仿佛点燃了两簇温暖的火苗。 太宰治彻底怔住了。 菲那恩的逻辑简单而直白,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让他空洞的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看着菲那恩,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狼狈又茫然的影子。 “……真是……败给你了。”他的声音从湿漉漉的额发下传来,声音轻不可闻,“这种话……居然被一个连‘意义’是什么都不懂的吸血鬼说出来了……” 菲那恩歪了歪头,继续说道,试图理解:“你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无趣,所以才加入港口mafia的吗?因为这里……比较‘有趣’?”他想起了□□的混乱、血腥和无处不在的争斗。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第26章 “我加入这里,是因为这里足够‘真实’。” “真实?” “嗯。”太宰治的目光重新投向虚空,“至少这里的暴力是赤裸的,欲望是直白的,死亡是司空见惯的……比起外面那个用无数谎言编织起来的、虚伪的‘正常’世界,这里的黑暗反而更纯粹,更简单。”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自嘲:“而且……在这里,无论做什么,似乎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杀人,或者救人,背叛,或者忠诚……都不过是‘组织’的需要,不需要自己去思考所谓的‘意义’,只需要服从,或者利用规则就好了……某种程度上,很轻松,不是吗?” 他并非为了正义或野心,而是因为这里的混沌与虚无,恰好与他内心的荒芜相匹配。 菲那恩努力消化着这些话。 他依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他捕捉到了关键词——“不需要思考意义”、“很轻松”。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太宰治,忽然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也觉得轻松吗?” 太宰治被问得愣了一下。 现在? 会笨拙地担心他、此刻正用那双清澈又固执的血眸盯着他的……麻烦精。 他看着菲那恩被河水打湿的、黏在脸颊上的粉色头发,看着对方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带着担忧和困惑的眼神。 许久,太宰治才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扯起一个极其疲惫又复杂的弧度: “啊……好像变得稍微……有点重了呢。” 这句话的含义模糊不清。 是负担变重了?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变得有了分量? 菲那恩不太懂其中的深意,但他能感觉到,太宰治周身那种浓烈的、求死的意念似乎悄然褪去了一些,虽然空洞和迷茫依旧存在。 河畔的风吹过,带着凉意。 “走吧。”太宰治转过身,将依旧滴着水的沉重大衣裹紧,声音恢复了些往常的懒散,“再待下去,要感冒了。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殉情未遂反受其苦吗?” 菲那恩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背影,虽然不太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安静地跟了上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河堤上拉得很长。 或许太宰治依旧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 但至少在这一刻,有人告诉他,他的存在本身,对另一个人而言,就是全部的意义。 这似乎……也不算太坏。 第20章 芥川的挑战 菲那恩依旧我行我素,自由度极高。 他有时在太宰治的办公室角落打盹,或者在太宰心情“好”的时候,被指挥去执行一些稀奇古怪、令人费解的任务,以及时不时就会接到去鹤见川捞太宰的电话。 菲那恩每一次目睹那场景,心头总会涌上难以言喻的焦灼。 他无法理解人类这种近乎病态、反复寻求自我终结的行为,却也从未像旁人那般视若无睹。 他不会阻止太宰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太宰也不能管他救不救他。 不过经过那天下午的对话,太宰治入水频率确实有所减少,危险度也没有那么高,但菲那恩每一次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但万一呢? 万一……哪一次他迟了,或者没去,太宰就真的……成功了呢? 菲那恩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太宰每一次投向深渊的纵身,那份赴死的决绝是真实的,绝非作伪的表演。 然而,在那片浓重的死意之下,总还顽强地蛰伏着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本能的求生欲。 对菲那恩而言,捕捉到这一丝微光,便已足够成为他一次次出手的理由。 唯独太宰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他对他来说,足够特别。 就这样,太宰治日常自杀,菲那恩日常救他,日子归于一个诡异的平静。 然而,这份暂时的平静,被一个充满敌意和执念的身影打破了。 训练场冰冷的水泥地上,芥川龙之介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深灰色的眼眸死死锁定在对面那个穿着樱粉色和服、看起来精致易碎的身影上——菲那恩。 就是这个家伙……这个突然出现在太宰先生身边、甚至能得到那个冷酷无情的太宰先生特别关注! 芥川的胸腔里燃烧着名为嫉妒和不甘的火焰。 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忍受了多少痛苦,只为了获得太宰先生的一句认可!而这个家伙,凭什么?! “菲那恩·德·图拉尔!”芥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杀意,“在下,芥川龙之介,向你发起挑战!让在下看看,你有何资格站在太宰先生身边!” 菲那恩正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训练场墙壁上的弹孔,闻言抬起头,血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他叫芥川龙之介?唔……不认识。 太宰没有提过这个人…… 挑战?有什么资格……吗?那不行,唯一有资格的一定是他,他不可能将太宰让出去的。 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个黑衣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但是他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对他而言,除了太宰治,其他人类都如同背景板,无法引起他丝毫兴趣。 “我没有兴趣和你打,打伤你了我会挨训的。”菲那恩蹙了蹙眉,粉色长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由不得你!”芥川厉喝一声,周身黑红色的布料瞬间活化,化作狰狞的恶兽——“罗生门·颚!” 巨大的布质利爪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威势,直扑菲那恩面门! 菲那恩瞳孔微缩。 好快! 但他血族的反应速度在这一刻展现出来。 他没有硬接,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以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柔韧度和速度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罗生门擦着他的衣角轰击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芥川一击不中,攻势更加狂暴。 “罗生门·丛!”数道布刃如同荆棘丛林般从四面八方刺向菲那恩,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菲那恩的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他讨厌莫名其妙的人类带来的麻烦,更讨厌这种毫无缘由的、无礼的攻击。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阵营的,某种意义上的“家人”,为什么要对他有着如此的敌意…… 他不明白,然后越想越气。 面对密集的攻势,他也不再后退,眼眸比平时更红,嘴里低声念了一句古老的咒语。 嗡! 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一片浓郁如血的绯红雾气,无视了物理上的布刃穿刺,如同液体般从罗生门攻击的缝隙中渗透而出,在芥川身后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形。 芥川猛地转身,眼中惊怒交加:“躲躲藏藏!懦夫!” 菲那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未被开化的野兽吗,听不懂我说我没兴趣跟你打吗。” “闭嘴!”芥川的执念被彻底点燃,罗生门在他狂怒的驱使下,形态更加多变,攻击更加刁钻狠辣,穿刺、缠绕、劈砍……攻势如同狂风暴雨。 菲那恩压抑着心中的不耐,依然没有发动攻击性秘术,完全依靠血族天生的速度、身体柔韧性在密集的攻击中闪转腾挪。 他时而狼狈地翻滚,时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身体避开要害,时而再次化作血雾规避。 然而,训练场上方不起眼的阴影里,一双鸢色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下方的战斗。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悄然到来,斜倚在通风管道旁的阴影中,如同一个隐身的观众。 他的目光扫过芥川狂暴的罗生门上,而是紧紧追随着菲那恩那毫无章法、全凭本能的闪避动作。 “啧……”太宰治无声地咂了下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空有顶尖的速度和反应神经,动作却杂乱无章,破绽百出,重心不稳,发力点完全错误,对攻击的预判几乎为零,全靠非人的身体素质和那诡异的秘术硬撑……”太宰治在心中飞快地评价着。 他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对付芥川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都如此狼狈,如果遇到更狡猾或者范围更大的敌人……” 就在这时,芥川的攻势达到了顶峰! 他咆哮着,罗生门凝聚成一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兽首——“罗生门·狱门颚!” 恐怖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菲那恩连同周围的空间一起吞噬! 菲那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意。 没完没了!他讨厌这种如恶犬一般的纠缠!简直比吸血鬼猎人还要烦人!血红的眼眸深处,那瑰丽的红色如同熔岩般沸腾起来。 “够了!”菲那恩低喝一声,不再闪避。 他单膝跪地,双手猛地按向冰冷的水泥地面,口中吐出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音节。 第27章 嗡——! 以他掌心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荆棘蔷薇图腾瞬间在地面展开。 无数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带着尖锐倒刺的暗红荆棘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交织,它们并非仅仅防御,而是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如同狂怒的蛇群,主动迎向扑来的罗生门兽首。 轰隆——!!! 暗红荆棘与漆黑的罗生门兽首狠狠撞击在一起,能量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尖啸,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芥川的罗生门兽首在充满侵蚀性和穿透力的荆棘面前,如同遇到克星般寸寸崩裂、湮灭。 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抛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才狼狈地滑落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如同魔神般矗立在荆棘丛中的粉色身影。 暗红色的荆棘缓缓收缩,最终消失在地面,菲那恩站起身,呼吸略显急促。 强行催动这种大范围攻击性秘术,对他而言消耗不小,他看也没看倒地的芥川,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啪啪啪……” 清脆、缓慢而带着独特韵律的掌声突兀地在空旷的训练场响起。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战斗后的死寂。 菲那恩的脚步顿住了,他血红的眼眸骤然收缩,猛地循声望去。 芥川挣扎着抬起头,灰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一丝狂热的希冀——“太宰先生?!” 只见训练场上方不起眼的阴影处,太宰治如同鬼魅般,慢悠悠地从通风管道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他黑大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令人心底发毛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两人紧绷的心弦上。 “真是精彩。”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仿佛发自内心的赞叹,目光却精准地落在菲那恩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菲那恩君,你的蔷薇荆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呢。”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动静是不是稍微大了点?维修账单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哦。” “太、太宰……”菲那恩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身体微微绷紧了起来。 太宰在这里多久了?他看到了多少?那句“动静大”是责备还是……? 他还是出手把芥川龙之介打伤了,怎么办,他明明答应过不伤害港口mafia成员的…… 虽然不认识芥川龙之介,但是很明显就是港口mafia的人吧…… 他垂下脑袋,像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一样,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和服的布料边缘,粉色的长发遮住了部分侧脸,目光盯着自己沾了点灰尘的足尖,小声嘟囔:“……是他先动手的,我、我也不是故意打伤他的。” 太宰治的目光终于转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芥川,那目光瞬间从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变成了纯粹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审视。 “芥川,”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训练场,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疏离感,“看来你并没有理解‘挑战’的含义。无意义的挑衅,只会暴露你的愚蠢和冲动。” 芥川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立刻回应,灰眸中只剩下被冰冷现实浇灌的屈辱和痛苦。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他缓步走到芥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语气冰冷刺骨,“连一个基本没有动用力量,体术还差的人都打不过,甚至被对方逼得用出了看家本领……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资格’?” “太宰先生!在下……”芥川脸色惨白如纸,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完整说话,眼中充满了屈辱、痛苦和不甘。 他挣扎着想辩解,却在太宰那冰冷的目光下哑口无言。 “闭嘴。”太宰治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绝对的命令意味,“你的无能,吵到我的耳朵了。” 菲那恩吃惊地看了看太宰治,随即立马又低下头。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太宰,原来这么凶的吗…… 完蛋了…… 太宰治没有再看芥川,仿佛芥川的存在已经不值得他投入更多关注。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那个低着头的粉色脑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菲那恩,消耗很大吗?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菲那恩闻言,背在身后的手指绞得更紧了些。 他确实有点累了,但……其实还好。 菲那恩垂着脑袋不看太宰治的眼睛,“对!我、我已经不行了,快要昏倒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太宰。 太宰治走近几步,无视了旁边芥川的存在,直接对菲那恩说道:“那就跟我来吧,你需要休息,还有……”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补充点能量。” 他指的是血液。 菲那恩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太宰一点都不凶,刚刚果然是错觉!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补充,“……哦,好。” 太宰治看着他那瞬间变脸的样子,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这家伙……真是让人头疼。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狼藉的场地。 “太宰先生!”芥川终于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和祈求,“在下……在下只是……” 太宰治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只是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收拾干净这里,芥川,然后去医疗部。下次,管好你的罗生门,别让它再随便咬人了。” 命令简洁冰冷,没有多余的斥责,却比任何惩罚都更清晰。 说完,太宰治不再停留,黑色风衣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径直向训练场出口走去。 他没有回头,但声音清晰地传来,是对菲那恩说的:“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菲那恩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芥川,又看了看太宰治毫不留恋的背影。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樱粉色的和服衣摆轻轻晃动,像只有点狼狈但立刻恢复精神的猫,紧紧缀在太宰治身后。 留下芥川龙之介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布满裂痕的水泥地上,周围是罗生门留下的破碎布片和能量冲击的痕迹。 训练场空旷而寂静,只有他压抑的咳嗽和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份被彻底无视、被否认的不甘。 去休息室的路上,太宰治率先开口。 “菲那恩,”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为对方着想的意味,“作为港口mafia的重要成员,尤其是我的助理,光靠你们血族秘术可不行哦。” 菲那恩发出一声困惑的鼻音,“嗯……?” “在横滨的夜晚行走,体术可不能差……” 他顿了顿,鸢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十分轻快地说道,“看来,需要给你安排一些‘额外’的课程了。” 菲那恩心中警铃大作:“……什么课程?” 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太宰治笑眯眯地,仿佛在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首先,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教你基础的枪械使用。毕竟,有些时候,‘砰’的一声比那些秘术要实用得多,也更省力,对吧?” 他无视菲那恩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和微微瞪大的红眸,继续说道:“然后至于体术嘛,至少……得学会该怎么打架吧。”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那张笑眯眯的脸,心里其实挺认同太宰的的话。 在原本的世界就算了,力量充盈,在这里嘛……能省则省吧。 但是……但是训练体术什么的也太难了吧。 他整只吸血鬼都好像褪色了,默默地转过身,背对太宰,试图无意义地反抗。 果然就不是错觉吧。 ——太宰是大恶魔! 第21章 枪械训练 翌日,港口mafia专属的地下训练场弥漫着硝烟与枪油混合的独特气味,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更添几分肃杀。 菲那恩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手里握着一把太宰治塞给他的标准□□,那冰冷的重量和陌生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首先,姿势。”太宰治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菲那恩身后,没有直接触碰,只是用手虚虚比划了一下他的手臂和腰背线条。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微沉……对,就是这样,站稳是基础,握枪要实,但手腕别太僵。”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菲那恩的耳廓,带着惯有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第28章 菲那恩努力模仿着,动作却带着一股未经训练的笨拙。 他试着举起枪瞄准远处的靶子,手臂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太紧张了。”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绕到他身侧,“放松,想象它是你手臂的延伸……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搭上菲那恩握枪的手背,调整着他过于紧绷的手指位置。 那指尖微凉,触碰短暂而带着明确的目的性——仅仅是教学。 然而,就在太宰治收回手的瞬间,菲那恩仿佛被那微凉的触感惊扰,又或是过于专注于“放松”的命令,他扣着扳机的手指无意识地一紧——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撕裂了训练场的寂静,子弹完全偏离了靶心,甚至没擦到靶纸边缘,狠狠撞击在厚重的防弹墙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和一个焦黑的印记。 菲那恩被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粉色的头发都似乎惊得炸起了一小撮。 他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治,眼神里带着一丝闯祸后的无措。 太宰治倒是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声巨响只是背景音乐一般。 他看着菲那恩惊魂未定的样子,鸢色的眸子里带着点促狭:“看来你对‘放松’的理解有点偏差呢?这可是实弹哦,菲那恩。” 他刻意加重了“实弹”二字,提醒着刚才的危险。 菲那恩抿紧了唇,耳尖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红。 “……对不起。”他小声道,重新努力稳住身体,试图再次举枪。 “别急着道歉,新手走火很正常。”太宰治的语气轻松,眼神扫过菲那恩不稳的下盘和虚浮的手臂力量,“不过……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基础吧。” 他话音未落,毫无征兆地欺身上前。 菲那恩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精准的酸麻,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把沉重的手枪如同变魔术般,瞬间落入了太宰治摊开的掌心。 “!”菲那恩一惊,本能地想要夺回,身体前冲。 太宰治却像预判了他所有动作,脚下巧妙一绊,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菲那恩伸出的手腕,顺势一带一拧! 菲那恩只觉得一股不算巨大、却异常刁钻精准的力量瞬间破坏了他的重心平衡,整个人天旋地转,惊呼还未出口,后背已经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属墙壁。 太宰治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上来,一只手牢牢攥着他被反剪到身后的手腕,另一只拿着枪的手则轻松地用手肘抵住了他的肩颈连接处,将他死死地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菲那恩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呃……”菲那恩闷哼一声,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试着挣扎,却发现太宰治看似随意的压制点卡住了他所有发力的关节,加上对方身体重量的巧妙运用,让他根本使不上劲。 他引以为傲的血族力量,在这人类看似瘦弱的躯体压制下,竟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完全无法挣脱——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太宰治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如同一个黑洞,让他体内属于血族的力量瞬间沉寂、凝固。 ——人间失格。 太宰治是他的天敌,乃至他们这一支使用秘术的吸血鬼家族都是。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太宰治的脸凑得很近,近到菲那恩能看清他眼底那抹玩味的笑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菲那恩的颈侧,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喟叹,内容却冰冷而现实:“体术……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劲呢,这可不是‘不太好’,是完全没基础啊。”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菲那恩因受制于人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抿的唇瓣,“你这几百年的血族生涯,难道都用来……嗯,睡美容觉了吗?还是说,全靠秘术横行无忌?” 菲那恩被说中了,眼神飘忽,“血族是一种优雅的生物,身体素质高,会秘术的血族当然不需要去锻炼体术……” “在mafia,活下来才是唯一的‘本事’。”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带着一丝冷意,冲散了刚才那点过近的暧昧。 他松开了压制,后退一步,同时将那把手枪随意地抛还给菲那恩。 菲那恩猝不及防地接住枪,差点又脱手,小声嘟囔:“我不死也是真本事的……” 太宰治闻言一挑眉,装作没听到,双手插回西装裤口袋,恢复了那副懒散疏离的模样。 “还好我不是你们那边的吸血鬼猎人,”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菲那恩紧握的枪,“不然你这样的,大概活不过新手任务的第一晚。”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盆冷水浇在菲那恩头上。 “欸——话说该怎么样才能杀死你们血族呢?”太宰治突然,好奇地问道,“这种事情能告诉我吗?” 菲那恩蹙了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好像还挺好杀的……只要彻底毁坏心脏便能杀死血族。” 太宰治伸出手指指了指菲那恩胸口,“那你呢?” 菲那恩摇了摇头,眼中恍惚了一瞬,“长老们曾经研究过我这个混血——我没有‘心脏’,甚至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长生不死、要吸食血液、自愈能力极强的人类。” 太宰治闻言,下意识看了看菲那恩的胸口,“没有……‘心脏’?” 菲那恩心情不佳,有些没好气道:“我当然有心脏!只是这个心脏受伤的话会非常痛之外,其他的就跟普通受伤没区别而已。” “因此——我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族,所以长老们才说我是异类……是‘失败品’也是‘奇迹’。”菲那恩垂下眸,藏住眼中闪过的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情绪混杂着对自身特殊性的困惑。 “哦?”太宰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浓厚的探究意味。 他非但没有被这近乎“无敌”的宣告震慑,那双鸢色的眸子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谜题,闪烁着近乎兴奋的光芒。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菲那恩。 “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这说法真是……令人心痒难耐啊。”他的笑容加深,却毫无温度,“也就是说,无论我在这里对你做什么——拧断脖子、刺穿心脏、甚至把你切成碎片——只要时间足够,你都能恢复如初?” 菲那恩被他话语中冰冷的残酷和隐含的试验欲刺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再次贴上冰冷的金属墙壁。 他强作镇定地点头:“理论上是的,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过程会很痛苦,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和时间。”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了几秒,只有远处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不死……”太宰治低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他缓缓收回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菲那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洞悉本质的深邃。 “这听起来不像奇迹,倒像是一个永恒的诅咒。”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菲那恩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猛地抬眼看向太宰治,粉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那深藏的情绪——或许是孤独,或许是迷茫,或许是对这无尽生命的恐惧——在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太宰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追问。 他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那副略带慵懒的姿态。 他转过身,不再看菲那恩,目光投向远处的靶位,仿佛刚才那番关于永恒与诅咒的对话从未发生。 “所以,”太宰治踱步到射击位前,随手拿起另一把手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检查枪膛、装弹、上膛、据枪瞄准,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身经百战的纯熟。 “要更好地完成任务,就不能再被人轻易缴械……”他侧过头,看向菲那恩,眼神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认真,“在这个时代,枪,可能会成为你最重要的伙伴。” “而体术……”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至少得练到不使用秘术的情况下,至少打起来不再乱七八糟吧。” 随后他说出了让菲那恩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也不想被下一个[狄克拉之银]伤到吧?” 菲那恩一怔,摇了摇头,随即压下心中的翻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按照太宰治的指示,重新调整姿势。 时间在枯燥的基础练习中流逝。 太宰治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或者说,他乐于欣赏菲那恩这份狼狈中透出的倔强。 第29章 “很好,姿势比刚才稳固多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几不可察的赞许,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踱步上前,在菲那恩身侧站定,用手指虚点了一下菲那恩的手腕关节,“这里,再下沉一点点,力量要贯通,不要卡在关节上。” 菲那恩依言调整。 “现在,”太宰治的声音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眼睛锁定靶心,不要飘。呼吸……对,在吐气的末端,最平稳的那个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催眠或诱哄,“就是现在。” 菲那恩屏住呼吸,将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和远处的目标上。 他清晰地感受到扳机的行程,在太宰治话语落下的瞬间,他平稳地、缓缓地施加压力—— “砰!” 这一次,枪声不再突兀,带着一种沉着的决断,远处的靶纸上,偏离红心但稳稳扎入人形区域的弹孔清晰可见。 菲那恩放下微微发烫的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微弱的成就感伴随着手臂的酸痛升腾起来。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正看着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里,似乎有极淡的微光掠过,如同平静深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嗯……总算没浪费子弹。”太宰治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他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抬手,用指节随意地蹭掉了菲那恩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碎屑。 那动作快得如同错觉,指尖的触感一触即分,却让菲那恩身体瞬间僵直,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太宰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收回手插回口袋,转身走向弹药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的东西:“休息五分钟,然后……我们试试移动靶?或者,你想挑战一下我的‘毕业测试’?” 他背对着菲那恩,拿起一枚子弹,在指尖灵活地翻转,金属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菲那恩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刚才被触碰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和……说不清的异样感。 训练场的冰冷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粘稠,他甩甩头,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中的枪上,忽略掉心底那丝微妙的悸动。 他知道,这场由太宰治主导的“教学”,远未结束。 第22章 “大餐” 经过几天的训练,菲那恩终于勉强通过了太宰的毕业测试。 □□也传疯了他打败了芥川龙之介,港口mafia众人暗暗认可了他的实力,对他莫名地更加尊敬了。 在菲那恩的强烈要求“奖励”下,太宰治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菲那恩给他做一顿晚饭。 “我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吃我做的食物……”太宰治如是说,表情十分微妙。 菲那恩疑惑地歪头,“太宰做的食物明明很好吃啊……” 太宰治微眯着眼看着菲那恩,突然笑了,“好啊,我今天一定给你做一顿大餐。”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太宰治转身进厨房后,菲那恩就瘫在沙发上,像一尊被抽走了骨头的精致人偶。 他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粉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深色沙发垫上,那双总是璀璨如红宝石的眼眸此刻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灵魂仿佛已经飘出了躯壳。 就在这时,“嗡嗡嗡——”的震动声突兀响起。 “唔……”他突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猛地从沙发里挺尸般坐了起来。 声音来源是茶几上太宰治那部黑色手机,屏幕亮起,不断闪烁着陌生的图标和文字提示。 菲那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他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部不断“叫嚣”的金属方块,指尖试探性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戳了戳,点开了某个花花绿绿的图标——一个外卖app的界面瞬间弹了出来。 “这个……红色的圆形符文?”他盯着屏幕上醒目的“下单”按钮,血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古老生物面对现代科技的困惑与警惕,“是某种……召唤术?还是定位诅咒?” 他喃喃自语,指尖带着点研究精神地按了下去…… 等太宰从厨房出来时,迎接他的就是菲那恩捧着手机、一脸“我好像闯祸了但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祸”的茫然表情,以及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无比清晰的订单确认通知—— 二十杯番茄汁的外卖订单已经生成。 “……”太宰治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转而看着眼神躲闪的菲那恩,微眯着眼,“……你点这么多番茄汁干什么?是想在家里开个番茄主题派对,还是打算淹死楼下的小矮子?” 菲那恩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惊天秘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那点闯祸的心虚瞬间被巨大的惊奇取代:“这个‘红色符文’……竟然真的能把东西召唤过来吗?!” 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完全忽略了太宰治话里的杀气和槽点。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最终像是放弃了和一只古董沟通现代物流体系,泄气般地摆摆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算了,反正……”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绑的是中也的卡。” 中原中也恰好今天心情好,刚开了一瓶珍藏红酒。 这时,“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响起,是他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机。 中也皱眉,随手拿起来瞥了一眼——是一条银行发来的实时消费提醒。 哈?!! 可恶!那条死青花鱼什么时候把他卡偷走的?! “咔!” 一声脆响,他手中那支昂贵的高脚杯被他捏碎了,红酒混着玻璃流在他的手上,一点一点地滴落。 中也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强压下把手机也捏碎的冲动,扯出一个堪称狰狞的微笑,转身去拿新的高脚杯。 他的好心情成功被太宰治破坏了。 太宰公寓。 门铃响起的时候,菲那恩正研究着游戏机的暂停键。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一道银光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夺”的一声轻响,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精准地钉在了门板猫眼下方一寸的位置,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门外,提着两大袋沉重番茄汁的外卖小哥,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足十公分的锋利刀刃,以及那深入木门的力道,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您的外卖……” 他当然不知道这栋看似普通的公寓楼属于港口mafia,更不知道里面住着何等人物。 他只知道,再不跑,下一把飞来的东西可能就不是钉在门上了! 菲那恩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把两大袋沉重的番茄汁拖了进来,看着外卖小哥连滚爬爬、跌跌撞撞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恍然大悟:“原来番茄汁是送来的啊……” 他小声嘀咕,似乎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某种罕见但实用的人类术法呢。 “什么……?”太宰治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从他的房间出来,倚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鸢色的眼眸淡定扫过门板上那把刀,又落回菲那恩身上。 菲那恩没听清太宰治在说啥,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二十杯诱人的“血红色液体”吸引了。 他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杯,试图撕开杯口的塑封膜。 然而,沉睡三百年刚苏醒不久的身体,对力量的控制显然还不够精细,力气用小了撕不开,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大一点的力量,结果…… “噗嗤——!” 一声轻响,封膜被暴力撕开的瞬间,杯中粘稠鲜红的番茄汁在压强作用下,如同微型喷泉,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比地—— 泼了太宰治一身。 白色的衬衫前襟,瞬间被染上大片淋漓的、触目惊心的“血迹”,粘稠的汁液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滑落,淌过线条分明的锁骨,留下一道蜿蜒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血痕”。 还有几粒细小的番茄果肉,沾在他微湿的黑发和苍白的脸颊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菲那恩举着空了大半的杯子,僵在原地。 太宰治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白衬衫,又缓缓抬起眼皮,看向罪魁祸首。 三秒钟死寂般的对视后,菲那恩面无表情地、极其缓慢地将头转向一边,避开那令人窒息的视线,用一种努力维持体面但明显底气不足的语气,干巴巴道:“……赔你就是了。” 太宰治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表情非常镇定。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捻起沾在自己锁骨附近的一粒饱满的番茄果肉。 第30章 指尖微凉。 在菲那恩惊愕的目光中,他将那粒鲜红的果肉,轻轻送入了自己口中。 薄唇微动,他细细品味了一下。 太宰治的舌尖舔过沾了点汁液的唇角,唇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好像……味道还不错?” “!!!”菲那恩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两道猩红的竖线,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 “啪嗒!” 他手中的塑料杯应声落地,残余的番茄汁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太、太宰……” 他的声音罕见地卡壳了,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沙哑,视线死死锁在太宰治沾着鲜红汁液的唇角,还有那被“血迹”浸染、微微敞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菲那恩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那温热的、带着独特甘甜气息的血液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太宰这个样子……好诱人…… 太宰治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甚至带着点饶有兴味的观察。 “嗯?” 太宰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探究,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你也想喝?”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衬衫上那片狼藉的“血迹”,又落回菲那恩的漂亮脸蛋上。 菲那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和迷茫,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神更加混乱了。 “呜……好香。” 一声细若蚊呐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终于从他紧抿的唇缝间溢出,像迷失在甜腻陷阱中的小动物发出的困惑悲鸣。 这声“好香”,不知是指那泼洒的番茄汁,还是指那刻骨铭心的、属于太宰治血液的独特甘甜气息。 太宰治不慌不忙抽了一张纸巾擦着身上的番茄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慢悠悠地说道:“冰箱里冷藏着我的血,我会不定时去补充你的‘口粮’。” 他顿了一秒,继续道:“当然,毕竟我只是普通人类,喝太快的话,你就只有饿肚子了。” 菲那恩只听进去了“冰箱里有太宰的血”,迫不及待地跑去打开冰箱门,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容量大概在200ml的瓶子,瓶子里散发的香气菲那恩再熟悉不过。 “真的有!”菲那恩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太宰治无奈扶额,他感觉自己真的成饲养员了,竟然能对菲那恩容忍度这么高。 菲那恩的心脏跳动频率比平时高不少,明显处于兴奋状态。 有太宰做的大餐,还有太宰的血液补给…… 菲那恩感觉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然而,等太宰的“大餐”做好之后,菲那恩只吃了一口,下一秒脑袋就磕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太宰治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完全自杀手册。 他茫然地问太宰治,“太宰,大餐还没做好吗,嗯……?我怎么睡着了?” 太宰治的视线一直在完全自杀手册上,没看菲那恩,表情十分平静,“其实,你已经吃过了。” 菲那恩更加茫然了。 他什么时候吃过了……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菲那恩正瘫在沙发上,努力回忆着那顿毫无印象的“大餐”,试图从味蕾记忆里挖掘出半点痕迹。 就在他茫然地舔着嘴角,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的时候,太宰治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啊,对了,菲那恩,”太宰治合上手中的《完全自杀手册》,鸢色的眼眸转向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体术基础训练既然‘顺利’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进行实战强化特训了。” 菲那恩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白色睫毛颤动着,“……强化特训?”他重复道,声音里还带着点沙哑。 “没错~”太宰治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愉悦,“我特意为你请了港口mafia最强的体术导师呢。” 最强的体术导师? 他微微坐直了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正在思考这个体术导师是谁。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名字。 “中也将会亲自指导你。”太宰治笑眯眯地投下了这枚重磅炸弹,“开始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吧?为期一周,地点在地下第五训练场,要好好表现哦,菲那恩~” “……”菲那恩僵在原地,粉色的长发似乎都失去了些许光泽。 他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天塌地陷”的情绪。 他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一点点尖尖的虎牙,像个被吓傻了的猫咪。 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太宰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明媚,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佳的娱乐节目。 “怎么?菲那恩是太高兴了吗?”他故意曲解道,“中也君可是很难请的哦。” 菲那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太宰治,眼神空洞,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以,不去吗?” 随即快速道:“我反正不会死,而且我觉得实战中不会有敌人难缠到能撑到我力量耗尽的——” “你说呢?”太宰治微笑着打断他,鸢色的眼底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菲那恩:今天真是个坏日子…… 第23章 中也“教练” 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顶层。 首领办公室厚重的双开门无声滑开。 森鸥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叠抵着下巴,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太宰君,”他声音温和地开口,“最近和菲那恩君相处得如何?” 太宰治站在桌前,神色平淡,只有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托您的福,”他语气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我已经成功转型为专职饲养员了。” 森鸥外低笑了一声,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红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太宰君,最近里世界的风声,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沉了下来,“横滨近期失踪案频发,与此同时,一条新的走私线路却悄然浮出水面。” “略有耳闻。”太宰治回答得言简意赅。 “我决不允许毒品和人口买卖的污流,在横滨蔓延。”森鸥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和一丝冰冷的怒意,“这是绝对的红线。”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明白了,首领。”他神情厌厌地说道,“我会去处理好的。” “很好。”森鸥外满意地点点头,“至于菲那恩君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优先处理眼下这件事。” 太宰治微微颔首。 “正好,”他接口道,语气恢复了些许漫不经心,“我已经把他丢给中也进行为期一周的体术强化了。” ………… 地下第五训练场。 菲那恩准时出现在门口,身上换了一套港口mafia发的黑色训练服,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粉色长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中原中也已经等在那里,正活动着手腕脚踝,看到菲那恩,钴蓝色的眼睛扫了过来。 “啧,来了。”中也开口,语气算不上友好,但也没有特别针对,更像是公事公办,“太宰那混蛋净会给我找事。” 他走到菲那恩面前,皱着眉看着他,语气竟然还算比较温和,“我的训练很严格,受不了现在就可以走。” 菲那恩摇了摇头,眼里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认真,“我答应太宰会好好坚持的。” 他顿了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称呼,“中也。” 中原中也听到那声干脆利落的“中也”,明显愣了一下。 这吸血鬼记性还挺好的。 “记住你现在的话。”中也压下心中那点不自在,冷哼一声,不再废话,“热身就不用了,看你这副样子也不像需要,直接开始,让我先摸摸你的底。” 话音未落,他身影骤然模糊! 好快! 菲那恩血红的瞳孔瞬间收缩,几乎是依靠本能猛地向后仰头,一道凌厉的拳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一击落空,中也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攻势丝毫未停。 他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拳、脚、肘、膝,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每一击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却又巧妙地控制在刚好能让菲那恩感到极度威胁,逼迫他做出极限反应的程度。 这是与太宰的训练完全不同,太宰更多地是教他巧技和知识,中也则是训练他的力量。 菲那恩全神贯注,将血族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发挥到极致。 他像一片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的叶子,艰难地闪避、格挡。 训练场内不断响起□□碰撞的闷响和他的靴底与地面急促摩擦的声音。 第31章 中也的攻击不仅快、狠,而且极其精准,每一次都精准地指向他的防御空隙和发力弱点。 “太慢了!” “重心!下盘稳不住就是活靶子!” “格挡不是硬抗!卸力!顺势引导!” “反击!抓住我的力竭点!你的眼睛是装饰吗?!” “呼吸!调整节奏!” 中也的声音又响又直接,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菲那恩的神经。 但奇异的是,菲那恩虽然被打得节节败退,浑身疼痛,他那双原本因陌生环境而戒备的红眸里,却渐渐燃起了一丝……被点燃的战意和专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中也的每一次攻击都留有余地,那些话却精也准地戳破了他的每一个错误。 这个矮个子人类,是在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毫无保留地教他。 这种直来直往的教学,虽然痛苦,却意外地……纯粹和高效。 在一次迅猛的连环踢击后,菲那恩终于抓住中也收腿瞬间一个微小的破绽,血族的速度瞬间爆发,侧身切入,手刀直劈中也颈侧。 这一下又快又突然! 中也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早有所料,并未硬接,而是瞬间下沉重心,同时左臂闪电般格挡的同时,右手成爪,直取菲那恩因进攻而露出的腹部空档。 “砰!” 菲那恩的腹部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他劈出的手刀也被中也牢牢架住。 一股闷痛传来,菲那恩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呼吸有些急促。 中也站在原地,甩了甩格挡的手臂,看着菲那恩,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那副暴躁教练的样子。 “总算有点像样的反击了,”他哼道,语气依旧不客气,“不过破绽大得能跑马车!攻击的时候不考虑防御吗?你以为你的敌人会站着让你打?” 菲那恩捂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腹部,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解释道:“因为…可以快速自愈……” “所以下意识地放弃了防御?”中原中也替他说完了未尽之语,表情严肃。 菲那恩慢慢直起身,再次摆好了架势,整个人的气场似乎变得凝实了一些,“嗯……但我知道我应该要尽量避免受伤。” “……继续。”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冲击还有些微喘,但语气却很坚定。 中也看着他这副迅速调整好状态、甚至眼神更亮了些的样子,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教练的欣慰”。 接下来的训练,依旧是菲那恩单方面挨揍为主,但他闪避和格挡的效率明显提升,偶尔抓住机会的反击也开始带上了一点章法,虽然在中也面前依旧稚嫩,却不再是纯粹的本能乱窜。 当训练结束时,菲那恩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勉强站稳,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疯狂抗议,训练服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粉色的马尾也变得松散凌乱。 中也走到他面前,呼吸依旧平稳,只是额角出了一层薄汗。 他扔给菲那恩一条干净毛巾和一瓶运动饮料。 “马马虎虎。”中也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评价却比刚开始好了那么一点点,“比我想象的耐揍一点,明天同一时间,别迟到。”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不少,有些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知道你的自愈能力很强,但还是想提醒你回去用热水泡一下澡。” 菲那恩接住毛巾和水,低着头,用毛巾盖住脑袋,剧烈喘息着,汗水顺着发梢滴落。 他闻言一顿,抬眼看着中也,沉默了几秒后,毛巾下传来他有些闷闷的、但清晰的声音: “……谢谢你,中也。” 中也压了压帽檐,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训练场。 菲那恩独自站在原地,慢慢拿下脸上的毛巾,露出一张因为运动和挨打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疲惫却眼神清亮的脸。 他拧开瓶盖,喝着那瓶味道奇怪的饮料,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酸痛和心中一种……奇异的充实感。 中也,很强,非常强,打人也超级疼。 他就算全盛时期,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打得过中也,但中也的心思意外地……很细腻。 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感觉好像和太宰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他头疼,人类好复杂。 他忽然想起,在拍卖场上,正是中也将他买下,而当时听闻,中也最初的意愿,似乎是想要给予一个无处安放的亡灵……以宁静的归所…… 菲那恩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 然而下一秒,某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翻涌而上,将那刚刚萌芽的细微波澜彻底压了下去,眸中重归沉寂。 火…… 灼热的、舔舐一切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漆黑的夜空染成可怖的橘红色。 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还有那些扭曲的、狂热的、举着火把的面孔…… 菲那恩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随即慢慢抬起自己依旧在轻微颤抖的手,看着上面格挡留下的红痕和磨破的皮肤正在渐渐修复。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向更衣室。 可太宰明明也只是人类…… 他什么时候和人类这么靠近了?他什么时候对人类这般纵容了? 太宰……太宰治…… 没有“心脏”的他,在太宰身边会很开心,只要靠近太宰,就会宁静下来。 有些事情是不能多想的,一旦细想下去,就会发现某些自己已经忽略了的事。 他猛然意识到,太宰在他心中确实有点特殊得过分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太宰的血很香,或许是因为太宰是他目前唯一的食谱,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他不知道的某种东西。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就算他现在很想很想见太宰治,也是很正常的吧? 第24章 噩梦 夜晚的港口mafia附近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将菲那恩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短短地压在脚下,周而复始。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风声、远处车辆的嗡鸣、还有他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如同湿透的棉絮,堵塞在他的胸腔。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感。 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近乎急切地想要回到那个临时的居所。 然而,当他用钥匙打开门,迎接他的只有一片黑暗和死寂时,那份被强行压下的空洞感骤然膨胀,几乎将他吞没。 太宰不在。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家具模糊的轮廓,安静得可怕。 空气里残留的那丝属于太宰的的独特气息,淡得几乎捕捉不到,反而更加凸显了此刻的空无。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下意识掏出了太宰治给他的那部加密手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握在手中,屏幕上只存储了一个联系人。 他颤抖着指尖按下拨号键,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 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摩西摩西~菲那恩?”太宰治那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调笑意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隐约的呻吟和拖拽声。 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菲那恩紧绷的神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骤然松弛下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失语,只是贪婪地捕捉着电话那端的呼吸和杂音。 “嗯?怎么不说话?”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疑问,“信号不好吗?又把自己塞进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没。”菲那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平时绝不会有的、主动的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 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点若有所思:“唔……这边已经开始收尾,还得回去补个报告……” 菲那恩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我……”想去找你。 “……不过,”太宰治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而狡猾,“如果菲那恩愿意发挥一下助理的职能,帮我写完那份报告的话,我大概……现在就能动身回去了哦?”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菲那恩立刻点头,即使对方根本看不到:“好,我写。”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两秒,太宰治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听起来和往常无异,甚至带着点笑意:“这么好说话?那我可当真了。” 菲那恩一脸疑惑地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在挂断电话前,菲那恩清晰地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叫,以及太宰治用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对属下吩咐:“带回总部地下牢房,交给红叶大姐审讯。” 第32章 电话挂断。 菲那恩握着手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周身的冷寂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对了,泡澡,中也说训练后要泡热水澡。 他走进浴室,反手锁上门,胡乱地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看着热水哗哗地注入浴缸,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稍微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寒意。 他滑入浴缸,将整个人,包括脑袋,都慢慢沉入温热的水中。 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带来些许慰藉,视野被晃动的水波和模糊的天花板灯光占据,耳朵里灌满了水流沉闷的呜咽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在这封闭的、被温水包裹的小小空间里,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逐渐模糊…… …… “烧死这个魔女!” “烧死那个小怪物!” “妈妈——!” 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烤焦,浓烟呛入喉咙,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一双手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被吞没在烈焰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哗啦——!” 太宰治推开公寓门,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脚下传来的异常触感和声响让他顿住了脚步。 积水。 冰凉的水漫过玄关,淹没了地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 家里像是遭了洪灾。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瞬间扫过客厅,空无一人。他的视线立刻锁定了紧闭的浴室门,水正不断地从门缝底下渗出。 一种不妙的预感掠过心头。 他将文件夹随手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随后快步走过去,拧动门把手——锁着。 “菲那恩?”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持续的水流声。 没有犹豫,太宰治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细铁丝,几下便弄开了并不复杂的门锁。 推开门的一刹那,更大量的水涌了出来。浴室里一片狼藉,水龙头还在不知疲倦地放着热水,浴缸早已满溢出来。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无声无息地沉在浴缸底部,粉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苍白的肌肤在晃动的水波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蜷缩着,身体赤裸,双眼紧闭,仿佛一尊被遗弃在水底的精美雕塑。 尽管太宰治很清楚,就算菲那恩平时装模作样像人类一样呼吸,实际上却根本不需要呼吸,就算在水底躺一天也不会淹死。 但在看到菲那恩毫无声息地沉在水底的瞬间,他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收缩了一下。 “菲那恩!”他快步上前,关掉水龙头,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水中,揽住那具冰凉滑腻的身体,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菲那恩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浸泡在热水中而泛着不正常的粉红,水珠不断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滚落。离开水面的瞬间,他猛地咳嗽了几声,长睫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噩梦带来的惊恐和未散的水汽,迷茫地聚焦。 他首先看到的,是太宰治近在咫尺的、带着罕见紧张神色的脸。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看清是太宰的瞬间,菲那恩完全不顾自己还全身赤裸、湿漉漉地滴着水,立刻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树袋熊,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太宰治的脖子,修长的双腿也下意识地缠上了太宰的腰腹,整个人死死地贴在他身上,寻求着最直接、最紧密的接触。 太宰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差点没站稳。 手上还抱着个全身湿滑的人形挂件,他只能下意识地调整姿势,一只手托住菲那恩光裸的臀腿稳住他,另一只手环住他纤细冰凉、还在滴水的腰肢,防止他滑下去。 “太宰……”菲那恩把脸深深埋进太宰治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回来了……” 太宰治感受着怀里冰冷又因热水而泛着异常热度的身体,还有那细微的颤抖,叹了口气,抱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尽量避免踩到太多的水,将他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嗯。”太宰治应了一声,看着他这副狼狈又依赖的样子,语气有些无奈,“你怎么搞的?家里像被水淹了一样。” 菲那恩却依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湿漉漉的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小声回答:“中也说……训练完最好泡个热水澡……” “然后你就睡着了?”太宰治挑眉。 “嗯……”菲那恩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心虚。 太宰治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似乎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做噩梦了?”他放缓了声音,问道。 埋在他颈窝的粉色脑袋顿了一下,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嗯,很可怕的噩梦……” 不管是mafia,还是太宰治,从来不会主动探寻别人的内心世界,这是极其危险的。 菲那恩不说,太宰治自然也不会问,“所以,噩梦做完了,报告还是要写的哦?这可是你自己答应好的。” 然而,与他话语内容截然不同的是,他环抱着菲那恩的那只手,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拍了两下菲那恩光裸而湿滑的后背。 掌心触及那冰凉细腻又泛着异常热度的皮肤时,太宰治才猛地意识到——这家伙还什么都没穿。 他迅速但又不失稳妥地将菲那恩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按在沙发里,随即扯过旁边沙发上叠放好的干燥浴巾,兜头扔了过去,盖住了那片过于晃眼的苍白。 “先把水擦干,衣服穿上。”太宰治转过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不存在,“感冒了还得麻烦我。” ——虽然他心里清楚吸血鬼大概根本不会得人类意义上的感冒。 他又从衣柜里找出菲那恩的睡衣——依旧是那与港口mafia风格格格不入的樱粉色浴衣,递到浴巾堆里。 做完这些,他像是要径直走向依旧水漫金山的浴室,嘴里嘟囔着:“真是的,搞得一团糟……” 但是也总不可能指使某个可怜兮兮的吸血鬼来打扫吧…… 他叹了口气,熟练地找到总水阀,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清理这片“灾后现场”。 他将浴缸里剩余的水放出,看着水位缓缓下降,露出光洁的缸底,然后再用拖把一点点吸干地上的积水。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细致,甚至有点粗暴,但效率却意外地高。 等他大致将地上收拾得能下脚,至少不再淌水时,回到客厅,发现菲那恩已经乖乖地穿好了那身睡衣,正坐在小桌前,面前摊开着那份他带回来的报告文件夹和几张空白表格。 湿漉漉的粉色长发被他随意地拨到肩后,还在滴水,洇湿了一小片睡衣布料。 他手里握着钢笔,表情是全然的专注和……视死如归。 太宰治自顾自地窝进沙发,一边休息,一边用观察着菲那恩。 菲那恩看起来已经脱离了噩梦的情绪……正常得过分,依旧是那副有点笨拙却异常认真的样子,微微蹙着眉,努力辨认着报告上的字迹和要求。 他拿起钢笔,一笔一划地书写。 然后,太宰治就目睹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那些复杂的日文字符对菲那恩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挑战。 他写得极其缓慢,时不时就卡住,对着一个词反复描摹,写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如同蜘蛛爬。 遇到不会写的字,他甚至会真的拿出一本厚厚的字典开始翻查,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进行学术研究。 太宰治念给他听的事件概要,他听着听着就会走神,然后茫然地抬头问:“刚才那个词……怎么写?” 太宰治:“……” 他彻底放弃了探究菲那恩之前做了怎样的、能让吸血鬼都害怕的噩梦。 他转而全身心地“欣赏”起菲那恩艰难跋涉于小学生文字作业的苦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干脆支着下巴,毫不掩饰地看好戏。 “噗……”当看到菲那恩把一个简单的词汇写得完全偏离轨道,甚至创造出了疑似新的文字时,太宰治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 菲那恩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血红的眼睛里写着茫然,似乎不明白太宰治的笑点在哪里。 太宰治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写,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最终,当菲那恩终于“攻克”了那份报告,将它郑重地交给太宰治时,太宰治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满纸惨不忍睹的字迹和随处可见的红圈,就塞回了文件夹。 “辛苦了~”他笑眯眯地感谢,但却毫无诚意。 第二天,这份报告和其他文件一起被送到了森鸥外的办公桌上。 第33章 港口mafia首领在处理公务时,看到了那份画风清奇、错别字百出、需要连蒙带猜才能读懂大概内容的报告,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拿起红笔,在那份报告最上方,批注了几个字: ——扫盲,重写。 第25章 迎新会 热浪。 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睫毛烧焦。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某种东西烧焦的可怕气味,还有……人群狂热的呐喊。 “烧死魔女!” “引出那个小怪物!” “净化!为了纯洁!” 声音尖锐而扭曲,充满了恐惧转化而来的暴力。 菲那恩不在床上,而是在……一片空地上。 周围是晃动的人影,举着火把,面孔在跳跃的火光下狰狞如鬼魅。 他们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没有理智,只有疯狂的火焰。 而他的视线,被牢牢钉在空地中央。 那里立着一个粗糙的木桩,周围堆满了干柴。 木桩上,绑着一个女人。 她的衣裙素净,却已沾满了污渍和尘土,长长的、与他一样的粉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脸颊,但露出的那双湛蓝色眼眸,此刻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温柔的哀伤。 她正望着他的方向。 “妈妈——!” 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属于幼童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那是他的声音。 他想要冲过去,用他微薄的力量扯断那些绳索,扑灭那些可怕的火焰。 但一双手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离黑暗。 那怀抱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周遭烈焰格格不入的微凉,手臂环锢的力道坚决得不留余地。 “抱歉,我不能让你去。”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而熟悉,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断,穿透了疯狂的喧嚣,“你得活下去。” 他拼命挣扎,牙齿咬破了捂住他嘴的手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但那双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手臂上缠绕着的、略显粗糙的布料质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走上前,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将火把扔向了干柴。 “不——!!!” 火焰轰然窜起,如同贪婪的毒蛇,瞬间舔舐而上,缠绕上女人的裙摆,吞噬着她的身影。 浓烟滚滚升起,在扭曲的火光与烟雾中,他看到她最后的目光,依旧定格在他这里。 那目光里没有了哀伤,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不舍和……嘱托。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火焰已经彻底将她吞没。 那无声的唇形,却像最灼热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逃…… ……活下去…… ……照顾好自己…… ……永远…… 这是她深沉的爱,也是世间最沉重的诅咒。 世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爆裂声,人群满足又恐惧的欢呼,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禁锢着他的手臂和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如同融入阴影般,随着噩梦的剧烈翻腾而悄然褪去,只留下那冰冷的触感和不容反抗的力度,烙印在记忆的碎片里。 热。 无边无际的热。 仿佛要将他一起融化,焚烧殆尽。 ………… 菲那恩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那灼热的气息仍堵在喉咙口,带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冰冷的月光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中淌入,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 房间里开着空调,但菲那恩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无声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窗台,轻巧地坐了上去,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从梦境蔓延出的熊熊烈火和刺骨寒意。 母亲……那双湛蓝色的最后只剩下温柔的眼睛,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他也将自己永远困在了那场大火噩梦中。 那份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找一下存在感,如同被火星溅到的干柴,瞬间在他胸腔里噼啪作响,几乎要冲破喉咙—— 人类对“异类”施以暴行,轻易就能将其焚烧殆尽。 这股恨意如此熟悉,是他过去漫长岁月里用以武装自己、隔绝世界的甲胄。 可是这一次,就在那恨意即将如同以往一样彻底吞噬他的理智时,几个身影却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 太宰、中也、森首领、红叶姐、广津…… 零碎的、属于人类的“善意”的片段,像一颗颗微弱却执拗的星子,试图照亮他内心那片被仇恨火焰炙烤得焦黑的荒原。 迷茫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那几乎要成形的恨意。 他该怎么办? 继续恨下去吗? 像过去那样,将一切人类视为仇敌,以此告慰母亲在那无尽火海中的亡魂? 他闭上了眼睛,赤红的眼眸在眼皮下轻轻颤动。 他仿佛站在一条裂谷的中央,一侧是母亲葬身火海的无尽恨意与绝望,另一侧则是太宰、中也等人带来的、让他不知所措的微弱暖流。 他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拉扯着,几乎要撕裂开来。 向往人类的温度,就是背叛母亲的死。 牢记母亲的死,就必须拒绝所有人类的温度。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悖论,一个沉重的枷锁。 夜风透过窗缝吹进来,拂动他粉色的发丝。 他蜷在窗台上,像一尊被遗弃的、迷茫的精灵,望着那轮沉默的月亮,心底似乎产生了些许动摇。 仇恨变得不再那么纯粹,而人类的温度,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长夜漫漫,他心底的挣扎,似乎比那月光更加冷,比那梦境中的火焰更加灼人。 …… …… …… 菲那恩好几天都有些蔫蔫的。 训练照旧,任务也完成得无可指摘,但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失去了焦点。 他常常望着窗外横滨灰蒙蒙的天空,连游戏机和电视剧都失去了吸引力。 这种持续的低落,自然落入了太宰治的眼中。 太宰甚至在想,是不是被打回重写的报告让这只小血族伤心了。 他偶尔用惯常的玩笑话去逗弄菲那恩,得到的回应却总是慢半拍,甚至没有回应。 鸢色的眼眸深处,若有所思的光芒闪烁了几下。 几天后,一则通知通过内部渠道下达:港口mafia将举办一场小型的内部宴会,也是对新成员菲那恩迟来的欢迎会。 宴会当晚,中型宴会厅被简单布置过,氛围不同于往日的庆功宴或威慑性聚会。 当菲那恩被中原中也略显粗鲁地拎过来时,他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的中高层都出席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多人…… 首领森鸥外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举杯。 尾崎红叶身着典雅和服,团扇轻摇,对他投来一个带着些许善意和温柔的目光,就连一向对他冷眼相对的芥川龙之介也面无表情地站在阴影里,算是到场了。 中原中也则忙前忙后,指挥着下属端上丰盛的食物和酒水,其中甚至特意备好了多种口味的、盛放在精致高脚杯里的特制果汁饮料。 气氛算不上热火朝天,但对于港口mafia而言,已是罕见的放松与包容。 菲那恩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公开的、带着明确善意的接纳,对他而言陌生得令人心慌,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更多的是与敌视和冷眼打交道。 “杵在这儿干嘛?”中原中也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杯温热的饮料,语气依旧不耐,“给你的宴会,好好享受,别摆着那张丧气脸了。” 森鸥外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官方的欢迎词,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红色眼眸中,此刻竟也有一丝并非全然算计的温和。 尾崎红叶则是轻声笑道:“小菲那恩是个乖孩子呢。” 甚至有几个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干部直属中层成员,也鼓起勇气过来和他碰杯,真诚地称赞他的实力。 菲那恩捧着那杯温热的果汁饮料,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度。 听着周围并不喧嚣却真切的话语,感受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柔和目光,一种奇异的、缓慢的热流逐渐从心脏最深处涌出,一点点驱散盘踞在那里的冰冷雾气。 那是一种被“看见”、被“认可”、甚至被“欢迎”着的实感。 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开始认真地回应每一个向他致意的人,甚至会小心地品尝那些为他准备的甜点心。 第34章 就在这时,他听到中原中也正对着一个后勤成员抱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敏锐的耳中:“……都是太宰那家伙瞎提议……说什么某个家伙最近死气沉沉的看得人心烦,得找个由头让他打起精神……啧,结果自己溜得倒快!麻烦事全丢给我……” 诶……?是……太宰? 是因为看他最近没精神,所以才…… 菲那恩瞳孔猛地一缩。 轰然间,他感到心中那片迷雾突然变得清晰了。 太宰…… 太宰…… 通透与否似乎其实就在一念间。菲那恩想。 母亲的遗愿是“活下去”,这份爱的遗愿诅咒着他一直坚持生活。 而仇恨,只是活下去的一种方式,一种最沉重、最孤独的方式。 港口mafia给予的,或许是另一种方式。 他不必立刻放下对母亲的思念与痛苦,也不必立刻全盘接受人类的一切。 他只需要……试着往前走一步。 迷茫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拉扯感,却悄然缓和了。 这里,或许真的能生长出不同于仇恨与火焰的东西。 他的赤红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 他急切地环顾整个宴会厅,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心中的暖意与某种更加汹涌的、名为“寻找”的冲动催促着他。 他放下酒杯,对中也匆忙说了一句“我离开一下”,便迅速冲出了宴会厅。 走廊、办公室、游戏室、常去的天台……他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最后,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上了总部大楼最高、也是最偏僻的那个天台。 夜风呼啸,瞬间吹散了身下的喧嚣与暖意。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空旷的天台照得一片白。 那个披着黑色大衣的熟悉身影,正背对着他,独自倚靠着冰冷的栏杆,眺望着远方横滨璀璨却疏离的夜景。 他手里拿着一个盛着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偶尔喝上一口,背影在辽阔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孤寂,与楼下的热闹格格不入。 “太宰!” 菲那恩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喘息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太宰治闻声微微一怔,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被找到。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呀,这不是今晚的焦点人物吗?怎么跑到这种冷清地方来了?下面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菲那恩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子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太宰治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向后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对方的腰稳住彼此。 菲那恩比太宰治矮上一些,这个用力的拥抱使得太宰治不得不微微弓起身子,才能承接住这份沉重而热烈的拥抱。 一瞬间,太宰治的鼻尖盈满了一种馥郁而带着神秘的白玫瑰香气,那是独属于菲那恩的味道。 他低下头,对上菲那恩近在咫尺的脸庞。 那双赤红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如同最纯粹的红宝石,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滚烫的喜悦和深切的感激,所有之前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全然的澄澈与明亮。 菲那恩仰着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谢谢你,太宰!” 他收紧搂着太宰治脖子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跳和温度都传递过去,一字一句,郑重地如同宣誓: “太宰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夜风掠过天台,吹起两人交错的发丝,却吹不散那萦绕的白玫香。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那层惯有的淡漠面具,在月光和这句毫无杂质的情感冲击下,仿佛冰面般悄然裂开细密的纹路,露出一丝罕见而真实的愕然与……某种深藏的、几乎从未被如此直接照亮的细微动容。 他沉默了片刻,周遭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那扶在菲那恩腰侧的手,原本只是出于惯性稳住对方,此刻却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些。 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凉和细微的颤抖。 然后,在菲那恩那双盛满了全然信任的赤眸注视下,太宰治的另一只手臂,缓缓地带着一丝几乎是试探性的迟疑,最终轻轻地却实实在在地回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短暂的、有些僵硬的拥抱,与他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姿态截然不同,却远比任何安慰和鼓励的语言都来得真实。 “……你是笨蛋吗。”他最终低声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却又清晰地落在菲那恩耳边,“下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你这个主角呢。”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并没有立刻推开菲那恩。 两人就在这天台上,在这片月光下,短暂地共享了一个无声却温暖的拥抱。 楼下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此刻,只有风声和月光,以及彼此交织的呼吸与心跳。 第26章 额外劳动 之后两天,菲那恩果然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干劲,几乎一整天都在训练场和中原中也“切磋”。 港口mafia任务情报一般不互通,他不知道太宰最近在做什么,但能感觉到太宰有点忙。 今天是罕见的休息日。 原因似乎是太宰治忙活了这几天,终于抓住了那条走私线的运营者,随后便向森鸥外强烈申请休假,森鸥外“大方”地给太宰治放了一天假。 菲那恩则是因为今天中原中也有重要的武力镇压任务,训练暂且搁置,然后太宰治休假,暂时没人带他工作,他也被迫休假一天。 菲那恩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你们不在,我就无法单独执行任务?我又不弱……” 太宰治闻言,打了个哈欠,“因为你现在还在考察期。” 菲那恩不解地皱了皱眉,“考察我什么……” 他一不乱杀人给港口mafia惹麻烦,二不伤害同事、甚至还会跟这些人类说话和道谢,三还听从命令做任务,隐藏血族身份不造成人们恐慌…… 还有什么……? 反正菲那恩自觉自己已经非常非常乖了。 太宰治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他最近都没睡好觉,焉焉地随口敷衍道:“唔……新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考察期。” 菲那恩思索几秒,迅速接受了这个说法,“这样啊,那行吧。” 清晨的光线,缓慢而粘稠地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淌开一道温暖的金痕,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起舞。 菲那恩侧蜷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羽绒被里,脸颊埋进蓬松枕头,只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和几缕散乱的粉色发丝,尖耳朵在粉发中若隐若现,随着他缓慢而深长的呼吸,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作为血族,他本不需要这样“人类式”的漫长睡眠,更无需依赖日出而作。 但或许是这具混血身体里残留的人类基因作祟,又或许是为了降低耗能,他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被温暖和柔软包裹的惰性里。 不知过了多久,菲那恩的睫毛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极不情愿地、一点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血红的眼眸初时蒙着一层浓重的水汽,茫然失焦地对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 ——他忘记拉窗帘了。 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脸上,刺得他又立刻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细弱的不满叹息,“好讨厌……” 他抬起手用手背遮在眼前,指尖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纤长白皙。 “唔……” 他慢吞吞地撑起上半身,睡衣滑落一边也懒得去拉,粉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他坐在床上,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虚空,灵魂仿佛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流连忘返。 就在这时,一种细微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干渴感滑过意识,将他最后一点睡意彻底驱散。 几乎是本能的驱使,菲那恩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出房间,直奔冰箱。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磨砂玻璃材质的小瓶子。 瓶子里盛放着一种奇异的液体——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而温暖的宝石红色,比最醇厚的红酒更瑰丽,比最上等的红宝石更剔透。 瓶口被一个精致的银色塞子密封着。 菲那恩拔开瓶塞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惑人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并非普通血液的腥甜,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香气——一种……属于人类生命的、蓬勃又带着点颓靡的独特芬芳。 太宰治的血液。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在嗅到气息的瞬间,仿佛被点亮了一簇微小的火焰,迷蒙的慵懒褪去,换上了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对渴望之物的专注。 第35章 他仰起头,将瓶口凑近唇边。 他喝得很慢,很珍惜。 每一次吞咽都带着一种近乎享受的微眯起眼,喉结在苍白的颈项上轻轻滚动。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精致的侧脸和微颤的白色睫毛上,为他渡上一层柔光,这画面本该是圣洁而宁静的,却因那瓶中深红的液体和少年喉间吞咽的细微动作,染上了一层禁忌而妖异的色彩。 他伸出粉色的舌尖,极其自然地舔过唇角残留的一滴红宝石般的液体,动作带着猫儿般的餍足与不经意。 然而,当瓶底彻底暴露在晨光下时,菲那恩脸上的满足瞬间凝固了。 空了? 他难以置信地晃了晃瓶子,只有瓶壁上残留的几滴缓慢滑落。 他又举起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确实一滴不剩了。 “……” 菲那恩漂亮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他明明记得昨天睡前还有一点点的!怎么会喝得这么快?! 一股莫名的烦躁瞬间取代了晨起的慵懒。 他看了看空瓶子,尖耳朵因为不满而微微向后撇着。 不行!绝对不行! 行动快于思考。 菲那恩甚至没顾得上整理自己滑落的睡衣,也忘了自己还赤着脚,头发也乱得像刚被暴风雨洗礼过。 他一把抓起那个空荡荡的小玻璃瓶,像一阵裹挟着起床气和不满的粉色旋风,目标明确地冲出了自己的房间,直奔隔壁——太宰治的房门。 他甚至懒得敲门,直接拧开门把手,得益于太宰治不上锁的习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 “太宰——!” 房间里的景象和菲那恩那边的晨光慵懒截然不同,明明太宰治完完全全是个人类,厚重的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提供着可怜的光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和……蟹肉罐头的残留气味? 太宰治整个人陷在凌乱的被褥里,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黑色脑袋和缠着绷带的脖子。 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喊声惊扰了好梦,极其困难地、像慢镜头回放一样,从枕头里抬起半张脸。 他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鸢色的眼眸里布满了浓重的血丝和“被强行拽离睡眠边缘”的浓重怨念与茫然,黑眼圈深重得仿佛被人揍了两拳。 “……吵死了……菲那恩……我记得这应该是你第二次大早上吵我睡觉了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浓浓不悦,“……现在才几点……你是吸血鬼不是公鸡……” 菲那恩完全无视了太宰治濒临崩溃的起床气状态。 他冲到床边,将那个空瓶子几乎怼到了太宰治眼前,粉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晃动着,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控诉和一种理直气壮的索取: “没了!你看!喝完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带着点控诉的鼻音。 “我头晕!我走不动路!我什么都干不了!” 他甚至夸张地晃了晃身体,试图表现出“重度贫血”的虚弱感,可惜那双因为渴求而格外明亮的红眼睛和气势汹汹的姿态出卖了他。 他站在那里,赤着脚,乱着发,睡衣不整,气鼓鼓地发出抗议。 清晨的宁静,被这理直气壮的“讨血宣言”彻底打破。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太宰治那张被枕头挤压得变形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他猛地从被窝里坐起身,动作之大带起一阵风,凌乱的黑发像炸了毛的猫。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扰人清梦、还理直气壮的吸血鬼,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菲·那·恩——” 他一字一顿,甚至没有带敬语,声音沙哑又冰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你知不知道,扰人安眠是比杀人放火更严重的罪行?” 他指了指自己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尤其是在凌晨……让我看看……”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根本不存在的手表,“……太阳都没晒屁股的时间点!” 菲那恩被他骤然爆发的起床气和那股实质性的低气压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尖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 但他很快又挺直了腰板,举着空瓶子,像举着不容辩驳的证据:“可是……它空了!这是生理需求!是客观事实!” 他强调着“客观事实”,试图用逻辑打败对方的起床气。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把这个聒噪的吸血鬼连同瓶子一起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混乱的大脑在极度的困倦和被打扰的暴怒中艰难地运转着。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太宰治脸上那副要杀人的表情忽然诡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和某种精打细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假笑。 “呵……”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身形有些摇晃,仿佛随时会倒回去睡个回笼觉,但那双鸢色的眼睛却锐利地锁定了菲那恩。 “可以啊。” 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点慵懒,但那慵懒下面可藏着不小的起床气,“毕竟,让员工因为‘贫血’而罢工,对组织也是损失,对吧?” 菲那恩猛地点了点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擦亮的红宝石,期待地看着他。 “额外的‘营养费’,是需要付出额外‘劳动’的,菲那恩。” 他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配上他凌乱的头发和深重的黑眼圈,显得格外没精神,“地下三层,一号审讯室,有个昨晚抓回来的人,嘴硬得很,红叶姐叫我顺便去帮她审一下。” 他耸耸肩,一副“你看我多体恤下属”的样子,“所以,这份‘晨间提神醒脑’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菲那恩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血红的眼睛微微睁大:“……审讯?” 他对港口mafia的审讯部门有所耳闻,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充满了血腥、惨叫和令人作呕的恐惧气味。 “没错。” 太宰治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都挤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掉,“要求不高,天黑之前,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走私物品清单,走私路线的细节、接头人名单……” “总之,把他脑子里有用的东西,都‘撬’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交代去买杯咖啡。 他看着菲那恩,眼神带着点“你看着办”的威胁。 他抛出了一个诱饵,又补充道,“要是撬不开……或者把人弄死了……那你就饿到我消气为止。” 菲那恩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还是很有胜算的,“好,我会好好审他的。” 他转身就走,连门都忘了关。 太宰治看着菲那恩消失的背影,以及大敞的房门,终于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把门关上,然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该死的……” 被子里传来他咬牙切齿的诅咒,“下次一定要把门锁焊死……” 随后,太宰治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在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给尾崎红叶发了一条信息,随后脑袋就一下摔进枕头里,不再动弹。 ----------------------- 作者有话说:全文预计三十多万字(应该?),在写结局那块了,我不行了,写得好累,有点死了[裂开][裂开](纯发牢骚,绝对没有要坑的意思,本人有强迫症) 脑子糊涂了,刚开始不小心发到下一章的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还好没人发现[三花猫头] 第27章 审讯失败 横滨港区,港口mafia总部五栋大楼如同黑色的巨兽,威严地矗立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菲那恩刚踏上总部大楼前冰冷的花岗岩台阶,两名身着黑西装、眼神锐利的守卫便立刻注意到了他。 他们迅速收起了一切戒备姿态,恭敬地垂首行礼。 “菲那恩大人!”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低声道:“尾崎干部已在茶室等候您多时。” 菲那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粉色的长发在微风中拂动,径直穿过自动为他打开的沉重玻璃门。 大厅内往来穿梭的黑西装成员们见到他,无不放缓脚步,微微躬身示意,目光中混杂着好奇与敬畏。 他如同一个移动的静谧焦点,与周围肃杀忙碌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被这个系统所接纳。 他无需指引,径直走向通往特定楼层的专用电梯——仿佛早已熟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电梯无声下降,停在一个充满和风雅韵的楼层。 尾崎红叶的和室茶室如同喧嚣战场中的一片静港,紫砂壶在红泥小炉上咕嘟作响,氤氲出清雅的茶香。 第36章 红叶跪坐于精致的坐垫上,动作行云流水地为菲那恩斟上一杯碧绿的茶水。 “小菲那恩,你来了,感觉港口mafia如何?” 红叶的声音轻柔,仿佛闲话家常。 菲那恩轻轻端起温热的茶杯,感受着细腻的瓷质,血红的眼眸低垂,突然想起某人说过的某句话,“……很有存在感的存在。” “菲那恩君可真有趣呢。”红叶微微一笑,笑容温婉,眼底却沉淀着洞察世事的幽深。 她放下茶壶,指尖优雅地拂过袖口的金线刺绣,“有一个人,菲那恩君已经接触到了哦。太宰治,我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菲那恩抬眼,看向尾崎红叶。 “他在某些方面,拥有令人惊叹的才能。尤其是在审讯一道,堪称组织内……无人能及的‘天才’。” 红叶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但这‘天才’的基石,是他那双能洞穿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污秽与软肋的眼睛。” “——他能将人心置于冰冷的解剖台上,精准地找到那根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神经。”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里没有波动,只是静静听着。 “寻常的刑具,制造的是□□的痛苦,痛苦能摧毁意志,也能催生谎言与彻底的崩溃。而太宰君……” 红叶的紫眸凝视着菲那恩,“——他玩弄的是人心。恐惧、贪婪、爱欲、愧疚……甚至那些连本人都不愿面对的阴暗角落。”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赞叹与冰冷的警示,“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彻底摧毁,比任何□□折磨都更彻底,也更……令人绝望。” “所以……”她顿了顿,看着菲那恩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有点茫然的脸,缓缓道:“里世界有句话是——太宰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太宰的敌人。” “不要与太宰为敌,不要与港口mafia为敌。”尾崎红叶抬眼看着菲那恩,点到为止。 这似乎只是前辈对晚辈的忠告。 但她不知道的是菲那恩完全不在意这些,只是从她那些话中得出一个信息——太宰很厉害。 “这样吗……”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微微垂下,心里开始悄悄嘀咕那个俘虏到底嘴多硬才轮得到太宰来审。 尾崎红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可以叫我红叶姐。” 菲那恩点了点头,“红叶姐。” 尾崎红叶却笑了笑,优雅地端起茶杯,补充道:“当然,这份令人恐惧的才能,用在正确的方向,便是组织无上的利器哦。时间不早了,该去处理那个小麻烦了,小菲那恩。” 菲那恩放下茶杯,眼眸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好的,红叶姐。” 地下三层的空气阴冷粘稠,混杂着消毒水、铁锈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当审讯室沉重的隔音铁门打开时,一股更为浓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绝望、汗液、排泄物和新鲜血液混合的腥臭。 俘虏佐藤健一被牢牢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状态凄惨,脸上青紫交加,一只眼睛肿得只剩缝隙,嘴角凝固着暗红血沫,赤裸的上身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和新渗出血珠的伤口。 他瘫软着,气息微弱,眼神涣散,但嘴巴依旧死死紧闭,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无意义的尊严。 菲那恩踏入审讯室时,佐藤健一勉强抬起头,肿胀的眼皮艰难地撑开一条缝隙。 他的视线模糊地捕捉到一抹粉色——一个看起来纤细、甚至有些柔弱的少年,穿着干净的和服,像是误入血腥地狱的迷途者。 红叶示意菲那恩上前。 菲那恩走到俘虏面前,属于血族的冰冷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试图直接碾碎对方摇摇欲坠的精神。 佐藤健一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因极致的恐惧而狂乱,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 菲那恩尝试运用图拉尔家族的精神诱导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韵律,直接询问对方走私的核心机密。 然而,佐藤健一在巨大的□□痛苦和精神恐惧的双重碾压下,意识早已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思维连接,他只能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嘶吼和求死的哀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他又尝试了几次,俘虏除了更剧烈的颤抖和更凄厉的哀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吐出。 温热的血差点溅到他干净的和服下摆,他忍不住后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给予你这样的意志?” 他不明白。 他现在气馁极了,虽然现在离太宰说的时间还有很多,但他已经知道,光凭他这种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志的人,是不可能审出对方什么的。 如果是太宰来……一定就能审出来什么。 他拿起了太宰治给他的加密手机,找到那唯一的电话号码,拨通。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太宰治极度困倦的沙哑声音:“菲·那·恩……我记得你才走三个小时吧?”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在血腥浑浊的审讯室里响起,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委屈? 太宰治那边骤然安静了下来。 他停顿了半秒,“他不肯说,我试过了,用威压、用诱导,都没用……” 他的尖耳朵微微向下耷拉了一瞬,“他好像……快不行了,我的方法不起作用。” 语气里那种“我已经尽力了但对方实在太难缠了”的潜台词几乎要溢出来。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安静到菲那恩都快以为太宰已经睡着了。 菲那恩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声音带着一种微不可查的失落:“或许我……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着。 随后,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困倦的沙哑被一种带着黑暗兴味和恶劣调侃的语调所取代,透过听筒丝丝缕缕地渗入菲那恩的耳中: “哦?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感,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低语: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其实,你可以求我帮你哦,菲那恩~” 第28章 手段 “其实,你可以求我帮助你哦,菲那恩~” 菲那恩的尖耳朵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却依旧顽固地紧闭着嘴的佐藤健一。 一种混杂着挫败和不甘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但奇异的是,面对太宰治这明显带着陷阱和恶趣味的提议,他预想中的被冒犯感并未升起。 短暂的沉默后,菲那恩血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倔强的光,他对着话筒,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求你。” 没有犹豫,没有屈辱。 电话那头传来太宰治一声几不可闻的、略带讶异的鼻音,随即是更深的、仿佛被取悦了的低笑。 “乖孩子~”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褪去了所有的慵懒和戏谑,“把手机……开免提,放到他旁边。” 菲那恩依言照做。 他蹲下身,无视佐藤健一因他的靠近而再次爆发的剧烈痉挛和恐惧的呜咽,将那部冰冷的加密手机,靠近了俘虏沾满血污和汗水的耳边。 太宰治的声音,通过免提功能,在血腥弥漫的审讯室里清晰地响起。 不再是刚才对菲那恩说话时那种带着兴味的语调,而是变成了一种……毫无波澜的、如同在念诵某种既定判决的、带着死亡气息的低语: “佐藤健一先生。” 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称谓。 瘫软在椅子上的佐藤健一,身体猛地剧烈一震,那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瞳孔急剧收缩,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 他肿胀的脸颊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的绝望抽气声。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比之前菲那恩施加的血族威压和精神诱导所引发的,要绝望百倍。 “我记得你,”太宰治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你有一个女儿,对吧?很可爱,叫……佐藤美和子?在横滨第三小学读四年级?” 佐藤健一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里面是灭顶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很喜欢校门口那家甜品店的草莓蛋糕,每天放学都会路过。”太宰治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凿进佐藤健一灵魂深处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角落。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上周三下午四点十七分,在街角那棵樱花树下,你给了她买蛋糕的零钱,还摸了摸她的头。她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小酒窝,和你很像。” “不……不……!”佐藤健一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破碎的、濒死般的哀嚎。 第37章 巨大的恐惧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和伪装,眼泪混着血水从肿胀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当然——如果你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下一分钟,她放学路上‘意外’遇到的,就不会是卖蛋糕的阿姨了。”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压和不容置疑的毁灭性,“你猜,会是失控的货车?还是……某个心情不太好的组织成员?” “我说!!!!”佐藤健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声带,充满了彻底的、无条件的屈服,“我什么都说!走私路线!接头人!仓库位置!藏匿点!所有的!求求你!放过她!放过我女儿!!!”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像一条被彻底抽掉了脊梁骨的蠕虫,再无半分抵抗。 他迫不及待地将所有深埋心底的秘密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菲那恩站在一旁,血红的眼睛一脸懵地注视着这发生在短短几十秒内的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尾崎红叶倚在门边,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寒意——这就是太宰治。 而菲那恩…… 他听着佐藤健一崩溃的哭喊和求饶,听着那些肮脏的秘密被一股脑吐出,听着太宰治在电话那头,用那种掌控一切的、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偶尔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比如“嗯”、“继续”、“地点?”这些,精准地引导着信息的流向。 他的心底,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本能地战栗。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粉色的发丝滑落肩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困惑和好奇。 佐藤健一交代完最后一条信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椅子上,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菲那恩关掉免提,重新贴回自己耳边:“他说完了。” “嗯。”太宰治的声音重新带上了一丝慵懒的、仿佛刚睡醒般的困意,似乎对刚刚结束的精神凌迟毫不在意,“……看来菲那恩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呢。” 菲那恩没有立刻回应,他血红的眼睛看着审讯室里一片狼藉和那个彻底崩溃的俘虏,短暂的沉默后,他对着话筒,语气里是纯粹的不解和求知欲:“太宰。” “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鼻音。 “你是怎么知道的?”菲那恩的声音很认真,“关于他女儿……名字、学校、蛋糕店……甚至具体的时间地点?红叶姐的情报网……似乎都没有查到这些细节。” 他回想起红叶之前提到过佐藤健一背景干净,查不到明显软肋。 电话那头传来太宰治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菲那恩,这才是‘审讯’真正的起点。” 菲那恩的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像认真听课的学生。 太宰治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带着一种黑暗导师般的耐心,却又冰冷地揭示着残酷的真相:“情报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红叶大姐的情报网很强,但有时候……过于‘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佐藤健一,一个走私团伙的核心成员,履历清白得像一张白纸,没有情人,没有赌博酗酒恶习,父母早亡,独居……这种人,要么是圣人,要么……就是有更深的、更不容触碰的软肋,被他藏得极好。” 菲那恩的眉头微微蹙起,努力理解着。 “他进入审讯室时,左手无名指内侧有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压痕,但戒指不见了,很旧,很深,说明戴了很多年,不是装饰品,是婚戒。”太宰治的声音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一个‘独居’的人,为什么要长期戴着婚戒,又在被抓前特意摘下?” 菲那恩回忆起佐藤健一的手,但当时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身上没有任何家庭照片,手机也被处理过,但……”太宰治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察力,“他右脚的旧皮鞋鞋底边缘,卡着一小片粉色的、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糖纸,那是最受横滨第三小学附近那家蛋糕店欢迎的赠品糖果包装。”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笑意,“哦,刚好也是你喜欢的蛋糕店。” 菲那恩彻底愣住了:“太宰都不在现场……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啊,这个啊,”太宰治淡淡道:“当然是因为——人是我抓的哦。” 菲那恩一脸震惊,后知后觉太宰根本没有告诉他这些情报就让他来审讯。 显然——这是太宰的“报复”。 但菲那恩转念一想,似乎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睡觉,既然是自己理亏,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个独居的、履历清白的成年男人,鞋底沾着小女孩才会喜欢的糖果包装纸?这概率有多大?”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顺着这条线,找到那家店,调取监控,锁定一个近期频繁在周三下午四点左右出现在店附近、且行为符合‘等待孩子放学’特征的男人……并不难。” “至于名字?一个在蛋糕店门口徘徊,看着孩子吃蛋糕时会露出那种笑容的父亲,很容易被店员记住称呼。” “至于具体的时间地点……”太宰治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随意,“不过是基于他的活动规律和心理画像,做出的合理推测,人类的情感模式,尤其是对至亲的眷恋,往往……非常公式化。” “只需要一点点暗示,他自己就会在恐惧中‘确认’所有细节的真实性。” 他最后这句话,彻底揭示了刚才那番精准“描述”的本质——那不仅是情报,更是精心设计的、直刺灵魂弱点的心理武器。 菲那恩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太宰治轻描淡写的话语,为他推开了一扇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由人心弱点构筑的黑暗迷宫。 那不是简单的暴力,而是将人性置于显微镜下,利用其最珍视的美好作为砝码,进行最冷酷的权衡与摧毁。 这种精准的“解构”和“利用”,比任何超能力都更让菲那恩感到一种……震撼。 “明白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挂了,我要补觉了……” “等等,太宰。”菲那恩下意识地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太宰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玩笑般的试探,却又像在确认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怎么?觉得很可怕?” 那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答案,“害怕了下次就别吵我睡——” “不怕。”菲那恩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里映着审讯室冰冷的灯光,里面没有恐惧的阴影,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灼热的亮光,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太宰你,真的好厉害。”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不同于之前的慵懒或等待,它更像是一种……凝固。 几秒钟后,就在菲那恩以为信号中断了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吸气声。 紧接着,是太宰治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古怪。 不再是刚才教导审讯技巧时那种冰冷的洞悉,也不是平时那种带着戏谑的慵懒,更不是威胁佐藤健一时的死亡低语。 它像是被强行从某种粘稠的思绪里拔出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不可查的……滞涩,甚至……一丝被烫到般的、极其微弱的狼狈。 “……哈?” 一个短促的几乎不成调的单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茫然,仿佛他的语言处理中枢被那句“真的好厉害”彻底烧短路了。 “能把那种……手段……” 他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刚才的手段,最终含糊地带过,“只……评价为‘超级厉害’的,大概只有你这种脑子里少了根筋的吸血鬼了。” 菲那恩困惑地微微蹙起眉:“厉害不好吗?” 他的语气带着纯然的不解,仿佛在讨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解决了问题,而且效率很高,为什么不能是‘厉害’?” “……”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太宰治似乎被这句直白到近乎天真的反问彻底噎住了。 他能轻易撬开任何人的心防,玩弄最深沉的恐惧,却在菲那恩这种纯粹的逻辑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词穷。 “……挂了。” 这一次,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冷淡。 但仔细听,那冷淡之下似乎还潜藏着一丝……仓促?仿佛急于切断这让他感到莫名不自在的通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脆利落地挂断,没有给菲那恩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菲那恩看着手中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血红的眼眸里依旧盛满了纯粹的困惑。 第38章 他完全无法理解太宰治最后那古怪的反应和仓促挂断的行为。 他小声地、对着空气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确认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就是很厉害啊。” 菲那恩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指尖——那里沾染着一点佐藤健一暗红粘稠的血迹。 血族的本能驱使着他,下意识地将指尖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呃!” 菲那恩猛地别开头,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翻搅,几乎让他干呕出声。 他血红的瞳孔因极致的生理厌恶而骤然收缩,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他像甩掉最致命的毒液般,迅速而用力地甩掉指尖那点污血,指尖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菲那恩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坠入冰冷的深潭。 对其他血液的排斥…… 这么久了,最近事也比较多,他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他还是需要去确认一下这件事。 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沉浸在这种不安,下意识地迈步走出弥漫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审讯室。 门外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有些刺眼,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穿着沾了些灰尘的米色外套,一头略显凌乱的红发,步履沉稳,周身带着一种刚刚结束外勤任务的硝烟气息和一种奇特的、近乎平淡的温和感。 菲那恩的思绪被打断了一瞬,脚步却没有停顿,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人脸上聚焦,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侧影和那抹鲜明的红发。 然而,就在擦肩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烙印般无比熟悉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精准地荡开了菲那恩的感知涟漪。 是太宰治的味道。 非常淡,不是刻意的标记,更像是……曾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后留下的、如同背景音般的存在。 菲那恩的尖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血红的眼眸终于朝那个红发男人的方向瞥去,带着一丝纯粹的不带情绪的确认。 他看到了对方的背影,宽厚,沉稳,正走向走廊的另一端。他甚至没兴趣去看清对方完整的侧脸。 “……织田,清理报告放我桌上就行。” 走廊尽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知道了。” 红发男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稳,没有波澜。 织田……?菲那恩的脑海里闪过这个称呼,仅此而已。 确认了那丝属于太宰的气息来源——一个底层行动人员?或许是去汇报工作,或许是别的什么接触——他心中的疑惑并未加深,反而像随手拂开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一个身上沾染了太宰气味的普通人类成员,在这庞大的组织里,再正常不过了。 菲那恩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那个名叫“织田”的红发男人。 与此同时,横滨某个信号被层层加密的地下安全屋。 费奥多尔戴着他不合季的白色绒毛帽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刚刚从一部造型古朴的加密通讯器上移开。 屏幕上最后一丝幽蓝的光线熄灭,映在他深紫色的、如同古老冰川裂隙般的眼眸深处。 他端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姿态却如同端坐于审判者的席位,面前唯一的物品是一杯水。 “大人,佐藤已被港口mafia捕获,落入太宰治之手,他……” 阴影中,一个声音恭敬地汇报着。 费奥多尔抬起手,用指尖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下压动作,如同按下无形的琴键。 汇报声戛然而止。 他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无妨。”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如同寒夜教堂的钟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却只让阴影中的属下感到更深的寒意,“佐藤君……他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使命——将那份小小的问候,自然地、不经意地带到了我们那位特殊客人的身边。” 费奥多尔并未端起水杯,只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佐藤健一,也不是那些无聊的走私网络。” 费奥多尔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专注,深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幽光,“港口mafia的‘吸血鬼’,一个多么……美妙的种族。” 他的视线转向安全屋内唯一的光源——一块竖起的屏幕上,旁边放了一把手柄沾着些许灰的银色匕首,看起来就像是从某个爆炸废墟里翻出来的一样。 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模糊、带着雪花噪点的监控录像。 画面来自菲那恩苏醒的那个拍卖场,这段监控明明已经被港口mafia第一时间处理掉了,但老鼠……随处可在。 在混乱的镜头里,一个粉色长发的纤细身影在子弹的火光中一闪而过,血红的眼眸冰冷地扫过镜头,带着非人的漠然与力量。 费奥多尔凝视着屏幕上那张定格的脸庞,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终于,带着一种品鉴稀世珍宝般的、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念出了那个名字: “菲……那……恩。” 第29章 朋友 夜色中的仓库区寂静无声。 菲那恩站在阴影里,樱粉色的和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与他此刻执行的冰冷任务格格不入。 他刚刚“送”走了一个试图在黑市倒卖港口mafia情报的小组织头目,动作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似乎是他从中原中也手下“出师”后,独立完成的第……三件还是第四件暗杀任务了?他有点记不清了。 中也的训练堪称魔鬼式训练,但好在成效显著——至少现在,他能够单凭体术在中也手下勉强撑过一分钟了,体术和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都有了不少长进。 虽然中也对此的评价是“还差得远呢!”,但菲那恩能感觉到,那双钴蓝色眼睛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可。 最重要的是……他有了朋友! 朋友的意义对菲那恩非常不一样。 事情发生在训练结束的那一天,菲那恩感觉自己真的有学到很多东西,郑重地向中原中也道谢。 “啧……谢什么,训练你是我的任务。”他顿了顿,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合理,又像是无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菲那恩的耳朵,“……再说了,菲那恩,你姑且也算是我认可的家伙了,算是我的朋友了……总不能看着你太差劲丢我的脸吧。” 朋友……朋友! 这个词,瞬间穿透了菲那恩所有的思绪和认知。 菲那恩选择性听见了“认可”“朋友”两个词。 那双漂亮的赤红眼眸此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中也。 所有的疲惫与疼痛,什么血族与人类的隔阂……在这一刻,全部被这个简单的词汇奇异地抹去了。 他活了好久好久……久到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在漫长而冰冷的岁月里,“朋友”这个词遥远得如同传说,他从未想过。 人类和血族之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紧张关系,而作为这两个种族的混血儿,注定不会有朋友这种存在。 菲那恩一直认为自己的存在方式注定是永恒的孤独,也习惯了这种孤独。 可是现在,这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人类,亲口说,他是他的……朋友? “……朋友?”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陌生无比的词汇。 他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甚至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毫无阴霾甚至有点傻气。 菲那恩实在是不经常笑,倒不是他天生高冷不爱笑,只是活得久了,原来的世界也实在无趣,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久而久之就忘了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感受了。 而他自从到了这里,他真的可以很负责地说他的表情真的丰富了不少。 中原中也对上他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喜悦的眼睛,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耳根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他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迅速移开视线,语气更加暴躁地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啊……是啊,朋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这副样子是干嘛?!” 他实在受不了菲那恩那过于热烈的注视,忍不住吐槽道:“……太宰那家伙难道不算是你的朋友吗?” 在他看来,菲那恩和太宰的关系显然要更近得多。 菲那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发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茫然和困惑。 他眨了眨眼,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确定: “太宰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们是朋友?” “……”中原中也彻底无语了,他瞪着菲那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扶了扶额,感觉跟这家伙沟通有时候真的需要非凡的耐心。 第39章 “你一定是个大笨蛋吧!”他终于没好气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掩饰无语,“朋友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根本不需要特意说出来啊!是一种感觉!是看平时怎么做的!那家伙虽然是个混蛋,但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菲那恩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眼神里的迷茫却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太宰治会在最开始冒犯他之后给他道歉,但后来会给他吹头发,会说他头发颜色漂亮,会给他做三明治,会夸他任务完成得好,会教他认字,会给他血喝……很多很多…… 原来……那样就是朋友了吗? 看着菲那恩似乎终于开窍了一点点的样子,中原中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扔下一句:“总之!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说完,他几乎像是逃跑一样,大步流星地迅速离开了训练场,背影甚至带着点狼狈,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被菲那恩那双过于纯粹的眼睛看得彻底暴露。 明明是吸血鬼,倒是越来越像……人了。中原中也在内心吐槽道。 菲那恩正在回公寓的路上,此刻他心中鼓胀着一种全新的、暖融融的情绪,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确认。 他推开门的动作甚至比平时稍快了一些。 客厅里,太宰治比菲那恩先一步回家,正窝在沙发上,一如既往地沉迷于游戏屏幕的光影厮杀,手指灵活地按着手柄,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回来了?”他随口问道,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任务顺利吗?” 菲那恩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答“顺利”或者简单地“嗯”一声,而是径直走到沙发前,在太宰治面前站定,挡住了部分屏幕的光线。 太宰治操作的角色因为他的遮挡而失误,屏幕上出现了“game over”的字样。 他这才无奈地放下手柄,抬起头,看向今天似乎格外不同的菲那恩。 “怎么了?”太宰治挑了挑眉,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遇上麻烦了?还是……又饿了?” 他作势要起身,“今天可没提前准备‘点心’哦。” “不是。”菲那恩摇了摇头,粉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那双赤红的眼眸亮晶晶地、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太宰治,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期待和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事情一样,声音清晰而直接地问道: “太宰,我们是朋友吗?” “……”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太宰治脸上的慵懒和调侃瞬间定格,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和怔忡。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尤其是从菲那恩口中,以如此郑重其事的方式问出来。 他看着菲那恩那双过于纯粹、写满了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试探或玩笑,只有全然的认真。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他重新靠回沙发背,用一种玩味的,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的眼神打量着菲那恩。 “哦呀?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是跟中也训练的时候把脑子打坏了吗?还是说……”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菲那恩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用那双一眨不眨的、固执地等待着答案的红眸看着他,丝毫没有被他带偏话题。 那眼神干净得让人无法轻易用玩笑搪塞过去。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一些。 他与菲那恩对视了几秒,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最终,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重新勾起一个弧度,但这个笑容似乎比平多了点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手,用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菲那恩颊边散落的粉色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稔。 “这种事情……”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慵懒,却不再带有明显的调侃,“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顿了顿,看着菲那恩那似乎一定要一个准确答案的表情,鸢色的眼眸里沉淀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给出了一个清晰而肯定的答案: “当然是啊。” 这三个字落下,菲那恩眼中那点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欣喜,眼睛比之前听到中也承认时还要明亮数倍。 他露出了一个极大极灿烂的笑容,甚至能看到一点点尖尖的獠牙,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注入了新的活力,连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嗯!”他用力地点头,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和满足,“我知道了!” 太好了。 太宰说他们是朋友! 他真的有朋友了,还是一下子两个! 他不再打扰太宰治,心满意足地、几乎是飘着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轻快,嘴里甚至罕见地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那是在某个遥远过去、母亲曾哼过的摇篮曲的碎片旋律。 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看着菲那恩仿佛中了头彩般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哼唱声,许久没有动作。 屏幕上的“game over”字样早已暗淡下去。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光影在他俊秀却时常笼罩着阴霾的脸上明明灭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轻地、自言自语般地低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朋友吗。” 只是这一次,这个词里听不出丝毫的嘲讽或恶趣味,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的温和。 第30章 太宰感冒 生活似乎暂时归于一种冰冷的平静。 直到——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打破了横滨某处海堤的宁静。 菲那恩甚至不用回头,就能闻到那熟悉无比的气息坠入了冰冷的海水。 他走到堤边,看着海里那个扑腾了两下就迅速放弃挣扎、开始优雅下沉的黑色身影,熟练地甩出早已备好的带钩绳索,精准地勾住那人的黑色大衣,然后像拖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将湿漉漉的太宰治从海里捞了上来。 太宰治瘫在冰冷的堤岸上,咳出几口海水,黑色大衣湿透地贴在身上,更显身形瘦削。 一阵风风吹过,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随即就是一个响亮的—— “阿嚏!” 菲那恩低头,仔细观察着太宰治现在的状态。 太宰治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鸢色的眼眸因为呛了水而蒙着一层水汽,看起来……有点脆弱。 “啊……失败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遗憾,但随即又转向菲那恩,语气虚弱却依旧拖着调子,“这次的水流……不够湍急啊……下次得换个地方……” 菲那恩没理会他的自杀感言,突然伸出手,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 好烫。 这似乎是……人类生病的表现? “你生病了,太宰。”菲那恩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担忧。 “诶?有吗?”太宰治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试图装傻,但又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出卖了他,“阿嚏!……大概是……海水有点凉?” 所以,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因为第n次入水未遂,成功把自己作得发起了高烧。 菲那恩想了想,如果太宰没有那个让一切异能无效化的“人间失格”,他现在就可以就地画一个简单的传送法阵,瞬间把病人太宰送回家温暖的床上。 但此刻,他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他转过身,背对着太宰治蹲下:“太宰,我背你回去,你需要立刻换掉湿衣服。” 太宰治难得没有嘴硬或调侃,老老实实地趴上了菲那恩的后背。 还好太宰治并不是很重,体型在同龄人中算是正常水平,只是菲那恩比现在的太宰治都矮不少,甚至还很瘦弱,显得太宰治整个人都像是将菲那恩紧紧圈在怀里一样。 太宰治湿透的身体冰冷,但透过薄薄的衣料,菲那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异常滚烫的温度,冰火两重天,这种感觉很奇异。 太宰治似乎烧得有些迷糊了,脑袋无力地歪在菲那恩的颈窝,湿漉漉的黑色卷发蹭着菲那恩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滚烫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菲那恩的耳廓和颈侧。 走着走着,菲那恩忽然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抚摸上了他粉色发丝掩盖下,是他不同于人类的、微微尖翘的耳朵轮廓。 菲那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那指尖先是好奇地描摹着他耳朵的形状,从耳廓到耳尖,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第40章 一种陌生的、酥麻的电流感从那被触碰的点猛地窜开,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让菲那恩几乎要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但想到背上的人正生着病,又强行忍住了,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那异于常人的、弹性极好的柔软触感,那只手的主人——昏沉中的太宰治——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近乎呓语的轻笑,温热的气息更直接地喷在菲那恩敏感的耳廓上。 然后,在菲那恩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感觉到一个柔软、滚烫、却带着惊人湿意和力度的触感,轻轻地、含咬住了他敏感的耳尖。 “唔!太宰……” 菲那恩如同被一道细微的闪电击中,猛地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赤红的眼眸在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懵懂。 那感觉……太奇怪了…… 不仅仅是敏感处被触碰的刺激,更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又越界的暧昧。 湿热的包裹感,牙齿轻轻碾磨的微妙压力,还有那喷在耳蜗深处的、带着太宰治独特气息的滚烫呼吸…… 一股强烈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他的脸颊和脖颈,甚至蔓延到了被咬住的耳尖,让那本就敏感的地方变得更是灼热异常,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细微、短促、完全不受控制的呜咽声,从菲那恩紧咬的唇缝中漏了出来—— “呜……!” 那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是一只被不小心踩到尾巴的小动物发出的、混合着惊吓和无措,与他平时的声线截然不同。 这声音似乎也惊动了昏沉中的太宰治,他含咬的力道松了一瞬,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滚烫的呼吸再次拂过那湿漉漉、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 菲那恩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了,立刻死死咬住下唇,脸颊爆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他应该立刻把太宰扔下去吗? 还是应该警告他? 可是……他好像烧糊涂了,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菲那恩的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刺激的“袭击”和自己那丢人的反应而陷入一片混乱,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感受着那酥麻战栗的感觉从耳尖蔓延至全身,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太宰治的腿弯。 好在,太宰治似乎真的只是烧迷糊了下意识的迷惑行为。 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含着、用牙齿无意识地磨蹭了片刻,仿佛在品尝什么新奇的水果软糖,随即似乎又耗尽了力气,松开了口,脑袋一沉,更深的埋进菲那恩的颈窝,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像是又昏睡了过去。 那令人战栗的触感消失了,但残留的湿意、热度和那种古怪的酥麻感却清晰地烙印在那里,连同他自己发出的那声羞耻的呜咽,一起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 菲那恩站在原地,夜风吹过他发烫的耳尖和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满脑子的问号以及……强烈的羞耻感。 他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机械地、同手同脚地继续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只是步伐比之前僵硬了许多,连脖子都像是生了锈,完全不敢偏头。 公寓的门被菲那恩用肩膀顶开,他小心翼翼地侧身,将背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太宰治挪进屋,尽量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太宰治瘫在沙发里,湿透的黑色大衣和西装外套像第二层皮肤一样黏在身上,不断滴着水,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冷得微微发抖,脸颊却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灼热,看起来难受极了。 菲那恩看着他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样子,赤红的眼眸里担忧更甚。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开始笨拙地试图帮太宰脱掉那身湿透的、沉甸甸的衣服。 冰凉的指尖碰到太宰治滚烫的皮肤时,对方似乎被这温差刺激得睫毛颤动了几下,原本涣散的鸢色眼眸勉强睁开一条缝,透出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完全昏迷的清明。 “……别……”太宰治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固执的拒绝,他无力地抬手,虚软地挡了一下,“……我自己……来……” 他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起来,身体却因为高烧和虚弱而不听使唤,晃了一下。 菲那恩立刻伸手扶住他。 太宰治借着他的力道,摇摇晃晃地站直,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了菲那恩身上。 他坚持要回卧室自己处理湿衣服和绷带,那种偏执的坚持,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异常鲜明。 菲那恩抿了抿唇,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支撑着他,慢慢地将这个逞强的病号挪进了卧室,让他靠在床边。 “出去……”太宰治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有些失焦,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好吧。”菲那恩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暂时不会倒下,才沉默地退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他站在门外,尖耳敏锐地捕捉着里面传来的、极其缓慢的窸窣声,以及压抑的咳嗽和喘息。 趁着着这个时间,菲那恩打开了自己的那部加密手机,屏幕冷光映在他认真的脸庞上。 他开始急切地搜索: 【人发高烧会不会死?】 【人类发高烧该怎么办?】 【物理降温的正确方法】 【发烧应该盖被子还是散热?】 【高烧病人吃什么食物恢复快?】 搜索结果琳琅满目:白粥、姜茶、蜂蜜水、清淡的食物、补充维生素、注意保暖、物理降温…… 菲那恩看着这些词汇,陷入了迷茫。 啊……有些字看不懂…… 但好在他记住了关键词。 粥……姜……蜂蜜…… 这时,卧室里的动静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菲那恩轻轻推开卧室门。 太宰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爽的深色睡衣,湿透的绷带似乎也被更换过,虽然缠绕得比平时凌乱许多。 他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褥里,陷入了昏睡。 然而,他脸颊上的红晕不仅没有消退,反而看起来更加红了,眉头紧蹙,嘴唇干涩,显然依旧非常不舒服。 菲那恩悄声走到床边,再次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比刚才更高了!那滚烫的触感让他指尖一缩。 首先,他决定物理降温。 他打来一盆温水,浸湿毛巾,然后……过于实诚地、几乎是用擦亮武器的力道,开始给太宰治擦拭额头和脸颊。 昏沉中的太宰治被擦得脑袋左右晃动,差点以为自己在受刑,虚弱地抗议:“唔……轻点……菲那恩……这是脸……不是地板……” 菲那恩动作顿住,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太宰治被擦得发红的脸,似懂非懂地放轻了力道,但动作依旧僵硬笨拙。 接着,是补充水分和食物。 菲那恩走进厨房,视死如归。 白粥计划:他记得要“米和水一起煮”。 结果……水放得太少,米放得太多,最后煮出了一锅介于干饭和锅巴之间的、坚硬焦糊的产物,锅底还传来不妙的焦味。 姜茶计划:他找到了一块姜,想了想,整块扔进了水里煮,煮出来的水辛辣刺鼻,颜色诡异,喝一口就能让人瞬间清醒,完全没有甜味可言。 蜂蜜水计划:他找到了蜂蜜,但不确定放多少,于是……倒了小半杯蜂蜜,然后加了一点点水搅匀,成果是一杯浓稠到勺子都能立起来的、甜到发苦的“蜂蜜浆”。 他端着这些“战利品”,眼神坚定又带着点期待地来到太宰治床边。 “太宰,喝点蜂蜜水吧。”他先递上那杯恐怖的蜂蜜浆。 太宰治勉强清醒,起来喝了一口,瞬间被那齁死人的甜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这是直接吃蜂巢了吗……” 菲那恩一脸震惊,接着换上了姜茶。 太宰治尝了一口那辛辣无比的液体,感觉喉咙像被火烧,虚弱地摆手:“……停……菲那恩……你想送我走可以直说……” 最后是那碗坚硬的“粥”。 太宰治看着那碗东西,又看了看菲那恩那双写满认真的赤红眼眸,最终叹了口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菲那恩看着几乎没被动过的“食物”和水,又看了看被自己一番“照顾”后似乎脸色更差、更加虚弱的太宰治,脸上露出了真实的困惑和一丝挫败。 和资料上说的……不一样。 他好像……让太宰更难受了? 他默默地把那些失败品端走,然后回到床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柔软地毯上,抱着膝盖,看着床上因为不适而微微蹙眉昏睡的太宰治,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措。 第41章 突然,久远的回忆从尘封的记忆匣子里露出了一角。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妈妈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他的体质更偏人类,甚至经常生病。 距离妈妈还在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甚至更久,他对于妈妈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勉强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些许妈妈当时是怎么照顾生病的他的。 随即,他起身找来一条干净的冷毛巾,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在太宰的额上印下一个干净轻柔的吻,随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冷毛巾敷在太宰治滚烫的额头上。 然后,他双手握住太宰的一只手,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病人好转。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是被右臂一阵强烈的酸麻感给弄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半边胳膊如同被无数细针扎刺般的麻木,以及掌心传来的、某种柔软微凉的细腻触感。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鸢色的眼眸因为高烧初退而显得有些朦胧,视线向下偏移,他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熟睡的菲那恩。 粉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深色的床单上,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他侧着脸,一边柔软的脸颊正毫无防备地、完全依赖地压在他的手掌上,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累坏了。 太宰治试着动了动手指,那强烈的麻木感让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极其缓慢地、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菲那恩的脸蛋下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菲那恩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蹭了蹭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宰治坐起身,靠在床头,轻轻活动着终于恢复血液流通、依旧带着刺痛感的右手。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那股几乎要烧干理智的高热已经退去,虽然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乏力,额头也还残留着一点低烧的余温,但比起之前那种仿佛置身熔炉的感觉,已经好太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床边地毯上那盆已经变温的水和歪倒的毛巾上,又看向床边睡得毫无形象的菲那恩。 这家伙……不会就这么守了一夜吧?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难以捕捉。 他盯着菲那恩的睡颜看了几秒,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尽管身体还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的菲那恩打横抱了起来。 菲那恩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似乎感觉到了移动,在太宰治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鼻音的哼唧,像只被惊扰的小动物,但终究没有醒来。 太宰治将他轻轻放到自己刚才还躺着的、尚且残留着体温的床上,拉过被子,盖到他下巴处,只露出那张看起来睡得很香的脸。 做完这一切,太宰治才觉得一阵虚弱感袭来,微微喘了口气。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柔软的、宽大的深色长外套,随意地披在睡衣外面。 慵懒的款式和他此刻略显苍白虚弱的状态奇异地融合,反而勾勒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他穿上拖鞋,走出卧室,想去厨房找点水喝,顺便找退烧药和感冒药。 然后,他就看到了厨房操作台上那一片狼藉的“战后现场”。 太宰治的脚步顿住了。 他盯着那堆灾难性的产物,脑海中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逐渐串联起来——滚烫的毛巾粗暴的擦拭、齁死人的甜水、辛辣刺喉的液体……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浓浓无奈的笑声从太宰治苍白的唇间逸出。 他无奈扶额,低声道:“……真是个不省心的笨蛋啊……” 他常年自杀,发烧生病不是少事,因此家里医药箱其实常备有各种药,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吸血鬼,居然选择用这种堪称生化武器的方式來“照顾”病人? 他摇了摇头,走到储物柜前,熟练地找出药箱,抠出几粒药片,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那里的干涩灼痛。 吃完药,他靠在厨房的操作台边,目光再次扫过那堆“菲那恩特制病号餐”,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疑似锅巴的“粥”,咬了一口。 味道不算特别难吃,但硬邦邦的,口感不好,难以下咽。 太宰治在心中默默总结,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不过,耳朵的口感……倒是意外的不错。” 第31章 大海 菲那恩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深色的、质感高级的天花板,身下的床铺异常柔软,枕头和被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清冽的独特气息——是太宰治的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确实是太宰治的卧室,而他正躺在太宰治的床上。 他怎么会在太宰的床上? 太宰呢? 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用冷毛巾给太宰敷额头,后来……后来好像太困了,就握着太宰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股担忧瞬间攫住了他。 太宰还发着烧呢!人去哪了?! 菲那恩立刻掀开被子,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卧室。 客厅里,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 只见太宰治正窝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里,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深色的慵懒长外套,正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膝上那本熟悉的《完全自杀手册》。 他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比起昨晚那烧得人事不知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 听到脚步声,太宰治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鸢色的目光落在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急切的菲那恩身上。 “太宰!”菲那恩跑到沙发边,赤红的眼眸里满是关切,“你好点了吗?怎么在这里?不应该在床上休息吗?” 太宰治合上手中的书,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看起来有点淡淡的无奈和委屈(当然是装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听起来十分自然又带着点控诉的语气说道: “嗯,托某人的福,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低烧,但这是一个向森先生请假的好机会,所以我已经请假了哦。” 虽然没等森鸥外回消息就自顾自地开始休起了病假。 太宰顿了顿,随即目光又幽幽地看向菲那恩,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某个坏蛋,半夜不仅霸占了我的床,还毫不留情地一脚把我从床上踹了下来。没办法咯,我只能来沙发上将就一下,看看书打发时间。” 菲那恩:“……???” 那双赤红的眼眸因为极度震惊而瞬间瞪得圆圆的,像两颗纯净的红宝石,里面写满了“不可能”、“绝对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的巨大疑惑。 他完全一丁点相关的印象都没有! “我……我踹你?”菲那恩的声音都因为惊讶而提高了些许,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是趴在床边……” 他努力回忆,却只记得自己握着太宰治的手睡着了,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嗯哼,”太宰治面不改色,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仿佛真的被踹疼了一样,“踹得还挺疼呢,没想到菲那恩睡着后力气这么大。” 菲那恩彻底懵了。 他看着太宰治那副“我就是受害者”的坦然模样,又回想自己确实一醒来就占据了对方的床……难道自己真的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朋友做出了如此……如此失礼的事情?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取代了最初的震惊。 菲那恩大脑宕机了一般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抱歉……”他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懊恼,“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菲那恩那副完全信以为真、深感愧疚的样子,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愉悦的、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我很大度我不计较但确实是你不对”的表情,懒洋洋地重新翻开书,继续胡说八道:“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粗暴地对待了,只要菲那恩下次收敛一下就好,至于现在……能帮我倒杯水吗?有点渴了。” “哦!好!马上!”菲那恩立刻点头,转身就小跑着去给“被自己踹下床的可怜病人”倒水了,完全没看到身后沙发上,太宰治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狡猾又愉悦的弧度。 可怜的菲那恩,此刻满心都被“我居然把生病的大宰踹下床”的愧疚感所占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又被某个性格恶劣的家伙给骗了。 当然,菲那恩直到最后也不会知道自己被太宰骗了。 第42章 不过太宰治经过这次发高烧,这两天似乎消停了不少,作死频率大大降低。 不过,大大降低或许是因为他还在休他的病假,整天窝在家打游戏? 结果就是这个假休得太宰治反而长出了黑眼圈。 菲那恩的工作其实很少,一般都是些单独作战的暗杀任务,毕竟没有太宰治带着,他难道能做好那些文书任务? 不,就算有太宰在,他也很难做好。 菲那恩想起了被打回重写的报告,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社畜短短两个多月,就已经开始有点面露沧桑的苗头了。 夕阳熔金,将横滨的海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潮水退去,留下湿润而平滑的沙滩,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菲那恩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无人的海滩,他意外地不讨厌这夕阳残留的余晖。 他脱掉了鞋子,随手放在一边,赤着脚踩上了微凉而细腻的沙地。 柔软的沙粒漫过他的脚背,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小小的,带着脚趾的轮廓,一路延伸向远方。 晚风温柔地吹拂着,撩起他樱粉色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袖,带来海水的咸涩气息和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他微微眯起赤红的眼眸,望向海天相接之处那轮巨大的、正在缓缓沉落的落日以及被它染成瑰丽色彩的浩瀚大海。 好漂亮…… 一个久远的、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忽然在此刻被眼前的景象唤醒。 是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能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候……母亲也曾用温柔的声音,指着远方海上的落日,对他描述过类似的景象。 【……小菲你看,大海和夕阳,是不是很壮观?】 母亲的声音早已模糊在漫长的时光里,但那份关于“壮观”的印象和此刻胸腔中涌动的情感,却奇异地重合了。 没有其他人,没有任务,没有饥饿的躁动。 只有他,脚下的沙,耳边的风,眼前这片无限延伸的、波光粼粼的海,以及心中那份愈发清晰的安宁。 这就是母亲说过的“壮观”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的感觉,如同温和的海浪,轻轻冲刷着他的内心。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精确描述的体验——不是狂喜,也不是激动,相反很陌生,却让人从心底感到平静。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夕阳的余晖将自己全身包裹,脚底感受着沙子的细腻和海水的微凉,听着风声与潮声交织成的自然乐章。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胸口那片常年被各种约束、本能和复杂情绪压抑着的地方,仿佛也被这夕阳和海风温柔地熨帖开了。 直到最后一缕金光隐没在海平面之下,天空逐渐变为静谧的蓝紫色,菲那恩才缓缓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涌上来的潮水温柔地抹去,仿佛他从未来过。 ----------------------- 作者有话说:作者本人其实是个爱碎碎念念的人,接下来我就要大碎特念了!!! 我要日更!我要日更!我要日更!(浅疯魔版[三花猫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深疯魔版[裂开]) 回过头一章一章检查前文,突然发现怎么写得这么合我心意,合我xp啊,这就是自己做饭自己吃的快乐吗,没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疯魔max版[捂脸笑哭]) 以上开玩笑的哈哈,见笑了[捂脸笑哭],可能是我xp小众且猎奇(?),文也丑吧,看得人好少[爆哭][爆哭] 第32章 被骂 太宰还在休他的“病假”,菲那恩今天的任务是跟着中原中也出一个火并的任务,来实战练习一下太宰教他的枪法。 他才不会说,自己其实都快忘了怎么用枪。 才刚刚结束体术强化训练不久,他可不想再来一个训练。 横滨的午后阳光毒辣,对于厌恶阳光的菲那恩来说,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酷刑。 他跟在中原中也身后,樱粉色的和服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扎眼,但他也懒得换了。 中原中也倒是行动如风,钴蓝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指挥着下属突击、掩护。 他的攻击有力而精准,但菲那恩注意到,每一次有下属陷入危险,那道黑色的身影总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及时出现,或是用重力弹开子弹,或是直接将人拽离爆炸范围。 菲那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太宰治带属下执行任务是怎样的场面,但听底层人员聊天有小心翼翼地提起过——那位不可言说的大人执行任务的手段十分暴虐,令人胆寒。 不是人暴虐,而是手段暴虐。 菲那恩直觉那位不可言说的大人应该就是太宰。 下一秒,菲那恩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毕竟连他都能感觉到中也的注意力似乎有点过于分散了。 不过鉴于中也强大的实力,对上这种级别敌人,注意力分散也游刃有余。 所以其实,这次来参与这场火并的貌似都是新人? 菲那恩被游戏和电影污染过的脑子一瞬间就做出了合理的转联想。 森首领=发任务的npc,火并=新手村任务,他们=萌新玩家,中也=带领玩家的导师。 他甩了甩脑袋,定了一下心神,专心拿着手枪瞄准敌人。 “啧,麻烦!”中也一边踹飞一个敌人,一边不忘对身边一个略显稚嫩的新人吼道,“蠢货!别冒进!” 那新人吓得一缩脖子,连忙点头,看向中也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依赖。 菲那恩老是打不中人,渐渐地注意力也被中也的大嗓门吼散了。 那个新人,他有点印象,似乎叫阿卓,之前给他递过水,笑容有点憨,但很真诚。 中也好像还挺看重他。 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流弹横飞,异能者的加入让菲那恩也没心思发呆了。 菲那恩开始偷偷操控石子攻击敌人,威力和子弹差不多,而且还百发百中。 就在这时,一个埋伏在对面二楼窗口的狙击手,悄无声息地锁定了因为救援另一名同伴而暴露在掩体外的阿卓。 菲那恩的尖耳捕捉到了那细微的扳机扣动前的预压声,他的视线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狙击镜的反光和瞄准线尽头那个年轻人毫无所觉、写满紧张的后背。 要……救他吗? 只需要动动手指,用一颗小石子干扰一下狙击手的视线,或者更快地,用超越人类视觉的速度把那个傻小子往后拉一把。 这个念头在菲那恩脑海中只存在了零点一秒,他随即就意识到自己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算救人,也是听到命令去做罢了,这毕竟是加入□□的约定。 几百年的血族生涯,见惯了背叛、杀戮和冷漠,菲那恩早已习惯了旁观死亡,甚至有时候还亲手制造死亡。 此时此刻,他该去救吗……? 弱者被淘汰,是再自然不过的法则。 保护下属是中原中也的责任,不是他的。 这个人和他只是打过照面而已,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 菲那恩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看不到自己赤红的眼眸里泛起的一丝波澜。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掠过。 ——是中原中也。 他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在子弹出膛的瞬间,用比子弹更快的速度,将子弹踹飞。 “混蛋!”中也低骂一声,迅速抱着惊魂未定的阿卓翻滚到坚实的掩体后。 战斗很快结束,敌人被尽数歼灭。 硝烟尚未散去,中原中也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一直很安静的菲那恩面前。 毫无预兆地,他一把狠狠揪住了菲那恩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将菲那恩整个人提离地面。 “喂!你这家伙!”中也钴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声音因为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而压得极低,但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你刚才明明看见了!对不对?!你明明可以救他!为什么不动?!” 菲那恩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质问弄得懵了一瞬,衣领勒得他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是的被他自己强行唤起的、被冒犯的恼怒,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东西一样。 人类,竟然敢这样粗暴地对他? 他赤红的眼眸与中原中也强压着怒意的钴蓝色眼眸对视着,属于血族的冰冷威压刻意地就要弥漫开来。 但下一秒,中也那愤怒到几乎喷火的眼神,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对同伴生命的紧张和对他“见死不救”的强烈不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了他冰封的心上。 “他也算是你的同伴吧?!就算不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就是你想要的吗?!” 中也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怒吼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第43章 “——你到底有没有心?!” 菲那恩准备反击的冰冷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怔忪。 心? 他当然有,它在他胸腔里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但中也问的,显然不是这个。 包裹着他人性、厚重到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坚不可摧的冰壳,在这一刻,被这纯粹而炽热的怒火,猛地敲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缝。 冰壳之下,某种被遗忘的、属于“人”的部分,似乎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他先是感到一阵荒谬和恼怒,觉得中原中也不可理喻。 明明跟他没有关系吧?如果那个人是太宰,或是中也他自己,他肯定不会犹豫,因为他们是他重要的朋友。 中也跟阿卓也是第一天认识吧,明明他跟他才是朋友…… 他不明白…… 那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陌生、更加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难过。 为什么骂他…… 为什么中也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朋友…… 鼻子无法控制地发酸,眼眶发热,一种强烈的想要流泪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死死咬着牙,强忍着那陌生的生理反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不能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猛地挥开中也的手,力气大得让中也踉跄了一下。 菲那恩最终从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甚至不敢再看中也那双盛满怒火和失望的眼睛,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像是在逃离。 他走在渐渐平息下来的街道上,天色渐晚,他不再到烦躁,只剩下心里空落落的冰凉和那股挥之不去的委屈。 搞什么啊…… 他只是……没有做多余的事……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 他从今天开始,就只有太宰一个朋友了……吧?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乱糟糟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中也愤怒的脸庞和那句“同伴”反复出现。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热闹的中华街。 食物的香气和人声鼎沸似乎都隔着一层膜,无法传入他混乱的内心。 “哎呀!” 一声轻呼让他回过神。 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怀里抱着的一袋粗点心差点掉在地上。 菲那恩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侦探帽、穿着英伦风侦探服的青年,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菲那恩迟疑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呃……对不起。” 江户川乱步扶了扶帽子,碧绿的眼睛在菲那恩身上扫了一圈,几乎是瞬间就“看”明白了——港口mafia的成员,但身份远不止如此简单。 刚经历了激烈的内心冲突,似乎被很重要的人训斥了,正处于一种迷茫又委屈的状态。 虽然长相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核心情绪可瞒不过名侦探的眼睛哦。 “唔,没关系哦!”乱步爽快地原谅了他,反而凑近了一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谜题,“你看上去很困扰呢?需要名侦探帮你推理一下吗?价格优惠哦!” 或许是乱步身上那种莫名的洞察力,也或许是菲那恩此刻真的太需要一个人来帮他理清这团乱麻。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江户川乱步自顾自地打开点心袋,拿出一个新的棒棒糖拆开叼上,然后递了一块印着小星星图案的饼干给菲那恩:“喏,星星饼干,虽然是你撞的我,但名侦探大人有大量~” 菲那恩迟疑地看着那块饼干,没有接。 “放心啦,没下毒。”乱步撇撇嘴,“而且,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会怕普通毒药的类型吧?” 菲那恩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块饼干。 乱步满意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乱步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粗点心,一边像是闲聊般,却一下子戳中菲那恩的心事,“他不是故意要骂你,只是……嗯,脑子一热,话说重了而已。” “你……你怎么知道?!”菲那恩眼中满是震惊。 “因为我是名侦探啊!”乱步挺起胸膛,语气骄傲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 他看着菲那恩依旧震惊和戒备的脸,眨了眨碧绿的眼睛,忽然问道:“喂,你,不是纯粹的人类吧?” 菲那恩身体微微一僵,赤瞳收缩,下意识地就要进入备战姿态。 “放松放松~”乱步摆了摆手,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名侦探对种族没什么偏见哦!” 菲那恩捏着饼干,摇了摇头,“我感觉你是好人……” “名侦探当然是好人!”乱步一边吃饼干,一边说:“而且是世界第一的好侦探!专门解决难题和抓住坏蛋的!” 他碧绿的眼睛眨了眨,看着菲那恩,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般的狡黠:“不过,‘好人’和‘坏人’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绝对啦,就像粗点心,有的甜甜的,有的咸咸的,还有的又甜又咸,很难说哪种最好吃,对吧?”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菲那恩愣了一下,眼里写满了“你在说什么”的茫然。 “嘛,扯远啦。”江户川乱步站直身体,眼睛又眯了起来,“话说回来,‘朋友’这种东西啊,本来就是会互相添麻烦,又会互相帮忙的存在哦。” “你下意识地觉得规则更重要,但他觉得‘人’本身更重要,这没有绝对的对错啦,只是……嗯,立场不同?” 菲那恩精准地捕捉到了四个字。 立场不同……? “可是,我们是同阵营的啊……”菲那恩说着,尖耳朵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虽然乱步看不见。 不过菲那恩听了乱步的话后,越发觉得自己错了,明明他已经加入港口mafia,就已经是港口mafia的一员,那就算不熟悉的人类,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同伴…… “既然心里有想法了,就放心去做哦,”江户川乱步就像是察觉到菲那恩此刻的情绪一样,“唔……貌似有一个人肯定能精准地安抚住你现在的情绪,去找他吧。” 乱步的话语仿佛在迷雾中点亮了几盏小灯,菲那恩的心情瞬间开朗了不少。 他甚至难得地没有反感,任由乱步加上了联系方式。 菲那恩看着手机里新存的联系人,备注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 “乱步……”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没错!我就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青年的声音里带着明朗的笑。 菲那恩微微颔首,声音清晰,“我是菲那恩·德·图拉尔。” “很好!以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随时欢迎来找名侦探推理!”他话音一转,一本正经道:“不过下次开始,可是要收费的喔。” 菲那恩点了点头,郑重应道:“我会的。” “那就这样啦!名侦探还要去补充零食库存!”乱步挥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融入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了中华街熙攘的人流中。 菲那恩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饼干,小心地咬了一口。 很甜,很好吃。 他收起手机,将剩下的饼干吃完,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脚步虽然依旧不快,但不再慌乱。 他现在很想回去见太宰,很想很想。 第33章 开导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晚。 一开门,就听到最新款游戏的激烈音效。 太宰治显然已经彻底摆脱了感冒的debuff,生龙活虎地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屏幕按手柄按得噼啪作响,身边还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蟹肉罐头。 “哟,回来啦?”太宰治头也没回,语调拉长,“跟着蛞蝓干活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有‘活力’?” 菲那恩站在玄关,看着太宰治那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熟悉的背影,在游戏光怪陆离的光影下,莫名地感到一阵鼻酸。 ……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在回到这个唯一能称之为“归处”的地方时,再也压抑不住。 强压了一路的委屈和迷茫,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决堤而出。 他走到太宰治身边,坐下,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太宰……” 游戏音效还在响,但太宰治操作手柄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屏幕上他操控的角色一个失误,被敌人击中了,血条骤降。 “嗯?”太宰治应了一声,这次语气里的调侃淡去了些,“怎么了?真被那只没脑子的蛞蝓欺负了?” 他暂时放下了手柄,任由角色在屏幕里挨打,微微侧过身来看向身边团成一团的粉色脑袋。 第44章 “……他骂我,”菲那恩的声音更闷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因为……我没有救同行的成员……他说……那是同伴……说我没有心……” 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当时的想法和后来的难受。 他甚至提到了乱步,说了乱步那些奇怪却让他好受不少的话。 他本以为会听到太宰治嘲讽中也的“多管闲事”或者调侃他的“玻璃心”。 然而,太宰治只是沉默地听着。 他没有打断,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安静地听着菲那恩有些混乱的倾诉。 屏幕的光在他鸢色的眼眸里明明灭灭,看不清具体情绪。 直到菲那恩说完,空气里只剩下游戏背景音乐的声音时,太宰治才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绷带触感,轻轻地落在了菲那恩的粉色脑袋上,非常非常轻地拍了拍。 “中也那个笨蛋,总是这样热血上头。”太宰治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太宰治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无奈,“不过,‘同伴’啊……确实是他会看重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对于思维敏捷的他来说有些少见。 “但是,菲那恩,”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下来的魔力,“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在某些人眼里,或许是‘错误’的。反之亦然。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至少,对人类来说不是。” 他的指尖非常轻柔地碰了碰菲那恩露在外面的、微微发红的耳尖,微凉的触感让菲那恩轻轻颤了一下,“港口mafia,或者说中也所认同的那个‘世界’,有时候会运行另一套看似更麻烦、更低效,但……或许更能凝聚‘人类’的规则。 “他骂你,不是因为你本质错误,而是因为你们暂时……还没站在同一套规则下看待问题。” “而且,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中也的,他估计现在已经后悔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正想办法怎么找你道歉呢。” 这算不上多么温暖的安慰,甚至有些抽象。 但来自于太宰治,这种近乎“理解”和“解释”的平和态度,没有否定他的认知,也没有一味偏袒中也,而是试图帮他理清这团乱麻——这比任何单纯的哄劝都更能戳中菲那恩此刻的需求。 “至于‘心’……”太宰治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柔和,“会因为别人的话而难过,会感到委屈,会跑来跟我哭诉……这不就是‘心’在运作的最好证明吗?” “真正没有心的家伙,”他轻笑了一下,带着点安慰的意味,“可是连疼痛和委屈都感觉不到的。” 但来自太宰治,这种近乎“理解”的平和态度,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菲那恩强撑的堤防。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菲那恩强撑了一路的堤防。 覆盖在他发顶的手,那轻柔的拍抚,那平静的话语……这一切都太过于温柔,太过于……让他想要依赖。 埋着的脑袋下,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只是任由那只手停留在菲那恩的头上。 然后,细碎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终于从那个蜷缩的身影里漏了出来。 菲那恩终于彻底哭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他膝头的衣料。 他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后来渐渐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放声哭泣,仿佛要将这几百年来所有的委屈、迷茫、害怕,全都通过泪水冲刷出来。 他哭得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甚至不自觉地向着太宰治的方向微微靠拢,寻求着那份难得的安心感。 这灼热的、咸涩的液体,是菲那恩身为“人”的证明,是那层冰壳碎裂后,底下那颗重新开始感受到疼痛和温暖的、属于人类的心的哭泣。 太宰治静静地坐着,看着那颗毛茸茸的、粉色的脑袋在自己手下颤抖,听着那压抑已久的哭声在公寓里回荡。 游戏屏幕上的角色早已 game over,幽暗的光线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鸢色的眼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一丝了然,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软。 不知过了多久,菲那恩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他依旧把脸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带来的羞赧。 太宰治的手还停留在他发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怎么以前没发现,菲那恩原来这么爱哭鼻子啊。” 菲那恩的声音闷闷的,“我一个人的时候是从来不哭的,可是……大家对我都好好……有种家的感觉……” 家——才是唯一能哭的地方。 太宰闻言一怔,抚摸着菲那恩脑袋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恢复正常。 之后的公寓里很安静,只有游戏结束画面单调的背景音在低声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菲那恩才慢慢抬起头。 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赤红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懵懂。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却又透着一种不设防的柔软。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也正看着他,鸢色的眼眸在屏幕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很深,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只剩下一种平静的、近乎专注的凝视。 “……谢谢你。”菲那恩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沙哑。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赤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笨拙的真诚,“谢谢太宰……跟我说这些。” 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某种刚刚学到的“人类表达强烈正面情绪”的规则所驱动——他想起了那部令他印象深刻的推理电影结尾时,那个女孩对侦探表达的感谢和喜爱。 菲那恩抿了抿唇,忽然撑起身子,朝着太宰治的方向倾身过去。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点迟疑和生涩,但目标明确。 太宰治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他并没有躲开,只是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菲那恩温热的、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轻轻蹭过了太宰治的侧脸,一个极其轻柔的、一触即分的亲吻,落在了太宰治的脸颊上。 如同羽毛拂过,带着泪水的微湿和菲那恩身上独特的、淡淡的白玫香气。 菲那恩退了回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不敢看太宰治的眼睛,“这是感谢和……喜欢。” 他浑然不觉这种举动和话语在寻常朋友之间是多么越界和暧昧。 做完这一切,菲那恩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和服的衣摆,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甚至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可能又搞错了人类复杂的规则,这个举动或许太冒失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那仿佛面具般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 鸢色的眼眸深处,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了一瞬——惊讶、探究、一丝难以捕捉的动摇,以及更多晦暗难明的、属于他本性的东西。 但他恢复得极快。 几乎是下一秒,一种更加浓郁、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重新漫上他的眼角眉梢。 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带着一丝探究的笑。 “哎呀呀……”他拖长了语调,声音比平时更加黏腻,带着一种戏剧般的夸张,“这可真是……令人惊讶的‘感谢’方式呢。” 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鸢色的眼眸紧锁着菲那恩那双因为无措而闪烁的红眸,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看透。 “菲那恩,”他的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那里刚刚被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微弱的触感,“你确定……你知道‘喜欢’这个词,和这种……行为,通常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陷阱感,仿佛在引导一个孩子交出最珍贵的糖果。 “还是说……”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蛊惑,“这只是你从哪部无聊电影里学来的、觉得新奇所以模仿的行为?” 他没有做出任何拥抱或者更亲密的举动,只是用目光和语言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眼前这只主动踏入领域的小吸血鬼牢牢罩住。 他的姿态甚至看起来依旧有些懒散,但那双鸢色的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不错过菲那恩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第45章 他在观察,在分析,在享受这份突如其来、完全偏离他预料的有趣结果,同时也将选择权和定义的难题,轻巧地抛回给了菲那恩。 菲那恩被他问得更加茫然了,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意味着什么?电影里……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对帮助了她的侦探表达感谢和喜爱的……” 他显然没能理解太宰治话语里深藏的陷阱和暧昧的暗示。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了然,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更浓厚的兴趣。 “果然如此。”他像是得到了预期的答案,身体向后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拿起那个被冷落的手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仿佛刚才那一刻的紧绷和探究从未发生。 “算了。”他耸耸肩,将另一个手柄塞进菲那恩手里,“那种复杂的‘人类规则’以后再说吧。” 他只是用语言和态度,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条更加清晰却似乎又更加暧昧的界线。 他接受了这份“感谢”,却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其定义和解读的主动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的侧脸,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了所以然来。 太宰治继续专注地看着游戏屏幕,嘴角噙着一抹极深的弧度,鸢色眼眸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4章 和好 隔天下午,训练场。 菲那恩独自站在场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和服袖口。 他昨晚几乎没睡,满脑子都是太宰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以及自己对“喜欢”和“感谢”可能造成的误解。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需要去找中原中也。 就在他踌躇着是该发邮件还是直接去办公室堵人时,训练场的门被猛地推开。 中原中也站在门口,标志性的帽子压得略低,似乎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菲那恩。他明显顿了一下,钴蓝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菲那恩的脸,随即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 “咳。”中也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调整着手套,“你在这儿啊。” 菲那恩的尖耳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地面上,“我来……练习枪法。”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中也抓了抓头发,似乎下定了决心:“昨天的事……” “我很抱歉!”菲那恩抢在他前面,赤红的眼睛里带着罕见的紧张,“我当时…没能理解‘同伴’的意义,让你生气了……对不起……” 中也愣了片刻,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直接的道歉。 他钴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压了压帽檐。 “不,我也有错。”他声音低了几分,“我的话太重了,你不是没有……那个什么……只是我习惯了那样,我本该…更耐心一点。总之……抱歉。” “不不不,我其实觉得中也说的很有道理……”菲那恩没想到还能得到对方的道歉,双手挥了挥。 “菲那恩,”中也突然表情认真起来,钴蓝色的眼眸看着菲那恩,语气变得严肃,“听着,在港口mafia,尤其是我带队的时候,我希望至少能做到一点——不抛弃任何一个还有救的同伴。” 他指了指菲那恩的心口:“这不是什么弱肉强食的法则,这是一种……责任,你明白吗?” 责任吗…… 菲那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 中也看着他依旧有些迷茫但努力想理解的眼神,忽然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菲那恩的粉色脑袋,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认可。 “行了,这事就过去了。”中也咧开一个爽快的笑容,仿佛之前的芥蒂从未存在,“下次任务该动手时就动手,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其次尽量保护好身边的人,听见没?” 赤红的眼眸微微亮起,他用力点了点头:“嗯!” 误会解除。 (手机屏幕界面)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菲那恩君~粗点心库存告急!名侦探需要补充能量!你推荐的那家中华街兔子馒头很好吃!还有,上次那个“朋友”的难题解决了吗?(`??)Ψ 【菲那恩】:太好了,乱步也喜欢兔子馒头,这是太宰之前顺手买给我吃的,超级好吃!解决了……已经和中也和好了哦。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哦?这么快?怎么和好的?快告诉名侦探!是不是用了名侦探教的绝妙方法? 菲那恩简略地将和好的过程跟江户川乱步讲了一遍。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解决了就好!恭喜你啦,成功修复友情!所以,为了庆祝,能帮名侦探带三盒,不,五盒兔子馒头过来吗?侦探社报销! 【菲那恩】:……现在?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当然是现在!名侦探的推理能量不足了!急需糖分补充!拜托啦~菲那恩最好啦! 【菲那恩】:……哦,好吧。等我一会儿。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好耶!记得要豆沙馅的!快点哦! (屏幕暗下) 菲那恩收起手机,看了看窗外。 虽然有点麻烦,但……感觉并不坏。 自从加上好友后的这几天,他们一直都有保持通讯联系,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他起身,决定去一趟中华街,给那个帮自己解决了烦恼的、有点吵闹但意外靠谱的新朋友,带五盒兔子馒头。 然而,菲那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太宰说自己困得厉害,要马上回公寓休息,实际上是去给乱步送兔子馒头了。 或许是因为听乱步说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关系不好吧……? 菲那恩裹了一件不起眼的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标志性的粉色长发和过于苍白的肤色。 送完兔子馒头后,他便准备回公寓。 不过他知道太宰今晚有任务,回去会很晚,所以放心地四处闲逛,打算一路逛回公寓。 不知不觉,他拐进了一条偏僻的仓库区。 空气骤然变得紧绷,带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菲那恩的尖耳在帽檐下敏感地动了动,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呵斥和某种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好奇心,或者说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他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像一片影子,滑进一堆废弃集装箱的缝隙里,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昏黄的路灯下,几个身着黑西装、港口mafia标志性打扮的成员像冰冷的雕塑般矗立着,形成一个包围圈。 圈子中央,一个男人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地上,满脸是血,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呻吟。 而在这片压抑的中心,站着太宰治。 一个黑西装上前汇报了什么。 太宰治微微侧头听着,然后,他动了。 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优雅。 他慢慢蹲下身,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精准地、缓慢地捏住了地上那人唯一还能动弹的手指。 “忘了告诉你,佐藤健一已经把所有的情报都说出来了哦,”太宰治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比寒风更刺骨,“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哀嚎,似乎在求饶。 太宰治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菲那恩听到了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不是一声,是缓慢的、有节奏的、连续不断的碎裂声,伴随着男人骤然拔高又戛然而止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惨叫。 太宰治的手很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残酷。 他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耐心地、一根接一根地掰断对方的手指骨节。 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男人似乎终于颤抖着说了什么,太宰治得到了满意地答案,站起身,微微侧头向着身后一个黑西装,“跟我推测的一样嘛,去查一下他说的。” 菲那恩藏在集装箱的阴影里,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尚未完全断气的男人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试图爬离这片地狱。 太宰治甚至没有侧目,只是随意地、精准地抬脚,如同踩碎一颗熟透的浆果般,狠狠碾踏在那人的喉骨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漫不经心的残酷。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伴随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呜咽彻底消失,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脚下彻底失去生机的躯体。 第46章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令人窒息的暴力。 太宰治身后,数名身着黑西装、气息同样冰冷的港口mafia成员如同沉默的雕像,只负责封锁现场和处理后续,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菲那恩心里除了惊讶外,并无过多感觉——吸血鬼的本能里,对这种场景并无畏惧。 心脏在胸腔里却开始莫名地加速跳动,令他心跳失序的是这种纯粹的、冰冷的、视生命如草芥的姿态,与那个缠着绷带、热衷自杀、偶尔流露出温柔的形象形成的巨大鸿沟。 那种黑暗,是那么危险……又迷人。 就在这时,太宰治毫无征兆地缓缓地、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渊般的鸢色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菲那恩藏身的集装箱区域,视线没有明确的焦点,却仿佛带着穿透一切阴影的实质力量。 菲那恩感到背脊发凉,他已经隐匿了气息,但他忘了,仅仅是视线,就足以让太宰治注意到他。 太宰治的目光在那个方向停留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三秒。 然后,漠然地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一片无关紧要的阴影。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随意丢弃在血泊中,像丢掉一件垃圾。 他拿出手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倦怠的语调,与刚才判若两人:“这边处理完了,清理组。” 说完,他转身,带着那群沉默的黑影,消失在巷子另一端的黑暗里,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散,菲那恩才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血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刚才那几秒的“凝视”,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被看穿的紧张。 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没被发现,他现在可还在公寓“睡觉”呢。 菲那恩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在横滨的街道上,那几秒被锁定的紧张感在脑中交织。 夜色渐深,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一家已经打烊、橱窗灯光昏暗的首饰店时,旁边的员工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制服、扎着马尾辫的女高中生走了出来,一边哼着歌一边利落地锁上门。 她身上带着些许金属抛光剂和清洁用品的淡淡气味。 女孩一转身,差点撞上正默默走过的菲那恩。 她吓了一跳,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活力十足地道歉:“哇!抱歉抱歉!没注意到有人!晚上好呀!” 菲那恩下意识地拉低了兜帽,含糊地应了一声:“……晚上好。” 脚步未停。 “诶——等等!”女孩却一点不怕生,小跑两步跟了上来,与他并排走着,好奇地歪头看他,“这么晚还在散步吗?你的头发颜色好特别哦,粉色的!是天生的吧?在帽子下面露出来了一点!超好看的!” 菲那恩被对方整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脚步,“……” 呃……人类都这么自来熟吗,上一个自来熟的人类还是太宰治……啊不,是乱步。 女孩的家似乎就在附近,她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我刚兼职下班啦!就在这家店!每天都要擦亮那些银饰,累死啦——啊!” 她的目光无意中下垂,忽然停在了菲那恩行走时、从和服下偶尔露出的那一截银色脚环上。 “哇!这个!”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显得非常兴奋,几乎要跳起来,“这个银环!跟我们店里的一款好像啊!超级像的!先生你也喜欢我们店的款式吗?” 菲那恩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踝上的没什么存在感的装饰,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不……这是,重要的人和上司送的入职礼物。” “诶——原来是礼物啊!真好!”女孩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纯粹的羡慕,“关系一定非常非常好吧!可以让我看看吗?就一下下!我保证我是专业的哦,天天跟它们打交道!” 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甚至没等菲那恩明确同意,就蹲下了身,凑近去看。 菲那恩僵在了原地,对这个人类女孩过于直接和热情的行为感到有些无措。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女孩冰凉的指尖已经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银环的表面。 “真的超级像的啦……做工也好精细……”女孩小声赞叹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内壁。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变成了些许困惑。 “嗯……?”她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手指更加仔细地在内壁某处摸索了几下,似乎在确认什么。 紧接着,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越界了,猛地站起身,脸上飞起两抹不好意思的红晕,双手合十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冒失了!居然直接上手摸了!非常抱歉!” 她打着哈哈,试图化解尴尬:“那个……我、我大概是看错了啦!我们店里的那一款,里面好像……好像没有刻那种细小的字母,或许也可能是编码?摸起来感觉不太一样……或许更高档的饰品就是会有编码的吧。” “哈哈,我果然是兼职的,学艺不精,好多细节都没记全呢!打扰您了!” 女孩说完,再次歉意地鞠了一躬,然后像是有点害羞又有点慌乱似的,快步朝着旁边的居民巷子跑去:“我、我家就在这边!先生再见!晚上散步注意安全哦!” 菲那恩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方才被她指尖触碰过的脚踝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刻字? 编码? 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低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光滑的银环内壁,仔细地摸索着。 果然,在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指尖触碰到了极其细微的凹陷。 嗯……很奇怪,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的轻微能量波动…… 之前的……是错觉吧? 应该是错觉吧,这可是重要的入职礼物。 菲那恩的性格其实是冷漠的,对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不关心,除了太宰,以及在他内心所规划的某个范围内的人们。 他分得太清楚了,对于在这个界限外的人和事,经常会忘了做出合理的反应,以至于会无动于衷。 因此,这个银环在他心中那个界限的意义,就是重要的入职礼物,仅此而已,而其他的都是无意义的概念,他完全意识不到。 是的,意识不到。 但这种认知都来源于一种下意识的自信——他总有办法能够解决麻烦。 菲那恩甩开这点微不足道的插曲,将注意力投向眼前那家散发着暖黄灯光、门面狭小的酒吧——lupin。 门牌上的字迹有些褪色,却透着一股旧时光的宁静。 讲个笑话,菲那恩活了这么久,其实从没喝过酒。 毕竟血族的食物只有鲜血,酒这种东西只有伪装在人类族群的血族才会去尝试。 菲那恩突然也想去尝试一下酒,犹豫了一秒便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上的铜铃发出了清脆悠长的响声。 第35章 被抓包 酒吧内部空间不大,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味、威士忌的醇香和一种沉静的、被时光打磨过的氛围。 吧台后,一位面容和蔼的老酒保抬起头,看到菲那恩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庞,以及那身过于干净的和服,老酒保温和地笑了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善意:“晚上好,小先生。抱歉,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来杯果汁怎么样?” 菲那恩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看起来确实像个少年。 他有些尴尬地摘下帽子,粉色长发滑落肩头,却更显得年纪小。 “……果汁,谢谢。”他闷闷地说,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杯橙汁放在他面前。 他小口啜饮着,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就在这时,门铃轻响,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红色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吧台,在菲那恩旁边隔了一个座位坐下,声音平静地对酒保说:“老样子,谢谢。” 几乎在对方坐下的瞬间,菲那恩就再次捕捉到了——那股极其微弱的熟悉气息。 红发…… 菲那恩想起自己在审讯室外走廊随意瞥到的人,确认了就是他。 想着想着,菲那恩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织田作之助身上,带着一丝明显的探究。 织田作之助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他侧过头,那双总是带着点倦怠和平静的蓝色眼睛看向菲那恩,没有警惕,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包容的温和,像是看着一只误入人类领地的小动物。 “晚上好,”他主动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很少在这里见到新面孔,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第47章 他的目光没有恶意,甚至还带着点对未成年人的关心,“迷路了?还是……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菲那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竟显得有些许笨拙。 织田作之助也不在意,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加冰,抿了一口,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菲那恩说:“横滨的夜晚,可不太平,有时候很吵,枪声、爆炸声……有时候又像现在这样安静,死亡总是很突然,无论计划得多周密。” 菲那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人命本就很脆弱。” “是吗?”织田作接过威士忌,加冰,轻轻晃了晃,突然转移话题道:“看起来,你需要有人送你回去。” 菲那恩一脸困惑,简言意骸道:“不用,我其实已经成年了。”而且已经成年好多年了。 织田作之助明显不太相信,抿了一口酒,目光看向前方,似乎只是随口闲聊,“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想尝试酒也正常……” 他想起了太宰治。 菲那恩刚想开口再争论自己的年龄的时候,血族的超常感知猛地拉响了警报。 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属于太宰治本人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酒吧门口。 而且不止一个人,另一个气息带着点书卷气和深重的疲惫感。 菲那恩猛然站起身,脸上表情变得很快,引得织田作之助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 糟了!是太宰!太宰怎么会来?!自己运气这么差的吗?今天晚上怎么老是遇到他…… 菲那恩左看右看,在门铃轻响的前一秒,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猛地将兜帽往头上一盖,随即往吧台上一趴,脸深深埋进交叠的臂弯里,粉色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侧脸,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后选择装死的幼兽,浑身散发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强烈意念。 他知道这种方法很蠢,但比起东躲西藏,至少被发现了不会太丢脸吧…… 酒吧门被推开,铜铃清脆响起。 “呀,织田作!你果然在!” 太宰治那熟悉的、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传来,与后巷里那个冰冷的身影判若两人。 太宰身旁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到织田作旁边坐下。 太宰治笑嘻嘻地挤到织田作之助和菲那恩之间的空位坐下,向酒保点单:“来杯洗洁精特调……啊,开玩笑的,番茄汁加冰,谢谢!” 他的语气轻松愉快,仿佛刚从什么愉快的聚会赶来。 就在他坐下的瞬间,鸢色的眼眸随意地、如同扫描般扫过旁边那个趴在吧台上的粉色身影。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极其自然地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那个装死的粉色脑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浓浓戏谑和恍然大悟的夸张腔调说道: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困得厉害、急着要回公寓睡觉的菲那恩君吗?”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轻轻敲了敲吧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怎么?公寓的床不够舒服,还是……梦游到lupin来了?” 被点名的菲那恩身体一僵,埋在臂弯里的脸瞬间升温。 他知道装不下去了。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强作镇定却难掩窘迫的苍白小脸,血红的眼眸飞快地瞟了太宰一眼,又迅速垂下。 或许因为自己骗了太宰,因此菲那恩想在特别心虚。 “我……”他脑子一片空白,羞耻和紧张让他口不择言,一个蹩脚到极点的借口脱口而出,“因为,我想你了……就出来找你,有什么问题吗……”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心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一瞬。 他大概设想过菲那恩的种种狡辩,唯独没料到是这个。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错愕和……某种更深的不自在,飞快地掠过他鸢色的眼眸。 他看着菲那恩红透的脸颊和心虚的表情,自然知道这绝对是临时扯的谎。 毕竟,对太宰治来说,要在反常的菲那恩身上藏定位器和窃听器很简单。 嗯……中华街……晚香堂……后巷……再然后lupin。 但是……这个笨拙的、带着点傻气的谎言,竟意外地……有点可爱。 太宰治盯着菲那恩看了几秒,最后他伸出手,没有质问,而是极其自然地揉了揉菲那恩柔软的粉色头发,动作亲昵得不像话。 “是吗?”太宰治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调侃,但尾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那下次想我,记得打电话,大晚上乱跑,万一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怎么办?” 他意有所指,却没有打算再深究,算是放过了菲那恩。 他拉开菲那恩旁边的椅子坐下,对酒保说:“给他再来杯果汁,酒保先生。”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菲那恩在被太宰治接触的那一瞬间,耳朵变成了尖耳。 菲那恩如蒙大赦,心脏还在狂跳,但总算松了口气。 太宰治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指了指菲那恩,对两位友人说:“啊,对了,还没正式介绍。这是菲那恩,算是我的……嗯,助理?目前暂时跟在我住在一起哦。” 织田作之助闻言,再次平静地看向菲那恩,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认识啊。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一瞬,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疲惫:“原来先生您就是最近港口mafia内部传闻的中心人物,‘那位干部先生身边突然出现的神秘莫测的助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莫名看了一眼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他那特有的平淡语调补充道:“确实经常能听到一些女性成员讨论,说太宰身边来了个粉头发、红眼睛、长得非常精致的孩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形容词,“还说偶尔看到你发呆或者困惑的样子,非常……可爱。” 太宰治闻言,发出一声拖长的、意味不明的“诶——”。 他侧过身,手臂顺手搭在菲那恩的椅背上,鸢色的眼眸眯起,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打量着菲那恩眉眼,语调上扬,“是吗?还有这种事?我们菲那恩在外面原来还有这么多可爱的瞬间被记录下来了啊。” 菲那恩被这几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太宰治那仿佛要把他剥开研究的眼神。 他低下头,双手抱着杯子,盯着杯子里的果汁,心虚道:“你们饶了我吧……”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几声,也不再逗他,转回去继续和友人们聊天。 菲那恩偷偷抬眼看了看太宰治的侧脸。 此刻的太宰,慵懒地靠在吧台上,和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织田作之助用他那平淡无奇的语调说着最近的趣事。 安吾揉着太阳穴抱怨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书,太宰治则插科打诨,妙语连珠。 他们之间的氛围轻松、自然,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 菲那恩默默地听着,没打算加入他们,只是一口一口喝着甜腻的果汁。 他看着太宰治在朋友面前卸下所有伪装,眉眼弯弯,笑容灿烂,那笑容直达眼底,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冰冷,是菲那恩从未见过的、纯粹而真实的快乐。 织田作之助平和地回应,安吾冷静地吐槽。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太宰治,太宰治与刚才仓库区那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存在,判若两人。 这样的太宰,好可爱…… 唔,刚刚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小黑猫? 不行了,好想捏捏他的脸……就轻轻的……一下就好…… 就在这时,太宰治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菲那恩猛地回神。 太宰不知何时凑得很近,鸢色的眼眸里映着酒吧迷离的灯光和他有些茫然的脸。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带着一丝试探地,轻轻捏了一下菲那恩柔软的脸颊。 “发什么呆呢,菲那恩?”太宰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果汁太甜,喝傻了?” “——!”这动作就好像应证了菲那恩的想法一样,只不过被捏的是他自己而已。 一股难以形容的电流瞬间从被触碰的脸颊窜遍全身,菲那恩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疯狂涌上了头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撞击。 他白皙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迅速蔓延至脸颊和敏感的耳尖,整张脸像熟透的番茄。 第48章 他猛地缩了一下脖子,血红的眼眸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猝不及防的羞窘和不知所措,声音都变了调: “没有……” 菲那恩反应太过激烈,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那只手在也顿在了半空。 鸢色的眼眸深处,那抹真实的、轻松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去,被一层更深的、难以解读的幽暗覆盖。 他看着菲那恩通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神,几乎是确认了某件意料之中又极其刺眼的东西。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凝滞。 就在这时,旁边一只宽厚的大手也伸了过来,带着一种安抚的、近乎长辈的意味,落在了菲那恩的粉色发顶上,还轻轻揉了揉——是织田作之助。 “脑袋手感其实也很不错,以后可以多摸摸。”织田作之助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也在菲那恩的粉色头发上揉了两下,动作随意得像在摸一只温顺的猫,补充了一句,“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菲那恩虽然脸上还带着点红晕,但对织田作之助的反应明显平静许多,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是小动物。” 太宰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但眼底那层幽暗并未散去。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顿在半空的手,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下一秒,太宰治脸上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笑容又无缝衔接地挂了起来,语调轻松地转向安吾:“哎呀,安吾,你上次说的那份关于贸易线路的报告……” 语气和姿态都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活跃。 坂口安吾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太宰治瞬间恢复的笑容和菲那恩依旧通红的脖子之间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心底有些无奈。 作为情报人员,他当然知道菲那恩是一个对横滨有着怎样威胁的存在。 但显然,菲那恩看起来比想象中好相处。 那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加入了关于报告的讨论。 ………… 深夜,太宰治没有睡觉。 他靠在窗台,背着月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户川乱步的资料。 就算他不追究菲那恩对他撒谎这件事,但不代表他不会去查菲那恩去晚香堂见谁了,做什么了。 嗯……武装侦探社的人吗…… 菲那恩竟然会为了乱步向他撒谎。 太宰治今天晚上心情其实非常差,否则他会用更温和的方式了结那个俘虏,也不会亲自上手审那个俘虏。 但没办法,炸毛猫猫超级好哄,一句想你了就给顺毛好了。 第36章 神经病 港口mafia大楼走廊。 菲那恩抱着一叠需要送去太宰那里的文件,正低头走着,险些撞上一片黑色的衣角。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深灰色的、锐利如刀锋的眼睛。 是芥川龙之介。 黑衣少年周身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冷冽,看着菲那恩的眼神复杂难辨,掺杂着不甘、审视,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忌惮。 自从上次他找菲那恩“切磋”却意外落败,并被太宰先生冷言斥责后,两人碰面就总是这种氛围。 芥川的视线在菲那恩略显凌乱的粉色长发和带着困惑神情的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怀里那叠写着太宰治名字的文件上。 他似乎想说什么挑衅的话,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嗤笑的气音,与菲那恩擦肩而过,罗生门的衣摆带起一阵冷风。 菲那恩眨了眨赤红的眼睛。 他后来才知道芥川龙之介其实算是太宰治的弟子,看在太宰的份上,他不想再与他起冲突。 他摇摇头,决定先处理手上的麻烦。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他还没走到办公室,就被中原中也截住了。 “嗯?菲那恩?”中也压了压帽檐,“你还在这里?首领有任务,点名要你也去。” “什么?”菲那恩一脸懵,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等他到了首领办公室,发现中也和太宰都在。 森鸥外笑容可掬,“这次的目标是一个新冒头的小组织,不足为惧,但他们网罗了几个能力……颇具特色的异能者,手段颇为诡谲,任务:彻底清除,收缴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和物资。” 他温和地解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突然点了菲那恩的名,“菲那恩君,多了解一些异能,对你没有坏处。” 菲那恩觉得森鸥外说的挺有道理,点了点头。 森鸥外笑了笑,“菲那恩君话总是这么少呢,还有点不习惯了港口mafia的生活吗?” 太宰治突然嗤笑了一声,中也见太宰治笑了,清了清嗓子,然后踢了太宰治一脚,只不过被太宰灵活躲开。 菲那恩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尴尬,摇了摇头,“呃……已经习惯了。” 其实吧,菲那恩就是跟森鸥外不太熟,没有说话欲而已。 中原中也在旁边转移话题,对菲那恩说:“总之,跟紧我,别光顾着发呆。”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兴致缺缺地把玩着菲那恩的粉色长发。 前往旧港区的车上,气氛就已经开始“预热”。 “喂,太宰,等会别碍手碍脚!”中也一边检查着他的皮质手套,一边不耐烦地吼道。 “这话该我说才对,小矮人等会可别因为敌人太多就慌得乱用重力,把任务目标一起砸烂了哦?”太宰治靠着车窗,笑眯眯地回敬。 “你想死吗混蛋青花鱼?!” “自杀是我的追求,但被蛞蝓笨死可不是我的选项呢。” 菲那恩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听着后座两人毫无营养的争吵,目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默默想着:原来太宰平时是这么……欠揍的吗?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中也会那么容易暴怒了。 战斗一开始就很激烈。 中原中也如同精准高效的杀戮机器,重力操纵之下,敌人往往不堪一击。 太宰治则在战场中闲庭信步般穿梭,“人间失格”的淡光闪过,一个个花里胡哨的异能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失效,往往伴随着异能者错愕和惊恐的表情,随即被中也干脆利落地解决。 两人嘴上吵得凶,行动上却展现出惊人的默契。 中也一个眼神,太宰就能恰到好处地消除前方碍事的异能屏障,太宰治看似随意的一个侧身,就能为中也让出最佳的攻击角度。 他们甚至不需要语言交流,仿佛大脑共享一般。 菲那恩跟在两人身后,并未过多出手。 他谨记着任务内容,大部分时间只是观察,但也不拖后腿。 他为了节省能量,战斗中一般只用一种血族秘术,干脆利落,偶尔有漏网之鱼冲到他面前,就用一下他刚学的体术或者练练枪法。 而有一个敌人的目光自菲那恩加入战局起,就像黏腻的毒蛇一样,死死缠绕在那纤细的身影和精致的脸庞上,闪烁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和淫邪。 “啧,港口mafia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极品小美人?”他一边艰难地躲闪着中原中也的重力碾压,一边竟还有闲心用令人极度不适的语调开口,“这粉头发,红眼睛……可真带劲!喂,小美人,跟着这些打打杀杀的粗人多没意思,不如跟了我?保证让你尝尝真正的‘快乐’……” 污言秽语夹杂着下流的暗示,在充斥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中原中也的动作猛地一滞。 下一秒,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炸开,周围的碎石都因那骤然提升的重压而微微震颤。 “你他妈找死——!”中也的怒吼声如同雷霆,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足以将人焚毁的怒火。 他几乎要放弃所有防御,不顾一切地先将这个口出秽语的渣滓碾成肉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原本游弋在战场边缘、轻松写意地消除着其他异能的黑影,骤然定格。 太宰治脸上的慵懒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漫不经心的俊美面孔,此刻冷得像冰封的湖面,一丝人类的情感都看不到。 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的是比深渊更黑暗、更粘稠的冰冷杀意。 他没有像中也那样暴怒,甚至没有说一个字,但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骤然降低的气压而凝固了。 他只是静静地、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口出狂言的男人,那眼神仿佛已经在用世界上最残酷的方式将对方凌迟了千万遍。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被那些污言秽语直接针对的菲那恩,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其实以前也有些没搞清楚他的性别就莫名其妙“发.情”的人类或血族,已经有点习惯了。 第49章 不过,习惯可不代表会隐忍。 菲那恩面无表情,甚至还有闲心解释道: “我是男的。” 那男人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更加变态的笑容:“嘿嘿,男的更好,我就喜欢……” 菲那恩彻底懵了,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茫然,随即脸色一沉。 好不知趣的人类…… 眼睛,嘴巴,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好恶心! 于是,在那男人还在□□、中也的怒火和太宰的杀意即将爆发的前一秒,菲那恩动了。 没有动用任何秘术,只是最纯粹的、碾压性的速度和力量。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粉色的残影掠过。 紧接着便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男人杀猪般的凄厉惨嚎。 菲那恩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对方最痛但又不会立刻致命的部位,手法干脆利落,仿佛在拆卸一个故障的机器。 “啊啊啊——住手!饶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中也和太宰反应过来时,那个刚才还出言不逊的男人已经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鼻青脸肿,浑身多处骨折,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菲那恩这才停下,一脸嫌恶道:“……神经病。” 中也:“……” 太宰:“……” 周围的敌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中也啧了一声,收敛了些许周身恐怖的重力能量,嘟囔了一句:“……算他倒霉。” 也不知道是说那男人倒霉遇到了双黑,还是倒霉调戏错了人。 太宰治则缓缓收敛了眼中的冰寒,目光幽深地落在菲那恩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经此插曲,战斗很快尘埃落定。 但很快,菲那恩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敌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异能者,但他的能力却十分奇特——能制造出逼真的幻象。 那个异能者突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秒,菲那恩周围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他仿佛瞬间脱离了仓库战场,置身于一片弥漫着浓雾的诡异花园,无数扭曲的幻影从雾中扑来,带着刺耳的尖啸!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幻象。 菲那恩猛地顿住了脚步,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是纯粹的好奇与探究。 他竟然暂时忘记了战斗,像是被某种新奇玩具吸引的孩子,专注地“观察”着这片虚构的景色,甚至试图伸出手去触摸那并不存在的、带着露珠的花瓣。 “喂!菲那恩!发什么呆!那是幻象!”中原中也暴躁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同时重力操控的碎石精准地砸向了那个施展幻术的异能者所在的方向。 幻象如同玻璃般破碎,熟悉的仓库景象重新回归。 菲那恩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个幻象异能看起来…… 好有趣,想要。 第37章 蓝色萤火虫 任务结束后,一回到公寓,菲那恩就翻出纸笔,坐在客厅小桌前,开始写写画画。 太宰治懒散地跟过去,坐在旁边旁观。 菲那恩书写得极度专注,时常顿笔,指尖无意识勾画空中轨迹,唇间溢出晦涩音节进行验算。 太宰治凑近一看,饶是见识广博如他,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奇异的符号和结构图,有些像是古老的符文变体,有些则完全是太宰从未见过的、自成一派的语言系统。 它们精密地组合在一起,旁边还有细致的能量流向注解和原理推导,全部围绕着如何操控和引导血脉中的力量来模拟出今天看到的那个幻象效果。 “哇哦,”太宰治发出由衷的惊叹,他精通多国语言甚至一些密文,却完全无法解读菲那恩写的大部分内容,“我都快忘了菲那恩其实并不是文盲。” 菲那恩茫然抬首,眼神仍带着未散尽的思虑,下意识地解释道:“今天那个有趣的幻象异能,核心是干扰脑部神经,但不够高效,如果通过血族术法的力量流动路径来模拟,可以先这样……再调整这里……” 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时连报告都写不好的小家伙,在属于对方的领域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血族秘术……都是这么难学的吗?”太宰治忍不住问。 菲那恩终于停下笔,想了想,解释道:“对大多数家系血族来说是这样……血族秘术不是特指某一种术法,而是对我们血脉能量的各种运用方式的统称,我们可以直接使用血能,也可以将血能‘编织’成其他形式。” “但是,这个就像……线,一根两根容易理清,同时理很多根,就容易缠绕打结,甚至反噬自身,每个血族天赋不同,能同时掌握和运用的‘线’的数量是有限的。” “那菲那恩呢?”太宰治好奇地追问,“你能理清多少‘线’?” 菲那恩偏了偏脑袋,似乎从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给出了一个让太宰治都微微咋舌的答案:“我不太清楚具体有多少……好像,只要我见过的,基本都能学会。不会的,就像现在这样,弄懂原理,就能掌握了。” 太宰治怔住了。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形容的了。 他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笔记上,眼里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的好奇,“那这个幻象异能呢?学会了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了。”菲那恩点了点头,“只是还没实际试过……” “试试嘛~”太宰治立刻来了兴致,拖长了调子,凑近菲那恩,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鸢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给我看看嘛,菲那恩~我想看~” 菲那恩对太宰治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目的的撒娇几乎毫无抵抗力,“那、那好吧。”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特性,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幻象恐怕会无效。 菲那恩没有试图去干扰太宰治的大脑,而是临时改变了施术思路——将原本直接作用于大脑制造幻觉的方式,改为了更复杂的外部光线操纵和能量粒子排列,形成视觉上的幻象。 “太宰想看什么?”他轻声问,指尖开始凝聚起极其微弱的光芒。 太宰治眨了眨眼,随口道:“不知道诶,菲那恩决定就好了。” 菲那恩想了想,闭上眼睛。 片刻后,以他指尖为中心,柔和的光芒荡漾开来,迅速弥漫到整个客厅。 下一秒,太宰治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 公寓冰冷的墙壁和家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静谧的森林。 参天古木枝繁叶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他们正站在一个清澈见底的湖泊边,湖面如同最光滑的镜子,完美地倒映着天穹上一轮满月和碎钻般的星辰。 晚风轻拂,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更奇妙的是,无数散发着柔和蓝色光芒的光点,在林间和湖面上空轻盈地飞舞、闪烁。 ——是萤火虫。 它们的光芒很奇特,也并不耀眼,却将整个场景点缀得如梦似幻,浪漫得不似人间。 “这是……”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这不可思议的美景,脸上惯常的慵懒被震撼所取代。 菲那恩站在湖边,望着这片由他记忆构筑的景象,赤红的眼眸里流淌着一种安静的怀念。“这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附近。” 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要融入晚风,“跟着父亲生活后,有时候觉得太难过了,或者……感觉孤独的时候,就会偷偷跑来这里。这些萤火虫……它们的光很安静,不会吵。” 太宰治静静地感受着这绝美的幻境,目光从飞舞的萤火虫移到菲那恩被月光和蓝色萤火勾勒出柔和轮廓的侧脸上。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菲那恩,活得久是什么感觉?” 菲那恩沉默了片刻,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他的声音很轻,“以前……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看着很多东西出现又消失……” “但现在……”他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眼神认真而直白,“我不想再回到那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了。” 这句话在太宰治心湖上漾开圈圈涟漪。 他看着菲那恩,心中某种柔软的情绪被触动。 “那你以前……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菲那恩抱着膝盖,小心地与太宰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远到显得生疏,也不近到让“人间失格” 破坏这精心构筑的幻梦。 他微微侧着头,月光与萤火交织的柔光流淌过他精致的面部线条,为那总带着几分懵懂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静谧。 第50章 “父亲沉睡之后,我感到深深的无聊,所以很快也选择了沉睡。而在父亲还没沉睡的时候……”菲那恩的视线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很长一段时间里,时间的感觉是不同的。” “日出日落,季节更替,人类的城邦兴起又湮灭……很多同类在漫长的时光里选择了沉睡,或者……走向终结。”他赤红的眼眸里映着飞舞的萤火,却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更遥远的过去,“我无法死去,因为我的‘心脏’不见了,所以我只能……看着,习惯了旁观。” 他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继续道:“父亲的存在……像是一道强加于此种永恒的锚点,他很强,制定的规则不容违背,但那种‘秩序’本身……有时更令人窒息。” 他的语气里没有明显的怨怼,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所以,偶尔能逃出来的时候,这里……就像一个小小的、只属于我的缝隙。”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鸢色的眼眸不再仅仅看着幻象,更多地落在了菲那恩身上。 此刻的菲那恩,褪去了平日里的些许茫然与笨拙,那种沉淀了岁月的疏离感悄然浮现,却与他此刻微微蜷缩的姿态、以及倾诉般的话语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动人心魄。 一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萤火虫,仿佛被菲那恩身上清冽宁静的气息吸引,竟偏离了原有的轨迹,悠悠地飞向了他。 菲那恩的注意力被这只小精灵吸引,赤红的眼眸追随着那点微光。 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朦胧的光线下近乎透明,指尖微微向前探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要去触碰一个极其易碎的梦。 那点幽蓝的萤光轻盈地落在他微屈的指尖上,光芒虽微弱,却清晰地照亮了他指尖细腻的纹理。 蓝光映衬下,他那张本就精雕细琢的脸庞更显出一种非人的、极致的美感,皮肤白皙得仿佛上好的暖玉,又带着一丝易碎的脆弱感。 萤火虫的光芒在他清澈的红眸中跳跃,如同投入深红宝石中的星星,点亮了一丝近乎纯然的欣喜。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指尖停留的小光点,微微歪着头,粉色长发滑落肩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幻境,成了其中最梦幻、最不真实的一部分。 太宰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深邃的森林湖泊,漫天流萤,以及那个被蓝光温柔笼罩的粉发少年。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悄然掠过太宰治的心头——那不是单纯的惊艳,更像是一种……被极致非人感的美骤然击中的失神,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怜惜与一种深邃的悸动。 他几乎能想象到,数百上千年的时光里,这个少年是否也曾这样,独自坐在永恒的夜色或陌生的星空下,伸出指尖,接住一点微弱的光亮,沉默地对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口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酸麻。 “……是吗。”太宰治的声音低沉下来,比平日少了几分轻浮,多了一丝难以辨明的意味,“不想再一个人了啊……” 他忽然极其轻柔地笑了一下,那笑声融在晚风里,几乎听不真切。 幻境依旧静谧美好,萤火虫在他们身边无声飞舞,编织着一个蓝色的梦,想让想要守护这份黑暗里难得的纯粹。 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也如同这弥漫的萤光,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无声无息,却足以触动心弦。 在这一刻,太宰治终于感觉到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清晰的不可控感。 第38章 “保姆” 横滨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为街道镀上一层暖色。 菲那恩又完成了一项简单的火并任务,正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巷弄间,思考着是回公寓打游戏看电影,还是去找乱步吃点心。 在一个熟悉的街角,他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对方沉稳的声音先响起。 菲那恩抬头,看到了红发的织田作之助,他手里拎着满满的购物袋,里面是蔬菜、肉类和一大盒咖喱块。 “是你,织田作。”菲那恩认出了这位在lupin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身上有种与太宰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平静气息。 “嗯,”织田作点了点头,手里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蔬菜和肉类,“今天店长有事不在,我正要去给孩子们做饭。” “等等,孩子……们?”菲那恩震惊到目瞪口呆。 原来织田作已经结婚了,甚至还有了几个孩子吗……怎么没听太宰提过织田作的妻子……难不成他的妻子已经……已经不在了吗? 菲那恩的表情几度变化,就在他的思维逐渐往越来越离谱的地方发展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终于开口了。 织田作之助表情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都是些在龙头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我一共收养了五个。” 菲那恩闻言一怔,喃喃道:“原来如此……” 织田作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询问道:“今天做咖喱,要一起来吗?” 咖喱?菲那恩回过神,发现自己对这个词汇只有模糊的概念。 但他对太宰的朋友——织田作之助,以及他口中提到的孩子们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 “……好。”他点了点头。 织田作之助将他带到了一家歇业的咖喱店。 虽然菲那恩有点疑惑为什么孩子们住在这里,但他的疑惑立刻就被门内噔噔噔的声音打断了。 门一开,几个小脑袋就挤了出来。 “织田!回来啦!” “饿了吗?” 孩子们叽叽喳喳,目光很快被织田作身后那个粉发赤瞳、漂亮得像西洋人偶的大哥哥吸引。 “这是菲那恩,”织田作介绍得极其简短,“朋友。” 菲那恩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些眼神清澈、充满活力的人类幼崽,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措感悄然升起。 其中那个叫咲乐的小女孩,笑得最甜,眼睛像温暖的琥珀,毫不怕生地对他挥了挥手。 咖喱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菲那恩学着大家的样子,将浓稠的、冒着热气的红色酱汁浇在饭上。 他谨慎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下一秒! “!!!” 一股爆炸般的灼烧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口腔,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舌尖疯狂跳舞。 菲那恩猛地僵住,赤红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瞪大,白皙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水……水……”他嘶哑地求助。 孩子们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哈哈哈!他吃了织田作的特辣咖喱!” “大哥哥你不能吃辣吗?” 织田作淡定地递过冰水:“忘了说,我做的咖喱,比较辣。” 菲那恩灌下好几杯冰水,才感觉那股毁灭性的辣意稍稍退去。 他吐着通红的舌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盘“凶器”,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饭后,孩子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菲那恩虽然回答得笨拙,却意外地有耐心。 咲乐尤其活泼可爱,主动拉着菲那恩的手,给他看自己画的画。 “今天是我生日哦!”咲乐仰着小脸,骄傲地宣布。 菲那恩看着女孩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 “生……日?”他对这个词代表的含义有些模糊的理解,知道是庆祝诞生的日子。 “对啊!织田作说晚上会给我做蛋糕,太宰哥哥和安吾叔叔可能也会来!”咲乐高兴又期待。 这时,织田作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后,脸上露出些许为难。 “咲乐,临时有点工作要处理,我很快回来。”织田作摸了摸咲乐的头,然后目光转向菲那恩,“菲那恩,能拜托你……暂时照看一下他们吗?就在家里,很安全。” 菲那恩愣住了。 照看……人类幼崽?这种任务比对付异能者难多了吧。 但看着咲乐瞬间有些失落又强打精神的小脸,和其他孩子期待的目光,他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好吧。” 于是,菲那恩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保姆”体验。 起初是手忙脚乱的。 孩子们精力旺盛,一会儿要玩这个,一会儿要玩那个。 菲那恩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和敏锐感知,才能勉强跟上孩子们的节奏,防止他们磕碰受伤。 或许因为咲乐是唯一的女孩子,不怎么像男孩子一样上蹿下跳。 她拿出彩纸和蜡笔,要菲那恩陪她做生日装饰。 第51章 菲那恩看着那些脆弱的小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极其笨拙地折叠、涂抹起来,做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却让咲乐开心不已。 “菲那恩哥哥,我们来做生日蛋糕吧!”咲乐眼睛亮晶晶地提议,“等织田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蛋糕?”菲那恩对甜点的认知仅限于最终成品,但他还是被咲乐拉进了厨房。 于是,厨房仿佛经历了一场甜蜜的风暴。 面粉飞扬,蛋壳险些掉进碗里,菲那恩精准称量砂糖,咲乐踮着脚奋力搅拌面糊,鼻尖都沾上了白粉。 最终送入烤箱的,是一个看起来颇具“抽象艺术风格”的粉色与巧克力色双色蛋糕胚。 等待蛋糕冷却的时间里,咲乐靠在菲那恩身边,小声说着她的画,她的朋友,她对生日的小小期待。 菲那恩安静地听着,女孩温暖的小身体靠着他,信任又依赖。 一种缓慢而温暖的陌生情感在心中蔓延,如同涓涓细流。 傍晚,织田作之助带着一身疲惫赶回。 打开门,看到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客厅里挂着歪歪扭扭的彩带,孩子们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咲乐靠着菲那恩的腿也睡着了。 菲那恩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头倒是一点一点的,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面粉。 桌上,放着一个造型独特却散发着甜香味的蛋糕。 这时,门铃也响了。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站在门口。 太宰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景象,尤其是被小女孩当成枕头的菲那恩。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但大部分是惊讶。 他嘴角勾起惯常的弧度,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笑意:“哎呀呀,我说今天菲那恩怎么失联了,看来是体验了非常规任务呢。” 安吾推了推眼镜,看着这远超想象力的场景,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菲那恩君真是……辛苦了。” 咲乐被吵醒,看到大人们都来了,立刻欢呼起来。 生日蜡烛被点燃,温暖的烛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大家唱着跑调的生日歌,咲乐开心地许愿,鼓起腮帮子吹灭蜡烛。 菲那恩分到了一大块他们亲手做的、甜得有些发腻的蛋糕,但他觉得,这大概是他漫长生命中尝过的最好的味道。 太宰治凑到菲那恩身边,看着对方最角沾上的奶油,鸢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忽然轻声问:“菲那恩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菲那恩正专心舔着勺子,闻言微愣,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他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仿佛这是什么大陆通用法则:“不过,我一般会在新年的第一天,给自己加上一岁。” 太宰治看着他,看着那双在暖黄烛光下略显失落的赤瞳,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眼底的情绪更深了。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菲那恩的嘴角,擦掉那点奶油,动作十分自然。 “是吗,”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那以后,新年第一天,也给你准备蛋糕吧?” 菲那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周围吵闹却温馨的一切,看着咲乐灿烂的笑脸。 胸腔里那种饱满而酸涩的暖意再次涌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好像……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短暂却温暖的人类世界了。 “来,看这里!咲乐,生日快乐!”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老式的拍立得相机,笑着招呼大家。 孩子们兴奋地挤到咲乐身边,织田作站在孩子们身后,脸上是难得的柔和。 安吾被太宰拉到了旁边,菲那恩还有些茫然,被咲乐热情地拉着手臂,站到了人群边上。 灯光一闪,相机吐出一张相纸。 太宰治拿着相纸轻轻挥动,上面是挤在一起的灿烂笑脸,故作严肃的安吾,微笑的织田作,以及……被咲乐紧紧拉着胳膊、表情还有些茫然的菲那恩。 太宰治笑着将照片递给菲那恩:“喏,纪念品。” 菲那恩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还有些温热的方形相纸。 他低着头,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相纸表面,抚过上面那些鲜活的笑容,抚过那个被定格下来的、有些陌生的自己。 一种奇异而酸涩的暖流在他心口涌动,这就是……留念吗? 指尖相片的触感真实而温暖…… 然而,当他仔细看遍照片上的每一个人后,那双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不满。 他抬起头,看向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太宰治。 “不对。”菲那恩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执拗,他指着照片,非常认真地说,“这里没有你。” 太宰治似乎没料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轻快:“哎,摄影师总是没办法入镜的嘛~没关系哦。” “有关系。”菲那恩却异常坚持,他拿着那张照片,走到太宰治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固执,“这是‘纪念’,纪念……你也应该在的。”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太宰治的袖口,仿佛怕他跑掉一样,重复道:“我们,再拍一张,只有我们。”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惊讶,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被这固执的要求所触动的柔软。 他低头看着菲那恩拽着他袖子的手,又看看对方那双写满“必须如此”的眼睛,最终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了平时的虚假面具。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接过相机,示意织田作帮忙。 菲那恩立刻站到太宰治身边,两人肩并肩。 太宰治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搭在菲那恩的肩上,将他往自己身边轻轻带了一下。 菲那恩微微一愣,但没有躲开,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灯光再次一闪。 第二张照片吐出,上面只有他们两个。 太宰治脸上挂着比平时真实许多的浅笑,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人。 菲那恩则显得有些紧张和拘谨,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亮晶晶的,紧紧盯着镜头,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刻印下来。 菲那恩接过这张新的照片,仔细地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安心笑容。 他小心地将两张照片都收好。 夜色渐深,生日会的热闹渐渐平息。 孩子们开始揉眼睛,打着哈欠。 安吾还要回去加班,率先起身告辞,悄然离开。 太宰治斜倚在门框边,看着菲那恩被咲乐拉进了孩子们的小卧室。 他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等着,听着里面传来咲乐软糯的说话声和菲那恩有些生涩却无比耐心的低低回应。 卧室里,咲乐躺在小床上,小手紧紧抓着菲那恩的一根手指,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强撑着说话。 “菲那恩哥哥……今天,超级开心……”她小声嘟囔着,“要是……每年生日……都这么开心就好了……” “嗯。”菲那恩笨拙地应着,用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 “想……每天都像今天一样……想菲那恩哥哥……一直在……”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睡意,“明年……明年我们还一起做蛋糕……好不好?一定会……更好吃的……约好了哦……” 菲那恩看着女孩渐渐合上的眼睛,听着她稚气却真挚的约定,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被再次触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非常轻、非常认真地回答: “好,那就约好了。” 他竟然……真的开始期待下一个新年,下一个生日,下一次一起做蛋糕。 这种对未来产生明确期盼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又新奇。 等到孩子们的呼吸都变得均匀绵长,菲那恩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指,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织田作之助正等在外面,见他出来,低声道:“谢谢你,菲那恩,今天真是帮大忙了。” 菲那恩摇了摇头:“这没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曾经听到的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传闻,这在港口mafia实在过于奇怪。 他终于好奇地问出了口:“我听说……织田作有不杀人的原则?”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呢?”菲那恩感到困惑。 织田作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回头,用那双总是带着倦怠的蓝色眼睛看着菲那恩,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某种沉重而坚定的力量: “因为——我想写小说。” 菲那恩怔住了。 这个答案远比他想象的任何理由都更……超乎意料。 织田作继续解释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再杀人,是为了能拥有书写故事的资格,我想写一个……能让人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后,还能回味一会儿的故事。” 第52章 在说这句话时,织田作那双平时显得有些疲惫和平静的眼睛里,忽然燃起了一种菲那恩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不是力量的光芒,不是杀戮的锐利,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韧的东西——一种对“创造”而非“毁灭”的渴望,一种在血与火的背景下显得无比纯粹的理想之光。 这光芒,让菲那恩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他久久无法言语。 这时,等在门外的太宰治轻轻敲了敲门框,探进头来,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打扰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哦。” 菲那恩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他最后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低声对织田作说了句“再见”,然后朝着太宰治走去。 走在回公寓的夜路上,菲那恩异常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两张温热的相片。 太宰治也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人类的感情,人类的选择,人类的梦想……远比菲那恩想像的更要复杂,也更加耀眼。 这些都是菲那恩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第39章 女装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森鸥外指尖点着桌上厚厚一沓情报文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佐藤健一那个走私线,多亏太宰君追查了这么久,终于浮出水面了。” “这条走私线的背后真正运营者,是山本集团的董事长——山本浩介。”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站在面前的三人——太宰治、中原中也,以及安静立在稍后位置的菲那恩。 “表面是正经的航运和地产大亨,妻子难产去世,极其疼爱女儿,但背地里却是横滨最大的人口与毒品走私链之一的真正掌控者,佐藤健一只是棋子罢了。” “他手段狡猾,行事谨慎。”森鸥外继续说道,“我们一直缺乏直接证据链将他与走私线彻底钉死,但现在,有个机会。” 他按下遥控器,墙壁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豪华游轮的宣传海报,灯火辉煌,极尽奢华。 “明晚,山本最宠爱的独生女将在他的私人游轮‘海明珠’号上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届时,名流云集,也是山本浩介松懈享乐的时候。” “根据可靠情报,他会在宴会期间,在游轮顶层的私人书房里,与心腹进行一批‘重要货物’交接的最终确认。我们需要拿到他保险柜里的交易记录和客户名单。” 森鸥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菲那恩身上。 “山本此人,狡诈多疑,安保等级极高。而且……”他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玩味,“他有个众所周知的癖好——好色,尤其偏爱……看起来清纯无辜的年轻少女。”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压了压帽檐,“啧,明明他自己还有个女儿。” 太宰治嘴角虽然还挂着那抹惯常的弧度,但鸢色的眼眸深处却也掠过一丝冷意。 “中也君和太宰君的面孔,在里世界不算秘密,近距离接近容易打草惊蛇。”森鸥外下了结论,“所以,这次任务的关键在于——菲那恩君。” “我……?”突然被点名的菲那恩一脸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血红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 森鸥外语气不容拒绝,“你需要扮成受邀参加宴会的少女,接近山本,找机会潜入书房,拿到情报。” “啊,扮少女吗……”菲那恩若有所思。 “只是穿一下不同的衣服而已,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森鸥外拍了拍手,一个女下属推来挂满华丽裙装的移动衣架。 他亲自挑选出一套——一件墨蓝色丝绒洋装连衣短裙,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细腻的白色蕾丝,搭配白色长筒袜、黑色小皮鞋。 “菲那恩君的外形条件无可挑剔,关键是气质……” 他还拿起一顶金色的长卷发假发,但比划了一下后又放下了。 “不,头发就用你本来的颜色更好,粉色很少见,更能吸引注意。”森鸥外目光锐利,“发型……扎成双马尾会更符合要求。” 菲那恩被带进隔壁房间装扮。 太宰治倚在门框上“监工”,脸上的笑容有些淡,看着那双白皙的双腿被丝袜一点点包裹,看着粉色长发被梳成双马尾,看着那张原本就精致得过分的脸被点缀得更加无垢……他心底那点不情愿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 他是这个任务的主负责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任务必须完成,但让菲那恩以这种方式接近那个目标……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和抵触。 当菲那恩再次走出来时,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墨蓝丝绒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短裙下的双腿被白色吊带袜勾勒得纤细笔直,双马尾的粉色长发让他看起来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 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情绪,但细看之下,那白皙的耳尖却透出了一点点极其淡薄的粉色,赤红的眼眸微微垂下,视线有些游移,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穿着,下意识地用手轻轻向下扯了扯裙摆。 “布料……有点少,好不习惯……”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轻微的不自在。 这种混合着微微窘迫的纯净感,反而更加吸引人了。 “完美。”森鸥外满意地颔首。 太宰治看着这样的菲那恩,喉咙有些发紧。 他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指尖轻轻勾了勾菲那恩耳边的发丝,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嗯,很‘合适’。” 这句夸奖里倒是听不出多少喜悦。 森鸥外仿佛看穿了什么,微笑道:“为了让菲那恩君提前适应这套装束和形象,避免任务时露出破绽,今天就先这样穿回公寓吧。走我的私人通道,不会有人看到。” 菲那恩迟疑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但森鸥外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 虽然走了首领私人通道,避免了被港口mafia成员看见的情况,但从港口mafia大楼到公寓的那段路上,菲那恩的回头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晚风微凉,吹拂着他裸露的腿部肌肤,带来一阵阵陌生的凉意。 他有些不自在地并拢双腿,步伐都比平时小了些,那双穿着小皮鞋的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才自然。 他脸上那点淡淡的、因不习惯衣物而产生的细微窘迫,在旁人看来却成了羞涩纯情的证明,搭配那无可挑剔的容貌,简直男女通杀。 平时都低着头,想快速离开这片区域的男男女女们却纷纷侧目,看着那个穿着精致洋装、有着罕见粉色长发和赤红眼眸的“美少女”。 “哇,你看那个女孩子……好可爱!” “好漂亮……是coser吗?” “发色好少见,看起来似乎是天生的诶!” “看起来好小只啊……” 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有人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想要拍照。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讨厌这种被过多关注的感觉,尤其是当他处于这种……装扮下。 他后悔当时没有严词拒绝森鸥外了。 而一直在他身边半步距离走着的太宰治突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菲那恩微凉的手腕。 好在菲那恩头发长,干扰人类认知的秘术失灵后,如果不特别注意看,也基本上看不出来。 太宰治的手掌温热,力道不容拒绝,带着一种明确的保护意味,牵着他快步穿过了聚集起的人群,给菲那恩解了围。 菲那恩愣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让他有些意外。 他抬头看向太宰治的侧脸,线条有些紧绷,似乎……不太高兴? 他没有挣脱,这种被隔开外界纷扰的感觉,奇异地缓解了他方才的不适和窘迫。 太宰治一路牵着他,直到走进公寓楼下的大厅,才松开了手,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和细腻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让他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啧,森先生那糟糕的恶趣味……”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他没看菲那恩,只是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以后……尽量还是不要穿成这样在外面走。” 菲那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些苦恼:“本来就是因为任务而已,我以后也不会再穿的,毕竟太不方便了。” 他完全没理解太宰治话里更深层的含义。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终于回到公寓,菲那恩几乎是松了口气,踢掉小皮鞋,脚直接踩在地板上,才感觉找回了一点自在。 太宰治反手关上门,看着菲那恩放松地直接往沙发上一倒,拿起电视遥控器准备找电影看。 他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是难得的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听着,菲那恩,明天晚上,那种场合,那种目标……你得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认真,“男人……很多都是视觉动物,更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糟糕生物。” 第53章 “尤其是山本那种人,他看到你像你这样的,不管你是男是女……绝对都不会安什么好心。”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解一些所谓的“防狼知识”。 “如果他试图靠近你,贴得太近,”太宰治演示性地向前一步,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淡淡的绷带气息笼罩下来,“不要只是后退,那样显得怯懦,可以巧妙地用酒杯或者手隔开距离,或者假装不小心踩到他,力度要够,最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如果他用手碰你,这里,”他的指尖虚虚地点了一下菲那恩的腰侧,并没有真正碰到,但菲那恩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或者腿……别犹豫,用你最快的速度,狠狠踹向他的胫骨,或者更往上的地方……你是知道的,那里很脆弱,绝对够他受的。”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非常直接。 “还有,绝对、绝对不要喝离开过你视线的饮料,即使是你刚放下的,再拿起来时也要警惕,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防不胜防,混进一滴东西就够你受的。”太宰治的眉头紧锁着,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霾,“如果感觉味道不对,或者有一点点头晕乏力,立刻找借口去洗手间,然后联系我或者中也,我们会去接你,记住了吗?” 他甚至详细说明了如何利用宴会厅的布局快速脱身,如何利用随身的小物件制造短暂混乱。 菲那恩认真地听着,赤红的眼睛里从最开始的茫然,到认真,最后到现在的兴味。 太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突然有点忘了,你其实很强,那些千奇百怪的秘术总有几个能帮助你解决困境。” “抱歉,一不小心多说了……我只是怕你这个笨蛋被占便宜还不知道而已。” 菲那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治,甚至晃了晃自己穿着长筒袜的双腿,“没关系啊,我喜欢听太宰讲话,感觉太宰好关心我,太宰果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停,打住!别说了!”太宰治打断他的话,在菲那恩看不到的地方,耳尖微微有点泛红,“你还是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吧!” 他也不得不承认,菲那恩现在的样子确实……可爱极了,特别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菲那恩装作哭丧着脸,“太宰说了好多,有点记不住……” 太宰治再次无奈扶额,“……你只要记得谨慎小心,注意防备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就行,特别是男的。” 菲那恩点了点头,消化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看着太宰治: “这些技巧……”他歪了歪头,粉色的双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心情似乎不错,“需要用来防备太宰吗?” “……”太宰治所有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带着笑又无比挫败的叹息。 “……菲那恩,”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闷闷的,“你有时候……还真是犯规啊。” 这种无意识的直球,比任何刻意的话语都更能击中人。 菲那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说错什么了吗?” 太宰治放下手,露出那张眼底情绪翻涌的脸,最终只是走上前,轻轻揉揉了一下菲那恩的脑袋。 “没错……总之,记住我刚才说的,对别人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又缱绻莫名,“但对我……不需要。” 菲那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太宰治那句“对我……不需要”却确确实实被他记在了心里。 “虽然说了那么多,但明天我会在附近。”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些往常的懒散,但语气是认真的,“耳麦保持畅通,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遇到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信号。” “嗯哼。”菲那恩点头。 有太宰在附近,他确实会觉得安心很多。 菲那恩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太宰治微微蹙起的眉心。 太宰治猛地一怔。 “太宰,”菲那恩忍不住弯了弯如红宝石般的眼眸,“你在担心我吗。” 不是疑问,是陈述。 太宰治抓住他微凉的手指,握在掌心,然后轻轻放下。 他扯出一个惯常的笑容:“是啊,我当然担心,要是任务搞砸了,森先生可是会扣我奖金的~” 菲那恩笑了笑,没有再反驳什么。 太宰不愿意承认的某件事找借口的样子……也好可爱呢。 第40章 “海明珠” 豪华游轮“海明珠”如同一座漂浮在海上的不夜城,灯火璀璨,乐声悠扬,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醇酒与海鲜冷盘混合的奢靡气息。 港口mafia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入会邀请函,菲那恩顺利登上游轮,进去宴会区。 他站在宴会厅入口的阴影处,深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提前适应这条墨蓝色的丝绒短裙确实很有必要。 出发之前,尾崎红叶给他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还在他的胸口塞上了硅胶假胸,让他看上去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除去他出众的外貌因素,最关键的还是他有着能够改变声音的血族秘术,这让他成为了胜任此次任务的唯一人选。 他快速扫过喧闹的人群,快速评估着环境。 就在目光掠过连接甲板的弧形楼梯时,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秒。 在二楼栏杆的阴影处,立着一个身形高挑瘦削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黑色外套,领口和袖口处露出柔软的白色绒毛,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与深色的衣物相映,给人一种脆弱又诡谲的感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那顶白色的、毛茸茸的帽子。 那人似乎并未刻意看他,只是低垂着那双紫红色眼睛,望着楼下狂欢的人群,他的嘴角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空洞和冰冷。 菲那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警惕感瞬间升起。 他是谁?这种打扮……也不像是工作人员,是宾客吗? 这时微型耳麦里传来太宰治清晰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目标在九点钟方向,靠近香槟塔,穿着深紫色西装,有点秃顶的那个,他注意到你了。自然一点,走过去,拿一杯酒,别喝。” 菲那恩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疑虑和不安,专心眼前的任务,依言而动。 他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态显得生涩又好奇,符合一个初次参加这种盛宴的“少女”形象。 血红的眼眸微微垂下,避开那些投来的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专注于脚下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他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了自己,来自那个被称为山本浩介的男人。 那目光像湿冷的蛇,滑过他的脸颊、脖颈、被丝绒包裹的胸口,最后流连在短裙与长袜之间那截绝对领域上。 菲那恩强忍着生理性的厌恶,指尖微微发凉。 “很好,他过来了。”太宰治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稍快了一点,“记住我教你的。别让他得手,但也别完全拒绝,吊着他。” “这位美丽的小姐,似乎有些面生?”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令人不适的靠近。 山本浩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手里端着两杯金黄色的香槟,将其中一杯递向他,“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菲那恩按照太宰的指示,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微微抬起眼,露出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说:“我……不太会喝酒。” “哦?不会喝酒?”山本浩介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目光更加露骨地在他身上打转,“没关系,这只是香槟,像果汁一样,不会醉的,来,尝尝看?” 他几乎将酒杯塞到了菲那恩手里,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菲那恩的手背。 菲那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耳麦里,太宰治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秒,随即响起,声音压得更低:“拿着,做做样子,别真喝。” 菲那恩接过酒杯,指尖冰凉,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 “一个人来的?”山本浩介靠得更近了,那股混合着古龙水和雪茄的味道几乎将菲那恩笼罩,“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姐,怎么会没有人陪伴呢?”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暂时走开了。”菲那恩小声回答,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开距离。 “哦?那真是太不体贴了。”山本顺势又逼近半步,笑容越发油腻,“不如,让我来陪你聊聊?我对这艘船很熟悉,可以带你去看看一些……有趣的风景。”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上了菲那恩裸露的胳膊,指尖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 菲那恩几乎要控制不住拧断那只手的冲动。 第54章 “腰侧,或者踩脚。”太宰治冰冷的声音及时在耳麦中响起,带着一种强压着什么的紧绷,“快!” 菲那恩猛地一个“踉跄”,像是被谁撞了一下,手肘“不小心”重重撞在山本的腰侧,同时精准地、狠狠地一脚踩在了山本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唔!”山本痛得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弯腰去捂自己的脚。 “对、对不起!”菲那恩立刻后退两步,脸上适时地泛起惊慌和愧疚,血红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一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菲那恩这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反而让山本不好发作。 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感概,“……没想到你演技还挺好的,但平时怎么看起来那么呆?” 菲那恩听着耳麦里太宰治的话,似乎想解释其实只是秘术效果而已,但眼下的情形让他不得不选择沉默。 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没、没事……”山本浩介勉强直起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脚趾还在隐隐作痛,“是我不小心,站得离小姐太近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被菲那恩那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和惊慌失措的神情所掩盖。 或许真的只是意外? “看来这里不太安全,总是有人撞来撞去。”山本重整旗鼓,再次露出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我知道一个更安静的地方,我的私人书房就在上层,那里有更好的酒,和绝佳的海景……” 就是那里! 菲那恩和耳麦那头的太宰治同时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答应他。”太宰治的声音立刻传来,“找个借口,比如需要先去一下洗手间整理一下,让他告诉你具体位置,十分钟后过去。” 菲那恩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柔弱,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好、好的……但是,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可以吗?刚才吓到了……能请您告诉我书房怎么走吗?我稍后自己过去。” 山本眼中闪过欣喜,立刻详细描述了通往他书房的路線,甚至贴心地说会吩咐保镖不在门口阻拦“一位粉色头发的可爱小姐”。 菲那恩记下路线,对着山本微微鞠躬,然后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仿佛真的急需整理妆容。 一进入洗手间,确认隔间里没有其他人,菲那恩立刻对着隐藏的麦克风低声道:“位置确认,顶层东侧走廊尽头,有保镖,但会放我过去。” “收到。”太宰治的声音清晰传来,“做得很好,你现在去约定的露台,中也已经就位,他会给你备用通讯器和微型摄像头。五分钟后,我会制造一点小混乱吸引注意力,你趁机上去。” “明白。”菲那恩应道。 他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华丽裙装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符合人设的羞涩笑容。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身影重新融入那片浮华与喧嚣之中,像一尾悄然游向猎物的、披着美丽伪装的掠食者。 宴会还在继续,无人知晓暗流已然涌动。 菲那恩按照山本浩介指示的路线,走向通往顶层的专用电梯。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隔绝了楼下宴会的喧嚣,气氛变得安静而压抑。 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书房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来,其中一人抬起手,拦住了他:“抱歉,小姐,我们大小姐正在里面,请稍等。” 突然,一个穿着昂贵定制白礼裙、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眼眶发红,似乎刚哭过。 她身后传来山本浩介压抑着怒火的低吼:“美惠!山本美惠!你给我回来!今天是你生日,那么多客人等着!” “让他们等去吧!你眼里只有你的生意和那些‘客人’!”名叫美惠的少女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带着哽咽。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保镖拦住的、打扮得精致过分的菲那恩。 山本美惠的脚步顿住了。 她上下打量着菲那恩,目光在他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容貌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和山本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鄙夷、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又是这样……”美惠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充满了厌烦。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带这种“女伴”来私人领域,也知道父亲每次都会在事后处理掉他的“女伴”。 她忽然一把抓住菲那恩的手腕,力道很大,不容拒绝地对那两个保镖说:“她跟我一起!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可是,大小姐……”保镖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谁给你的胆子!就凭你的身份也敢拦本小姐?!滚开!”山本美惠拿出大小姐的骄纵气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随后就拉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菲那恩就朝着与书房相反的走廊方向走去。 菲那恩一时有些懵。 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急促:“怎么回事?!” “山本美惠,他女儿。”菲那恩极快地低声回应,声音压得极低,“她……拉着我走了。” “见机行事,别暴露。”太宰治立刻指示,“听听她想干什么,或许能有新突破口,保持通讯。” 山本美惠拉着菲那恩,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几条华丽的走廊,最终推开一扇门,将他拉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音乐厅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山本美惠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先前强装的怒气消散后,脸上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落寞。 她看向菲那恩,目光里的鄙夷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菲娜。”菲那恩轻声回答出事先准备好的名字,维持着受惊和不安的模样,微微低下头,指尖揪着丝绒裙摆。 耳麦里一片寂静,太宰治显然也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意外发展。 “菲娜……”山本美惠重复了一遍,走上前几步。 她外貌不算惊艳,但气质绝佳,身上带着淡淡的、甜美的少女香水味,与这艘船上奢靡浮华的气息格格不入。 “是他逼你来的,对不对?用钱?还是用别的威胁你?”她的语气里没有高高在上的质问,反而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苦涩,仿佛早已目睹过无数次类似的戏码。 菲那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纤瘦的肩膀微微缩起,这沉默在山本美惠看来无疑是一种羞于启齿的默认。 少女叹了口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一直都知道,那些不能见光的‘生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有像你这样的‘女伴’,最后都会消失。” “趁现在,快走吧。”山本美惠忽然急切地说,她走到一个装饰用的花瓶后面,摸索了一下,竟然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和一张房卡,“这里面有些现金,还有一张隔壁港口的船票,是明早最早的班次,用这个房卡可以打开下层一间备用清洁舱的门,你可以在那里躲到明天早上,然后就可以离开!永远别再回来!” 她将东西塞到菲那恩手里,眼神恳切:“被他带上来的女孩,从来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父亲而消失!” 菲那恩握着那带着少女体温的信封和房卡,一时间有些怔忡。 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极轻地传来:“她竟然在试图救你……但任务优先,菲那恩。机会难得,我们需要书房的情报。” 理智告诉菲那恩应该继续执行任务,但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身也深陷泥潭、却还想着伸手拉别人一把的少女,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在他心里漾开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和她那个坏事做尽的父亲,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这一次,他做了他以前绝对不可能做的“多余”的事。 “为什么……”菲那恩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你父亲知道吗?” 山本美惠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怕?我当然怕,但他是我父亲……我知道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会记得我所有喜欢的口味,会因为我小时候一句喜欢钢琴就买下整个音乐厅,会在每次出差回来给我带最幼稚的伴手礼,会因为我生病而彻夜不眠……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同时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罪孽继续加深,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赎罪。” 人的复杂,在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菲那恩的认知。 第55章 冷血的恶与挣扎的善,竟然可以如此扭曲而真实地共存于一个家庭,甚至一个人心中。 ----------------------- 作者有话说:想问问大家想换更新时间吗,要不要改到下午六点更新呀[三花猫头],或者还是现在更新时间就好? 第41章 异变陡生 菲那恩定定地看着山本美惠,声音语气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抱歉,美惠小姐,我……还不能走。” 山本美惠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更焦急,“为什么不走,父亲真的很可怕!” 菲那恩深吸一口气,选择直接说明目的,“因为,我是来终结你父亲罪孽的人。” 空气似乎一瞬间凝滞了。 “菲那恩!”太宰治在耳麦里震惊地低喊了一声,但随即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快速评估着突发的不可控局势。 山本美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菲那恩。 那双原本盛满同情和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一丝被背叛的刺痛。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港口mafia。”菲那恩平静地吐出这个词,血红的眼眸中不再有丝毫伪装出的怯懦,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冷静,“我们需要你父亲保险柜里的交易记录和客户名单,那些证据,足以终结他的一切,也能拯救未来无数可能被他残害的人和家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美惠苍白的脸上,“这……或许也是你真正想看到的‘赎罪’方式,不是吗?而不是一次次地,徒劳地送走即将遇害的女伴、记者和警察。” 美惠猛地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你看起来……明明那么……” “无害?”菲那恩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昂贵的丝绒裙摆,“这是最有效的伪装,而你父亲的弱点,显而易见。” 美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们……会杀了他吗?” 菲那恩沉默了片刻。 耳麦里,太宰治没有给出任何帮助和指示,似乎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他。 “我们的目标是证据。”菲那恩闭上眼睛,避开了直接的问题,“但反抗者,通常没有好下场。” 这几乎是默认。 美惠闭上眼睛,更多的泪水涌出。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她脸上交织。 她对父亲的爱与憎恶,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音乐厅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保镖谨慎的声音:“大小姐?您在里面吗?老爷问那位粉色头发的可爱小姐还在您这里吗?” 美惠猛地睁开眼,看向菲那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菲那恩也看着她,血瞳沉静,等待着她的决定,是尖叫着揭发他,还是…… 美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看到了!她不舒服,我在照顾她!告诉父亲,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 门外的保镖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美惠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 她擦干眼泪,看向菲那恩的眼神已经不同,那里面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书房后面的休息室。”她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父亲的书房有最新的虹膜和指纹双重锁,还有重力感应警报,不知道正确方法,强行闯入立刻就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戒。” 她走向房间角落一座不起眼的雕像,轻轻转动底座,伴随着极轻微的摩擦声,一面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幽暗的通道。 “这条通道只有我和父亲知道。”美惠回头看向菲那恩,眼神哀伤却坚定,“我可以帮你进去,但是……请答应我,如果可能……尽量……留我父亲一命。”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多么可笑和自私,但她无法不说。 菲那恩看着她,点了点头:“我会尽量的。” 这不是承诺,但这已是菲那恩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美惠似乎也明白,她苦涩地笑了笑:“走吧,时间不多了。” 她率先走入密道,菲那恩紧随其后。 耳麦里,太宰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低沉:“……小心,中也已经在游轮外围接应。” 密道阴暗狭窄,充满了灰尘的气息,美惠对这里极为熟悉,她甚至能摸黑前行。 “父亲的保险柜密码,是我的生日,也就是今天,倒过来加一个字母i……”她在黑暗中轻声说,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以为没人知道……他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很快,前方出现微弱的光线和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美惠停下脚步,示意菲那恩靠近。 “透过这个缝隙,可以看到书房里的大部分情况。”她极轻地说,“我会从这里出去,引开父亲的注意力。” “你找准机会,用这个……”她从礼服内衬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卡片,“这是我的权限卡,可以暂时覆盖重力感应系统十分钟,密码是010101。” 菲那恩接过卡片,点了点头。 美惠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暗门,走了出去。 “父亲?您还在忙吗?”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些许娇纵的大小姐语调。 菲那恩透过缝隙,看到山本浩介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 “美惠?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生日宴会的主角怎么能缺席这么久?”他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女儿,似乎已经不在意刚刚的争吵,语气中只剩无奈。 “下面太无聊了嘛。”美惠撒娇道,自然地挽住父亲的手臂,将他引向落地窗的方向,“父亲,您看外面的月亮,好美啊……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经常抱着我在游轮上看月亮吗?” 山本浩介显然十分吃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一套,脸上的警惕和焦躁软化下来,沉浸在回忆中:“当然记得,我的小美惠那时候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就是现在! 菲那恩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密道,直扑那个巨大的黄铜保险柜。 他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权限卡划过隐藏的读卡器,指尖飞快地输入密码。 保险柜发出极轻微的“嘀”声,绿灯亮起。 山本浩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什么声音?!” 但已经太晚了。 菲那恩已经拉开了保险柜的门,里面厚厚的文件、移动硬盘赫然在目。 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东西扫入随身的一个特殊材质的防水袋中。 “是你?!”山本浩介看到菲那恩,瞬间明白了一切,暴怒扭曲了他的脸,“美惠!你竟然帮着他骗我?!” 美惠脸色惨白,却挡在了山本浩介和菲那恩之间,眼泪流了下来:“父亲……收手吧……求求您了……” “叛徒!你这个叛徒!”山本浩介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伸手想要推开女儿去按书桌上的警报器。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轰——!!! 剧烈的爆炸声猛地从船体下方传来!整艘游轮疯狂摇晃!绝不是太宰他们制造的混乱那种级别!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接连不断,火光瞬间映红了舷窗外的夜空。 “怎么回事?!”山本浩介惊骇莫名。 菲那恩耳麦信号中断,随即瞬间反应过来,看向山本浩介:“你还在船上装了炸药?!” 这超出了他们的情报范围。 “不……不是我……”山本浩介下意识地否认,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度惊恐和了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可能性,“是……一定是‘老鼠’……他们知道事情败露,要灭口……” 他猛地看向美惠,眼中的愤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美惠!快走!” 天花板开始坍塌,吊灯砸落下来,碎片四溅,火势沿着华贵的地毯和木质装饰疯狂蔓延。 一块燃烧的巨大装饰构件带着骇人的声势,朝着愣在原地的美惠当头砸下。 “美惠!!”山本浩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用尽全力猛地将女儿推开。 “父亲——!!!” 美惠的尖叫声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淹没。 沉重的、燃烧的构件重重砸在了山本浩介身上!鲜血瞬间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不……不!!!”美惠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徒劳地想要搬开那沉重的、燃烧的物体,双手瞬间被灼伤,发出焦糊的气味。 第56章 山本浩介被压在下面,口鼻溢血,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走……美惠……快……走……”他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站在一片火海与混乱中的菲那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哀求:“带她……走……求求你……”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映照着冲天的火光,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惨烈的一幕,看着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迸发出最原始纯粹的父爱。 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几乎崩溃的美惠。 “放开我!父亲!父亲!”美惠疯狂地挣扎哭喊着,指甲在菲那恩的手臂上划出血痕,却无法挣脱那非人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菲那恩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年幼的他被某个人死死抱住,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影被火焰吞噬…… 那种绝望,那种撕心裂肺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跨越数百年的时光,狠狠撞中了菲那恩的心脏。 他拉着美惠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第42章 尼古莱·果戈里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决定。 他松开了钳制着美惠的手。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的指尖萦绕逐渐凝实的血色光芒。 那光芒迅速扩散,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流转着奇异符文的光罩,暂时将疯狂砸落的燃烧物和不断坍塌的结构隔绝在外,堪堪护住了他们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 “你……”美惠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向菲那恩。 菲那恩表情依旧平静,声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好好跟父亲告别吧,至少……不留遗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默默选择为他们父女挡住了外界所有的危险与窥视。 屏障内,美惠扑到父亲身边,颤抖的手徒劳地擦拭着父亲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 “父亲……对不起……”她泣不成声,“我……” 山本浩介被压在沉重的构件下,呼吸已经极其困难,每一下吸气都带着血沫的声音。 他看着女儿,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舍。 “美惠……别道歉……”他用尽全部力气,抬起一只染血的手,想要最后触摸一下女儿的脸颊,“是爸爸…错了……真的…错了……” 美惠抓住父亲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上,用力摇头。 “好好…活下去……”山本浩介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努力聚焦,看向女儿身后的菲那恩,用气声吐出最后的请求,“谢…谢……” 那只手无力地垂落。 山本浩介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的弧度。 “父亲……?父亲!不——!!!”美惠发出心碎欲裂的哀鸣,紧紧抱住父亲尚且温热的手臂,哭得浑身抽搐。 菲那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投下的阴影中微微颤动,尖耳朵捕捉到少女绝望的哭泣,和他记忆中某个遥远时空里,自己同样无助的哭喊隐隐重叠。 他是沉默的守护者,为这场最后的告别,留出了最后一点残忍的温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势越来越大,屏障上的光芒也开始微微闪烁,变得不稳定。 美惠依旧抱着父亲,哭声已经变得嘶哑而微弱,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该走了。”菲那恩的声音打破了这悲伤的凝滞。 美惠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她看了看菲那恩,又看了看怀中已然失去呼吸的父亲,最终,极其缓慢地、轻轻地将父亲放平在地。 她脱下自己已经被烧焦部分、沾染了血污的昂贵礼裙外套,仔细地盖在了父亲脸上。 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菲那恩面前。 屏障的光芒越来越弱,周围火焰的热浪再次扑面而来。 菲那恩向美惠伸出手。 美惠看着他的手,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菲那恩解除了屏障,灼热的空气瞬间涌入。 他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装有证据的防水袋,毫不犹豫地冲向密道入口。 火舌在他们身后疯狂追逐,吞噬着一切奢华的装饰和不堪的罪证。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密道的刹那,美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火光中,父亲被覆盖的身影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咬紧嘴唇,转回头,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被彻底焚尽,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死灰般的平静。 菲那恩拉着她,在剧烈摇晃、不断爆炸崩塌的游轮中敏捷地穿梭,避开坠落物,朝着预定的撤离点奔去。 终于,他们冲出了燃烧的船舱,来到了相对安全的甲板边缘。 中原中也的快艇正在下方焦急等待。 “跳!”菲那恩简短地命令道。 美惠闭上眼睛,纵身跳下,被中也在快艇上稳稳接住。 菲那恩最后望了一眼那燃烧的书房,转身欲紧随其后跃下。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的刹那—— “哎呀呀~舞会才刚刚开始,主角怎么能提前退场呢?这太失礼了!” 一个极其欢快、却与周遭地狱景象格格不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菲那恩的脑海中响起,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菲那恩的血瞳骤然收缩,身体凭借着多年的战斗本能向后急撤。 嗤啦——! 他原本站立位置的空间,如同被一双无形巨手粗暴地撕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裂口内部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乱流。 一个披着白色外套、头戴小丑高帽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从那空间裂缝中轻盈地“飘”了出来,恰好落在菲那恩与船舷之间,挡住了他的去路。 尼古莱·果戈里脸上挂着夸张到近乎诡异的笑容,对着菲那恩行了一个浮夸的鞠躬礼。 “晚上好,我亲爱的粉色头发的小姐……或者先生?”果戈里歪着头,紫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纯粹如孩童却又疯狂如深渊的光芒,“您刚才守护告别的姿态,真是……太美了!美得让我忍不住想请您再多跳一支舞呢!” “是你引发的爆炸?”菲那恩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与警惕,周身的气息瞬间改变,所有伪装的柔弱悉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他想起山本浩介口中的称呼,赤红的眼眸中,竖瞳微微显现,“你是‘老鼠’?” “「小丑」!我是自由的小丑尼古莱·果戈里!”果戈里欢快地旋转了一圈,白色外套下摆划出圆弧,“至于爆炸?那不过是让这场派对更热闹一点的烟花而已!喜欢吗?” 他手腕一翻,一柄造型奇特、闪烁着不祥苍白光泽的短匕出现在他指间。 “费奥多尔对你非常、非常感兴趣哦。”果戈里嘻嘻笑着,用那苍白匕首的刀尖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所以,能请您……稍微留下来,陪我玩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在看到那柄苍白匕首的瞬间,菲那恩的血瞳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狄克拉之银……?!”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不是已经在那场爆炸中毁掉了吗? 等等,照这样说,眼前这个「小丑」及其他口中的费奥多尔……就是买他情报的人吧? 菲那恩手指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太好了!你还认识它!”果戈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发现了什么绝妙的惊喜,“看来费佳猜得没错,你果然‘特别’!太棒了!” 话音未落,果戈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原地消失。 下一秒,菲那恩感到脖颈侧后方传来致命的寒意。 果戈里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空气中“钻”了出来,那柄散发着令血族作呕气息的狄克拉银匕,带着欢快的破空声,精准而优雅地刺向他的心脏。 菲那恩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只能猛地向前扑倒,同时反手向后一挥! [血蚀之触] 嗤——! 五道凝练的、沸腾的暗红色血能如同利爪般从他指尖迸发,撕裂空气,迎向那柄致命的匕首。 血能与狄克拉银匕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滋滋”声。 那无往不利、足以侵蚀异能和钢铁的血色能量,竟被那苍白的匕首轻易地抵消、净化了大半,残余的力量只是让果戈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哇哦!”果戈里惊叹了一声,眼中的兴味浓烈到几乎燃烧,“连‘外套’都能侵蚀的力量,居然被克制了![狄克拉之银]果然是为你准备的惊喜礼物!” 第57章 利用这微小的间隙,菲那恩狼狈地翻滚避开,脖颈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虽然没有被直接划中,但狄克拉之银的气息已然灼伤了他的皮肤。 他刚稳住身形,果戈里的攻击又至。 这一次,果戈里仿佛同时存在于三个方向。 左侧的果戈里掷出三把飞刀,封住他躲闪的路线。 右侧的果戈里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他,但其周身空间开始扭曲,产生强大的吸力。 而正前方的果戈里,则手持狄克拉银匕,如同跳着死亡的华尔兹,直刺他的心口! 恐怖的空间操纵异能,这才是“外套”真正的可怕之处。 菲那恩血瞳中厉色一闪,他猛地一跺脚。 [荆棘园] 以他为中心,无数由粘稠、沸腾的暗红血液构成的尖锐荆棘猛然从甲板上爆发出来,疯狂地刺向四面八方。 这些血荆棘不仅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更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空间的稳定。 噗噗噗! 左侧飞来的刀被血色荆棘轻易搅碎吞噬。 右侧的空间吸力被疯狂生长的荆棘强行撑开、扰乱。 而正面手持银匕的果戈里,则轻巧地几个后空翻,避开了荆棘最密集的穿刺,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显然这种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让他也觉得有点麻烦。 “真是……热情洋溢的舞蹈呢!”果戈里站稳身形,语气依旧欢快,但攻击却愈发诡异。 他不再试图近身,而是开始疯狂地利用“外套”的空间能力。 菲那恩周围的空气如同变成了果戈里的玩具。 甲板突然在他脚下裂开一个通往火海的空间口子。 头顶突然掉落下半截燃烧的桅杆。 他刚躲开桅杆,侧面又毫无征兆地刺出一柄狄克拉之银。 菲那恩将血族的速度和感知发挥到极致,同时不断施展各种消耗巨大的血族秘术,或防御、或攻击、或干扰空间,才在这诡异的攻击下支撑下来。 但狄克拉之银的存在,像一把悬顶之剑,让他束手束脚,每一次感知到那匕首的气息都让他本能地战栗退缩。 轰隆!!! 游轮底部再次发生了一次更剧烈的爆炸,整艘船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开始加速倾斜下沉。 巨大的震动和冲击力让果戈里的空间操控出现了一瞬间的不稳定。 菲那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猛地冲向船舷,作势要跳海。 “哎呀,别想逃哦~”果戈里的声音从他上方响起,[狄克拉之银]泛着苍白的光,如同毒蛇般刺向他的后心。 第43章 生日快乐 然而,这只是菲那恩的虚招。 在匕首及体的前一刻,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匕首的锋芒滑开。 同时,他的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几乎化为黑色的血能,不是攻向果戈里,而是狠狠刺向果戈里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腕。 他宁愿硬抗空间切割,也绝不想再被狄克拉之银击中。 果戈里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莽撞,紫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为了避开那足以废掉他手的凌厉一击,他不得不再次动用“外套”,手腕处的空间微微扭曲,让菲那恩的指尖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皮肤划过,带起一小串血珠。 而果戈里也借着空间移动,再次与菲那恩拉开了距离。 两人站在急剧倾斜的甲板上,中间隔着燃烧的杂物,短暂地对峙着。 “啊啊~失败了失败了~”果戈里甩了甩手腕,脸上夸张的笑容重新浮现,但眼神却深邃了不少,“漂亮的舞伴不仅力气大,竟然意外地狡猾呢……费奥多尔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份‘观测报告’的。” 他歪着头,看着下方越涨越高的海水,以及远处似乎察觉不对正在试图靠近的、中原中也的快艇。 “看来今晚的共舞只能到此为止了。”果戈里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菲那恩又是一个滑稽的鞠躬,“期待与您的下次相会,希望下一次,我能够成功将狄克拉之银刺进您的心脏哦,到那时你会有什么精彩的反应呢,神秘的吸血鬼先生~” 说完,他用自己的披风将自己裹住,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连同那柄让菲那恩心悸不已的狄克拉银匕,也一起消失了。 菲那恩站在濒临沉没的游轮边缘,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狄克拉之银……还有这个拥有空间异能的疯子…… 好险…… 他不再犹豫,纵身跃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海面下,菲那恩迅速上浮,朝着快艇的方向游去。 他苍白的脸上溅了些水珠,身上没有伤,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急促一些。 “啧,怎么这么慢!”中也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伸手将他拉了上来,“我还以为你那边有麻烦,准备上去接应你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菲那恩坐上船,接过部下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海水,“遇到一个难缠的……疯子?小丑?” “……哈?”中原中也一脸疑惑,“什么疯子?什么小丑?” “不过应该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他自顾自地说着,血红的眼眸望向远处那艘即将沉没的巨轮。 他没有多解释,不过只需要知道对方是买他情报的人就足够了,见一次揍一次。 而且今天是他赢了。 快艇迅速发动,驶离这片已经成为火海炼狱的区域。 山本美惠瘫坐在快艇上,抱着膝盖,浑身湿透,失神地望着远处那艘正在缓缓下沉的豪华游轮。 “我没有家人了,也没有家了。”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菲那恩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她。 许久,海风吹散了一些灼热的气息,带来了冰冷的咸味。 菲那恩转过头,看向美惠,血红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海风里,却清晰地传入美惠耳中: “——生日快乐,美惠小姐。” 这句话,与此刻的灾难和悲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感。 美惠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她看着菲那恩,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中,肩膀再次剧烈地抖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声嘶力竭的哭喊,而是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悲恸。 菲那恩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将一件干燥的外套披在她颤抖的肩上。 快艇划破黑色的海浪,驶向横滨灯火阑珊的港口。 身后,是燃烧的过去。 前方,是未知的、却必须继续的未来。 而一句生日祝福,成为了这个血腥夜晚里,最后一点近乎残酷的温柔。 快艇靠岸,几辆港口mafia的黑色车辆早已在码头阴影处等候。 潮湿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气息,与远处那艘仍在燃烧的游轮传来的微弱焦糊味混杂在一起。 横滨的夜色一如既往地深邃,码头上零星亮着几盏路灯,将人影拉得细长。 菲那恩率先跃上岸,双马尾随着动作晃了晃,手中的防水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一个商业帝国的覆灭和一个少女世界的崩塌。 他转身,向快艇上的美惠伸出手。 美惠迟疑了一下,才将冰冷颤抖的手放入他掌心。 她的指尖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和烟灰。 借着他的力道,她踏上码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被海水打湿的衬裙,菲那恩之前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滑落了些许,露出下面被灼伤的红痕。 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动作。 中原中也压低帽檐,啧了一声,似乎对多出来的“麻烦”感到不悦,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手下将快艇处理好,便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走吧。”菲那恩的声音不高,引着美惠跟上。 然后,他看到了太宰治。 那人懒散地倚在另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边,身上披着他那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已经来了有一会儿。 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码头灯光下显得深不见底,正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往常那种浮于表面的笑意,也没有任务完成后的松懈。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只有远处海浪拍打岸堤的声音和部下们压抑的脚步声。 太宰治的视线极快地从上到下扫过菲那恩,从他略显凌乱的粉色双马尾,到沾染了污渍的裙装,再到划破的白丝袜。 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个决定了许多人命运的密封袋上。 他脸上没有令人捉摸不透的轻佻笑容,也没有任务完成后的松弛,只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第58章 他的目光最后才吝啬地、轻飘飘地掠过菲那恩身后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女,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太宰不高兴。 菲那恩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份无声却极具存在感的情绪。 或者说,太宰治根本未曾费力掩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对美惠低声说:“美惠小姐,你上那辆车。” 他指了指中原中也刚刚进入的轿车,“中也会确保你的安全。” 他试图将她暂时隔离开这片突然变得粘稠而危险的空气。 美惠也看到了那个倚在车边的、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发青年,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 然而,就在菲那恩准备走向太宰治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极轻的力道拉扯了一下。 他微微一惊,转过头。 对上的是美惠那双泛着红、盈满未干泪痕和惊惧未消的眼睛,那眼神复杂极了,混杂着感激,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 下一秒,在菲那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美惠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极其短暂地、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这是一个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颤抖、以及无尽谢意的拥抱,冰冷而潮湿。 “……谢谢你,菲娜。”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破碎在风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菲那恩的身体瞬间僵住,血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和无措。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有些生硬地轻轻推开了她。 直到这时,他才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自己此刻,依然是“菲娜”的装扮。 他沉默了一下,抬手,动作利落地解开了那精心编织却已凌乱的双马尾,粉色长发瞬间披散下来,被港口的夜风拂动,掠过他精致的脸颊。 他看着眼前怔住的美惠,用那双非人的赤瞳直视着她,声音变回正常音色: “抱歉……我忘了说,我并不是女孩子,名字也不是菲娜。” 他稍作停顿,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菲那恩。” 海风在这一刻似乎也停滞了。 美惠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所有的悲伤和感激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倒映着眼前这个长发披散的“少女”宣布自己真实性别的身影。 “……诶?”一个单音节的、充满了极致困惑和茫然的疑问词,干涩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彻底冲刷,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 而菲那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消化这个事实,脸上依旧是一片近乎天然的平静。 远处,倚在车边的太宰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暗光。 第44章 我会重振山本集团 “太宰……”菲那恩走过去,一点一点地靠近太宰,声音有些干涩。 太宰治没有立刻去接证据袋。 他的目光从袋子缓缓移回到菲那恩的脸上,仿佛在仔细审视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沾染着血腥的“战利品”,随手递给极有眼力见的下属。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码头上终于只剩下菲那恩和太宰治两人。 “辛苦了,菲那恩。”太宰治终于开口,声音是那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但似乎比平时更低一些。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菲那恩的裙装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忽然抬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 “披上。”他言简意赅地说,将还带着体温的风衣递过去。 菲那恩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过于显眼且破损的装扮,确实与周围环境极度不符。 他没有拒绝,接过大了一号的风衣,披在身上,宽大的风衣立刻将他整个人裹住,下摆几乎垂到脚踝,带着太宰治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绷带气息,瞬间隔绝了夜风的寒意。 太宰治没有看那辆远去的车,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菲那恩身上。 那种专注的、几乎要将他看透的视线,让菲那恩感到一丝莫名的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 “你救了山本美惠。”太宰治忽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回来的时间比预计时间长不少,那么长时间……消耗不小吧?” 菲那恩微微一怔,沉默几秒,眼神躲闪,回答道:“……还好,我没事。” 随后菲那恩一五一十地讲了山本浩介的死亡过程。 “……为什么?”太宰治向前逼近一步,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淡淡的绷带药水气息混杂着海风的咸味,将菲那恩笼罩,“山本浩介的死活,甚至那个大小姐的死活,原本都不在计划之内,更不值得你动用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能力去冒险。”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针尖般的锐利,步步紧逼,“你擅自对山本美惠摊牌……你知道那有多冒险吗?如果她选择尖叫着揭发你,而不是帮助你,你会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菲那恩被太宰说得一阵心虚。 他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不,这不对……总之他完成了任务,只是多了山本美惠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数而已。 他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委屈,垂着眼嘟哝道:“不管怎么说,我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太宰你为什么凶我……我不明白。” 太宰治一哽,抬手捂住上半张脸,深吸了几口气,解释道:“我没有在凶你,我只是……”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几秒后才故作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只是中也担心你到都快哭鼻子了,我实在烦得不行。” 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菲那恩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太宰治,猝不及防就对上太宰治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鸢色眼眸。 他在那里面却并没有看到责备,反而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探究,甚至是一丝极淡的焦躁。 菲那恩心底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只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脏吵闹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在下一秒被太宰治捏着下巴掰了回来,力道不重,但不容置疑。 这下不得不和那双鸢色眸子继续对视了。 菲那恩披着带有太宰体温的大衣,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二人距离极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一般。 他仰头看着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血红的眼眸里带上了一丝的困惑,小声反驳:“中也没有哭鼻子……” 太宰治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是啊,中也没有哭鼻子,真正快要失控的是他自己。 在耳麦里听到菲那恩直接对山本美惠摊牌时,他捏着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爆炸声接连响起,通讯彻底中断,只能远远看到游轮陷入火海时,他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悬空了,一种冰冷的陌生情绪悄然攫住了他。 即使知道菲那恩拥有着[不死],但他仍然会下意识地担心对方。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他计算着所有可能性,推演着最坏的结局,却发现当对象是菲那恩时,那些冷冰冰的概率和算计都失去了意义。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这种被无形绳索牵引着情绪波动的软弱。 而最后,当他看到那个山本美惠,那个被菲那恩冒着风险救下的“多余”的存在,竟然伸手拥抱了菲那恩时—— 那一刻,某种阴暗的情绪却悄悄地、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伪装。 是啊,为什么菲那恩要救下那个女孩?是因为很喜欢她吗?甚至还让她抱了他一下…… 太宰治蹙眉看了一眼山本美惠。 他在想可不可以折断那只手。 他在想将那个沾染了他所有物的气息的拥抱彻底抹去。 或许干脆可以将菲那恩牢牢锁起来?像真的“宠物”一样,被他圈养,藏在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隔绝一切外界的觊觎和伤害,这未尝不可。 这些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只是在他脑中盘旋了一瞬便消失了。 首先,他从来没有将菲那恩看做没有人权的宠物,其次……囚·禁菲那恩什么的其实很无趣,也很……愚蠢。 他向来不是那种嫉妒红宝石太漂亮就意欲让其蒙尘的疯子。 相比之下,他或许会更喜欢欣赏红宝石各个角度、各个场景下的模样? 他自认为自己姑且还算是个正常三好青年。 嗯……反正,比芥川三好青年就是。 他所有的担心、后怕、不悦,都他被自己亲手掩埋在了更深的地方,最终化作了此刻近乎凝固的平静。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太宰治顺着菲那恩的话,语气重新带上了那点惯有的懒洋洋调子,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第59章 他终于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近距离,“现在,可以告诉我救下山本美惠的原因了吗? 菲那恩悄悄松了口气,陷入了思索,太宰治耐心地等待着。 “因为她扑过去了……”菲那恩终于在思索之后说出了原因,声音低低的,眼中却泛着不小的波动,“就像……当年我想扑向我母亲那样,不同的是,我当年没能和母亲……好好道别。” “所以这一次,我放开了手,并且……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这句话说完,码头上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太宰治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非人少年。 他并不知道菲那恩有过这样的经历,以至于所有准备好的说教,忽然间都卡在了喉咙里,变得苍白无力。 他忽然明白了菲那恩某些时候的不同寻常从何而来。 良久,太宰治忽然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再次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揉乱菲那恩的头发,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菲那恩颊边被海风吹乱的一缕粉色发丝,动作十分小心。 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下次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嗯,中也下次哭不哭鼻子可真说不准,说不定喝醉后会哇哇大哭呢。” 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触碰却短暂得如同错觉。 说完,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懒散的太宰治,双手插回西装裤袋里,转身朝着码头的另一辆车的放向走去,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调子,却莫名显得比平时低沉些许: “走了,回去向森先生复命,至于你擅自行动的部分……我会帮你圆过去的。” “我就知道太宰对我最好了。”菲那恩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乖乖跟上去。 太宰治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菲那恩的额头,“谁叫森先生选择我当你的‘监护人’呢。” 是的,都是森先生的错。 菲那恩吃痛捂住脑门,忽然问道:“太宰……那她之后会怎么样?” 太宰治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 “森先生会‘妥善’安置。”他回答得模棱两可,语气里带着一丝港口mafia高层干部特有的、对棋子命运的冷漠,“至少,她活着,这已经是很多人不想看到的结局了。” 菲那恩沉默了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又似乎只是不再追问。 之后回去的路上,菲那恩又简单说了一遍在游轮上发生的那一场战斗。 太宰治微微皱眉,轻轻喃喃道:“「小丑」尼古莱·果戈里,[狄克拉之银],费奥多尔……” “他很危险,异能非常不好对付,行事作风也不像正常人类,而且话有点多……嗯,表情也有点浮夸。”菲那恩说到后面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吐槽意味。 数日后,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翻阅着由太宰治呈上的、从海明珠号废墟中艰难保全下来的证据副本,紫红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满意而冰冷的光彩。 “做得非常漂亮,太宰君,菲那恩君,中也君。”他合上文件,指尖优雅地交叠在下颌前,“这些证据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完整,山本浩介已死,群龙无首,加上这些铁证……足以将这条盘踞横滨的毒蛇连根拔起。” 他按下内部通讯器:“通知所有干部,一小时后会议室集合,是时候让我们的‘朋友们’知道,谁才是横滨黑夜真正的主人了。” 一场针对山本集团残余势力和其走私网络的雷霆清洗,在森鸥外的命令下迅速展开。 港口mafia这台高效的暴力机器全力运转,利用手中的证据和情报,精准地打击着每一个关键节点,逮捕、吞并、毁灭……横滨的地下世界再次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权力更迭。 正如太宰治曾预言的,山本浩介死了,但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山本浩介”试图填补权力真空。 然而,这一次,港口mafia没有再给任何人机会。 他们利用这次事件,不仅彻底铲除了这条罪恶的走私链,更是借此极大地扩张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将整个走私网络的核心环节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并按照港口mafia的“秩序”进行了重塑。 一周后,在一间由尾崎红叶安排的、隐蔽而安全的公寓内。 山本美惠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娇纵,只剩下一种被悲痛洗练过的沉静与坚韧。 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报道山本集团倒塌、父亲罪行败露的报纸,巨大的标题触目惊心。 尾崎红叶优雅地呷了一口茶,紫水晶般的眼眸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集团核心资产已被冻结或查封,大部分非法生意被连根拔起。” “按照约定,港口mafia不会动你名下那部分合法的、干净的信托基金和少数几处未被牵连的资产,这是你父亲……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 美惠的目光扫过报纸上父亲的照片,手指微微收紧,但声音却异常平稳:“我知道,谢谢您,红叶姐姐。”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尾崎红叶放下茶杯,“我们可以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足够你远离横滨,平静地度过余生。” 美惠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天真、后又变得空洞绝望的蓝眼睛里,此刻燃起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火焰——那是一种带着沉重伤痛的、却无比清晰的决心。 “不。”她说,“我不会离开横滨,也不会放弃山本这个姓氏。” 红叶微微挑眉。 “父亲……和他代表的罪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美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山本集团,不仅仅只有那些肮脏的业务,它也曾合法地经营,也曾为数以千计的员工提供生计。”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横滨。 “我会留下来,我会用我名下仅剩的一切,从头开始。”她转过身,眼神灼灼,“我会亲手重建山本集团,一点一点,用绝对干净、绝对光明正大的方式。” “我会让所有人看到,山本这个姓氏,不只会代表罪恶和贪婪,它将来……也可以代表诚信和重生。” 她要让父亲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他走错的路,她将用正确的方式,重新走一遍。 这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超越,为了彻底斩断过去的阴影。 尾崎红叶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讶异和欣赏。 她最终微微一笑:“很有魄力的决定。不过,这条路会非常艰难。” “我知道。”美惠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 与此同时,港口mafia大楼天台。 太宰治和菲那恩并肩站着,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 远处的海面上,“海明珠号”残骸的打捞工作仍在继续,像一个巨大的、正在被逐渐遗忘的伤疤。 “森先生很满意这次的结果。”太宰治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漫,“我们彻底掌控了那条线路,利益远超预期,至于山本家那位大小姐的选择……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菲那恩血红的眼眸望着城市远方,没有回应。 太宰治侧过头,打量着他安静的侧脸:“还在想游轮上的事?还是在想……那位选择了艰难道路的大小姐?” 菲那恩沉默了一会儿,眼里隐隐有着极深的触动:“她太像了。” “像谁?” “像……我的母亲。”菲那恩的声音很轻,“明明可以选择更容易的道路,却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种。” 太宰治眸光微动,轻笑了一声:“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啊,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有时候又能爆发出令人惊讶的韧性。”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惯常的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戏谑,“不过,这样不是更有趣吗?比起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棋子,我更喜欢观察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变量。” 菲那恩蹙着眉转过头,看向太宰治:“难道港口mafia……会在她重振集团的道路上,设置障碍?” 太宰治与他对视,鸢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深邃难测。 “谁知道呢?”他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我们去烦恼吧~至少现在,她为我们彻底清除对手提供了绝佳的借口和助力,不是吗?”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像往常一样揉乱菲那恩的头发,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软发丝时,动作却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菲那恩,今晚据说有新开的甜品店限时特供超~美味的草莓大福哦,过两天就是夏日祭了,去晚了可就抢不到了哦。” 太宰治转身,哼着不成调的自杀歌谣向楼梯口走去。 菲那恩最后望了一眼山本集团大厦的方向,那里曾经是罪恶的中心,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和一个少女沉重而光明的誓言。 第60章 旧的罪恶被终结,新的秩序被建立。 而横滨,这座永远在光明与黑暗间摇摆的城市,依旧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同时也默默地孕育着下一次的冲突与更迭。 他收回目光,转身跟上太宰治的脚步。 至少现在,还有草莓大福可以期待。 ----------------------- 作者有话说:虽然已经写完了[捂脸笑哭]但是还是会不断修文,一有新的灵感就修文,没事读文就修文,不是在修文就是在修文的路上,下一本都还没写几个字[捂脸笑哭] 第45章 不辣的咖喱 夏日祭的前一天。 横滨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急促地砸落,在街道上溅起朵朵水花。 菲那恩刚结束一项外围巡视,还没来得及返回港口mafia大楼,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街头。 此刻他正在回乱步的信息。 他敏捷地闪身躲进一处屋檐下,粉色发丝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几缕。 他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微微蹙眉,随即继续低头生疏地打字。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海明珠号爆炸的事菲那恩有听过吗?名侦探一眼就看出来这件事和你有关,来问你只是想知道一些更有趣的细节而已~ 【菲那恩】:我见证了海明珠号在一夕之间的落幕,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有点……难过。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因为菲那恩是个好孩子呢!但是你没错哦,没关系的。 【菲那恩】:谢谢乱步,我没事的。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而浓郁的香料气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菲那恩抬头望去,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家熟悉的咖喱店附近。 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在灰暗的雨景中显得格外温暖。 他想起来了,孩子们就住在这里,楼上就是他们的家。 想起咲乐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吵闹却充满活力的样子,菲那恩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温暖而干燥的空气混合着浓郁的咖喱香气扑面而来。 现在离最早的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店内没有其他客人。 “欢迎光临——”系着围裙的店长从厨房窗口探出头,看到菲那恩这个生面孔,尤其是那出众的容貌和粉发赤瞳,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惊讶,但很快化为职业性的和善笑容。 “一位吗?外面雨很大吧?快请坐。” 菲那恩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店内,随即微微一怔。 在最里面那张熟悉的长桌旁,红发的织田作之助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水,似乎正在等待。 而他旁边,五个孩子正乖乖地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写着作业,听到铃声都抬起头来。 几乎是同时,织田作之助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菲那恩时,他平静的蓝色眼睛里掠过一丝讶异。 “菲那恩?”织田作之助开口打了声招呼,语气平稳,“真巧,来躲雨的吗?” 店长听到织田作之助熟稔地叫出客人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真切和热情:“哎呀,原来是织田的朋友啊!快请进快请进!这雨下得真突然!正好,孩子们的咖喱马上就好。” “织田作,你也在?”菲那恩走到织田作对面的位置坐下,语气中透着一丝抱怨,“雨实在太大了。” 孩子们也发现了他,立刻兴奋起来,作业也不写了。 “啊!是菲那恩哥哥!” “菲那恩哥哥你也来啦!” 咲乐更是直接跑过来,仰着小脸,眼睛弯成月牙:“菲那恩哥哥,好久不见!店长大叔今天要做超好吃的咖喱哦!” 菲那恩看着女孩真诚的笑脸,心里软了一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店长笑着走过来,递给菲那恩一杯热麦茶:“下雨天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小先生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今天做牛肉咖喱,孩子们念叨好久了。” 菲那恩想起上次被织田作的特辣咖喱支配的恐惧,犹豫了一下。 店长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哈哈笑道:“放心,是家常口味,不辣的!织田那份‘特制’的,我单独给他做!” 织田作之助也点了点头,对菲那恩说:“店长的手艺很好,可以试试看。” “……那好吧。”菲那恩没有再犹豫。 很快,店长就端上来几盘热气腾腾的咖喱饭。 孩子们的盘子里是浇着浓郁酱汁的牛肉咖喱,配着胡萝卜和土豆,看起来非常诱人。 织田作面前则是一盘颜色深红、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特辣咖喱,给菲那恩的咖喱则是和孩子们一样的家常口味。 “我开动了!”孩子们齐声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菲那恩学着他们的样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牛肉炖得酥烂入味,咖喱的香气醇厚温和,带着淡淡的甜味,非常适合孩子和……像他这样不太能吃辣的人。 确实很好吃……超级好吃。 织田作之助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特辣咖喱,仿佛那灼烧感不存在一样。 他语气平常地问:“最近怎么样?” 菲那恩脸颊鼓鼓的,一边咀嚼一边思索:“唔……我主动救了一个少女?” 织田作之助赞许地点了点头,“菲那恩也是个好孩子呢。” 话说已经不是一个人夸他是好孩子了…… 菲那恩倔强地反驳了一句,“我真的早就成年了。”而且在坐的各位年龄加起来乘两倍……都没有他的年龄大。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依旧淡淡道,菲那恩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信了没。 店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饭,偶尔提醒某个孩子: “幸介,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咲乐,要把胡萝卜也吃掉哦,不可以挑食。” 织田作之助吃完后,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店长:“店长,这是接下来的生活费,麻烦您了。” 店长接过信封,点点头:“好嘞,织田你就放心吧,孩子们在这里都好着呢。”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店内的灯光温暖昏黄。 孩子们吃完咖喱,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学校里的事,店长在一旁笑着听,偶尔插句话。 织田作之助和菲那恩之间话不多,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 菲那恩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喧闹,看着窗外渐小的雨势,心中一片宁静。 店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孩子们:“对了,明天就是夏日祭了,你们今年最期待什么呀?捞金鱼?苹果糖?还是面具?” 孩子们立刻被这个话题点燃了,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苹果糖!超大的那种!” “我要玩射击游戏!赢最大的玩偶!” “捞金鱼!这次我一定要捞到十条!” 咲乐捧着脸,憧憬地说:“我想穿漂亮的浴衣!和织田作还有大家一起去!” 店内充满了欢乐的喧闹声。 店长笑呵呵地听着,目光转向安静喝果汁的菲那恩,温和地问道:“小哥呢?第一次在横滨过夏日祭吧?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菲那恩微微一顿。 夏日祭…… 这个词汇触动了他脑海中某个记忆的开关。 一幅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之前他偶然路过商业街的电器行,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往届夏日祭的宣传影像。 璀璨的灯火如同星河坠落人间,穿着各色浴衣的人们笑语盈盈,琳琅满目的摊位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和香气…… 而最震撼的,是夜幕中骤然绽放的、巨大而绚烂的烟花,将整个夜空瞬间点亮,绚丽的光彩倒映在每一个仰望者的眼中。 当时他只是匆匆一瞥。 但此刻,在店长和孩子们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在那个雨声淅沥的温暖空间里,那个影像却异常清晰地回放起来。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遵循着内心深处最直接、最真实的愿望,轻声回答道: “烟花。”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都安静了一瞬,好奇地看向他。 菲那恩赤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纯粹而真实的期待:“想和太宰一起,看烟花。” 他顿了顿,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一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非常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织田作之助闻言,平静的蓝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 他看了看菲那恩脸上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柔软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店长则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更大、更温暖的笑容,连连点头:“哎呀,和重要的人一起看烟花啊,真好,真好!那可是夏日祭最浪漫的事情了!肯定没问题的!” 第61章 孩子们虽然不太懂“浪漫”的含义,但也跟着起哄: “哇!菲那恩哥哥和太宰哥哥一起看烟花!” “烟花超——漂亮的!” “咲乐也想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渐渐地,夕阳从云层后露出,金色的光芒透过湿漉漉的玻璃窗。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我该走了。” 孩子们跑过来和他告别,“织田作再见!” 咲乐也看向菲那恩:“菲那恩哥哥也要再来玩哦!” 菲那恩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我会的。” 店长送他们到门口,对织田作之助说:“路上小心。”又对菲那恩笑道:“小哥,下次再来啊,尝尝别的口味!” 织田作之助和菲那恩一前一后走出咖喱店。 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他们在这里,很好。”织田作之助忽然开口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菲那恩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他能感觉到,织田作之助定期来这里看望他们,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汲取温暖的方式。 而这家小小的咖喱店和善良的店长,则成为了这一切得以实现的、稳固而温暖的港湾。 横滨这座城市冰冷又血腥,但却流淌着的细微却坚韧的温情。 他有预感,不管过多少年,只要回想起这个雨后的黄昏,就会感到一种别样的安心。 ----------------------- 作者有话说:我超超超能吃辣![撒花] 第46章 夏日祭 横滨的夏日祭,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各个组织默契休战,将安宁留给了夏日祭的横滨。 和服的衣角与各种小吃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人间烟火特有的热闹与温暖。 菲那恩赤红的眼眸好奇地映照着这一切,怀里抱满了各式各样他没尝过的人类小吃,甚至还买了一个狐狸面具,歪歪斜斜地挂在脑袋一侧。 幸好港口mafia的薪水足够丰厚,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沉浸在这份新奇与喧嚣之中。 尽管活了很久,但这样轻松而纯粹的欢闹,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依旧如同稀有而珍贵的光芒。 尤其是,身边还有…… 他悄悄侧过脸,看向身旁披着黑色外套、绷带在颈间若隐若现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老子极其不爽”地走在旁边:“所以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们两个家伙一起来这种地方不可?” “因为中也是我的狗嘛~”太宰治笑嘻嘻地,精准地往中也的怒火上浇油,“主人出来散步,狗狗当然要跟着付钱……啊不是,是护卫呀!” “想死吗混蛋太宰?!”中也额角瞬间爆出青筋。 菲那恩咬着甜脆的苹果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对太宰说:“太宰,不要总是欺负中也。” 看,他甚至已经开始下意识地“规劝”了。 太宰脸上的笑容加深,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指着前面的射击摊:“啊!那个看起来很不错!中也,敢不敢来比一比?输的人负责付清今天所有的账,还要帮赢的人拿东西!” 他晃了晃不知何时已经拎在手里的几个购物袋。 “哈?谁会怕你啊!来就来!”中也的好胜心瞬间被点燃。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 中也技术精湛,几乎弹无虚发,很快就赢得了一堆小奖品。太宰则看似认真地瞄准,结果却总是“差之毫厘”,成绩惨不忍睹。 他适时地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演技堪称教科书级别,“唉,果然还是不如中也呢,看来今天要破产了……这个月的工资好像又因为入水请假被扣得差不多了呢。” 菲那恩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 他知道太宰经常入水,身上时常湿漉漉的,钱包也总是不知所踪。 他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穷困潦倒、只能勉强维生的太宰形象。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杂着某种更为柔软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他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太宰的袖子:“没关系的,太宰。我有钱,我帮你付。” 他甚至将自己刚买的狐狸面具小心翼翼地戴在太宰头上,仿佛一种无声的安慰与站队。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迅速包裹了他。 他看着菲那恩那双无比认真的红眸,里面纯粹的担忧和维护,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他顺势低下脑袋,任由菲那恩帮他调整面具的带子,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那就全靠菲那恩了哦。” 中也看着这一幕,恶心得差点把刚才吃的章鱼烧吐出来。 他赢了比赛,却感觉自己输得彻彻底底——无论是在智商还是心情上。 “喂!太宰!愿赌服输!”中也暴躁地指着那堆东西。 太宰立刻躲到菲那恩身后,抓着菲那恩的和服袖子,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可是……菲那恩说他会保护我的。蛞蝓好可怕,菲那恩,你看他!” 菲那恩立刻像是被赋予了神圣使命,看着中也,眼神仿佛在说中也咄咄逼人一般:“你不要凶太宰,我会帮他的!” 中也:“???” 中也气得差点原地起飞:“你们两个混蛋!!!太宰你他妈装什么穷!凭你的业务能力,银行账户里的这些年的存款位数比我年龄都多!” “诶——?”菲那恩闻言一愣,困惑地眨了眨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太宰。 太宰治立刻又挂上那副无辜的表情,顺势又往菲那恩身后缩了缩,说:“但我刚刚不小心又把钱包掉进河里了。” 他眨了眨眼,突然压低声音凑到菲那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不过主要是想看中也跳脚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吗?还好菲那恩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不然我会很苦恼呢。” 菲那恩一脸懵,“这样……吗?” 所以,其实是太宰一直在引导他帮着一起欺负中也? 他第一次这么感同身受中也视角下的太宰,是多么地……欠揍。 就在中也即将彻底爆发的前一秒。 “砰——!” 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绚烂绽放,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 菲那恩下意识地抬头,赤红的眼眸中被映满了流转的璀璨光彩,他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叹:“啊……” 太宰治没有看向烟花,他的目光落在菲那恩被烟火光芒点亮的侧脸上。 那双总是盛满虚无的鸢色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身边人的身影,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柔软情绪悄然蔓延。 也许是因为烟花太吵,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过大。 菲那恩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恰好撞进太宰治来不及收回的、复杂而专注的目光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的某些东西仿佛悄然变质。 吸血鬼敏锐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加快的心跳,以及自己胸腔里同样不规则起来的震动。 ……这是什么感觉? 两人几乎是同时猛地转过头,假装全神贯注地望向夜空,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只是一个被烟花惊扰的意外。 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地炸开,流光溢彩,却似乎都无法真正落入他们此刻的眼中。 菲那恩的心跳兀自擂鼓,那异常的、只为身边人响起的节奏,比烟花的轰鸣更清晰地回荡在他的感知里。 胸腔中这种陌生的、酸涩又带着微甜暖意的鼓动,不容忽视。 而太宰治,同样望着夜空,唇角那惯常的、若有似无的轻快笑意消失了,烟花的光影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明灭不定,勾勒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空白的神情。 随后,他垂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让人无从窥探他此刻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地,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们两个混蛋!!!完全无视我了吗?!”中也的怒吼最终被新一轮烟花炸开的轰鸣和周围人群的欢呼声彻底吞没。 他的话没能说完。 太宰治忽然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脸上那片刻的凝重已在瞬间消散无踪,重新挂上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方才的失神仅仅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但他却没有看中也,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仍在怔忪的菲那恩。 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将菲那恩额前的碎发拂到对方耳边,让那双迷茫的赤红眼眸完全显露出来,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菲那恩的额角。 “算了,”太宰治的声音轻快得一如往常,甚至带着点更加愉快的语调,“看在我们菲那恩这么努力‘保护’我的份上——” 第62章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睛弯起,视线牢牢锁住菲那恩。 “就让中也你请客吧。” 中也:“……哈?!!” 这混蛋逻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走啦,笨蛋菲那恩,前面还有好多好吃的呢。”太宰治的声音依旧轻快,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滞从未发生。 他自然地拉着菲那恩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只剩下原地爆炸的中也:“太宰治!!!老子绝对要杀了你!!!” 菲那恩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望去,随即转头对太宰说:“太宰,中也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浴衣、低着头行色匆匆的男人,似乎为了避让对面跑来的小孩,不小心轻轻撞了菲那恩一下。 “啊,抱歉。”男人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迅速淹没在周围的嘈杂声里。 他甚至没抬头看菲那恩一眼,就迅速侧身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菲那恩被撞得微微一个趔趄,下意识地稳住了身形。 “怎么了?”太宰治察觉到他的停顿,侧头问道。 “……没什么。”菲那恩摇了摇头,被这么一打断,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只将这次碰撞归咎于夏日祭难免的拥挤。 太宰治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注意力似乎又被远处的小摊吸引。 绚丽的烟花仍在夜空中绽放,祭典的热闹逐渐走向尾声。 中也气呼呼地率先离开,太宰治则心情颇佳地拉着菲那恩,又逛了几个摊位,直到菲那恩怀里实在塞不下任何东西,才意犹未尽地决定回去。 回到公寓,菲那恩将怀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吃剩的苹果糖、小袋装的金平糖、几个粗糙但可爱的小摆件——一一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太宰治凑过来,信手拿起一个造型丑萌的粘土摆件,捏在指尖仔细端详,语气慵懒:“哇哦,看起来真是蠢得别致。” 菲那恩一脸震惊地看向太宰,捍卫般地强调:“蠢?明明很可爱啊,跟太宰一样。”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找到了反击的点,微微抬起下巴道:“不过,反正太宰说不定看什么都是蠢的吧。” 太宰治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像是被逗乐了,低低地笑出声,鸢色的眼底漾开些许兴味:“菲那恩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真是越来越……算了,没什么。” 菲那恩镇定地别开脸,嘟囔道:“……我没有,我从一而终地就是我,我没变。” 太宰治的笑意更深,无奈道:“是是是~” 随后,菲那恩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衣服,突然摸到有什么东西在袖袋里。 他将手指探入袖袋,摸到了一个光滑、硬挺的信封。 这是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往袖袋里放过东西,买的东西都放在袋子里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悄然浮现。 他想起祭典上那个匆忙撞了他一下的男人…… 迟疑了一秒,他还是将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很普通,纯白色,没有任何署名或标识,封口处只是简单地折合着,并没有粘牢。 谁给的?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他捏了捏,里面似乎是几张纸。 菲那恩走到床边坐下,窗外的月光和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提供着微弱的光线。 他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挑开了信封的封口。 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膝上。 是几张打印纸,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和几张看起来像是产品说明的图表。 菲那恩的赤红瞳孔好奇地扫过那些文字,然后……整个人原地凝固住了。 他眨了眨眼,又凑近了些,几乎将纸贴到脸上。 这……! 呃……是什么? 看、看不懂……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好不容易不是一个日语文盲,这下又来一种莫名其妙的语言? 他皱着眉,努力辨认着。 好像是……英语? 格式看起来有点眼熟……对了,很像他研究冰箱和微波炉时附赠的那厚厚一沓说明书!也是这种分点论述、带着编号和示意图的样子。 所以……这是一份说明书? 什么东西的说明书需要这样偷偷塞给他? 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张图表上。 图表是国际通用的,倒是能看懂一些。 一张清晰的示意图,画着一个打火机大小的黑色控制器,旁边标注着几个箭头,指向不同的按钮,按钮旁边写着小小的英文标注。 另一张图,是一个环状物的剖面结构图,内部构造精细复杂得令人咋舌,一些关键节点被放大,旁边同样有英文注释。 那个银环的造型……菲那恩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左脚踝上那个入职礼物。 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混合着困惑和强烈不安的情绪攫住了他。 也许只是巧合吧? 他试图去理解那些加粗的标题和重复出现的短词,比如 blood、control、restraint,他隐约觉得“blood”这个词很关键。 他反复看着图表和那些他无法解读的文字,越看越觉得焦躁。 是谁?为什么要用他看不懂的方式告诉他这些? 直接去问太宰?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立刻压了下去。 塞信封的人行为鬼祟,万一……万一是对太宰、对港口mafia不利的信息呢?或者,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他去问了,岂不是显得不信任太宰? 他在下意识地抗拒任何可能破坏现状的可能性。 他盯着那些天书般的说明书,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有些泄气又无奈地将纸张小心翼翼地重新叠好,塞回了那个纯白色的信封里。 “……算了,”他低声自语,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等明天有空……去找个字典查一下看看吧。” 他现在只觉得疲惫,祭典的兴奋过后是深深的倦意,大脑也无法处理这么复杂难解的信息。 他将信封随手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和几本没看完的书放在一起,打算等明天精神好了再研究。 然后,他拿起睡衣,走向浴室,试图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和那莫名的不安。 第47章 离家出走 菲那恩躺在床上,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睁着,毫无睡意。 那个纯白的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在他的意识里。 blood……restraint…… 这些支离破碎的词汇在他脑中盘旋,交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和好奇,越来越强烈,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粉色长发。 不行,等不到明天了。 他必须现在就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菲那恩赤脚悄悄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的书架前,书架上有一些厚重的、看起来会是词典的书。 月光透过窗户,提供着微弱的光线。 他纤细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划过,最终抽出一本厚重的英语词典。 他抱着词典回到房间,锁好门,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重新拿出那个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摊开在膝上。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个词一个词地查阅。 过程缓慢而煎熬,很多专业词汇词典里甚至没有,他只能根据词根和上下文猜测。 blood…… control……restraint…… 血……控制……束缚…… 当最后那个意味着“约束装置”的单词释义清晰地映入他赤红的眼眸时,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他看不懂英文,但他知道这些全都是有效的炼金纹路。 银环不是那么简单的入职礼物这件事竟然……没有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 随后便是巨大的失落。 ——太宰骗了他。 菲那恩感觉自己心脏涌上一丝难以遏制的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并不是不知好歹的傻子,因此不认为太宰对他的好是假的,但同样他也不认为这份说明书的内容是假的。 因为,他仍然记得自己最初戴上这个银环时就感受到了细微的能量波动,只是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渐渐地便忽略了。 直到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感觉不到银环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情绪波动过大吧。 他来不及深究,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有人挑拨他和太宰、和港口mafia的关系。 幕后之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果戈里口中的费奥多尔。 菲那恩突然发觉自己在太宰的耳濡目染下,对于这些阴谋诡计的辨别竟然有了如此大的长进! 他回忆着从前经历过的试探。 第一次试探狄克拉之银的功效——确认「筹码」? 第63章 第二次试探他的实力——确认「价值」? 他想了想,或许这一次是想趁他对港口mafia失望的时候拉拢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推理出了关键结果! 他想起探案类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词——顺水推舟。 他可以顺水推舟,将那个费奥多尔引出来,然后直接杀死费奥多尔,然后跟太宰说自己兑现了曾经说过的话——【下一次,我会撕碎他们。】 他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太完美了。 菲那恩注意力被分散后,就彻底冷静了下来,一时间也想通了太宰骗他的事。 他收起那本词典,血红色的眼眸映着明月,尖牙无意识地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既然太宰在他初入□□时骗了他,那么他稍微报复一下太宰也无可厚非吧? 这是委屈、不安、难受,亦是试探。 毕竟他也想确认一下,朝夕相处这么久之后,太宰有没有……稍微比之前更在意他一点。 不知不觉,晨曦微露,第一缕光艰难地穿透了云层。 他听到了隔壁房间轻微的响动,是太宰治起床的声音。 太宰今天起床时间莫名地早。 他没有犹豫,猛地转身,甚至没有换下自己的樱色浴衣,撞碎了冰冷的玻璃窗,从高楼一跃而下,消失在渐渐亮起的天光里。 晨曦的寒意裹挟着破碎的玻璃渣,扑面而来。 菲那恩赤着双足,仅着单薄的樱色浴衣,在高楼间几个起落,便轻盈地落在了一条无人的后巷。 而一种更深的、细密的焦虑,像无数小虫子开始啃噬他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街道上逐渐有了早起行人的身影。 ——太宰发现他不见了吗? ——如果他根本没注意,或者要等到晚上才察觉怎么办? ——自己这样跑出来,是不是太冲动了?万一……万一太宰其实根本不在乎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忽然无比后悔,为什么不在离开前,像人类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留一张纸条,上面就写“我离家出走了”,那样至少太宰会立刻知道! “早知道就留纸条了……”他小声嘟囔着。 现在回去显然不可能,回去了就肯定走不了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立刻、马上让太宰,或者让港口mafia的其他人知道——他菲那恩·德·图拉尔,离家出走了! 去哪里才能最快地刷足存在感? 几乎是瞬间,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脑海——森鸥外。 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没有比在他那里闹出动静更能快速传遍整个组织的方法了。 而且,那个银环……森鸥外必然知情,甚至可能就是施令者。 对,就去那里。 菲那恩不再犹豫,避开所有监控和视线,朝着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疾驰而去。 …… 港口mafia总部,顶层首领办公室外。 黑西装守卫看着突然出现的、神色苍白的菲那恩,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在与那双红眸对视的一瞬间晕了过去。 随后,菲那恩猛地抬起了手。 “砰——!!!”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昂贵、象征着港口mafia最高权威的雕花木门,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直接轰飞了出去,碎片和烟尘四散飞溅! 菲那恩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属于血族的力量。 一股无形的幻象领域骤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在森鸥外的视角里,他看到的是:破碎的门洞处,那个粉发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赤红的眼眸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灵动与光彩,只剩下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心如死灰的空洞与冰冷。 他浴衣单薄,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而真实的菲那恩,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办公室内一个视觉死角,屏息凝神,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幻象之后。 他紧张地关注着森鸥外的反应,生怕自己的秘术被看穿——毕竟,森鸥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类。 森鸥外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这声巨响让他握着钢笔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那片狼藉,以及站在狼藉中央、那个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菲那恩”。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菲那恩”那副心碎的模样,而是因为…… “菲那恩君,”森鸥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熟悉他的人能品出一丝不悦,以及……对那扇门的真心疼? “你知道这扇门是意大利定制的,修复起来需要多少时间和经费吗?” “幻象菲那恩”仿佛没听到关于门的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血眸死死盯着森鸥外,声音沙哑而缥缈,带着一种绝望的质询:“森首领……那个银环……所谓的‘入职礼物’……其实是……束缚我的‘枷锁’,对吗?” 森鸥外将身体靠向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腹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 他并没有立刻察觉到眼前的菲那恩是幻象——菲那恩的秘术天赋极高,幻象足以以假乱真,加之森鸥外此刻的注意力更多被莫名损坏的门和对方表现出来的状态所吸引。 他看着“菲那恩”,语气带着一种医生面对不配合的病患时的、略带不耐的坦诚:“看来你终于理解了它的真正用途,菲那恩君。那么,你也应该理解我们为何要这样做。” “你很强,菲那恩君,强大到超出常规,甚至难以用现有的异能体系来衡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他冷静地陈述,“港口黑手党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可以给你身份和归属,甚至可以容忍你某些特殊的……习性。”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森鸥外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具压迫感,“风险,必须是可控的。” “我们无法承担你失控的代价,尤其……”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菲那恩苍白的脸和唇,“是在你渴望鲜血的时候。‘血液抑制’是首要的,也是最必要的保障。” “这不是针对你,菲那恩君,这是对横滨,对组织,以及对你自己最基本的负责。” “至于‘绝对束缚’……”森鸥外微微摊手,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那只是最终手段,一个保险中的保险。除非你真正威胁到港口mafia的根本利益,否则它永远不会被启动。我相信太宰君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将一切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如此合情合理,仿佛欺骗、监视、束缚都是再自然不过的管理手段,甚至带着一种“为你好”的残酷理性。 森鸥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以为以太宰君的风格,你会更早发现这一点呢。” 他的话语直接而冷酷,没有一丝安慰或迂回,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这份“坦诚”在此刻,恰好完美扮演了“刺激者”的角色。 隐藏在暗处的真实菲那恩,听着森鸥外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虽然早有预料,但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同时,他也暗暗松了口气——森先生没有发现幻术。 “幻象菲那恩”得到了“确认”,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他不再看森鸥外,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如同游魂般转身,踉跄着离开了办公室,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森鸥外看着他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门口那片惨不忍睹的废墟,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维修费就从太宰君下个月的工资里扣吧。” 随后森鸥外命苦地捂住脸,对着从暗处出来的爱丽丝哭唧唧,“爱丽丝酱,菲那恩君太坏了,就知道欺负首领,还把我的门弄坏了呜呜……” 爱丽丝一脸鄙夷,“糟糕的大人,林太郎不也报复回去了吗?不过,林太郎就不怕……小菲那恩就此与港口mafia为敌?” 森鸥外从容地笑了笑,“不,太宰君已经改变了他。” 真正的菲那恩在幻象菲那恩离开后,也悄无声息地顺着原路离开了港口mafia大楼。 戏,已经开场了。 现在,他只能忐忑地等着那个唯一的观众——太宰治——的反应。 太宰他……会来找他吗? 第48章 乖乖回家 离开港口mafia大楼后。 菲那恩在横滨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许久,没有如他自己计划的那般去“偶遇”费奥多尔,最终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武装侦探社楼旧据点晚香堂门口。 他没有敲门,只是站在街角,静静望着窗户。 直到江户川乱步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像是“偶然”出门买零食一样,成功地发现了他。 于是,菲那恩几乎是被乱步半是“捡”半是“拐”地带回了晚香堂。 第64章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模糊。 乱步难得地请了一天假,像是接收到了一个有趣的新“案件”,兴致勃勃地围着菲那恩转。 他与福泽谕吉打过招呼,语气随意地介绍了这位“暂时借住的朋友”,银发剑士目光如炬地扫过菲那恩,最终只是微微颔首,默许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收留”。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菲那恩紧绷的神经上缓慢踱步。 费奥多尔那边毫无动静,仿佛根本不知道他这位“失望透顶”的血族已经“离家出走”。 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和茫然的情绪攫住了他,而更让菲那恩心沉谷底的是——太宰治,也没有来。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寻找他的迹象。 港口mafia那边平静得可怕,仿佛他菲那恩·德·图拉尔从未存在过一般。 菲那恩蜷在沙发上,像一朵失去水分后蔫嗒嗒的粉色蘑菇。 他赤红的眼眸失去了往日宝石般的光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失神地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柔软的绒面。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这句话,在这几天里,已经以各种变体形式,反复在乱步耳边响起,频率高得让这位名侦探都觉得头疼。 “是我的秘术哪里出了差错,被森先生看穿了吗?” “还是费奥多尔看穿了我的计划?” “或者……最坏的可能……”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碾碎般的脆弱,“太宰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我在哪里,是死是活?他终于……觉得我是甩不掉的麻烦,借此机会彻底摆脱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乱步正埋头攻克一盒新买的限量版拼图,被菲那恩第n次的唉声叹气打扰,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把一块拼图按在桌上,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翠绿的眼眸锐利地看向沙发上那团粉色。 “笨蛋!超级大笨蛋!”乱步气鼓鼓地说,语气里充满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的意味,“那个「魔人」这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本身!” 菲那恩茫然地抬起头。 乱步拿起手边的波子汽水,咕咚喝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他是在试探港口黑手党——尤其是太宰——对你的重视程度!” “但显然你们都有点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所有……”乱步看着菲那恩依旧有些迷茫的脸,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点看穿一切的了然:“至于那个家伙为什么不来找你……” 他顿了顿,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也许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呢……不出现在你面前,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你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去自己想清楚一些事情吧。” 乱步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菲那恩,“比如,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不出现’,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沉默’而感到这么……伤心。” 菲那恩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 乱步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却又一针见血地说:“你呀,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太宰在不在乎你,不如先想想,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太宰在不在乎你?”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菲那恩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这么在乎? 因为太宰会在他做噩梦后轻轻拍着他背? 是因为太宰是会记得他喜欢什么、会耐心教他人类常识、会纵容他所有笨拙亲近? 是因为即使知道自己被欺骗、被束缚,在想到要离开他时,心脏还是会传来尖锐的疼痛? 那种感觉,和依赖不同,和感激不同,更和血族对血仆的占有欲不同,甚至超越了他记忆中任何关于“亲密”的定义。 那是一种更炽热、更独占、更想要触碰又害怕失去的…… 江户川乱步状似无意地嘟哝道:“或许你可以试试观察你脚踝上的银环。” “毕竟——”他翠绿的眼眸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你从始至终,潜意识里就根本没想过要离开他,不是吗?” 菲那恩闻言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摩挲着脚踝上那枚冰冷银环。 或许是因为他想要证明一直以来心中的那丝违和感,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情绪波动导致力量微泄——只听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咔嚓”声。 银环从他纤瘦的脚踝上断裂开来,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菲那恩和乱步都愣住了。 菲那恩怔怔地低头,看着那断成两截的银环。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僵硬地弯腰,用微微发颤的手指捡起了那两截断环,却在下一秒看到某个东西时瞳孔微缩。 在银环的内侧,一个极其隐蔽、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位置,刻着一行细小的、花体字母。 不是编号。 而是——lucky。 幸运。 菲那恩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认识这个词。 太宰治曾经在一个慵懒的午后,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沾了水汽的玻璃上画下这个单词的形状,拖着长调告诉他: 【lucky——幸运,或者说是……好运气的意思哦,菲那恩。就像能抽中限量版游戏机,或者找到一家超~级好吃的蟹肉料理店那样。】 当时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原来……没有能量波动,真的不是错觉啊。 这根本就不是最初那个入职礼物。 他该早一点察觉到的…… 银环碎片静静躺在他掌心,那个小小的单词却像一团火,烫得他心脏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看向乱步,赤红的眼眸中是一种剧烈翻涌的震动。 乱步迎着他的目光,咬下最后一口苹果,含混不清地说:“看吧,名侦探早就说过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去想明白。” 他翠绿的眼睛弯了弯,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菲那恩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低头,再次看向掌心那刻着“lucky”的银环碎片,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将其握紧,贴在了自己左侧的胸口。 那里,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剧烈的节奏,疯狂地跳动着。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 午夜时分的横滨,霓虹渐熄,只余下月光与零星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太宰的私人公寓内,一片寂静。 太宰治并未沉睡,他只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静静睁开,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声响。 ——来自客厅……阳台。 太宰治无声地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却依旧保持着放松的姿态,搭在被子下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阳台的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粉色的长发在月华下流淌着微光,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簇幽静的火焰。 是菲那恩。 他最终选择了乖乖回家。 他身上依然只穿着那件单薄的浴衣,第一时间就是回自己房间拿衣服洗澡。 然后他发现……自己房间空空如也,衣柜的衣服,床上的被子都收走了。 菲那恩:这不对吧……? 菲那恩委屈极了,本来好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气鼓鼓的,嘟哝道:“太宰……太过分了。” 不过好在内·裤还在。 他报复性地决定去太宰房间偷衣服穿。 随后,他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进了太宰的房间。 太宰在床上躺着,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得很安心。 菲那恩更委屈了。 太宰竟然……睡得这么香…… 菲那恩看了一下衣柜里的清一色的白衬衫西装裤,唯一的睡衣此刻正穿在太宰治身上。 菲那恩没办法,只能拿了一件白衬衫就悄悄去浴室洗澡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头发盘在头顶,没有打湿,只是沾着些许水汽。 他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还好他跟太宰的身高还是有点差距的,以至于宽大的衬衫下摆刚刚好能遮住大腿根和臀部,露出一双笔直白皙的腿。 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敞开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去冰箱里找血喝,好在里面还有存货,甚至还意外地很新鲜。 最后,他悄悄走进太宰的房间,动作轻盈地爬上床,柔软的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菲那恩犹豫了一秒,看着太宰治平静的脸庞,他直接隔着被子跨坐在太宰治的身上,企图把太宰治……压醒。 坐落位置精准地落在太宰治的腰腹之间,膝盖分跪在他身体两侧,将身体的重量部分地交付给他。 第65章 这个姿势大胆而亲昵。 菲那恩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太宰治头侧的枕头上,粉色长发如同帘幕般垂落,扫过太宰治的脸颊和脖颈,带来细微的痒意。 太宰治终于睁开了那双平静无波的鸢色眼眸,“……舍得回来了?” 菲那恩赤红的眼眸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太宰治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睛,两人的呼吸在寂静的空气中暧昧地交织。 “嗯,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夜露般的微凉,却又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太宰治的耳膜和心尖,“我回来了。” 太宰治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菲那恩得不到回应,似乎有些不满,又像是在委屈。 他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腰肢,带着点执拗的追问:“你怎么……都不理我?” 菲那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鼻音,这种无意识的“勾.引”才最难招架。 “……你想不想我?”他继续追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太宰治的唇边,距离近得几乎要吻上去,却又悬停在毫厘之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太宰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紊乱了一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人那熟悉的、混合着白玫与沐浴露的气息。 那双近在咫尺的赤瞳,像最纯净的红宝石,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以及一种他从未在菲那恩眼中见过的、炽热而直白的情感。 他将双臂从被子里捞出来,握住菲那恩的腰想要将对方弄下去,却在腰肢入手的瞬间,手腕触碰到了对方光滑的、裸露的双腿。 他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你怎么穿这么少?” 菲那恩任由太宰治的手放在自己敏感的腰上,毕竟礼尚往来,他可是穿了太宰的衣服,还上了太宰的床。 菲那恩委屈中带着一丝抱怨,“你、你太过分了!我才走一天,你就把我的房间收拾得那么干净?” 太宰罕见地有些心虚,松开握着菲那恩腰肢的手,然而手想放回被子里也放不回去,放被子上有不免接触到菲那恩光滑的双腿。 最后他选择继续把手放回腰上。 菲那恩歪了歪脑袋,“太宰还没回答我,想不想我?”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你觉得呢?”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带着太宰治一贯的、让人捉摸不透的风格。 菲那恩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他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心。 他不再满足于这暧昧不明的僵持,忽然低下头,将微凉的唇瓣贴上了太宰治没有绷带缠绕的脖颈处。 不是吸血时的精准定位,而是如同小兽般,带着点惩罚和委屈的意味,用柔软的唇和收敛的尖牙,轻轻厮磨着那处脆弱的皮肤。 “我好想你,太宰……”菲那恩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伴随着温热湿润的触感,“想得……这里都疼了。” 他拉着太宰治的一只手,引导着,将其按在了自己左侧的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太宰治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下面传来的、异常快速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在敲击着太宰治筑起的心防。 菲那恩抬起头,再次迎上太宰治的目光。 这一次,他眼中所有的迷茫、试探和不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坚定。 “太宰,”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认真,仿佛在宣读最重要的誓言,“我想明白了。” “我生气,我难过,我睡不着……不是因为那个银环,不是因为费奥多尔的挑拨。” “而是因为你。” “因为你不来找我,因为你的沉默……我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努力地说下去: “乱步问我,为什么那么在乎你在不在乎我。” “我现在知道答案了。” 菲那恩深吸一口气,那双赤红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纯粹而炽热的情感。 “因为……我喜欢你啊,太宰。”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太宰治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这个动作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交付。 “不是血族对血仆的占有,是人类意义上的那种……‘爱’。”他似乎担心太宰治不明白,笨拙地解释着,眼神却无比认真,“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看你笑,想让你开心,想……成为你的‘幸运’。”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是最沉重的锚,瞬间定住了太宰治所有翻涌的情绪。 “不会吧,你连‘lucky’都知道了?”太宰治语气里带着最后的挣扎。 太宰治能感觉自己那只按在菲那恩胸口的手,传递来的不仅是心跳,还有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真挚。 他没想到菲那恩竟然会在此刻那么直球地……戳破窗户纸。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菲那恩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应,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开始重新积聚起不安的水汽。 然后,太宰治终于叹了口气,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菲那恩以为,自己一生好不容易的一次求爱将要被彻底拒绝,几乎都要哭出来。 “菲那恩,你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啊……你长时间脱离人类社会,很多复杂事情你都不懂,而情爱就是其中最复杂的一类,”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菲那恩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湿意,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不懂,但不代表我不懂,我必须要把所有的事情讲清楚才行,”太宰治的声音轻不可闻,却重重落在菲那恩心间。 “不然……我可是会讨厌你的,菲那恩。” 第49章 亲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却照不散空气中那份凝滞的沉重。 菲那恩坐在沙发的一角,身上依旧只穿着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衬衫,两条白得晃眼的腿有些拘谨地并拢着。 太宰治见状,给他找了一件浴袍穿在外面。 穿着总算看起来正常了一点。 但菲那恩却依旧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捧着太宰治递给他的那杯热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怕极了。 怕太宰治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是温柔的拒绝。 那句鼓起全部勇气说出的“喜欢”,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就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所取代。 太宰治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穿着舒适的深色居家服,姿态看似放松,但那双鸢色的眼眸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菲那恩。 他看着菲那恩那副紧张得几乎要缩起来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冷吗?”他问,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菲那恩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最后只是把脸往杯口埋了埋,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热气。 他不敢看太宰治。 “关于你的衣服和床品……”太宰治主动开启了话题,语气平静,“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确定你还回不回来,就让人把和服送去专业的洗衣店保养了,床单被套也刚洗完,还没干。”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 菲那恩沉默地点了点头。 心里那点因为“房间被清空”而产生的委屈,稍稍平复了一些。 “那么现在,该你了。第一个问题,”太宰治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菲那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老实回答:“乱步……收留了我。” 太宰治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继续问道:“森先生办公室的门……” “是我弄的,我用了一点小手段。”菲那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心虚,“我想……制造一个我因为‘控制装置’而失控、对你失望透顶的假象,看看能不能引出费奥多尔,或者……看看你的反应。”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很危险的举动,菲那恩。” “我知道……”菲那恩小声承认,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现在,该我问了。” 接着,他拿出了那碎成两截的银环,“这个……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入职礼物吧?” 太宰治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那个银环……”他似乎在斟酌词语,“我换掉了。” 菲那恩眼中只有了然。 “在你第一次表现出,看到它会产生不适和痛苦之后,我竟然……觉得你有点可怜。”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菲那恩耳中,“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就找人仿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原本的那个,上面确实有一些……抑制吸血的炼金术,这是港口mafia控制危险异能者的手段罢了。” 第66章 太宰治看着菲那恩,表情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但是,就在换掉银环后,我发现你对其他血液的排斥状态并没有变正常。” 接着他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纸,递给了菲那恩,“这是之前从森先生那里‘借’来的,关于你血液的分析报告。我想,你看完大概就能明白了。” 菲那恩迟疑地接过那张纸,展开。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术语,他看不太懂,但几个加粗的标题和结论性的句子却异常刺眼: 【样本f-01:血液细胞活性异常活跃,稳定性存疑……】 【特殊指向性依赖:对特定个体(样本t-d)血液表现出高度排他性接纳及戒断反应……】 【结论:建议持续观察并维持特定血源供应,以控制不可预知风险……】 “戒断……反应?”菲那恩喃喃念出这个词,随即猛地抬头看向太宰治,“对……你的血?” “正确。”太宰治打了个响指,眼神却深邃,“从一开始就是,不是银环的作用。菲那恩,是你自己的身体,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莫名其妙地……只认准我了。” 菲那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觉得如果对象是太宰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他,鸢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至于‘lucky’……”他坦白道,“就当我……偶尔也想毫无道理地、相信一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和认真:“相信一次……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运气’,能稍微……偏向你这边,菲那恩。” 他说完,似乎觉得这些话过于直白,有些不习惯地别开脸。 菲那恩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悸动交织着汹涌而上。 他所有的委屈与不安,在这一刻,奇异地、真正地开始消散。 “为什么……”菲那恩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太宰治反问道,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与冷酷,“让你陷入更深的纠结?或者,让森先生察觉到异常?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他看着菲那恩泛红的眼眶,无声地叹了口气:“但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到了无法回避的核心。 太宰治坐直了一些,目光沉静而郑重地落在菲那恩脸上:“现在,我们来谈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关于你刚刚说的……‘喜欢’。” 菲那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赤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治,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了菲那恩很久,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后,他才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认真的语气开口: “菲那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寿命。” 菲那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是人类,菲那恩。”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菲那恩的耳膜,“我会衰老,会生病,会……死亡。我的生命,对于你近乎永恒的时间而言,短暂得如同刹那烟火。” 他顿了顿,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怀,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温柔,“当你看着我一点点老去,最终化为尘土,而你依旧保持着现在的模样……那对你而言,会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漫长的折磨。” 这就是他最大的顾虑,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敢轻易回应、甚至不敢去深思这份感情的原因。 他怕自己短暂的温暖,最终会成为菲那恩永恒生命里无法愈合的伤疤。 出乎太宰治意料的是,菲那恩在听完这番话后,并没有露出他预想中的知难而退。 那双赤红的眼眸反而变得更加清澈和坚定。 菲那恩放下一直捧着的杯子,向前倾身,目光直直地望进太宰治的眼底。 “没关系。”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寿命不等,没关系。”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太宰治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凉的指尖传递着他的决心。 “我会努力找到平衡的方法。血族的秘法很多……总会有办法的。”他的眼神纯粹而执着,“就算……就算最终真的没有办法,能和你在一起的几十年,对我来说,也远比永恒的生命更有意义。” “太宰,太宰治,”他呼唤着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求,“不要用‘为我好’的理由推开我。让我自己选择好不好,求你了……” 太宰治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倒映着灯光和自己身影的、无比坚定的赤瞳,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凉和微微的颤抖。 所有预设的防线,所有理智的权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短暂的死寂在空气中蔓延。 他突然站起身,走近菲那恩,伸手抬起菲那恩的下巴,迫使对方直视着自己。 “你以为喜欢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威胁。 菲那恩的血眸微微睁大,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太宰治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敏感的尖耳上,声音轻得如同恶魔低语: “听着,菲那恩,让别人喜欢我这种事对我来说很简单。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离不开我,也有很多种方法让除了我之外所有对你产生兴趣的人消失。” “更过分一点,我会在你没察觉到的时候,知道你每一天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我会剔除掉所有不必要的干扰,所有可能让你分心的人和事。” 他的话语如同最精致的蛛网,带着甜蜜的毒性,缓缓缠绕上来,“如果你敢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试图看向别处……” “我有无数种方法,在你产生那种念头之前,就彻底掐灭它,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把你牢牢锁在我身边,你都只能看着我,只能想着我,这样和你认知中完全不同的我,你还敢喜欢吗?” 他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因害怕失去而衍生出的极端占有欲,毫不掩饰地、甚至添油加醋地摊开在菲那恩面前,试图吓退他,或者说……这只是一种扭曲的试探。 与其是提前告知菲那恩后果,倒不如说是……太宰治在等着菲那恩的反应。 菲那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要将自己吞噬的鸢色眼眸,眼里依旧没有出现太宰治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和退缩,他甚至像是在仔细消化这些话的含义。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太宰治彻底怔住的反应。 菲那恩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近乎“安心”甚至“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这样吗?”他轻声反问,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我还以为,会更复杂一点。” 太宰治:“……” 他所有的威胁,所有的黑暗宣言,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最柔软的棉花上,毫无着力点。 菲那恩看着他,非常认真地解释,仿佛在安慰他:“我父亲就是这样的,绝对的掌控,完全的占有,不允许有任何脱离他预期的行为,所以我觉得这样……很熟悉,也很安心。” 他血红的眼眸倒映着太宰治有些错愕的脸。 “而且,”菲那恩的语气斩钉截铁,“太宰不管是什么样,我都喜欢,温柔的太宰,别扭的太宰,还有说着可怕话语的太宰。” “我不怕。”他重申道,目光坚定,“我不会变心,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想把我关起来,那就关起来。如果你想我的世界里只有你,那就只有你。只要……” 他顿了顿,眼神无比执拗地看着太宰治:“只要你能因此感到安心——” 话音未落,太宰治俯身吻了上去,堵住了菲那恩未尽的话语。 菲那恩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睛微微睁大,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回了喉咙里。 他能感受到的,仅仅是太宰治微凉而柔软的唇瓣,紧密地贴合在自己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几秒令人窒息的寂静后,那紧密的贴合才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太宰治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不再是单纯的覆盖,而是开始了一种生涩却温柔的摩挲,像蝴蝶翅膀拂过花瓣,带着试探的、一点点加深的暖意。 他的动作很慢,轻轻吮吸着菲那恩柔软的下唇,用自己的温热去暖热对方微凉的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探索欲。 “唔……”菲那恩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困惑的鼻音,纤长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抓住了身下的布料。 第67章 就在意乱情迷之际,太宰治的舌尖仿佛无意地、又或许是有意地,轻轻擦过菲那恩上颚一颗微微尖锐的——那是他收敛起的獠牙牙尖。 “唔嗯……!” 一瞬间,仿佛过电般的酥麻感猛地窜遍全身。 菲那恩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甜腻的轻哼。 那是一种极其敏感、源自血族本能的反应,远超其他任何地方的触碰。 太宰治显然察觉到了他这剧烈的反应,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暗沉的光。 他稍微退开了些许,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菲那恩的唇角,低声呢喃,气息灼热地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 “原来这么敏感吗……獠牙?” 菲那恩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那双水汽氤氲的红眸望着他。 太宰治喉结微动,再次低下头。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是单纯的阻止或试探,而是带上了一种明确而温柔的占有欲,更深、更缠绵地吻住了他。 菲那恩生涩地承受着这个逐渐加深的吻,所有的思绪都化为了唇瓣上清晰的触感和心脏失序的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才缓缓退开些许,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都有些急促。 菲那恩微微喘着气,红眸湿润,唇瓣嫣红。 太宰治用拇指轻轻擦过他湿润的唇角,眼神复杂难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与告诫: “像‘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菲那恩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其因,但仍然乖巧地应道:“……嗯嗯。” 太宰治用一种近乎珍重的动作,轻轻拂过菲那恩的脸颊,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他收紧了手臂,将菲那恩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揉碎在自己骨血里。 或许菲那恩以为太宰那些话多少带着吓唬和夸张的成分。 但他错了。 太宰治说的每一个字,都源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黑暗。 那些极端的手段,他或许不会轻易使用,但的的确确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有效”且“可能采取”的方式。 「从得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去。」 这条刻入他骨髓的黑暗法则,从未因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 它就像地球引力一样客观存在,不会因为菲那恩的纯粹或特别就有丝毫松动。 正因如此,恐惧才如影随形。 失去是注定的结局,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地延缓那个结局的到来,用尽一切手段地将“得到”的状态无限期地延长——哪怕那些手段本身,就足以将人推开。 所以,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用力地抓紧。 他认为重要的东西,会不惜一切手段掌控和保护。 第50章 牙印 时间回到菲那恩离开的那个早上,太宰治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冲进菲那恩的房间,入目便是满地玻璃碎片和地上的一张说明书和词典。 太宰治捡起说明书一看,瞬间明白了所有事,但他明明记得自己销毁过那份说明书了。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菲那恩去了哪里。 在菲那恩被江户川乱步“捡到”的那一刻,相关的情报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摆在了他的案头。 他甚至能想象当时菲那恩那副茫然委屈的模样。 之后,他刻意按下了所有寻找的指令,封锁了消息,甚至对森先生那边也做了必要的“处理”。 这并非冷漠,也绝非不在意。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在意了。 太宰治是个胆小鬼,讨厌一切会脱离掌控、最终会离他而去的事物。 “失去”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深植于他的灵魂深处。 他见过太多的背叛与别离,以至于习惯于在一切开始前,就先预设好最坏的结局。 菲那恩的“离家出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测试。 测试他的耐心,测试他的底线,更测试着……菲那恩自己内心的真实选择。 太宰治突然也想看看,这只被他“饲养”着的小吸血鬼,在经历了外界的风雨和别有用心者的挑拨后,是否会乖乖选择……回家。 是否会选择,回到他身边。 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等待,一种将选择权完全交付出去的、令他极度不适的被动。 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算计人心,却唯独在菲那恩身上,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悬在半空、无所适从的滋味。 他搪塞森鸥外的询问时,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走失了一只猫咪。 “毕竟是血族嘛,森先生,偶尔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思考一下人生哲学什么的~”他甚至还扯出了一个惯常的笑容,可那鸢色眼眸中却并无丝毫笑意,“况且,要是我们兴师动众地去找,反而可能会惊扰到他,或者……让某些躲在暗处的老鼠看笑话,不是吗?” 他将“不动声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将港口mafia可能采取的行动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有的焦虑、不确定、以及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都被他死死地压在心里。 没有菲那恩的夜晚,他都睡得极浅,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但每一次,都只有更深的寂静回应他。 所以很快,他就开始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属于菲那恩的房间。 里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那些摆放整齐的小物件,满满当当的衣柜……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菲那恩的离家出走。 因此,他派人将菲那恩常穿的和服送去保养,将床品拆洗——与其说是整理,不如说是一种近乎赌气的、试图抹去痕迹的行为,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习惯这种空寂。 他表面上维持着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的冷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个角落正在被一种缓慢而持续的焦灼啃噬着。 他承认,有的时候他可能也算是一个赌徒。 他在赌菲那恩对他的依赖,赌他们之间那些看似脆弱却真实存在的羁绊,赌菲那恩……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 如果菲那恩不回来呢? 这个念头偶尔会窜出来,带来一阵冰冷而陌生的刺痛。 不,这根本不可能,他的血液对菲那恩有着强戒断性,因此菲那恩的回归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赌博对于太宰治来说不会输,但他却想赢——想看看菲那恩是会因为他而自愿回家,还是仅仅只是因为生理需求才回来。 菲那恩,早已被他划入了“他的”的范畴。 所以,当他清晰地听到阳台传来那细微的声响时,当那熟悉的、带着夜露微凉的气味悄然弥漫在客厅时,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他闭上了眼睛,装作沉睡。 他听着菲那恩有些委屈的嘟囔,听着他在房间里翻找东西的细微动静,感受着他带着水汽和沐浴露香气爬上他的床。 所有的等待、焦灼、不安,在那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小吸血鬼,回来了。 在“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 而接下来,菲那恩却直接对他示爱,他无法轻易答复他,而是用看似冷静的语气,开始了这场“需要好好谈谈”的对话。 因为他知道,有些心意,必须确认无误。 …… 时间回到现在。 太宰治紧紧拥抱着菲那恩,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与真实烙印进灵魂深处。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手臂,但指尖仍眷恋地缠绕着菲那恩一缕微凉的粉色发丝。 “好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努力恢复往常的轻快,尽管眼底的暗潮并未完全褪去,“既然银环坏了,那就重新再去做一个,至少得装装样子——” “不要。”话未说完,就被菲那恩轻声打断。 菲那恩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刻着“lucky”的碎片安静地躺在他白皙的掌心中,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泽。 他赤红的眼眸望着太宰治,眼神坚定。 “我不要别的。”他认真地说,“我就要这个。” 他顿了顿,解释道:“只是修好一个普通饰品,这对我来说很简单。” 太宰治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微微一怔。 他当然明白菲那恩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一件专门用来糊弄森先生的替代品,而是承载着真正心意、独一无二的“礼物”。 他沉默了几秒,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嘴角却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好吧。”他妥协了,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碎片,“随你喜欢。” 但他脸上的神情很快又变得有些严肃,他抬起手,轻轻捧住菲那恩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声音压低了少许,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郑重: 第68章 “但是,菲那恩,听着。” “修好之后,戴着它,在森先生、在港口mafia其他人面前,最好……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甚至不要让人察觉到我们关系的改变。” 菲那恩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 他微微弯腰凑近,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清晰的警示: “我能感觉到,森先生最近似乎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他对你的关注远不止一份血液报告那么简单。”太宰治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让他以为‘保险措施’依旧有效,让你依然处于‘可控’的状态,对我们……尤其是对你,会更安全。” 菲那恩看懂了太宰治眼中的担忧和认真。 他对于人类的复杂认知有限,但他无条件地信任太宰治的判断。 他点了点头,回以同样的认真,答应道:“好,我会乖的。” 他会修好这枚承载着幸运祝愿的银环,将它重新戴回脚踝,但只有他和太宰知道,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温柔的秘密。 见菲那恩如此听话,太宰治眼底的凝重化开,重新漾起那慵懒的笑意。 他低头,亲了亲菲那恩的额头。 “菲那恩一直以来都非常乖,乖得让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欺负……” 这充满怜爱意味的亲吻刚落,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却倏地一暗,某种更深的、带着标记欲的冲动掠过眼底。 他毫无预兆地侧过头,温热的唇贴在菲那恩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然后—— 微微用力,用人类整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唔!”菲那恩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 那感觉并不疼,更像是一种带着微妙刺痛的酥麻,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突然侵袭的惊讶。 太宰治松开口,看着那白皙肌肤上迅速浮现出的、清晰无比的牙印,如同一个宣示所有权的烙印。 他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般地轻轻舔过那圈齿痕,感受到身下人细微的颤抖,这才满意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 菲那恩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脖颈上那个还带着湿润和刺痛的印记。 血族强大的自愈力瞬间开始起作用,那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消失。 太宰治轻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无奈:“……太快就消失了,无法在你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呢。” 就像他总有一种虚幻的不安萦绕心头。 而菲那恩因为被突然咬了一口而产生的、被吓到的情绪,在这一刻悄然放大。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菲那恩忽然抬起头,凑近太宰治的脖颈,嗅了嗅,张口就咬向了对方脖颈处缠绕的绷带。 “喂……”太宰治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躲闪,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呼。 菲那恩微凉的唇瓣贴上了绷带散开后裸露的肌肤,含住了那一小块柔软的皮肉,尖牙小心翼翼地抵在上面,轻轻地磨蹭着。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菲那恩温软湿润的唇舌,以及那两颗虽然收敛了力度、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尖锐威胁的獠牙,正紧贴着他颈动脉最脆弱的地方。 一种极其复杂的战栗感瞬间席卷了他——那里面混合着被挑衅的兴奋、以及某种被点燃的黑暗欲望。 他非但没有反抗,反而极其配合地、甚至可以说是鼓励般地微微仰起了头,将更多的脖颈暴露在菲那恩的唇齿之下,喉结滚动,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呵……想咬我吗,菲那恩。”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仿佛在引诱对方踏入危险的深渊。 “我的血……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要咬我吗?……用獠牙?” 这句话如同惊雷,猛地炸醒了几乎被本能控制的菲那恩。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口,迅速向后退,脸颊连同耳朵尖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透,仿佛能滴出血来。 “不……不是的!”他慌乱地摇头,眼神躲闪,几乎不敢看太宰治脖子上那个被他弄出来的、浅浅的牙印和湿润痕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太宰治微微挑眉,看着他那副羞窘得快要冒烟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故意追问:“不是哪个意思?明明是你自己主动咬上来的……” “我们血族……”菲那恩急于解释,声音都带着颤,“我、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直接用獠牙进食。” “哦?为什么?”太宰治抬了抬眼,完整以暇地追问,步步紧逼。 “因为……因为……”菲那恩的脸更红了,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后面那句话仿佛有千斤重,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为直接用獠牙刺破皮肤,不仅仅是食用血液……还会无意识释放强烈的催.情信息素,那会……会诱导双方进入……发.情的状态…… 这种事……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是涉世不深的吸血鬼唯一知道的关于情.欲的事,始于图拉尔家族极度混乱淫.靡的“家宴”。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羞于启齿、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结合他刚才剧烈的反应和此刻未尽的话语,聪明如他,瞬间就猜到了七八分。 鸢色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深的暗芒和……某种被极大地取悦了的兴味。 他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再追问,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脖子上那个极其浅淡的牙印,语气慵懒又带着点意味深长: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菲那恩听到他这话,猛地抬起头,对上太宰治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充满了戏谑笑意的眼眸,顿时明白他肯定猜到了什么。 “……太宰!”他羞愤地喊了一声,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就想逃开。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握住。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身后贴了上来,结实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重新拉回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太宰治的脑袋沉沉地埋进他的颈窝,温热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一声极低、几乎含混不清的嘟囔从颈后传来,那声音里褪去了所有戏谑、玩笑和游刃有余,只剩下一种罕见的、不易察觉的不安与疲惫。 “别走……让我抱一会儿吧。” 菲那恩所有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他愣在原地,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之人情绪细微的变化。 那不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更像是一个……害怕被丢下的孩子。 即使自己已经那样直白地表达了心意和接纳,即使自己承诺了不会离开……太宰也依然无法彻底安心。 菲那恩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太宰治没有抬头,依旧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只露出柔软的黑发和一小截缠着绷带的脖颈,那副样子,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菲那恩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落在了太宰治的背上,一下一下,生涩却又无比温柔地拍抚着。 “好,不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誓言。 他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会一直在的。”菲那恩继续说着,试图用最直接的语言驱散对方的不安。 “就在这里,在你身边。” ----------------------- 作者有话说:头一次脑子里全是……纯爱[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51章 “监督工作” 这是……撒娇。 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披着黑大衣,露出的皮肤多缠绕着洁白的绷带,脸上也时常挂着那副似笑非笑、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疏离表情。 处理文件时效率高得惊人,手段依旧狠辣果决,下达命令时语气懒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偶尔还能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把中原中也气得跳脚。 一切如常。 ——如果忽略他没事就看菲那恩,并且几乎每天都以“监察助理工作”为由,懒洋洋地窝在菲那恩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一待就是大半天的话。 菲那恩起初非常不习惯。 以前太宰治也会来看他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但停留时间也绝没有这么长。 而且,那时的太宰治多半是真的在“监察”或“抽查”,偶尔的目光也是太无聊才投来的,虽然也会逗弄他,但总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距离。 现在…… 菲那恩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文件上,试图忽略那个几乎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的人。 第69章 太宰治歪倒在沙发里,脑袋枕着菲那恩的肩膀,柔软的黑发蹭着菲那恩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一份文件,但鸢色的眼眸却半阖着,长睫低垂,视线显然没有落在纸页上,反而更像是……在打瞌睡? “太宰,你这样……我没法工作了。”菲那恩小声提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杆。 “唔?”太宰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非但没起来,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往里蹭了蹭,鼻尖几乎要碰到菲那恩的耳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菲那恩香香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和浓浓的鼻音,像羽毛轻轻搔刮在心尖上。 菲那恩的耳朵瞬间红透,连带着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这只是……血族的……类似信息素的气味……”他语无伦次,感觉整个右半身都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变得僵硬,“太宰,你不是说不要让人察觉我们的关系吗?这样……会被别人看到的……” 菲那恩甚至有点想吐槽某人此刻说一套做一套的诡异画风。 “看到又如何?”太宰治满不在乎地嘟囔,甚至伸出手臂,自然地环住了菲那恩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像个寻找热源的猫科动物,“我在监督下属工作,很辛苦的,借个肩膀靠一下怎么了?” 菲那恩:“……”完全无法反驳,甚至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他能感觉到偶尔进来的同事投来的、好奇又不敢多看的目光。 但神奇的是,没有人觉得太异常。 大概在所有人眼里,太宰治的行为只是他众多难以理解的怪癖中,比较无害的一种——比如格外“青睐”或者说“偏爱”折腾这个没来多久的、看起来很脾气很正常的粉发少年。 只有菲那恩知道,这根本不是“青睐”或“折腾”。 这是……撒娇。 是的,撒娇。 菲那恩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太宰治这个惊人的变化。 确定关系后,这个男人仿佛突然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变得异常……粘人。 只要不是在必须单独执行任务或面对森先生等重要人物的时候,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挨在菲那恩身边。 不是像以前那样隔着一段距离观察或逗弄,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接触——靠着他,搂着他,把玩他的头发,或者像现在这样,把他当成人形抱枕兼安眠药。 而且,菲那恩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偏爱。 比如此刻—— “啧。”太宰治忽然极轻地咂了一下舌,原本慵懒倚靠着菲那恩的身体瞬间坐直,环在菲那恩腰上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松开,转而拿起了旁边另一份文件。 他脸上的困倦和依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鸢色的眼眸抬起,看向门口的方向,里面是一片公事公办的平静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一个下级成员正忐忑地站在门口汇报工作。 太宰治指尖点着文件,语气平稳无波地指出了几个错漏之处,声音不大,却让门口的下属冷汗直冒。 “这种错误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他最后总结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令人胆寒的压力。 “是!非常抱歉,太宰先生!”下属几乎是九十度鞠躬,然后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刚才那个气场冰冷、言辞犀利的干部大人瞬间消失。 太宰治几乎是立刻又软绵绵地倒了回去,重新把脑袋搁回菲那恩肩上,甚至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啊~好累……应付笨蛋真是消耗能量……菲那恩,需要补充~” 说着,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点,摆出一副“求投喂”的姿态,暗示意味十足。 菲那恩看着肩上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又想起刚才他吓唬下属的样子,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两面性,这种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撒娇,让他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以及……暗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飞快地低头,在太宰治微张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如同蝴蝶点水,一触即分。 太宰治立刻睁开眼,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得逞的、亮晶晶的笑意,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累极了的样子。 “不够~”他拖长了语调,手臂再次环上来,得寸进尺地要求,“刚才消耗太大了,需要更深度的补充才行~” “还要亲吗?”菲那恩眨了眨眼睛,竟然真的开始思考可行性:“更深度的……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把门锁上,万一有人进来看到怎么办?” 太宰闻言一愣,随即失笑,伸出一根手指从菲那恩的下颚沿着脖颈一路到和服领口,最后在留在锁骨处描摹骨形,“菲那恩……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菲那恩头一次听太宰如此直白地夸他可爱。 ……有点开心。 虽然他并不知道“锁门”和“可爱”这两句话有什么联系。 太宰治一边靠着菲那恩闭眼假寐,一边还能精准地伸手,稳稳接住菲那恩不小心碰掉的笔。 菲那恩低头看着肩头那颗似乎又陷入假寐状态的脑袋,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跳跃。 这样的太宰治,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卸下所有伪装后,最放松,也最……真实的模样。 会抱怨工作好累,会因为吃到好吃的蟹肉而眼睛发亮,会在他研究人类电器搞得一团糟时一边叹气一边熟练地收拾烂摊子,也会在深夜紧紧抱着他睡觉。 菲那恩忍不住伸出手,极轻地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太宰治没有动,但菲那恩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似乎又放松了几分。 菲那恩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粘人也好,撒娇也好,吓唬下属也好。 这样的太宰……真的好可爱。 而且,是只在他面前才会这样的,独一无二的太宰治。 他好像……更喜欢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自己的鸢色眸子,悄悄落在了菲那恩身上。 那目光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暗的探询。 他忽然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引人注意的疲惫和虚无。 菲那恩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起眼,赤红的眼眸困惑又关切地望过来。 太宰治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鸢色的眼眸里盛着一种近乎空洞的情绪,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回到了自己那张宽大的、象征着权力和距离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无形间在他和菲那恩之间划下了一道微妙的界线。 “有时候想想,”他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却又确保能清晰地传入菲那恩耳中,“每天面对这些无趣的文件和永无止境的算计和杀戮……和我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菲那恩也会觉得……很无聊吧?”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视线微微下垂,落在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上,语气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自嘲。 “毕竟,我只是个无趣又阴暗,脑子里除了自杀念头就是各种阴谋的家伙。比起外面那些……更有意思的人或事,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菲那恩,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和刻意放缓的呼吸,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正在进行的、严密的观察和评估。 菲那恩愣住了,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太宰治会突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说这些话。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办公桌后那个仿佛将自己隔绝开来的人。 “太宰,我并没有……”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同时站起身。 “嗯?”太宰治这才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不明白菲那恩为什么要反驳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嘴角那抹勉强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不是吗?连我自己都时常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透顶啊。” 他甚至微微向后靠进椅背,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增添了几分疏离和脆弱感。 这是一种太宰治式的、精妙的试探。 将自己置于低位,用自贬的话语作为武器,小心翼翼地刺探着对方的反应。 菲那恩会皱眉吗?会犹豫吗?会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认同吗? 太宰治的每一根神经都调动了起来,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菲那恩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身体语言。 他看到菲那恩眉心微微蹙起,那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清晰的不赞同。 他看到菲那恩站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70章 菲那恩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绕行来到太宰治的身边。 然后,在对方故作疏离的目光注视下,菲那恩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微凉的手指。 “为什么会这么想?”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赤红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丝毫的敷衍或虚假,“我从来没有觉得太宰无趣。”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更好地表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太宰治的指节。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无论是看你处理文件,还是听你说话,甚至只是……这样待在一起。”菲那恩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不适应说这样本该埋在心底的话,但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喜欢和太宰在一起的感觉。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家是‘家’。” 太宰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了。 那精准的、毫无偏差的回应,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底刚刚升腾起的、那点用于自我折磨和试探的阴霾。 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那双鸢色的眼眸依旧静静地看着菲那恩,像是在衡量这番话里的真诚度,又像是在压抑着内心深处因为得到肯定而翻涌的情绪。 片刻的沉默后,他才几不可察地反手握紧了菲那恩的手指,力道有些大,仿佛怕他跑掉。 “……真的?”他低声问,声音里那点刻意营造的虚无和自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确认。 “真的。”菲那恩毫不犹豫地点头,甚至主动上前一步,缩短了那点被太宰治刻意拉开的距离,“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仿佛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安慰也不是谎言。 下一秒,他脸上那种疏离和脆弱瞬间冰消雪融,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菲那恩拉得更近一点,另一只手自然地抱住菲那恩的身子,随即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樱色和服面料里。 “嗯……”他发出满足的鼻音,声音重新变得懒洋洋的,“那说好了,菲那恩要一直觉得我最有趣才行。” 菲那恩被他这重新粘上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怔住了。 太宰有点像……小猫。 况且,明明他才是真正无趣的那个人吧?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太宰治柔软的黑发。 “太宰就是太宰,我都喜欢。”他给出了远超问题本身的、更加坚定的答案。 太宰治仍然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52章 第 52 章(倒)三合一 在港口黑手党绝大多数普通成员的眼中,干部太宰治和他那位神秘的助理菲那恩,相处模式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太宰先生依旧会在各种场合——无论是肃杀的任务现场还是沉闷的办公室——随心所欲地“使唤”着菲那恩君。 让他跑腿冲咖啡,把繁琐的数据核对工作丢给他,或是用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带着笑意的慵懒语调,指派他去处理一些看似棘手的琐事。 菲那恩君也依旧是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的样子,穿着那身与黑手党格格不入的樱色和服,安静地接受所有指令,高效地完成,偶尔会因为太宰先生过于跳脱的思维或突如其来的恶作剧而露出些许茫然困惑的神情,引得太宰先生发出愉悦的低笑。 他们同进同出,一起待在办公室到深夜,一起出现在训练场,甚至一起出现在总部食堂——虽然通常是太宰先生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抱怨,而菲那恩君安静地吃着甜点。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性格恶劣的天才干部与他那沉默能干、颇受“青睐”的助理之间,那种众人早已习以为常的、略带奇特的上下级关系。 毕竟菲那恩是太宰先生亲自培养的助理。 然而,在少数能更近距离接触两人的、太宰治的直属部下眼中,某些细微的、“不对劲”的地方,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无法忽视。 比如,太宰先生投向菲那恩君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观察,里面掺杂了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意味? 虽然往往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再比如,太宰先生对菲那恩君的“触碰”似乎过于频繁了。 不再是仅限于拍肩或偶尔的恶作剧拉扯,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无意识的习惯。 ——走过他身边时会自然地揉一下他的头发,讲解任务时会从后面握住他的手调整姿势,甚至偶尔会像缺乏安全感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直接将下巴搁在菲那恩君的肩膀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打瞌睡。 而菲那恩君的反应也绝非普通下属该有的。 他没有惶恐,没有闪避,甚至……似乎早已习惯并默认了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 有时,在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赤红眼眸里,甚至会极快速地掠过一丝……纵容? 甚至偶尔,他们会看到那位总是爱发呆的菲那恩君,会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帮似乎睡着了的太宰干部撩开滑落到额前的碎发,动作轻缓得不可思议。 而那本该警惕性极高的太宰干部,竟然毫无反应,甚至睡得更沉了些。 这画面太过惊悚,以至于撞见的某太宰核心部下都以为自己加班产生了幻觉。 “错觉吧……”他们努力说服自己,“一定是太宰先生的威慑力太强,菲那恩君不敢反抗而已。” “对,没错。太宰先生的心思谁猜得透呢?也许这只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测试或者训练方式?” 他们努力地将那些不合逻辑的细节合理化,将其归咎于那位年轻干部难以捉摸的恶趣味和恶劣性格。 毕竟,那可是太宰治。 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以智谋和冷酷闻名,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下属产生什么超出工作范围的……兴趣? 但以上种种……呃这太不对劲了。 他们交换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但他们谁也不敢开口询问或议论。 那可是太宰治,任何窥探他隐私的行为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们只能自我说服:也许太宰先生就是这种独特的,需要肢体接触来思考的上司? 也许菲那恩君能力比较特殊,所以太宰先生才对他格外“另眼相看”? 也许……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或“控制”? 所以,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 直到那一天,彻底刷新了某位倒霉部下的世界观。 那是在一次夜间行动之后。 行动结束时已是深夜,队伍分散开来做最后的收尾和清查。 一名队员负责检查一处偏僻的仓库角落。他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绕过堆积的废弃料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就在他即将走到角落时,前方传来的细微声响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然后,他瞳孔骤然收缩。 在巨大集装箱投下的、几乎完全遮蔽月光的浓重阴影里,在远离其他人视线的僻静角落,他看到了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 他的上司,那位令人敬畏的太宰干部,正将那位漂亮的粉发下属,菲那恩,紧紧地压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 这本身已经足够惊悚。 但更让他大脑宕机的是接下来的画面—— 太宰先生低着头,一只手捧着菲那恩君的脸颊,拇指极其温柔地摩挲着他的下颌线,而另一只手……则紧紧环着对方的腰,将人牢牢困在自己与集装箱之间。 他们在……接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那种深入、缠绵、甚至带着明显占有欲的亲吻。 太宰治微微侧着头,闭着眼,平日里总是挂着虚假笑意的脸上,此刻是一种全然的投入和某种近乎沉迷的专注。 而菲那恩君,似乎微微仰着头承受着,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太宰先生的臂膀上,另一只手揪着太宰先生风衣的布料,那身樱色和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与周围血腥和铁锈味格格不入的、令人脸热心跳的暧昧气息。 那名部下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所有之前的“不对劲”,所有自我安慰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无比清晰、却又无比骇人的答案。 这根本不是什麼上下级之间的“青睐”或“控制”! 这分明是…… 就在他震惊到无以复加之时,亲吻中的太宰治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鸢色的眼眸倏地睁开,精准地、冰冷地,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直直地刺向了部下所在的方向。 第71章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光线昏暗,那名部下也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 太宰治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慌乱,只有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一种深沉的、令人恐惧的警告。 他并没有松开菲那恩,甚至没有改变姿势,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闯入者,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所有权和……死亡的威胁。 部下猛地回过神来,魂飞魄散地后退一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悄无声息地转身逃离了那个角落,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他背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世界观被彻底刷新、重组、再彻底粉碎。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太宰先生和菲那恩君……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所谓的“不对劲”,根本就是热恋中人情难自禁的流露。 而太宰治对菲那恩那种超乎寻常的掌控和保护欲,也终于有了解释。 这哪里是饲养爱宠或培养下属…… 这分明是——占为己有。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他脑海中轰鸣,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而与此同时,太宰治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深刻地明白——刚才看到的,是一个足以让他悄无声息消失的巨大秘密。 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匆匆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甚至不敢再朝那个角落看一眼。 但从这一天起,港口黑手党内少数几个核心成员的认知里,关于干部太宰治和他的助理菲那恩之间的关系好坏,有了一个截然不同,且绝不能宣之于口的,惊天动地的版本。 ———— 为了庆祝港口mafia彻底取代那条走私线,以及山本集团的重生,一场推迟了半个月的庆功宴如期而至。 港口mafia的庆功宴总是带着一种挥霍生命的喧嚣。 酒气、烟味、昂贵的食物香气与部下们劫后余生的兴奋吼叫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宽阔的宴会厅。 灯光炫目,觥筹交错,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虚浮的热闹。 太宰治斜倚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早已融化。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略带慵懒的笑意,应付着每一个敢上前向他敬酒的下属,鸢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看似投入,实则疏离,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观察着这场由他主导、却与他无关的盛宴。 他的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和缭绕的烟雾,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同样躲在另一个角落的身影——他的菲那恩。 菲那恩似乎对周围喧嚣的环境有些不适,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淋满了草莓酱的蛋糕,身上穿着那身他熟悉的樱色和服,粉色长发罕见地束在脑后,露出白皙得有些过分的脖颈。 一个喝得烂醉的同僚大笑着想去拍他的肩膀,菲那恩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轻微地侧身避开了那只手。 太宰治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看,就是这样。 他的小吸血鬼根本不适合这种场合。 那些赞誉、那些陌生的靠近,都只会让他无所适从。 一种烦躁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爬上心头。 他想走过去,把那些围着菲那恩、试图搭讪或敬酒的人全都隔开,把他重新圈回只有自己能触碰、能注视的绝对领域。 他看见中原中也端着一杯酒走过去,似乎想跟菲那恩说什么。 尽管知道中也可能只是出于朋友情谊,但那股不悦感依旧尖锐地刺了他一下。 就在这时,菲那恩似乎察觉到了他过于炽热的视线,忽然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他。 隔着喧嚣的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菲那恩的血红眼眸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里面蒙上了一层水润的、朦胧的光泽,脸颊也透着不正常的绯红。 太宰治皱了皱眉。 他什么时候喝醉了?谁给他喝的酒?果然跟猜想的一样,酒量差得要命…… 下一秒,菲那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身边试图扶他的人,像个认准了目标的导航导弹,跌跌撞撞地、却又异常坚定地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太宰治走来。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位以捉摸不定著称的干部。 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菲那恩越走越近,看着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看着他眼中氤氲的水汽和……一种只有在独处时才会对他流露出的、全然的依赖。 这种感觉,极大地取悦了他。 终于,菲那恩走到了他面前,脚步虚浮,几乎要站不稳。 他仰起头,粉色发丝有些许凌乱地贴在泛红的脸颊边,血红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太宰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 “……太宰。” 只喊了一个名字,后面的话似乎都堵在了喉咙里,带着无尽的依赖。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双臂,整个人软软地扑进了太宰治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他的脖颈处,还依赖地蹭了蹭。 “……”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喧闹瞬间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端着酒杯,愣在原地,其他部下更是目瞪口呆。 太宰治的身体也猛地一僵。 怀中扑进来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甜腻的草莓蛋糕和酒精混合的气息,还有菲那恩身上独有的淡淡香味。 那颗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在他里蹭着,发出小猫一样的、满足又依赖的咕哝声。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几乎要实质化的惊愕、探究目光。 他垂眸,看着怀里这颗全然信任地、毫无防备地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感受着那双臂膀紧紧箍住自己的力度,仿佛自己是他在这个喧嚣世界里唯一的浮木和归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一只手臂环住菲那恩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脑勺上,以一种绝对保护甚至占有的姿态,将人更紧地搂进自己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部下,嘴角甚至还勾着一丝弧度,但眼神却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哎呀,看来他喝多了。”太宰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下来的宴会厅,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我带他先回去休息,你们……继续。”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 太宰治半扶半抱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菲那恩,无视了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径直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 一路无话。 电梯里,菲那恩依旧紧紧抱着他,嘴里含糊地嘟囔着什么“太宰……”“难喝……”“讨厌那些人……”,温热的气息透过衬衫面料,熨烫着太宰治的皮肤。 公寓的门刚关上,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开灯,怀里的菲那恩就毫无预兆地用力将他往后一推。 “砰”的一声轻响,太宰治的后背撞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下一秒,一具温热的、带着酒气的身体就紧紧贴了上来,将他牢牢困在门板与自己之间。 黑暗中,菲那恩的血眸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的红宝石,里面翻滚着被酒精放大、不加掩饰的渴望和爱恋。 “太宰……”菲那恩又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急切。 然后,他猛地踮起脚尖,仰起头,精准地捕获了太宰治的嘴唇。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毫无章法,带着草莓的甜腻和酒的苦涩,像一只渴极了的小兽,笨拙又凶狠地啃咬吮吸,仿佛在宣泄着刚才在宴会上无法靠近的委屈,又像是在确认着独处时的真实触感。 太宰治闷哼一声,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所有关于隐藏、关于克制的念头,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酒气和菲那恩独特气息的吻里,被炸得粉碎。 他几乎是立刻反客为主。 一只手扣住菲那恩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彻底消除。 他撬开对方的牙关,贪婪地掠夺着里面的每一寸空气,每一丝甘甜,带着一种压抑了整晚、终于得以释放的、近乎侵略性的占有和索取。 菲那恩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是受不了这种激烈的攻势,身体微微发颤,却并没有推开,反而更紧地贴了上去,手臂环住太宰治的脖颈,生涩而又努力地回应着。 黑暗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太宰治觉得自己也醉了,醉在菲那恩生涩的回应里,醉在他温顺的依赖里,醉在他透过紧密相贴的唇齿丝丝缕缕渡过来的、独一无二的芬芳里。 第72章 他抱着怀里的人,一个转身,将彼此的位置调换,把菲那恩压在了门板上,吻得更加深入,更加肆无忌惮。 菲那恩被吻得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只能依靠着门板和太宰治的支撑。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血红的眼眸蒙上一层潋滟的水光,无意识地发出细碎的、诱人的轻哼。 这个声音让太宰治稍稍回神。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离开了那两片被蹂躏得红肿湿润的唇瓣,额头抵着菲那恩的额头,剧烈地喘息着,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紧紧锁着近在咫尺的、意乱情迷的脸。 菲那恩也微微张着嘴喘息,眼神迷离,脸上红潮未退,粉色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微微刺痛的唇瓣。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几乎瞬间再次点燃了太宰治的神经。 他猛地低下头,再次吻了上去,这次却温柔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舔舐和安抚,细细描摹着那柔软的唇形,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唔……”菲那恩发出舒服的叹息,像只被顺毛的猫,主动仰起头承受着这个吻,身体彻底软在了太宰治怀里。 良久,太宰治才再次松开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还认识我吗?小醉鬼。” 菲那恩眼神迷蒙地看着他,歪了歪头,似乎花了点力气才辨认出来,然后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带着十足依赖的笑容。 “太宰……”他小声说,手臂又收紧了些,把脸埋进太宰治的颈窝,蹭了蹭,嘟囔道,“是……我的太宰……” 菲那恩那句带着独占意味的“我的太宰”,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太宰治最隐秘的心弦,激起一阵更深沉的战栗。 他喉结滚动,箍在菲那恩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那柔韧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嗯,是你的。” 他开始不再满足于仅仅是拥抱和浅尝辄止的吻。 吸血鬼特有的、带着一丝凉意却又被酒精蒸腾得愈发诱人的肌肤触感,在无声地瓦解着他的理智。 菲那恩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激烈缠绵的余韵里,眼神迷离,却也本能地渴望着更亲密的接触。 他的脸颊贴着太宰治的颈侧,那里搏动的血管散发出一种令他头晕目眩的甘甜气息。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卧室的门被无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银辉。 太宰治将菲那恩轻柔地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月光勾勒出菲那恩樱色和服散开的凌乱领口下精致的锁骨,脸颊的红晕未褪,血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懵懂的、致命的引诱。 菲那恩望着俯身下来的太宰治,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和依恋。 他似乎凭着某种纯粹的本能,理解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更加亲近眼前这个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人。 在太宰治带着试探意味的吻再次落下之前,菲那恩微微撑起身体,主动昂起头,笨拙地迎了上去。 这个小小的、带着酒意的主动,瞬间击溃了太宰治脑海中名为“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青年人的热情一旦点燃,便如燎原之火难以遏制。 太宰治的吻变得滚烫而密集,沿着菲那恩脖颈一路向下,每一次吮吸都在那过分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转瞬即逝的印记——吸血鬼的自愈能力让这些痕迹显得徒劳又迷人。 他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引导着,探索着,感受着身下躯体不可思议的柔韧。 无论是纤细的腰肢被折起,还是修长的双腿被打开,菲那恩都异常温顺地配合,甚至偶尔会发出满足的喟叹,仿佛这样的亲密接触能抚平他所有的不安。 月光悄然偏移,照亮了床榻的一角。 不知何时,两人的位置已然变换。 菲那恩侧伏着,樱色的长发铺散在深色的丝绸床单上。 太宰治在他身后,月光勾勒出他紧绷而优美的背部线条。 他的一条手臂有力地环锢着菲那恩的腰,将他牢牢锁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没入那柔顺的粉色发丝间,带着近乎溺爱的掌控感。 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和绝对主导姿态的姿势。 菲那恩微微喘息着,后背紧贴着太宰治滚烫的胸膛,感受着那沉稳心跳下蕴含的强大力量。 这种被完全覆盖、掌控的感觉总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不可或缺的,给予着他安全感。 他扭过头看着太宰,月光恰好映亮他那染着情动红晕的侧脸和盈满水泽的血眸。 一阵细微的颠簸节奏悄然蔓延开,伴随着丝绸摩擦的窸窣声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太宰治的动作带着青年人特有的、难以全然压抑的力道,却又被他惊人的意志力强行裹上了一层温柔的克制。 他能感受到菲那恩身体令人惊叹的柔韧与包容,仿佛可以承受他所有的渴求与试探。 每一次深入,菲那恩喉咙里溢出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填满后的、细碎而甜腻的呜咽,像小猫的爪子在人心头轻轻挠着。 情潮汹涌,熏热的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甜腻的白玫香和一种更暧昧的气息。 菲那恩的身体本能似乎也被推到了顶峰。 在一次紧密的嵌合中,他忽然仰起头,循着那近在咫尺的、太宰治颈侧疯狂搏动的脉搏香气,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无限眷恋地贴了上去。 尖锐的刺痛感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瞬间传来。 太宰治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被吮吸的微弱力量,那感觉微妙地与身体另一处传来的极致快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的交融感。 这一刻,他们是彼此最深的纠缠——他占有他的一切,而他汲取着他生命的血液。 菲那恩贪婪地啜饮了几口,那血液中蕴含的太宰治独有的气息令头脑更加晕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勾走。 快感如同浪潮般层层叠叠涌上,他呜咽着,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随即又彻底软了下去。 此刻,喧嚣远去,唯有彼此的气息交融,成为这漫长黑夜中最深的慰藉。 ————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暗潮,正无声地在他冰凉的血管里奔涌。 庆功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那些震耳的音乐、粗犷的笑声、酒杯碰撞的脆响,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他的世界,他的感官,被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蛮横地收缩、提纯,最终所有的焦点都灼热地凝聚在宴会厅角落的那个身影上——太宰治。 太宰治只是寻常地站在那里,斜倚着装饰繁复的墙壁,指间松松地捏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脸上是菲那恩早已看惯的、那种漫不经心又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浅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周围上前寒暄或汇报的下属。 可就是这样寻常的一幕,却让菲那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随即又失控般地、剧烈地鼓动起来。 砰砰、砰砰——! 声响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耳膜,几乎要盖过宴会所有的嘈杂。 他的目光如同被最坚韧的丝线牵引,无法从太宰治身上移开分毫。 他看着那鸢色的眼眸在迷离灯光下流转,时而慵懒倦怠,时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锐光…… 看着那略薄的、总是吐出或甜蜜或残忍话语的唇瓣开合,唇角噙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看着那优雅的脖颈随着吞咽酒液而微微滑动的喉结…… 看着那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如何勾勒出清瘦肩背的线条,其下又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从他心底最幽深的地方破土而出,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疯狂滋长。 这并非对血液的饥渴——尽管太宰治的血液对他而言永远是无可替代的顶级盛宴,令他沉迷至深——但此刻翻涌的渴望,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更滚烫、更窒息、更让他无所适从,也更令他恐慌的东西。 他想走过去。 想用身体隔开那些环绕在太宰治周围的人,无论是谁。 想靠近那温暖与黑暗交织的唯一光源中心。 想……触碰,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不是用指尖小心翼翼的试探,不是用獠牙克制的刺探,而是用……身体的更多部分,去确认那个人的真实存在,去感受那份独属于太宰治的温度、气息、甚至是他周身那片看似慵懒随意实则疏离淡漠的空气。 这念头如此汹涌,如此陌生,让菲那恩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恐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精致的甜品叉,冰凉的金属尖端抵着掌心,那一点冰冷的刺痛感,与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灼热躁动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第73章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 漫长的血族生涯与古堡岁月里,从未有人教过他识别这种猛烈的情感。 母亲留下的是美好回忆,还有诅咒般的羁绊与灼身的烈焰;族人间相处的法则,是冰冷的力量权衡与等级秩序。 渴望通常意味着索取,靠近往往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可对太宰治…… 他渴望靠近,却并非为了索取什么。 他清晰地感知到危险,却并不想逃离,反而像被蛊惑的飞蛾,神魂颠倒地渴望着那黑暗与光芒致命交织的火焰,哪怕代价是焚身碎骨。 仅仅因为太宰治站在那里。 仅仅因为他存在。 自己的目光就会不受控制地跟随他,心跳就会为他失序,冰冷的血液就会为他疯狂地升温、鼓噪。 这太奇怪了,太不合理了。 菲那恩困惑地微微蹙起精致的眉,试图用他擅长的方式去理解这种异常反应,就像理解猎物的行动轨迹。 可他贫瘠的情感词典里,搜寻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来定义这种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的陌生情潮。 到底什么词语能够定义这种感情呢? 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那感觉极其美好,又极其……糟糕。 美好是因为,只要看着太宰治,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心里某个冰冷空洞了许久的角落,就好像被一种陌生的、酸酸软软的暖意一点点填满,充盈得几乎发胀。 糟糕是因为,那填满的过程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焦渴和……一种细微而尖锐的疼痛。 仿佛靠得再近也永远不够,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触碰到那个人的灵魂内核,仿佛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一层他无法穿透的、无形的屏障。 或许……是酒精放大了这一切。 那些被红叶姐半哄骗着喝下的几杯甜酒,此刻正温吞地烧灼着他异于人类的胃壁,也悄无声息地焚毁了他平日里用来隔绝外界过多感知的、那层懵懂的保护壳,让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更加清晰、更加猛烈地在他体内冲撞、咆哮。 视线开始氤氲模糊,太宰治的身影在晃动迷离的光线和暧昧的酒气中仿佛被打上了一层虚幻的柔光,变得愈发不真实,也愈发……诱人蚀骨。 好想靠近。 好想……再近一点,打破那该死的距离。 这个念头如同最强大的血脉咒令,驱使着他。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身边所有无关紧要的障碍,无论是人还是物。 世界的一切声音都在急速褪去,最终万籁俱寂,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疯狂擂动的心跳,和那个站在角落吸引着他全部目光、心神乃至灵魂的黑色身影。 他跌跌撞撞地穿越人群,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又像跋涉了漫长光阴终于走向唯一的归宿。 终于,他来到了太宰治面前,仰起头,有些眩晕地对上那双终于从周遭抽离、完全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鸢色眼眸。 那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菲那恩看不太懂却本能感到心悸的幽暗情绪所取代。 但他喜欢太宰治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太宰。 所有的语言、思考、羞赧都在这一刻蒸发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伸出手,几乎是跌落一般,将自己整个投入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 当微烫的脸颊贴上那带着室外夜风微凉与绷带气息的男人时,当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那看似清瘦实则蕴藏力量的腰身时,当整个感官被那独一无二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彻底包裹侵占时—— 菲那恩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颤抖而满足的喟叹。 就是这里。 这个怀抱,这种气息,这个人。 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陌生躁动,奇迹般地、暂时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到让他眼眶泛酸的安心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汹涌的委屈。 ——为什么刚才离我那么远? ——为什么现在才抱住我?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幼兽,用力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那微凉的衣料深处,贪婪地、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太宰治的味道。 就是这个气息。 他晕乎乎地想,意识已然半融。 只要这个。 被半抱着离开宴会,进入只有彼此呼吸声的电梯,回到弥漫着熟悉气息的安静公寓。 这个过程像一场温暖而模糊的美梦。 他自始至终紧紧攥着太宰治胸前的衣料,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就会如幻影般消失。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最后的微光也被隔绝,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地一声,彻底断裂。 一直被压抑的、陌生的、汹涌的情感如同终于冲垮堤坝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所有。 那不仅仅是依赖,不仅仅是安心,还有一种更炽热、更疯狂、更不容抗拒的东西,在他古老的血管里咆哮奔流,叫嚣着要宣泄,要贴近,要……彻彻底底地占有。 他几乎是凭着血脉深处最原始的本能,用尽全力将太宰治推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将自己滚烫的、微微颤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 太宰治的呼吸骤然加重,温热的吐息喷在他的额发间,带着同样的、甚至更加灼热的温度。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紧绷,能听到那与自己同样失控的、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撞击着彼此的胸腔。 “太宰……”他无意识地喃喃着那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浸满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滔天的渴望与依赖。 然后,他踮起脚尖,闭上眼,遵循着心底那头咆哮的凶兽的指引,生涩地吻了上去。 触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软,带着残余的酒液微醺和一丝独属于太宰治的、令他神魂颠倒的凛冽气息。 这个吻毫无章法,笨拙,却带着一种倾尽所有的、孤注一掷的纯粹与热烈,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情感、全部的依赖、全部懵懂的爱意,都通过这笨拙的接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然而,当太宰治仅仅僵硬了一瞬,便以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深深地回吻过来时,菲那恩的大脑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太宰治的反应比他激烈百倍。 那不再是他的笨拙触碰,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场不容抗拒的、贪婪的掠夺。 他被更紧地禁锢在那个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怀抱里,被深入地、彻底地吻着,夺走了呼吸,也夺走了最后一丝思考的能力。 细微的、战栗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不是抗拒,而是某种承受不住的、灭顶般的欢愉与刺激。 大脑彻底晕眩了,像坠入一片温暖而危险的深海,不断下沉。 身体软得不像话,只能彻底依靠着对方强硬的支撑。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又无限缩小,最终只剩下太宰治——他灼热的气息,他滚烫的体温,他唇舌间不容置疑的力度与占有,他扣在自己脑后和腰间那带着薄茧的、坚定而微凉的手指…… 陌生而炽烈的快感如同激烈的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激起一阵阵细微的颤栗。 原来……是这样的。 触碰……是这样的。 ……“爱”…… ……让人如此疯狂、又如此安心的……就是“爱”吗? 这个模糊而庞大的词语,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又如此甜蜜地撞入他混沌的意识,带着让人浑身战栗的温柔。 他生涩地、努力地回应着,笨拙地给予着,也渴望汲取更多、更多。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意识彻底沉入温暖的黑暗。 他依然用尽最后的本能,紧紧贴着那片属于人类的温度,仿佛那是溺水之人于无边汪洋中抓住的、唯一的救赎与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浴室里弥漫着温热的水汽。 太宰治靠在宽大的浴缸里,菲那恩则懒洋洋地背靠着他,泡在温暖的水中。 热水很好地缓解了身体深处的酸软。 菲那恩身上那些暖昧的红痕和齿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消失,血族强大的自愈力在此刻显得格外实用。 除了眉眼间残留的一丝慵懒倦意,他的身体几乎看不出刚刚做了什么事。 “还好吗?”太宰治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泡沫,低声问道。 “嗯……”菲那恩的声音带着事后的绵软和沙哑,他往后靠了靠,更紧密地贴合在太宰治怀里,“很舒服…·…” 虽然过程有些超出预期的激烈,但那种与恋人彻底结合、亲密无间的感觉,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满足和安心。 第74章 太宰治低下头,想吻一吻他光滑的肩头,却注意到那里刚才留下的印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血族的自愈能力,有时候真是……让人有些遗憾。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菲那恩光洁无瑕的背部,那里同样没有任何痕迹。 他的指尖绕到菲那恩身前,滑过菲那恩的心口,在那里,一个精巧的蔷薇刻印清晰可见,如同天生的纹身,带着古老而神秘的美感。 “之前就想问了,这个……”太宰治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刻印,触感微凉而平滑,“是什么东西?” 菲那恩微微瑟缩了一下,似乎那处有些敏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的印记,语气平常地解释道:“是图拉尔的‘家徽’,每一个直系血裔的心口都会有,有这个刻印才被认可为图拉尔家族成员,才被允许学习家族秘术。”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又轻了些:“每当因为贫血而导致吸血欲望强烈时,暗红色的蔷薇纹路才会从这里开始,向上蔓延,一直到眼尾……” 太宰治想起了拍卖场初遇时,菲那恩骤然苏醒,那双赤红眼眸周围瞬间攀附而上的诡艳纹路,原来根源在此。 “不过,”菲那恩侧过头,对太宰治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赤红的眼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澈,“那通常只在沉睡后刚刚苏醒,力量极度不稳、陷入极度饥饿时才会出现。”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现在有太宰稳定的血液供给,那种失控的情况是不会再有了哦。” 就在这时,菲那恩突然转过身来,似乎是想要面对太宰治。 这个动作让水面荡漾开来,也让菲那恩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太宰治裸露在水面上的胸膛和腹部。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的慵懒和迷蒙瞬间被一种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心疼所取代。 刚刚在房间里光线很暗,加上脑子昏昏胀胀,此刻才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绷带之下、水光浸润之中的真实景象。 那不是他想象中光滑完整的皮肤。 苍白的、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腹部之上,布满了各种各样自杀留下的痕迹。 所以太宰……才一直要缠着绷带吗…… 这些伤疤交错盘踞在这具年轻而富有生命力的身体上,触目惊心。 菲那恩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上离他最近的一道陈旧疤痕。 那疤痕摸起来微微凸起,与周围皮肤的触感截然不同。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习惯了这些伤痕,也几乎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直到此刻,被菲那恩那双盛满了纯粹心疼的眼眸如此专注地凝视着。 他下意识地想扯过一旁的浴巾遮掩,或者用玩笑的语气调侃过去—— “呀,是不是很丑?” 但菲那恩的动作比他更快。 菲那恩微微倾身向前,低下头,温热的、柔软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那道最狰狞的疤痕上。 那不是一个情欲的吻。 而是一个充满了怜惜、安抚和难以言喻心痛的吻。 太宰治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身体彻底僵住,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片柔软唇瓣的温热触感,像最轻柔的羽毛,又像带着某种奇异治愈力量的安抚,落在他早已失去知觉的陈旧伤疤上,却仿佛直接熨烫到了他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早已忽略的某个冰冷角落。 菲那恩抬起眼,赤红的眼眸里水光氤氲,倒映着太宰治有些错愕的脸。 “一定……很疼吧……”他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般的颤音。 太宰治看着他那副仿佛感同身受般心疼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其实从未觉得这些伤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但此刻,在菲那恩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和触碰下,那些早已尘封的、与疼痛相关的记忆似乎开始变得清晰了。 好像确实很疼,很疼很疼。 他伸出手,握住菲那恩微凉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 “但现在不疼了。”他低声说,语气极尽温柔,试图安抚他的小吸血鬼。 但菲那恩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挣脱开太宰治的手,再次低下头,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用他柔软的唇瓣,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亲吻过那些交织的疤痕。 每一道伤疤,无论大小深浅,都得到了他同等的、温柔的对待。 他吻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抚平所有过往加诸在太宰治身上的伤痛。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细密而温柔的吻如同春雨般落在他的皮肤上,也落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有一天他竟然会被人如此珍重而心疼地对待。 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悸,又温暖得让他想要沉沦。 当菲那恩的吻最终流连到他心口附近一处最深的旧伤时,太宰治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他紧紧揽入怀中,阻止了他继续“安抚”的动作。 水花因为他的动作溅起些许。 “够了……菲那恩……”太宰治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将脸埋在他带着湿气的粉色发丝间,“没事的,真的已经……不疼了。” 菲那恩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伸出手回抱住他。 窗外,横滨的华灯初上。 而浴缸里相拥的两人,在氤氲的热气中,却靠得更近,也更紧密。 第53章 (菲那恩第一人称视角预警) 爱是什么? 这问题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楔在我永恒生命的开端,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沉闷的痛楚和腐朽的气息。 母亲的火刑架在我记忆里烧得太久,把那两个字也烤得焦黑变形,只剩下刺鼻的烟味和皮肉焦灼的灼痛。 我记得她嘶哑的喊叫,撕裂了狂欢的人群投掷石块的喧嚣,最后的那些话却极尽温柔——“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这些记忆像烧红的烙铁,直接烙进了我灵魂的最底层,成了我最深的噩梦和最沉重的枷锁。 那时候我以为,爱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炽热,疯狂,最终化为灰烬与绝望,只留下无法摆脱的责任和永恒的孤寂。 图拉尔家族的藏书室里,积着几个世纪也无人拂拭的灰尘。 我曾在那堆发霉的、被长老们视为禁忌的古老书卷里,借着烛火,艰难地辨认过关于“爱”的零星记载。 它们无一例外地被描述为一种“低等短命生物特有的短暂狂热”,“理性外的致命缺陷”,“甘愿献上咽喉祈求怜悯的愚蠢冲动”。 那些冰冷的、带着居高临下嘲弄意味的文字,和我记忆中母亲凄厉的惨叫混合在一起,让我一次次地确信——爱是危险的,是软弱的,是通往毁灭的最终捷径。 它属于阳光底下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属于我们,不属于流淌着永恒冰冷血液、漫步于漫长黑夜的族群。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太宰治的血,尝起来不像书里说的那种虚幻? 那芬芳复杂得让我灵魂战栗,带着一种颓靡又蓬勃的生命力,像无尽黑暗中最危险地带绽放的、明知有毒却诱人沉沦的罂粟。 靠近他时,我血管里奔涌呼啸的是一种陌生而滚烫的渴求,几乎要将我焚化,那不仅仅是对他血液的饥渴,更是对……他指尖偶然掠过我发梢的温度,他鸢色眼眸深处转瞬即逝、难以捕捉的真实笑意,他偶尔无奈时落在我脑袋上、带着纵容意味的轻柔触碰。 这难道……是爱吗? 这种蛮横地、不由分说地想要靠近、想要汲取、甚至……想要将他彻底独占的冲动? 我想起母亲藏在那一本脆弱人类诗集里的、那张早已褪色模糊的小像。 上面那个有着银白色长发、肤色苍白的俊美男子——我的父亲——有着和我如出一辙的、缺乏温度的红色瞳孔。 母亲曾在我沉睡时,用指尖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抚摸过那张画像的边缘,眼神是我从未在她日常面对我时见过的……一种柔软的、破碎的、带着无尽哀伤的微光。 那时我不懂。 现在,太宰只是对我露出一个刻意疏离的、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我就会感到胸口窒闷般的疼痛。 当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带着试探的靠近而心跳如鼓、獠牙发痒时,我好像……有点懂了。 那红色蕴含的,或许是足以焚烧一切的勇气。 母亲爱上的,或许就是那样一双红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像最愚蠢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能将她烧成灰烬的火焰。 那红色光芒是否曾短暂地温暖过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光芒最终确实将她烧成了灰烬。 第75章 而我的存在,就是那场剧烈燃烧后留下的最不祥的余烬。 爱是诅咒吗?像母亲用生命和火焰留给我的最后赠言一样? 可为什么……当我蜷缩在角落,回想太宰治身上那点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温暖时,心底那片被冰封了数百年的冻土,却会清晰传来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 那感觉不仅仅是疼痛,还有一丝……痒痒的,让我惶恐又忍不住期待的陌生悸动。 父亲呢? 那个赋予我一半血脉的纯血族,他可曾在那场短暂的、被书本蔑称为“狂热”的交集里,体会过一丝一毫母亲所感受的温暖? 还是说,对纯粹古老的血族而言,那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消遣,一次对人类灵魂和新鲜血液的好奇品尝? 所以他才可以如此轻易地抽身,毫不留恋地回归古堡永恒而冰冷的黑暗,留下母亲独自承受所有世俗和烈火焚身的代价吧。 那我呢? 我这具一半流淌着冰冷古老血脉、一半燃烧着人类滚烫情感的身体里,挣扎着的,到底是源自父亲的、无法真正懂得爱因而也无法去爱的诅咒之血,还是继承了母亲注定会被爱灼伤甚至焚尽的愚蠢和勇敢? 我害怕。 我害怕那种完全不受我控制的汹涌情感。 它会让我变得不再像自己,会让我露出最脆弱的咽喉,会让我重蹈母亲的覆辙。 太宰治不是我的父亲,他比画像上那个男人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捉摸,他本身就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渊,散发着让我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靠近他,或许比直接投身烈火更需要勇气,也更可怕。 可我……好像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我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穿越人群精准地锁定他,我的心跳会因他随意的眼波流转而彻底紊乱,我会因为他刻意维持的距离和冷漠而感到如同被遗弃在无边宇宙真空中的、令人窒息的恐慌。 这种又甜又痛、又渴望又恐惧、仿佛在刀尖上舞蹈的感觉……就是爱吗? 它不像禁忌书里写的那样只有盲目的狂热和理性的缺陷,也不像母亲经历的那样只剩下纯粹的痛苦和毁灭。 它复杂得就像太宰治本身的血液味道,混合着阳光的温暖与黑暗的冰冷,极致的甜蜜与致命的毒素,令人沉醉也令人不安,将我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 它让我茫然,让我无措,像第一次被抛入浩瀚海洋的幼兽,被困在一片名为“太宰治”的浓雾里,看不清方向,却只能依循本能的呼唤,跌跌撞撞地向前。 我为什么会爱上太宰? 是因为在我被整个世界视为异类、怪物、拍卖品时,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贪婪,只有纯粹到近乎残忍的探究与……一丝我后来才读懂的兴趣? 是因为他明明拥有能轻易抹去我所有力量的“人间失格”,却从未真正用它来强迫或伤害我,反而在我最饥饿、最狼狈的时候,一次次划开自己的皮肤,将温热的生命源泉送入我口中? 是因为他会记住我随口说出的、对粉色的偏爱,会在我笨拙地弄坏东西时,一边抱怨着“麻烦”,一边不动声色地处理好一切? 是因为他教我人类的文字,带我看这个陌生的世界,纵容我所有不合时宜的靠近和依赖,甚至在所有人都畏惧他时,只有我敢抱他,而他也……从未真正推开过我。 是他,让我这具沉睡数百年的躯壳,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不是机械地搏动,而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鲜活、滚烫、充满期待与痛楚。 母亲啊……您当年,也是怀着这样忐忑又决绝的心情,走向那场早已注定的悲剧吗? 您想要我活下去……却偏偏用最惨烈的方式将“生存”刻入我的骨髓。 可是,如果“活着”,不仅仅意味着存在,还意味着要体会这种陌生而可怕的、却又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无法舍弃的情感悸动…… 那这到底是一种惩罚的延续,还是一种……我从未敢奢望理解过的,迟来的礼物? 爱是什么? 现在的我,或许仍然无法给它一个清晰的定义。 它对我而言,依旧晦涩如初,像一部用早已失传的文字写就的古老典籍。 但我知道,当太宰治靠近时,我冻僵的、近乎停滞的血液会开始疯狂奔流,发出轰鸣。 当他不再看我时,我拥有的永恒生命,将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漫长和彻骨寒冷。 我知道,即便他带着满身黑暗,眼底藏着疯狂的漩涡,甚至指尖缠绕着危险的蛛丝,我也无法移开我的眼睛。 他的一切,光明与阴影,温柔与残酷,甚至占有欲,都构成那个独一无二的、强烈吸引着我的灵魂。 我似乎……能够完全包容他的一切。 不是出于理智的权衡,不是出于血族的傲慢或怜悯,而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需要——就像月亮需要潮汐,黑夜需要星辰,而我菲那恩·德·图拉尔,需要太宰治。 所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坦然地决定走向他。 不是像母亲那样,被动地等待燃烧。 我要用我这半人半吸血鬼的身体,去感受、去学习、去实践这种让我恐惧又向往的情感。 或许,爱就是…… 明知道可能是饮鸩止渴,却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那独一无二的光与热,哪怕被灼伤,哪怕被吞噬。 哪怕最终,化为灰烬。 我也想要在那片灰烬里,记住他的温度。 我要用这具继承自母亲的血肉之躯,感受他每一次心跳的震颤。 既然命运让我同时背负血族的永恒与人类的热望,那我便以这矛盾的生命为赌注,在这场名为“爱”的冒险中,主动拥抱属于我的命运。 第54章 恋爱 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羞涩的窃贼,悄悄潜入窗帘的缝隙,在昏暗的卧室内投下一条朦胧的光带。 空气中弥漫着静谧与安眠的气息。 菲那恩长长的银色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赤红的眼眸初时还带着一丝迷蒙,很快便恢复了清澈。 毕竟他所需的睡眠远少于人类,往往总是先醒来的那个。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便清晰地感知到了现状——他正被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牢牢地锁在怀里。 太宰治的手臂横亘在他的腰间,甚至显得有些霸道,将他整个后背紧密地贴合在自己胸膛。 温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菲那恩后颈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而熟悉的痒意,毛茸茸的黑发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蹭得他有些痒。 菲那恩尝试着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想要稍稍转身,却发现环在腰上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仿佛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抗拒着他的逃离。 “……唔。” 身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像被惊扰了睡眠的大型猫科动物发出不满的咕哝。 菲那恩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乖乖地不动了。 他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后恋人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体温,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暖意包裹着他。 过了片刻,他感觉到太宰治似乎又陷入了沉睡,呼吸变得重新均匀绵长。 菲那恩眨了眨眼,极小心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尝试将自己的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一点点抽出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获得自由时,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突然动了。 并非收紧,而是带着一种睡梦中的迷糊和执拗,精准地抓住了他试图溜走的那只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十指相扣,将两人的手重新一起塞回了温暖的被窝里,紧紧握住。 做完这一切,太宰治似乎满意了,发出一声极轻的、餍足的叹息,下巴又在菲那恩的颈窝里蹭了蹭,呼吸再次平稳下来。 菲那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无法动弹的手,感受着身后那人绝不放手的睡姿,一种无奈和甜蜜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 猫猫太宰,太宰猫猫,怎么……能这么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阳光又明亮了些许,太宰治的呼吸节奏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长长的睫毛扫过菲那恩的颈侧,然后缓缓睁开了那双鸢色的眼眸。 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意识到自己怀里的温暖触感是什么之后,那眼底便迅速被一种慵懒的满足和恶劣的趣味所取代。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更加得寸进尺地将菲那恩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重鼻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宣布所有权: “……不要走。” 菲那恩的脸微微发热,辩解道:“我真没有……我只是手动了一下。” “动一下也不行。”太宰治理直气壮地驳回,甚至低头,用微凉的鼻尖蹭了蹭菲那恩的颈动脉。 第76章 他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含糊,听得菲那恩心尖发软。 “好吧。”菲那恩顺从地应着,向后靠了靠,更贴近那份温暖。 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太宰治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但他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开始变本加厉地享受这份晨间的温存。 他用嘴唇摩挲着菲那恩的后颈,留下细碎而温柔的吻,时而用牙齿轻轻啃啮那细腻的皮肤,感受到怀里身体细微的颤抖,便发出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太宰……”菲那恩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轻轻缩了缩脖子,“你别……别弄我了,求你了,让我起床……” 谁懂他从醒来就睁着眼睛,干看天花板两个小时的无聊啊。 “不要。”太宰治拒绝得干脆利落,手臂箍得更紧,整个人几乎缠在菲那恩身上,“外面好冷,起来又要面对一堆麻烦事……还是抱着菲那恩最舒服了……再睡五分钟……” 他拖长了语调,把“再睡五分钟”说得如同一个需要认真执行的重大决定,语气里的撒娇意味几乎要满溢出来。 撒娇的太宰……好、好可爱! 菲那恩可耻地屈服了。 他只能放松身体,任由身后的大型挂件赖在自己身上,感受着这份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密拥抱和恋人罕见的、毫无防备的亲昵。 菲那恩对于“恋爱”这件事,仍然还处于懵懂的探索阶段。 他会很认真地向太宰治提问,问题常常天真得让人哭笑不得。 “太宰,人类谈恋爱,是不是都要送花?”他突然问。 太宰治挑眉:“通常意义上,是的。” 第二天,太宰治的办公桌上就出现了一捧……极其巨大的向日葵,上面还插着一张卡片,写着:“给太宰。像太阳。” 太宰治对着那捧与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向日葵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让下属找了个最显眼的花瓶插起来。 每个进来汇报工作的下属,都会先被那捧巨大的向日葵震撼一下,然后才敢看向后面那位干部大人。 太宰问菲那恩为什么送的是向日葵。 菲那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表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太宰不喜欢向日葵吗?” 太宰治有些苦笑不得,耐心解释道:“不,菲那恩送什么花我都喜欢,只是……明明恋人之间是要送玫瑰花之类的吧。” 老实说,他一直以为菲那恩会送玫瑰花,然后一边期待着,一边想如何妥善处理这意义明显的礼物。 结果是向日葵,那就—— 干脆大摇大摆地放在显眼的位置才好。 菲那恩闻言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已经记不清母亲的长相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她炯炯有神的湛蓝双眼,以及……非常喜爱向日葵。” 太宰治听后瞬间理解了他。 向日葵虽然和他不太搭,但其实也蛮好的。 菲那恩也会偷偷观察街上牵手的情侣,然后某天晚上,非常郑重地主动牵起太宰治的手,十指相扣,一脸“我学会了”的认真表情。 太宰治由着他去,甚至会故意捏捏他的手指,直到对方开始抱怨有点痒。 这些笨拙的甚至有些奇怪的示爱方式,让太宰忍不住欺负菲那恩。 太宰治的厨艺依旧是个谜。 他能做出精致可口的食物,也能突发奇想制造出可怕的黑暗料理。 而菲那恩,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忠实的试菜员。 “今天尝试了新配方哦~”太宰治会笑眯眯地将一盘颜色可疑的食物推到菲那恩面前,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还有一丝恶作剧的意味。 菲那恩则认真地拿起勺子,尝一口,然后皱起那精致的小脸,实话实说:“太宰,这个味道好奇怪……” 但下一秒,他会在太宰治故作失落的眼神中,继续拿起勺子,努力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 “不能浪费太宰做的食物。”这是他简单而固执的逻辑。 菲那恩对探索彼此的身体仍然抱有极大的好奇和热情,他的学习能力在这种事情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最初的生涩笨拙,到后来渐渐能跟上太宰治的节奏,甚至偶尔会鼓起勇气,用那双纯净又勾人的赤瞳望着太宰治,小声提出一些“要求”或“疑问”,每每都让太宰治既无奈又乐在其中。 “太宰……这样做,可以吗?” “这样……会不会更舒服?” 太宰治常常被他这种直白的“好学”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一边用行动“教导”他。 而菲那恩强大的自愈力总是让太宰治有些遗憾——那些他留下的暧昧痕迹消失得太快。 但菲那恩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一次,在太宰治看着他光滑如初的肩颈时,菲那恩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里,”菲那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记得的。太宰碰过的每一个地方,这里都记得很清楚。” 那一刻,太宰治突然觉得,有没有痕迹,似乎不重要了。 菲那恩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衣,湿漉漉的粉色长发用毛巾裹着,盘腿坐在沙发上,试图和电视遥控器较劲。 他依然不太能熟练操作这些现代电器,只是大概有了现代人该有的常识罢了。 太宰治从书房接完电话后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走过去,拿过遥控器,三两下调到了菲那恩最近常看的自然纪录片频道,屏幕上正好在播放深海鱼类的奇特生态。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坐到菲那恩身后,解开他头上的毛巾,拿起吹风机,动作熟练地帮他吹干头发。 暖风嗡嗡作响,太宰治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力道适中,菲那恩舒服地眯起眼,几乎要睡着。 吹干头发,太宰治也没有离开,就这么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头,一起看着屏幕上奇形怪状的发光鱼类。 “它们看起来……有点孤独。”菲那恩看着一条独自发光的鱼,小声说。 “深海嘛,都是这样的。”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倦意,呼出的气息拂在菲那恩耳畔,有点痒。 菲那恩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太宰治近在咫尺的侧脸,对方眼睛上没有缠绷带,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鸢色的双眸中透出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难得的柔和。 他动了动,转过身,面对面地窝进太宰治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突然道:“太宰真好看,喜欢……太宰香香的,喜欢……太宰声音真好听,喜欢……” 太宰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告白弄得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这具微凉又柔软的身体搂得更实。 “香香的?”太宰治故意逗他,鼻尖蹭了蹭菲那恩还带着水汽的粉色发顶,“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血液的味道?” 菲那恩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发丝蹭得太宰治下巴痒痒的。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太宰治:“不是,是太宰自己的味道……你闻不出来,但我一直都能闻到,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 他说不上来那具体是什么气味,不像血液的甜香,不像任何一种香水或沐浴露,那是一种独属于太宰治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对菲那恩而言,这是世界上最令他沉迷的芬芳,甚至已经超过了太宰的血液。 太宰治看着他那双写满“我说的是真的”的眼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头,吻了吻菲那恩的额头:“菲那恩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呢,我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跟你说话,那会很放松。” 菲那恩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槽点,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近乎无语的表情,“所以,跟我说话成了你的娱乐活动?太过分了,太宰治。”他甚至还叫上了太宰的全名。 纪录片还在继续播放,幽蓝的深海画面映在两人身上。 太宰治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菲那恩就像一只找到舒适窝点的小猫,安心地蜷缩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声声,规律而有力,仿佛生命的鼓点,敲击在他的耳膜上,也奇异地安抚着他永恒生命下偶尔会泛起的虚无感。 “太宰的心跳声,”菲那恩忽然又小声开口,像是在分享一个新发现,“也很好听。喜欢。” 太宰治没有回应,只是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着菲那恩柔软顺滑的粉色长发。 房间里只剩下纪录片的旁白声、深海鱼类游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交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放松,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他低头一看,菲那恩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竟是睡着了。 第77章 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动作极其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菲那恩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旁边叠好的薄毯,仔细地盖在他身上。 他没有动,也没有关电视,只是维持着这个被当做“人肉靠垫”的姿势,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奇异的发光生物上,思绪却有些飘远。 这些琐碎平凡的瞬间,如同细小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温暖的河流,悄然流淌在横滨的黑夜之下。 对于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两人而言,这份寻常的陪伴,便是最奢侈的甜蜜。 不管太宰想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在情感上“饥渴”却“消化不良”的人。 他渴望理解、渴望救赎、渴望与某人产生深刻的、能证明他“活着”的羁绊,就像在沙漠中跋涉的人,极度渴望水源。 但他无法相信纯粹的善意,他只能用试探、算计、甚至是伤害的方式来接近他人,并在这个过程中检验对方的真心,因此无法坦率地表达情感需求。 他是个矛盾的人,极度渴望光明,却又坚信自己只配待在黑暗里,想要抓住救赎的绳索,却又随时准备松手坠落。 他对不谙世事的菲那恩表现出来的行为从一开始就很温和,而现在也同样如此,表现为不断试探的低安全感。 他会在深夜醒来,下意识地收紧抱着菲那恩的手臂。 有时,菲那恩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太宰治在轻轻吻他的头发、额头,或者后颈,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或者有时太宰会像吸血鬼一样轻咬他的脖颈,但又不曾见血,直到睡梦中的他因为疼痛发出轻哼才罢休。 但他只会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更紧地依偎进对方怀里,发出小猫般的咕哝声,仿佛在说“我在这里”。 这种无意识的依赖,比任何清醒时的承诺都更能抚慰太宰治内心深处的不安。 还有的时候,菲那恩会发现太宰治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最开始菲那恩还会被吓一跳,后来就习惯了。 当菲那恩疑惑地望回去时,太宰治又会立刻换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用一句“在看吸血鬼会不会在夜里发光”之类的烂笑话搪塞过去。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太宰治都没有再尝试自杀了,虽然那些危险的言论依旧挂在嘴边,但更多成了一种无伤大雅的口癖。 他眼底那种深不见底的虚无感,似乎被某种微光冲淡了些许。 就连中原中也某次都忍不住嘲讽:“你这家伙,最近看起来顺眼了不少,是终于找到合适的毒药了吗?”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然而,那份由琐碎日常编织而成的宁静,像一层薄脆的糖壳,终究被一记突如其来的重锤敲得粉碎。 太宰治刚结束一场与欧洲某组织代表的远程周旋。 他揉了揉眉心,鸢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正打算去找菲那恩。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蛞蝓。 太宰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中也很少在这个时间点打他的私人电话,除非……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带着惯常的、懒洋洋的调侃:“喂?中也,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你的珍藏红酒又……” 电话那头,中原中也的声音却一反常态地失去了往日的张扬,带着一种紧绷的、甚至有些慌乱的急促,打断了他: “太宰!你在哪?!快来医疗中心,菲那恩他在训练场突然晕倒了!我怎么叫他都叫不醒!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宰治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26号晚上更新[比心] 第55章 意识剥离 通往医疗层的电梯里,只有指示灯变换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太宰治靠在冰冷的金属厢壁上,微微垂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身侧紧紧攥起的手,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 晕倒?昏迷不醒? 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未知的毒素?针对血族的新型武器?还是……与他那特殊的、缺失“心脏”的混血体质有关? 每一种猜测都让他的眼神更冷一分。 电梯门滑开,他大步走向临时安置菲那恩的医疗隔间。 森鸥外正戴着无菌手套,亲自检查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菲那恩安静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像是陷入了沉眠,一如拍卖会初见那般安静美好。 太宰治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才继续走近。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菲那恩毫无血色的脸、微弱的呼吸起伏、以及被接上各种监测仪器的手臂。 “森先生,菲那恩他……”他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森鸥外收回检查的手,褪下手套,脸色是罕见的凝重,“生命体征平稳,不是物理损伤,也排除了常见毒素和异能影响的迹象,但意识层面……像是被强行拉入了某种深度的休眠,或者……更糟,意识剥离。” …… 就在意识被彻底剥夺的前一秒,菲那恩的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柔又不可抗拒地“抽”出躯壳的悬浮感。 没有挣扎,没有声响,世界在他感知里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色彩和声音瞬间褪去,归于一片虚无。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空间。 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白,向上、向下、向四周无限延伸,没有天地,没有边界。 时间在这里仿佛也失去了意义,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然后,他看到了「祂」。 一本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泛着柔和而冰冷蓝光的「书」,静静地悬浮在这片纯白虚空之中。 书页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流动的能量和无数细密的光符构成,缓缓地、无声地翻动着,散发出一种古老、浩瀚、非人的威严。 一个声音直接在这片纯白空间中响起,无法分辨性别,平静无波,如同亘古存在的法则本身在陈述事实: 【非此世之人,你既已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时离开?】 菲那恩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是那身熟悉的樱色和服,身体凝实,却感觉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离开?去哪里?”他下意识地反问,声音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显得空灵而微弱,“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个似男似女的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存在,于此世而言,本是意外。时空的罅隙因你短暂开启,又将因你归于沉寂。最初维系你与此世连接的‘锚点’已然松动,滞留越久,于你、于此世,皆为负担。】 “锚点?指的是什么?”菲那恩更加困惑了,他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拿回了什么“东西”。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关于“锚点”的疑问,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宣告。 菲那恩只觉得那纯粹的白色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和思绪,意识再次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眼皮的沉重。 菲那恩费力地掀开眼帘,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是公寓卧室,暖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他眨了眨眼,赤红的眼眸里带着初醒的茫然,仿佛只是从一个特别深沉的长梦中醒来。 身体有些懒洋洋的乏力,但并不难受。 微微侧头,他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太宰治。 太宰治似乎一直守在那里,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黑色的微卷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陷在一种安静的、几乎凝固的氛围里。 听到床上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清晰地映出菲那恩苏醒的模样,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是松了一口气的痕迹,是未能完全散去的阴郁,还有一丝极力隐藏却依旧泄露的、深不见底的后怕。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更加疑惑,“我……睡着了?”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了菲那恩几秒,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睁开眼、会说话的人是否真实。 然后,他嘴角才慢慢扯起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懒散弧度的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 第78章 “是啊,睡着了。”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带着点戏谑,“在训练场站着就睡着了,还叫不醒,真是吓了大家一跳呢,菲那恩原来也会偷懒到这种程度吗?” 菲那恩蹙着眉努力回想,记忆却只停留在训练场瞄准靶心的最后一刻,之后便是一片空白,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抹去。 他隐约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片空白,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空旷的感觉。 “不记得了……”他老实回答,揉了揉眼睛,“就是觉得……好像睡了好久,还有点累。” “那就再休息会儿。”太宰治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细致温柔,“饿不饿?” 菲那恩摇了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是觉得身体深处有种难以言喻的空乏感,不像是饥饿,更像是……力气被悄悄抽走了一些。 他把这归咎于睡得太多导致的慵懒。 “我想再躺一会儿。”他小声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粉色脑袋。 “嗯。”太宰治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而是重新坐回椅子,目光没离开过床上的人。 这个小插曲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菲那恩自己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他的力量,似乎开始变得有点……不那么听使唤了。 起初只是非常细微的感觉。 比如,有一次他想用血族的力量快速拿到书架顶层的游戏卡带,那瞬间的提速感不如以往那般流畅迅捷,带起了一丝凝滞感。 又比如,和中也进行例行体术对练时,某个原本可以轻易做出的高难度闪避动作,他慢了半拍,险些被中也的拳头擦到,虽然凭借基础反应躲开了,但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有些怔忡。 “怎么了?”中也收势,钴蓝色的眼眸带着些许关切地看他,“今天状态不好?你别又突然睡着了!” “我没事,可能真的有点……没睡够吧。”菲那恩甩了甩头,将那点异样感归咎于最近天气变化导致的嗜睡,以及……或许是真的没太吃饱? 毕竟太宰最近似乎很忙,补充“储备粮”没有之前那么及时了。 他没有在意。 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习惯了身体的种种“完美”状态,偶尔的、轻微的不适,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像所有拥有强悍体魄的生灵一样,对于自身力量的细微流失,抱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迟钝。 毕竟每次进食后,那种虚弱空乏感会短暂消退。 然而变化并非没有来临,也并非总是温和的。 第一次感到心脏传来那阵尖锐的、短暂的绞痛时,菲那恩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的流浪猫。 那疼痛来得突兀而剧烈,像有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左侧的胸腔,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襟。 但疼痛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余韵。 菲那恩怔了怔,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他低头,用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是……吃太快了?还是刚才看小流浪猫躲过汽车的动作太惊险,被吓到了? 他甩了甩头,大概是错觉吧。 毕竟,他这具身体,连“狄克拉之银”都无法真正杀死,一点转瞬即逝的刺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次,是在他和太宰治一起组装一个新买的置物架时。 他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极小的零件,试图将它安装到位,那股熟悉的刺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上一次更清晰,持续时间也更长了些。 “唔……”他闷哼一声,手一抖,那块小小的零件从他指尖滑落,掉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太宰治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鸢色的眼眸敏锐地看向他:“怎么了?” 菲那恩皱着眉,揉了揉心口,那里还残留着隐隐的不适感。 他不想让太宰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身体似乎出了点“小问题”——这在他认知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了一点抱怨,“零件太小了,手滑。” 他俯下身,装作认真地在地毯上寻找那个丢失的零件,借此避开了太宰治探究的视线。 太宰治看着他粉色的发顶,目光在他刚刚按揉过心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了几分,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他一起寻找起来。 真正的风暴在无人察觉的平静海面下,正悄然酝酿。 他灵魂的丝线,正被无形之手,一丝一缕,缓慢而坚定地抽离这个他逐渐眷恋的世界。 而时间并不会给任何人喘息时间,[梦游自杀症]的阴影已经开始笼罩横滨。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零点就更新[撒花],之后恢复每天零点更新 第56章 梦游自杀症 夜色深沉,横滨港区边缘的一栋老旧公寓楼静立在潮湿的空气里,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值班的巡警田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最近关于“梦游自杀症”的流言让他和同事们都绷紧了神经,夜间的巡逻也变得格外仔细。 他晃动手电,光束扫过寂静的街道、紧闭的店铺卷帘门,最后落在那栋老旧公寓的入口。 一切似乎并无异常。 就在他准备移开光束时,顶楼天台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长发在夜风中飘散。 她背对着街道,一动不动地站在天台最边缘的矮墙之上,身形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落。 田中心脏猛地一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制服。 “喂!楼上的人!危险!快下来!”他一边对着对讲机急促呼叫支援,一边冲向公寓楼入口,手电光柱剧烈地摇晃着。 公寓管理员被急促的门铃和拍门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被田中心急火燎地推开。 两人冲进狭窄的电梯,数字艰难地向上跳动。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电梯门刚一打开,田中就箭步冲出,猛地推开通往天台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女士!请冷静!别动!”他喘着气大喊,不敢贸然靠近。 那个女人依旧背对着他们,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 她微微仰着头,姿态甚至透着一丝诡异的……惬意?仿佛不是在万丈高楼边缘,而是在自家庭院里欣赏月色。 夜风更大了,吹得她的睡裙猎猎作响,身形摇摇欲坠。 “美莎!美莎!醒醒!”管理员认出了那是住在顶楼的住户,一位平时温和安静的独居插画师,他试图呼喊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美莎,忽然缓缓地、极其平稳地,向前迈出了一只脚。 脚下,是数十米高的虚空。 “不——!”田中目眦欲裂,拼尽全力扑过去,却也知道根本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美莎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从深水中挣扎出来的人,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吸气声。 她猛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悬空的脚尖,看到了下方遥远如玩具车般的街灯,看到了身后两名脸色煞白的男人。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她的身体失去了那种诡异的平衡,猛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天台粗糙的水泥地上,离边缘不过半米之遥。 她蜷缩起来,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崩溃地大哭起来,语无伦次地喊着:“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啊啊啊……好高……好可怕……” 田中和管理员赶紧冲上前,将她扶离边缘,用毛毯裹住她颤抖的身体。 她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在随后赶到的同事帮助下,惊魂未定的田中试图询问情况。 美莎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涣散恐惧,记忆支离破碎。 “我……我明明……在睡觉……”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回忆,“然后……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我过世的妈妈……在唱歌?声音很轻……但是很熟悉……让人很想……跟着走……” 她努力地回想,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痛苦。 “好像……走过很长的路……但是一点也不累……感觉轻飘飘的……前面好像有光……很温暖……就想一直走过去……” “然后呢?”田中紧张地追问。 美莎的瞳孔微微收缩,流露出更深的后怕:“然后……然后就突然……好像踩空了!一下子醒了!就发现……发现我差点……”她说不下去了,低声啜泣起来。 第79章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卧室,如何走上楼梯,如何打开那扇沉重的天台门,又是如何精准地攀爬上那道矮墙。 整个过程,对她而言,就是一段模糊、诡异、被柔和歌声引导的梦境,终点是温暖的“光”,而现实终点,却是冰冷的死亡。 田中记录下这些语焉不详的供词,背脊一阵发凉。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 之前的受害者,幸存下来的,描述也大同小异——模糊的梦境,无意识的行走,自杀行为。 没有外力痕迹,没有犯人,没有线索,共同点只有都是普通人这一点。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深夜里随意挑选着目标,用甜蜜的梦境作为诱饵,牵引着他们走向自我毁灭。 将美莎移交给予赶来的医护人员后,田中站在天台边缘,向下望去。城市依旧灯火璀璨,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这起未遂事件,连同之前那些梦游悲剧,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横滨的夜晚,不再安宁,某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正在黑暗中悄然行动。 这份最新的报告,很快被标注为“异常事件”,与其他几起类似的案件卷宗放在了一起,最终被呈送至少数有权限处理此类事件的部门手中。 而港口mafia——这座城市的阴影面,同样无法对这种扰乱秩序、引发恐慌的异常现象坐视不管。 任务,很快下达给了某个对此类事件经验丰富的搭档组合。 中原中也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无能政府的又一块遮羞布。 但太宰治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他甚至亲自调阅了内部收集到的几起案件的详细记录,鸢色的眼眸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现场照片时,深处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混合着冰冷与极度厌恶的光芒。 “针对普通人的范围性精神类异能吗……”他曾这样低声评价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而菲那恩经过那一次的昏睡不醒后,不知为何港口mafia下达的任务就很少了,现在则处于只有他一人空闲的时期。 除了最近不能经常见到太宰以外,他也十分乐得清闲。 心脏那偶尔的、已经被他习惯性忽略的刺痛,以及日益增长的、需要更多睡眠来驱散的疲惫感,都被他归咎于“最近太闲了导致身体变懒”这种简单的理由。 每次睡眠中醒来,那种短暂的、仿佛焕然一新的“神清气爽”,更是麻痹了他的感知,让他放松了警惕。 江户川乱步倒是给他发过信息,说他们还有异能特务科都在调查这个事,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菲那恩看着手机屏幕,赤红的眼眸眨了眨,回复了一个“知道了,谢谢乱步”,心里却并未太过在意。 毕竟,他是血族,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愈能力,那些针对普通人的诡异事件,怎么会找到他头上呢? 更何况还有太宰和中也在,从来就没有他们两个完成不了的任务。 他看向摆在玄关处那一排和太宰一起从夏日祭上淘来的、丑萌丑萌的粘土摆件。 唔,有点想太宰了。 太宰已经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了……也不知道他和中也的调查顺不顺利。 他打了个哈欠,粉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窗外阳光正好,他却感到一阵熟悉的倦意袭来。 “又有点困了呢……”他喃喃自语,揉了揉有些发闷的胸口,那里似乎又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刺痛,但很快被更强烈的睡意覆盖。 而这边双黑的调查陷入了令人焦躁的僵局。 中原中也烦躁地一脚踢在办公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钴蓝色的眼睛里燃着压抑的怒火,“这该死的家伙根本不留下任何线索!难道我们就只能等着下一个倒霉蛋出现,然后去收拾烂摊子吗?”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盯着太宰治:“现场!我们必须去现场!下一个受害者出现的地方,说不定会留下那家伙来不及抹掉的蛛丝马迹!” 太宰治终于从文件中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倦怠的了然:“啊,中也说得很有道理呢。那么,请问我们英明的重力使,如何能精准地预知下一个‘梦游者’会出现在横滨的哪个角落,哪一栋楼的天台,或者哪一段铁轨旁呢?还是说,你打算用你的重力把整个横滨都犁一遍,看看能不能把那只藏起来的老鼠震出来?” 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底下隐藏的、同样浓郁的烦躁。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中也一噎,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横滨的夜景,那片璀璨的灯火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安睡,又有多少人,可能正被甜蜜的梦境引向死亡的边缘。 “方法……或许有,但需要耐心,也需要一点……运气。”他低声说道,像是在回答中也,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模糊的念头,关于精神系异能的共性,关于梦境与现实的接口,关于如何设下一个等待猎物自己触碰的陷阱……但每一个想法都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被无形的压力笼罩时,太宰治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迅速取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来自坂口安吾的情报摘要—— 【太宰君,你想的是对的。初步交叉比对受害者近三个月活动轨迹后,发现一个微弱共性——多数受害者近期都曾参与过上月末举办的夏日祭。另外,我还发现,他们都购买了不同的伴手礼,并且都在“梦游”之后离奇销毁了。】 “夏日祭……”太宰治低声念出这个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那双鸢色的眼眸却骤然锐利起来。 他将通讯器屏幕转向中也,指尖在那个关键词上点了点。 “共性找到了。” 中也凑过来,钴蓝色的眼睛快速扫过那条简短的情报,眉头紧锁:“夏日祭?伴手礼?这算什么线索?横滨一半的人都去过那场夏日祭!” “但并非所有人都‘梦游’了,不是吗?”太宰治收回通讯器,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关键在于‘伴手礼’,以及……‘销毁’。安吾特意提到这一点,说明那些被离奇销毁的伴手礼,很可能就是媒介,或者……是某种标记。” 他站起身,黑色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范围缩小了。我们需要所有参加过那场夏日祭、并且购买过特定类型伴手礼的人员名单,尤其是那些独居、或者近期精神状态可能出现波动的。”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在这份名单里。通知下面的人,重点排查符合条件的人员住所附近,尤其是高层建筑。” 中也虽然依旧觉得这线索有些飘渺,但看到太宰治那副已然进入状态的模样,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他啧了一声,压下心中的烦躁,转身就去布置任务,“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而现在,下班时间到了。 太宰治该回去见他的菲那恩了。 第57章 粘土摆件 将后续排查工作丢给干劲十足的中也后,太宰治独自离开了港口mafia大楼。 夜色已然浓重,街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特地绕路去了商业街一家尚未打烊的和果子店。 回到公寓时,屋内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安静得有些过分。 太宰治放轻脚步,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菲那恩蜷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绒毯,似乎是看着电视等他等到睡着了。 粉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靠垫上,衬得他闭目休憩的侧脸愈发白皙安静。 长长的白色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清浅均匀。 太宰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确认他只是睡着,而非再次陷入那种令人心悸的昏迷后,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才稍稍放松。 他走到沙发边,将手里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纸袋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菲那恩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赤红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惺忪的睡意,蒙着一层水润的雾气,显得有些茫然。 当视线聚焦,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太宰治时,那层雾气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而直接的亮光,像是暗夜里骤然点亮的红宝石。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微微撑起身体,用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宰治,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但眼神里流露出的依恋和无声的询问,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第80章 “醒了?”太宰治弯下腰,指尖轻轻拂开他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声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给你带了点心。” 菲那恩的视线这才从太宰治脸上移开,落到那个印着和果子店标志的纸袋上。 他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嗅到了里面散发出的、带着微甜米香和豆沙馅料的气味。 但他还是先抬起手,轻轻抓住了太宰治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用自己微凉的指尖包裹住。 “太宰,”他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回来得好晚。” 那微微抿起的唇线和攥着他手指的力度,清晰地传递出被独自留在家中的些许委屈和想念。 太宰治顺势在沙发边坐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做成可爱兔子形状、白白胖胖的馒头,递到菲那恩面前。 “偶然路过看到的,想起来你喜欢吃,随手就买回来了。唔……似乎还有点像某个睡迷糊了就会变成粉色兔子的人。”太宰治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但眼神里却含着笑意。 菲那恩看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兔子馒头,赤红的眼眸眨了眨。 他松开太宰治的手,接过那个馒头,捧在手里,低头端详着,然后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兔子软乎乎的“脸颊”。 “太宰胡说,明明不像。”他认真地反驳,但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小小的弧度。 他低头,小口地咬掉了兔子的一只“耳朵”,细细地咀嚼起来,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储存食物的小仓鼠。 “好吃吗?”太宰治看着他专注吃东西的样子,问道。 菲那恩点点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将兔子馒头递到太宰治嘴边,示意他也吃。 太宰治就着他的手,在另一边“耳朵”上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红豆馅在口中化开。 “太甜了。”太宰治评价道,但他看到菲那恩眼中满足的神色,觉得偶尔尝点甜食似乎也不错。 吃完点心,菲那恩似乎彻底驱散了睡意。 他放下剩下的馒头,转过身,面向太宰治,然后很自然地伸出双臂,环住了太宰治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还把脸颊在他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确认属于太宰治的、令他安心的气息。 “想太宰了。”闷闷的声音从颈窝处传来,直白得让人心头发软。 太宰治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手臂环住他纤细的腰肢,将人更紧地拥住,感受着怀中微凉而真实的触感。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菲那恩柔软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白玫香,混合着刚刚吃过的红豆馅的微甜气息。 “嗯。”太宰治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收紧了手臂。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的客厅里相拥了片刻,窗外是横滨不眠的灯火,窗内是彼此依偎的温暖。 那些关于诡异梦游、关于夏日祭、关于潜在危险的纷杂思绪,似乎暂时被隔绝在了这片小小的安宁之外。 过了一会儿,菲那恩微微抬起头,赤红的眼眸在近距离凝视着太宰治,忽然轻声问:“太宰,任务……很麻烦吗?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治看着他那双纯净的、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眸,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开口:“不用哦,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会解决的。” 他不想让菲那恩担心,更不想将那些阴暗的事情带进这片他下意识守护的宁静里。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菲那恩光滑的脸颊,转移了话题:“困不困?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菲那恩摇了摇头,反而更紧地贴着他,小声说:“再抱一会儿。”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只是依言更紧地拥抱着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梳理着菲那恩背后柔顺的粉色长发。 菲那恩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发出细微而舒适的咕哝声,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心地交付给这个怀抱。 …… 深夜。 菲那恩是被一阵强烈的干渴惊醒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灼烧般难受。 他微微一动,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就下意识地收紧了。 太宰睡着了也依旧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警觉。 “唔……”菲那恩轻轻挣扎了一下,低声道,“太宰……我渴了,去喝点水。” 身后的太宰治含糊地应了一声,像是确认了他的存在和意图,这才缓缓松开了手臂,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菲那恩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客厅。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他拿起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份灼烧感。 他正准备放下水杯,返回卧室,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玄关。 他脚步顿住了。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玄关柜上那些原本摆放整齐的粘土摆件,此刻竟碎裂开来,散落在深色的柜面和地板上,变成了一堆不成形的碎块。 菲那恩的眉头轻轻蹙起,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心疼。 是太宰不小心碰掉的吗?还是……被风吹的?可窗户都关得好好的。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蹲下身,想将那些碎片捡起来,看看是否还能修补。 然而,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其中一块较大的粘土碎片时,异变发生了—— 那块碎片,竟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的前一瞬,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凭空……消散了。 菲那恩的手指僵在半空,血红的瞳孔因惊愕而微微收缩。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又看向地面上其他几块碎片。 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他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另一块碎片。 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 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的刹那,那块粘土碎片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所以的碎片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菲那恩的脊椎悄然爬升。 这不是普通的碎裂……这到底是什么? 他困惑地抬起头,视线茫然地扫过空荡荡的玄关最终,定格在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月光将窗玻璃映得有些晃眼。 而就在那片清辉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修长、优雅,仿佛由月光本身编织而成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有着一头长及腰际的、如同流淌的水银般闪耀的银白色长发,在月华下泛着冰冷而高贵的光泽,一身剪裁复古的深色长袍,勾勒出挺拔而疏离的轮廓。 似乎察觉到了菲那恩的注视,那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一张俊美得近乎失真的面容映入菲那恩的眼帘。 皮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五官轮廓深邃而完美,仿佛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神祇。 最让菲那恩心脏骤停的,是那双眼睛—— 一双与他如出一辙、却十分冰冷的赤红色眼眸。 只是,那双红瞳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没有温度,只有近乎高傲的漠然,以及一种……仿佛穿透了数百年时光、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古老与沉寂。 菲那恩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认得这张脸。 是他的父亲。 图拉尔家族的家主,一个应该远在另一个时空、沉睡于古老秘境深处的纯血血族。 他浑身僵硬,血液几乎冻结。 “父……亲?”他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菲那恩。”男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像冰锥一样刺入菲那恩的耳膜,“你让我很失望。” 菲那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开始轻微颤抖,那是深植于血脉深处的……敬畏与恐惧。 -----------------------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星星眼] 第58章 逼.问 “你忘了。”银发男人声音平稳地陈述着,如同在宣读一项早已定下的罪责,“你忘了那冲天的火光,忘了她皮肉焦灼的气味,忘了她最后嘶哑的喊叫……忘了你身上流淌的一半血脉,是如何将她推向那座火刑架。” “不……我没有!”菲那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颤抖,“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记得?”银发血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那你为何会蜷缩在人类肮脏的巢穴里,贪恋着他们那点虚伪的温度?像一只被驯化的宠物,对着你的‘主人’摇尾乞怜?”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菲那恩的心上。 第81章 “不……不是的!”菲那恩试图解释,声音破碎不堪,“太宰他不一样……大家都不一样,我只是……只是……” 他渴望得到这世上仅存的、唯一的血亲的理解,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他对太宰治的这份感情是真实的,它温暖了他冰冷漫长的生命。 然而,父亲接下来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和希望,将他彻底打入万丈冰窟。 银发血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亘古的冰冷与嘲讽,“正是这种可笑的‘温暖’,害死了你的母亲。而你,我的孩子,你完美地继承了她的愚蠢。” 他微微俯身,那双冰冷的红瞳紧紧锁住菲那恩盈满泪水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地凿进菲那恩的灵魂: “你以为你的存在是什么?是爱情结晶?不,是你母亲愚蠢行为的证明,是图拉尔家族血脉被玷污的耻辱印记,是……导致她死亡的、无法推卸的原罪。” “——你生来,就背负着罪孽。” “不!不是我!我没有!”菲那恩崩溃地喊道,泪水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没有想害死母亲!” “若无你的诞生,她或许还能苟活。”银发血族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情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点燃那场大火的火星。” 他看着菲那恩剧烈颤抖的肩膀和绝望的眼神,话锋忽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刻意营造出的“温和”: “既然你如此痛苦,既然你深知罪孽深重……为何还要继续玷污图拉尔之名,重复你母亲的悲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茶几上那把水果刀上。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 “反正……连死亡也从没有对你施予怜悯,不是吗?”他的声音骤然变得轻柔,如同最惑人的催眠曲,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那就像以前一样,疼痛是对你而言最好的赎罪,去获得这一刻的安宁吧,我的孩子……这样不好吗?” 菲那恩怔怔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那把水果刀。 父亲的话语如同最粘稠的沼泽,拖拽着他的意志。 巨大的悲伤、愧疚、以及被否定的痛苦,几乎将他吞噬。 是啊……他生来就带着罪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杀害母亲的或许根本不是村民,而是他…… 一种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冲动,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他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步走向茶几,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刀柄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 图拉尔的家主静静地看着,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满意的神色。 他看着菲那恩颤抖着举起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对,就是这样……”那诱哄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极尽温柔,却比任何厉喝都更加致命,“很简单……只要轻轻一下……” 突然,菲那恩望向窗前的父亲,眼神竟有了一瞬的清明,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光,开口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 “……我愿意接受疼痛的惩罚,父亲。” 他感受到了父亲的注视,那目光如同冰刃,似乎正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赎罪和忏悔。 但菲那恩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但是,我并不认为……爱上人类的温度是错误的。” 随后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就要狠狠刺下—— “菲那恩!” 一声带着睡意未消的、略显急促的呼唤,如同惊雷般从他身后的卧室门口炸响。 菲那恩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霍地睁开眼—— 客厅里哪儿还有父亲那冰冷高大的身影? 只有空荡荡的落地窗,映照着窗外横滨的夜景,以及……他自己苍白失措、举着刀对着心脏的倒影。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后知后觉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是……幻觉……?还是……梦游? 脚步声从他身后快速接近。 下一秒,他手腕一痛,水果刀被人猛地夺走,“当啷”一声被远远扔开。 紧接着,他被用力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太宰治紧紧抱着他,手臂收得极紧,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的惊悸:“菲那恩!你刚才在干什么?!” 菲那恩僵硬地靠在太宰治怀里,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赤红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那把被扔远的水果刀。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战栗,一遍遍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太宰治紧紧抱着怀里颤抖不已的菲那恩,惊悸过后,是沉沉的疑虑和压不住的火气。 “菲那恩,”他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拿着刀对着自己想干什么?” 菲那恩把脸埋在他胸口,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未褪的颤音:“没……没什么……只是突然醒了,有点迷糊……想拿水喝而已。” “那刀呢?”太宰治的声音沉了下去。 “……就是,拿起来看看……没事的太宰,反正我就算真的……也不会……”菲那恩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得显而易见。 这种拙劣的借口,瞬间点燃了太宰治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恐惧。 “反正就算真的刺入心脏,也不会死?”太宰治替菲那恩说完了那句含糊不清的话。 太宰治继续步步紧逼地反问,“不会死难道也不会痛吗?” 菲那恩低着头沉默不语。 太宰治气笑了,语气冰冷至极,罕见地叫了菲那恩的全名,“菲那恩·德·图拉尔,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该被狠狠惩罚一下才好。” 他猛地抓住菲那恩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不容分说地将人一路拉扯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太宰……?”菲那恩踉跄着,有点害怕太宰治此刻的状态。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将他转过身,将他整个人面朝玻璃地按在了冰冷的落地窗上。 “呃!”菲那恩的胸膛和脸颊被迫紧贴着光滑的玻璃,窗外是数十米的高空和横滨璀璨却遥远的夜景,冰冷的恐惧感和眩晕感瞬间袭来。 太宰治温热的身躯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手臂从他身后环过来,却不是拥抱,而是将他整个人牢牢地困在了自己和冰冷的玻璃之间。 “菲那恩,”太宰治的唇几乎贴在他的耳廓上,温热的气息喷酒进来,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敲击着他的鼓膜,“我再问最后一遍,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会想要将刀刺入心脏?” 太宰治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身体紧贴,传递着一种强烈的压迫和掌控感。 这是太宰治从未对他展现过的、带着侵略性的姿态。 菲那恩心里不由得犯怵。 而太宰治非常擅长审讯,但菲那恩是他最亲密的恋人,他也不忍心用那些拷问技巧来对待菲那恩。 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行为出发点归根结底还是他对菲那恩的关心则乱。 太宰治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一种危险的、不容错辨的威胁,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亲密: “再不说实话……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 菲那恩的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瞬间烧灼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传来的热度和平稳却隐含力量的心跳。 这种近乎羞辱的威胁,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相反……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悄然蔓延开来。 太宰治的生气,以及此刻这种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掌控……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而炽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刚刚被侵蚀过的灵魂上,驱散了那些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太宰治是认真的。 但他依旧沉默着,微微垂下了头。 他不想说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去,尤其是对太宰治。 万一太宰听了讨厌他怎么办?万一太宰同样觉得他生来有罪怎么办?万一太宰也谴责他“杀害”了母亲怎么办…… 他怕那双鸢色的眼眸里,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失望。 这不是对太宰的不信任,而是源于他内心最深处难以遏制的恐惧与不安,没有谁会愿意再让结痂的伤疤再次血流不止,即使是对最亲近的人。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至少现在……他没有办法坦率地说出那些令人心痛的过往。 他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燃料。 太宰治气极了,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更多的是某种被逼到极致的危险情绪。 第82章 “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一只手依旧牢牢地箍着菲那恩的腰,另一只手却开始动作。 指尖灵巧地挑开菲那恩身上那件白色和服里衬的系带,微凉的指尖探入,抚上微凉的肌肤。 “我一直认为……”太宰治的声音依旧贴着他的耳朵,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点评,如果忽略他手下不容拒绝的动作的话,“和服这东西,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脱。” 菲那恩惊喘一声,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被太宰治强硬地阻止了。 太宰治的手抚上菲那恩大退,细细摩挲着內侧的软禸,隐隐有再向上的趋势。 “真的不说吗?”太宰治语气极尽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和诱.哄。 “呜嗯……真的……没什么……”菲那恩的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这是一场纯洁的审讯】 太宰治的吻落在菲那恩的后颈,带着惩罚性的啃咬,留下细微的刺痛,却又很快被温热的舔舐抚平。 “是因为我吗?”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呼吸却越来越炙热,逼问也伴随着越来越过分的动作。 【这是一场纯洁的审讯】 菲那恩咬紧了下唇,抑制住喉咙里快要溢出的声音,固执地摇头,“不是……” “是因为那些该死的‘梦游'事件?”太宰治的手更加过分。 【这是一场纯洁的审讯】 菲那恩依旧摇头,身体却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只能依靠身后人的支撑和前面冰冷的玻璃。 “还是……”太宰治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意味,“有什么别的东西……或者人……在威胁你?” 菲那恩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骤然急促,没忍住发出了某些声音。 太宰治感受着他瞬间的反应,动作也越发激烈,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想法,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将他彻底打上自己的烙印。 菲那恩终于忍不住不断发出细碎的鸣咽,体温不断升高,手指无助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水汽指印。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窗内是他无处可逃的炽热牢笼。 这是一场甜蜜的“惩罚”。 他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但太宰治似乎……也放弃了逼问。 或者说,他换了一种方式。 一种更原始、更直接、也更耗费心神的方式。 他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甚至是惩罚性地,将所有的愤怒、担忧、恐惧和无法言说的情感,都倾注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中。 像是要用自己的气息彻底覆盖掉那些笼罩在菲那恩身上的不安,像是要通过这种直接的占有来确认彼此的存在,像是要把他所有的隐瞒和恐惧都撞碎、碾磨、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菲那恩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场“惩罚”。 他感受着对方同样炙热的温度,听着对方沉重的呼吸,接受着对方带来的所有激烈情绪。 仿佛只有在这种极致的掌控中,他才能暂时忘却那些沉重的过去和无望的未来,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被牢牢抓住的,被……爱着的。 …………(我拉灯了) …………(我真的没写详细过程) …………(求放过) 最后,菲那恩几乎快要站不住,全靠太宰治托抱着他,才没有滑落在地。 太宰治将脸深深埋在菲那恩的颈窝,许久,才用一种带着一丝无奈的沙哑声音,他才用一种带着事后慵懒、却又掺着一丝不易察觉挫败的沙哑嗓音,闷闷地开口: “……不说就算了,我认输。” 他已经猜到菲那恩刚刚的状态估计是【梦游自.杀症】,但是到底什么东西能够引.诱、逼.迫菲那恩自.杀呢? 他骤然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莫名涌上的不安空隙。 他低声说,声音埋在菲那恩脖颈间,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真切的懊恼,“对不起……” 真是……要疯了。 菲那恩眼神还有些失焦,身体残留着过载的快敢与疲惫,他只是顺从地、更深地依偎进那个依旧滚烫的怀抱,“没关系的,太宰……” 太宰治用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和汗水,动作重新带上了平时的温柔。 他看着菲那恩那双依旧带着水汽的迷离赤瞳,最终什么也没再问。 …………【这只是普通的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氤氲的蒸汽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最后,他将清理干净的菲那恩重新抱回床上,用被子仔细裹好,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紧紧搂进怀里。 “最后一个问题,”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他往太宰治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我发誓。” “睡吧。”太宰治得到了承诺,语气似乎轻松了些,他低头,轻柔地吻了吻菲那恩还带着湿气的发顶,甚至刻意用一种近乎表演的、一本正经的腔调说道:“我可是一个超级好的合格恋人,才不是那种不给恋人留私人空间的讨厌鬼呢。” 菲那恩没有接这个玩笑,只是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弱的阴影。 即使跟太宰在一起只有几十年的时光,也比永恒的生命更加有意义…… 他有点害怕了。 他不想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想再回到独自一人游荡的时光,孤独与思念会让他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但他和太宰的未来,短得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正因如此,此刻的每分每秒,才显得如此珍贵,让他贪恋到心口发疼。 太宰治本身就是【不可改变】的规则本身,是横亘于他特殊存在之前的绝对壁垒。 他没有信心,以自己这具逐渐变得不稳定的躯体和灵魂,去对抗“人间失格”那抹消一切的铁律。 而这次,他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力量正如沙漏中的细沙,正一点一滴、不可逆转地从他体内流失。 否则,今夜他不会如此轻易地被那场逼真的“幻象”所扰,更不会深陷于“父亲”话语编织的情绪泥沼,难以自拔。 他明明……早该察觉到的。 父亲向来寡言少语,惜字如金,怎会对他说过那么多充满诱导性的话语?又何曾会用那样……近乎“温柔”的语调,称他为“我的孩子”? 此时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迫切感攫住了他——他想要找回那颗属于自己的“心脏”。 他在心底无助地、向着无形的命运乞求——乞求那执掌终结的死神,能够将“死亡”的权利重新还给他。 不是作为终结,而是作为……兑现这“永远”的唯一途径。 时间啊,求求您……走得再慢一些吧。 让他能在这有限的温暖里,停留得再久一点。 ----------------------- 作者有话说:我真的没招了[捂脸笑哭]真没啥了,下次再也不修文了 第59章 首领太宰 那晚客厅惊魂后,太宰治几乎将菲那恩拴在了身边。 办公时让他待在自己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外出调查也尽可能带着,即便不得不分开,也会留下隐晦的监视手段和随时可联系的通讯器。 他甚至以“方便讨论案情”为由,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一角,为菲那恩添置了一张舒适的软榻,美其名曰让他“随时休息”。 菲那恩对此没有异议,甚至表现得异常温顺配合。 他安静地待在太宰治划定的安全区内,看书,修复一些古籍,或者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当太宰治目光投来时,他会回以一个浅浅的、表示安心的笑容,重复着那套说辞: “我真的没事,太宰。” “只是那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可能是有点累到了。” “别担心,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厉害的,不会出事的哦。”他甚至试图用自己非人的特质来安慰太宰治,“就算……就算我从楼上掉下去,也摔不死我,伤口很快就能愈合的。”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赤红的眼眸努力弯起,试图驱散太宰治眉宇间的凝重。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邃,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看得出菲那恩笑容里的勉强,看得出那努力维持的平静表面下,紧绷如弦的神经,以及身体偶尔会无法自控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战栗。 菲那恩枕着他的大腿入睡,与他的手紧紧相握的时候,表情才有了一丝真正的放松。 “我在这里,你不会再看到你不想看到的事物了,我的菲那恩。” 太宰治轻柔地梳理着他的粉色长发,就这么看着对方,直至对方醒来。 第83章 港口mafia大楼的天台,终年不息的风吹拂着,将城市的喧嚣与尘嚣稍稍隔离。 中原中也靠在栏杆上,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一罐啤酒,钴蓝色的眼眸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群。 太宰治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他身边站定,黑色的风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看中也,目光同样投向远方,鸢色的眼眸里却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他们两个难得的没有拌嘴,没有针锋相对。 “喂,太宰,”中也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闷,“那家伙……菲那恩,最近有好点吗?竟然连他也会……” 太宰治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声音没什么起伏,“应该暂时没事了。媒介已经没了,梦游自杀症通常都是一次性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侧过头,看向中也,眼神深不见底,“……还没有出现过‘复发’的未遂者。”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让中也的心沉了一下。他捏紧了手中的啤酒罐,金属罐身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太宰治继续说着,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虽然他自己极力掩饰,想要表现得和平时一样。” 中也沉默地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想起训练场上菲那恩偶尔的恍惚,想起他看向太宰时,那双赤红眼眸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自己曾经嗤之以鼻如今却看得分明的…… “那小子,”中也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难得的、不属于他风格的迟疑,“他……很喜欢你。”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能感觉到,那种专注的、纯粹的、几乎将太宰治视为整个世界中心的情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太宰治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落在风里,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啊,我当然知道。”他终于侧过头,看向中也,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中也莫名火大的笃定,“我比你清楚得多。” 中也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被他这直接了当的承认噎了一下:“……???”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菲那恩害怕入睡,害怕做梦,害怕再次见到那个冰冷威严的银发血族,更害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让太宰治担忧的事情。 可原本他的身体就开始变得嗜睡,心脏时常的刺痛让他更加迷茫,加之又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下强制清醒,这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 太宰治指尖拂过他微凉的脸颊,轻声问:“想吃兔子馒头吗?” “……有点没胃口。”菲那恩总是这样回答,拉着太宰治的手,声音轻飘飘的,“我没事,你一直牵着我就好了。” 太宰治知道菲那恩的固执,也知道他沉默背后的守护之意——这个笨蛋,只是想让他安心而已。 这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自虐的体贴,让太宰治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慌。 偏偏菲那恩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第一次发觉菲那恩原来是一个认定了某件事就不会再变的人。 嘴严得……甚至有去当谍报人员的天赋。 太宰治只能将菲那恩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驱散那似乎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你快快好起来吧。” 他加大了调查的力度,手段愈发凌厉急切,试图尽快揪出那个藏在暗处的老鼠,终结这场针对城市、也针对他的小吸血鬼的无声侵袭。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几乎让所有前来汇报的下属都战战兢兢。 然而,该来的梦,终究还是避无可避。 菲那恩没有忍住在港口mafia的休息室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漫长而绝望的梦。 梦里,他无数次尝试动用血族的力量,试图扭转太宰治体内那不断流逝的、属于人类的时间。 他感知着那些细胞的活性,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滋养、去改变。 但每一次,都被一股无形而绝对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弹回、湮灭。 那不是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一种概念上的、规则层面的“拒绝”,仿佛他触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行走的“否定”本身。 [人间失格]。 这能力不仅无效化一切外来的异能力,甚至连他自身细胞内那些注定走向衰亡、凋零的“程序”,也被牢牢锁死,拒绝任何形式的“异常”修改。 它像一道绝对的法则,冰冷地运行着,守护着太宰治作为“人类”的本质,也断然拒绝任何试图延续他生命的外力——哪怕是出于最深切的爱意。 此局,无解。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太宰治眼角渐渐爬上细纹,看着那头柔软的棕发染上霜色,看着那挺拔的身躯逐渐佝偻,看着那双鸢色眼眸中的光芒逐渐被时间磨损,变得浑浊,最终熄灭。 他陪着他,走完了作为人类的一生。 梦境中的时间感被扭曲拉长,那长达数十年的陪伴与无能为力的绝望,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太宰老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太宰死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最终,太宰治在他的怀里,像所有普通人类一样,呼吸渐渐微弱,直至停止。 那双曾倒映过无数阴谋与算计,也曾盛满对他独一无二温柔的眼眸,永远地闭上了。 菲那恩抱着他尚且温热的身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也变成了一尊雕塑。 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菲那恩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永恒的生命,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他依旧保持着少年模样,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了,而整个世界,却在他周围飞速流转,物是人非。 孤独像最深的海水,将他淹没,窒息般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一座冰冷的墓碑,周围的世界色彩尽失。 他试图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寻求永恒的安眠。 他躺在那块冰冷的墓碑旁,用最锋利的匕首刺穿自己的心脏——伤口在下一秒愈合如初。 他走入熊熊烈火——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肤,带来剧痛,却无法将他吞噬。 他从港口mafia大楼的最高处跃下——摔得粉身碎骨,却在剧痛中看着骨骼血肉自动拼接复原。 他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那永恒的、无法终结的生命,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太宰……别丢下我……求求你……”他抱着冰冷的墓碑,像抱着唯一的浮木,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绝望。 无人回应。 只有永恒的死寂,和无尽的、轮回般的痛苦。 “……菲那恩!” 遥远而焦急的呼喊声,像是穿透了厚重冰冷的深海,艰难地钻入他的耳膜。 菲那恩猛地睁开眼。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他的胸腔,吹得他额前的粉色发丝疯狂舞动。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港口mafia大楼的天台边缘,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再往前半步,就是足以让任何生灵粉身碎骨的虚空。 楼下横滨的璀璨灯火渺小如尘。 太宰治就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惊惧。 他正一步步极其小心地靠近,声音压得极低,放得极轻:“菲那恩,回到我身边来。” 菲那恩回过头,血红的眼眸中还弥漫着未散去的、梦境带来的巨大绝望和永恒的孤寂感,那情绪如此浓烈真实,几乎将现实的边界都侵蚀得模糊。 他看着太宰治那张写满焦急的、年轻鲜活的脸庞,与梦中那个衰老、冰冷、最终化为墓碑下尘土的面容重叠交错。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近乎撕裂的空洞痛楚。 啊……原来这就是那些梦游者的感觉吗?被绝望的梦境驱使,走向终结…… 梦游……自杀……自杀……原来有些受害者就是像这样,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选择了……解脱。 他看着太宰治,忽然极其平静地轻声说:“太宰,你知道的,我不会死。所以别担心……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然后,在太宰治骤然收缩的瞳孔的注视下,他脚底像是被夜风吹动,又像是主动地、义无反顾地向后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折翼的鸟,直直地向着天台外那片无尽的虚空坠去。 风声在耳边疯狂呼啸。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甩向上方,就跟梦里坠楼的感觉一模一样。 真实到就像是未来,而不是梦……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幽火,在他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意识里闪现: 如果……如果他能找到自己的“心脏”,那个传说中赋予血族真正生命核心的东西……是不是就能够死去? 第84章 是不是……即使太宰治的人类身躯最终走向消亡,他也能有办法,不被彻底丢下? 这念头带着一种绝望的诱惑力。 “抱歉,太宰。”他轻声呢喃,声音瞬间消散在凛冽的风中。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高度杀不死他,最多带来重伤和剧痛,并且会在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但在此刻,他却奇异地、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短暂而极致的自由落体,享受着这无限接近于他在梦中求而不得的“死亡”的瞬间。 仿佛这样,就能短暂地触碰一下那珍贵的安宁。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包裹着菲那恩,夜风刮过耳畔,带来濒死般的呼啸。 他几乎能想象出撞击地面瞬间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短暂解脱的黑暗。 然而,预料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下坠之势猛地一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托住了他,那股狂暴的地心引力被某种更强大、更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扭转、抵消。 菲那恩悬浮在了离地百米左右的空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下一秒,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猛地拉向上方——港口mafia大楼的天台边缘。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又像是主动拥抱死亡的黑鸟,从那至高之处决绝地、笔直地跃下! 那身影穿着熟悉的黑色大衣,颈项间一抹刺目的红色围巾在夜风中猎猎飞舞。 是……太宰? 刚刚那个……天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菲那恩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从自己眼前极速坠落,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上,鸢色的眼眸空洞地睁着,里面盛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彻底燃烧殆尽后的绝望与……解脱? 不——!!! 一种远比梦中更加尖锐、更加真实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菲那恩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碎!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刻疯狂倒流,冲上头顶!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冲过去,身体却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在半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身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离他越来越远,最终…… 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巨响,从下方遥远的街道传来。 即使隔着百米距离,那声音也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了菲那恩的灵魂上。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那一声巨响在他脑海中无限回荡。 太宰……死了? 在他眼前……跳下去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巨大的冲击和无法理解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吞没了他,血红的眼眸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所有的情绪——困惑、绝望、痛苦——都碎裂开來,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无法置信的疯狂。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因为这过于残酷的冲击而彻底崩溃的瞬间—— 周遭的空间再次剧烈地扭曲、旋转! 悬浮感消失,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并非□□砸在地面,而是他重重摔落在坚硬地板上的感觉。 下坠感、风声、绝望感……全部戛然而止。 菲那恩剧烈地喘息着,血红的眼眸因极度震惊和痛苦而剧烈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层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鼻腔里再次萦绕着那熟悉的、雪茄与威士忌混合的沉稳气息。 眩晕感过后,他猛地抬起头。 眼前是那间极度昏暗、布置考究的首领办公室。 而那个披着黑色大衣、戴着红围巾、身形挺拔瘦削的男人,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横滨璀璨而冰冷的夜景,如同铺开的黑色天鹅绒上洒满了破碎的钻石。 他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沉思,又或者,一直就在那里,静静地“观看”着一切。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沉的鸢眸落在摔倒在地、神情呆滞崩溃的菲那恩身上,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菲那恩瘫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他,脑海中依旧充斥着那个决绝跃下的身影和灭顶的绝望,心脏的位置空洞地抽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宰治]缓缓走近,在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指尖轻轻拂去菲那恩眼角不自觉渗出的、因极致情绪冲击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 他的动作很温柔,眼神却复杂得如同深渊。 “——你来了,菲那恩。” ----------------------- 作者有话说:以[]来区分不同的人 第60章 [菲那恩] 菲那恩瘫坐在昂贵的地毯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血红的眼眸空洞地大睁着,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惊惧、巨大的悲痛,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 那个决绝坠落的黑色身影,那声沉闷的、终结一切的撞击声,还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撕扯着他的神经。 太宰跳楼了…… 在他眼前…… 巨大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找不到任何依托。 然后,他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这张脸,比他熟悉的那个太宰治更成熟,线条更冷硬,眼底沉淀着更深重、更疲惫的阴影,气息也更危险,更莫测。 但…… 那眉眼的轮廓,那鸢色眼眸深处即使被冰封也依旧存在的、独一无二的灵魂微光…… 是他。 是太宰治。 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本质里那个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甚至……让他感到心痛的存在,没有变。 “太宰……” 菲那恩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前扑去,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蹲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脖子。 他把脸深深埋进对方依旧缠着绷带的脖颈处,感受着那布料下传来的、确实存在的体温和心跳,以及那比记忆中更挺拔、却也依然透着一丝单薄瘦削的骨架。 是真的……是活着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他内心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太好了……你还在……”他语无伦次地喃喃,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也会像那个幻影一样消散,“不要跳……不要死……不要再那样跳下去了……”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阻碍,迅速浸湿了对方胸前的衣料。 那不是血族通常会有的反应,而是情绪冲击达到极致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宣泄。 他抱着他,像是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巢穴,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心疼这个太宰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孤独和死寂,心疼他眼底深藏的疲惫,更无法忍受脑海中那个他跃下高楼的画面。 [太宰治]的身体在菲那恩扑上来抱住他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那双深沉的鸢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震动。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用力地拥抱过了,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温柔,脆弱,又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冲击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年身体的细微颤抖,感受到那滚烫的、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泪水渗透衣料,熨烫着他的皮肤。 他也能听到那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击着他早已冰封的心脏外壳。 他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原本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推开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最终,那手却缓缓落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落在了菲那恩的后脑勺上。 一下,一下,生疏地、僵硬地抚着。 “……只是梦而已。”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试图用他一贯的、掌控一切的语气来安抚,但那语调深处,却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无措。 “不是梦!”菲那恩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后怕和执拗,“我看到了!你跳下去了!就在这里!就在我眼前!”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他。 他看着菲那恩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真挚情感和恐惧。 他知道菲那恩看到的或许不仅仅是梦,可能是“书”无意中泄露的某个世界的碎片,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曾被无数次构想过的终局。 第85章 他忽然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冰冷的羡慕,羡慕那个能被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纯粹地、激烈地爱着的……另一个自己。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菲那恩湿润的眼角,拭去那不断涌出的泪水,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与他周身散发出的阴郁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着我,菲那恩。”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迫使菲那恩聚焦于他,“我还在这里,呼吸着,心跳着,没有跳下去。” 他握住菲那恩的一只手,引导着,将那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左侧的胸膛上。 隔着一层衣物和手套,菲那恩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那强健而平稳的心跳。 咚……咚……咚…… 一声声,有力而真实,敲击着他的掌心,也一点点驱散着他脑海中那可怕的幻象。 “感受到了吗?”[太宰治]凝视着他,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这就是现实,而我……” 他顿了顿,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菲那恩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掌心下那真实的心跳,狂乱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平复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哭过之后,情绪一下子发泄了出来,菲那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他依然紧紧抱着眼前的人。 “太宰……”他再次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依赖和劫后余生的疲惫。 太宰就是太宰。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哪里。 都是他的太宰。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 昏暗的办公室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窗外横滨冰冷的夜景,和室内相拥的两人,构成一幅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 …… …… 菲那恩的身影从港口mafia大楼天台边缘骤然坠落,融入浓稠的夜色,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那一瞬间,太宰治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停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几乎是扑到天台边缘,半个身子探出,鸢色的眼眸疯狂地扫视着下方漆黑的街道和渺小的灯火,试图捕捉到那个粉色的身影,哪怕是一点坠落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下方街道平静如常,没有撞击的巨响,没有骚动的人群,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的能量波动。 菲那恩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太宰治亲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港口mafia大楼下。 是菲那恩吗? 随后他快速下楼,那个身影果然还在大楼前没动。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精准地锁定了天台边缘那个绝不应存在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一身极致的黑,丝绒长袍的衣摆在高空的夜风中如同鸦羽般无声翻飞,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长袍之下,是赤裸的、苍白到近乎剔透的双足,稳稳地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带着一种非人的、毫不在意的优雅。 月光似乎格外偏爱他,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辉,那头长及腰际的粉色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 太宰治眸光微动。 那面容与菲那恩一般无二,那赤红的眼眸却比菲那恩的色泽更深,更浓,如同凝固的鲜血,里面沉淀着无法化开的威严、倦怠以及对眼前一切漫不经心的审视。 他微微偏头,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似乎在用某种超越常理的感知品味着这个陌生世界的“气息”,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带着明显的不悦与嫌弃。 [菲那恩]慢半拍地察觉到了太宰治的视线,最终他那双深不见底的血眸,精准地落入了那双的鸢色眼眸中。 太宰治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这张脸……他绝不会认错。 是菲那恩,但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菲那恩。 虽然懒得承认,但太宰一直都知道菲那恩长得非常好看,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看不见菲那恩尖耳朵的人只会觉得他漂亮得很不真实,但能看见他尖耳朵的太宰治却能明白,菲那恩拥有的是一种超越人类认知的、非人的精致美感。 而面前这位[菲那恩]明明长得和菲那恩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菲那恩,更吸引人,也更……漂亮。 然后,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菲那恩]忽然极缓、极缓地弯起了嘴角。 那笑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却下意识地带上了令人胆寒的、属于上位者的气质。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个悦耳、带着古老韵律和一丝奇异亲昵感的声音,清晰地敲击在太宰治的鼓膜上: “吾爱,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栖身的世界么?” 第61章 兔子馒头 自那日崩溃与安抚之后,菲那恩与[太宰治]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菲那恩知道这个太宰不是他的太宰,但同时他也坚定地认为太宰就是太宰。 无论是那个他熟悉的青年干部,还是眼前这个眉宇间缠绕着化不开的疲惫与深沉、掌控着横滨黑夜的男人,灵魂深处那份让他心悸又忍不住靠近的特质从未改变。 他们都叫太宰治,这就足够了。 菲那恩感受了一下此世的能量本源气息,分辨出他现在所在地与之前的世界相似而不同。 他有预感,自己很快就会回到他的太宰身边,那么现在,他也想多陪一下这个看起来很孤独的太宰。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太宰治]也未曾明确解释这个世界的构成,不曾直言这里是哪里,更没有主动提及他回去的话题。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你并非我认识的他”这一事实,如同避开一个一旦点破就会打破现有平静的禁忌。 首领办公室依旧终日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下,只是如今,除了文件翻阅和笔尖划动的沙沙声,偶尔会多一丝极轻微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菲那恩常常安静地待在办公室一角,有时蜷在看起来过分舒适的沙发里小憩。 有时则坐在稍远些的椅子上,赤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伏案工作的[太宰治],像是在观察一种复杂而迷人的濒危生物。 他并不觉得无聊,只是看着那个人存在,就让他惊悸的心逐渐安定,甚至心脏偶尔的刺痛都消失了。 芥川银的存在如同办公室内一抹安静的影子。 她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需要签批的文件,端来温度恰好的红茶或咖啡。 她看向首领的目光带着绝对的忠诚与一丝深藏的忧虑,而对菲那恩,则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一丝极淡的困惑,但她从不多言,沉默而高效地履行着秘书与护卫的职责。 日子仿佛凝滞,又仿佛在暗流中悄然前行。 菲那恩获得了[太宰治]的许可,在□□大楼内有限度地走动。 他看到了中也,依旧是那顶礼帽,那身西装,但身量似乎更高了些许,眉宇间褪去了些许少年戾气,沉淀下更为冷峻的干部气度,看向他的目光同样带着审视,但并不跟他搭话。 广津柳浪依旧优雅从容,向他颔首致意,仿佛他的出现并非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之事。 尾崎红叶的身影依旧美丽强大,见到他时,美丽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讶异和凌厉,随即化为一种带着淡淡哀伤的了然。 他还看到了新面孔——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眼神如人偶般空洞却暗藏锋锐的少女,和一个有着白色头发、看起来有些怯懦却隐含力量的少年。 而他熟悉的森鸥外和芥川龙之介,却不见踪影。 菲那恩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底,血红的眼眸静静观察着一切,默默地将这个世界的碎片收集起来,拼凑着这个太宰治所身处的环境。 直到一次,他无意间经过一间小型秘书室,听到了里面低低的交谈声。 是芥川银正在与一位医生模样的人说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首领的胃病又严重了,止痛药似乎效果越来越差……” “……长期饮食极度不规律,过度劳累,精神压力巨大……这样下去……” “……劝过了,但您知道,首领他……” 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 菲那恩站在门外,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胃病?严重?几年了?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针,刺入他的心脏。 他想起记忆中那个青年太宰,虽然也时常作死闹腾,但身体底子似乎还好,至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严重的胃病。 这个太宰……到底过着怎样一种透支生命的生活? 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心疼和焦虑的情绪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至少……至少离开前,要让他好好吃饭才行。 第86章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变得无比坚定。 是夜,港口mafia大楼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寂,只有首领办公室的灯火通常会长明至深夜,甚至黎明。 菲那恩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看着仍在伏案批阅文件的首领宰。 “太宰。”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首领宰从文件中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带着一丝询问望向他。 “我想吃兔子馒头,能不能陪我去买一下?”菲那恩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太宰治]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菲那恩却异常坚持,血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一会儿嘛。” 他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过于浓郁的咖啡因和极淡的、因胃部不适而产生的细微气息变化。 [太宰治]看着他,又沉默了半晌。 就在菲那恩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忽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极其真实的疲惫。 “……好吧。”他轻声道,像是妥协,又像是对自己的一种短暂放纵,“就一会儿。”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带着菲那恩走了首领专用暗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港口mafia大楼,融入了横滨夜晚的街巷。 菲那恩看着比自己又高了不少的[太宰治],悄悄牵住太宰治的手。 [太宰治]一顿,却没有松开菲那恩的手。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依旧热闹的街道入口——中华街。 夜晚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菲那恩的目光被一个卖点心的小铺吸引。 那铺子蒸笼里正冒着热气,出笼的正是一种做成可爱兔子形状的、白白胖胖的馒头——兔子馒头! 他走过去,买了两只热乎乎的兔子馒头。 他转身,将其中一只递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首领宰。 “这个,”菲那恩将温热的馒头塞进太宰治微凉的手里,血红的眼眸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微光,语气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的。” [太宰治]低头,看着手心那只造型憨态可掬、还散发着热气和甜香的兔子馒头,久久没有动作。 昏暗的光线下,他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周围是喧嚣的人声和食物香气,他却仿佛站在另一个寂静的维度。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菲那恩,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复杂得难以形容的弧度,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夜风里: “你果然还是……喜欢兔子形状的东西呢。” 菲那恩有些没听清,“什么……?” [太宰治]垂眸笑着摇了摇头,咬了一口甜豆沙馅的兔子馒头,“没什么,只是想说这个有点……太甜了。” 菲那恩一听,肉眼可见地失落了几许。 太宰治有些哭笑不得,继续说道:“但味道还不错。” “真的吗?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的!”菲那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那句简单的“味道还不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褒奖。 他立刻低头,珍惜地小口咬着自己手里那只兔子馒头,甜腻的豆沙馅料在他口中化开,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身旁这个慢慢吃着点心的男人身上。 [太宰治]吃得并不快,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喧闹的街景,掠过那些匆匆而过的、与他掌控的黑夜截然不同的平凡温暖,最终又落回手中那白胖的、与他形象格格不入的点心上。 每一口都咀嚼得很慢,像是在品尝某种早已陌生的、不属于他世界的滋味。 太甜了,甜得都有些发腻。 但他依旧一口一口,缓慢而坚持地吃着。 仿佛吃下的不是简单的甜点,而是某种……被强行塞回手里的、早已被他自己亲手丢弃的东西。 菲那恩安静地陪着他,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太宰治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寂寥,在此刻似乎被周遭的烟火气冲淡了少许,却又更清晰地凸显出他与此地的隔阂。 他就像一座孤岛,短暂地停靠在了温暖的港湾,却深知自己不属于这里,随时都要重返冰冷的深海。 一只兔子馒头很快吃完。 [太宰治]拿出随身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优雅,将那片刻的失神与不适完美地掩盖起来。 “回去吧。”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站在点心铺前、对着兔子馒头出神的人只是错觉。 菲那恩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好。” 重新回到那间昏暗压抑的首领办公室,仿佛从一个短暂的梦境回归现实。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脱下大衣,似乎又要走向那张仿佛永远处理不完文件的办公桌,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他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太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很轻,“织田作……和孩子们,怎么样了?” [太宰治]走向办公桌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回头,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却像是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缓缓流淌而过。 “……他们很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织田作……活着。”他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重,“他不再拿枪了,现在……在写小说。”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笑容,却浸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欣慰。 “孩子们也很好,吵吵闹闹的,围着他要零花钱买零食和游戏。”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菲那恩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菲那恩几乎无法解读。 “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他轻声补充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着什么。 菲那恩安静地听着,这些话莫名让他心头微微一紧,一丝违和感涌上心头,但港口mafia一直以来危险的工作内容让他并没有多想。 但听到织田作和孩子们都过着平静的生活,他还是由衷地感到一丝高兴。 “那就好。”菲那恩轻声说,血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开心。 “他能写小说,真好。” 第62章 镜花 菲那恩在□□大楼内的有限活动,并非总是漫无目的。 自那夜“兔子馒头”事件后,菲那恩监督[太宰治]按时吃饭的执念愈发坚定。 他虽不能时刻跟在太宰治身边——尤其是在对方处理高度机密事务或外出时——但总会掐算着时间,在可能的时候出现在办公室,用那双固执的血红眼眸无声地施加压力,或者干脆端来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 太宰治则开始在不经意间,向菲那恩展示横滨黑夜之下的运行规则,远比他之前那个世界所接触到的更为复杂、残酷。 “这份报告,”太宰治将一份下属呈交的关于码头冲突的汇报推到菲那恩面前,指尖点在一处模糊的伤亡数字上,声音平淡无波,“看出问题了吗?” 菲那恩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冲突发生在仓库区第三通道,宽度仅容两辆卡车并行,报告称对方‘激烈抵抗,造成我方数人轻伤’。 “但根据现场弹痕分布和血迹喷溅报告……”他抽出另一份文件,上面的图表冰冷而客观,“抵抗最激烈的地方,是在通道入口,而非内部。” 他抬起鸢色的眼眸,看着菲那恩困惑的样子,缓缓道:“这意味着,冲突很可能一开始就结束了,所谓的‘激烈抵抗’和后续伤亡,是为了合理‘清理’掉某些在冲突中‘不幸’被卷入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的……自己人。” “或者,是为了向对方索取更高的‘赔偿’而夸大损失。” 菲那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未想过,几行文字和数字背后,可以隐藏如此冰冷而精密的算计。 “菲那恩。”首领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真理,“真相可以被修饰,意图可以被隐藏。提问的方式,可以预先设定好你想要的答案。承诺的条款,可以埋下致命的陷阱。” 菲那恩不得不承认,太宰确实非常适合做这个黑夜的首领。 然后这天,他循着一丝极淡的、与其他区域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甜香,拐过一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了一个类似内部茶水间兼休息区的角落。 第87章 他看到了那个少女。 她穿着精致的红色和服,黑发如瀑,整个人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看起来像是奶茶的饮料。 她的眼神空洞,如同精致的人偶,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难以忽视的、锐利而孤独的气息。 是那个新面孔。菲那恩记得她。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落在菲那恩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般的凝视,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扫描仪。 菲那恩也没有动。 血族的本能让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属于杀戮者的危险气息,但奇怪的是,这其中似乎又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属于普通少女的情绪。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对视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是菲那恩先做出了动作。 他出于某种……好奇,缓缓走近了几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杯子上。 “……好香。”他轻声说,血红的眼眸里带着纯粹的好奇,“那是什么?” 少女——泉镜花,看着他,没有回答。 几秒后,她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杯子微微向前递了递,似乎是在示意他可以闻一下,或者……甚至尝一口? 她的动作僵硬而笨拙,仿佛并不习惯这样的互动。 菲那恩凑近了些,轻轻嗅了嗅。 是牛奶和茶叶混合的香甜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糖浆的味道。 和他之前被太宰投喂过的奶茶有些类似,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谢谢。”他直起身,礼貌地道谢,但并没有喝。 镜花收回了杯子,依旧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里空洞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冷戒备。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茶水间门口,气息有些微喘。 “镜花酱!你在这里啊……”白发少年——中岛敦的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镜花身边的菲那恩,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防御姿态,挡在了镜花身前。 “你是……太宰先生特别关照的那位大人?” 菲那恩认得他,那个看起来有些怯懦但很强的白发少年。 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蕴藏着的、极不稳定的强大力量,以及此刻因为戒备而隐隐躁动起来的气息。 “敦。”镜花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却让瞬间绷紧的少年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看着敦,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危险。 敦愣了一下,看看镜花,又看看菲那恩,眼中的戒备稍退,但疑惑更深了。 “你们……认识?” 菲那恩摇了摇头。 镜花也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敦似乎松了口气,但看向菲那恩的目光依旧带着些许不明显的探究。 他走到镜花身边,语气变得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镜花酱,下次要去哪里,记得告诉我一声好不好?突然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镜花点点头,低下头小口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敦看着她,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心,有保护欲,还有一种仿佛共同经历过生死困境后产生的、难以割舍的羁绊。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菲那恩静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他看到了敦对镜花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全心全意的维护,也看到了镜花在敦出现后,周身那冰冷锐利的气息似乎收敛了少许,虽然依旧沉默,却不再是完全的封闭。 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两根独自经历风霜后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彼此支撑,彼此依存。 这种感情……菲那恩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熟悉的是那种向着某个人的专注,陌生的是……这种联结似乎并非源于单方面的依赖,而是更对等的、互相给予的……温暖?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太宰。 那个会嫌弃他麻烦,却还是会日常投喂他,会教他玩游戏,会在他做噩梦后笨拙地安抚他的青年干部。 他又想起了这个太宰。 那个周身缠绕着死寂与疲惫,却在深夜默默吃下他递过去的兔子馒头,默许他自由活动的mafia首领。 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在菲那恩心中涌动。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好像更加困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相处的敦和镜花,没有打扰他们,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首领办公室时,[太宰治]依旧埋在文件堆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削瘦。 菲那恩走到他身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太宰治: “太宰……‘羁绊’……是什么样的感觉?” [太宰治]批阅文件的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 但办公室里那原本就凝滞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几分。 只有窗外横滨不变的夜景,沉默地映照着他骤然收紧的、握着钢笔的指尖。 第63章 我喜欢太宰 这是菲那恩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天。 [太宰治]偶尔也会让菲那恩旁听一些不那么机密的电话谈判。 菲那恩看着[太宰治]用最温和甚至略带歉意的语调,一步步将对方引入早已设好的逻辑牢笼,最终应下看似公平实则充满隐患的条件。 结束后,[太宰治]会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像是复盘一盘棋局,淡淡地指出刚才对话中的几个关键转折点:“注意到吗?当他第三次强调‘诚意’时,其实是在试图掩盖他们无法满足我们核心要求的事实。” “这时候,不必纠缠,只需重复我们的底线,他会自己慌起来的。” 菲那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之后,菲那恩又看着[太宰治]处理完一份关于码头区势力摩擦的报告。 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下达铁血命令,而是用一种菲那恩从未听过的、带着微妙迂回和暗示的语调,向芥川银指示了回应策略。 芥川银领命离去后,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菲那恩忍不住开口,赤红的眼眸里带着困惑:“那样说……他们真的会明白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越界者死?” [太宰治]从文件中抬起头,鸢色的眼眸透过微弱的台灯光晕看向他,眼底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菲那恩,你觉得,言语最大的力量是什么?” 菲那恩想了想:“……命令吗?或者……表达想法?” “是塑造。”[太宰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却带着洞穿本质的冰冷,“言语可以塑造现实,塑造他人的认知,甚至塑造他们自以为是的选择。最锋利的刀,往往不需要见血。”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横滨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喃喃自语道:“曾经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姑且将他称作人吧,但他是个笨蛋……” 他的声音渐低,后半句几乎含在嘴里,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思念,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菲那恩以为是错觉。 他似乎透过菲那恩,看到了某个遥远时空里的光影。 菲那恩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异常,只是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用暴力统治着自己的子民,同时又渴望着和敌人能和平相处,但他不知道其实唯有操纵人心,才能真正掌控一切。” [太宰治]的目光有些放空,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落在了某个模糊的、温暖的、却又已然不在了的影子上。 他周身笼罩的寂寥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菲那恩安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那句话里承载的重量,却未能完全捕捉到那份透过他看向他人的、复杂的凝视。 他只是觉得,此刻的太宰,看起来格外遥远和脆弱。 [太宰治]很快回过神来,那丝情绪消失无踪,重新变回那个深不可测的港口mafia首领。 “他……”菲那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似乎从没教过我这些事。” 他口中的“他”,不言而喻。 [太宰治]似乎毫不意外。他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因为他啊,”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毫无暖意的弧度,像在陈述一个关于别人的、有趣又悲哀的事实,“就像一条守着自己唯一的宝物的巨龙,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最珍贵的宝石,不愿让它沾染上一丝尘埃。” 他顿了顿,鸢眸中掠过一丝看透一切的冷冽,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理解。 第88章 “……虽然他本质上,是个比谁都阴暗、比谁都精于算计的家伙,但他……确实偏爱着纯粹而直白的灵魂。” [太宰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不知是对那个“他”,还是对自己,“……大抵是因为,与这样灵魂相处足够轻松,更能从中汲取某种扭曲的慰藉与掌控的安全感吧。毕竟他是个胆小鬼。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菲那恩似懂非懂地听着。 最终,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眸如最纯净剔透的鸽血红宝石,径直走向[太宰治],依循身体记忆般自然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微微凑近,与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对视,终于问出了盘旋心底已久的疑问: “那么太宰,我的太宰,那你……为什么却会教我这些呢?” 为什么愿意把这些藏匿在阴影里的规则,毫无保留地展露给我看?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嗡鸣。 [太宰治]沉默了。 他没有回抱这份下意识的亲昵,只是任由菲那恩靠近,凝视着那双红宝石眼眸里全然的困惑和不掺任何杂质的信任,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幽暗的漩涡在旋转,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拂开垂落在菲那恩眼前的一缕粉色发丝。 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裹挟着无尽黑夜的寒流: “因为——太宰治讨厌着太宰治,这不需要理由。” 菲那恩一怔,不明所以,语气稍微有些急了:“太宰就是太宰,你也是太宰,所以……太宰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呢?” “正因为‘都是太宰’啊。”[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寂静地燃烧,那是对自身本质的透彻洞察,以及某种近乎厌弃的了然。 “——我们都清楚彼此骨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菲那恩一缕粉色的发丝,动作轻柔,语气却平静得近乎残酷。 “这样的人,怎么会看得惯另一个‘自己’,竟然能心安理得地拥有你呢?” 明明这是他求而不得的事。 他微微偏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某个并不在此的、让他“不爽”的同位体身上。 “这大概就是……‘我’对‘我’所能做出的,最无趣也最直接的报复和……嫉妒吧。” [太宰治]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将内心深处那些阴暗的、不便言说的情绪,披上了一层冷静剖析的外衣。 菲那恩彻底怔住了,他不能理解这种近乎自毁的厌恶。 他更紧地搂住[太宰治]的脖子,仿佛这样就能将对方从那种冰冷的自我认知中拉扯出来。 “可是,太宰就是太宰啊……”他重复着,语气里带着固执的困惑,“我喜欢太宰,每一个太宰。” [太宰治]任由那执拗的拥抱存在着,凝望着虚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种沉重而黏稠的质感。 忽然,菲那恩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太宰治]耳中:“……太宰觉得我未曾生活在阴影里的吗?” 此刻,他终于有了倾诉的欲.望,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太宰。 [太宰治]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回菲那恩脸上。 菲那恩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开始讲述那些被时光尘封的、冰冷粘稠的过往。 “图拉尔古堡……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石头是冷的,烛火是冷的,那些所谓的‘亲人’的眼神……更是冷的。” “血族天生冷血,享乐至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血族的生理构造就是如此,直接用獠牙吸血,会激发情·欲,所以宴会上,经常很……混乱。我不喜欢那样。” “我是混血,体温比他们高,却又比人类低,心跳跟人类一样响。”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锥子,一点点凿开过往的壁垒,“他们是纯血,自诩高贵,所有的血族都排斥我,只是碍于我是家主的孩子,不得不表面上叫我一声‘少爷’……”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嗤笑的气音:“可他们脸上的轻蔑和厌恶,从来都掩饰不住,好像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玷污了图拉尔之名的错误。” “犯错是常事,受罚也是常事。冰冷的禁闭室,带着倒刺的鞭子,心脏的疼痛处罚……或者更‘温和’的,断绝血液供应,忍受饥饿的灼烧……” “后来……我学会了不犯错,甚至学会了血族那副高傲的做派,变得麻木,忘记了自己从前的样子。”菲那恩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也学会了,在有些血族或者人类试图‘教导’我,或者单纯想找麻烦时,直接……动手。” “我处理过很多来杀我的人类,也杀过想要伤害我的血族。”他陈述着,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渐渐地,他们看我的眼神,除了轻蔑,多了忌惮,我也渐渐忘了母亲的样貌,忘了她曾在阳光下牵着我走过向日葵花田的时光。”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眸看向太宰治,那里面是一片沉寂的、看不到底的荒原,仿佛刚才那些痛苦的过往,只是荒原上刮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你看,太宰,”他轻轻地说,“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生活在……很深的黑暗里,光什么的……很陌生。”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太宰治]彻底地僵住了,缠绕着菲那恩发丝的指尖无意识地松开。 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鸢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张精致却苍白的脸上,落在对方那双沉寂的、仿佛早已对痛苦麻木的血色眼眸里。 不可思议。 剧烈的震惊过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怎么可能……” 菲那恩诉说的过去与他所知相差甚远,他不明白菲那恩的过去怎么变了一个样子。 不,倒不如说,正是这样的过去铸就了现在的菲那恩。 菲那恩是怎么还能保持着这样纯粹的灵魂和心性的……为什么能那么毫无保留地爱着太宰治呢…… 菲那恩就像心有灵犀一般理解了他的未竟之语。 他歪了歪头,眼神里露出一丝纯粹的茫然,仿佛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因为遇到了太宰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宇宙唯一的真理,“初遇时,拍卖场的灯光很刺眼,他的血很香……他夸我的水晶棺功能好,说我好看,然后……太宰性格好,又好看又可爱,除了把我丢给中也魔鬼训练这件事……” [太宰治]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自己性格好,要是中也听见肯定会炸掉的。 菲那恩细数着那些点滴,血红的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但是,和他在一起,这里……”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正平稳地跳动着,“……会很舒服,和在图拉尔古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所以,黑暗没关系。”他看着首领宰,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存逻辑,“只要有一点光,就够了。太宰,就是我的光。” 所以他才能带着满身从黑暗里沾染的冰冷,却又如此固执地追寻并拥抱眼前这一缕……同样源于黑暗的温度。 [太宰治]彻底失语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实则拥有着可怕韧性的灵魂,看着对方用最平淡的语气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却又用最直白的方式诠释着某种令他深受震撼的执着。 对方本就源于更深沉的黑暗,并且……早已从他未曾谋面的同位体那里,攫取了一缕微弱却足够支撑其走下去的光。 他突然有些释然地笑了笑,“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炙热,不论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很好地活下去,甚至能成长得很好。” “你们……是什么意思?”菲那恩有些听不懂太宰治话里的含义。 他极其缓慢地,覆上菲那恩的脑袋,熟练地揉了揉。 良久,他才极轻地叹出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声幻觉。 “……果然是个笨蛋啊。”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 作者有话说:灵感突发中途跑去写隔壁强/制/爱爆肝一万三,心脏有点受不了,感情写得好扭曲[害怕][害怕](但我感觉香麻了[可怜] 第89章 第64章 「书」 “吾爱,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栖身的世界么?” 太宰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着这过大的信息量。 而[菲那恩]似乎并未期待太宰治的立刻回应。 他微微偏头,目光如同无形的触须,细细描摹着太宰治的轮廓,那审视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因差异而产生的困惑。 “嗯……?”他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他甚至又上前了一步,赤足无声地踩过冰冷的地面,逼近的距离让他身上那股冷冽的红玫香更加清晰。 “吾爱……”[菲那恩]又轻唤了一声,声音里那古老的韵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微微仰着头,仔细地打量着太宰治的脸,那双血瞳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 他抬起手,并非要触碰,只是用修长苍白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高度差,那双沉淀着无尽岁月的赤瞳里,浮现出真实的疑惑: “吾爱,你似乎……缩水了些?” 他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研究珍奇事物般的专注。 他精致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甚至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太宰治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碰时停住,指尖微微蜷缩,“虽然……依旧比吾高上一点。” 太宰治浑身紧绷,面无表情,鸢色的眼眸中警惕与惊疑达到了顶点。 这个与菲那恩拥有同一张脸的存在,强大、古老、危险,却用着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熟稔而亲昵的态度对待他。 [菲那恩]似乎并不需要太宰治的回答。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慵懒与傲慢重新压过了那丝一闪而过的困惑。 太宰治猛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可能带来未知危险的手,试探道:“你……是菲那恩?” “嗯哼,菲那恩·德·图拉尔。”[菲那恩]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算是承认。 “我想你认错人了。”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划出一道界限,“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菲那恩]把玩着自己粉色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双深邃的血瞳第一次真正地、彻底地聚焦在太宰治的脸上,不再是那种带着怀念和亲昵,而是以一种全新的、冰冷的锐利,重新审视着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菲那恩]周身那股慵懒魅惑的气息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并没有暴怒或质疑,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宰治,仿佛在解析他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某个遥远的、可望不可即的影子。 空间的波动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 终于,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自嘲,或许兼而有之。 在身影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旧浓烈的眷恋,清晰地传入太宰治的耳中: “原来……认错人了么……” “吾只是……太想你了。” 话音落下,一切重归寂静。 月光冰冷地洒落,照在空无一人的地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离奇的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冷冽奢靡的异香,和那句萦绕不散的、饱含复杂情感的“吾很想你”,证明着那个[菲那恩]曾真实地降临于此。 太宰治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卷起他黑色大衣的衣角,带来一丝彻骨的寒意。 菲那恩的突然消失……这个[菲那恩]的突兀出现…… 一个近乎疯狂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冰冷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 …… …… 今天是菲那恩留在这里的第五天,也意味着菲那恩已经五天没有进食过血液了。 菲那恩也顺便证明了即使没有那个保险装置银环,他似乎也真的无法食用其他任何血液。 他的身体已经被调.教得非太宰不可了。 出于某种“在太宰面前说了羞耻的话而不好意思要‘饭’吃”的想法,他从没开口问[太宰治]要过血液。 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能待在这里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今天,[太宰治]不在的港口mafia大楼顶层,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菲那恩独自待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 他对人类那些觥筹交错的宴会毫无兴趣,只告诉太宰回来时给他带些特色甜点。 休息室的书架上大多是些晦涩难懂的策略类书籍或枯燥的报告汇编。 菲那恩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希望能找到些有趣的故事书打发时间。 忽然,他的指尖停在了一本熟悉的红色封皮书籍上——《完全自杀手册》。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青年太宰治,总是慵懒地瘫在沙发或办公椅上,翘着腿,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这本书,嘴角噙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混合着戏谑的笑容。 一股强烈的怀念涌上心头,带着丝丝缕缕的酸涩。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封面的触感有些异常,并非普通纸张的质感,反而带着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能量波动。 菲那恩的血族感知对能量异常敏感,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但这绝非一本普通印刷品该有的感觉。 他微微蹙眉,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翻开了书页。 里面完全是空白的。 一页又一页,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符。 “奇怪……”他喃喃自语,正想合上,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空白笔记本时—— 异变陡生! 他手中的书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起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菲那恩被吓了一跳,差点失手将书扔出去。 他下意识地又抓紧,血红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疯狂翻动的书页。 最终,书页的翻动速度减缓,最终停在了某一页上。 然后,在菲那恩震惊的注视下,那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如同被无形的笔蘸着墨水书写,开始一行行地浮现出清晰而优雅的字迹—— 那是一种他极为熟悉的、带着古老韵味的笔迹,每一个字母的转折都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慢与华丽。 ——是他们血族特有的文字。 【唉,又是一场无趣的长老会议。那群老蝙蝠的腐朽气息简直要让吾窒息了。除了争权夺利和念叨那些陈腐教条,他们脑子里难道就装不下别的了吗?真想把他们全都塞回棺材里钉死。】 菲那恩一脸疑惑。 这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不耐烦的语气…… 紧接着,在这行字下方,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字迹浮现出来。 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潦草却力透纸背的锐利感,使用的是仍然是血族的语言。 只不过菲那恩一看就知道这字体看起来很生涩,书写者就像刚刚学会一样。 【建议在他们的红酒里掺入少量银水,或许能有效净化空气,或者至少让他们闭嘴片刻呢。当然,前提是阁下不介意后续的清理工作。】 菲那恩的手指瞬间冰凉。 这个说话的方式…… 【嗯……不错的提议,虽然缺乏一点美感。吾更喜欢看他们被自己最宠爱的血仆背叛时的表情,那才是真正的艺术。不过,银水?你对吾的世界了解得倒是挺多,有趣。】 【并非了解,只是基于逻辑的推测。有光必有影,有吸血鬼传说,自然会有相克之物。阁下似乎心情不佳,仅仅是因为会议无聊?】 【……算是吧。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无趣得让人生厌。】后面的字迹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深有同感。无趣往往是痛苦的温床。或许您可以尝试寻找一些新的‘乐子’,比如,研究一下如何让银水在吸血鬼体内产生气泡效果?】 【……你的幽默感真是黑暗又别致。不过,气泡效果?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对话在这里短暂停顿。 菲那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页。 新的字迹再次浮现,那华丽的笔迹这次带着一种罕见的、迟疑的意味。 【……说起来有些荒谬。吾竟然会对着一本莫名其妙出现、还能自动浮现字迹的‘书’倾诉这些。你……究竟是谁?】 另一边的回应隔了一会儿才出现,字迹依旧稳定,却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个或许和阁下一样,觉得这个世界乏味又可悲的……同类。阁下可以叫我太宰。而阁下又该如何称呼?】 第90章 【菲那恩·德·图拉尔,血族至高无上的王。记住这个名字,人类,这是你的荣幸。】 【菲那恩……很好听的名字。那么,菲那恩阁下,今日除了想将长老塞回棺材之外,还有什么能让您感到些许愉悦的事情吗?】 书页上的对话还在不断浮现,一页又一页。 菲那恩看着那些字句从最初的试探,逐渐变得熟稔,变得……深入。 他看到那个自称菲那恩的存在,会偶尔写下一些极其私密的烦恼,关于永恒生命带来的倦怠。 而那个自称“太宰”的存在,则会用一种冷静却奇异地能抚平焦躁的方式回应,有时是精准的分析,有时是带着黑色幽默的建议,偶尔……也会极其罕见地、隐晦地流露出自身的一丝迷茫与孤独。 他看到他们交流不同世界的规则,吐槽身边愚蠢的下属。 【吾那个蠢货亲王又把事情搞砸了,真想把他扔去喂狼!】 【真巧,我这边也有个下属,除了打架厉害之外,脑子大概只装饰作用。】 他看到那个傲慢的血族之王,竟然会因为对方一句“今日月色应该不错,可惜我这边看不到”而写下【吾这里月色尚可,分你一眼也无妨】,后面甚至跟了一个小小的、却精致无比的月亮图案。 而那个“太宰”,则会回复【感谢阁下慷慨,虽然我只看到一片漆黑,但想象一下或许也不错。】 他看到他们的言语之间,逐渐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与……吸引力。 直到某一页上,那华丽的字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能透过纸页感受到的认真写道: 【太宰,和你对话,是吾漫长岁月中极少有的……不觉得浪费时间的事情。】 另一边的回应迟了很久很久,久到菲那恩以为不会有回音了。 最终,那冷静的字迹浮现,却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我也是。】 再往后翻。 【吾想见你,吾要见你。】血族之王的笔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吾你在哪里。吾去见你。】 【时空穿梭并非易事,阁下。】 【吾什么都不在乎。告诉吾。】 【算了,我去见您吧。嗯,如果您同意的话。】 字迹在这里结束。 菲那恩猛地合上书,仿佛那书页滚烫灼手。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撞上冰冷的书架,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脸色苍白,血色眼眸因过度震惊而剧烈收缩,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那本书……那本他再熟悉不过的《完全自杀手册》…… 那上面的字迹,一个是与他同名的、却傲慢到不可思议的血族之王。 另一个……那说话的语气,那思考的方式,那字里行间隐藏的黑暗与孤独…… 是太宰。 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是震惊,是恍然,是某种难以定义的酸涩,还有一丝……茫然。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这个太宰治看他的眼神时而复杂,时而透过他看向远方。 那本伪装成《完全自杀手册》的书,根本不是什么自杀指南。 它是……一座桥。 一座连接了两个孤独黑暗灵魂的桥。 而他,阴差阳错地,窥见了桥另一端,那片他从未想象过的风景。 休息室里寂静无声,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那本红色的书静静躺在地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却蕴含着惊天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第65章 阻拦 冰冷的震惊过后,菲那恩的思维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冷却、沉淀。 那双赤红的眼眸中,剧烈波动的情绪逐渐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所取代。 另一个菲那恩。 与太宰通过这本“书”交流的……另一个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维持平静的假象。 如果连菲那恩这个名字都不属于他,那他还剩什么呢? 如果菲那恩不是他,那他和太宰的点点滴滴是不是只是一场美好的梦? 如果连名字都被剥夺,那他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菲那恩没有尖叫,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流泪。 他只是需要某个答案,能够让他理解这荒谬的真相。 而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有能力看透这一切迷雾的…… “乱步……”他低声呢喃,想起了那个戴着贝雷帽、总是眯着眼睛、却能一眼看穿所有真相的名侦探。 【以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随时欢迎来找名侦探推理!】 那是他除了港口mafia的人之外,唯一有过些许温暖交集的……朋友。 他还记得乱步给的地址,晚香堂和侦探社,只是希望这些地址在这里也能找到。 他有一个必须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得去找乱步。 现在,立刻。 他弯腰,捡起那本安静躺在地上的红色书籍,动作轻柔地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原处,仿佛它从未被动过。 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向休息室外走去。 目标明确——离开港口黑手党大楼,前往那个记忆中的地址,找到江户川乱步。 然而,他刚踏出休息室的门,那道安静的、如同影子般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走廊尽头,挡住了去路。 芥川银站在那里,神情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菲那恩大人,”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首领吩咐过,请您留在总部,以确保您的安全。” 菲那恩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眸看着她,里面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银小姐,”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必须出去。” “很抱歉,这是首领的命令。”芥川银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她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菲那恩能感觉到那柔韧身体里瞬间绷紧的、属于优秀体术者的戒备。 菲那恩沉默地看着她,脑子里飞速地评估着。 虽然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他的力量流失戛然而止,虚弱感也减少了些许,但以现在的饥饿状态,他确实难以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强行用武力突破。 他此刻冷静得可怕。 他突然想起[太宰治]教导过的话——言语可以塑造现实,可以攻击弱点。 他记得这个女孩看向首领时眼中的忠诚与忧虑,也记得她默默端来的、温度恰好的红茶。 “你的忠诚,令人敬佩。”菲那恩缓缓说道,向前迈了一步,“但你的首领,此刻正身处一场他或许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宴会之中。而你,被留在这里,看守一个他认为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所幸的确有用—— 银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你是在担心他的安全,银小姐?”菲那恩又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韵律,像是最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划开对方坚固防御的一角,“还是说……你只是在盲目地执行命令,即使这个命令本身,可能正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的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精准地击中了银内心深处那份被强行压抑的、对首领近乎自毁倾向的恐惧与无力感。 她的呼吸有瞬间的紊乱。 就在这心神微震的刹那! 菲那恩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血族那种超越常理的速度,而是融合了中也教导的体术发力技巧与太宰治那种精准预判、直击弱点的风格。 快、准、狠,毫无多余花哨。 他如同鬼魅般侧身切入,手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地撞向银格挡手臂的麻筋所在,同时另一只手迅如闪电般探出,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她腰间通讯器的开关。 银的反应极快,强忍着手臂的酸麻,拧身避开了对通讯器的抢夺,右腿如同鞭子般扫向菲那恩的下盘。 然而菲那恩仿佛早已预料,提前半秒跃起,并非后撤,而是借着墙壁的反作用力,轻盈地从银的头顶翻过,落地时已在她身后,毫不恋战,径直冲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拦住他!”银稳住身形,按下通讯器疾呼,声音带着一丝被算计后的惊怒。 菲那恩冲入电梯,快速按下底层按钮。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到了走廊另一端出现的新的身影——穿着红色和服的泉镜花,以及她身边那个白发少年,中岛敦。 电梯下行中。 菲那恩的心跳跳得很快,那是成功的兴奋。 因为他向来不擅长语言攻击,但在[太宰治]的教导下,这一次他成功了。 而在一楼大厅,菲那恩再次被拦下。 第91章 是泉镜花和中岛敦。 镜花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眼神空洞却锐利。 敦挡在她身前,白虎的力量隐隐躁动,让他周身空气都微微扭曲。 “请回去,菲那恩先生。”敦的语气带着紧张,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不想动手伤您。” “伤我?可是明明是我不想伤害你们才对。”菲那恩歪了歪脑袋,“你们真的觉得我打不过你们吗?”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拦着他,他只是想去找乱步问一个问题。 他隐隐开始有些烦躁,目光掠过中岛敦,直接落在后面的镜花身上。 他回想在茶水间与她的一面之缘。 他的目光在镜花那张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不懂那空洞之下的复杂,却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不是力量,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被什么东西强行覆盖或扭曲了的…… “你……”菲那恩开口,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生硬,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表达那模糊的感觉,“你看起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他的话甚至可能有些词不达意,毕竟他跟她接触极少,完全没有之前应对银的那种精准。 镜花按着刀柄的手指微微一动,空洞的眼神似乎起了一丝极微弱的涟漪,像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古井。 敦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菲那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立刻反驳:“菲那恩先生你在胡说什么!镜花酱她——” “执行命令,杀人,保护人……”菲那恩打断他,他的思路有些混乱,只是凭着本能说道,目光依旧锁着镜花,“这些东西……是别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真的想做的?” 他其实并不确定镜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猜对没,他只是从她那极端矛盾的气息里,感受到了一种与自己被排斥的混血身份截然不同、却又莫名相似的……某种关于“存在”的迷茫。 “我其实……”镜花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却又立刻抿紧。 那双大眼睛里,空洞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却又迅速被更深的迷雾覆盖。 菲那恩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内心深处某个被封印的角落。 她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疑。 “让开。”菲那恩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深究,他听到电梯方向似乎又有动静,焦灼感更甚,“我必须出去。” “镜花酱!别被他迷惑!”敦察觉到她的动摇,急切地喊道,虎爪带着厉风直扑菲那恩。 菲那恩眼神一凛。 他没有选择硬抗那可怕的白虎之力,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柔韧度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爪击,同时单脚撑地,另一条腿如同毒蝎摆尾,精准地踢向敦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关节侧面! 这是中也训练时反复强调的、对付力量型对手的有效技巧。 中岛敦吃痛,闷哼一声,重心一歪!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菲那恩已然翻身而起,指尖寒光一闪——那是他不知何时从休息室顺来的一把拆信刀。 刀尖并非单纯刺向敦,而是直取他因为身体失衡而露出的破绽——腰侧旧伤所在。 他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精准得可怕。 这是太宰治洞察弱点、一击致命的风格。 敦瞳孔骤缩,强行扭身躲避!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敦腰侧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若非他躲得快,这一下绝非轻伤。 而菲那恩利用这创造出的微小空隙,如同泥鳅般从敦和因为瞬间迟疑而慢了一拍的镜花之间穿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冲向大门。 “站住!”敦怒吼着想要追击,却被腰侧的刺痛和菲那恩那精准到可怕的攻击路数惊得慢了半拍。 镜花看着菲那恩决绝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敦腰侧的血痕,最终选择松开了那把出鞘的短刃。 她跑向中岛敦,将他扶起。 而一直未出现的夜叉白雪却在下一秒接住了泉镜花丢下的那把短刃。 首领的命令是——【拦住他,但不要伤到他……但如果他成功踏出了总部大门,那就放他走吧。这算是这场“考试”……他得了满分的奖励。】 但这场“考试”谁都没有使出全力,至少泉镜花知道自己是想让菲那恩走的。 菲那恩冲出了港口黑手党大楼,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他的肺叶。 他毫不停留,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去。 身体突然的饥饿感因为刚才短暂却激烈的交锋而愈发明显。 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太宰治]明明看出了他血族的身份,这么多天却从未主动提过关于进食血液的事。 一次都没有。 或许[太宰],从一开始,就精准地控制着他的状态,让他维持在一种持续“饥饿”的水平。 他似乎……被算计了。 第66章 一切都告诉你 武装侦探社的招牌并不起眼。 菲那恩几乎是撞开了那扇门,冰冷的门把手硌得他生疼。 温暖的光线和略显嘈杂的人声瞬间涌来,与港口mafia死寂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他踉跄着站稳,急促地喘息着,粉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赤红的眼眸因虚弱和急切而显得格外明亮,却也盈满了某种濒临破碎的惶惑。 侦探社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狼狈却容貌昳丽的少年身上。 菲那恩看到了很多陌生面孔,唯有三个人很熟悉。 一个是坐在办公桌上、正晃荡着双腿、往嘴里塞薯片的江户川乱步。 他戴着那顶熟悉的侦探帽,眯着眼睛,看到菲那恩时,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了然的好奇。 而另一个—— 菲那恩的呼吸猛地一窒。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只是在听见菲那恩叫他的名字时面露茫然,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菲那恩。 而第三人就是那个站在窗边、穿着黑色外套、身形清瘦的青年—— 芥川龙之介。 但他不是菲那恩记忆里那个暴躁易怒、执着于得到太宰认可的港口mafia祸犬。 这个芥川,眼神依旧锐利,却沉淀下一种更为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平和的气质。 他看向菲那恩的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疑惑。 空气凝固了。 菲那恩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芥川和织田作之助的存在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这个世界与他认知中那个世界的巨大裂痕。 但他此刻无暇深思这裂痕。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死死锁定了那个唯一可能给他答案的人。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几步,几乎是扑到乱步的桌前,双手用力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那双泫然欲泣的血红眼眸直直地望着乱步,所有的急切、恐惧、迷茫,都浓缩成了唯一一个颤抖的、几乎破碎的问句: “乱步……我有件事不明白……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乱步停下了吃薯片的动作,点了点头,“可以哦,名侦探——无所不知。” 菲那恩深吸一口气,表情比哭还难看:“我是菲那恩,对吗?” 声音很轻,却像耗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和绝望的祈求。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江户川乱步碧绿的眼眸缓缓睁开,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只剩下一种看透了许多东西的、带着些许复杂情绪的专注。 他仔细地看着菲那恩,像是在解读一本被泪水濡湿、页面卷边的忧伤书籍。 “嗯……”乱步发出一个思考的音节,手指点了点下巴,“你当然叫菲那恩哦,这一点我还是能确定的。” 菲那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下来。 “不过呢,”乱步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组织语言,“感觉上……你好像和另一个‘菲那恩’,不太一样?就像是……嗯……同一首歌,在不同的留声机上播放,听起来总会有点微妙的差别?” 他努力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表达着,只是模糊地捕捉到了那种“相似却不同”的本质。 他的目光扫过菲那恩苍白的脸,凌乱的粉发,以及那双盛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红眸。 “而且,你迷路了对吧?”乱步的语气肯定了下来,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语气提醒了一句,“当然,我指的不只是在这个城市里迷路哦。‘” 菲那恩怔怔地听着。 乱步的话像朦胧的月光,勉强照亮了他心中那片混乱的黑暗。 第92章 汹涌的混乱与自我怀疑,奇迹般地开始平息。 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无声地滴落在侦探社的木质地板上。 原来如此。 他就是他自己——菲那恩。 他存在的根基——【我是菲那恩】——并未动摇。 至于太宰看着哪个菲那恩,自己又和哪个菲那恩不同……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还能被称作“菲那恩”,那他存在的意义就没有被否认,无论身处哪个世界,无论承受怎样的目光…… 都没关系。 唯有太宰身边,才是他的归处。 他缓缓直起身,对着乱步,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谢谢,乱步。” 他得到了最关键的答案。 这便足够了。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那个依旧震惊地望着他的芥川龙之介和织田作之助,向着门外走去。 江户川乱步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喂,”他终于开口,在菲那恩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从口袋里掏了掏,递过去一小袋还没开封的、印着星星图案的饼干,“这个,给你。迷路的时候,吃点甜的,脑子会清楚一点哦。” 他依旧用着“迷路”这个比喻。 菲那恩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看着那袋熟悉的饼干,又看了看乱步。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袋微不足道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善意。 “……谢谢。”他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再次转身,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侦探社内重归寂静。 良久,芥川龙之介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仍未散去的惊愕,低声道:“那个人,就像幽灵一样……” “不是哦。”乱步重新坐回桌子上,晃着腿,声音有些闷闷的,“是一个……被卷进了很大很大的麻烦里,连自己是谁都快要不确定了的小可怜呢。”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菲那恩消失的方向,轻声补充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 “感觉会是我想要交朋友的类型呢。” 菲那恩攥着那袋星星饼干,一步步走下侦探社的楼梯。 冰冷的夜风似乎能吹透骨髓,但他胸腔里那股偏执的平静,却像一团不肯熄灭的暗火,支撑着他虚软的身体。 刚踏出建筑的门檐,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街道对面,与周遭寻常夜色格格不入地停着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 车旁,倚着一个绝不可能认错的身影——赭发,礼帽,钴蓝色的眼眸在路灯下锐利如刀。 是中原中也。 中也显然也看见了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公事公办的审视。 他朝菲那恩抬了抬下巴,算是招呼,声音隔着街道传来,不高,却清晰地落入菲那恩耳中: “喂,这边。” 他的态度称不上友好,但也并无恶意。 而以那辆车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原本零星的路人早已下意识地绕道而行,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力场。 没有成群的黑西装部下,但这份极致的低调,本身就成了最高调的宣告。 菲那恩的血红眼眸微微转动,越过中也,落在了那辆车的后车窗上。 深色的车窗玻璃阻隔了视线,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里面。 他能感觉到。 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力,拉着他向对面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饥饿和刚才的情绪波动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但他走得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中也看着他走近,目光在他泛红的鼻尖、紧抿的嘴唇和一言不发的脸上扫过,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干脆利落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内光线昏暗。 [太宰治]就坐在那里。 他似乎褪去了宴会上那身过于正式的外套,只穿着衬衫和马甲,领口微敞,缠着绷带的手腕随意地搭在膝上。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车外站着的菲那恩,没有缠着绷带的鸢色眼眸在阴影里沉沉的,看不真切情绪。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会以这副模样回来。 四目相对。 空气凝滞得可怕。 菲那恩站在车门外,没有立刻上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宰治],那双红眸里面翻涌着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最终都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太宰治]了。 那本书是什么东西?另一个菲那恩是怎么回事?[太宰治]到底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而此刻,他也不需要问对方“你怎么在这里”,也不需要解释“我去了哪里”。 他们之间,横亘着比这些更沉重、更赤裸的东西。 最终,是[太宰治]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先上车。” 菲那恩沉默地弯腰,钻进了车厢,坐在了太宰治旁边的位置上,与他隔着一小段礼貌却疏远的距离。 他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太宰交谈,只能紧紧攥着那袋星星饼干,指节泛白。 中也利落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 他坐进驾驶座,发动机发出沉闷的低吼,车辆平稳地驶入夜色。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空调细微的运作声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 太宰治没有看菲那恩,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声音平静地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菲那恩侧脸的线条依旧绷得很紧,没看他,“你知道我会看到那本书,你一直都是这样……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太宰治]缓缓转过头,鸢色的眼眸终于落在了菲那恩身上,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察,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 他看到了菲那恩红着的眼眶。 [太宰治]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他向着菲那恩的方向,微微倾过身。 没有什么压迫感,更像是一种……疲惫的靠近。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承诺般的语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回去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在菲那恩心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菲那恩长长的、沾着湿气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对上了太宰治的视线。 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坦诚。 菲那恩凝视着对方,许久许久。 最终,他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好啊。” 但他紧绷的身体,却明显放松了不少。 车辆无声地行驶在横滨的夜色中,朝着港口mafia总部驶去。 第67章 少年太宰 厚重的窗帘严密地隔绝了外界,只留下室内冰冷惨白的灯光,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却也更加冰冷。 [太宰治]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宽大办公桌后,而是随意地靠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那本红色的《完全自杀手册》——或者说,伪装成书籍形态的【书】——就安静地放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像一枚沉默的、却蕴含着无尽风暴的核心。 菲那恩坐在他对面,依旧沉默,那双血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宰治,等待着他承诺的“一切”。 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太宰治]终于停止了敲击,鸢色的眼眸抬起,落在菲那恩身上,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任何伪装,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这是【书】。”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世界的基石,知晓一切,改变一切……” 随后便是久久的沉默,[太宰治]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用一把消过毒的小刀,极其熟练地在自己的指尖划开一道细微的口子,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 他面无表情地将血珠滴落在【书】暗沉的封面上。 那血液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贪婪吸收般,瞬间渗入其中,消失无踪。 然后,他看向菲那恩。 菲那恩沉默着,伸出自己冰凉苍白的手指。 [太宰治]的动作快而精准,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菲那恩的指尖也渗出了一颗圆润的血珠。 当属于菲那恩的血珠同样滴落在【书】的封面上时—— 嗡! 第93章 【书】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轻微地震颤起来,散发出一种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白光。 它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空白处。 [太宰治]示意菲那恩将手放在那空白的书页上。 菲那恩犹豫了一瞬,出于对太宰治的无条件信任,他最终还是依言照做。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纸页的瞬间—— 轰! 庞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以至于他直接昏睡了过去。 [太宰治]眼疾手快起身接住了菲那恩倒下的身躯,随后将他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全都知道……有时候也并非益事。” ………… 少年时期的[太宰治],在一个偶然——或者说是命运必然的捉弄下,得到了那本「书」。 【人间失格】的力量与「书」本身蕴含的世界法则产生了奇异的碰撞,并非相互抵消,而是形成了一种极其罕见且不稳定的【特异点】。 那一瞬间,庞大的、属于无数个太宰治的记忆洪流,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无数个世界,无数种可能,无数场或相似或迥异的出生、挣扎、追寻、幻灭……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终点——死亡、孤独与无意义。 欢笑,泪水,背叛,忠诚,相遇,别离…… 他看到了武侦的自己,看到了更年少些的自己,甚至看到了某些黑暗更甚的可能性……而最终,所有的支流都汇聚向一个他无法忍受的画面——织田作之助的死亡。 巨大的信息洪流与深切的绝望几乎将少年的他的精神彻底撕裂,痛苦与虚无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最终在那片混乱的记忆狂潮中,死死抓住了唯一一根能让他保持“自我”的浮木——那份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清晰无比的、想要守护某个重要之物的执念。 为了那个说着“想写小说”的、眼神疲惫却温柔的男人,为了让他能活下去—— 他知道了【书】的规则,知道了世界运行的某些底层逻辑。 他选择了最艰难、最黑暗的一条路。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要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要利用【书】的力量,篡改这个世界既定的命运轨迹。 他利用【书】的力量和那些庞杂的记忆,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将自己推上了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 他以绝对的冷酷和智慧掌控着横滨的黑夜,将一切可能威胁到织田作之助生存的因素,都毫不留情地扼杀或排除。 他成功了。 织田作活了下来,在阳光下写着他的小说。 而他,则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海。 首领的位置就像是孤独的王座,脚下是累累白骨与无尽的阴谋算计。 每一个命令都沾染血腥,每一个微笑都暗藏刀锋。 日复一日地处理着永无止境的黑暗与纷争,背负着无数生命与秘密,扮演着那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孤独和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周遭是敬畏、恐惧、算计,唯独没有理解与温暖。 他透过【书】,看着其他世界里那些或许拥有着微小幸福、或许同样挣扎求存的“自己”,内心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开始精心策划自己的死亡。 一场盛大的、足以彻底清洗所有隐患、确保织田作和这个他勉强维持着的世界能继续存续下去的……终局。 这似乎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也是他最终解脱的唯一途径。 然而,就在某个如同无数个死寂夜晚一样的夜晚。 那本被他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书】,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散发出了柔和却奇异的光芒。 它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最终停在了某一页。 然后,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那空白的纸页上,开始缓缓浮现出一串他从未见过的、扭曲而古老的文字。 那文字的结构优美而复杂,带着一种非人的、古老的神秘感,绝非世界上任何已知的语言体系。 他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久违的探究欲,如同微弱的火星,在他死寂的心湖中闪烁了一瞬。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 动用了港口黑手党乃至地下世界的一切资源,查阅了无数古老的典籍、密码本、甚至非人的异族文献……一无所获。 那文字如同天书,隔绝了所有试图解读的尝试。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将其归为【书】又一次无法理解的异动时,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浮现—— 他尝试着,对自己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下达指令——并非抹消,而是……【解读】。 当他的指尖缠绕着微弱的、属于人间失格的特异光芒,再次触碰那串文字时—— 奇迹发生了。 那些扭曲古老的符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驯服、重组,在他的视野里,逐渐转化为了他所能理解的文字。 而那浮现出的内容,却让他彻底怔在了原地。 并非什么深奥的预言、可怕的诅咒或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仅仅只是一句…… 带着些许慵懒、些许不耐烦、甚至隐隐有一丝嗔怪的抱怨。 【……今日的月光惨白得像劣质银器,照得古堡回廊里的血迹都愈发碍眼了,真是烦死了。】 他对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许久。 预想中的所有可能性都在这一刻落空,一种极其荒谬、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淡了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头的死寂与沉重。 他花费了无数精力,试图破解的“天书”…… 原来,只是一个不知在哪的陌生存在发出的、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牢骚? 这未免也太……戏剧性了? 然而,就在这荒谬感之中,一种极其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在他冰封的内心最深处,悄然产生了一丝裂痕。 这份突如其来的、跨越了不知多远距离的“平凡”共鸣,像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风,吹进了他密闭已久的精神世界。 他看着那行字,嘴角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他与[书]是互相排斥的,他无法在[书]上写下能让[书]执行的文字,但也正因如此,他可以随意书写。 当然,他平时也不会闲到在[书]上乱写乱画。 然而此刻,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握起一支笔,在那行抱怨的下方,写下了他的第一句回应。 【劣质银器吗?听起来似乎连自杀都不够格呢。】 他们的故事,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一座连接了两个孤独黑暗灵魂的、无声的桥梁,悄然搭建而成。 而他通往死亡终点站的轨道,也就此,被细微地、却不可避免地,拨动了一毫米。 第68章 双王 在某一天,[太宰治]如约而至,带着[书]到了那个有菲那恩的世界。 时空穿梭的余韵如同潮水般退去,[太宰治]站稳身形,最先涌入感官的,是一种浓稠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陈腐血液与大量玫瑰的奇异香气。 他抬眼望去。 天空是永恒的、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乌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不见丝毫天光。 扭曲虬结的黑色枝桠伸向天空,上面挂着些苍白怪异、形态难以名状的果实。 大地是深褐近黑的色泽,唯有成片盛放的蔷薇与玫瑰,以一种近乎癫狂的艳丽姿态蔓延至视野尽头,红得滴血,黑得沉郁,构成了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绝色。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极其广阔、风格阴森华丽的殿堂内。 高耸的穹顶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四周墙壁雕刻着繁复古老的图腾,描绘着狩猎、盛宴与血腥的仪式。 光线来源不明,幽暗如同永夜,空气湿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两侧那些形态各异、却无一例外散发着强大而古老气息的身影——清一色的银发血族。 他们肤色苍白,眼眸闪烁着各色幽光,穿着古老华丽的服饰,此刻却都微微躬身,向着大殿尽头那至高王座的方向,匍匐在地,如同拜谒神祇,流露出敬畏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太宰治]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越过那些臣服的身影,精准地落在了王座之上。 然后,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那是无法用言语精确描绘的极致容貌,糅合了超越性别的瑰丽与一种非人的、冰冷剔透的质感。 粉色长发慵懒地披散着,几缕发丝垂落在镶嵌着暗红宝石的王座扶手上,与周围所有血族银白的发色截然不同,耀眼得近乎突兀。 第94章 他——菲那恩·德·图拉尔——斜倚在王座里,姿态看似闲适,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与孤高。 一身剪裁极致的黑色丝绒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的银线纹路,勾勒出清瘦却不容亵渎的轮廓。 他赤着双足,一只脚的脚踝随意地搭在另一条的膝盖上,足趾圆润,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此刻,他正听着下方一个长老模样的血族陈述着什么,血红的眼眸半阖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扶手,看不出情绪。 忽然,那轻点的动作停了。 菲那恩甚至没有抬眼,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暗红能量闪过! “咔——” 那位长老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惊愕与恐惧。 然而,诡异的是,那掉落的头颅竟然还能眨眼,嘴巴开合着,发出无声的哀求,断裂的脖颈处只有些许鲜血喷涌。 无头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微微颤抖。 旁边的侍从似乎早已习惯,沉默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颗仍在“存活”的头颅捧起,恭敬地安放回那具僵立的身体上。 头颅归位,那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颤,立刻重新匍匐下去,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死寂笼罩着全场。 菲那恩这才缓缓抬起眼眸,那双鸽血红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尘埃,声音冰冷: “聒噪。”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俊美的血族亲王,如同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渴望驱使着,爬到了王座之下。 他仰起脸,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痴迷、狂热与卑微的扭曲表情。 “王!我才是最乖的!我最听话!求您……”他语无伦次,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竟然试图去亲吻菲那恩那只随意搭着的、赤裸的脚背。 菲那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甚至没有动用能量,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脚一踹—— 动作优雅,甚至带着点慵懒,但蕴含的力量却大得惊人。 那位年轻亲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捂着脸,发出陶醉般的、细碎的呻吟,仿佛那一脚是什么无上的恩赐。 [太宰治]就是在这诡异荒诞到极致的一幕中,彻底显露出了身形。 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所有血族都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惊讶、疑惑、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对陌生人类闯入领地的敌意与贪婪,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人类?” “哪里来的蝼蚁!” “竟敢站着直视吾王!” 几个离得近的血族侍卫眼中红光大盛,獠牙微露,瞬间就要扑上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撕碎。 [太宰治]能感觉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可怖压力,这些古老生物的力量远超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异能者。 面对这超乎想象的、足以让任何常人崩溃的恐怖场景,他鸢色的眼眸中却不见丝毫惊慌,只有一种极度冷静的、近乎非人的观察与评估。 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现场的骚动。 就在那些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从容,用的是长期与菲那恩的对话而学会的血族语: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似乎打扰了阁下……清理门户?”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凶相毕露的血族,直接迎上了王座上那双骤然收缩的血红眼眸。 菲那恩确实愣住了。 他看着台下那个突然出现的、穿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缠着绷带的男人,看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听着那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熟悉到骨子里的语调…… 是他……?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一直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诧异”的情绪。 他抬起手,制止了所有蠢蠢欲动的血族们。 他盯着[太宰治],看了足足有几秒钟,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某个敌对长老搞出来的拙劣幻术。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让所有血族都将头埋得更低。 他一步步走下王座的白骨台阶,华丽的黑色丝绒长袍拖曳在地,却纤尘不染。 他走到[太宰治]面前,停下。 这时,[太宰治]才注意到,这位气场强大、睥睨众生的血族之王,竟然比他要矮上不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菲那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细微的身高差,默默又后退一步站上了一节台阶。 “所有人,退下。”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威严,不容置疑,“没有吾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吾的寝宫半步。” 他血红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个血族,重点在那位刚被安回头颅的长老和一脸痴迷的亲王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冰冷的警告。 “而他,”菲那恩的指尖指向太宰治,下达了在此界至高无上的谕令,“是吾尊贵的客人。谁也不准动他一根头发。违令者——就等着死吧。” 众血族噤若寒蝉,如同潮水般恭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的寂静。 菲那恩这才重新将目光完全投向[太宰治],那眼神复杂难辨。 他抿了抿线条优美的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略显生硬地转过身。 “跟吾来。” 声音依旧清冷傲慢,却似乎失了方才处置叛徒时的绝对冰冷。 他领着[太宰治],穿过悬挂着古老织锦的冰冷走廊,踏入一处更为私密、布置却同样极尽奢华与古老的寝宫。 当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时,走在前面的菲那恩·德·图拉尔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 此刻,没有了臣属的注视,没有了那必须维持的王座威严,单独面对这个跨越世界而来、知晓他另一面的人类…… [太宰治]清晰地看到,那双原本只有冰冷与傲慢的鸽血红眼眸里,极其罕见地、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窘迫的情绪。 “吾友……让你看到了如此荒唐的一面,还请见谅。” ——没错,菲那恩在为那群无脑血族感到丢脸。 这就是首领太宰治和血族之王菲那恩第一次见面。 第69章 二十四年 铅灰色的永恒天幕下,时间失去了人类世界的刻度,如同缓慢流淌的、冰冷的蜜。 [太宰治]在这片属于黑夜与玫瑰的国度,停留了将近一年。 这一年,他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旁观着血族之王的统治。 血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漫长的生命催生了极致的骄奢淫逸与扭曲的欲望。 血族以强者为尊。 如同那位被踹飞却引以为荣的亲王,对菲那恩抱有畸形迷恋和占有欲的血族不在少数。 他们痴迷于王的力量,痴迷于那罕见粉发下的容颜,更痴迷于那威严之下可能存在的、无人得以窥见的温度。 然而,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对图拉尔之名,对那深不可测、诡谲强大的【血族秘术】的恐惧。 图拉尔家族之所以能屹立于血族顶端,正是因其血脉中传承的秘术远超其他氏族。 而菲那恩,更是其中千年难遇的天才,名副其实的黑夜里最亮眼的那一个。 他施展秘术时,指尖流转的暗红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艺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美丽与致命。 [太宰治]见过菲那恩在处决完一个挑起对人类村落无端屠杀的长老后,独自立于城堡最高的露台饮酒,望着远方人类城镇零星灯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向往与疲惫。 “吾友,”彼时,菲那恩曾难得地主动开口,夜风吹起他粉色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梦呓,“你觉得……血族与人类,共存于日光之下,是否只是痴人说梦?”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在这个视人类为血畜和低等生物的血族世界里,这个愿望听起来荒谬得如同呓语。 他看着这位挥手间便可决定他人生死的王,看着他提及此愿时,那双总是盛满冰冷威仪或戏谑玩味的眼眸里,竟会燃起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近乎天真的光。 菲那恩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却又无比执拗的弧度。 “很可笑,是吗?”他晃了晃酒杯,“但这就是我的愿望,也是……母亲的愿望。”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向[太宰治]提起那段尘封的过往。 第95章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记忆中的光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被时光打磨过的、深藏的眷恋。 他说起母亲钟爱的向日葵,说起她温暖的怀抱和那双总是望着远方、充满忧虑却又无比温柔的眼睛。 “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生活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很短,短得像人类的一个梦。”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那里面倒映着久远的时光, “她是个很傻的人类,明明自己过得朝不保夕,却还会省下食物去喂流浪的猫狗,会对着月亮祈祷……希望她的孩子能活在一个没有偏见和杀戮的世界里,希望黑夜与白昼的生灵,能有一天……不再彼此仇视。” “她甚至……”菲那恩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情绪,“……她说她爱我的父亲,那个将她带入这不幸却又给予她温柔的血族……对,她说他很温柔。” “温柔?”菲那恩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听不出多少嘲讽,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力的悲哀,“我不信。我只信力量,只信自己掌控的一切。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带来真正的‘好运’。” “所以,在我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后,我就离开了她。”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甚至有些冰冷,仿佛在切割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我找到了父亲,回到了图拉尔家族,回到了那片不见天日的领地。” “一步步往上爬,吞噬,征服,直到坐上这个位置。”他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却蕴含着恐怖规则力量的暗红流光,“我想,等我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制定规则,可以抹平一切阻碍时……我就能实现她的愿望了。” “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能给所有像她一样……弱小却善良的存在,一个不必担惊受怕的世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那丝流光都消散在指尖。 “……可是,等我终于站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发觉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她已经去世了,我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和她道别……”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空旷的回响。 “不过好在,没有我的存在,她这一生过得平淡而幸福,而我只能在她的坟前,放上一束记忆中她很喜欢的向日葵。” “真是……讽刺啊。”他最终轻声总结道,将那杯未曾啜饮一口的血酿放下,重新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血族之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与感伤从未存在过。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吾友”变成了“吾爱”。 [太宰治]与这位血族之王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朋友与试探,成为一种极为复杂的、混合着智慧欣赏、□□吸引以及某种难以定义的、深刻理解与羁绊的存在。 他们是镜子的两面,同样浸染黑暗,却又折射出截然不同的光影。 血族之王会在情动之时,被他用人类的方式逼到溃不成军,苍白的皮肤泛起动情的薄红,冰冷的指尖无力地攥紧对方微湿的黑发,喉间溢出破碎的、带着泣音的求饶。 而血族强大的恢复力,总能让他在下一次很快重拾威严,仿佛之前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是耳根那抹迟迟不褪的绯红,泄露了王的窘迫。 [太宰治]乐于欣赏这份独属于他的失态。 这让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这个非人存在最核心的、不设防的真实。 他洞悉菲那恩所有表面强势下的孤独,所有傲慢之下的不确定,所有用残酷包裹起来的、对母亲那句“和平”愿望的执着。 他是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知情人。 一年光阴,于血族不过弹指,于他,却是在极致黑暗中沉溺的漫长旅程。 直到某一天,[太宰治]知道,他必须返回自己的世界了。 那个世界,那个横滨,还有他必须完成的、“书”所赋予的使命。 离别的那一刻,菲那恩没有挽留,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 他只是站在那片无尽的血色玫瑰园中,铅灰色的天空是他永恒的穹顶。 “要走了?”他问,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确认一个既定事实。 “嗯。”[太宰治]点头。 菲那恩沉默了一下,递给他一个用特殊金属打造的、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纹路的精致盒子,里面躺着一块血红色的纯净宝石。 “里面寄宿着我的‘心’,现在交到你手上了,等吾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吾就去找你,等你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也要来找吾!”菲那恩说着,眼眶似乎都有些开始泛红了,但他努力稳住声音,撇过头不去看太宰。 [太宰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份礼物,沉重得超乎想象。 “走之前,你能不能……再吻我一下?”菲那恩血红的眼眸微微闪动。 [太宰治]心脏刺痛了一下,猛地抱住这个瘦削的血族之王,感受着对方偏低的体温,久久不放手。 “等我……”这是[太宰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离别一吻之后,[太宰治]就消失了,如同他来时一般。 只留下菲那恩·德·图拉尔,独自立于永恒的黑夜与玫瑰之中,如同过去无数年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那铅灰色的天空下,似乎比以往更加寂静了几分。 归来之时,横滨只过去了一个月。 港口mafia大楼顶层的空气依旧冰冷死寂,仿佛那一年瑰丽的吸血鬼之梦,只是他无数次想要自我了结中产生的又一次濒死幻觉。 唯有那块重要的红宝石,以及记忆深处那铅灰色的天空、滴血的玫瑰、冰冷的王座,以及那位强大又脆弱、傲慢又孤独的血族之王,清晰得刻骨铭心。 如今,两年过去了。 于他,是七百多个日夜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生涯,是算不完的阴谋,流不尽的血,是胃部越来越频繁的绞痛和止痛药也压不下去的、深入骨髓的倦怠。 就快了,他马上就要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而于菲那恩……已过去了二十四年。 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光阴。 足以让一个人类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 足以让玫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二十四载。 那份跨越种族与世界的感情,在无尽的等待与孤寂中,究竟发酵成何等模样? [太宰治]站在港口mafia顶层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横滨的万家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窗玻璃,仿佛能触摸到另一个世界永恒的铅灰天空。 他忽然想起菲那恩说的母亲墓前,那永远盛放的、格格不入的向日葵。 想起菲那恩谈起“共存”愿望时,眼中那抹罕见的光。 想起自己离去时,菲那恩那不舍的眼神。 二十四载岁月,于永恒的血族之王而言,或许不算太长。 但足够让一份沉默的等待,染上绝望的色彩。 也足够让一个人类的思念,在无尽的黑暗与算计中,沉淀为心头一颗永不褪色的、温柔而疼痛的朱砂痣。 [太宰治]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玻璃上氤氲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 他忽然很想知道,二十四年后的那片玫瑰园,是否依旧开得那般烈艳,如同用血浇灌般的红。 也想知道,那位孤独的王,是否……还会偶尔想起他。 ——至此,[书]关于[菲那恩]的记忆戛然而止。 第70章 改变故事 菲那恩的意识如同从最深的海底缓缓上浮,穿过冰冷与黑暗,重新感知到了光与重量。 首先感受到的,是眼皮的沉重,以及一种仿佛被无形泪水浸泡过的酸涩。 然后,是身下柔软的触感,以及……枕着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温度来源。 他艰难地掀开眼帘,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颤动了几下,才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 映入那双尚且迷蒙的赤红眼眸的,是[太宰治]线条清晰的下颌,以及他微微低垂着、正凝视着自己的鸢色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与疏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绪——有关怀,有疲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温柔。 记忆的潮水轰然回涌,带着另一个“菲那恩”二十四年的等待与王座的冰冷,以及那份跨越世界交托性命的沉重爱意。 那不是梦。 那是另一个他真实存在过的生命轨迹。 巨大的悲伤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他刚刚苏醒的、毫无防备的心脏,闷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无声地滑落,顺着眼角没入鬓角,冰凉一片。 他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望着[太宰治],红眸中盛满了破碎的、无法言说的哀恸。 为了那个孤独等待了二十四年的王,也为了这个茫然无措、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存在的自己。 第96章 [太宰治]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替他拭去泪水。 他只是静静地让他看着,承受着那目光中所有的悲伤与质问。 许久,他才将另一只一直放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 他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东西。 那是一块鸽血红色的宝石,纯净得毫无杂质,在昏暗的光线下,内部仿佛有生命般流淌着深邃而温暖的光晕。 它被镶嵌在一个极其精巧的、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纹路的暗银色金属底座中,古老而神秘。 仅仅是看着它,菲那恩就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般的共鸣与牵引。 仿佛那就是他失落的一部分,是他存在的基石。 “这是……那个。”菲那恩坐了起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是‘他’交给我的。”[太宰治]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叙述事实的冷静,却奇异地抚平了菲那恩心中最剧烈的恐慌,“是‘他’的‘心脏’,也是‘他’故意留在此世的锚点。”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宝石光滑冰凉的表面,鸢色的眼眸却始终没有离开菲那恩的脸。 “而你,菲那恩,”他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刻印般落入菲那恩的耳中,“你并非偶然诞生的错误,也绝非任何存在的劣质复制品。” “你是从那条原本单一的世界线中,因为某些连【书】都无法完全解析的微妙干扰——或许只是一个念头的偏差,就像蝴蝶扇动了翅膀——所衍生出的、一条全新的、独立的支线。” “至于使蝴蝶扇动翅膀的原因还无从探究,但你确实是由同样的根源诞生,却走向了不同可能的……另一个菲那恩·德·图拉尔。” [太宰治]的目光温柔却坚定,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将这番话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你不是‘他’的影子,也不是‘他’的延续。” “你就是你。” 他说着,微微倾身,将那块蕴含着另一个“菲那恩”二十四年思念与等待的红宝石,轻轻放在了菲那恩的掌心,“要感受一下吗。” 宝石触手温润,并不冰冷,那其中流淌的光芒,仿佛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温度,温柔地包裹住菲那恩冰凉的手指。 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充盈感,顺着相触的地方缓缓流入体内,奇异地安抚了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伤与迷茫。 果真非常熟悉,却带有细微的不同,太宰说的是真的…… “我和‘他’一直在等待,或许还将继续等待下去,为了一个或许渺茫的再见。” [太宰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极致的温柔与残酷并存的意味。 菲那恩紧紧攥住了掌心中的宝石。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太宰治]的肩上,粉色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太宰治]能感觉到布料传来细微的、压抑的湿意,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对方依靠。 “按理来说,没有‘锚点’,是无法在不同世界之间稳定存在的。我能去往‘他’的世界,是因为‘他’那个世界的「基石」作为了强大的坐标。” “而你能来到这里,我猜是因为‘他’的‘心脏’成为了你的‘锚点’。”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至于你最初为何能误入那个‘主世界’并短暂停留……连【书】也无法观测到确切的答案,或许这只是一个连世界意识都未能及时察觉的微小漏洞吧。” 之后,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菲那恩才抬起头。 那双赤红的眼眸依旧湿润,却不再破碎,而是沉淀下一种经历过巨大冲击后的、异常清澈的平静。 他看着[太宰治],破涕为笑,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我是菲那恩,菲那恩·德·图拉尔。” 他非常非常轻地开口说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是从何而来。” [太宰治]顿了顿,嘴角极其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我毕竟是拥有着所有太宰治记忆的绝对独特的个体,你一出现在那个‘太宰’到身边时,我就知道了哦。” 菲那恩凝视着他,仿佛要确认这句话里的每一个音节都真实无虚,喃喃道:“所有太宰吗……” 其实,在那庞大的记忆洪流中,[书]不免投射出些许首领太宰治的记忆,而这些记忆……果然属于万千世界线中太宰治的记忆吗…… 他微微蹙起眉,努力回忆着那些断续的画面——枪火、爆炸、孩童惊恐的脸、一个红发男人倒下的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能将太宰彻底吞噬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 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痛彻心扉,让菲那恩的心脏猛地一缩。 “……太宰,”他迟疑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在那些‘记忆’里,好像看到了……织田作,他会……” [太宰治]脸上的那丝极淡的笑意瞬间冻结、消失。 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锐利痛楚,像是被最隐秘的伤疤被骤然揭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用惯常的沉默将这个问题挡回去。 但他看着菲那恩那双盛满了担忧与探寻、甚至比自己更先一步感到疼痛的红眸,所有伪装和回避的念头竟奇异地消散了。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仿佛压上了整个横滨黑夜的重量。 “……啊。”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音节,“你看到了那个啊……” 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既定命运的轨迹。 “世界意识……或者说,‘故事’本身,有其既定的主线。”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我们都是身在‘故事’的人,改变‘故事’的可能近乎为零。”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菲那恩脸上,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而在这个世界,织田作能活下去……是因为我手握【书】。” “我篡改了他的命运,将他从既定的死亡结局里强行剥离了出来。” “这也变成了唯一的……他存活的世界线。”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菲那恩的心湖,激起刺骨的寒意。 他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太宰治]为何身陷这无尽黑暗的王座,明白了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从何而来,明白了那份温柔之下隐藏的、多么巨大的代价与孤独。 他用【书】的力量,与世界意识对抗,为自己最重要的友人,窃取了一片小小的存活的空间。 而代价,就是他自身永无止境的囚禁与挣扎。 如果没有那个“菲那恩”的存在,太宰坐在这首领的位置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菲那恩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从脊椎窜上,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他垂眸,看着自己有点发颤的手指。 他想起了那几个在记忆碎片里笑容天真无邪的孩子,想起了那个名叫咲乐的小女孩。 他还要……陪她过下次生日呢,血族可绝不会违背承诺。 他又想起了织田作之助本人,那个带着奇异温柔的男人,他会平静地听着太宰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身在港口mafia却会在说出“想写小说”这样美好的愿望。 他不愿意看到孩子们化成飞灰,也不愿意看到织田作那样的好人迎来那样残酷的结局。 ——他们是他的同伴啊。 他更不愿意……看到太宰被困在挚友死亡里,就像他将自己困在母亲死亡的遗憾与执念里一样,直到现在也依然忘不了那场大火。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种痛苦,绵绵密密,从不断绝。 既然这个时间的织田作能够成功存活…… 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焰,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太宰治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光芒。 “这里的织田作唯一活着的世界……既然太宰都这么努力了,”菲那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我偏要创造出唯二,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们的织田作活下去。” [太宰治]瞳孔微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菲那恩,你……” “身在‘故事’中的人,无法改变‘故事’是吗?”菲那恩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仿佛早已推演了无数遍,“而我是外来者,一个不该存在此世的人,恰好也是祂无法阻止的存在,对吧?” 他紧紧盯着[太宰治],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就让我来改变既定‘故事’吧。” [太宰治]猛地站起身,鸢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惊慌的情绪:“不行!这风险太大了!” 菲那恩歪了歪脑袋,表情似有不解,“此事或有风险……但我觉得这是很可行的办法,而且我的‘不死’就是保险,不是吗?” 第97章 他将另一个[菲那恩]的‘心脏’重新塞回太宰治的手中,毫不退缩地迎上太宰治的目光,“我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再次回到太宰身边。” 他曾怨恨过那个“偷”走他的“心脏”的家伙,剥脱了他死亡的权利,让他连自己有没有“心脏”都不知道。 现在,他却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拥有“不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他“不死”,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活到遇见太宰的那一天。 他也站起身,抬手轻轻抚上太宰治紧绷的脸颊,指尖冰凉,却带着灼人的决心。 “你是太宰,太宰治……所以,就请不要阻止我。”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 “我爱太宰治的智慧,爱太宰治的恶劣,爱太宰治的温柔……爱太宰治的全部。”他血红眼眸中的光温柔而坚定,“所以,我也爱着太宰治所珍视的一切。” “包括他的挚友。” 这是对[太宰治]说的,也是对所有太宰治说的。 [太宰治]的眼里有着许多复杂的情感,但这些情感最终沉淀了下去。 他看着他,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凝固在喉咙里。 菲那恩纤长的银白色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虽然我很怕太宰丢下我,但是转念一想,我不会因为疾病和意外死去,这样太宰的一生都会有我的身影……这其实也很美妙。” 他轻轻咬住下唇,流露出一副颇为困扰的模样,“等太宰离开我了,我就要踏上真正的寻找‘心脏’之旅……总有一天,我会与他再度重逢。” [太宰治]一怔,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歉疚,道:“我很抱歉,遇到太宰治让你很辛苦吧……” 然后呢?还有什么吗? [太宰治]这一个体可不会就此事而感到歉疚。 毕竟……共沉沦可是最顶级的浪漫,不管死了活着眼里都不许有其他人,他甚至愿意为此筹划一场盛大的、无意义的算计。 他说出“很辛苦吧”的目的,其实只是在等着菲那恩的反应而已。 而菲那恩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不用道歉哦,太宰。我觉得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呢。”菲那恩轻轻摇了摇头,血色眼眸变得炯炯有神,“我现在才有点明白,或许我的父亲,其实也一直深爱着母亲呢。” “为什么这么说?”太宰治问。 菲那恩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睛,“是直觉。” [太宰治]微微一怔,随即漾开浅淡的笑意,“是吗,你的直觉向来很准。” 方才紧张凝重的氛围悄然消融。 “……就像你刚才的第一反应一样,太宰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菲那恩继续说道,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斟酌,“所以我不能让他知道……而且,我一点也不想让他——这个‘故事’里的人,承担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险。” [太宰治]静默地注视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向前迈了一步,阴影随之笼罩下来,投下的影子几乎将对方完全覆盖。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么,你也应当明白,他不愿让你涉险的心情,与你此刻的想法,并无二致。” 菲那恩闻言,忽然抬起眼,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偷到了小鱼干的猫。 “可是,”他微微偏头,语调轻快了几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太宰治]凝视着他那副难得显露的、带着点狡黠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可奈何的情绪,“菲那恩,你倒是……也学会耍小心思了。” 菲那恩迎上他的目光,神情是毫不作伪的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但这都是太宰教的。” [太宰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可以不阻止你,但你必须带上「书页」回去。” 菲那恩不明所以,“「书页」?” [太宰治]直接把「书」的一页撕下来塞进菲那恩的手中。 菲那恩看着手里蕴含特殊能量波动的空白「书页」,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把它带走?” “你只要听话就好,其他的不必担心,”太宰治的声音轻得犹如叹息,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喃喃道:“这只是……某种‘保险’。” 菲那恩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带一张「书页」回去简简单单,只要照做就好。 毕竟,他可是无条件信任太宰呢。 第71章 警局 空间的扭曲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眩晕。 菲那恩猛地睁开眼,冰冷的、带着尘土气息的雨水瞬间砸在他的脸上、眼睫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回来了。 但他此刻却正站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拐角。 天上布满乌云,雨水连绵不绝,将周遭的一切都浸泡在湿漉漉的灰暗之中。 行人匆匆,撑着各色雨伞,如同移动的蘑菇,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巷口、浑身湿透的少年。 这里的建筑、街牌、甚至空气的味道,都与港口黑手党所在的横滨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单薄的和服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寒冷刺骨。 粉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可怜。 横滨……港口黑手党……太宰…… 这些名词在脑海中盘旋,却无法与眼前任何景象对应。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雨里,像一只找不到巢穴的幼兽,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迷茫。 “那个……小伙子?” 一个略带迟疑的温和女声在一旁响起。 菲那恩迟钝地转过头。 一位撑着透明雨伞、提着菜篮的中年阿姨正关切地看着他。 “你怎么淋雨站在这里呀?需要帮助吗?”阿姨的声音很温暖,带着一种市井百姓特有的质朴善意。 菲那恩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轻轻点了点头,长长的、湿透的白色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部分视线。 “哎哟,看你这可怜见的,家在哪里啊?阿姨帮你叫个车?”阿姨热心地说。 “……横滨。”菲那恩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雨声淹没。 “横滨?那可不近呢,这里可是东京,具体地址知道吗?”阿姨耐心地追问。 具体地址? 菲那恩愣住了。 他……不知道。 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那个地方,有具体的街道和门牌号码吗?他从未留意过。 他每次出入,要么是去经常去的地方,要么是坐车,要么是跟着太宰或中也,从未需要记住这些。 一种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他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看着他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和不知所措的脸,阿姨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哎,这……孩子,要不阿姨带你去前面的警察局吧?让警察叔叔帮你联系家人,好不好?” 菲那恩沉默着,又一次点了点头。 此刻,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小小的警察局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气和纸张的味道。 值班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察,听到阿姨的叙述,又看了看菲那恩不似普通人家的精致容貌和价值不菲的和服(虽然现在看起来很狼狈),态度也变得谨慎起来。 “先生,你还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吗?”警察拿出记录本,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电话号码…… 这个他记得! 太宰治曾经怕他走丢,强行让他背过一串数字,说是紧急情况下可以联系到他。 菲那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清晰地报出了那串号码。 警察有些惊讶于他的流畅,但还是按照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的声音在安静的派出所里显得格外清晰。 响了大概两三声,对面被接了起来。 “莫西莫西?”一个略显疲惫、却无比熟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是太宰! 在听到太宰治声音的那一刻,菲那恩心中的恐慌和无措,就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却被警察用眼神制止了。 “您好,这里是东京都新宿区xx警察局。”警察公事公办地说道,“请问,您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呃,您怎么称呼?”他捂住话筒,低声问菲那恩。 “……菲那恩。”菲那恩回答。 警察继续对电话那头说道:“一位名叫菲那恩的先生,他现在在我们这里,似乎是迷路了,您是他的家人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好几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静到警察甚至怀疑信号是不是断了,忍不住“喂?”了一声。 然后,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所有的慵懒和散漫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又急促语气,透过电流,清晰地砸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上: 第98章 “东京?……我马上来接他。” “在我到之前,看好他,不要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 那语气中某种不容违抗的指令感,让经验尚浅的年轻警察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下意识地应道:“……是,是的,我们明白了。” 或许是听出了警察的迟疑,为了确保对方足够重视,电话那头的太宰治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张口就来,“因为——他其实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菲那恩:??? 菲那恩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警察拿着电话,看着菲那恩那副“我不是精神病”的震惊,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他对着电话,干巴巴地回道:“噢……好、好的,我们会的。请您尽快过来。”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警察放下电话,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安静得过分、却又明显被电话那头的人极度重视的漂亮少年,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原来如此”。 菲那恩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解释,但看着警察那“我懂,病人通常都不承认自己有病”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警局的玻璃窗。 菲那恩一边在心里腹诽太宰说他是精神病,一边却又忍不住悄悄地、期待地望向门口。 四十分钟。 在菲那恩的感知里,这只是安静等待的一段时光。 他数着地板上水渍扩散的圆环,听着窗外雨声渐歇,派出所时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仿佛与他缓慢的心跳重合。 当一辆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停在派出所门外,溅起细微的水花时,时间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车门打开。 先落地的是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然后,是包裹在熨帖西裤里的长腿,以及随着起身动作而微微扬起的黑色大衣下摆。 太宰治下了车。 他没有打伞,细密的雨丝在他的发梢和肩头蒙上一层晶莹的湿意。 他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微笑,举止甚至称得上优雅,仿佛只是来接一个贪玩忘了时间的孩子。 然而,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菲那恩,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那双鸢色的眼眸。 表面上平静无波,甚至带着惯有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轻飘,但菲那恩却能清晰地看到那平静海面下汹涌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暗流。 那里面翻滚着的是失而复得的恐慌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快要满溢出来的阴郁,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极度压抑的天空,沉闷得让人窒息。 菲那恩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离开了五天,但对于眼前的太宰治而言,他可能已经失踪了……很久。 久到足以让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露出这般……近乎失控边缘的眼神。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太宰治对值班警察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无可挑剔,“我是他的家人,来接他回去。”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菲那恩身上过多停留。 警察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加上之前那通电话的印象,竟一时忘了例行公事的询问和登记,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啊,好、好的,请以后多注意……” 太宰治走到菲那恩面前,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室外的凉意。 菲那恩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立刻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那力道甚至让他感到了细微的疼痛。 “走吧。”太宰治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轻快的调子,但菲那恩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颤抖。 他任由太宰治牵着他,走向门外那辆黑色的车。 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朦胧的雨雾。 太宰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几乎是半强制地将菲那恩塞了进去,动作算不上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急切。 然后他绕到驾驶座,上车,关门。 “咔哒”一声,车门落锁。 狭小密闭的空间瞬间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调系统微弱的气流声。 太宰治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只是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车内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压得菲那恩几乎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回来了”,或者“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因为下一秒,太宰治动了。 他毫无征兆地整个人瞬间倾覆过来。 菲那恩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太宰治一只手就扣住他的后颈,将他往自己那边带,另一只手则用力扣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然后,一个带着冰冷雨汽的吻,如同惩罚般,重重地落了下来。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更像是确认所有物的撕咬与侵占,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和失而复得的战栗。 太宰治的嘴唇冰凉,却仿佛带着能灼伤人的火焰,蛮横地撬开他的齿关,深入、纠缠、掠夺着他所有的呼吸和思绪。 菲那恩能尝到对方唇间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这个吻里没有情.欲,只有铺天盖地的恐慌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的剧烈情感。 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通过确认唇齿间的疼痛与温度,通过感受对方真实的存在,才能平息那几乎将太宰治逼疯的失去感。 菲那恩最初身体的僵硬,慢慢软化下来。 他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承受着这个几乎称得上粗暴的吻,甚至生涩地尝试着回应,试图安抚对方那剧烈动荡的情绪。 许久,太宰治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猛地松开了他,额头却依旧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喘息着。 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车内弥漫着一种曖昧又危险的气息。 “你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了二十天。” 太宰治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意。 “菲那恩,我讨厌你。” 第72章 浴室 太宰治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但那抵着菲那恩额头的重量并未撤离,仿佛贪恋着这唯一能确认对方存在的触碰。 菲那恩用脸颊蹭了蹭对方温热的掌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最喜欢太宰了,太宰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太宰治依旧沉默,但却没有再说讨厌他这样的话。 二十天。 对于知晓了另一个世界漫长等待的他而言,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短暂得近乎仁慈。 可当他感受到太宰治依旧微微发抖的手指,感受到那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和紧绷的肌肉,听到那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嘶哑与后怕时—— 他瞬间明白了。 这二十天,对太宰治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日复一日寻找无果的焦灼,是每一次电话响起时徒劳的希望与随之而来更深的失望,是夜深人静时被无限放大的、关于失去的冰冷恐惧,是足以将太宰治本就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彻底摧毁,将他逼向疯狂边缘的漫长刑期。 菲那恩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而尖锐的疼痛。 他抬起未被禁锢的手,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的意味,抚上太宰治紧绷的脊背,指尖下,肌肉紧绷,清晰地传达着主人濒临极限的情绪。 “对不起……”菲那恩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心疼,“我回来了,太宰。我真的回来了。” 太宰治似乎被他那句轻柔的“回来了”稍稍安抚,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但他扣着菲那恩后颈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用指腹极其缓慢地、近乎贪婪地摩挲着后颈那处的软肉。 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驱散这二十个日夜如影随形的,冰冷而空洞的幻觉。 “去了哪里?”太宰治的声音依旧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试探。 菲那恩的心脏微微一抽。 他垂下眼帘,避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鸢色眼眸,将脸更深地埋进太宰治的颈窝,嗅闻着那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让他安心,也让他心中的愧疚和惊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一个……很远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模糊而真实的答案,声音闷闷的,“信号不好,我……找不到回来的路。”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太宰治却没有追问。 第99章 他只是沉默着,然后将菲那恩更紧地拥入怀中,手臂收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菲那恩顺从地依偎着他,感受着对方胸腔里传来的、依旧有些过速的心跳,以及那强装镇定之下、无法完全掩饰的细微颤抖。 他知道了。 太宰治并不相信他那拙劣的借口,但他选择了不去深究。 这是一种温柔的妥协,一种隐秘的疯狂——他宁愿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拥有菲那恩的世界里,也不愿面对一个真实却可能再次失去对方的未来。 这种认知让菲那恩的鼻腔涌上一阵强烈的酸涩。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太宰治。 车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 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都市霓虹的光晕,模糊而破碎。 太宰治终于缓缓松开了他,坐回驾驶座。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模样,只是那鸢色的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敛去的、如同受伤后的惊悸般的阴影。 他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回家了。”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了许多,却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什么牢牢锁定的意味。 菲那恩轻轻“嗯”了一声,也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渐渐熟悉的横滨街景。 家。 就是有太宰在的地方。 他偷偷攥紧了掌心。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紧绷,而是弥漫着一种悲伤而温柔的、相互依偎的静谧。 两人各怀心事,却又奇异地被同一种深刻而绝望的爱意紧密相连,驶向那片属于他们的、黑夜中的港湾。 回到公寓的过程安静得诡异。 太宰治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轻快的语调抱怨阴雨天气,或是用夸张的言辞描述这二十天他是如何“凄惨”地度过。 他只是沉默地牵着菲那恩的手,指纹解锁,推开厚重的门,然后将身后的一切喧嚣与不确定都关在门外。 “咔哒。” 落锁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 太宰治转过身,却没有开灯。 窗外残余的天光和城市霓虹的折射,勉强勾勒出他修长而沉默的轮廓。 他就那样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菲那恩,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吸附着所有光线,也吸附着菲那恩的呼吸。 菲那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握得更紧,那力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拒绝放手的狠决。 “太宰?”菲那恩轻声唤道,带着一丝试探。 太宰治仿佛被这一声唤醒,缓缓眨了下眼睛。 他向前一步,踏入从窗外透进来的、那片微弱的光晕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菲那恩依旧潮湿的粉色发丝,掠过他冰凉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的下颌,用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微微抬起他的脸。 他的指尖带着刚从室外回来的凉意,触碰却滚烫得惊人。 菲那恩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在近距离下愈发显得幽深难测的眼眸。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浓烈,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心疼与愧疚牢牢钉在原地。 “湿透了。”太宰治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但他的指尖却顺着菲那恩的脖颈缓缓下滑,划过湿透的和服领口,感受着底下皮肤冰凉的触感和细微的脉搏跳动。 那动作缓慢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巡弋意味,仿佛在确认领土的领主,一寸一寸地检查着他的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是否还完全属于他。 菲那恩轻轻颤栗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太宰治眼神和动作里那种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 “我去放热水。”太宰治说着,却并没有立刻动作。 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菲那恩脸上,仿佛少看一眼,眼前的人就会如同幻觉般消失。 他又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才仿佛极其艰难地松开手,转身走向浴室。 菲那恩站在原地,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潮湿温热的水汽。 他看着太宰治在浴室门口忙碌的背影,那身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颀长,却无端地透出一种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脆弱感。 水声停了。 太宰治走出来,依旧没有开大灯,只是示意菲那恩过去。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也柔和了太宰治脸上的轮廓。 但他眼中的情绪,却愈发清晰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温柔与极致不安的、近乎痛苦的挣扎。 “进去。”太宰治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诱,又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违抗的命令。 菲那恩顺从地脱下湿透的、冰冷的和服,无视对方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体上的目光。 当冰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时,他忍不住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太宰治眼中一直压抑着的风暴。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将菲那恩一把拉进怀里,两人一起跌入那温暖得几乎烫人的浴水中。 水花剧烈地溅起,打湿了太宰治的衬衫和西裤,但他毫不在意。 他紧紧抱着菲那恩,将对方整个人禁锢在自已怀里,背靠着自已的胸膛。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他们,却驱不散太宰治身体传来的、那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战栗。 “太宰……”菲那恩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温热的水流让他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但身后那人过于用力的拥抱和异常沉默的紧绷,却让他感到一阵心慌。 太宰治将脸深深埋进菲那恩湿润的、散发着淡淡白玫香气的颈窝,呼吸沉重而灼热,喷洒在菲那恩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再次喃喃出声,声音闷在菲那恩的颈间,带着一种模糊不清的、仿佛梦呓般的痛苦,“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菲那恩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梦……”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里蕴含的恐惧与绝望,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菲那恩的心脏疼得发紧,心理上的疼痛混杂着生理上的疼痛。 果然一回来,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泛起疼痛。 他放松身体,完全依靠在太宰治怀里,抬起湿漉漉的手,轻轻覆盖住太宰治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丝安抚。 “我在这里,”他反复地、轻声地说着,像是某种咒语,“我回来了,太宰。” 这句话却仿佛触动了太宰治某个更敏感的开关。 他猛地抬起头,将菲那恩的身体转过来,面对面地看着他。 浴水荡漾,雾气朦胧。 太宰治的眼底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那里面翻滚着的是失而复得后更加汹涌的不安和极度缺乏安全感。 “证明给我看。”他盯着菲那恩的眼睛,声音低哑得如同祈求,又如同命令。 菲那恩微微一怔:“……什么?” 太宰治的指尖抚上菲那恩的锁骨,眼神幽暗,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温柔。 “证明你不会再消失。”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唇近乎虔诚地贴上那处肌肤,声音模糊却清晰地传入菲那恩耳中,“……让我感受到你。” 他的吻不再是之前的惩罚性的掠夺,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确认——缓慢的,细致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与偏执,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在菲那恩的每一寸肌肤上都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确认他的存在,他的归属。 菲那恩闭上眼,感受着那带着细微颤抖的亲吻如同雨点般落下,温柔又滚烫,带着太宰治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慌与占有欲。 他没有反抗,甚至主动仰起头,将自己更彻底地交付出去。 他其实一见到太宰,就怀着隐秘的期待,做好准备了。 水波温柔地晃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让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感觉到太宰治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每一次心跳的震动,以及那隐藏在温柔动作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庞大而不安的爱意。 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本该让人窒息,但菲那恩却只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心疼与悲伤。 他知道,这是太宰治爱一个人的方式——用尽全部力气去抓住,哪怕方式笨拙又极端,带着自毁般的疯狂与温柔。 他承受着这份沉重的、令人沉沦的爱意,如同承受一场甜蜜的凌迟。 而此刻,他只能更紧地回抱住对方,在这场温暖而悲伤的溺毙边缘,给予他所能给予的短暂慰藉。 第100章 “感受到我了吗?”菲那恩在喘息间隙,轻声问,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和一丝哽咽,“我在这里……太宰。”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用更深的拥抱和更炽热的亲吻作为回应。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地驱散那如影随形的、名为失去的冰冷噩梦。 第73章 囚·禁 菲那恩是在一种奇异的束缚感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却先一步察觉到了异常——一种沉重而冰冷的禁锢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将他牢牢地钉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他试图移动手指,失败了。试图抬腿,同样纹丝不动。 仿佛有无形的锁链将他每一寸关节都紧紧锁住,只剩下头部还能进行极其有限的转动。 他下意识地想要调动血族的力量,却惊骇地发现,体内那奔流不息的血脉能量如同被冻结的河流,沉寂无声,对主人的呼唤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而是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有什么柔软而坚韧的布料,严丝合缝地蒙住了他的眼睛,剥夺了他的视觉。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心头。 “太宰……?”他试探着叫出声,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他感觉到了。 脚踝上那熟悉的、冰凉的金属触感——是那个银环。 但它此刻传来的能量波动,与之前那个作为“礼物”的真正的束缚装置完全相同。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绝对的束缚意味,将他所有的力量与行动能力都彻底封印。 是太宰。 是他重新给他戴上了这个……真正的囚笼。 菲那恩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但出乎意料地,最初的震惊和恐慌过后,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反而渐渐浮现。 他想起太宰那依旧残留着惊悸的鸢色眼眸,想起那紧拥着他时无法抑制的颤抖,想起那沙哑声音里透出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不安。 他明白了。 这不是惩罚,或者说,不完全是。 这是太宰治在经历了二十天“失去”的折磨后,所能做出的最极端的“守护”与“确认”。 他要将他牢牢锁在身边,用这种最原始也最绝对的方式,杜绝任何再次“消失”的可能。 他甚至能想象出,太宰治在给他重新戴上这真正的银环、蒙上他眼睛时,那鸢色眼眸中会是怎样一种平静到令人心碎的疯狂。 为了不心软,所以蒙住他的眼睛。 为了不失去,所以囚禁他的身体。 一种混合着无奈和一丝隐秘纵容的情绪,取代了最初的慌乱。 他知道,此刻的任何挣扎和质问都只会火上浇油。 他需要去顺毛,需要让这只受惊过度、竖起所有尖刺的小黑猫重新感到安全。 他缓缓放松了原本下意识紧绷的身体,不再试图对抗那无形的束缚,任由自己像一尊失去牵线的木偶,无力地深陷在床褥之中。 他甚至微微偏过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更清晰地暴露在空气里,以一种全然不设防的姿态,无声地传达着顺从与接纳。 “太宰……”他又轻轻唤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带着一种柔软的、近乎安抚的意味,“我知道你在。” 菲那恩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的声音很平静:“看,我在这里,我被你锁住了,不会再突然消失。” “太宰。”他轻声唤道,被布带蒙住眼睛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只有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我有点饿了。”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呼吸变化。 然后,是脚步声。 很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但菲那恩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步伐正在靠近床边。 一股独属于太宰治气息的压迫感,缓缓笼罩下来。 菲那恩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即使蒙着眼睛,那目光也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落在他暴露出的脖颈上,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审视。 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下一秒,一个微凉的、带着湿润触感的吻,落在了他的颈侧。 不是情欲的挑逗,而更像是一种确认所有物时的标记。 那吻起初是轻柔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很快,就变得用力起来。 牙齿轻轻啮咬着那处脆弱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 菲那恩忍耐着,甚至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呜咽。 这声音仿佛刺激到了对方。 太宰治的呼吸陡然加重,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牙齿刺破了皮肤,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 “呜疼……太宰……是我饿了……”菲那恩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感觉到太宰治的唇舌覆上了那处伤口,以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贪婪的姿态,吮吸、舔舐着涌出的血液。 血族之血,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与诱惑,但也带着致命的危险。 “嗯……这不对……” 从未有人类敢如此直接地食用。 可太宰治做了。 这是一种疯狂而又充满独占欲的宣告。 菲那恩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流失的感觉,但同时,一种更深的、近乎战栗的共鸣,却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 通过血液的交换,他仿佛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太宰治内心深处那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的情感——那是不安,是恐惧,是失而复得后更加偏执的占有,是一种混杂着毁灭与重生的、无比浓烈的爱意。 他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方便对方更深入地汲取。 不知过了多久,那吮吸的力道才渐渐减弱,最终变为轻柔的舔舐,而伤口也早已通过菲那恩的自愈能力所愈合。 太宰治的额头抵在菲那恩的颈窝,呼吸依旧有些急促,灼热地喷洒在皮肤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仿佛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确认这份“拥有”的真实性。 菲那恩也沉默着,任由他依靠。 在这片被刻意营造出的黑暗与禁锢之中,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悄然建立。 之后的日子,便是在这间卧室里循环。 菲那恩终日躺在柔软的床上,被银环的力量禁锢着,眼睛也被布条蒙住,感知不到昼夜交替。 他严格来说不需要进食人类的食物,自然也不需要上厕所。 唯一的能量补充,便是太宰治每日的“探访”与“喂食”。 太宰治会准时出现,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深夜。 他依旧沉默居多,给菲那恩洗澡,穿衣服,喂食血液。 菲那恩始终温顺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发出细微而顺从的喘息和呻.吟,会在结束后靠在太宰身边时,用脸颊轻轻蹭一蹭对方微凉的手背。 他像一株被精心圈养的、依赖着特定养分存活的奇异植物,安静,美丽,且完全归属于他的饲养者。 无人知晓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家中,藏匿着这样一个“秘密”。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唯有太宰治每日的“探访”如同潮汐,标记着菲那恩被囚禁的日夜。 他始终温顺,像被驯服的夜莺,在精致的牢笼里沉默歌唱。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无害的、全身心依赖着的所有物。 直到某一个清晨——或许是清晨,菲那恩无从判断,只是空气的味道似乎比往常更清新些——太宰治的到来比平时更沉默。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长久地凝视,也没有立刻进行例行的喂食。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菲那恩被布条蒙住的双眼位置,仿佛要穿透那层阻碍,看清底下真实的情绪。 菲那恩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审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维持着放松的姿态,呼吸平稳,等待着。 良久,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在空气中消散。 然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脚踝上的银环。 菲那恩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依旧没有动。 那萦绕在银环之上、日夜不息地禁锢着他所有力量的冰冷束缚力场,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紧接着,脚踝上一轻,那个精致的银环被取了下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菲那恩愣住了,身体的自由来得如此突兀,以至于他一时忘记了反应。 还没等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那双微凉的手又来到了他的眼前。 第101章 指尖轻柔地探入发丝,解开了系在脑后的结。 蒙蔽了他不知多少时日的布条被轻轻摘除。 骤然接触光线,即使室内依旧昏暗,菲那恩还是不适地眯起了那双久未见光的赤红眼眸,长长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鸢色的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有一种近乎寂寥的平静。 他就那样看着菲那恩,看着他那双终于重见光明的、因不适而泛着生理性水汽的红眸,没有说话。 菲那恩眨了眨眼,视线缓缓扫过熟悉的卧室,最后重新落回太宰治身上。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质问,只是用一种混合着茫然和探寻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有些沙哑。 太宰治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被晨曦染上淡金色的城市轮廓。 “笼子关不住真正想飞的鸟。”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而能关住的是……甘愿折断自己的翅膀留在笼子里的鸟。”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才继续道,语气是一种故作轻松的疲惫: “一直绑着你,也挺麻烦的。而且……”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菲那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看你每天像个人偶一样躺在那里,时间久了,也很无趣。” 菲那恩静静地听着,没有错过他声音里那一丝极力掩饰的、更深的情绪。 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太宰治不是觉得无趣,也不是怕麻烦。 他是……害怕了。 害怕这种用强制手段维系的关系,最终会磨灭掉菲那恩眼中最后的光,害怕这顺从的表象下藏着的是无声的怨恨与疏离。 他选择了放手。 用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保留彼此之间最后一点……或许能被称之为“自愿”的余地。 菲那恩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长久卧床让他肌肉乏力,动作有些迟缓。 他没有去看被取下的银环和布条,目光始终落在太宰治略显孤寂的背影上。 他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窗边。 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太宰治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脊背上。 “我没有翅膀,太宰。”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或者说,我的翅膀……只想降落在有你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囚禁也好,自由也罢,”菲那恩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温柔的笃定,“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笼子,也是我的天空。” 太宰治猛地转过身,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伪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澄澈的温柔。 那种仿佛洞悉了他所有不安与恐惧,却依然选择留下的温柔。 太宰治喉咙滚动了一下,所有故作轻松的话语都卡在了那里。 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菲那恩的肩上,像一个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的孩子,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不要再消失了。” 菲那恩环住他的手臂收紧了些。 “嗯。”他轻声应道,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言,“不会再消失了。” 这何尝不是一次关于囚禁的、不那么温柔的试探呢? 所幸,菲那恩依旧坚定地选择了太宰治。 第74章 荆棘幻术 菲那恩和太宰治的相处模式终于回归了正常状态。 菲那恩从太宰那里得知了梦游自杀事件的处理后续。 梦游自杀本质上是通过媒介触发的异能反应,精神越薄弱的人受到的干扰越强烈。 在菲那恩消失后的二十天里,异能特务科不知从哪里也得知了异能触发方式,顺藤摸瓜,很快便抓到了那个异能者。 之后横滨便再没有出现梦游自杀者。 菲那恩现在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将太宰幻视成了一只粘人的小黑猫。 有时是在他刚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湿润的香气走出浴室时。 太宰治会从背后轻轻拥住他,下颌抵在他微湿的肩头,不说话,只是用鼻尖缓慢地、一遍遍蹭着他颈后敏感的皮肤,像确认气味的猫科动物,呼吸间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平静。 有时是菲那恩蜷在沙发上,对着电视节目时。 太宰治会自然地坐过来,将他揽入怀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粉色的长发,指尖偶尔划过耳尖、脖颈,留下若有似无的触感。 他的目光或许落在电视屏幕上,但菲那恩能感觉到,那注意力的大半,始终如无形的蛛丝,牢牢系在自己身上。 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床上。 太宰治会先耐心地等着菲那恩找到他认为舒适的姿势——通常是侧卧着,像某种缺乏安全感的幼兽。 然后,太宰治才会从身后贴上来,手臂以一种不容拒绝却又异常温柔的力道环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 太宰治的睡眠也变得更浅了,菲那恩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一次稍深的呼吸,一个无意识的翻身,甚至只是睫毛的颤动——都可能让他瞬间惊醒。 那时,环在腰上的手臂会骤然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将菲那恩更深地拥入怀中。 太宰治一边问“怎么了”,一边用收紧的拥抱和落在菲那恩后颈或发间的、一个轻得如同叹息的吻,来确认他的存在。 而他会在这过于亲密的拥抱中放松身体,甚至会在太宰惊醒时,反手轻轻拍拍对方的手臂,发出模糊的呓语:“睡吧,太宰……我在这里。” 他会在太宰过于专注的凝视下,主动凑过去,用一个轻浅的吻安抚那份不安。 这份纵容,像雨水滋润了某种隐秘的藤蔓,让它生长得更加缠绕而紧密。 太宰治的“需要”变得更加细致入微。 他开始在意菲那恩身上是否始终带着他的气息,他会过问菲那恩每一天的行程,哪怕只是去港口黑手党大楼内部的训练场,甚至明目张胆地要求菲那恩必须带着内置了定位装置的通讯器。 他的笑容依旧慵懒,语气依旧轻快戏谑,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却时常会掠过一丝极快的审视,确保他的菲那恩还好好地在那里。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温柔至极的囚.禁。 白日的横滨褪去了夜晚的迷离与危险,呈现出一种忙碌而寻常的活力。 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下,驱散了部分阴霾,却也让某些藏匿于阴影中的东西,显得更加突兀。 菲那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太宰治去了总部处理积压的事务,临行前那看似随意却反复确认他行程的眼神,依旧烙在他的感知里。 他强调自己只是走走,散散心,太宰治才妥协地点了点头。 但太宰或许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因为……他几乎每隔十分钟一条消息或者一个电话。 太宰治不愿意菲那恩离开自己的视线。 菲那恩很明白这一点,但他也确实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理清接下来计划的思绪。 首领太宰治到最后都没表示赞同,但依然为他的计划提供了帮助,告诉他“mimic事件”全部细节。 菲那恩听完真的有点想直接去杀了森鸥外,一了百了。 他也直接说了出来,“至少偷袭是肯定能得手的。” 首领太宰治很快否定了他——“故事”中的本不该死去的关键人物,不能因为外界干预而死,否则那条世界线会直接崩坏。 菲那恩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事件开端了。 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又转到了lupin。 白天的lupin与夜晚截然不同。 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口也没有那个散发着暖黄光晕的灯笼。 它看起来就像一扇普通的、略显陈旧的后门,与周围任何一家尚未营业的店铺别无二致。 菲那恩站在那扇紧闭的木门前,犹豫了一下 ,还是伸手轻轻推了推。 “叮铃——”一声熟悉的风铃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与窗外投入的日光形成奇异的交界。 吧台后,那位熟悉的酒保大叔正在安静地擦拭着玻璃杯,听到动静抬起头。 看到是菲那恩,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了然和些许无奈的温和。 “哎呀,是你啊,小先生。”大叔放下杯子,语气熟稔,“这个时间点客人可不多见。还是老样子?热牛奶?” 他显然依旧将菲那恩归为“未成年人”范畴,自动过滤了酒精选项。 第102章 菲那恩点了点头,没多解释,默默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就在他等待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酒吧最里面那个昏暗的卡座。 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那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穿着厚厚的白色毛领外套,肤色是病态的白,一双紫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面前正放着一杯红酒,自己却捧着一本书,仿佛读得入神。 菲那恩的血红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是那个人。 那个在海明珠号游轮上,给他一种极其危险和不适感的男人,他绝不会认错。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卡座里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男人——费奥多尔·d——看到菲那恩,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他举起酒杯,隔着昏暗的空间,向菲那恩做了一个无声的致意动作。 酒保此时将温好的牛奶放在菲那恩面前,也注意到了费奥多尔,似乎有些无奈地低声对菲那恩说:“那位客人……来了有一会儿了,只点了酒,也不说话。” “小先生,请慢用。”说完,酒保大叔就去后厨准备晚上营业要用的材料了。 这时,费奥多尔合上书,站起身,迈着轻缓而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在菲那恩旁边的吧凳上坐下。 “日安,图拉尔先生。”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安静下来的磁性,“或者说,我该称呼您为……菲那恩君?” 菲那恩握紧了温热的牛奶杯,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戒备的红眸冷冷地看着他,“你认识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费奥多尔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得近乎无辜,却让菲那恩脊背发凉。 “我是费奥多尔·d,您也可以叫我「魔人」,很荣幸正式认识您。” 费奥多尔·d,费奥多尔……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菲那恩记忆的某个闸门。 海明珠号游轮上,那个用[狄克拉之银]状若疯狂攻击他的尼古莱口中的—— 【费奥多尔对你非常感兴趣哦。】 费奥多尔…… 再加上对方此刻精准地道出他的姓氏和名字…… “原来是你啊……”菲那恩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刚才那点因为熟悉的环境而产生的松懈荡然无存,“一次又一次挑衅我的人类,你不觉得你很令人讨厌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双本就赤红的眼眸,瞳孔猛地收缩,变成了两道冰冷无机质的竖瞳。 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指费奥多尔。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连吧台上方那盏昏暗的壁灯都似乎闪烁了一下。 嗡—— 费奥多尔周围的环境瞬间扭曲变幻。 温馨怀旧的lupin酒吧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剥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诡异而美丽的暗红色荆棘蔷薇丛。 粗壮如蟒蛇的荆棘上布满了尖锐的利刺,缠绕、绞杀,荆棘上盛开的蔷薇红得滴血,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 荆棘如同活物般蠕动,从四面八方朝着坐在吧凳上的费奥多尔缠绕而来,尖锐的刺尖闪烁着寒光,眼看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这是菲那恩最近爱用的一种[血族秘术]——幻术,虽非实体,却能直接作用于被困者的精神,带来真实的痛苦与恐惧。 菲那恩身体状态其实对这种复杂秘术已经有力不从心了,在发动的那一刻,原本心脏细密的疼变成突然的剧痛,但他忍着没有在费奥多尔面前表现出来一丝一毫。 费奥多尔依旧坐在吧凳上,但他所处的环境已变成了荆棘的中心,几根带着尖刺的藤蔓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的脚踝和手腕,似乎只要菲那恩一个念头,就能将他轻易撕成碎片。 然而,费奥多尔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只有一种淡淡的笑意,“您生气了?生气了竟然也这么可爱呢。” 菲那恩斜睨着他,对方这熟稔的语气让他迟疑了一秒,略带困惑地道:“你什么意思?” 费奥多尔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略带歉意地回道:“抱歉,只是突然的感概罢了,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感觉您跟我之前养过的猫咪很像,一生气就炸毛。” 随后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超现实的奇异景象,紫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叹。 “真是令人惊叹的造诣,图拉尔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欣赏,“不过,请您先息怒。我此次前来,并无恶意。” 他微微侧头,看向幻境中心那个杀意沸腾的粉发血族,语气竟十分诚恳。 “我们谈谈,如何?您杀了我……对您绝对没有好处。我保证,这是我最真诚的建议。” 第75章 告白 “我们谈谈,如何?” 菲那恩的眉头一皱。 对方的镇定超乎预料,而且话语中的认真好像不似作假…… 菲那恩理智稍稍回笼,他向来是个听劝的人,更何况他也想听听这个人类到底要说些什么。 随即,周围的恐怖幻象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温暖的壁灯、木质吧台、空气中淡淡的酒香重新回归。 他们依旧坐在lupin酒吧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菲那恩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竖瞳,和周身依旧冰冷的低气压,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费奥多尔轻轻活动了一下刚刚在幻境中被缠绕过的手腕,仿佛那感觉依然存在。 他看向菲那恩,目光深邃,“看,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他微笑道,“关于【狄克拉之银】以及精神力的试探,我承认,手段确实有些……粗暴,但我的确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菲那恩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说的精神力试探,“所以,梦游自杀事件也有你的参与?” “不,我只是给了对方一点点帮助,恰好达成了我的目的而已。”费奥多尔紫红色的眼眸直视着菲那恩,笑了笑继续说下去,“而结果,很有趣。您比我想象的……更特别。不仅仅是古老的血族,更是一种……超越现有规则的存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低语,“这个世界充满了暴力、虚伪的秩序和无谓的挣扎。异能者、凡人、甚至像您这样的古老生灵,都被束缚在既定的牢笼里,每天重复着无意义的循环。” 他微微前倾,紫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理想主义者般的光芒,却又冰冷得令人心惊。 “但我们可以打破它,菲那恩君。打破这些枷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没有纷争、没有无谓痛苦的……纯净世界。”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吟,“您的力量,您超越常理的存在本身,正是实现这伟大理想所需的关键之一。” “加入我们,我们将为您提供真正的舞台,而不是港口mafia那种充斥着私欲的棋局。” 菲那恩听着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双竖瞳依旧冰冷。 “理想世界?我不关心。就算世界彻底变革,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尤其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菲那恩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和讥讽,“……听起来比我家乡的夜晚还要虚伪和令人作呕。”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牛奶,轻轻嗅了一下,随即又放下。 “我对你的理想世界没有半点兴趣。我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我在意的人和事。至于舞台……”他抬眼,红眸中掠过一丝属于血族的傲慢,“我菲那恩·德·图拉尔,不需要他人来提供舞台。”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真是遗憾,您好像很讨厌我呢。那么,我们换个更实际的话题如何?”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吧台桌面,“您想要【狄克拉之银】吗?” 菲那恩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它本来就不属于你。” “可它也不属于你。”费奥多尔遗憾地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而它现在是我的‘收藏品’了。毕竟,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总需要一些……必要的保障,您说对吗?” 他这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已经毫不掩饰。 菲那恩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危险起来,空气中的寒意骤增。 费奥多尔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补充道,喃喃低语道:“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将[狄克拉之银]‘还’给你的……”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的风铃又清脆地响了一声。 一个穿着风格夸张的白色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正是尼古莱·果戈里。 “哎呀呀~我亲爱的费佳!”果戈里欢快地转了个圈,声音如同歌唱,“时间到了哦~再待下去,港口黑手党的恶犬们可要循着味道找过来啦!” 他的目光扫过菲那恩,带着毫不掩饰的、扭曲的好奇与兴奋。 第103章 费奥多尔闻言,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他的白色毛领外套。 他最后看了一眼菲那恩,紫红色的眼眸中不再有之前的“诚意”或“欣赏”,只剩下冰冷算计。 “很遗憾,图拉尔先生。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您能改变主意。或者,”他顿了顿,语气微妙,“没有下次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与咯咯笑着的果戈里一起,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了酒吧门口。那声风铃的轻响,仿佛为这次不愉快的会面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菲那恩没有追击。 他知道,在lupin这种地方动手并不明智,而且果戈里的异能很麻烦。 菲那恩独自坐在吧台前,手中的牛奶杯已经彻底冰凉。 这个「魔人」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危险…… 离开lupin酒吧,外界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菲那恩微微眯起赤红的眼眸,方才与费奥多尔对峙时紧绷的神经,在踏入阳光下的瞬间,却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心脏的抽痛。 心脏时而的疼痛已经异常到他难以忽视的地步,但他对这样的现象却束手无策。 受伤了?不可能,他可以自愈所有伤害。 生病了?这也不可能,血族从来不会生病。 他想不明白,又暂时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便也只能将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 他没有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径直朝着港口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推开公寓门时,室内一片安静。 太宰治似乎还没有回来。 菲那恩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走进客厅。 就在他想着太宰可能还在总部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太宰治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港口mafia干部的黑色西装,只是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些。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鸢色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但在看到菲那恩的瞬间,那抹疲惫仿佛被驱散了一些,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的安心。 “回来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结束工作的沙哑,语气平淡。 菲那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在太宰治略带询问的目光中,他直接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 他能感觉到菲那恩身上带来的、室外的微凉气息,以及一种……依赖的、寻求安慰的信号。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了菲那恩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怎么了?”太宰治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菲那恩的外套口袋——那里,一枚微小的窃听器,正安静地工作。 它已经将lupin酒吧里的一切完整地传递了回来。 菲那恩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只是觉得,外面很吵,有些讨厌。” 太宰治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追问“有些人”具体指谁。 他牵着菲那恩走到沙发边坐下。 菲那恩像往常那样坐在他旁边,却不愿意松开太宰治的手。 太宰治一愣,看着菲那恩那双赤红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太宰……”菲那恩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撒娇意味,“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觉得……是安心的。” 这句话,与窃听器里传来的那句“我的世界很小”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太宰治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对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的依恋,一直以来的冷静、甚至是那层温柔的禁锢,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苍白无力。 一种强烈到几乎刺痛的情感汹涌而上,淹没了所有理智。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菲那恩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对方冰凉的鼻尖,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但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却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 “菲那恩……” 他叫了他的名字,鸢色的眼眸深邃如同漩涡,紧紧锁住身下的人。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菲那恩的眼角,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菲那恩的心上: “你知道吗……对我而言,这个氧化腐朽的世界,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我曾经以为,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他的声音里带着久经沧桑的疲惫,但看向菲那恩的目光却灼热得惊人。 “可是……你出现了。” “……让我感觉有人陪似乎也不坏。” “而我的世界也很小……” 他微微停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句从未想过会宣之于口的话: “小到……现在只剩下你了。” “菲那恩,你就是我留在这个腐烂世界里,唯一的意义。”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从黑暗深处剥离出的、血淋淋的真相。 是一个早已对一切感到厌倦的人,所能给出的、最沉重也最真挚的告白。 菲那恩彻底愣住了,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缓缓升腾的、巨大的酸涩。 他看着太宰治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几乎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的认真,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捧住了太宰治的脸,然后撑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再带有任何试探或撒娇的意味,而是充满了确认、回应与一种决绝的承诺。 太宰治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氧气。 缠绵悱恻间,他在菲那恩的唇边留下破碎而炙热的低语: “所以……不要再随便离开我的视线了……” 菲那恩在这激烈的亲吻中模糊地回应:“嗯……不离开了……” 很快,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76章 结晶化 生活暂时重归平静,太宰治对菲那恩的“看管”终于有所松动。 这让菲那恩暗自松了口气——他的计划需要更自由的行动空间。 很快,中原中也奉命远赴欧洲处理紧急事务,临行前,他在港口mafia大楼下遇到了菲那恩。 赭发青年压了压帽檐,钴蓝色的眼眸里带着难得的郑重,对粉发的少年说道:“喂,记得照顾好自己,别仗着自己那破自愈力就随意受伤,听见没?” 菲那恩点了点头,红色眼眸中透着感动,几乎要泪眼汪汪了:“中也真好,我要跟中也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喂!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中原中也一脸嫌弃,仿佛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走了!” 然而,在中也走后不久,名为“mimic”的组织悄无声息地偷渡到了横滨。 他们是一群被祖国抛弃、寻求最终归宿的士兵,带着战争的创伤与对死亡的渴望,将这座城市的阴影当作了他们的新战场。 太宰治的目光被这些“黑色幽灵”吸引,开始深入调查这支充满死志的军队。 而森鸥外,这位执棋手,则将那份象征着最高许可的“银之手谕”,递到了织田作之助手中。 命运的齿轮开始无情地转动。 织田作之助遇到了mimic的首领——纪德。 纪德在织田作身上看到了能够赐予他渴求的“有意义死亡”的唯一可能。 “与我战斗,”纪德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绝望的狂热,“只有你,能给予我安息。” 织田作之助理所当然拒绝了他。 纪德失望了,但他依然认定,唯有织田作之助能赐予他渴望的、有意义的死亡。 宣战,以最残酷的方式发出。 在mimic成员的手即将触碰到咖喱店店门的瞬间,一道粉色的影子掠过。 没有激烈的枪声,没有惊心动魄的搏斗。 只有极其短暂的、利刃划破空气的微响,以及人体倒地的沉闷声音。 菲那恩站在店门口,背对着店里温暖的灯光,脚下是横七竖八倒下的mimic成员。 他甚至没有让一滴血溅到那扇木门上。 他回头,对透过玻璃窗惊恐地望着外面的店长微微颔首,示意一切安好。 “小孩子,”他轻声自语,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不能看到过于血腥的事。”这会给小孩留下一生的阴影。 当织田作之助到的时候,看到门外躺了一地的mimic士兵尸体,他猛地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菲那恩正蹲在地上,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安抚着受到惊吓、小声抽泣的咲乐和其他孩子,店长大叔在一旁帮忙。 “菲那恩……”织田作的声音干涩。 菲那恩站起身,走向织田作,压低声音小声道:“……他想逼你战斗,至死方休。”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瞬间收缩,他立刻明白了。 第104章 如果他不应战,这样的威胁将永无止境,孩子们将永远生活在危险之中。 突然,菲那恩打断织田作之助的思绪,语气轻松,“我可以去替你应战。” “不行!”织田作几乎是立刻拒绝,他不能将菲那恩卷入这场因他而起的危险决斗,“太危险了,纪德他……” “织田作,”菲那恩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会有事的,唔?不过……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织田作之助愣住了。 菲那恩看着他,决定不再隐瞒。 他轻轻闭上眼睛,下一刻,周围空气中那种一直存在却微妙地干扰着人类认知的秘术力场如同潮水般退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赤瞳似乎更加鲜红。 而在织田作之助的视角,最难以忽视的是菲那恩那尖尖的、属于非人存在的耳朵,清晰地显露出来,在粉色发丝间若隐若现。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超越任何言语。 “我不是人类,而是血族,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以及……不死。”菲那恩坦诚道,“纪德的子弹杀不死我,而我的力量,足以在他使用「窄门」预知到危险前,结束一切。” 他向前一步,目光恳切而坚定:“但你只是一个人类。你有不杀人的原则,你还有五个孩子,你还有写小说的梦想,这样的梦想不应该被埋葬在无意义的厮杀里。”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那双执着认真的赤瞳,猛然意识到……这个一直待在太宰治身边的少年,原来拥有着如此惊人的身份和力量,更拥有着一颗如此温柔的心。 许久,他紧握的手指骤然松懈了一瞬,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菲那恩,蓝眸中虽然仍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托付与信任。 “……拜托你了,菲那恩。” 菲那恩点了点头,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温柔的笑意,“放心吧,我很厉害的,很快就会回来。” ………… 废弃的仓库区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铁锈的气息。 菲那恩站在仓库中央,微微喘息着。 纪德确实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那份在无数战场上淬炼出的战斗本能,配合上能预知危险的「窄门」,让这场战斗变成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消耗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 菲那恩动用了数种高阶血族秘术,身影在仓库的阴影与残垣间化作一道道粉色的残影,暗红色的能量刃与蔷薇荆棘不断闪现,与纪德精准预判下的子弹轨迹碰撞、湮灭。 高强度的消耗让他的心脏泛起阵阵剧痛,他却恍若未觉,全身心投入这场凌厉的战斗中。 他摧毁了纪德数把枪,在其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纪德就像感受不到疼痛的亡灵,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和预知能力一次次躲过致命攻击,并不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有好几次,菲那恩甚至能感觉到子弹擦着脸颊飞过带来的灼热气流。 这是一场意志与耐力的极限比拼。 终于,在一次精妙的佯攻后,菲那恩抓住了纪德因连续预知和身体重伤而出现的、极其微小的迟缓瞬间。 他成功切入纪德的防御圈,苍白的手指缠绕着凝聚到极致的暗红能量,精准地穿透了对方的致命处。 纪德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枪无力地滑落。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脸上却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终于……等到了……”他喃喃着,仰面倒下,眼神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仓库顶棚破洞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菲那恩站在原地,剧烈的战斗消耗让他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晕眩感和心脏持续的钝痛席卷而来。 他甚至需要扶着旁边锈蚀的钢架才能站稳,粉色的长发被汗水和灰尘黏在脸颊,狼狈不堪。 就在他精神最为松懈、身体最为疲惫的这一刻—— “噔噔!精彩绝伦的演出!亲爱的吸血鬼先生~” 一个欢快得近乎癫狂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空旷的仓库里突兀响起。 菲那恩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侧方翻滚! 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几缕断开的粉色发丝。 他踉跄着站稳,急促喘息,赤红的眼眸死死盯住仓库入口阴影处——那里,果戈里正如同表演谢幕般,夸张地行着礼,脸上带着愉悦而扭曲的笑容。 “反应不错嘛,即使在这么虚弱的状态下。”果戈里直起身,手中把玩着一把造型古朴、闪烁着不祥银光的匕首——正是【狄克拉之银】。 “我特意来替费佳将它……物归原主哦!” 话音未落,菲那恩感到背后的空气产生诡异的波动。 果戈里的身影还停留在原地,但他的攻击却从不可能的角度袭来! “呃!”菲那恩闷哼一声,尽管已经竭力闪避,但虚弱的身体还是慢了一瞬。 一股巨力狠狠撞在他的后心,将他整个人向前掼去,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尘土飞扬。 他还未爬起,果戈里那戴着白手套的手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上方,紧握着那柄【狄克拉之银】,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向他心脏的位置。 “噗——” 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而是手掌死死握住刀刃的闷响! 狄克拉之银的刀尖,在距离他胸口仅有一寸的地方,被他用双手硬生生抓住,停了下来! “嘶——!!!” 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 菲那恩的手掌与匕首接触的地方,仿佛被泼上了强酸,皮肤肌肉瞬间变得焦黑。 难以想象的剧痛顺着神经疯狂窜上他的大脑,那不仅仅是物理切割的痛,更是针对血族生命本源的侵蚀与灼烧。 他的手指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却仍然死死箍住刀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滴落在自己胸前的和服布料上。 “咦?竟然还能挣扎?”果戈里歪着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兴致盎然的笑容,但手上的力量却在逐步加大,“真是令人惊叹的意志力呢,亲爱的菲那恩先生。” 刀尖,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一丝丝、缓慢地向着菲那恩的心脏逼近。 菲那恩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灰尘从颊边滑落。 他能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狄克拉之银带来的侵蚀性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那双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果戈里,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为……什么……”他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问句。 果戈里轻笑一声,紫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自然像您这样强大又不受控制的‘变数’,既然不愿意加入我们共同谱写的新世界乐章……” “那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他手上的力量骤然加剧! 在狄克拉之银持续的侵蚀和果戈里的力量压制下,菲那恩紧握刀刃的双手再也无法支撑。 “噗嗤!” 伴随着一声利刃彻底刺入血肉的闷响,那冰寒彻骨的银刃,突破了他最后的抵抗,精准而残酷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一下子撕裂了灵魂。 “呃啊——!” 菲那恩仰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红色瞳孔骤然涣散,身体剧烈痉挛着。 他所有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紧握着刀刃的手无力地滑落,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和衣襟。 不……不对劲…… 这种感觉…… 这不是简单的受伤和自愈被抑制……这是…… ——消亡。 一种他从未真正体验过的、冰冷彻骨的、属于“死亡”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心脏”…… 一直都在吗…… 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不! 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旋转、模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从他的腿部传来。 他的双腿,正在凝结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血色半透明的晶体。 ——结晶化。 这种只存在于血族最古老禁忌记载中的、被【狄克拉之银】彻底摧毁生命本源——心脏核心——后才会出现的终极消亡形态,此刻正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可逆转地流逝,身体正一点点变成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矿石。 那双赤红的眼眸中,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茫然的空洞。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第105章 如此冰冷,如此寂静,如此……不容反抗。 太宰…… 我好想你……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果戈里那愉悦的、渐行渐远的声音: “晚安了,不听话的吸血鬼先生~愿您的长眠,能为我们的戏剧增添一抹……悲剧的华彩。” 太宰…… 对不起…… 我好像……要失约了…… 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77章 大骗子 最初的记忆,是模糊而温暖的。 一双温柔的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空气里弥漫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向日葵的味道。 “小菲,看,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笑意,“而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太阳总会升起的。” 他努力仰起头,想看清女人的脸,但视线总是朦胧的,只能看到一个柔和的轮廓,和那头在阳光下泛着暖光的粉色长发。 他们住在一个偏僻但宁静的小村庄边缘,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小木屋里。 母亲似乎刻意避开了人群,但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 她会在夜晚抱着他,指着星空讲述那些人类世界的童话。 突然,辱骂、诅咒、石块……如同雨点般砸来。 “小菲,别怕……别怕……”母亲的声音也在发抖,却依旧温柔地安抚着他,用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去看那些狰狞的面孔,“闭上眼睛,我的孩子……不要看……不要记住他们现在的模样……” 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和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母亲的生命? 为……什么…… 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虚幻,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分不清方向。 黑暗中开始传来各种声音。 是母亲的声音——“小菲,不要仇恨,他们只是太弱小了,也……太害怕了。” 一个沙色背影出现在了黑暗中。 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透着洞察一切的慵懒,却又在提及他名字时,染上一丝近乎宠溺的温度。 “我的菲那恩,你只需要记住一些道理就好。第一,你的不同,是你的特权,而非缺陷。第二,他们的规则,若让你不适,便无需遵守。第三,力量不在于迎合,而在于让‘碍眼’的东西……消失。” 好熟悉的感觉……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此刻却又像隔着一层浓雾,抓不住源头。 是谁……在何时对他说过这些话?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些记忆。 这声音教导着他不必在意世俗规则,教导他力量的真谛在于“清除碍眼之物”。 这与他母亲温柔的教诲截然相反,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心。 黑暗开始剧烈地翻涌、旋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紧接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毫无征兆地被刺目的亮光取代。 菲那恩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当他再次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帘时,映入视野的,是港口mafia干部办公室那熟悉的天花板,以及…… 一张凑得极近的、带着戏谑笑容的俊美脸庞。 鸢色的眼眸微微弯起,里面流转着捉摸不定的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太宰治。 他的语气如菲那恩记忆里那样轻快:“菲那恩~发呆的样子,似乎确实跟那些下属讨论的一样可爱呢。” 场景是如此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文件和墨水的气息,窗外是横滨熟悉的黄昏景致。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菲那恩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太宰治,看着他对自己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在想什么?”太宰治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菲那恩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太宰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维持着那副洞悉一切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他微微倾身,靠近菲那恩的耳边。 不再是之前那种戏谑或慵懒的语调,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低沉,轻轻地、却无比准确地,呼唤出他的名字—— “菲那恩,你该回神了哦。”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 菲那恩猛地睁开双眼! 他剧烈的喘息着,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眼前不再是首领办公室,也没有那个带着戏谑笑容的太宰治。 只有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浓重的灰尘气味,以及……从身体深处不断蔓延开来的、那种生命被强行转化为无机质的、令人绝望的冰冷与僵硬。 菲那恩眼前依旧有些发黑,但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那裸露在外的匕首柄端。 “呃——!”又是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他猛地将【狄克拉之银】从自己心脏的位置硬生生拔了出来。 匕首脱体的瞬间,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哐当。” 沾染着诡异银光和猩红血液的匕首被他无力地扔在地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声响。 此刻,菲那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不……不能在这里…… 不能……让太宰……看到他变成这样…… 他开始凭借着双臂的力量,拖动着随时都会碎裂的结晶化双腿,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向着仓库深处一个堆积着废弃木箱的阴暗角落爬去,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上帝就像跟他开玩笑一样,他的一生从未顺遂过,想死的时候剥夺他死亡的权利,想活的时候又让他毫无准备地迎接死亡。 他的“心脏”——血族致命的核心,到底什么样的存在,这个问题却无人能为他解答。 他从未感受过“心脏”存在于体内的感觉,也没有人告诉他血族“心脏”的形态竟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在首领太宰说那块红宝石寄宿着另一个菲那恩的“心脏”时,他就该明白的…… 寄宿……他早该意识到的…… “我不想死……”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我想活下去……” 他舍不得太宰,舍不得大家…… “太宰……我好害怕……”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独自一人。 害怕这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冰冷。 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对他笑、会温柔抚摸他头发的人。 可是……他又不想让太宰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这么狼狈,这么脆弱,这么……失败。 他明明答应过不会离开的,答应过要一直陪着太宰的…… 都怪他自己……太大意了……太自信了……以为拥有“不死”就无所畏惧,结果呢…… 他把事情搞砸了……不过,至少织田作能活下去了吧…… “对不起……太宰……”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我……我好像……要不行了……” 结晶化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际,手臂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僵硬、迟缓。 视野越来越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前一刻—— 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震颤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恐惧,猛地从仓库入口的方向传来: “菲那恩——!” 菲那恩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爬行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来了…… 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别过来……别看见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求你了,太宰……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打破了仓库死寂的宁静。 太宰治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那个阴暗的角落,当他看清半个身体已经覆盖上冰冷结晶的菲那恩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而地上沾着血的[狄克拉之银]说明了一切。 “菲那恩!”太宰治的声音嘶哑破碎,他猛地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却不敢轻易触碰那正在不断蔓延的结晶。 菲那恩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野已经模糊,但他依然能辨认出那张刻入灵魂的脸庞。 他看到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楚。 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菲那恩的上半身揽入怀中,避开了那些尖锐的结晶。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第106章 菲那恩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他无比安心的气息,冰冷的身体似乎也汲取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结晶化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口。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最后再好好看看太宰治。 赤红的眼眸中水光氤氲,映照着对方苍白的脸。 “太宰……”菲那恩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哽咽,“对不起……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阵子了……” “别说话……”太宰治的声音紧绷得厉害,他紧紧握住菲那恩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它,“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菲那恩……会没事的……” 他在撒谎。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苍白的话语是多么无力。 菲那恩看着他焦急失措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太宰……”他喘息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中挤压出来,“我……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害怕……” “害怕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顿了顿,赤红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太宰治,里面充满了不舍。 “但是……我现在更害怕……太宰一个人……” “所以……”他微微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显得那么脆弱,“就算……我不在了……太宰的身边……也要有……很多很多……温暖的人……” “像中也先生……像红叶姐……像……织田作……” “要有很多人……陪着太宰……让太宰……不要觉得孤单……” “这样的话……就算……这些人里面……就算没有我……好像也可以……接受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 结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攀上了他的下颌。 太宰治紧紧地抱着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菲那恩逐渐冰冷的结晶化皮肤上,瞬间蒸发。 “不要……”他终于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 菲那恩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最后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印进永恒的灵魂深处。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爱你。 下一刻,结晶彻底覆盖了他的面容,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他整个人,在太宰治的怀中,化作了一尊毫无生气的、冰冷而璀璨的结晶雕塑。 太宰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也变成了雕塑。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破裂的轻响。 以菲那恩心口的位置为中心,细密的裂纹瞬间遍布了整座结晶雕塑。 然后,在太宰治绝望的、一眨不眨的注视下,结晶雕塑无声地碎裂、崩塌,化作了一堆闪烁着微弱星光的、极其细碎的晶粉。 就在这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晚风,透过破碎的窗户,悄然吹入。 风卷起地上那堆尚且带着菲那恩最后体温的晶粉,轻柔地、却又无情地,将它们吹散开来。 晶莹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如同无数细小的、哭泣的星辰,在空气中飘舞、旋转,最终随着那阵风,融入了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什么……都没有留下。 太宰治依旧维持着怀抱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怀中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那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极淡的冷冽玫香,证明着那个粉发的少年,曾真实地存在过,曾在他怀中,一点点化为虚无。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一个人。 “……大骗子。” 第78章 「书页」 菲那恩化作晶粉消散后,港口mafia顶层的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依旧繁华的横滨,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里,有对一枚珍贵棋子彻底损毁的惋惜,有对太宰治失控风险的评估,或许,也有一丝对那个少年就此消逝的怜悯。 他手中,那份期盼已久的异能开业许可证,终于因为mimic事件的“妥善”解决而顺利获批。 代价,沉重得超乎预料。 不久后,港口mafia发生了两起震惊里世界的叛逃。 织田作之助,带着五个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横滨,去往了一个远离纷争的、宁静的海边小城。 他终于放下了枪,拿起了笔,在咸湿的海风与孩子们的嬉闹声中,开始书写他梦想中的小说。 那里没有杀戮,只有平淡却真实的生活。 而太宰治的叛逃,则更像一场彻底的决裂与自我放逐。 他最后回了一次那间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公寓。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沙发上似乎还残留着菲那恩蜷缩看书的凹陷,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那缕极淡的白玫香,游戏手柄随意地放在地毯上,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那个粉发少年的痕迹。 太宰治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鸢色的眼眸缓缓扫过这一切,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洞。 他只带走了所有与菲那恩有关的东西,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切连同那个人,一起刻入骨髓。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关上了门,也关上了那段充斥着温暖与最终极致痛楚的过往。 他消失了。 如同人间蒸发。 再次出现时,他已换上了沙色的风衣,脸上重新挂起了漫不经心的、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底下,是更为深沉的虚无与一片荒芜。 他需要两年的洗白期,才能被光明世界所接纳。 这两年里,他独自一人待在了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极为隐蔽的安全屋。 安全屋里陈设简单,唯一的“奢侈品”,是一个保存完好的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菲那恩常穿的几件衣物,还有各种饱含他们珍贵回忆的小物品。 这是他能抓住的、关于菲那恩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实体念想。 思念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心脏。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他常常会拿出菲那恩的衣服,将脸埋进去,试图寻找那早已消散的气息,回忆着拥抱时的温度,回忆着那双赤红眼眸专注望着他的样子…… 痛苦如同潮水,将他淹没,无法呼吸,无法抑制。 在一次这样的沉沦中,一件樱色和服里衬里的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微弱奇异光泽的「书页」,滑落了出来。 太宰治怔怔地捡起它。 指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空间波动,猛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强行抽离,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没有尽头的隧道。 ………… 意识重新回归时,太宰治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乡间小路上。 周围是宁静的田野,远处是连绵的山峦,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与他熟悉的横滨截然不同。 这是哪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是那身沙色风衣。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 一间简陋但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小木屋前,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裙子、有着一头罕见粉色长发的女人,正弯腰采摘着向日葵。 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致。 而在她身边,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只有五六岁大、头戴兜帽的小小男孩,正踮着脚尖,努力地想帮母亲的忙。 他小小的手里攥着一朵比他脸还大的向日葵,赤红的眼眸亮晶晶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依恋。 年轻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了陌生的视线,她直起身,警惕地将小男孩护在身后,望向太宰治。 她的面容美丽而温柔,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戒备。 小男孩也从母亲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赤红眼眸,好奇地、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奇怪衣服的陌生大哥哥。 太宰治站在原地,隔着那片摇曳的金色花海,与那双熟悉的、此刻却无比稚嫩懵懂的红眸对视着。 时空错位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那是……小时候的菲那恩,面前这位粉发成年女性一定就是菲那恩的人类生母。 他突然发觉菲那恩其实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甚至是……不愿提起过去。 女人看着太宰治脸上复杂难言、似乎并无恶意的神情,戒备稍稍放松了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轻柔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第107章 “这位先生……您迷路了吗?” 小菲那恩紧紧抓着母亲的裙角,小声地学着母亲的话重复道:“迷路了吗?” 太宰治看着小菲那恩那双纯粹的红眼睛,看着女人眉宇间那份与菲那恩如出一辙的、隐藏在温柔下的坚韧,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尽管那笑容里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 他轻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迷路……或许是吧。”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补充道,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毕竟,这里的向日葵……实在太美了。” 小菲那恩听到他夸向日葵,似乎很高兴,兜帽下赤红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腼腆的、小小的笑容。 女人也微微笑了笑,阳光洒在她粉色的长发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谢谢您的夸赞。”她低头,温柔地摸了摸小菲那恩的脑袋。 太宰治似乎被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所触动,鸢色的眼眸也多了些许温柔。 年轻的母亲——卡莉斯塔,听着太宰治真诚地赞美向日葵,心中最后一丝戒备也悄然消散了。 她在这村庄极度偏僻的地方独自抚养孩子,太久没有遇到过能如此平和交谈的陌生人了。 “走了很远的路吧?看您风尘仆仆的。”卡莉斯塔的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母性的关怀,“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进来歇歇脚,虽然家里简陋,但清水和粗茶还是有的。” 太宰治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带着些许疲惫与感激的笑容:“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些……迷失了方向。” 他的语气真诚而无害,仿佛一个真正迷途的旅人。 他跟着卡莉斯塔和小菲那恩走进了那间简朴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木屋。 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异常整洁温馨,窗台上放着几个小盆栽,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太宰治接过卡莉斯塔递来的水杯,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能感觉到她手指的温暖,与菲那恩那总是偏低的体温截然不同。 他喝着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小小的、戴着兜帽的身影。 小菲那恩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充满了好奇,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却又忍不住偷偷探出赤红的眼睛打量他。 “先生是做什么的呢?怎么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卡莉斯塔一边整理着采摘来的向日葵,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太宰治放下水杯,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迷茫与真诚:“我……算是个四处漂泊的旅人吧,靠给人写点东西、或者解决些小麻烦为生。” “原本打算去下一个城镇,却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绕了好久才看到您这里的炊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虽然简陋却充满温情的屋子,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羡慕与落寞,“看到您这里……感觉很温暖,像家的样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的话语半真半假,没有直接提出自己想留下,却精准地勾勒出一个孤独旅人渴望温暖的内心,足以触动任何善良之人的心弦。 卡莉斯塔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实的疲惫与隐约的脆弱,再想到自己与儿子隐居于此的孤独,心中不禁生出了强烈的同情。 她看了看正悄悄拽着她衣角、好奇地望着太宰治的小菲那恩,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声道: “如果……先生暂时没有明确的去处,并且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里暂住几天。后面有个空着的小杂物间,虽然小,收拾一下也能住人。等您休息好了,弄清楚方向再走也不迟。” 太宰治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惊讶、感激与如释重负的复杂笑容,微微躬身:“感谢您,夫人。您的善意,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于是,太宰治便顺理成章地在这间乡间木屋暂时住了下来。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太宰治仿佛真正融入这片宁静的田园。 他也会帮忙修补栅栏,会去附近溪流捕鱼,会用他丰富的见闻(当然是经过筛选和修饰的)逗得小菲那恩咯咯直笑。 对于小菲那恩,他并没有刻意追问什么,只是安静地观察,温柔地靠近。 而小菲那恩似乎天生就对这位“太宰老师”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与亲近。 小菲那恩与长大后那个时常沉默寡言的吸血鬼不同,幼年的菲那恩活泼而爱笑,像个小太阳。 他的体温是正常的暖融融,奔跑过后的小脸会红扑扑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他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小嘴里总是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天真烂漫的问题。 “太宰老师,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呀?” “太宰老师,蝴蝶为什么会飞呢?” “太宰老师,你从哪里来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太宰治总是极有耐心地回答小菲那恩,用简单有趣的比喻解释着复杂的事物,偶尔还会用草叶编个小兔子,或者用木头削个粗糙的小鸟给他玩。 “唔……我有一个重要的人,也像你一样喜欢向日葵哦。”他屈起一根手指轻柔地刮了一下小菲那恩的鼻子。 小菲那恩一脸期待:“真的吗?他也喜欢向日葵,那……那我可以邀请他来这里看向日葵吗?” 太宰治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有点事,来不了了,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小菲那恩依旧高兴且期待地点了点头,“那等他回来了,一定要带他来哦,太宰老师。” 太宰治自然也注意到,小菲那恩始终戴着那个小小的兜帽,即使在玩耍得满头大汗时,也从不摘下。 卡莉斯塔曾温柔地叮嘱过儿子,不能在别人面前摘下帽子。 太宰治心知肚明那兜帽下隐藏着什么——一对属于非人血统的尖耳。 现在的菲那恩还很稚嫩,远远做不到像未来那样收短尖耳,并且施加扰乱人类认知的秘术磁场作为保险。 但他从未点破这个秘密,也从未试图让小菲那恩摘下来。 这份尊重与理解,让卡莉斯塔对他更加信任。 而小菲那恩,则彻底喜欢上了这位无所不知、温柔有趣的太宰老师。 他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太宰治身后,会把自己觉得最漂亮的野花送给他,会在傍晚时分,抱着太宰治给他做的小木马,蜷在太宰治身边,听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当然是太宰治精心改编过的、适合孩童的冒险故事),直到沉沉睡去。 太宰治看着怀中孩子恬静的睡颜,看着他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胸前,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真实的温度,心中那片冰冷的荒芜之地,仿佛也被这短暂的温情所浸润。 至少在此刻,在这偷来的时光里,他可以扮演这个孩子生命中,一个温柔的过客。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菲那恩睡得更舒服些,指尖极轻地拂过孩子柔软的粉色发梢,鸢色的眼眸深处,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怜惜。 他也时常会思考为什么菲那恩最后会选择成为血族,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巨大转折改变了菲那恩。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愿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第79章 母亲 卡莉斯塔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田园中,如同一株静静绽放的野蔷薇,柔韧而芬芳。 她的美丽并不张扬,却经得起细看。 粉色的长发通常只是简单地编成一条松散的辫子垂在身后,几缕碎发拂过她清秀的脸颊,衬得那蓝色眼眸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 她的手掌并不细腻,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但动作总是轻柔的。 太宰治发现,这间简陋的木屋和那片生机勃勃的向日葵花田,几乎全靠她一人打理。 她似乎什么都会一点——修补屋顶的漏雨处,打理菜畦,用简单的食材做出温暖的食物,甚至会用采集来的草药处理小菲那恩偶尔的磕碰擦伤。 “妈妈什么都会!”小菲那恩曾挺着小胸膛,无比骄傲地向太宰治宣布。 卡莉斯塔只是在一旁温柔地笑着,用围裙擦擦手,轻声道:“因为妈妈想让我们小菲过得舒服一点呀。” 有一次,小菲那恩在追逐蝴蝶时不小心摔倒了,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珠。 孩子瘪着嘴,赤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没有哭出声,只是下意识地先看向母亲。 卡莉斯塔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过去,没有大惊小怪。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伤口,然后用清水小心清洗,一边操作一边柔声问:“疼吗?我的小勇士。” 第108章 小菲那恩点点头,又摇摇头。 卡莉斯塔笑了,轻轻吹了吹伤口:“有点疼是正常的,但小菲很勇敢,对不对?就像上次被蜜蜂蜇了一下也没哭呢。” 她从随身的小布袋里取出一点捣碎的草药敷上,“看,这是能让你很快好起来的魔法草药哦。” 她的爱,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 小菲那恩的衣物虽然旧,却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她用碎布头给小菲那恩缝制玩偶,尽管针脚有些笨拙,却是小菲那恩最珍贵的宝贝。 夜晚,她会哼唱着不知名的、旋律古老的摇篮曲,那歌声轻柔婉转,仿佛能驱散所有黑暗与恐惧,直到小菲那恩在她怀中安稳睡去。 太宰治见过她在深夜里,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缝补小菲那恩白天玩耍时刮破的裤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坚韧。 她对太宰治这个陌生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得体的、不让人感到压力的善意。 她会默默给他的水杯添满,会在他帮忙干活后真诚地道谢,会在他偶尔望着远方出神时,体贴地不去打扰。 但她并非没有戒备。 太宰治能感觉到,那双温柔的蓝眸深处,始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尤其是在涉及到小菲那恩的时候。 她似乎习惯了用温柔作为屏障,保护着自己和儿子。 一次午后,小菲那恩在花田边追逐蝴蝶,跑得急了,小小的兜帽被风吹落,露出一对白皙的、明显异于常人的尖尖耳朵。 那一瞬间,卡莉斯塔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几乎是扑过去,用颤抖的手迅速而轻柔地将兜帽重新为儿子戴好,动作快得几乎带上了恐慌。 她紧紧抱着不明所以的小菲那恩,警惕地环顾四周,直到确认周围只有太宰治,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微微发抖。 她看向太宰治,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恳求,有不安,也有一丝认命般的悲哀。 “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您……看到了?”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惊讶、恐惧或厌恶,只有一种仿佛理解一切的平静。 “没有哦。”他轻声应道,“我什么都不会看到。” 卡莉斯塔一愣,眼眶瞬间红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将怀里的儿子抱得更紧,低声道:“谢谢……谢谢您,太宰先生。” 那一刻,太宰治看到了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与众不同的孩子,是如何用尽全力,在孤独与恐惧中筑起一座脆弱的堡垒。 村里唯一的货郎路过,卡莉斯塔用积攒的鸡蛋换了些盐和针线。 货郎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气质不凡的太宰治,随口问道:“卡莉斯塔,这位是?” 卡莉斯塔却下意识先将小菲那恩往身后藏了藏,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局促却得体的微笑:“是远房来的表亲,路过这里,暂住几天。” 她的谎言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生硬,但那下意识保护孩子的姿态,却让太宰治心中微动。 货郎走后,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晚上给小菲那恩讲故事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她才真正放松下来,轻轻亲吻着儿子熟睡的额头,低声喃喃:“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发誓,一定会倾尽所有……保护好你……”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这片花田和这个木屋。 她的世界又很大,大到足以用全部的爱,为她特殊的孩子撑起一片暂时安全的天空。 她并非不害怕未来的风雨,只是将所有的恐惧都埋在了心底,用最柔软的姿态,展示着最坚韧的力量。 太宰治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菲那恩那份温柔与固执的来源,也看到了一个平凡母亲所能迸发出的、最不平凡的光辉。 她从未提及过孩子的父亲,也未详细说明为何隐居于此,太宰治也默契地不去追问。 直到一个傍晚,小菲那恩因为玩得太累,早早睡下了。 卡莉斯塔望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太宰治倾诉:“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哪怕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也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承载着一个母亲最沉重的祈愿。 “有时候看着他跑得那么快,跳得那么高,力气比同龄孩子大那么多,我既骄傲,又害怕……”她微微苦笑,“我怕某些事情……终究是藏不住的。这个世界,对‘不同’的事物,总是……缺乏耐心。” 太宰治沉默着,没有轻易给出空洞的安慰。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看似和平的村庄背后,潜藏着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和排斥。 卡莉斯塔拢了拢肩头单薄的披肩,继续低语:“我教他认字,教他草药,教他隐藏自己……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只想在他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之前,多给他一点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的侧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肩膀微微塌下,流露出一丝难以在外人面前显露的疲惫。 但很快,她又挺直了背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他。”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掷地有声。 太宰治看着她,看着这个在逆境中用尽全力为孩子撑起一片小小天空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你的爱……让我震惊。”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滞涩。 卡莉斯塔只是温柔地笑笑,“虽然知道太宰先生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总感觉……” 说着,她忍不住踮起脚,轻轻揉了揉太宰的脑袋。 “您偶尔也需要有人摸摸头呢。” 在那一瞬间,太宰治鸢色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微笑着的卡莉斯塔,没有躲开那只温暖的掌心。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这一瞬的失态,最终却发现自己此刻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几乎可以预见,当外界的恶意终于冲破这层脆弱的屏障时,这位温柔而坚韧的母亲,将会爆发出怎样决绝的力量去保护她的孩子。 卡莉斯塔那如向日葵般追逐阳光、努力给予孩子温暖的背影,在此刻的太宰治眼中,显得愈发美丽,也愈发……令人心碎。 这份光辉,如此微弱,却又如此耀眼,足以在观者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其动容。 但太宰治很清楚,他这个来自异世的旁观者,此刻所能做的,或许也只能默默地守护这片偷来的时光,也记住……这位母亲温柔而坚韧的模样。 第80章 火刑 变故的阴影,如同夏日雷雨前积聚的乌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个位于村庄边缘的宁静小屋。 村民们质朴,却也因循守旧,对任何外来者都抱持着天然的审视与疑虑。 当卡莉斯塔独自去集市采购时,村民们总是看似不经意地旁敲侧击。 “卡莉斯塔,家里那位客人住得还习惯吗?” “那位先生……看着不像本地人,是哪里人啊?” “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还是要多小心些,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关切的话语下,藏着猜忌与不安。 一时间,卡莉斯塔和她“来历不明”的客人,成为了村民们私下议论的焦点。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看着依旧懵懂、只会黏着“太宰老师”和母亲的小菲那恩,看着卡莉斯塔眉宇间日渐加深的忧虑,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他必须离开。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小菲那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晚饭时,他异常沉默,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红眸黯淡了下去,连最爱的葵饼也吃得心不在焉。 终于,趁着母亲和太宰老师在厨房低声商量着去留事宜时,小小的身影带着满心的委屈和难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性地独自跑了出去。 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太宰老师找不到他,或许这样,太宰老师就不会走了。 当卡莉斯塔和太宰治发现孩子不见时,恐慌瞬间攫住了两人。 “小菲——!” “菲那恩——!” 焦急的呼唤声在田野与林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要不了多久,天就要开始变暗了。 而此时,迷了路的小菲那恩,正不知所措地站在林子深处,眼眶红红的,强忍着泪水。 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孩童嬉笑声——是村里那几个经常在林子边玩耍的、有些顽皮的男孩。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总是戴着兜帽、从不跟他们玩的“怪孩子”。 此刻见他落单,便围了上来,带着孩童天真的残忍和好奇。 “喂!一起来玩捉迷藏啊!” “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嘛!” 第109章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们玩玩!” 小菲那恩紧紧攥着怀里太宰治前几天给他削的一个小小的木雕小鸟,害怕地后退,摇着头。 他的抗拒反而激起了孩童们更强的兴趣。 他们开始嬉笑着抢夺他怀里的木雕,想逼着他来追他们。 推搡间,一个男孩的手猛地扯住了他宽大的兜帽,用力一拉—— 兜帽滑落。 一双属于非人生物的尖耳朵,在暮色中清晰地暴露出来,与他那双因受惊而更显赤红的眼眸一起,构成了足以让愚昧村民恐慌的画面。 空气凝固了一瞬。 “……怪、怪物!” “尖耳朵,红眼睛……是吸血鬼啊!” “快跑啊——!” 几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孩子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四散奔逃,消失在了树林间。 小菲那恩呆呆地站在原地,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太宰治焦急地呼唤他的声音,但他吓得动弹不得。 正是顽劣孩童们的这几声尖叫,为太宰治指引了方向。 他飞快地穿过灌木,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在月光下瑟瑟发抖的身影。 “菲那恩!”太宰治冲过去,一把将小菲那恩紧紧抱在怀里,第一时间将兜帽重新为他戴好,遮住了那显眼的特征。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太宰治低声安抚着,心中却沉了下去。 他知道,最坏的情况恐怕要发生了。 而那些吓坏了的孩子,已经连滚爬地跑回了村子,将“卡莉斯塔家的小怪物是吸血鬼”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传开了。 ——恐惧和愚昧是滋生暴力的最佳温床。 天色已暗,但村庄的方向却亮起了一片跳动的、不祥的火光。 村民们举着火把、拿着农具,如同围猎般聚集在卡莉斯塔家门前空地上。 而卡莉斯塔——她刚刚在另一个方向找寻无果,正想回家看看小菲那恩是否已经回来——被他们堵了个正着。 “卡莉斯塔!你果然勾结卑劣的血族!” “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村人?!” “难怪你要带着那个小怪物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快把那个丑恶的吸血鬼交出来!” “她肯定也是吸血鬼伪装的!”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愤怒和恐惧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卡莉斯塔苍白的辩解被完全淹没。 “不,不是这样的……” 她被粗暴地捆绑起来,拖拽着,推向那个耸立在空地中央的木柴堆。 火把的光芒跳跃在她写满绝望与不屈的脸上。 当太宰治抱着惊魂未定的小菲那恩赶回小屋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太宰治抱着小菲那恩,隐匿在树林边缘的阴影里。 他捂住了小菲那恩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这残酷的一幕,但小菲那恩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危险,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起来,透过指缝,他看到了—— 他的母亲,被绑在了高高的火刑架上。 柴堆已经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开始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浓烟滚滚升起。 “妈妈——!”小菲那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想要冲过去。 太宰治一只手快速捂住了小菲那恩的嘴,一只手死死抱住了他,鸢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翻滚着冰冷的怒焰与深深的无力。 小菲那恩情绪过于激动,獠牙不由自主地伸长了些许,一口咬住了太宰治的虎口,獠牙深深刺入太宰治的血肉。 太宰治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菲那恩咬他,他不松手。 火势越来越大,卡莉斯塔的目光穿透烟雾与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树林边缘,落在了太宰治和他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她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如同大地般包容的温柔,以及一种无声的最后的祈求。 ——保护好他。 太宰治读懂了她的眼神,以及……口型。 “活下去。” “照顾好自己。” “永远。” “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你。”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残酷的遗言复述出来。 小菲那恩挣扎的动作停止了,慢慢地松了口。 太宰治紧紧咬着牙,感受着怀里孩子闷在他手心里的崩溃哭喊和剧烈的颤抖,感受着那眼泪滚烫的温度,仿佛也在炙烤着他的灵魂。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那一夜之后,小菲那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却也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露出腼腆的笑容,大部分时间只是低着头,赤红的眼眸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寂与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都是我的错……我是世界上最坏的小孩……”夜深人静时,他会蜷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压抑的哭腔,“如果我没有偷偷跑出去……如果我没有被他们看到耳朵……妈妈就不会……” 太宰治走到他身边,静静地坐下,陪着他。 果然心性跟普通小孩别无二致,这样下去可不行…… 过了许久,当小菲那恩的啜泣渐渐平息,太宰治才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菲那恩,抬起头,看着我。” 小菲那恩迟疑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太宰治的目光平静而深邃,没有丝毫责备:“告诉我,是谁点燃了火把?是谁捆住了你的母亲?又是谁,将她推上了火刑架?” 小菲那恩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回答:“是……是村民们……” “那么,”太宰治的声音依旧平稳,“做出这些残忍事情的,是你吗?” 小菲那恩用力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不是!我怎么可能会……” “所以,”太宰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冷静,“该为此负责、该承受诅咒和怨恨的,应该是那些举起火把的人,是他们的愚昧、残忍和懦弱杀死了你的母亲,而不是你。” 他伸手,轻轻擦去小菲那恩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 “悲伤和愤怒没有错,”他继续说道,“但不要让它们成为压垮你的枷锁,而是要让它们成为你前行的力量。” “你要变得强大,不是为了沉浸在‘如果当初’的悔恨里,而是为了在未来,有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有能力……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明白吗?” 太宰治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错误的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那么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但他只用了一瞬就掐灭了这幼稚而愚蠢的想法。 某种意义上,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有罪论简直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而真正的凶手却根本不会有任何负罪感,自责只会无端增加自己的痛苦罢了。 太宰的话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小菲那恩心中厚重的阴霾。 虽然悲伤并未立刻消失,但那几乎要将小菲那恩压垮的、沉重的负罪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死死攥着太宰治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太宰老师……”他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哭过后特有的软糯沙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太宰治看着他那双与记忆中重叠的红色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幼兽般无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小的菲那恩,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又将溢出的泪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郑重: “好,我不离开。”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许下一个跨越时空的承诺: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这个偏僻的村庄再也容不下菲那恩。 小菲那恩虽然年幼,却异常早慧。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半血族,也记得母亲偶尔提起过的、关于他那来自图拉尔家族的父亲。 “我要去那里。”小菲那恩指着母亲曾经模糊描述过的、位于大陆极北之地的方向,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坚定与一丝冰冷的恨意,“我要获得力量,强大到……再也不会失去任何重要的人。” 太宰治没有劝阻。 他知道,这是菲那恩注定要走的路。 他牵起小菲那恩的手,踏上了前往血族领地的漫长旅程。 路途艰险,穿越荒原与密林。 为了更快地适应和觉醒血脉,小菲那恩开始有意识地尝试激发自身的血族特征。 他的尖耳变得更加明显,体温也开始缓缓下降,向着纯血族的冰冷靠近。 第110章 而随之而来的,是逐渐苏醒的、对血液的渴望。 在一次躲避野兽袭击、小菲那恩不小心受伤后,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属于太宰治的、独一无二的甘甜血气,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击溃了他幼小的自制力。 他像只循着本能的小动物,扑到太宰治的手腕边,柔软的嘴唇贴上了那温热的皮肤,尖尖的小虎牙无意识地磕碰着,带着急切与茫然。 太宰治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家伙柔软的发顶,纵容了他的行为。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吸血了,而且“激发.情.欲”似乎只会在成年血族身上出现吧? 当那温热的液体涌入喉咙时,小菲那恩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浑身的焦躁都被瞬间抚平。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依赖与烙印,从这一刻开始,深深地刻入了他的本能。 他抬起头,唇边还沾着一点殷红,赤红的眼眸迷蒙地望着太宰治,小声地、带着浓浓的依恋喃喃:“太宰老师的血……好温暖……好喜欢……” “喜欢到想要将最重要的东西……送给老师……” 太宰治习惯性揉了揉那粉色发顶,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哦?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小菲那恩下意识用脑袋蹭了蹭太宰治的掌心,“是我的心脏哦。” 太宰治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心脏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留着才好吧。” 小菲那恩没有吭声,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宰治看了好一会儿。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血族领地的边缘,周遭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危险。 扭曲的植物,潜伏的黑暗生物,空气中弥漫的压抑能量……都预示着前方的路途将更加凶险。 小菲那恩看着太宰治为了保护他而略显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停下脚步,扯了扯太宰治的衣袖。 “太宰老师,”他仰着头,眼神认真,“前面太危险了。你在这边等我,好不好?”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可靠:“等我变得足够强大,等我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我就回来找你。然后……我要为母亲报仇。” 太宰治低头看着他,小家伙的眼神倔强而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菲那恩是担心他会在血族领地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揉了揉小菲那恩的头发,“好。” 他顿了顿,目光又柔和了些许,但又无比沉重,“我会一直等你,菲那恩。” 随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虚空,像是在对菲那恩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的菲那恩,你生来就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这样的性格会让你以后活得很辛苦,但你只需要记住一些道理就会轻松不少。”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小菲那恩精致的小脸上,与那双红眸对视着,“第一,你的不同,是你的特权,而非缺陷。第二,他们的规则,若让你不适,便无需遵守。第三,力量……不在于迎合,而在于让‘碍眼’的东西消失。” 小菲那恩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有些……听不懂。 太宰治笑了一下,忍不住在小菲那恩的额上印上一个珍重的吻,“既然你叫我老师,那最后总得再教你些真正的道理才好,希望这些残酷的道理能够在未来帮助你,也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们。” 小菲那恩一怔,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牢牢记住的,太宰老师。” 接着,太宰治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废弃猎人小屋安顿下来,看着小菲那恩一步三回头地、独自走向那片被铅灰色永恒暮色笼罩的血族领地入口,小小的背影在荒凉的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至此,菲那恩·德·图拉尔的命运轨迹被彻底改写。 太宰治在小屋里等了没多久。 他摩挲着怀中那张来自未来的、微微发热的「书页」,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在某一个寂静的午后,「书页」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不受控制的光芒,庞大的时空之力瞬间将他包裹。 强烈的撕扯感传来,太宰治闷哼一声,意识瞬间模糊…… 当他再次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安全屋冰冷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仿佛从未离开过的奇异书页。 窗外,是横滨熟悉的、灰蒙蒙的天空。 他回来了。 回到了菲那恩已经化为晶粉消散、织田作远走他乡、他独自一人开始“洗白”的……现实。 而那个他承诺要等待的、小小的菲那恩……被他独自留在了那个危机四伏的、遥远的世界。 而太宰治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菲那恩的记忆很快被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以“修复”为名,悄然模糊、覆盖。 关于那个穿着沙色风衣、有着鸢色眼眸的“太宰老师”的一切,都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渐渐淡去,最终沉入了记忆的最深处,被漫长的岁月尘封。 他记得母亲的死,记得对力量的渴望,记得要去报仇……却唯独,忘记了生命中曾出现过那样一道,短暂却深刻的身影,也忘记了……自己曾暗自承诺的、作用于灵魂的最高契约。 【我自愿将命核之主权寄存于太宰治的灵魂深处,直至我与太宰治再度重逢。从此刻起,我获得真正的不死,而太宰治,将受永恒的幸运垂青。】 命核,也就是血族真正的“心脏”,是这世上最虚无的无形之物,无形到甚至可以穿越时间与空间。 其实,小小的菲那恩并不明白心脏对血族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想和他的太宰老师永远生活在一起。 唯有赌上最重要的东西,才有可能得到那一丝重逢的机会。 第81章 向阳而生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有一道缝隙,横滨冰冷的月光流淌进来,在地毯上切割出一片银白。 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小桌一角的水晶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上摊开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书】,以及旁边那个已经打开的空置金属盒——曾经盛放着血族之王菲那恩的“心脏”的容器。 [太宰治]站在落地窗前。 他仅着一件丝质睡袍,外面随意披了件深色的长大衣,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鸢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沉睡的城市,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景象,仿佛落在了某个遥远而混沌的维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冰凉的页缘。 「人间失格」与「书」形成的特异点可以办到很多无法想象的事。 那张他要求菲那恩带往彼世的「书页」有三个作用。 其一,「书」作为世界基石,与世界意识的力量本质相同,因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世界意识的视线,让祂没法发现菲那恩“顶替”了织田作之助。 其二,「书页」与他手中「书」同根同源,可以作为锚点定位菲那恩所在世界的坐标,他就能利用「书」做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这才是真正的“保险”。 最后,他将原本会成为血族之王的菲那恩的命运轨迹记录进了那张「书页」,又将字迹隐藏起来,使之变得空白。 这样做没有任何能够在当下解明的原因,只是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就该这么做。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使另一个菲那恩诞生的……“蝴蝶”到底是谁了。 关于另一个菲那恩如何能穿越到异世这一谜题,此刻已经解明。 毕竟,有锚点才能跨世界,才能在异世界长久停留。 不管是血族之王的菲那恩,还是普通的菲那恩,只能说他们不愧为同一个体,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心”送给了太宰治,都……等待着再度重逢的那一天。 回到“拯救”织田作这一计划,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世界意识不能辨认出菲那恩这个“替代品”,从而让那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存活。 所以,他一开始就说过这很危险。 虽然过程有一点惊险,但所幸结果是好的——菲那恩赌赢了。 当然,他也赌赢了,所有。 [太宰治]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询问窗外寂静的夜色,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你会怪我吗……私自动用你的‘心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双光裸而苍白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探出,轻柔却坚定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一个微凉的、带着冷冽白玫香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 “你明明知道吾不会……” 缱绻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与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 第111章 那声音低沉而魅惑,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小钩子,挠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动用一半心脏去救另一个吾而已,更何况就算你杀死吾,吾也心甘情愿。”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抱着。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但周身那层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些许。 他能感受到那双臂膀环抱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又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或许只有一半‘心脏’并非坏事呢,毕竟身为原本不可能诞生的混血……吾们足够特殊。只有一半命核,这意味着需要用所有力量和血脉去优先‘补全’那失去的另一半。” “这是将吾们变为普通人的唯一途径,只是这个途径……有些过于极端和冒险了。”[菲那恩]顿了顿,下一秒突然笑出了声,“不过,你故意将另一个单纯的菲那恩拉进你的世界,甚至刻意引导他去进行那个所谓的‘改变故事’计划……” “不正是为了达成将吾们变成普通人这一目的吗,吾爱?” “吾喜欢你的手段,可以不惜利用所有人,甚至包括了吾们,但这利用的出发点,却反而让吾……倍感愉悦呢。” 毕竟,这从始至终都是[太宰治]的计划,一个完美计划。 [菲那恩]自愧不如,承认自己仍需要不断向自己的爱人学习,而他们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哦。 …………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后缓慢上浮的气泡,一点点挣脱虚无的束缚,重新汇聚。 菲那恩缓缓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剔透水晶折射出的、幽蓝而朦胧的光晕,如同沉睡在海底,仰望着被水波扭曲的天空。 他正躺在他那具水晶棺里。 这具明明早已被中原中也一拳轰成齑粉的棺椁,此刻却完好无损地承载着他,每一寸雕花,每一道弧线,都与他沉眠数百年前精心挑选定制时,分毫不差。 棺椁之外,是他原本世界里,那片他亲自选定的、隐秘而宁静的沉睡之地。 目光所及,是无尽的白玫瑰,在幽暗的光线下静静盛放,如同铺展到世界尽头的雪原,散发着冷冽而纯粹的芬芳。 他没有死,尘封的记忆也已经回忆起来。 原来……那么早,他们就相遇过。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那张带着些许鲜活红润的脸上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顺着太阳穴没入鬓角,洇湿了铺散在丝绒衬垫上的粉色长发。 “太宰……老师……”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和巨大恍然的喃喃自语,从他微微颤抖的唇间溢出。 这个久远到几乎被遗忘的称呼,在此刻却带着千钧之重,砸在他的心口。 他一直苦苦追寻的“心脏”原来在太宰身上,加之他初次进食的便是太宰治的血液,所以他才会在见到太宰那一刻就无法抑制地被太宰吸引。 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而伴随着记忆复苏一同清晰起来的,还有他身体内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知。 他作为混血,对心脏核心感知本就不像纯血族那样敏感。 后来,即使“心脏”不知什么时候归还于他,可他也并未真正感觉到它的存在。 直到狄克拉之银彻底摧毁了它,在那濒死的瞬间,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命核——以及它被摧毁时带来的消亡痛楚。 而现在…… 一种微妙的、既空虚又充盈的矛盾感,萦绕在他的胸腔里。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属于血族的力量,那曾经流淌在血脉中的暗红能量。 ……什么都没有。 体内空空如也。 菲那恩有些诧异,水晶棺盖从里被他推开,随后缓缓坐起身来。 他出了水晶棺,赤脚踏入花田,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身躯,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白玫瑰的刺划过他裸露的脚踝,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他低头,看着脚踝上那道缓缓渗出血珠的划痕,没有像以往那样瞬间愈合。 疼痛是如此真实,血液的温热是如此陌生。 没有了强大的自愈力,没有了使用血族秘术的能力,没有了超越常人的速度与力量,甚至连外貌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标志性的非人尖耳变成了普通人类的耳朵,血红色的眼睛也变成了天蓝色,是跟母亲一样的瞳色。 ——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菲那恩对这个变化有点懵,但没有惊慌,相反内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毕竟他活下来了,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即使看起来失去了所有,但却……找回了某些珍贵的东西。 这很好,不是吗? 看着这个游离于日夜边界的秘境,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自己此刻想要去的地方,随后便朝着更深处蹒跚着走去。 那个地方,是他的父亲——那位严厉、冷漠、几乎从未承认过他的图拉尔家主,选择的永恒沉眠之地。 那是一座更为古老、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棺椁,置于一个黑色石台上,显得肃穆而孤高。 然而,当菲那恩走近时,他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棺椁旁,站立着两道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灵魂虚影。 一位是穿着华贵古老血族服饰的银发男子,面容冷峻,眼神依旧带着疏离与复杂,正是他的父亲。 而站在父亲身边的,是一位有着粉色长发和蓝色眼眸的人类女性虚影,她的笑容温柔而带着一丝伤感,正静静地看着菲那恩——那是他的母亲,卡莉斯塔。 他们似乎早已在此等候。 “你来了。”父亲的灵魂虚影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一如往昔,“你看起来变了许多,我并非指外貌。”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以灵魂形态出现在此,但菲那恩瞬间明白了——所谓的“沉眠”,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 这位冷酷的家主,早已选择了死亡,以灵魂的姿态陪伴在母亲身边。 原来……父亲真的一直深爱着母亲,深刻到不惜放弃永恒的生命。 但这并不能抹去菲那恩心中的芥蒂。 父亲对他的那份冷漠与忽视是真实存在的伤害。 他无法原谅他。 而父亲似乎也从未期待过他的原谅,也并不执着和解。 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眸中,曾清晰地映着“是你连累了卡莉斯塔”的责备,尽管他从未宣之于口。 这份无声的指控,直到这最后,也仍然横亘在父子之间,如同无法跨越的深渊。 但菲那恩突然有点释然了。 一切都已经是昨日,今日的他已然新生。 “我的小菲那恩……”卡莉斯塔的虚影飘上前,伸出半透明的手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虽然没有真实的触感,但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瞬间包裹了菲那恩,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对不起,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告别……”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怜爱,“让你一个人……真是辛苦了。”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菲那恩的脸庞,仿佛要将这几百年错过的成长都看进眼里:“我的孩子长大了,变得勇敢善良……也找到了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人……” 菲那恩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告诉母亲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想诉说他的迷茫、他的痛苦、他此刻的孱弱,以及自己真心相待的爱人。 但母亲却轻轻摇了摇头,将一根半透明的手指虚虚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的蓝眸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和一丝神秘莫测的意味,轻声说道: “你会得偿所愿的,我的小勇士。” 这句话如同一个轻柔的咒语,又像一个早已写好的预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入菲那恩的心中。 菲那恩怔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凝固在唇边。 他看着母亲温柔而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沉默着、眼神复杂却并未反驳的父亲虚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他曾经所有的挣扎与牺牲,所有的痛苦与抉择,都早已被看穿,并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他站在原地,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单薄的白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失去了力量的他,像一个刚刚学会行走的婴孩一样脆弱,却因为那句预言般的话语,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光。 得偿所愿…… 他唯一的愿望,从未改变。 此时此刻,那深埋心底数百年的愧疚,却突然涌上心头。 如果当年不是太宰老师的开导,他根本没有勇气继续生活,踏上那条最艰难的道路。 第112章 可他最后忘了,忘了所以关于“太宰老师”的一切。 后来的他不敢去细想母亲死亡的原因,只能一股脑儿地强迫自己去恨着那些人类,装成一个冷漠的血族。 可他似乎天生就无法恨任何人,他只能恨自己,厌恶自己,同时又不得不将这份恨意和厌恶埋藏在过去的岁月里。 直到现在,他望着母亲温柔的虚影,嘴唇翕动,那些压抑了太久的话语终于冲破了枷锁。 “母亲……”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蓝色眼眸中盈满了水光,承载了更深重的、属于人类的悲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这不祥的混血身份,如果不是我这显眼的样貌……您就不会……” “不,不是的,我亲爱的孩子,我勇敢的小菲那恩……”母亲的声音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满是泪痕的脸颊,“请永远、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她轻轻“抚摸”着菲那恩的头发,“我的小勇士,妈妈这辈子从没后悔遇到你的父亲,而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了你,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那天……护住了你。” “所以,我的小勇士,请放下这沉重的枷锁,不要被过去束缚。你从未连累过我,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短暂一生中,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奇迹,以及最盛大的幸福。” 菲那恩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终于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熟悉称呼,“妈妈……” 卡莉斯塔凝视着他,眼中同样闪烁着泪光,脸上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好。不再是冰冷的躯体,而是拥有着正常的体温和真实心跳……走上了属于你自己的、充满光亮的道路,甚至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妈妈真的,为你感到无比的幸福和骄傲。” 她的虚影开始变得愈发透明,如同晨曦中即将散去的薄雾,但她的祝福却愈发清晰、坚定地烙印在菲那恩的心间: “我的孩子,记住,你从来都是爱与希望的结晶,而非罪孽的产物。请带着这份爱,勇敢地、自由地,像永远追随太阳的向日葵那样,向着属于你的光和暖,尽情地绽放吧。” 她最后再拥抱了一次菲那恩,重复了一遍那宛如奇迹的话语: “你会得偿所愿的,我的小勇士……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第82章 欢迎回家(正文完结) 两年时光,足以让横滨的某些伤痕结痂,也让某些人改头换面。 武装侦探社的窗户总是擦得明亮,将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迎接进来,洒满一室。 空气中飘着咖啡香和纸张特有的味道,偶尔夹杂着国木田独步对着计划表一丝不苟的核对声,以及谷崎润一郎与直美之间……嗯,过于亲密的互动。 太宰治,如今是这里的一员。 他穿着沙色的风衣,与侦探社温暖的色调融为一体。 脸上时常挂着轻松的笑意,会帮着处理委托,也会在国木田被气得跳脚时,用夸张的语调说着“今天也是个自杀的好天气呢~”,然后被怒吼着“不许增加我的工作量!” 他似乎真的融入了这阳光下的日常。 只有极少数时候,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会停下手中转动的钢笔,目光投向窗外某片虚无的天空,鸢色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却深不见底的寂寥。 思念如同无声的潮水,在每一个寂静的间隙悄然漫上,带来细微却持久的钝痛。 “太宰!你这家伙又在偷懒!这份报告今天必须写完!”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不满地敲着太宰的桌面。 “嗨~嗨~知道啦,国木田~”太宰治拖长了调子,敷衍地应着,却依旧没有动弹的意思。 国木田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几分试探和完全不信的口吻说道:“对了,昨天听到楼下咖啡厅的女士们在闲聊,说什么……你其实有个早逝的爱人?哼,这种拙劣的谎言,也就骗骗不知情的人吧!” 他实在无法想象,会有哪个眼光正常的人,能看得上太宰治这个麻烦集合体。 他的本意是想嘲讽太宰治连编造悲惨过往都如此敷衍,却见太宰治转笔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漫不经心。 “啊啦,被发现了呢~”太宰治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真假。 国木田见他这副样子,更加确信是谣言,转头看向正在零食堆里翻找美味棒的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这家伙果然是在胡说八道吧?” 乱步的动作顿住了,随即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扫过太宰治,又看了看国木田,腮帮子还鼓鼓的,含糊却肯定地说:“是真的哦。” 名侦探咽下嘴里的粗点心后,嘴角微微下撇,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丝类似于……惋惜的神情。 乱步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许,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平静,“太宰他……确实有过一位非常重要的爱人,也是我的朋友哦。” “什……么?!”国木田独步彻底愣住了,眼镜都差点滑下来,“真、真的?!可是……为什么?竟然真的会有人……” 他下意识地想问“竟然真的会有人看得上那家伙”,但看着乱步少见的表情和太宰治虽然笑着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难过的侧脸,后面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和满腹的疑惑。 太宰治依旧维持着那个笑容,只是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某天黄昏,太宰治处理完一个简单的委托,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回侦探社,而是绕路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通往lupin酒吧的小巷。 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温暖而宁静。 他习惯性地走向那扇不起眼的门,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蓦然顿住。 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身形纤细,穿着一身柔和的樱粉色和服,简约的款式,衣摆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一头粉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仅仅是一个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到让人心脏骤停的感觉,就如同潮水般将太宰治淹没。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不可能…… 是幻觉吗?还是…… 似乎是听到了他过于急促的呼吸声,那个人缓缓地、带着某种迟疑地转过了身。 太宰治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一张依旧精致得过分的脸庞,皮肤苍白,带着一种易碎的美丽。 但是…… 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里燃烧般的赤红,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清澈、如同雨后初晴天空般的湛蓝色,里面盛满了某种小心翼翼的、泫然欲泣的期待与忐忑。 那双象征着非人身份的尖耳朵,也消失了,变成了普通人类圆润的轮廓。 他不再是血族。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容貌过于昳丽的、带着异国风情的普通人类少年。 可太宰治知道。 他就是他。 即使眼睛的颜色改变,即使失去了非人的特征,即使气息变得如同普通人一般无二……那种刻入灵魂深处的熟悉感,绝对不会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巷口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们的重逢方式并不轰轰烈烈,但都深深地清楚彼此内心的汹涌。 他们都知道对方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等来了这看似平淡的重逢。 太宰治就那样僵在原地,鸢色的眼眸死死地锁在对方身上,仿佛一眨眼,这个幻影就会消失。 拥有着蓝色眼眸的“他”,也同样怔怔地看着太宰治。 蓝色的眼眸中迅速弥漫起一层朦胧的水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颤抖的气音: “……太宰。” 这一声呼唤,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 太宰治猛地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将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单薄,能感受到那细微的、真实的颤抖。 不是幻觉。 是温热的,是活生生的。 他的菲那恩……真的……回来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回来了。 太宰治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的衣料,正被温热的液体迅速濡湿。 怀中的人在哭,无声地,肩膀微微耸动着,双手紧紧回抱住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许久,太宰治才微微松开一些,但手臂依旧环着他,仿佛怕他再次消失。 第113章 他抬起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去菲那恩脸颊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眼睛……颜色变了呢。” 菲那恩仰起脸,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带着哽咽:“嗯……现在的我是个普通人了。没有力量,也不会自愈了。” 他看着太宰治,平复着情绪,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一丝歉然和如释重负。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还有……我回来了,太宰。” 太宰治凝视着这双陌生的蓝色眼眸,里面却盛满了他熟悉的、从未改变过的眷恋与深情。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痛楚,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太宰治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菲那恩的额头,鸢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与深沉爱意,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珍重的叹息: “……欢迎回家。” 夕阳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们的影子在巷口紧紧交叠,仿佛从此再也不会分离。 在那熟悉的、点着暖黄灯光的lupin酒吧里,或许不久之后,又会多出一个穿着樱色和服、有着蓝色眼眸的安静身影。 那个身影会听着太宰治不着边际的闲谈,看着他与新同伴的互动,然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地将自己的手,放入身边那人温暖的掌心。 这一次,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平凡而珍贵的未来。 *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首先感谢能够看到最后的宝子!这篇文算是给我自己写爽了,也把我写燃尽了,得写点轻松搞笑的恢复一下[裂开]。抛开数据不看,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等我失忆了我就来自己看嘿嘿[三花猫头]),可能有些宝宝会觉得有些剧情有点无聊,但其实没有一个剧情是水的,我想写得就是菲那恩在大家的帮助和教导下越来越有人情味,放下心结的过程,以及,我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宰,会永远爱着宰,纯爱无敌! 接下来还有六个番外!今天干脆一下子发完,18点吧[三花猫头]还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啊,可以说说,有灵感就写[撒花] 第83章 番外一 武装侦探社的清晨,通常始于国木田独步精准到秒的日程安排,与太宰治花样百出的迟到借口之间的拉锯战。 然而,近几日,社内的氛围却有些微妙的异常。 根源,自然是那位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太宰治。 他依旧会踩着点溜进办公室,依旧会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抱怨工作的辛劳,甚至依旧会孜孜不倦地尝试他那些被国木田严令禁止的自杀小把戏。 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似乎悄然改变了。 那双鸢色的眼眸里,长久以来萦绕不散的、如同深海淤泥般的虚无与倦怠,悄然驱散了几分。 他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柔和弧度。 这种变化细微却无法忽视,尤其是在与谢野晶子和谷崎润一郎这些较为敏锐的社员眼中。 某天下午,趁着太宰治难得安静地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国木田独步终于忍不住,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向旁边正在整理器械的与谢野晶子求证,“太宰那家伙……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与谢野晶子头也没抬,利落地将手术刀归位,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谁知道呢。不过,比起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不挺好的嘛。” 正当国木田独步皱着眉头,试图用他那本理想手册里的逻辑分析这种异常现象时,侦探社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国木田习惯性地应道。 门开了。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站在门口,身形纤瘦,穿着一身柔和的樱粉色和服,与侦探社略显凌乱务实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来人似乎有些迟疑,微微探进头,露出一张漂亮温润的脸庞。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特别的发色,粉色长发乖乖地用发带束在脑后,那双眼睛的蓝色,是一种清澈而宁静的蓝色。 “那个……打扰了,我找太宰。”他的声音也很轻,带着一种天然的温和。 社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依旧趴在桌上的太宰治。 然而,比太宰治反应更快的,是坐在文件堆后、正往嘴里塞美味棒的江户川乱步。 他碧绿的眼眸倏地睁开,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明亮光芒。 他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两步就蹿到了门口,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是你呀!你终于来了!”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充满了纯粹的欣喜,甚至还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怎么样?名侦探的侦探社现在已经很大了!还有好多社员哦!” 自从变成普通人后,原本性格就不算差的菲那恩少了那一丝血性与淡漠,似乎……性格变得更加温和了,脸上甚至都时常带着笑。 粉发青年看着乱步,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眼睛,颇为真诚地夸赞道:“哇,不愧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这时,太宰治才像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般,慢悠悠地从桌子上抬起头。 当他看到门口的身影时,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晓对方的到来。 他静静地望着他,鸢色的眼眸中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而温柔的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对方伸出了一只手。 菲那恩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无视了社内其他人或好奇或震惊的目光,径直走向太宰治,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太宰治收紧手指,将他轻轻拉近,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这位是菲那恩,”太宰治这才抬起眼,看向一脸呆滞的国木田独步和其他社员,语气轻松地介绍,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的爱人。” “哈——?!!” 国木田独步的惊叫声几乎掀翻了侦探社的天花板。 他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着菲那恩,又指向太宰治,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荒谬的谎言。 “爱爱爱爱人?!太宰!你又在搞什么鬼?!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而且这位……这位先生看起来……”他卡壳了,看着菲那恩那澄澈的蓝眼睛和毫无攻击性的气质,实在无法将他和太宰治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是真的哦,国木田。”乱步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晃着腿,咔嚓咔嚓地啃着美味棒,语气笃定,“虽然样子变了不少,但就是他没错,是名侦探承认的朋友呢!” 这个场面……国木田独步感到一丝怪异的熟悉。 之前他震惊于太宰治有个不在了的恋人的时候,也是乱步说是真的…… 所以……这个不在了的意思,原来不是去世了吗?罪过罪过。 与谢野晶子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菲那恩:“哦?这就是太宰治传说中那位爱人?看起来很健康嘛。” 谷崎直美则是满脸通红,看看太宰治,又看看菲那恩,小声对身边的谷崎润一郎嘀咕:“太、太宰先生原来真的有爱人啊……还这么……好看。” 菲那恩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并没有露出怯意或不安。 他只是微微颔首,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声音温和:“初次见面,我是菲那恩。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太宰的照顾。” 他的态度自然大方,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变故后的沉静与通透。 国木田独步张了张嘴,看着菲那恩那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太宰治那副毫不作伪的柔和神情,以及旁边乱步先生那“早就告诉过你”的眼神,所有质疑和推理最终都化成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喃喃自语:“……世界,果然充满了无法用理想手册解释的谜团……” 而太宰治,只是轻轻握着菲那恩的手,指尖在他不再是冰冷的皮肤上摩挲着,鸢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注视着身边失而复得的爱人,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已远去。 对他来说,所有的谜题都已有了答案,所有的虚无都被填满。 他的菲那恩,以另一种姿态,跨越了生死与世界的界限,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足够了。 第84章 番外二 时光荏苒,太宰治二十二岁了。 失去血族血脉的菲那恩竟然比过去抽条了些许,身形更加修长,站在那里,比那位赭发的重力使……还要高出约莫十厘米左右。 横滨的夜晚,灯火阑珊。 一家不起眼却氛围颇佳的小酒馆里,中原中也面前的酒杯空了一只又一只。 他酒量本就不算顶好,此刻更是醉意朦胧,钴蓝色的眼眸里失去了平日的锐利,蒙上了一层水汽。 第114章 坐在他对面的菲那恩,面前只放着一杯澄澈的温水,滴酒未沾。 “……那时候,我还在国外……”中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破了沉默,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那家伙……太宰那混蛋突然毫无征兆地叛逃……然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你失踪的消息……最后是你的……你的死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压抑了许久的、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痛楚。 “我……”他哽了一下,猛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才像是获得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当时……真的……!混蛋!你们两个都是混蛋!” 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杯盘轻响,却又在下一刻颓然地垮下肩膀。 “怎么能……一个接一个地……就那么……”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闷闷的,“……太宰那家伙后来成了什么样,你也……你肯定不知道。他简直像换了个人……” 菲那恩静静地听着,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看着眼前一向骄傲肆意的中也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他轻声开口:“对不起,那件事对我来说也十分突然……对不起,让中也难过了。” 中也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向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摆了摆手,动作因醉意而有些夸张:“……谁、谁难过了!少自作多情!我只是……只是……” 他嘟囔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有些笨拙地在身上摸索起来,最后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推到了菲那恩面前。 “喏!你的……工资卡!”中也的声音含混,却努力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清晰,“首领……一直给你留着的,没冻结……里面的钱,应该……比当初多不少……” 菲那恩惊讶地看着桌上那张熟悉的卡片,一时间有些怔忡。 他没想到,在他“死”后,港口黑手党竟然还保留着他的账户。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中也像是被勾起了更多回忆,语气稍微顺畅了些:“还有……红叶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飘忽了一下,才继续说:“是那套公寓……你和太宰那家伙住过的……红叶姐她……保留了里面的所有东西,没让动过……知道你回来后,她直接……把公寓转到你名下了……” 中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醉后的困倦。 但中也话语中的信息却如同暖流,瞬间涌遍了菲那恩的全身。 工资卡……公寓…… 他们……一直记得他。 不仅记得,还为他保留了一切。 菲那恩的蓝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紧紧攥住了那张冰冷的卡片,指尖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温暖。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泣音:“谢谢……谢谢你们……” 中也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般,彻底松懈下来,脑袋一歪,彻底醉倒在了桌子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菲那恩看着他,又看了看手心的卡片,感动与酸涩交织,正想上前查看中也的情况,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太宰治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男人褪去了青年时期最后的青涩,轮廓越发成熟俊美,鸢色的眼眸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沉淀着一种复杂的温柔与了然。 他穿着沙色风衣,气息平和。 “不要管中也啦,”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微微拖长的调子,眼神扫过醉倒的中也,却没什么真正的担心,“蛞蝓醉成这样,港口mafia的人自然会来找他。我们回家吧。” 他的目光落在菲那恩紧握的工资卡上,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 菲那恩看了看不省人事的中也,心中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但还是点了点头。 太宰治已经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走吧走吧,菲那恩~”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 菲那恩最终点了点头,乖乖地任由太宰治牵着他,离开了弥漫着酒气的小酒馆,将醉倒的中也和他未尽的醉语、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来自旧日同伴的牵挂,留在了身后。 夜风微凉,吹拂着菲那恩樱色的衣袖和太宰治沙色的风衣下摆。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慢慢抚平。 有些重逢,与失而复得的珍视之物,本身就是最好的慰藉。 而他们的路,还很长。 第85章 番外三 横滨的午后,阳光透过武装侦探社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中岛敦手里还捧着国木田独步刚塞给他的一叠需要熟悉的文件。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靠在窗边、一身沙色风衣的身影——太宰治。 太宰先生与国木田先生一丝不苟的严谨不同,太宰先生总是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气质。 他会用夸张的语调抱怨工作好麻烦,会兴致勃勃地研究他那本《完全自杀手册》里的新方法,甚至会因为尝试某种离奇的自杀方式而被国木田先生怒吼着追打。 这样的太宰先生,竟然是前港口黑手党干部? 敦得知这个消息时,震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个在里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港口黑手党?那个充斥着血腥与黑暗的地方? 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时常带着轻快笑容、甚至会哼着奇怪殉情歌谣的前辈,与黑手党干部联系起来。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太宰先生有一位爱人。 这个消息最初是从谷崎直美小姐那里听来的。 后来,敦在侦探社的大家口中得到了证实,每个人的反应都平淡自然,仿佛这是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宰先生的爱人啊……”谷崎润一郎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是一位很安静、很漂亮的人呢。” “名字是叫菲那恩哦!”直美小姐补充道,眼睛亮晶晶的,“头发颜色竟然是天生的粉色,天生的!气质是和太宰先生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气氛都会变得很温柔呢。” 敦更加好奇了。 一个与太宰先生“完全不一样”的人?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象中的,或许是另一位如同太宰先生般神秘莫测、或是气场强大的存在。 毕竟,能驯服(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太恰当,但敦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太宰先生那样的人,绝非普通角色。 他第一次见到菲那恩君,是在一个黄昏。 那天工作结束得稍早,太宰先生罕见地没有一下班就溜走,而是靠在侦探社的窗边,望着楼下街道,嘴角噙着一抹与平日戏谑不同的、极淡却真实的柔和弧度。 “啊,来了。”太宰先生轻声说了一句。 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楼下街道的人流中,站着一位青年。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樱粉色和服,柔软的布料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青年身形并不高大,却有种沉淀下来的宁静气质,在人群中并不张扬。 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寻找侦探社的窗口。 距离有些远,敦看不清具体相貌,但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精致出众的好看。 太宰先生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的大型猫科动物,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敦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到窗边,向下望去。 他看到太宰先生走到了那位粉发青年面前。 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激动的言语,太宰先生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对方。 而那位菲那恩君,则微微侧过头,对太宰先生露出了一个很浅、却仿佛瞬间融化了周遭所有喧嚣的笑容。 那一刻,敦看清了他的眼睛。 是如同雨后初晴天空般的、清澈而宁静的蓝色。 那双蓝眼睛里盛着的温柔和信赖,几乎要满溢出来,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太宰先生身上。 而太宰先生……敦从未在太宰先生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 不再是平日里浮于表面的笑容,也不是陷入沉思时的晦暗难明,而是一种卸下了所有伪装与重负的、纯粹的放松与安宁。 太宰先生下意识倾身,只为更清楚地听菲那恩君说话,鸢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无限的温柔与耐心,时不时点头,或者说着自己的看法。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慢慢走在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街道上,身影逐渐融入人流,和谐得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第115章 “很不可思议,对吧?”与谢野晶子医生不知何时站到了敦身边,抱着手臂,语气带着一丝看惯了的感慨,“那样一个麻烦集合体,居然也会有这样……嗯,‘人间’的一面。” 敦愣愣地点了点头。 后来,敦又有几次在侦探社附近或是与太宰先生一同外出时,偶遇过菲那恩君。 有时是菲那恩君来给太宰先生送落在家里的东西(基本上是完全自杀手册),有时是两人约好了一起去吃饭。 每一次见面,都加深了敦最初的印象。 菲那恩君话不多,声音却总是带着一种似乎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看向太宰先生时,那份专注和温柔几乎化为实质。 他似乎总能精准地察觉到太宰先生细微的情绪变化,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动作,他便能心领神会。 而太宰先生,在菲那恩君身边时,那些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浮和恶劣性格都会收敛许多。 他依旧会开玩笑,会逗弄菲那恩君,看着对方微微蹙眉或生闷气的样子,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却少了往日的虚无与冰冷,多了些实实在在的暖意。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紧密的纽带,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仅仅是存在于彼此的视线范围内,就能构成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世界。 敦一直都很感激太宰先生。 是太宰先生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方向。 他眼中的太宰先生,是强大的、智慧的,有时是捉摸不透的,甚至带点危险的,但同时也是引导他的、值得信赖的前辈。 而见到菲那恩君之后,他仿佛看到了太宰先生另一面——一个更接近“人”的、会疲惫、会依赖、会流露出真实温柔的一面。 这一面,似乎只对菲那恩君展现。 太宰先生和菲那恩君,一个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暗海洋,一个如同静谧流淌的月下清泉。 一个习惯用面具包裹自己,一个却拥有着澄澈见底的温柔与真诚。 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仿佛来自两个极端的世界。 但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却又如此和谐,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就像月亮的阴暗面与光明面,共同构成了完整的星球。 就好像……他们本就天生一对。 中岛敦望着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空渲染着绮丽的紫红色。 他想,或许正是菲那恩君那样纯粹而坚韧的温柔,才能穿透太宰先生层层的伪装与黑暗,触碰到那颗同样渴望光芒与温暖的心吧。 能见证这样一份感情,对于刚刚获得“新生”的他来说,仿佛也看到了某种关于未来的、美好而温暖的可能性。 第86章 番外四 菲那恩用那张属于他的工资卡,在横滨一个相对安静、离武装侦探社也不算太远的街区,买下了一套不算太大但足够温馨的公寓。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隐秘的喜悦和某种宣告主权般的姿态,将太宰治和少数行李一起打包搬进了这个新公寓。 日子像浸了蜜的流水,平静而温暖地淌过。 然而,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太宰治被怀中不同寻常的触感惊醒。 他习惯性地想将身边温凉的身体揽得更紧些,却摸到了一片过于空荡的床铺,以及……一种明显小了好几号的轮廓。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带着初醒的朦胧,低头看向怀里。 然后,他所有的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怀里,蜷缩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的孩子。 孩子有着柔软的、颜色比成年后稍浅一些的粉色短发,皮肤是同样的苍白,身上套着菲那恩昨晚穿的那件丝质睡袍,此刻却像偷穿大人衣服一样,空荡荡地挂在小小的身板上,领口滑落,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扰,孩子也醒了,长长的、如同白色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蓝色眼眸。 里面没有了太宰治熟悉的、或依恋或温柔或固执的情绪,只剩下全然的陌生与一种近乎本能的疏离。 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 他花了足足三秒钟来确认自己不是还在某个光怪陆离的梦里,又花了五秒钟来消化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 随即,一种混合着荒谬、惊奇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被萌到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吓到对方地坐起身,看着这个缩小版的、眼神冰冷的小菲那恩,尝试着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菲那恩?” 小菲那恩只是眨了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他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带着明显的戒备,小小的手抓紧了过长的睡袍袖子。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鸢色的眼眸里开始闪烁起一种名为“兴趣”的光芒。 他动作轻缓地下了床,找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床上那个一脸冷漠、眼神疏离的小豆丁,毫不犹豫地“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小菲那恩蹙起了小小的眉头,似乎对闪光灯和拍照行为感到不悦,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无声地表达着抗议。 “唔…似乎完全不记得我了啊。”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性格倒是和我见过的那个小菲那恩不一样……不过这也太不爱搭理人了吧?” 他试着靠近,想帮小家伙把过大的睡衣整理一下,却被对方敏捷地躲开了。 小菲那恩甚至试图爬下床,但因为睡袍太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扶住。 接触到太宰治手臂的瞬间,小菲那恩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没有立刻挣脱,只是用那双冰蓝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他发现变小后的菲那恩虽然表情冷淡,但身体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对他气息的习惯性依赖。 太宰治又找出一件自己的旧t恤,勉强给小菲那恩当临时裙子穿,长度直接盖到了脚踝。 看着粉发蓝眼的小豆丁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t恤,像个精致的等身娃娃。 他带着小菲那恩去洗漱,抱着他(小家伙虽然不情愿,但挣扎无效)让他能够到洗手台。 随后,他又给菲那恩准备早餐,看着他用小勺子安静地、慢条斯理地吃着牛奶泡麦片,动作优雅得仿佛在参加宫廷宴会。 太宰治几乎这一整天都围着小菲那恩转,像观察某种稀有生物一样,记录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试图够书架上的书结果因为太矮而失败时微微鼓起的脸颊(虽然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被窗外飞过的蝴蝶吸引时一瞬不眨的专注眼神,以及……在太宰治故意用一本封面有趣的绘本逗他时,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小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悄悄往他这边挪近了一点点。 太宰治用绷带仔细量了量小菲那恩的身高,认真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标题是“菲那恩成长日记(黑历史特典珍藏版)”。 “嗯……比我小时候应该要矮一点吧?”他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比较着。 傍晚时分,玩(观)耍(察)了一天的太宰治,抱着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小菲那恩,坐在沙发上看夕阳。 小家伙睡着后,那层冰冷的疏离感终于消散,粉色的脑袋依赖地枕在他的臂弯里,呼吸均匀,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像个真正不设防的孩童。 太宰治低头看着怀里安静沉睡的小小身影,鸢色的眼眸中褪去了所有的戏谑与玩味,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他轻轻用指尖拂开小家伙额前柔软的粉色碎发,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快点变回来吧……”他低声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念,“还是大的那个抱起来更顺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念叨起了作用,还是这种异常状态本就有时限。 第二天清晨,太宰治醒来时,怀里重新变回了那个熟悉的身形和重量。 成年菲那恩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平稳。那双眼睛紧闭着,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太宰治微微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那个表情冷淡的小豆丁,其实还挺可爱的。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菲那恩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于太宰治过于专注的视线,以及……自己脑海中一些模糊的片段记忆——比如被抱着洗漱,比如穿着超大t恤,比如被某人用手机对着狂拍…… 菲那恩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太宰,”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眼神有些游移,“我昨天……是不是……” 第116章 太宰治立刻露出了一个无比纯良无辜的笑容,仿佛昨天那个兴致勃勃记录黑历史的人不是他。 “嗯?菲那恩昨天怎么了?睡得很熟哦,还说了梦话呢。”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菲那恩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完全相信,但那些记忆碎片太过模糊,他无法确定。 最终,他只是抿了抿唇,将泛红的脸埋进了太宰治的颈窝,小声嘟囔了一句: “太宰欺负人……反正不许说出去!” 太宰治笑着收紧了手臂,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鸢色的眼眸里盈满了得逞的愉悦。 “是~是~遵命,菲那恩大人。” 至于手机里那些珍贵的“黑历史”照片? 当然是好好加密保存,留作未来回忆的资本了。 毕竟,这样可爱的“小意外”,可是绝无仅有的呢。 第87章 番外五 太宰治发现,自己近来对菲那恩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近乎痴迷的探究欲。 这种痴迷,与欲望有关,却又超越了欲望本身。 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的真实,确认他真的以一种全新的、温暖的形态,留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菲那恩成为了人类。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着的,拥有温热血液和规律心跳的人类。 这个认知,即使在这么久之后,依旧能在太宰治心底激起奇异的涟漪。 以前的菲那恩,拥抱他时,能清晰感受到的是血族特有的、低于常人的体温。 而现在……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菲那恩还在熟睡,粉色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剔透。 他侧卧着,呼吸均匀绵长,是人类安稳的睡眠。 太宰治醒得早,却没有动,只是侧身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如同最细腻的画笔,描摹着菲那恩裸露在被子外的肩颈线条。 那里,有着昨晚被他留下的吻痕,格外醒目。 以前,这样的痕迹在菲那恩身上留存不了多久,血族强大的自愈力会让它们很快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曾让太宰治心底隐秘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空茫。 但现在不同了。 在菲那恩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甚至更私密的地方,太宰治总是忍不住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这些印记,会清晰地停留数日,从深红变为浅粉,最后才慢慢淡去。 这个过程,缓慢而具体,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菲那恩彻底属于他。 他伸出手指,指尖极轻地触碰着那枚最清晰的吻痕。 温热的。 指尖传来的,是带着生命活力的温度。 这温度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蔓延,熨帖着他那颗总是浸染黑暗的心脏。 菲那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似乎被他的触碰惊扰。 太宰治收回手,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具身体因为他的触碰而产生反应,喜欢这具身体保留着他留下的痕迹,更喜欢这具身体内部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热度。 那是一种……让他感到安心的、属于人的温度。 菲那恩的身体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 血族时期那种超越常人的柔韧性似乎保留了下来,却又混合了人类肌理特有的温顺与韧性。 太宰治记得,有一次在沙发上,菲那恩蜷在他身边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身体软软地靠着他。 他忍不住将人整个揽进怀里,心底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甚至会坏心眼地,在外面无人注意的角落,将菲那恩轻轻压在墙上,俯身去吻他。 那是一种缠绵的、缱绻的,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亲吻。 他会细致地品尝对方口腔里的每一寸柔软,感受着那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带着羞赧的细微呜咽。 菲那恩的脸会染上漂亮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那双赤红的眼眸会蒙上水汽,像是被欺负狠了,却又会在他停下时,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唇瓣,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眷恋。 这种反应,极大地取悦了太宰治。 亲密时,那升高的体温几乎能将太宰治灼伤,汗水交织,喘息相闻,那种真实的、滚烫的、属于人类的生命活力,让太宰治更加确信——他活着,他在这里,他属于自己。 他喜欢看菲那恩因为他而失控,因为他而展现出各种鲜活生动的表情。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真正地、深刻地,存在于菲那恩的生命、甚至身体之中。 太宰治偶尔还是会想起菲那恩作为血族时的样子,那种冰冷的、带着异质美感的诱惑。 但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现在这个会怕冷、会贪恋被窝、会因为吃到喜欢的食物而眯起眼睛、热热的菲那恩。 而此刻,看着身边熟睡的人,感受着被窝里传递过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太宰治轻轻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情动时的暧昧气息,混合着菲那恩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他想,或许世界也并非全然无趣。 他悄悄蜷缩进菲那恩的怀里,在那温暖的体温包裹中,放任自己沉入了一个安稳的回笼觉。 第88章 番外六 横滨的冬天,冷得彻骨。 细密的雪絮从铅灰色的天空无声飘落,将这座城市的喧嚣都覆盖上了一层静谧的白。 菲那恩站在武装侦探社楼下,仰着头,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 粉色长发被一顶柔软的白色毛线帽仔细地盖住,同色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套了一件与他平日画风迥异的、非常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 “好冷……”他小声嘟囔着,声音在围巾里显得闷闷的,呼出的白气氤氲开,“得快点回、回家才行……” 雪渐渐下大了。 那双蓝眼睛因好奇而睁得圆圆的,配上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脸颊,像一只误入冬季森林、对一切都充满新奇的小动物。 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伸出围巾的指尖,瞬间融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看着那滴水珠,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属于人类的好奇和喜悦。 回去的路上,他在一个堆满积雪的纸箱旁,发现了一团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流浪猫,蜷缩在破旧的毯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又虚弱地望着他。 菲那恩蹲下身,与那只小黑猫对视了片刻。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小猫背上的积雪。 小黑猫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逃跑,只是发出一声细微又可怜的“咪呜”。 几乎没有再多思考,菲那恩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冰冷的、小小的生命抱进了怀里,用厚重的大衣衣襟为它挡住了风雪。 太宰治刚从外面回来,风衣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 菲那恩的声音带着点雀跃,蓝色眼眸亮晶晶的,“太宰,我捡到了这个!”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用温水擦干净的小猫从怀里掏出来,捧到太宰治面前:“我们要养它。” “诶——为什么突然想养猫了?而且……”太宰治挑眉,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哈气的小黑猫身上转了一圈,“……还是这么一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小野猫。” 菲那恩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小猫毛茸茸的头顶,小声却清晰地说:“因为它像你啊。” 太宰治一愣,随即失笑道,“哪里像了?” 他可不记得自己会这么张牙舞爪,嗯……或许偶尔会? “眼睛颜色有点像,”菲那恩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太宰治,“琥珀色的,很漂亮,但是……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其实只是害怕而已啦。”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微凝。 菲那恩继续小声补充,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而且,它跟太宰一样可爱,还是孤零零的一只猫……我想给它一个家。” 空气安静了几秒。 太宰治看着菲那恩,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是无奈的纵容:“好吧好吧,既然菲那恩都这么说了。” 他走过去,在菲那恩身边蹲下。 两个高大(相对猫咪而言)的人类,就这么安静地蹲在玄关,围在一起看着那只小黑猫狼吞虎咽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画面莫名地温馨又有点滑稽。 “真的像我吗?”太宰治伸出手指,想去逗弄小猫的下巴,却被对方不耐烦地用爪子拍开。 第117章 他也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鸢色的眼眸里漾开真实的暖意,“真是只不讨喜的小猫呢。” 菲那恩看得专注,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柔软的微光,“哪有,小猫就是世界上最讨喜的生物,跟太宰一样。”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一下,目光则更多落在菲那恩侧脸上,鸢色的眼底深处,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温柔。 …… 新年将至,也恰好是菲那恩的生日。 这是他变成人类后,太宰治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要请国木田君、谷崎他们一起来吗?或者叫上贤治,他可以带新鲜的草莓蛋糕来哦。”太宰治一边摆弄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菲那恩正跪坐在茶几前,看着窗外零星升起的预热烟火,闻言立刻转过头,用力地摇了摇头,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他回答得干脆,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坦诚,“可我只想和太宰一个人过。” 太宰治动作微顿,抬眼看向他。 菲那恩的脸在窗外烟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那双向来清澈的蓝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爱意和一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宁静。 最终,太宰治只是笑了笑,温柔地应道:“好,就我们两个。” 生日的那天晚上,没有盛大的派对,只有他们两人,一只猫,一个插着数字“1”蜡烛的小蛋糕,和窗外愈发密集的、宣告新年到来的烟火声。 ………… 几天后,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家安静的老式酒馆里。 森鸥外推开木门,风铃轻响。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角落,独自小酌的太宰治。 岁月似乎并未在曾经的干部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身沙色的风衣,和周身沉淀下来的、不再那么尖锐刺人的气质,昭示着他已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真是巧遇啊,太宰君。”森鸥外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 “是呢,森先生。”太宰治晃着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大概是因为新年吧,连命运都想让我们这些旧相识叙叙旧吧。” 他们聊了很多,聊过去的布局,聊□□的现状,聊横滨暗流下的变化。 语气平和,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故人,那些曾经的算计、对峙与生死相搏,都融化在了醇厚的酒液和氤氲的暖气中。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菲那恩身上。 “那孩子……现在似乎过得不错。”森鸥外抿了一口酒,语气听不出情绪,“听说,已经是完全的人类了?” 太宰治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嘴角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啊,是啊。怕冷,会感冒,还会被一只小黑猫抓伤手指……完全是个需要人操心的小麻烦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低沉了几分:“说起来,当初我答应森先生监护他,可是为了‘潘多拉’呢。” 那个传说中能给予“最想要的死亡”的终极毒药。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结果没想到,就这么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连带着他……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森鸥外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他侧过头,目光锐利依旧,却又带着一丝近乎慈和的意味。 他看着太宰治,缓缓地、清晰地问道: “难道你现在没有得到你的‘潘多拉’吗,太宰君?” 太宰治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酒馆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微卷的黑发上,在他鸢色的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片刻的怔忪。 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闪过他的脑海——拍卖场的初遇、公寓里鸡飞狗跳的日常、鹤见川边的拉扯、黑暗中笨拙而温暖的亲吻、还有那双从赤红变为湛蓝、却始终只映着他一人身影的眼眸…… 过了好几秒,一丝了然而温柔的弧度缓缓在他唇角漾开,越来越深。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酒馆的墙壁,望向了某个亮着温暖灯光、有个人和一只猫在等待他的方向。 “是啊……”太宰治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无比的确信和满足。 “我早就得到了独属于我的‘潘多拉’。”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几个是大家提供灵感的番外 第89章 if线(一)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人公寓内,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甚至还有一个摆放着精致茶具的小几。 阳光透过特制的防弹玻璃,变得温和而朦胧,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菲那恩,曾经的血族之王,如今粉发蓝眼的人类,正慵懒地蜷在沙发里,膝弯搭在太宰治的大腿上。 他手里把玩着自己垂落的一缕粉色长发,眼神却有些不满地瞪着摊开在大腿上的一本——《现代日语常用语手册》。 “这毫无意义,吾爱……呃,太宰。”菲那恩开口,那曾经习惯性的古老语调下意识溜了出来,“吾等……不,我们血族……啧,我们拥有自己的语言体系,远比人类这简陋的发音更具美感。” 太宰治一手轻轻梳理着菲那恩柔顺的粉色长发,另一只手拿着港口mafia的季度报告,闻言,鸢色的眼眸从文件上移开,落在菲那恩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哦?”太宰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所以,上周是谁在高级餐厅,因为用了‘汝等人类烹制的食物尚可入口’这种评价,差点被主厨当成砸场子的中二病赶出来?” 菲那恩:“……” 他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下意识想反驳,却想起那天太宰治一边忍着笑向主厨道歉,一边把他拉出餐厅时的情景,顿时泄了气。 “那是因为……”菲那恩试图找回场子,声音却低了下去,“……那主厨不懂欣赏。” 太宰治低笑一声,一边拉近菲那恩,一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菲那恩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 温热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不是不懂欣赏,”太宰治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近乎诱哄般的语调,“是我的王需要学习一下,如何在这个世界里,更轻松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比如……不被误解地享用美食,或者……”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菲那恩的耳廓,气息拂过那敏感的肌肤。 “……更清楚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菲那恩的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蓝眸中闪过一丝迷离。 他喜欢太宰治这种带着独占欲的教导方式。 “好吧,”他妥协了,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撒娇的意味,“那……该怎么说?” 太宰治重新坐直身体,指尖点了点那本手册上的某一页:“首先,忘掉‘吾’、‘汝’、‘尔等’、“人类”。用‘我’、‘你’、‘你们’或者‘大家’,试试看?” 菲那恩看着那些简单的词汇,像是面对什么艰难的挑战。 他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平时听到的太宰治和下属的对话,尝试着组织语言: “我……觉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适应这个陌生的主语,“……那家餐厅的食物,味道不错。” 说完,他抬眼看向太宰治,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求表扬的期待。 “很好。”太宰治眼中笑意加深,奖励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如果想说‘我们血族以前如何’,该怎么说?” 菲那恩思考了一下,这次流畅了一些:“应该说……‘我以前’或者‘我家乡那边’?” “聪明。”太宰治毫不吝啬地夸奖,看着眼前为他努力适应人类规则的「王」,心底泛起一片柔软的涟漪。 学习持续了一会儿,内容从基本称谓扩展到日常用语。 菲那恩学习能力一直都十分超群,这次也学得很快,只是需要克服习惯。 但过程中难免闹出些笑话,比如试图用“尔等愚民”来形容楼下吵闹的黑蜥蜴成员,被太宰治用亲吻堵了回去。 或者不小心又把“你们”说成了“你们人类”,被太宰治惩罚性地挠了痒痒,两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学习间隙,菲那恩被窗外飞过的鸟群吸引。 “太宰,”他指着窗外,“那些鸟儿,它们看起来……很快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过往翱翔天际能力的怀念。 太宰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想出去走走吗?不去喧闹的地方,就去顶楼的花园。” 菲那恩眼睛微微一亮,点了点头。 顶楼的花园就像是一个静谧的绿洲。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暖橙色,洒在精心养护的花草上。 菲那恩好奇地触碰着花瓣,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轻柔。 “和以前用力量感知到的,不一样。”他轻声说,蓝色的眼眸里映着暖光,显得格外柔和,“更……真实。” 第118章 太宰治站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 “嗯,”太宰治应道,“这就是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慢一点,琐碎一点,但……触手可及。” 菲那恩放松地靠在太宰治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稳定心跳和体温。 他抬起手,看着夕阳下自己白皙、不再蕴含非凡力量的手指,然后轻轻覆盖在太宰治环在他腰间的手上。 “我……喜欢这样。”他说,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喜欢这样和太宰一起,感受这些。” 太宰治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夜幕缓缓降临,花园里的地灯次第亮起。 “累了,”菲那恩转过身,面向太宰治,手臂自然地环上他的脖颈,蓝眸在夜色中闪烁着依赖的光芒,“我们回去吗?我想喝你泡的红茶。” 他用的是“我们”,和“我想”。 太宰治低头,在那双盛满了星光与依赖的蓝眼睛上轻轻印下一吻。 “好,我们回去。” 对太宰治而言,教会他的王如何像人类一样说话、生活,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甜蜜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