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魔教少主,剑宗卧底中》 第1章 [无cp向] 《前魔教少主,剑宗卧底中》作者:天才剑修【完结】 文案: 陈遂,医术高明,样貌清俊,性情温和…… 作为正道代表逍遥剑宗现存唯一医修,被治过的都说好,患者死了十八年都能妙手回春,智障都被治得能拿修仙界诺贝尔奖。 * 然而…… 陈遂,真实身份魔教少主,擅用剑,曾八次篡位失败。第九次谋杀教主、试图篡位时,魔教覆灭,流落剑宗,被迫伪装医修。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复兴魔教。 白天强装温柔善良无证行医。 夜里还要为复兴魔教苦练剑术。 * “掌门一个月要我收拾三次烂摊子,我要在她速效救心丸里放点老鼠药。” “林长老终于快咽气了,悄悄给他吃点老鼠药。” “李宗主的病大抵治不好了,加大剂量。” * 数年过去,陈遂未被揭穿身份身败名裂,反而步步高升。 他被任命辅佐剑宗下一任掌门。 “辅佐掌门,我吗?” 前魔教少主、治病只老鼠药和电击双管齐下的陈遂沉默了。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轻松 美强惨 主角:陈遂 配角:好多 其它:不知道 一句话简介:被迫伪装医修治病救人 立意:好好工作热爱生活。 第1章 围剿魔教 “少主!今夜正道就要围剿魔教……您这是到哪去?” 入夜已久,玉山魔教却灯火通明,便连百年来不曾苏醒的上古妖兽都被唤醒,同魔教弟子一同镇守山门。 今夜必有一场恶战。 “让开。” 青年男子摘了面具,微微一笑。 那张俊脸生得本就没什么攻击性,一笑倒有些无害的意味,双颊染上些许薄红。 “我有事见教主。”说话的,便是楚遥。 楚遥,逍遥剑宗男长老与前魔教教主之子。 生父弑妻,魔教内乱,累得他也流落在外,千辛万苦才回到魔教。 却发觉原拘禁在魔教的魔修游仙,夺舍他生母的躯壳,狐假虎威号令起玉山魔教。 楚遥回来数年,总算等到今夜,要杀了那魔修。 至于那魔修如何处置,他已然做好打算——魂魄剥出来,能炼化,便炼化成器物,拿去给那条叫阿黄的野狗作磨牙棒。 若是不能炼化,便塞去阿黄的躯壳里,楚遥正想养一条见人就摇尾巴的乖狗。 “教主有令,今夜谁也不见。” 楚遥面上端着笑,对守门的护卫问道:“我也不见?” “教主是我母亲,我还能害她不成?” 护卫也犯了难:“您有什么事,不妨令我如实转告。教主的命令,我们又怎敢违抗?” 楚遥见二人油盐不进,失了耐心:“倒是听她的话。” 他抽出剑,笑眯眯抵上守卫脖颈。 “想怎样死?掏出五脏六腑?还是喂了毒药,经脉俱断?毒药我可是随身带着,你愿吃一颗么?” “这毒药的味道可不错,张嘴尝尝?你死了,那你父母儿女呢?” 守卫额上冒出豆大一颗汗珠,慌忙让出一条道:“少主,您请进,请进。” “二位辛苦了。”楚遥收了剑,“好生守着罢。” “若有人问起,就说今夜我不曾来过。” 他进了门,并不着急立刻去杀游仙。 听到山下传来厮杀声,反而有些发笑。自游仙窃取魔教大权后,魔教内部日日鸡飞狗跳。 取人炼骨、烧杀抢掠……伤天害理的事,母亲在时不曾做过。游仙用此取乐,她倒是快活。 玉山魔教,没落至此。 母亲在世时,她的魔教曾与剑宗齐名,连黄口小儿提到她的名字,都总带着敬仰的口气。 现如今。 是人都想要来踩上一脚,连那些小门派都盼着来分一杯羹。 楚遥想到便感到怒火一寸一寸烧起来,烧得他面上通红。 他拎着剑,往暗室里走。 终于等到报仇之时。 “楚遥,你来了?” 愈往里走,魔气愈发浓,在狭小的室内横冲直撞。游仙此时状态不佳,连魔气都难以收住,想必是他的毒已起效。 “教主大人,是我。”楚遥轻笑一声,掀开帷幕,“楚遥。” 室内的布置还算典雅,素白灯笼挂着,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游仙懒懒斜靠在软榻上,腿上放着几册闲书,抬眼望向楚遥:“什么事?” 那具身体的眉眼与楚遥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些棱角,艳丽些。楚遥的长相,要与他父亲更像些。 父亲杀死了母亲,游仙夺舍了她的躯壳。 活着的要报仇,被熊熊怒火灼烧的只有楚遥。 “我挺喜欢你这孩子。”游仙坐起来,“可惜你小心思太多。” “你占了我母亲的身体。”楚遥道,“老东西,也到了该还来的时候。” 桌上放了一坛酒。 “她魂魄都碎了,我借用一下她身子,怎么?”游仙玉白的手指敲了敲酒坛,“你怎认出我不是她的?” “她性子不好,字写得难看,更不喜饮酒,剑也不使得这般烂。” “你不是她,装作她,都教人感到脏了这皮囊。” 游仙叹了口气,也不气恼:“来,喝酒。” 楚遥接过白瓷杯子,并不动作:“你不怕么?” 游仙不慌不忙:“你年纪太轻,杀意在眼里藏不住。” “喝酒罢,这酒没毒。”游仙一杯饮尽,“楚遥,今夜魔教有难,你非要杀我?” “又不是头一遭,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楚遥抿了口酒,“老东西。” 酒水入喉,被他体内的功法化解。楚遥的手放到剑柄上。 酒里没毒。 但楚遥在发觉游仙夺舍时,便开始谋划毒死游仙。 这事并不容易。微乎其微的慢性毒药积攒到如今,终是要发作了,只差用他修了邪术的血作引。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我记着,你八岁,救过一个正道修士。”游仙看着他,“那时我还被困在后山的阵里,看着你背着那孩子上来。我以为你心地善良。谁知你只是看上了人家的法宝。” “你十岁,杀掉了后山的那只小妖兽,取了它的角。” “你双亲遭难,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没想到你还是爬回来了。” “合格的魔修。若不是我有孩子,真会将你当接班人养。”她夸赞了一句 ,“可惜了。” 楚遥的剑直取她要害:“可惜什么?” 逼得游仙弯腰来避,被楚遥压制在地。金簪在楚遥小臂划出一道口子,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酒坛子也碎了一地。 楚遥有些记不住暗室过去的模样。刺痛传来,先让他恍惚起来,想到他幼时在暗室里,父亲握着他的手看一本小小的剑谱。 那是给小儿学剑用的读物。 “你要死了,说些遗言罢。”楚遥居高临下看着游仙,“老东西。” 外头吹来一阵风,吹得烛火晃动起来。 “你如今一点功法都使不出来。这毒药的毒性很强,是我父亲从剑宗带来的,喜欢它么?” 游仙面若金纸,在他剑下喘着气。 “喜欢呢。”游仙道,“劳你费心。” 楚遥看到游仙在他手下艰难喘息,心中却无意料中的快意。 那张他母亲的脸。 母亲身死,正道又乘人之危来灭了魔教。 今夜不会是个安稳的良夜,他与魔教都凶多吉少。 风吹过他新添的伤口,浓稠的风里,又多了几分血腥气。 上次刺杀游仙,没刺到要紧处,让游仙躲了,反折断了他的小臂,让他在榻上躺了十几日,游仙笑他不自量力,还是几位长老力保下他。 楚遥无数次想到他手刃游仙。 “楚遥,你得意的笑真教人反胃。” 楚遥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太顺利了。 顺利得过头,游仙就这样被制住,毒发。 “你放我走,我将修为渡给你。”游仙还在咳血,“你的玉山魔教有大麻烦,你不着急?” 小臂的血一直未止住,血顺着他指尖,流到游仙的眼上,她不得不半阖着眼。 和风一样让楚遥心烦意乱。 游仙反握他手腕:“你不想救魔教么?” “你想杀了我,你想救魔教。正道就要打上来了。” 她的手是冰冷的。 好似坟里爬出的野鬼。 楚遥正要拍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忽地后颈一疼。 他咳出一口黑血,游仙便抓着碎瓷片一刺,将他左手钉死,压在身下。 形势陡然倒转了。 “楚遥,我的魔气里有毒。没了修为又如何,你当我的体术是白练的?” 第2章 血糊住了他的视线,楚遥睁大眼,看到他的剑被打落在地。 游仙的面上全是血。 “楚遥,解药在哪?” 楚遥的小腿一阵剧痛。 他引以为豪的修为、天资,花极大带价修炼的邪术,甚至无时无刻不在翻滚的恨,在游仙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只因游仙修为比他高几个大境界。 楚遥打不过。 “同归于尽也算给了她个交代。”楚遥咽下喉咙里的血块,“……没有解药。” 身体逐渐失温,连山下的声音都含糊不清了起来,楚遥还想笑。 “解药在哪?”游仙踩在他掌骨上,逼他清醒,“你中了我魔气的毒。在毒发前,我会先将你的筋脉一根一根挑断。” 他摸到他的剑。 长剑猛地向前一刺,却只削断游仙几缕发丝。 “要我死,你也别想活。”楚遥抿去嘴角的血。 身体里的魔气在逆着经脉游走。 “游仙,别低看了我。” 游仙躲开那一击,木几不堪重负,应声碎裂。 “楚遥,这是你母亲的皮囊。你忍心毁了?” “我母亲已死。比起她的尸首,我更该杀你。” “那你这样烧自己的修为,就不怕沦为废人?” 楚遥的剑锋更凌厉了些。 他几乎动弹不得。 那一剑刺入游仙右臂,殷红的血溅出来。 “母亲曾教我,魔教是弱肉强食之地,玉山魔教更是其中佼佼者,若有要敌手命的机会,其他事不必想太多。” “直取性命就好。” “修为高就是好。”游仙却游刃有余地避开,“纵使你勤勉刻苦、有人相助、天资聪颖又如何?” “我比你年长一百多岁,若你早生几十年,或许还有机会与我一搏。可惜你太年轻。” 楚遥好一会儿才能吐出几个字:“我还是赢了。” “剑宗打进来了!” “快跑啊!快跑啊!” 外面乱得很。 楚遥想他大概要在这里结束了。 如果父亲不曾杀了母亲,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他会顺理成章地继承魔教,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可是母亲死了。 就算他给游仙下了毒。 他的经脉里,属于游仙的魔气如小虫一般啃噬着,他知道他也快要死掉了。 今夜过去,楚遥和玉山魔教不会有人记得。 “若我拖住你让你毒发,剑宗的人自会杀了你。” 游仙动了气,要上前取他性命。 一剑才没入他腹部,楚遥吃痛地咬住嘴唇,连说话腔调都变了几分。 “我赢了。”他看着游仙熟悉的双眼。 “被我杀死,心里很不好受罢?”楚遥咳出一口血,伸出手要抓住游仙。 有什么从天而降,震得半个山头摇晃起来,山石被炸碎,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小乖!炸!”正道修士稳稳落地,“魔教还在用剑用毒?” “逍遥剑宗不是只有剑修么?”楚遥被震得头发晕。 游仙消失在他视野里。 他被钉死在地上,碎石盖在他伤处上。 又是几声巨响,震得石墙倒塌,露出半边被火烧透的天。 连夜晚都亮得似太阳升起,灰黑色的烟雾被吹开。 正道修士才发觉奄奄一息的楚遥。 “小乖是谁?” 正道修士拍了拍肩上外壳锃亮的炮:“是我的宝贝大炮。” “这位伤得很重的道友你好,时代变了。” 作者有话说: ---------------------- 在叫陈遂还是陈碎之间犹豫了很久,基友说干脆叫陈睿…… 第2章 请救救我 大炮。 真是新鲜的词儿。修仙界的旁门左道多起来,连魔修都不那么少见。 楚遥被碎石压着,分毫动弹不得:“这位仙长……可否救救我?” 毒性发作,烧得他被游仙刺伤的伤处又疼又痒。 至于修为,似是凭空被吞了。动也动不了,疼又疼得要命。 偏偏外面还在打,碎石擦过他的面颊。他在地上,白衫上落满了沙土。 若是往日,楚遥绝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正道修士蹲下来,问他:“你是?” “我是逍遥剑宗弟子。炮炸多了,我耳朵不大好使。”他说,“一进来,听到那魔修要杀你。” “你身上的功法是剑宗的,对么?” 楚遥本想否认。 他的便宜爹教的,到底生死关头,还是用了,转念一想,还是认了。 “是的,我与剑宗楚长老有些关系。” “仙长请带我走罢。” “我本要去剑宗的…她抓了我,见我资质好,想用我炼丹,我不从,她便杀了我一家老小,养在魔教,今日更是要生生剖了我的心。” 正道修士年纪不大,楚遥如此苦苦哀求,他倒有几分信了。 “我身子里还被她强灌了魔气,或许就活不长了……可我……我还没给爹爹娘亲立坟,我那命苦的弟弟,才被合欢宗骗去签了卖身契……” 这倒没说假话。 楚遥一向对外说父亲死了。便宜爹除了让楚遥幼年在外流离、数次险被炼成药人、练气单挑三化神外,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生母已死,游仙还在,也无法立坟。至于他那便宜弟弟,是游仙的血脉,与楚遥向来不对付,楚遥本打算杀了游仙便将他发卖去合欢宗签个卖身契卖钩子。 喉咙里满是血,教楚遥得不说几句,便停下来吸口气。 他望着那正道修士,想到生母,哀伤也多了几分真切,手颤颤巍巍伸起来。 “救救我……” 血顺着素白的外袍流在地上,他面色比死人还惨白。 “可怜孩子。”正道修士又说。 “若您嫌带我是个累赘……这个给您,这是我母亲留下唯一的遗物。”他将那枚小小的翡翠坠子递过去。 因失血过多,又中了毒,竟是连掰开那修士手掌的力气也没。 “至少别让它留在魔教。” 楚遥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正道修士轻声说了句什么,掰开他双眼皮,看着他有些涣散的瞳孔。 “你叫什么?” 他说了好几遍,楚遥听清。 “我叫楚……陈遂……母亲希望我能一生平安顺遂。” 陈遂是母亲本想给他的名字,楚遥是便宜爹给的。 楚遥会和玉山魔教一起死在今夜,再没人记得。 “我叫陈遂。” 但是陈遂要活下去,陈遂还有许多事没做,许多仇人没来得及杀。 “醒一醒,陈遂。”那人说,“我既然说了要带你出去,就不会让你死在这。记得给我五百灵石。” “逍遥剑宗的弟子,从不说谎。” 楚遥,或者说陈遂被他扛在肩上,脑袋快要砸到地板,已然要失去意识。 意识昏沉之际,陈遂在想那该死的逍遥宗弟子,他血都快流干了,该死的名门正派还在这里凹帅气姿势、说废话。 什么软软的东西被塞到陈遂的嘴里。 陈遂咬了下去。 咬到一口温热的血。 “我不要杀人……魔修才喝别人的血……”陈遂嘴上念着,狠狠咬了一口。 身体里乱撞的魔气总算缓和些。 他得活着,找到机会摆脱了这正道修士,给自己找到解药。 可他如今的情况,连路都走不得,连凡人都能将他轻易杀死,不得不先凭借这人出去。 “你先活下去才是。活下去才有希望。” 陈遂舔了舔牙尖:“那是。” 活下去比什么都要重要。 外面燃烧着的熊熊烈火,让陈遂不由得想起母亲死的那一夜。 到处都是红色的火,玉山魔教里好似流淌着岩浆,连天也是红的。 自游仙接管魔教,玉山魔教大换血。多数人都死在上一次内乱里,留下的新人却又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玉山魔教成为了陌生的玉山魔教。 如今玉山魔教又燃烧起来。 黑烟往他喉咙里挤。 “你害怕?”正道修士以为他是怕了,“怕了就闭上眼。这些都是该死之人,若楚长老还在…” 陈遂冷笑一声。 他那害魔教内乱的好父亲。 “楚长老当年就不该去和魔教教主私奔。”正道修士一脚踹开路面上堆积的尸体,“多可惜。” “魔教教主死了。”陈遂说,“地上好多血。” “这些魔修好可怜。”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们平日里欺负你这样没修为傍身的孩子,今日我们替天行道。” 陈遂就沉默不语。 正道修士让他的胃很不舒服。 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魔教里的那些柳树烧起来,陈遂眼花,看它们像开了一树红花。 第3章 “楚遥!楚遥!” 陈遂听到有人喊他那个名字。 扛着他的正道修士正与妖兽缠斗。 他那大炮顾及到功力尽失还受伤的陈遂,也不由收敛了几分。 陈遂的脑袋晃了一会儿,才看到他的便宜弟弟压在石头下,浑身是血。 “你去哪?”他在巨石下死死盯着陈遂,浑身是血。 陈遂不喜欢游仙的这个孩子。 游仙以精血和碧藕造了这孩子,要陈遂喊他弟弟,当成魔教第二继承人养。 好笑的。 “你背叛魔教逃跑?游仙呢?你对游仙做了什么?” 那张婴儿肥未褪的面庞被火照得通红。 “她死了。”陈遂比个个口型,“我将她千刀万剐了。” 正道修士炸死了妖兽,才回过头来,恰巧巨石滚落,将他便宜弟弟和老树一并盖住了。 “陈遂,你没事吧?” 陈遂虚弱道:“没事。” 他被头朝地扛着人肩上,伤处正蹭在他肩膀,疼得要命。 “你撑住,医仙今日会来,他定有妙手回春之法。” 医仙。 若要解游仙下的毒,怕是只有医仙能救。只是听说那人已退隐多年,寻不到踪迹。 “我信你。”陈遂合上眼,“你说过,逍遥剑宗的人,从不说谎。” “你方才可听见什么声音?”他问,“我与那妖兽缠斗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喊魔教少主的名字。” “仙长……我有些支持不住。” “好疼。” 正道修士的步子快了些:“走罢。” * 毒效上来了。 如今的感觉就更不好,饶是被喂了许多血,陈遂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经脉里似是有火在烧。 难道今日非要命丧此处? 陈遂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活。 死的念头在他心里打了个转儿,让陈遂打了个寒战。 好像也不是很想死。 陈遂还年轻,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做,短短十几年不是在恨他父亲恨得牙痒痒就是在恨他弟弟恨得牙痒痒,恨游仙恨得牙痒痒。 修炼邪术和炼制毒药令他的身体和元神都受损得厉害。 “醒一醒。”正道修士将他放下,“一会儿医仙就来了。” “我托师兄发了传讯符。” 陈遂感到自己被放在软榻上。 外面的天亮了,他看到一片红。 红太阳似一团火。 “想想你的父亲母亲,他们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他们都在地下。”陈遂艰难地将血咽下去,“没来得及收尸。” 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 毒还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搅得他一刻也不得安生。 陈遂的修为怕是真要废了。 游仙说要他再提不起剑,他如今一阵一阵后怕。 正道修士点了灯。 “那你总有重要的人。”正道修士放缓了声,“可怜的孩子。” “教主的魔气里有毒……我怕是活不成了。”陈遂睁开眼,“……仙长,你说我能活么?” “医仙就来了。” “很快的。” 当时父亲要杀他生母时,母亲好像也说了这么一句。 那天天下小雨,无边春雨,最是愁人。 母亲说完那句,就再没回来过。陈遂一个人在客栈等了好几日,独自处理了追来的魔修和想夺宝的正道修士。 店小二都以为他死在里面。 谁都没回来,回来的只有要取他性命,用他炼药的敌手。 “不要这么说。”陈遂强睁着眼,“您不忙么?我怕我耽误仙长的事。” “不要紧的,玉山魔教不比往日。” “你以后若想学剑,我和师父说,引你去逍遥剑宗。”修士在他床边坐下,“逍遥剑宗里有很多好东西。” “比如会飞的机关鱼,比如师兄的剑一剑能削平整个山峰,师父倒是很久没出关了,她会很多剑法。全天下的剑法,她都会,她很厉害的。” 陈遂的修为都要散尽了。 好不容易修到金丹期,扛过那么多道雷劫。游仙留着他一条命,想将来突破杀了他炼丹,可如今他能感到他的修为在渐渐散去。 “将来说不定还能飞升呢。”正道修士用一种哄小孩子的口吻哄着他,“陈遂。” “若是不想去剑宗,还有很多出路。你资质这么好,等医仙来为你洗去身体里的魔气,做个医修也好,救死扶伤。” 陈遂才不要。 他自己受了伤都懒得处理,更不用说救别人。陈遂一点都不关心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眼前这个修士好蠢。定是被保护得极好的,他的法器用的材料,看起来便价格不凡。陈遂说他是被抓上来的可怜人,他竟也信了。 陈遂呢。 陈遂过得相当坎坷,坎坷到他快要忘记自己为何要苦苦活了。 他太疼了。 “当医修也好。我们剑宗还没有医修。” “外面的天地很广阔的,陈遂,你不想亲眼看看么?” “穆师兄,他好些了没?” 陈遂看到一张放大的面庞。 是个年轻的女人……说是少女更为合适,也穿着逍遥剑宗的衣服。 “师兄,我记得他。我小时候在魔教外,就是这个小哥哥救了我的。”那女修凑近了看他,“他杀了那只妖兽,送我到安全的地界,还送了我一块他攒了几年才买下的坠子。” ……其实是魔教山下批发的。 陈遂一想到他先前为了卖惨,给那正道修士一枚坠子,不由得睁大了眼。 “小哥哥,你果然还记得我。”女修关切地看着他 ,“你的坠子我还一直好好收着呢。我送你的法器呢?你可记得。” 陈遂一身冷汗都要上来了。 似乎许多年前,他在后山见到个小女孩。看中了人家的法器,就那坠子骗了人家的法器,送人家走了。 “师兄你看,小哥哥有话要说。”女修又说,“小哥哥,你身上好重的魔气啊,怎么回事呢?” 第3章 修为尽失 “小哥哥,你一身修为呢?魔教的人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的伤好重…”女修一连串问了许多,“师兄,他这是怎么了?也不说话,也不动了……” 玉坠与法器的话题总算勉强揭过去,陈遂咳嗽了两声,咳出一口黑血。 “大抵是被废了。”他眼前仍隐隐发黑。 她进来时,带过来一阵外面的风,夹着血腥气。可怜玉山魔教三百年基业,付诸一炬。 人事如此变幻无常。 当年陈遂还是一个无忧无虑除了脾气不好,哪都挺好的仙二代,那时陈遂还叫楚遥。 母亲是魔教教主,父亲即将飞升,他又天资聪颖,使得一手好剑,就算那些老东西,都不由得畏陈遂三分。陈遂在哪都横着走,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揍,揍不过回去跟他妈告状。 如今魔教已被一把火烧去,而陈遂修为尽失,连剑都碎了,若不是逍遥宗弟子相救,或许就死那了。 “小哥哥,别伤心。少年时修为没了,我们还可以莫欺中年穷嘛,中年没能修为精进,那还能莫欺老年穷嘛。” 姓穆的修士打断她:“师妹,你再强逼着陈遂同你说话,他可是要死者为大了。” 小姑娘撇了撇嘴:“我不说就是。” “师叔说医仙很快就来了。小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撑住啊。” 她眼中关切不似作伪。 陈遂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逍遥剑宗的人果然都惹人厌。 他身上热,发了一身汗,浑身上下又如被碾碎了一样疼。 “小哥哥,别合上眼了。” “人家只是眨眨眼。”她师兄看不下去,“师妹,别打扰人家休息了。” “我还能再遇到二位,实在是三生有幸。”陈遂咽下血块,善解人意道,“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了。” 陈遂有些不记得自己为何要这般勤勉。 母亲和那些长老们死去后,他好像再没一个夜里睡不着能一起爬上屋顶谈天的人了。 正道的人和陈遂总是你死我活,魔教里又全是游仙的人。 “小哥哥,别说死不死的!”女修忙道,“你要活到九百九十九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逍遥剑宗不会亏待你的。” “你总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 失血和毒让陈遂的头脑不太灵光。 不得不做的事? 他想到,母亲在离开前,告诉他,他会是玉山魔教的下一任主人。 “爱的人?” 他们都已经死去。陈遂还没来得及给他们立坟。 “总有特别恨的人,你恨的人死了么?” 陈遂想起来了。 他恨他的生父。 不得不做的事,除去杀死游仙,还有杀死他的父亲。 第4章 重建他的魔教。 “谢谢你。”陈遂笑道。 他想自己此时嘴唇发紫,笑起来一定是极难看的。 女修紧紧握者他的手,她的手温热有力:“熬一熬。” “医仙到山下了。” 陈遂听到有人说。 打斗声持续了一整夜,大火也烧了一整夜。 这场苦战终于要收尾了。 “小哥哥,你有救了!” 陈遂听到医仙,有些耳熟,又只记得他是个传奇人物,曾是某个小宗门的弟子,精通起死回生之法。 陈遂袖中还笼着一瓶毒药。 “小遂哥哥,医仙来了,你有救了!”女修见他合着双目,又叫了一声。 陈遂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那正道修士将他扛了起来,仍是头朝地的姿势,长发拖在地上。 “师兄,你要温柔些呀,小遂哥哥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女修抓起陈遂大腿,将陈遂扛在了肩上。 这会儿是后脑勺朝地。 “他受伤了,稍微温柔些。”女修扛着他,也不觉吃力,“他好轻。” “小哥哥,你和我扛过那些尸体一样轻。我砍掉他们的脑袋,他们就变得轻飘飘的。”女修说到一半,“小哥哥,不会吓到你吧?我们也不是经常杀人的…我们逍遥剑宗的人都很温柔噢。” * 陈遂不曾见过医仙。 他在被扛着时心里过了许多事,比如医仙认出他身上修魔的痕迹,他是否有胜算逃脱。 大抵只能自爆内丹同归于尽了。 游仙有毒的魔气几乎没解,去见医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遂还有好多事要做。 要在后山葬下母亲的尸骨。死掉的人只管死就够了,活着的人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陈遂,别怕。”小姑娘以为他忧心自己性命,宽慰道 ,“若是医仙不肯医你,我和师兄将他打晕了,逼他给你治,打断他的腿,不让他跑路。” “师妹,你我二人怕是打不过,这事得叫上师父一起。这事多少得五千灵石。” 他一路被扛着,见到许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 有人从这场围剿里活下来了,有人死去了。地上黑色的,他分不清是干涸的血还是烧焦的灰。 “小哥哥,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小姑娘将他放在客栈门口,“一定一定!” 陈遂看到头顶的太阳。 今日是个大晴天。 魔教许多天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太阳升到空中,反而褪去了红,显得苍白无力。 “我会的。” 他发出不了太大的声音,连睁开眼都是勉强。 身着青色衣裳的小童迎着陈遂进去。 山下的客栈陈遂来过许多回,这回床位上都躺满了伤患,在血的腥气和死的气味之中,陈遂嗅到一种让人安心的草木的味道。 “你来了?” 那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逍遥剑宗的两个小娃娃说有人中了奇毒,经脉都要断了。” 陈遂强睁开眼,看到穿青衣裳的长者在望着他。 他两鬓花白,一双眼却炯炯有神。 那双眼扫过陈遂。 “孩子,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老者伸出手。 他的手瘦骨嶙峋,好似干枯的老树,触到陈遂胸口。陈遂身体里燃烧着的那团火安分了些。 “我不认识他。”陈遂嘴硬道。 故人。 医仙的故人,只有他的便宜爹了。 “你身上流着他的一半血。”青衣老者长叹一声,“到底是他的孩子。你那双眼和他的太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半死不活的人眼睛里能有什么? “我父母已死。”陈遂生硬地转开话题,“我以后还能拿剑么?” 青衣老者又叹一声。 他袖口也染上陈遂的血。 “陈遂……是母亲留给你的名字么?”青衣老者的内力缓缓流陈遂的经脉里,“你母亲姓陈来着。” 温和的、似乎能包容一切的内力。 “我以后还能拿剑么?”陈遂又问了一遍。 “你不能再修魔了,那些魔气会永远堆积在你的身子里。”他说,“你的毒很棘手。你为修邪术没少折腾自己罢?” “若今日我没来,或许你命都会没了。” 若成为废人,陈遂还不如死了。 “我知道。”陈遂又咳出一口血,“……若不能再拿剑的话,就别救我了。” “你随我修医不好?为何执着于拿剑?” “拿起剑才能保护我自己,若是我够强,我便不会受此重伤。若是我够强,我能救下我母亲,不至于让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害我二人落得如此地步。” “我太弱。” 伤处没了知觉。陈遂被毒折腾得浑身冷汗,燥热一消退,反感到身上冷极了。 “乖孩子。”老者拂去他面上血污,“你的剑碎了。” 陈遂的心在下坠。 魔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人人像救他的两名修士那么蠢,若陈遂没修为傍身,将来又护不住自己。 游仙真会拿他去炼丹。 “我想要一个体面点儿的死法。”陈遂道,“最好葬在魔教。” 魔教是陈遂出生、度过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老者的手是温暖的,抚过他前额,凝聚起他濒近乎破碎的元神。 “乖孩子,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他说,“剑碎了,还能再找一把。” “你的魔气,我为你理顺了。借法宝将你魔气封住,可你以后万万不能再修魔。” “你心脉受损,身子比不得以前,就算是我也治不好你的伤,解不了你的毒。你的毒暂被压下去,以后还有麻烦。” “剑,是还能拿的,只是要从头再来,且随时有丧命的危险。我留一本医书给你,也算是不愧对故人了。” 陈遂反握住那只老手:“还请您莫要宣扬我的身份。” “乖孩子,你口袋里还放着毒药,若是我不同意,你就要强催动修为是么?” 陈遂被戳穿了,也毫无悔过之心。 他坦然道:“若我身份暴露,门外的正道修士定要杀了我。我只能与您同归于尽。” “我为你将毒勉强压制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你以后要自己去寻解毒的法子。且你谨记,绝不能强动修为。” “多谢您,陈遂来日定有重谢。”陈遂舒了口气。 “你父亲的事,定有隐情。”医仙为他拢好外衫,“陈遂,他并非那样的人。” “他是怎样的人不重要。”陈遂等着那一阵剧痛过去,“母亲因他死了,不是么?游仙当时想要生挖了我的灵根,那时候我的伤比如今还重。” “我那颗金丹就是那时结的。天雷劈下来,我在漆黑的地牢里结丹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楚天阔……我连他都没想过。” 如今这颗金丹也废了。陈遂不知自己再修到金丹要多少年。那一半修为被医仙封住,陈遂再用不了。 “你的资质很好。”医仙安慰他,“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么?” 确实很多。 毒从逍遥剑宗来,或许在逍遥宗里还有转机。救他的正道修士说,陈遂还有很多东西不曾见过。 “我明白。” “陈遂,这些书是给留你的。”青衣长者微微一笑,“做医修自有做医修的好处。” 那厚厚一叠书。 《基础护理学》、《内科学》、《医学导论》、《医学统计学》……医仙说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敢问您今年多少岁?”陈遂问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和你父亲一般大。”医仙道,“别人都说我看起只有八十岁出头。” 陈遂隐约记得父亲若是还在下界,不过六十出头。 第4章 一次出逃 陈遂花了约两个时辰看完那些书的目录,看得他头脑发胀,身上的伤都隐隐有恶化趋势。 若世上有后悔药,陈遂要两颗。 第一颗,让他选专业时绝对不选修魔这个高危专业。 第二颗,让他离逍遥剑宗的人都远远的。 医仙没戳穿他身份,反愿收他为座下弟子。 陈遂是看出了他的偏心。 果真和逍遥剑宗关系好的,多少有些不正常。医仙只说若陈遂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必定千里迢迢回来惩戒他。陈遂一个魔修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他去宣扬二十四孝和正能量么? “两天内就得跑。”陈遂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时间来不及了。” 炮修名叫穆为霜,逍遥剑宗唯一极品硝酸根,剑宗三长老关门弟子。 他师妹倒生得娇小可爱,笑起来露出一口亮白的虎牙。然她近日常常拎人头回来,手也不洗,就去给陈遂熬药。陈遂喝药喝到带血的不明物体,常有自己要成汉尼拔之感。 第5章 陈遂以前在魔教养尊处优,禽类没剥去皮他不吃,汤不够鲜美他不喝。食材不干净,他连筷子都不愿动。可这连着几日夹血的汤,盖客栈里的粗布被子,磨得陈遂觉吃不好、睡不好,愈发消瘦了。 游仙都没这样对他。 至于医仙,已走了好几日,留下一堆医书让陈遂钻研。 陈遂问他去做什么。 医仙说他去找陈遂他父亲,非说楚天阔还未飞升。 陈遂自然是不信的。若楚天阔还在下界,陈遂如何至于沦落至此。世上真有父亲会将自己十几岁的儿子丢在客栈里,独自面对追杀他的仇家? 他那仇家拎出来,年岁的零头都比陈遂大。 陈遂问医仙难道暗恋他的便宜爹。医仙被他气得几乎昏死过去,同陈遂说万万不能毁人清誉,隔日就留下药和方子走了。 “你这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莫不是真和合欢宗学坏了?” “合欢宗的那套少学,学了对年轻人没好处。”那日,医仙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你爹心里只有你娘。我心里只有我的道侣。” 陈遂后来才从穆为霜口中得知,医仙的道侣几年前去的。没太多爱而不得、生离死别,他道侣与仙途无缘,寿元已尽,衰老死去。医仙与她一同老去,舍去了他本该常保的不衰容颜。 他才显得如此苍老。 老东西还是个痴情种。 “若我进了剑宗,虽说学剑上有便利。”陈遂躺在榻上,“若是身份暴露,想要毫发无损地逃出来,难。” 医书被他垫在身下。 他暂且不想看到《内科学》。 总之要先离开客栈。 魔教围剿虽已结束,总有出逃的魔修,正道子弟们便在山下清理余孽。 陈遂一连几日都呆在客栈里不曾外出,药都是旁人熬好端进来的,也没被人撞破身份。 伤处终不再流血,只在众多狰狞的伤疤上留下了平平无奇的一道痂,像一条细长的黑虫。 “若我要逃,最要紧的是避开魔修。”陈遂的指尖在地图上圈画,“我如今没修为,又受了伤。正道弟子还好,不会对我动手。被游仙的人发觉,那才要命。”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点,都是已被正道占据的地名。 当年都归玉山魔教。 陈遂看得入神,忽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又掩上了门。 “你是医修?” 正道修士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陈遂抬头,见是个年轻魔修,满脸血污,修为才筑基。 “我不是。”陈遂矢口否认。 他才看完序言,要他去治病救人多少有些草菅人命。 “你在看医书,那你定是医修了。”魔修却笃定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可是魔修。魔修!” 陈遂心说不久前他还是魔教少主,差点捅死魔教教主。 “你给我治。”魔修坐上他床。 陈遂看到他新换的薄被就蹭上了血,心里难免不快。 “你什么病?”陈遂往一边移了移,“外面全是剑宗的人,你不怕死?” “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魔修嘿嘿一笑,“看你有伤在身,病怏怏的样子,哪能打得过我?你叫,看是他们更快,还是我杀了你更快。” “外面那些正道修士都没我修为高。”他说,“小医修,好好治我。” “治不好拿你是问。你知道我们魔修都是性情暴躁,稍有不顺就要杀人饮血的。” 陈遂看着他,需要一定的定力才能克制住发笑的欲望。 陈遂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陈遂杀人前也会说这么多话多么? 定是游仙的错,该死的游仙。 “那你有什么病?”陈遂装模作样问他,“哪儿不舒服?” “我被妖兽咬了。”魔修掀开袖子,“这里。” 一枚小小的牙齿印。 陈遂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看清楚。 “这还不到我伤口的二十分之一大小。” 魔修却将手递上前:“你就是医修,一眼就看出我的伤有多大!” “你拿纸笔过来,我给你写方子下来。” “药是要赶快去抓的,一会儿你的伤口就结痂了,怕是大事不好。”陈遂唬他,“快些。” 那魔修也就信了:“玉山魔教的医修死得死,跑的跑,剩下几个正道的医修,也只有你看起来比较柔弱。” 陈遂几日前还能和比自己高几个境界的魔修对打不落下风,被用“柔弱”形容。 他沉默了。 “我柔弱?” “你修为不行,还受了伤,要抓第一个抓你。”魔修说,“我之前看你有几分像少主……说是少主,也只是个傀儡罢了。有几分像他,是你倒霉。” 陈遂咳嗽了两声,手中医书险些撕破。 “楚遥,真是可怜。教主要扶持他弟弟,他这少主的位子,有名无实罢了。若是让我当了魔教少主,玉山魔教必定会被我发扬光大,他那样憋屈,跟个王八似的。” 外面在下雨。 陈遂不喜欢下雨天。天阴沉沉,好似连风里都有水汽翻涌。 他的伤口还尤其疼。 “真可怜 ,楚遥。”陈遂轻声道,“倒霉鬼。” “你过来,我给你处理伤口罢。”陈遂坐起来,“过来些。” “轻些,我怕疼。” 陈遂从袖中掏出瓶毒药,用手指蘸了蘸,在他伤处抹开了。 “这可是顶好的药。”能毒死渡劫期魔修的。 “你能不能带我出去?”他一面抹,一面问。 “外面兵荒马乱,你一个医修,出去做什么?”魔修奇怪道,“这有正道护着你。” “我还有要紧事要做。”陈遂说,“他们几日后就要带我去逍遥剑宗。” 想到逍遥剑宗,他就想到楚天阔。 陈遂想他或许还是会修魔。剑宗的人好像都是傻蛋和天真的老小孩,陈遂自觉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他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了,要他去救人,他做不到。况且母亲的尸首,他还未找到。 他那身练邪术的痕迹,要是被正道发觉,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人真是奇怪。”魔修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不会是合欢宗逃出来的罢?” “不要平白污人清白。只是和剑宗的人有过节。” “你带不带我走?”陈遂收回手。 “带你走能给我什么好处?”魔修反问他,“你看上去随时都要断气。” 陈遂又咳了两声。 毒虽压制下去,身上还是难受。 游仙那一剑是想取他性命的,贯穿他小腹。 “我方才给你下了毒。”陈遂反问,“你不带我走?” “你怎么和楚遥一样,动不动就要杀人?还好少主已经死了。”魔修被吓了一跳,“其他人也要死了。” “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魔修,或许是我修为太低,没杀过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有人骗我说上玉山魔教送一套房,我就去了。鬼知道是八个人一间大通铺。” 陈遂看了眼窗子外。 天就要黑了,雨下了一整天。 逍遥宗那两师兄妹就要回来。 “我给你的伤处抹了毒药,没解药你就等着当废人吧。”陈遂说,“若让我满意了,将来送你一处秘境。” “我不要住豪华魔修八人间了 。” “再不走就只能住棺材呢。”陈遂皮笑肉不笑,“该走了。” 作者有话说: ---------------------- 六一快乐~ 第5章 逃跑失败 “你知道怎么出去么?”陈遂趴在魔修的背上。 在三次途经这棵老柳树后,陈遂没忍住发问。 “或许是毒上来了,我看路也看不清了。”魔修绕过那棵老柳树,“我是不是要死了?” 客栈好像没变太多。 正是春末夏初时节,除去客栈里不见喝酒划拳的魔修,似乎都和从前一样。 那些正道修士白日大多在外捉人,受伤太重的送回了宗门。门前还卖三块灵石一坛的高粱酒,月末没钱的魔修总会下山买酒。 以前,陈遂夜里出去时,常看到他们三五成群,浑身是汗,说着和头顶月亮一般遥不可及的事,比如盖新房或是找个好道侣。 内乱后,陈遂再见不到他们了,偶尔他拎着自己嫌味道平淡的高粱酒走到后山,浇在后山的黑土上。银月也和从前一般明亮,比镜子要亮,月表纹路扭成一张一张死人的面庞。 风吹走的,陈遂分不清是骨灰还是尘土。 他们的尸首被随意丢在后山,游仙说他们的尸首拿去喂妖兽最好,物尽其用,连骨灰都不剩下。 “你最好快些看清。”陈遂催促道,“若是看不清,一会儿毒发作了你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说不定就看清了。” 他有些心虚地捏了把魔修后颈:“出门往左走,其他两个方向都走过了。” 第6章 “老医修,你就不能别将我当马使唤,别掐,我怕疼。” “怎么成老医修了?”陈遂想到不久前魔修还喊他小医修的。 许多东西加上一个“小”字就变了味。死了很多人和死的人有点儿小多也不大相同。 “你肯定是个黑心的老东西。”魔修踩在青瓦上,“心这么黑。” 下雨多了,瓦上都生了一层薄薄的苔。 “是啊,我挺老的。”陈遂抓紧他小辫,“你知道我如何永葆青春的么?” “我专门抓你们这些筑基修士回去熬汤,挖出你们的心肝放火上烤,烤到还有一点儿血丝的时候就取出来,放些料酒去腥。”陈遂说,“我们医修都会吃小孩的。” 魔修一抖,险些踩空。 “恶毒啊!正道怎么不将你这妖孽收了去?”他总算爬到院墙,“围剿魔教合该收了你去,总不该炸了我的灵霄宝殿。” “灵霄宝殿是我那八人间的大名,送的套院没了不说,连八人间都给炸了,实在恶毒。” 陈遂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还年纪轻轻,多吃些苦都是为了将来走上一条更好的正道。” 魔修说:“可我是魔修。” “那就走上更好的歪门邪道。”陈遂说,“是路走一走,魔修怎么了?魔修吃谁家大米了?魔修能越级打人,能以一敌五,魔修除了游仙个个都玉树临风,那些正道修士能么?” “他们只敢打这时候的魔教。” 若是陈遂母亲还在,他们敢么?怕不是一看到母亲的重剑就屁滚尿流了。 陈遂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他们才离开客栈。 山下的小镇里做生意的人不多了,都是那些正道修士。陈遂见了心烦。 “我真有些头晕。”魔修扶着墙,“我后背还总是凉凉的,莫不是身子腐烂了?可怜我如花似玉的一个帅小伙儿,还没有自己的屋,就要被你这个老医修毒死了。” 陈遂冷冷道:“那是我的血。” “我伤口开裂了,血流到你后背。”他说。 陈遂知道他这样流血下去,必定又要失血过多。他身上才结的痂一整块都剥落下来,疼得他直吸气。 可陈遂别无他法,若不是这个魔修送上门来,陈遂一时找不到出逃的法子。他如今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御剑,除非陈遂真想成为没被毒死但流血致死的可怜蛋。 都怪该死的游仙。 他的血肉因邪术的缘故,成了炼丹的好材料,要不是附近都是正道,没什么魔修,他都怕自己被捉去炼丹。 “别抓我小辫子了!”魔修被他抓得嗷嗷叫,“你这家伙比我还像个魔修。” “哪有一点儿医修的样子?”魔修说,“人家医修脾气好,救死扶伤,连魔修都救。” “我都说我不是医修了。”陈遂对着他的小辫子用力一扯,“怎么?” “那你给我下毒?” 陈遂的头有些发晕:“那是老鼠药。” “有解药的老鼠药。”他说,“你快些找个地方放我下来。” “我后背真不是血?怎么全是血?”魔修一面念念叨叨,一面将他放在台阶上,“你不会要死了吧?” “你家里人不会说是我杀了人要我赔钱吧?你看上去这么值钱,我哪里赔得起?” 天色暗下来。 陈遂想到他许久之前也来过这里。 玉山魔教承载了他的前半生,陈遂从前不懂什么是物是人非。修士的寿命长,许多年都不显露老态。 时间过得好快。 “你我在霜山口分开,解药我自会给你。”陈遂一摸,摸到满手都是自己的血,“好多血。” 他恍惚想到自己的血也是热的。 “你的轻功不错,就是未得要领。”他说,“我会指点你。” “你不是当魔修的料,你才筑基,有的是后悔的机会。” 魔修有些诧异:“你人怎么忽然这么好了?” “给我喝些你的血。”陈遂浑身冷汗。 那一半用不了的修为。 他如今脆弱得很,这样流血真能要了他命。 “我受了伤。” 魔修不情不愿将手递给他:“轻些啊。” 魔修的血也是热的。 陈遂撕开外衣,扎住自己的伤口。医仙那些书上似乎说伤口是这样包扎的。 “是这样止血么?”他靠着墙。 才下了雨,地上还是湿的。 “你医修问我怎样止血?魔修在一边蹲着,“你为什么废这么大力气跑出来?” “我的事你少问。”陈遂说,“你去药铺给我抓点药。” “我死了可没人给你解毒了。”他怕魔修跑路,又补充了一句。 “我去还不行。”魔修看着他,仍有些不放心,“你别在这断气了。” * 陈遂靠着墙。 他随手写了才记下来的几个方子,一个健胃消食,一个治疗不育,最后补一句要用医修的血,揉作一团丢在墙角。 以防万一他与魔修分开,那魔修真被他毒死。 天黑起来,小镇子里的人点灯。远远看着好像烧着了。 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陈遂从这逃出去后要往别处走,先找地方重新筑基了,再去魔教后山杀妖兽。 厮杀增长的修为永远是最实用的。 陈遂还是太弱了。 他连那个筑基魔修都打不过。修为是个好东西。 “陈遂,你怎么了?” 陈遂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穆为霜今日收工很早,哼着曲,大摇大摆地扛着他的大炮。 “你身上流了好多血。”他说,“今日杀了五十六个魔修。陈遂,怎么不说话?” 陈遂还在编借口。 “你们走后……有魔修进来逼我给他治伤。”陈遂咳嗽道,“我给他包扎了,他非要挟持我出来。” 他一咳咳出一口黑血,吓了穆为霜一跳。 “慢些说,不急。”穆为霜又要扛他起来,“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医仙和师妹真会要了我命。” 陈遂咳着血:“没事。” “若不是我修为低……又给穆师兄添了麻烦。” 陈遂真的十分厌恶穆为霜。 人都要跑出去了,撞上穆为霜真是倒霉。 “那魔修受伤很重他……才去买药。” 陈遂将小纸团抛在地上。 他流那么多血,魔修拿他衣裳挤一挤都够解毒。 “不会麻烦,陈遂,你可是五百灵石。”穆为霜扛着他,“陈遂,别死了。” 陈遂听了发笑:“我一直等到师兄来救我。” “我怎么会去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陈遂咬牙切齿,“师兄,谢师妹去哪了?” 穆为霜的师妹是逍遥剑宗掌门的独女,叫做谢了了。 “了了肯定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穆为霜说,“一会儿我叫她给你将那个魔修抓过来玩。” “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动逍遥宗护着的人。” “太麻烦谢师妹了。我身上修为没了,总给你们惹麻烦。”陈遂的右眼皮直跳,“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玩死了再抓一个就是了。”穆为霜又用一种怜惜他的语气说,“陈遂,你这些年吃苦了。” 陈遂心说,他肩膀上扛着的不也是个魔修。 算了,他都去逍遥剑宗当炮修了,忍忍他吧。 穆为霜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扛住,醒醒。” “呵,那还是真是谢谢穆师兄了。” 第6章 生了心魔 伤口又反复开裂。 陈遂是从谢了了神经兮兮的神情中看出他不大好的。谢了了看看他,又看看穆为霜,眸子里净是担忧。 陈遂倒无所谓,他坐在床上,谢了了和穆为霜轮流盯着他,和盯易碎物一般。 陈遂受伤多次,便习以为常。 没了修为不过是伤好得慢、容易死。是人都会死,虽说他还想活久些,不过是断了几根骨头和大部分经脉的小伤。 “医仙发了传讯符,要我们这几日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从床上下来。”谢了了坐在木椅上,“该死的魔修!” “真让我抓到他,我要将他生吞活剥下油锅丢进虫子堆里用我的剑从下面捅进去从上面出来……” 陈遂听到一连串该打马赛克的话,又是一阵心虚。 那魔修看到纸条,应当知道如何解毒,也知道陈遂又被逮回去了。 陈遂自认已仁至义尽。 “师妹,你就别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些。”穆为霜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太血腥了,不利伤口愈合。” “那我温柔些?只要烧一壶滚水,在他头顶……” “我太弱了。”陈遂打断了谢了了毫无人道的话,“给二位添了许多麻烦。” “魔修忽然推门而入,我还以为是谢师妹回来了。”他将那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第7章 苦得要死。 陈遂不喜欢吃苦,也不喜欢受伤。更不喜欢对面两个比他修为高的正道修士一直盯着他。 “你们今日可有什么发现?”陈遂问。 谢了了抢先答了:“魔教教主至今下落不明。” “师兄一炮炸不死她,她大抵是跑了,师叔还在找她。玉山魔教的魔修差不多已经清理干净了。”她说,“本想着后几天再走,只是小遂哥哥一个人在这还是危险,不如早早走罢。” “不能过几日么?”陈遂端着空药碗。 他面上一点儿血色也没,长发披在肩头,面上的擦伤一碰就疼。 “对你来说太危险。”穆为霜也劝道,“医仙已收你为弟子,若是没保护好你,就不仅仅是五百灵石的事。” 陈遂还有些不习惯他忽然正经起来。 “外面会传医仙的唯一弟子在逍遥剑宗出了事。”他说。 “可是我……我父母的尸骨还未找到。”陈遂的神色灰暗下去。 他被喉咙里的药呛到,捂着嘴咳起来。 “……我夜里也睡不着,做梦梦到他们。大仇未报,我怎样能一个人苟且偷生?” 是夜里有时梦到他的便宜爹。 陈遂总梦见他拎着母亲的重剑,对着楚天阔又是甩耳光又是捅他胸口,温热的血滴到陈遂面上,陈遂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陈遂咳出一口血。 穆为霜忙改口:“好好好,多待几日,多待几日,别咳了,别咳了。” “这事不解决,你迟早会生心魔。” “心魔是什么?”陈遂明知故问。 陈遂怎么会有这玩意? 陈遂遗憾的事有许多,比起反思自己陈遂宁愿去责骂他人。 “心魔会缠着你。”谢了了说,“让修为寸步难进。” “我娘就常常同她的心魔吵架,也是因心魔闭关的。” “小遂哥哥。”谢了了欲言又止,“我们还是要尽快回去的。” 她说:“剩下几个魔修成不了气候,魔教少主楚遥至今下落不明。” “杀过人的魔修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没做过什么大坏事的打包送去合欢宗了。”谢了了又叹了口气,“小遂哥哥,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杀的,修为又是谁废的么?” “是魔教教主。”陈遂拭去嘴角血迹,“我记得清清楚楚。” “小遂哥哥,我明白你有许多事瞒着我们,你不愿说,我们也绝不过问。”谢了了又在他床边坐下,“你有好多秘密。” 陈遂不动声色往一旁的软垫靠了靠,他瞥到谢了了的袖口上满是血污。 陈遂也知道他的身份不会轻易带过去。谢了了是剑宗掌门之女,被保护得再好,也不会真像面上那般单纯好骗。 谢了了握着他的手,他想抽回,她却纹丝不动。 她的手上有一层薄茧,尤其关节处,抓得用力时磨人。 “别动。”谢了了轻声说,她将什么冰凉的东西扣在了他的手腕上,“你无论如何都要到逍遥剑宗去。” 陈遂才看清那是个小巧的银镯,上面刻着云纹图样。 “母亲叮嘱过我,若见到一个叫陈遂的人,定要带回去。”她说,“母亲闭关已经十年了,闭关前她留下这么一句。” “我不认识你母亲。”陈遂扯回自己的手。 谢了了的力气该死地大。 逍遥宗掌门陈遂没见过,要他去逍遥剑宗多半是因他那剑宗长老便宜爹的安排。 逍遥剑宗和他便宜爹一样让陈遂厌恶。 “母亲要我那么做,定有她的道理,或许天机不可泄露,她算到了什么。”谢了了一笑,又露出两颗亮白虎牙,“小遂哥哥,这镯子是医仙给的。” “这样,我用法宝能看到你在哪儿,是否受伤。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都能好好的。” 陈遂的手上被他自己掐出几道了红印,他的指甲几乎断了,可镯子和谢了了一般纹丝不动。 这和狗链子有什么区别? 游仙都没这么对他! “小遂哥哥,它能抵住化神期修士的致命一击哦。”谢了了替他将被子拉上了些,“医仙对你这样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父亲了。” “不过不会的,我相信小遂哥哥说的,剩下的时间里我会帮着你。” “那还真是多谢了。” 他绝不能去逍遥宗,一个谢了了就够他喝上一壶。 还不知道宗主是什么态度。 活得久的老东西没几个是心善的,剑宗的长老难说不会对他下手。 他的血肉能炼出助人渡劫的丹药。 “我去给你抓那魔修过来。”谢了了伸了个懒腰,“一会儿师兄又要说我扰你清静了。” 都怪该死的游仙。 如今他跑也跑不了,学医也不是,修为和解毒都毫无着落。 “你下定决心学医了?”穆为霜问他。 陈遂的手捏着书页边缘:“没有。” “你仔细想想。”穆为霜还想骗他学医,“到时候我们一同去秘境,有个医修总比自己磕丹药好。”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煎药。”他说,“你慢慢想。” 陈遂将书合上。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还要装作乖顺明理的样子。若是他修为还在,谁敢给他上这种链子? 陈遂会直接将那人捅个对穿。 陈遂快要被逍遥宗二人气死。 修为比他高的陈遂都不喜欢,陈遂希望全世界修为比他高的人都死了才好,陈遂这样就是全天下唯一的天才了。 “你的修为没了。” “没用的孩子。” “关你屁事!”陈遂说。 “魔教也没了。”那声音又在他耳边念。 陈遂循着声音源头望去。 他看见了楚天阔那张脸。 他父亲生了张极漂亮的脸,笑时像是开屏孔雀。偏偏他不爱笑,那张脸还是好看。 “陈遂,我对你很失望。” 陈遂有了心魔。 心魔长着一张他父亲的脸。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陈遂不去看它,“若你还有良心,也该对我好一些罢。” “那你该去逍遥剑宗。我在那里给你留了东西。”那个形似楚天阔的心魔说,“这是你命中一劫。” “除了练剑,你还学了算卦么?”陈遂阴阳怪气,“机关算尽,你个死人。” “神经病!”心魔骂他,“你有病?和自己的心魔都骂?” “我不仅有病,还中了毒。”陈遂理直气壮,“怎么了?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金丹都能挖出。” 陈遂吵完觉得自己幼稚。 心魔只是他的幻象而已。 又不是陈遂这种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人。 “你的伤真重,这才给了我可趁之机。”心魔趴在他肩头,又变作了谢了了的模样,“陈遂,你身上有许多秘密呢。你打不过我。” “你有好多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不关心。”陈遂不理它,去看那些医书,“想自己身上的秘密,还不如想想怎样重塑修为。” 没看几页,陈遂听到谢了了在外面叫唤。 “小遂哥哥,魔修给你捉来了。小遂哥哥我能先玩会儿他么?” 陈遂头疼道:“滚远点,神经病。” “小遂哥哥你说什么呀?”谢了了没听清,又问,“小遂哥哥,你大声些。” 陈遂咽下一口血:“当心别脏了自己的手,了了,辛苦了。” “小遂哥哥真好!”谢了了笑得极开心。 第7章 最后一夜 “实在冤枉!我不曾杀过人!虽说也曾杀过生,可那完全是出于我非素食主义者的缘由!”魔修辩解,“何人定了规矩?说正道修士以外的人连碾死蚂蚁都不能!” “我并非佛修,暂也不打算节食瘦身!” 谢了了的眼神似能杀人:“闭嘴。” “我问的话,你只许答是与不是。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说话时扯东扯西。” “你是魔修?”她问。 “我不过是被骗上去的!”魔修被五花大绑着,仍奋力挣扎,唾沫飞溅,“都是那玉山魔教有人骗我,说去魔教做事,几年一套院,还是海景房,带几块良田!” 谢了了看弱智的目光中,多了分怜悯:“可连那魔教教主都没海景房。你瞧瞧人家在玉山魔教的总坛,不过是个大些的院子罢。” “人说是海景房,指不定是给你在什么偏僻荒岛上住个连鬼不愿去的茅草屋,你早上还得起来喂咯咯哒。” 陈遂仔细一想,游仙似乎真是这样的人。往年骗人上魔教,话总是往好里说,先是好法器,再是魔教的漂亮师兄师姐随意挑。 先将人骗上来当牛做马,画好饼,什么都不给,顶多只教开门关门,人死了便丢后山喂妖兽,妖兽倒是个个饱食了。 总之都是游仙的错。 老东西活得久,深谙如何哄骗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小年轻们被卖了,他们还帮着游仙数钱,游仙最懂怎样吃人不吐骨头,连骨灰都拿出去卖。反正世上最不缺一腔热血想要飞升的少年人,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第8章 游仙用母亲的壳子做那些事,陈遂总感到恶心。 “那你有自己的洞府么?有代步灵器么?”魔修吸了吸鼻涕,望着谢了了。 他被倒挂在房梁上,鼻涕顺着额头流。 “我问你话,不是你问我话。”谢了了说,“我自然有。” 她的重剑还被她立在身前:“我的代步灵器是我挣来的,我斩了昆山蛇妖的脑袋,昆山的商贾为了道谢,送我的。洞府是当年与师兄一道去洞庭,从蛇妖手里夺来的。” “你如何上玉山魔教的?” 魔修哭哭啼啼:“总之是被骗的。” “玉山魔教的几个弟子骗我说修魔比修仙好,说得天花乱坠。” “那你可有劫持小遂哥哥?” 魔修看看谢了了,又看看皮笑肉不笑的陈遂,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瞧他是这儿修为最弱的医修,连我这般修为平平之辈都能轻易劫持。其他人我打不过。” “你怎能当面说人家弱呢?”谢了了的剑柄对着魔修屁股一抽,“小遂哥哥很厉害的。” 陈遂的手又一顿,总觉自己在被骂。 “了了……”陈遂放下手中的医书,“他被骗上魔教,或许只是误入歧途。” “小遂哥哥你不懂。魔修最擅装可怜博人同情,还是为了取你性命。”谢了了语重心长道,“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小遂哥哥,等到了逍遥剑宗,再没人敢欺侮你。”谢了了道,“魔修,你知错么?” “了了师妹……”陈遂还想再说。 “你也闭嘴。” 陈遂被她忽然一吼,还有些茫然。 “小遂哥哥,我是说你总心软,这样多不好。”谢了了忙温声道,“小遂哥哥,我绝对是为了你好,凶你也是担心你。” 陈遂很乐意地接过话,同她继续演塑料师兄妹情:“了了的心意,我自然明白。” “你们两个是一对么?”魔修被绑着挂着房梁上,“我真受够了你们两公婆。” “闭嘴!”谢了了又要去抽他,“我有婚约。” “还有问题要问你。” “小遂哥哥还生着病,那么柔弱,你还劫持人家?” 魔修眼珠子转了一圈,回到陈遂身上:“他这不也好好的么?” “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多好啊。”魔修说,“比我还好呢。” “我在熬药,滚烫的。才熬了一会儿你们就来了,那么烫的药汤,全被我灌进喉咙里,在喉咙里才将药化开。” 陈遂装模作样看医书。 总之不是陈遂这个柔弱的病人干的好事。 谁叫医书上没教少许是多少,温水到底多烫。 陈遂在医书上左翻翻右翻翻,记得清楚的还是几个要命的毒药方子。 “小遂哥哥。”魔修夹着嗓子,“小遂哥哥你管管你师妹啊。” 陈遂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的毒解了?”陈遂问。 魔修老实了:“还未全解。” “了了,我看他没杀过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如放过他罢。”陈遂说,“多可怜的孩子。” “小遂哥哥,你还是太善良了,今天要是放过他,那谁放过你呢?” “你俩放过我吧。”魔修的哀求似乎无人听见,“我回去绝对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小遂哥哥,今日你没事,若你有三长两短,便是师兄与我将玉山魔教夷为平地又有什么用处?”谢了了说,“人死不能复生。死了魂魄就会碎掉,除非是要渡劫的大能,他们的魂魄若是不能及时拼凑起来,也要消散。” “小遂哥哥,我不想你死……” 陈遂伸手揉了揉谢了了的脑袋。 少女有一头浓密的乌发,摸起来手感像是毛茸茸的小兽。 “了了,哥哥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陈遂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魔修身上中了毒,不如留在我身边替我熬药罢。”他说,“解毒的法子还得慢慢找,若他敢对我不利,我自不会心慈手软。” “你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没事的。”陈遂说,“不是还有你穆师兄和你么?若有危险还有你们。” “对的。”谢了了笑起来,“魔修,你要是敢对小遂哥哥怎样……” “小遂哥哥,医仙有没有教你下毒?我还是放心不下,他没把柄在你手里,我总怕他会反咬你一口。” “狗就是要拴上绳子的呀。” 陈遂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镯子。 陈遂想他还是得逃。 如果谢了了知道他是魔修,陈遂的下场不会好。 “了了,不可以将人当作狗。”陈遂轻声说,“狗是忠诚的、从不背信弃义的动物,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反咬主子。” “小遂哥哥,你还是太善良了。”谢了了将那可怜魔修放下来,“母亲闭关之前,常塞我几个法宝将我丢进秘境里。” “什么样的妖兽都有。七个头的蛇、三条腿的鸟……我有一次带回一只小小的妖兽幼崽,它看上去就像一条小小的白狗。我到魔教后山去,在那看到你,妖兽挣脱开来,要杀了我。我的法宝在魔教后山都用不出来。” “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狗,那是一只记仇的、有孕的上古妖兽。” 陈遂隐隐约约记起那事。 原来那只妖兽不是魔教后山的,是秘境里来的。 “小遂哥哥,你那时候也穿着白衣裳,戴着面具,身上都是伤,你牵着我的手,护着我,跟我说没事。” “小遂哥哥,我之前一直没敢告诉你,妖兽是我招来的。” 陈遂在心里冷笑。 他那时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谢了了果然和他气场不合,光是初次见面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小遂哥哥,明日我们就要回剑宗了。”谢了了又说,“师兄说我应当和你道歉。” “可是我怕你会生我气,怕你与我疏远。” “多少年前的事了?没事的了了。”陈遂道,“我向来是个不记仇的人。” “我想,我还是要在回剑宗前和你道歉。小遂哥哥,我知道你身上有许多秘密,但我与穆师兄绝不会害你。” “我们就要去剑宗了。” 陈遂的烧才退不久,夹着凉意的风吹到他额前,他迟缓地听清谢了了的话。 外面的天黑了,过去种种似一场荒唐的梦。 陈遂哪儿都不想去,高烧使人迟缓,使人优柔寡断,使他不那么理智地想留在魔教的废墟上。 即使废墟上除去死人与碎石,什么也没剩下。 第8章 二次出逃 陈遂半夜又烧起来。 兴许是伤得太重,又或是游仙的毒。 他尤其厌恶生病受伤。 二者让他感受到他太软弱。 “他这样烧下去……明明前半夜好了,怎又发热了?” 陈遂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说话,只知道一高一矮二人站在他床前,他浑身上下都烫得吓人。 “师兄,医仙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说他旧病太多,受了伤便一齐发作,熬过这一阵就好些。” “让他好好歇着。”那人说,“我看陈遂不想死。” 陈遂耳边嗡嗡的。 外面似乎出事了。 “明日才到剑宗。”说话的是谢了了,“陈遂,有魔修偷袭仙舟,来者修为不低。” “我杀了他就回来。” 等到陈遂能睁开眼时,外头的动静仍不小,地动山摇的,都让他怀疑这仙舟要掉下去了。 日光从墙面的破口照进来,他发觉他身上裹着一床毛绒绒的厚毯子。 他们已经不在玉山魔教了。 惨白的日光照在雪上,覆住黑色的山的轮廓。 来偷袭的魔修着实强,陈遂想那是游仙的走狗。 至少他是安全的,游仙还没来找上门。 “老医修,喝药。” 陈遂注意到那个魔修一声不吭地在一旁站着,才闷闷不乐地从毯子里探出个脑袋。 “你是不是想我病死了才好?” 瓷碗的药只有些温热,估摸着放了好一会儿。 魔修不接他的话。 “我会好起来的。祸害遗千年,不是么?” “若我死了,你也会死。”陈遂又缩回他的毯子里去,“你去收拾药和地图,我们一会儿要走了。” 他的脑袋也晕晕的,总有一层雾,想事满了半拍。 “又走?”魔修嘟囔一声,“你不会死在半路?” “我心里有数。”陈遂道,“你以为剑宗那些老东西,会容得下你么?” “斩妖除魔,斩的不就是你我这种魔修?” 陈遂听到魔修窸窸窣窣收拾的声响。 “总比跟着你这种动辄杀人的疯子好。” 陈遂被他背起来,固定在背上。 “你不杀人,人就会来杀你。”他实在难受,“跳下去。” 第9章 仙舟离地有几百丈。 “往东边的山走,我记得那有人。” “你怎会知道?” 陈遂裹紧了毯子:“当年被仇人追杀,到这来过。” 雪下得太大,魔修在地上踩出的印子,转瞬便被掩盖住。 “当时走得太急,草草埋了尸身,还没来得及翻他的宝贝。” 谢了了还在与那魔修缠斗。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看得他愈发头晕。 “你叫什么?”陈遂问魔修。 他烧得厉害,话也格外多。 “叫老四。”魔修怕了他,在雪上跑得飞快,“我是家里的老四。” “再快些。”他伸手拽了一把魔修的小辫子,“慢死了。” “我才筑基。”老四吐出一口白气,“只有两条腿!你到底要我多快!” “你再折辱我……我就把你丢在这雪地里!让你一个人死在这。” “老四,你还是个筑基期的魔修,我不动你,要是你敢丢下我跑掉,我立刻灭了你全家。”陈遂伏在他耳边,“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撑不住,合上了眼。 * “你们是魔修?”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 “他是医修。”老四央求道,“您行行好,让我们二人借宿一夜。” “看起来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 老四又说:“他的命可值钱了,等他醒来,随手炼一副丹药都能助你延年益寿。” “可他死在这,也怪不吉利的。”中年男子不快,“要死也别死在穆府。” “他不会死,你伸出手摸摸他胸口,他的心还跳。再说修仙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死,他就是修仙出岔子了。” 陈遂被吵得受不了,醒了过来。 “到哪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上的伤还是之前做的处理,如今又渗出血了。 好在医仙给的药还是有些作用的,吊着他一口气,不至于死在半路。 “这是穆员外的家,你终于醒了。” 陈遂抬眼。 看上去不过是寻常的富贵人家装潢,桌椅都是凡品。 老四带着他逃到凡人的城里来了,也不知道谢了了那边是否已发觉。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眼前的中年男子挡在门前,“再不走,我可就喊下人了。” 陈遂感到这满脸横肉的面孔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哪儿见过,便归之为他烧糊涂了。 “老四,我们走罢。”他的嗓子极哑。 老四猜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真走啊?” “我在城外藏了些秘宝,取了走罢。看来我们与这位穆大人没缘分,又何必强求?” “慢着。” 意料之中,他二人才到了巷子口,就被叫住了。 “二位仙长,我们也算是有缘,我穆某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二位不如留在府上歇息几日。” “何必呢?” 北地的风雪着实要命。 风一吹,他一阵冷一阵热的。 “外边雪大风急的,二位还是留宿一宿再走罢。方圆里就我们这还有人,出了城,那雪兽、精怪可不会放了二位。” 陈遂半晌才道:“那好。” “麻烦了。”他说。 “只是仙长身好后,还请为我家老爷炼几服丹药。我家大公子就投了剑宗,指不定与二位还是相识。” 一说到姓穆的,陈遂就想到穆为霜。 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世上哪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北地有仙门的城池只有这么一座。 陈遂应当不会如此倒霉的。 “二位这边请。” 穆府不算大,也不算小。这点积淀在陈遂眼里还是不够看,甚至比不上玉山魔教一些内门弟子的府邸。 这毫无美感用阵法催开的红牡丹,还有房梁上的黄金纹饰,无不表达着几个字——“我很有钱”。 才发家几年的暴发户,陈遂在心里下了评判。 那就好办了,最多和仙门的人有些牵扯。 小厮领着陈遂进了厢房。 屋子里烧着暖炉,陈遂头一靠到松软的被褥,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二位今日就好好歇息。” “你不会死吧?”老四看着他熟练地挑开腐肉。 “死不了。” 得养一阵了。 他咬着衣角,见腹部的伤处边缘已化脓。 “你去要盆热水,再照着我先前给你的方子去抓药。” “我们不是带了药来么?” “那是给我的药,你以为医仙给的好东西,我会用在旁人身上么?”陈遂说,“你今日不服解药,你的毒就要发作了。” 老四翻了个白眼:“那好。” 陈遂没说他一滴血比这一包药都值钱了。 但愿北地没识货的魔修,认得出他的血。 “将我的血放进去。”陈遂摸到了自己的骨头。 怪疼的,但将手从伤口里伸进去去摸自己的骨头,从小到大都觉得有意思。 “你干什么呢你?”老四不乐意了,“怎么又要血?” “照做就是了。我说的话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我有许多秘密,知道了你就要掉脑袋。” 老四就要推门出去。 陈遂又叫住他:“你姓什么?” “用了我的方子,你应当能几日内突破到筑基后期,也该给你起个名字。” 老四合上半开的门:“我娘说名字贱好养活……你说我能突破到筑基后期,可是当真?” “我说是就是。”陈遂收回自己血淋淋的手,“不如换个名字罢?” “你叫阿黄如何?” 老四重重一摔门,走了。 厢房里就静下来,听得到火舌舔舐炭火的声响。 阿黄是一只很乖的黄犬,陈遂很喜欢那只狗,原本打算将游仙的魂魄放进去。 “真是开不了一点儿玩笑。”陈遂喃喃道,“后日就得走。谢了了必定知晓我在哪。若逃到秘境里去,这镯子也没用了罢。” 陈遂许久没来北地,许多事记不清了。 但他知道若去探秘境,他受了伤,老四的修为又太低。 实在难。 若用老四炼丹,他就没好用的代步工具了。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又是仇人 “老四,你卡在筑基多久了?”陈遂问。 外面还在下雪。 雪那么大,他都忧心明日会不会堵住门。 北地在他的印象里永远都在下雪,不知疲倦地落雪。 陈遂那时才十几岁,修为堆起来全靠他便宜爹仇人送人头。 楚天阔和母亲的天赋陈遂都继承了最好的部分,乱杀了几天,杀不过就跑,跑到仙门里躲着,被怀疑就说他爹逍遥剑宗前长老。伤好了些就继续杀,吊着一口气砍人。 先是打筑基,后来打金丹,用这种惨痛却变态的速度突破。他像一只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打到最后,连他自己分不清那些死尸是不是还温热,血溅到他眼角凝结,和一滴泪一样。陈遂差不多忘了,他撑着一口气,在雪兽冰冷的尸身上渡劫,天雷砸在雪上,劈开山石,他头一次听到雪的怒喊原来会似惊涛骇浪。 “老医修,这个年纪筑基已经很不错了。多少人都无缘仙途,死在炼气那一步。”老四运着功法,浑身是汗,“机缘和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有。” 陈遂掏着袋子里的丹药,与他说话。 “那要我夸夸你?哇塞好棒,你真是天才,居然筑基了诶,居然是筑基强者,真是恐怖如斯……没意思。” 他随手将难吃的药丸丢回袋子里,在里面挑挑拣拣,不甚满意。 都已经伤成这样子了,吃什么药关系已经不大罢,有药吃就不错了。 “这么夸你行么?” “陈遂,你有病?” “对呢,我病得要死了。”陈遂吃掉了最后一枚青色丹药,总算感到身上好受些,“你以前来过北地么?” 他吃完药就盯着自己指甲缝里干掉的血块。 “荒无人烟,雪兽比人都多的北地。”他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 “若是在这里掉了脑袋,头上的伤口都来不及流血,人就被冻住了。毁尸灭迹再方便不过,反正大雪会掩盖掉一切痕迹。太久没来这,竟还有些怀念。” 老四正专心致志运功法,陈遂看到魔气在他的身侧聚起又散。 让人怀念的北地,让人怀念的修为尽失。 陈遂望着外面的雪,又看了看手上的银镯。 该死的法器还是去不掉。 但愿北地的风雪和那魔修能为他多拖上一阵。秘境不远,只要老四结束了,他们就走。 “小少爷,别跑了!别院有客人!” “你管我?我要去见见仙人!凭什么我哥那个废物能去逍遥剑宗,我只能呆在这!” 第10章 陈遂对门外的打打闹闹不感兴趣。 “老四,你好了没?”他试着站起来,不出意外地疼得龇牙咧嘴。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不会是什么邪术罢?”老四还有些狐疑,“太恐怖了。” “不会的。”陈遂说,“百利无害。” “好了就走,我们没时间了,去了逍遥剑宗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取出那张凭记忆勾勒好的地图:“这附近有个仙门,叫什么我忘记了。” “总之掌门的独子被我用来炼药了。”陈遂毫无血色的指尖按在红圈上,“可惜掌门只有一个儿子,不然炼药的材料就好取。” 老四擦去额头的汗:“拿人炼药?” 他也算摸清了些陈遂的脾性,在陈遂嫌弃之前换了套不太合身的外袍。 “到秘境去就安全了。”陈遂笑起来,“那掌门不是什么好人。” “他给他儿子一堆法宝,想抓了我,没想到被我杀了,仅此而已。” 废物金丹带着一堆法宝和小弟围殴一个筑基被反杀,说出去都好笑。 陈遂对正道的印象就这样,对魔修的印象差不多是听话的阿黄和不听话的游仙两种。 正道和魔修他都烦。 “打不过你就闭上眼,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他说,“你的剑上有毒药,对面破了皮就会死,到时候我们一同瓜分死人身上的好东西。” “我还想活着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老四无可奈何,只得又背起陈遂,“我不像你,我老娘还在家里等我。” “我上魔教之前,跟她说赚到银子就回去,我们一家再也不用挤在破茅屋里。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我在外面过得很好。” 老四黝黑的面上露出一抹违和的温柔,陈遂对这种神情并不陌生。 “我大哥二哥在初春去山上砍树,被狼咬死了。二姐生孩子难产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幼妹。妹妹说我是英雄……哈,最后上了魔教。我走的时候,她还不会走路,连英雄两个字都是我娘教的。我走时她总哭,我爹病了那么多年,也挣扎着要起来送我一程,可是他那么老,哭成那个狗屎样……陈遂,你不要命,我还要活着回去。” “还有人在等我。” “放心罢,我不会让你死。”冷风吹得陈遂头又发胀,“说到做到。” 他没再去抓老四的小辫子。老四才出了汗,发尾还是湿的。 才一开门。 “少爷!小祖宗,你可千万过去!客人我们的罪不起!” 陈遂和门前的小孩面面相觑。 穆员外家的小孩,陈遂不知为何,又感到有些眼熟。 “你就是仙人么?”小孩抬起头打量陈遂,“为什么你和山上的仙人不一样?” “我只是个医修。”陈遂随口道,“我们要走了。” “你也要走!我哥那个废物也要走!二姐也要走!你们为什么都要走!” 他叫唤起来,往老四身上扑,被老四避开了。 “你想走么?”陈遂笑吟吟问他,“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北地外还有许多地方。” 老四看到陈遂笑得纯良,就知道定没好事。 他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脸看上去是温温柔柔的,不说话时有几分仙风道骨,还是时下小姑娘们最喜欢的。 “我……我想走。” “那你去杀了你父亲,把他的心给我,我就带你走。”陈遂哄他说,“我们就要走了。” 老四打断他:“别听他鬼话。” “你还小,多陪陪你爹罢。”老四蹲下去,视线与他齐平,“世上会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多。” 陈遂在他背上冷笑。 他逗弄够了,隔着外袍扯老四的小辫子:“走吧,你喜欢小孩,我找个能让男子怀孕的方子,你自己生个不就是了。” “你若是个哑巴就好了。”老四憋出这么一句。 他一摸陈遂额头。 又在发烫。 那孩子还呆呆杵在门前。 陈遂在凛冽寒气中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剑气。 “有仙门的人来了。”陈遂提醒道,“风里有血,是魔修的。” “谢了了追过来了?” “不是谢了了,谢了了的剑气没如此精纯……是丹药他爹来了。” 老四心想那不就是北地那掌门,后背上留下一道温热的液体。 老四回过头去,看到陈遂在笑。 他没在恐惧,他兴奋得要死。 “杀了那个老东西,我助你结丹。” “你真烧成疯子了?” 第10章 我打化神 “我筑基,你重伤,我们两个上去送死?” “不难不难。”陈遂对此并不着急,抓着老四衣领,“这个不记得什么宗门,并不厉害。” “掌门顶多是个化神,修为都是靠杀雪兽和采补堆砌上去的。我上次来时烧了他们藏书阁,不也好好的?” 陈遂记不清这是什么宗,好像和他便宜爹有仇。 楚天阔自诩是个嫉恶如仇的绝世好人,一生树敌无数,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还始终坚定自己在替天行道,得罪了玉山魔教以外大部分魔修和小部分心术不正的仙门。 母亲作为魔教教主,比楚天阔还是更胜一筹,她得罪的就不只有仙门了,连凡人王族也未放过。 如若下界要毁灭,陈遂大抵是这世上唯一能幸灾乐祸的人,毕竟十个人里,八个都是他父母的仇家,剩下两个,一个认不出陈遂,剩下一个是死人。 “你听我的话。”陈遂安抚他,“他又不是谢了了,谢了了背后有整个剑宗,杀了谢了了,全剑宗都会奔来寻仇。” “我只是打不过她,不是没法子杀了她。丹药他爹没什么背景,你实在怕,杀了他我们再去屠他满门,斩草除根,之后我们还是干干净净名声极好的医修和从良魔修。” “筑基打化神?你真让我去死。”老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放心罢,谢了了给我的镯子能抵住他一击,届时我引开他,你毒死他就好。”陈遂认真道,“我杀他儿子时戴着面具,他应当不记得我的脸,只记得我的气息。” “二位小友,何必急着走?” 老四还想与他争执,老剑修已走上前来。 陈遂还是记不清他叫什么。 “这位前辈,他是医修,我虽修魔,已弃暗投明,还请您高抬贵手。”老四浑身冷汗,小心翼翼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陈遂端详老剑修时,对方也端详着陈遂。 独子死后,他更苍老了。 鬓角花白,面上的皱纹,也添了几道。 “这位小友我见有几分面熟。”老剑修盯着陈遂眼睛,“可是从前见过?” 眼珠子倒还和从前一般浑浊。 “没见过,没见过。”老四忙说,“我二人才来北地,是跟着剑宗的人来的,路上走散了,怎么会眼熟呢?” “见过。”陈遂按住老四的的嘴,“您应当记得我罢?” “若是记不起来,不如说说几年前,您那废物儿子一个人出去,就再没回来的事。” 老剑修面色阴沉如水:“我怎敢忘记?” “我记不他的名字,不过也没什么必要去记得一个废物叫什么。”陈遂说,“我挑开他的心,捏碎了丢进炉子里。雪兽在一旁吃掉了他的眼珠,他死之前还在求我放过他。” “这是凑合着炼丹,对我们修邪术的来说,他的资质太差了,若不是方圆百里内找不到更合适的,我可不会用他。” 剑气贴着陈遂的侧脸过去。 陈遂歪着脑袋:“您还有儿子么?” “前辈,他说胡话呢。陈遂你疯了?” “楚遥……我誓将你碎尸万段,没想到你居然送上门来。” 陈遂在老四惊恐的目光中被掐着脖颈提起。 “咳……你儿子死得怪惨的,就是我们魔修也觉着惨不忍睹呢。” “楚遥,你这个卑鄙小人。”老剑修面上青筋暴起。 陈遂被掐得喘不过气,他仍煽风点火:“到底谁卑鄙呢?” “化神期前辈抓着我个柔弱的医修不放,我可是个废人。是不是又想像当年那般?” 老剑修一个耳光甩过来。 陈遂瞥了眼发抖的老四,心中有些无奈。 那蠢东西,叫他帮忙不会,怕得要死也不敢跑,干站在那。 “我可是魔修。” 老剑修的手是热的。 北地的雪落了又融化,顺着衣领往下淌,陈遂打了个哆嗦,却也不做挣扎。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老剑修折断了他的右臂,“畜生。” 装毒药的白瓷瓶子从陈遂的袖中滚落下来。 “雕虫小技,你便是用这法子杀了我儿?” 陈遂疼得笑不出来:“杀他用不着这法子。” “你卡在化神许久了罢?你想要用我的血肉炼丹,想要你那资质不好的儿子修为堆砌上元婴。”陈遂咳出一口黑血,“别用这种看丹药的眼神看着我!” 第11章 “老四,你为什么不滚呢?不滚就看着我眼睛。”陈遂瞧他是指望不上了。 老四彻底被吓傻了:“陈遂……陈遂你是楚遥?” “剑来!”陈遂喝道。 他被老剑修踩在脚下。 身下是冰冷的雪。 骨头又断了,游仙的毒还真是要命,他一用剑招都能感到筋脉里的魔气在啃噬。 “魔教少主,待我取了你心头血,将你关在后山,作只畜生永生永世供养我门,畜生,你也只配这样!” 陈遂反手握住老四的剑。 “剑来!” “哈……” 到底最后还是得谢谢便宜爹。 拜楚天阔所赐,他继承了这该死的血脉天赋。 剑天然地亲近他、服从他,只因楚天阔祖宗往上有个荤素不忌的祖先,和剑灵搞在了一起。 若陈遂不这般虚弱,连老剑修的剑都能被他制住片刻。可他费尽力气,也只能借老四的剑一用。 一剑刺入踩着他的那只脚。 陈遂的笑容在剧痛中扭曲起来,另一只手随后被折断,血从雪上画开。 “老东西,你连个废人都打不过。” 再笑下去又要呛血了。 “你们父子真是太好笑了,不愧是父子二人。” 老四才缓过神来,惊呼:“陈遂!” “叫个毛线叫,忙帮不上一点。你能让我操纵你身子打,我至于自己顶着毒发打么?” “不过还是赢了。”陈遂喘着气。 “贱人。” 这次碎裂的是右腿,游仙留下的伤还没好,旧伤又添新伤。 “老东西,他的剑上有毒,你输了。”陈遂的眸子亮得吓人。 像极了野兽捕食到合意猎物的神情。 “哈哈……”他笑着。 “剑!” 这法子用了第二次便不灵,老剑修抬手。 老四的剑被掌风击开。 陈遂望着老剑修。 愤怒、绝望、恶心在那张满是伤痕的老脸上,显得格外精彩。 “楚遥,我记得你的血能解毒。” “你错了,这是唯一一种我解不开的毒。”陈遂对这场闹剧感到厌烦。 他太痛了。 “楚天阔对我母亲下了这毒。我母亲被他杀了。” “母亲死后,我将能修的邪术都修了,还是解不开这种毒,若谁有抗性,也只有我。” 雪落在陈遂的眼睫上。 “我花了许多年,让我适应这种毒,杀了许多的人。” 老剑修拔出了他的剑。 陈遂对这杀意并不陌生,眼前的杀意甚至说不上尖锐。 “畜生。” 畜生这个词也还不错。 世上有谁不是畜生? 自以为是正道便高人一等?魔修就该当作被狩猎的玩物?魔修也该死,屠戮那些绵羊一样弱者的魔修,死于陈遂之手的魔修都一样畜生。 一道白光,陈遂手中的银镯应声碎裂。 老剑修的剑脱手那一刹那,陈遂接过他的剑。 手起剑落,他那只被折断的手弯成难以想象的弧。 “手没力气,还是砍不到脑袋。” 老剑修的半边身子落在陈遂身旁,连身上的葫芦都被分作两半。 “老四,扶我起来。” 他也到极限了。 强行催动修为不知要折寿多少。医仙说没错,他连剑都拎不起。 经脉里一团糟。 “陈遂,你杀了他。”老四像是才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他面色比死去的老剑修还惨白,“你杀了他。” “他要杀了我。” 天还是阴沉沉的。 “别愣着,我不杀了他死的就是我们两个。”他说,“收拾好罢,带我起来。” “带上他的剑,拿去卖了,你家能换上比穆府还好的房子。不是你想要的么?” “我该叫你陈遂还是少主?” “你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 陈遂换上他惯用的无害笑容:“你说呢?” “我只想活着走。”老四从包裹里取出丹药,“陈遂,我求你了。” 丹药瓶上也全是血。 牵扯到仙门对他来说或许是极其麻烦的事。 “你知道我惜命,你给我下了毒,我怕死,我不敢走。你就没亲人么?” “我不是你,我怕死。我只是个筑基魔修,没杀过人,胆小,怕事。” “真对不住。” “不如我将剩下的药全吃了去,把山上的人全屠了罢,斩草除根,今日的事只有你我知道。”陈遂做出了让步,“弄成是雪兽袭击就好了。” 陈遂厌恶北地一成不变的天。雪和冷灰只让他联想到不太美妙的死。他即使心有不快,还是用哄着老四。 “我只是陈遂,杀人的是楚遥。” “……我到底在对你这人还有什么期望?” 第11章 又被抓了 陈遂后知后觉想到,老四和阿黄有许多相似之处。 人和阿黄还是不大一样。 就算有人踹了阿黄一脚,踹得它嗷嗷直叫疼了一整夜,第二日赏根骨头给它,阿黄又屁颠屁颠摇头晃尾地跟上去,比人可爱不知道多少。人就很难哄好了,一点小事也会记上很久。 老四昨日不知被吓坏了还是气坏了,陈遂都十分拟人地给老剑修拼回了完整一个人,他头一次对自己仇人如此善良,一面拼一面感到他的功德在积攒。陈遂跪坐在雪上,忍着痛给他的骨头放回原处,多捏了一把,想到手感没自己的好,还是塞回去了。 若是没杀死老剑修,陈遂的下场大抵就是沦为畜生。他这样完美无瑕的炼丹材料,估摸着会拴在暗室任人取血到死。修炼邪术的代价太大,他又不得不修。 心魔说的没错,陈遂身上有太多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那些秘密会给陈遂自己都带来杀身之祸。 管他呢。 穆员外被吓傻了,陈遂打算走前再抹了他的记忆,出北地再抹了老四的记忆。对他们来说,北地的事或许会成为一场梦。 “仙人。” 是先前那孩子。 陈遂窝在床上,虚弱得连抬手都做不到,恹恹道:“什么事?” “早上那会儿,另一个仙人来过,手里拎着剑。” 陈遂那时压根没睡着,看着呼吸平稳,不过是伤发作晕死过去好一会儿了。 他听到有人推开了门,他叫老四去处理银镯,老四去了,早上才回来。 他在陈遂床边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他的剑对着陈遂高高举起。 陈遂半边身子还毫无知觉,他昨日吃多了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却也明白老四是想杀了他。 他一句话也不说。 陈遂合着眼。 连雪落下的细微声响都能听见。 最后老四收回剑,冷着脸替陈遂将被子盖好,就出去了。 那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陈遂能操纵他的剑,若刺向陈遂,陈遂会让它轻轻巧巧地转个弯儿。 “后来呢?”陈遂兴致缺缺。 “他走了。”小孩怯怯道,“就像不会回来了一样。” 陈遂说:“他会回来的。” 他知道老四是个老好人,既然会对着老剑修心软。那就不会丢下陈遂这个快不行的可怜医修一个人在这。 “他收拾了好多东西。” 陈遂叹了口气。 或许老四也会丢下他走。陈遂从老剑修身上搜刮出来的值钱玩意儿,他一个也没拿,就收拾了自己那把破破烂烂的剑。 身上还中了毒,没陈遂的血,压根扛不住。 老四一走就会死的。 “随他好了。”陈遂缩进被子里,“还有什么事?” 虽然是穆府,陈遂看上去比穆员外还像是个主人。 “还有一件事……”小孩支支吾吾的,“真要我杀了我爹,您就带我走?” “你猜。” 小孩站在他床边。 “你在骗我。”他大叫,“你个骗子!” “我是个骗子,你要怎样?你要杀了我?”陈遂不以为意,“随你好。” “我是魔修。”他说。 陈遂想将被子往上扯一扯,但他右手已被折断了,负伤惨重,单手在一个小孩面前扯被子,会显得他太滑稽。 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滚吧。再不滚把你杀了。” “你又做什么?” 推门而入的是老四。 他身上都是雪。 “什么也没做。”陈遂说,“我以为你走了。” “你丢下我走也没事,虽说我身上都是致命伤,也不打紧。比起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还是你亲人要紧。”他用袖口若无其事地擦去嘴角的血,“老四,辛苦你了。” 老四冷笑:“别装。” 陈遂咳嗽起来,他喉咙里全是血。 老四冷着一张脸,端着碗往桌上重重一摔。 第12章 陈遂凑过去嗅了嗅。 老四煮的是雪兽肉。雪兽肉好像有大补的效用。敢情他拎着把剑出去砍雪兽给陈遂炖汤,才回来。 “谢谢。”陈遂左手去端碗。 汤还是滚烫的,他的指尖一碰到,便烫红了一大块。 老四看着他,叹了口气:“陈遂,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分道扬镳。” 他一脸不情愿地端着碗递过去,让陈遂能用他发颤的左手抓着汤勺。 “好香。”陈遂感叹道,“老四,你手艺真不错。” “你不愿去修仙,你去开家饭馆也不错,生意肯定好。” 老四盯着碗里的汤出神。 “你说的对。当初我就不该去魔教,我太傻,会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天上就算掉馅饼也不会掉在我身上,那些聪明人早捡了走。” 陈遂喝了小半碗。 “一会儿出去捡馅饼罢。”他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过追杀我的仇人会掉馅饼。” 他手里还有不少老剑修的遗物。 “你要闭上眼抱我一下么?”陈遂想了想。 老四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你母亲了?虽说我是男子,让你闭着眼抱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老四没说话,又起身去给陈遂煎了一服药。 * 出城向西五十里的地方,陈遂要老四停下。 “谢了了给的法器处理掉了?”他还是不放心,问了句。 “丢仙门里了。”老四说,“他们似乎挺怕你的。” “我说了句楚遥来了,就全跑了。我还以为守卫要抓我。” 陈遂笑道:“胆小鬼。” “那镯子怪值钱的。”陈遂又说,“还好丹药他爹很弱,若是碰上个正常的化神,那就死翘翘了。” “你给人家立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陈遂趴在他背上:“写了丹药他爹。” “有坟就不错了,北地的雪下全是死人的尸首。”陈遂说,“你脚下有个人头。” 老四被吓得跳起来。 “开个玩笑,怕你太紧张。” “不过就要到了。”陈遂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光秃秃的小山包上,“这些东西应当能助你结丹。” 陈遂对自己的伤还是头疼。 伤好之后,楚天阔那学来的正统剑法很难再用了。他没什么力气,更不说没有趁手的剑。 母亲教的功法要用魔气,游仙有毒的魔气又还在他身体里封着。 那就只有邪术还能用,副作用未知。 “不用感到愧疚。”陈遂扯了扯他,“陈遂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你帮了我许多次,这是谢礼,仅此而已。”他说。 老四在雪上铺开个毯子,将陈遂小心放上去。 “谢谢。”老四说。 “你挖开雪,里面会有一具尸骨。”陈遂抱着暖炉,“献祭老剑修的心,就能破开阵法。” 他有些乏了。 老四从布袋里掏出一颗已冻住的心,地下去了。 陈遂看到他将雪铲出来,抛上来些丹药。 “雪什么时候停?”陈遂喃喃道。 不会停的。 这里确实死了很多人。 “会停的。” 那个令陈遂毛骨悚然的声音,在陈遂身后响起。 他的右手被紧紧握住了。 很疼,疼得他咬住下唇才能不惨叫出声。 “小遂哥哥,你真让我好找。” 陈遂感到自己的骨头又断了。 “小遂哥哥,我是掌门之女。母亲交给我的任务,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我会带你去逍遥剑宗,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该死的。 谢了了到底怎样找到他的。 该死的逍遥剑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遂弱弱道。 “小遂哥哥,你也不想让我带着一具尸体回去罢?”谢了了贴心地擦去他面上的血,“你怎样说我都相信。” 穆为霜从洞里掏出老四,就和拎兔子一样。 “你也不想让医仙知道你逃跑的事罢?他说过,你再跑就给你腿打断,医修不需要双腿走路,双手也不需要拿剑。” 陈遂在疼痛中思考杀掉谢了了与穆为霜不被剑宗的人察觉有几成把握。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该吃药了 “师兄,我将来绝不生小孩。” “怎么?” 谢了了端着满满一盆水,她看了眼那密密麻麻满是字的药方,又是一阵头疼。 医仙的药方比剑谱难懂太多,她又对于医理一窍不通……更不说医仙写得一手超绝连笔丑字。 “小遂哥哥十二个时辰不到就能将自己折腾成这样,折了右腿右臂,毒药发作。我一时辰内需得为他煎两服药,半个时辰为他换一次纱布,一个时辰还要看看他是不是又发烧。”谢了了吐出一口浊气,“真是个祖宗。” “听说给孩子换尿布喂奶不过如此。”谢了了将木盆重重一摔,“了了不辛苦,了了只是命苦,年纪轻轻便给自己异父异母的哥哥当上了妈。他倒好,只管昏死过去,睡得如死人一般安详。” “谁叫你吓他?”穆为霜给暖炉里添些炭火,眼底也是青黑,“他要真死了,我们两个都得完。” “医仙就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被你吓死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他说,“掌门为何一定要他去剑宗?” “母亲说几年后,剑宗要有一场劫难,她闭关前天机阁主找过她一趟。我猜陈遂与那场浩劫破局有关。”谢了了认命地对着药房干瞪眼,“他死在这,那我们真要完了。” “师兄,或许我们该去找近日打开的秘境,实在不行躲进去呆上几百年,等到掌门大人消气。” 她又熬废了一锅药。 穆为霜接过皱巴巴的药方:“都怪那该死的化神,他打老四做什么?他不打老四,陈遂便不会还手,他不还手至于成这样么?” “几百几千岁的老头追着他打,也不害臊?” 老四在一旁为陈遂喂血,闻言不由地陷入沉默。 虽说陈遂烧得有些疯魔,谢了了和穆为霜也豪不逊色。丹药他爹心都被整颗掏出来了,陈遂仇人的坟上还写着“楚遥到此一游”和“伟大的楚遥大人为大家修的公厕”。魔教少主人人想打纯属活该,谢了了那时一看陈遂吐了两口血,就自己迅速地给他找好了借口。 “定是那该死的人欺负我柔弱的小遂哥哥了,老东西真是该死。”这是谢了了原话,“小遂哥哥受苦了。” 老四以为穆为霜会说什么。 结果穆为霜扛起了陈遂:“真可怜。他又不是会惹别人的性子,定是当日魔修打斗,他被吓到逃了,又或是怕剑宗的人会欺侮他才跑的,这孩子吃太多苦了。老四被发觉是个魔修,他于心不忍,不小心动手,伤了人。” 这也能溺爱。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二人眼里陈遂就是不幸可怜自立自强的可怜乖宝。 “了了,他血脉有点问题。”穆为霜说,“这又是什么字?” 谢了了幽幽道:“师兄,你觉得我明白么?” “我们这最懂医术的还是陈遂。医仙到了苦海找人去,过不来。” 仙舟还未修补好。 她坐在破洞前,眼底满是红血丝。 “咳咳……” “小遂哥哥你醒了?”谢了了听到他的咳嗽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陈遂还未睁开眼。 他感到浑身上下都被重物碾过了一遍,喉咙里还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陈遂咳嗽着,伸手从自己喉咙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白龙骨。 谢了了想谋害他? 陈遂就是被喉咙里的龙骨刺得疼醒过来了,一醒来浑身都疼,就看到谢了了扔了一只还活蹦乱跳的蟾蜍进炉子里。 “了了,龙骨要切碎才能放。”穆为霜胆战心惊地拎着龙骨,“他会死。” “我没事。”陈遂忍着疼,对他们笑了笑,“劳烦二位照顾我了。” “剩下的药,我来熬罢。”他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么说。 “小遂哥哥,你以后不要乱来了。”谢了了拎着蟾蜍脚,“我真要被吓死了。” 陈遂一动,缠着绷带的右手又渗血。 他才想起右手又被谢了了捏断了骨头。 “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谢了了抱住了。 陈遂能闻到谢了了身上的皂角味,是新换的衣裳才会有的味道。 “小遂哥哥,我不该凶你。”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我是真的被吓坏了。” “我是掌门的女儿,次次去秘境我都打头阵。母亲跟我说,我的剑是为了保护他人……我次次都做得很好,小遂哥哥,我这次也想保护好你。” 保护? 陈遂想笑。 陈遂也沦落到了要他人保护的地步,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第13章 “我明白了。”他说,“了了辛苦了。” “了了,你再勒着陈遂,他又要吐血了。”穆为霜拎起谢了了,“你也去好好歇息吧。” “医仙说,陈遂能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有救了。” 背后的垫子很软,陈遂靠在上面,知道自己又回到仙舟上了。 穆为霜的上衣上满是褐色的污渍,面上还沾了灰。 “穆师兄,你也辛苦了。”他说。 穆为霜只是看着他,也没责怪他。 “以后别做傻事了。”他说完又去熬药。 陈遂的烧退了之后,想着之前的事。 到底还是出了岔子。他不该去打老剑修的,就应当直接跑,如今又跑不了了。 逍遥剑宗的态度让他感到奇怪。 只是作为谢了了的恩人,对穆为霜来说是个可怜孩子,显然不值得让剑宗如此重视。剑宗到底有何目的? 他只听说剑宗的掌门闭关许多年。陈遂厌恶任人摆布,却又逃不掉谢了了。 “穆师兄,剑宗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他问穆为霜。 “剑宗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像是看出了陈遂的不安:“里面不会有坏人。” “逍遥剑宗的剑术,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用不了。”他说,“所以陈遂,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陈遂半信半疑。 伤天害理由谁界定? 执剑者自身还是天道? 楚天阔杀的人不计其数,或许全是他自认为的恶人,陈遂不认为他没犯过错。他杀母亲时,不也用过那剑法?陈遂见过他出手的痕迹。他杀了他眼中的恶人,又有多少人会因他而死? 但无论陈遂怎样想,仙舟仍平稳地向剑宗行去。 连终年落雪的北地都被远远落在身后,雪兽的哀嚎也再听不见。 * “我看到剑宗的山了。”第一个叫起来的是谢了了。 谢了了手里的炉子一抛,几乎又要泪流满面:“终于!” 穆为霜还在与蟾蜍斗争:“医仙的人在剑宗等,终于不用我熬药了!” 陈遂心里也高兴。 终于不用喝谢了了和穆为霜熬的药了! 他能活到如今,都是老四会及时制止谢了了的功劳。老四一言不发,任劳任怨。 “我是上次月末考核前走的。”谢了了忽然说,“我想起件事……” “我是背着师伯跑出来的……师伯要罚我去思过崖了。”她哭丧着一张脸,“师兄,我要死了。” 穆为霜看上去已习以为常,只道:“你没找到替你去上他重剑理论课的人?” “我找了楚楚,楚楚的易容术顶好的。”谢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木板上还有魔修打出的洞,往下看能看到剑宗的山门。 远远看显得很小。 “但我拿错了剑,我的本命剑留给楚楚了。”谢了了抓着头发,“那天出发太急,随手抓了把剑,一不小心抓成师伯放我这要我送去修补的剑了。” “谢了了你把师伯老婆拿来用了?你完了。”穆为霜在她身旁坐下,“师伯小心眼,你就等着死吧。” 谢了了又说:“好像是他本命剑。” “该死的,我就想拿把顺手的剑来!”她说,“小遂哥哥,到时候你会救我么?” “了了若是受了伤,我会替你熬药的。”陈遂皮笑肉不笑。 能不能让他熬一锅老鼠药给剑宗的人全毒死?到时候陈遂再试试他还能不能用逍遥剑宗的剑法。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初到剑宗 陈遂五岁时的愿望是成为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人。 楚天阔总不爱笑,面冷心冷。母亲说他的眉眼像北地不化的雪。 他修的是无情道,用的是最正派的剑法,寻常妖魔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逃窜。能飞升的大道有许多条,但陈遂修邪术后与其中任何一条都无缘了,除非有什么很少见的契机。 陈遂后来的愿望是轻视他的都去死。 他讨厌正道的人,讨厌所有比他要幸运的人,更厌恶每一个比他幸福的人,集合这二种让陈遂反胃元素的人,很多便是剑宗的人。楚天阔和他提起剑宗,只说他师姐也修无情道,随时能为大义去死。 陈遂不明白什么是大义。 如果大义是能让前一日还对他万般呵护的前辈忽然知道陈昭死了,就要剖他心取他心头血炼丹的玩意儿。 那前辈口中大义比任何人都响亮。他说杀陈遂是除魔卫道。 楚天阔想送陈遂去剑宗时,被母亲折断双腿在床上躺了几天,吵了几天架,后来陈遂也没去成剑宗。 陈遂没想到他还是如楚天阔所愿来到剑宗。 真是极气派的剑宗,灵石不要钱似的丢进阵法里烧,上等的灵脉就盘踞在山间,连萦绕着的云雾都是极美的,氤氲其中的灵气满得要溢出。剑宗弟子们在平台上,面上未褪的稚嫩看上去蠢得要死。他们练的都是剑宗的心法,齐刷刷喊起口诀,倒有几分气势。 “陈遂,你还好么?” 仍是老四背着他跟在谢了了身后:“这阵法对魔修有压制,你别死了。” “没事。”陈遂说,“我身上有剑宗长老的血,阵法能认得出。” 老四想到他的身世,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遂哥哥,这就是剑宗。”谢了了面上挂着紧张兮兮的笑,“大家人都是很好的,师兄带你去师伯隔壁安置下来,要是有什么要的东西叫老四去找李长老,医仙的人也在那等你。” “掌门说要将你安置在那。” 陈遂看练剑的弟子看得出神。 一想到楚天阔小时候也这样傻兮兮地冷着脸练剑就想笑。 谢了了以为他是羡慕了:“等你伤好,说不定还是能拿剑的。” “你去找师伯吧。”穆为霜催促道,“早死早超生,诚心诚意给师伯认错,他说不定还放你一条生路。” 谢了了一脸生无可恋:“刚才小孙和我说,楚楚被发现替我上重剑理论已经被关在思过崖三日了。” “楚楚还没回来。” “小遂哥哥,我就不能背着你一块儿去么?说不定师伯看着你重伤的份上,连我也不罚了。”谢了了不愿走,“他真会杀了我的。” “别连累陈遂。”穆为霜推着她,“他要好好养伤去。” “老四。”陈遂小声说,“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正道。” “练剑的都会变成这样缺根筋的。”他回头望了眼,见没人注意他,才继续说,“正道要完蛋了。” 老四熟练地掏出丹药掰开他嘴一丢:“祖宗,您这是又发热了?” “我没病。我现在还能一刻钟内清理完刚才见过的所有人……我还没用剑宗的人炼过丹药,你要不要尝尝?” “穆师兄,陈遂又发烧了。”老四去喊穆为霜,“我分不清是伤还是中毒的的缘故。” “你真的不想么?如若我们杀掉这里所有人,多漂亮的山门,大门被擦得能当镜子使,适合灭门。”陈遂轻声说,“我很……很讨厌这里。” “你记不记得我后背的一块伤疤,就是剑宗的人砍的……他们……想杀了我。” “穆师兄,他又晕了。” * 陈遂真的极厌恶剑宗。 正道的人只有疯子和伪君子两种,抑或是二者的完美结合体。他们口口声声都是大道,但他们能随手灭人满门,只是为了一颗魔种。 陈遂在魔教时,和剑宗的人也有过交手。 他厌恶无情道。 更厌恶那个目的不明的掌门。陈遂不知道她是不是渡劫失败动了对陈遂下手的心思,按理说“陈遂”这个名字只有楚天阔和母亲知道。陈遂往日杀人都是戴着面具,见过他脸的都被他砍死浇花了,能认得陈遂这张脸的只会有楚天阔和母亲的故人。 为什么剑宗掌门会推算出陈遂。 这种不安感让陈遂感到恶心。 “醒了?” 陈遂睁开眼,看到的又是没见过的屋顶。 剑宗的布置他也不喜欢。 “这位……师兄。” 他的衣裳换了,身下的被褥也是新换的,屋子看上去被新打扫过。 “不必解释什么。” 那男子生得有两分文弱,穿着和医仙座下小童相似。 “先喝药。”他端着一碗腥臭的药汁,“你伤得很重,元神也有问题。不过这都好说,你修了什么邪术?” “我怎么会修邪术。”陈遂干笑道,“师兄,我的伤还要多久能好。” “好不了。”青衣男子盯着他喝完药,“根基也有问题。” “伪道则的力量,你用了那么久,还能活着也是个奇迹。”他伸手摸了摸陈遂额头,“师父说要我好生盯着你。” 藏着的秘密被三言两语道破的感受不太好。 邪术让陈遂的修为迟迟难以精进,却也是陈遂能活下去不得不借助的力量。 第14章 不用陈遂就会死。 修邪术就无法飞升。 “还疼么?”青衣男子问他。 陈遂摇了摇头:“师兄。以后我拿不了剑,连邪术也不能用,我要怎样活下去?” 青衣男子的目光复杂。 “师父说你可以学医。”他说,“你可是他的亲传弟子。” 医仙的亲传弟子。 陈遂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你不会是个废人的。”男子想了想,宽慰了他几句,“若是不想呆在剑宗,和师兄回药王宗也好。” 陈遂难得地没话说。 “这就是医修么?” “你小点声,云长老一会儿就回来了,要查你功课。” “人还不一定留在剑宗呢,药王宗的人来接人,说不定要接他走。他长得怪好看的,和我的剑谱一样好看。我感觉他身上有剑灵的血脉。” “了了师妹救回来的,听说可惨了。看上去伤得好重。” 外面叽叽喳喳的外门弟子围着小院子,似一群麻雀。 “你的身份是医仙的弟子,你的身世穆为霜同我说了,他们应当也知道些。” 陈遂快要受不了这种掺杂着怜悯的眼神。 “好。” “我叫他们别围在这,你还需要休息。身上的伤不是很快就会好的。” 春末的太阳已然有些灼眼。 陈遂的心里乱乱的。 “不用了。”他又缩进被子里,“我在剑宗本就是寄人篱下,怕做这种事落下个坏印象。” “谁敢这么想?药王宗的人到哪都是贵客。你若精神还好,不妨看看宗主发来的传讯符。” 陈遂手里被塞了两张骂骂咧咧的传讯符。 “陈遂,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 陈遂悄悄将它塞进被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医仙对他这么好。 “师兄,你养过狗么?”他喝完中药。 身上的伤会好起来的。 “我有一只叫阿黄的小狗。”陈遂说,“它很乖,从来不对着人乱叫。后来我逃的时候没带着它。” 一切都在向前走。 不知谁的灵犬从门口扑进来,将青衣男子下了一跳。 “谁的狗?” 狗的主人忙跑过来:“陈遂师弟,这我的狗。” “会后空翻呢。”他抓着狗。 小黑狗不情不愿翻了个后空翻。 陈遂没忍住笑了一声。 但是剑宗的人不讨厌他。 那弟子红着脸看陈遂:“你会留在剑宗的对么?” 陈遂看到外面的日头正好。 “他们了让你留下什么都会做的。”那弟子抱着小黑狗。 小黑狗伸出爪子碰了碰陈遂相对完好的那只手。 手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或许。”陈遂说。 第14章 医术小成 于是陈遂就有了一只皮毛乌黑的幼犬。 是那只小狗的同窝的狗崽。 幼犬一点儿都不认生,头次见面就往陈遂的被子里钻,被陈遂嫌弃地拎给施有恩洗干净,放在那堆小礼物上,还傻傻地对着陈遂摇尾巴。 在剑宗的医修是轮班的。 这一回轮到施有恩,下个月他就回药王宗去。他也劝陈遂留在剑宗。 “师兄,你看。”陈遂抱着幼犬,“它身上很暖和。” 施有恩坐在竹椅上看医术,看着看着睡过去了,没回话。 书掩在他面上。 抛去陈遂与剑宗的仇,也说得上是岁月静好。 “我该叫喊你什么名字?”陈遂和小狗说话,“小黑还是什么?” 他才喝了药,被放在屋外晒太阳。穆为霜修完炮就顺道过来去看看他师伯,顺便给陈遂挪到凉亭里去。 这时候的太阳晒起来让人懒洋洋的,不自觉就瘫在坐竹椅上。 他们说陈遂的腿骨头还没长好,如果站起来,腿骨就会像杨柳枝那样软软地垂下去。 “你看不看这个?”他的医书里夹了本话本。 剑宗那群弟子隔三差五就给他送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往常是施有恩整理好放一边的,贵重的陈遂退回去,无关紧要的小玩意他留下。或许是是他身上的血脉作祟……或许是陈遂也不知道的什么缘由。 陈遂还是不喜欢剑宗。 “魔教教主与剑宗掌门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哇哦,她逃她追,她喝中药,她去医仙那做变性手术变成男人化名楚天阔,风流一夜生了一字名唤楚遥……” 野史也够野的。 谢了了她妈都能化身男子和陈昭生个楚遥,一点不顾他俩亲爹的死活……哦算了,两个都死了。 陈遂想到母亲会娇羞地喊“不要”,莫名后背发冷。陈昭比起楚天阔的癫狂程度还是更胜一筹,会笑的时候一向是有人死了又能吃不要钱的席能够缓解玉山魔教连年无端进攻其他宗门占领后修复设施造成的财政赤字问题。 她死前正要杀西野的皇帝,陈遂还以为又有席吃了,没想到最后是吃自己亲爹亲妈的。 幼犬呜呜了几声,用爪子捂住眼,肉垫子外翻。 “哇,你居然会害羞。”陈遂捏着它的小肉垫,“能不能学一学猫叫?我听说有灵性的狗会学猫叫。这有什么羞的,更露骨的事我都干过呢,我骨头前几日还在外面露着呢……嘶,别拿我磨牙。” “小狗,我们一起看书。” 施有恩要他看医书,他躺在床上没事做的时候稍微大致看了看,记了些理论,觉得和邪术大差不差。 左右不过是怀揣着颗治病救人的心去为人疗伤续命。陈遂的疼就是施有恩用术法止住的,骨头也是施有恩塞回去的。对于医学陈遂自认为学得极认真,真学会了,等他找到解毒的法子,受了重伤就不怕生理性的疼痛了。 总之杀了仇人再疼也来得及。 “做狗真好,什么都不用想。”他将书翻了页。 太阳照在水面上,水的倒影又落在叶脉上。 紫藤花早过了花期。 “但你绝对不可以吃屎。”陈遂捏着小狗爪子,“你要做一只聪明的小狗。” 小狗从他怀里溜走,跳到剑宗弟子送来的礼物堆去了。 “机灵的小东西。”陈遂伸了个懒腰。 没人要杀他的日子真是好不习惯,稍微停下歇息,让他都变得懒懒散散,整日除了睡觉吃药看书和玩施有恩就没什么事了。 施有恩睡着了,传来平稳的鼾声。 陈遂给他施了新学了安神术,又拿着新粘了迷药的毒针给他扎了一针,又怕施有恩醒来,随手点了能晕死一头公牛分量的安神香。 “师兄,果然我这种聪明人学医也学得很快。”他看着施有恩,“如果我现在毒死你,医仙会发觉么?” 他转着轮椅,走得极慢。 隔壁的剑宗长老出去了,院子里没人。他才能在轮椅上几日,也算是能下地。 小黑狗又趴到他的好腿上。 “以后就叫你仙仙,大名游仙。”陈遂摸着小狗,往后山去。 逍遥剑宗的布置被他摸得差不多,除了那些阵法和隐秘的地道。 “仙仙,闻到谢了了和穆为霜的味道就叫。”他叮嘱道,“不然爹爹被发现溜出来了,就不能带你去偷吃别人家的饭了。” “你就只能天天吃施有恩给你做的狗都不吃的饭。” 黑犬对他翻白眼。 * 剑宗里有许多剑,陈遂能感受到那些存在。 被悬于架上的,或是握在手中的,正气凛然的。 五座山上有五位长老,陈遂暂时还一个都打不过。 比五位长老修为更高手,剑法要精进的是谢了了她娘亲。掌门又在闭关。 她的剑是顶好的,陈遂来的前几天夜里以为那声音是山风,后来才发觉是她的剑在引天地灵气,陈遂花了许多醒着的时间去想掌门引那么多灵气,还飞升不了说明剑宗的风水不好。 那真是一把好剑,可惜不是陈遂的。 “仙仙,我累了。”他停下。 单手移轮椅实在难,另一只手动了的话,施有恩看到流血又要讲陈遂了,更不说陈遂时常会因感到自己的姿势不大体面停下。 剑宗里还有好几眼灵泉。 眼前是很少有人来的一处。 “仙仙,你要做一只乖狗狗,看到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过去尿尿。”他对小黑狗说,“可惜你只是一只小狗,不能替爹爹推轮椅。” 他的力气不比从前,连谢了了的剑都拎不动,谢了了还跟他说力气小小的也很厉害了。 “爹爹要快些养好伤。”陈遂说,“爹爹不是闲人,爹爹可是有事要做的。” 好像隐隐有什么潜藏在平和的表象之下。 水面上映照出他的面孔。 施有恩对他胚胎一般的呵护让陈遂面颊上有了两两肉,更看不出是个魔修。 “我到化神要多少年?我总笑话那些蠢东西学东西慢,像是地上爬的蚂蚁,可是这么久了,我医术都能去考修仙界三加三直升了,身上的伤还是一点儿没好。你说我这辈子还能到化神么?” 第15章 “和你说这么多,你什么也听不懂。”陈遂讲着讲着笑了起来,“听不懂才好。你要是能听懂,我才是要送你去做狗肉火锅。我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你还是乖乖当狗罢。” 灵泉后的树林里穿来叶子窸窸窣窣的声响,梧桐树晃了晃。 “别叫。”陈遂藏到树后,借着野草掩住了轮椅。 他看到一张肿成猪头的脸。 原来剑宗里也有这种事。 陈还以为这事只会发生在藏污纳垢无恶不作的魔教呢,剑宗永远都是冰清玉洁的。 几人所穿都是剑宗的外门弟子服,两个高个子拎着个瘸子吵起来了。 “装什么装?你为了讨谢师妹的欢心,将大蛇引过来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那张肿成猪头的面孔有几分面熟,然而陈遂的仇人实在太多,很难将眼前这个猪头与往日里那个趾高气昂的九皇子联系起来。 “你个贱人,老王差点被你害死了,你倒是会装可怜!” 那高个子踩着猪头的脸,陈遂花了一番功夫才憋住笑意。 “别打我。”被踩着的人挣扎起来。 陈遂在笑话他人是瘸子的时候,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轮椅上这一现实。 “仙仙,他爬来爬去好像一只大螃蟹。”他掰开黑犬捂着耳朵的双爪,“我爱看这个。” “那是他活该!”猪头大叫一声,“凭什么……凭什么父皇不看重我,便连你们这些区区外门弟子也能踩我一脚?” “谁踩屎?你整日着一张脸,谁靠近了谢师妹你便要暗地里使绊子。你以为谢师妹会看上你这坨臭狗屎?” 猪头显然是被戳到了痛楚,面色几度变幻,最终成了夕阳红。 “放屁!等到父皇……”他的眼红得要烧起来,“我会配得上谢师妹的。” 陈遂总算想起猪头是谁了。 九皇子。 九皇子他爹也和陈遂有仇,这是陈遂的第三千八百九十八号仇人,仇因是想抓陈遂炼丹。 “仙仙,过去咬他那条好腿,拿那个磨牙。”陈遂拍了拍黑犬,“爹爹允许你去咬那坨臭狗屎。”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废物和狗 “谢师妹就算看上狗都看不上你!”高个子怒道,“也不瞧瞧自己算什么货色!” 这一处灵泉鲜有人来,枯枝败叶也就在地上层层累着。猪头的下巴让树枝划了一道,流血不止,那一道红印,看上去可怜又滑稽。 “谁家的狗!”九皇子死死捂着自己裤腿,“别咬我好腿!我就那一条好腿!” 高个子自是捂着嘴偷笑:“还真以为剑宗是你家皇宫,谁人都要捧着你?” 陈遂看着他们闹作一团。 狗咬狗的戏码总是看不够的。剑宗特色风味的陈遂还没品鉴过,感官上比魔教还是逊色几分,这类事在魔教是要死人有不要钱的席吃的。 “叫你害人!活该!狗都只追你咬!”高个子拦着九皇子,不让他拳头落到黑犬身上,“你打狗做什么?人家狗还小,闹闹脾气就算了,你别给打死了!一会儿那些文人闻着味又要写文章来抹黑我们剑宗虐待动物!” “这狗怎么像陈公子的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陈遂一看到谢了了,又露出一脸见到鬼的神情。 当真是白日见鬼了,谢了了这时候一向都在后山练剑的,今日倒是早早就过来了,还是到这样没人的僻静处。 “谢师妹……”九皇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仙仙还在他那条好腿上了,一把抱住谢了了的大腿,“师妹,他们欺侮我!” “他们说我是个废物!父皇都不曾如此对我!” 谢了了只道:“不是么?” “你爹为了塞你进来,给了几箱价值连城的宝贝。任何一个外门弟子都能将你揍趴在地上,进来两三年了,你修为毫无长进。你也不思进取,只知对着师伯他们喊冤,对着我喊冤。”谢了了似乎是已经历过许多次这种事了,“我能帮你一时,能帮你一世?” 九皇子的神情就尴尬起来了:“可……可到底是他们动手在先的。” 黑犬对着他又是一口。 “这不是陈遂的狗?”谢了了一手拎着她的重剑,一手拎起黑犬,张望起来,“小遂哥哥,你在这儿?” 陈遂索性也就从树后出来:“本想让它去制止这场争端,倒是我糊涂了,这么一条巴掌大的小狗,难为它。” 谢了了对着他看了一圈,直到看得陈遂发毛:“你没事就好。” “狗也没事。”她又说,“施师兄呢?他要你出来散散心?那也好,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呆久了也不好。” 她自己就给陈遂找好了借口。 “他的狗咬我。”九皇子还要说些什么。 兴许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出尽了丑态,又让谢了了这么说上一回。 仙仙转了一圈,又飞扑回陈遂怀里,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师妹,是他要害人的。”高个子出声道,“他惯装可怜罢了,上回在秘境里,老王差点就是被他害死的。” “此事待我查清楚,自有定夺。”谢了了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以后别揍他了。即使他是花钱塞进来的,做事你们看不惯便看不惯,到底还是西野王的人,打他和打他爹脸一般。” 九皇子撑着地想坐起来,见谢了了不愿罚剑宗弟子,便望向了陈遂:“你管不好你的狗,要乱咬人?” “对不住。”陈遂从善如流,反让他说不出话。 “你的脸伤成这样,我替你看看么?”陈遂转着轮椅过去,“我医术不精,修为也太低,倒想出手相助,谢师妹来了总是好的。” “管好你的狗。”九皇子只能忍气吞声道,“下次若还是咬人,怕不会这样一句话就揭过去了。” “那你管好你的嘴。”高个子打断他,“下次再这样对着陈公子说话,你舌头怕是不想要了。陈公子,我看看你的狗有没有受伤?” 陈遂干笑了两声,对着九皇子伸出手去:“我扶你起来,地上凉。” “谁要你假惺惺的。”九皇子拍开他的手,自己起来了,“我施和犯不着与你过不去。” “那你总收下我前几日炼好的金创药,给面上敷敷,好得快。”陈遂笑着说,从袖中取了瓷瓶,“将来总还要见面的。” 谢了了也不愿闹得太难看,催促道:“收下处理好,别耽误练剑了。” * 西野王。 陈遂隐隐记得母亲死前去找过他一趟。西野王送九皇子施和到剑宗来,不像是真想让他好好学剑的。施和资质心性都那样差,送去合欢宗当个炉鼎还有出路。也罢,合欢宗卡颜,施和进去也只能给内门弟子端茶送水,当炉鼎得花西野几年税收做个面部微调。 若西野王和母亲的死有关。 陈遂一直没明白楚天阔为什么会忽然动手。但陈遂知道楚天阔在动手前也去找过西野王。 他知道的事太少。 施有恩从早睡到晚,陈遂的安神香都熄了,他睡得还是和死了一样安详。 “施师兄,醒醒了。” 施有恩才将面上的书拿下来:“我睡过去了?” “看你太累,就没唤你起来。陈遂说,“天要黑了,你在这儿睡,当心着凉。” “梦到些旧事。”施有恩从躺椅上起来,“我看看你腿伤好些没。” 陈遂问他:“什么旧事?” “师兄,我今日碰到一个叫施和的人,你认识么?他被人打了,其他人说他好像做了些不好的事。 施有恩应当也是西野施家的人。 “不认识。”施有恩却说,“天黑了,你吹不得凉风,到里面去。” 陈遂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转着轮椅回去了。 “师兄,我还以为你和他都姓施,是一家人呢。”他一进去,看到自己的礼品堆里又添了新的物件。 陈遂一时也没抓着施有恩非得问出些什么,翻着新来的话本子看。 “以前是。”施有恩在一边给他温药,“如今已没关系了。施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到药王宗去就没再回过了。” 陈遂当然知道施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长久掌握一个凡人王朝的家族,连反对声都听不到一句,会是什么单纯的货色?总不能是全家魅魔靠着仁义礼乐管西野几百年,西野人那样好斗又疯癫,和西域大耳朵驴似的。 从施有恩那问不出更多事。陈遂想知道更多与陈昭的死有关的事,为什么陈昭的魂魄会碎掉。 魂魄碎掉的人连轮回都入不了。 他不信楚天阔一个人就能做到。 倒不如说陈遂不觉得陈昭那样一个人会死得如此蹊跷。 “你别胡乱想了,我如今很好。”施有恩给他端药过来,“医仙待我很好,药王宗的其他弟子也待我很好。你没问不该问的事。” 第16章 “师兄,你知道老四到哪去了么?”陈遂瞥了眼黑色的药汁。 在剑宗喝药都要喝死陈遂了,看到那黑色的一团,他心里就是反射一般地发怵。 施有恩以为是温度不合适,吹了吹药汁:“老四和你穆师兄出去了。” “过几日就能回来了,他那身魔气在剑宗会很难受的,洗干净了才能回来。” 陈遂抿了几口药。 洗干净倒是说得轻巧。 废掉一身的功法,重新引气入体,多少人死在这事上。 施有恩的口气像是在说明日太阳很好,要去前山看剑宗那群弟子练剑么。 “师兄,我的腿什么时候才好?” “等你愿意留在剑宗的时候。”施有恩还是笑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陈遂那一瞬很想拔起来剑来杀掉施有恩。 没一个人告诉剑宗到底要拿他做什么。比起游仙毫不掩饰的恶意,这样的态度让陈遂感到恶心。 “师兄,为什么我要留在剑宗?” “你要看这本话本子么?”施有恩没回答陈遂的问题。 话本子上的俗套爱情故事里添了太多谎话,痴男怨女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楚天阔杀了陈昭,剑宗掌门用她才死的道侣锻了把好剑,合欢宗卖得最好的还是升仙发财死道侣秘术。 “师兄,你为什么想要当医修?” 治病救人并非什么要紧事。 还不如杀人呢。 剑宗的老古董全扔去填海造陆,顺利化解剑宗的老龄化问题。中年弟子和青年弟子拿去用真火烧,死了骨灰刚好还能做成三文钱一根的淀粉肠,解决剑宗没有淀粉肠的遗憾。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遂,你下次溜出去能别用针扎我么?” “有时与人谈话,一坐下屁股上三十六根针齐齐扎进去,血便迸射出来,师兄也是要面子与命的。” 第16章 夜访剑宗 老四好几日后才回来,那时陈遂已换了好几种苦药,只是种种味道都难以下咽,让他有种施有恩在公报私仇的错觉。 陈遂都憔悴了许多。 老四憔悴了许多,在剑宗做人不比在魔教无拘无束的快活日子。魔教是个极好极易懂的地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死了不过是技不如人,剑宗的道德洁癖和疯子弯弯绕绕就多如剑宗的蠢人,死人了第一想法竟不是毁尸灭迹,而是报警。 “老四,你筑基的修为又没了,心里是不是不好受?”陈遂坐在他的轮椅上,活动两条才上了药的腿,,“可怜极了,好不容易才筑基。你这样的修为,可是什么都护不住的,谢了了他们打你会像是打一条狗。” 老四颈上还缠着一圈绷带,任劳任怨地给陈遂整理着他的小玩意儿:“你伤好了,你修为能用了?” “不能啊。”陈遂老实道,“但我已熟练掌握了五百三十六种老鼠药的方子,不仅老鼠吃了会死,魔修吃了也会死,剑修吃了变老鼠再死。” “我不想和疯病又发作了的病人吵。陈遂,你今日喝药了么?” “喝了。” 施有恩给他的药苦得要命。谢了了和穆为霜没收了剑宗弟子送来的蜜饯和炸鲫鱼,说病人不能吃。命苦的陈遂每日只能喝药喝到自己饱腹,不过陈遂向来不挨饿,他自己想着一些事,想着想着就能将自己气饱了。 “你瞧,我伤都好了许多,骨头不会因我乱动掉出来。”他说,“伤口也不流血了,只是夜里长肉有些痒,都不会每日裂开三到五次让施有恩一面止血一面露出我要死了他药给我陪葬的神情。” “那就好,祖宗。”老四收起那些乱叠着的医书,“这是剑宗,不是魔教,说话做事也得注意些。” “你在担心我么?” 老四闭了嘴。 陈遂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具体体现在他若无求于人,说话永远是在找打。老四总为他担惊受怕,怕陈遂哪天一句话惹怒了剑宗所有人,被人打成猪头,然后陈遂开始在剑宗大开杀戒,自己完蛋了还要带上可怜的老四一起去山门前问斩。 陈遂拎着他近日炼好了的迷药,堵在老四面前:“施有恩睡死了没?” 夜深了。 剑宗夜里风很大。 “人家好歹是医仙送过来照看你的,你倒好,天天给人家吃迷药。” “我瞧着他挺喜欢吃的。” “施有恩这么大的人,嘴长在他身上,又不是我身上,他若不喜欢吃迷药难道不会和陈遂说这个迷药好难吃,能不能不要天天给我吃一斤迷药了?” 老四说不过他:“我说施师兄最近怎么胖了,原来是你喂的迷药给人吃胖了。” “你要去哪我都不去。”老四作势要去喊施有恩,“要去你自己去!祖宗儿,你就不能安生几日,不干要杀头的事你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么?” 施有恩的呼吸平稳,浑然不觉二人吵闹,只是翻了个身,好睡得舒服些。 “你不去谁给我推轮椅?我去找谢了了说能不能推轮椅带我去你家禁地看看?还是与穆为霜说我想挖挖剑宗的坟看看里头我妈有没有写过到此一游?”陈遂的轮椅挡着他,不让老四走,“好老四,出去走走。” “今日剑宗的三个长老都不在,掌门又在闭关,今日不去转转更待何时?” 陈遂越说越兴奋。 “你迷药还有么,我给你吃点儿,施有恩还是安神汤给你喝少了。” “迷药对我没用!我身上疼得要死,你忘了我身上还中了毒?那么疼,压根儿没什么迷药能让我睡着的!” “腿也还疼着,骨头还是许多块没长回去。你不愿带我去就不愿带我去,我爬着去便是。” 老四看着他许久,沉沉叹了口气:“祖宗,带你去还不行。” “知道自己会疼,当初何必要追着人打呢?年纪轻轻胳膊和腿没一处完整的,都是自己作孽。” 陈遂就乖顺地攀上老四后背,让老四背着他:“你对我真好。老四,若将来有人杀了你,我会给你报仇的。说到做到,就算那人是要飞升了的大能,我也会杀了他。” “今夜我们去藏书阁,才从穆为霜那偷来的令牌。”陈遂说,“穆为霜发现了,说我想拿去玩就拿去玩。” 老四轻轻给吃了一斤迷药的施有恩盖好薄毯,才转身出了门:“陈遂,你是不是从小就这样?” 陈遂嫌他走得太慢,又扯他小辫子:“不然呢?陈昭和我说,该杀了的人一定要去斩草除根,打不过她替我解决。” “我做事一向都是干净利索的,从来不会留下把柄,就算杀了人人也只记得那是戴着面具无人看到真面的楚遥。如今我只是陈遂。” 今夜的月亮极亮。 陈遂的面色愈发苍白,他看到剑宗的老树在月色里静默着。剑宗的老树都枝丫伸展开,似是蛰伏着的野兽。 “待我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会帮你筑基的。我有没有与你说过,其实我本来能成一个正道天才的,我用剑本该比谢了了还要厉害。” 老四分不清陈遂是不是又在说胡话,陈遂病了后伤口发炎总是会说胡话。 “陈遂,你说的让我一身冷汗。” “…… 那是我的血流到你身上了。” * 陈遂没敢画出剑宗的地图。自从养狗之后,他总怕狗叼着他画的地图出去,剑宗的人又以为他要逃走,给他轮椅上上锁拴在木桩上。 剑宗夜里总静悄悄的。 “还有多远。”老四的辫子快要给他扯掉了,“你别扯我头发!” “都说医修的头发会越来越少,到了二三十岁便光秃秃了,你自己要掉头发可别扯上我!”老四乱叫一通,“陈遂!我说话呢!” “你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话么?”陈遂的声音不大,“我没在听。” 老四习惯了。 陈遂从病了后脾气就愈发喜怒无常,不过之前魔教少主楚遥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去。 “这儿上去。”陈遂指着眼前的白墙,“给看守藏书阁的弟子丢个安神香,听到他们昏过去头砸在椅子上的声响再上楼。” “你去藏书阁找什么?” 陈遂勒紧了他:“找筋脉受损拿剑起来杀人的邪术,这里应当会有。” “我有剑灵的血脉,他们察觉不到我,你自己小心些别让人给发觉了。” “你非要邪术?” 青色的烟雾迷漫开来。 陈遂捂着了老四的口鼻:“你说呢?” 卖可怜让老四心软的是他,心里不太舒服的也是陈遂。 “往上走。但愿剑宗里的布置还没变化太多。”陈遂说,“上二楼从东面的门里去找密室,我还有楚天阔的物件,应当能直接开门的。” 剑宗当真没有变化太多。 只是剑宗的掌门换了。前掌门好像是个很好的叔叔,楚天阔很少说起他的那位师兄,他口中的那人简直是个圣人。后来他也死了,谁说好人有好有好报?他道侣用着他锻成的剑,她心里会偶尔想起他么? 第17章 人总是健忘的。 死去的人被忘掉了,几年过去坟前就全是荒草,燕子开春在上面衔泥做巢。 “到了。” 还是那样雕花的大门,老四花了一番功夫才搬走堆在门前的那些剑谱。 “我妹妹就挺喜欢书的,我是一个大字也不识,那年有个客商落了本有字的地图册子,她就抓着那地图册子笑。” 暗室里放着夜明珠。 “剑宗居然还有这种地方。”老四感叹一声,在后面关紧了门,“你要找什么?” 陈遂被他放在椅子上。他的血流得太多,让他不得不去捂自己的伤处,不至于让血流在地上。 “我手臂里还有半块片楚天阔的剑穗,等我取它出来。”陈遂说罢,用匕首划开了他的皮肉。 作者有话说: ---------------------- 讨厌起章节名[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 第17章 藏书阁外 “那是他的剑穗,挂着一块玄铁,陈昭赠他的。”陈遂待到那阵眩晕过去,才道,“一直都留在我的骨肉里。” “陈昭说,只有玄铁才配得上那样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你的药。”老四掰开陈遂的嘴,“祖宗,您别折腾自己的时候连我一起折腾了行么?我之前是魔修,如今是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可不是你的奶娘!” “别死。陈遂,醒醒。” “他对我还真是够狠,留在我的肉里这么多年,拿出来还这般杀气腾腾。” 只见一块黑铁片,粘连了些碎肉。 “你爹连你都打?”老四从他手中接过去铁片,“你真要想想你爹是不是你亲爹,你娘看人眼光也太差了,这还不如和条狗搭伙过日子呢。到时候想换老公了还能炖了老公开荤。” 陈遂摇了摇头:“我记不清。” 什么都记不清。 那些记忆融化了,紧紧纠缠在一起。陈遂知道他的记忆也有问题,记忆反而是他问题较小的部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室里都是剑宗历代藏下来的好剑谱。好像随手一本拿出去,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老四翻开它们,灰尘浮动,呛得陈遂咳嗽不停。陈遂一口闷了药,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吐在这些稀世剑谱上。 “这本?”老四拿着剑谱问他,“你也不记得你要找哪本了。” “哪本让你难受?你不是魔修了,你摸到记了邪术的那本,会很难受。”陈遂想了想,“就是那种被火烫到的感受。” “用剑穗去,楚天阔一辈子最讨厌这些邪术,看到邪术他的剑穗坐不住。” 谢了了要是知道他又在想邪术的事,是不是也要废掉陈遂的?可剑谱都是上一任剑宗长老留下来的,这些秘密在剑宗中腐烂发臭。 老四上到柜子顶上去:“你们还真是父慈子孝。” “能不能找到?我记得我后背那还有他人的碎剑,要不要换人?塞多了这些老东西塞到我身子里,教我都怕我身上会有老人味了。” 老四将一本剑谱丢给他。 “逍遥剑宗的剑法,和魔教的禁术其实挺相似的。”陈遂翻开剑谱,“二者都是对剑气和魔气利用的两种变体,早些时候应当是很相似的,后来倒是走向了两条路。这怎么还有西野的阵法,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当厕纸刚刚好……是这本了。” 老四听到陈遂念念叨叨这些理论就头疼。 魔教不怎么进行理论教学,按照剑宗稳扎稳打的理论来,理论还没学完,西野和剑宗就要打过来了。 “再之后,我们要去剑宗的坟地。”陈遂扒开自己的伤处,塞剑谱进去藏好,“我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应当闻不到剑谱的气味。” “我要去找找其他人的骨灰,我的剑被游仙打碎了,没有趁手的剑。” 老四只是背起他:“之后还有什么事?” “之后的事之后再做。今日要做的事就只有这些了。”陈遂说,“主要是我的药快用完了,而我快要疼晕过去。” “陈遂,剑宗的坟地怎么走?” 陈遂才把楚天阔的剑穗塞回自己的身体里。那东西虽然有种老人味,还不干不净,却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们出来时,外边的月亮还很亮。 十五的月亮总是圆的,晶莹剔透的圆球那么悬于天的正中。剑宗在山巅上,离天近,离月亮也近。 “我有些想家了。”老四忽然说,“我出来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好久没回去了。” “我也想家了。”陈遂接了他的话,“不过我家人的碎片都在我身体里睡觉,我还是想我自己。” “神经。”老四骂了一句。 两个被迷晕了的弟子还在睡着,发出的鼾声在夜里格外好笑,陈遂过去,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 “他们两个睡过去就像死了一样。”他说,“剑宗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邪术拿到了。 那么只还剩下他的筋脉问题,游仙给他留下个大难题。 陈遂又去扯老四的小辫子:“我还有个问题。” “我的手估计修好了,也不能举很久的剑,那么我好像只能半柱香杀了人。”他说,“这好笑么?半柱香还不够我念完剑诀,剑决全篇有一千三百六十字。” “你就不能像当时在北地杀人那样一巴掌拍死?”老四默默将自己小辫子放到前面去,“稍微简化一下你的剑诀。” “愈合术呢?施有恩不是教了你愈合术?” “有道理。我能打半柱香愈合自己会儿,再打半柱香,老四,你今天真是好聪明。” “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陈遂的愈合术学得不太上心。医修对于速战速决没什么大用处,以前陈遂一向是随手绑个顺眼的帮他处理伤口。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学邪术?” 老四背着他在小道上走着。 鬼知道陈遂怎么摸清楚剑宗的这些小路的。连哪儿会有狗都被陈遂摸的清清楚楚。 剑宗对他宽松成这样,真是要请高人了。 “我把剑谱塞到我肉里了。”陈遂说,“真不和我一块儿学邪术?” “算了,你还是跟着谢了了他们好好学吧,剑宗的理论讲得很清楚,很适合你这种文盲。而且剑宗出来挺好就业的,去合欢宗跳西域钢管舞都挺吃香,合欢宗就喜欢剑宗的。” “你这么熟悉,你去干过?” 陈遂不满道:“你懂什么,都是赚钱,有什么不好的?找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道侣吃软饭也不错,熬几年道侣死了就继承宗门。我以前还真想这么做,但人家和我有生殖隔离,都不是一个物种,那是条龙,它跟我快要嘴碰嘴亲的时候我没忍住喊了声外婆我好想你,龙就叫我收拾东西滚吧。” “它长得让我想起我在天上的外婆……虽然龙的性别是由自己决定的,楚天阔是孤儿,我想爷爷奶奶不大方便。” “你不觉得我有两分姿色么?”陈遂又笑起来,“年轻好骗,机灵好用,用死了骨灰还是上好的材料……” “祖宗,春天快结束了,求你别对着我发癫,你要是真有用你努努力去当谢了了的后爹,后妈和后保姆都行,别搞我,我跟你完全是两个物种。” “不要歧视两个物种的爱人,我祖宗不仅谈过剑灵,龙也谈过,还是比较厉害的那种,陈昭和楚天阔不也是两个物种,他们两个还生了我。” “他们两个知道他们两个是两个物种么?” “他们两个的受教育程度又没我高,我说不是就不是。这么多年我烧过的藏书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说我懂不懂这些?” 老四背着叽叽喳喳的陈遂走到后山。 “坟墓?” 陈遂在他背上维持着半死不活的样子:“剑宗死过好多人。” 逍遥剑宗几乎是世上第一个修无情道的人一起出现的。 陈遂烧过的那些藏书阁,修仙界史开头的部分永远都是逍遥剑宗。当然死了很多人,为他们口中的大义死的,或是飞升失败死的。是人都会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在陈昭死的前一年,剑宗在西野死了很多人。陈遂又记不大清。 “我们后面跟着人。”陈遂扯不到他的辫子,不大高兴,“跟了一路,到了坟地,也该出来了。” 施和从草丛里鬼鬼祟祟探了个脑袋出来,抓着剑的手还在发抖:“你们两个到剑宗来有什么目的?” “你们去藏书阁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怎么会悄悄进剑宗的密室?” “叫你家大人来。”陈遂说,“你好像没这个资格和我说话。” “我十八岁了!”九皇子道,“你家大人呢!叫个毛,我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你要我从坟里把我亲娘挖出来吗?”陈遂冷冷道。 第18章 搜魂之术 “父皇岂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见的?” 陈遂讲了个冷笑话:“你懂什么叫名满天下么?” 第18章 老四已习惯他时不时抽风,只是一味地从地上拉起施和:“你什么都没看到,好吗?” “天这么黑,你非要看到点什么,让他不高兴了,把你整杀了给埋在这么?我背上这位有点病,你快走吧,我不想清明节烧纸,买纸钱便花上我大半积蓄!” “名满天下就是……若她带着她的重剑到西野去,在西野的皇宫里世上许多只在传说中听过名字的人纷纷奔去西野皇宫,但不是去找西野皇帝,只是去找她。”陈遂轻蔑一笑,“你爹算个毛线?” “你妈谁啊?谁还没个牛逼哄哄的妈了?”九皇子剑一摔,就和陈遂吵了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怕我把今夜的事告诉谢了了?你应当很害怕吧?” 陈遂怕谢了了是真。 凭他如今走一步路流两碗血的可怜样,谢了了一巴掌过来他就断气了,施有恩又要给他做心肺复苏,医仙也要从苦海过来给他做外科手术。 “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西野要送你过来。在西野和剑宗的交易里,你到底是起通风报信的作用,还是你本身就是你父亲的容器。”陈遂看着他。 他不太喜欢施和这张脸。 中庭太长,眼睛太小,陈遂想看到他眼中是不是有泪花闪动,还要凑近了看。 施和的魂魄与肉身之间的间隙极大,很容易会被夺舍,也很容易被不好的东西上身。剑宗的人和西野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但没人去为他稳固魂魄。 “我不会告诉你的。”施和惧道,“等到父亲的大事成了,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你父亲的大事是什么?他要统治修真界,还是他要毁掉剑宗?说来听听。” 皇帝心里的事不就那么几件。 权利,爱,或是长生不老。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西野王很老了,身上的老人味比楚天阔身上的还重,着实熏人。 “老四,你去给我放风。”陈遂支使老四走开,“我要做些不好的事了。” “祖宗,你要杀了他?这是剑宗,你杀了他他爹一定要过来杀了你的。”老四无奈道,“今日我们还是回去罢,你打得过他爹?” “你要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陈遂,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呀,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医修,不过恰好会搜魂罢。”陈遂坐在墓碑上,“施和,我没打算问你,你猜为什么我要把你带到这来。剑宗的坟里不会有人来救你。你跟在我后面我会没察觉?” 施和被他吓得跪坐在地。 陈遂嫌恶地看着他:“别尿裤子了。” “搜魂可是禁术!” “剑宗的坟地还是禁地呢。”陈遂道,“来都来了,不搜个魂我不舒服。” “而且你今天敢让我不高兴,明天说不定就敢来要我命,搜魂多好啊,搜完你的记忆就会变成一坨,整天就知道傻乐。我搜魂的技术可是顶好的,这还有麻药与哑药呢,你想先吃哪个?” 山风穿过在荒地上伫立着的墓碑。 陈遂那张脸好似乎从坟里爬出来的野鬼,他循循善诱道:“我先搜魂还是你先说?” “西野王到底想做什么?” 施和被他吓得往后缩:“我什么都不会说。” “那还是搜魂吧。”陈遂冷下脸,“我是个没耐心的人,没心情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有半个时辰施有恩就要醒了,我还要在那之前弄出些动静让剑宗的人以为有其他人闯入,不至于会怀疑我。还要忙着到床上去自己躺好,还要处理好我的伤口。” 陈遂搜魂的技术确实很好。 他抱住施和的脑袋,有种摸到脏东西的感觉。 “放心,不会痛的。”他轻声说。 到施和的识海里去。 果然魂魄有问题。 他的魂魄和躯壳之间有一道裂缝。剑宗的人一定也发觉了。 “后生可畏啊。” 施和抬起头。 或是说驱使施和躯壳的魂魄。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淡淡看着陈遂:“搜魂?” 陈遂呕出一口黑血:“他的魂魄有问题。” “西野人的皇帝,你为什么要送他来剑宗?他是你儿子。” “为了交换长生。用西野的财力物力换一个长生,不过分吧?我要做的事太多,而给我的时间太少。” 倒是一套好说辞。 若是穆为霜在这,怕是会被骗过去。 大费周章求一个长生,为不修行的人延缓寿命的方法有许多种。然而没有一种不是禁术。 连医仙的爱人都会衰老死去。 修仙界的法则不是伪道则那么好操纵的。千万年来,有几人越过了? 要求一个长生,还是不断夺舍自己的子孙来的简单? 楚天阔的铁片让他的手不断抽搐。 但是陈遂分不清是哪个部分在痛。” “你是那个叫楚遥的孩子吧。”他说,“楚遥,你居然还活着。” 陈遂的修为用不了。 若是他修为还在,就能搜这个魂魄了。他许多话想问,许多事弄不清。 “你想对我搜魂?”“施和”反问,“你的修为不够,用不了。” “我要做一件好事,你不用知晓。” “所有做坏事的人都是这么说。”陈遂道,“我在给你儿子搜魂之前还怕他爽到呢。” “老东西,我迟早要杀了你。” “施和”只是笑笑:“我还挺喜欢你的。若是用你的骨头锻一把剑……或许要用你的心来炼丹,我拿起来恰好趁手。你是很好的材料。” “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来拿了。” 施和一被人附身,一扫平日畏畏缩缩之感。 “那有什么关系,楚遥,你还是这么可爱。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孙子,或许我也会让他继承皇位。毕竟你还是很可爱的。” “许多年不见,您也还是这样恶心,看到您的时候总想到让人怀念的阿黄,还真是一样的可亲可爱。”陈遂说,“您的儿子也没剩下几个了吧。” “好了,我该走了。”“施和”拂去身上的尘土,“你之后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这件事和天下所有人都有关。” “那是什么?你要建设人人都过好日子的新天地了?在这个世界里公猪可以和母蛇相亲相爱诞生下子嗣,然后人的性别不再是男女两种。”陈遂一巴掌扇在施和脸上,“陈昭去找你做什么?” “她为她的道侣来报仇。”施和摊开手,“我抽了楚天阔的剑骨,他是我见过最好用的无情道修士。” “好了,后生,好好保养好你的身体吧,到时候说不定要用。” “好吃吗?我的血味道好么?” “可怜的施和,又被喂了毒药。” 若是还能动用邪术的力量,陈遂要结结实实揍他的魂魄一顿。 可新的邪术残章才找到,旧的用不来。他孱弱到一巴掌甩过去,施和的面上连掌印都没有。 “其实那不是我的血,是我煮的润肠通便汤。”陈遂用丝帕干净自己的手,“好好品味吧。像你这样的老不死还没吃过吧,喜欢吃吗?明日上朝时,别漏到裤子上,让文武百官瞧着皇上是个兜不住的。” “喜欢吃还有很多,我攒了很多。” 西野皇帝就这么被气得魂魄离体了。要施和醒来估摸着还要有一会儿。 陈遂坐在不知道是谁的墓碑上,擦着自己的手。 “你好了没有?施和怎么死了?别死啊施和!” 老四看到倒在地上的施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老四,你说一个有钱有权的人,他还会想要什么?想要天下所有人都听他的话?” “得了吧陈遂,他嘴里这是什么?好恶心。” “那个是我煮给仙仙的,你说那是什么。”陈遂咳嗽了两声,“好冷,我又不是有特殊癖好的人,真是我给他喂属于奖励他了。那老不死的比我父母还老,一激动还会闪到腰。” 老四叹了口气:“祖宗闹够没?能不能回去?” “地上还躺着的这施和怎么办?” “施和就当作走在路上撞鬼了,恰好他给我背锅。就算有人怀疑也想不到我,毕竟施有恩醒过来发现我的毒又发作了,只会忙着来急救,不会忙着来问我半夜去了哪。” 第19章 去秘境吗 施有恩是老四见过身子骨最硬朗的医修。 任是剑修体修魔修的体魄都比他不上,陈遂每日要给施有恩喂上一斤迷药,还有他亲自动手炼的不知究竟是老鼠药还是苍蝇药,施有恩只是吃了就睡,甚至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腹部逐渐鼓起,渐渐有了中年医修的风范。 更不说施有恩婴孩一般的睡眠,怕是陈遂在他身旁杀人,血溅在他身上,还是劈开了半个山头,施有恩都只是一言不发地沉沉睡着,鼾声如雷,吐息平稳。 老四实在佩服。 要是他能醒来,再管管陈遂就好了。 第19章 陈遂在三日内,连着闯了剑宗三十六处禁地,甚至直接就在人禁地修炼起邪术了。老四以为那日陈遂找到要找的东西,便不再在剑宗里寻寻觅觅了,谁知那只是个开头。陈遂将他生生逼成了西洋作息,日日看到太阳升起,困倦得快要倒头就睡。 “老四,老四你看懂了么?” 老四抬起头,又看到那张不安分的脸。 双眼一弯,笑起来一肚子坏水。 陈遂不明所以:“老四,我的手还是没力气。” “别撒娇,我是个可怜正道修士,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妈。”老四翻开剑谱,“祖宗,你又要做什么?” “我下回想和谢了了他们一起去秘境。”陈遂说,“我一个人去行动多有不便,还离不开这轮椅呢。” “我答应了帮你筑基,那就是会帮你筑基了,下回去秘境你和我一起去。”陈遂掰开他的手。 陈遂一掰没掰动:“别看剑谱了,你大字都不认几个,一页剑谱看了一整天,假用功。” 陈遂的修为还是毫无着落。 剑宗的邪术他理论掌握得倒挺好,都能给邪术残篇作补充了,只是身上的伤还是不大允许他挥剑。 手没力气,无法久战。他在剑宗骨头都快要生锈了,不见血的日子毫无乐趣可言。陈遂也不知自己如今到底能打什么修为的人。剑宗的邪术没了剑难以施展,他都只能凭血脉操纵他人的剑。 他又不是曹操,天天对着人剑修的老公老婆剑喊借借它一用。剑宗弟子不打他就怪了。 所以陈遂想要找把趁手的剑。 西野王说用楚天阔炼剑,陈遂不觉得是实话。他错乱的记忆里,记得很多人都和他说过楚天阔杀人了。 好多人。 “我可不去。你是不是又要跑?”老四道,“我哪儿都不去,攒够了钱我就回去。” “这几年寄信给家里,家里都没回信。”他说,“指不定是出什么事了。” 陈遂心想凡人能出什么事。 老四家里的事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老四很好用,要是老四回家了,陈遂又要找个新的代步工具,必要时还能拿来背锅的。 “不会的。”陈遂安慰他,“肯定没事的。出事的一般是我们这种祸害,你家肯定都是和你一样的老实人。” “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不太安心。” 陈遂说:“死了就死了,死了看一炷香邪术复活呗。你一天都在看剑术理论入门篇,你看懂没?” 老四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哪儿不懂,我教你。”陈遂去抢他剑谱,“我的脑子比你的好用。” “脑子好用沦落到坐轮椅呢。”老四小小嘟囔了一声,“反正我不跟你去秘境。” “那我就当作你答应了。”陈遂不管他,揣着剑谱,“你是想自愿与我去,还是被我逼迫一起去?” 老四起身,推着陈遂的轮椅往外走:“你有病吧你。” “我本来病就没好。”陈遂就软绵绵瘫在轮椅上,“我老了。” “您那哪是老了,你咳嗽两声施有恩就飞过来了,他有病人在手术台上都御剑飞来接,剑宗真给您供起来了。” 剑宗在山尖上。 能看到太阳滑落,随后山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好似一块晕开的血。 “我想去看看他们练剑。”陈遂说,“你也多看看。” 从高处看,那些练剑的弟子就像是一群一群在小方块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飞升的修士也是这样看他们的么? 陈遂并不知晓。 “老四,你觉得他们厉害么?” 老四以为他又在发神经:“这还不厉害?” “下界好多年无人飞升了……飞升到上界,上界又是个什么地方?上界的上界又是什么?西野王会不会想要飞升?” “别想那么多了,一会儿晚上喝什么药才是你要想的事。” “我不想喝那个,那个味道让我想起我在天上的外婆。” “陈公子,你出来透风了?”有个面生的弟子凑过来。 陈遂记不清这些剑宗弟子的名字,就只点了点头:“来看你们练剑。” “下个月我们去秘境,你会跟着一起去么?”那个年轻弟子见到他很是高兴,“跟着我们一块儿。” “听说……那会有蛟龙。”那弟子小声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别人。” 陈遂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谢谢你。” “我……我都没见过蛟龙,也没看过什么秘境。不知道到时候身子能不能支持着去,就怕是又会给你添麻烦。” 陈遂的耳朵一疼,他回过头,看到老四又在抓他耳朵。 “您老不是和龙谈过么?又开始装了。” “你干什么啊你?老四,你欺负人家陈遂做什么?想给人家陈遂推轮椅的人能从剑宗排队到魔教去,别仗着他性子好就宗欺负人家。” 老四又翻白眼。 “陈公子,到时候就秘境见了。”那弟子抓着一叠话本子往他怀里一塞,“喏,刚从山下买来的,我都还没看,先给你看了,到时候我在秘境受了伤,就多指望你了。” “谢谢。”陈遂笑着说,“我还有些炼制的丹药,你先拿去吧。” “别告诉别人,就这一份。” 那弟子就欢天喜地地接过去:“你人可真好。我练剑去了,记得秘境见。” 人才一走,老四就说:“你每次都和人说只有一份。” “只有一份的东西,才会觉得东西是珍贵的。”陈遂说,“若是所有人都和陈遂一样,陈遂就不会这样值钱了。” “给丹药的几个弟子,好像没什么大变化。应当是量不够。” “你别对剑宗的人做什么不好的事。人家对你够好的。”老四酸溜溜道,“剑宗真是没一个明白人。” “我改写了邪术,用药和我的血来给他们营造出近乎邪术的修炼催化。”陈遂说,“不是坏事,这事我还是能把控好的。” “小遂哥哥,你来了?” 陈遂还是很不想见到谢了了,主要是他最近亏心事做得太多。 “谢师妹。” 谢了了从老四手里接过了他的轮椅:“小遂哥哥,下个月和我们一块儿去秘境吧。” “小遂哥哥,我,穆为霜,还有楚楚。”谢了了掰着指头算,“刚好带上老四。” “这一队就没一个正常人呢。”老四道,“剑宗真是得请高人了。” “小遂哥哥,你要好好养伤。”谢了了说,“秘境里的情况,还不知道。” “你要好好的。”她说,“掌门就要出关了。” 谢了了说完就去忙了。 她好像总是这样忙。掌门不在的时候,那些烦心事都是她和几位长老商量着去解决的。 陈遂以前在魔教也是这样。 游仙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老四,你说剑宗掌门会不会杀了我。” 老四在他一边的台子上坐下:“你想这些做什么。” “他们要杀的是楚遥,你是陈遂。”老四说,“陈遂……你之前说帮我筑基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术。”陈遂说,“你为什么忽然记着要筑基。” “秘境里说不定有好东西,我想带些给家里人。修为没有筑基,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能教你剑术。”陈遂笑着说,“不过是筑基。” “筑基才是摸到仙途的开端,之后的路还长的很。要花上很多很多年,如果你之后继续帮我,你到化神也未尝不可。” 老四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付不起代价。” “陈遂,没人要和魔修做交易的,让你继续帮我,你迟早会从我这取走我的命。” 陈遂只是想笑。 死在陈遂手下的人那么多。 高高叠起的白骨,陈遂踩在那小山上。 “我是那么坏的人么?我人品还挺好的。”陈遂说,“剑宗的人都对我挺好,可他们什么事也不让我做,什么事也不告诉我。” 第20章 旧人旧事 剑宗的人对陈遂都很好。 好到让陈遂畏惧的地步,照老四的话来说,陈遂或许上辈子随手救了一整个剑宗。 他每日能在门前的台子上看到堆成小山的新鲜玩意儿,走到路上总有不认识的剑宗弟子抢着推他轮椅,就连治病时不小心给人吃错了老鼠药,中毒的人也不生气,甚至反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慰陈遂。 “陈遂,你今日感觉如何?” 之前的药已不用再吃。 陈遂讨厌施有恩熬的药汤。若只是苦还好些的,偏偏那药入口第一口还算甘甜,后面才慢慢品出了苦。 几种药汤混在一块儿,口味更是不敢恭维,陈遂管它们喊拼好药。 “施师兄,我很好。”他抓着椅背,想试着站起身来。 可惜腿没力气,一软就栽倒在毯子上。入夏已久,只有陈遂屋子里还铺着毛毯,生怕陈遂会摔地上死了。 第20章 “过几日就能站起来了。”施有恩扶着他起来,“你好得还挺快。” “今日还去看施和么?”陈遂扒拉着他的袖口,“师兄,我想快些好。” 施有恩真的胖了许多。 头发也脱落了许多,似乎是照顾陈遂所致。如今他有了小肚腩,额前一片空荡荡,目光也总是呆滞无神,倒比来时更像是个让人放心的医修了。 “施和被人搜魂了,得过几日才能好。”施有恩说,“可怜。” 陈遂没抹去施和的记忆,特意给他留了最后那一段,想来是施和他爹自己清掉的,也不管自己的好大儿本就不机灵,这回更会变得呆呆傻傻。 西野真是要完了。 “剑宗里也会有人去对他搜魂?” 施有恩道:“估摸着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逮着机会恶意报复。” “做多了坏事,总会遭报应的。” 陈遂不太认可。 祸害遗千年才对,心肠好的人总是死的太快,他们连名都没能留下,没有人记得。 只有那些祸害,尤其是像陈遂一样的祸害至今仍被人骂着。 施有恩他爹就估摸着得骂上几年陈遂了。那又如何? “你病还没好全,给人治病,别透支了身体。” “我心里有数。”陈遂说,“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为人看看小伤。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想你给我吃迷药的时候,大抵是没感觉自己没用的。” 陈遂干笑了两声。 “师兄,这事你会告诉他们么?我知道错了,真的。” “剑宗这么大,我来这里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可怜兮兮地抓着施有恩:“师兄,我真的知错了。” 施有恩扒开他的手,给他放回轮椅上:“师兄什么都不说。” “师兄,我想留在剑宗。”陈遂说,“我不知道还有哪能去了。” 老四牵了仙仙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陈遂在犹豫要不要对施有恩搜魂。 施有恩必定知道些什么。 “林长老一会儿会来见你。”施有恩又给他理好外衣,“放心吧,若剑宗对你不好,还有药王宗给你撑腰。” 陈遂点了点头。 今年春天过去得很快。这是陈遂在剑宗过的第一个春天。天一热起来,陈遂新添的伤处就更难熬。 “再不济还有师兄呢,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兄,又是医仙嘱拖我好生照料的,师兄就永远是你师兄。” “怎么了?” 施有恩看到陈遂停在门前。 “没事。”陈遂缓缓放下了那只想用禁术的手。 “陈遂,你身子好些没?” 陈遂到剑宗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位林长老。 长相倒是平平无奇,看上去就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背后背着把长剑。 很好的一把剑。 林长老一出来,那些想来找陈遂的剑宗弟子就缩一边去了。 “林长老都抹发油了,怎么没看见过他对我这么慈眉善目的。” “你去药王宗学医学十几年规培回来,林长老肯定对你慈眉善目的。” “那等我熬出头都不知道多少岁了,我才不去。” 老人在这窃窃私语中面色有些僵。 陈遂出声为他解了围:“林长老。” “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林长老道,“他从剑宗走了,兜兜转转,他的儿子又替他回到了剑宗。” 楚天阔走是有许多年了。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拉着陈遂的手。 那是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指节处满是薄茧。 “我许多事记不清了。”陈遂说。 林长老就这样握着他的手:“我闭关才出来。” “他当时头一次见到你娘,火急火燎跑回来,我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着急红脸的。” “那天是个太阳挺大的大晴天,他回来直接踹开了我的门。我以为他终于走火入魔了。” “结果他跟我说,他得病了。” 如果爱是病的话。 陈遂听过楚天阔是对陈昭一见钟情的。 剑宗长老在见到魔女的第一眼,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后来陈昭打他,骂他,他像一条狗一样追在后面。 算不算是一种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回来后,找我和传恨说要喝中药。”林长老说到这,笑起来,“传恨以为他爱上了哪个外边的男的,被吓得要死,立马去找医仙要了中药。他冷着一张脸说,原来陈昭是个男的。” 陈昭从下界过来,杀光了自己的父母姐妹,没想到死后会有一天被人编排成是个男的。 “传恨一听到是陈昭,觉得他也没救了。他一辈子就做过这么几件不符合正道身份的事。” “当时我们都笑他,他不知道他是爱上了,一个人在药王宗和中药想调理好自己。后来陈昭和人一路打到药王宗去……” “我不记得了。”陈遂打断他。 爱不爱都不重要。 陈遂想不起楚天阔的剑穗为什么会在他皮肉里。 最坏的结果就是楚天阔对他的身子也动过手脚。陈遂不懂楚天阔是不是早有谋划,亦或是剑宗和西野王的交易早有谋划。 无情道和魔修结合的孩子,修炼的是魔教的邪术,如今不得不转修剑宗的邪术,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我一见到你,没忍住就说了这么多。”林长老才松开陈遂被捂热了的手,“你这孩子性子与他们两个一点儿都不像,反倒是像是我死去的掌门师兄。” “我来还是有东西要给你的。”林长老才想起来正事。 “林长老今天是被鬼附身了吧,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是他的老脸上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真是可怕至极。” “可能这是林长老的第二人格吧,陈遂的医术真是牛逼,几句话将他的第二人格召唤出来了。” “不说这么多,林长老今天高兴,应当不会检查剑诀背诵吧。” “剑宗这些孩子,嘴巴没个把门的。”林长老从怀中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他当年吃过的中药都在这被,还有谢了了那孩子托要我为你好好修理的剑鞘。” 陈遂接过这些瓶瓶罐罐。 一个写着治疗异性恋,一个写着治疗同性恋,最后一瓶写着治楚天阔。 楚天阔吃了这么多药还是个神经病。可知吃药是无用的。 “你的剑是修不好了,碎成那样。”林长老很是慈爱地看着他,“在秘境里找些好材料,我给你打一把好剑。” 那把剑从小到大都跟着陈遂。 陈遂接过剑鞘。 或许是顾及到了他的虚弱,那剑鞘轻飘飘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有空来后山,我教你剑法。”林长老说,“到时候秘境里见。” “谢谢您。” “谢什么谢,楚天阔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不过他不爱笑,小时候的表情就像是死了一样。看到你,我就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林长老说,“人老了就是容易念旧,看到你想起许多事。” 陈遂还以为楚天阔从出生就是那么老的呢。 原来楚天阔还是小过的。 “我的身份,还请您……” 林长老只道:“没事,你这会儿连三岁的谢了了都打不过,我也自然不会出去说的。”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事已至此 大荒秘境。 陈遂为此做足了功课。靠着剑宗弟子并不严实的嘴中里吐露出的那点儿信息,他已快要连这次秘境有几人去,这几人共分成几队,甚至他们姓什么名什么家中以什么为生都要一清二楚。一个个的,都喜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上几句“小道消息”,致使陈遂这几日耳朵总被老四揪起来,老四说陈遂是在倚老卖老。 陈遂可不老。 十几岁的年纪,总有人说他坏,说他蠢,说他缺德,但总没人说他丑和老的。陈昭优选的孩子爹,多少还是有两分姿色,至少比长得老实看起来随时能从兜里掏出两枚土鸡蛋的老四和满脸炮灰与陈遂几乎不似一个人种的穆为霜美观。 “陈遂,你能不能别揪我头发?说了多少次,你今日总扯我的辫子,你明天说不定就会摘下我的脑袋来当球踢。” 陈遂在仙舟上一瘸一拐地活动着,走得不稳:“你连辫子都不愿给我扯。” 游仙都没对他这么坏。陈遂以往心情不好又打不过游仙,只好天天揍游仙的手下出气,游仙也没明面上骂他。 顶多是外出时叫几个魔修把陈遂往死里打,不过打断几根肋骨罢了。 “我不走了。”陈遂往地上一坐,“还是你背着走起来比较方便,若是一会儿碰到我的仇人,要打也是先去打你,我看起来不用打就会自己断气。” 大荒秘境三百年一开。 第21章 听闻那是哪位陨落的前辈的坟。陈遂还没活到三百年,也还没去过那地方。 他倒想看看神仙陨落是如何的景色,若像是烟火就好。要是那前辈是在除夕夜陨落就更好,那时连陈遂也会放下手中的刀驻足欣赏……欣赏又一个比陈遂厉害的老东西终于死了,陈遂距成为天下第一又近一步。 “老四老四,你带这么多布袋子做什么?”他问老四,“装尸体么?你真是太懂我,你对我太好了。” 老四翻白眼的动作已然炉火纯青,次次能翻得不同:“一个用来给你装你的药,一个还是装你的药,另外一个还是你的药。” “那很养生了。”陈遂说,“仙仙呢?” “跟着穆为霜在外面,穆为霜说不想给它铲屎。”老四打开窗。 陈遂好久没来过西野南边的海了。 这一块地是西野和南方部族领地的交界处,往南方走就是海。那一片海叫做苦海。 苦海是修士最爱飞升的地方。 毕竟他们管飞升上界叫脱离苦海。这些想要飞升的修士只有千分之一能飞升上界,余下大多都被天雷打落。飞升要的不仅是修为和资质、天材地宝,更是运气。 “你瞧那山峰像什么?”陈遂指着海上那小小的一角。 风平浪静的苦海看上去和长眠一般。黑礁石挣脱海面,渔民在礁石旁收网。 老四望过去:“像我家后面那片湖,湖水鱼好吃。” “陈遂,要你是我家那边的村民就好了,我烤鱼的时候可以把鱼尾巴给你,鱼尾巴上全是刺,我家的人都不爱吃。” 陈遂就不和老四说话了。老四这个土狗,看什么都像是他家,看到人家的漂亮茅厕还跟陈遂说他以后想住这样的屋子。 “我小时候总想,要是能从湖里捞出金子就好。捞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子,让我家住上大房子,治好爹的病,再送妹妹去城里。” “我在魔教,他们不许我回去,只许写信,我在剑宗,他们还是不让我回家。” “我想回去,我后悔了,我根本就不适合修仙,我适合种地,好歹种地有饭吃,不会动辄要我命。” 陈遂倚着窗:“世上又没有什么后悔药。” “陈遂,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陈遂在那一瞬想过许多事。后悔的事太多,他一时找不出最后悔的。 “我也想知道呢,管他呢。” 老四一拍脑袋:“就是,想他呢,你一会儿要吃什么药来着?” “我不想吃。怎么去秘境出来玩还要吃药?这拼好药快把我吃中毒了。” * 陈遂厌恶海。 就和他厌恶北地一样。北地大雪会让他认不清山路,在雪兽群里始终逃不出去。 苦海无涯,若死在苦海,尸身没入海中,发胀发臭。 死后变作水鬼。 他胡乱想着,仙舟终是缓缓落下。 大荒秘境过几日才开,他们先来了结海城好几日。来的人挺多,几个仙舟坐得满满当当。 还有许多陈遂并不陌生的面孔,红寺的体修和药王宗的人在那大声交谈。 “老四,好热闹哦。” 谢了了和穆为霜忙着和其他宗门的人交涉,陈遂得了空,又趴在老四耳边说悄悄话:“你看看这些老东西,都来了。” “三十岁以上入不了秘境,所以他们定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女儿塞了不少好宝贝,等进去了,随手拿两个你家就能换大房子了……你们村都换大房子了。” “陈遂,我肚子好难受。”老四捂着肚子。 陈遂忙道:“你偷吃我的拼好药了?” “你是真饿了,这玩意你也敢吃啊。你把我放轮椅上,我自己去找客栈,你自己去解决。” 老四一身冷汗:“我没吃……这不对,痛死我了。” 陈遂心想老四是个男的,也不能是怀了要生。至于给他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陈遂亲手把关的,毕竟不能吃坏陈遂的坐骑。 “那你先放我下来,我看看你什么毛病。”陈遂对着他小辫子就是一拉,“放我下来啊,我可不想盯着你!” 老四面色苍白的程度快要赶上陈遂了,陈遂这才意识到他这是真要出问题了。 “我好像要筑基了。”老四忍着痛道,“憋不住了。” 陈遂给他喂多了血。 陈遂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分明他是严格按照试好了的剂量来喂的。只能说是老四比起当魔修,竟然会在练剑上更有天赋,加之逍遥剑宗的风水要比魔教养人,多种因素的机缘巧合下,老四筑基比陈遂预想当中要早了整整半个月。 “你给我憋回去。你这是要找死么?这么快筑基,剑宗的人用脚趾都能想到不正常,憋回去!” 老四一面跑着,一面乱叫:“我也想憋回去。” “憋不住我杀了你就好。”陈遂在他背上快要被颠得吐出来,“能不能好好走路。” 结海城里的商贩都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陈遂和老四。连那木桶中的死鱼都慢吞吞转动了眼珠子。 “儿子你看,要是你捕鱼不够努力,长大了就只能给人当坐骑。” “你找个客栈,我为你护法。”陈遂对着他小辫子用力一揪,“别乱走!我用邪术为你护法。” “憋不住了。”老四满头大汗,“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俗话,就是当孩子说自己要拉的时候,其实已经拉在裤子上了。” 他也顾不得眼前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推开门便闯了进去。 门再一关。 “老四,你给我找的什么地儿……春宫图,合欢香……这什么情趣客栈。”陈遂扒拉着门,“你别把我给卖了。” “你个赔钱玩意,每日吃的名贵药不知道要多少钱,谁家客栈敢要你?身子还不行,谁喜欢你这样的?当守卫都没人要!” 陈遂咬破指尖,慌忙在门上画了阵法:“这是你求我给你护法的态度?” “你去好好筑基,我为你隐匿气息。”他用老四的剑勉强支持着站起来,“天雷……会有天雷么……” “你站着,让天雷劈你,别来劈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别劈我。” 陈遂的腿还是没好透。 被游仙挑断的经脉随着他的站立而开始疼痛,他却并不厌恶这种痛感。 伴随着的是失力。 老四在红纱帐里坐下:“上天保佑啊。” “求上天保佑不如求我,天雷不就是上天劈下来给你的么?”陈遂不能久站,只得在门前坐下。 他一踩踩到一块红色的布料,正要嫌恶地拿开,却见两双眼睛在床底下对着他眨着:“好巧啊。” “闹鬼啊!我的床在讲话!”老四还未入定,惊叫一声,“什么鬼连衣服都不穿!” 那一对浑身赤裸的小情侣就从床下爬起来:“不是鬼啊,我俩都是活人。” “那是两个色鬼。”陈遂转过了身子,生无可恋地守着门,“事已至此,该继续干的继续干,该筑基的去筑基吧。”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大荒秘境 陈遂心想是自己造的孽或许是太多,老天看不下去了。 不知老四是怎样从那么多的屋子中找了个情趣客栈,这么多间里面恰好是有两个人在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其罕见不亚于谢了了在剑宗的重剑修缮课上死人脸长老面前掏出一本《天雷地火!剑宗长老强制爱》,主角一正是剑宗长老,主角二是仙仙和阿黄。 “二位仙长……”那男子弱弱道,“您踩到我的亵裤了。” 陈遂忙移开腿:“您二位慢慢穿。” 屋内的香还在静静燃着。 女子倒是已穿好了衣服,还有些不好意思:“仙长,我们能先走么?” “二位还请稍微等会儿,待他筑基就好了。”陈遂笑得有些勉强,“很快的。” 老四在引气入体,正是关键的时刻。他得守着别让人打搅,以免老四筑基了又要骂他没良心。 “仙长,您再动动腿。” 陈遂索性坐上了一旁的木桌,他小心选了位置,不至于一屁股坐到春宫图上的一堆男女。 在屋内焦灼的氛围中,唯有老四还在奋力地筑基,满头大汗地用着力,不懂的以为他要生了。 他只用憋不住自己筑基随处就好了,陈遂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今日是我们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陈遂道,“我赠二位些丹药,都是些延年益寿的,就当作是补偿了。” “那仙长可以付四分之一的房钱么?原是我们二人一人一半的,既然来了四人,不如一人四分之一?”男子道,“我和香香都没钱。” “我付了罢。” 陈遂从老四袖中取出一袋银子,又塞回去,“结海城还是头一次来,就闯出这样的笑话……” “仙长也是为了秘境而来的?您一进来时,还以为您和其他修士一般恃强凌弱,欺侮我们,我和香香只好躲在床下,没想到您人挺好。” 第22章 陈遂笑道:“我们是为秘境而来的。” “大荒秘境三百年一开,若我也是个修士,定要拉着香香一起去。”男子自然地与陈遂讲起话来,“不过这秘境还是有些邪乎的。” “邪乎?” 女子望了一圈窗外,才道:“仙长,我看你是好人,这事你别与外人说……这还是我爹爹和我说的,之前这秘境没那么多宝贝,只是蛟龙的坟。” “一千多年前,一条蛟龙想要飞升上界,但不知为何被人扒皮抽筋缚在此处,夜夜悲鸣。这地方不吉利,却也是近我们结海城的,传闻里结海城死在海上的人,后来都会到大荒秘境里去。” 死人。 传闻必定是有根据的。 比如北地的无头鬼,净被雪兽咬断了喉咙或和被冻去脑袋的死人,被一些未开灵智的精怪占了身体在雪原上乱走,也就成了北地人口口相传的死无头鬼。死人复生的事要做到难如登天,若是大量的死人被集聚在一处,只能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精怪过去。 又或是什么阵法。 “听上去确实邪乎。”陈遂说,“谢谢二位了。” 男子道:“我是城主的远亲,知道些这事。香香的爷爷在城主家做事,这事很少有人知道。甚至去年,就有人在秘境的入口处看到了死去的亲人。” “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会认错的。” 不管是精怪还是幻术,到时候在秘境里就知晓了。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陈遂,陈遂还需提前去备好应对幻术的丹药。 “那些跟着死人走的人,也再没有回来过。”男子说,“连尸体都找不到,好像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年年都有不见的人。这事您千万别和别人说,表叔那日回来,连发了几天高烧,他说他看到我难产死的婶婶了。” 香香也道:“都是索命的水鬼。” 鬼是肉身死亡的魂魄。 陈遂这些年来也见过想要夺舍他躯壳的鬼修,只是鬼修大多都是独自出现,鬼修之间的同类相残比魔修还要惨烈。陈遂并不认为会有成群的鬼修出现。 “这倒是我没听说过的,之前只听说过秘境里有蛟龙。” “蛟龙是在秘境里,那是一条含恨而终的蛟龙。剑宗有人杀过蛟龙,但那是有水分的。那是一条没褪皮的蛟龙,只能算是蛇。这条蛟龙不一样,她活了很多年,比我们的结海城还要老。后来陆陆续续有修士进去,再也没出来,又或是在苦海岸边飞升失败的修士,最后都永远留在了秘境当中,大荒秘境就是如此越来越多宝贝的。我们结海城的人都说那是一座大墓。” 陈遂许久没见过蛟龙了。 这些蛰伏山中隐匿不出的老家伙儿,很少会到人的居所来。 他们不用修炼,便拥有让一切修士眼红的寿命,只有极少一部分修士不断提升修为,才能超出衰老之外。 对龙来说,人不过是一种短命的蝼蚁。 要杀死蛟龙,修为至少要渡劫。至于抽筋扒皮,制服住蛟龙,陈昭都未必能做到。 “陈遂,你不是和蛟龙谈过?”老四出声。 他乍一出声,吓得男子和香香都倒吸一口气。 陈遂摇了摇头:“那不算。” “只是几面之缘,况且那条老蛟龙已去了上界。我只是个有幸被见到蛟龙的人,仅此而已。”他道,“什么事也没发生,感情也几乎没有。” 那蛟龙的本体像是一座小山,山上能放下半个魔教,陈遂那会想要看看蛟龙的眼色,走了半天还在人的后背上打圈。 “仙长,那你可真厉害。”男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修仙就是好,还能见到蛟龙。” “那只蛟龙大概只是将我看做个会说人话的活物。”就像看到毛茸茸的猫猫狗狗喜欢亲上去差不多,物种都不一样。 “那也很厉害啊,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龙呢,你说龙是不是也长着两只眼睛,是不是也要吐息?是不是鳞片会发金光?是不是会飞?” 男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陈遂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蛟龙都漂亮。”他说,“老四,你筑基成功了?” 老四从床上下来:“谢谢你了。” “我上一次筑基花了好几年,魔教的人以为我是个哑炮,陪着我的外门弟子都陆陆续续进了内门。”他神色有些复杂。 陈遂筑基花了多久? 又记不清了。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筑基了,可是我就想混出点什么再回家去。不想灰扑扑地回家,不想让我娘看到我说不出话。”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这么大,简直和蛟龙和人一样。” “在秘境里,你还能找到新的机缘。”陈遂缓缓道,“我也会帮着你。到了元婴,在一些小门派,已能成为长老……” “仙长,你看看我适合不适合修仙?”男子一把抓住陈遂的手。 陈遂下意识想一巴掌拍开:“你认为呢?” 这双手上没有薄茧,看上去便是养尊处优的。 “他能干的我都能干,他能背着你走路,我的脚跑得比他快,我爹我叔叔一群人都追不上我。” 老四沉默不语。 “而且我肯定不会憋不住筑基的,仙长要我什么时候筑基,我就什么时候筑基,我在城主府干活的时候一干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我还很能干的。” “这位叫老四的仙长……您说呢。” “我还和结海城的城主有些关系,肯定能帮到仙长的。”男子紧紧抓着陈遂的手。 老四起身,一把拍开他的手:“陈遂会嫌你脏,他不喜欢没你洗过的手碰他衣角。你再抓下去,他快要气到去杀了你全家。” “要修仙就去找剑宗的人吧,他是个魔修。” 老四的脸色不大好,面上的汗还未干。 陈遂打了个响指。 男子和香香登时立在原地。 “老四,你对我真好。”陈遂笑嘻嘻道,“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筑基了就回去吧,等到他们的定身术解开,这些记忆他们也会忘掉。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搂着老四的肩,“老四,你将来找道侣,要是实在没钱我给你些,别和他们似的一个人一半。” 老四揭下门上的符:“祖宗,我这筑基的修为,那些修士不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不是还有我在么?我帮你好好藏着。”陈遂笑着说,“还不谢谢我?是不是感动得快要跪在地上给我磕上两个响头了?” “我看你是该喝药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一条蛟龙 药换了一样又一样,药渣被堆在门前的紫藤根旁,紫藤的枝叶今年就长得格外好。 而游仙的魔气仍在陈遂的身体里沉沉睡着,不知何时会起来折腾他。 “不想喝药。”陈遂恹恹地趴着,“我今日画了一整面门的符,又为你遮了修为,累得要死了。” “你可知有多少人求着我,就为求一个机缘?那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都要多。人真是可笑极了,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争得自己头破血流,蠢死了。” “你很爱这样罢,你就爱这样戏弄人,看到他们争抢,你就乐不可支。”老四冷冷道,“可你如今连谢了了一招都接不住。” 陈遂闭上了嘴。 不知谁教老四这样说话的,每每陈遂吵架占了上风,老四就这么不痛不痒丢出这么一句。 好吧,陈遂如今确实柔弱得可以,陈遂没话说。若不用邪术,谢了了一巴掌能把他拍死。 一推开门,腥苦海风自苦海上吹来。太阳还没落山。 结海城的太阳是一个白圈,在惨淡的云后,照得陈遂发晕。 “你去做什么?哎,我才不要被人看到从这种地方出来。”陈遂看着老四要往客栈前院走去,忙出声制止,“我不去!” “放心,就算谢了了他们看到你从这儿出来,也只会想是我带坏了你。他们可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我不去!” “我去给人付房钱。也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这是说出去,你不觉丢脸么?” 陈遂双手都抓着门,不愿走:“明明是他们不长眼,一选就选中了你要进去的那一间。” “反正我不去。”他用力一敲老四的脑袋,“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去找谢了了他们。” 老四没理他,转身就走。 “二位仙长……您二位这是?”客栈老板看着二人,看了又看,“您二位可是要定两间房?” “您背上那位看起来可不大乐意。” 陈遂探过脑袋:“相当不乐意。老板,这位是我师弟,吃错了药,非要带着我来此地观摩一番,实际上是个不行的。” 老板一脸理解:“我懂的。” “他非要扯着我过来,我在宗门里熬药熬得好好的,他连山上叫春的猫都不放过,方圆十五里内的猫狗猪老鼠还有二十六个八十九岁的男长老全给他……” 第23章 老四伸手堵住了陈遂说个不停的嘴。陈遂一口淤血给他吐在掌心,总算消停了。 “老板,这是给东边第一间的房钱,若问起来,就说有人付过了,不必说我是谁。”老四取出那袋银子,“给。” 陈遂心疼得要死。 他这几日买药草就花了不少银子和灵石,老四还拿银子在这慷慨。 “那你在秘境一个人呆着吧。”陈遂道,“别花我的钱。” “你们兄弟俩倒是感情好。”老板笑了笑,“年轻就是好,我像你们这年纪,也是打打闹闹的,可惜老了,腰不行了。” “你们也是去秘境的?”老板又问,“今日来了好几个你们这般大的,都说是要去秘境的。” “走了。”老四说,“我们还赶着回去呢。” “下回再来。”客栈老板对着他们挥手,“一路顺风,在秘境里发大财。” 陈遂心痛地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银子。 修士用灵石,给凡人用银子。 灵石换成银子本就不太划算,更不说有些地方的人不认灵石。 “我要省吃俭用。”陈遂念念叨叨,“剑宗本来就穷,一群臭练剑的为了修剑连裤衩子都要拿去卖了……我还要买一斤蜃草炼丹,我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四只是冷笑:“若你不是常常熬老鼠药喂给人家剑宗弟子,你应当也没这么穷。” “那你赔我银子。”陈遂抓他头发,“就问老鼠药好不好吃?我看他们都特别喜欢吃我给的老鼠药。你难道不喜欢吃老鼠药么?” 老四不说话。 或许是最近陈遂对老四太好,坐骑都对他有脾气了。陈遂要是天天像在魔教对游仙的手下一样揍老四,老四肯定就老实了,陈遂不用说话,他就乖乖喊主人。 “陈遂,你总让我想起村里村长家小儿子,说话调调一模一样。” 陈遂不满道:“别拿那种人和我做比较。” “村长家的儿子仗着自己爹是村长,日日在村里偷鸡摸狗,后来不到十岁就从树上摔下来死了。”老四缓缓道,“不是说你十岁就会死,你让我感到很糟。” “你从来都不听一句我的话,我说不要去禁地,你照样要夜夜去,要你不要每天给施有恩吃迷药,你照样做。” “我错了。”陈遂说,“我错了行了吧。” 他想老四就是不安了。 坐骑的不安又不是陈遂要费心思的事。许是先前那男子的话让陈遂起了逗弄的心思,逗了几句,老四又不满了,知道自己对陈遂来说是可有可无。又或是知道陈遂只把他当作路边的猫猫狗狗。 陈遂对此毫无愧疚之心,若不是魔教大乱,老四一辈子都只会是个魔教外门弟子,或许修为越过筑基就到了顶。而陈遂会活上很多年,或许会和魔教一样活下去,等到老四的儿子、孙子都垂垂老矣。 老四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走得不算快,在热闹喧哗的结海城里穿过那些小径,海风从两幢屋子间的狭口处涌入。 喝酒猜拳的动静与陈遂要说的话一并淹没在风里。 “那原谅我吧,老四。”陈遂小声说,“这么多年来,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对你。” “那我替你将你家的村子除了你家人以外的人都杀了,让你当村长好不好?” “村长不够么?我如今去屠城还是有些费力,不过也不是不行。” 老四又叹了口气:“陈遂,你下来。” 他们是在一个巷子口停下的。 陈遂往里望能看到小商小贩摆出来千奇百怪的海鱼。许多海鱼生得丑,黏腻的表皮好似黑泥。 地上也脏兮兮,海草和银白鳞片就这样贴着地表。 “你要丢我下来?”陈遂来气了,“你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是你要回家去的,满口闭口都是回去回去,如果要去找什么平等待你的深交好友,你或许该去医修那看看脑子了,发癫也别对着我。” “我会抹掉你的这段记忆,你病了,回去你仍是我的好坐骑。” 地上好脏。 陈遂召了老四的剑出来,坐在他剑上,惹得一旁的小贩又是一阵惊呼。 “我的腿这个月就会好。”陈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回去就回去。” 老四的神情总是如此复杂。 陈遂没心思去读。人心都是很难读懂的,杀掉就好了,老四知道了他的这么多秘密,陈遂原本打算等结束了就抹掉他的记忆送他走。 他只会记得逍遥剑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医修,不会记得他是陈遂。 陈遂有些疲倦了,连夜修炼邪术和炼丹,还有帮着老四对剑术理论稍作修改……毕竟老四的智商能理解这些,除非是楚天阔附身了。 结海城的太阳太大。 陈遂不明白这样惨白的日头照在身上,为什么也会有灼伤的痛感。 “我下个月就走!”老四将他的剑鞘丢到地上,“下个月!” 陈遂根本没在听。 他感受到有什么在靠近,先是地在摇晃。 天暗下来了。 周围的剑在窃窃私语躁动着,他身体里的龙鳞在发烫。 抬起头,看见那漆黑的鳞片从云中缓缓显露。再是融化金子一般的竖瞳,照得天都要亮了起来。 “龙来了!” “是龙!结海城真的有龙!一定是往秘境里去的!” “陈遂!你流血了!陈遂!陈遂!快捂住你耳朵!陈遂你疯了!” 周围的喊叫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条蛟龙比整个结海城还要大。 龙目占据了太阳的位置。 陈遂摸到自己鼻孔和耳朵里流出的血。 那只蛟龙在望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脏好像都在嗡嗡作响,从龙明亮的竖瞳里他看到他和那些惊慌失措的人。 再是疼痛。 皮下的鳞片快要挣脱他的束缚,小臂一阵一阵刺痛,被他用邪术安抚下来。 陈遂并未见过这条龙。 不可一世、庄严的蛟龙,只是吐息之间便让死水一般的苦海翻起巨浪,海浪卷着海边的渔船,快要吹到天边。 陈遂什么都听不见。 老四还在喊他,流下的血和透支的身体让他无力思考。 龙要和他说什么? 从它的眼中陈遂读到了愤怒。 陈遂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24章 约定交易 陈遂总在笑话比他要弱的人,总喜欢高高在上地戏弄人。比他弱者他能一剑捅死,比他强者总比他老。 可那蛟龙只是远远地望他一眼,他便受不住地五脏流血,即使那蛟龙怒火并非为他燃起。 在陈遂满是裂痕的识海里。蛟龙进来了,它的双目好似两个燃烧着的火球。 “后辈。” 那声音不像男人,亦不像女人。 陈遂的识海里只有一枚丝丝黑气缠绕的金丹,已无法使用。伪道则的力量更让这寸草不生。 龙自高处俯视着他。 陈遂从剧痛中苏醒:“从我识海里出去。” 这里藏的秘密太多了。 “我虽杀不了您,但我能将您困在这。”陈遂盯着它,“此处是我的识海。” “后辈,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我的本体不得靠近荒秘境,到结海城一趟已是极限。”蛟龙道,“我立下了天道誓言,西野人杀了我的姊妹,我却为奸人所骗,不得为她报仇。” “蛟龙怎会分男女?” 蛟龙吐出一口龙息,缓缓修复着陈遂千疮百孔的识海:“她爱上了一个西野人。那时候,那小子还不是西野的皇帝,只是西野一个小小部落的首领。我的姐姐从山里离开,走到如今西野的那片平原上,与那小子统一了天下。” “至于那小子为求长生,姐姐为他寻遍天下秘宝,他却杀了浑身是伤的姐姐。姐姐的护心鳞给了他。” 原来蛟龙这样高贵的老东西也会染上爱。之前那对男女说大荒秘境是蛟龙的坟,想来就是这条蛟龙。 “可你报仇也报不了了。”陈遂说,“人的一生太短,西野的皇帝早不是你所说那人。过去一千多年,连你姐姐爱谁恨谁,都在流传里失了真。” “不,那大荒秘境里藏了他的一丝魂魄,我要你替我去大荒秘境,将那一缕残魂挫骨扬灰!” 蛟龙浑身的鳞片都竖立起来。 “我的肉身无法向你拜托此事,不得已才进入你的识海。”它留下一片鳞片,“此物也是姐姐的护心鳞。你的经脉受了重伤,此物虽无法为你疗伤,却能护住你的肉身,连九重天雷都伤不了分毫。” “此物只是定金,待你事成,我赠你我的一只眼。”蛟龙继续道,“你用伪道则来修炼,虽能事半功倍,但我们蛟龙一族是上天的宠儿,我们的先祖代掌管着光阴。” “给你的,是天道的力量。” 陈遂犹豫了。 第24章 这对陈遂的诱惑确实太大。陈遂先前因邪术无法突破修为,他修炼的邪术和剑术能不断精进,修为却始终寸步难行。 若得到蛟龙目,便意味着陈遂不仅修为不再有阻碍,甚至能得到天道的偏爱。 意味着他不用忧心某日被天雷劈死。 “只是……要抹掉他的魂魄,似乎不值得前辈的一只眼。”陈遂说,“虽说我们魔教的搜魂术是无人能比的。” “我太恨了,我要用你伪道则的力量抹了他魂魄,要他永世不得超生。他的魂魄藏得很深,也有重兵看守。龙目便当作是我当年没护住姐姐的补偿,她在苦海岸上捧着自己苦苦寻来的宝贝们,那样地献出来,回应她的却是九枚长钉,钉死她在锁龙柱上。” “你此去九死一生,若你未如约完成约定,我只能另寻他人。五十日后,我在结海城外等你。” 蛟龙说罢,也不管陈遂是否应下,便施施然离去。 西野皇帝。 陈遂还记得施和被当作他父亲容器的事。蛟龙想不到人心的可怖,恐怕那人要对它姐姐做的,不只是杀了她和缚住魂魄。 他想要夺舍。 夺舍蛟龙的躯壳,从此超脱出衰老之外。长生不死、天道眷顾,蛟龙当真是令人眼红的存在。 * “陈遂为何一直不醒?”医修急得团团转,“那蛟龙也是疯了,非要用眼睛盯他。” 谢了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凉了茶:“是他在看蛟龙。” “那些人里,只有陈遂抬起头看了它。”谢了了说,“其他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只有他在看蛟龙的眼睛,蛟龙不缠上他才见鬼。” “要蛟龙放人,他才会醒来。” 老四煮着药。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成这样。他是生了陈遂的气,陈遂将他当作一条狗,可他不想陈遂死掉。 陈遂被放在床上,若是连呼吸也没,就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医修说他这几日透支了身体,伤还没好透,就过度使用了灵力,还有些思虑过度。 “穆为霜,你在做什么?” 穆为霜捏着一把传讯符:“我怕医仙看到陈遂死了,要杀了我,我打算逃到合欢宗去。” “合欢宗的易容术还是不错的,我打算从此做个女人逃过追杀。” “逃命的路上总要失去什么。” 谢了了被他给气笑了:“他醒不来我俩都等着死,母亲闭关出来一巴掌拍死我俩。我上回没干好她嘱咐的事,她一巴掌把我拍去了魔教后山。” “那我俩一起逃去合欢宗罢,我想我去跳钢管舞也不是不行。”穆为霜道,“我是男的,前面后面都能用,还是比你更胜一筹。” 老四收了炉子。 “你要不去色诱下蛟龙?让他把陈遂给放了?”谢了了病急乱投医,“母亲在都打不过蛟龙,更不说从蛟龙占了的识海里抢人。” “所以早做打算。”穆为霜脱了自己上衣,“我身材还可以,但我有些老了,蛟龙不会喜欢我这种四五十岁的老修士。” 陈遂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穆为霜紧实的腹部正对着他。 他顿时惊恐道:“师兄你要做什么!” “师兄听结海城的老人说,在昏死过去的人面上落下一个吻,昏过去的便能醒来。”穆为霜掏出伸着舌头的仙仙,“你若是还不醒,我要让仙仙和你舌吻了。” “师兄那还不如你来呢……”陈遂忙捂住自己的嘴,“我醒了,别搞。” 穆为霜见他醒了,穿回了自己的弟子服:“师弟你虽有几分姿色,但师兄是个直男,有比你大了四十多岁,和你亲上晚上会睡不着觉,受到性向与年龄的双向拷问,最后一口吐在师父身上。” 谢了了笑他:“不是说你要去合欢宗么?” “那我是灵活型直男。”穆为霜离陈遂远远的,“这和平日里那么硬的铁一样,丢进青火里去,也会融化。” “穆师兄,你放心。”陈遂坐起身来,“我也不喜欢男人。” 陈遂不喜欢除去陈遂以外的所有人。人就是该死,不用管是男人女人还是不男不女的人,妨碍陈遂的人都该死。 “龙没对你做什么吧?”老四还是冷着一张脸,却是检查了一番陈遂,“你没事?” “陈遂,医仙给你的那些医术是要你几年内慢慢学会的,不是要你半个月全学会就开始对路边的狗施放愈合术的。”站着的那医修见陈遂醒来,也是松了口气。 “我只治了剑宗的弟子。” 医修盯着他,又说:“那和路边的狗也没两样。这群死剑修就是这样,身上没两个钱不说,那么点小伤就要喊着痛了。” “我们药王宗解剖活体都是解剖自己师兄妹的。” 还有高手。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骨头已经被老四骂了几个月了,那他就该去药王宗的。 “开个玩笑,别当真了。” 这个笑话有够冷的。 只有谢了了捧场地笑了几声:“人没事就好。” “它给了我一片护心鳞,说与我有缘。”他说,“之后便走了。” “那它龙还挺好,护心鳞可是好东西。”医修说,“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楼下的病人还等着我去给她接生。” 他走时关上了门。 “小遂哥哥,你昏过去好久了。” 谢了了关切道,“你就算救人心切、心地好,也别为了救人透支自己的身子。” 陈遂又心虚。 他那是没日没夜修炼邪术所致的,对剑宗弟子他一向是只给丢点老鼠药,施个愈合术就不管死活了。 陈遂的伤用愈合术没用,邪术让愈合术对他的伤失效了。 “小遂哥哥,你就好好留在客栈休息。”她说,“大荒秘境里,我会替你多寻几件宝贝。” 陈遂还要反驳,那熟悉的带着锁链的银镯子已扣到他腕上。 “好好养伤。”谢了了道,“那里不适合你去。” 作者有话说: ---------------------- 看起来为了凑四字标题用尽浑身解数。。。 第25章 三次出逃 谢了了给他上了锁龙链,关他在床上,走前还不忘带着穆为霜给他道别。 一条锁龙链就这么水灵灵地栓狗一样拴住了陈遂。 “老四。”他喊老四。 谢了了他们走了一整日,此时应当已入秘境深处。 秘境只开三日。 陈遂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祖宗,别想着去秘境了。”老四一脸苦相,“您别折腾自己了好么?腿走不了,脏器出血也还没好,昨日没喝药,毒又要复发,您养蛊呢您?” 他捏着医修写的字条,给陈遂取了药去熬:“咱不去秘境了,好吗?好的。” 日头落下后,室内就一片昏暗。陈遂在大床上翻来覆去。 “我得去。”他一动,锁链就响个不停,“谢了了,你又给我上锁是想杀了我吗?” “我要如厕!我要出去透风!我要去杀人!” 老四将药往他嘴里塞:“放屁吧,你筑基多少年了?早不用吃喝拉撒了。” “别杀人了,再想杀人我就给你念一遍西野律法。人之初,性本善,杀一人,赔全家……” 陈遂火都要冒起来了。 “我还没死呢,不用给我念经超度。”他一口黑血又不偏不倚吐在老四手心,“别念了!” “你陪我去,我治好你爹的病,保证他以后走路必定飞得还快,你就带我去秘境。” 老四迟疑了片刻:“我爹那是旧伤,许多年过去,医修都说太晚了,没法子。” “只要不死,我就能救回来。”陈遂道,“你忘了我不是一般的医修?” “你是天天吃拼好药的医修。”老四又给他端了一碗药,“好好吃药,吃药才能长得快。” “我是说邪术。”陈遂说,“我还有很多的秘密,不能告诉你,治你爹确实就是洒洒水。” “那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四问他,“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你是个聪明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陈遂就等着这句话:“和我一起去大荒秘境。” “大荒秘境里,有我要的东西。” 他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人了,不懂他又在犹豫什么。无论如何这对老四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不想亲手去带些东西回去?”陈遂循循善诱道,“你要比你还小的谢了了在秘境里捡垃圾给你么?” “我去还不行。”老四受不了他,“可你要和我拉勾。” 陈遂用小指轻轻一勾:“答应你了,快给我松绑!” 陈遂说的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等到他拿到了龙目,便要离开剑宗了。留在剑宗无法与魔教的人联络,更无法知道在这场围攻中……是不是还有人活下来。 游仙在魔教太久了。 “这是最后一次。”老四道,“从秘境回来,我就要回家去。” 第25章 “家有这么好?陈昭头一次回到魔教,拎着重剑把她全家全屠了。”陈遂笑了笑,“和西野剑宗的修炼法子都不同,上任教主将他的后代丢到下界去掠夺资源,只有能重新回来的,才能成新的魔教教主。” “那你呢?没见你被丢到下界去。”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呀。”陈遂皱着眉。 谢了了给他套的锁链还是一个问题。 “那你啊还挺幸运的。”老四说话不知是在冷嘲热讽还是在安慰他,“不过这锁链要这么办?” 该死的谢了了。 该死的锁链。 谢了了好像就是认定了他会自己跑出来似的。 “我也想知道。”陈遂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 “那不还是去不了?算了吧,就在这等着。等谢了了他们从秘境里满载而归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你伤也好了些,你对着剑宗那群没眼力见的撒撒娇,多要点宝贝,然后给我几个。” “你还点上菜了?”陈遂拽了半天,“之前穆为霜说了什么?青火,青火能让玄铁都融化。” 可是陈遂没有青火。 青火是雷劈死人的鬼火,陈遂到哪去找个被劈死的人。 “什么玩意儿?青火是什么?” 陈遂目光炯炯,看得老四后背发麻。 “祖宗你看着我做甚?”老四道,“我又喷不了火。你要其他火,我还能去后厨给你借点火来。” 陈遂微微一笑:“你想青火是雷击火,我将你的修为化开再让你筑基一次,再将你劈死不就有火了么?” “那你就没有坐骑了。”老四说,“你得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着轮椅在秘境里找你要的玩意了。” “开个玩笑。”陈遂的指尖闪过一瞬电光,“我和你说过我是水灵根么?” “修邪术后,几乎没了作用。”陈遂又说,“水能导电……我的水里有我的灵气,所以我召出一段水流,再来电就好了。” 老四听得头疼:“那么电从哪来呢?我们这是个仙侠世界,爱迪生还没发明电灯,尼古拉也没发现交流电。” 陈遂泄了气:“那么电从哪来?” 真是一个该死的问题。 “这样吧,你去贴着字条说魔教少主楚遥到此一游,我的仇人就都会往结海城来。况且结海城秘境就要开了,不少和我有仇的老东西还没来得及走远,总有两个是雷灵根的。这些雷灵根里又总有这么两个是要突破的了,我稍微动动手脚,他们也就憋不住要突破了。” “我再打晕两个,让他们被雷劈死,青火不就有了。”陈遂道,“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 “听上去就很不靠谱。”老四说,“那么多人,你一个人能打过?” “劈完了就到秘境里去,再出来我就是被魔修掳走的柔弱医修。”陈遂笑了起来,“早看这些老东西就不爽了,只要把他们去杀掉,他们的那些废物子孙我还不是想杀就杀?” “你没爹娘也不能让人都当孤儿啊,那你坐在轮椅上,总不能不需其他人站着吧?” 陈遂倒是想,然而做不到。 和一个魔修说什么道德呢?心智不坚定不能当魔修,不然入内门要杀人,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我开个玩笑。”他顾及到老四,还是改了口,“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当作是我精神又不正常了。” 他接过老四递过来的纸笔,咬破指尖滴了血上去:“血的味道他们不会认错。” “楚遥到此一游。 今日我要杀了你们这群老东西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最高的一个子时来大荒秘境入口处等我,修为没长进的不要来。” “若我没看到人,我会选择你们的儿子女儿中其中的一个,骗了走跟我去魔教当外门弟子。” “你说你有没有看中的想骗去魔教的?”陈遂收了笔,“我的字还是这么好看,真是大书法家。” “你真骗假骗啊?”老四瞪大了眼,“这么猖狂?怪不得年年有人来玉山魔教说要杀了你。” “我勾勾手他们就会过来,这还不好骗?你想想,你每日过的都是枯燥无味的生活,或许还有个惹人烦的联姻对象,忽然有天有个像我这样的帅哥走到你面前,和你说其实你是被选中的,我要带你去过另外一种日子,跟着我你的修为能突破到你不敢想象到地步,你要走我随时许你走,答应你的事即使你要月亮我也会取月亮下来,而且我对你特别好,那些愚蠢的同龄人在那玩泥巴就好了,我带你去……” 老四打断他:“那你怎么没对我这样好?” “那是你没有利用的价值啦。”陈遂说,“我只对我认为有用的人才这样做……不过后来他们都被游仙杀了,要么回家了。我真命苦……” “那么老四,请去贴这个罢。” “你拿着你的银子去找个乞丐,叫他们喊魔教少主楚遥来了,就会有修士听到,听到楚遥他们不得被吓死?肯定是回去找自己的爹娘说楚遥来了。” “我想你还是适合当魔教的人。”老四说,“到时候你被人打,我可帮不了你。” “你自己跑开就好了。”陈遂说,“找个洞自己藏进去别被误伤了。” “终于又能杀人了……一想到就心情好极了。” 第26章 猎杀开始 老四将字条和银子转了几道手才送出去, 仍总感到?哪里不对。 他又被?几句话说动了,又莫名其妙地上了陈遂贼船。他果然不能跟着陈遂屁股后面走,陈遂玩他就和玩狗一样?。修士对家养的灵宠还好些?, 至少?会?给自家灵宠铲屎, 不是?让灵宠给主人铲屎。 他浑身僵硬站在楼上, 盯着那衣衫破烂的乞儿从人手里取了字条, 慢悠悠走到?城门前。 “陈遂, 那些?人会?不会?杀了他?”他问陈遂。 风是?冷的。 陈遂坐在轮椅上。 锁链仍旧取不下来,他不得不将床板挖了两?个大洞,拎着块木板坐轮椅上过?来。 陈遂只盯着落日发呆。 “谁啊?” 这时连苦海都是?红透的,他的十指全像是?染了血。 “那个贴你字条。的”老四屏气凝神望着楼下,“那些?前辈不会?拿他泄愤?” 陈遂十指分开, 又并拢。 夕阳被?他捏得稀碎。 “或许。”他说, “谁知道。” “结海城里这么多人在看?, 正道的人又那么多, 他们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给人看?的。名门正派若像我?们魔教一般百无禁忌,那就不算是?名门正派了。” 陈遂只是?安抚老四随口扯的。 又不是?谁都和剑宗弟子一般神经大条。碰上斤斤计较的,杀了乞儿硬说乞儿是?陈遂的下手, 也指不定。 “一会?儿你戴上我?的面具, 由我?来操纵你的剑, 你的修为。”陈遂收回他的手, “你要听我?的话。” “我?会?死么?”老四后悔万分,“我?还没给我?娘买大院子,我?要是?被?切成两?半, 还怎么回去?” 陈遂笑道:“我?会?护住你的。我?说过?的,你会?平平安安回到?你的家去。风风光光,你那村子全家看?到?你都要忍不住磕头。” 快入夜时, 城里就刮起海风,海风吹得陈遂的长?发散开,他的头发又长?长?了。 “就要来了。”陈遂往窗子处靠近了些?,“说是?名门正派,看?到?这讯息,定要早早布下天?罗地网来杀我?罢。” 他看?见有人过?来。 那是?个中年男修。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叫的,还有露出一脸胜券在握笑个不停。人的面上能有这样?多的神情,比起商贩卖的面具也毫不逊色。 “你下去罢。”陈遂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老四,“那个红衣老头看?上去要突破了……这人我?记得,说是?除魔卫道,魔教硬骨头他是?不敢碰的,只敢欺压合欢宗附近的几个小门派,那就他了。” “他修为如何?”老四慌忙戴上陈遂的面具,“我?……我?还没杀过?人。” “算我?杀的。”陈遂轻笑,“届时挖了他灵根给你。雷灵根总是?很好的。” 老四从楼上越下。 陈遂的面具很薄,盖在面上凉凉的,不知是?什么材质。老四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是?陈遂在操纵他的躯壳。 老四从未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过?,原来他也能握着剑挽出这样?漂亮的剑花。他才一落地,七八冒着寒光的剑尖便对上了他,直取他要害。 “楚遥,还不束手就擒!”那汉子喝道,剑如闪电一般一刺,“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却是?被?轻轻荡开。 “要杀我?的人太多,你算什么?”老四听到?自己在笑。 陈遂的嗓音与他大不相同,陈遂借他的口说这样?的话,怪得很。 第26章 “我?想起来了,你是?王小对不对?哎呀,你的断袖儿子非要追着别人跑,我?帮了人一回,你就要杀了我?,好不害臊。”陈遂一面使?剑一面狂笑,“天?一宗宗主的儿子是?断袖!还是?下边那个!” 那男子面色通红:“我?他娘的是?黑水门的!别拿天?一宗那种小宗门来和我?比!我?儿子才不是?断袖!” “黑水宗,我?听都没听过??哎呀,真是?没用的废物宗门,还不如楚遥手下一条狗有名呢,宗门弄成这个样?子,真好意思说自己有个宗门。” 陈遂的声音忽的在他耳畔响起:“老四,我?找到?他了。” 说罢用着他的身子往前一探,抓着那红衣老人飞远了。 “废物东西,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回家吧,废物宗主们回家吧。” 他猖狂地说了这一句,便逃走了。 “少?主,我?要怎么做?”老四手里还抓着挣扎不停的老人。 老人的双目快要喷火:“你抓我?做甚!” “看你长得好看。”陈遂笑嘻嘻,“您好呀,这么多年过?去身子骨还健朗么?” “老四带着他到?城主府来。”陈遂说,“拎着他过?来,这样?操纵你的身子,对我?消耗有些?大。” “我?也是?老了,比不上从前了。” 伴随着陈遂操纵的消失,老四感到他手里的剑变得沉甸甸。 原来一把听话的剑是这样?的,他的眼从未如此清明过?,好似那些?动作都放慢了在他眼前,荡出的剑气,符咒的燃烧都如此清楚。 那些?人还远远在后追着他,几个呆鸦般立在城外的老头,捂住自己刚被?打破相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要掉眼泪。 老四手心里全是?汗。 那么多只在传闻里听说过?的名字。 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方才都将他们戏弄了一番。 结海城里有结界,不得御剑,只有几个红寺的体修还在他背后追着。 他捏着陈遂给的传讯符,陈遂的说话的语调与平日并无不同,他似乎只是?随手的事。 陈遂又说:“老四,你掐着他脖子就好,叫老东西跑快些?,你骑着他也行。” 老四看?着快要被?气死的老头:“这不好吧?这不是?虐待老人么?” “等?你看?到?我?脊椎骨上被?他刺的伤,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陈遂说,“你抓着他脖子,叫他四个脚快爬到?城主府来,我?在人祠堂等?你,快些?来。” 红寺的体修愈来愈近时,老四不得不一屁股坐上了老人的背。 “老人家,我?不是?故意骑老爷爷走的,您先走吧。”老四掐着老人脖子,“少?主是?这样?。我?看?您也别挣扎了,陈……少?主一直是?这样?,我?俩要是?去晚了,等?他再抓到?你,或许就要将您凌迟处死了。” “我?抓着您过?去,您还能留个全尸不是?。” 红衣老人更破防了:“楚遥他居然不亲手来抓我??你居然只是?他手下?” “我?还不如自己撞死!” 陈遂的声音听上去便很愉快:“真的么?” “您好像忘了魔教的有不少?和魂魄有关的禁术,您也不想我?将您的魂魄送去西野皇帝那?他这一个月都火气挺大,随时随刻。” 老人只得低下头去,任命地爬着:“算你狠。” “我?这辈子穷过?,弱过?,就是?没被?人当?坐骑过?!” 陈遂那边没再说话。 老四是?相当?庆幸自己戴着面具的,好歹这样?没人能看?清他长?什么样?。 不然就压根不会?有人记得他叫老四,只会?喊他“那个骑老人的”。 那就更命苦了。 老四这个名字就已经够敷衍了,等?老四回到?家,他要给妹妹起个诗情画意的名儿。 “儿子,你要好好捕鱼,若你不好好捕鱼,你长?大之后就只能和这个爷爷一样?在地上爬赚钱。” “爹,可是?我?觉得那个爷爷好像很享受诶。” “儿子,那你更不能学他,这么老还这么变态,恐怖如斯。” 老四已不想去听附近的渔民?到?底在说什么。丢脸到?他想在这大喊一声“我?不是?老四!我?叫陈遂!” 老人低着头,一面咒骂着陈遂,一面入了没人的小道。 “楚遥这个贱人。” 楚遥都改名叫陈遂了,老人他儿子前几天?还求着陈遂给点丹药呢。 “您忍忍吧,别气坏了身体。”老四说,“人的一辈子很短了,一会?儿陈…少?主一刀就给你个痛快,这些?事您就不用想了,毕竟死者为大。” ----------------------- 作者有话说:搬完家了orz 第27章 一打三十 “真巧, 这不是?我们敬爱的……你叫什么来着?” 陈遂那张脸显得?格外讨打。 他坐在不知是?谁的剑上,这剑看上去?满脸陶醉。老四?心想自己定是?被陈遂这个神经病传了癔症,剑的神情也臆想出来。 “你连我名字都记不住?老子不发威, 你当老子是?什么?” 陈遂从?剑上下来:“好用的材料。” “来, 乖乖地突破, 我要?天雷。”他摸了把老人的一头银发, “我要?天雷劈出来的青火, 有用。” “谁给?你上的缚龙链,也算是?为?民除害。”老人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还没死?” “我命好。”陈遂扶着剑,“可以坐下来突破了。” “不突破的话,我去?杀了你儿子, 换成你道侣也行。”他说。 城主的祠堂里阴风阵阵。 里边不见光, 只?有快要?烧完的蜡烛照亮了小小一片屋内。 后面放着的是?城主家的牌位。 老人见挣脱无望, 只?能入定了。 陈遂便在蒲团上坐下。 “老四?, 你看他好笑不好笑?”他坐着也毫无坐相?,“我记得?他,他当年想要?想杀了我。人都是?好善变的。” “那天还对我倾囊相?授的前辈, 听到陈昭和楚天阔都死了后, 就?要?杀了我。他也跟在后头, 想杀了我。” 老四?低着头。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不是?陈遂,走到哪都腥风血雨的。 比起杀人和在这些人面前耍剑,他宁愿回家里去?喂鸡。 “少主。”他也喊不惯。 少主和陈遂像是?两?个人。楚遥也是?他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人。 但是?陈遂。 陈遂是?活生生的, 怕脏,怕苦,挑剔的要?死, 大半夜疼得?睡不着非要?把他叫醒。 “我不想要?他的雷灵根。”老四?对他说,“我之后回去?了,也不会再修仙。” “我想雷灵根和水灵根都是?比较实用的,前者能生火做饭,后者能浇菜洗碗,多方便。”陈遂还是?说,“我之前还写?过本书叫《实用灵根指南》呢。” 陈遂不记得?老四?是?什么灵根。 陈遂想那是?和陈遂没半毛钱关系的事。无论是?很好的单灵根,还是?像穆为?霜那样?罕见的,还是?最常见的杂灵根都无所谓。 “我觉得?…把死人的东西放在我身上,让我很难受。” 老四?有一缕鬓发被削落了,那是?陈遂还不是?很适应用他的身子,短的那一截,格外滑稽。 “我娘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她告诉我,要?爱惜自己。”老四?说,“我的灵根是?她给?我的,我很喜欢,即使它是?最差的那种?。” “那随你好了。”陈遂望向祠堂外。 天黑下来了。 “那还要?杀了他么?”陈遂问老四?,“我问你。” “那青火怎么办?”老四?看着他手上的锁链,“你总不能带着这东西去?秘境。” 陈遂那把不知道是?谁的剑和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 “天雷也是?烫的,让天雷融化就?好了。”陈遂说,“你说你不想看到他死。” “而我恰好刚想对你好一些。” 老四?半晌没说话。 风太?大,吹得?蜡烛熄灭了,便只?余下陈遂的剑反着冷光。 “可他恨你,他想杀了你。”老四?说,“他突破后,修为?比你高太?多,你会不会被他杀了?” “或许会。”陈遂说,“我如今很弱。你看我连抓他回来,都要?借用你的剑和身体。” “他之前如何对你?” “想用我炼活丹。所谓活丹,就?是?活人连着魂魄躯壳炼成一枚小小的丹药。” 老四?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他没杀过人,剑上头一次沾上人血,还是?在北地被陈遂借去?。 陈遂那双眼中无悲无喜:“听你的。” 第27章 “那你杀了他,不杀他,你会死。”老四?听见自己这样?说。 外面吹来一阵风。 陈遂看到天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天雷就?要?来了。 比北地的雷声响亮千倍万倍。 “好。”陈遂说,“谢谢你。” 其实老四?怎么选,陈遂都要?杀了他。老人看见了陈遂未带面具的脸,陈遂这个身份也会用不了。 陈遂是?他在剑宗和药王宗的护身符,还有用。陈遂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只?有死人才会死死守住秘密。 “放宽心,要?杀了他的是?我不是?你,你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他坐回剑上。 今日又透支了本就透支的身体。 之后的事陈遂懒得?想,走一步算一步。 一柱香后,便见闪电像是一条银蛇,从?高空扑下。 打在陈遂的脚边。 老人身上细密的汗珠被风吹动了,他却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他这次突破又要?失败了。”陈遂轻声说,“其实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也突破不了。” “我和你说过,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可是?连魔教的门都不敢进,这种人怎么能走到渡劫?” 老四?不知道渡劫要?多少年才能修炼成为?。 连元婴他都不敢想。 哒哒马蹄在滂沱大雨中听不真切。 “他们要?来了。”陈遂又笑起来,“我再借用一下你的剑。” 他惨白的面色在昏暗中真似来索命的恶鬼,而他面色因兴奋而泛起的红,让老四?感到很难受。 “你用我的身体吧。”老四?说,“你的手根本拿不起。” “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陈遂只?是?笑,“你看着他,心里过意不去?就?去?给?他立坟好了。” 人死了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分明活着的时候也是?呼风唤雨的角色,可是?陈遂和老四?都想不起他的名字,更不说为?他墓碑上写?上他的生平。 陈遂拎着老四?的剑,一步一步向前。 他的锁链随着雷声脱落在地。 人死了,天雷却还未散。 老人已死了,天雷劈得?他浑身焦黑,怕是?最亲近的人也再无法辨认出眼前这具焦尸。 “来了就?出来。”陈遂戴上他的面具,“你们这么多人杀我一个小小金丹?” “真是?给?我脸了。” 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围着城主府的祠堂。 “楚遥,今日便是?你的死……” 可陈遂的剑更快,他拎着那人人头,向上一跃,吓得?众人一阵惊呼。 “我的什么?祝我生辰快乐?可今日并非我生辰。” 他面上和手上都是?血。 老四?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陈遂。 比北地那个更疯癫。他在北地伤得?太?重,这几个月施有恩又将他治得?很好。 “好安静,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他一脚踢开无头男尸,挑衅地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了?” “那我会杀了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人。” 白衫从?红染成黑。 老四?不敢多看,慌忙收了老人的尸身,在院内找了一块空地埋好。 陈遂那边刀剑相?击声不断。 “我杀第?一个人时,是?那人要?杀我。你们呢?我又为?什么要?杀了你们?是?你们杀了魔教的人?还是?你们勾结了游仙?” “可是?这都不重要?。”陈遂失力地跌落在地。 老四?的心一紧:“少主!用我的身体。” 他站不起来。 伤还没好透,身上的毛病又太?多。 “那就?借用一下。”陈遂又操纵起他的身体。 剑使得?那样?快,比电光还要?快。 他又在流血了。 “老四?,背着我。”陈遂喘着气,“我到极限了。” “剑要?握不住了。 老四?扛起他:” 那你说怎么打?” “你快说啊?我没杀过人,我们俩都会死在这!” “左边往上,刺完后退……他们用的剑法还是?从?楚天阔那学的,这死东西!” 还是?没挡住。 一剑刺过来,挑开了陈遂的面具。 “你的面具!” 只?露出了陈遂的第?二张面具。 “放心好了,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陈遂说话的声音都小下去?,“我召开他们的剑,你往上逃。” 那些指着陈遂的剑不知为?何都停下了。 陈遂的血沿着老四?的脖颈往下流。陈遂这样?的人,血也是?烫的。 “走。”他说。 从?城主府里奔出来,老四?一刻也不敢停留,扔了袋银子便借了卖货人的马。 他看到陈遂还在笑。 “我是?不是?威风极了?”陈遂问他。 老四?正忙着给?他喂血:“祖宗,你真是?我爹,我爹小时候把我当球踢着玩。您不怕玩脱了咱俩一块死了?” “不会的。”陈遂说,“我算得?清清楚楚,等到我握不起剑时,恰好还剩下十五人,他们手里都有剑。” “你再杀了一个,就?往大荒秘境跑,我们能进大荒秘境,他们却不能。” “我不会算错的。”陈遂呕出一口夹着内脏碎片的血,“我的药呢?” “再也不这么玩了,去?秘境里我要?好好做人,我浑身上下都痛,真要?命。” 后面的人仍在追着。 老四?一鞭子又一鞭子抽在马的身上,马发出几声哀叫。 周围的商贩又在惊呼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城内驾马疾驰,后面还跟着一群像被血淋过的人穷追不舍。 “他们跑得?没你快。”陈遂说,“他们没想到你会跑,也没想到会有两?个楚遥。” “祖宗,我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终是?到了结海城外。 在大荒秘境的入口处,陈遂停下了。 “各位再对我穷追不舍的话,我就?要?在秘境里对各位的宝贝儿子女儿穷追不舍了。”他回过头,“其他人也别过来,惹到我对谁都没好处。” “毕竟我是?魔教的下一任主人。即使玉山魔教不在了,我还是?玉山魔教的少主。” “少主,走吧。”老四?不知该说什么。 身后许多人风尘仆仆地来追陈遂,即使陈遂不曾对他们做过什么。 而血红的残阳正要?落下,缓缓坠入到苦海之中去?,连海面都是?血红的,似被人开膛破肚了。 第28章 大荒秘境 “头一回来大荒秘境?”陈遂问了句毫无意?义的话。 他和老四?加起来都没三百岁, 又怎么会?来过大荒秘境? “连秘境我都是第一次来。”老四?包扎好被陈遂咬破的手腕。 血比药对陈遂更管用?。老四?有时认为陈遂是一条长?得比较好看的蚂蟥。 “要是能?找到龙的残骸就好了。”陈遂擦去血迹,“龙骨给我锻把新剑。” “你明白?我不比以前了,每一步剑招都要快准狠地取人性命, 你也明白?没有那么多后路给到面前。”他说, “纵使我不是楚遥, 我只是陈遂, 他们看到我, 知道我的血有这么多用?处,还不是会?来分食我?” “陈遂,你就不能?不惹事么?”老四?想?他又在颠倒黑白?,“先不说这么多,凭我俩的修为能?在大荒秘境里找到什?么好东西?” “什?么我俩, 主要是我好吧。”陈遂说, “在这之前你要先帮我止住血。” “不然你要考虑的是怎样给我准备后事。棺材我要金丝楠木的, 不好看的我不要, 墓碑我偏好汉白?玉的,上?头要写我的大名。” “最后在墓碑上?淬毒才好,那些想?要挖我坟墓的仇人一碰到我的坟墓就中毒倒地, 我便能?含笑九泉了。” 秘境里的景象是一千多年的结海城。 那时结海城里还没如今这般热闹, 天南海北的商人还没赶来大荒秘境, 大荒秘境也还不叫大荒秘境, 四?处都是荒地。 “这是蛟龙死前的结海城。”陈遂缓缓道,“城主府里供奉着蛟龙,他们不供奉神明, 供奉的是蛟龙。” “而这些神像是观海真君,也是第一个在苦海边上?飞升的修士。” 眼前有处无人的破庙,老四?收拾好了地面, 将?陈遂放上?去。 他伤得不重,然而消耗太大和蛟龙威压造成的影响还未消退。 “好多血。”陈遂眼前还在发黑。 那些刀伤只是吓人,却远远不到要命的地步。陈遂知道怎样避开?要害。 一进破庙外?边就下雨了。 “怎么后来他们不信奉观海真君了。”老四?一面给他取出?伤处的暗器,一面问他。 第28章 身后那座神像很大。 神像是个男子的,年纪约莫三四?十,相貌平平,手中拿着一柄巨斧。 “我又不是这的人。”陈遂缓缓躺下。 他望着头顶结满蛛网的屋顶。 “或许是他们帮了西野人杀龙女。”他说,“心有愧疚才会?如此尽力地去弥补。” “要是看到一条那么大的蛟龙被钉死了……连吃席都能?吃上?半个月。”老四?从包裹里取出?那些瓶瓶罐罐,“陈遂,这个暗器我不知道是本来就藏在你身子里的,还是被人丢进去的。” 陈遂自己也不知道。 人的皮肉是最好用?的收纳器物,比什?么话本子里的纳戒和袖里乾坤好用?多了,要是陈遂晕过去有人要杀了陈遂炒两?个菜,要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菜刀一刀过去会?先看到陈遂身体?里的物件们。陈遂实在没钱时也能?从里面掏几个东西来变卖。 “那个是被人甩进来的。”陈遂惋惜道,“正道的人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一代是我见过最没用?的,打我还要暗器。” “不过我的剑上?淬了毒。” 老四?笑笑,不说话。 小小的破庙和终于失去了惹祸能?力的陈遂都让他感到心安。陈遂不闹腾,意?味着老四?又能?多活几年。 “陈遂,你还是病着的时候比较好。”老四?说。 陈遂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灵力也没。金丹被封印住,他顶多算个引气入体?的修士。 放在剑宗送过去只能?去外?门扫台阶,真是可怜极了。 “你得等我缓一缓再带着你出?去。”陈遂说,“这样不也挺好?” “没有剑宗,也没有魔教,我带着我的坐骑在破庙里听雨。你会?不会?唱歌,会?的话唱个山歌给我听。” 老四?却是一刻也不敢放下心:“这附近没有妖兽?没有正道修士?” 陈遂失笑:“那浑身是血的衣裳丢了,没人能?认出?我。” “至于妖兽,还没妖兽敢到真君的庙里来。”他说,“这位真君的人生也挺传奇的。楚天阔小时候和我说过,那人杀了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个人,他想?那些人都是该死的,最后他飞升了。” “杀孽太重,没活物敢靠近他。” 陈遂见老四?看了看神像,又看了看他。 “干什?么?我比他好看,而且杀的人没他多。”陈遂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地上的凹槽流进来。 陈遂有了些力气,又坐到老四的剑上。 “你这剑真的好一般。”陈遂哼着小调,“有真君庙的地方可以看作相对安全的地方。” “你屁股底下的剑是我在魔教买的,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买不起多好的剑。但我很喜欢它。” “要出?去么?”陈遂问他。 老四?叹了口气:“外?面在下雨,出?去你淋了又要生病。” “让雨停下就好。”陈遂拨弄了一下神像手里的斧子,“就算是蛟龙,也压不住真君。” 外?边的雨停了。 “你看,神像是机关。”他说,“或许很多年后,也会?有人建起陈遂的雕像了。” “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还是傻了?”陈遂自顾自坐着剑出?去了。 才下过雨,地上?还是水痕。 “我烧的是你的灵力。”陈遂说,“跟上?来吧,我带你去找好东西。” * 老四?跟在陈遂背后走了半个时辰。 这里四?处都是野草。结海城的一部?分永远留在秘境里了,荒废了。 陈遂不紧不慢地在草上?坐着剑。 他换的衣裳是剑宗的弟子服,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总让老四?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便走得快了些。 陈遂正抓着一只赤练蛇。 蛇乖顺地盘成一团在他掌心。 “老四?,你看它,好像一根面条。”陈遂对着他摆弄蛇,“软趴趴的。” “你从小到大都吃红面条么?”老四?跟上?他,“有够恶趣好,杀了大蛇取蛇胆,小蛇抓在手里把玩。” “那我把玩你么?”陈遂反问,“你的头太大了。头这么大,人还是这么不聪明,不知每天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小蛇被他打了结,系在剑上?。 “这里灵气好充裕。”陈遂道,“还是不能?御剑,不过我们慢慢吞吞走到龙王庙还要好久。” 陈遂在半个时辰里共劈死了三百只妖兽。 多数是长?得难看还往他怀里扑的。这地方受到龙骨的影响,什?么东西都长?得奇形怪状。 被打结的赤练蛇,还在往他怀里扑。 “你这人除了剑,连妖兽也不放过?”老四?冷哼一声。 “这又不怪我,蛟龙给了我好东西,它们闻着气味来亲近我是自然的。”陈遂又接住一条青蛇。 青蛇伸出?信子舔了舔他手心。 真是好一条舔蛇。 什?么东西只要靠近陈遂就会?变得不正常了,连蛇都是这样。 “你们二位是剑宗弟子?” 陈遂远远看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你长?这么大了?我很想?你。”那人又说。 是幻象还是其?他什?么?他分不清。 “你在剑宗,过得如何?” 陈遂的手放在剑上?。 无论是游仙还是其?他的妖魔鬼怪都喜欢装成陈昭的模样。再像也是个赝品,能?像陈昭的人世上?唯有陈昭一个,无人能?似她半分。 “你是我的心魔么?”陈遂不紧不慢问,“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若是我将?我的心挖出?来,心魔还会?在么?” 幻象只是笑。 她的黑衣裳浸透了血。 老四?在一边瞠目结舌:“教主不是死了么?” “她是假的。”陈遂说。 魂魄碎了的人复生不了。 他一剑将?幻象劈作两?半。 “我有些明白?了。”陈遂收回剑,“大荒秘境最初结海城的一部?分,这些幻象是蛟龙在做的梦。” “蛟龙……他们一族的记忆大抵是相通的。找我的蛟龙进了我的识海,也翻了我的记忆,但我的记忆本来是错乱的。这条死去的蛟龙却借着我的记忆生成幻象。” “恶心至极。” “可是世上?有那么多蛟龙。”老四?奇怪道。 幻象消散了。 远远的,一队抬着轿子敲锣打鼓的人走过去了。 轿子摇摇晃晃。 “我的记忆上?有禁制,被翻看时我自己会?知道。”陈遂立在原地,“蛟龙的祖先掌控着时间,后来的蛟龙却能?得到微弱停滞时间的力量,甚至消耗会?害死它们。我明白?了…力量分散开?来,意?味着它们最初都是一条。” 老四?听得头昏脑胀:“那一条龙怎么做到又公又母又老又小的?” “听不懂算了,一边玩去吧。”陈遂道。 他就说蛟龙这种老东西给他一只眼,绝不是报恩如此简单。 可他还是想?要蛟龙的眼睛,总之陈遂身子里的鬼东西已经够多了,就算龙目有问题,龙目放进去都要先和楚天阔的剑穗自由搏击再和其?他要命的玩意?儿自由搏击。 送亲的队伍走走停停。 和看不见陈遂一般地走着。 “这也是幻象?”老四?躲在他背后,“我怕鬼。” “没用?的东西,魔修怕什?么鬼?鬼拿来炼丹最好用?了。”陈遂险些被他扒拉下坐着的剑,“管他这的那的。” “你上?去给我把全它们全杀了。”陈遂催促道,“切碎了再说。” 红轿子一行人还在慢慢走着。 在荒废的结海城里,那些破旧的窗子打开?,一个个脑袋探出?来。 还是幻象。 没有凡人能?在蛟龙的坟里活下一千多年,甚至不受到蛟龙的影响。 “这是蛟龙的记忆。”陈遂道,“我们能?进来的这些人,记得一千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只有蛟龙。” 他跟在轿子后面。 “就这样跟上?去啊?”老四?还有些后怕,“不干不净的。” “他们是人时,我都不怕,成了鬼那不是更不怕了。” 风吹开?轿子的帘幕。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若有所感,对着陈遂的方向望了一眼。 “我要找到蛟龙的遗骨,先跟着她走。” 原本寂静无声的结海城忽然就热闹了起来。男女老少在废墟上?窃窃私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陈遂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很乐意?和这些幻象演下去。那蛟龙说的全是实话么?陈遂并不尽信。 “小妹妹,你知道这是谁要成亲么?”他问路边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点了点头:“是个西野人。大哥哥,你也是外?边来的吧。” 第29章 “那老头也不害臊,新娘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他都能?当我爷爷了。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居然让这种人在城中大摆宴席。” “大哥哥,你要买花么?你看上?去好像生病了,大哥哥,你会?死么?” 陈遂还在想?老夫少妻的事。 “蛟龙不会?嫁给一个老头的吧?”老四?小声问他,“半夜睡在一块翻身,一不小心就把老公压死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么?蛟龙命那么长?,又能?换新老公了。”陈遂道,“而且蛟龙才老的,老人年龄还没她年龄的零头,她这是和□□结婚。” “这样更变态了。”老四?说,“小姑娘,你的花怎么卖?” “叔叔,这花送你好了。”小姑娘从篮子里取了一朵白?花,“哥哥,这是你爹爹么?” 陈遂被她逗笑了:“这是哥哥的好朋友。” “小姑娘,你认识那新娘子么?”他又问。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都认识。那姑娘可吓人了,来的第一天苦海就起了大浪。她来时满身都是伤,可第二天身上?一点事都没有了。” “我想?她定是上?岸的水鬼。” 蛟龙的愈合能?力是很强的。 “我还从她身上?闻到了好重的鱼腥味!”小姑娘又说。 她一激动,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瞎说什?么呢!结海城不会?有真君护着,不会?有邪祟敢来的!”卖鱼的大娘道,“肯定不是水鬼。” 蛟龙当然不是水鬼。 陈遂知道自己在蛟龙的回忆里。 “哪有正常人伤得那么重还能?好?”小姑娘道,“她说话也很奇怪,口音不是西野的,也不是我们结海城的,我瞧着她就奇怪。” “明日他们就要成亲了,是人是鬼我倒想?看看。”她说,“等着瞧。” 送亲的队伍走远了。 陈遂看了眼天色,天又要下雨。 “请问这附近有真君庙么?”陈遂问,“早听说真君庙很灵,我倒想?去看看。” “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小姑娘给他指了路。 石子路都荒废了,上?边长?满了野草。 蛟龙只记得这里发生了什?么,却不记得当年的结海城长?什?么样了。 “去真君庙。”陈遂道,“我要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大亲之日肯定是个相当重要的节点。在她的记忆里,那一天发生了比被杀更不好的事。” “我们后边有人跟上?来了,是正道修士。” 老四?问:“正道的人来了,不是能?帮上?我们?” “太危险了。他们在秘境里就是未知的变数,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他们也要与我夺蛟龙骨,我还得费些力气将?他们都杀了。” “那行吧,给我清明省些钱买纸,你也算是懂事了。”老四?跟上?了他。 * 真君庙并不远。 等陈遂到真君庙时,外?面的雨已下起来了。 “陈遂,你有头绪么?” “蛟龙在不断重复死前一天到死前的记忆。” “要结束她的回想?,要么将?她救下来,要么清理这里的所有幻象。幻象生成会?损耗她的力量,直到她无法复刻出?当年的场景。” “原来不是她忘记了,是她已经没法复原了。” 外?面的雨声很大。 陈遂分不清那是幻象还是在下雨。涌动的水汽让他的伤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有人跟过来了。”陈遂叹了口气,“我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被发现了。” 第29章 被锅炖了 “几?位仙友, 跟了?我们一路,就跟够了?吧。”陈遂出声道?。 下着雨的天?又闷又热,连风里都是水气在翻涌。陈遂全身?上下疼, 自是没了?耐心去虚与委蛇。 几?个修士便?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 他们还带着个五花大绑着的人, 正是方才送亲队伍里的。 “二位是剑宗的?我们到了?秘境, 就被卷入到这幻象当中。”领头的修士道?, “始终找不到破局之法?。” 另一名修士也道?:“这里的幻象循环着这二日里发生的事。” 蛟龙这么多年一直都想着同一件事。从她的大婚之日到她死?。 陈遂都替她累。 “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杀了?新娘或新郎,幻境又会重演,想要拦着他们接亲,幻境也总会重演。”那修士凝重道?,“不知是什?么妖物将我们困在此处。” 被缚住的人只是盯着陈遂, 一双眼睛几?乎没有眼白。 “我们是白水宗的修士。”领头修士说, “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幻境里。” 陈遂印象里没有什?么白水宗。 修仙界的小?宗门太多, 陈遂没功夫一个一个记住。 “什?么气味?好香的气味, 这是什?么天?材地宝?” 听到这话,他才意识到不妙。 在蛟龙的秘境里,他的血和?龙鳞都在吸引着旁人。蛟龙让他无法?压制住血里的香气。 那是会让修士魂魄本能要获取的血。 “是这条蛇。”陈遂从剑上取下那条青蛇, “蛇似乎乱吃了?什?么。” 青蛇不明所以, 以为陈遂终于愿意接纳它了?, 兴高采烈地给自己身?子打了?个死?结, 彻底缠在陈遂指尖。 “没出息的东西。”老四道?。 他靠近了?,压低了?声:“陈遂,他们好像闻到你的血了?。” “他们还有用处。”陈遂轻声说, “大不了?全杀了?,在秘境里死?伤本是常事。” “仙友,你在流血。”白水宗修士一面说, 一面握住陈遂那只满是血的手,惊异道?:“这是……你血的味道?。” “我是医仙的弟子。”陈遂抽回手,“暂在逍遥剑宗为人治伤,血是愈合术的缘故染上了?这气味。” “你血里的力?量比上品丹药还要纯粹。”那修士近乎痴迷地嗅着风里的血腥味,“仙友,你可要好好护好你自己。” “我们名门正派,自然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说,“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龙鳞感应到了?蛟龙的痛苦,又在他皮肉下挪动着。 陈遂的状态不算好。 他的鼻子又在流血,内脏的伤也没好透,本想到此处修养片刻。 他背后便?是真君像。 汉白玉雕的真君像抵着他后背。 “陈遂……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老四以为他又要打开杀戒,“几?位仙友,你们可有看到逍遥剑宗的人。我们走散了?。” “杀不了?。”陈遂喃喃自语道?,“他们身?上有法?宝,杀了?这些人,我在哪就要暴露了?。” “不若等到雨停,二位与我们一同去城主府探探虚实。”那修士见陈遂警戒,退后了?两步。 陈遂仍靠着真君像。 “好。”他应下了?。 背后却有什?么冰冷的物什?。 是斧头。 “邪魔。”握着斧头的真君像开口说。 陈遂漏掉了?一环,真君庙不是蛟龙记忆中重现的,它原本就在这。 无论千年万年,比结海城的历史更?久。 “哪里有邪魔?”他道?,“睁开你的没用的眼睛给我看看,谁是邪魔?我在结海秘境里还没杀过人。” 真君像不语。 “装什?么?”陈遂险些被一斧头劈成两半,“对我一个医修好些。” 他咳了?一口血:“老四,过来。” 蛟龙的鳞片在发烫。 陈遂眼前一阵阵发黑。 要命的失血过多。 他抓着真君像的斧头昏死?过去。 晕过去前,陈遂想要玩完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欺负那些老头了?,也不看龙了?,他怕他醒来脑袋就已?经早锅里了?,下半身?在某人的嘴里成大荒秘境特色美味了?。 * “真要取他的血?他是医仙唯一的弟子,医仙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两滴血就让那条蛇快蜕皮了?,若是我们分食了?他,还怕什?么医仙?” “医仙来了?都得跪在地上喊你喊妈妈。” 陈遂还未彻底醒来。 这群该死的修士不知道从他身?上取了?多少血,让他手脚都在发凉。 “可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逍遥剑宗的两个人都死?在我们手上,找上门来怎么办?”女声道?,“这是杀人。” “那个叫老四的废物被我们从悬崖上丢下去了?,这会儿尸体已?经凉了?。这小?白脸一会儿就吃到我们的肚子里去了?,逍遥剑宗的还能将我们开膛破肚不成?” 陈遂才睁开眼。 给他丢大锅用温水泡着了?,几?块生姜浮在水上。 第30章 他要给看笑了?:“几?位仙友这是要吃了?我?” 领头修士看他的眼睛都要冒光:“你的血很好。” “我如今已?是元婴期大圆满了?。” 陈遂能看出他有种脱胎换骨之感。喝了?陈遂的血,物种都不一样?了?。 “谁喊谁妈妈?”陈遂从锅里坐起来,“医仙吗?” 难以想象这群神人怎么在结海城外的荒郊野岭找到一口大锅把?陈遂放了?进去。 “我就说所有正道?修士都该死?。”他道?,“还有这个有病的真君不打这群吃人的打我。” “你叫啊,这还是幻境里,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领头修士很是趾高气昂,“都是内门弟子,凭什?么我弟能成下一任掌门,我却只能待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我太能感同身?受了?,若不是老四这么傻,我也不至于不动手让你们喝我的血。” 陈遂心想他的伤口又要发炎了?,谢了?了?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解释。 但水温却是刚刚好的,有种泡温泉的晕乎乎的感受。 事已至此,他从水里捞了?两根香菜慢慢嚼。 “结海城的香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陈遂品鉴着,“比魔教的味道?好多了?。” “这汤的味道?也还不错,让我想起魔教化尸水的味道?,这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家的味道?罢。” 雨倒是已?停了?。 天?色灰蒙蒙的,在这片林子里,鸟在一声一声怪叫。 “让我也有些想家的感觉。”陈遂说,“我家也是个血腥的地方,家里的人喜欢干杀人饮血的事,但是我很喜欢。” “你们也让我很喜欢。”他问?,“要跟我到魔教去么?” “魔教?”女弟子惊叫一声,“你怎么会是魔教的人?” “问?这些做什?么?你在白水门永远只能是一个内门弟子,或许他人会看在你的资历上给你两分薄面,可你知道?你自己是德不配位的。”陈遂缓缓道?,“去魔教吧,元婴……或是到你弟再也无法?赶上的修为。” “你怎么可能是魔教的人,你不是医修么?”领头修士面上隐隐有了?动摇之色,“你分明是个手无寸铁的医修而已?。” “我是谁都不重要,你喝了?我的血,修为上来了?,可你还缺一部好功法?,白水门是不会给你的,宗门里的天?材地宝都要给你那个天?才弟弟。” 陈遂许久没被人取血了?。 忽然被取血给人喝下,他也起了?些玩弄的心思,反正这些修为不够的,玩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那我答应你。你要给我好的功法?,我要永远将他踩在脚下。”那修士走上前来,“你不要骗我。” “我还以为正道?修士都是心向正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不屑于与我们这些魔修勾搭的。” 水灵根的好处就是在野外相当方便?。 等到陈遂将身?上清理干净了?,接过那弟子递给他的衣裳换上。 “师兄!师兄你怎么能听他妖言蛊惑?”女弟子还在叫着,却被一剑打翻在地。 “师妹,他能给我想要的。但是正道?呢?正道?能给我什?么?冷眼?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还有人没喝他的血么?” “你们一个个如今就不说话了??” 陈遂拧干自己湿淋淋的长发:“还有人要和?我一起走么?” “权力??地位?还是其他什?么?”他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些笑意,“你们都还年轻,魔教需要你们。” “我要去。”领头修士先?开了?口,“我要去追逐我的剑道?。” 见他头一个出声,其他的修士也陆陆续续应了?。 “我愿追随您。” “我想要修为暴涨。” “我不要被人踩在脚下。” 那些人跪在陈遂脚边。 陈遂坐在一柄剑上,晃着双腿。 “那要组一辈子的魔教哦。”他笑吟吟道?,“不过我们魔教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地方,你们这种玩意玩玩就算了?,当我的手下还差些火候。” 只有那女修士没开口。 “这位师妹,你看过烟花么?”他很喜欢这个女修士。 陈遂打了?个响指。 “烟花?” 随着她颤抖的声音响起道?是一阵碎裂声,不是□□的碎裂,而是魂魄的破碎,似是什?么器物开裂发出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饮下陈遂血的那些修士就这样?炸了?开来,殷红的血在空中散成血雾。 连尸骨和?哀嚎都没有留下。 “师妹,烟花好看么?”陈遂问?她,“你要不要也变作?烟花呢?” 第30章 幻境当中 “你是魔修!你这魔修!” 毫无意义的惨叫和毫无意义的挣扎在?空荡荡的幻境里回响。 这群蠢东西存在?的价值不过是让陈遂心?情还好?时找找乐子用。老四不在?身边, 他用不着去装模作样?去给立坟,“烟花”是陈遂较偏爱的一种杀人方式。美中不足便是会脏了衣裳,洗干净要费一番功夫。 “准许你叫我陈遂。”陈遂露出一个笑?, “我不打算杀你。” “他们喝了你的血, 他们是该死。”女修士双目通红地看着他,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我为什么要杀你?”陈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张脸应当是很招小姑娘喜欢的。这修士却对他避若蛇蝎, 只是因为陈遂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陈遂总是理解不了这些正道修士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想着自己该用怎样?的声调将她骗去魔教。 “我也有错,我虽不愿看到?你被分食,可我根本也不敢去制止。你要杀我,我自是毫无怨言。” “师兄师姐们从来不会听我的话。”女修士跪坐在?地,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用这样?的法子去修炼, 这样?又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陈遂看到?她的手在?满是碎肉和血的风里晃动, 让他想起春末抓蝴蝶的幼童。 “这便是我选中你的缘由。”陈遂在?她身后?, “我看上的一直都是你。” 这阵血雨好?一会儿?才止住。 天?仍是一成不变的灰黑,鸟不叫了,振翅声让陈遂头?疼。 他压下那些不耐烦, 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你和他们不一样?。” “到?魔教来吧, 这是你欠我的。我不会杀你, 但为了赎罪, 你要为魔教和我效力。” “那我宁愿去死!”她大叫一声,抓起地上的剑就往脖颈刺去,“我不要变成魔修!我来白水门?明明是想要做好?人!我不要做魔修!” 可那剑迟迟不愿刺下去。 “剑动不了……”她呆呆道。 剑从她手中滑落。陈遂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它乖乖地停下。 陈遂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对着他的血能做到?不为所动, 最后?也一滴没碰,她的心?性是很好?的。 “我不愿再看到?无辜的人为我死。”陈遂道,“那这条命还你。你可以不来魔教。你的死对我没用, 你死了,老四也不会活过来。” “不过魔教的人倒一个人没杀,你的师兄们就要来杀了我和老四。正道魔教只是一部功法就能区别么?” 她不说话。 血糊在?她的眼下,流下的眼泪也像在?流血一般。 “正道欠我的,能为你师兄师姐赎罪的只有你。” “我会为你做事。”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遂,“我欠你两条命!” “我要你立下天?道誓言。只要你有不利我的想法,魂魄便会灰飞烟灭。”陈遂在?剑上往下看着她,“两条命是你欠我的,也是你们正道欠我的。” 她白净的脸上都是血污。 “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干!” “那就留在?白水门?。学好?白水门?的功法,我的血不经?处理是不能用的,处理的法子我给你写下来。” “你资质不差,我希望你能成为白水门?的下一个掌门?。你做不到?的话,我会杀了所有与你竞争那个位子的人,但愿你不用我动手。” “起来,给你的师兄师姐们立个坟墓吧。好?歹让他们好?好?安息。” 来大荒秘境一趟,还是有所收获。陈遂并不怕这女人会出尔反尔,毕竟她吸入的这些掺杂着他血的血雾,已够陈遂随时再让她放一次烟花了。借着这些无法祛除的血,陈遂想要她死就让她死,想让她活就让她活。 只是可惜陈遂一身才换的白衣裳又被血染成红透,他想要去城里换衣裳才是。 * 城内还是那副荒芜的景象。 一千年前那些费劲能工巧匠心?血的造物?早已衰朽。若没人来结束这个幻境,再过一千年,或许蛟龙就再没力量重现一块石子了,这里便只留下过人高的荒草和颓圮的城楼。 第31章 “大哥哥,你又来了?今日就是他们成亲的大喜之日。”那卖花女眼尖地望见陈遂,“真是奇怪的两个人,昨日就接到?城主府去了,却是今日才成亲呢。” 陈遂的状态实在?不算好?。 若能夺舍蛟龙的躯体?,他都会想要去夺舍,没了老四他只能坐在剑上慢悠悠走,身体?里的物?件折腾他,也不管他的死活。 至于?袖口?里的药,他不知那是什么药,吃了没作用,剩下的药都在老四那。老四还没死,陈遂又还没空去找他。 “真巧。”陈遂道,“今天卖的什么花?” “卖一会儿就去城主府吃好?吃的了。小哥哥你这红衣裳真好?看,你穿红色很显气?色的。”她往陈遂手里塞了一把花,“比昨日那套白的好?看多了,白的在?我们这死人才穿的。” “喏,扶桑花,好?看吧?”她满脸都是笑?意,“要不要一块儿?去城主府?” “不过我听说有修士将新娘带走了。”卖花女又说,“新郎官也没点表示,或许是太老了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没了。” 按理说那条蛟龙不至虚弱至此,就算是被钉在?锁龙柱上,寻常修士也杀不了蛟龙。 它们皮糙肉厚,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一片小小鳞片都能刺开最坚硬的盾。在?神?话时代都能横行霸道。 “那去城主府吧。”陈遂道。 他话音才落下,眼前的幻境再度变幻。 卖花女消失不见,城主府却近在?眼前。此处是结海城中唯一没有荒废的地方。 “蛟龙,你在?看着么?”陈遂自言自语道,“这个故事你看了一千多年,你还没看够?”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满堂宾客的欢呼声中。 结海城里原来有这么多人,城主府里都要被挤满了。陈遂想他若还在?魔教,是很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能放好?多个烟花呢。 蛟龙手里也确实有不少宝贝。 桌上玉杯里一滴酒抛出去,都要引起一场恶战,在?这欢天?喜地的氛围中陈遂却迟迟没找到?新娘。 “请跟着我走。”有人叫住陈遂。 是城主府的侍女。 “您是今日的新娘。”侍女对陈遂说,“请跟着我来。” 她目光浑浊,俨然一副被操纵的模样?。 能在?幻境里操纵她的,也只有蛟龙。 当真是一条小心?眼的蛟龙,说了两句就想要陈遂去挨钉子。 “我是男子哦。”陈遂说,“男子是不能与男子结婚的。” “请跟我走。”侍女木木地又重复了一遍,“上一个新娘昨日被捉走了,您是今日的新娘。” “上一个新娘在?哪?”陈遂问。 原来新娘不一定要蛟龙,只要是顶着新娘这个身份的就够了。 “请跟我来。”侍女只是一味地要陈遂跟上,“穿着红衣裳的,就是新娘。 ” 陈遂只得跟了上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脚一个血印。 侍女和宾客也不奇怪。 “这附近有真君庙么?” 侍女仍旧不回答他。 “蛟龙和真君打架谁会死?”陈遂换了一个问法,“我有生之年还想看到?蛟龙和真君打到?你死我活呢。” “到?了。”侍女领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请您更衣。” 陈遂穿着一身全是血的衣裳,早想换了:“不是女装吧?” “游仙都没拿着女装要我穿过。”他进了屋子,“噢……这衣服料子还不错。” 只是红色的袍子,他穿着倒也合身,摸上去冰冰凉凉的,陈遂又想起他放在?魔教密室里的人皮面具。 或许是蛟龙的思绪影响了他,让他都有些想魔教。从魔教到?剑宗,再到?大荒秘境,似乎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他换上红袍,在?屋内看到?了一幅画。 那是生着一对竖瞳的年轻女子,年纪看上去与他母亲相仿。一头?青丝挽在?脑后?,一双眼睛看着陈遂。 “蛟龙的女相?”陈遂喃喃道,“挺漂亮的。当然比起我还差些,长这么漂亮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个西野人在?一起。” “您换好?衣裳了么?”侍女在?敲门?。 陈遂推开门?,侍女就不动了。 “这是你家小姐?” 侍女摇头?:“我是城主府的下人,要成亲的是贵客。请您别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城主大人知道了会责罚我的。” “责罚你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陈遂说,“那就责罚你好?了。” 侍女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新娘子不能说这么难听的话。” “你问问蛟龙,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救了她,她就结束幻境么?”陈遂倚在?门?框上,“几千岁的老东西了,天?天?在?这做少龙怀春的梦也不害臊,真过意不去自己化了男身自己看看自己,她老公有的东西她不是自己都能变出来么?” “我听不懂。”侍女讪讪道。 “真没意思,要做什么直说。”陈遂说,“我年轻,我没心?思陪她这老东西玩,也没心?情陪她在?幻境里演新娘,陈昭要是知道我长这么大去当了别人的新娘腿都会给我打断。” “她说……想您救下她。她被困在?幻境里了。” “原来是一条废物?蛟龙。” 第31章 扮演游戏 陈遂向来不会爱一个人爱到这般失魂落魄。蛟龙不像是一条蛟龙, 像是水沟泥巴里谁都能踩上一脚的蚯蚓。还要陈遂在她的幻境里演她的角色,没意思。 “请您去见新郎官。”侍女皱了皱眉,又引着他穿过这些?回廊。 玉兰花开得正?好?, 这时的太阳晒在玉兰花萼未干的水珠上, 好?似一滴泪在缓缓滑落。 “不按照人的习俗来么?我?们人成亲, 一日内就能结束的。人的一生很短, 不像蛟龙能花上半个月来精雕细琢。”陈遂扶着墙, 慢慢跟上去。 “当然,分开也?很容易,不用花一柱香就好?。” 侍女什?么也?不说。 陈遂走得极慢,他不愿再坐在剑上,想保存些?力气一会儿打架。 “您进去吧。”侍女引着他到了暗室门前, “我?先离开了。” 陈遂进门前敲了敲门。 许是昨夜下了一整夜雨, 门前的落花被他踩了一脚, 深红的印子黏在地上有些?恶心。 “你还是来了。”说话?的是个耄耋老?人。 他满头银发, 躺在床榻上,面上的皮皱得好?像一颗核桃。 干枯发皱的纸皮核桃咳嗽了两声,陈遂都怕他要死了。 “我?老?了, 你却还是这样年轻貌美。”老?人费尽力气想坐起?来, 却在软垫上动弹不得, “还是和我?头一次见你一般漂亮。” “你老?了。”陈遂避开他伸来的手, “真的老?了。” 他的脸那么干净,不是很想让这个老?东西用手碰。 昏暗的室内不知燃着什?么香。 “是,人都会老?。”老?人眼中似有泪光山洞, “我?死之后,你不要再爱上别人了。” “人老?得太快了,和你一同在草原上骑马驰骋, 去一念峰看雪,好?像不过是昨日的事,可我?已老?得快要死了。”老?人说话?时肺在漏风,“你是蛟龙,别再爱上人了。” “我?们的孩子呢?”老?人又咳嗽了两声,“孩子还好?么?” “还好?。”陈遂说。 西野王和龙女的孩子活得很好?,后来还生了一堆孩子,虽说有两个死在陈昭手下,一个死在陈遂手下,总体来说还是延续下去了。 桌上有一碗血。 和陈遂的血一般散发着香气。 “喝。”陈遂端着血给他,“喝完好?上路。” 他没耐心和蛟龙在这过家家。 “喝了你的血,我?会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龙血会让我?变得丑死了,而你喜欢我?年轻时那张脸。”他念念叨叨,还是将?血喝下去了,“一百三十一年了,对你来说只?是一眨眼。” 陈遂才发觉这老?人的身子里也?塞满了宝贝。 延年益寿的宝贝在他身体里,让他每一寸皮肤都要龟裂出血,濒临破碎的外皮看上去像鳞片。 一百三十一年是凡人的极限了,对无法修炼的人,这样和死尸一样在床上发烂发臭,比死更折磨。 “我?将?我?的血给你,你要活下去。”陈遂面无表情道,“一个人会孤单。” 只?是幻境而已。 陈遂要做的只?有扮演好?蛟龙。 画像上的女子似乎动了动。 老?人在蜕皮,湿滑的死皮从他身上蜕下,他惨叫着。 待陈遂再看向他时,他已蜕完了皮。 龙血和陈遂的血本?质一样,是大补的宝贝,饮入过多只?会让人变得不人不鬼。人的躯壳能承载的血是有限的,一旦超越了界限,就不再是人了。 第32章 “第九次蜕皮,这是最后一次回春了。” 老?人不复之前衰老?的模样,蜕皮后又变回了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陈遂。 “去拜堂吧。”他穿好?外衣,“过了今夜我?就要死了,蛟龙的血能让我?返老?还童九次,每次九日,第九次时,连蛟龙也?救不了了,回春当夜就要老?死。” “走吧,至少我?们成亲时,你和我?都是漂漂亮亮的。不要忘记我?是谁。” “我?叫施义。” 陈遂看了眼垫子上干枯的死皮,又看了眼眼前的少年。 “走吧。”陈遂说。 * 繁复的婚服也?不用换,陈遂不知蛟龙是不是已没力量在幻境里复现婚服了,施义穿了身简朴的红袍,一根玉带系着,款式比陈遂的还要简单,倒是人模狗样。 陈遂心想他头一次结婚居然是替人结婚,还是跟个老?头拜堂,陈昭听了都要笑他。 满堂宾客的脑袋都转过来,直愣愣地盯着陈遂。 “真是郎才女貌,般配,般配。”有个老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对璧人。” “你们能来这,也?是我?们结海城的荣幸。”城主举杯,“来,干了这碗酒。” 觥筹交错。 陈遂冷眼看着幻境演下去。 “我们不用拜堂。”施义笑着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即使死也?无法分开。” “你还没听过结海城的戏龙吧,我?想和你一块儿看。”他又想去抓陈遂的手,被陈遂避开了。 陈遂在这演已经?够给蛟龙面子了,再牵手真要工伤了。 便有几个渔民抱着各式各样的乐器走进来,载歌载舞的。 陈遂只?认得出笛子和箜篌,其他几个比起?乐器更像是什?么法器,而来的宾客都是修士。 “要动手了么?” 那似哭似笑的歌声让陈遂的头又疼起?来,他看到施义从皮下取出九枚闪着寒光的钉子。 城主府被布置成喜庆的红。 “比起?爱你,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还在笑,笑起?来和那些?正?人君子别无二致。 “我?想要让西野更好?地延续下去,等到世上的蛟龙都老?死,没人会记得世上有过蛟龙,但?会有人记得施义是西野的第一个王!” 楼下宾客又是一阵喊叫。 陈遂头疼欲裂。 那该死的曲子是捕蛟龙的,他们来结海城成亲的缘由只?有一个,结海城的人在很久之前杀过蛟龙,真君自己就与人杀了一条蛟龙去剥皮抽筋。 九枚钉子被他避开。 施义像是也?没想到陈遂还有力气来躲避。 陈遂不是蛟龙,这歌和法器顶多是让他头疼。 “躲不掉的。”施义怜爱地捧起?他的脸,“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在想,这样美丽高贵的生灵,要是能为我?俯首就好?了。” 九枚钉子没入他身体里,陈遂冷哼了一声。 这九枚钉子是真的,上面抹了真君的血。 “可是你实在太强了,刀枪不入,不是特制的钉子刺不进去,对么?什?么毒药到你身上都不起?作用,我?只?能让你取血九次,自拔护心鳞,你还是那么厉害。” “天地不公,凭什?么人苦闷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载,这短短几十年里要做的事却太多。” 陈遂拔不出钉子。 蛟龙给他来真的?也?该死。 “不想活几十年你随时能去死。”陈遂冷笑道,“去修炼啊。” 在结海城的那条蛟龙骗了他。 这是幻境,但?这也?是某个阵法之内。 陈遂就说活了几千年的蛟龙不会这样傻,是要夺舍陈遂?还是要将?陈遂当作唤醒蛟龙的钥匙? 陈遂有意与它?玩玩,大不了同归于?尽一起?死,一带多陈遂还是赚了不少的。 剑宗还要陈遂有用处,谢了了指不定还会给他拼个全尸。 他听见一声低低的的叹息。 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施义还在大声讲着他的狗屎理想抱负,即使在陈遂眼中那些?玩意儿都一文钱不值。 “等很多年后,我?也?会让西野人记住世上有过你。”施义黏糊糊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的道侣是条龙。” “这戏码楚天阔杀陈昭时是不是演过一次了,还真是经?典永流传了。”陈遂淡淡地从自己小腹处掏出一个卷轴。 这是一张改良版烟花券,不用陈遂的血也?能用。 陈遂杀光了某个器宗上下七百八十一人,用宗主的本?命法宝做了个这个烟花。 锁龙链就这样套到他身上。 结海城的人都在笑,陈遂听到那些?声音都要心梗了。 “听说喝了这蛟龙血,我?们都能延年益寿。” “我?还想要蛟龙的一只?眼睛,比我?见过的什?么玛瑙宝石都漂亮得多。” 陈遂就被锁着,放到轿子里。 天又要下雨,云后隐隐有雷光。 “带她到苦海边上去,凭我?们这些?人杀不死她。”施义说,“要另外一条蛟龙来相助。” “凭借我?们这些?俗人,又怎么能……很快就不是了,我?会获得真正?的年轻的躯体,不是这种不人不鬼的。” 陈遂在五花大绑着,终于?想通了。 如若所有蛟龙都是一条的分化,那么它?们之间应当是相互残杀的关系。记忆的共享通过许多种禁术都能封闭起?来,而分身的记忆或许根本?不会共享到本?体去。 蛟龙要想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能残杀同族。这是一个力量回收的过程,蛟龙这种奇迹一般的物种,不受到限制便会无节制繁衍下去,直到这一方世界毁掉。 “你猜对了。” 幻境的主人说。 “可是幻境没有完。”她说,“你要救下我?,我?被另一条蛟龙和施义困死在这阵法里了,日复一日消磨我?的力量来重演,我?需你去打破这个阵法。” “它?想要让我?夺舍你的躯壳活过来,再炼化我?的力量。” “伤我?至深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道侣,一个是我?的至亲。”龙女轻声说。 第32章 故事终局 几千年?过去, 唯独没什么变化的也?只有苦海了。 雨没有下。 太?阳如剥去壳的鸡蛋子,坠入青黑的海里?,后来银月自水上?浮起, 鲛人爬上?礁石, 在月下唱教?人心悸的歌。 听到他们?的歌声, 在海里?淹死的也?就成了水鬼, 在苦海岸上?哭哭徘徊一千多年?。 锁龙柱就在海边, 是一块天外玄铁雕琢成的柱子,似要将天和地分开一般地伫立在海边。 “你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施义紧贴着他的面?颊,“我还是爱你的。” “若你不是一条龙就好,若你没和我说过那些?长生不死的事就好,那样我们?一同老去, 我为你拂发上?的雪, 你的长发也?和我的一样白。”施义还在说, “我大抵不会有下一世了, 我从你那里?学会了很多禁术,夺舍的、杀人的、操纵人心智的,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一直无法修炼, 对吧?” “那是我偷学了你的禁术, 所以那么多天材地宝给我, 我还是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对你们?龙来说, 这事根本不能?想,毕竟你们?天生就有让我们?嫉妒到要死的资质。” “你要永远记得我,恨或爱都无关紧要, 你只会记得我。就算你死了也?会记得我。” 陈遂都感到生理性恶心。 黏黏糊糊的爱给他的触感好像是蚂蝗和蚯蚓。 真是好不知好歹好颜无耻的一个人,这还不如把天材地宝都给陈遂让陈遂去复兴魔教?,好歹魔教?不做如此忘恩负义之事。越是能?心无愧疚去杀人放火的人, 说出来的借口越多,越冠冕堂皇。 “你说够了么?”陈遂忍无可忍,“说完了劳烦你从我身上?起开。” “你身上?有种?老人味,蛟龙血能?让你的躯体回春,但魂魄还是会衰老的,这个理论我在后面?的《搜魂术入门》里?写得很清楚,是魂魄衰老导致你的躯壳一次一次坏死,要让魂魄不老的法子只有夺舍,融入新?的魂魄和血液。” “这是天道的法则,人就是会衰老。上?古的人是不会衰老的,后来他们?成为了仙人。但后继者无能?。” “修为若是止步不前,就会死。”陈遂说,“我在学伪道则的禁术时想了许多,你早该死在一千多年?前。” 他的手轻轻一拉卷轴,他合上?眼。 多好的一件法宝,就这样在幻境里?用了,陈遂还有些?可惜。 以陈遂为起点,天红透了,方圆五十里?内的人都蒸发了。 鲜红的血雾在风中?浮着,似是晚霞染红的云,薄纱一般的红云,淡淡晕开了。 第33章 陈遂伸出手去,只触到一阵温热。 苦海和天都像一块腐肉。 施义的幻象被他杀死了。 陈遂借着死人的青火烧开了锁龙链,坐上?了施义的剑。他的人很坏,剑却是很好的,腱鞘上?镶了八颗品相上?佳的红宝石。 这种?花哨的剑常常出现在不会用剑的人手上?。 “好无趣的故事,人为什么一直都忙着嫉妒和恨呢,短短几十年?过得太?辛苦了。” “我就应当在魔教?制出一种?不错的装置,助天下的人直接超脱生苦之外去死,魂魄再由我来炼化,炼成新?的法宝。” 陈遂身上?又满是血。 “我是不是炸得太?早了?我忘了还有条蛟龙没来,那男的总贴着我说话,我觉得实在有些?恶心。”陈遂说给龙女听,“你老公?。” “送你你要么?”龙女终是化了形,“你一举灭掉了其他幻象,这个幻境暂且还不会重启。” 她?和画上?一样,唯独不同的便是青丝尽成了白发。 一千多年?过去,连她?也?老了。 不是躯壳上?的,只是她?的双眼疲惫了,不再迎风落泪。 “你老公?。”陈遂望着风里?的碎肉,“你要给你老公?立坟么?” “不用了。”龙女沉沉叹了口气,“我被困在这里?一千多年?了,我将龙骨融到你的身子去,如此你能?召出一把好剑。” “它叫恨海,会完全?听你的话。之后,我的魂魄只能?附在你的识海里?离开这。” 陈遂倒不怕她?夺舍:“那龙目谁给我?” “有条蛟龙说给我龙目,龙骨是我本来就要取走的,我计划了几个月。”陈遂理直气壮道,“你能?给我什么?” 龙女沉默了半晌:“你破掉阵法后,整个大荒秘境都给你。” “一千多年?没见?,逍遥剑宗穷成这样了么?管教?弟子也?是不行了……” 陈遂收好锁龙链融成的铁水:“前辈,请对我恭敬一些?。” “我才为你挨了九枚钉子,我本身伤就没好,吊着一口气在这活着还要想法子来应对之后来找事的蛟龙。九枚钉子还钉在我的身体里,您想吃一枚么?” “我生病的时候心情不大好,魔教?的禁术很多,压制一条没有躯壳的蛟龙炼成丹药也很擅长。”他说罢端详了一番龙女,“说不定我吃了您就好了,龙肉煮汤味道想必也?是不错的。” “忘了和您说,我识海里还放了几个死人的残魂,只是还睡着,你要进我识海的话动静要小些?,他们?有些性子不是很好。还有太阳落山后,请别在我的识海自由搏击影响我的睡眠,毕竟我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努努力还想多长些?。” 龙女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魔教?的人?” “你也?别喊我前辈了,我在你这年?纪还在玩沙子,你都已经玩上?我亡夫的尸首了……那还不如去玩沙子。”她?说,“我们?蛟龙一族的记忆是共通的,它看不了我一条死龙的记忆,但我能?看到它的。” “一千多年?前,是它杀了我,但它进不来大荒秘境。施义和它定下了誓言。”龙女说,“他说要给我留个全?尸。” “这是他唯一对得起我的一件事。出了秘境,它就要来了。” 血雾散开。 苦海边的风总这样打,吹得要落下的眼泪都随风散去,海风是让人苦涩难耐。 “全?剑宗能?打过一条蛟龙么?”陈遂问她?。 谢了了太?年?轻了打不过,穆为霜的炮也?不行,蛟龙的本体那么大,穆为霜的炮至少要有一个剑宗那么大才能?帮上?些?忙。 掌门在闭关,陈遂又不好去献祭了整个剑宗去打一条蛟龙。 “谢传恨不炼化她?的剑就打不过。”龙女道,“你不是魔教?的人?” “我现今的身份是逍遥剑宗的医修。”陈遂说,“魔教?没有了。我带你出去,但大荒秘境你要给我。” “难缠的人。”龙女说罢化作一缕青烟,钻到陈遂的识海里?去了,“太?久没见?到过玉山魔教?的人了,一千年?过得真快。” 陈遂走到锁龙柱下。 那么大一条蛟龙,尸骨会有多大?整个结海城都是蛟龙尸骨上?的。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尸骨?”他蹲下去。 陈遂找到了止痛药,让他该死的头疼和钉子都没了声响。剩下的几把剑还能?用,他便蹲在一旁让这些?剑去掘墓。 “那之后呢?施义怎么样了?” “施义想要吞掉我躯体,但龙血腐蚀了他的躯壳,他成了大荒秘境里?的蛇,每一条蛇都是他。我的族人灭不掉我的魂魄,用这样的法子要消磨我的力量。这个故事的结局便是此般。” “没有人得利。”龙女的嗓音哑了,“陈遂,走吧。” “要再看一眼么?”陈遂抽出一块小小的红色龙骨,“这里?以后不是你的坟墓了。” “爷爷和我说,做事总要付出代价。要是我没从山里?走就好,和爷爷永远待在一起,无所谓男相女相,只是一条浑浑噩噩的龙,渴了饮水,闲时去追飞走的野鹤。” “爷爷被杀死了,我被困在这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死在我出生的山里?,一边的山上?葬着奶奶。一千多年?前,施义还是个说话口吃的小子,他爬到山巅想要去折一枝花。那时我还是条什么都不懂的蛟龙。” “跟他一起走时,我想他的一生很短,等?我腻味了就回到山上?去。他老得很快,他偷学我的邪术后一下子就老了,可对蛟龙来说几十年?不过一瞬,才热恋上?的道侣转眼就要变成骷髅,我想让他多陪陪我,好歹过完短短的几百年?。” 陈遂理解不了。 魔教?教?给他的是好事大多不长久。 “等?你死了,我就接管你的躯壳。”龙女对他说,“几十年??几百年??或是几千年??” “我应当化成男相,这样我就不会再爱上?男子。” “都什么年?代了,讲究男女平等?,这事还是说不定。那你以后要是爱上?那个女子了,你要怎么办?”陈遂说,“施义还没治好你的恋爱脑?你要不喝点中?药,龙和人是有生殖隔离的,你能?和施义下个蛋那是施义身体里?的龙血比人血都要多,他如今已变成了蛇。” “中?药有用么?” 陈遂不知道。 陈遂又没喝过中?药。 “那你非要爱上?谁的话,你去找谢传恨吧,就是谢了了她?亲娘,正好她?老公?死了,你附身附到她?老公?尸骨上?……如果那玩意还有的话,恰好你们?两个都死了老公?。” “她?和我都是女的。”龙女有些?扭捏。 “女的怎么了?你和施义还是两个物种?,你还比施义大几千岁,你还不是喊着爱啊羁绊啊就上?了。这九枚钉子要不给你当个纪念?” 陈遂一脚踹在她?尸骨上?。 ----------------------- 作者有话说:怎么又周一了……什么时候国庆节……上班上得不记得丢存稿了…… 第33章 让我好找 和陈遂分开的五个?时辰, 是老四?人生中最漫长?的五个?时辰。 这五个?时辰里他历经了几个?修士捕获陈遂要用他炖汤,老四?苦口婆心?劝他们别对陈遂下手,不然死时自己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指不定陈遂连他们的骨灰都要拿去?做淀粉肠喂剑宗山上的野犬。 零个?人在?听他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一个?两个?的都认定了他就是陈遂的同伙。 命苦的老四?就这般被扔下了悬崖, 上面几人还生死未卜。他在?坠入悬崖那?一刹那?想到陈遂进秘境前兴致勃勃同他说在?秘境里杀人不犯律法, 依陈遂熟练掌握的邪术量来说, 陈遂就这么被杀了的概率比老四?是秦始皇还要低,陈遂可是被捅了十七八刀还能有幸生还活蹦乱跳的传奇魔教?内门弟子。 之后老四?掉在?悬崖边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歪脖子树不堪重负地摇摇晃晃,并不粗壮的枝干在?一声一声地惨叫。老四?喊自己剑时才发觉他的剑还在?陈遂那?。他的剑被陈遂使?了一次后就心?甘情愿给他戴绿帽子去?投奔陈遂了,明明陈遂也不是黄毛。老四?在?歪脖子树上喊了半个?时辰自己的剑, 剑鸟都不鸟他, 净在?那?装聋作哑。 半个?时辰后, 这歪脖子树终是支持不住裂了, 老四?扑通一下掉进了谷底的水潭,在?水潭中扑腾不停。 他人都是麻木的,至少在?陈遂偶尔拟人的时候, 陈遂会大发慈悲试着想想老四?的感受, 来安抚他两句。 “我要回乡下。”老四?手脚并用地从水里爬上来, “我要回村子里喂鸡。” 他手里杵着根木棍, 暂且充他的剑,小心?翼翼往前走,身?上的水和水草一起噼里啪啦往下掉。 第34章 大荒秘境太大, 这片林子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在?秘境关上前走出去?。 “早知道跟着陈遂了。”他一棍子打晕了扑上来的青蛇,“蛇,求你别跟着我, 跟着陈遂去?。” “他煮的狗食特好吃,剑宗那?些?弟子天天争着吃仙仙的剩饭还以为那?是什么珍馐美味。” 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看得他发怵。 老天为何要为难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去?找陈遂吧,别找我了,我身?上一点宝贝都没,还倒欠了谢了了不少灵石。” 前头又是一窝的蛇,五颜六色像小姑娘头上的发绳,老四?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偏偏他又找不到上去?的路,和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悬崖底下转圈。 他扑通一下地跪下了。 “别咬我。”这是老四?最想陈遂的时刻,“我家还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里还有个?弟弟生了重病在?秘境里乱发神经。” 青蛇的鳞片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似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好没骨气的人。”蛇口吐人言。 老四?的泪珠子也跟着往下掉:“祖宗,您放我一马吧。” “这又没有马。”蛇卷成一团,“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好香好香。” “你弟弟是谁?是不是你弟弟的身?上有秘境主人的气味,她睡了好久了,我还未开灵智时就睡了。” 老四?哪知道秘境主人是谁,见蛇不为难他,就差要三扣九拜了:“你说的主人是陈遂?” “陈遂是谁?” “一个?水灵根男的。”老四?抓着木棍,“长?头发,一向是披着的,平时喜欢坐在?人剑上笑,稍微会些?剑术。” 他绞尽脑汁就想不起蛇的七寸具体指的是哪个?地方,剑宗给的入门书他几乎看不懂,还要陈遂偶尔指点几句。 陈遂也没和他说要如何打蛇,蛇看到陈遂都会自己上去?舔的。 “那?是你主人,不是我主人。”蛇晃了晃脑袋,“我的主人是条蛟龙,我是被她的血浸没的蛇。我主人是个?女的。” “那?你别吃我,陈遂肯定知道你主人在?哪。”老四?讨好道,“他一进来就冲着你主人的坟去?了。” “那?肯定是我主人找他来的,主人在?这里困了一千多年,她说过很?多年后才有脱出的机会,有人来带她出去?。”蛇说,“那?我跟着你去?找那?个?叫陈遂的人。” “好多蛇!师兄这好多蛇!” 这是老四?在?这里听到过最悦耳的声音,简直和天籁一般,霎时间让天地都要失色。 说话的是一群剑宗弟子,老四?擦着眼泪飞奔过去?。 “师兄救救我! ”他痛哭流涕,“我和其他人走散了。” 这一队剑宗弟子,领头的是个面生的男子。 “你穿着的也不是剑宗的弟子服,何故一上来就喊我师兄?”男子挑了挑眉,“你是什么人?” “我真?是剑宗的。我是老四?,常常跟在陈遂身边的那个。”老四忙道,“陈遂被魔修挟持了,不得已到了秘境来,我还与他走散了。” “我身?上还带着他的药。”老四?从腰上绑着的袋子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这都是陈遂的。” 不情不愿带上的药最后成了保命符。 “你当真?不是幻境里的人?”男子还是满腹狐疑,“这一处悬崖,怎么会有人在?这等着我么?” “陈遂又怎么会来大荒秘境?虽说我们都想他来,他的愈合术用得很?好,但谢师妹说他病了,他此时正在?客栈的床上躺着。”男子拔出剑,“你说你是剑宗的弟子,那?你的剑呢?” 他的剑还在?陈遂那?。 这要老四?怎么说?自己的剑跟别人跑了? “我记得剑术理论入门怎么写的。”老四?搜肠刮肚,只憋出这么一句。 “你说的不是剑宗的理论入门,明显是简化过和改良的。”男子道,“你这人身?上疑点太多。” “我还认识穆为霜和谢了了,他们定能认出我。” “他们到秘境深处去?了,谢师妹他们带着一队修为高些?的去?秘境腹地探路去?了。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四?无可奈何:“我要如何证明我是剑宗弟子?” “你的身?份牌也没有,我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幻术还是邪修。你才筑基……这样的资质和修为,是入不了剑宗的。”剑宗男子说,“你到底是谁?” “师兄,何必与这人说这么多?谢师妹猎杀妖兽,我们也该去?相助才是。”他身?后有个?女修士怯怯道,“再不去?来不及了。” 男子在?放过老四?前,淡淡瞥了了他一眼:“别跟上来,不知你是何居心?,总之别再冒充剑宗的人。” 老四?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这些?修士捏死他和捏死蚂蚁没什么两样,而?他的死活除了他家人没人在?意。若他死了,陈遂顶多只会一面嫌麻烦一面换一个?更好用的人担任他的坐骑一职。 至于?修为。 他连给幼儿?看的剑谱都看不懂,玉山魔教?当时骗他上去?,只是要他在?门外扫扫地端茶送水。这点修为在?剑宗是入不了眼。 在?修行的路上更是毫无天赋。 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天又阴了下去?。 “我真?没用。”他小声说,“陈遂也常常这样说。” “他那?样的人,我根本没法想。我的剑被他使?了一次,便再不愿回到我的手中。” 秘境里四?处都是老树,他靠着眼前的老菩提树缓缓坐下。 “原来连入门的剑谱,都是他动笔改过我才能学会。他是个?坏透了的人,但我没法讨厌他。我确实没什么用。” 蛇都听不下去?了:“你们人还真?是脆弱。” “那?你想知道变强的法子么?” “陈遂知道许多变强的法子,但我害怕再和他交易下去?,他会连我的魂魄都收走。” 蛇问:“你说的陈遂是个?魔修?还是厉鬼?” “他是个?脾气很?差的医修。”老四?一屁股坐在?老树根上。 果然人倒霉时是什么倒霉事都会一窝蜂跟上来的,他一屁股坐在?两条青虫身?上,他尖叫一声后,想到这将?他的最后一套衣裳也弄脏了。 “听你说的,我还以为他是精怪。”蛇盘上他的小臂,“你确实太弱了。” “那?你想变强么?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按你们人的话来说,就是交易。” 老四?正心?灰意冷,闻言也只是默不作声:“我给不了你什么。” “不用你给我什么,我们这些?蛇身?上都承着龙血,但能承载的龙血量是有限,我身?上的龙血就有些?太多。” “那?你要变成龙了?” 蛇道:“要是成龙这么容易就好了。主人说过,天道的法则不会让我们成龙,魂魄会因龙血的污染破碎,最后撕裂□□。” “这一份龙血我能给你,之后你会蜕皮,过程会让你疼得死去?活来,若是熬过了蜕皮,你会变强。” 变强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老四?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陈遂的安排。陈遂让他看到了一个?他过去?不敢想象的世界,他能玩弄那?些?前辈于?股掌之中。 要是有机会,没人想要一直弱下去?,万事都要看着他人的心?情。老四?从来不是一个?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在?家要被收税的狗官逼得要死要活,在?魔教?谁都能唾上一口,剑宗现今都不认他。 “我要付出什么?”他冷静下来。 “我要你带我去?找那?个?叫陈遂的人,若是主人选中了他,那?主人此时没有躯壳,我是这身?上龙血最多的蛇,主人将?我暂作魂魄容器。这人定是掌握了许多有关魂魄的禁术的。” 忽地地动山摇,老四?傻了眼,便见老树被连根拔起,泥土糊了正大张着嘴的他一脸。 “这该死的妖兽,至少有修士金丹后期的修为……”蛇说完就钻入地缝不见。 老四?被撞倒在?树干上,终是停下了,眼前那?条黑蛇对他露出一口獠牙。 一条立起来有五六米高的黑蛇。 “该死的畜生。”他的剑招使?不出来,这蛇的威压让他发着抖,“……假的吧?” 为什么。 为什么。 黑蛇不通人言,紧紧缠绕着他。 “不要杀我。”他的手被蛇紧紧缠绕着,“我不要死在?这!” 在?黑蛇张开血盆大口时,有什么人从天而?降。 他模糊的视线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只有红色的血从眼前弥漫开来。 “真?是没用的坐骑,让我好找。”那?人笑着说。 第34章 四人成行 第35章 他的?昏厥持续了很久。 久到老四的?头也跟着痛了, 陈遂一剑劈下来压根不管他一个柔弱筑基修士的?死活,余波将他从地?上掀起,啪嗒一下砸在老树上, 像在打一只臭虫。 等老四醒来后, 天已下了一场大雨, 水坑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陈遂。 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身上的?血被?雨水晕开, 好似整个人?都是在血泊里躺着的?,唯有胸口还有些微弱起伏。 “陈遂,醒醒。”老四叹了口气?,“帅了一刻钟不到,又是这个死人?样了。” 陈遂还迷迷糊糊的?。 眼前有个人?在大叫, 一下子滥用邪术再接纳龙骨还是有些太?为?难自?己的?身子了。要是他的?骨头会说话, 都要喊主人?爹求放过。但这都受不了, 怎么配做他的?躯壳的?? 躯壳要自?强。 “我想换具壳子。”陈遂忽然说。 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面?上, 烫得陈遂不得不睁开了眼。眼泪顺着他纤长的?睫毛落下,流入他眼中。 “别哭了,你这是想你母亲的?了?”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老四脏兮兮的?脸, “别凑上来, 脏死。” 老四相貌平平, 这张脸再添些伤疤, 怕是做小人?家都不要。 “我答应让你会平安回去,我说话向来作数。我是那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人?么?”陈遂想到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去。 龙血会异化躯壳,承载了蛟龙一千多年恨意的?龙骨就更?要命, 陈遂倒希望能强化一下这具躯壳,他如今就是个玻璃大炮。 “你说我会不会长尾巴?”他笑了笑,“长出一对龙角, 那样好像也不错。这样就更?没人?能认出陈遂了。” “陈遂……”老四喊了他,又不说话。 陈遂躺在粗粝的?地?上,天才下了一场雨,只有几片云低低地?浮在天上。 老四才哭过,陈遂也没和?他开玩笑的?心思。 “这里还有条蛇,要我替你切两半么?”他望见从地?缝里钻出来的?蛇。 青蛇伏在他胸口:“你就是他说的?陈遂?” “你身上有秘境主人?的?味道。”蛇说。 陈遂想到这蛇都是施义变的?,有些恶心:“蛇怎么说人?话?” “你老公。”他喊装死的?龙女。 老四以为?他又烧糊涂了:“这是蛇,我是你坐骑,这里没有老公。” “出来看?看?你老公。” 龙女不得已现了身,却是对老四道:“你主人?。” “我主人?就我主人?。”老四自?暴自?弃了,“我主人?好歹长的?是个人?样,你老公还是蛇,连腿都没,我主人?有两条腿。” “你们两个今年加起来都我爹大了,能不能来个人?扶我起来,游仙的?毒又在和?你的?龙骨自?由搏击。还有你老公留下的?九枚钉子,谁来帮我拔一下。” 老四讪讪道:“我以为?那是你自?己弄上去的?,还想挺好看?的?,真挺好看?的?,像花插在牛粪上。” 陈遂伸手,拔下一枚钉子:“真君的?血对我没用,我一不是妖魔,二不是龙,但钉子刺进去是真疼。” 钉子他还想留着用,龙女不听话就给她吃两枚钉子,总能驯服她的?。 只有能完全掌控的?,才是好的?。 “主人?,您要用我的?躯壳么?”青蛇问?龙女,“您怎会虚弱至此?” 龙女的?魂魄像一阵烟雾:“用不着,等陈遂死了,我就接过陈遂的?躯壳。” “你看?,他很快就要死了,血流这么多。” 陈遂翻了个白眼。 施义还是不够狠,不够刻苦。换成陈遂来猎杀龙女,必定是早早炼化了尸骨,再将她的?魂魄撕碎了分开放到几个躯壳里。 她这样的?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老四还红着眼眶:“别真死了。” “我还没死呢,我家的?都长命。”陈遂嘟囔道,“等我要死了百分百拉上你们陪葬,保不齐让你们先死呢。” 老四处理伤口的?手法愈发熟练,陈遂看?见他深红的?血肉被?翻开,满是血的?钉子被?捏着取出来。 又是一枚钉子。 “你老公给你的?定情信物,喜欢么?”他嚼着老四给的?不知道什么药,“快来拿你亲亲老公的?遗物。” “你怎敢这么和?我主人?说话?”龙女没生气?,倒是青蛇先看?不下去了,打抱不平起来,“小辈,你未免太?狂妄了。” 陈遂随手一扔,那枚钉子不偏不倚钉住了青蛇尾巴。青蛇尖叫起来。 陈遂头一回听到蛇在尖叫。 “我母亲曾拿西野人做过一种乐器,她抓了十二个西野人?,将他们钉在一面?高墙上,只需轻轻敲一下钉子,他们就会哼出欢快的小调。”陈遂笑着道,“对我恭敬一些,不然你和你主人都拿去唱小调。” 龙女不敢说话了。 她原本就是条不大聪明的?蛇,被?施义骗了一会儿,深知人?都是如此恶毒的?。至于这个一见面?就炸了小半个幻境的?青年,凭她如今还能用的?千分之一的?修为?,或许真会被?当成虫子踩了。 “陈遂,包扎时能不能别摸自己的骨头?”老四在这给他挑着碎石子,“这块红的?是什么?” “龙骨。”陈遂将龙骨按回去。 好像他的?躯壳没什么大变化。 游仙挑断的?经脉还是愈合不了。废物龙只给了他一块废物龙骨。 “陈遂,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许多事。”老四又拔出一枚钉子,“你对我好像也没那么坏。” “我的?愧疚也是你设计好的?么?” 陈遂合着眼:“你算什么?你想想你配不配我花这么多心思?” 龙女在一边,也蹲着:“你嘴比施义臭多了,当时要是遇到你,我肯定会老老实实留在山里。” 龙骨被?陈遂化成剑。 它吸饱了陈遂的?血,剑身显露出玉石般的?色泽。 剑在匣中便能听到细微的?龙吟般的?轻响。 “谢了了那边出事了。”陈遂说,“金丹期的?凶兽不该来这,这次总共就两三个元婴修士,其他的?金丹都没有。” “这还是秘境的?外围。你不是秘境的?主人?,有点用,怎么回事?” 龙女摊手道:“我的?骨灰都被?扬了一千多年,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另一只蛟龙肯定知道。”他又说,“反正?谢了了一时死不了,她没这么废物。” “她真没事?”老四有些不放心,“陈遂,我觉着她对你还是很好的?。人?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想到你,对你就像是对自?己亲爹一样好。” “龙……我说你也不用喊陈遂主人?了,你认他做爹算了,认贼作父比认贼作主说出去还是好些。” 陈遂皱着眉:“这有点恶俗了。” “毕竟你可是能成为?她父亲的?男人?。” “缓一会儿,去找谢了了。”陈遂说,“有她当保镖还是让我放心些。” “我们这,一个快死了的?医修,一条尸体都臭了的?龙,一条金丹都打不过的?废物蛇,这怎么往秘境里面?走。另一条蛟龙要我去找施义的?残魂,找到给我龙目。” “那我呢?”老四问?他。 陈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龙女:“你算零个人?,你别拖我后腿就算我烧高香。” * 龙骨除了给他把好剑,似乎什么用都没有。 陈遂还是能感受到撕裂的?经脉被?扯动的?痛感。游仙用了陈昭的?躯壳,连陈昭的?体质也一并继承了。还有陈昭从小世界掠来的?那些宝贝,全对着自?己人?用了。 至少等到陈遂再好些,再去找她。 他仍双脚离地?地?坐在剑上,只是这回烧的?是龙女的?灵力。 越往里走越妖兽的?尸体越多,尸骨高高地?累起来。 血腥味让陈遂反胃。 “你家怎么全是死掉的?东西?”陈遂捏着鼻子,“难闻死了。” “谁知道。”龙女跟在他身后,“一千多年够一个种族诞生又消亡了。我总想到我忘了什么事。” “记不起来了。”她说,“之后慢慢想也来得及。” “出秘境时那蛟龙来找你怎么办?这里最强的?只有那些老东西,他们精得很,没人?会帮你。”陈遂坐在剑上,“谢了了那边剑宗的?人?我虽说能用,用了我身份便会暴露。” “你好像没有让我暴露身份的?价值。” 龙女道:“它知道幻境被?终止了,那是它设下的?阵法。” “我打不过,我连和?它对视都会五脏流血。”陈遂说,“它应当能感应到你的?气?息。” “我杀它,至少要献祭半个剑宗。不能再少了,其他门派的?还没来得及种下邪术,用不了。” 第36章 老四插嘴道:“就没有什么人?道些的?法子?” “一千多年,够不够一个人?修炼到渡劫。”龙女问?,“它杀不了渡劫修士。” “够的?。用不到一千年,母亲就是,她炼化了几个小世界……算是例外。一千年够了。” 龙女走上前来:“我记得我一千多年前救过一个小姑娘。” “我死时她才金丹,她想要我别去找施义。你们人?是不是有许多卜算天机的?法术?她说我去了会死,我还是傻傻去了。” 一千多年够干好多事了。 “若是她修为?不够,应当已老死了。”陈遂冷声道,“或是飞升上界了,我们这方天地?留不住她。” “不会的?。”龙女说,“她是个守信的?孩子,她说过要等我回来,那就会等我回来。” “你还说施义是真爱着你的?。”陈遂不大相信,“你眼睛和?瞎了没什么两样。” 龙女回过头,一头银发上落满了灰。 第35章 你是容器 一路上龙女都沉默不语。 老?奶奶的?脆弱心灵并不在陈遂需思量的?谋划内, 九枚钉子陈遂随时准备着给她钉回去。 “她没事么?”老?四看老?人泣涕涟涟,看不下去。 他们在妖兽的?尸骨上漫无目的?地走,往里走, 已有不少显然?是属于人的?尸骨了, 甚至有几个穿着逍遥剑宗的?弟子服, 已然?没了气息, 肢体散落。 陈遂清点了一番地上的?尸首:“谁知道。” “比起翻来覆去想过去的?痛苦难堪, 还不如跟着我?来捡东西,死人哪有活人要紧。”他劈开蛇骨。 连妖核都还在,能断定这些弟子当时在极其狼狈地逃走。剑宗的?人没这么弱,能将他们逼成这般,敌手实力不容小觑。 “我?好像感?受到她的?气息了。”龙女忽然?道。 她的?眼中有了两点神采:“很近。” 陈遂正?用丝帕包着枚妖核, 问:“大荒秘境不是只有三十岁的?才能进??” “对。”老?四也道, “外面那些老?东西都等着想杀陈遂, 还是进?不来。你以?为陈遂为什么敢能在这这么嚣张?他不犯病, 没几个人能打过他。” 陈遂不满:“我?哪嚣张了?” “作为玉山魔教唯一少主,业余诗人,殡葬一条龙代刨祖坟服务者, 资深邪术专家, 头盖骨艺人, 黄金全脸……我?稍稍有点小性子又不是不小心屠错村的?原则性问题。” 龙女淡淡地看着他:“大荒秘境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真是她的?气息, 我?不会认错的?。”她的?面色凝重起来,“那个我?救过的?女孩子。” “会不会是她的?后人?”陈遂问,“或是用邪术造出来的?傀儡?” “不是。”龙女说, “我?才从?山里出来,和?施义走到第一个有人的?村子,停下歇了一夜。” “她是我?在那救下的?, 那村子三年大旱,村里的?大人要将她丢去献河伯。那条河里根本没有什么河神,是神必已飞升。” 陈遂能理解。 神的?魂魄构成和?人是不一样的?,这方天地会将不符规则的?魂魄排斥出去。 “那时她还很小,趴在墙上看我?,小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施义要我?少多管闲事。” “她是一个修士留这的?孩子,屁颠屁颠跟上我?,说要跟着我?一起。我?给了她一滴血,送她到了附近的?宗门……好像叫什么天机阁,再回去降了一场雨。” “后来她又来找我?,说我?救了她的?命。我?去替施义找宝贝的?那些年,要么她跟在我?身?后,要么总是坐在门槛上等我?回来。最后我?要来结海城的?那天,她哭得?还像我?头次见她那样,我?将她打晕了关在屋子里,才能脱身?。” “我?那时也太自负了,自负到以?为不会有人能伤到我?,这么说,倒是我?伤到她了。” 陈遂收好了妖兽的?核:“一千多年了,她还是那个你认识的?她么?” “我?们都是祝人长命百岁,一百算是人的?一辈子,她认识你已是十辈子前的?事了。”他说,“我?的?记忆坏掉了些,我?如今已忘掉救过我?的?人,他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转世?还是后代?见到就知晓了。” 他们就要到秘境深处了,这里的?妖兽要更狡猾,留下的?尸骨也要新鲜许多。 血都还是热的?。 “快要到了,前面有好多剑。”陈遂收着这些死人的?剑,“剑修那么多,是剑宗的?人没跑了。” 龙女附到他身?上:“我?变作你右耳的?耳坠,你说你的?身?份不宜暴露。” “是,在剑宗的?人面前,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医修。”陈遂收起剑,对着老?四招了招手,“过来背着我?。” “你一个筑基来这也不太对。”他伏在老?四的?背上,“还得?要点什么。” “蛇,你去跟他签个主仆契约,我?用邪术让你结丹。剑宗的?人,就说陈遂被魔修偷袭了,跑着跑着跑到剑宗来了。后来老?四和?金丹的?一条蛇签了契约,这样勉强能说过去。”陈遂编好了理由,“锁龙链就说是蛟龙弄的?,它盯着我?盯到我?七窍流血也是真事。半真半假的?才让人信服。” “要到了。”陈遂道。 前边大蛇和?剑宗的?一行人对峙着。 陈遂看到了谢了了,她的?重剑上满是豁口,她仍站在大蛇面前。 地上都是残骸,她满身?血污。 剑比她人都要大。 “陈遂,往后退!”她喝道,“穆为霜,对着眼睛放。” 穆为霜的面色也不算好,他的?炮放过去,大蛇只是往后缩了几寸,又向前。 老?四趁着这间隙窜过去,熟练地多到她背后。 “你们怎么在这?”谢了了的重剑与蛇头相击,剑上又添一道裂痕,“我?断后,你们走。” 剑宗的?几个弟子看到陈遂来了,面上的?喜色也因谢了了一句话淡了下去。 陈遂按住她:“有其他修为能扛的?人去扛一扛么?谢师妹这样打下去会死。” “我?还有些药,能暂且将修为拔到元婴。只是药效消失后会虚弱一阵子。” 谢了了咬了咬牙:“你得?先走。” “这蛇元婴后期了,你们在这我?不敢解开剑上的?禁制,还得?顾及着你们。” 陈遂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逞强。她被一条元婴后期的?蛇逼成这样,按理说不配做剑宗的?继承人。至少按魔教的?标准够不上。 “是真的?。”穆为霜领着一行人,“走,谢师妹能杀了他。” 几个弟子只得?起身?跟上穆为霜:“谢师妹不会有事?” “她若只有这点本事,她就不叫谢了了了。”穆为霜放了个烟雾弹过去,“快走,别给她添麻烦。” 陈遂和?老?四仍在原处。 “我?留在这,多少能为谢师妹帮些忙。”陈遂道,“就算是解开禁制,杀了大蛇后总会有一阵虚弱,那时若是碰上妖兽就完了。” “你比她更重要。”穆为霜不容分?抓着陈遂下来,“她心里有数,若你死了,掌门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容器了。” 陈遂敏锐地捕捉到“容器”一词。 穆为霜也知自己失言:“快走罢,再不走来不及了。” “你身?上的?伤更糟了,再不找医修要完蛋。” “容器?我??”陈遂面上还是端着笑,“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说错了。”穆为霜被他问得?满头大汗,“你当师兄什么都没说过。你看你还流着血呢,跟师兄走吧,就当是师兄求你了。” “好。我?信师兄不会害我?。”陈遂轻声道,“走吧师兄。” 他却只是立在原地。 “将方才的?事都忘掉,你去护送剑宗的?弟子。我?要留下来看谢了了的?真实实力。”陈遂下令道。 穆为霜木木地走了。 谢了了和?大蛇缠斗着,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她说的?没错,这些人一走,她的?剑招便凌厉了许多。 如此便是解开禁制? 她的?剑上泛着一层令人生?怖的?白?光。 “她的?剑上有人的?剑骨。”陈遂在一旁藏好了身?形,“这白?光我?不会认错,我?的?剑骨挖出来也是这般。” “不是我?的?,修为比我?高深……” 龙女在他耳边:“她身?上也有禁制,她的?魂魄不纯,里边被混入了其他的?东西。” “剑宗这群人还真是恶心,连她也下得?去手。” 大蛇被她打得?节节败退,不见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谢了了踩在硕大都蛇头上,又是一剑下去。 第37章 便见大蛇被分?成两半,血浆迸射,她呕出一口黑血。 陈遂还在擦自己的?鼻血,操纵穆为霜那么一下,又让他有些扛不住。 谢了了瞧了眼蛇彻底死了过去,剑从?她手中滑落,昏死了过去。 “你去拎着她。”陈遂对老?四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的?容器。” “你要对她用搜魂?”老?四放下他,“你疯了?她要是被人弄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剑宗的?人不会放过你。” “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要用我?做什么。不会有人毫无缘由就对我?好,这些好都是明?码标价的?。” 他的?鼻子和?嘴都在流血。 陈遂明?白?这是邪术的?反噬,可比这个更让他火大的?是容器。 陈遂本身?的?价值不比容器更大么?给陈遂足够的?时间,陈遂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龙女现了身?:“你要死了。” “那一份龙血给我?。”陈遂撑着地,“蛇身?上的?龙血。” “老?四不用管,他的?修为我?有法子让他突破。”他眼前阵阵发黑。 天道不公。 怎么陈遂恰好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让他遇上那么多不可战胜的?敌人。陈遂除了邪术和?死根本无路可走。 他又因邪术痛得?要死。 “那我?和?老?四为你护法。”龙女叹了口气,“龙血和?龙骨混在一起,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保持住人形。” “失败了会死,成不成都会极痛苦。”她说,“你为何要一直急着变强?” “人为什么要吃饭?”陈遂反问,“别问不该问的?,给我?龙血。” “我?要变强,太弱了什么都留不住,我?有太多后悔的?事,不逼自己一把又要有新的?遗憾。” “即使?你会死?” “死在自己选的?路上,总比死在他人手里好。至少这一段命运是我?能掌握的?。” 第36章 要杀了他 血浸入身子的感受像是在咀嚼一块锈铁。 这样疼痛陈遂并不陌生。撕开魂魄, 重新缝合,再失掉自己的某一部分,换取力量或是什么。周边的一切都?因疼痛似在很?远的地方发生, 风粘滞如水。 想要变成?世上顶厉害的人。 不想再惶惶不可终日, 更不愿仇人仍在太阳底下安度晚年。 “陈遂。” 老四的声?音也听不清。 陈遂不明白他在着急什么, 他身上有陈遂下的毒, 只要杀了陈遂饮尽陈遂的血就能解开。 “别死了。”老四继续说, “我回?去时,你也跟着去看看吧。” “我家里人会很?想见你的,毕竟我唯一认识的厉害修士就是你,我是说……到?时候去村里看看吧,我给你煮番薯吃。” 好蠢。 陈遂怎么会愿花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和他演一演还当真了。 “到?时候找到?我三?千五百年前藏的好东西, 给你们两件。”这是龙女在说话, “你死了, 我可就出不来大荒秘境了。” 出了秘境有什么好?外边还有一条蛟龙在虎视眈眈, 陈遂一点儿把握也没,让他一个半废金丹去打蛟龙也够好笑。 “陈遂。” 是楚天阔的声?音。 陈遂一听就感到?浑身上下恶心:“滚吧死人。” “看见你就晦气?,希望你在天上好好的, 该死的玩意儿。老东西别阴魂不散了, 一整日的好心情都?被?你毁了, 赔钱吧。” “怎么喝了龙血就说脏话。”老四道, “烧退了啊,终于退了。” 陈遂睁眼,看到?的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们在山洞里, 他身下铺好了死人身上扒下的衣裳,身上的血污也被?洗净了。身上的衣裳换了,穿着也算合身。 “你这么小就说脏话, 这不好。”龙女长辈似的说了一句。 “想吃钉子了?”他见到?了不愿见的人,此?时心情格外不好,“我眼睛好痛。” 龙女小心翼翼道:“那么多龙血过去,你感受如何?” “感觉想如厕。”陈遂没给她好脸色。 龙女又道:“那是对的,我尸体都?臭了许多年,这龙血也不大新鲜,或许真给肚子吃坏了。” 陈遂吃了一把药。 随后他意识到?,他的眼睛还是在疼,里面有团火烧似的。 他伸手,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这血有毛病吧,从眼睛里往外流。”陈遂不紧不慢地摸到?他的眼珠子上去,“我的眼珠子好烫。” 想将眼珠子抠出来,但是抠出来就放不回?去了。 陈遂只是轻轻按了按:“我的眼睛怎么了?” “龙血会让眼珠子怎么?我以?为这玩意滴到?眼里和眼药水差不多。” 龙女欲言又止:“是龙血让你的眼睛发生变化?了。之?前是有些?吓人的黑,这会儿你的眼睛有些?泛青。” “除了泛红还有什么用?处?”陈遂对着水面端详他的眼珠子。 有些?像是龙的眼睛了,泛着的青光,不知会不会在夜里也这般耀眼。 青眼让他更像个男鬼,并不难看,只让他温润的气?质褪去几分。 “这个月我能顺利筑基么?”陈遂道,“如果这份血给我过渡了些?蛟龙的力量。” 他不大敢在秘境里试着筑基。一会儿来个闻着血的气?味过来的修士就要死了,老四那三?脚猫的功法给人家看看还差不多,真打还得他来。 “谢了了呢?”他才想起晕死过的谢了了。 “你真要对她搜魂?” 谢了了还未醒来,陈遂猜那是解开禁制的反噬。 她此?刻安静得很?。 陈遂的手掌覆上去,她也只是沉沉睡着。 “我会小心些?。” 他修长的手指放上去。 “你的鼻子在流血。”老四好心提醒他,“眼睛也是。” “她身上有禁制,我搜不了。”陈遂面色愈发阴沉,“这是禁制上长个了人罢。” “给她丢在这,一会儿就要醒了。”他道,“走罢。” “你不是说要她给你当保镖?一会儿有人打你我肯定第一个跑。”老四去收拾他的药,“我们这没一个能打的。” “谁给谁当保镖?她禁制解开后不知身体里锁了什么东西,一会儿放出来难道我去打?”陈遂坐上剑就要走,“一个定时炸弹,要炸也是丢给剑宗去炸。” “那去哪?” 龙女第一个起身:“去找我之?前说的那姑娘。” “那条大蛇身上的血有些?是她的,这蛇见过她。”龙女的神色也说不上轻松,“这条蛇正好一千岁。” “你的祖传包浆龙血和批发似的,要找就快去。谢了了醒来前我们得走,不然她身体里封着的东西知道我要对她搜魂……” * 龙女的祖传包浆龙血似乎真就是一点儿用?处没有的。 陈遂的眼已不再发烫了,他看着他的绿眼睛,先是觉得自己有些崇洋媚外,后来一想龙不是人,那就更有些不爱人了。 循着大蛇的气?息往前走,陆陆续续堆积的又是死妖兽。 “越来越近了。”龙女说,“这里以?前还不是一片林子。” “那时老结海城就在这,一片都?是野花地。施义闭关时我也到?这来,看着那些?小小的人躺在地上晒太阳。” “他们在谈情说爱。” “能不能别思春了,我有些?害怕你了。”陈遂打断她,“想想你老公给你吃的美味钉子。” 老四哼了一声?:“陈遂这样的,没小姑娘喜欢他。” “我们这里有谁是小姑娘?那条老龙?你?还是我?老龙比较像吧,毕竟小姑娘三?个字里她多少还占了一个娘。” 龙女被?说得面上发红:“三?千多岁还年轻呢,我的命长着。” 林子往里走,陈遂看到?了龙女说的那种野花。 生得并不漂亮,只是漫山遍野地长着,粗笨的茎干托着小小的一朵白花,风一吹便散去。 没有香气?。 在青色的原野上兀自开着。 “她在哪?”陈遂问。 龙女只是往前走。 她分明只是剩一半魂魄,那些?白花却随着她破破烂烂的裙摆飘开。 “这是一条大蛇的背上。”她蹲下去,“这是我送她的蛇。她只会卜算,不会自保的法子,我想这样脆弱的东西风一吹就会碎掉,给她一条小蛇保命。” “我等你好久了。” 说话的是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快要腐败掉了。 地动山摇,大蛇缓缓放下一个人。 只能说是人,她衰老得不成?样子,连最基本的人形都?保持不住,皮肤龟裂,淌出浊液。 “明明我走时,你才那么小,才到?我的腰。怎么会?”龙女扑上去。 第38章 可是她没有躯壳了,什么也碰不到。 陈遂说:“一千年对人来说很长了。人是很短命的。” “你走后,我拼命地想到大荒秘境里来。”老人的声音很是温柔,“九枚钉子一定很痛罢。” “施义打断了我的一条腿,让我再无法修炼下去,你走的那天夜里,我想带着他一起死,可是失败了,施义废了我。我去找那条蛟龙,它高高地在天上耻笑着我,我另一条腿也被它废了,它要我看到你死。” “借着龙血,我九次返老还童,可是这不够,一千年对我来说太长,对你来说太短,我想试着去夺舍他人,可最终还是做不到。” 陈遂的眼珠子就在发烫。 溢出的血像眼泪。 “是你救下我的,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说我是野种,要绑住我丢进河里,他们扯掉我种的番薯,推倒我搭的棚子,我这辈子本该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结束,尸体被水泡得发胀,可是你来了。” “我年年都爬过上村子后边的山去祈求观海真君,他从未回应过我,你对我来说,比天神更像神。我才知道原来村子一直都那么小。” 她太老了。 她不断地去汲取龙血,给自己的身体换上新的部件,终于拖着这具躯壳活到了一千多年后。魂魄的衰老却是不可避免的,越想不老越衰老,最后不人不鬼的。 “你真傻。”龙女想去擦她面上的泪。 她的手从风里穿过去:“为什么不去投胎?带着我给你的龙血去换金子,去好好过完一辈子!人不是都这样吗?娶妻生子,老死。” “我怕你忘记我。”老人一面说话,一面表皮剥落,“对你来说,我的一辈子太短了。” “我说过等你回来,可我太弱,我杀不了施义,更杀不了另一条蛟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没有转世了,我的魂魄被龙血污染了。我也不想让你见到我丑陋的模样,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我算到你要出来了,这一卦耗尽了我的寿元,我没力气再去捡他人的残肢换上了,我要老死了,你肯定不懂老死是什么,你永远这样年轻,这样漂亮。” 那场雨过后,天没下雨。云低得随时要落下来。 龙女背对着他,陈遂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发胀的眼珠子在流血。 “我要杀了施义。”她说,“我要杀了施义……原来这是恨。” 一千多年后,施义也死了。西野人那么多,但再没有叫施义的那一个。 “去找天机阁的人,他们会帮你。”老人缓缓吐出几个字,已耗尽了她的力气,“我会老死,但天机阁会一直在,徒子徒孙……不要忘记我。” 龙女的眼眶通红。 老人的手垂下了,陈遂要辨认好一会儿才能看出那是变形的手。 “她老死了。”龙女说,“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你要怎么杀了蛟龙?”陈遂望着那死掉的老人,“一千年,对我们来说算长寿了。” “献祭我的魂魄和整个大荒秘境够么?”她满脸泪痕,“陈遂,你能做到的,对吧?” “那样你就没有来世了,你会死,死无全尸。”陈遂说,“这禁术是玉山魔教立教之本。若是还是一条龙,你不会老,也不会轻易死去,你还有很多一千年,还能遇很多像她那样的人。” “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那些人不是她。” 第37章 未愈之伤 总之陈遂什么都不懂。 “没意思。”他只淡淡道, 似是不甚在意,“死人死透了,你杀谁都无济于事。我是说真的, 你的命太长, 没必要这样白白死掉, 无人会因你死了便起死回生。” 龙女直直看着他眼睛, 金色瞳眸像在融化开:“那你又为何要急着变强?” 陈遂对此哑口无言。 白花仍未凋谢, 细小的花瓣散落在他发间。 他坐在草上,尸体恶臭难闻。 人成这幅样子也失透顶败。他自己也是个失败的倒霉鬼,没资格笑谁。 “若我能回到一千年之前就好。”她说,“一千年里发生太多事了。可我不像我的祖辈那样能随意呼风唤雨,我根本不够强。” “什么都留不住。” “那你决心要杀了它, 我的躯壳承载也承载不了那种程度的献祭。你知道的, 我的伤还没好。”陈遂道, “一味献祭, 我和你都会死。” 陈遂的掌心在太阳下几近透明。他伸出手,日光晒在身上,还是冷冷的。 “这是交易, 你要给我更好的东西。一个没什么生灵的大荒秘境只能暂充玉山魔教的据点, 我眼睛的变化未知, 献祭的邪术或许会要了我的命, 你得给我其他补偿。” “龙骨也不够,我不是施义,也不是那姑娘, 对你没什么痴心妄念。” 他捏着一朵白花。 草茎捏开是深红的,像血。 “邪术。”龙女说,“蛟龙的禁术, 夺舍、换魂、史书阵法……你的邪术是后代流传的版本,即使你一直试着修补,但毕竟不够完美。我给你这些年来我接触到的所有禁术,不是一个人写成的,是一个种族几千年来死了几万人人才记下来的积淀。” 陈遂不说话。 她被恨冲上头来,指不定说的是气话。或许这时她是想要复仇的,几日后呢?看到另一条蛟龙后会不会夹着尾巴求求陈遂帮她逃走?一千年能让恨意从深变浅了。 “我没有其他东西能给你了。”她擦去血泪,“一千年后,什么也没剩下。施义取走了我藏的宝贝,真心在意我的人刚死,我的魂魄要是献祭后还有残余,也能给你。” “太失败了,明明我这样自大,其实我什么都不算。几千年白活,到头来还是蠢货一个。” 确实是蠢货一个。 “你先给她埋好。”陈遂撑着剑起身,“要是被野兽叼走了,就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在细小的白花里,那团肉块如此丑陋,让人作呕。 “还有天机阁,她为我留下的家。”龙女说,“也留给你。我要这个已没什么用处了,苟且偷安不是我该做的。” “软弱了一千多年,自欺欺人,也该硬气一回。我与你定下天道誓言,这些筹码足够与你交易了吧。” * 大荒秘境里总在下雨。 陈遂从真君庙里才出来,忽然落下的雨淋了老四一身。 那姑娘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至少对陈遂和老四是有用的。陈遂得了个玉坠,能抵敌手一次攻击。好东西都被他捡走了,给老四也没什么作用,还不如给陈遂。 “我的修为被桎梏住了,突破不了金丹。”陈遂说,“至少要元婴的躯壳才能承载献祭。” “灵力是够的,魂魄也是够的,我卡在这一步许多年。” 龙女藏在他的耳坠里。 老太太压抑地哭了一上午,哭得陈遂都有些受不了。 陈昭死时陈遂也没这么哭,他那时小,只知道拎着剑上去要杀了仇人。 眼泪只会让软弱的人更软弱,没用的人更没用。 “如今施义的后人,已不是他了,不是那个人。”陈遂撑开红伞,“之前蛟龙说施义的魂魄还在这,说的应当是这的蛇。” “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别藏着了,都给我。献祭只有魔教的血脉能用,我不又能操纵他人的躯壳完成。” 龙女止住抽泣:“要去找大荒秘境的锁匙。” “我怕会被人盗取,将它封在这里修为最高的蛇身上。若是蛇死了,便转到另一条蛇身上。” “你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陈遂冷声道,“我身上的血会将它们都引来。” 若是操纵大荒秘境,能否对秘境里所有人都进行搜魂?只要让龙女认定大荒秘境里的人都是大荒秘境的一部分,陈遂是大荒秘境的主人。他还在因“容器”二字感到不安,剑宗的人要对他做什么,陈遂毫无头绪。 保命的底牌还不够多。 “陈遂,来尝一尝蛇汤。”老四在一边煮汤,“我手艺还是很好的。” “你那是尸水。”陈遂望了一眼,“有点恶毒了,人尸骨还没凉透,你就给我煮蛇肉汤。” “还是她老公煮成的。老龙,你喝不喝你老公?” 老四掏了不知是谁的棺材,洗了五六回,看到棺材里是条蛇,索性连棺材一块儿煮了。 蛇死了都不用杀,陈遂在那半死不活,他又找不到药,只能煮点汤给陈遂补补。 “别掉眼泪了,老龙。”陈遂说,“一天到晚哭哭哭,福气都哭没了。” “碰上这样的事,哭哭也没什么。”老四安慰道,“几千岁还是个孩子呢。” 第39章 “我爹杀了我亲妈把我家整没了,我去杀夺舍我妈的人没杀成,如今差不?多是个残废,剑宗的人还想拿我做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容器,我也没掉眼泪。”陈遂端起碗,“别哭了,我头疼着。” 老四也道?:“我十几岁就被骗上玉山魔教,一分钱没赚,还打了几年白?工,玉山魔教倒闭了,家里老人生着病,兄长上山砍柴死了,妹妹连饭都吃不?饱,我如今身上还有陈遂给下的毒药,要死要活全靠着他心?情。” “一点银两全送回家去了,身上一分钱没有,只?能吃陈遂煮的狗粮度日。” “别哭了,你死后我会看好你们两个的坟。以后魔教的弟子我都叫他们来给你烧纸,保证你在地下有钱花,也风风光光的。老四就挺喜欢烧纸的。再不?济你的骨头融进了我的身子里,我还没这么快死,我会记得?你。”陈遂不?知?为什么老四也哭了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哭得?我心?烦,一个去吃老鼠药,一个一边去吃钉子去,没用的玩意儿。” 龙女坐在一边的蒲团上:“雨停了就去找锁匙。那里还有一片我的护心?鳞,你用了应当能突破金丹。” 她泪痕未消。 原来鬼魂也是会流泪的。她的眼泪在陈遂这里毫无价值。 “你能察觉到锁匙在何处么?”陈遂捏着地图,“我们在大荒秘境的腹地,往前走?是仙人冢,往后走?是埋骨地。” “按我目前感受到的灵气流动,应当是在仙人冢。那就又要有一场恶战……我的天,怎么天天让我一个病人去打人?那里肯定要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在找好东西。” 老四大口喝了口蛇汤:“祖宗,你不?打难不?成要我去打?” “我去打,你直接在后头等死就好了。”他舔干净唇角的碎屑,“我已经深刻认识到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决定之后看着你打,给你些?许精神上的鼓励就好了。” 这回翻白?眼的是陈遂。 陈遂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我还能怎么办?卷又卷不?出个好成果,躺下等着陈遂争口气,就跟养个儿子一样?的,儿子厉害老子就能在地上躺下。” 龙女道?:“你这没骨气的人。” 老四不?甘落后:“你这没点用的老龙。” “你还不?如喊她奶龙呢。”陈遂淡淡道?,“这烦人的雨,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停。”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很久了。 往前走?两步就是仙人冢。 传闻里仙人陨落的地儿,刮着阴风,不?时有黑鸟掠过,惊叫一声又飞去。 地上的尸骨看上去是很久前留下的了。死在大荒秘境的修士,最后都会到这来,成滋养秘境的一份子养料。他们是抱着想突破的心?到秘境里来的。 “前面有人。”陈遂说,“这里有没有好东西? 龙女巡视了一番:“前面应当有。有颗不?错的鲛珠,放在屋子里夜里会发光,挺有用的。” “只?会发光?”陈遂挑了挑眉。 “我挺喜欢的,好看的。”龙女说,“你不?喜欢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老四或许喜欢。老四不?是说要带些?东西回去给家里人?鲛珠就正合适,虽然?屁用没有,看上去倒是值钱,这拿去送礼正好。” 他踹了老四一脚,老四就屁颠屁颠去找他的鲛珠了。 “自己?去,打不?过再叫我,我在后头给你兜底,你也需要去上手实战,增长些?实战经验了。” “陈遂,我要话要和你说。”龙女叫住他。 陈遂坐在老四的剑上,正要随手丢把剑过去。 “什么事?”他问。 龙女看着他的小?腿:“你的腿。” “你的腿有问题,我的龙血流进去时,我有感觉,剑宗的人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药?不?然?早能走?路了。” “施有恩做的,但我还不?能和剑宗撕破脸。”陈遂道?,“不?是毒,只?是让它暂时好不?了。仙仙身上也动了手脚,它在哪谢了了能看到。” “一时的疼痛和虚弱换一个掉以轻心?,还是划得?来。” 第38章 故人之剑 “我还能怎样?难不成我提着剑去杀了谢了了和施有?恩?我一个人如何与剑宗, 如何与正道所有?人为敌?”陈遂苦笑道,“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读不懂人心。”龙女轻叹, “在我眼里, 剑宗的人分明是将你像眼珠子?一样宝贝的, 爷爷都没这般宝贝我。” “那份真心实意关切, 不似作伪。” “施义对你就没一分真心么??他杀你时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 眼泪就在他眼眶里打转。”陈遂不愿再说下去,“容器。好恶心的词,游仙据了她的躯壳做容器,西?野皇帝拿他的儿子?做容器,听到这词我便反胃得想?吐。” 更让他想?吐的是仙人冢里死人的气息。还有?些?浑身?发臭的鬼修, 被陈遂的剑气所伤, 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我不懂, 谁惹毛了我, 我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龙女的魂魄虚虚飘在风里,“此仇此恨,你能忍住?” “老龙, 你打不过另一条蛟龙时, 你就得忍着, 忍到它死在你手?下咽气, 他的血染红你的袖口,你才能松口气。我也不想?忍,这狗屎日子?想?来我已过了许多年, 忍都忍出习性来了。” “不就是忍一忍,死在我手?上的人多了去,这几?个不急一时。” 龙女望着他, 又陷入了沉思。 她看不懂施义,也可看不懂这个比施义要年少许多的人,人都是难看懂的。龙女并不厌恶人,只是想?到这样短命的人一生要想?如此多极其可怖的事,不禁打了个寒战。 陈遂仍捂着自己刺痛的眼。 从龙血汇入他身?子?后,他的双目便一直胀痛,像是第三只眼要长出来了。 “我的眼睛是不是又在流血?”他问。 老四几?个包裹都装得鼓鼓囊囊:“你眼睛好着呢。” “看上去还挺好看的,晶莹剔透,和翡翠一样,挺值钱。” 陈遂没摸到血,又说:“来一趟秘境就是不一样了,连老四都会?说四字成语了,厉害,厉害。” 老四拾物件的动作一顿:“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我一直都会?说四字成语的,我还会?说王八糕子?,缺德玩意……我会?的词多着呢。” 陈遂挥挥手?:“知道了,一边玩去。你左手?边有?把还可以的剑,捡起来还凑合用。” 老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那把剑很想?我抽出它来,我的血脉天?赋让我感受到它,又不奇怪。” 老四就随手?一丢:“我不要陈遂不要的玩意儿。丢人。” “你也是挑上了,我天?天?用的都是好东西?,说实话我的口水都能拿去卖钱。”陈遂说,“挺多人抢着买的,说不定还会?打一架,毕竟我的许多仇人都想?着弄点我的头发或血什么?的好咒我死。” “这是什么?值得夸的事么??”龙女愈来愈弄不懂陈遂,“那你很招人喜欢喽。” “你就听他吹水,他天?天?被仇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你看他像是什么?好东西??陈遂的心眼都是黑的。” “是青的。”陈遂道,“上次险些?被一剑穿心时我特意多看了几?眼。” “和青火一般的色泽,我觉着挺好看的,世上定没一个人的心和我的一般。” 老四不欲和他多说:“你觉着好看就好看吧。我还想?着你多活几?年,别连累我了。” 几?人走走停停,终是进了仙人冢的深处。 一千多年来,这样多的修士前仆后继死在这。尸骨堆走了半个时辰还走不到底。 又是个鬼修,从污泥中一跃而起,要扑向陈遂的瞬息,被一剑削断了身?子?。 “陈遂,我真受不了你了。”老四又捡起一把想?要陈遂抽出的剑。 陈遂是悠哉悠哉坐着,偶尔指挥老四给捡几?个宝贝给他,他自己不愿动手?,嫌死人的东西?脏。 这些?剑就厚着脸皮替他打了一路妖兽和鬼修,就盼着陈遂给它们捡起来。 “你祖上那把剑什么?来头?”龙女问,“这有?点恶心了。” “或许是世上第一个生出剑灵的剑?楚天?阔没和我多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满脑子?里只有?替天?行?道杀杀杀。” 陈遂的双眼还在痛,甚至有?愈来愈痛的趋势。 “你能别捂着你的右手?老说你眼睛痛了么??”老四无可奈何地打开一把扑上来的剑,“又烧起来了?” 陈遂才木木地看向自己的手。 原来是楚天?阔的剑穗在这作妖,他从肉里取出那片小的铁片。 “它和龙血应当已自由搏击过了。”陈遂说,“这是又想?杀人了,真烦。” 第40章 “这里没有人能给你杀。”老四后背发凉,“反正我不能拿去给你杀。” “不是。”陈遂盯着小小的黑铁片,“楚天?阔的剑在这……至少是有块碎片在这。他不是飞升了么?那剑应当已飞升上界了,怎会?在仙人冢里?” “是上苍有?眼看着死东西?太恶心人,又给劈下来么??当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陈遂一连喊了好几?个大快人心。 “我爹或许是死了。”陈遂笑着说。 龙女说:“你要不还是多少吃些?药吧?虽说你这样的吃药或许也没什么?用处,总比不吃药一直这样好。” “我要找到他的剑。”陈遂来了兴致,“你的龙骨还不能与我太契合,若是再寻来他的剑放进去,那我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要杀蛟龙,我要把顶好的剑。” 老四还在地上的死人堆里翻翻找找:“那把剑长什么?样?” “看起来和山巅的雪一样,陈昭常说那剑很像他。”陈遂收敛他狂喜的神色,“比雪光要亮。” “说了和没说似的。”老四嘟囔道,“你这么?恶心他,还这么?喜欢他的剑。” “那是当然了,我的剑骨有?一块在里面,你说我喜欢不喜欢。”陈遂说,“那时我还小,失手?打了不该打的人,他就这样弄我了。” “你打谁了?” “我打楚天?阔了。”陈遂有?些?不愿说,还是说了,“我和隔壁合欢宗的圣女打赌玩,她说她敢给她爹亵衣里撒一斤痒痒粉,我说我敢打我爹耳光。后来她被她爹揍了一顿,几?个月没下床差点嗝屁,恰好错过了我被我爹揍。” “怪不得你们两个玩到一块儿去。”老四又擦了把汗,“我被你们两个弄得不敢找道侣了。” “找姑娘怕那姑娘是个女施义,生孩子?怕孩子?长大和陈遂一样……我就想?多活几?年。” 陈遂说:“那你放心喽,山鸡生不出凤凰,你那孩子?估计长大了和你一块儿喂鸡。” 手?臂上的灼伤感愈发难捱。 楚天?阔明明飞升了。明明这剑早该去上界了。 要说有?什么?隐情,陈遂错乱的记忆里已翻不出什么?有?用的事了。 “就在前头了。”陈遂说,“他的剑灵死了,真是见了鬼。” 这里尸骨遍地,陈遂要认真去辨认这有?没有?楚天?阔的分身?。这些?尸首躺在着太久,几?乎要软成地上的泥。 “或许是飞升没成?”龙女道。 “绝无可能。他那种?人不会?飞升失败的,虽说我恶心他,但他是必定会?飞升的人。更不说杀了陈昭,又差点杀了我,光这两件事就够他用魔教的献祭飞升了。” “那我也不懂。”龙女说,“往前走就是了。” 陈遂的手?在发烫,和火灼烧的感受一般。 仙人冢上没有?太阳,银月悬在空中。 “我看见了。”陈遂说,“在那。” 老四与龙女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几?具腐烂的尸骨。上面有?如潮水一般涌动的蛆虫。 “好恶心……”老四不愿多看,“哪里有??” 陈遂却?道:“就在那。” “如此嫉恶如仇、冰清玉洁的人,残剑沦落到如此境地,倒也是可怜至极。”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真是报应。” “管他是死是活,其中又有?什么?隐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于?我来说不过死人一个,而这剑骨我寻了许多年。” “那你的剑骨有?点臭了。”龙女插嘴,“和我的龙骨一般,是不是腐烂了?” “原来我的一千年,和你们的几?十年一般。” “老四,去取出它来。”陈遂说,“你想?自己去?还是我逼你去?” 老四只得任劳任怨地去给陈遂找那“雪一般”的剑。他用火一烧,地上只剩下什么?亮晶晶的小东西?,闪着光。 看上去和水的波纹一般。 龙女也看呆了:“你爹还真是有?一把好剑。” “得了吧,真要你们掏块骨头来炼剑,你们又不乐意了。”陈遂接过碎片,“这剑杀过的生灵比观海真君还要多。” “碎裂的魂魄被他打在我的剑骨上,这才成了这把剑,你听,还在惨叫。”他摊开手?,“整个大荒秘境,你的魂魄,再加上我识海里的残魂,应当有?几?分胜算了。” “这把剑的主人,不可能是你所说的恶人。”龙女信誓旦旦道,“这分明是把好剑,这样的剑会?自己择主。” “我不想?听,你想?继续说便说下去,再说两句我要给你吃钉子?了。” 第39章 你叫什么 剑骨回到陈遂的身上, 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躯壳。 魂魄和躯壳是两?回事,但躯壳得到的滋养也能反哺魂魄。陈遂错乱的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清晰明。 他眼前闪过一把剑。 那是一把钝剑,看上去老极, 花纹几乎被磨平。 不是楚天阔的剑, 也不是剑宗的剑, 这把剑的样式很?有?上古遗风。 那剑刺向了他。 “这把老剑是谁的?我分明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 我的仇人?没有?这样一个?。”陈遂撑着胀痛的脑袋, “上面的禁制不是我下的。” “你?得了老年痴呆?还是真的烧傻掉了?”老四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陈遂,你?在说什么?哪里有?老剑?” “我记得有?人?刺伤了我,我伤得很?重,是才想起来的。”陈遂擦了把冷汗, “那个?人?是谁?我不会不记得这样的强敌。” 凭空出现一般的回忆。 “或许是你?自己锁起来的。”龙女轻声说, “邪术有?许多种, 也有?几种是以记忆为凭依的, 抑或是你?的那段记忆被污染了,就和龙血污染魂魄一般,你?自己选择了舍弃。” 陈遂缄默不语。 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但这事与楚天阔牵扯了起来, 或许和剑宗也有?关。 这种感受让陈遂烦得要死, 他几乎要忍不住想抓住谢了了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就别想了, 陈遂,你?的眉头皱成这样更显老了,那些小姑娘要笑?话你?了。”老四说, “或许只是什么烦心事,你?不愿记起来。” 剥去剑骨,剩下的碎片泛着泛着莹莹白光。陈遂惨白的手心里放了这么一块碎片, 白光沿着他掌心的纹路外溢。 楚天阔不在这方天地,陈遂没法子去问他。他是死是活,都与陈遂无关。 “你?知不知有?这种邪术?”陈遂问龙女,“和记忆有?关的那种?” 龙女只是摇头:“被施义偷走了。还有?许多东西都被施义偷走了。” 陈遂后知后觉感到自己似乎被龙女坑了:“那你?说跟我交易的邪术。” “天机阁。”龙女道,“天机阁是清白的势力,能为你?所用。魔教不为正?道所容,但天机阁不一样,你?会需要的。” “剩余的邪术,你?出去后去找我来的山里,那里还有?东西,施义拿不到,只有?拿了龙骨的人?才能用。” 陈遂有?些后悔:“老龙,我可?是要搭上半条命的。” “我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美少年一个?,给你?这老东西陪葬死了,算不算工伤?” 龙女移开目光:“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你?们人?的话我听?不懂,我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又想吃钉子了?” 龙女投降:“我错了还不行?,祖宗,您识海里的禁制或许天机阁的人?明白些什么,他们专攻阵法的,你?胡乱解开反而?容易坏事。” “或许是封存着一个?更厉害的魂魄,你?一解开禁制就要吞没你?。” 陈遂道:“不会的。” “我不会做这种事。”他说,“说到底还是我太弱了。” “这种事是急不得的,你?越想一时半会变成一个?厉害的修士,越容易走偏。”龙女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施义都死了。” 陈遂用剑划开自己的手腕,将碎片也塞了进?去。 “是,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他捻去血珠,“那条蛇闻到气味就要来了。” “我的血很?好用。”他道。 惨淡的银月照着森森白骨。 并不难看,只是让人?难免心生悲情,念及此处的死去的修士,想到他们死前一刻还在拼命挣扎却无果。 人?都是会死的。 陈遂手腕一抖,血便似断线的珠子洒在地上。 “真的好香。”老四说,“和五石散一样。” “你?暂且不能用我的血了,再用下去你?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陈遂说。 他的手腕上都是细密的伤疤,在月下和白骨的颜色一般。 老四忙问:“我不会有?事吧?” “我犯不着费心思害你?。” 第41章 血从身上流出的感受,让陈遂感到自己还是陈遂。除去魔教少主?或是医仙弟子什么的,他只是陈遂而?已。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老四忧心忡忡,“陈遂,你?别放血放得晕过去了。” “我们这就你?还能打,你?死了我们全完蛋。” “这里还有?这么多剑,它们会帮着我的。”陈遂舔去自己手上的血珠,“那些闻着气味来的修士就会和蚂蝗一样。” 银月隐到云后去了。 “回头陈遂!”老四大叫一声,“蛇来了!” 比那群修士先来的是蛇。 一条银色的大蛇遮住了银月,它的眼睛也是融化黄金的色。 “化神。”陈遂缓缓抽剑。 从身子里抽出龙骨和他剑骨混杂成的剑,陈遂不想叫它龙女给的名。 剑也是通体银色的,真如雪一般。 陈遂握住剑,那大蛇静静看着他。 “锁匙。”陈遂道,“老龙,它能听?懂你?的话么?” 银蛇垂下头:“你?的眼睛……主?人?的眼睛。” 龙女的魂魄上前去:“我要锁匙。” “您回来了。”银蛇说,“我以为这是做梦。在这样月圆的夜里,我们常梦到您在高高飞云上。” “在锁匙给您之前,我想明白飞是怎样的。”银蛇的嗓音钝钝的,“大荒秘境之外,又是怎样的景象。” “大荒秘境外,还有?许多地方,终年落雪的高山,四季如春的荒野,或是那些宗门……”龙女抚摸着它的脑袋。 银蛇在龙女的手下乖顺得像是新生小兽。 “您应当已见?过纸鸢了,她老死了。”银蛇低着头,“纸鸢前辈说,您还会醒来的。” “从我头一次见?到月亮,纸鸢前辈驯养的蛇就和我说,我们要为您赎罪。” “施义是忘恩负义之人?,蛇不是。蛇的血是冷的,但蛇是认主?的。” 龙女没说话。 她银白的发丝和蛇的银鳞一样苍白。 “我将锁匙给您,那我也要死了,只是死前希望我身上的这份龙血能给那位公子。”银蛇望向陈遂,“您眼中写着许多事,不是我们一辈子桎梏在大荒秘境的蛇能懂的。您用我的眼去看一看外边的天地。” “原来她叫纸鸢。”龙女道,“纸鸢……纸鸢,是个?好名。” “春来时,趁着东风放纸鸢,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多好。”龙女说着,又落下一滴眼泪。 “大荒秘境里没有?东风。您要好好的,我们所有?蛇都甘愿为您死,这是我们的赎罪。” 它张开巨口,吐出一枚小小的玉环。 羊脂玉环,上面穿着一根血迹一般的红绳。 银蛇吐完玉环后,眼就开始流血:“您一定要好好的,您和我们不同,您天生是高贵的蛟龙,是神话里的存在。” 它来不及说完,便浑身一颤地僵死在地上。 龙女还在看着它。 “天道誓言是无法回头的。”陈遂道,“若是你?真想好好活,也没回头路能走。天雷会教你?灰飞烟灭。” “人?老了会生出一头银发。”龙女想要捡起银蛇的脑袋。 她没有?躯壳了,什么也摸不到。 “老大不小了,别老意气用事了。”陈遂劝她,“一千多年够你?长大了吧?” “一千多年都够我孙子生孙子了。”老四也插嘴,“老龙,你?别老哭丧着一张脸了,你?这满头白头发本来就显老,这样更显老了,像个?老太太,施义看到都要认不出你?了。” “我还是要去杀了它。”龙女说,“我只是在后悔,我先前忘了纸鸢叫什么,这会儿又不记得问银蛇有?没有?一个?自己的名。” “我捡着它的龙血,也算是在我这里活下去了。”陈遂从剑上下去。 银蛇的身上并不脏,陈遂还以为这些冷血的蛇都是不爱干净的。蛇身上踩着很?硬,像礁石。 陈遂拨开它的眼眶,取下那枚眼珠。 里边烧着的火已然熄灭,蛇目和龙目是不同的,纵使它身上也有?龙血,它还是不是龙。 “那你?呢?你?叫什么?”陈遂问龙女。 龙女愣住了,她茫然地立在风里。 “我的剑打算叫你?的名,这把好剑即使我死了,后面也会有?人?来找到它,从剑鞘里抽它出来。” “如此一来,你?的名字就不会被忘掉了。” 陈遂用丝帕包好了蛇目,本想也塞到自己的身上去,可?无论在什么地方多塞一只眼,都会让他变得很?奇怪。 人?还是长两?只眼的好,看着才像个?人?。 “银姝。”龙女说,“这是施义给我的名字,他是个?很?坏的人?,但这个?名字很?好。” “那这剑就叫银姝剑了。”陈遂说,“拿到锁匙了,之后要怎样做?” “这几日大荒秘境就要闭上了,这些修士应当会自己出去,下一次打开,要我死以后,你?成了秘境的主?人?。” “陈遂,那你?一定要好好的。”龙女,或是说银姝对?他说,“带着你?的剑,一直活到西野人?死尽了那一日。” 天要亮了。 银姝说之后不会再落雨,陈遂不是很?信得过她,还是收好了油纸伞。 老四只给他带了把艳红的油纸伞,陈遂始终觉得有?些俗气,就和银姝这个?名字一般,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着秘境更深处走去。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我要去看罗小黑。 秘境还有两章结束,结局是好的。距国庆节还有两个多月……好想过国庆节。 第40章 离开秘境 走到结海城外, 陈遂又看?到那片苦海。 这?片苦海也永远留在?了这?。几千年几万年过去,这?里应已不?叫什么大荒秘境,苦海也不?叫苦海。 “你还有什么地方要去?”他问银姝, “银姝, 从这?出去你便要死。” 那蛟龙必在?秘境外布下天罗地网, 而那些老东西或许还在?秘境入口处守着陈遂。 甚至“楚遥”的性命要比蛟龙还值钱得多, 他是玉山魔教最后一线生机。重创玉山魔教, 击破正道和?魔教这?些年来?微妙的平衡,抓住楚遥的人成?正道魁首或许也顺理成?章。 “是啊,要不?大吃大喝一顿?我?在?魔教的那些日子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和?一块儿混的兄弟们去山下喝酒,一坛又一坛, 多少要做个饱死鬼再上?路。”老四?说, “只是这?秘境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煮给你吃, 还能吃的当属是陈遂, 你问问陈遂愿不?愿意弄点血出来?给你喝。” “陈遂,你承受得住献祭么?”银姝的眉目间始终笼着一层忧色。 陈遂道:“谁知道。” 楚天阔的残剑,他的剑骨, 银姝的血, 这?是陈遂的筹码。 可是要杀的是蛟龙, 不?是陈遂用来?戏耍的二流货色。他与蛟龙间修为的巨大差距, 能放下几千个老四?。 “还能如何?我?都答应你要杀了它,你就放宽心好好准备上?路的事?罢,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陈遂说, “魔教做事?你放心,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四?和?施有恩总说我?要死,我?不?也活到了今日, 今日还吃好喝好呢。”他说,“你这?条老龙就是该操心的时候去舔施义了,不?该操心的时候总说些让人烦的事?。” “我?作证,陈遂目前?答应过我?的事?没有没做到的。”老四?也说,“看?开心,能过一日是一日。” 这?么多年没变的,只有苦海了。陈遂不?知道在?蛟龙死后,苦海会怎样。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银姝说,“这?里的好东西,你要的也都取走了。可惜这?一片苦海不?能抓在?掌心也给你带去。” 她的幻象都消失殆尽。 老城似坟墓一般寂静。 “走之前?我?该换身衣裳,我?得体面地死。”她轻巧地穿过城墙,“这?里有个小姑娘常常卖花,我?死后,她偶尔会放一把?快枯死的花到我?身上?。” “死前?高兴些。”陈遂难得宽容了一回,“要我?抓几个鬼修给你玩么?正道修士也行,他们一被抓就会乱叫,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要不?让穆为霜穿清凉点儿过来?给你跳个舞,他身材还是不?错的,去头可食,挺多小姑娘喜欢他的,男的小姑娘和?女的小姑娘都有。要不?我?给你放个烟花看?也行……要这?是魔教就好了,我?取乐的道具都不?在?这?儿。” 他一打岔,银姝总算是轻轻一笑。 “我?这?把?年纪,哪看?的几个小孩子在?我?面前?搔首弄姿。” “城主府里有我?的旧衣裳,那是爷爷给我?的。”她说,“换上?那身衣裳,就出去好了。” 第42章 陈遂都认不?出哪是城主府了。 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只有银姝还在?往前?走。 她走得很慢。 “奶奶很早前?就死了,爹爹和?娘亲死在?其他蛟龙的手下。爷爷说是他们两个生下我?和?它,才会死掉。它们本来?可以活很久很久,蛟龙的能活上?几万年。” 陈遂坐在?银姝剑上?,老四?在?一边时不?时和?她说上?两句。 “我?们人一样,我?家也有人是难产死的。郎中在?那问保大还是保小,但大的一会儿就没气了,小的头才出来?,芝麻大小的眼还没睁开,也就随大的去了。”老四?慢悠悠说,“结海城以前?就挺漂亮的吧。” “那是。那时这?些商人还没弄得这?乌烟瘴气,他们杀了我?,不?知是谁推倒了第一座真?君像,就供奉起了我?。我?又不?是神,听不?到人向我?祈求什么,爷爷说过许多人都信奉着龙,皇帝说自己是龙的后人。” 陈遂说:“一般吧,你的雕像肯定?没那群老东西扎的我?的小人多。” 城主府也看?不?出往日的繁华了。破破烂烂的墙几乎要与石头融为一体,那里挂着一件衣裳。 藕粉的,还是年轻小姑娘爱穿的样式。太阳照在?上?头,连薄纱都泛着层薄光。 “不?用躯壳,这?是爷爷给我?的礼物。他嘴上?说着我?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是悄悄给我?准备了这?些。上?面还有他的龙血,他废了这?么多心思,老得更快了。”银姝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陈遂,你知道为什么蛟龙会偏爱你么?” 陈遂说:“长得帅。” “就皮囊来?说,确实好看?。但还是你和?我?们很像,我?们是冷血的。你和我们一样高高在上。” “随你。”陈遂转身出去了。 他没心思盯着老太太换衣裳。只是这?里连墙都没有,老太太换衣裳也不?大方便。 “老四?,过来?。”陈遂喊住老四?,“你也别看老太太换衣裳。” 老四?冤枉道:“我没事看奶奶换衣裳做什么?我?这?双眼睛冰清玉洁,还想着将来?找个好姑娘呢。” “你去一边给她炖碗汤。”陈遂说,“我?记得城外有口大锅,不?过你记得洗一洗,上?头还有我?的洗澡水。” 老四?也没再问陈遂那几个要煮陈遂的修士到底怎样了。 多说无益。 “就没其他锅么?”老四?问他,“你多少天没沐浴过了?” 陈遂皱着眉:“我?每天都洗,洗完有空还熏香。” “那行吧。”老四?只好应下了,“熏完更像一块大腊肉了。” “我?熏香是为了遮住血的气味,老四?,我可不?是什么闲人。” * 这?件衣裳不?太合身。 银姝后来?和?施义生下过孩子,她长高了。裙摆短了,露出她伤痕累累的小腿。 看?上?去很难看?,连魂魄上?都留下了这?样可怕的印子。 “你这?样挺好的,终于不?是那套我?奶奶喜欢穿的衣裳了。”老四?烧着火,“陈遂说请你吃大餐。” 所谓大餐,还是陈遂从自己手上?抠了几块宝贝下来?煮汤,丢进去之前?他嚼到一半的香菜。 主料是一条蛇,大荒秘境其他的好东西没有,就是蛇特?别多。 “要不?丢点龙骨进去?”陈遂用勺子拨弄着,“有点地狱了,请龙喝龙骨汤。” “不?过银姝这?样是更好看?。” 银姝松了口气。 他们都没说到她腿上?的疤痕,被啃噬,被万箭穿心留下的痕迹。 “这?是煮的魂魄。”陈遂说,“不?用谢我?,我?人真?好。” “好个毛,你煮了蛇的魂魄,蛇就没有来?生了。”老四?洒下一把?生姜,“要是有酒就好了。” “这?里也不?能久留,他们闻到我?血的气味又要跟上?来?了。”陈遂说,“有事?天天被所有人追也是一种苦恼呢。” “尝尝我?的手艺,这?里东西不?够多,不?然我?肯定?煮得更好。我?四?五岁就会煮饭了,煮一大家子的饭。” 陈遂低头啜饮了一口:“我?还以为你说你要当厨子是随口说的。” “不?来?魔教我?就想去当个厨子,一边做好吃的一边自己吃。”老四?舀了一碗汤给银姝,“银姝摸不?到碗怎么办?” “那你会不?会往烦人的食客碗里吐口水?”陈遂施了个术,“银姝拿着碗。” “魂魄和?躯壳虽说是两种东西,本质上?都是一种东西的变体,说灵气或是其他什么,我?们这?方天地不?就是这?样的?我?有时也感到很假。” “我?怎么又听不?懂?”老四?听得头昏脑胀,“管他呢,有没有人还要加葱和?大蒜?” 银姝意外的重口。 “这?味道还挺不?错的,比施义煮的好吃多了。我?还以为人的饭就是这?么难吃的,一想到可怜的人要吃难吃的饭直到死,不?免对他有多了几分怜爱。”银姝的面颊红扑扑的,“老四?,你叫陈遂将我?的坟墓安在?你的店旁边。 “要是献祭完了还剩下点渣滓,正好你捡了去煮正宗龙骨拉面,煮个一千多年就说是老汤老料,生意肯定?红火得不?行。”她说,“煮龙须面最好了,和?爷爷的胡须一样。” “这?不?好吧?”老四?始终盯着火候。 汤在?咕噜咕噜地响。 “这?有什么不?好?我?就认识几个人,你和?陈遂就是其中之一,体面地上?路前?,我?不?得安排一下我?的遗产?” “好东西还是要给陈遂的多,陈遂算不?算是我?的恩人,想来?也是好笑,害我?的是人,帮着我?报仇的还是人。” 陈遂道:“说明蛟龙招人喜欢。” “谢了了杀了条大蛇就够她吹一辈子了,人很嫉妒蛟龙的。”他放下空了的碗,“老四?手艺真?好。” “我?又有些想家了,爹娘都好多年没尝过我?手艺,怕是都认不?出我?来?了。”老四?说,“银姝要是和?我?回去一趟就好,我?家里人都没见过龙。他们看?到你肯定?会吓一大跳,然后对着你磕头。” “人真?有意思。”银姝说道,“那我?要记住老四?和?陈遂的名字。” “陈遂,你不?会不?记得我?本名叫什么了吧?”老四?的目光审慎,“你不?会只记得我?叫老四?吧?” 陈遂没说话。 他真?不?记得了,但是说了老四?肯定?不?高兴,索性吐出一口血让老四?急一急,老四?也就不?记得这?事?了。 第41章 虚情假意 “谢了了那边怎么说?”老四要?出秘境时才想到这事?, 顿时坐立难安,“她打你怎么办?你可不经打。” 陈遂擦了把汗:“她不会?打我的…对吧?” 又?要?编借口?,一想到便头疼。谢了了实在不好骗, 他的双眼到时还要?好好解释一番, 没给出个缘由谢了了不会?轻易放过他。 要?陈遂怎么解释自己一边卧病在床两日, 一边无意误入秘境误杀人误食两份龙血? 总不能说他一不小心扶摔倒的老人, 就错砍了人的脑袋, 有些牵强了。 “银姝,施义一边怎么骗你的?”陈遂只好问银姝,“这个你应当比较熟练。” 银姝一顿,道:“他说我一条龙不放心,也想为我做些什么, 就跟上来了。遇到了危险也不敢向我求救, 生怕给我添麻烦。” 陈遂记下了:“我等下就这样和谢了了他们说。” “反正还有医仙护着我, 没抓到我把柄, 他们又?不能对我做什么。”他对自己说,“希望他们到时候别太?生气。” “我可是相当重要?的容器。”他说。 到底是什么的容器。楚天阔的容器?还是陈昭的容器?还是谢了了死去的爹? 陈遂一想到,一身的无名火就上来了。 结海城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只能堪堪望见一片高低起伏的黑线, 像三流画师的手笔。 陈遂之后要?在这重新累起高楼。锁匙给到他手上, 秘境就不会?三百年一关。大荒秘境的传闻, 他倒打算放任下去。诱骗几个贪心的修士来当养料,似乎也很不错,或是将他们饲养在这。 在剑宗待了几天, 别忘了他还是魔教的人,身上流着陈昭那一半疯子的血。 几片薄云眼看就要?落下。 “陈遂,之后大荒秘境还叫大荒秘境么?”银姝问, “这名不是我起的。” “那叫什么?陈氏殡仪馆?打击正道第一根据地?玉山魔教服务大厅?”陈遂沉吟片刻,“都不错。” 老四说:“那还不如叫我家的名字呢,我家在老刘村,隔壁还有个铁牛岭,铁牛岭上是大鸡村,你这都起的什么名字?” 第43章 “之后想到了再说吧,暂且还叫大荒秘境。”陈遂道,“三个人凑不出一个会?起名的,没用的东西。” “银姝怎么看?” 银姝摇头,一头银发散乱:“我看就叫大荒秘境。这原是结海城的一部分?,因我身死被分?离开,仍叫秘境,旁人也猜不透其?中已成?了你这魔头的家。” “我是医修。”陈遂指正道,“我们三个当中没有一个魔修。” “叫玉山魔教第一人民医院好了。这些词都是陈昭从下界带过来的,我觉着还不错。” “那教主大人的生活很充实了。就你那天天给人吃老鼠药的医术,人进来时是活蹦乱跳的,出去时就死了。或许都不用出去,看到你就自己死了。” 陈遂哼着小调,清点了一番自己新找到的法宝。他几个个大布袋装得鼓鼓囊囊,堆在老四身上,教他看着赏心悦目。 要?和蛟龙打上那么一场,想起来就让他热血澎湃。他还没打过那么厉害的东西,那陈遂也得拿出几分?实力来。 “那个是不是谢了了?”老四忽地鬼叫一声。 陈遂以为他又?白日里见了鬼:“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银姝钻回到他的耳坠里去:“那真是谢了了,她怎么一身的魔气,但又?没走火入魔。” 陈遂下意识蹲下去,藏起来:“鬼知道。” “或许和她解开的禁制有关,这魔气不是她的,倒和游仙那种有几分?相似。”陈遂皱着眉,“她不太?对劲。” 眼眶发红,头发乱糟糟的,谢了了的长?发一直梳得一丝不苟,今日倒是狼狈至极。 连她宝贝着的的重剑上都有几个豁口?。 “那条蛇不能逼她到如此境地。”陈遂说,“她是完全将那大蛇按在地上打的。” 谢了了也没发觉他。 她浑身都是血和汗,只是胡乱地走着,握剑的手发着抖。 “我做不到……做不到,母亲,为什么一定?要?我做这种事??我什么都做不到。” “陈遂?” 谢了了还是察觉到他了。 “小遂哥哥,你怎么在这?”她挤出一点笑,“我试炼又?没成?。” “母亲说,等我解开禁制还能对本心坚定?不移,就不算输。”谢了了想要?擦去眼泪,“偏偏我总做不到。明?明?拿起剑是想护住想护住的人,但拿起剑要?付出好大的代价。” 她的眼泪越落越多?,抽泣起来。 陈遂为她理好鬓角的散发:“了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 “你已经很辛苦了。”他说,“先从秘境里出去罢,秘境要?关闭了。” 谢了了什么也没问。 “小遂哥哥,你觉得我在做错的事?么?”她说,“母亲说我的心智还不能做成。” “什么错的事??” 他看着谢了了在这欲言又?止。 “我想保护所有人。”谢了了说,“我出生时父亲才死,母亲接过他的剑,可是她太?弱了。” “只有厮杀才能让她来得及变强,魔修来剑宗,她的腿被打断了,右臂折了。我当时在想,要是我厉害一些……” “又?要?我来做这样的决定?,我又?有什么资格来选?” 谢了了看上去不对劲。 陈遂想再试着对她搜魂,便安抚她:“没有错。” “想保护人不是什么坏事?,医仙和我说学医是为了救死扶伤,或许我救下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但你仔细想想,救下的人总比因你死的人要?多?。”他扶着谢了了在树干上坐下,“你这些年又?救下了多?少人呢?你自己大抵已数不清了。” “那些本该死的人活下来了,他们又?会?不断繁衍,诞下子子孙孙,都是因你的善举。” 谢了了愣愣地捂着脸:“小遂哥哥,你想得要?比我通透。” “许多?事?母亲都是瞒着我的,只是听到小小的一部分?,我便承受不了。”她说,“试炼里她要?我杀了她,杀了你,杀了穆为霜……她说这是对的,我心性不够坚定?。但是在试炼里我没得选,要?剑宗还在,手上就得满是鲜血。” 剑宗的人果然都有毛病。 谁家修无情道要?自己诛自己九族,有些逆天了。就算是在试炼的幻象里做这种事?。也让人心里发毛。要?这样修无情道,还不如管好自己从小到大做个孤儿,别连累无辜的人去帮着证道。 “她给我的试炼里,有个恶人来了,恶人劈开了剑宗的山。但那只是开始,你听过魔教的献祭么?” 陈遂一愣:“有人与我说过。” “那个人要?献祭掉这里的所?有人。在试炼里,母亲要?我杀了你们,杀了她,不然我就杀不了那个恶人。最后你们还是会?死,这次我看到你们死掉时,我就知道试炼又?没成?。” “我下不了手,若是要?救所?有人,就要?杀许多?人,那我怎么不算是一个好坏的人?” 陈遂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试炼……容器。 要?是陈遂面临这样两难的境地,他为了众生平等当然是选大家都去死。一起死了就公?平了,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第十六次了。”谢了了抓狂道,“你是我的恩人,我做不到杀你。”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给我这样一个试炼,她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父亲死时她还荒废功课,修为不过比我高上些许,楚长?老在前面顶着,剑宗才不至于灭门?。后来她用父亲的剑骨去锻了一把剑,后来我就很少见到她。” “她急着变强,急得和疯了一样,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几乎和偃苗助长?一般。就像是不变强就来不及什么一般。” “你父亲死在谁手上?”陈遂能想到的只有报仇雪恨。 陈遂变强的理由是复仇,蛟龙和他交易的缘由也是复仇。仇对他来说远比爱牢固。 “我不知道。我出生时他便死了。死得相当蹊跷,我想不通那时还有楚长?老在那,有谁能对他下手?” “你知道楚长?老的对么?穆师兄说你用的剑法和他很像。母亲后来闭关,凭我怎样查也查不到,她的心魔也是在那时生的。” 陈遂当然知晓。 但楚天阔不像有心魔的人,陈遂至今仍不不知道为什么楚天阔要?杀了陈昭。 他那样的人,连飞升这种事?似乎都能很轻易地做到,一辈子顺风顺水。 “她闭关,四处降妖除魔,又?闭关,次次伤得都极重。最后一次闭关还是好几年前。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 陈遂一个外人更不知道。或许她想着报仇,又?或许是她为了掌门?之位杀了她的道侣,这年来一直在炼化他的修为。 “小遂哥哥,要?是真有那么一日的话,我会?护住你的。”谢了了对他说,“你是我的恩人。” 陈遂笑了笑:“那我要?提前谢过你了。” 他笑起来便淡了几分?疏离。 “我幼时头一回拿剑,我问母亲为什么要?拿剑,为什么是重剑。重剑太?沉,比我整个人都要?大,和小山一样,但我没得选。穆为霜跑出去休息的时候,我抱着我的重剑走上长?长?的石阶。” “没得选。” 陈遂都记不起自己头一回拿剑是什么时候了。 “小遂哥哥,和你这么一说好多?了。”她说,“别跟其?他人说我这丢脸的事?,说出去他们要?笑话我了。” “我有许多?秘密,试炼的秘密你不要?说出去,至于你为什么到大荒秘境来,我也不去探究。我希望你好好的,我不想连你都护不住。” “谢谢你。”陈遂轻声道。 若是忽略谢了了手劲大抓他会?抓断他的骨头,还有给陈遂煮药会?毒死人,这番话还是几分?让人动容。 虚情假意的安宁陈遂不知要?继续到几时。就算谢了了有几分?真心,那对陈遂也只能算是筹码。 第42章 他真猖狂 “小遂哥哥, 你的双眼?怎样了?是?蛟龙的手笔?”谢了了收拾好自己?,便关切地问起他来。 陈遂只道?:“龙血流进去了,眼?珠就成了这样。” 他伸出手指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仍是?毫无变化?的模样, 摸上去是?微微发烫的黏湿。 谢了了却是?望着?他的眼?笑了笑:“你眼?睛挺好看的, 有几分像楚长老那?双眼?, 不过楚长老不爱笑, 看上去总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你笑起来就很好看。” “母亲说我将来找道?侣,不要找楚长老那?样的,也不要找父亲那?样的,如今得?加上不找你这样的。”她说。 陈遂不满:“难道?我不是?超绝满分男么?” “满分的才不要你, 我性子这么要强, 容不得?道?侣的秘密比我还多。那?样连说话都要猜来猜去, 我看陈昭那?样的就挺好, 冷淡、强大,该杀杀,该留留, 又和楚长老不一样, 母亲说她是?个有私心的人?, 她很爱楚遥。” 第44章 比起楚天阔, 陈遂也要喜欢陈昭。楚天阔的性子虽说离神不近,但是?离人?已很远了。陈昭好歹还像个人?,杀人?时会考虑下陈遂幼小的心灵能不能承受得?了, 离神不近,离人?也不远。 “秘境要关了。这一次很早,小遂哥哥, 我将你送到出去的地方?,我得?去找剑宗的其?他人?。和这些不省心的说了,要他们跟紧穆为霜,结果他们还是?该走走,跑得?不知比谁快。” “尤其?是?楚楚这货,带着?自己?的灵舟在路边卖绿豆汤,说自己?就是?来休假的,师叔知道?了又要被气死?。” 老四插嘴:“还好是?绿豆汤,不是?你师叔的洗澡水,我在剑宗时她可张狂多了……算了,说多了你又不爱听。” “我要有楚楚这心性就好了,管他这的那?的,我先躺下来歇歇。”谢了了略微遗憾地看向自己?的重剑,“像老四也好,什么也不知道?,在一边玩就好了。” 重剑上多了好几道?裂痕,剑锋也钝了。大荒秘境里这一趟,她的收获远比陈遂少。 “什么叫我在一边玩?我简直是?当上了陈遂的奶娘,就差给陈遂把?尿了,陈遂有多能折腾谢师妹又不是?不知道?。” 谢了了就在他身前蹲下去:“那?你别背着?他了,我背着?吧。” 她拍拍自己?的后背,上边有一道?凝固的血渍。陈遂先望见的是?她手上未干的血。 她肯定?杀人?了,陈遂想。 老四听到能将陈遂放下去,忙凑过去:“你背着?你背着?。” “多大了,还要人?背着?,真是?不知羞。你看谢师妹都能背着?你了。” “谢师妹,你也觉得?我是?个累赘么?我也想下来走……哎,又怕会拖你后腿。” 老四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瞧瞧你这德性。” “怎么会这么想呢?小遂哥哥,老四平日里也这么和你呛声么?老四,你看他还病着?,就别老欺负他了,等下他咳血了,你又不高兴。” 苦海的岸边总是?这样。 太?阳升起又落下,银姝一路什么话都没说,话少得?和死?人?一般。 “我好得?很。”陈遂叫唤,“一点?儿事也没有!” 谢了了比他矮上几寸,然而腱子肉和坚如岩石的后背让他有些难受。按陈昭从小世界学来的话,剑宗弟子是?不是?幼时将蛋白粉作奶粉喝。 一直到大荒秘境的出口。 谢了了连汗也没出,架着?陈遂下来。 “听说楚遥也来了,我还要去找他的行踪。楚遥给老人?们气得?不轻,有几个都是?当夜去的,被他那?张字条一激,就去了。”谢了了说,“不过他字倒是?写得?挺好看。” 陈遂听到“楚遥”二字,稍微上了心:“我还以为他死?了。” “他没这么容易死?,当时围攻魔教他一个人?逃之夭夭,不过我听说楚遥长着?三个脑袋六条手臂,说话时舌头会喷毒汁,还戴着?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具。” 陈遂又说:“那?离人?有点?远了。” “谁知道?呢?我也没见过那?个叫楚遥的人?,不过他三个脑袋夜里要怎样睡觉,这也是?个麻烦。他舌头喷的到底是?毒液还是?什么,我也没见过。楚楚和我说他长得?又男又女又老又少的。” 老四乐不可□□他长得?很忙了。” 这群老东西还真会想。 陈遂的面具自认为还是?挺还看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整张脸都能紧紧包住,面具一戴爹娘都认不出是?谁。他一次还戴上好几张面具,以免面具被人?挑掉。这年头除了剑宗的人?,还有谁实名?制杀人?? “小遂哥哥,你要是?碰到他,你离他远些,这人?也太?危险了,别想着?用爱去感化?他。”谢了了叮嘱他,“能跑多远是?多远。” “听清了么,陈遂?”老四憋着?笑,“能跑多远是多远。” “老四也别笑,那?楚遥最喜欢戏弄你这种?不大聪明的,你碰到了也得?跑。”谢了了说,“好了,我把?你送这儿,你路上好好照顾小遂哥哥。” 陈遂看到穆为霜在那?边等着?,身后一队剑宗弟子个个满载而归。穆为霜却神色恹恹,不知在张望着?什么。 “你也要当心。”陈遂取出几个瓷瓶,“这些丹药你拿去。” 谢了了走远了,银姝才小声说:“陈遂,你还真会煮药啊?” “他拿水银煮的。”老四说,“煮的老鼠药。陈遂敢煮谢了了敢吃,怎么不算是?一种?剑宗特产?” 陈遂心想他煮的药也没那?么糟。 剑宗那?么多人?也没吃死?几个,偶尔有几个吃了得?病的还以为自己?要突破或是?不够诚心。只有强者才配喝陈遂煮的药罢了。 “那?他们感情挺好的,就像我和爷爷。”银姝道?,“我头一次见到青火时,拿青火给他烤了只大雁,青火烧得?他嗷嗷叫,他说那?是?太?好吃了。” “青火对蛟龙有用?”陈遂问,“或许我们能去整点?儿青火。” “青火的用处不大,我那?时忘了爷爷已经太?老了,经不起这样折腾。陈遂,你以后可别那?青火煮饭给爹娘吃。” 陈遂道?:“他俩好像都死?了。” “那?你别拿青火给老四煮饭吃。” “和老四在一块儿我从来不煮饭,事实上也是?不会煮饭的。不过要是?我真要煮,管他什么青火白火,敢不好好品鉴就等着?吃钉子吧。”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坐骑的?” “我的东西给人?就要好好收着?。” “最后看一眼?苦海罢,我们要出去了。”银姝说了一句。 苦海风是?咸腥的,吹在面上有如刀割。若是?不合上双眼?,便会迎风落泪不止。 大荒秘境出去的地方?还是?山,山里听说有过一匹白鹿,见到白鹿的人?就要坠崖而死?。 穿过那?片林子,从阵法里出去,便是?新的结海城,人?来人?往。 只是?在陈遂带着?银姝踏在沙上时,不远的地方?也有人?睁开了双眼?。 若是?银姝能看到,便能发觉他面上和施义?一般的神情。似哭似笑,比起悲戚,更多的是?一种?猎人?捕获猎物的狂热。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要死?了,但我会活下去……”那?人?喃喃道?,“等了你一千多年,又看到你的这张脸,你还是?这样,明明马上要死?了还能笑出来。” “凭什么?天道?本就是?不公的,一千多年里我要以这样的法子苟延残喘,才能再见到你。还有那?个叫陈遂的小子,他身上的气息让我很不爽,和楚天阔一样。” 那?张脸和施义?的有几分相似,但要稚嫩得?多,就算是?银姝来也未必能够认出。 “争吧,最好是?两败俱伤,将陈遂也一并?弄死?了,让我好坐收渔翁之利。” 陈遂只感到似乎有人?在看他。 他抬起头:“有人?盯着?我,你到耳坠里去。” 楼上那?人?的背影有些像是?施和。他的目光陈遂倒很熟悉,那?是?阴沟里臭虫常有的。 “他又盯着?我做什么?看我不爽就去死?,一天天的事这么多。”陈遂道?,“我想起来这人?还算是?银姝的后代,生出这样的后代还不如不生。” 他想到这,又不自然地岔开话题:“要来了哦。” 若说他不小心杀了银姝的后代,又怕老太?太?最后在人?间都要郁郁寡欢。 而结海城的天上阴云密布,在云后隐隐有什么庞然大物驾着?风飞来。 和结海城一样大。 “老四,你去找谢了了躲着?。”陈遂抽出银姝剑,“不然会死?。” “你不要用我的躯壳?”老四问他,“陈遂,你疯了?” 陈遂不太?耐烦:“你的躯壳太?没用了。” “实在不行我用谢了了的,瞒着?我这么多事,也该收些利息。” 老四看了他一眼?。 风太?大了。 吹得?木楼摇晃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苦海的浪一浪要比一浪高,陈遂那?人?在风里显得?很单薄。 “那?你不要死?。”老四对他喊,不知他能不能听见,“约好了,你还要回我村子去给我妹妹看看。陈遂,你不行了,随时喊我过来,我身上有你的血。” “快滚蛋吧哥们,别呆在这影响我发挥了,等下要是?我又晕了你上来给我弄点?药就行。” 银姝为自己?捏了把?汗:“这能行么?” “天都不知道?。” 陈遂盯着?那?巨物缓缓落下。 “陈遂,你出来了。”蛟龙道?。 那?声响从它口中发出,震得?陈遂得?耳朵又疼了起来。 第45章 他笑道?:“你要我去找施义?的魂魄,施义?的魂魄变成了蛇。你要我去救救你的姊妹,我倒是?已救下了。” “她不是?死?了?” “这时候没必要说假话了。” 献祭的邪术是?魔教立教之本,也是?陈遂第一个学会的术法。 大荒秘境里万千生灵和银姝魂魄源源不断的供给让陈遂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久违地有力。 “我要杀了你,把?你的眼?珠给我,或许我能放你一条生路。”陈遂说。 第43章 速战速决 “老龙我能认输么??”陈遂擦去耳孔刚流的血, “我好像看见了我太奶在喊我楚遥。” 银姝化?了人形,抓着他背:“这对吗?这还没开始打!你方才不是?很?猖狂?” 陈遂只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就?连眼前?都蒙上了一层淡红的薄雾。 “要不咱跑路算了, 莫欺少年穷,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呕, 这条龙身上也有老人味。” 银白?如雪的剑锋在风里划过一道弧, 不偏不倚刺入它右眼。 霎时?间鲜血喷溅, 陈遂没来得及避开,又被?糊了一身。 “打不动,我骨头要掉出来了。”陈遂浑身上下?都在嘎吱响,“要散架了。” 他倒没说假话。 躯壳勉强能承载下?这种程度的献祭,只是?蛟龙的威压让他连站稳都做不到, 更不说这具壳子的伤还没好。 陈遂摇摇晃晃地抽回银姝剑:“这才一只眼。” 蛟龙捂着伤处, 愠怒道:“小子, 你疯了?” “这在阵法里, 你插翅难逃,不若乖乖将她的残魂交付与我,我或许还愿留你一具全尸。” 它右爪一拍, 陈遂被?摁在地上, 那筋骨如铁一般, 陈遂又听?到自己身上在响。 他吃痛道:“信你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要怪便怪她, 她爱上你们这样的东西,当真是?我们一族之耻。银姝,若是?你不从山里出去, 或许我们会永远相安无事。” 陈遂看着它满嘴獠牙一张一合。 还没到时?机。 他的机会太少,实力悬殊,只能取巧。 银姝立在陈遂身前?:“我的事, 用不着旁人来评判。做过的事,又何必去后悔?我今日就?算魂飞魄散也要你死在这,纸鸢呢?” “你为何要废了她?她做错了什么??” “我踩死一只不顺眼的臭虫,要问为什么??你也是?老糊涂了,她只是?人。她给我添了麻烦,我没杀了她,只是?施义说了要留她一命,让她看着你死。甚至有一份龙血也是?我给她的,我已足够仁慈。 陈遂是?认同的。 此事若是?陈遂来做,绝对要斩草除根,纸鸢祖宗十八代连着见过的人通通处理干净。比起被?这样不轻不重?骂上两?句,不如杀个清净。 “银姝,对不住了。”陈遂吸了口气。 银姝瞪大?了眼:“你不是?和我约定好了么??我什么?都给你了。” “你也是?骗子?你也要骗我?” 陈遂笑得几分凄惨:“你忘了我也是?人。” “小子,你还算识相。你这邪术也是?不全的,你的躯壳这样下?去迟早要碎裂。” 陈遂有些喘不上气。 “陈遂!陈遂,你不是?和我约好了?你答应我了,你要让纸鸢白?死?还有那条银蛇……” 他弯曲的小指勾下?耳坠,向着空中一甩:“够了。” “被?你老公?骗了这么?多回还这么?蠢?” “陈遂!” “侵入它的魂魄试试。”陈遂传音道,“我识海里的的残魂全给你了,蠢东西,别拖我后腿。” 蛟龙用牙接下?那枚耳坠。 “那你还是?等死,待我炼化?了她的残魂。陈遂,你这背信弃义的人。” 那枚小小的耳坠散发着幽幽绿光。陈遂明白?这并非凡物,尤其是?浸透陈遂的血后。 邪物。 天雷要来了,在翻滚的黑云之后。陈遂要突破了,那可怖的雷劫也是?陈遂的筹码。 痛死了。 “银姝,夺了它的躯壳,我可是?赌上一切了。”陈遂扯着嗓子喊道,“不然我要死了。” 陈遂能为她做的事不多。 连蛟龙都杀不死她的魂魄,更不说重?伤之下?的陈遂,若是?陈遂全盛时?还有两?分机会。 便只能从魔教最擅长的魂魄上动手脚。银姝的残魂、钉子、献祭。 实在不行?陈遂还能给她兜底,若是?能成事,多一条活着的半残蛟龙对魔教和陈遂都更有利。 只是?陈遂快要失去意识,雷劈在他身侧。他咬着舌尖,勉强恢复了些意识,维持下?献祭。 一道银色的电光。 蛟龙在喊叫。 之后利爪划开他的腹部,血流带来身体变冷的感受。 “暗算我?我要将你的剑骨抽了……钉子?” 陈遂就?说没事将八枚钉子都塞在自己身上是?有用的。 “蠢东西,钉子上有我的血,也有真君的血。”陈遂喘着气,堪堪避开那天雷,“施义这人的东西还是?管用的。” “被?我这样的人暗算如何?” 他的剑一挑刺穿了利爪,陈遂扶着剑站起来。一道响雷落在他身前?,照得他面色愈发阴沉。 “记住我,我叫陈遂。我答应过银姝,让她复仇。” 蛟龙倒在苦海岸上。 多么?威风凛凛的生灵,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陈遂,连凝神盯他都做不到。而天雷不偏不倚地砸在它伤处,血流出来。 陈遂有些明白?施义杀银姝时为什么那样痛快。 它一只眼被?陈遂刺穿,另一只眼疼得失焦。银姝的魂魄在侵蚀它,陈遂收集的残魂也让它动弹不得,而天雷伤的是?它的躯壳。 “流口水了呢,看上去真恶心。”陈遂慢悠悠地踩上它身,“其实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头畜生,我不喜欢俯视我。” 他的血滴入蛟龙口中。 “放开我……我给你龙目,让我走。”它乞求道,“我还知道施义的秘密,也知道些你父亲的事。” 陈遂笑着:“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能和方才一样说话么??”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你被?夺舍后,银姝身上有我的血,只要我够强就?能让她对我言听?计从。”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 腹部被?穿了一个大?洞,但之前?吃了很?多药,暂时?还不感到疼痛。这一次天雷比上次结丹要弱些,劈在身上没那样疼。 “这种时?候就?别反思自己了。”蛟龙匍匐在地,“我愿认你为主,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我不放心。”陈遂拒绝,“不是?彻底把控在我手里的,我都不放心。” “那我也愿喝下?你的血,任你操纵。” “那样对我消耗太大?,银姝的残魂我操纵起来要容易得多,我身上有她的龙骨,有她的血,是?我从幻境里救她出来。” “主人……” 陈遂在想其他事。 施义会有什么?秘密?纸鸢能活到如今,施义会不会也活下?来。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就?这么?轻易死了。 “主人,您就?放过我吧。” “闭嘴,吵死了,我在想事。” “你见过楚天阔?”陈遂踹了它一脚,“还是?见过陈昭?” 蛟龙在地上扭得好似一条虫:“您只要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要是?不说,我立即去取你的另一只眼。”陈遂冷冷道,“别威胁我。” “我没见过楚天阔,但施义想要他的躯壳,施义是?个资质很?差的人……”它说到一半,被?天雷劈得惨叫起来。 所以施义还活着。 复仇还未结束。 “他是?如何活下?去的?龙血已经异化?他了,我之前?在魔教也用人的魂魄尝试过,没成。”陈遂这一脚踹在它空荡荡的眼眶,“你和他有天道誓言,对么??” “天道誓言,我不能说。”蛟龙道,“我认你为主,你放过我……” “你不忠心。”陈遂说,“天道誓言比主人的话更重?要?你根本不在意我。” 蛟龙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违背誓言我会魂飞魄散的。” 陈遂掏了它眼眶的骨头出来:“懂事的宠物不会给主人添堵。那我不要你认我做主了,没意思。” “这具躯壳给银姝,我的魂魄求您给个壳子。”蛟龙妥协道,“我会很?多邪术。” 陈遂不说话。 天雷落处,一片焦黑。他慢悠悠地动着,蛟龙的修为和天地间的灵气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涌来。 “我能变成绝世?美女,比银姝还漂亮。男的也行?,36d双开门黑皮男修士。” “有点恶心了。”陈遂打量了它一番,“还没我的脸好看,怎么?有脸说这种事?” 第46章 “主人是?世?上最好看的。老子求求你好不好,掏我魂魄出来,银姝要把我吃了。” “我不喜欢说脏话的龙。”陈遂说,“我们魔教需要的是?高素质人才,你这样的出去会败坏我们魔教的形象。” “魔教?” “不该问的事别问。”陈遂难免不满,“你还没老四好用。” “主人,那你要怎样才满意呢?” “你给祛了我身上的毒,允许你当我的龙。不过我不舍得给你去找个好壳子,你得和我的狗用一个壳子。” “这不好吧?主人,您看在我是?条龙的的份上,不不能给我发配个好点的壳子?老四的壳子也行?。 “不满意?”陈遂冷哼一声,心想自己在剑宗待了几日,连性子都变温柔了。 “满意满意满意,感谢主人的奖赏。”蛟龙生怕他改主意,忙道,“您快用邪术让我的魂魄出来,银姝那疯娘们要弄死我了。” 陈遂还有些舍不得银姝的耳坠。 这可是?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有些不愿给其他人用。 “那你记住,你不能总和仙仙抢占躯壳,我只需你在我要时?出来,你的残魂里我要钉上八枚钉子。” “八枚还不如杀了我。” 陈遂作势就?要去拔剑:“再说一遍。” “主人给我八枚钉子真是?天赐的奖赏,哈哈。谢谢主人,主人万岁,主人永远不死。” “主人主人,小的会学狗叫,银姝不会。小的还不会谈道侣误工,正宗两?千岁单身龙。”蛟龙说,“您看看,我以后能顶替银姝的位子么??” “看我心情。我不喜欢话多的。” 这次陈遂伤得又很?重?,他一会儿还要和谢了了解释,她说不追究陈遂怎么?会在大?荒秘境里,又没说不追究陈遂去哪给她整了条龙。 天雷劈在沙上,陈遂疲惫地望了一眼。 ----------------------- 作者有话说:陈遂是机制怪……蛟龙是数值怪…… 为什么今天才星期二……好想放假…… 第44章 尘埃落定 最后谢了了等到阵法破开, 天又放晴,便看见陈遂落在龙的背上。 像黑礁石上的雪。 陈遂在她眼里是个漂亮的易碎品,但每次都能给?她整出不一样的好活, 谢了了都要拍手称奇。 医修都是这样的么?半路出家的也会成这样? 那?还不如让陈遂跟在穆为霜后边学点好的, 一天到晚学的都是什么。回剑宗吧陈遂, 回剑宗吧。 “前辈, 这里发生什么了?”她拎着重剑, 从地上裂口处纵身一跃。 银姝才占了新的的躯壳,看到有个芝麻大小的人在同她讲话?。 而?陈遂昏过去了。 纤长的睫毛随着吐气微弱地颤着,让她知道陈遂还没死,甚至结丹了。 陈遂如约助她活下?来了,大仇也得报。 虽说她付出了自己几千年积攒下?来的宝贝, 还背了一屁股债。她看到陈遂昏死过去有种?放心感, 倒是能理?解老四的心情, 这会儿陈遂不会起来和她要债。 “没什么。”银姝道, “陈遂是我的恩人,他将我从阵法里放出来,仅此?而?已。” 谢了了皱着眉:“那?劳烦您先放他下?来。” 她不愿后退一步。 银姝的龙身只是环紧了他:“不行。” 陈遂这么年轻, 还没施义年纪的零头, 这群剑宗的不安好心, 她不放心将自己年幼的恩人放到其他人其他人手上。 人这么坏的东西, 弄得他的腿都不能用了,软趴趴地像两条白?蛇。 “我要报答我的恩人,陈遂是我的恩人, 他应当要跟着我走。”她固执地缠着陈遂,“你也很坏。” “他要留在剑宗。”谢了了仰着头,“母亲说……他要留在剑宗。” 那?蛟龙流的血还滞在风里。 “他对我来说, 又何尝不是恩人?当年天机阁的人说我会早夭,母亲将我丢出去历练。若说有什么机缘,也只能是遇到陈遂,他救下?了我,他那?时伤得比我还重。”她缓缓道,“后来我平安回去了,母亲要我再去找到陈遂。” “我本该死在魔教后山的,那?是我被推算出的命。陈遂救了我,我活得好好的,天机阁的人说过的事都应验了,父亲在哪年死,楚长老在几时会杳无音讯,唯独不同的便是我活到了如今。若是剑宗将来要面临什么,让母亲要留下?陈遂,或许陈遂在还会有一线生机。” 银姝听不懂。 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不过这人是陈遂口中?的谢了了。 银姝就问她:“你爹死了么?” “死透了么?不会活过来了?”她问。 谢了了被她问懵了:“死了好多年。” “那?你母亲是谁?谢传恨?”银姝说,“陈遂说要是我想留在剑宗,可以和谢传恨在一块儿,我们?都死了老公。” 谢了了目瞪口呆;“这不好吧。” “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样做,我的脑子本就不聪明,他常说我得了什么老年痴呆。那?你母亲长得怎样?” “和我长得很像。”谢了了呆呆地望着她,一脸茫然,“有两分姿色。” “那?凑合过吧,还是等陈遂醒来听听陈遂说什么。”银姝说。 陈遂之前和她说,若是能让逍遥剑宗的掌门乖乖听他话?就好了。他说等有机会打算杀了谢了了她娘,只是银姝也知晓这话?不能说给?谢了了听,说了怕是要杀头的。 那?就和谢传恨结为道侣吧。 陈遂要她别和男的相?亲相?爱了,这回她直接化形男人就好了,根源上解决她总被男人骗的问题。银姝越想越觉得自己沉淀了一千多年,龙都变聪明了。 “这事还是等小遂哥哥醒来再说。”谢了了道,“前辈,您还是放开他。” “再不给?他的伤处做些?处理?,他要死了。” “你们?剑宗的人很坏,我不会因?几句话?就信你。” 谢了了满头大汗:“他真要死了,他是我们?剑宗最脆的脆皮。” “那?便告诉我,你们?要用他做什么?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医仙要我们?做的,要将陈遂留在剑宗,最好让他没离开的能力。”谢了了道,“我绝没害陈遂的心思,若是我们?剑宗想害他全宗上下?都被天打雷劈。” 银姝想不通。 但这个人不像在撒谎。 “母亲谋划的事,我并不知晓所有。剑宗除她也没人知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报恩的,没陈遂我几年前就死了,剑宗的继承人就是穆为霜了。” “我觉得你在说谎话?。陈遂救了我两命,我欠他很多事,我们?蛟龙知恩图报。” 谢了了见说她不通,拎着重剑也打不过:“我们剑宗的人是世上最正直的人。” “伪君子用不了剑宗的剑法,若我问心有愧更修不了无情道。”她很急,“母亲和我一样,不曾愧对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在我眼中?并不比陈遂重要。那?些?不认识的虫子一般的人或是猫猫狗狗,有什么值得在意?”银姝不解道,“至少陈遂是个我能记住名的人,我已在很努力去记住你们人的名字了。谢了了。” 谢了了没辙了。 “我没想害他,成么?”她说,“我的命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要是让他活我能去死。” “谢了了,你还没给他救下来?” 施有恩跟了上来,一看到如此?景象,也吃了一惊:“陈遂怎么变成龙了?” “我知道他的躯壳问题挺多,不过怎么变成龙了,物种?都不一样了。陈遂你怎么还长尾巴了?” 谢了了被气笑了:“陈遂在她背上快断气了。” 施有恩更吃惊了:“陈遂,你不是躺在客栈的床上么?我还给?你烧了一炉子能迷晕结海城所有人的安神香……陈遂,别死了。” “这不是剑宗的人,他是药王宗的医修。医仙是陈遂的师父,你若是信不过我,也先让施有恩为陈遂处理?一下?伤处,不然他真要被你害死了。” 银姝才不舍地将陈遂放在地上。 他腹部被穿了一个洞,正流着血,还有几枚暗器噼里啪啦掉下?来。 施有恩看着就头大:“祖宗,不就一会儿没看着您,您就能给?自己整成这样,魔教的破坏力都抵不上您一根汗毛。” 谢了了在一边蹲下?:“他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 施有恩清掉那?些?小小的碎屑:“愈合术对他还是没用。” 陈遂在地上不省人事,谢了了一面提防着银姝,一面还要操心着陈遂。 “这也不怪他,他心地善良去救老蛟龙,将自己也搭上了。”谢了了一脸心力交瘁,“他不会死吧?他死了母亲出来就要把?我也弄去陪葬了。” “我也想知道。”施有恩又换了纱布,“医仙要骂死我了。我能怎么办呢?陈遂怎么总跑出去。” 第47章 “他真好,多热爱运动。”谢了了说,“还能是什么?我真觉着他没什么坏心思,反正母亲和穆为霜都说他是个信得过的人。” “或是他受不了自己的腿一直这样。”施有恩手动得飞快,“几个月了,你知道他总想帮上剑宗的忙,剑宗那?群蠢东西病了不都是他给?治好的。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谢了了已熟练地接受了施有恩给?找的借口:“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留着他在剑宗,保护好他,却忘了陈遂会多想。” “那?等回去后,我给?他好好煎药。他的腿是该好了,只是魔教那?人挑断的经脉难说没影响……那?也总比走不了要好。” 银姝在一旁听着,愈觉得人真是可怖的东西。 施义都没这样对她呢。但陈遂说过要她好好忍着,还没到能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想要是陈遂这会儿就自己醒来该多好。 陈遂抿着嘴唇,面上一层薄汗。 “陈遂,别死了,说真的。”施有恩说,“你死了我俩都没活路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了,楚楚说等我赚到五千万灵石就跟我在一块儿,别这五千块是我给?陪葬的工伤了。” * 陈遂又想起了些?事。 是他自己封锁的记忆,但陈遂不记得为什么自己要封存它们?。 他忘掉了好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陈遂,醒醒。” 自己的记忆有这男的么?陈遂记不起。 这青年男子有几分像谢了了,穿得倒是骚包。 “离我远点。”陈遂扯着被子就往上拉,“老兄你谁?” “我银姝。”这青年男子坐在陈遂床沿,“谢了了说谢传恨不喜欢女?的。你看我男相?怎样?” “像母0。”陈遂晃了晃脑袋,“银姝,你要不还是做女?人,一个女?的谢了了就让我够受了,你怎么给?我变了个男的谢了了,双倍折磨是么?” 银姝还很喜欢她的男相?:“哦,我还以为谢传恨喜欢这样的。” “我给?你去熬点中?药。”陈遂说着就要下?床,“我的腿有感觉了?” “你的腿就要好了,不过蹦蹦跳跳还是做不到。那?个谁给?你挑的经脉不好治。” 陈遂看着自己的小腿:“能用就行,管他好的坏的。那?个谁呢?” “主人,我在这呢。”他的耳坠叫了两声,“银姝快将我弄死了。” 银姝目瞪口呆:“你是它主人啊?” “人真是太厉害了,我爷爷都做不到,陈遂两个时辰就将我的弟弟兼妹妹调成这样了。” 第45章 闲来无事 “真不喜欢这张脸么?早知我该对着谢传恨那张脸来?化形。” 银姝还在对着铜镜照。 “做男子多闲适, 尿尿的时候都不用蹲下去呢。我还是?一条蛟龙的时候……” 陈遂坐在他的新轮椅上,正在找暂且让银姝不在他眼前晃的暗器。 施有恩给他喂了一堆药,身上的疼倒是?好上了许多, 摸不到自己的内脏和骨头让他感到过于可惜。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才化男身的银姝。 “一边玩去吧。”陈遂说, “银姝, 过来?给我推轮椅。” 银姝停下了他的臭美。 这张脸对喜欢男人的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陈遂不是?个?女人, 更不喜欢人。 “它叫你?主人, 那我叫你?什么?” 陈遂想到要?是?银姝也喊自己主人,顿时一阵恶寒。 “小弟?陈遂?还是?父亲?”银姝陷入了沉思,“怎样都好奇怪。你?是?我的债主,按理说我该叫你?什么?” 陈遂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那还不如叫我主人。” “一想到一条几千岁的老龙喊我父亲就感到恶心,我还没有恋老癖, 也还没到一个?人能生出半条蛟龙的年纪。” 他拨弄了一下手里的暖炉。 这么暖和的天, 外边的太?阳还悬在正空, 不知施有恩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暖炉。 大抵怕他死了尸身硬得太?快。 “有点恶心。”陈遂又说, “你?的便?宜弟弟兼妹妹呢?” 正午的结海城热烘烘的。 太?阳照在窗棂上,好像连整个?窗子都在融化了。 仙仙叫了两声,很狗屁地?扑倒陈遂脚边:“主人, 小的在这呢。” “你?叫什么?你?也叫仙仙么?” 仙仙可是?陈遂费尽心思才起出来?的一个?好名, 听上去就是?乖乖的好狗狗。 “主人主人, 就不能给人家?起个?好点的名儿么?人家?好歹之前也是?条龙。” 陈遂淡淡道:“别惹我不高兴。” “主人我错了, 主人给我的名儿我都喜欢,哪怕是?什么狗蛋狗剩儿。主人您别拿我的残魂喂狗了,算我求求您。” “那就叫狗蛋儿吧, 名字贱好养活,名太?好听我又记不住。” 蛟龙在仙仙的躯壳里一僵。 人真是?很可怕的东西,怪不得银姝会被骗得骨头都不剩。它还以为施义那样心机深沉的已?算是?人当中相对恶毒的一类, 那陈遂一见面?就夺了它的躯壳,又给它魂魄上钉下八枚钉子,逼着它认他为主的,一个?人抵过了施义和他的子子孙孙。 狗蛋儿就狗蛋儿吧,它又不能真去打?陈遂,能活着就不错了。而且陈遂这皮囊还是?看着赏心悦目的,陈遂一辈子很短的,几十年过去,它又是?自由身的一条好汉。 到时将陈遂的躯壳放到龙血里去,收拾一下吃掉好了。陈遂看上去味道不错,也卫生。 “狗蛋儿,你?口水流出来?了。”银姝拎着那条傻狗,“主人,你?留着它做什么?” “比起让它痛痛快快死了,你?不觉得一直折磨着它让它心惊胆战更有意思么?”陈遂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看着我流口水了,已?经变成小狗狗了呢,再也变不回一条龙了。” 狗蛋儿快要?哭了。 这人怎么这样坏。 它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又受到了重创。它笑话银姝爱上一个?心黑透了的人,如今自己变作了一条幼犬,还被人这样玩弄。 “乖狗狗。”陈遂说,“喜欢自己的新名么?其实我还没尝试过将龙的魂魄和狗的魂魄缝在一块儿呢,一定极有意思。” “银姝,你?救救我,看在我好歹和你?有几分血缘的份上。” 银姝却只是?移开目光:“哎呀,我听不懂狗说话啦。我如今是?个?男的,也讨厌男的,主人也讨厌男的,要?不送去施有恩那儿做个?小小的绝育手术吧.” “我怕你?会尿床。”陈遂也说,“我的被子是?天蚕丝的,比你?这小土狗值钱多了。” 狗蛋儿掉着眼泪去找老四了。 人果然都好可怕,银姝也变得好可怕,银姝从来?不会看这样对它的。 “吓唬它有意思?”陈遂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 他掀开毯子,看了会儿自己的伤处没渗出血,又将毯子盖上了。 那条腿上还是?游仙留下的伤。 到时候将游仙的魂魄也塞到狗蛋儿那去就好了,那样到底算是?人还是?狗还是?蛟龙呢?一定好有意思,比整个?大荒秘境的人都要?有意思。 “主人,出去么?虽说外面?晒人得很,我看着你?在屋里闷了好几日,也该出去晒晒太阳了。”银姝体?贴道,“我也想让人看看我的新脸呢。” “我的新脸真是?英俊至极,连我自己都要把持不住了。” 陈遂翻了一个白眼。 这下好了,银姝真不会被男人骗了,她这几日都在看剑宗弟子送来?的话本。 什么无情?道杀妻证道失算被关小黑屋,什么为美好的修仙界献上春天的药……恶俗读物,几千岁的老龙看起来?废寝忘食。 “要?不给你?也做个?绝育手术?”陈遂道,“有点恶心了,想想自己多少岁了,就别露出那种老爷爷思春的神?情?了,小心乱找道侣照到自己的后代。还有谢了了的师叔是?个?男的,你?别总去偷看人出浴了,再这样我要?给你?喝中药了。” “那不是?更好么?”银姝不解道,“我们蛟龙一向是?这样的呀,龙性本淫,你?又不是?不知道。” “几千岁怎么了?我就要?老龙吃嫩草呢,你?们人还是?好,一个?人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载,死了我就又能换道侣了,死了的道侣棺材放一排那样摆着,每年清明的时候和你?的仇人放在一块儿,多美的一件事儿。” 陈遂无言。 龙的想法真不是?他能想通的,一千年让银姝从逆天成了更逆天。 “主人,您别看您的育儿经了,这哪有小孩?”银姝推着他出去。 他们在客栈的二楼,往下看能看到谢了了闷闷不乐地?盯着自己的重剑。 “你?也一边玩去。”陈遂揉了揉眉心,“狗蛋儿呢?又给跑哪去了?” 第48章 狗蛋儿趴在桌上舔谢了了的面?汤。 谢了了只是?盯着剑,连陈遂下楼也未察觉。 “这玩意真好吃,比仙丹好吃多了。”狗蛋儿整张脸都要?伸进去了,“怪不得做人这么爽。” “人也不是?没做过,处理好了的金丹味道还行。”陈遂被银姝搀扶着,在木凳子上坐下,“那谁的金丹就挺美味了。” 门口能看到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也不知疲倦。 “小遂哥哥,你?下来?了呀。”谢了了回过神?,“你?的伤还好么?” “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好在人没事。这人谁啊?”她望着身后的银姝,“剑宗有这人?” 银姝总是?开口惊人:“主人,我要?说么?” “主人?”谢了了看陈遂的目光霎时诡异了起来?,“小遂哥哥,这谁?” “你?找道侣了?有点吓人了,当年楚长老剩下的中药还有几罐,你?喝么?我这就为你?找来?。” “那是?银姝。”陈遂扶着额头,“那条蛟龙。” “那还好。”谢了了松了口气?,“我还在想你?要?是?找了个?道侣要?怎样和医仙说。你?年纪还小,不急着去找道侣的。” 桌上的面?汤都被狗蛋儿舔干净了。 狗蛋儿意犹未尽:“你?们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呢?” “主人主人,我的狗粮能换成这个?么?你?煮的药渣真的好难吃,我好像吃完就要?死了一样,您要?是?每天给我吃这个?,我干活儿的力气?就大大的有。” 陈遂看了眼碗里浮着的葱花:“了了,我煮的药有那般难吃?” 谢了了忙道:“一条傻狗懂什么呢。小遂哥哥煮的药简直天下第一美味,我死了的爹喝了都能活过来?了。” “不过我的味觉因禁制有些?问题。”她挠了挠头,“小遂哥哥,别听那傻狗的。” 狗蛋以为自己已?是?只合格的狗了,没想到这个?叫谢了了比它还是?更胜一筹,真是?三人行必有它师。 “主人主人我错了,肯定是?我的舌头也出了问题。主人我会努力品鉴你?煮的药渣,我的舌头真是?太?不听话了。” 它舔了舔陈遂的手心:“主人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吃得一干二净。” 银姝瞠目结舌。 喊几句主人还真演上了,他都不愿去认这条同族,说出去都感到面?上无光,丢人。 “那我房中还有几瓶毒药。”陈遂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医仙说我太?孱弱,学医术前要?先学下毒。” 谢了了十分赞同:“医仙说得太?对了,小遂哥哥煮的就算是?砒霜也是?美味至极的,给人吃那是?那人的荣幸。” 银姝在一边坐着,也勉强自己道:“主人,还有砒霜么?我也愿吃。” 人虽说是?种短命的生灵,却有许多事是?值得他学习的,要?是?他早些?遇见陈遂就好。 早早被陈遂毒晕,更不怕后来?施义骗他,会不会变成狗蛋那样还是?另说。 “老板,来?四碗阳春面?。”陈遂说,“听说这家?的阳春面?好吃。” “等我的伤好些?又要?回剑宗去,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出来?的机会。”他道,“结海城倒是?个让人难忘的地?方。” 第46章 今日小雨 第二日天又下起小雨。 陈遂在受伤时, 便格外厌恶天下雨,夹着雨的风有时会教他?的伤又流血,或是疼起来, 都让他?讨厌。 谢了了说等到他?的伤稍微好些再回剑宗。 罕见的, 她没一直追着陈遂问他?和蛟龙到底干了什么, 大抵是银姝这几日做的事过于逆天, 让谢了了都心力交瘁。 陈遂要?银姝别去骚扰几十岁的青少年, 这按西野律法得?入狱反思。陈遂不知银姝是不是听进去了,他?这几日骚扰了穆为?霜,穆为?霜的师父,谢了了的师叔,还有几日化作一条小蛇钻进陈遂的药池里?, 以?为?那?是浴池, 误食了一斤陈遂的药。 如今还在施有恩那?, 施有恩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一味地煮药给他?吃。 陈遂也不敢出去说他?是银姝的主人,他?在剑宗的风评还是心肠很好的菩萨医修。直到怪不得?这傻龙前夫是施义,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雨落在叶上, 发出簌簌的声响。 陈遂靠在椅子上看他?的医书, 他?抬起头?, 看到天还是灰的。 此行他?收获颇多, 修为?总算是突破金丹,又收下了两条半残的蛟龙和整个大荒秘境。 还有白水门和天机阁。 听闻天机阁擅长推算,等伤好些陈他?需得?前去一趟。剑宗不愿与他?说的事, 让旁人推算出来未尝不可。 “陈遂。”老四推门进来,伞往下滴着水,“你?管管你?的蛇, 我真受不了他?了。” “他?怎么你?了?”陈遂道,“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一天天的。” “你?要?不给他?绝育好送去西野皇帝那?去吧,好歹是他?后代,也有赡养他?的义务。”老四叹了口气,“那?什么三字经不是说,爷爷不教子之过。” 陈遂生了几天病,连着老四也憔悴了许多,一张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连头?上的银丝都多了几根。 “真心累,给他?一条老龙擦屁股,银姝的破坏力快要?赶上半个没生病的陈遂了。” 陈遂心想他?有那?样要?命么? 他?只是个柔弱的金丹期医修了,杀人放火的事只是偶尔做一做,平日里?都那?样心地善良,病时更?温顺似一具死尸。 他?抓着自己的长发:“我给他?熬点中药喝。” “施义给他?关了一千多年他?还这样,我们两个几日能教他?做什么?骚扰就骚扰吧,不是骚扰我就行。” “我这几日晚上都是靠着墙睡的。”老四说,“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谢了了快被他?玩死了。” “他?说他?要?去追谢传恨,我说他?们两个都死了老公凑一块正好。”陈遂隐隐有些后悔。 他?在自己的身?上翻翻找找,找了个别致的阴小项圈:“这个给银姝带着。叫他?别一天到晚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没事干找几张白纸去写?写?邪术,我好改改继续用。” “这是给什么用的?” 陈遂说:“不记得?了,反正能随时把头?弄掉。我不记得?我从?哪个魔修那?整来的,反正那?人的头?已经被我弄掉了,你?和银姝说这项圈带了我就比起狗蛋更?偏爱他?。” 老四接过那?鲜血淋漓的项圈:“那?我呢?” “你?是我最好的坐骑。”陈遂有些莫名其妙,“你?跟两条人都不是的玩意儿比较什么,那?两条拼在一块儿的脑子还没施义大,怪不得?被施义玩得?团团转,你?去给施义玩施义只会喊兄弟不要?啊。” 老四闻言心满意足:“那?就好,我还是不一样的。” “别在我面前露出这样恶心的神情。”陈遂合上医书,“一会儿雨就停了,我想出去转转,但轮椅不太方便。” “手?上的擦伤蹭到会疼。” “所以?这时就不得?不请我来了。”老四笑着说,“陈遂,你?和我妹妹一样。” “我妹妹总喜欢我背着她,她背在背上也轻飘飘的。我总觉得?一阵风吹过去,她就要?被风吹走了。我妹妹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要?是谢了了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就好了。 老四的妹妹说不定长大了就会成谢了了一样,浑身?上下像铁板,单手?能接蛟龙掷过来的剑。做人对她来说真是太勉强了,她应当去做城墙来着。 “我想去真君庙。”陈遂说,“我还有些事要?做。银姝让我不放心,狗蛋儿是条狗,用起来也不大方便,还是老四让我省心。” “老四不会害我的,对吧。”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老四的脑袋。 没事做的时候,稍微哄哄老四和谢了了也很好。 施有恩叮嘱他?要?好好养伤,不然真会死掉。但陈遂是个闲不住的,比起躺在床上他更想拎着剑去和蛟龙肉搏。 用他自己的躯壳,会很舒服的。 剑宗的人只以?为?他?是被蛟龙选上,去救了那?条蛟龙,连谢了了也是这样以?为?的。突破金丹也是机缘巧合,毕竟陈遂至今没做什么妨碍剑宗的事。 陈遂的传闻就从?心肠好的医修成了被蛟龙选中的医修。 像银姝那?么蠢的蛟龙整整有两条呢。 “我去找把大些的伞好了。”老四说,“陈遂,淋了雨你?又要?生病了。” “嗯,下雨天总是死人,大抵是雨一下,毁尸灭迹便便利许多的缘故。”陈遂慢悠悠到他?背上去,“你?打算几时回去?我腿好你?再走好么?” “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等到事完了,我送你?回去,让你?坐着银姝身?上回去也行。我也等着见见你?家?里?人。” 第49章 老四是个很好哄的人。 只要?说几句话,随手?给点小恩小惠就会对人死心塌地。 “那?就说好了。”老四背着他?,“陈遂,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但肯定还没去过我那?铁牛岭,岭上有块巨石和牛一样,也生着两只角。” * 结海城里?还存留的真君庙不算多。 银姝若是在路上走走,隔几步便能望见有人对着他?的石像祈祷。 没意思的祈祷,他?不是神,能听到祈求的声音。人对蛟龙来说只是漫长年月里?转瞬即逝的一瞥,所以?银姝才会那?样轻易地也和狗蛋一样将魂魄抵给陈遂。他?们不认为?陈遂能活很久,或许对他?们只是睁眼闭眼过去,陈遂就要?死了。 那?样交易便也就不作数了。 “停下。”陈遂喊住老四,“进去看看。” “祖宗,您别在里?头?乱整。这银姝他?仇人。” 陈遂被他?小心放到蒲团上。 真君像还是先前被他?摆弄的模样,那?张脸生得?很平常。陈遂盯着真君的眼珠子。 “你?说,已飞升的人是如何管下界的事?陈昭从?小世界飞升到我们这来说,她说过她再回不去那?小世界了,飞升是不可逆的。我们这方天地之上还有更?高的地方。” 真君的眼珠子是一颗鲛珠,看上去像是得?了白内障。 陈遂将这满是灰尘庙内环视了一圈。 “飞升之后,魂魄和躯壳的组成会不一样,小世界会天然排斥。就如油水无法互融一般。” 老四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收了伞,自顾自收拾起真君庙来了。 这里?头?都是灰和蛛网,几只野鸟在房檐上叽叽喳喳,他?看着心里?不大舒服,就去找了个扫帚,要?打扫一番。 “陈遂,你?慢慢想着,我一边玩去了。”他?说,“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陈遂看了眼他?:“你?也算是懂事了。” “要?么飞升失败被打回下界,要?么就是飞升时刻意留了几率魂魄在下界……说到底我没飞升过,对此时只能猜个大概。” 真君的石像一句话也不说,燕子在它肩头?筑巢。 “真君显然不是这两种。那?就只能是约定一类,他?和某人约好了要?守好结海城。这个人不会是银姝,银姝的不屑于这样做。” “比银姝更?早之前,西野还是几个未开化的部落时。” “陈遂,你?娘不会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么?”老四爬在真君像擦顶,“你?说的我好像有点听过。” “是我娘讲给我妹妹听的。” 陈遂说:“陈昭只会直接将我打晕,魔教不都是这样的?” “教主对你?那?么好,我还以?为?她在你?面前也会像是我娘一样。” 陈遂摇头?:“她先是陈昭、教主,再是我的母亲。那?说说你?娘讲的那?个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那?时神和人还没分开,天道还没划分出一样一样的种族。忽有一日,人得?病了,那?是一种叫衰老的恶疾,很多人因此而死。” “为?了衰老,修士便踏上炼化灵气,顺应天道的路。世上头?一个修士锻出了世上第一把剑,在打造剑鞘时,铁匠说要?打上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打出不会被利剑割破的剑鞘。” 陈遂倒是没听说过。 他?对于修士出现?之前发生的事,大多都是靠着楚天阔所说的和他?自己拼凑起来的补全。陈昭说记那?种事屁用没有,等她魔教一统天下,这些修士只会记住陈昭的大名。 那?并没一个一概的说话。毕竟那?事过去太久,知晓的人几乎已死。 “铁匠在第四十八日的夜里?带着剑鞘逃到了如今的西野,那?便是西野的第一个人。” “我娘亲有时就和我妹妹说这些祖祖辈辈留下的旧事,哄着她入睡。” “那?个人也姓施么?”陈遂问,“是不是和施义也有些关系。” “谁知道呢,你?也别全信,只是我们这个村这个说法,其他?村子还不知道又是哪种说法。” “要?是和真君约定的是那?个西野人,那?么就能说通。” 老四拂去神像顶上的灰尘:“陈遂,所以?你?晚上吃不吃烤红薯?” “我要?两个。”陈遂伸出两根手?指,“我还要?银姝昨日在看的话本子,听说里?头?男主是我。” 第47章 满口谎话 真君或是借约定来插手结海城的事。 这?样的先例太少了, 这?群胆小如鼠的修士很惧怕在记载里提到他们的大名。魔教走的是另一条路,腐化灵气和法则的路,魔教的飞升是向上掠夺。 掠夺完此方世界的灵气, 再向上去掠夺, 这?也是魔修人人讨打的缘故。魔修的飞升必定引起浩劫, 但大多数人成为魔修后, 连金丹期都走不到。 那么楚天?阔的残剑是如何留下的。 陈遂想得?焦头烂额, 似是利剑悬在头顶上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楚天?阔到底要做什么? 剑宗要做什么?西野人又要做什么? 陈遂能?做的只有?着?急地去提升自己的修为,之后的事不是陈遂一个后生能?插手的。若陈遂如今已?经化神,还能?去硬碰硬,可他才刚刚结丹,至于元婴, 似乎还是很难想象的事。 “所以我的红薯呢?”陈遂打开窗, “我的红薯呢?老四, 我是病人, 我红薯呢?” 雨停了。 墙上还有?深色的水渍。 老四从外边灰头土脸地进来:“叫什么呢?叫冤吗你?” “我的红薯呢?”陈遂问他,“我今日看了三个时辰医书了。” “三个时辰怎么了?你看看西野人要考取功名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年,还不一定能?考到。”老四和他呛声, “我等你好?就要回去了, 你不好?好?学点医术, 到时候谁给你换药。” “银姝。”陈遂说。 “那有?点恐怖了, 他敢给你上药你敢当着?他面脱外衣么?” 陈遂想了想银姝近日举动:“不太敢。待你走后,我的腿好?了,我就去给他做个绝育手术, 那多好?,男的女的都骗不到他。” “那狗蛋儿呢?仙仙还是只才出生的小公?狗呢,你就要让小狗断子绝孙了, 那也太坏了。” 仙仙在陈遂怀里睡着?了,小爪子蒙着?眼。 狗蛋儿的魂魄里有?陈遂放进去的器物,对陈遂格外亲近。陈遂不知?是不是自己补全的邪术还是有?些问题,狗蛋变得?更蠢了,快蠢成银姝一个样了。 原来蛟龙长寿的代价是成为一个老年痴呆。 “狗蛋儿又没说不行。你想要孩子你自己去生个不就是,我和合欢宗的人还挺熟,给你整瓶生子丹,你给狗蛋儿生完再给银姝生一个,正好?带着?回你家?,正好?和你娘亲说老四也是当上娘了。” 老四被他说得?一阵恶寒:“要生你生,你给谢了了生一个,剑宗下一代掌门?不就是你的了?你再给狗蛋儿生一个,其他蛟龙都对你好?了。再给西野那个谁生一个,西野就归你管了。最后给真君也生一个再封肚,指不定人真君都想自己几千岁独身也是当上了爹。” “你们两个谁怀了?孩子谁的啊?” 银姝推门?:“老四还是陈遂?” “那肯定是陈遂,陈遂为了变强什么都能?做的。”老四没好?气道,“他倒是好?了许多,过几日就能?回剑宗去了。” “陈遂,孩子跟你信还是你爹信?”银姝作势将头贴到陈遂的腹部,“你肚子里好?像真有?东西在动。” “那是你的角又给我肚子快戳出个洞了。”陈遂一巴掌拍开他的头,又拎着?仙仙起来,“银姝,已?飞升的前辈能?插手下界的事么?” “不能?的,不然我的祖辈看到施义早一天?雷给他劈死了。” “约定和誓言呢?” “那只能?起到很小很小的用处,天?道在盯着?我们,我们死了便能?化作灵气反哺天?道,它怎会让神仙来插手我们的事。” 那就是确实可行的。 施义活到后来,和真君又有?几分关联? “陈遂,今日他们好?像过什么节,要不出去看看。”银姝说罢扛着?他起来,“好?像是庆祝城主斩杀了一条蛟龙。” 陈遂叹了口气:“那条蛟龙不就叫银姝。” “那我还没看过他们怎样庆祝我死呢?真君都没这?待遇,我也是好?上了。”银姝傻乐,“别一整日闷在屋子里看你的邪术和医书了,你还这?么年幼,跟个老头似的。” “主人,你看银姝怎么和你说话?的?我主人天?生聪颖好?学,怎么了?”狗蛋儿又趴上陈遂肩头。 “他看的邪术是有?关炼化你魂魄的。”银姝笑了一声,“专门?应对你这?种蠢东西。” 第50章 狗蛋儿叫了两声:“主人只看怎样炼化我的,不看怎样炼化你的,就说主人对我是不一样的。” “你们两个能?先别扛着我么?”陈遂从地上卷起自己的发丝,“银姝,对我好?一点,别和谢了了一样一直用这样扛大米的姿势扛着?我。” 银姝忙给他托着?,换了个姿势:“那我是这?样抱着?我儿子的。” “施义说我给我带孩子孩子迟早会死,陈遂命硬,我这?样抱着?出去也挺好?。” 陈遂就这?样被他抱小孩一样抱着?。不过银姝的这?具躯壳比他要高上一截,下巴总磕到陈遂。 陈遂还年轻,将来还能?长高的……对吧? “陈遂,你要是哪不舒服就喊我。”银姝给他脑袋按下去,“我好?歹也是当过娘的老龙一条。” 结海城这?几天?下雨总这?样,快入夜时就止住,只在叶上留下些水痕。 “陈遂,我好久没去别的地了。”他又说,“剑宗还是哪儿都好?,只要你这?辈子还活着?,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或许你也会利用我,或许你想要我的命,但那不重要。知?恩图报,施义没做到的事,至少我要做到。 陈遂揪着?他耳朵:“那你还钱。” “我被打碎的有?万华镜、紫玉簪,还有?为了引天?雷废掉了一块玄铁。”陈遂咬牙切齿道,“这?都是我自己的宝贝,你想想你要怎样赔给我。” “我老公?和弟弟妹妹都赔给你。”银姝苦笑了两声,“我如今真没钱,您看着?我对您这?么衷心的份上,不得?给我点儿银子。” “没银子可以去卖,你如今是男的,前面后面都能?卖,怎么能?打我主人的主意。”狗蛋儿轻咬了银姝一口,“真是没想到,和银姝斗了这?么多年,都成了陈遂的物件。” “你要银子做什么?”陈遂捏着?狗蛋儿,“不许说这?种奇怪的话?,败坏我魔教的形象。” “没事的主人,做坏事时我会说自己是剑宗的,保证不给魔教的名声做一件坏事。”狗蛋儿伸舌头舔他手心,“主人,您看我机灵不机灵?” “我给您变个大点的狗儿看看,您也不用让银姝这?样抱着?。”狗蛋儿扑到地上,变作一只银白的大狗。 “没骨气的龙。”银姝说着?,却还是将陈遂放下去。 他实在不会照料人,就算是施义快死了,也不见得?银姝这?样对他。对陈遂好?些,已?是拼尽全力在善待了。 陈遂坐上大狗:“那狗蛋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你也别和银姝接着?斗嘴了,到底是一家?人,或许你们在世上也只剩下彼此了。”陈遂说,“留着?同样的血,快和好?吧。” 在陈遂的注视下,狗蛋伸出爪子摸了摸银姝的手。 “陈遂,你怎么又在做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我瞧着?银姝快要吐了。”老四才追上来,“深仇大恨哇。” “狗蛋想杀银姝没杀成,这?具躯壳就是赔礼,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陈遂摸着?狗蛋的脑袋,“之后重要的事只有?魔教了,希望你们能分清孰轻孰重。” “别让我感?到你们是没用的东西。不想自己的名字被人忘掉,就好?好?为我做事,玉山魔教这?个四个字,还没有?修士敢忘记。多少年了?所有?正道修士都会一直怕着?这?四个字,怕有?人会从棺材里爬起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也不想让人记住我叫狗蛋啊。”狗蛋嘟囔道,“几千年后,有?人问起有?一任魔教教主的坐骑叫狗蛋,您自己听着?不觉得?面上无光么?” “那你想叫什么?楚天?阔吗?那也行。”陈遂揉了揉它脑袋,“还是仙仙?不行,仙仙这?个名已?经给我的狗了。” 要起一个好?名还真不容易呢。 “换个接近人的。”老四说,“我家?那边有?个铁牛岭……” “太接地气了。”狗蛋欲哭无泪,“其他同族的名,什么千火,什么风主……就连银姝的名都比我的好?听。” 城主府前的戏台子搭起来了,几个渔民在台上唱着?歌。 陈遂一句也听不懂,听说那是结海城还不叫结海城时人们说的话?。银姝倒是看着?感?慨万千。 杀蛟龙的曲子遗失了,他们唱着?的歌跑调了,那些法器不再是法器了,只是徒有?其表的劣质乐器罢了。 几个脸上画着?花纹的男子扛着?木头龙头,在台上滑稽地跑来跑去。 “一千年真的好?快。”银姝说,“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人真是善忘又可怜的。总有?那天?,他们也会忘记自己从哪来吧。” 陈遂坐在狗蛋背上,看不到台上的人:“所以我才讨厌人。” “掏了蛟龙一只眼,这?一千年它们都会躲着?我。但人呢,总想着?杀了我报仇呢,父亲死了,儿子又死了,不会累似的。”他说。 “这?却是我偏爱人的缘由。”银姝笑了笑,“短命、满口谎话?、柔弱、不幸、不择手段。”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开新一卷了,新部分了www 全文进度现在差不多四分之一。 第48章 入骨之毒 自结海城回剑宗又要?好几日。 谢了了一行念及陈遂身上大大小小几处伤无法连夜奔波, 还?算上了停下?修整的几日,回程就比来时要?慢上许多。 而这短短几日里,陈遂要?做的事却?有许多。要?狗蛋与银姝合力祛除他身上游仙种下?的毒, 还?要?去?想方?设法去?天机阁的人联络, 在剑宗做那些事难免留下?痕迹, 若是让人抓住把柄, 对他总是不好的。 陈遂也该忙起来, 不能整日躺在榻上等伤好就够了,那样的平稳日子早该结束。 一个月不流血的日子,让骨头都要?软绵绵。 “她……就这样睡过去?了?”银姝小声问道,“谢了了不会半路醒来?” 仙舟还?是载着陈遂从北地走的那架。上方?几个窟窿用?灵木修补好,却?还?是能看出一新一旧两种颜色。新补上的灵木要?更老, 看上去?更近乎黑褐。 谢了了和穆为霜倒在地上, 施有恩睡在他二人身上, 呼吸平稳。 “这迷香还?是施有恩炼制的, 给我用?,我跑了没用?着,他自己亲口说能晕死?一整个结海城。”陈遂褪去?上衣, “将?这三人迷晕, 不过小事一桩。” 腹部是游仙留下?的那道伤痕。几月过去?痕迹未消, 他的指腹捻过凸起的疤痕, 那疤痕至今冒着黑气。 “陈遂,你?身上的疤好多,还?好不在面上。”银姝轻呼一声, “总而言之还?是挺好看的,谁叫你?脸好看呢,要?我长?成你?这样, 我至少?要?谈二十?个。” 陈遂的手从疤上移开。 “你?如今也能谈二十?个,出去?追小姑娘时别和别人说你?主人是我就行。”他像平日踹狗蛋那样,不轻不重踹了穆为霜一脚。 穆为霜正打着呼噜,睡熟了,嘴里说着梦话:“谢了了,你?踩我做什么?不是说好陈遂死?了我俩一起逃吗?陈遂怎么又死?了?别打我,我服了。” 狗蛋还?是大狗模样,跟着踩了一脚:“他看上去?睡得很死?了,施有恩一向睡得很死?。” “主人,你?身上被侵蚀的金丹里毒太多了,想害你?的人将?自己魂魄的大半边都给你?用?上了。”狗蛋儿扒拉着他胸口,“她想要?你?变成废人。” “是。”银姝也道,“筋脉估计不能愈合了。那个游仙身上有你?邪术如出一辙的痕迹,才能这样伤到你?。” 陈遂本打算今日要?将?游仙留下?的毒拔除。 这毒留在他身子里有些时日。至于?游仙当?初的实力,不在陈昭之下?,窃取陈昭的躯壳后又取了魔教的不少?秘宝。 纵是医仙来也束手无策。 “她怕我。”陈遂说,“怕留着我,总有一日我会比她更强,所以?她要?在我化神之前杀了我。” 离苦海已很远了,只隐约能望见有稀疏的星子在亮。 狗蛋的前爪刨开那道疤痕:“只有二分把握。” 殷红的血渗出来被陈遂用?碎布捂住。 “那也要?试试。反正已修邪术了,再变回魔修也不会更糟。”他说,“谢了了说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能用?剑宗的剑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一直问心无愧下?去?。” “魔修的功法不一样,只要?我没死?就能用?。” 银姝抓着他,防着他叫出声:“你?要?是一条蛟龙就好了,那你?肯定能轻轻松松将?我和狗蛋都杀了变强。” 狗蛋正埋头清理他那枚支离破碎的金丹:“银姝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话么?我主人哪点比蛟龙差了,是我身上时不时疼一下?的八枚钉子,还?是锁在我魂魄上的前前任魔教教主残魂,还?是给我吃的毒药……总之伤我主人那人好恶毒。” 第51章 “主人,你?要?是死?了我可会一口吞掉你?的尸体,我也想突破呢。”它的魂魄缠绕着游仙丝丝缕缕的毒,“你?的魂魄看上去?味道好极了。” 游仙连她的魂魄都用?上了。 强行祛除的疼痛,比龙血融入还?要?稍微好受些。 剖开,看到陈遂的一根肋骨,上。游仙的魔气还?是太久之前的,比如今的要?纯粹太多。 “能别舔我骨头么?虽说我知道狗喜欢啃骨头,但你?要?我衣裳不穿就这样还?流着血给你?舔……”陈遂抓着狗蛋的后颈,“给我安分些。” “主人,你?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个人?”狗蛋儿问他,“她也和蛟龙一样,用?寻常手段杀不掉么?” “我打不过。”陈遂说,“更不说她的壳子我也打不过。没那么多有的没有,我不愿承认,但我不够强。” 陈遂还?要?说下?去?,却?感到胸口处一疼,是狗蛋一抖,又撕破了他的旧伤,里面的碎铁和血一并流出。 “主人,剩下?的毒清不掉了,我和银姝都不完整,做不到一条蛟龙能做的事。而剩下?的毒和你?的魂魄混在了一起。” 陈遂用绷带缠好伤处:“还真?是让人恶心。” “天机阁总能推算出游仙在哪,她的重伤也不会好得太快,之后我总要亲手了结了她。”他缠到一半,想起伤处是要先缝合的。 只好叫银姝取来金疮药,妥帖敷好了。 “我天生就是不完整的,连虚弱至极的银姝都杀不掉。”狗蛋舔舐着他的血,“银姝在诞生时掠走了大半灵气,等我诞生,我就想为什么银姝是完整的,而我是残缺的。” “你?当?狗的样子还?是挺完整的。”陈遂躺在榻上,“我之前想过要?不要?让你?和银姝融为一体,再将?老四的魂魄也塞进去?。” 天还?有好几个时辰才会亮。 他这样静静躺着,疼痛和愁绪好像迷香,让陈遂也有了些少?有的睡意。 “最后也没这样做。没意思,三个人对我来说比一个人有用?些。” 狗蛋松了口气:“主人大人大量,对我真?好。” “不能祛除毒,这枚金丹还?是用?不了,只能勉勉强强动用?些魔修的功法。”陈遂道,“你?们收拾好地上的血,我睡会儿。” “我还?以?为主人这样的人是不用?睡觉的呢。”狗蛋在地上舔着他的血,“主人,你?的血好香,有一种家的味道。” 银姝看陈遂合上了眼,才说:“主人这个年纪,还?很小呢。他最近都早睡早起了,老四说他想长?到我这么高。” “你?老了,都缩了,他长?那么高做什么?像我一样矮矮的也很好啊。” 一枚飞刀忽地砸在地上。 银姝和狗蛋都闭上了嘴。 “不好意思,手滑了。我要?睡了,小声说话还?是我拔了你?们的舌头?”陈遂道,“地上也没处理好,忙去?吧。” “主人您好好休息,今夜做个好梦。”狗蛋生怕又吃钉子,“最好是杀光所有仇人的好梦。” 陈遂侧过身去?。 苍白?的月光照在他侧脸上,显得他的睫毛很长?。 他呼出一口气。 * “我昨天睡得真?好。”谢了了是头一个醒来的,“梦到好多许久没见的人。要?是他们还?活着就好了,死?掉的人,只有梦里才能相见,还?不是每一夜的梦里。他老了,老到我认不出了。” “我也睡得挺好,梦里我要?和我的宝贝炮永结连理,谢了了非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说我用?嘴去?亲一块铁是神经。师叔说这分明是大爱,我爱我的炮,所以?我的炮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再生出一堆小小的炮来。”穆为霜第二个醒,面上还?是未褪的红晕,“真?是一个美梦,要?是能在这样的梦里永不醒来就好了。做这样的梦再给我五千灵石,再让我睡上好的床我也愿意。” “大早上的就做白?日梦。”施有恩睡在最下?面,“你?们两个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别像是死?了一样睡在我身上。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到陈遂发病了我赶不回去?急得要?死?,一会儿梦到陈遂的病终于?好了,结果转头一看那是谢了了假扮的陈遂,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装得还?挺像。” “陈遂呢?陈遂没事吧?这事弄的,谁给我香全点了。”施有恩火急火燎地掀开陈遂被子。 “施师兄,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陈遂睁开眼,“手别乱摸,摸到我伤处会喷你?一脸血的。” “你?没事就好,我就怕哪天醒来摸到你?的身上是冷的。”施有恩舒了口气,“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又梦到几个死?掉的人。”陈遂拉好自己的薄毯,“不过死?人也是常事,是人都会死?。” 梦到的还?是几张熟悉的脸。 陈遂没做过春梦,若满手是血兴奋至极也算是春梦那他做过,噩梦却?做过许多。熟悉的噩梦里,熟悉的被火烧红了的天,在魔教被围剿后噩梦里终于?也有了火烧着的魔教,熟悉的人还?是站在熟悉的地方?,一遍一遍重复着让陈遂听到厌烦的话。 “这是什么书?”谢了了从地上捡起那本书皮夸张的话本子,“楚楚最喜欢看这种,她口味比较独特。” 那本话本子还?是银姝最近一直看的。 陈遂拿到后匆匆翻了几眼,那话本子叫做《医修过家家》,谢了了在里面饰演没什么用?的夫人,穆为霜的角色是整日在外捡破烂养家的破碎人夫。陈遂听到男主角是陈遂多看了几眼,原来在这里陈遂饰演谢了了和穆为霜用?灵石买材料附赠的儿子,但比老四还?是好一些,老四在里面是一只擅长?烹饪的狗。老四的主人变成了银姝,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 第49章 和好如初 “这话本子还?是不大胆。”银姝手脚并用地占了陈遂的?木椅, “不带劲,不带劲,都?没我最爱看的?他死?他活环节。” “我懂你, 施义小时候也特爱看这种书, 他长大就成?了个顶缺德的?人。”狗蛋儿从陈遂身上的?薄毯上探出半个脑袋, “银姝, 你就不能看点好书?” 银姝侧目:“你个文盲懂什?么好书?你认字么?” “我可不是什?么丈育, 你在秘境里头干躺着时,我可认全了西野人的?字。我可还?会吟诗作曲,谁和?你一般?”狗蛋道,“你问问主人去,主人多有文化啊, 连那么生僻的?字都?认识呢, 他还?会写?书, 只是不是话本子, 是一些我听?不大懂的?东西,可不是你这种乡下老龙能看懂的?。” “陈遂睡着了,你狗叫他也听?不见。”银姝掏了掏自己耳朵, 对着狗蛋比了个中?指, “剑宗有这么远么?” “剑宗我还?有几?个熟人, 不知道是不是已死?了。”他说着, 神?色间有些怀念,“一千年够他们老死?了。” “老东西,你别总想?这些事了, 你就是太重情重义才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道,好人没好报。”狗蛋儿说,“不过, 坏人也没什?么好下场。人命就这样,天?机阁都?算不出个全部。” 一只苍白的?手捏住了两张嘴。 “我昨日不是要你们和?好了么?该怎么说?”陈遂睡眼?惺忪,捏着他们,“趁着我睡着,二位要拼个你死?我活?要打别在这打,麻烦去剑宗打,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躯壳几?处贯穿伤略微严重、过度消耗、动?用邪术,让陈遂一连几?日都?在半梦半醒里度过。醒来又要喝施有恩煮的?一盆药,喝完又昏昏欲睡,陈遂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狗蛋咬了咬牙,先喊银姝:“银姝哥哥。” 银姝的?面色犹如生吞了一只苍蝇:“蛋蛋……” 陈遂满意地为两条弱智蛟龙鼓掌:“真好,你们已是一对好兄弟姐妹了,之后也要好好相处下去。” “陈遂,吃药了。”老四端着那盆药进来,“你干坏事了?” 陈遂摊手;“一个柔弱的?病人能干什?么坏事?” 老四将那盆药放在他桌前。 还?是这么多,前几?日陈遂还?会偶尔辨人一番施有恩给他煮了什?么,这几?日已然没了耐心。 他不情不愿地凑过去嗅了一下,随即移开了头:“我的?胃可没这么大。” 整整一盆药呢。龙血还?没与?他完全融合,施有恩将这事说给医仙听?,医仙说那只能加大剂量了。 老四又掏出几?块麦芽糖,一并放在桌上。 “祖宗,先吃了药再说。吃完药你想?出去,我牵着仙仙带你出去走走。反正仙舟明日才走,停在这小村子里也不是个事。” 陈遂捏着鼻子去喝他的?药。 施有恩熬的?药味道总是这样恶心,陈遂又不得不喝。 第52章 谁叫他是个会受伤的?人,不是什?么金子银子或是蛟龙一类的?东西,身上破了一个小小的?窟窿都?要许久才能好,不能弄点草木灰和?泥巴糊住了就好。 陈遂有时总在想?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会流血,修仙者为逃避这死?者想?要飞升成?仙。 “老四,麦芽糖让我想?起我做过的?一件好事。”陈遂说,“还?是好久之前的?事,那时陈昭还?活着。” “陈昭和?西野人打架,我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磨我的?剑,我的?剑是把很好的?剑,虽说没银姝好用。总之地上都?是尸骨和?血,臭不可闻。我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响以为是老鼠,我回过头才发觉是个小孩,他在地上啃死?人的?骨头,就和?嚼麦芽糖一样。” 老四头疼地看了一眼?麦芽糖:“后来你杀了他?” “不然呢?等着他长大来找我报仇?留活口这种事剑宗的?傻子们都?不一定爱做,他父母都?死?了,他不愿陪他父母去死?肯定就是不孝顺啦,不孝顺的?孩子我不喜欢,要死?。” “孝顺的?话,他就该自己乖乖洗干净脖子凑到我剑边上来,自己下去陪自己的?父母。” 陈遂终于喝完了他的?药。 胃里和?喉咙里都?苦得要死?,吃掉两块麦芽糖也毫无缓和?。 他们今日在这村子里休息。谢了了说这村子的?由来时陈遂在睡着,也或是又昏死?过去了,只知道这是一个小山村。 这离苦海已很远了,山里的?人叫山上的湖“海”。大抵是从没见过海的?缘故,大些的?湖泊都?被他们当作海了。 外边的?太阳很大,照得连山都?亮了起来,陈遂恍恍惚惚想起似乎已入夏了。 “主人,我要逐字逐句学你的?重要讲话,这太对了,我当时就该给施义纸鸢都?斩草除根才对,不然事哪有这么多?” 银姝在一边翻着白眼?:“我还?在这听?着,别在我面前;说杀我全家的?事,蛋蛋。” 狗蛋在陈遂怀里拱来拱去:“那你当作没听?见不就是,就和?主人说的?一样,如果你不想?听?我说话你把你的?耳朵割下来就好了。” 陈遂自己都?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 这几?日都?和?他们在一起,装都?懒得装,直接口无遮拦地就在这说了,许多话让人听见都是要杀头的。 “谢了了呢?”陈遂问,“今日怎么没看到谢了了?” “她解开了禁制,反噬着,估计在屋子里呆着。”老四说,“不然她早到你这来了,不过她为你守了好几?日,也辛苦她了。” “那是我有利用价值。”陈遂招手。 他一招手,狗蛋就化作一条银白的?大狗,老四也蹲下身要他上去。 陈遂坐在狗蛋身上:“也得去看看她了。她的?禁制也会和?我血一般吸引一些东西吧……这么想?的?话又要打架了。” “禁制散发的?气息会诱惑妖兽。”陈遂看到那三张呆呆傻傻的?脸,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老四不满:“真的?假的??又要打架啊?剑宗的?人真是暴力,我来剑宗就没好事,比起魔教也压根没好到哪里去。” “我们看着就行。”陈遂说,“我还?病着,不会要我去打的?。再说了,我是个医修,在后面给他们煮煮药用些愈合术他们都?得感恩戴德了。” 老四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没说话。 陈遂还?不明白谢了了身上的?禁制封住了什?么。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穆为霜的?炮呢,穆为霜总是要起点作用的?,就和?他当时将游仙炸得半死?一样。 满目都?是青碧色的?树,陈遂认不出这些树的?名字。 只是望见风吹过去,它们高低起伏的?姿态,难得心情不错。 谢了了借住在村长家。陈遂许久没见过这样破破烂烂的?石头屋子,陈遂上次见石头堆砌的?房子还?是不知谁的?墓碑。 她的?气息更乱了。 她总能很好地控制好自己的?气息,毕竟谢了了的?修为也不是花架子,那是在厮杀中?积攒下来的?。 “小遂哥哥,你来了?”她从床上坐起。 连她面上隐隐有了些皲裂的?痕迹,浅红的?伤口让陈遂想?到魔教燃起熊熊烈火那夜。 “我不该解开禁制的?。”她慌忙捂住脸,“我这样子一定很难看,给你看会不好意思的?。” “怎么会?不难看的?,我们了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陈遂在她床边坐下,“你好好休息,我醒来听?他们说你受禁制反噬了,过来看看你。” “我还?是太弱了,这样的?对手就要解开禁制,我真没用。”谢了了的?声音小下去,指缝里露出两只眼?,“我得再勤快些了。小遂哥哥,你的?伤还?好么?” “你以后千万别这样乱来了。” 陈遂温声道:“你要睡会儿么?” “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你抓着我的?手罢。”他伸出手去,“我很小的?时候生病,娘亲总是这样握着我的?手。” 陈遂说的?当然是假话。 陈昭不说,他自己也会感到生病时的?自己没用。只有老四的?母亲会这样握着他妹妹的?手,哄着他妹妹睡觉。谢了了喊他哥哥,他这样哄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不会的?,母亲要做的?事太多,我不能给她添麻烦了。”谢了了握住他的?手,“我已经过了母亲哄着的?年纪了,不过被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哄着,心里感觉还?不错呢。” 她合上眼?:“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么?” 陈遂渡着灵力给她,缓缓为她修复内伤。 医仙说的?没错,单水灵根确实在治病救人的?法术方面很有天?赋。 谢了了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去,她还?是死?死?握住陈遂的?手。 “她这是把你当作她妈妈了?”狗蛋的?爪子也贴上来,“你比她大不了多少呢。不过谢了了还?是个小孩子呢,照着银姝看的?话本子,她的?年纪还?是男女主带球跑的?那个球。” 陈遂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陈遂还?未完全融合好龙血,若是这时将他的?血放到谢了了的?身上去,难免会被发觉。他只能渡些微弱的?灵力过去。只是这一渡,便?能感受到她身子里封着的?那可怖的?东西。 那东西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抓着陈遂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不要死?掉。”谢了了说着梦话,“不要死?。” “谁身上没几?件糟心的?事?比起我,你们两个活了这么多年,遗憾的?事和?难过的?事肯定都?比我多。”陈遂却说,“不过谢了了身上的?禁制……我总觉得和?楚天?阔有几?分关?系。” 第50章 又遇故人 “她睡着时真像我那小妹妹。”老四说, “看上去小小的,我妹妹得踮起脚来才能够到桌上的物件……也不?知我这些年给寄过去的灵石,母亲有?没有?给她买想要的拨浪鼓。她念叨好久了, 家里揭不?开锅, 哪有?闲钱买那个。” 太阳要落山了。 村子坐落于两山间的地带, 一日之内只有?几个时辰能望见?太阳的影子, 天却还?是明亮的, 亮得像是一块琉璃,云的影子兀自?浮动。 谢了了沉沉睡着,陈遂为她梳理好了身子里边乱撞的灵力,她睡得总安稳些许,不?再是一身冷汗。 “陈遂, 你和她真有?两分像母女。”银姝在矮凳上跟着坐了一下午, “你对?她还?挺好的, 比对?狗蛋好多了, 或许狗蛋的身子是小公狗,你不?愿去怜香惜玉。” 他打了个哈欠,趴在他怀里的狗蛋“啪嗒”一下掉在满是灰的泥巴地上。 “她有?价值。”陈遂翻着医书, “施有?恩累晕过去了, 这只有?我一个医修了。” 狗蛋不?满地嘟囔:“银姝, 你做什?么呢?” “小声些, 别吵醒她了。”陈遂说,“我的灵力还?没全渗进去。” “这么一点点微弱的力量,只能勉勉强强感知到她看到的东西?, 操纵是做不?到的,不?过也不?会被人察觉。” 狗蛋才道:“这还?是熟悉的主?人嘛,忽然温柔一下我还?以为是终于吃错药要死?了, 你看他只是想利用谢了了才对?。” 银姝跟着连连点头?:“这也是我要学的,跟着陈遂一日学的阴招,比我一辈子的都要多呢。果?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陈遂姑且当他们在夸赞陈遂。 谢了了抓他抓得很紧。 她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指甲修得倒是平整,狗蛋用爪子抓着端详了半晌,道:“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银姝的白眼翻得和老四一样熟练:“你也没聪明到哪去吧……若是谢了了今年也有?至少一千岁,说不?定?我…” 第53章 “她还?是个孩子。”陈遂都听不?下去,“别连孩子也不?放过,你也别看着我,我不?行的,我有?厌人癖,这辈子只能和人建立人狗关系。” 银姝遗憾地移开目光,谢了了和陈遂都很有?趣,谢了了身上的禁制让他喜欢极了,陈遂也让他很喜欢。就像是喜欢猫猫狗狗的人,在路边看到两只毛发柔顺、露着肚子的漂亮猫。 都不?让上手,实在可惜。 “她还?会睡半个时辰。”陈遂扯着狗蛋的毛起了身,“外边有?人来了,是我的熟人。” “我还?以为陈遂的熟人都死?干净了,原来陈遂还?是有?熟人的。” 陈遂要是平时必定?会和银姝吵架,毕竟银姝说话时不?是逆天至极就是无意间又在阴阳怪气,难怪施义忍了她那么多年才受不?了。 然而陈遂毫无兴致。 若是让那熟人看到陈遂惨兮兮的模样,又要笑话陈遂了。 不?可一世的魔教少主?如今孱弱得连剑都不?能一直举着,在剑宗前去大荒秘境的队伍里扮演的是后方医修的可怜角色。 “我看上去怎样?”陈遂指着自?己的脸,“是不?是气色有?些差。” “和平时一样啊,你气色就没好过。”银姝接替他的位子,守着谢了了,“你要不?问谁借点胭脂抹抹?” 天是红的。 树上的知了又在惨叫,连云都是红的,但?它的形体还?不?至让陈遂将它认错成太阳。 “来了就出来。”陈遂冷声道,“找我还?是谢了了?” 便?听得几声银铃声,再是如那红云一般的薄纱随风晃动。 “你穿这么少不?会着凉么?”陈遂很坏气氛地对?那女子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红衣女子倚着老树,“楚遥,我还?以为你死?了。” “楚遥”这个名字太久没听有?人喊过。陈遂一时间都有?些陌生,后知后觉想到在喊他。 “现?今我叫陈遂。”陈遂看着她,“合欢宗如今怎样?” “还?是那狗屎样,一盘散沙。”红衣女子走上前来,手搭在陈遂脸上,“你这眼睛是换了一双么?伤得好重呀,陈遂。” “上次看到你伤成这样还?是你爹打的。”她说。 陈遂没给她好脸色:“你是专门过来笑话我的?” “水青,我如今是惨了些,但?我如今可是医仙的唯一弟子,你要再笑话我我就喊人了。你穿这奇装异服在我眼前,那些剑宗弟子肯定?追着你打的。” 水青面上的笑淡了;“好哥们,不?说这些,你有?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让我躲躲,看在咱俩从小一起干缺德事的份上。” 缺德事是干过许多。 水青是合欢宗的圣女,与陈遂自?幼相熟,算是陈遂选的狗中比较近人的之一。陈遂和她是因?陈昭相识。陈昭去合欢宗想要生子丹给楚天阔吃。她说一人生一个,最公平。 想到楚天阔大肚子的模样莫名有些恶心呢。 后来当然没生出个弟弟妹妹,陈遂只是偶尔做了坏事留下合欢宗的名,或是将自?己所厌的人丢到合欢宗里给水青戏弄。 总之水青能把男的玩成女的,女的玩成男的,总之是合欢宗为数不?多不?骚扰陈遂的又很会玩的。 “你先换身衣裳。”陈遂说,“我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穿这么少,一想到我如今的身子连这夏夜里都要盖上薄毯,你却只用穿着几块布在我面前晃,我怕我忍不?住弄死?你。” “怎么去当医修也没把自?己的坏脾气改改,你这样哪个病人敢到你那去?病人看到你自?己就死?了。” 陈遂伸手,捏住她的两片薄唇:“你可以闭上你的嘴了。”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受了伤来找我护着你?我可护不?住。”他道。 水青掰开他的手:“别将我当鸭子捏了,你以为我愿意穿这么少,我从北地跑到苦海去的,差点没给我冷死?。大荒秘境也没赶上,只是听说楚遥的踪迹,一来果?然是你。” “你怎么忽然叫陈遂了?和陈昭一个姓,也不?难听。”她自?顾自?说着,“合欢宗的老宗主?,我那老不?死?的便?宜爹又揍我了。我至今不?知道我娘是谁,有?人骂我娘我说那是无法选中?的,有?人骂我爹,骂得挺脏,还?送了我爹一套比较清凉的女装,我说这骂得太好的,我爹那个老不?死?一天到晚就知道采补少年少女的,确实十?分该死?。” “后来我爹知道了,又揍了我一顿,将我赶出来了。若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只是他赶完我自?己闭关了,他如今新看上的几个狐狸精非要我死?,我这不?只能一路逃么?” 陈遂闻言沉默了一阵子。 “我又没骂你是狐狸精。”水青撕开袖口的纱布,露出一到狭长的伤,还?在往外渗血,“还?不?知老不?死?什?么时候出来。他那几个狐狸精一起打我,我一个元婴也不?能同时打四个化神三个金丹还?一个看不?出修为的魔修吧?这种情况一般是陈遂才会遇到的。” 陈遂瞥了眼她的伤:“刀上有?疏血散,划破的伤愈合不?了,得好好清理。” “陈遂,剑宗真是个奇妙的地,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陈遂为我疗伤。” “方子我一会儿写给你,你被抓得紧,只能给你多写几张,你取每张的头?一种药去煮就好。”陈遂的眉心跳了跳,“你还?有?什?么事?” “真没地儿让我躲躲?”水青双手合十?,“陈大夫,你找个地儿让我躲躲,我愿意给你做事,杀人抛尸还?是屠人满门都不?在话下。” 陈遂想了想:“你会建屋子不??” 水青愣住了:“我们合欢宗不?学土木,正经的屋子是不?会建的,水床、小黑屋、笼子这种算不?算屋子?” “不?会就学。”陈遂挤出自?己的一滴精血,“还?记得大荒秘境么?” “我当然记得,狐狸精追着快把我在那打死?了,该死?我的衣裳也没来得及换,穿着那人给我爹的衣裳就出了门。大荒秘境三百年一开,你想要我死?就直说。” “这能开大荒秘境。”陈遂用瓷瓶装好了,递给她,“你进去,给我好好平整一下土地,该修理的修理,该换的换,钱记在你爹头?上,反正你自?己回去抢你爹新宠的钱。” “好哥们太懂我了,我一定?给你建那什?么西?野人的皇宫,那我这会儿就去大荒秘境了。” 陈遂叫住她:“等会儿,还?有?事。” 水青立住:“小的听您吩咐呢,还?什?么事?有?好东西?要给我?还?是要给我帅哥美女?” “我需你装一段时日的楚遥。”陈遂说,“我在剑宗的身份是干净的,做有?些事难免会留下痕迹。” “那行,那按照之前那样,骂你的统统杀掉。”水青笑道,“我走了,你好好养好你的身子,别下次我来见?你,你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别将我的身份说出去,不?然我会杀了你。” “明白了,我们什?么交情啊?陈遂你穿不?穿我这衣裳,我觉得你穿着或许比我爹好看,我上次让他穿上……” “我下手绝对?比你爹狠呢。”陈遂转身回屋,“这衣裳还?是给你爹穿。” 第51章 重要的人 水青带着他的大荒秘境火急火燎走了, 说是她魅力四射身后还有人追。 陈遂想,待他再去大荒秘境时,那里应已被收拾得很?好。 毕竟水青被她爹和陈遂从小打到大, 收拾残局的能力有目共睹。 陈遂心里烦着的, 却?是另一件事。 谢了了禁制要?引来的东西还未来。或许她在计划归程时, 这?样慢吞吞走便有想到这?点?, 解决那些东西需要?几?个时辰甚至好几?日。 世上没有能无端获取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力量, 陈遂的祖先以身饲剑才?得与剑灵结合,至于谢了了解开禁制,便需得舍弃什?么。 “主人,你要?我煎好的药好了。”银姝喊他,“那姑娘谁啊?还挺漂亮的, 要?是我年轻上几?千岁……” “龙不能返老还童。”陈遂坐在狗蛋身上往回?走, “我问你们?, 你们?两个能不能打赢四个化神?” 狗蛋踩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 变成一条幼犬让它?感到新奇, 而红色夕阳下被染红的小石子也勾起了它?的兴致。 “我打不过。”狗蛋收回?脏兮兮爪子,“我天生残缺的,最厉害时不过勉勉强强抗衡半个渡劫, 如今也只能打半个化神。不过主人要?是再给我些你打血, 我或许还能试。” “主人的血里有好精纯的力量。” 小石子被它?一踹, 就没入草里不见, 它?勾下头去舔了舔野草,又一口吐出。 第54章 “银姝呢?” 银姝也跟着摇头:“躯壳还在时不在话下,只是我如今魂魄有缺, 这?具躯壳又是不全的,只能抗衡。” 陈遂嗤笑道:“两个没用的东西。” “还以为你们?两个打得地动山摇,我都揭了张底牌出来, 原来是两个菜鸡互啄。” 狗蛋忙说:“怎么会?银姝没夺我躯壳时,我还是挺厉害的,至少给主人当坐骑不丢脸。” “那我还说我没给施义用龙血续命时,是条冷心冷肺还能打的龙,踩死个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照你们?这?样说,那在我记忆没被封起来,没受游仙的剑伤前,我都比你们?两个有用。”陈遂说,“真没用,蛟龙当成你们?这?样,回?家吧孩子,回?家吧。还不如我当年能打呢,我最忙时左手一化神右手一化神,脚底还踩着个死了的化神,我是金丹。” “这?便是为何我最近在当陈遂的坐骑。”狗蛋抖抖尾巴,载着他往谢了了躺着的草屋里走,“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旁人一看?到我的主人是陈遂,肯定就不会打我了。” 陈遂心下一想,要?是听到是楚遥的狗。 狗蛋至少每日大早上打开房门能看?到八个化神拎着剑要?砍它?脑袋,还一个化神在它?床下躺了一整夜,被屋顶上的两个渡劫吓晕了还没醒。 “先去取给谢了了的药。”陈遂揪着狗蛋脖颈,“穆为霜这?几?日都在给老四琢磨鲛珠怎样用好看?,施有恩忙着治伤患,暂且没空管我们?。” 这?几?日陈遂都只在夜里看?到施有恩,他顶着他的鸡窝头,眼底下的淤青像被人用了锤了两拳,脚步虚浮好似一只累死鬼。 做医修真是命苦,一想到陈遂伤好些以后也要?帮着他一块儿治那群狗一样的剑宗弟子,陈遂忽地感觉自己也有种淡淡地命苦感。 “等待吞没了龙血,再试试去操纵谢了了。”陈遂说,“这?药倒是好药,只是给她还有些可惜。” 那一壶药还冒着白气。 “这?草药好生眼熟。”银姝指着药渣,“好像是长我坟头的。” “都是大荒秘境里搜刮来的,你也不用心疼,毕竟这?样被我搜刮的,还有五个袋子。”陈遂接过瓷碗,“等下和谢了了说,起来该喝药了。” * 谢了了做了一个太长的梦。 还是她幼时的事,她还在剑宗高高的山上。 她小时候总觉得剑宗的山高得伸手就能摸到云彩,她在石阶上连低头往下看?都不敢。 母亲又出去了,谢了了醒来时,她就不在了,明明昨日是她的生辰,她自己忘掉了,母亲也不记得。她问林长老,林长老说她去西野了,白祁山有蛇妖作怪。谢了了坐在石阶上,那些云一万年都不会变一样地悬在空中。 林长老总说父亲死了,母亲一个人支撑着剑宗太不容易,谢了了要?听她的话。 她低头看?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掌,然后又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 天机阁的人又说她会死得很早,所有人都信了,只有谢传恨说她会好好活下去,只有母亲要她拿起重剑,一遍一遍地挥舞。 谢了了也想她会死得很?早的,父亲的命数便如天机阁人所算,他再没回来过。但母亲已经够辛苦了,她用心练剑太晚,只能拼命地厮杀来弥补,谢了了看?道浑身是血的她,有时分不清死人、活人、肉块。 无论她伤成怎样,医仙会将她治好,一遍一遍,就和谢了了练剑一样。 “有什?么用?”她轻声道,“将那东西封在我的躯壳里。” 父亲是因封在她躯壳里的那东西渐渐衰弱的。父亲死后,那东西到了谢了了的躯壳里。重剑的诅咒传了一代?又一代?,谢了了想这?个诅咒会结束在她这?里。 谢了了在死之前不会有后代?,这?句话她不敢和谢传恨说,谢传恨的弦绷得太紧了,随时都要?断裂,随后整个剑宗都从高山上坠下,粉身碎骨。 谢了了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大抵看?着没有尽头的石阶,像在看?着她的坟墓。 她死后也会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风会像是吹云散开一样吹开她的魂魄。谢传恨还在外为她找寻活下去的机缘。 找不到的,谢了了继承诅咒继承得太早,不像父亲那样修为有成,她也会死去得更早。 其实这?样对?谁都好,早早死掉,母亲早早忘掉她,穆为霜和楚楚都是剑宗下一个继承人的备选。 长痛不如短痛。 早点?结束就好了,早晚要?死的人拿起重剑又有什?么用?谢传恨说她要?护住剑宗的人,可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夜里醒来时,她能感到那东西在蚕食她的本源。 会死的。 “谢了了,你怎么又一个坐在这??”穆为霜从山下上来,“别整日这?种神情了。” “你的话真多。”谢了了听见自己说。 和穆为霜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谢了了能做的不过时在遇险时最后一个离开,若是产生交集,最后她死了,对?谁都不负责。人都要?死,只是谢了了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去死,就和知?道太阳会什?么时候落山一样。 爱着,恨着,最后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你真像是楚长老的女儿,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神情。” 还要?谢了了装出什?么神情来? 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一直笑着等待魂魄消散么?这?也过于残忍了。 忽然,在很?远的什?么地方,谢了了听到有什?么裂开的声响。 穆为霜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传讯符,他的手在抖。 “我要?死了吗?”谢了了问,“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我受够了!这?样一直等下去,还不如死了。” 穆为霜却?抓住了她的肩,死命摇晃着:“谢了了,你要?有救了!在魔教,去魔教就有救了!” “这?玩笑不好笑。”谢了了一把拍开,“没必要?这?样戏弄我,为她口中的苍生也好,为剑宗也好,我随时能去死。” “不,有人找到了诅咒源头的气息。” “源头在魔教。” 谢了了忽然感到原来世界不是寂静的,不是苍白的。 太阳在升起来,照在她身上,她的眼泪和日光一样烫。 “我做梦了。”她睁开眼,她还躺在榻上。 陈遂在一边看?医书?,日光落在他的指尖,显得他格外温柔。 谢了了不知?道具体封在她身子里的是什?么东西,母亲只说重剑的诅咒与陈遂的祖辈有关。 陈遂身体封着比她的诅咒更恐怖的东西,而陈遂身上的一半血,流自世上的第?一把剑。 比剑宗更久远。 陈遂救下她那一刻,诅咒开始松动了,不再蚕食她的本源。 “小遂哥哥。”谢了了对?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你。” “醒来就喝了这?药吧,对?你身上的疼痛和撕裂都很?有用。”陈遂端起药碗吹了吹,“不喝要?凉了。” “你说要?我别乱来,你乱来起来也吓坏我了。” 谢了了接过碗:“你有时让我想起父亲。”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也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不过我记不清他的脸了。小遂哥哥,或许我有时做事像是要?害你,你要?信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害你。”她说,“多信我一点?。” 陈遂只是笑:“我自然是信你的。” “乖,先喝了药。”他说,“我拿不起剑,不然我也多少能出一点?力,看?着你们?在秘境里……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为你好好煎药,希望你快些好。” “小遂哥哥,见到你我欢喜极了。”谢了了打断他,“你是我的恩人,也是除去剑宗和母亲,在我心里永远最重要?的一个人。” “你将来的道侣会吃醋的。”陈遂笑道。 “懂事的道侣不会吃没由来的醋。”谢了了一本正经道,“他会懂事的。” 第52章 今夜好梦 谢了了对他很好, 那又如何? 对陈遂好的人太少?,太多人都想要陈遂这条命。谢了了还要和他一直玩这无聊透顶的过家?家?游戏,直到某件大?事发?生, 到再无法挽回的地步。 “主人, 你的眼睛。”银姝小声提醒他。 “我的眼又怎么了?”陈遂头疼道, “我没流眼泪, 我不会为几句话就莫名?其妙流泪。也没在流血, 我自己流血时我自己知道。” “方才有些发?亮,这会儿又没有了,许是我瞧错了。”银姝去点?了灯,“我的眼睛也比不上从前。” 只要一个小小的术法就能烧起火来,他偏偏要用火石打。而狗蛋白日载着陈遂走了一整日, 此时蜷作?一团在床边睡熟了。 陈遂的影子被拉到很长。 第55章 “我有一点?想不通。”陈遂说, “既然狗蛋是残缺的, 你们又来自一条蛟龙, 那银姝也是不全的。” 银姝的竖瞳在夜里很亮,他慢慢地眨了眨眼:“或许。” “蛟龙都是残缺的。”陈遂想通了,“只是当初的一小部分罢了。狗蛋的残缺在力量上, 你呢?” “劫难。”银姝提着灯, “陈遂, 你不该再问下去了。剩下的是不能说的, 会遭天罚。” 命也是他的一部分,气韵、天赋、心态决定着一个修仙者一生能走多远。 陈遂揉着酸涩的眼:“今那夜你守夜,应当会有妖兽追来, 你稍稍帮着剑宗那边,不要显露出真实实力。” “好。”银姝应下了,“主人, 好生歇息。” “别用这种看自己儿子的眼神看我。”陈遂躺下,“有些恶心了。” 山里入夜后就有些冷了,陈遂以?前在北地,身上套着件素白的单衣也不怎么怕雪落在他身上,如今却需在睡前盖上薄毯。 不然夜里会冷醒的。 他总觉得自己也老了,畏冷是老人才会的。 银姝在灯下往外看。 他看到了谢了了出去。 陈遂没再说话了,银姝不知他是不是已睡着。陈遂喝的药也有几分安神的效用,不让他睡着,他闯祸的本?事天下无双,一整日就能将好不容易养好的骨头弄断。 “好梦。”他说,“今夜会是个风平浪静的良夜,若风平浪静我没用错的话。” 外边有妖气过来了,而且不少?。 一千多年让银姝习惯了静静去感知远处发?生的事,山风从远处吹来。 他提着灯,掩了门。 谢了了已出来了。 她?的重剑还未修好,上头的裂痕触目惊心。 她?捏着一张传讯符。 “林长老,我们从大?荒秘境返程,约莫七日后能到。”她?烧掉了那张传讯符。 那边的传讯符来得很快。 “陈遂怎么样?”林长老问,“躯壳可有损?了了,你要将他完完整整带回来。” 谢了了在梧桐树下站着:“他受伤了。林师叔,我在做对的事么?陈遂没欠剑宗什么,他在这里为伤者疗伤,拼死去制止一条疯掉的蛟龙……至少?我所看到的,都是剑宗欠他的。” 又一张传讯符烧净了。 “了了,你只要按着传恨的安排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你活下来了,你也该记住自己是剑宗的人。陈遂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都和他好好相处吧,他会助你逢凶化吉的。” 谢了了的身子忽地绷直了,她?将剑重重插在地上。 “逢凶化吉。”她?喃喃道,“但愿如此。” 她?能望见远处黑色的风。 那是兽潮。 “谢了了,我们两?个能行么?你这禁制的吸引力有些强啊,要不我俩先跑路好了。”穆为霜絮絮叨叨跟在她?身后,“那阵法会护住剑宗的弟子,不打扰他们在里头睡大?觉了。” “还真是让人不舒服,我们两?个在这打妖兽,他们在做好梦呢,梦里说不定还有一对漂亮的炮围着他们转圈圈……等我回去我也要。” 谢了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 “你怎么不说话?和你小时候一样,我无论和你说什么,你都只是冷着一张脸,偶尔哼一声。”穆为霜说,“别人都是越长大?越老成的,你倒是反过来了。怎么?是又要做冷冰冰的剑宗少?主么?别装高冷了。” 谢了了忽然笑了。 她?面上的那些伤痕已愈合得差不多了,若陈遂在,必要这说当真是鬼魅一般的自愈。那些浅红的,胭脂一般的印子,不再像伤痕,倒有几分似三月份的桃花。 “穆为霜,要来了,我们痛痛快快解决掉这些,然后去屋顶上等太阳出来罢。”她?说,“在大?荒秘境里,我只得了件护身的法宝,若我的重剑吞没掉这些妖物?,它也会厉害些的。” “你不怕它的诅咒了?忘了,陈遂在这呢,反正陈遂的气息能缓解你的诅咒。” “二位,我们的动静不会打扰到主人安睡吧?”银姝上前道,“我出手的话,或许有些吵闹了。” “银姝,你正经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穆为霜说,“我都没见过你正经的模样呢。” 银姝只是轻轻折了一根梧桐树枝:“听说凤鸟总落在梧桐树上,世已没有凤鸟了,死绝了。这梧桐枝暂替我的剑,也算是勉勉强强。” “放心好了,他们连外边针掉在地上的声响都听不到。”谢了了打断他,“让我也看看你该有的实力。” “我不过是条老龙,主人说今夜想睡个好觉,才从屋子里出来。”银姝说,“要来了。” 成千上万的妖兽追寻着谢了了身上的气味从涌来,如潮水那般。 * 陈遂还是醒得很早。 大?抵施有恩的药没用了,他总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毫无睡意,醒来时天还是灰黑的,看不见太阳。 狗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被子里,和他一块儿窝着,这会儿蜷成了一个小小的毛球。 毕竟仙仙还是条断奶几个月的幼犬。 银姝还没回来。 谢了了的禁制会招来的妖兽,陈遂并不怕他们应付不了。穆为霜的炮对那些皮糙肉厚的妖兽简直是量身制定,火药、灵力制成的炮弹一下就能炸掉一座山。 至于谢了了,若是无法解决禁制招来的妖兽,她?便不会解开禁制。 他叫银姝去是防着会有被兽潮引来的大?妖。 谢了了或许也能勉勉强强解决。若谢了了不能,剑宗的长老赶过来相助之前,陈遂就不得不出手了。 他伸出手,日光从他的指间穿过。 陈遂能看银白的灰尘在日光里飘落,不知这里有没有谁的骨灰。 老四守着他的鲛珠,这几日来得并不多。那鲛珠被他看得比自己的眼睛还宝贝,到底是穷乡僻壤来的魔修,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颗会发?光的眼泪也当成了宝贝。 “主人,不要打我了,做狗就做狗吧,不要把我和银姝缝在一起……”狗蛋转了个身,“银姝那么蠢,我也会变蠢的,说不定到时候更荤素不忌连老四都不放过了。” “一天天都在做什么梦。”陈遂轻笑一声,“你和银姝还是有价值的。” 信谢了了永远站在陈遂这边还不如信陈遂是秦始皇。 没有什么是长久的,至少?陈遂一直这样想。 “主人,不要捏我。”狗蛋含混不清地叫,“主人醒得好早,昨晚有没有梦见我?” 陈遂难得不想从榻上起来:“梦到了,吃火锅呢。” 狗蛋钻到他的怀里去:“我也想吃火锅,主人有没有给我吃好多吃的,主人那么会炼药,肯定煮饭也是一绝。” “你是火锅。”陈遂掀开毯子,“银姝说你的味道不错。” 狗蛋哭哭啼啼地趴着:“能被主人吃,也是我的荣幸,银姝可煮不出什么狗肉火锅。” 其实陈遂什么也没梦到。 翻来覆去做梦是很累人的,还是无关紧要的人又进到梦里来。死人扰得活人难以?安生。 “开玩笑的。”陈遂说,“我想去看一看银姝他们。银姝他们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屋子外一声巨响。 随后银姝推门而入,端着一锅黑糊糊的不知道什么的,血腥味和烧糊的气味一并涌入。 “陈遂,这个吃了大?补,你看你天天虚得像要断气一样,就要多来喝点?这个。”银姝将大?锅放在木椅上,“我儿子小时候就没少?吃这个,听说挺聪明?的。” 陈遂捏着鼻子:“你自己先吃口。” “我可不舍得。谢了了还挺厉害的,外边已清理干净了,这些妖兽都是我杀的,取了它们身上最好的部分下来,这才煮成一锅。”银姝满心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似乎都比平日亮了许多,“陈遂,你昨夜睡得如何?” “外边挺安静的。”陈遂默默地坐回床上,“辛苦你了。” “我就说我还是有些用的,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原来我也没有这么没用吧。”银姝笑着说。 狗蛋在毯子里钻来钻去:“那是陈遂实在太吓人了,不是你没用。” “这是什么东西?”他看着那一锅,跳出去咬了一口,随后缓缓倒下,吐出一口白沫。 “狗吃完都死了。”陈遂道,“不过谢谢你一番心意,这锅我会留着的。毕竟这是银姝头一次下厨嘛。” 第53章 被摆一道 “昨夜好像下了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雨。”老四说, “瞧这地上的脏东西都被雨冲走了,泥巴上还?沾着?水。这种?刚下过雨湿透的地,用来种?麦子最好了。” 鲛珠被穆为霜用一根香藤串好, 再串上老四在秘境里找到的几块玛瑙。 老四问陈遂要?借了上好的布, 又从银姝那要?了几片龙鳞, 最后包好放在檀香木盒里。 第56章 陈遂心想他连给人立墓碑都没这样用心。 大抵老四是个没本事的人, 要?是有本事, 早该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才对。 “陈遂,别用这种?看乡下人的眼神看着?我。”老四捧着?檀木盒,“你说,这个给我妹妹,她会不会十分惊喜。” “看到自己哥哥离家十几年, 只带来个小珠子回去, 说是惊吓还?差不多。”陈遂坐在藤椅上, “铁牛岭不是乡下么??” 太阳还?没出来, 还?没到热人的时候。陈遂在外边透透风,走了一遭。 风里的血腥味淡不可闻,若不是陈遂对血格外敏感, 都察觉不了。 妖兽的血被处理得很好。 原来自诩光明磊落, 实名?制杀人的剑宗也?会做事如此?干净, 简直和?他们魔教一般。 “老四, 谢了了在你才出来的那年纪,已?能?独自带着?一队人去秘境里。”陈遂打了个哈欠,“你还?不如七岁的谢了了。” 他醒得太早, 如今又有了些困意。 老四走到他身旁坐下:“那是谢了了,那又不是我。” “我要?是能?做谢了了的事,还?会乖乖听你话么??”他愤愤道, “那陈遂还?算什么??陈遂得当我坐骑。” 陈遂从他怀里了掏出睡回笼觉的狗蛋:“倒反天罡,那我会将你变成狗蛋。” “狗蛋之前似乎比谢了了要?厉害些。”他道,“天机阁的人还?没回讯?” “你的传讯符送过去了,信也?是。或许没这么?快?” 陈遂道:“或许要?给点银姝的信物,比如血和?鳞片什么?的。纸鸢只是一心为银姝做这些事罢了,没银姝的首肯,不见得会听我的话。” “你说,那个叫纸鸢的老太是不是喜欢银姝?”老四叹了口?气,“只有爱着?她,才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陈遂摇头?:“不懂。” “或许吧,只有银姝自己才知道。”他说,“纸鸢死了,又没有来世。你看银姝只有见到与她当初年岁相仿的小姑娘时会晃神,她不过是银姝一个没保护好的小辈。” “银姝呢?”陈遂才想到从今早起就没看到银姝。 谢了了让穆为霜修她的重剑,就回去睡了,施有恩在一边骂那受伤的剑宗弟子一面给人治伤。陈遂是个病号,施有恩说一千个剑宗弟子比不上一个陈遂让人烦心,给陈遂赶了回来。 “不知去哪快活了。”老四说,“听说他昨日问谢了了林长老可有婚配,谢了了因此?至今闭门不出不敢见他。” “挺好的,连谢了了都怕了他,我们银姝也?不是一般人。等回剑宗后,我要?给他和?狗蛋一个人做一个小小的绝育手术,真是恐怖如斯。” “什么?绝育手术?做了能?有帅哥美女吗?”银姝问,“那我愿意做两个。” “你的当务之急是先识字。”陈遂瞥了眼他扛着?的大大小小两个袋子,“这什么??尸块?” 银姝却只是笑了笑:“你若说是尸块,那也?是。” “昨夜来了许多妖兽,他们身上的好东西,我给你收拾下来了,还?有些身上的好部件。”他将两个大袋子放在地上,“我就说我还?是有些用处的,黑鹰妖的爪子,卤一卤美味至极,鹤妖的白羽,拿来装饰正好,还?有这卵,稍微煮一煮便是一餐佳肴。还?有这鸟呢,踩一脚就会叫。” 陈遂心想他是捡了一堆垃圾回来。 只是银姝得意洋洋的模样,还?是没让他说出那句话来。 “可是你做饭会吃死人。”狗蛋说,“我吃完就差点死了,这会儿还?晕着?,天旋地转的。” “那是狗不能?吃人的饭,吃了会死的。”银姝心虚地移开目光,“陈遂炼药也?能?用到。好久都没这样痛痛快快打一场了,总让我觉得我很弱,也?没那么?弱嘛。” 用来当作药材倒是不错。 反正陈遂煮的药也?不是陈遂吃,谢了了自己会吃,吃完也?不会自己死。 “辛苦你了。”陈遂说,“之后你替我去天机阁一趟。” “找到游仙在哪就好了。”他道,“银姝应当明白我,就像你想杀了施义一样,游仙必须死。” 山间总算能看到小半边太阳。谢了了他们打算明日便启程回剑宗去。 “昨日,谢了了捡了一只妖兽回去,我感到有几分古怪。”银姝说,“更让我感到古怪的还?是谢了了身上会有你血的气息。” “你说她身上封着?什么?,那东西的气味和你有几分相似。” 陈遂在那之前没见过谢了了,没机会去给谢了了下什么诅咒。那便只有陈遂的祖辈,或许是那把剑的碎片,又或是某任魔教教主。 “去找谢了了。”陈遂叫起狗蛋,“谢了了那边我总难以下手,她身上的禁制让我头?疼。” * 谢了了还?睡着?。 大抵是施有恩想她醒着?也?是个要?命的祸害,给谢了了也?吃了一斤安神药。陈遂的安神药给狗蛋吃了,狗蛋睡得和?死了一样,都要?和?施有恩的睡眠状态一般了。 桌上有一条青色的小蛇。 乖顺地盘着?谢了了那把伤痕累累的重剑。 一把好剑伤成这样,连陈遂也?感到可惜。穆为霜碍于这里没有趁手的材料,也?做不到让它完好如初。穆为霜只得将它又放了回来。 “很疼吧?”他的手小心抚过重剑的豁口?,“好孩子。” 重剑发出一声弱弱的嗡鸣。 “剑在说什么??”银姝问,“我感觉它好像在说话。” 谢了了睡得浅,一有动静就醒来了。 “它说,再摸摸我。”谢了了睁开眼,“小遂哥哥,它很喜欢你。” 陈遂心想他又没想给谢了了戴绿帽子,就说:“那它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小遂哥哥,你昨夜睡得怎样?”谢了了坐起来,“没被吵着?吧?” “我睡得很好。”陈遂说。 那条青色的蛇,在动。 不知为何的,陈遂感到它身上有种?他厌恶的熟悉的气息。 “这是一条呆蛇。”谢了了笑着?说,“我晃晃悠悠走到它身边,它不躲,也?不来咬我。” 陈遂感到违和?。 那条目光呆滞的蛇,正舔舐着?谢了了的重剑。 “我伸手去将它捡起来,它就软软地贴在我的剑上。想到此?行我没给母亲带回什么?,便想将那蛇带给母亲。” 那比老四还?要?孝顺了。 “做成蛇汤会大补的。”谢了了又说。 谢了了的禁制解开,只引来那样的妖兽么?? 外边连战斗的痕迹都几乎没有,能?想到是一方绝对优势压制着?解决的。活下来的是银姝他们。 陈遂的心忽地跳得极快。 那蛇的眼睛亮了一下,陈遂再看时,它还?是那样呆呆傻傻的模样。 “它当真是妖兽?身上一点儿妖兽的气味都没。”陈遂奇怪道,“倒像是给幼儿玩的布蛇娃娃。” “一会儿将它放在笼子里,连我都认不出那是什么?的东西,我也?觉得有意思极了。”谢了了说,“看上去只是条寻常的蛇,却在兽潮当中安然无恙。也?不是邪物,化神以下的邪物都惧怕我这把沾满血的重剑。” 青蛇不明所以,信子戳了戳谢了了的指尖,又很快地收回。 陈遂有种?被窥视的感受。 很奇怪。 “了了,你的药。”陈遂才叫银姝端着?药进?来,“你身上那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诅咒,或是说约定。”谢了了道,“我的祖辈与一把剑约定好,去身躯来来容纳那剑灵的在此?间的部分。” “剑灵前辈已?在上界了,我们一族承载的大概是它的剑鞘。剑鞘需大量灵气和?生机来封住,才能?勉勉强强不被天道排斥出去。”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更多的秘密被父亲带进?了坟墓里,连母亲大抵也?不知晓。”谢了了接过银姝手里的瓷碗,“小遂哥哥,“或许这也?不是真的。” 肯定不只是剑鞘这样简单。 谢了了的话半真半假,陈遂无处去求证,他不明白为何谢了了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我不会与人说这事的。”陈遂道,“了了这些年,也?辛苦了。” “穆为霜也?知道,穆师兄知道的比我还?要?多些。”谢了了说,“明明是我自己的事,却好像所有人都在瞒着?我。” “不过我应当永远是母亲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小遂哥哥,你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陈遂盯着?那青蛇半晌。 终于想到这熟悉的气息与谁相似。 那是游仙的毒,游仙附在陈遂骨上的魂魄。 陈遂一把捏住蛇的七寸。 “小遂哥哥!这是……这根本不是蛇!” “有妖兽要?来,了了,我们都发觉不了这条蛇的异处,因它只是半片离开本体?的魂魄。它在这里吸引着?更多的妖兽过来。” 第57章 比昨夜的多太多,也?强太多。 游仙摆了他一道。 ----------------------- 作者有话说:明日上夹子喵 第54章 他们有挂 “小遂哥哥, 你和穆为霜他们?先离开。”谢了了提起重剑,连长?发也了来不及束起,“真是要疯了, 有人?给我做局了。” 陈遂不敢说那是他被做局了。 鬼知道游仙怎么找到他的, 还分出一片魂魄就为了这样?恶心陈遂。 那她确实?恶心到了, 陈遂从看到她的第一眼, 她用陈昭的皮囊露出那样?粗笨的笑容, 陈遂便恶心得不行。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小遂哥哥!”谢了了又叫了他一声,“来不及了,你得走?了。” 银姝被陈遂叫去找天机阁的人?,不在身边。狗蛋用仙仙躯壳的事, 剑宗的人?还没人?知晓, 若是出手陈遂没法解释为何全剑宗的狗只有陈遂的狗会口吐人?言, 说得不大标准, 还有些苦海那边的乡音。 至于陈遂,陈遂在剑宗是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医修,事实?上陈遂也不是很想出手。 “了了, 你要保重。”他费力地挤出一滴眼泪, “我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么?” “小遂哥哥, 我明白?你担心我。”谢了了一脚踹开门, “只是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有更厉害的兽潮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只是我实?在不能为你做什么。”陈遂委屈巴巴道, “让我留下罢,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谢了了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双眼半晌:“小遂哥哥, 当真如?此?” 陈遂演得已有些不耐烦了,正想着?和谢了了说完这几句早些回仙舟上去躺着?。银姝留下的那几本惊世骇俗的话本子陈遂还未看完,医仙新弄来的医书陈遂也还未看,总之别叫陈遂一个柔弱的伤患去打什么兽潮。 “当真。”陈遂的目光都已没落在谢了了身上。 穆为霜也早早察觉了危险将至,正将那群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剑宗弟子赶鸭子似的都赶上仙舟送走?。 陈遂看到那个谢了了喊“楚楚”的姑娘拎着?她的大包小包和施有恩也在人?流当中?挤着?。 剑宗的人?还是太多太多了,若是陈昭在这看到这么多剑宗弟子估计都要兴奋了。丢个小法宝下去,能放一个大烟花呢。 “小遂哥哥,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谢了了轻轻一笑。 随后陈遂目瞪口呆地被她以扛大米的姿势,毫不犹豫地扛起。 不是,他稍微客套几句谢了了还当真了,要留他在这。 剑宗的人?真是都有病,谢了了最需要加大剂量。 “小遂哥哥,我会护住你的。”谢了了昂首挺胸地往外走?,“你问我诅咒的事时,你或许已察觉。” “我的诅咒与你的先辈有关。若是你在,我也能更好发挥出我的些许实?力。”她道。“小遂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陈遂忍着?他胃里的排山倒海。 谢了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好好扛着?陈遂,陈遂的头朝下,他还得小心翼翼着?自己那张干净的脸别被当扫帚使?。 “我想老四了。”陈遂咳嗽了两声,“了了,你先放我下来,不然我得死了。” 老四从来不会这样?对陈遂。 可怜的陈遂被她扛着?,这样?地走?到村子前。 兽潮要来了。 陈遂还未看到,却从愈来愈急的风里感到了什么。 红日隐到云后去了。 “小遂哥哥,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很厉害的,若不是魔教的人?伤你至此,也不至于连剑都拿不起。”谢了了似乎很有自信自己能解决那事。 陈遂正忍着?自己的呕吐欲,思考谢了了是如?何做到每句话都踩在他伤处的。 废话,要是陈遂没受过伤,这里就没谢了了的事了,谢了了早被他丢到炼丹炉里和狗蛋一块儿?煮了。 陈遂煮完谢了了就杀到剑宗去把谢传恨拽出来一起煮了,送她们?母女?两个团圆。 而陈遂只是可怜兮兮地咳嗽了两声:“了了,你先放我下来。” 村子里的人?被穆为霜很好地疏散开,他们?以为谢了了一行人?是从天而降赐福这村子的仙人?,恨不得对他们?顶礼膜拜。 陈遂头朝地,见到老四的鞋尖就像看到了救星:“老四!” 老四拎着?他整个人?的转了一圈,陈遂总算是脚朝地着?地了。 “了了,他的腿比之前好上许多……我知道你是个不拘小节的好姑娘,但?你还是对陈遂好些,陈遂一会儿?要是吐两口血出来,我们?又有的忙了。” 陈遂很应景地酝酿了一会儿,想挤出些喉咙里的污血出来。 他看到穆为霜坐在仙舟上,离他越来越远,心中?的愤懑之情油然而生?,便一口血吐在谢了了的重剑上。 吐老四身上,他还得趴在老四身上,他怕会熏到自己,吐谢了了身上,又怕谢了了对着?他发神经,让陈遂从痛苦转为更痛苦,只好对着?她的剑不轻不重吐了一口。 那重剑的伤痕似乎都轻了不少。 老四说:“陈遂,我瞧着这剑好像在说话。” “它说还要。”谢了了看了眼自己的剑,“小遂哥哥,你还好么?” 陈遂惨白?着?一整脸:“我不重要,了了,你要安心应付眼前的妖兽。” 游仙就该带着?她的本体来和谢了了打一场,游仙这个没骨气的东西,给陈遂做局都只敢用自己的一小片魂魄。 那黑色潮水一般的兽群涌来。 “老四好好照看他。”谢了了说完一句,便飞身到那领头的蛇妖身前去。 “主人?,我们?这是在等什么?”在陈遂怀里睡着?的狗蛋终于缓缓醒来,“我眼前的什么玩意儿??” “是幻觉吧?这幻觉还挺逼真,哈哈,我再睡会儿?,主人?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叫我。”它合上了眼。 陈遂冷冷道:“我在等死。” 谢了了的气息不一样?了。 妖兽的爪子几乎要抓到陈遂的身上,谢了了却总能一剑将它们?劈成两半。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受真奇怪。 陈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谢了了的剑上血越来越多。 银白?的剑红得像是一道伤疤。 这是她单方?面的屠杀罢了。 只是谢了了并不像陈遂那般以此为乐,她只是平淡地抽剑,劈开,收剑,招式标准得如?同剑谱上所写一般,而她面上无?悲无?喜。 裂开的妖兽脑袋滚到陈遂的脚边。 “你能感受到么?”陈遂道,“她在试着?掌控她身上封着?的那东西。她更强了,我还是轻视了谢了了。” 狗蛋不明所以:“主人?,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听不懂,一边玩去吧。”陈遂拎着?狗蛋塞回他怀里,饶有兴致地望着?谢了了。 她应当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不知是不是陈遂的缘故,谢了了这一次格外不慌不忙。 “看这些。”陈遂对老四说,“学一学,谢了了的剑法还是很不错的。要是她是魔教的人?就好了。” 老四目不暇接:“看也看不懂,要不我也一边玩去吧。” 老四正费力地握着?自己的剑,想将眼前那蛇妖一刀两半,剑却与獠牙抵住,迟迟不得下落半分。 陈遂见他满头大汗,怕熏着?自己,便提点道:“没用的东西,你今天没吃饱饭么?” “吃了银姝做的,中?毒了。”老四双手紧握剑柄,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不学剑了,你和谢了了都有挂。” 陈遂叹气,比划了两下:“你这样?往下砍。” “还不是你自己不够努力?这么多年我和谢了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天资不够,也没见着?有多勤奋,剑谱没看你死命钻研,银姝煮的那一堆尸块你倒是爱吃,这些妖兽的爪子抓你,你也倒是小馋猫,把自己脑袋往人?家嘴里送。” 老四勉力挥剑,终是将那蛇妖打在地上:“陈遂,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让我想将你丢给谢了了。” “再说我蠢我就把你送谢了了那去,让她照看你。” 陈遂哼了两声,见谢了了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黑色的兽潮在她剑下不敢逾越半步,她的眼在赤红的血雾中?还是清明的。陈遂想到老四做饭的时候,他拎着?菜刀切萝卜丁,也是这样?的。偶尔有几只不知好歹的妖兽窜到陈遂身侧,老四还来不及出手,谢了了便已将头颅斩落。 “谢了了应当支付我看她耍帅的银两。”陈遂揪着?老四的头发,“哎,若是我不是魔教长?大,被楚天阔带到剑宗去,你说剑宗的继承人?会不会是我?” “百分百不是的,除非谢传恨愿意你将这剑宗弄成第二个魔教分部,你这种纯血邪魔就别教坏人?剑宗的人?。”老四语重心长?道,“要是陈遂当上剑宗的宗主,天雷劈下来都不知该先劈剑宗还是魔教。” 第58章 谢了了干净利落地挥舞着?她的重剑。 看着?倒也赏心悦目,陈遂挥剑时总喜欢没由来放上许多花里胡哨的招式,他想都要见血了,总要见好看些。谢了了的招式却没一寸是多余的,可惜在场的老四根本看不懂,陈遂看懂又无?法实?操,至于狗蛋。 狗蛋说:“陈遂,等谢了了切完再叫我。银姝给我煮的尸块有点没熟,我的肚子太疼了,他给掏了个要孵化的卵在我胃里要生?了,我还是先睡了吧。 ” “睡着?就不孵化了?”陈遂给它顺毛。 “狗蛋睡着?了。你和它说它听不到。” 第55章 他的假话 “想知道筋疲力竭的谢了了会是什么样?。” 陈遂靠在老四身上, 睡了一会儿醒来,谢了了还在切菜一样?地切那些妖兽。 剑宗在后勤保障方面还是比不?上他?们魔教的嘛,陈遂能随手从肚子里掏一件将这山头夷为平地的宝贝出来。 谢了了还在这用剑老老实实砍砍砍。 她的衣裳被血浸透了, 成了深黑。 “老四, 我睡了很?久么?”陈遂想起来, “我在这的作?用是什么?饰演一个没什么用的吉祥物?” 睡久了, 腿都是麻的, 险些就这样?栽倒在地上。 陈遂手忙脚乱地扒拉老四:“老四,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老四沉吟片刻:“谢了了的体力要比陈遂好,还有谢了了的剑比陈遂的剑更大一圈。” “陈遂的话,会速战速决地解决完,再直接昏死过去, 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老四扶着陈遂站稳, “谢了了和不?会累一样?, 她比起之前也没变慢, 太快了,我看不?过来。” “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更不?说她能用更多自?己的力量。她不?是说她的很?大一部分力量都被禁制消耗了。”陈遂避开溅来的血, “意思?是谢了了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不?会对?我动手, 我的死亡, 意味着她的诅咒会加深, 直到将整个人吞没。” “要杀谢了了的难度变大了。”他?不?大高兴,“谢了了在这清理的杂鱼,那条大蛇还没死呢。” 老四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能不?能说点通俗易懂的。” “我给你?的基础理论没好好学对?吧?”陈遂道,“总之若要杀谢了了,我不?能亲自?动手。她的诅咒和我有关, 若我动手就会留下痕迹。” 老四不?住地摇头:“你?还想着要杀谢了了?” 陈遂只是望着那青蛇。 它很?谨慎,只是远远地不?断试探着谢了了,似乎是想等谢了了体力不?支时给上致命一击。 它的身上有游仙的气息。 游仙无法?完整催动魔教的邪术,只能靠着将自己的魂魄剥离放入妖物躯壳的方式来驱使这可怜的妖物。 “比起自?己动手,还是看人动手好玩。”陈遂说,“老四,你?一下午真什么都没学到啊?游仙是怎么允许你?上魔教的?” “我在魔教也只学了做饭、扫地和锁门。” 那游仙很?会骗人了。想上魔教的人太多,能在魔教活下来的人又太少。 对?老四来说,留在外门或许也算是种仁慈,至少不?会在某个夜里因魔教死掉,然后成为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首。 “再就是听其他?人讲魔教楚长老和教主的八卦,不?过听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楚遥的,反正楚遥是个离我很?远的人。” 陈遂问他?:“像月亮?” “怎么会像月亮?要像也是像彗星,不?高兴了就要把从天而降砸死人祖宗十?八代的那种,在他?手里灭门的宗派有那么多,阎王来了都要喊他?一声爹。” 陈遂不?禁失笑:“我是这样?的人么?哦,我就是。” 管他?这的那的,反正陈遂如今是陈遂,楚遥的事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又是怒目圆睁的一个脑袋滚到陈遂脚边,陈遂移开他?的靴子。 雪白的新靴子还是很?喜欢的,沾上血就不?好看了。 “你?说谢了了要打?到什么时候?”陈遂又说,“在这坐着没事干,不?如去给谢了了添点堵。” 老四没好气道:“你?不?懂她的心?思??” “她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你?又是她的长辈,你?留在这陪着她一个人打?这些凶神恶煞的妖兽,她不?得给你?露一手?谢了了还是挺喜欢你?的,要是她死的不?是老爹是老妈,或许都会问你?愿不?愿意当她老妈。” 陈遂正要反驳老四大逆不?道的发言,又是一个脑袋滚过来:“那你?当她什么?她的老弟么?” 他?侧过身,便?见?一块巨石砸在他?方才的位子,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那大蛇终是对?陈遂出手了。 谢了了的底牌还一张没揭,它却等不?及了,大抵是和游仙一样?耐不?住自?己性子。 “小遂哥哥!” 谢了了的手一抖,小臂便?被一旁的鹰鸟啄去一块:“老四,带他?到我这来!” 陈遂还有些站不?稳:“了了,将我作?诱饵。” 谢了了不?蠢,很?快就明白了陈遂的意思?。这样?耗下去,要输要赢无非是看谢了了先握不?住剑还是妖兽先死绝,要结束只能杀了那为首的青蛇。 “小遂哥哥,这太乱来了!”谢了了飞奔过来,“你?快跑!” 青蛇猛地扑向陈遂,比谢了了的重剑更快。 陈遂只是那样站着。 衣衫被风吹开,头顶的太阳暗下来。 “我信你?。”他?轻声说,“我们了了是一个厉害的小姑娘。” 随后他?被压倒在地上。 陈遂看到青蛇因过度贴近而扭曲的脸,冰冷的蛇信子在舔舐着他?的脖颈。 陈遂知道自?己在血流。 他?会等到谢了了来救他?,为此陈遂宁愿这蛇将他?重伤或让他?半死。 他?想让谢了了相信他?所编织的假象,要骗过谢了了并?不?容易。 让谢了了信他?只是个信着她的柔弱伤患。 青蛇的眼与他?对?视时迟疑来,陈遂从它眼中看到来闪躲和惧怕。 陈遂才想起自?己的那双眼因龙血发生的变化。 它在惧怕陈遂。 陈遂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再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它的獠牙之下。 刺痛感传来,还有血溢出的痛感和谢了了的尖叫。 “小遂哥哥!不?要死掉!不?要在我面前死掉!我求你?了……” 从来没见?到谢了了这样?失态的模样?。 太慢了。 若是陈遂握着那把重剑,青蛇已?经?死了。 他?大口喘息着,意识涣散地望着蛇的眼睛。它的脑袋被斩断了,蛇的血是冰冷的,流满陈遂一身,随着它坠落在地,陈遂又看到那血红的天。 太阳又要落山了,染红天的不?是妖兽的血雾,只是要落山的太阳。 今日已?经?这么晚了。 “小遂哥哥,你?醒醒好吗?不?要吓我,我求你?了,不?要再死在我面前了……蛇杀不?掉也可以,我们一直耗下去也没事,我能打?赢的。” 是谢了了在哭么? 谢了了的眼泪是烫的,陈遂并?不?认为自?己会死。被一条蛇那样?咬一下,死不?了的。 “看着我,说话啊!小遂哥哥,你?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么?还有你?的仇人你?没杀成。” 没听到老四的声音。 一直到陈遂感到他?的下颚被人捏住,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往里塞了了什么。 是热的血。 “陈遂,起来,别死了。” 原来老四给他?找药去了。 谢了了还在哭。或许之前许多人也死在她的眼前,她握着死人渐渐冰冷下去的手。 陈遂见?过许多人死,对?死亡本身也并?不?陌生。 一直到老四和妖兽的血让他?的身子渐渐暖起来,他?咳嗽了两声。 “我没事。”陈遂说,“那蛇死了么?” “都死了。”谢了了满目通红地盯着他?,“我将它们都劈成两半,骨头抽出来,都死透了。我这样?浑身是血的模样?很?吓人对?吧?” 陈遂想笑,但没力气笑出声来:“我也一样?,” 蛇的血从头到脚淋了他?一遍。 陈遂如今的模样?一定很?惨,和要死掉了一样?。黏糊糊的血在陈遂的身上渐渐凝结,他?的白靴子还是脏了。明明是这几日才在结海城里买下的。 “以后不?要再逞强了。”谢了了擦着眼泪,“我拿起重剑,是为了护住重要的人。就算我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不?想有人死在我眼前死掉。” “父亲死掉了,无药可救地死掉了,我每一年都隔着墓碑去见?他?,他?从来不?与我说话,只是偶尔到我的梦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将来都成幻影,我是最懂死的人,母亲在我眼前那么多次快要死掉,我什么都做不?了。才上剑宗的师弟师妹,明明昨日还与我讲话,再见?时已?是冰冷的墓碑。人死不?会复生。” 第59章 “我一直以为我会那时候死掉,也和父亲一样?到坟墓里去,和泥土为伴。但是我活下来了,我成了剑宗最惧怕死亡的人。我害怕有一日,上天会收走我这条捡回来的命,再告诉我,谢了了,在五年后的中秋夜,你?就会死在剑宗的石阶上,那一夜的月亮很?圆,在满月下死去的你?沿着石阶滚落下去,剑宗的人都在找你?,奇怪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赏月,要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石阶上看那轮死白的月亮。” 她的眼泪落在陈遂的面上。 陈遂却有些茫然无措地伸出手去,想要为她拭去眼泪:“我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我只是想,我真的很?没用。”他?说,“我不?想你?这样?辛苦,我不?想我的父母那样?死掉,不?想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的是假话,谢了了却哭得更厉害了:“我辛苦就是为了不?想死。我是个胆小鬼,我怕死。” “我想要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就不?会死了,大家都活下去就好了。”谢了了说,“小遂哥哥,答应我,在我死之后再死好么?” 第56章 回剑宗去 陈遂对谢了了没好?感也没恶感。 真是一个好?无?理取闹的要求, 陈遂觉得按他顽强的生命力活到银姝死应当没什么问题,毕竟史书上留下来向来都是陈遂这种祸害。 谢了了御剑带着他去追仙舟,仙舟过去已很远了。 那蛇的毒性并不要命, 陈遂自己都不大担心, 只?有?谢了了在?着急。 “了了啊, 陈遂其实不会这样死。”老四跟在?她的后面, “他和那条蛟龙打架都没死呢, 你对他要有?点信息。” 谢了了说:“我不放心。” 陈遂早醒来了,只?是不想与谢了了和老四说话,索性一直装晕。 老四被谢了了用?麻绳捆好?,挂她的剑上,陈遂则被放在?她眼前, 谢了了御剑的水平很高, 逆风而行都平稳得像在?平地上行走一般。 “他死也不怪你。”老四在?后边晃来晃去, 快要被风吹下去, “陈遂要做什么事,定是他自己决定好?的,真有?人为他的选择惋惜, 他反而不高兴。” “嗯。”谢了了头也不回。 陈遂见到的谢了了一直是个唧唧喳喳停不下来的小姑娘, 如今她面色凝重起来。 “老四, 你要回你的家去么?”谢了了问他。 重剑稳稳向前, 地上的树林和村庄都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 “陈遂之后有?银姝照看着,你虽说已弃暗投明,到底是个魔修, 我不放心。”她说得很直白,“我才要陈遂给你身上下毒,要他捏着你的把柄。” “银姝与陈遂立下了约定, 至少银姝是绝对为陈遂着想的。而那一夜我也发觉,银姝的实力不弱。倘若有?一日我的诅咒与陈遂的联系被泄露出?去,杀不了我的人都会去找陈遂的麻烦。” “你没这个能力保住他。陈遂对整个剑宗都很重要,失职会招来什么处罚,我尚不知晓,但你绝对会承受不了。” 谢了了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可是……”老四说到一半,又停下。 谢了了说的没错,老四知道自己留在?陈遂身边只?会给陈遂添麻烦。陈遂本人对他并不在?意,一样是不喜欢也不厌恶。 但陈遂确实帮了他很多,君子论迹不论心,说陈遂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他没理由去和谢了了吵,谢了了是真心为陈遂好?的。 “谢师妹,你说很对。”老四说。 他甚至做不到御剑跟上谢了了,谢了了只?好?这样带着他回剑宗。 而重剑的速度原本可以更快,比这阵南风更快。苦海边吹来的南风,带着苦海的热气。 老四拖累了陈遂和谢了了。 “我也觉得陈遂和你更像是一类人。”他说,“还?是等他回剑宗去,我问问他。” 谢了了似乎没想到老四会犹豫,又说:“你放心,剑宗不会亏待你的。该给你的灵石会有?专人给你送去,至于你后来的修炼资源,大荒秘境这一趟你也取了不少,功法陈遂之前也为你寻来了恰到好?处的。剑宗之后怕是不会太平,你留在?这只?有?有?危险。” “我不是因这些才说等他醒来再定夺,我是怕他死在?路上。”老四无?奈道,“谢师妹,这一路上他的药都是我给他吃的,你煮的比那蛇毒还?毒,真给陈遂吃了他就没命回剑宗去了。” 谢了了无?话可说:“我不擅长?照顾人。” “虽然谢师妹很厉害,在?照看人一事上还?是比不上我的。你擅长?的是从?那些吓人的对手里?得胜,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照顾我的弟弟妹妹。虽说他们都没陈遂能折腾人,也没陈遂能惹事。我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后来管着陈遂也是,施有?恩要我半夜起来给陈遂煮药,我从?来没起不来的时候。” 陈遂听?到都感动地想掉几滴鳄鱼眼泪。 平心而论,老四对他还?是很好?的,比游仙好?多了,比谢了了也好?多了。 “之前在?那村子里?,陈遂要我好?好?学学你如何使剑,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但我明白,我就算眼睛看懂了,我的手也用?不出?来,我一辈子都不会擅长?这事。和穆为霜一同琢磨鲛珠药如何处理事时,我和他都想了很多。才从?结海城过来的时候,我也嫉妒过你和陈遂,我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怖的人。” 谢了了静静听?他说下去。 她盘着腿坐在?重剑上,身下是被风吹散的云。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你们这样的人,毕竟我只?是老四。”他说,“就和我的垃圾灵根一样,虽然是最没用?的,但那是母亲给我的最好的灵根。所以我决定在?陈遂好?之前,好?好?照看陈遂。” “陈遂不会好得这样快。他原本要好?些了,那蛟龙和蛇咬又给他打回原形了。”谢了了说,“那好?,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有?时也不记得陈遂是个比我还大的人。” “那之后就劳烦你了。”谢了了露出一个笑来,“老四,和陈遂分开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打算开家面馆,我如今也能算是小有资产的嘛。更不说老四的手艺还?是很好?的,银姝说他的骨头给我煮面用?,那我的龙须面可是货真价实的龙骨汤。” 谢了了笑着说:“我小时候也想,怎么我就不能风平浪静地度过我的一生?” “我想去给死人化妆,那叫什么来着?不知道,总之是让死人也漂漂亮亮地去死。” 老四心想这是陈遂爱干的事,那谢了了和陈遂真的很像。 所以谢了了会那么黏着他,陈遂比谢了了坏一点,老四两个都理解不了。 但是管他呢,老四要想的只?有?一会儿歇脚时,要给陈遂弄点什么新的药吃吃。陈遂不喜欢吃药,尤其是施有?恩煮的药。老四不知道他心底怎样想他自己,但他对施有?恩的杰作?评价是不如一坨。 陈遂终于决意睁开眼。 谢了了和老四有?那么多话能说,倒是相见恨晚了。 要是老四能和谢了了结婚就好?了,那样他就能让剑宗的人也乖乖听?他的话。 那可是一整个那么大的剑宗。 谢了了又捏着一张传讯符。 “了了,穆为霜都说了。”那边的人道,“你最迟几时回来?” “林师叔,再过两日就到了。不过陈遂受了些伤,不要命。”谢了了说,“我想对陈遂的监视能稍微放松些。” 她说:“他很弱,弱到无?力自保。至少在?我眼前是。” “了了,你不小了,这种小事不必再过问我们这些老人,你自行决断便好?。” “我信你,若是你信陈遂,那我便也信陈遂。”老人最后一张传讯符缓缓烧净,“早些回来,传恨快要出?来了。” 谢传恨终于要出?来了。 谢传恨是陈遂对整个剑宗不断恶意揣测的源头。 等到那符纸的灰烬凉透,陈遂才缓缓睁开眼,装作?才醒的样子。 “小遂哥哥。”谢了了低声唤他,“你醒了?身上还?痛不痛?” “老四照看了你整整一路,他都不让我来煮药,你得快些好?起来呀,别辜负了老四对你的心意。” 陈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老四,想爹爹还?是娘亲了?我宽阔的胸膛可以让你依偎。” 老四都懒得对他翻白眼:“醒了就吃药,别对着我发神经。” 陈遂只?是笑笑:“又怎么你了?” “我们在?好?高的地方?。”他说,“太阳原来这样近,伸手会不会被烧着?” 往剑宗这边走,太阳就渐渐不晒人了。剑宗在?山上,太阳和风一样大,吹在?面上还?是冷得要死。 “会掉下去。”老四说,“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第60章 他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听?见什么?我一醒你就和我呛声,之前都没听?见,我晕过去一向是就算有?人死我边上我都没感觉。”陈遂说,“说什么呢?到剑宗之后,银姝要怎样安置?” 这是个问题。 陈遂是不喜欢一个经常鬼混的老东西半夜回来扰他清梦。陈遂很忙,夜里?不见得能睡多久。 “我和陈遂睡一块儿,他夜里?有?时候起来还?要喊我。”老四说,“别看着我,我可不要和银姝睡在?一张床上,那我会一直做噩梦的,而且就像陈遂说的一样,他身上也有?老人味,绝对会熏的我睡都睡不着。” 谢了了说:“他也不能和我睡,虽然他说他曾经是个女的。” “你是他主人,你不说两句?”老四的抓着麻绳往上一晃,“你自己要捡的。” “蛟龙需要住在?屋子里?么?要不去院子里?给他搭个窝算了,他一个仙仙一个,两个狗窝正合适。”谢了了说,“屋子是人发明的,以前没人的时候听?说蛟龙都住山里?。” “山里?哪有?屋子?” 陈遂心想这也未尝不可。银姝放在?他身边,陈遂自己会担心,银姝不放在?他身边,他会担心银姝。 “总之,在?银姝识字和明白些许人类的道德之前,我不放心让他和其他弟子住一块儿,他一个人住我更不放心。”谢了了说,“长?得是有?几分姿色,脑子里?却?总少了根筋。我都听?到楚楚在?一边问,弱智老龙也能修仙么。” 第57章 回到剑宗 谢了?了?, 好像的确对他要放心些了?。 不过是?从不得不保护的恩人从能帮到自?己恩人的差别。陈遂做过那么?多坏事,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被人这样用崇敬和怜悯的眼神看着?。 有点诡异了?。 “到了?,小遂哥哥, 还是?老四扶着?你吧。”谢了?了?稳稳落地, “我?的力气大, 怕一用力不小心给你半只手臂都扯下来了?。” 陈遂心想谢了?了?也?知道她手劲大。 看来谢了?了?真长大了?, 早听?说不修仙的西?野人就?有儿子给爹撒娇不小心用力过猛, 彩衣娱亲将?爹命给娱没了?的事。 剑宗还是?他走时那副模样。 入夏已很久了?。太阳在离他们越来越近。剑宗的那些弟子已陆陆续续回来,带着?他们从大荒秘境中千里迢迢搬过来的宝贝。 “了?了?,我?捡了?些剑谱什么?的,我?想你或许能用。”他善解人意道,“我?也?用不到。” 谢了?了?说:“那就?谢谢小遂哥哥了?。” “这次出去, 我?的收获还挺多, 等我?整理好了?, 将?那些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宝贝都找出来给你, 小遂哥哥,你可要活久些哦,争取活到我?熬成剑宗的主人。” 陈遂被老四背着?:“那好, 了?了?真孝顺。” “我?有事, 就?先走了?。你好生歇息, 千万不许躲着?施有恩不看病。”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 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剑宗正是?热闹的时候,这些年轻的弟子还没尝过什么?世间险恶,抱着?宝贝就?在那儿傻乐, 眼中有种清澈的愚蠢感。 陈遂还看到有人抱着?只红鹦鹉在同人讲话,红鹦鹉一身油光发亮的羽毛,似一团烧着?的火。 “陈遂, 你小时候就?这样。”老四迈上石阶,“反正我?从人嘴里听?到你就?这样,那人抱着?鹦鹉,你抱着?你的剑,从你身边走过去都要多看几眼。” 抱着?宝贝的人多,五花八门的,又是?什么?乾坤镜,什么?尚方宝剑……不全是?银姝的东西?,也?有从其他修士身上捡来的。那只趾高气昂的红鹦鹉,乱叫用的是?结海城方言。 陈遂不知道自?己之后还会?不会?去结海城了?。 “老四,我?也?为你挑了?几件宝贝,对你来说正好。”陈遂说,“你要信我?的眼光,我?这双眼睛可见过不少宝贝。” “主人,那我?呢?主人这样为人着?想,肯定也?少不了?我?的好东西?吧。”狗蛋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来,“睡了?一整路,谢了?了?这小姑娘还挺快嘛。” “你也?有的。”陈遂说,“有个青玉项圈,给你正合适。” 狗蛋儿正要热泪盈眶:“主人,我?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是?念着?我?的。” “那是?个狗项圈,狗链也?找好了?,是?谢了?了?用来锁着?我?的玄铁,如?何?”陈遂笑得如?沐春风,“回去就?乖乖带上。” “主人,我?又不是?狗。”狗蛋掉眼泪了?,“怎么?不给银姝戴?银姝明明更不让人省心才对。银姝见我?主人要陪谢了?了?还走得那么?快,真是?没一点眼力见,不像我?,我?一直跟在主人身边,主人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乖。”陈遂将?它的脑袋塞回去,“可是?这一路你也?没展现出你的价值。我?的偏好一向是?明码标价的,至于给银姝的奖赏,之后再说。” “我?身上也?没什么?宝贝了?,宝贝都拿去补我?残缺的部分?了?。只有爷爷还有些好东西?留下来……” 陈遂没说话。 狗蛋做了?一会?儿自?己的思?想工作,带着?哭腔道:“主人,之后我?们去找我?爷爷的坟墓吧。” “他老人家肯定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老四瞠目结舌:“狗蛋,你真是?太孝顺了?。你爷爷知道了?在天上要被你气活过来了?。” 狗蛋说:“那也?没法子嘛。” 陈遂才走到石阶上,就?被这群剑宗弟子团团围住。 “陈师弟,听?说你一个单挑了?那么?大一只蛟龙?原来医修这么?厉害,佩服佩服。” “陈师兄,你的药真是?太好用了?,我?逼打我?的妖兽吃完你的止血散,那妖兽就?自?己倒在地上死了?,真是?妙手回春啊陈大夫。” “陈师兄,谢师妹和你两个留下做什么?了??她是?不是?背着?我?们带着?你就?去单挑谁了??真是?好阴险狡诈…” 这是?要做什么?? 陈遂虽有些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道:“都是?谢师妹动的手,我?不过是?在旁为她处理些不要紧的伤罢了?。” “要是?银姝被这样围住,他得舒服死吧。”老四压低声道,“银姝哪儿去了??” “天机阁。”陈遂说,“就?算去找天机阁的人,也?该回来了。大抵路上碰到俊男美女,自?己管不住自?己,又跑出去多玩了几天。” “总之……他没再带个孩子回来就行。老龙想找个老伴儿陪着?他,就?由着?老龙去吧。” 老四叹气:“哥哥姐姐们,你们先让他回去歇歇,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陈师兄又受伤了?,我?那正好把这个给你。”有人往陈遂手里塞了本什么,“这是?一千多年前的话本子了?,比如?今的不知刺激多少,陈师兄你看的时候别让林长老他们瞧着?了?,这群老古董可看不了?这种好东西?。” 陈遂笑得脸都有些僵:“那就?谢谢你一番好意的,我?必定好好珍藏。” “老四,走走走。”他揪着?老四的耳朵,不轻不重往老四屁股上踢了?一脚,“老四,驾。” “别真拿我?当牛马使了?。”老四不情不愿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别挤到他了?,他真得回去养伤了?,不然一会?儿你们就?只能看到死掉的他了?。” 陈遂还没到会?被一条蛇弄死的地步。 “让开,你们有人看到银姝哪去了?么??” “哇老四,你筑基了?,好厉害。”有人感到老四身上不一样的气息,“真厉害。” 老四虽是?一路跟着?陈遂沾了?光,此?时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也?没那么?厉害了?,只是?最?近勤快了?些,又多看了?几家的剑谱。” “我?就?说勤能补拙。”那内门弟子道,“老四那样的资质都能数月就?筑基,各位也?绝对不能自?暴自?弃,飞升还是?有朝一日的。我?还和师兄打赌说,老四七十多岁才能筑基成呢。” “这些剑宗弟子的嘴怎么?变得这么?欠?”老四背着?陈遂落荒而?逃,“陈遂,你有事说话都要好听?些。” “你和他们比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感觉不到自?己说错了?话,是?真心实意夸赞你的。就?和那日谢了?了?炫技不觉得我?和你一个伤患一个废物会?感到不甘心。”陈遂说,“不甘心就?憋回去,自?己好生磨练,总有一日能将?想杀的人弄死。” 陈遂的院子也?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他看到满目郁郁葱葱的树。有人在池子里放了?水,日光照在透亮的水上,那只锦鲤若有所感,循着?他的方向游来。 第61章 紫藤花谢了?好久,遮阳却?正好。 “出去这么?久,是?该好好歇歇了?。”老四说,“陈遂,你之前住的地方是?怎样的?我?是?说在魔教的时候。” “门前是?化骨池,不小心失足的修士掉进去,修为没我?高的半边身子都会?化掉。过了?池子是?楚天阔和陈昭写的字,我?觉得他们写的都没我?写的好看,但还是?挂着?。后面就?是?我?睡的地方,床很大,就?算有人死在床上也?要过一会?儿才会?被发现。至于被褥什么?的,当然都是?最?好的料子,我?没亏待自?己的道理。” “那确实是?魔教的人该住的地方。”老四将?他放到床上。 薄被上有淡淡道太阳的味道,想来是?这几日晒过的。 陈遂在床沿上活动着?他的腿。 过一会?儿施有恩过来,他又有的忙。 “老四呢?”他说,“老四家里是?什么?样的?” “门前有棵很大的柿子树,秋天我?就?带着?妹妹去摘柿子。门前也?有个池子,不是?什么?仙池,也?不是?你那什么?化骨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水坑,里面有鱼。我?记得是?这样的,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我?离开我?家太久太久,好多事已记不清了?。” “之后回去了?,就?有机会?慢慢记住了?。”陈遂说。 西?野有很多这样的村子。老四家只是?其中的一个,名字和模样一样土气。 “银姝到哪去了??你不是?他的主人么??你能感应到他在哪儿么??”老四端着?木桶,“我?得打扫会?儿,出去真的太久了?。” “这里应当都有专人打扫的。”陈遂说着?,还是?给他放了?水,“银姝在剑宗,具体在哪不知道。” “剑宗里其他人身上也?有我?的邪术,不太能分?清楚。不过主要还是?太累了?,你说人怎么?总这么?累?” 老四也?不知道。 “死了?就?舒服了?呗,黄土里一躺,管他这的那的,没人能让死人忙起来呢。” “银姝不也?是?个死人?不过他又活过来了?,我?觉得给他配种不能找人,得找点其他什么?。”陈遂说,“要是?能让所有生灵都和银姝生一遍就?好了?,蛟龙的血到底有什么?妙用,越不能彻底明白越想弄清。” 狗蛋瑟缩了?一下,忙不迭从陈遂怀里出去:“那我?愿意被绝育,我?才不要乱生。” 第58章 复仇之前 最后?还忍心没让狗蛋绝育。 这具身子?还是仙仙的, 多惹人?怜爱的一只幼犬,要是就这样绝了后?那就可惜了。 陈遂还想让仙仙生一窝小狗,然后?给他的小狗们喝蛟龙血, 看看他们会不?会眼?睛也变成青色。 “那就拿你煮火锅。”陈遂吓唬它, “我的宝贝呢?” “周扒皮都没这样对银姝。”狗蛋缩成一团, “主人?, 你得对我好些……不?然我就……” “不?然什么?”陈遂挑眉。 狗蛋泄气道:“不?然我就在你死后?说你坏话, 就像其他宗门抹黑魔教一样。” 老四用扫帚扫着一尘不?染的地:“魔教那也不?算抹黑,那算实?话实?说了,你自己看看陈遂对你做了什么,你能说出魔教都是大善人?的话么?” “怎么不?能了?我主人?多好一个人?啊,早知道这世?上的灵气是有限的, 而?这些修士毫无节制掠取天地灵气, 灵气总有枯竭的一日?, 我主人?多好, 多弄死几个人?,那这方天地的生机还能维持久些。” “歪理。”老四拿起陈遂给他找的理论,“就算世?上所有蛟龙都死完, 这方天地也不?会完蛋。死掉的修士会以身反哺天地, 而?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修士能到上界去。” “总之陈遂是这么说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你和他吵去,我要知道的是银姝到哪儿去了。银姝今夜若是回来,我还得安置好他, 别让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走来走去。” “他睡了那么久,不?睡不?也挺好。”狗蛋跳到地上,在陈遂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 “老龙精力旺盛。” “他不?睡觉就会见到夜里又?去人?剑宗禁地里的陈遂,会碍着陈遂的事。”老四说,“总得给银姝找回来。” 陈遂不?置可否。 他实?在有些累了。施有恩没在他的药里掺其他东西后?,陈遂的腿好得快了许多。 腿一好,他就要去找游仙报仇,那日?游仙的本体没来,大抵是伤还没好。 那是没解法的毒,游仙为了不?死只能来找他。但游仙也需恢复一段时日?,至少恢复比陈遂强的地步,她才敢来找陈遂。 “死外边也行。”他说,“我要睡会儿。” 被?褥上有熏香的味道,闻上去就很?舒服。 陈遂钻进他的被?子?里。 做人?好累,之后?要做的事,也会很?累。 “一会儿施有恩还要过来给你拿药,你就先别睡了。”老四拎着狗蛋起来,“你去洗洗爪子?,洗干净了才能上床。” 狗蛋被?他拎着,晃着前爪:“他睡着了。” “那就让他好好睡一觉,你也别叫了,他这几日?很?累。”老四小声说,“等他醒了,我们一起去找你的哥哥姐姐。” “不?找银姝不?行么?”狗蛋嘟囔道,“我们不?像一家?三口么?你是马夫,我是狗。” “那陈遂呢?” “陈遂是屋子?的主人?。”狗蛋说,“银姝回来必定又?要闹一场了,天机阁和他关系不?一般。等他回来,他会不?会想要给那个小姑娘报仇,又?要上西野去?” “陈遂会管好他的。”老四说,“他将魂魄都抵押给陈遂了,比你还惨呢。你就知足吧,我们几个不?聪明的,脑袋本来就不?大,想这么多,肯定脑子?更不?聪明了。” “要是银姝要找我报仇怎么办?” “陈遂对他的狗还是很?好的,在那之前陈遂肯定会揍银姝一顿,银姝就不?敢不?听他的话了。” * 陈遂醒来是第二日?的事了。 身上软绵绵的,看样子?已上过药了。狗蛋在他腿弯那睡得很?熟。 “施有恩怎么说?”他问。 老四在一旁的小床睡着,听他起来,也慢吞吞坐起身子?:“他说比之前好些。” “他说你的五脏六腑的伤在自己愈合,真是见了鬼,只是游仙的毒还是没法子?祛除。” 陈遂道:“是龙血。” “龙血在修复我的伤处。我就说银姝不?是这么没用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还以为龙血能和陈昭的血脉发生什么反应呢。” 上面缠着一层纱布,摸不?到伤口了。 “施有恩给你换过药了。”老四迷迷糊糊爬起来,给自己套上外衣,“谢了了去找那什么长老,她忙得很?。” 陈遂还有些半梦半醒,一伸腿,见狗蛋掉在地上吃了一嘴泥,才算醒过来:“银姝还没回来?” 狗蛋本想骂骂咧咧,见到踹它的是陈遂,一肚子?的火都憋了回去,只打了个小小的响嗝。 “主人?,银姝是不?是死外边了?我们一块儿来为他筹办葬礼吧,我认识几个老东西,很?会做花圈的,棺材也做得不?错,保证他死后?几万年不?得超生,我这就去找他们。”狗蛋总是喜形于色,狗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夜里都不?回来,一看就是心里没您这个好好主人?。” “好好”主人是狗蛋给陈遂起的新名?。 它说人总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不?一定是真的,但它成陈遂手下的一条是真的。事已至此,还不如好好讨好陈遂活久些将陈遂给熬死。 喊陈遂“主人?”,和银姝一样,未免没有新意还有些变态,像在玩一些合欢宗喜欢玩的怪异游戏。“好主人?”已不?足以凸显狗蛋的舔狗心态,只有在“好主人?”上再添上一个好字,才是狗蛋对陈遂这人?的称谓。 “真恶心。”老四说,“好好的一条蛟龙,成了这个狗屎样,我每天看到都觉得我的眼睛要瞎了。” “你若是瞎掉了,就再也无法欣赏我主人?的天人?之姿,真可怜。”狗蛋捏着嗓子?道,“主人?,银姝肯定是跑了,好一条没良心的白眼?龙!不?像我,我只会心疼主人?。” 陈遂慢条斯理地理好自己的长发。 “银姝回剑宗了,我想该让你们也稍微歇息一下,之后?要去杀游仙,你们当中?或许有人?会死。”他放下那把檀木梳。 “没事的老四,我不?仅认识给蛟龙办葬礼的,也认识给人?办白事的,保证包你满意。到时候你死了,我也会为你照顾好你主人?的,不?必担心,你就放心去吧。”狗蛋叫了两声,“或是主人?要死,那可太好了。” 第62章 “怎么和你主人?说话的?” “先去找银姝,找到银姝之后?就要去找游仙了。”陈遂道。 狗蛋难得机灵了一回:“游仙是不?是不?想主人?去找他?他似乎不?想主人?报仇。” “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 陈遂冷笑?道:“什么冤冤相?报?我将她全家?都弄死,何来报复我的人??就算有,难道因为某个不?知会不?会上门的仇人?我就畏手畏脚了?” “狗都不?这样做。”老四也道,“那就先去找银姝。银姝会在哪儿?我猜他是又?去哪个长老那去了,毕竟陈遂说,他和剑宗弟子?结成道侣是年龄差太大,要坐牢的。” “剑宗长老也想不?到自己都半截入土了,第二春就这样入室抢劫了。”老四扶起陈遂,“一把老骨头的,还要来场旷世?的人?龙恋,也是折腾他们了。” 陈遂的腿比昨日?就好了许多。 施有恩给的药不?是毒,之前也只是让陈遂慢些好。他若是全心全意想让陈遂好,配着陈遂身子?里了的龙血,他或许下个月便能活蹦乱跳了。 “主人?主人?,我们这样去别的景点是不?是只要付健全人?的一半银钱?你这腿看上去和断了一样。” “仙仙,我们这样去吃好吃的,也只要付一半钱呢,剩下一半就将你丢在那抵债,你最近又?肥了。” 仙仙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那是吃太好了,剑宗的饭比我自己弄的好吃多了,也比主人?煮的药渣好吃多了,那个我吃了就全身都不?大好了。” 老四有种扶老奶奶走路的错觉,他搀扶陈遂慢悠悠往前走:“还好你不?是猫,不?然你这样肥肥的小猫会掉到水里去淹死的。” “银姝会在什么地方?”狗蛋说,“主人?,这算不?算是遛狗。” “我还没被?当成狗遛过呢。” 剑宗在高山巅。 陈遂以为魔教已够高了,魔教也在山上,只是那山是古战场,许多人?死在那,那是那一带最大的乱葬岗。世?上头一个魔修,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在那里创立了玉山魔教,他们无止境地掠夺小世?界,无止境在屠戮着。 那山并不?算高,死的人?却很?多。 剑宗的这山,灵气充裕,明明已是深夏时节,桃花却才凋谢。 陈遂仰头,看到苍白的太阳。 晒在身上很?舒服,隐隐作痛的经脉和太久没好好做路的双腿都很?喜欢。 “先去林长老那。”陈遂说,“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故人?,带着些好东西去看看。” 老四说:“那给他什么?是你从妖鬼身上生生挖出来的美人?骨?还是从蛇身上抠出来的毒丹?” “找点一个正常小辈会送的,我是去送礼,不?是去索命。”陈遂的手肘顶了顶他,“我记得你捡了一颗鲛珠。” “那个不?给。”老四坚决道,“那是给我妹妹的。” “谁说要你那个,我说我记得我右腿里面缝了颗比你那颗更好不?知多少的。” 第59章 他的仇人 “陈遂来了?你好些没?” 陈遂来时, 老人盖着薄毯正在太师椅上小憩。 他见到?是陈遂,睡红的面颊上多了几分笑意:“陈遂,你怎么变黑了? 他的手在老四身上摸了好一会儿:“陈遂, 你的肚子变软了, 我?记得你这儿是硬邦邦的, 用力还能?摸到?铁片。” “陈遂在这呢。”老四扭着陈遂给他摸, “林长老, 他好多了。” 林长老才揉了揉眼:“我?这是睡迷糊了。这孩子是老四啊,你身上怎会有种熟悉的气息?” “或许是和陈遂这人常常靠在一起,身上也?不免沾染了他的气味。”老四捏着自?己的袖口?嗅了嗅,“不过我?俩的衣裳都是我?洗的,熏香也?是我?去熏, 气味一样也?正常。 陈遂从袖中取出一枚硕大的鲛珠:“林长老, 这是给您的。” “去大荒秘境一趟, 在捡来的宝贝里挑选了一番, 觉得还是这鲛珠给您好。”他道。 那鲛珠有婴儿拳头大小。 老四说这或许是世上最?大的发光眼泪,狗蛋说那不过是鲛人的大眼屎。 “你这孩子真好,不像了了, 就知道给我?带点不值钱又不实用还特难吃的苦海特产, 一看就是随手找个店花少?少?的银子买的。”林长老笑逐言开, “这鲛珠好, 起夜带着去,再不怕自?己头昏眼花给掉坑里。” “我?是想鲛珠的光和您的胡子一样。”陈遂笑着说。 林长老捋了捋自?己蓄好的胡子:“你这孩子嘴甜,我?这胡子可是全剑宗最?好的胡子, 你要不摸摸?比那什么貂裘还好摸的多。” 他抓着陈遂的手,给白胡子顺了顺。 有点儿像是才洗干净、用了熏香的,摸上去软软的, 手感很好。 “别和剑宗那些小崽子说,那些小崽子见到?我?这样肯定背地里又要编排我?了。这群没大没小的,给了点儿好脸色,我?昨日给上器具修缮课,想到?家里有块不错的材料笑了笑,就说我?肯定是老人思春了。” “真是的,我?一把年纪的老人,要思也?是思冬,毕竟等?到?下雪的时候,我?就能?美?美?睡上一整个冬天。剑宗的冬天很冷的,雪比北地的雪还大。” 魔教的雪也?很大。 冬至日陈遂会去烧纸,空无一人的后?山,那些坟墓都被雪盖住了,好似明年开春还有发芽的希冀。陈遂总要提防着大风刮灭火。陈昭还在时带着他去烧纸钱,说那些人都是为魔教而死的。 后?来陈遂也?习惯这样做了。 后?山和魔教的邪术关联太大,太多死人埋在那里,也?有活人和残缺的魂魄被锁在那里几百年。直到?一把火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谁说雪落下盖住的尸骨一片白茫茫干净,烧成灰和雪混在一起才算真干净了。魔教的后?山会许多年因怨气都寸草不生?,那些耐得住怨气的老树早付诸一炬。 剑宗的雪呢? 陈昭说剑宗的雪像楚天阔,北地的雪也?像楚天阔。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便?已落满肩头。 “那来年立春我?来叫您起来。”陈遂说,“您看到?银姝了么?不知道银姝跑哪儿去了。” “你的剑也?叫银姝。”林长老爱惜地摸着胡子,“他啊,一大早到?我?这来了一回,剑宗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才能?勉勉强强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小崽子和他说不上话。” “他往后?边去了,你去穆为霜那看看,指不定他在穆为霜那。”林长老低下头去,盯着陈遂的剑,“这真是把好剑,看得我?都要春心萌动了。你这剑平日里融在你骨血里,碰到?敌手才拿出去,真是好剑。拿了你的宝贝,我?为你锻个漂亮的剑穗,也?免得你剑柄上空落落的。” “那就谢谢您的,我?也?正缺个剑穗。”陈遂道。 林长老看了好一会儿:“好了,你愿来看我?这个老人家就不错了,去找银姝吧,他应当也?在等?你。” * 穆为霜的住所?离陈遂不远。 陈遂的腿还没好,只?能?慢吞吞走,老四说这样走,走过去正好去参加穆为霜孩子的成年礼,等?陈遂过去,谢了了都要成一个老太太了。 谢了了或许有一年生?辰许下的愿望都是自?己能?平安顺遂成个老太太,成老太太对许多人都是奢望。 名气越大,越容易早死。 陈遂还是让老四背着他。 好好走路不急这一时,不过陈遂之后的腿也好不到受伤前,筋脉里的伤和毒,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好了。他看上去真的好弱,弱得像剑宗任何一人都能?随手拍死。 “穆为霜平日里做什么事?”老四在路上问他,“他不用练剑。” “他的功法叫神威无敌,大抵也?是要提升自己的修为。”陈遂道,“那些发出去的炮弹,也?是灵气构成的,不然他该叫投手不是修士了。” 那一炮打了游仙一个措手不及。 “我?还以为他每日只?要哄着他的炮睡觉就好了。”老四说,“那他还挺辛苦的。” “他已经在走捷径了,那炮是他本身的一部分,用天材地宝去修补,他自?身的修为也?能?得到?反哺。不像我?们魔修,又是逆天而行,又是被正道围追堵截的,魔修才命苦呢。” “魔修哪命苦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又不是从你这一代魔教少?主?就被正道看不顺眼的。”老四背着他走到?山上来。 穆为霜近日搬到?了泉眼边,他说他的宝贝炮喜欢这的水。 “老四,怎么和主?人说话的?”狗蛋咬了老四一口?,“主?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你不提,你说,归一宗的宗主?谁弄死的?万佛谷谁灭门连蚊子都没留下的?还有那个什么用毒药的什么也?很有名一门派,不也?全被我?们好好主?人送上西天了?这不都是好事?我?主?人就是活佛在世,看不顺眼的全送西天。” 第63章 陈遂自?己都记不清了。 命债太多,记不清就算了,反正这次出去又不小心弄死个老头,这次已是十分收敛了,没株连九族。 陈遂如今也?是心善了起来,大抵剑宗的人总一身正气,让他都有些心慈手软。 “那个不叫活佛,那个叫阎王爷。”老四抓着狗蛋的脑袋,“你是真的胖了,大肥狗。” “什么嘛?我?可不是什么细狗,我?这毛茸茸的,给主?人暖脚多合适。”狗蛋有些狐疑道,“我?真的很肥?” “我?不就是多吃了几十碗龙须面,然后?吃了些主?人补身子的药,还误食了几只?妖兽,要是主?人让我?吃一口?,我?愿将主?人整个都吃掉,那样我?定能?一条完整的蛟龙。” “蛟龙怎么叫?”陈遂问。 “汪汪。”狗蛋从善如流,“看来穆为霜那人就在前边,不过银姝的气息倒没有。” “这儿怎么有狗叫?原来是陈遂来了。”穆为霜正对着一本泛黄的古书不知做些什么,“陈遂,你看起来好多了。” 老四扶着他,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 水里也?有几尾锦鲤。 “穆师兄倒是有闲情雅致。”他道。 穆为霜摇头:“才从大荒秘境回来,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忙里偷闲。” “银姝来过了”陈遂问他。 “他来过,又走了。”穆为霜收起古书,“我?问他要了一片龙鳞,他也?给了,这龙鳞说到?底还得谢谢你呢。” “我?还以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蛟龙呢,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的,就问我?这有没有年纪和他相?仿的炮,能?和他一块儿安度晚年的。” 陈遂想,那群炼丹的还没发明火药呢。 他们还在炼根本炼不出来的长生?不老药,那东西只?有用邪术和活人的魂魄,在机缘巧合下才能?炼成的。天道不喜欢这东西存在,如今的长生?不老药大多都是骗人的。 总有人赶着受骗就是了。 “陈遂,你这几日都在看那本医书。”穆为霜说,“你呀,也?别急着就想炼什么不得了的药,别累着自?己了。天塌下来还有谢了了给咱俩顶着,就算魔教那个楚遥发疯要把剑宗弟子全杀了,谢了了肯定第一个死。” “趁着那会儿功夫,咱俩早就跑路了,去别的地儿名一换,再易个容,谢了了若泉下有知,肯定也?会为我?们还好好活着舒心。”他说,“不拿来用的师妹不是好师妹。” 那这个谢了了很可怜了。 这个楚遥还没打算杀完剑宗的人。陈遂在剑宗弟子身上种下的邪术种子,还没到?长成树苗的那一日。 陈遂的修为,也?还不支持他一下子操纵剑宗的所?有人,操纵一个穆为霜就够让他难受了。 “不过师妹说下次议事会叫上你。”穆为霜丢了块碎铁去水里,“恭喜你真成剑宗的一份子了。你是医修,应当是商量下次去西野跟着谁去的吧。” “还不会这么快就走,我?们才从大荒秘境回来。” 陈遂道:“怎么又去西野?” “剑宗与西野本是有约定的,西野人若是遇难,剑宗就要去帮上一把。”穆为霜说,“我?不喜欢西野人,他们阴险又狡诈。” “所?以提前一个月就要商量了,陈遂的脑子也?挺好用,听谢了了说,你之前在魔教也?能?出谋划策的。银姝想让我?劝你别去西野,不过我?想这事还是要你自?己定夺。” 银姝不让他去。 银姝不想他去报仇。 那么游仙就在西野了。 “师兄,谢谢你。”陈遂说,“我?会一起去的。” 第60章 修好那剑 银姝也没在穆为?霜那儿。 狗蛋认为?银姝这是老太太的更年期恰好?赶上了返老还童的叛逆期, 可?惜碍于他是条穷得叮当响的老龙,没钱去花天酒地?,也没钱去借酒消愁, 只得怒气冲冲在剑宗一日走上八万步, 来宣泄自己找老伴总被嫌弃去合欢宗都只能扫地?的愤懑之情。 那银姝的思绪很丰富了。 “银姝不?在那些禁地?里?”老四放下陈遂, “陈遂, 你最近也重了不?少。不?对, 是狗蛋又到你的身上去了,他不?回来算了,这样找也不?是个事。” “我村子里的狗也这样,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狗影,到了吃饭的点?就屁颠屁颠自己回来了。” 陈遂却说:“我知道银姝在哪了。” “他在谢传恨那里。你记得他说他说他在剑宗有认识的人, 没想到会是谢传恨。谢传恨对他来说也是个后生。” 剑宗宗主?或许也去过?大荒秘境。 在那里, 银姝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许也是个约定, 约定银姝要在之后帮剑宗一把?。 “银姝真去勾引谢了了她亲妈了?这不?对吧。”老四道, “人家年纪是可?以,但我就觉得不?对。” “那之后谢了了要喊你什么?你是她后爹的主?人,她总不?能喊你哥了, 喊你爷爷的话, 谢传恨要喊你什么?” 陈遂揉着他酸痛的小腿:“可?以喊我楚遥。” “或喊我少主?, 喊我陈遂也行。”他说, “谢传恨又不?是蠢人,怎么会那样轻易就被银姝勾引,更不?说银姝只是自己觉得自己沉淀了一千年又行了, 他什么样你不?知道么?” 狗蛋很有发言权:“他连两位数的加减乘除都算不?对,谢传恨要是真眼睛瞎了看上银姝,还要先教银姝怎么像人一样如厕, 不?像我,我从老到小都十分?让我主?人省心,简直是世上最听话最温顺的狗了。” “别狗叫了。”老四又去扶起陈遂,“陈遂,你要去找谢传恨?谢传恨不?是还在闭关?” “银姝想要我去找谢传恨。银姝也不?想我上西野去,再怎么躲着我我还是会去。”陈遂揪着老四的小辫子,“老四的头发长长了,这样抓起来简直和马的缰绳一样,我很喜欢。” 老四都懒得和他吵了。 陈遂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么?”陈遂又问他,“从谢传恨那边来的。” “这里除了狗蛋和你的叫声我什么也没听见。”老四只是沿着石阶往上走。 不?知道有没有人数过?剑宗到底有多少个石阶,必定比剑宗活着和死掉的人加起来还要多。 风声里有人在说话。 那些弟子又去练剑了,只有陈遂什么也不?用做,谢了了给他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生别惹事给她,再就是翻翻医仙留给他的东西。剑宗的几个炼丹房里都凭他随意?用,炸了有穆为?霜顶罪。 “好?像是箫,听上去和哭一样。可?惜魔教没谁在乐器上有天赋。狗蛋,银姝会吹箫?” 狗蛋否认:“不?像会啊,他吹唢呐打腰鼓还差不?多,箫这种?东西到银姝手上还是太文雅了,会爆炸的。” 老四循着箫声过?去。 “把?谢传恨一起炸死不?是更好??”陈遂道。 陈遂对乐器一窍不?通,提到乐器最先想到的是魔教那些折磨人的酷刑,有好?几种?还是能让受刑者发出些可?爱的叫声。 太阳又落山了。 剑宗的山太高,离天太近,好?像连太阳怎样下落都能看到一清二楚。 灵气愈发浓郁起来,在这些参天大树之间充斥着因?灵气过?度浓郁而凝结的东西。 红太阳在下落。 陈遂看到银姝,他身上的那身白衣裳还是陈遂给他买的。 他停下来:“陈遂,你来了?” “银姝几天不?见还学会了吹笛子,这是要忧郁风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找不?到老伴不?是这个缘故。”狗蛋扑上去,“不?要装高冷,一点?不?像一条龙。” 银姝只是笑:“我见过?谢传恨了。” “她快要出来了,大抵等穆为?霜他们从西野那边回来,就能见到她。”他放下抵在唇边的箫,“施义的箫吹得很好?,笛子也是。他家里之前明明是做铁匠的,他却不?会那些。” “我好?久没见到谢传恨,从大荒秘境关上后……她的话还是这么多。” 陈遂都没见过谢传恨。 听说和谢了了长得很像,比楚天阔要年长很多。 “我替你去西野好么?”银姝走过?来,“那个叫游仙的人,我和狗蛋去替你杀了。” “她原本的修为?是渡劫,又得了陈昭的躯壳,虽说不合身会让她发挥不出十分?修为?,但她只是修为变弱了,却更难杀了。” “那具躯壳本身就很强。”陈遂说,“更不?说只有她死在我的手下,我才放心。若是施义还活着,你不?想手刃施义?” 银姝摇头:“我去天机阁一趟,水青也安排了人过?去。我不?擅长管这些事,她做事你应当放心。” 陈遂捡起他的箫:“玉的?这东西看上去还挺好?。” 第64章 “纸鸢留给我的,她说常见施义给我吹笛子,她想给我留下笛子,但她又说别将她和施义施义混为?一谈,就留下了箫给我。也是信物,我吹的那曲子已失传了,这玉箫给你。”银姝说,“我不?想你去西野,是天机阁那边的人说你去了会有人死。只能算到你身边的人,不?知是不?是你,和陈遂牵扯的将来算不?出来,都被扭曲了。” 死不?死也无关紧要。 天机阁一群神棍能算出什么。 银姝看着他,他的双眼在太阳底下泛着光:“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死了那么久我也在想明明我对施义那么好?,他还一直恨着我。要是给我重选的机会,我还是想你不?要去西野。那个游仙肯定知道你邪术的作用,你身上的血那么有用,你如今只有金丹的修为?,之后仇人寻仇,你保不?住自己的命。” “你杀不?掉她。”陈遂打断她,“你的魂魄躯壳都残缺不?堪,你去只是送死。更不?说她身上有我下的毒,我不?去找她,意?味着她还没恢复到有把?握能杀了我。若是等到她来找我,意?味着我只有死路一条。” 他说:“游仙之前留我一条命,无非是魔教还在,要稳固人心。我死了她的儿子才是魔教的下一任教主?。如今魔教没了,我对她也自然?没了用处。” 银姝叹了口?气。 太阳在二山之间,卡住了。 谢传恨闭关的密室就在不?远处,灵气缓缓流去,被她所吸纳。 “我是想,你们人只有短短几十年,要是都拿去报仇会很可?怜。”他说,“陈遂,我收拾了纸鸢的遗物,里面大多是和我有关的,因?我她的一生成了这样,死时也痛苦万分?。你的几十年,你也要这样做?” 陈遂奇怪道:“谁跟你说我只能活几十年?别说的我要死了一样,我是自愿去打打杀杀的,在剑宗给人治病我就没开?心过?。” 老四也说:“陈遂身子也没那么糟,你想想他肉身硬抗那么多伤还能没事,你就想想他自己长命百岁应当没问题。” “你流了那么多血。”银姝的语气有些微微发颤,“骨头和经脉的沉疴治不?好?的。” “谢了了和我说,她很害怕陈遂哪天就死了。人不?是都只能活几十年?到后来就会人不?人鬼不?鬼的。” 陈遂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她敢说你敢信?谁和你说人只能活几十年?首先,我才二十岁不?到,离变成老头至少还有五十多年。再次,我修邪术,看起来不?容易老,你往我旁边一站说你是我老爹都能信,不?过?我老爹早死了,我还天天骂他。最后,谢传恨是不?是说我要死?” “谢传恨说你看上去不?像能活很久的样子。”银姝道,“确实也像,你们人不?是说做坏事会遭报应的,陈遂肯定要遭很多报应。万一陈遂在西野死了,那我就成没主?的龙了。” 老四说:“银姝,我觉得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就够了。狗蛋身子里还有陈遂弄进去的钉子,他的脸色不?是很少,你再说他会死他或许会给你也钉钉子。” 陈遂只是一言不?发地?摸索着自己的小臂:“除了钉子其实还有别的,要不?换个口?味?” “你、老四、狗蛋都死了我也不?会死。”他说,“你猜我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是陈遂死了老四活不?了,他身上的毒会要了他的命。至于银姝和狗蛋都是陈遂的东西,陈遂死后也活不?了。 “能不?吃钉子么?”银姝干笑了两下,“是我糊涂了。陈遂把?我和狗蛋都快打死了还没死,我还是比陈遂要脆弱许多。” “那就狗项圈,你和狗蛋一人一个,戴上这个狗项圈牛就再也不?能什么也不?穿就往男浴池里跑了,之后要是你和不?到八十岁的青少年谈情说爱,这项圈会自己大声放大悲咒。”陈遂扯着他头发,让银姝不?得不?低下头来,“谢传恨还说了什么。” 雕刻精细的银项圈被套上银姝的脖颈,正合适。 “他给了我她的剑,她说要是陈遂能修好?她的剑,就让你去西野。” 第61章 意外的事 “剑坏了去找穆为霜修。找我做什么?”陈遂道, “我又不会。” “谢传恨反正是要你修,剑上有她道侣的残魂。她说只?要像治病一样治好那残魂,剑就能修好。” “没有这?个义务。”陈遂抓着老四坐稳, “她不怕我在她的剑上做手脚?” “不知?道。”银姝说, “她不会害你的, 估摸着是对你的一个小小的考验吧。剑宗的事你真要参与进去, 肯定不是谢了了一句话就行?了, 还要谢传恨也认可你。” 谢传恨这?老太太事很多。 陈遂总觉得她在敲打陈遂,只?有魔教才?擅长和魂魄有关的邪术。和变相的试探一般。 “银姝,我允许你骚扰谢传恨的老公,反正别人的老公也是老公。”陈遂说,“我不喜欢别人教我怎么做。” “这?不好吧?”银姝小声道, “谢传恨还说, 要是你真给她修好了, 她有法子修好你的经脉。” 陈遂半信半疑:“医仙都?没法子。” “我觉得谢传恨的人还是很好的, 剑宗的剑法,不是好人用?不了的。”银姝将那把剑往陈遂怀里一塞,“能修好它的只?有你, 你身上流着和她道侣诅咒同源的血。” “我也能用?剑宗的剑法, 那我真成好人了。”陈遂不情不愿道, “演一演医修, 还真以为我能妙手回春了?” “你不好好收着这?玉箫?”银姝跟在他们身后?,“陈遂能下地走路了,真好。好多年前?我孩子学走路也是这?样, 蹒跚学步,后?来一转眼就老了。” “玉箫上有你的口?水,擦干净再给我。还有那曲子, 告诉我怎么吹。”陈遂还在一瘸一拐地走着,“一定要擦干净。” 银姝无奈道:“我的口?水很值钱的,拿去卖几滴就能买下老四家一整个村子。你这?没品的后?生。” * 陈遂对这?把剑毫无头?绪。 谢传恨的剑自然是把好剑,虽说没银姝好用?,但能自引天地灵气。 陈遂盯着谢传恨的剑:“说话,别装哑巴,不说话是死了么?” “残魂一睁眼看?到你那张死人脸,估摸着又被吓晕了。”老四在一边给炉子里丢药草,“陈遂,你要对它笑一笑。” 于是陈遂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前?辈,说话呀。” “一点用?没有。”陈遂说,“我怎么知?道剑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残魂,谢传恨骗我玩,谢传恨就是不想玩跟着去西野。谢传恨也不想我和谢了了一起争继承权,明明我死去的老爹也是剑宗的长老。” 老四捏着两把金银花:“祖宗,你好好对那把剑,说不定一会儿就感化它了。” 陈遂抓起剑,对着老四一抛:“那你试试看??” 老四手忙脚乱地接住剑:“想要我死就直说,你是出息了,旁边有银姝和狗蛋了,我老四你就丢把剑过来让我死了,你要捅死我啊?” “你快哄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陈遂又换了本医书,“把它哄好了给你好东西。” “你自己怎么不哄?你次次在林长老和谢了了面前?夹着嗓子不是很会哄么?哄得那剑宗一群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了。”老四抓着剑,“这?把剑好沉,比我的沉多了。” “剑前?辈,您醒醒好不好,你女儿和道侣都?很想您。”老四也夹着嗓子对那剑说,“醒来吧,也睡很久很久了。” “陈遂你在干什么?”他一回头?就看?到陈遂拿着留水镜对着他。 陈遂笑了笑:“老四,我还没听过你这?样夹呢,如此宝贵的影像,自然是要留下来。” 那剑还是纹丝不动。 “这?剑是不是真死了,我试试我的血。”他抽出剑对自己的手一滑,“这?可是好东西。” 于是炼丹房除了草药味,又多了几分血腥味。 剑还是不动。 陈遂只?好叫来狗蛋:“狗蛋过来,把我的血舔干净。这?没品的残魂,这?么好的好东西不吃,非要对着我装死。” 剑身是完好的。 有点儿像昏死过去的人,明明自己还是在呼气吸气,但对外界一点儿反应也没。拿到手里就是废剑一把,除了比寻常的铁好看?和坚硬些,就没其他用?处了。 谢传恨的剑被伤成这?样,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主?人,再给我喝一点点。”狗蛋伸着舌头?,“要是您给我吃掉半颗心脏,我肯定能补全我的魂魄。” “我的血喝多了会死。”陈遂收回他的手,“老四也知?道的。” “他的血喝多了,他能操纵你的躯壳,到时候他要去吃屎你都得乖乖去了。”老四说,“你以为陈遂真对你那么好?” 狗蛋委屈道:“我不用?喝多了他的血,还不是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去?他手上还有那么大一枚钉子。” 第65章 “或许要某个人过来吻一下,剑上的残魂才?会苏醒。”银姝说,“陈遂,你在炼丹房一整日,还是没用?么?” 陈遂没弄醒剑。 只?是试着叫狗蛋吐火他来炼丹。 金丹的修为又不能炼太厉害的药,炼了些毒药,打算没事的时候给狗蛋和银姝吃。 他们两个皮糙肉厚药不死,吃中毒了还以为是主?人终于懂疼人了给自己幸福晕了。 “没用?的东西。”陈遂对谢传恨剑说。 “小遂哥哥,你一整日都?在这?啊?”谢了了推门而入,“这?剑好生眼熟。” 陈遂回过头?:“是宗主?的剑。” “原本是父亲的本命剑,后?来父亲死掉了,母亲的剑被打碎了,受了重伤,她就用?起这?把剑了。”谢了了的手摸过剑柄,“好多年没见过它了。” “我还以为你也碎掉了。”她说,“原来还在呀。” 谢了了看?上去不知?道她父亲的残魂还在上面。 “小遂哥哥,”我去后?山,你也去么?”她小心地放下剑,“这?次从大荒秘境回来,虽说有不少收获,但还是有人死在那里了。” 剑在陈遂的腿边。 陈遂盘腿在地上坐着,有些心不在焉:“这?不是了了的错。” “楚楚也这?样说。”她说,“都?是很年轻的孩子,有一个是才?从剑宗来的,被人失手推下悬崖死了。” 谢了了没说那人是谁。 想来动手的是谢了了也没法罚的对象了。 “他和老四很像,是从西野一个很偏的村子里出来的,他上来时,说家里的大哥为了凑出让他过来的钱,卖了家里的两头?牛。如今他的命牌碎掉了。”谢了了的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 风吹起她的薄衫,连影子都?好似在张牙舞爪。 陈遂说:“是施和?” “小遂哥哥,你说对了。”谢了了说,“若我只?是谢了了,我已经为那孩子报仇了。可惜剑宗不能轻易动他,在母亲出关前?,剑宗不能和西野打起来。” “我来吧。”陈遂转过去,“我还不是剑宗的人。” “那样会让医仙难做,施有恩那边也会难做。”谢了了扶着他起来,“小遂哥哥,越长大我越觉得做不了的事太多。” “这?事你别插手。”她说,“之后?我会处理?好。施和会遭报应的,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对吧。” 老四灭了火:“肯定的。” “剑宗三年去那找一次好苗子,那孩子今年翻了两座山,走了四天四夜去测灵根,如今都?结束了。尸身留在大荒秘境里,没人能找回来,后?山不算是衣冠冢,那里挂着重新拼好的命牌,剑宗已没有这?个人了。人死不能复生。”谢了了走在前?面,“小遂哥哥,你应当比我更懂这?些。” 陈遂不是没去过剑宗的后?山。 其实死人很正常的,强如陈昭被一剑刺穿心口?也免不了一死。游仙用?她的躯壳,都?要时刻注意着不让半颗心掉出来。 “我去不就是。”老四走上前?来,“本来我们村子里的能有几个勉勉强强入仙门的孩子,那是全村的希望,出了一个都?不得了。就连我当年被玉山魔教骗上去时,我妹妹都?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没钱都?想全家送我上魔教。” “又不是谁都?是陈遂和谢了了这?样可怕的人,好多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筑基的门槛。就比如我八十岁之前?能筑基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天才?。”他说,“反正我不算是剑宗的人,不是剑宗任何一个长老的弟子,等陈遂伤好些就要回家喂鸡去了,陈遂在去西野前?就能好挺多,至少走路不成问?题。” 谢了了却说:“西野那边报复你怎么办?” “我走之前?去弄那个施和就好,严格来说,我还算是魔教的人。”老四道,“反正陈遂会帮着我的对吧。” 陈遂心想这?和陈遂有什么关系。 “先去后?山才?是。”陈遂说,“施和得罚,不罚只?会在剑宗更无法无天。” “小遂哥哥,还有一件事,我和你说。”谢了了说,“母亲出来后?,我道侣会从红寺来找我。他比我大一岁。” “你喜欢他?”陈遂问?。 “这?不重要。剑宗需要他,就够了。” 她的重剑被修好了,又是那完好如初的模样,好似当初压根没被重伤过。 第62章 唤醒之法 剑宗后山挂命牌的是一整片松柏林。 那?些不知什么树雕刻成的命牌, 即使?重新?拼好,上头的裂痕还?是很显眼。碎掉的东西再不能和没碎时?一样?了。 红丝带挂着褐色木牌,看上去?不像寂静的坟场, 倒像是寺庙里许愿的地方。男男女?女?在挂上木牌, 祈求永生永世在一起, 连死亡也再不分开。 谢了了一路上很少说话。 她好几次想说个玩笑话来打破沉滞的氛围, 最后她自己也笑不出来。 “小遂哥哥, 剑宗死过好多人哦。”她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变成这里的一块牌子。不过药王宗那?边应当会?好好安葬你,这里也有我给自己刻下的。” 陈遂还?不想死呢。 要死要活,等到将游仙弄死再说。游仙像是扎在他手心里的一根刺, 明明手上都?是未愈合的疤痕, 那?根刺本该不起眼, 要真正不在意却很难。 谢了了自己的牌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 “后来我没死, 还?是将这个牌子留在这了,我是死是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谢了了说,“小遂哥哥, 你要不要也挂一个牌子?” 陈遂在老四的搀扶下站稳:“挂牌子?” “我一个活人的牌子挂在这里孤零零的, 怪可怜的。”谢了了极力用?一种轻快的口气说话, “红寺的那?个男孩子挺好的, 长得周正,修为在同龄人里也算好的。” “比起陈遂呢?”老四问,“比不上陈遂的吧。” 连穆为霜都?比不上吧。 陈遂还?以为穆为霜会?和谢了了在一起, 毕竟剑宗的祸害总是出入成群。穆为霜至少还?是陪着谢了了长大的,陈遂顶多是个后来的长辈。 “人很老实的。”谢了了笑着说,“我之?前也见过几面, 他对人很好,总是怕给人添麻烦,心肠也很好。” “了了觉得好的就好。”陈遂道,“只是一辈子的大事?,自己不要后悔。世上可没什么后悔药。” “我决定了,他挺好的。”谢了了背对着他。 她的长发今日打理得很好,乖顺的垂落着。 陈遂始终看不见谢了了的神情。 “你不急着去?找道侣,之?后再找也来得及。楚长老不在了,宗主闭关未出,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过些时?日,宗主就出来了。”陈遂说,“不急这一时?。” 红寺的体修,陈遂不是很喜欢。 陈遂之?前的拳脚功夫还?算可以,他擅长的是如何让人一招毙命,不是长久的缠斗。毕竟陈遂的修为不支持他打那?么久,红寺的体修就很讨厌,将肉身修得刀枪不入之?后,还?有那?样?霸道的拳脚功夫。 被缠住不死也要被打断几根肋骨。 “这是去?完西野再说。”谢了了说,“小遂哥哥,我就是随口和你说说,人是我自己选的,我随时?拒绝。红寺那?边很看好我。” 要是魔教还?在,陈遂想不如骗谢了了到魔教去?。 “其实也说不定,或许母亲会?和我说不用?这样?做。红寺有件宝贝是我不得不取到的,或许靠着你和那?宝贝,重剑的诅咒就要结束在我这里了。”她道,“我一直不明白先辈为何要与那?样?可怕的东西定下约定,还?是在付出如此惨痛代价的情形之?下。” 陈遂站得累,在一旁的石头堆上坐下了:“那?我们此行去?西野是要做什么?” “西野有人病了,有人说皇宫里进了妖怪,一整个西野都?要完蛋了。”谢了了说,“谁知道呢,我看施和倒是活得好好的,他不好我倒觉得西野真会?完蛋。” 总不能是银姝干的。 西野人的史书里还?大张旗鼓写着祖先驯服过一头蛟龙,骑着蛟龙去?征战四方的鬼话。 “到时?候,就麻烦小遂哥哥给他们看病了。”谢了了说,“施有恩和西野人有仇,药王宗不会?去?的。” “什么仇?” “我和你说了,你别?和施有恩说我告诉你的。”谢了了望了一圈四周,才?说,“听说他的母亲以前是个有名的舞姬,被施和的老爹看上召进宫里,生了施有恩。” 陈遂对施有恩的身世倒不意外。 这里谁的身世拎出去?都?能写本话本子,水青还?至今不知道自己亲妈是谁,她仍在怀疑自己老爹其实能自己生孩子。 “这在当时?,不少西野人都?说舞姬真是好运,一朝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施有恩都?成了皇子。”谢了了继续说下去?,“生完施有恩,舞姬跳不了那?么漂亮的舞了,她向皇帝请求放她回家,皇帝勃然大怒,觉得她不知好歹,就将她和施有恩打入冷宫。” 第66章 “施有恩最开始是想来剑宗学剑的,只是他实在没有天赋,被林长老送回去?了。在冷宫里,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民间有许多种传闻,那?事?或许只有施有恩本人才?知道。” 陈遂叹了口气:“帝王薄情。” “和银姝一样?,被怜爱过,又被弃如敝履。”他说,“真可怜。” “施有恩的母亲死在一场疫病里,西野那?场疫病有人说是天罚,说是皇帝偏爱舞姬,不理朝政。他母亲在那?场疫病结束前,便染上疫病要死了。施有恩托剑宗的人找到医仙,医仙很欣赏他的天赋,同意他留在药王宗。” “施有恩在那里找到了结束那场疫病的方子,只是等他回去?时?,他母亲已经被作祭品吊死了,他应当看见过他母亲的尸首。皇帝说要向天谢罪,于是杀了她。施有恩留在药王宗再也没回去?过,方子还是剑宗的人送去西野的。什么天灾?不过是几个魔修的尸首恰好掉在水井里烂了,水脏了人喝了得病,他们收了魔气又不能成魔修,身子渐渐坏掉而已。” 世上不幸的事有那么多。 真要说陈遂还?是施有恩的恩人,毕竟陈遂全家弄死过好几个西野皇子公主。 “药王宗的人不过问西野的事?,在许久之?前也有西野人屠戮医修想炼长生不老丹的事?。医仙和楚长老走得近,楚长老也不喜欢西野人。” 陈遂也不喜欢西野人。 怪不得施有恩从不说自己和施和的关系,看到流着自己仇人一半血还?疑似自己仇人容器的一张脸天天在面前晃,若是陈遂来已将该杀的人都?杀完了。 “楚天阔的命牌也在这里?”陈遂问。 谢了了似乎没想到陈遂会?问起楚天阔的事?。 “他的也在。他到底是死了,还?是飞升了,剑宗大抵没有人知道。”谢了了说,“说起来,若是他的儿子还?活着,大抵也是小遂哥哥这个年纪。但母亲和我说过,楚遥是楚遥,陈遂是陈遂。天机阁的人能算清楚楚遥的命数,陈遂的命却总错综复杂。” “就和当年的楚长老一样?,在楚长老不见之?前,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陈遂身上属于楚天阔的碎剑在发烫。 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是看到有人因施义死掉心有不甘么?楚天阔自己都?算不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道德洁癖只有对外时?才?是存在的,真好笑。 谢传恨的剑也在发烫。 楚天阔和谢了了的父亲好像是很好的朋友,能忍着楚天阔这种神人,谢了了他爹也不是什么好鸟。剑宗除了陈遂就根本没一个好鸟,陈遂在这里简直是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了。 “小遂哥哥,谢谢你陪我过来。”谢了了在那?牌子下放了把白花。 剑宗的山上有好多这样?的白花,陈遂觉得不太?吉利,但一片白花开着,好像苦海的浪打碎了一样?。 很漂亮。 “不用?谢谢我,之?后就麻烦老四去?让施义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了。 ”陈遂说,“没几天就要去?西野了。了了,希望在那?之?后,你决定要不要红寺那?小子时?,不会?后悔。” 谢了了说:“小遂哥哥,你有时?候说话和师叔一样?。” * 陈遂从后山回来后,在炼丹房呆了好几日。 谢传恨的剑只有那?日在后山有点儿动静,之?后又死了一般地倒在那?里。 “也拿药泡了,怎么还?是这死出。”陈遂都?有些不耐烦,“怕不是个哑炮,根本用?不出来的废铁。” “谢传恨是不是要我将这废物剑锻成一把好剑?” 老四给他端了药来:“陈遂,吃药了。” “你比起昨日又好上了许多,离死人又远上了一步,真好。”老四说,“还?在折腾着剑啊?” “这是其他人给你的,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什么,你自己看看哪些留下哪些还?回去?,你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几本封皮大胆的话本就这么掉在陈遂眼前。 剑宗这群弟子除了练剑什么事?都?很擅长。 陈遂一翻:“双男主的?人和狗的?口味真重。” “反正两个男主都?不是你,你在里面是随叫随到的医修。”老四在他身边坐下。 陈遂忽然想到那?日剑的异动。 “陈遂,你别?这样?笑,我害怕。”老四道。 陈遂一面阴测测笑着,一面划开自己的手臂,取出半片楚天阔的碎剑。 “谢了了他爹,再不醒我让楚天阔的残剑过来和你亲嘴了。” 第63章 死人的眼 “好恶心。”老四按耐不住要落荒而逃, “陈遂不愧是银姝的主?人,银姝还是比不上你这般逆天。” 陈遂只是将那粘连着他血肉的碎剑轻轻放到谢传恨的剑上去。 他又流血了。 “怎么你了?又不是你和楚天阔亲嘴,两个死老头亲一会儿不会怀孕生二胎的。这不是那个谁最爱看的双男主?剧情?” 那把剑在不住晃动, 剑柄拍打着他, 想?从他手里挣脱, 好似陈遂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看, 这不就不装死了。”陈遂拎着剑, 右手对着剑柄重重拍了两下?,“就要苏醒了。” “要不我们?再来做点更加刺激的事?”他道?,“爱装死的。” 老四只是一言不发地又对着施有恩给的方子翻找药草,打算给陈遂多煮点药。 陈遂的腿是好了许多,至少?踹人更痛了, 踹狗蛋能踹飞半米远。然而行为举止自从接过剑起, 比往日又癫狂了数倍。老四心想?陈遂这样下?去, 就算是医仙都救不了他了。 却见陈遂拿着先?前谢了了托林长老修好的剑鞘, 也一并放了上去。 “三人行呀。”他双手合十,“三个老不死的,迟早有一日将你们?全弄死。” 老四扶额:“你昨日是不是又没吃药?” “我吃药了。”陈遂摆弄着剑和剑鞘, “我好得?很?, 自从被?游仙伤成那样, 我的身子从来没感到这样轻快过。一剑挑飞半个大荒秘境都没问题。” 老四想?到前些日子听?到几个剑宗弟子在说大荒秘境的事。 水青似乎将那管得?很?好, 听?说有人在大荒秘境的入口隐约能看到比西?野皇宫还要宏伟的高楼。 还会有个貌美的女子站在那若有所思。结海城的渔民以为那是仙人显灵,天佑结海。 “水青说,缠着她爹的几个狐狸精打起来了, 说是为了争名正言顺的小四之?位,小三上个月才死。”陈遂道?,“若是银姝没这么老, 我都想?送银姝给水青她爹呢。合欢宗那么有钱,不像银姝穷得?叮当响,只有个巴掌大小的秘境,还欠着我几万灵石。” 老四撇了撇嘴:“你自己怎么不去?” “俗话?说,钢丝球的话?语是隐忍与?富贵。努努力魔教不就又东山再起了?” 陈遂只是凝视着剑上的纹路。 是楚天阔的碎剑让剑上沉睡的魂魄挣扎起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梦?陈遂并不知晓,陈遂只感到这是个软弱至极的人。 谢了了和谢传恨这几十年里过得?那样辛苦,他却一死了之?,自己快活去了。 “醒来吧。”陈遂的手掌轻轻拭去血痕,“吸饱了我的血,这么多血,都够老四从筑基到元婴了。” “这么睡下?去,要睡到什么时候?谢了了为了红寺的什么宝贝,都要和红寺那小子结成道?侣了。你觉得?她会幸福么?你的亲女儿。” 老四说:“那是件什么宝贝?” “谁知道?。我活着也只是让诅咒不那么要命,若是谢了了有了后代,她的孩子也会被?蚕食本源。”陈遂说,“她自己有她自己的打算。” “我还是觉得?谢了了自己是不愿去的,她不是那么喜欢被?约束的人。”老四打着哈欠,“陈遂,你到底打算在炼丹房里待到什么时候?” “等剑上的魂魄醒来。”陈遂道?,“连风都能被?束缚住,更不说只是人了。” “我只是觉得?谢了了不该被?束缚住。”老四说,“我要是她,我每天都是笑着醒来的。毕竟我长得?那么漂亮,对着镜子我都能看上小半天,我家里还那么有钱,我自己还争气。” “出去给我打桶水进来。” 老四不愿起来:“你自己就是水灵根,弄水来不是轻轻松松?” “我明白了,楚天阔身上有一半的血脉是剑灵的,他的残剑上有剑灵气息。这剑感受到了才有要苏醒的迹象。而我的血里混入了陈昭的血,属于剑灵的血已变淡了,故我叫不醒这魂魄。” “更不说邪术有压制血脉的用处。” “要用好多你的血?”老四狐疑地起身,抱起木桶,“你流太多血会死的,别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儿,又全放掉了。到时候谢了了有了道?侣,根本就没空管你这个和她非亲非故的便宜哥哥了,到时候你就一个人躺在剑宗叫苦吧,叫破喉咙都没用。” 第67章 “我是说,若是由我使出楚天阔用过的剑招,或许他会醒来。”陈遂说,“谢传恨要我用那剑招,一是要借我的血脉来唤醒她道?侣的残魂,二是剑宗的剑法……你记得恶人用不了剑宗的剑法么?” “这样被?人反复试探,还真是让我不舒服。就这么不信我是个好人?” 老四原本要推门,听到他这么说了一句,又停下?了。 “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至少我在剑宗展现出来的是我柔弱无?害的一面,你说我装出来的也好,是我想?玩弄剑宗的弟子也好,我装得?那么辛苦,她不信,还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试探我是不是表里不一。” “难道?你不是本来就表里不一?”老四莫名其妙,“谢传恨好歹还没追究你对她最心爱的剑宗弟子做的事。你的邪术,你的毒药,还有你半夜跑去人家的禁地里修邪术,其中有一件事是剑宗所准许的么?” “我又不是剑宗的人,剑宗的规矩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张废纸。怎么不说剑宗那些人的言行在魔教都是会死人的?” 陈遂说完,又给自己手上重新缠好了纱布,对着剑比划一下?。 谢传恨说能治好他筋脉里的伤。确实是陈遂想?要的。拖着这样残破不残的躯壳,陈遂没把握能从游仙手上全身而退。 “出去。”他命令老四。 老四也学着他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伤好了就忘了疼了,又赶着我走了。” “我怕剑风会伤到你。”陈遂说,“楚天阔教会我的东西?,大多都被?我结合邪术改过了,不能说是他的东西?。唯一那剑法是我原封不动记下?来的,你先?出去,等我好了再进来。” “陈遂……”老四看他的目光复杂起来,“那你小心别伤到了自己。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炼丹房外边等着你。” “哦,你要是没事的话?,替我去后山弄点那白花过来,谢了了上坟用的那一种。”他说,“总之?你先?去一趟就好了。” * 自陈昭死后,陈遂便不太愿楚天阔教给他的招式了。 虽然那些招式都是顶好的,但上面好像都是陈昭的血,黏腻恶心。 比其他人的血都恶心,其他人的血只要用水一遍一遍冲洗总能洗干净,唯独她的做不到。 陈遂忽然有些厌恶自己的好记性,好多事他老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楚天阔的剑招,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收剑,那剑发出幽幽白光。 陈遂明白剑上的魂魄已然苏醒过来,只需这些时日多吸些天地灵气,这剑便能修好。 会是一把好剑的。 “在外边等了那么久,也该进来了吧。” 他面色如常,将那剑放回了木桶里,用煮开的褐色药汤浸着。 谢传恨说是要他修好一把剑,不如说是要他治好一个重病的人。 魂魄附在剑上,没有来世,剑碎,魂魄也会散开。她对她的道?侣倒是够狠的。 是死是活与?陈遂无?关,谢传恨只是在怀疑陈遂,那么多人里,为什么偏偏陈遂的将来算不出来。 碍于医仙,又无?法对陈遂下?手。 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形将门口扒开一条缝,钻了进来。 施和那张脸上总是肿着,一块青一块紫,好似注水的猪头。 “陈遂。”施和吸了口气,“我不对劲。好像有人在用我的身子做别的事,我明明没有做的事,别人都说是我做的。” 陈遂嗤笑一声:“人不是你推下?悬崖的?” “敢做不敢当,比起狗蛋还不如。”他给又开裂的伤处缠好纱布,“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来找我说不是你的做的?” 施和像是被?陈遂吓到了,瑟缩道?:“那是我做的。” “是他们?先?说我是个废物的!明明我根本不是废物,若是给我几年,我比他们?一定更厉害,我要将他们?都踩在脚下?。” 陈遂对此嗤之?以鼻。 只有废物才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只是施和来找他,很?难不与?西?野的事联想?到一起去。 “陈遂,陈遂你肯定有法子的对吧。老四在你身边,那么快就筑基了。”施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知道?我喜欢谢了了。” “谢了了要去跟红寺那个人在一起了。” 陈遂只是看着他出尽丑态。 谢了了会看上这种货色才是见了鬼,看上老四都看不上他。 “你肯定给老四煮了什么不得?了的药对吧,给我吧,我什么都能给你。”他乞求道?,“你知道?,我家里很?有钱的,荣华富贵,还是给你我的封地。你身边的老四,他家就在我的封地上,是铁牛岭对吧?” “我不要这些。”陈遂的纱布没缠好,“请回吧。” 血又从他手心渗出来,他望着施和。 施和对着谢传恨的剑用力一抓,被?烫得?在地上打滚。 “陈遂,陈遂你的眼睛怎么会是青色的?” 陈遂掩好门,随口说了句:“嗯,死人的眼睛是青色的。” 第64章 奇怪的事 “陈遂, 帮帮我,求你了。” 陈遂看着施和分明怕得混身都在抖,还要死命抓住他的手。施和的手上有深色的污渍, 和他的人一样让人不喜。 “你怎会知道铁牛岭?”陈遂隔着一层帕子, 捏起他的下颚, “是你父亲同你说的么?” “不是, 我只是查了剑宗的所?有人。我想老四从?那种又穷又破的地方?出来, 肯定很好?拉拢,只要拉拢好?他,就能轻轻松松拿下你的命了。但无论我给他说什么,他始终只听你的话,还骂我是傻缺。” 废话呢。 陈遂手上捏着老四的一条命, 陈遂想他死他便死, 想他活他便活, 老四是绝对不敢背叛陈遂的人。 除非陈遂心甘情愿解了毒放他走?。 “你骗我。”陈遂的手骤然用?力。 旧伤口崩裂, 殷红的血落在木质地板上,才凝上的血痂掉在血上。 “不要骗我,好?么?”他说。 施和被他掐得喘不过气:“你松手!我没骗你……不对, 这不是我的记忆,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铁牛岭。” 施和真是个可怜虫。 喜欢的姑娘和他如有云泥之别, 亲生父亲用?他作容器, 用?他的躯壳不知谋划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每日都是昂首挺胸走?着,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 “你不知道么?你敬爱的父亲对你做了什么?”陈遂轻笑道, “你是他的容器,他的魂魄能随时驱使你的躯壳。” 他看见施和的瞳孔在放大。 施和的面色好?像一块坏猪肝。 陈遂松开手,看到始终未止住的流血, 心想老四一会儿又要说他。 “不会的,父皇那么疼爱我。只因施有恩顶撞了我母妃几句,他便再不许施有恩回去。”他说,“陈遂,你让我变强吧,只要变厉害了,父皇一定会让我回到他身边的。” “你先?说你记得铁牛岭什么?”陈遂道。 他不好?对施和搜魂,搜魂会让他昏死过去,他父亲占据他的躯壳,陈遂什么也问?不出。 “父皇去过那个地方?,带着国师。”施和瘫倒在地上,“其他的我记不清,想不到了。” 西野皇帝带着国师去那荒郊野岭,没鬼就奇怪了。 老四的躯壳陈遂仔仔细细检查过,除了资质差得出奇,没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没必要去争对老四,老四那么没用?。 “国师是谁?”陈遂问?他,“修士?” “我不知道。”施和捂着脑袋,看样子痛苦至极。 陈遂将手放到他额前:“说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我。或许我心情好?就帮上你一把?。” “国师活了很多年,是个活神仙,我只知道这些。也是国师要我到剑宗来的。” 这方?天地没有神仙。 就算是因约定插手西野的事,也不能久留。就算是已飞升的修士留下自己的一部分在此界,也不敢那样大摇大摆说自己是活神仙。 “陈遂,不要看着我。”施和忽然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你的眼睛和银姝的一样吓人。” 陈遂只是弯腰捡起一只木碗:“不好?看么?” “不好?看,父皇宫里就挂着吓人的画卷,画卷上的精怪和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被那眼睛看到的人都要生病。” “可我是人。”他用?木碗装了小半碗药渣,给施和递过去,“你吃点药压压惊吧,别真吓死了。给你收尸很麻烦的,别给我添麻烦。” “毒药?”施和挣扎起来。 “哎呀,我的毒药不舍得给你吃的。”陈遂笑了笑,“好?东西喂狗蛋都不会喂你的。” 施和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你要毒死我?” 陈遂捏着他的鼻子,将那滚烫的药汤一灌:“话这么多?不知道不少坏人都是因话多才死的。” 第68章 过一会儿老四就要回来了。 他那拙劣的借口,也只有老四会信以?为真,屁颠屁颠去后山。 支开老四,有些太?血腥的事,老四看了夜里会做噩梦。陈遂难得对自己的坐骑兼全自动?扫帚好?一些。 施和被他烫得说不出话,吐着舌头。 “反正之后出去,你就什么都不记得。”陈遂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地上是神智不清的施和。 “国师和施义什么关系?”陈遂问?。 只是很寻常的药,和酒的用?处差不多,不是所?有人都酒后吐真言,但喝了这药汤总会说两句真话。 “施义是爷爷的爷爷……” 好?多个爷爷。 “不是一个人?”陈遂又问?,“皇帝什么时候见到国师的?” “国师一直在,一百多年前就在。”施和双目无神道,“国师是仙人。” “你父亲什么时候第一次用你这副壳子?” 施和不说话。 他说不出来,张着嘴吐了半晌舌头,只将舌头咬得鲜血淋漓。 陈遂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是格外心疼自己熬好?的药。 “陈遂,你要花做什么?” 老四已从?后山回来,推开门。 陈遂想他得叫老四改掉不敲门的恶习。 一篮子白花掉在地上,篮子滚远了。 “你又弄死谁了?” 陈遂淡淡道:“还没死。” 老四从?地上搬起施和:“这猪头长得好?眼熟,见鬼,怎么会长得有几分像银姝?” “银姝?银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老四几脚重?重?踩在施和身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陈遂终于想不开对剑宗的人动?手了,一时间我都想好?了要将尸身埋在哪里。后山就不错,反正挂了那么多牌子还长了那么多树,埋个死人绝对没人能发觉。” 陈遂将手放到木桶里去。 手上的脏东西要洗干净。 “陈遂,你以?后要是杀人要提前给我说一声啊,别我出去买个菜回来就两个死人躺在我床上要我处理。” 陈遂说:“这是施和。” “你也要跟着我去西野,或许西野的事和你有关联。”他用?帕子细细擦拭掉手上的污秽,“老四,这么多年,你没回过铁牛岭?” “我也想回去啊,你让我回去我立刻就卷铺盖走?人。”老四抬着施和,“施和好?重?,比狗蛋还重?。” “你给你家里人写的信,有过回信没有?”陈遂问?。 陈遂一直很奇怪,老四对家里人那么好?,为什么从?来不回去。 就算有千里远,对筑基修士不过是几日的事。 “没有。”老四坦然道,“我一家人都不识字,有谁能给我回信?真回信了才是见了鬼。”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一个人服侍你不够,你还要打我家里人的主意?” “没事。”陈遂道,“你给他处理一下。没用?的东西,什么也问?不出。” “银姝怎么生出这后代来的?”老四拖着施和,“不过剑宗的扫帚好?像都不大好?用?,施和的脸这么往地上一拖,炼丹房都干净了不少。是不是叫蓬荜生辉?” “老四出息,还知道什么叫蓬荜生辉,真是聪明孩子。”陈遂毫无感?情地夸赞道,“谢了了是不是今日也会过来?” “你不是最烦谢了了么?” 老四将他放上木板车:“我老四也是真出息了,我还打过皇子呢,还用?皇子的脸给我擦过脚。” 有好?事要告诉谢了了。她或许过几天就要有爸爸了。 老四道:“陈遂,你不会真让银姝去勾引谢传恨了吧?我的天,还是你终于决定要去成为谢了了的新爹?你不是不喜欢老人么?” 陈遂永远不知道老四心里在想什么。 就和他不知道银姝嘴里在说什么鬼话一样。 老四基本?不认几个字,陈遂给他幼儿用?的剑谱,他也未必能全看懂。陈遂只好?找了给智商低下的妖精们的剑谱让他学,老四还是半懂的,不会的地方?就自己猜。 “说点人话。”陈遂说,“我想你是不是也要吃点儿药?你也吃点儿吧,弄点糯米驱邪也不错的。” “我哪个字不是人话?” “剑要修好?了,谢了了老爹说不定能醒过来。” “她老爹成了她老娘的剑,所?以?我跟你说她老爹马上就修好?了,一家人要团聚了。” 老四松了口气:“不是陈遂生的就好?。” “我一男的怎么无性繁殖?”陈遂说,“你不如想想我多了几个义子义女,没这条件。不然我生个五六十个替我复兴魔教,我自己在床上躺着睡觉就好?了。” “我是想,一个陈遂就够让我头疼了,要是再生出个孩子来,没断奶的孩子我还要去给找奶喝。” 施和被他送去门外。 “我给他丢到水里去,反正整个剑宗没人喜欢他。” 陈遂说:“老四,要是你爹没了,我愿意给你当你的爹,你爷爷也行。” 老四只以?为他在说笑:“想的美,你怎么不当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生一个,也不是不行。”陈遂看了眼施和,“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会一直作数,有我给你撑腰,你就放心好?了。” “那你先?去把?施有恩煮的药吃完。不吃药肯定好?不了,你不想快些好?起来?想一直当残废?” “这个不行,这个味道吃了我会死。”陈遂转过身,“换一个。” “那我不在的时候别悄悄对谢了了的老爹做奇怪的事,也不许玩人家老爹。” 第65章 你有爹了 老四始终不明白陈遂为何忽然好心了, 竟会关心他。 或许剑宗的人都太?正直,连陈遂都要被潜移默化了罢,当真是恐怖如斯。 他摸着黑, 推着装施和的木板车, 走到那熟悉的小?树林里, 正要开始掘地, 看到施和的眼睛眨了眨, 才想?到他根本不是来?抛尸的。 陈遂最近不抛尸了,陈遂已经在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 孩子懂事?了,老四这样安慰自?己。 “施和啊,你当真是十恶不赦。我真想?揍你一顿,你知道我们这种这种山沟沟的人上剑宗有多不容易么?我真想?掐死你。” 他念念叨叨, 擦去施和面上属于陈遂的血。 陈遂的血有种诡异的香气, 一种又恶心又让人发疯的香气, 须在散开钱处理。 “猪头, 让你先活几日。”老四又踹了施和一脚,“你可要好好留着你的命。” “你狗叫什么?不过是陈遂的一条狗。”施和醒来?,就?抓着水沟边的野草想?要起来?,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怎么了?陈遂教的, 我不仅敢骂你, 我还?敢给你吃水沟里的泥巴。”老四道, “弄不死你恶心你总行。陈遂不会害我,而你被你爹当作容器的事?剑宗都人尽皆知了。” 施和脱力地掉回水沟里去,脏水浸湿他的外衣。 剑宗的这条水沟里满是污泥, 上游洗衣的脏水都汇到这里来?。 “什么人尽皆知?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你连我的脚趾都碰不到。” “你该庆幸来?的是我,不是陈遂。陈遂听到这话?会帮你截肢的, 之后你一条腿都不会剩下,只能在地上爬。”老四站在水沟沿上。 这里长了一簇一簇的车前草,陈遂说车前草煮水能清热解火。 “你要是不想?被丢掉,你就?得?有用,又吵又闹只会让人心烦。”他闷闷不乐地踹了些泥巴下去,“你喜欢谢了了,但谢了了会永远看不起你。你和她之间可不只隔着一条水沟,隔着的是被你害死的那些弟子的命。谢了了看到你的脸只会感到恶心。” 施和肿起的面颊忽地煞白:“胡说,我也?会有用的。” “你自?己都不信。”老四看了眼天?。 红透的天?很讨厌,太?阳落山意味着他又要去煮陈遂的药。 煮得?不好陈遂会自?己悄悄倒在墙角,煮得?晚了施有恩又会说他对陈遂不上心。 老四是整个剑宗对陈遂最上心的人了 。 他不去管施和还?在叫唤什么。 陈遂说施和过一会儿就?什么都不会记得?,只是从水沟里起来?想?不通自?己怎么又到水沟里去了。 他往回走,夜风穿过一片挂着木牌的树。 剑宗的那些弟子一直练剑,似乎永远都不会累。 老四沉沉叹了口气,决定早些回去找陈遂。 “你回来?!你扶我起来?!你个贱人!” * “这剑和昨日我来?时不一样了。”谢了了在木桶边蹲下,“小?遂哥哥,你给它吃什么好东西了?它一下子就?好了这么多。” 陈遂看着这个大孝女把玩着自?己老爹。 “老鼠药。”陈遂说,“宗主几时出关?” 第69章 “等我们从西野回来?就?快了。”谢了了给剑上丢了个草蚱蜢,“我之前做梦梦到母亲再出来?时,都成?一个老太?太?了,还?好是梦,我还?没想?好要和她说什么。” “诉苦呢?我好像已经过了诉苦的年纪,这时候再撒娇就?不合适了。问她要什么,或是说我要有道侣了,也?很奇怪。” 陈遂低头写着药方:“你可以问她闭关时有没有想?过你,或是问她这些年怎样。” “是呀。我和她其实没那么亲近,倒不如说我和她一急起来?说话?就?词不达意,说不出想?要说的话?。” 草蚱蜢掉到药汤里去了。 谢了了扒拉着木桶;“小?遂哥哥,你要是见到你母亲,你会和她说什么?” 陈遂的笔一顿,墨在书册上晕开。 “大抵会问她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还?有希望她别对我太?失望。”陈遂说。 炼丹房快成?陈遂在剑宗的第二个居室了。 谢了了这几日找不到陈遂就?去炼丹房,运气好的话?陈遂会给她几枚口感还?算不错的丹药。 陈遂随手炼炼,什么口味全凭陈遂的心情。 下雨天?陈遂旧伤疼痛难忍,心情难免很糟,一天?下来?为剑宗弟子治伤时话?会少,药也?是苦涩至极的,疗伤的效果很好,却一颗就?会将那些受伤也?不掉眼泪的人苦得?眼泪直流。 大太?阳时,陈遂就?比雨天温柔上许多。 陈遂并不知道谢了了在悄悄观察着他。陈遂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那她是个很严厉的人啰。”谢了了捞不到她的草蚱蜢,“久别重逢,总该说点高兴的事?。” 陈遂想?不出陈昭会说出什么高兴的话?。 杀了游仙再想?吧。 “父亲才是最严厉的。”陈遂说,“了了,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去的?” “好久之前了。他的残魂成了母亲的心魔,还?有一半附在剑上,就?是这把剑。”谢了了不知从哪里又掏出只草蜻蜓,“死得?早也?挺好,等母亲也?没了,我就?是剑宗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红寺的人也得听我的话?,那非常厉害了。”她说,“小?遂哥哥,你说父亲的残魂还?会不会醒来?你有没有心魔?” 陈遂是有心魔的,他很久没看到他的心魔了。 或许是邪术的缘故,他的心魔都惧怕出现在他面前,怕被炼化了。再见到心魔时,陈遂想?明白没有心的人会不会生心魔。 “你手里不就?捏着他么?”陈遂瞥了眼。 捏着的还?是剑柄呢,对剑来?说就?是剑的屁股。 谢了了在自?己老爹的屁股上玩了一会儿草蚱蜢,又不知在放什么。 谢了了松开手,剑又掉进药汤里:“我知错了。” “他听不到我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她又问,“你快说听不到,快说他睡着时什么感觉也?没有。” 陈遂笑道:“虽然我也?想?这么说,可惜的是若他醒来?,什么都会记得?。” “毕竟只是被唤醒的残魂,就?算苏醒也?不是完整的人了,行为举止也?会不一样了。”他说,“别用你的手一直捂着剑柄了,剑是不会被你闷死的。” 谢了了才松开手:“那他还?是多睡一会儿吧。都睡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会儿的。” “他当年是为何死掉的?” 谢了了说:“被诅咒侵蚀了大半的修为,又受了重伤,最后就?被人解决掉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他。我也?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就?像小?遂哥哥担心的一样。我要是和银姝一样没脸没皮就?好了。” 银姝这几日都在谢传恨那里吹箫。 或许老龙有了些消遣的兴致,陈遂也?就?由?他去了。狗蛋似乎也?在学着吹哨子,狗吹哨子好像不算是一种狗哨子。 它那点争强好胜之心都用在银姝身上。 “他没资格说什么。”陈遂说,“了了一个人已经很厉害了。” 谢了了又将剑按回药汤里;“所以爹爹还?是别醒来?好了。” “陈遂,该吃药了。还?有你的纱布,不要总不愿意换。”老四一进门就?念叨起来?,“了了师妹也?在。” “我来?看小?遂哥哥的,他最近好了很多。”谢了了说,“过几日肯定就?能健步如飞了,比老四走得?肯定更快。” 陈遂不情愿地接过瓷碗。 银姝也?回来?了。 他回去没看到陈遂,又到炼丹房里来?。银姝一来?,谢了了就?有些不自?在。 “你母亲今日也?没出来?。”银姝说,“她是不是在里面死了?” “我一直觉得?人闭关死在里边,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谢了了干笑了两声:“或许是因你在门外,不敢出来?吧。” 银姝奇怪道:“怕我做什么?我已好多年不吃人了,吃人要吐骨头,还?要掏内脏,麻烦死了。” “怕你荤素不忌,连谢传恨也?不放过。”老四说出了陈遂想?要说的话?,“狗蛋……仙仙呢?” 狗蛋从银姝的外衣里钻出来?。 顾及到谢了了在这,只是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在这。 “你们倒是感情好。”陈遂笑着说,“一整日都黏在一块儿。” “谁和它感情好。”银姝嫌恶地将狗蛋丢进木桶,“进去洗个澡,身上臭烘烘的。” “银姝也?会去西野么?”谢了了问,“会跟着小?遂哥哥的吧。” 银姝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想?去,陈遂要去,不也?只能跟着去。” “想?当年我小?孩才出生,在高山上喘不过气,我嫌他太?娇贵,都和施义说懂事?的孩子会自?己闭上哇哇乱哭的嘴,施义都被我吓坏了,问我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那样对他。” 陈遂收好药方:“孩子还?活着是个奇迹。” “活得?好好的,生了一窝小?崽子呢。看到西野人就?烦,又不能全弄死,一想?到施义的血脉被繁衍下去,就?烦得?要死。”银姝说,“这把剑是不是在动??剑宗真是怪地方,陈遂天?天?说剑在说话?,但我一个字都听不到。” 谢了了看了眼剑,说:“对呀,我听到我爹好像在梦里骂人。” 第66章 早些睡吧 “谢了了, 问你个问题。”银姝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发声问了个让她更不自在的问题,“你更喜欢你爸爸还是妈妈?” 谢了了若有所思, 说:“不知道。” “大抵更偏爱母亲一些, 毕竟我见她比较多。父亲我只记得?他是死的, 他死之前是个很好的好人?, 不过他已?经死透了, 我都?给他上了好多年坟,每年都?是我一个人?去上坟。银姝呢?银姝更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银姝正盘腿坐在地?板上。 有老四在,炼丹房的地?总一尘不染的。老四看到脏东西就按耐不住要自己打水擦去。 他想了想:“蛟龙不分男女,我还是女子的时候,自然希望我的孩子是男子, 那样孩子就不是我照看, 是施义照看了, 也不用?我来把尿喂奶。我如今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那我想要个女儿,男女有别,我用?不着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也能丢给相识的女子照看。” “那陈遂, 陈遂更想要变厉害还是飞升?”银姝将问题抛给在走神的陈遂, “换个说法, 想飞升还是想报仇?” 陈遂炉子里咕噜噜冒着泡的药汤。 “我只想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他说,“飞升到上界去,上界的上头还有更上的上界么?传闻里天有九重呢。我想, 飞升就像是仙人?骗我们的玩笑。” 陈遂捏着木勺,轻轻搅动:“老四呢?老四更想自己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无?人?能敌名扬四海, 还是想回到铁牛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农夫?” 老四是唯一一个没犹疑的人?,当即斩钉截铁道;“自然是回铁牛岭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在剑宗最宽敞的屋子里睡上十年,都?不如在自己的破茅屋里睡上一夜。我家?里人?还在铁牛岭等我呢。” 银姝也和陈遂一样发起呆来。 还是谢了了说:“我也这么想。那么多地?方,我还是最喜欢剑宗,连我的坟都?打算放在剑宗呢。” “那你还要和红寺的小子在一块儿?”老四说,“总得?有一半的时日,你得?到红寺去。” 谢了了的草蚱蜢被?药汤泡得?软趴趴,熟透了。 “说不定是红寺的小子到剑宗来,我们两个还没那么熟,只是成道侣,又不是一辈子绑在一块儿。” 银姝道:“谢了了,若是你勤学苦练,只要你修为够高,就不会老死得?那么快。那你就能等你老公老死了和我一样换老公,真是一件美事?。” 第70章 谢了了苦笑道:“还没到那地步。都要等从西野回来再说,说到底还要看看母亲的意思。” “怕什么?不喜欢红寺的小子你和我在一块也行。”银姝又说,“反正我还听喜欢你这张脸的,我这张脸也顶好看,出去能迷倒一群小姑娘小伙子。陈遂你说是不是?” 陈遂回过神:“你说什么?” “了了还太小了,你别教坏人家。你的年纪都能当人家的祖爷爷了,也不害臊。人家是老牛吃嫩草,你是史前恐龙想吃一根才从地里冒出来的小白菜。” 银姝灰心丧气;“我就这么不好?反正谢了了要是非要道侣,找我银姝是准没问题的。我也当过女子,自然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我可是当了一千多年的女人呢。” “陈遂一日女人都没当过,懂什么?” 陈遂是不懂。 他又不是蛟龙,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又男又女,若是人是男是女总变来变去,那不成水青的老爹了。水青的老爹一生荤素不忌,水青至今想不通自己如何出生的,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银姝,你不用担心我。”谢了了笑道,“和小遂哥哥一样,我做的决定,绝对是我不会为之后悔的。那事我还在犹豫,慢慢想也来得及。” “我怕你被人骗了。”银姝和她坐在一起,“陈遂总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都挺好骗的。施义骗纸鸢说跟着他走就能见到我,纸鸢问也不问就跟着施义走了,险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你比纸鸢和陈遂都厉害多了。” 陈遂某种意义上是没谢了了强。 谢了了厉害得不得了,像楚天阔一样,天生就是拿剑的料子。陈遂总钻研那旁门左道,比不上谢了了精通重剑。 狗蛋在地板上躺着,露出鼓鼓的小腹。它最近又胖了,小腹鼓鼓囊囊,总有人以为它怀孕了。 谢了了在时,狗蛋不能说话,它只能学两声狗叫,再小心翼翼看陈遂的眼色,希望好好主人能原谅它不开口为主人说话。 “银姝前辈也很厉害。”谢了了说,“若是躯壳未曾受损,肯定更厉害吧。” “之前也不怎么会打架,和爷爷在一起时总想出去玩。我想打架一点儿意思没,除非是穿得比较清凉的年轻人在我面前一边打架,一边衣裳渐渐被剑气剥开,再配上慷慨激昂的乐曲,那样打架才好玩呢。”银姝起身,将炼丹房的窗子推开,“陈遂在炼丹房里怎么总是掩着窗子和门,光透不进来的地方总让我想起我的棺材,只有坟墓和棺材里才是冷冰冰又黑漆漆的。” 陈遂只是想着老四的铁牛岭和施和的事。 他隐隐觉得施和、楚天阔、铁牛岭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关联。至少都是施义提到的。 游仙躲到西野去,陈遂并不奇怪。玉山魔教和西野不和,陈遂插手西野的事很难,而西野灵气稀薄,修士很少。 从西野回来后,陈遂要去铁牛岭一回。 “哪里啊?陈遂煮的药保管你喝了手脚冰凉,看什么都是黑的。”老四插嘴道,“你自己喝一口就知道了。他有时煮药就不是给人喝的,仙仙也不愿喝,纯心情不好乱煮。” “我爱喝。”谢了了头一个反驳,“总比施有恩煮的好。施有恩才来剑宗时,还嫉恨我们剑宗弟子练剑勤奋个个身材好,连腹肌都有八块,给药里的蛋白粉换成口味清淡的乳茶末。” “不许你总诋毁小遂哥哥,小遂哥哥煮的药我从小喝到大,如今不是好好的?身子好,脑子也好使。” * 陈遂一直想到太阳落山。 谢了了走了,林长老找她,也不知是要做什么。宗主在闭关,谢了了成了剑宗最忙的人了,就连来找陈遂都是忙里偷闲看上几眼。银姝休息一会儿,又到谢传恨那里去吹箫。 她到底要吹到什么时候?银姝很喜欢那支曲子,连陈遂都学会了怎样吐息,要怎样将箫吹响。 吹得并不难听,听到那哀婉的曲子时,连狗蛋都会安静下来,看着他的侧脸。 真的好奇怪。 剑宗这个词,到底为什么会在陈遂这里与风平浪静的日子画上等线?剑宗本来该是他最厌恶,也最希望能夷为平地的地方。但只要在剑宗,就暂且还是安宁的。 剑宗没有人要杀他,没有人能动他。 老四拎着他,非要他回来休息一夜,不要在炼丹炉前枯坐。 陈遂不睡觉也没关系,陈遂经常一整夜不睡的。 “祖宗,睡觉吧。”老四说,“你的眼睛太亮了。” 陈遂侧过身:“老四,你这话应当对心悦你的姑娘说,而且说时也不能用这种抱怨的口气。” 老四揉了揉眼:“你是姑娘么?你追过姑娘么?你和姑娘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没有。 “怎么没有?陈遂也是姑娘生的。全修仙界追我的人有那么多,不说姑娘,老头都不计其数。”陈遂轻声说,“你这样回到铁牛岭,找不到姑娘了。” “你找不到才是,你身子又不行,给不了人幸福。仇人一大堆,不过仇人正好去参加你大婚就热闹了。比起你,我会种田,会做饭,也很会照顾人,至少陈遂还没被我照顾死不是?” “你就那么想回铁牛岭?” 月光落在地上,被窗子切得支离破碎。 “废话。反正我跟着你,也只会拖累你。谢了了都这么说,这么一想也是,你打架我只有躯壳能暂且给借用一下。之后你的伤好了,你也用不到。”老四看着他,“你的眼睛真的很亮,和两盏灯似的,照得我根本睡不着。” 是龙血的缘故。 “那就别睡了。”陈遂说,“回到铁牛岭,你想怎么睡怎么睡。” “那些银钱和零石,几辈子也花不完。以后出门人家得叫你老四少爷。” 老四想到自己被喊少爷的情形,不禁笑了一下:“老四也是当上少爷了。” “等我有钱了,我要每一餐自己煮的饭里都放大块牛肉,还要放葱花,我妹妹喜欢吃葱花。” “你傻啊,你有钱了就不用自己煮饭了,雇一个手艺好的厨子给你煮饭,再给你收拾好碗筷,你只要吃饭就好了。”陈遂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手感上没什么不一样。 “你说的也是,那我衣裳也不用自己洗,田也不用自己耕,那可真是神仙日子了。” 外边起风了。 老树的影子在止不住摇曳。 “早些睡吧,陈遂。” 第67章 尊老爱幼 老四很快便沉沉入睡。 或许是白日里实在太累了, 连撑着和陈遂说两句话,好像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平稳绵长。 陈遂收回摸自己双眼的手。 施义和那个国师有关系的, 绝对。但施义很难活这么久, 连银姝都无法延缓他的衰老, 那他到底是以如何一种形式延续自己的生命, 直至再与银姝相见的那日。至于施和所说的画卷, 大抵上面画着的是银姝。 施义会愧疚么?会后悔杀死自己的爱人,再回不到从前么? 还是只恨自己当时未曾将事做绝。 最让他不安的还是老四的铁牛岭,肯定被做过手脚了,就连老四本身有没有被做过手脚陈遂都有些分不清。若是连陈遂都能瞒过,那对老四下手的人强得可怕。 陈遂应当今日就将老四送走, 老四离陈遂远一些, 如此一来便算有人想借此害他, 也无从下手。但他毕竟答应过老四, 让老□□风光光回村。 老四睡得很熟。 月光照在地上好似一摊融化的雪,又像波光粼粼的水。 陈遂因月光太亮的缘故,始终难以入睡。 他在想不如起身去看剑谱时, 窗子外的树影在无风自动。 有人来了。 陈遂起身, 那人从窗子里钻进来。 借着月光在陈遂的桌上的剑谱和医书里翻翻找找。 “那个, 动静小一些, 我的全自动扫地机才睡了,明日还要起来给我打扫卫生。”陈遂压低声。 那人的动作顿了顿,算是收敛了些。 “不对, 你怎么醒着?” 陈遂忙着给自己的外衣系好带子。 新衣裳穿起来着实有些麻烦,但胜在贵而且花的不是陈遂的钱,料子也不错。 陈遂还是很喜欢。 “你在找什么?”陈遂问。 施和的面上裹着厚重的纱布, 倒是已消肿了。至少看上去不那么令人作呕,那是一张过于平淡的脸。 难看说不上,说好看更远,在人群中过目即忘。 第71章 “你不是该睡着了么?”施和跪坐在桌上?,“陈遂,你的?眼睛……” “我眼睛的?事,白日里已说过了。”陈遂看?着他,“回答我。” 施和破罐子破摔:“我想找到谢传恨给你的?剑!” “那剑是谢传恨的?东西,必定不是俗物,就这么让你来修。若是我将剑偷走了,你必然着急。” 陈遂会因此着急?陈遂开香槟还差不多,谢了了老爹的?复活大业中到崩殂,剑宗损失一名大将,陈遂自会庆祝魔教的?敌人少?了一个。 好死好死。 “那样,我就能要挟你帮我了。”施和说,“陈遂,你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老四是见到你后修为才?进步神速的?。” “所以你大半夜来偷剑?”陈遂道,“我不知道该说你胆大还是你蠢笨。” “谢传恨会不知晓剑在何处么?若是不用什么邪术,剑宗里的?一切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清清楚楚罢。再说你偷了剑又带不出去,这本剑认主,只有谢传恨和谢了了二人能驱使,连我都用不了。” 施和垂头丧气?。 他换了身衣裳,将那满是污泥的?脏衣褪去,穿着的?是剑宗的?外门弟子服。 “我有什么法子?我这样,就算过一百年谢了了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他说,“若谢了了只生在寻常人家就好,可偏偏是剑宗,连父皇都动不了。” 陈遂听到此处,已有些不想再听下去。 施和就是事多,打没挨够才?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好没用一男的?,还比不上?施义。 “陈遂,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帮帮我?”施和又苦苦哀求他。 陈遂端详了一会儿施和。 看?样子是个毫无价值的?人呢。 只有身份还算有几分用处,只是已被?人充作?了容器,陈遂用也会用得不习惯。 “你太没用了。”陈遂道,“老四会煮药,谢了了很能打,银姝虽说变态,但替我补全了剑谱,狗蛋骑起来还算舒服。你会什么?” 施和擅长?的?怎么看?都只有无能狂怒了。 至于?他的?皇子身份,之前陈昭杀他的?兄弟姊妹时若想插人进去,也早有下手?。 “你……”施和气?愤道,“我能给你很多的?修炼资源。父皇在修炼资源一事上?从未亏待过我,什么天材地宝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可是我也不缺。”陈遂说,“医仙和谢了了都会给我,更不说修好了剑后,谢传恨都欠我一个大人情?。” 施和沉默了半晌。 “我也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是真?的?,父皇用我的?躯壳的?事。我去问剑宗的?人,他们都只笑话我,连他们都知道,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 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也想要变厉害,我也想要听懂长老们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我就是听不到。天地不公。” 陈遂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人比你强便是天道不公,你生在帝皇之家,便是你应得了?” “我倒是有法子让你筑基,筑基之后到金丹那一步也行。” 施和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就说你肯定有灵丹妙药能助我。” “那你能给我什么?”陈遂问,“是有这药,我也能给你。” 施和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这是父皇在我上?剑宗前给我的?。他说若有性命之虞,这匕首能救我一命。我将这匕首给你,你给我药。” 这匕首让陈遂感受到一种既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放到桌上?。”他道,“你可以走了,药我自会给你。” 施和最后看?了他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炼药的?事还不着急,匕首上?有楚天阔的?气?息。 “你飞升了,还是死了?” 他把玩着那匕首。楚天阔的?残剑被?融在一块玄铁当中,这块玄铁又被?打成了匕首。听闻西野皇室祖上?是铁匠,匕首倒是雕得精巧。 “谢了了的?老爹有一部?分要醒来了。难道你也要我东拼西凑修好你的?剑么?”他自言自语道,“有什么意义?你活着与否已然无关紧要了,我要做的?事不需要你来助我。” “陈遂,你怎么一个人坐在窗子前?” 老四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有些睡不着,你继续睡便是,不用管我。”陈遂望了他一眼,“还没天亮。” 老四却坐起身来;“我听到你喊楚长?老的?名字。今夜的?月亮真?圆啊,和街上?卖的?烙芝麻饼一样。人都说月圆的?夜是团圆夜,你想你老爹了?” “想什么?想他揍我了?还是想他拎着我当一把剑使?还是想他差点把我弄死?”陈遂靠着窗,“我只是吹吹风罢了,你别想太多。” “你的?腿又比些时日好了许多。”老四说,“我觉得你的?心情?不是很好。那你不想楚天阔,是在想你的?魔教了么?” 魔教后山的?月亮比剑宗的?漂亮太多。 “想你了。”陈遂对?老四说。 老四被?他吓了一跳:“祖宗,别学银姝说话啊,我们学好不学坏。别想我了,你想我肯定是又要对?我做坏事了。” “老四,你在铁牛岭时,铁牛岭里来过奇怪的?人么?”他问。 左右今夜是睡不着了。 老四说:“什么奇怪的?人?那地方谁去?顶多有路过的?商人被?冬雪困住,走头无路才?去铁牛岭,雪一停就立马走了。” 陈遂没说话。 老四什么都不知道。说来陈遂的?记忆也有部?分被?他自己封住。 “我想去找谢传恨。”陈遂说,“你继续睡还是起来?” 老四无奈道:“祖宗,你想我敢让你一个人走那么远去后山么?”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怕谢了了一气?之下给我的?铁牛岭都削平。”他胡乱套了件外衣,跟着陈遂起来。 “我是说你要睡也没关系。”陈遂揉了揉眉心,“那么一段路,出不了事。” 老四推开门:“陈遂,你桌上?的?碎片是什么?” “是我爹。”陈遂道,“我好多事都想不通。楚天阔的?残剑到施和手?上?去了,我身上?又多了一块碎片。这是要我合成老爹的?意思么?” “我想将我老爹和谢了了老爹拼在一起。”陈遂又说。 老四被?他吓得咳嗽起来:“这是人事么?” “那你就要和谢了了用同一个老爹了。陈遂你的?当务之急是少?钻研些邪术和对?各种东西用邪术。谢传恨会驱邪么?” 陈遂走得还是很慢。 谢传恨要如何理好他的?经?脉? “我开了一个玩笑。”陈遂笑着说,“其实一点都不好笑。谢传恨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她要是会驱邪我们就不在这里了。” “你要尊老爱幼啊陈遂。”老四叮嘱道,“尊老不是老人一反驳你,你就殴打老人致死,爱幼也不是和你有仇就连仇人襁褓之中的?孩子也不放过,是对?人好一点,别把人当药草煎。” 陈遂心想那他很尊老爱幼了。 老如狗蛋他帮狗蛋变成幼犬,真?是又尊老又爱幼。 “楚天阔是老人还是幼儿?老弱病残,我占了弱病残三个,分明是这方天地总以痛吻我,而我一想到接吻的?事就想吐人嘴里。” ----------------------- 作者有话说:还几章开新地图[星星眼] 第68章 便宜弟弟 谢传恨的密室始终石门紧闭, 陈遂也想过她是否已然死在其中。 真死了就好办。 银姝一连吹了好几日的箫,剑宗弟子总说后山好像闹鬼,一直有?人在呜咽, 还个人影一动不动立于山石之上, 如石塑一般。 “陈遂, 陈遂你走?慢些。” 老四在身后大声喊他。 陈遂往前走?着。山里入夜后, 风声太大, 他装作听不见。 “谢传恨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陈遂自?问自?答,“楚天阔到底为何下?落不明。我分明记得他飞升了。” “你自?己说的,你说了几乎没人能认出?你那张脸。连谢了了都?认不出?来,天机阁都?以为楚遥和陈遂是两个人。”老四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这才对。”陈遂冷静了,“医仙自?己绝不会和人去说的。谢传恨其实没那么吓人, 毕竟要谢了了活着, 便不能杀了我。” 一连几日在炼丹房里琢磨修剑, 陈遂的思绪乱乱的。 “真是自?己吓自?己。”陈遂道, “老四,我想通了。” 老四双手撑着膝盖,还未缓过来:“你又想通什?么了?还要去找谢传恨么?” 陈遂摇头:“不去了。” “她一时还不会出?来见我。碰到银姝也没意思。”他道, “去护山大阵看看去。” 第72章 “祖宗, 人剑宗对你还算不薄, 你别去折腾人家护山大阵。”老四只得亦步亦趋跟上他, “走?那么快,明日你自?己又腿疼。” “我的腿还真是不懂事,懂事的腿不会自?己疼。算了, 腿疼就腿疼,不是我疼就行。”陈遂说,“你也是太高看我了, 护山大阵不是我这种修为能做什?么的。” “你上次闯祸时就这么说。”老四拉住他,“陈遂,你又不安什?么?” 陈遂只得停下?。 剑宗的山笼在夜色中,那一点稀薄的月光照亮不了什?么。 后面都?是高山么?宛若巨兽一样?的高山,像一整块黑铁。 “去大荒秘境前也是这样?,安分日子两天都?忍不了么?”老四死死拽住他手腕,“忍两天吧,等你伤好,等我回?去,银姝陪着你爱怎样?怎样?。” 陈遂倒在草上。 后山的白花在夜里看不真切,草是软的,并?不扎人。 “陈遂!陈遂你别死了。” 陈遂翻过身:“我还没死呢。” 老四也在他旁边躺下?:“没死就好。看到你老爹的残剑,又闹脾气了?” “不是,我在想施义是不是还活着。”陈遂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子,“但我想,即使他靠什?么歪门邪道苟延残喘,还是打不过银姝。” “银姝没那么弱。” 老四说:“你和银姝都?挺厉害的。要不明日带着你去剑宗山下?看看?” “反正剑在去西?野前,肯定能修好的。” 陈遂有?了些困意:“不想去。哪里都?没意思,还不如叫狗蛋来表演后空翻。” “你总是想太多。”老四说,“去山下?看看吧,等我走?了,你肯定更不愿去山下?,这个时节的莲子应当很甜。” “陈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陈遂伏在草上睡着了。 “不去就不去,我还不是觉得你太累了,想让你好好歇一歇。反正就算你不去报仇逍遥剑宗也不会爆炸。” “和他这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吧,真是白费口舌。” * 陈遂第二日不出?意外全身上下?都?在疼。 和死人一样?瘫坐在轮椅上,老四推他出?去,他缩作一团。 “活该。”老四数落他,“疼就自?己受着。” “我都?这样?了,你还数落我。”陈遂叫唤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我腿疼。” 炼丹房里的药煮了一整夜,算是煮开了,药汁呈青黑色。 谢传恨的剑又比昨日走?时多了几分灵气。 “陈遂,别把你自?己的手放进去,我知道你的手里有?楚长老的残剑,别想把你老爹好谢了了老爹弄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陈遂回?头看了眼?老四,委屈巴巴:“知道了。” “这样?给他点刺激,他肯定醒得早些。银姝看的话本子不就是这样?嘛,睡着的人只要吻一下?就会醒来。” “那你自?己把嘴放上去试试。”老四提着扫帚,“反正你嘴总说难听的话,放上去季春君就被你毒醒了。” 虽说炼丹房里没灰尘,但他总闲不下?来,索性起身打扫一番。 “别动。”陈遂的声音忽然贴近了。 老四以为他又要发号施令,唇上忽然一凉,便见谢传恨的剑贴紧紧在他唇上。 “怎么没反应?”陈遂奇怪道,“老四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老四欲哭无泪:“祖宗,这是我头一次亲人啊。你怎么这样?对我?” “继你用施和擦脚后又有?了与季春君亲上的经历,这多好啊,以后肯定更受欢迎了,前程似锦啊。” 老四将桶往地上重重一放,蹲下?身来:“谁要亲一个死掉的老头?” “反正老头记不住,你也记不住,你的脑子那么小,过几天就忘了这事的。”陈遂道,“那我装作没看到行么?” “谢了了她老爹,这个叫季春君的老装死,我也是不得已。” 老四不愿再桶他说话,一时间炼丹房里只剩下?火舌舔舐木材的声响。 “我记得游仙有?个儿子,要是她儿子在,我想拿她儿子也试一试。”陈遂轻声说。 火光照着他小半张脸,难得有?几分温和。 “那不是你弟弟?”老四说,“怎么说游仙用的是你的躯壳。” 陈遂却道:“谁说生子的方法只有?一种。只是只是天然结合生子,资质秉性会更好些,游仙的便宜儿子是精血造的。” 老四的目光不自?觉移到陈遂腹部?。 “不是这里的精血……”陈遂无奈道,“精血和灵草造出?来的东西?罢,魂魄是她从后山的残魂里随手弄进去的。” “我还以为都?要怀胎十月。”老四蹲下?去擦地板,“陈遂怎么不生?” “没合适的灵草,而且我这个年?纪还不想当爹。若是你非要做我的义子再给我两袋灵石,那我也勉勉强强能接受。” 季春君再过十余日便要苏醒。 十五日后,也是陈遂众人动身前去西?野之时。 “我还想你可以在剑宗生一窝,靠人海战术占领整个剑宗呢。”老四若有?所思,“都?不用流血,你自?己滴两滴精血就好了,还没你吐一口出?来的血多。” 炼丹房的房门忽地被人撞开。 陈遂的手下?意识放到剑上。 “陈师弟,可否看看他的伤势?” 便见几个剑宗弟子抬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男子进来。陈遂是凭那剑宗弟子服认出?是男子的。 老四又要不高兴了,那么多血在地上,三?个时辰都?洗不干净。 陈遂闻言,挪了挪自?己的轮椅:“这是?” 为首的剑宗弟子道:“此子是从玉山魔教俘来的,原本被押在地牢拷问,始终问不出?什?么。” 陈遂细细端详着这张血肉模糊的面孔,有?几分眼?熟。 “昨夜不知与他说了什?么,看守的弟子看他并?未犯过什?么大错,便给了他一瓶疗伤的药,和他说弃暗投明,剑宗不会亏待他。” 那弟子说下?去:“那药也是出?自?陈师弟之手。不知他发什?么疯,以头抢地,将自?己撞成这番模样?。” 老四倒吸一口凉气:“陈遂,这还有?救么?” 陈遂挥手:“劳烦几位先出?去,老四留下?。” 送人来的剑宗弟子纷纷退去:“陈师弟,尽力而为,若是无药可救,不必强求。” 陈遂道:“此人我救了。” 待老四合拢炼丹房的门,陈遂还是坐在轮椅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笑起来,“我可怜的好弟弟,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你说的游仙的儿子?”老四惊呼一声,“这脸都?点恶心了。” “之前想要毒死游仙,不敢对游仙直接下?手时,也借过他的躯壳引游仙的毒发作。没想到他倒是长命,没死在那日。” 陈遂笑着说:“游仙对他并?不在乎,不能用他来要挟游仙,还真是可惜。不过用作躯壳的灵草倒是一名医修好生培育的。他没这么容易死。” 血越流越多,隐隐有?种草木的清香在风里四散而开。 “这么多血。”老四道。 陈遂戴好丝质手套:“灵草是最能复生的,而他的躯壳恰好是碧藕,更是一种棘手的灵草。” 他的手甫一用力,面上被撞碎的表皮纷纷脱落。 “好恶心。”陈遂嫌恶道,“老四,你将他受伤的部?分弄去,再丢到泡着季春君的木桶里。” “应当就能慢慢苏醒过来。”他说,“或是四肢都?削去也行,正好试试谢传恨的剑是不是已钝了。” 楚存。 陈遂还记得游仙给他的这个名字。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你怕什?么?”陈遂回?头,见老四不愿上前,“削去四肢也不会死,不过是在地上爬的时候慢一些,正好狗蛋也缺一个伴。” 楚存的心仍在平稳跳动着。 见老四始终不动手,陈遂只好捏着鼻子剔去他面上的腐肉。 “好弟弟,醒来吧,之后还有?的是苦吃。”陈遂说,“我们许久没见了,对吧。久别重逢,也得用点什?么来庆祝。” 第69章 兄友弟恭 “你别总吓唬人家。怎么说, 好歹人家也是你异父异母的老弟,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老四见陈遂的银白指套在楚存皲裂的面上用了力,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明明是他先挑衅我的。”陈遂道, “我都想要放过他了, 他好死?不死?又躺到我面前来。这不是挑衅我, 这是怎么?” 而他自?始至终, 只是慢条斯理的祛掉那些已烂掉的表皮, 其?间望着楚存的目光有?种淡淡的嫌弃。 下等资质,中?等心?性?,游仙的一枚废子罢了。 第73章 陈遂也是真心动了想将他四肢都斩落的念头,然而转念一想,又怕会脏了自己的手。 “老四, 你先出去一下, 帮我盯着别人外边的人进来。”他道。 老四走到门边, 快要将门合拢时, 才有些惊疑不定的反问他:“你不会真要将人家的四肢给削去吧?这可是在剑宗,你要如何解释?” 楚存只是双眼紧闭地倒在地上。殷红的血自他身下涌出,渐渐汇聚成一个血泊。 陈遂打了个响指。 门被合拢了。 他面上那一丝笑意也渐渐地淡去, 先是拽着自己的轮椅, 去提了小半桶烧开的水对着地上那人从头到脚浇了一遍。 楚存在昏迷当中发出两声痛呼。陈遂却没了兴致。在魔教时, 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要杀楚存,不说有游仙的手下死命护着,楚存自己借着天时地利, 还能在陈遂手下过两招。 如今却像一具尸体一样的躺在地上。让他很难提起两三分动手的兴致来。 又是一壶滚烫的开水浇下去,地上的人始终紧紧皱着眉,终于有了要醒来的意思。 “可惜早上才打扫过的地板, 干净的能照出人影,却因你这脏东西平白无故遭了罪。” 焦黑的人痛呼着,终是睁开了眼。在看到的陈遂一瞬间,几乎是露出见到鬼般的表情。连嘴也不记得合上,流着唾液,碎掉的血肉也一并涌出。 “你是谁?”他大叫。 “怎么了?连我这张脸也不认得了吗?不过是好几个月未曾相见,我的便宜弟弟,你怎就成了这番可怜至极的模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手怎么会握在你的手里?我的右腿呢?痛!痛死我了……” 陈遂的手里俨然握着一节碧藕,正是某人的右腿。 “且让我看看,你的脑子是真被两壶热水给烫坏了。还是想装出一份痴傻的模样来骗我。”他将碧藕随手一抛。 碧藕掉在滚烫的水里。 还挺香的。 楚存便只剩下一只手和一条腿。 而灵草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若不是用青火燃尽,恢复如初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我什么都不记得!把我的手还给我,你这疯子!你疯了?救救我!” 医仙教他用愈合术,原本是为了治病救人。陈遂的愈合术,与旁人的有些不同,便是由他灵力催动愈合的部分,他能随时让其再流出血。 魔教的邪术与愈合术结合起来,这不伦不类的术法,已然不能唤作愈合术了。 “要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好好地回忆一下吧。要从你的眼睛开始回忆呢?还是从你的剩下的一条腿开始回忆,还是说从心的位置开始?”陈遂只是淡淡笑着,“喝不喝藕汤?” 平心而论,他笑起来并不难看。而那苍白的面颊和非人的双眼,都因那一抹笑意而柔和起来。 若是银姝在这,便会发觉这温和的笑容和施义当年送他去死时的真情表露,简直是如出一辙。 “哥哥哥哥我的失忆症治好了。”楚存忙叫起来,“别真把我玩死了!游仙还活着呢!你怕是在她手下,连一刻钟也活不过。” “我亲爱的好弟弟,这事你又何必担心呢?毕竟在我的手里,不要说一刻钟,就是睁眼闭眼的事,我便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炉子里又是一壶将要煮开的水,正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泡。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老实说,游仙如今在何处?她不来找你,怕是受伤太重,根本无力支持吧。”陈遂道,“你就算是叫破喉咙,怕也不会有一个人来救你呀。” “不过,我想你对我恢复伤势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毕竟你的躯壳是品质极好的灵草,而我恰好被某人一巴掌拍成了这样。” 那一壶水,终于是烧开了。 “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反正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而我只要熬到……” 血沿着他血肉模糊的脸颊往下流淌着,隐隐能够看见其下的白骨。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楚存,你明白我向来都是个容易不耐烦的人。”陈遂拎起水壶,不紧不慢道,“弟弟,虽说你不会这样容易死,但若是你的身子都被热水泡开,你的魂魄便无处藏身了。而我恰好精通驭魂之术,在魔教时连游仙都因此畏我几分。” 楚存往后缩了缩:“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你非要把我弄死吗?” “我到底哪惹你了?游仙将我弄出来,你就看我不舒服,动辄想要我死。就连我说我愿自己去合欢宗去,你都不愿放我一马。我都自愿叫你一声哥了,别折腾我了。” 陈遂坐在他的轮椅上,拎起一壶水。 他昨日使用过度的经脉又在隐隐做痛,使得他心有不快。 “我要人死几时要借口?”陈遂奇怪道,“别给我拖时间,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不是剑宗吗?你个魔头在剑宗也如此猖狂?”楚存拖着残缺不堪的躯壳在地上滚了一圈,“这不对吧?” 地上平添了一圈血渍。 陈遂活动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游仙在哪?” 楚存望了眼他手里还滴着血的尖刀,又望了眼一边冒白烟的开水,老老实实道;“在西野。” “她在西野养伤,你说的没错,你与她两败俱伤,我本想趁乱逃离是非之地,却被那谢了了抓住关了起来。”他说,“在剑宗还挺安全的,比在魔教的日子还好受一些。我也不知游仙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是她的造物,她能随意驱使我,我却无法反过来去探查她。” “陈遂你做什么?我不是招了吗?怎么还往我身上倒开水?你在水里加了什么?你要我死啊?” 陈遂看着他的表皮被开水烫到皱起。楚存皮开肉绽的模样看上去还算顺眼。 “我没说你招了就不揍你。”他说,“我本来今日就要修好季春君和这,你一来我的计划全乱了。” 楚存捂着自己的脸,嗷嗷惨叫:“乱个毛?打乱你的计划是指多用了几壶热水么?” “我听他们说陈遂是个医术很好的好人,这句话有一个字和你有一毛钱关系?” 陈遂侧目:“张嘴,医术很好是真的,那么多剑宗弟子让我动手,我的手法已能说是同辈里的数一数二。至于好人,我不是人么?” 小半壶开水又浇开了。 饶是楚存自我修复能力极强,也止不住惨叫起来:“那你就做点好人该做的事。” “看到我弟弟想喝水了,给我弟弟喝了几壶热水,我弟弟实在太感动了,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游仙是不是和西野皇帝达成了什么交易?” 楚存双手捂上脸:“别我浇在脸上,会痛死掉。” “游仙如今只恢复到化神战力对吧?”陈遂又问。 “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游仙不是主谋,总之你自己去西野就明白了。施义还活着,就是你想的那个施义,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楚存见他又要烧开水,一股脑将能说的都说了,“你放过我。我无意掺和到你和游仙之间的事,在剑宗的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只想安安稳稳活着。” “游仙死了,你也会死。”陈遂看着他,“游仙会死的。” 楚存苦笑一声:“那我有什么法子?谁知道你怎么摇身一变从楚遥变成陈遂。我连名字都是游仙随意取的,你不杀游仙,我永远是她的傀儡,永世不得超生。” “你杀了她,我也会死,根本没其他路能选。” 陈遂道:“若我说有第三种法子呢?” 楚存并不信他:“这时候就别欺负我了,戏弄我有什么意思?” “你身上有游仙的精血,制约着你的魂魄,故你在游仙死后也不能独活。被游仙制约还不如被我制约。”陈遂笑着说,“至少我会死在游仙之后。” “听你的话还不如听游仙的。”楚存在地上摊开,“你肯定会拿我当垫脚石用。” 他身上受伤的部分已在慢慢转好,身上的焦黑被剔除出去。 “你认我为主,我护住你好不好?”陈遂指尖一点。 那滚烫的水从壶中溢出。 “那我还是死吧。” 水落下去,楚存身上才长好的几块皮肤又脱落下去。 “一直用热水未免过于单调,不若我将你的肠子和生长的皮肤系在一起,如此你复原一寸,肠子便外移一寸。” “我认输……无论如何,我想要一直活着,好哥哥,放过我。” ----------------------- 作者有话说:要开新地图力。 第70章 去铁牛岭 从此, 陈遂由两条狗一个人的主人成了两条狗一个人和一根草的主人。 第74章 陈遂最看?好楚存的?一点,仍是楚存身上的?部件都?是品质上佳的?药草,陈遂免去了花钱买药草的?功夫, 只需切下一截楚存的?小指, 便能充作药用。 “手伸过来一点。”陈遂不满道?, “切不到了。” 楚存叫苦不迭:“你非要切我么?剑宗那?么多药草, 不能用?” 陈遂抓着他?手放在木板上, 放正了:“那?些要钱。” “我的?灵石都?给水青去修大荒秘境了。至于那?里经营成一份产业,也需要一段时日。”陈遂理直气壮,“反正你也死不了。” 楚存小半的?手掌被削去,露出一节莹润的?白骨,他?只得一面催动灵力重新生出。 一面思考着自己认陈遂为主的?意义。 陈遂说能让他?摆脱游仙的?桎梏。这是楚存一直想?要的?, 受限于游仙的?人生并非他?的?宿命, 不过是作为游仙棋子的?使命。而游仙已暂且抛下他?。楚存躲在剑宗的?地牢里, 那?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跟着陈遂, 怎样看?都?比跟着游仙还要命苦。陈遂都?不将他?当人看?,顶多当作一截还算有用的?碧藕。 “张嘴。”陈遂的?木勺子又递到他?嘴边,“我怕你无法自行愈合, 你还是喝些补品罢。” 楚存只得咽下那?汤汁。 味道?是苦的?, 有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其间。他?在背地里咒骂陈遂, 却也不得不承认陈遂在医道?上走得很?远。大抵是他?精通杀人的?缘故, 他?清楚如何致人于死地,也明白如何救下一个人。 手掌完好如初,甚至比前几日被陈遂烧得不成人形时还要坚韧几分。 陈遂喂完他?, 便扶着墙走开了。 “季春君,你几时才醒来?”陈遂总对那?剑自说自话,“再不醒来, 我要用你的?剑去捅我弟弟的?菊花了。” 楚存一口热汤吐在地上。 老四正拿着扫帚,见?他?一吐:“败家玩意儿?,你吐我才弄干净的?地做什么?” 楚存默默地缩回角落。 炼丹房里,陈遂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他?只要炼丹失败,便无差别攻击这里的?所有人,没人能不遭殃。 其次是老四,明明只是个筑基的?废物,掌管着炼丹房的?干净地板,会责骂每一个弄脏炼丹房的?人,连陈遂也无法幸免,总被骂得狗血淋头?。再次是银姝和狗蛋,两条蛟龙被陈遂调得和狗无疑,无非一个是会吹笛子的?狗,一个是总狗叫的?狗。再菜是那?把谢传恨的?老剑,上头?的?魂魄叫“季春君”,整日沉沉睡着,陈遂一直想?让他?彻底苏醒。 最后的?最后,才是可怜的?楚存。 陈遂说需他?帮着炼药,谢了了二话不说就?给楚存喂了毒让陈遂将他?当狗养。天杀的?陈遂天天切他?炼药。 “你喝不喝?”陈遂问老四,“刚煮的?藕汤,味道?还可以。” 老四皱着眉:“哪来的?藕?” “楚存身上切的?。”陈遂说,“洗干净了,一点味都?没,喝了能大补。” 楚存想?到自己胃里的?那?些白色碎末……原来出自自己身上,一想?到愈发心酸。虎毒尚不食子,楚存吃了好几日自己炖的?汤。 从游仙手上到陈遂手上,境遇竟还糟糕了几分。 “别哭了,傻弟弟。”陈遂背对着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这一切都?是划得来的?。你没发觉你被反复削去的?部分,游仙已不能完全?掌控了么?” 楚存大喜过望:“那?我迟早能脱离她的?掌控!” 陈遂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别想?太美了。你想?想?游仙何等人?多年?之前能纵横一方的?角色,不会没本事的?。” “等我杀了她后,你便明白你能如何活下来。”陈遂不欲多说。 他?今日着急的?已不是经脉的?旧伤。 谢传恨不至于骗他?。待到伤好,陈遂的?修为又能前进一境界,追赶上谢了了。 “主人,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她?”楚存问,“那?你切我做什么?” 至少要等到季春君恢复意识。 陈遂在犹豫是否要在去西野前,与老四去一趟铁牛岭。那?里的?蛛丝马迹或许能有利于他?了解西野发生的?事。 对付游仙和施义都?有准备。 “切你自然是好玩。至于她几时死,我也想?知道?呢。”陈遂道?,“你花上几十年?寿命,去天机阁找个修士算上一卦不就?知道?了?算完再告诉我,我还要活久些。” 楚存方才热血澎湃,陈遂简短说了几句话,他?又心如死灰地坐回角落里,还得小心不碰到陈遂道?瓶瓶罐罐。 哎陈遂,哎天道?,有人给他做局了。 “这剑应当醒来,到了我算出的?日子。”陈遂拎着剑,“是缺了什么?” “魂魄已温养好了,没出一份差池。而这邪术我已在旁人身上试过无数次,怎么在季春君身上迟迟未能见?效?” 楚存不语,只是一味地捂紧自己的?屁股,怕陈遂怒火攻心真来上一剑。 陈遂一向喜欢用他?撒气,若游仙在还能稍微制止陈遂,只是如今游仙自身难保。 “过来。”陈遂叫他?。 楚存不动:“我不过去,你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就?……我就?不长出左边的?手掌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换来了陈遂不到眼底的笑。 “听话。”陈遂哄着他?,“不然我让银姝来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是个男的?,银姝也是!” 陈遂道?:“不然呢?银姝要是个女的?,他?也看?不上你。他?如今是个男的?,对你也能将就?用一用。” 楚存极没骨气地过去了。 陈遂伏在桌前。桌上乱无章法放着几只瓷碗,是陈遂这几日的?战果?。 楚存只能辨认出那?红色的?是气血丹,又与寻常气血丹有些不同。 他?还来不及细看?,手心又是一疼。 “怕陈昭的?血,使得我的?血脉已不再纯粹,滋养他?剑身也慢了些。”陈遂喃喃道?,“楚存的?血是大补的?灵药,或许也能作辅料用用。” “哥,我承认我在剑宗干过不少坏事,你娘留下的?玉盏是我打碎的?,楚天阔当年?的?几本剑谱也是我烧的?,有一年?你一个人去不周山,我将你的?气血药全?换成了保孕丹……此外?我真没对你做什么。” 陈遂的?目光从剑上移开:“原来这事是你做的?。” “你不知道?啊?” 陈遂只是回头?望了眼烧着的?水:“我以为是游仙所为,毕竟她一直想?要我死。” “那?你就?当作是游仙所为吧,就?算是将天底下所有坏事都?当作游仙所为,我也绝无半分怨言。”楚存不动声色地到老四身后去,“要打人不能在炼丹房里打。” 陈遂只是笑了笑:“你胆子就?只有这般小?我是会计较这种小事都?人么?如今杀了游仙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都?能暂且放一放。” “你先把木桶放下,铁壶也是。就?算是我这元婴修为的?草,每日被你浇上两壶滚水,也是会死的?。”楚存紧紧抓着老四,“老四,你看?他?。要是滚水滚水一浇,炼丹房的?地板又会翘起?来,到时候你有的?忙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陈遂忽然道?。 “所有人都?说季春君是个好人,他?或许需得一个好人来唤醒。我不行,是我手上的?血太多,唤醒他?不过是为来谢传恨口中修复经脉的?方子。银姝和狗蛋并非剑修,也不行。” 老四说:“四条腿的?兔子没有,两条腿的?正直剑修剑宗那?么多。” “谢传恨要借此试探我是否是个真好人,我便不能借用剑宗的?人,剑宗的?人总会走漏风声。”陈遂面露难色,“是我心不纯?还是我的?恶意不加掩饰?”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出剑宗去。 “山下呢?”老四道?,“不如去山下看?看??” “我想?去铁牛岭一趟。”陈遂道?,“那?之前你要去山下,也行。从铁牛岭来回要整整五日,再过十日便要去西野,正好能赶上。” “铁牛岭是什么地方?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剑修么?”楚存一知半解,“老哥,那?你去铁牛岭的?时候不会打我喽。” 陈遂微微一笑:“还有银姝呢。” “我要炼出的?那?枚丹药,医仙也未必能炼成,这些时日就?请你多多支持。” 去铁牛岭,老四或许就?不会再跟着他?了。陈遂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他?向来不据预感行事。 “好久没回去了,我那?鲛珠链子,还不够。我得在山下买点好东西带过去。”老四说,“还得换身行头?。” 第75章 “笨,你有那?么多灵石,在哪儿?都?一样花,在剑宗买了还需带过去。”陈遂合拢剑谱,“谢了了忙着为去西野做准备,只有我们几人去。” “我能不去么?”楚存头?一个提问,“我和老四又不熟,去了也是被陈遂打的?份。” “你得去。”陈遂却说,“我伤势还未痊愈,无法久战。银姝狗蛋不比以前,如今虽说不弱,但也不是顶尖高手。我的?好弟弟,我们需要一个人殿后和在被打时吸引目光。” “那?不就?是挨打?”楚存大声道?,“怎么这样?” “当然,你也可以和老四一样选择当我的?坐骑。” 第71章 翡翠耳坠 剑宗的山下, 有散修与剑宗共营的集市。 大?抵是剑宗在这的缘故,散修和各式各样天南地北的货品,有如水汇至此处, 比多数西野城镇的规模, 都要大?上几分。 陈遂忽然想?到, 很久之前, 魔教的山下也有这么一片熙熙攘攘的宝地。连凡人也到那去求仙缘。 渐渐记不?清了。分明他从山下走时, 还去过被烧掉的酒楼。 “这个,还有这个,给我包起来。”老四才有了几块灵石,便颇有一种暴发户气质地在摊子上选了起来。 那几块灵石,对剑宗或是魔教的底蕴来说, 不?过九牛一毛。 老四将几卷残篇收到怀中:“这都是好东西, 到时候教妹妹学剑。她打小就聪明, 不?像我, 五大?三粗的。” 陈遂不?动声色地瞥了眼。 这几卷都是卖不?出去的,上头?落满灰尘,拿出去练也只有强身健体的用处, 也只有老四这种蠢蛋会以为是什么好宝贝了。 “给你?。”老四却忽然将一卷递给他, “你?一直看着, 你?也想?要?” 陈遂不?说话。 “我明白, 我妹妹回回看到想?要的物件,又想?到我家里穷得叮当响,便只会一言不?发地盯着, 怎么问也不?说。”老四见他始终不?接,就自?己收好,“忘了你?的腿还没好全, 我拎着吧,到铁牛岭和烤好的番薯一并给你?。” 陈遂叹了口气:“你?买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给老四比划:“这种残卷,若是最基础的,你?拿魔教或剑宗那套法子就好。至于功法,这种残篇看不?出好坏,主要看自?己的悟性和气运。要么悟性好能自?己补全,要么运气好能收到其他残篇。” 老四吹去封皮上的灰:“我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那你?给我补全?” 这一片都是小商贩摆摊叫卖的场所,回头?能望见剑宗隐在云后?的山,并看不?真切。 “你?总是让我感觉你?的脑子很好用。”老四在一边的石阶上坐下。 陈遂说:“这事?你?找银姝就行?了,别让他一天到晚的不?是对着谢传恨吹箫,就又是在看那狗屎话本子。看看其他蛟龙,不?是在谋划如何飞升,就是在补下天罗地网猎捕同族,他倒好,吃了睡睡了吃,中途醒来一两回,实在是睡懵了,将你?的脸当作绝世美少?年又亲又啃。” 老四被他说得一阵恶寒:“他的唾液很值钱,我的脸也是。” “当然值钱了。”陈遂道?,“你?弄两滴出来,这里多数宝贝都能买下,给自?己买个小院,再买两个看门的都行?。” “那你?怎么不?卖银姝的口水?” 这时已快到正午了。 剑宗的山太高?,陈遂有时会忘记入夏已久的事?。再过几个月,又要入秋,草木凋零。 在山下,太阳照得地在发烫,连那石砖原本规整的线条都蠕动起来。 好像乌黑的小蛇。 “我在剑宗治了那么多人,又炼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他们,剑宗的钱我不?能随手花?” 老四却说:“其实是你?嫌恶心罢。” “楚存身上切下来的根茎,你?有时都不?肯用手去碰。”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对指套,“给你?的。” 蚕丝指套,摸上来倒不?错。 “看你?那一副沾了血,洗也洗不?掉,给你?买双新的。陈遂,你?以后?用它的时候要想?起我。”老四在他耳边说,“听?到没?” 指套,陈遂一向?只有切楚存下来煮汤的时候会用到。 那时候他会稍微想?到和楚存相关的事?,来表达对楚存贡献的小小敬意。 要么就是抛尸时,抛尸时想?到老四那张黑黝黝的脸怎样都很奇怪,又不?是做梦。 “那就谢谢你?了。”陈遂笑?着说。 “你?平时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如果不?是只在想?做坏事?和卖惨的时候挤出两点?笑?就好了。”老四又将指套收回去,“你?年纪又不?大?,别整日苦大?仇深的模样吧。那样显老,你?看银姝不?装忧郁时,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像新人的……” 陈遂还在想?着铁牛岭的事?。 他已逼楚存认他为主,自?是不?怕身份会暴露。此行?只带了银姝和老四,陈遂不?喜欢银姝有事?瞒着他的样子。 更不?喜欢他莫名其妙地就和谢传恨亲近下去,或是对剑宗产生什么奇怪的情?愫,那样会让陈遂的事?很难办。 狗蛋留下,要看着楚存,它的魂魄天生不?全,游仙又盗走了魔教的不少秘术。陈遂怕它此行?会被针对,不?若留在剑宗,届时陈遂打不过还能摇谢了了过去相助。 “你?自?己才是,年纪轻轻的,就和老妈子一样。”陈遂捏着老四的嘴角,弄出一个笑?脸,“你?也要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说不?定等你?活到一百多岁,我还会去铁牛岭看你的后代给你擦屁股,给你?喂小米粥。” 老四笑起来:“能活到八十就很好了,我又不?是银姝,活那么久做甚?要是看到我的亲人朋友都离世,那我活着多没意思,还不如让你在身上练你那该死的邪术。” 八十年其实也不长。 凡人中长寿者,能活到的一百多的不?在少?数。谢了了他们更不?用说。 “不?会那么糟的,你?将你?的血给你?家人就是。你?喝过我的血,你?的血里也有邪术的作用,喝了也能让人活久些,只是已微乎其微,你?不?说没人知道?。”陈遂说,“你?别和你?家里人说这事?,若是有人要抓你?炼丹,我在剑宗可万万护不?住你?。” 太阳晒在身上,教他浑身都微微发烫。 陈遂擦去面上的薄汗,缩到树影下去:“记着我跟你?说的话。” 老四郑重其事?地点?了两下头?:“明白了,陈大?夫。” “反正你?说的总是对的,要不?要再往里走一走?” 陈遂没带老四去楼阁里,只是在外边转了几圈。 那些好东西,陈遂要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或是盯着穆为霜弄才放心。 他已为老四收拾好了一袋子能修炼至元婴的功法和用材。老四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只有天知道?。 “你?认为呢?”陈遂问,“你?想?即刻启程,还是再走一走?” 老四拨弄着旧封皮:“我也不?知道?。” “陈遂,跟着你?,我见过了太多我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能做成。要是跟你?分开?,真有些不?大?习惯,乍一回到我自?己该有的日子里去。再也没有那么多顶尖的修士追在我屁股后?面跑了。” “但是跟着你?,我最后?会跟不?上你?。楚遥也好,陈遂也好,你?是和谢了了一样的人,不?是和老四一样的。最后?你?们都会远远抛下我,就和银姝抛下施义一样。你?记得我就够了,我也算长脸了。” 那很没志气了。 陈遂仍记不?起来捅他的剑是谁的,只记得自?己流了很多血。 “那往里边走走吧。”陈遂起身。 他如今已能扶着墙自?己站起来了,腿只要不?是一路狂奔,也是能正常用的。 谢传恨的剑在银姝那,谢了了听?到老四要回铁牛岭,很贴心地借了把剑给银姝,让银姝将陈遂完完整整带回来。 这些摊子上卖的东西其实大?同小异,只有老四才看得目不?暇接。 剑谱、玉石,或是不?值钱的法宝。 “你?要不?要这个?”老四又在摊子上蹲下。 陈遂被日头?照得有些烦。但老四总说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像鬼,要多晒晒太阳。 他望过去,老四拎着一对耳坠。 那翡翠耳坠在太阳下,好似两滴青绿的水。 “我们这里没有姑娘,你?买那个做什么?”陈遂奇怪道?,“你?是和银姝一样,看了奇怪的书,想?往自?己身上奇怪的地方?穿孔么?” 陈遂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引得路边的小贩频频侧目。 “我说它和你?的眼睛好像,都是绿色的。”老四有些害臊,“我倒是忘了你?没耳洞了。” 第76章 “可以有。”陈遂走到摊子前,“那给我买。你?还是个很孝顺的坐骑,都懂怎样孝敬主人了。” 那摊子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陈遂说不?上来,摊主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头?发掉得精光,只剩下几根胡子。 “这位公子,我看你?与我有缘。”老头?包好耳坠给陈遂,“你?的双眼很漂亮。这位公子是你?叔叔吧?” 老四翻了个白眼:“没眼力见的。” “我今年五百岁了。”陈遂乐不?可支地戏弄他,“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后?辈。” 老头?信以为真:“保养得真好。这些宝贝都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您看看。” “那里放了什么?”陈遂指了指。 布上放着的那小白瓷瓶,夹在这些宝贝当中并不?显眼。 “是碎剑,那剑也是好剑,只是碎得太厉害了。公子,若你?要,你?便拿去,当作耳坠的赠品。”老头?说。 楚天阔的气息。 陈遂又一次见到楚天阔的碎剑。 “我要了。”他说,“耳坠不?用包了,我挂上去。” 或许事?情?全貌要比陈遂想?得复杂许多,陈遂太多事?无法想?起。 他接过耳坠,直接串在耳垂上:“老四,我们该走了。银姝还在等我们。” 老四望着他耳孔上流出的血,几度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言。 第72章 在铁牛岭 铁牛岭上?生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 赤红的太?阳高高悬挂于树林之上?,陈遂的剑被晒得滚烫,好似要烧起来一样。 在西野, 这样的山不说?有几万也有几千, 平常到连名字不刻意去提起的话, 过几十年便都会被人?遗忘。 这里的蝉倒是很多, 在树枝上?扯着?嗓子大声哭叫, 断断续续的蝉叫声并无什么特殊的意义。老四却如获至宝一般地拾起地上?一只蝉。 “陈遂,你看?。”他的语气有几分怀念,“小时候我就经常爬在树上?去捉蝉,有时也拿蜘蛛网去粘蜻蜓的翅膀,抓它们到手心里去。” “要是将蝉的双翼黏在人?的后背上?……”陈遂若有所思, “可惜人?生来没有双翼, 无法飞起。” 蝉的双翼在太?阳底下泛着?并不难看?的青色光泽, 它的左翅从中间裂开, 已再不能飞回树上?去了?。 银姝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上?。 他倒想化作原型去铁牛岭,但谢了?了?给了?他一把剑,他便新?奇地玩弄着?这把剑, 或是稳稳坐在剑上?, 或是将尾巴挂在陈遂的剑上?。 谢了?了?并不知?晓陈遂有把剑叫银姝, 更不知?道银姝的本体化作了?银姝剑。 “还有多久?”陈遂问。 上?山后, 老四就说?到要铁牛岭了?,自己非要从剑上?下来。 这里还没半分农田的影子。 荒郊野岭,在老树间走?了?好一会儿, 陈遂总疑心老四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路。铁牛岭在哪,连地图上?都根本没有,地图上?只记着?那些?城池的名字, 而?铁牛岭实在太?小。 或许只有老四和村子里的人?会喊铁牛岭罢。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铁牛岭。 “快到了?。往年这里都有人?在忙的,如今一个人?也没有,真奇怪。”老四小心翼翼收好那只蝉,“太?阳太?大了??还是农活做完了??” 陈遂躲在纸伞的阴影下:“铁牛在哪?” 老四对着?远处的山口虚虚一指:“在那儿。陈遂见过那么多的山石,还没见过这样像铁牛的吧?” 只是一块半圆的时候头上?插着?两根褐色石柱,不像是什么铁牛,倒像是上?古阵法的残留。 这里有邪术的痕迹,和银姝所叙述的邪术很像。只是银姝所说?大多不全。 “一点儿都不像什么铁牛,像木筷子插在瓷碗上?。”银姝也学着?陈遂,张开纸伞遮阳,“老四,是不是走?错了??” “你还没上?年纪呢,连路也不认识了?,在山里走?来走?去,这里我们已经走?过一回了?。”他说?,“你是不是最近喝多了?陈遂煮的药?我就说?那个喝多了?会出事。” 陈遂不满道:“你不爱喝么?” 银姝在他面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爱喝爱喝,喝到老更尤其爱喝。” “去看?看?铁牛吧。”陈遂道,“总在这里走?来走?去也不行,太?阳落山后,野兽就要出来咬人?了?。” “会很麻烦。” 老四便往山上?走?。 偶尔有山石滑落,滚进草里不见。 “连自己的家也不认识。”银姝数落他,“我都记得我从哪里的山出来的。” 那铁牛近了?,不过是两块巨石,日夜被风吹雨打,表面已看?不出原本阵法的痕迹了?,粗粝的表面上?有一道极深的裂痕。 “老黄牛成精会吃黄牛肉么?”陈遂问老四。 “我明明记得往下走?就是老刘村的。我怎么可能会记错?那么多年,我一直想着?回到这里来。” “多少?年了?,我连我家里屋顶上?有几根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遂认不出这是什么阵法。 魔教对邪术很少?涉猎到阵法,更多是魂魄方面的。 西野人?倒是很擅长。 “明明就在这点。”老四蹲下去,“我小时候还在这里埋过一只死蜻蜓。” “用?蜘蛛网粘住了?蜻蜓的翅膀,妹妹说?蜻蜓好可怜,我就把没了?翅膀的蜻蜓埋在这,还用?石头堆了?一个小小的墓碑。” “你们几个在这做什么?” 老四面上?一喜。 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荒郊野岭的,忽然出现个戴着?草帽的农夫,面上?被晒得通红。 “刘叔,是我啊,老四啊。”老四一把握住来人?的手,“我回来了?!” 农夫眯着?眼打量了?众人?一番:“老四不是早就去魔教了?么?” “我从魔教回来了?,如今已早早弃暗投明,在剑宗学剑回来了?。”老四说?,“你不记得我了??” 农夫笑得有几分勉强:“怎么会?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一眨眼,你就长得比刘叔都高了?。” “这几位又是?”农夫的目光又望向他身后的几人?。 陈遂道:“我们是剑宗弟子,护送老四回来。刘叔,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我们在这找了?好一会儿,却是一个人?也没看?见。” 农夫面露难色;“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几位不如跟着?老四一同到我家里去坐坐,也慢慢说?。” “也好,也好。”老四一口应下了。 陈遂只是感到蹊跷。 这里根本没有村庄的痕迹,而?老四说?的记忆不似作伪。 就像是根本没有村庄一样。漫山遍野的老树,年纪比老四还要大些?。 “这是我们刘家村的村长。”老四见陈遂迟迟没跟上?,又说?,“人?虽说?不是很好,但为了?面子,对我们还是很好的。” “你这样说?他坏话,不怕他报复你?”陈遂从剑上?落下。 “怎么会?不是还有你给我撑腰么?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老四了?。我可是堂堂的筑基修士,还带着?那么多的宝贝,就是寻常的金蛋修士都打不过我。” 陈遂回头望了?一眼那石牛。 要是银姝那些?写着?阵法的书卷没被施义偷走?就好了?,陈遂反复辨认,也只能认出这阵法在十几年前仍运转着?。 “山上?来过其他修士么?”陈遂跟上?去,“刘叔,若没来过,老四可是铁牛岭头一个筑基修士了?。” “什么煮鸡?你们想吃土鸡?也正好到了?要吃晚饭的点,我一会儿去杀只土鸡,炖了?给老四接风洗尘。”农夫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老四,你这些?年一直在剑宗杀鸡么?” 老四沉浸于回到铁牛岭的狂喜中,连这句话似乎也没听见。 “老四,刘叔跟你说?话呢。”农夫显然对他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满,“你也是,出去闯荡了?几年,刘叔你也看?不起了?。我说?你就不该从村子里出去,原本一家人?好好的,你非要出去……” “我家里人?怎样了??”老四问道,“也不知?这些?年,我给家里寄来的银子和灵石,娘有没有不舍得花。” “到了?。”农夫说?。 眼前的木屋看?上?去倒还算整洁,栅栏内的几只鸡在墙下踱步。 “几位先进去,我去烧点水来泡茶。”农夫推开门。 很奇怪。 这村子忽地出现,只是像在证明铁牛岭上?还有人?在此。 门前有两棵桔子树,只是此时还不到桔子熟透的时节,一树桔子都是青的。 老四大摇大摆地在木椅上?坐下:“刘叔,你怎么一个人?到山上?来了??其他人?呢?” 第77章 “还不是我被从村子里赶出来了?。”农夫用?木碗给众人?倒了?水,“这茶是自己晒的,味道不算好,几位就先将就一下。二位看?起来,都不是一般人?,在剑宗也是众星捧月吧。” 银姝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其实也还好,老四和我的地位不相上?下。” 不过是陈遂的坐骑和宠物的关系罢了?。 农夫闻言有些?惊异,便道:“老四也是出息了?,我记得你当?年还是一个喜欢爬到树上?去捉知?了?的小毛孩。” “其他人?到底到哪里去了??我许多年没回来,竟是连路也认不清。”老四端着?碗,“我不在的这些?年里,村子里可以?发生什么大事?” “我在魔教写信回来,从来没有回信……” 农夫只是又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茶,陈遂端着?那碗滚烫的茶水。 “先喝茶吧,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也累了?,这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讲清楚的。”农夫又道。 老四耐不住他一劝再劝,更不说?一路上?艳阳高照,早照得他留了?一身汗,便端着?碗也喝了?下去。 唯独陈遂只是静静看?着?农夫。 农夫是货真价实的农夫,陈遂没在他身上?感?到灵气的波动,这茶或许下了?料,但也顶多也只是蒙汗药。 “这些?年,好多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农夫道,“连着?两年没下雨了?,刘家村里的地都干得开裂,为谋生计,田也荒废了?许多。” “怎么会?那我家里人?还好么?”老四还未将问题问完,便栽倒在桌上?。 “陈遂,茶是不是有问题?”银姝也问。 他说?问罢,也头一垂,沉沉睡去。 “你弄晕他们两个,想做什么?” “你不过是医修,他们暂且不会醒来,我看?您还是束手就擒。”农夫摘去草帽,露出整张满是疤痕的脸。 “回答我。”陈遂说?,“你想做什么?岭上?的阵法是什么阵法?” 农夫有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那些?我不能说?,我还要将你们身上?的宝贝取走?,再处理掉你们。” 陈遂仍端坐着?。 “自己说?,或是我搜完魂再杀了?你。” 第73章 冰山一角 “小子, 你别太?猖狂了。”农夫真以为他是个柔弱医修,也不在他面前装了,“你打不过我的。荒郊野岭, 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我得了仙人?真传, 又和?老四他们可不一样?!” 陈遂只是神色淡淡地召出银姝剑, 随手将木桌劈成两?半:“这里之前有过村庄?还是岭上的阵法是幻阵?” 农夫眼中闪过惊异的光:“我说……我说。” “你最好是说真话, 若有一个错字, 我即刻对你搜魂。你也知道搜完魂,你会成那呆呆傻傻的模样?。”陈遂道,“这两?头蠢货,不让他们暂且晕死过去,也不知道人?间险恶, 就?会给我添麻烦。” “这里原本是真君和?西野皇帝约定?的场所, 至于约定?具体内容, 我不知晓。有一年, 有个身?着华服的人?将村里人?都带走了,说是炼什么傀儡术。”农夫不敢乱说,“我在山上种田, 我只觉此事必有蹊跷, 便没?跟上去。跟着那人?的, 还有仙人?。” 大抵是施存和?国?师了。 农夫总将修士认作仙人?。 “刘家村的人?, 听说是真君的后代,要去什么什么地方帮忙炼傀儡。”农夫被他吓得直打哆嗦,“仙人?将整个村子都带走了, 那一片村庄挖走,如今是个小水塘,只有我住在这, 这也不是我的屋子。” 大抵是真话。 “之后我就?在这里,用蒙汗药偶尔药一药过路人?,谁知道老四会回来,他去魔教?,魔教?早没?了,这里只有我了。我身?上有几件仙人?留下的法宝,一般人?也打不过我。” 陈遂沉沉叹了口气。 西野和?真君的交易不止一个。 猎杀蛟龙是一场交易,如此又是一场。陈遂很容易便想到之前在结海城听人?说,大荒秘境当中有时能见到死去的人?。 或许便是傀儡。 施存到底想要做什么?要那么多傀儡,又是送施和?上剑宗。施和?在剑宗的角色便如质子一般。 “法宝拿来。”陈遂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别做小动作,他们两?个加起?来还没?我能打。” 农夫不情不愿,还是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两?块其貌不扬的石子:“就?是这两?个。” 陈遂一瞥,便感受到邪术的痕迹。 太?显眼了,要忽视很难,邪术痕迹就?差往他脸上糊了。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毕竟陈遂还有许多事弄不清。 “这里有真君的灵力。”他才接过一块,那石子就?变得滚烫,“真君还是这样?厌恶我,在大荒秘境时就?几度想至我于死地。不过这石子应当有三块。” “你或许真是他的后人?,他才包容你。对杀过人?的人?,他一向不会放过。” 农夫忙说:“我可没?杀过人?!最多不过是药晕了过路人?,将他们放在山下,他们也找不到我屋子在哪,山下的商队自会将他们弄醒。” 少了一颗石子。 陈遂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秘境的石像和?这石子,都只余下真君的残念。或许和?楚天阔也有关,真君想弄死的到底是陈遂还是楚天阔? 他们长得太?像了。 “仙人?,求求您放了我,我对天发誓以后一辈子都只老实种田。”农夫哀求道,“我知道错了。” “之后要怎样?和?老四说?”陈遂有些头疼。 总不能和?老四说他家飞到西野去了,被带走的人?到底是好是坏与陈遂无关,若是当作人?质陈遂更愿全?舍弃掉。 又不是他父母。陈遂认为自己是孤儿,老爹老娘在天上。 “老四,这孩子一心都念着他家里人?。是福是祸还不知,说不定?他那妹妹有福气,换了个地方享福。” 老四的灵石又寄到哪里去了? 就?算是魔教?外门的,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事姑且算在游仙头上,回去敲诈一顿楚存,让楚存自己赔些宝贝抵债。 “他这么多年不回来,也是那约定?的缘故。观海真君的后人?,他也算,那个约定?他也不得不履行,所以他会一直想着西野的事,甚至约定?会影响他的想法,让他不回铁牛岭。”陈遂道,“仙人?的力量还真是恐怖如斯。” “您不是仙人??”农夫问,“我瞧着你们一行都是仙人?。” “我们这方天地之上还有天地。真君才算是真仙人?,只是西野皇帝和?他的约定?……剑宗也在防着西野,季春君当时被重伤,也和?西野有关系。” “要是能对施和?搜魂就?好了。” 农夫乍一听到搜魂,被吓得手一抖,热茶浇在身?上:“仙人?,我都说了,您可千万别对我搜魂。” “不会的,山下最近的宗门在哪?”陈遂说,“或许第三颗石子在那。” “下了山,往东走五十里,有个仙人?聚集的地方,您要是今日走,还能在太阳落山前过去。” 陈遂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来谋划。” 还未凉透的茶水浇到老四和?银姝身?上。 “下雨了?”老四舔了舔嘴唇。 “起?床了。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陈遂扯着老四的短发,对着桌子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 撞得老四头昏眼花:“你怎么和?陈遂一样?打我?” “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陈遂冷冷道,“我们得走了。” 老四才睁开?眼:“陈遂,你怎么给刘叔家弄成这样??” “我怎么睡过去了?难道是吃多了陈遂煮的药?我真得病了?我的脑子明明今日出门前还是好好的。” 陈遂故技重施,对着银姝也是一壶水从头浇到底:“我们三个来铁牛岭的人?里,有两?个一点用没?有,铁牛岭能养出你们这群人?,请高?人?都不一定?有用。” “是茶有问题。刘叔,你想弄晕我们做什么?”老四才慢慢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想要谋财害命?” “刘叔,你以前不是这样?一个坏老头的。以前虽然你好面子、抠门还缺德,你儿子也很惹人?厌,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 陈遂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老四的嘴唇:“老四,你可以闭嘴。 ” “刘叔,你给他好好解释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注意说的时候语言要浅显易懂,不然老四听不懂以为你在教?他做事。” 银姝却是一动不动。 一壶茶水一半浇在老四身?上,一半喂了银姝。 “不要说了。”她喃喃道。 陷到奇怪的梦里去了。 第78章 陈遂念着第三颗石子的事,有些不耐烦扯着他:“起?来。” 一动不动。 “施义。” 吃点蒙汗药还能梦到自己死掉的老公?,这个铁牛岭真是卧虎藏龙。 “老四,扛着他,我们要走了。”陈遂只好揣着几块石子,就?这样?过去了,“村长,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我会我会,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您几位慢走。” * 银姝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在他还不是什么银姝的时候,沉入到这样?无一丝光亮的梦里。 “银姝。” 是永远忘不掉的声音,一千多年的噩梦里翻来覆去,听到这声音胸口疼痛,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银姝,我好想你。” 施义的声音,温柔黏腻到恶心,好像胃里的东西都要因此呕出来一样?。 好恶心。 施义还活着,还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窥伺着他。 若说让银姝记住一个人?,那施义胜利了,银姝有时看到相似的面孔都恶心得要死。 “到我这里来,不要帮着陈遂了,我们才是天生一对的。你爱过我,如今恨我,我是世上你最在乎的人?。” 要是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你找我有何贵干?”银姝道,“在路上踩到狗屎,只记得那时一坨狗屎,你对我而言便是狗屎。”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谢传恨说西野人?疯了,想献祭掉整个西野让世上不再有修士和?凡人?的区别……这是你一直想做的?就?因为自己是个贱人?,所以让所有人?都变成贱人?。” 他越说越怒火中烧。 谢传恨说此事不能告诉陈遂,牵扯到了真君的约定?。陈遂的记忆有问题,有一段被动了手脚,要是告诉陈遂,陈遂必定?会千方百计会想起?来。那样?事情会棘手起?来。 谢传恨自己都不知道真君和?西野人?约定?了什么。 人?的谋划是一种极其恶心的行为,比生灵繁衍不知恶心上多少倍。 “你在哪?”银姝忍着恶心问,“你在西野吗?你他妈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好人?不见得长命百岁,你这种恶心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从我这偷的邪术你没?少用。” “见到你,我满心欢喜。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再见了。” “应当已到铁牛岭了吧,再见到我时,你肯定?已认不出我的模样?,但我始终记得你。” 银姝从梦里醒来,浑身?冷汗,低下头呕吐起?来,茶水被他吐在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梦里吃到什么了?”老四道,“银姝,你终于醒来。” “别吐我身?上! ”他扛着银姝,“憋回去!” “我刚才没?说梦话吧?”银姝问。 “说了挺多的,不过太?复杂,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老四老老实实说,“你说的什么真君、谢传恨,什么意思?” “陈遂?陈遂没?听到吧?我服了,陈遂把你那死手从禁术书上拿开?,你是已准备对自己搜魂找自己封住的记忆了?” 第74章 魔教做派 “不敢睁开眼, 怕是我的幻觉……绝对是幻觉,陈遂怎会听到我说梦话??我的运势当真差到如此地步?天道不公!” 银姝挣扎着从老?四?身上起?来?,他才呕吐过, 喉咙里还腥臭难耐, 不由得又大声吐起?来?。 “银姝, 谢谢你, 之前?一直做不到对自己搜魂的事, 还是你帮着我将这邪术补全。”陈遂面上露出一种平和的笑来?,“我的魂魄异于?常人,自然不会受不住搜魂。” 银姝抓着野树,抬起?头:“你先别搜魂,谢传恨不在这, 我知道的我全告诉你。行不行?真是个祖宗。” “施义?能比得过你分毫?施义?胆敢如此折腾我, 我早弄死他全家了。”他吐了一大堆, “你暂且等我先缓缓。” 陈遂却是默默坐在剑上, 与银姝拉开约莫三米的距离:“好。” “我都冒着和谢传恨撕破脸的风险和你说这些,你还嫌弃我吐过,要离我远远的?” 陈遂说:“真的很难闻。” “你方才还喊施义?的名字了, 我怕你如今荤素不忌连男子也不放过, 而我长?得还算有两分姿色, 故我要离你远远的, 怕你对我伸舌头。” 银姝满头大汗:“那我是真饿了。” “好了,你可?以老?实说了。”陈遂望着他。 “见?鬼的,你几时整了两只这么大的耳环, 看上去还挺值钱。” 陈遂不做声,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好像要将他给看出两个窟窿来?。 “今日是个大晴天呢……” 陈遂道:“银姝, 你扯东扯西的样子真的很好笑,要说就快说。” “陈遂,我也只知道一点点。十几年前?,大约是你母亲死的那时候,有人试着献祭掉西野的皇族血脉,构建阵法。施义?盗走邪术,自此无法走上仙途,而他的子孙后代即使勉勉强强地入了仙门,也注定?无法走到金丹那一步。”银姝不得不交代,“所?以我的某个孙子或女儿,便想利用阵法隔绝天地灵气,如此一来?,修士的灵力便如无源之水……又或是他们那该死的嫉妒心,施义?对我的嫉妒要远远胜过对我的爱,他们想让世上只有无法拿起?剑的凡人。 ”那个人失败了。但从我这里盗走的阵法已流传开,剑宗即使想要收回?也有心无力。所?以西野和剑宗做了约定?,若是西野再有人试着用这阵法,施和会死。” “施和自爆身亡后,留在他身上的他老?爹的魂魄也会受到重创。总之谢传恨是这样和我说的。”银姝擦了擦嘴角,“我身上怎么全是水?” 陈遂道;“怕你渴着,给你喂了些茶水,不必谢谢我,毕竟我是你的主人。” “那么,真君和这事有什么关联?我和这事有什么关联?”他追着问下去。 银姝只是摇头:“我不知道,谢传恨也不知道。” “你如今只是个金丹,也不用想这么多的。”他说,“天塌下来?还有谢了了那元婴在你面前?顶着。” 陈遂要在去西野前?步入元婴。 他没把握,要看季春君能不能醒来?,谢传恨治好他的旧伤。 陈遂还是太弱了。 “陈遂,这事谢传恨要我别和你说。你与剑宗千丝万缕的联系,天机阁只能算出有牵扯,但你也明白,你的未来?在你头一次用你魔教的邪术时,便再没人能清清楚楚预见?了。” “没事,难为你了。”陈遂温声道,“一会儿我们去找最近的那仙门,那里有能让我步入元婴的法子。” 老?四?见?终于?能插上话?:“陈遂,你要做什么?” “一个宗派里,总会有那么两个元婴期的长?老?,逼着他们喝下我的血……不用这样麻烦,只要杀够了人,拿去炼丹就好了,一整个宗派,一百来?号人,助我金丹大圆满还是不在话?下的。”他笑着说,“若是还不够,我们从这里开始,血洗到剑宗山下也可?以。” “陈遂,你疯了?” 陈遂却道:“你猜为何?我的资质,连谢了了也比不过。而我受过这样多的致命伤,不过是看上去有几分病色,却无大碍。魔教的邪术只是最基础的术法,我却能用它来?做许多事。” “那样季春君更不会醒来?吧?”银姝道,“你手上的血越多,他越无法挣脱。就像施义?的鬼魂来?找我的那个梦,好似泥沼,越陷越深。” 残剑被陈遂带着身侧。 似乎发出了两句不满的轻语。 “季春君,怎么只有见?到楚天阔的碎剑才说话?”陈遂拎着那把剑,“若是你今夜再不醒来?,我会从这里,一直杀人到剑宗。你不是自诩是个好人,和楚天阔一样是天底下最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好人?” “正直的人,你若是,就醒来?阻止我吧。”他道。 * 老?四?在许多时候总忘记陈遂曾是魔修。 陈遂杀过的人,比他一辈子吃过的饭大概还多,毕竟老?四?还在铁牛岭时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陈遂。” 陈遂没有回?头。 这是一个叫“云天宗”的小门派,陈遂站在大门前?。 他的腿还是不能久站,但他说自己若是坐在剑上,难免没气势。 “叫你们宗主出来。”陈遂戴着他的面具,“就说楚遥来?了。” 老?四?不懂他到底是从哪来这么多面具的,甚至次次都是不同?的花纹。 这次是赤红厉鬼的面具。 “你是谁?你叫宗主就宗主啊?”守门一左一右两个弟子只是不屑道,“戴着面具,是因底下长?着一张丑脸么?” “或许你跪下来?给我舔鞋,我会教你几招仙法。” 陈遂只是笑:“我是楚遥哦。” 楚遥销声匿迹太久,在结海城时也只杀了那么几个,若是按他往日的作风,大抵没修士活着从结海城走。 第79章 那时伤得太重。 “好久没人这样和我说话?了。”陈遂径直绕过二人,推开了那褐色的大门,“有些怀念呢。” “跟上来?吧。”他对老?四?和银姝说,“银姝要是看不下去,我有一枚丹药,服下能将人看成稻草扎的。” 他伸出取出玉白瓷瓶:“你要用么?” “陈遂,说到底你也是人。”银姝劝他不住。 两具新死的尸体还冒着热气,面上的神情仍是死前?的得意洋洋。 陈遂切出的伤痕工整,漂亮到好似在雕琢什么艺术品。 陈遂轻声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人本来?就要死,是人都要死,我让他们死得如此痛快,连一丝痛楚也没,怎么不算是在替天行道?” 银姝、老?四?和施义?都是一样的,必要时能抛下的。 陈遂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目前?想做的唯有复仇一事。 楚天阔或许是死了,杀了游仙就明白了。游仙的魂魄用来?滋养大荒秘境,就如银姝过去所?做的一样。 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不去了。”老?四?立在门口,“陈遂,我不跟着你去。” “非要我找一个借口?那也行。”陈遂对此倒无所?谓,“你不愿做什么,你跟在后头就好了。我的伤还没好透,一会儿就不行了。” 他慢悠悠地往里走。 翡翠耳坠好似两团烧着的青火,陈遂今日穿着是剑宗淡青色的袍子,此时并不像在做坏事。 “银姝……” 银姝摇头道:“陈遂是我认定?的主人,他是怎样的人,无所?谓,就算他要做我不愿看到的事,我也不会出手阻拦。” 老?四?在门的一边蹲下。 那两具无头的尸首静静躺着,老?四?不知道他是否要去收拾好,或是给人立好墓碑。 “你就当作在里面的是楚遥,平常的是陈遂就好了。”银姝对他说,“陈遂又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想到元婴,多积极向上的好孩子啊……我编不下去了。” “那你们看好门。”陈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心里难受的话?,就想这些人也曾想用我炼活丹,那时我才一米二。”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碍事的人太多,陈遂只感到银姝是把好剑,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面上泛起?夺目的光彩。 “季春君,还不醒来?么?这里的人可?是无辜的,来?杀了我吧。来?夺走我手里的剑,不要沉沉睡着了。” “只有死人才能享有永恒的安宁。你的魂魄还没死透的。” 陈遂提着剑走到大殿。 “刘宗主,好久不见?,怎么又躲在桌子下面。要尿裤子了呀。”陈遂道,“你这里,只有你一个元婴么?” “楚遥,你不是死了么?”老?人抱着头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你也想我死?太好了,我能名正言顺弄死你了,老?四?说我不能没事也发神经。”陈遂回?头望了一眼。 他这次还算仁慈,没留下太血腥的场面,也没让人过于?痛苦。 死是一种艺术。 看上去碍事的人断气后,终于?赏心悦目起?来?了。脑袋和身躯都分开,堆在一起?,从门口到大殿。 “要不要求我一下?”陈遂问他。 “求了你你还是要杀我,我不过是当年一起?去围剿魔教…… “是呀,但我喜欢别人求我的样子嘛。这里有一百一十一个死人,魔教那日死了三千五百六十一人。” 第75章 请你自刎 “那你是来报仇的?你们魔教难道就没杀过正道修士?你敢说你手上就无无辜者的血?”老人死?到临头, 终是硬气了起来,“连合欢宗那女人,手上都有不?少人命吧。” 陈遂拉开太师椅, 环视了一圈大殿内部:“这画上是苦海么?倒有几分神韵。” “我没说我是来报仇的, 我只是正好路过。”他说, “给我去倒茶, 别一直蹲着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老人从桌子下起来, 双腿却因蜷缩太久无法伸直,“若你今日不?杀了我,日后我必定……” 陈遂打断他:“我什么时候杀人不?是斩草除根?你一会儿就要死?了,省些力气罢。” “我对将?死?之人还算耐心。我问?你,像这样的石子, 你放到哪里去了?”陈遂取出那块石子, “别躲我。” 太阳正要落山。 总说残阳如血, 残阳照在血上也?是熠熠生辉的, 那不?住流淌的血和?红绸缎一般。 陈遂多看了几眼。 “你就为这个?”老人一脸不?敢置信,“这东西?我知?道和?真君有关,但你要我就能给你, 全给你。你怎么至于屠我满门??” “也?不?是为这个, 但你能给我还是好的。我还些事想问?你, 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不?然?我就只能搜魂了。” 他把玩着那块小石子。 看上去普普通通,内里却有磅礴真气在运转。 真君到底是仙人,不?是陈遂能谋算的。 若是他实?在要做什么, 便屠光他的血脉,也?杀死?那些西?野人吧,这样真君没了约定, 也?没了容器,就构不?成威胁了。 “你要问?什么?”老人颤颤巍巍地为他倒了杯茶。 陈遂道:“碧螺春?倒是好茶。” 老人只得等着他喝完茶水。 “不?要试着自爆,你若是自爆内丹,我明日便去弄死?你远在别处的儿女。”陈遂又道,“你去过铁牛岭几回?” “一回,便再不?敢去。”老人说,“山体都被雕成了真君的斧头,去了难免不?安心。” “那西?野人去哪里做什么?要真君帮着用那什么狗屎阵法?还是要真君帮着抗衡剑宗?”陈遂打了个哈欠。 他的手又开始酸痛起来。 老四之前?叮嘱过,要他小心些别累着自己,本想在一炷香内就结束,还是慢了。 “我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虾米,又怎敢揣测大人物要做什么?”老人无奈道,“楚遥,若是你父母还在,你也?能插手其中吧。” “也?还好了。”陈遂莫名感到有些晦气,“将?你们的金丹都拿去,我很快就能元婴了。在那之后,只需再用掉几个中型门?派,我便有插手的资格了。” 他望着自己的指尖,夕阳落在上面,让他以为是沾了血。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我儿女,我愿为你做牛做马。”老人跪在地上,对陈遂磕了几个响头。 陈遂只是兴致缺缺地望着他:“为我做什么都可以?” “天道誓言。”他说,“我向来信不?过你们这些正人君子。” “什么都可以,若有违,我天打雷劈。”老人道。 陈遂满意地从他面上看到绝望和?愤怒在熊熊燃烧,让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精彩起来。 “去将?外面的金丹都剖下来给我,还有你自己的,别动手脚。”陈遂便心安理得地发号施令,“允许你处理好他们的尸首再死?。” 老人转身,木木地去收拾了。 “季春君,还不?醒来?要我杀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的。”陈遂抚摸着怀中的剑。 剑身已修好,剑上的魂魄还在梦中。 “你到底在做什么梦?梦里的好事都是假的,外边死?掉的人是真的。”他道。 银姝总算是进?来了,也?在陈遂右手边坐下。 他们之间的小桌上放着一盆小小的罗汉松。 “主?人,我布置好了阵法,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雅兴。”他说,“老四在门?外处理尸首。” “银姝,我不?会那么轻易抛下你的。”陈遂说,“约定过了,让你报仇雪恨,让你之后像纸鸢所想的那样,过上你该过上的日子。” “好。”银姝看向他,“陈遂,说定了。” 老人笨拙地蹲下身子去,捡起那些散落的脑袋,有时两个脑袋根本分不?清谁是主?人,而他们都身着相似的鹅黄弟子服。 死在陈遂手下而已。 陈遂看着笑了:“你要过去帮他么?” “不?去。老四之前?说你太累了,要你到山下去走走,你如今心里好些么?”银姝的目光落在最后一点残阳上。 银月就要升起来了。 “还好。”陈遂说,“这个年纪的人,该知?道怎样调理好自己。” “你看他,他杀其他人的时候,会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么?” “或许吧。”银姝有些不?愿继续下这个话?题,“老四那边怎么说?他不?大好的样子。” “他自己会想通的,能帮着他去找回他妹妹,找回刘家村的只有我而已,再没一个人会在这毫无价值的事上费心思,他会自己过来的。只是他没那么机灵,要好一会儿才?能自己想通。” 只有陈遂会站在老四这一边,毫无价值的老四,甚至连身份都不?能见?光,帮他是赔本买卖。 第80章 剑宗的内门?他进?不?去,在入门?考核前?,顾及到他曾经也?是魔修的这一层,除了魔教很少会有地方接纳他。 魔教也?不?需要一个曾效忠于剑宗的棋子。 整个刘家村都在别人手上,他的活路到底在哪? 老人再进?门?时,哭丧着一张脸。 老脸上露出如此颓丧的神情,好似一日老去三十年,连红润的面颊都光彩不?再。 “这是所有的金丹。”他咬牙切齿道,“你说到做到,放过我的儿子女儿。” 陈遂收过那一小袋金丹。 云天宗里这么多人,这么多金丹修士,铁牛岭上的人以为他们是九天之上下来的仙人。 死?后却只剩下这么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被陈遂放在手心之中,余晖顺着他手心的纹路散开。 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之处,不?过是修士死?后留下的骨灰还有几分效用。 “老刘,他们已安葬好了么?”陈遂收好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你还想要做什么?”老人反问?他,“当初上魔教的有那么多人,为何?单单要找到外面云天宗?” “没事的,水青那边已在慢慢清洗那些后起之秀了,不?过是先后的关系。”陈遂道,“死?在她手上,便不?是这样眼睛一闭的事了,要痛苦和?狼狈太多。” “你该庆幸我愿光临此地。” 老人失了魂一般地瘫坐在地。 银姝剑饮饱了血,血珠子仍沿着雪白的剑尖往下滑落。 陈遂想到三月份春末的雨,也?是如此间断下坠。他拢紧了衣衫,莫名有些寒意。 “庆幸?陈遂,你不?过是个金丹。”老人道。 陈遂对他说:“今夜过后,便不?是了。” “有了你为我收来的金丹,我不?会再止步不?前?。银姝的血让我不?再被死?死?桎梏在金丹期。即使我是金丹,你也?无法伤到我一根毫毛呢。” 他摩挲着自己生疼的手掌。 经脉当中的伤要尽快处理好,不?要让后来的事更麻烦。 “你这样,会遭天谴的。”老人只憋出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 辱骂陈遂似乎已没什么用处,陈遂的修为不?会因他几句辱骂掉到筑基。而能套在陈遂头上的脏词有太多,他骂上三天三夜怕是也?骂不?完。 “你的手,还好么?”银姝问?他,“季春君会不?会睡得更死??” 陈遂再看残剑时,已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倒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刘宗主?,你目前?所作所为我很满意,之后只有一件小事要拜托您老人家。”陈遂说,“若是做得好,我会留下你这条小命,不?过你也?不?用因此感恩戴德。” “我给你一滴我的血,喝下去罢。”他划破自己的指尖。 陈遂的手白得像玉石雕成,看不?出这双手在今日便灭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 “之后你会入魔,我杀人时,用的是你常用的剑法。”他施舍似的挤出那点血,“其实?你一辈子引以为豪的剑法,不?过是残篇的一小部分,魔教里,就有完整的这剑法。” 老人转过头来:“你是要我……我去承认我是灭了自己宗门?的凶手?” “不?是承认,只是你恰好不?小心入了魔,恰好不?小心杀死?了来阻拦你的弟子,或许第一个是你最宝贝的亲传弟子。”陈遂说,“而苦苦找寻铁牛岭的我,不?小心误入此处,甚至不?小心为你所伤。” 老人已不?知?要做出什么神情来面对陈遂了。 “别总是愁眉苦脸的,这都是为了你孩子能活下去,他们才?那么小,其中一个才?到红寺去。你难道要将?他们的前?程都葬送在你手中?” 陈遂松手,银姝剑便乖顺地收回到他的身子里去。 他的手已无力再举起,只是发着颤。 陈遂咳了两声,一口?血吐在地上:“到极限了,比在结海城能用剑的时候长?些,还是有些不?够看呢。” “刘宗主?,真相已为你编造好,麻烦用这把剑自刎罢。”他递出谢传恨的剑。 ----------------------- 作者有话说:没发出去很奇怪了。 第76章 三枚丹药 “陈遂, 你?让老四将今日?发生的事通通忘掉,他?不记得?的事就太多了。”银姝坐在他?床边,面上是化?不开的忧色, “他?只记得?从铁牛岭离开, 后来的事什么也不记得?, 要是变成傻子, 我们这可就没?有正常人了。” 陈遂平躺在榻上, 止不住地咳嗽着。 “他?还是忘掉好,他?自己会说服自己的。”陈遂望着屋顶,“和他?吵架很累,我更不想听他?苦口婆心来劝我好好做人。” 云天宗往西走六十?里,陈遂发着高烧, 终于见到?第一个城镇。这个镇子太小, 若不是银姝眼尖, 大抵都不能发觉在群山之间还隐藏着这样小小一点云遮无拦的镇子, 如书上骗人的世外桃源。 陈遂的旧伤好像又要发作,疼痛让他?格外烦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见到?的所有人。 “他?还没?回来。”银姝道, “外面下雨了。” 陈遂半梦半醒间听到?水声, 只以为是在做梦。 “伞还在这呢。”陈遂打了个喷嚏, “刘宗主呢?我晕过去了, 他?有没?有死得?透透的?” “死得?不能再透了。”银姝关上窗子,连雨声一并隔绝在外。 雨打在瓦上,声响有些刺耳。 “他?连自己的魂魄都没?留下, 彻底死了,不会再有来世了。”银姝拉开椅子,“那里看上去, 是他?畏罪自杀了。” 炉子里的药被烧开。 “谢传恨的剑是把好剑。要死多少人,季春君才会醒来?”陈遂侧过身子去,“头疼……明日?应当就好些了。” “陈遂,你?在怕么?怕自己不能杀掉游仙?其实你?也没?把握。”银姝对着方子,往炉中添水,“老四还会不会回来?他?会不会连回来的路都不记得??” “他?肯定会回来的。”陈遂说,“你?怎么和他?老爹一样操心?” 陈遂最烦下雨天,尤其是这样连头和身子都一阵阵疼的下雨天。 湿润的风吹得?他?头昏脑胀。 “痕迹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发觉我们到?云天宗去过。”银姝还在说,“这些药,我分不清,好像都长得?一样,都是青色的草,根须和老人胡子一样。” “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陈遂半合着眼,又要睡着了。 他?强撑着,想去辨认银姝手里的草药:“你?怎么拿着三根草?” “这是一根。”银姝将他?塞回被子里,“算了,你?每种都吃一点吧,我真弄不清你?这是什么毛病。总之多吃点好得?快。” “你?是想要我早点死,自己好恢复自由之身么?”陈遂睁着眼,“老四什么都不记得?,他?会回来的。” “那段记忆,被我抹去了,不是我脑子里被封住的那种东西。被抹去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总之我们在路上被人偷袭了,偷袭的人是云天宗的宗主,他?修炼到?走火入魔。” “这个借口听上去够不够?不信的话我重新编就是了。”陈遂又咳嗽起来,“银姝,我的眼睛是不是在流血?” “没?有。”银姝在逼仄的屋内有些转不开身,“或许是烧起来了。” “还是要等老四回来。”他?挫败道,“老四知道怎样照看你?,我再照看下去,我感觉你?要死了。” “也还好。”陈遂说,“要不我们去再屠几个宗门吧?我生着病,却还能操纵旁人的剑,那样慢了些。别对着我总唉声叹气,那么多死人都一句话没?说就死了。” “有时,我总觉得?你?和施义好像。不择手段是人的共同之处么?我为之着迷的就是这点么?”银姝望着窗子外,“烦人,老四还没?回来。” 陈遂原本要睡过去了,听到?银姝始终在他?耳边念念叨叨。 “你?爱上老四了么?这么爱老四就出?去求求他?和你?结为道侣吧。”陈遂挖苦道,“在一起生两?个大胖小子,解决你?后代都流着施义血的事。” 银姝对他?无可奈何:“不是,他?不回来你?的烧退不了。你?要我一头皮糙肉厚的老龙给你?试水烫不烫?” “那你?唱个曲儿给我听吧,你?以前?给施义唱的。”陈遂忍无可忍,“我睡一觉就好了。” 银姝于是掏出?玉箫,对着陈遂就一口气吹起来。 “陈遂死了?” 老四推开门,见到?的便是银姝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陈遂吹箫,箫声如泣如诉,简直和招魂一般,伴着雨声,更添了几分悲凉。 “别死啊陈遂,你?死了我妹妹谁去救?我不想和你一样当孤儿啊?虽说别人骂你?父母时都是无法选中的状态,比起被骂我还是更想父母双全。” 第81章 陈遂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捏着他?嘴唇:“你?去哪了?” “去给你?找药啊。”老四嘟囔道,“你?是不是对我的脑子做什么了?我今日?一整日?都浑浑噩噩的,那药可是找了好久,还是我爬到?山上给你?挖来的。” “我将你变成傻子了。”陈遂对着他?吐出?一口热气,“怎么办?老四,你?本来就不聪明,之后要怎么办呢?” “傻子就傻子吧,就当作是为了我好吧。”老四只是笑?了笑?,“陈遂做的事总是对的。你?先起来把药喝了,再慢慢睡。” “那你?会给我唱曲儿么?银姝只会吹死人爱听的,你?给我唱点活人听的。” 老四端着炉子:“祖宗,一会儿给你唱。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没?有打架,只是路过。”陈遂说,“我想听你给你妹妹唱的。” “什么都行,你?先好好的就行。我妹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陈遂还是活着的。” 银姝神色复杂。 人真是太复杂了。 人真是太好玩了。 * 陈遂再醒来时,身上已?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因疼痛一个人生闷气了。 雨停了。 他?在地图上找寻下一个目标。 人不能太少,不然有用的金丹太少,也不能太多,不然陈遂杀起来麻烦。 “这个镇子要留下么?”银姝在他?耳边轻声问。 陈遂愣了愣:“什么镇子?” “我要好好向你?学习,你?这样的祸害总是活特?别久的。”银姝说,“这个镇子有用么?我们将活人全弄死吧。” “我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杀人的屠夫。”陈遂扯着他?耳朵,“一天到?晚的,不会好净学坏。” “狗蛋那一套我又学不来。”银姝说,“老四那套也学不来,不只能学你?么?” “这镇子里连一个修士都没?,屠了没?用。早些上路罢。”陈遂扯着他?,下了楼,“一会儿你?要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就喝和老四一块儿在门前?蹲着守门。” “守门不算共犯。” 地上的水还未干涸,日?光照在这些细碎的水面上。 天的颜色很淡,或许是水落得?太多。 “老四,上路了。”银姝喊他?,“你?主人陈遂,你?过来看着啊。” “这难道不是你?主人么?”老四还在一边收拾东西,“真是的。” “我看不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你?快些跟上吧。” 老四摸着自己的空荡荡脑袋。 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但那都不重要。 陈遂会帮他?的,对吧? 说好了的。 “陈遂,你?能不能慢些。老四在后面要跟不上了。”银姝道,“你?一个跑那么快,前?边有美女还是帅哥啊?” 陈遂心想他?只是想在回剑宗前?多替天行道几回:“前?边有好多丹药原料,赚大发了。” 老四莫名其妙:“说什么呢陈遂?又烧傻掉了?” 银姝望向老四的目光之中已?然多了几分同情:“没?事,你?跟在后边玩就好了。” “玩什么?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银姝说:“你?就当作陈遂背着你?吃了好吃的。” 将人一宗的人全拿去炼丹药了,他?倒是舒服,修为大涨都要半步元婴了。 “今日?要去五个地方,你?们两?个别在那磨磨叽叽了。真是的,还不如我一个伤患走得?快。” 又是一个什么门派,银姝已?不再试着去记住他?们叫什么了。 银姝如今已?不质疑正道为何要一直攻打魔教,陈遂所作所为早解释好了这一切。 而陈遂只是一个金丹。 过几日?成了元婴修士,他?更不敢想陈遂要做什么。 “银姝,你?在想什么呢?”陈遂在他?身前?停下,“想到?什么难受的事,这样死死皱着眉?” 银姝道:“你?之后回剑宗要怎么说?” “不说。”陈遂说,“剑宗不问,我不说,剑宗一问,我惊讶,大不了真心实意?吐两?口血给他?们,没?证据的事,如何能安到?我一个柔弱医修的身上?” “那你?真的会帮老四?”他?又问,“还是用完就丢。” “说过会帮老四,就是会帮老四。” 银姝伸出?手,直愣愣地盯着他?:“拉钩。我明白你?没?必要骗我,我连魂魄都抵给你?了,就算是贼船也下不去了。但是先拉钩吧。” 陈遂叹了口气。 “我急着步入元婴,难道就没?老四的缘故么?要从西野带回他?妹妹,我如今的修为是不够的。”他?知道银姝想听什么,便将这话讲给银姝听了,“有时我也羡慕老四,老四的脑子里只有他?家?人和明日?吃什么两?件事。” “所以明日?吃什么?”老四凑过来,“陈遂,你?身上的香更浓郁了。” “我如今已?是金丹大圆满了,这个给你?。”陈遂取出?一枚小小的丹药,放在老四手心,“今日?吃这个。” “吃完你?的修为也能往上提一截。” 在银姝万分惊恐的目光中,老四毫不犹豫地将那枚丹药吞下。 “尝起来好像猪心。”老四嚼着那枚丹药,“陈遂,这个味道好恶心。” “良药苦口。”陈遂说,“银姝,你?要不要也来一枚?一个宗门的人,只够炼出?三枚。” 第77章 救人一命 “这次也一个不留么?”银姝不记得?他第几次这样问, “只要活着的,就不放过?” 陈遂似乎已对他的发问感到极不耐烦:“留下?一个活人?,便会?有其他人?来找我们算账。你有没?有听过高手和仇人?的故事, 施义不和你说这些么?” “很多很多年前?, 西野有个高手学武归来, 终于杀光了仇人?全家, 却发现?还有个襁褓之中的孩子。高手一时心?软, 留了那孩子一命。五十年后?,高手子孙满堂,那孩子却在他儿子娶亲的日子过来,杀光了他全家,又不去追高手在外的小女儿。” “高手和仇人?的孩子, 便始终陷在如此无法自拔的恨之中。孩子也不应放过, 说众生平等的话, 只有在我的剑下?才是?真?正践行的。对耄耋老人?或是?襁褓之中的婴孩, 只要切开头颅喷出鲜血,眼珠子掉出来踩碎,便都死了。” 这是?第几日?陈遂杀到已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他会?在剑宗去西野前?回去, 不至于让谢了了疑心?, 在时间上便有些紧迫。 “陈遂, 我听不懂。”银姝抬头, “说点?我听得?懂的,比如霸道蛟龙俏二?狗。” 又是?将下?雨的天,陈遂手上拎着剑, 就不喜欢再撑开伞。天上的云攒成一片,一丝光也透不过来。 于是?第二?日又头疼。 “你不撑伞么?”他盯着陈遂的手,“晚些时候, 还要让老四忘掉这些事,你若是?又病起来了,就没?力气让他全忘记了。” “老四到时候又要生气罢。”银姝说到最后?,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更不说我们就要回剑宗了。你若是?病了,谢了了也会?着急得?要死,她?可是?将你看作?她?的命根子宝贝着。” “我的伞在老四那。”陈遂对他说。 一阵凉风吹过,云被风分开,露出半截死灰的天。 老四在后?面,已有些跟不上他们了。 陈遂不知这次雷劫几时会?来,陈遂只明白自己已半只脚迈进元婴了。 能杀掉谢了了不留一点?痕迹了。 “陈遂,你就不能慢点?么?你走那么快!我还在后?边呢!”老四还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叫唤,“别一个人?耍帅了!只有十岁的小孩才这样!你立马把伞给我撑起来!” 水落在面上,陈遂便有些看不清往前?的路了。 “让着他吧。”银姝叹了口气,随后?化了原形,盘踞在陈遂头顶,“这样就淋不到雨了。” “长成大块头的好处便是?能为人?省下?买伞的银两,若是?我到中州去,会?让一大片做雨伞生意的人?没?生意做。”银姝极力地想说些什么,好让气氛又轻快起来,“陈遂,杀了游仙之后?要不要一起去中州?那里比西野热闹很多,中州的人?总说西野都是?些只会?打架的莽夫。” 水珠沿着陈遂的发梢滑落。 “之后?再说吧。”陈遂说,“这里到那里,约莫有三百人?,若是?全死了,罪名?安在那个元婴长老身上,就不够了。” “就让那宗主在死之前?突破化神,随后?被雷劫直接劈死吧。这样的死恰到好处,天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几个底蕴不够的中型宗门因此再无音讯,也顺理成章。” “陈遂,你在说什么鬼话?”老四喘着气,终于算是?跟上来了,“你不是?说,就在旁边看看么?” 第82章 “路过不做点?什么,感到有些可惜。”陈遂拧干长发上的水,“就不就和之前?一样,选择权给你。让老四来做决定就好。” 老四的眼中透露出一种天真?的愚蠢,他问:“你说什么之前??” “之前?在结海城,我问你要不要将那些修士全部杀掉,你想了一会?儿,说不杀掉他们我会?死,最后?我们一起杀了好多人?。”陈遂笑着搭上他肩,“这次也一样,那山上的修士,你想要他们活着,还是?死掉?你怎么选,我这回都听你的。” “废话啊,当然是?要他们活下?去。人?家和我们无冤无仇,你又发什么神经?”老四赶忙道,“要是?去了西野,你可不能天天这样梦到哪句说哪句,那里可不是?剑宗,什么都由着你。” 陈遂盯着老四。 他的话总是?这么多,其实只要说活着或死掉就够了。 陈遂有时想老四的嘴里会?不会?飞出一只鸟,只有鸟才喜欢叽叽喳喳。切掉舌头鸟还会?说话么? 但陈遂不会吃了没事去切老四的舌头。 “好。”陈遂说,“那就让他们好好活着。” 等到陈遂需要的时候,再过来取走他们小命。 “这几日,你有没?有给谢了了发传讯符?她?没?收到传讯符,肯定不安心?。”陈遂的步子慢下?来,“和她?稍微说说大致情况就好了。” “你将我的脑子弄得?乱七八糟,我这会?儿还头重脚轻。”老四对陈遂随意篡改他记忆的行为十分不满,“你到底让我忘了什么?谢了了那边我当然发送了,你又不愿与她?说话。” “你非要知道?那你过来。”陈遂对他招了招手。 老四想了会?儿,想不出来就傻傻过去了:“到底什么事?” 陈遂压低声:“你不小心?看光了银姝全身,银姝要你对他负责,之后?的事你还要听么?” 老四险些吐出来:“别搞。” “还是?忘掉了好,陈遂,我一辈子都不会?想起后?来的事,对吧?”老四有些不敢去看银姝,“造孽啊,看不银姝我还不如去看施义呢?” “这两个都是?公的,你选什么?”陈遂笑道,“怎么不去选谢了了和水青?” “施义也是?个老不死,但比银姝还是?年轻些。谢了了打不过,我肖想谢了了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那什么水青,和你是?一路的,我可受不了这祖宗。” 陈遂笑着说:“就怕老四跟着我,什么人?都见过了,回村子里就找不到心?仪的道侣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你们文邹邹喊什么道侣,我们那里就是?媳妇,能种地、长得?还行就够了,反正我也只会?种地。”老四倒认真?思索起来,“还有一点?,不能是?银姝这样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得?和我年纪相仿,必须得?是?女的。” “这么说,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陈遂不紧不慢往前?走,“年纪和你相仿,长得?还算有几分人?形,怎么打也不打不死,还有一点?是?脑子和你差不多,呆呆的。” “这谁啊?我见过这号人??”老四奇怪道,“你说的是?人?么?” “我弟弟年方二?八,还没?来得?及婚配,送给你当小妾。”陈遂说,“如何?打死也不要紧,我经常打,敏感肌也能用。” 老四都不想搭理他了:“好哇!陈遂,又戏弄我。一会?儿不许戴你的死面具说自己是?楚遥,这路上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陈遂只是?看天。 “没?做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吧?”老四只好又问。 陈遂仍望着阴沉沉的天。 雨下?了一阵子,风比昨日要凉快上许多。 “算了,我装作?没?看见。反正陈遂在剑宗救下?了那么人?,他杀几个就杀几个吧。”老四看着他的脸色,“银姝,他这路上干了什么?” 银姝说:“我听不懂人?话,雨声太大了,你可以?学两声蛟龙怎么叫……忘了你们人?学不来,那你学狗蛋怎么叫吧,反正狗蛋曾经也是?蛟龙。” “你们两个背着我做坏事了?”老四说,“上山了别做坏事了,你不是?说陈遂这个身份手上不好沾血么?” 陈遂笑了笑。 “什么东西在天上飞?好大的虫子。” “蠢猪,那是?龙啦!不对,有条龙在我们桃源宗上飞更吓人?了,还不如虫子呢。” 这边的宗门,似乎都喜欢只放两个守门弟子在门前?盯着。 他们还很年轻,握着两把小剑,只比陈遂大几岁,自是?没?见过如此阵仗。 陈遂露出他那惯有的笑来:“二?位,我们是?剑宗弟子,来此处避雨。能否给个方便?” “老弟你好帅啊,可以?可以?,这边请。”左边的男弟子和陈遂勾肩搭背,“这龙和你什么关系?是?你师父?你们剑宗好厉害。” “陈遂是?我的主人?。”银姝抖干净身上的水,“我还欠着他好多钱呢。所以?我在这避雨能不花钱么?” 另一边的女弟子走来:“你真?的是?龙?” “当然了,你也看到我的本体了,是?不是?比陈遂好看多了?陈遂身上光秃秃的,都没?有鳞片。”银姝也往门内走,“你不进去么?” “我就不进去了,我还要看门呢,师父说我可是?他唯一的看门弟子。”女弟子笑着说,“那个人?叫陈遂,我听说过,听说治好了一条老龙的病,是?个心?肠很好的大夫呢。” 银姝面上的笑都一僵:“那就心?肠很好吧。不过我不是?老龙,你看我不比陈遂有韵味么?” “快进去吧,我师兄都在那等你一会?儿了。等换班时我来找你说话,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老龙呢。”女弟子又说,“我就说今日我们的运气都超级好。” 银姝心?想那运气是?很好了,陈遂心?情好高抬贵手放出这些人?一条生路呢,四舍五入便是?陈遂今日救了几百人?。 “那我走之前?给你两滴我的口水,那个很值钱的。我们悄悄的,不告诉陈遂和老四,反正他们两个都饿不死。”银姝小声说,“还有,打不过的老龙绝对不能喊老龙哦,不是?所有老龙都和我一样好脾气,看到我要喊哥哥,当然喊公子、仙人?一类的好词也行。” “好的,老龙哥哥。”女弟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记住了,你和陈遂一样,也心?肠很好呢。就和剑宗那些人?一样。” 第78章 步入元婴 像桃源宗这样的小宗门, 世上有太多太多,就像老四的铁牛岭一样。 若说这里?有什么不同之处,便也只有多了几株桃树。桃花早早谢了, 桃子正是成?熟的时节, 可惜陈遂并?非在乎口腹之欲的人。 “真不要?我陪你?”老四还?有些不放心陈遂, “你别死?在这了, 死?人家门外多不吉利?” 那场雨下了一整日, 雨停之后?乌云仍未散去,而是愈来愈多,陈遂才意识到他的雷劫要?来了。 要?突破元婴了。 “元婴的雷劫就这阵仗?你要?是化神炼虚那还?得了?”银姝说,“放心吧老四,他劈不死?的。你要?信陈遂。” “我全?家的性命还?系在陈遂身上呢。”老四欲哭无泪, “陈遂, 你要?好好。” 陈遂真心烦着。 这劫云都要?赶上人炼虚期的了, 而陈遂如今不过是个没什么屁用的金丹。 这世上金丹的修士和桃源宗这样的门派简直要?一样多。 “真担心我就留下来。”陈遂坐在山石上, “你皮糙肉厚的,替我挡上几道,也死?不了。” “那还?是算了。”老四道, “这活还?是让银姝来干。你上次突破金丹不就将?狗蛋差点劈死?了?” 陈遂挥了挥手:“回桃源宗去吧, 别在这碍手碍脚。” “到时候扛不住了再叫你们两个, 帮我看着些, 别让人来阻碍我。”他说。 银姝拽着老四一步一回头?地?往山下去。 若是楚遥,在人宗主宝座上渡劫也无所谓。但自报家门,交代了陈遂这个身份, 陈遂就不得不离桃源宗远远的,到这山上来渡劫。 这里?纵横交错的山脉,将?城镇和地?面切成?无数个小块, 连天都被山尖分开。 风吹在面上有如刀割。 走歪门邪道的代价来得比他想得还?快,陈遂望着阴云密布的天,取出那三颗石子。 之前是什么阵法?不重要?,他不大擅长布置阵法?,只是依葫芦画瓢,布置个小小的金钟阵。 不知能扛下多少道天雷。 金钟阵的边角被他引了水来,来导走小半天雷。 陈遂抱着谢传恨的剑:“要?是一会儿我扛不住了,我就将?你丢出去。” “天雷看我这几日做了太多坏事,都来制裁我了,怎么你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不会真是睡了太多年,被消磨了意志?” 第83章 一道银蛇似的电光落在阵法?上。 陈遂的面色凝重起来,却仍自言自语着:“你看这电光,若是能利用雷劫就好了。” “抓几个修士来,不断的渡劫引来雷劫,再废掉修为,再重新渡劫。多来几次整个西野就没了,雷劫是无法?被人掌控的。还?真是让人羡慕。” 地?上的泥土被劈得焦黑。 “这声响,像好多好多人在喊叫。”陈遂又说,“季春君,你听到了么?” 他还?以为季春君会做出什么反应。 “我元婴之后?,谢了了便不再是我的对手了,若是万不得已,我会杀了她,她会是很好用的材料。”陈遂道,“这样也无所谓么?” 风吹得身后?的老树被连根拔起。 陈遂掸去肩上的灰土。 “无能的父亲。那等?我杀完谢了了,再将?谢传恨也杀了,倒时候你醒来,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天雷劈在金钟阵上,不过七道过去,真君留下的灵气?便几乎枯竭。 陈遂叹了口气?:“谢传恨,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那石子竟是从?中裂开,再承受不住了。另外一块也迸裂了。 陈遂不得不站起来。 狂风吹得他站不稳,那雷全?是冲着他来的,分明是想要?他小命。 一道落在后?背上,后?背便传来火辣辣的灼烧的痛感,陈遂想他的后?背必定皮开肉绽了。 十六道。 谢传恨的剑上都有了裂纹。 陈遂死?死?抓着剑柄。 也还?没那么糟,身子里?的灵气?在从?旧伤未愈的都经脉里?外溢,浸没到陈遂的手心。 三十道。 这几日里?,一共杀了一千三百人。大抵要?劈上一百三十道,他如今鼻腔和嘴里?都是血,连眼前也血红一片。 天谴。 做坏事要?遭天谴的。陈遂并?不为此后?悔,要?是有苦一些的捷径能走?谁会像剑宗那些傻子一样,花上自己的一辈子,最后?老死?。 衣衫裂开了。 背上的血流到焦黑的泥土里?。 来年这里?的生灵会长成?精怪,不过来年陈遂不会到这里来了。 谢传恨的剑被深深插到岩石上去。 “陈遂!” 老四好像在喊他。 陈遂听不清,风和雷声都太大了。 无所谓那么多,他会活下来的。 “你过去了会死?,我去吧。”银姝说,“老四,你在这里?好好等?着。” “别过来。”陈遂喝道,“你们两个别过来。” 他已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是银姝,还?是老四?还?是某人? “你死?了,老四也会死?。”银姝那双眼好像亮着的两点火,“你忘了?他身上还有你的毒药。狗蛋也会死?。” “那你要?为了他们来救我?”陈遂苦笑?道。 他没数这是第多少道天雷了。 连天都恨陈遂恨得要?死?。 “之后?要?怎么办?若是我死?了,你们要?怎样活下去?让老四忘掉他妹妹吧,银姝带着他和狗蛋,也能好好活下去。不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就这样好好活下去。” 纸鸢要?银姝好好活下去。 “那就不是老四了。记住的事决定着老四是个怎样的人,什么都不记得的就不是老四了,老四也不会想忘掉你。”银姝走上前来。 天雷将?他的衣摆也劈得焦黑。 “又不是为了其他人来救你,是因你是陈遂而已。”他说,“你向来聪明,在这种事上反而犯了浑?” 谢传恨的剑掉在地?上。 陈遂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但也罪有应得,银姝说的没错,记住的事决定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遂从?魔教长大,出生时第一眼见到是陈昭。 所以他会成?一个陈昭一样的人。 “陈遂,你把眼睛睁开。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坏事,这次我都不会和谢了了说。” 这是老四在说话。 老四的声音好大,简直要?将?雷声都盖过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谢传恨的剑怎么在亮?” “老四,你抽出了谢传恨的剑?”这是银姝在说话,“你不是才筑基么?不对,你的气?息分明已经是金丹了……你的雷劫在哪?你什么时候金丹了?”银姝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发问。 “我怎么知道?我也想知道,我不是筑基么?我好像有颗金丹,我感受到了?”老四喊叫着。 陈遂被劈到神智不清时听到老四说他金丹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老四金丹连雷劫都没有,那他挨这么多道天雷算什么? “你怎么金丹的?”陈遂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老四的手腕,“告诉我。” “季春君是不是要?醒来了?”老四茫然道,“是我唤醒季春君的?” “或许老四,在金丹期之前从?来没有杀过人,魔修和正道修士都没有过。……最主要?的是,他好像连想弄死?陈遂这天打雷劈的想法?都没有过。” 那怪陈遂么? 魔修就该做魔修该做的事,难不成?和剑宗的人一样么? “这里?是?你们是?” 中年男子的声音。 季春君的声音不算难听。 “你是楚天阔的孩子?你的雷劫怎会如此恐怖?” “季前辈,救救陈遂吧。”老四在央求他,“他要?被劈死?了。” “他之前做了什么?连天道都看不下去?”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是对我最好的人。”老四道。 银姝也说:“你和我一同来为他扛下剩下的雷劫,谢传恨说过,若是陈遂死?了,剑宗的人也会死?。” “现今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最后?几道天雷要?来了。我的躯壳有损,扛不住这雷劫。”他站在陈遂身前。 剑上的魂魄似仍在犹豫:“他手上在往下滴血。”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我辨不出他是不是一个恶人。” 银姝见到季春君残魂的死?脑筋的样子,着急道:“那你总是个好人,你不该救人么?你要?看到你的后?辈死?在这?” * 醒来时又是陌生的屋顶,没有蛛网。 被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到像老四打扫得一样。 “你醒了。”银姝说。 元婴的躯壳和金丹有很大的不同。 陈遂也说不上来,他感到自己要?更厉害了。身上的伤几近愈合。 “老四呢?”陈遂问。 喉咙里?像有刀在割。 他们从?那鬼地?方回剑宗来了,但陈遂没看到老四。 “他啊,被季春君带走了,季春君说和他有缘。季春君到底看上了老四哪点?”银姝说,“明日就要?去西野了。” “终于要?结束了。”陈遂轻声道,“老四能厉害些,总比一直要?我护着好。最后?你们是怎样说服季春君来帮我打?” “老四说服的,季春君说,在西野你要?帮着剑宗。他还?是很疑心你,谢了了今天早上和他吵了一架,之后?没看到他们两个。” “季春君的残魂比你的还?要?残破不堪,许多事都变通不了。既然季春君醒来了,谢传恨答应我的事,也要?说到做到了吧。”陈遂合上双眼。 第79章 大智如愚 谢传恨仍旧在闭关?。 陈遂等了好几日, 先来找陈遂的却是季春君的魂魄。 他看陈遂的眼神相当复杂。 残魂看上去好像一阵烟雾,风一吹便要消散。 “陈遂。”季春君的声音好似被砂纸磨过?。 太阳已落山很久了。 陈遂在想这?会不会是他在剑宗的最后一夜。季春君醒了,陈遂在剑宗再也不能?那样为所欲为了。 从西野离开, 就回?大?荒秘境。 陈遂手上流着血, 剑宗的人手上又何尝没有魔教?弟子的血。 他感到有些疲倦了。 惨白的魂魄在月下?几乎透明?, 轻飘飘地到窗前来。 陈遂在看一本旧医书。 医仙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 明?白陈遂是个怎样的人之后, 大?概会大?发雷霆吧。 “季前辈。”陈遂道,“您找我做什么?” “那个叫老四的孩子,心性很好。”季春君说,“他非说你是他主人,你们之间可有定下?契约?” 陈遂摇头。 “我很快就要消散了。”季春君忽然说, “你也明?白, 死魂是无法久留在人世?的, 像银姝那样得天道偏爱的已是少数, 而银姝的魂魄都不比从前。” 那谢了了又要没老爹了。 谢了了会伤心么?会不会哭得死去活来? 陈遂望着窗前的季春君。鬼魂看起来都这?模样。 第84章 “你要杀了我么?”陈遂淡淡道,“在你看来,我很坏。” 一道剑气?将医书的切作两半。 陈遂的手上又留下?一道深色的血痕, 他一声不吭。 “当年楚天阔要和你母亲结为道侣, 我是极力反对的。”季春君说, “但楚天阔和陈昭的约定, 便是陈昭再不杀与她没因果的人。他杀不了陈昭,只能?尽力地限制她。” “你们就不杀魔教?的人了么?”陈遂反问他,“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这?世?上的灵气?是有限的, 若正道昌盛,魔教?必定式微。我无意?与您争辩,我们都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 陈遂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这?种时候还?去纠结对错又有什么意?义? 游仙必须死, 西野皇帝和那该死的阵法都必须完蛋。之后的事,不是陈遂此?时要想的。 “我也并非是什么冷心冷肺之人。”陈遂又说,“您既然不杀我,那就请回?吧。” “杀一个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杀了也没用。更不说如今的我根本杀不了你,医仙和天机阁都极力保你,你甚至诱骗了谢了了。” “我什么也不欠剑宗的,不对么?大?荒秘境里,原本剑宗要受到重创,天机阁也算出来了罢,因我,许多人活下?来了。前辈是没资格来取我性命的。” 季春君若不是剑宗的人,必定要杀了陈遂。 但他背负着整个剑宗。 “西野人还?想让这?方天地回?到天地初开的模样对么?没有修士,没有凡人,没有飞升。”陈遂说,“您的陨落也是与此?有关?,或许您是被西野人重伤的。” 季春君不说话。 “一直说我是容器,我到底是什么的容器?我很重要,剑宗会保护好我,对么?” “陈遂。”季春君说,“你想治好你的经脉对吧?” 剑骨,又是剑骨。 季春君将那剑骨递到陈遂手中:“这?是我生前本体的一部分。” “我会好好用它的。”陈遂说,“多谢前辈了。” “在我消散前,我会将我毕生所学教?给老四,他会从谢传恨那里接过?我剩下?的部分。”季春君说,“陈遂,好自为之。” “谨听前辈教?诲。”陈遂笑着说,“前辈来找我,就没其他事了?” 季春君才不情不愿道:“我魂魄不稳,还?需你为我看看。” “我还?以为前辈这?样的人,身上不会出这?样的问题呢。”陈遂说,“那就进来先坐吧。” “那术法对我来说消耗有些大?,还?要先准备些东西。不过?前辈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不想在人间多留几日?” “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苦苦挣扎,丑态尽出?”季春君这?回?走?的是门,“这?张小床是老四的?” “您要睡也行。”陈遂说,“有时银姝也睡在这?。” “那楚存睡在什么地方?你,银姝,老四,你的狗,这?里总共只有两张床。”季春君奇怪道,“你的床上难道睡两个人么?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拥挤了。” 陈遂摇头:“楚存睡床底下,有时我也用绳子将他拴在门外,不下?雨时放在山坡上吃草。” 楚存这?种天生地养的精怪,丢出去淋雨也不会死。狗蛋最近很喜欢用楚存磨牙,草木清香的磨牙棒还?是很少见的。 “还?真是冷心冷肺,剑宗的地牢好歹还?有用来遮风避雨的地方。”季春君说,“那银姝呢?银姝身形高大?,他睡哪儿?” 银姝一般都在谢传恨那吹箫。 顾及到谢传恨和季春君二人之间的关?系,陈遂没敢这?么说。 但半夜三更,银姝不是在外边找帅哥美女,就是在谢传恨那。 为陈遂省下?了整整一张床呢。 “他自己能?找到自己的去处。”陈遂有些无奈,“季前辈,还?是先看看你的魂魄如何了吧。” “你不过?是一个元婴,要探查我的魂魄,即使事残魂,也小心别伤着自己。” “我明?白的。” * 后半夜,送走?了季春君。 死人还?是无法一直留在世?上。 若是连死人也能?毫无顾忌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迟早要乱套。季春君的魂魄因重伤一直陷入沉睡之中,消耗还?算少,只是醒来后,魂魄也会逐渐散去。 修士的宿命大?多如此?,一身灵力反哺天地。 陈遂望着那块雪白的剑骨。 他想起冬末还?未开始融化的冰。 “陈遂。” “陈遂!” 陈遂不知为何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从窗子进来找他。 连老四也不走?门了,要从窗子那进来。 “老四。”陈遂说。 老四换了身衣裳,看上去清爽多了,似乎连乱糟糟的头发也打理了一番。 季春君对他还?算是好。 “你看我,是不是也算是个小帅哥了?”老四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季春君那老头只是看起来很凶,其实?人还?是很好的。至少他不会给我早上就吃有毒的老鼠药。” “只有老鼠吃了老鼠药才会死的。”陈遂说,“你又不是老鼠,吃多少老鼠药都还?是老四。” “季春君和我说了好多你的坏话。”老四就那样愣愣地站在窗子前,“不过?我觉得陈遂没他说的那么坏。” “或许他没说假话。”陈遂说,“你记得剑宗的剑法,问心有愧的人就用不了。季春君在剑上这?么多年还?没死,甚至连魂魄都还?能?勉勉强强保持人形,就说明?季春君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 老四叹了口气?:“我认识季春君没几天,但我认识陈遂已经好多年了,在你还?在魔教?的时候我就认识你。” “老头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犯不着和一个老头子这?样置气?。”他说,“你明?日要走?了,趁着他去稳固魂魄,我来见见你。” “银姝有没有好好照看你?没再将所有东西都一并丢进炉子里就开始煮起来吧?没大?半夜按蛟龙的作息来叫醒你吧?” 陈遂又摇头:“银姝挺好的。” “狗蛋也很听话,至少这?几日没想让我给它绝育了,也没做特别蠢的事。老四呢?老四在季春君那里过?得怎样?” “老头子刀子嘴豆腐心,总骂我蠢笨如猪。”老四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后脑勺上还?有被他打出来的大?包呢,痛死了。” “老头子要我离你远一点。还?说我身上你的血,他之后要想法子弄出去。” 陈遂失笑:“你想要这?血从你身子里出来么?” “我倒是无所谓了,陈遂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丢下?我。季春君那么看重我,那这?几日我在陈遂那里的身价肯定一直都在往上涨喽,或许比过?去的所有时候加起来还?要高上一截。” “你要不从门那里进来,到里面来坐一坐?”陈遂问他,“那你这?几日学会了什么?” “学会了一些看上去还?算厉害的剑法,我就来和你说几句话,反正你要到西野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老四说,“季春君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我妹妹他们就拜托你了。是死是活,多少给我带句话回?来。” “季春君说我实?在太笨了,去那里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我真的太弱了,太差劲了。” 陈遂伸出手,轻轻在老四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就当作是大?智若愚吧。” “我很喜欢老四这?样的模样,答应过?给你找妹妹了,就算是死人,我也会去生死簿上给她的名字划掉。” “可是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连我的灵根也记不住。” “放心好了,季春君不会害你的。你想到你是真君的后人,盯上你们的之后说不定是什么人,你要变厉害才能?保护住想保护的人。”陈遂说,“你才突破金丹,或许是继承了季春君的一小片魂魄,状态还?不知能?不能?稳定下?来,所以你要好好留在剑宗。” “那你要好好的。”老四叮嘱他。 ----------------------- 作者有话说:明天休息,后天开新地图。 第80章 到西野了 意料之外, 陈遂很顺利地就修好了自己的经脉。 即使不是半个废人?,他还是太弱了。 季春君当年的修为要比游仙厉害。不知谢传恨闭关这么多年,会?不会?也大进步? 一想到便头疼。 “小遂哥哥, 今日就能到皇城了。”谢了了说, “你如今看上?去有气色多了, 以前?我总还怕我会?一不小心?就弄伤你。” 陈遂当下唯一要操心?的, 只有缠在他金丹上?的毒了。 要解决的法子或许只有游仙亲手为他解开, 或是杀了游仙。 前?者比登天还难,游仙是世上?最?希望陈遂能死的人?。 第85章 “了了,这下我也能帮上?你了。”陈遂和她?一同站在仙舟上?,“不用只看着你们拼死拼活。” 往下看,又能看到那些小小的村庄。米粒大小的人?走来又走去, 转眼就不见。 到了西野, 一切谜团就能解开了。 陈遂想知道的, 不想知道的事, 刻意忘记的事。 “小遂哥哥,你看那些西野人?。你是不是从没到西野来过?施有恩以前?就是西野人?。”谢了了倒是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不过他如今只是施有恩了, 和西野再无关系。” 一路上?能见到的村庄越来越多。 皇都是西野的心?脏。 “能和你们一起?到西野去, 我很高兴。”陈遂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了, “了了之前?来过西野?” “我不喜欢西野人?, 或许也有约定的缘故。剑宗要为西野做很多事,付太多。施和还是个狗屎一样的人?,多看几眼都会?感到恶心?。”谢了了说起?来毫不客气, “能养出施和这样的人?,西野还真是个风水宝地。” 确实?是风水宝地,银姝化了一番功夫求爷爷告奶奶才选出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 施义的后?人?几乎无法修修行。龙血成?了一份世代传递的诅咒。 “小遂哥哥,你的手好像在流血。”谢了了惊叫道,“你的手怎么了?” 陈遂才低下头,看到他手腕处又渗出血。 游仙离他很近很近了,这道伤口又流血了。 游仙很虚弱,比陈遂当日重创她?时还要虚弱。 凭陈遂一个人?是办不到让她?的气息这样,除非这里藏着能与季春君匹敌的高手。 “那么小的一道口子,过会?儿就愈合了。”楚存在一边阴阳怪气,“我们陈遂哥哥也是怕上?疼了。” “楚存,喝不喝开水?”陈遂问他。 楚存忙闭上?自己的嘴:“您好好包扎。” 什么灵草也经不住日日浇烧开的水,陈遂分明是将他当茶叶用。 “我喝。”谢了了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还是先给手上?的伤处理?一下罢。我手笨,还得?你自己来。” 陈遂就不甚在意地用纱布随意一缠。 流血不止的伤口会?带他找到游仙。 “要到了。”谢了了盯着他的手,“一会?儿我们先带着先前?备好的药和方子去找施和他老爹,小遂哥哥和楚存先在客栈等我们回来。” “让你进去,我实?在不能放心?。那老东西也杀过医修想为自己续命,虽说有剑宗的人?护着,但那不是剑宗,不知会?不会?设下什么圈套。”她?说,“小遂哥哥,你和楚存、银姝留在客栈,也千万别被人?骗出去了。穆为霜会?给你设一个金钟阵,你不走出去,便不会?有事。 “好。都听了了的。”陈遂说,“了了也要保重,千万别逞强。” 仙舟落在城外的草地上?。 陈遂在这里又看到苦海岸边的那种白花,风一吹,惨白的花瓣纷纷落下。 西野从来不会?五月份飘雪。 西野的天总是黑灰色的,和苦海要下雨时一般。 谢了了还有些不放心?他:“小遂哥哥,要不要银姝扶着你走?” 陈遂却说:“我的腿很好。” 他怕谢了了不信,也稳稳踩在地上?:“你去忙吧,银姝会?带我去那客栈的。” “季春君不放老四的人?,他没法跟过来,银姝要好好照看他。”谢了了向银姝叮嘱了一句,才到走开。 “银姝,有没有施义的气味?”陈遂问。 银姝在望着那些白花发呆。 “这里哪里都是施义的气味,风里、天上?,西野人?身?上?都是这种恶臭。”他说,“这一部分是施义未被龙血浸染的部分。” “这里让我想到苦海。或许也是施义刻意布置的,他与我说还会?再见,再见时我希望他是死着的。” “先去客栈好了。”陈遂说,“还要替老四找他的妹妹,也是件烦心?事。” * 这里要比结海城不知热闹多少。 结海城在它面前只能说是个幼儿。 光是城西面祭坛旁的空旷地带,便有一个结海城那么大了,而说着一口西野话的男男女女,人?数也有结海城的十几倍。 “银姝,要是你也这么能生就好了。”陈遂忽然道,“西野人?好能生。” 银姝知道他这样说,肯定心?里没想什么好事:“这种好事还是你亲自上?吧,你这么年轻,不得?多生两个。’ “对,要是陈遂和游仙生一个孩子,一切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楚存小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一点儿不懂生活的乐趣嘛。” “那你说说生活的乐趣是什么?”银姝和楚存一并坐着。 入夜后?,楼上?能望见那条穿过皇城的江还亮着,灰暗的水面因船上?的光亮也亮了起?来。 “对我来说就是晒晒暖洋洋的太阳,在松软的泥巴上?舒展自己的躯干了。”楚存嘴里咬着陈遂要的荷花酥,“这个味道就挺不错的,比我老哥的手艺不知道好多少。” “要是半夜做梦梦到他一个人?准备下厨,我可是会?被吓死的。”他说,“银姝吃不吃这个?不知道你们老人?能不能油腻的?” 陈遂的桌前?放着酒。 但他不喝。 “那个是荷花酥,荷花是不是也从藕上?长?出来?”陈遂望着江面。 倒是很热闹,唱歌的女子在船头,陈遂看不清她?的脸,却也知道她?不难看。 小舟追着她?的身?后?,水面上?那点细碎的光也浮动不止,倒有几分像天女散花。 “好看么?”陈遂问。 楚存嘴里都塞满了东西:“好看的,你要去跳不?但你长?得?也不像个女的。” 陈遂说:“好看就认真看,指不定把你卖到合欢宗去,你也要跳。” 楚存哭丧着一张脸:“老四不在你就欺负我,到时候你要是真被卖到合欢宗去,我就说我的大名叫陈遂。” “年轻就是好。”银姝感慨道,“我像你们这年纪,也总和狗蛋打?打?闹闹,后?来它想弄死我,我也想弄死它。” “楚存也想弄死我。”陈遂起?身?,“楚存,你是游仙的一部分,感受到游仙在哪了么?” 楚存毫无吃相地啃着他的荷花酥:“感受到了。” “她?受了好重的伤。原来陈遂对我还是很好的,从来没将我往死里打?,当时在剑宗,我还想要是装死剑宗的人?会?不会?将我放走……”楚存小脸煞白,“陈遂,你怎么将她?打?成?这样了?” “不全是我打?的。”陈遂摇头,“我当时伤成?那样,哪里还能对她?做什么?穆为霜来晚一会?儿,死的就是我了。” “她?在地下。有什么东西封住了她?的气息,连我的魂魄都在躁动不安,很难受。”楚存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块,“等回去的时候,我要带点这个给老四吃。我老哥对我一点都不好,我老娘对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老四对我好呢。老四从来不给我喝开水。” “谢了了也在那里罢。”陈遂说,“在施和的老爹那。别是被牵扯进西野和真君的约定了,说到底她?还没到飞升的修为,飞升的仙人?打?她?估计和打?路边的一条一样。” 楚存望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打?我也是打?路边的一条,修仙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境界干掉一万人?。” “那你金丹打?我算什么?”楚存擦了擦嘴角,“那个酒,你不喝酒给我喝好了。” “算陈遂能打?。”银姝同情?道,“狗蛋变成?狗蛋之前?也能理?解你的想法。” “那我们今夜就要进宫?”他对去那地方有些抵触,“我和施义怎么会?再见……真让人?不舒服。” “飞进去?”楚存问,“碰上?谢了了他们怎么办?其他人?倒是无所谓,谢了了背后?可有季春君和谢传恨两个老东西,那陈遂也打?不过。” “谁说我要打?了。”陈遂说,“你看江上?的游船。” “我不要去合欢宗,我都为你背叛游仙了。”楚存鬼叫。 “那游船上?的几个戏子,后?半夜会?回宫里去的。”陈遂不紧不慢道,“我从施和的记忆里读到的,今夜是西野的游船夜,皇帝会?召江上?最?漂亮,歌声最?动听的姑娘进宫里。施有恩的母亲便是如此阴差阳错被一并带了进去。” “我们这里没有姑娘,更没有会?唱歌的。”楚存说,“我是想从游仙手心?逃出来,但这样也进不去。” “楚存穿个女装就好,银姝缩小点儿付在他胸口,免得?他胸口太空荡荡。没必要唱什么,最?后?进宫的时候换人?就好。” 第81章 你的遗言 “我能不穿这?身衣裳了么?”楚存头疼地抓着两根飘带, “这?对吗?我不是你?老弟吗?我又不是你?老妹。” 第86章 “这?衣裳穿着碍手?碍脚的。”他?说。 陈遂默不作声地跟在?楚存身后。 “你?就知足吧,他?对你?够好了。你?不知道?他?这?几日都在?干什么事?。”银姝钻来?钻去,“要我贴着个男的, 我还没说话呢。自从我被一个男子?骗之后, 我就觉着这?世上?没一个男的是好东西。” “那你?自己是什么?陈遂也是男的。”楚存走着, 时不时还要扶正发上?的金步摇, “陈遂, 你?这?样大摇大摆进去?你?不穿裙子??” 陈遂仍是不说话。 游仙的气息近了,伤成那样的游仙已不是陈遂需要头疼的对象。 让他?烦心的是重伤游仙的人。 会是那个国师么?还是说,施义的鬼魂一直在?某个角落暗中谋划着这?一切? 若是陈遂再强一点就好了,逼着楚存认他?为?主人,也是考虑到能否通过楚存在?操纵游仙。 然而陈遂勉勉强强靠着银姝的血, 才松动桎梏成为?元婴, 之后借着狗蛋或许能到化神, 在?往上?就不是陈遂如今能想的了。 “好了没有?”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姑娘被陈遂迷昏了, 陈遂给她手?上?的麻绳打了个死结。 “你?看我打结是不是还是打得很?漂亮,一般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呢。”陈遂笑着说。 “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奇怪的事?了,你?这?样又要如何进去呢?”楚存见他?仍是原先的行头, 有些不满, “我说老哥, 那里还有一套藕粉的裙子?, 我说你?穿着,肯定?要比我穿着不知好看多少,皇帝今夜就要你?侍寝。”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没必要为?我操心。”陈遂提着灯。 老太监推门而入时,楚存已经扮作漂亮姑娘了,瞪着两只?眼。 “姑娘, 这?边请。”老太监对他?道?,“倒是这?几年里,容貌还算出?挑的了。” “这?位又是?”他?的目光落到陈遂身上?,“您是九皇子?的贵客?也跟着来?吧。” 陈遂从怀里取出?那小剑,对着老太监晃了晃:“可惜施和今日不能回来?。” “许多年不曾见过九殿下了,他?在?剑宗过得可好?我还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太监在?前走着。 陈遂跟在?他?身后。 一道?又一道?的门开了又关,朱红的门好像新流的血。 游仙的气息始终很?微弱。 他?提前与施和说好了要给他?个方便,施和倒是痛快。 给了两枚丹药就如获至宝地答应了。 “这?里,都是施义的味道?。”银姝说,“就像和施义又亲密无间了起?来?。” 陈遂在?前,和老太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他?在?剑宗很?好。” “没人敢欺侮他?,倒有不少人凑在?他?面前,想讨他?喜欢。”陈遂漫不经心说着谎话,“他?倒是也同我提起?过你?。” “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就总喜欢翻来?覆去想过去的事?。”老太监说,“您这?次来?,怕不只?是做客这?么简单的事?吧?” “他?呀,看上?去是最受宠的孩子?。不过自古帝王薄情,他?到剑宗去,自然是想他?学好本事?再回来?。他?能有您这?样气度不凡的朋友,我们老人看着也是高兴的。” 说朋友还是不恰当?。 陈遂不喜欢施和看着人的那眼神,更不喜欢他?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他?和我说,宫里有妖怪。”陈遂说。 老太监的步子?一顿:“确实有。我不懂陛下为?何要将那妖女带回来?。” “妖女?” “不过国师大人神通广大,还是将那妖女降服了。”老太监又说,“就关在?地牢呢。” 陈遂想那妖女便是游仙了。 要抓住游仙,比杀死游仙难很?多。就算游仙被重伤,那毕竟是陈昭的躯壳。 鼎盛时期的楚天阔杀她都要费一番功夫。 “国师大人?”陈遂故作疑惑。 “国师大人从不以?真貌示人,仙人大抵都如此高深莫测。”老太监领着他?们往里走。 西野皇宫倒是比剑宗更像是仙宫。 光是这?花大价钱移来?的宝树,要这?样错落有致放着,便要费上?不少心思。 而时不时能望见的妃子?,一身上?下的宝贝也够买下不知多少个铁牛岭了。 楚存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那边往里走,是不是地牢?”陈遂的手又渗出?了血。 游仙就在?底下。 陈遂的机会不算多,就算真有高手?,今夜也在?谢了了那。 剑宗本就和西野不对付,帮衬着西野不过是约定?不用那归一阵法。 谢了了恨不得杀了施和和他老爹。 “您倒是很?敏锐。”老太监狐疑地望着他?,“您还是先跟着这?姑娘,去陛下那里。” “陈遂,要动手么?”楚存压低声问他?,“游仙就在?这?里。” “她在?呼唤我,想取走放在我这里的魂魄。” “好。”陈遂轻轻搭上?老太监的后颈。 楚存将晕死过去的老太监移走了:“进这?还真是不容易,进来?时搜了不知多少次身,这?也有压制修为?的阵法。” “这?没压制修为?的阵法我敢来??”陈遂道?,“记住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心软的。”楚存说,“游仙没那么爱我,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对陈遂来?说,我这?是随时能抛弃的东西吧。”他?苦笑道?,“走吧。” 银姝说:“这?里,有施义的气味,好恶心。” 他?拎着剑往地上?一劈,地面有了一个刚好能过人的口子?。 “楚存在?外面蹲着。”陈遂说,“要是有人过来?,你?也帮着遮掩遮掩。” “我想见见她。在?她死前,我想见见她。” “那银姝在?洞口守着。” 陈遂穿过那狭窄的洞口。 手?上?的血越流越多,身子?里的毒也在?蠢蠢欲动。 “她是让我活过来?的人。在?那之前我只?是沉沉睡着的,分散在?泥土上?。但是游仙和我说,孩子?,睁开眼吧。于是我见到了第一缕日光,太阳是血红的,和你?手?上?流着的血一样。” 陈遂没搭理他?。 反正楚存一会儿也要成孤儿了。 “陈遂,你?肯定?不懂我。”楚存说,“你?根本没有重要的人,也没良心。但是游仙说我已经没有用了,她再也不需要我。” “我需要你?。”陈遂看着他?,“够了么?我离开你?就活不了了。去将游仙弄死吧,就当?是为?了我。” 楚存沉默了。 往里走,渐渐听到水声。 这?里也有阵法的痕迹,可惜陈遂认不出?来?。 “我爱你?。”陈遂又说,“够不够?楚存,我真心爱你?。” 楚存先受不了:“我不矫情了,我错了,我们两个别相互恶心了。” 往下是一道?暗河。 “你?好像很?缺爱,其实就是太没用了。你?要是像我一样厉害,你?该考虑的就是游仙算什么?不过是比我老那么多,不然我打她就是打路边的一条。”陈遂的声音不大。 回声只?是在?地牢里问着。 河的对岸,有一扇玄铁大门。 上?面的阵法陈遂就认识了,在?这?里,修为?被压制得很?低。 陈遂的邪术却几乎不受影响。 “你?的手?不要紧吧?我怕你?失血过多。”楚存在?门前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西野人在?用归一阵法。就是让修士通通变作凡人的阵法。”陈遂说,“施和是他?老爹的容器,观海真君也帮着西野。” “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或许西野和剑宗会打起?来?,在?那之前我会站在?剑宗的那一边。” 楚存的手?放到门上?:“你?良心发现了?” “只?是单纯讨厌真君罢了,大抵在?上?界混得不怎样,才总伸手?想插手?我们的事?。他?还很?厌恶我,几度想至我于死地。”陈遂将自己的血抹开了。 邪术还真是好用。 如此一来?,伪道?则的力量覆盖了天道?的气息,阵法便无法运转下去。 “你?怎么混进剑宗的?剑宗的人就差没把我往死里整。” 门开了。 那张脸,陈遂永远不会认错。 “你?来?了?”游仙被钉死在?墙面上?。 九枚钉子?,和银姝当?时一样。 钉死游仙的不是九枚钉子?,是她消耗得太厉害了,绸缎般的长发如今看起?来?像枯草。 “几天不见,怎么这?样了?”陈遂笑吟吟撩开她头发,“真可怜。” 第87章 “她要死了。”楚存说,“这?钉子?会吸走她的灵力。” “见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吧。”游仙似乎没看到楚存,“我做了一件傻事?。” “被你?重伤之后,我见到了那个叫施义的人。还有他?带着的一群死人,被打了个半死。”她说,“西野什么时候学会操纵活死人了?我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操纵,年少时被师父打压,成名?后又被关在?魔教?,好不容易重新获得这?躯壳,又要被夺走。” “有一个小姑娘……一个小活死人,问我有没有去过铁牛岭。她说没回哥哥的信,哥哥一个人到魔教?去了。明明成了那副样子?,还想着这?种事?。” “和当?年的我一样。” 陈遂对游仙的过去并不关心。 “人总是,缺什么想要什么,想要什么失去什么。” “说完了么?”陈遂问她,“看在?你?是我坐骑小妾的老妈的份上?,允许你?说完你?的遗言。” 第82章 重要的人 “我就一个儿子, 谁去做小妾?我吗?”游仙都被他问懵了,“我的躯壳是你老妈,总不能是我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存捂着脸:“老妈, 老妈, 他说的是我。” 游仙这才分了些目光给 楚存:“你还活着?” “没?用的东西, 打?不过陈遂也就算了, 胆子还那么小。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是你说,我的命也是重要的。”楚存抬起头,望着她,“您要死了,我会活下去。” “我死了, 你的魂魄也会消散。”游仙冷笑道, “我不知我当时为何要做这蠢事, 甚至落入如此地步。陈遂, 你很快也要死的。” “是呀,是人都会死。”陈遂并不在意,“放心好?了, 我至少能活到您的坟头草有两米高, 您在天?上会保佑我的。” 游仙的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算了, 我要死了。” “这一辈子, 我始终没?过上我想要的日子,天?不遂人愿。”她说,“你能到这里来, 你是已经知道很多事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陈遂说,“你要死了, 这时候我就不落井下石了,愿你下辈子别总这么倒霉。” 血落到地上。 陈昭的面上不会露出这样纠结的神情,她总是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能伤到她的人。 游仙要弱太多了。 “你的记忆有问题。”游仙咳嗽了两声,“还有,楚天?阔或许死了。” 陈遂说:“我知道。国?师是施义?么?还是谁?” “是施义?,他靠着夺舍人的躯壳一直活下去。他比我还要老,说他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一个鬼魂。”游仙说,“魂魄在不同的躯壳之间辗转,还是会有损耗的。于是人性越来越少,执念越来越多。” “他自己最后也会变成一个活死人。”游仙勾起唇角笑了,“陈遂,我杀不了他了。这种玩弄他人命运的都该死,我知道的事都已告诉你,剩下就看你怎么做。” 她说话?时,倒是有几分昔日陈昭的风采。 苍白消瘦的面颊上不再是惶惶不安,而是一种将死之人才有的平和?。 “他只能夺舍自己血亲的,下一个是谁我不知道。”游仙说,“我将那个铁牛岭来的小姑娘放在皇城外。” “她是唯一一个还记得自己是谁的活死人。” 或许是老四的妹妹。 或许不是。 “其他的活死人呢?”陈遂又问她。 “只有真君的后代?才能制成活死人,施义?也试过对我那样做,但都失败了。那群活死人被施义?管着,你要杀掉施义?很难。” 陈遂当然知道杀掉施义?很难。 这阵法就够陈遂喝上一壶了。 借着真君的灵力?,或许施义?能施展不少术法。更不说施义?盗走的邪术,归一阵法便像是一个改良版的魔教献祭。 魔教是献祭生命获取力?量,而西野的是献祭生命来限制力?量。两种都相?当难缠 “你之后到佑民寺去,我将她送到那里,送她去找她兄长。好?多好?多年?前,我还不是一个魔修,村子里三年?大旱。” “我们求过神,姐姐因此被架在架子上活活烧死,没?有下雨。我们也求过修士,修士却说凡间的事与他们何干?” “三年?的大太阳,好?像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唯独剩下我。我以为我要死了,魔教的人又骑着马从死人上走过,他们说,若是炼化这些魂魄……后来我到魔教去,因刺死我的师父被关在后山,想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遂,若我只是游仙就好?了。” 陈遂没?说话?。 能活到这么久的,谁身上没?有几个故事。 他在游仙死前,不会解开?游仙身上的锁链。游仙未必会反咬他一口,但陈遂仍不放心。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陈遂回过头去,见楚存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我会救下楚存的。”陈遂说,“你救下了我坐骑的妹妹……若那姑娘是老四的妹妹。” “魔教的邪术专攻魂魄,楚存会死是本体死后,那小小的一部分魂魄也会灰飞烟灭。”他将手?伸出来。 一块雪白的骨头。 “这是我的骨头。”陈遂掰开?楚存的手?,塞进去,“上面的魂魄都是我炼化的。” “之前有人想炼化我,我将他们炼化了而已。你用了它,用这些魂魄替代?游仙的,还能再活些时日。” 楚存却不伸出手?。 “游仙,我是不是应当为你殉葬?”他问,“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之前好?恨陈遂,也恨着你。” “但你让我成了一个人,陈遂又给了我活下去的机缘。” 游仙笑了。 “蠢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我死之后,来年?清明节,你要给我扫墓。”她扬起头。 地牢里是望不见太阳和?天?的,连风和?水声都像是呜咽。 “这具壳子,我捡到时已没了魂魄。陈遂,你要将它带走么?” 陈遂摇头:“留给你吧。” 要一个空壳子也没?用了,陈昭的魂魄不在这里。 她到哪里去了? 楚存已经泣不成声:“她要死了。” 陈遂冷声道:“别哭了。” “你懂什么啊?我老妈死在我面前了?我再也没?有老妈了,虽然她对我那么坏,必要的时候还想用我去当肉盾,但她毕竟是我老妈。”他哭得喘不上气?,“我是自由了……” “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陈遂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说你老妈还是用我老妈的尸身还魂?” 楚存才止住抽泣:“当时你也看到她死在你面前么?她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可是连她也走了。我分不清到底是爱着她还是不愿她别这样潦草地死掉了。我老妈这辈子过得很不好?,你知道么?魔教对她很不好?,我也对她很不好?。” “她活着的时候没?见你对她多好?。”陈遂说,“此地不宜久留。施义?很快会追过来,我们要到客栈去。” “所?以我才这样难受,连我的眼泪都流得太迟了,她的身体冷掉了,才知道我一直怎样看她。”楚存说,“陈遂,你就没?有难受的事?” 当然有了。 比如在魔教才收进门的师弟忽然被人断掉了手?脚,比如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都要大。 但比起难受,陈遂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陈昭说过,要好?好?处理好?她的躯壳,陈遂还是没?能做好?。 从陈遂指尖冒出的青火燃烧着,缠绕上她发梢。 “按魔教的说法,被火烧掉的死人还能有下一次重生。”陈遂轻声道。 扭曲着、舞动着的鬼火,一点一点将一切都吞噬掉,连灰烬也不剩下。 “这阵法连着的不只是游仙,比游仙还强大的载体,会是什么?”陈遂走到这里,心里也疑惑起来。 若是那人连游仙都能杀死,何必与剑宗虚以委蛇? “什么都没?剩下。”楚存又掩着面不住哭泣起来,“陈遂,我终于也和?你一样了。” “谁和?你一样啊?”陈遂道,“我可是养了好?几条好?狗,还有一整个大荒秘境,水青说随时等我过去。” “到时候将合欢宗也拿下就好?了,去他的剑宗,到时候也是路边的一条而已。” 楚存的眼睛肿着,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我要回去喝酒。” “你就不难受,那张脸是陈昭的,你看到她难道不会痛哭流涕?”楚存将头上的簪子抽下来,“你肯定心里也很难受的。” 陈遂都不愿去安慰楚存。 说不难受是假的,再见到自己世?上最敬爱的人,她死掉了。 她的躯壳也没?有了,这世?上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第88章 “陈昭是我老妈,又不是我老婆。”陈遂说,“我们得快些走了。你是离了老妈就活不下去了吗?” “你老妈死了你不难受?” “比起这个,游仙死了更让我开?心。”陈遂笑着说,“无论如何,她死掉了。” “多好?的一件事,那壶酒留着就是为庆祝游仙终于死了。陈昭以前说,她待过的一个小世?界里,死了该死的人要开?香槟,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香槟,不就只能开?一瓶埋了十几年?的竹叶青么?” 楚存哭得更凶了:“你怎么这么坏啊?” “我之后不要到你手?下做事,我连老妈都没?有了,你肯定会把我卖到合欢宗去。你还逼着我只准穿两块布条去。” “我看你穿着很乐意,也挺好?看的。”陈遂拎着楚存从洞口钻出来。 “陈遂,你弟弟一直响。”银姝接过还在掉眼泪的楚存,“哭什么啊?不就是老妈死了?我全家死得就剩我和?我弟弟,我还没?哭呢。蛟龙的眼泪很值钱,不能想哭就哭,不然陈遂会说我的。” 楚存的鼻涕和?和?眼泪都蹭在银姝身上:“你们两个都太坏了。” “之后送你去合欢宗,帮着水青些。”陈遂说,“不卖你了,行不行?” 楚存望着他:“真的不卖我?我不想去给人当炉鼎。” “要你帮着水青拿下她老爹,没?叫你去色诱,也没?说什么炉鼎。你和?水青弄死她老爹,合欢宗就是你们的了。” “那你呢?”楚存吸着鼻子,“合欢宗给我们了,陈遂要一辈子待在剑宗吗?剑宗真的好?可怜。” “那我就是合欢宗主的主人。”陈遂没?好?气?道,“回去了。” ----------------------- 作者有话说:收尾阶段了喵,写完这本我要写好多小短篇…… 第83章 时间不够 “陈遂, 你?弟弟夜里总哭,我哄不好。” 陈遂忙着在纸上勾勾画画,银姝被楚存吵得受不了, 到?这里来。 “你?给他喝开水不就是了?”陈遂头也不抬, “矫情。” 老四妹妹先不用去接, 跟在陈遂身边反而危险, 在佑民寺还安全些。 游仙将她放到?那里去, 至少?游仙任认为她是安全的。 但是施义。 施义会的邪术说不定比陈遂还多,陈遂十几岁,施义一千多岁的老头了,就算是头无药可救的蠢猪,这么多年每年只学两个术法?也比陈遂要厉害了。 那之前要先和谢了了通气。 不能让陈遂一个人对付施义, 陈遂在后?面给予一些精神的支持和鼓励就算了。 “楚存还是个孩子呢。”银姝找了个空地身边坐下。 桌上的茶凉透了。 到?这时候, 一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皇城似乎终于有了几分睡意。 陈遂不知这是几时了。 天生稀疏的星子看不出时辰。 “看到?楚存, 总想到?我小时候。可我连我小时候的太多事都根本记不清了, 太久了。”银姝端着瓷杯,“这茶的味道?好苦。” “楚存将你?的酒都喝完了。”银姝又说,“陈遂, 你?不难受么?” “怎么一个两个的, 都觉得我也该悲痛欲绝?”陈遂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你?看不下去, 自己当楚存的义母就好了。” “这种?事,若是已受过太多次,就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了。”他说, “银姝,你?那样恨施义,是世上只有施义这样一个让你?难以?忍受的人。你?想到?他便呕吐不止, 而你?始终忘不掉他。” “听不懂。”银姝说,“你?们人还是太复杂了。你?说那个国师要来,怎么还没来?” “谢了了才去那,谢了了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遂道?,“或许是被谢了了缠住了。” “他要回到?地牢去,还要避开谢了了他们。” 还没来大抵是还没想好怎样见银姝。 “我还有事要和你?说。”陈遂为银姝添了茶,“你?如?今能管好自己不对我发疯吧?” “那是自然。”银姝说,“上了年纪,已没什么事能让我着急了。” “施义还活着。” 白?瓷杯盖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啪嗒一下声碎作?两半。 “施义就是那国师。你?记得他从你?这里盗走了邪术,里面就有写夺舍的。只有血亲才能夺舍,而西野的皇子总是有很多,他就这样借着后?人的躯壳一直活下来了。” “真恶心。”银姝嫌恶道?,“人有时还真是下贱。” “那些都是你?和施义的后?代,身上流着你?的血,才能承载得了邪术。”陈遂缓缓道?,“一直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再次与你?相逢吧。” 西野的月亮,和剑宗的又不一样。 陈遂望着月亮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在和一只只有眼白?的眼睛对望。 那眼睛含情脉脉,只是没有眼白?。 “想见到?我便不会爱上施有恩的母亲。”银姝说,“口口声声说爱着我,不过是借口罢了。” “嫉妒、恨,爱已淡到?几乎没有了。这么多年过去,施义或许早不记得我长着怎样一张脸。” “还不能去杀了施义。”陈遂端起茶壶。 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就算你?能杀了施义,我的毒也随着游仙散去,但我们打不过真君。仙凡有别,他是真仙,就算我烧光你?的灵力也无济于事。”他说,“季春君当年是与施义冲突后?重伤的。” “他在很多年前,便已在谋划这一切。让天上的太阳掉下来,让水化?作?高山,让世间?再没有仙人,再没人踏上仙途。” 银姝笑出了声。 “说到?底是嫉妒作?祟。”银姝捡起碎瓷片,“人就是这样。” 他的手被划得鲜血淋漓。 陈遂才想起自己的伤处已愈合了。 游仙死后?什么都没留下。 她来时没有躯壳,只有半死不活的魂魄,因为有人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没有来生。 陈遂也不信来生今世,人死了就是死掉了。唯一留下的只有楚存,而楚存的魂魄已和她无关。 “你?的手好了?”银姝见他拆去纱布,“之前的伤口看上去还是很吓人的,小心别碰水。” “无论?之后?怎样,你?要我做什么?”他问陈遂,“为了杀掉施义,或是为了你自己?什么都可以。” 陈遂只说:“你去给谢了了发传讯符。” 陈遂的传讯符根本没有能发进那里的。 全被阵法?隔绝掉了,陈遂联系不上谢了了。 施义的阵法?太麻烦,陈遂又不擅长阵法?。在那样的老东西面前,陈遂还算是菜鸟。 “我还不能进去,进去太危险。我要等谢传恨出来。”陈遂苦恼道?,“谢传恨说过我是容器。只有她知道?,我至少?要活到?她出来那时候。” “施义是世上最想杀我的人。”他说。 “没事,我也是世上最想杀施义的人。等弄死了他,我再也不要爱上谁。”银姝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世上的人那么多,什么样的人没有。”陈遂说。 他有些困倦了。 之后?还要解开被封存的那段记忆。 或许是被污染的记忆,但元婴的陈遂有把握去解开了。 楚天阔死了么? 缠在他心头的疑团还有好多。 “陈遂,你?喝不喝酒?”银姝忽然问他,“还有一壶好酒被我放起来了。” “我从来不喝酒。”陈遂说,“之后?有的是要忙的,你?还是好生照看自己罢。” 最糟的情况是施义已对剑宗下手了。 季春君就不得不留在那护着剑宗,帮不到?陈遂。谢传恨要闭关到?什么时候,陈遂还不知晓。 顺着被抹去的阵法?,施义很快就能找到?陈遂。 “张嘴。”银姝靠在他身上,“喝一点吧。” “别对着我发癫。”陈遂拍开他,“你?要是闲着没事,我们去帮助施义断子绝孙,将他的后?代全弄死。” 要突破到?化?神。 邪术让他太难突破,陈遂没邪术又活不下去。 龙血用过一次,已没了作?用。 这一次要用什么?若是季春君愿将他的残魂都给陈遂,陈遂还有一分把握。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季春君恨不得杀了陈遂。 “银姝,我还是太弱了,好多事来不及。” 若给陈遂足够的时间?,真君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但陈遂生得太晚,他要对付的人已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了。 “或是谢了了身上的禁制,若是得到?那东西,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但谢了了或许会死,谢了了死之后?,剑宗便不能为我所用。”陈遂喃喃道?。 第89章 不知杯子里什么时候又满上了。 “狗蛋有没有用?”银姝问。 “几乎没用,再说我也承载不了太多的龙血。要怎样才能化?神?” “将我也炼作?丹药,有用么?”银姝看着他。 陈遂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喝多了也开始说胡话,还是在真心实意这样想。 “或是狗蛋的魂魄,你?只拿走了我们的躯壳,却?还没对魂魄做什么。” 陈遂摇头:“损失太大了。” “一下子损失至少?两个大于化?神的战力,让我一人修为步入化?神,这是赔本买卖。”他说。 “但我们这样碰上施义也没胜算。你?答应过我,要让我报仇。而我答应过你?了,只要你?想要,连魂魄我都要给你?。” “没必要。”陈遂说,“剑宗不可能没打算的,季春君都因此死了。再说,我还答应过别人要让你?好好活下去。” 银姝低着头。 陈遂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他散乱的长发还在动着。 “我听不懂。”银姝说,“你?没有骗我,对吧?” 即使陈遂撒谎成性。 即使陈遂在必要时也会毫不犹豫抛下他。 陈遂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早一点温度没有了,连被子放在手里都有些冰手。 味道?有些不太对。 “你?什么时候给杯子里的茶换成了酒?”陈遂望着他。 “你?说你?不喝酒,我猜你?应当酒量很差。”银姝却?在笑,“猜对了。不喝酒是怕自己失去意识对吧? 陈遂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杀了我?还是逼我和你?废除契约?”陈遂问,“还是丢下我去找施义?” 他咬破自己的舌尖,还是感到?昏昏欲睡。 银姝的男相长得好高。 陈遂坐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一张一合的嘴唇。 “我有你?想得那么没良心?我答应过你?,始终站在你?这边。”银姝笑着说,“至于施义,被骗过一次就再也不会上当了。” “我虽然总是呆呆傻傻,但是我知道?他是该死的人。” “那你?要做什么?”陈遂道?,“去找施义报仇?你?那点修为不够看的,去了也只是送死。” “但是我想去。”银姝说,“一听到?他还活着,我一刻也无法?忍受。哪有让恶人长命百岁,好人不得好死的道?理?” “为什么不让我去?”陈遂抓着桌角,才没倒下去。 “你?的年纪太小了,而这些事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之间?的。” “跪下。”陈遂命令道?。 第84章 梦中之人 银姝只得跪坐在地:“那你不是还要找提升修为的?法子么?” “其实很容易, 只要将施义手上的?那些记着邪术的?册子尽拿过来就好,那些东西曾经都是我的?。” 陈遂哪里?不知道? 没有修为打不过施义,不能取走邪术。不取走邪术就没能打过施义的?修为。 “我大概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银姝半跪着, 给他盖好外袍, “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那时?我觉得, 一百年好像只是眨眼之间, 那一百年里?我对施义百般纵容。我说, 等他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我就将他的?骨灰埋在那里?。” “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陈遂冷哼一声。 银姝无?奈道:“想忘也忘不掉。狗蛋、你还有老四都在往前看?,似乎只有我仍踌躇不前。” “楚存大哭一场之后,他就会知道其实游仙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谁死了?都不是大事, 比起?悼念游仙他宁愿自己好好活着。” “你还是跪着吧。”陈遂实在支持不住, 倒在地上。 游仙不知给他的?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这玩意比施有恩弄的?安神香好用多?了?。 “你忘了??我是你的?主人, 我要你在我醒来前不许离开这间屋子。”陈遂说,“能不能别犯傻?你想想自己多?少岁了??” “不记得。”银姝说,“这种事已经记不清了?。” “又不是只有这种办法, 你还欠我那么多?灵石, 你想死了?就一笔勾销?”陈遂被他说得火气?直冒, “至少得给我当几?百年的?坐骑。这么多?年过去?还这么蠢?” “我以为你是爱上施义了?才变蠢了?, 倒是我错怪施义了?。” 银姝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有些没缓过来:“这不是唯一的?法子么?” “我还有个渡劫期的?老爹,我以为他飞升了?, 但我如今发现他或许是死了?。” “那节哀。那挺好的?,你和楚存都父母双亡,以后你们能好好谅解对方了?。”银姝说, “你先让我起?来,我去?跟施义打一架,打不过回来你给我治治。” 陈遂要被气?笑?了?:“你去?把楚存从隔壁给我叫起?来,好好盯着门前的?金钟阵。” “他喝多?了?酒,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银姝说。 “给他喝些热水,他就醒了?。”陈遂说,“我真要睡了?。你叫完楚存要他和你一起?跪着,我整日带着你们两个觉得我至少要少活二十年。” “等回剑宗去?,一定给你们两个人都整点核桃露补脑。” “核桃露好喝,可是你熬的?都好难喝,你弟弟喝完快死了?。”银姝不明白陈遂怎样又生气?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到时?候回剑宗去?,都听你的?。” “这就给我去?叫醒楚存。”陈遂说,“你到底给我的?酒里?加了?什么?” “加了?我正好喝下去?会睡上整整一日的?迷药。”银姝老老实实道,“怕口感不好,还往里?面丢了?两块冰糖。” 要命的?蠢东西给他下的?药能弄晕一条蛟龙。 * 陈遂在陷入梦之前,在想自己是不是教?育方针出了?什么问题。 银姝看?上去?也是生活能自理的?。 他平日里?也没打银姝,也没对他大肆宣扬魔教?的?逆天言论。 陈遂对银姝算是很好了?,也几?乎没人会说陈遂对人不好,毕竟那些人早就死掉了?。 “陈遂。” 身上暖洋洋的?。 楚存说,世上最?好的?事就是躺在新翻过的?泥土上,上面还有未干的?水痕。 在上面晒太阳一定暖洋洋的?。 “陈遂。”那声音呼唤着他。 陈遂已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对不起?。”陈遂听见自己说。 暖和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顶,好像身上的?伤口都再也不会痛了?一样。 “你将我的?躯壳烧掉了??做的?很好。” 那个泛着白光的?轮廓,陈遂想她?好像太阳。 又是太阳是白色的?,不是只有在流血的?才是太阳。 陈遂太久没梦到陈昭了?。 “已到了?最?后一步。你再梦到我时?,我已在上界等你了?。”陈昭捧起?他的?脸。 陈遂不知要对她?说什么。 说魔教?没有了??还是说陈遂已元婴了?。 原本陈遂不该只是一个元婴的?。 “你的?记忆被封起?来了?,对吧?里?面还被混入了?东西。” 陈遂是知道的?。 “老妈,我取到了一把还算不错的剑。”陈遂说,“我的?医术已很厉害了?,能让半死不活的?人活过来。” “真棒。”陈昭的长发垂落在他耳边。 “楚天阔死掉了?。等梦醒来后,你都会想起?来。至于你是怎样被施义重伤,我要和你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陈遂说,“是我对不起?你。老妈,你忽然?这样煽情,我一点都不习惯。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就好。” “所以,上界的?真君我来对付。你老妈过几?日就将他的?脑袋做成豆腐花给你丢下来,到时?候儿子你就找个地方用他的?脑子养东西就好了?。”陈昭对他说,“这本来就是我们老东西之间的?事,只有他那种没用的?东西才会欺负下界的?人。” “一点都不像你老妈我,我会直接将小世界都炼化了?。” 陈遂笑?了?两声。 “那躯壳呢?” “已经用不了?,你在下面也别一直骂楚天阔了?。你老爹死掉了?,你后面也会想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我插手不了?太多?下面的?事,不过我会在上面等你。陈遂,记得早点飞升。” 陈遂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化神。 邪术和这方天地的?秩序是相违的?。 “老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飞升。”陈遂说,“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心狠手辣。” 第90章 “这不叫心狠手辣,修仙就是如此残酷的?,在上界,也是不断掠夺。我在楚天阔那里?停留了?很久,可是他死掉之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爱我,但他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帮不了?他,一想通我就飞升了?,他死掉了?。上界有很多?你们口中说的?仙人,但我想这里?和我曾呆过的?那些小世界也没什么不一样嘛。天上只挂着三个红色的?太阳,妖怪和仙人几?乎一样多?。” “我在上面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我想我要不要下去?救楚天阔。后来我想通了?,我爱他,喜欢他那张冷若冰霜的?面上因我有了?笑?意,因我气?急败坏,但我没了?他也不是活不下去?。” “剑宗的?人会想法子凝聚好他的?魂魄,他若是真心爱我,还会追到上界来,对我说你不能总想杀谁就杀谁。” 陈昭还是老样子,见到这样的?她?,陈遂忽然?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对不起?陈昭。 “但是……但是魔教?被烧掉了?。”陈遂说,“大荒秘境里?,重新建起?新的?魔教?了?。” “后面那句才对,你是我的?孩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当年我从小世界上来,到了?魔教?,魔教?的?人说送孩子到小世界去?,再回来的?才是真正的?魔教?血脉。陈遂,你没去?小世界走那么一遭,魔教?在你手上毁掉了?,你要重新让它起?来。” “你不怪我么?”陈遂喃喃道。 好多?人都死掉了?。 陈遂只是无?能为力,想要保全所有人,陈遂做不到。 “怪过你了?。怪你也没用,下界只有你了?,之后的?事还要靠你。陈遂,你不知道自己之后要做什么,对吧?” 是。 陈遂之前不知道杀死游仙之后要做什么。 要让魔教?变回他记忆里?的?样子。 那之后呢? “那就好好修炼,来找我。”陈昭说,“最?多?一百五十年,我就要往上走了?。” 没什么能束缚住她?的?。 就算是楚天阔,也只能让她?为此停留。 还是要往上走。 天有九重,陈遂才走到最?开始的?地方。 “一百五十年,若我能活下来,就够了?。”陈遂说,“等我。” “等你。”陈昭笑?起?来。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就连连灰暗的?梦境都为之一亮。 陈遂想到很多?事,陈遂也有许多?话想要与?陈昭说。 陈昭只是笑?:“好了?,你要从梦里?醒过来了?。” “你知道的?,我们无?法长久地见到你。所以你一个人在下面要刻苦,不要害怕。” “我不会害怕。”陈遂说,“我什么时?候怕过谁了??怕谁,就杀了?谁,那样就好了?。” 陈遂并不质疑自己的?天资。 有楚天阔的?血脉,已是优越至极。陈昭那一脉也不弱。 就算陈遂是一个资质很差的?人,那又如何?无?非是多?灭仇人几?次门,让仇人全家都成为他路上的?垫脚石。 仅此而已。 “好了?,陈遂,你还有什么要说?”陈昭站起?身来。 她?比与?楚天阔初见时?要漂亮太多?。 游仙用她?那张脸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真君和施义约定了?什么?” “施义被骗了?,施义用整个西野换他的?些许帮助。不过真君很快就要死了?,你老妈正在去?弄死他的?路上。” “真君想要那方天地成一方死地,再没人能修炼,原本存在的?灵气?就能被他源源不断汲取。他在上界打不过其他人,他说着要除魔卫道,面对比他要厉害那么多?的?妖魔,却自己退缩了?。” “所以,他生出了?心魔。” 第85章 之后的事 “银姝, 你是不是把陈遂给?毒死了?正好这里还有昨日剩下?的酒,我本来想全喝完的,但?是你一壶冷水下?去给?我浇醒了。他怎么又一动不动的?” “银姝, 你的心肠真是比陈遂好不知多少, 陈遂那死东西就知道在我掉眼泪的时?候笑话我, 在我难受得要死时?在我面前看西野美?人写真集。” “楚存, 陈遂从来不看什么写真, 除非他打算去弄死画上的人。我觉得他好像要突破了,他不是没多久才到?元婴,怎么就要化?神了?” “等你和我一样习惯就好了,陈遂从小到?大就这样,我几年前还在魔教时?, 游仙游仙天天和我说, 你看看人家陈遂……其实游仙没那么厌恶陈遂, 陈遂是一个完完整整魔教养出来的人, 我和游仙自己?都不太合格,反正游仙再?怎样夸我或是骂我,我也成不了陈遂。” “楚存, 你们魔教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正常人一个?” “好人、坏人, 都已经是魔修了, 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那重要么?陈遂听?到?也只会发笑的, 打他的总是会被他打死的人。他记不住死在他剑下?的亡魂,我如今的魂魄是他东拼西凑的,连我的魂魄上有一种血腥味, 你闻到?了么?银姝,你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陈遂缓缓从梦里挣脱。 好长的一个梦,死掉的人又在眼前说话了。 “陈遂, 你醒了?我知道我老?妈死了,她用的是你老?妈的躯壳,你看到?她被烧了肯定心里很难受,那别?太难过。”楚存握着他的手,“之后我们的亲人就只有彼此了。” “就算你之前总是欺负我,将我往死里折腾,但?我们只有彼此了。我如今已不恨你,陈遂,之后我们要好好相处,魔教的将来就看我们两个了。” 陈遂一把甩开他的手。 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没能找到?自己?的手帕。 “我的手帕呢?”陈遂喊银姝,“他身上全是酒味,也不给?我弟弟洗一洗?本来一直响就够烦人了,如今还身上一股口水味,拿出去卖一块灵石都没人要,得倒贴二百五十块呢。” 楚存的眼泪要掉不掉:“你怎么这样啊?陈遂,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吃点自己?煮的药去节哀顺变吧!” “谁和你一样,陈昭还没死。”陈遂翻身从榻上起来。 游仙的毒已经随她逝去消散。 经脉里的伤都已经愈合。 陈遂除了仍旧面色惨白和有些瘦削之外?,已然看不出受过重伤的痕迹。 “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就那样死掉?楚天阔杀不死她,她从小世?界上来,在楚天阔之前没爱上过谁,但?像楚天阔这样的人,已见过无?数罢。”陈遂说,“我的记忆里问题真是太大了!简直是假的记忆构成了陈遂这个倒霉鬼。” 楚存还呆呆的:“这不对吧?” “银姝,他说的是真话么?那孤儿?就只有我一个。”楚存垂头丧气,索性一屁股坐在陈遂的床边,“天道不公!” 银姝道:“你要说,我也陪你一起当孤儿?好了。不对,我这年纪已经不是什么孤儿?,应当是孤独老?头” “你还想要谁陪你去当孤儿?,陈遂伤好了,你叫他下?次屠人满门时?给?你留半个,留一个他不放心,半个正好,半个人拼在一块儿?正好给?你拼成一整个人。” 陈遂心情舒畅,连看自己?的便宜弟弟和银姝都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他甚至哼着歌。 银姝那悲凉的曲子被他哼得相当欢快,无?异于死了的一对恋人要从棺材里爬起来再?续前缘。 “陈遂一直这样么?”楚存问银姝,“不是昨日还说真君随时?会过来么?还说施义要来打我们?” “没事的,陈遂这么笑就是找到?法子了,他想杀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笑,若是着急了,假笑时?嘴角的弧会稍微小一些。”银姝说,“你等他高兴完,听?他说什么就好了。” “一个施义,还干不掉陈遂的。”银姝叹了口气,“是我钻了牛角尖,反而?给?他添了麻烦。”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陈遂问,“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哪敢说您的坏话?陈遂,你如今打算做什么?”楚存捏着陈遂才睡过的枕头。 好像那是陈遂一样。 他捏得枕头皱巴巴。 陈遂笑着说:“我知道我杀了施义之后要做什么了。” “其实这世?上,还有太多值得一试的事等着我去。”陈遂面上有一层薄红,“但?我好像有些发热。” “我不是故意的,昨日给?你盖了两层那么厚的被子,你总是要钻到?被子外?来。”银姝不好意思道,“我实在不会照看人,我的孩子都是差点死在我手上的,没想到?给?你下?药手一抖又下?多了。” 陈遂咳嗽了两声。 “终于吐出来的不是血了。”他忽然说,“一直病着的躯壳,还是有太多不便之处。” 第91章 “在施义来之前,我们去解决西野的人口过多问题罢了,就从和施义有血缘的开始杀吧。”陈遂说,“银姝的血,迟早都要收回来的,这些龙血流下?去,只会让施义有更多能夺舍的躯壳能用。” “谢了了那边怎么办?你要在她面前也打开杀戒么?”银姝问,“剑宗的身份,你不要了?” “哦,我差点将谢了了忘了。”陈遂又说,“去找谢了了也行。” “谢了了和我到?底是什么的容器?不记得问老?妈了,她自己?记性也不好,好多事都没和我说。施义应当很想解决掉我和谢了了。” 太阳出来了。 连陈遂一看便心烦的大太阳,他看着也感到?格外?亲切。 如此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正适合去做许多事,都不用操心没撑伞雨太大衣领上会沾水。 “陈遂是不是烧傻了?他这种的大彻大悟心无?杂念的神情看起来好恶心。”楚存说,“银姝,我在魔教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 “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好讨厌西野人,流着我血的西野人,好让我恶心。”银姝道,“就和你们人写的神话传说一样,西野人从我这里偷走了龙血,给?我钉上九枚钉子,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遂推开门。 在这样如融化?黄金一般的太阳光底下?,连那些细小的灰尘都在闪闪发光。 “他的脸好红,真的没事么?不过陈遂死了也是好事,”楚存叹了口气,“怎么说那些也是银姝的子孙后代。” “施义靠着夺舍血亲活下?去。我亲爱的弟弟,你什么时?候这样仁慈了?” 陈遂奇怪道,“只有毁掉所有容器,才能让他死掉。他不死,他还想着用所有西野人给?他血祭,比我还坏多了,一家人完蛋总比所有人完蛋好。” “我最近只杀那些围剿魔教的,已比以前好不知多少了。”他说。 “你去给?他找点能退烧的药给?他。”银姝对楚存说,“楚存,实在不行切你自己?的几个指头下?来给?他就好了。” 陈遂前些日子过得实在憋屈。 躯壳的伤流血不止,疼痛让他夜不能寐。 “我知道施义为什么没来找我。陈昭去真君了,真君有了麻烦,他那借来的力量也用不了。不过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在那之前用西野人的命换他能去启动那阵法。”陈遂说,“他在那之前,还会想有没有其他法子,在他走投无?路之前,我们要处理掉他能夺舍的所有壳子。” “用这些死人我又能往前走多少?” 银姝已化?作原型。 “还是这么大啊。”陈遂伸手,抚过那些发亮的鳞片,“有一次看到?银姝的时?候,觉得银姝好像小山一样,比人漂亮多了。” 银姝垂下?脑袋:“不喜欢么?其实比起做人,我更喜欢这样。做人太累了,只有两条竹竿似的细腿用来走路,还动不动就会流血发寒,一眨眼儿?就要死掉,多可怜。” “能感受到?那些流着你血的东西在哪么?”陈遂坐在他背上,“还有一个施义的容器在剑宗,剑宗有季春君和谢传恨,暂且不用管。” 楚存在下?面喊:“我服了,陈遂,你让我上去啊!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打不过施义!我打不过谢了了!你不是我主人么?你就这样对我?” 在银姝的背上,看什么都小小一点。 他的便宜弟弟好像动动手指就能掐死。 “上来吧。好久没有这么随心所欲了。不过银姝,先杀掉和施义的后代。”陈遂在银姝耳边说,“要是造成其他伤亡,不然谢了了那边好难说话,我还不想和她动手。” “小遂哥哥!你去哪里?” 陈遂低下?头,看到?了谢了了。 她衣衫上都是血,双目通红:“快回来,皇帝死了。小遂哥哥,那国师是个邪修,我们才从宫里出来。” 这样看,谢了了也显得好小。 “了了,天黑前去佑民寺等我吧。”陈遂对着她笑了笑,“我有些事要去做。在佑民寺的时?候,告诉我,你到?底用躯壳封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收尾阶段好卡…… 第86章 当皇帝吧 “还有几个?” 皇城里也燃起那熊熊大?火。 血红明亮的火光, 吞噬着那些已一声不吭伫立百年的木楼,灰烬落下如雪一般。 “最?后三个。”银姝道,“烧起来了, 不要紧么?” 在银姝的面子上, 陈遂给了死者个痛快。 无头的尸首被他端放在地上, 面上的血痕已被拭去。陈遂问银姝要不要将他们安葬。银姝只说事到?如今已无所谓。 火光照在陈遂的面上。 上面干干净净, 那双眸子里有什么随着火烧起来。 要彻底杀掉施义, 施义的血脉便不能留下一个。 陈遂借着火光,比照着银姝和地上那死人的模样。已看不出和银姝的联系了,那张脸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西野人的脸。 许多西野人都生着这样的脸,眼睛不大?不小,山根却很?高。 还很?年轻, 只比陈遂年长几年。银姝带着陈遂过去时, 这人在看一本春宫图。 “这个还不错。”陈遂手里捏着那本春宫图, “上面这人长着角呢。” “西野人都是人外控。”他说, “银姝,你真不看么?” “看太多了。”银姝本体太大?,不好下落。 他也不愿化作人形, 只是低头望着陈遂:“我看过的春宫图比你这辈子看过的字都多, 在大?荒秘境时, 活的也看过不少。” 楚存在他背上哇哇直吐:“我要死了。” 银姝就?说:“你弟弟要死了。” 陈遂翻了一会儿春宫图, 感到?索然无味:“这多没意?思,还不如看我老爹的呢。楚天阔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传闻中的清冷仙尊,他活着时都没人给季春君谢传恨他们造谣, 黄谣全给我老爹一个人顶上了,他对象传闻男的女的和不男不女的都有。” 楚存大?为震撼:“陈遂,你爹是合欢宗的么?” “他是正宗剑宗长老, 正得?发邪了。被我老娘收了,我老娘说小世界里没他这种货色。”陈遂漫不经心道,“施义怎么还没来找我?” “不来找我,大?抵还在试着催动阵法吧。”他起身,“杀掉另外一个,剩下一个在剑宗,还一个是本体。” 陈遂从银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蛟龙之间延续后代的方式和人不同,它们本就?是一个本体不断分裂延续。 “银姝,你要是心里难受,可以来我怀里哭。”陈遂说,“我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你在我怀里哭一整夜,肋骨一根也不会断。” “我陪你一起哭。”楚存说,“我昨日还没哭够……哎,人为什么都要死。” “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叫修仙的路,才?勉强和衰老打了个平手。人还是没法一直活下去,能要一条命的事实在太多了!” 陈遂说:“你已经够好运了,那个倒霉鬼临死之前连春宫图也来不及收,我这是将他的脑袋弄掉了,等下人发觉他死了,还是抱着一本春宫图死的,他的名声也要完蛋了。” “估计百年之后,其?他人提起他都只有春宫图三个字,连他的名字都未必有人记得?。” “下一个。”银姝下落,踩塌地面。 那些小巧的宝树都被他踩在脚下。 “别吐火了。”陈遂对他说,“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放火的,这么多木头屋子要是全烧起来……” “这时候又假惺惺了。”楚存小声道,“你是没放火,人全是你一个人杀的,你是舒服了,难为我都快被银姝晃死了。” “我是说,那时候黑烟必定连大?荒秘境都要被影响,那多不好。而且这方小世界,我还要呆上几年,要是让我吸入脏东西,少活几年谁赔钱?”陈遂说,“我的傻弟弟,你做事前要多想一想。” “我可要活很?久的,魔教的重建才?开始。之后合欢宗,肯定是要拿下的。我要做的事有那么多,这些火也好,死人也好,居然想烧出烟来阻碍我。” 楚存对他梦到?哪句说哪句的行为已见怪不怪:“那老哥,你真不会把我卖到?合欢宗去的对吧?” “你要是将我丢到?合欢宗去,我就?天天变作你的模样,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懂的,我长这么大?身边相熟的姑娘只有游仙一个,但那是我老娘,要么就?是银姝,银姝的性别就?是银姝。一个压抑至极的可怜男青年能用你的脸做出什么,自然不用我多说。” 陈遂只是望着那火。 没有天雷,不是青火。之后的西野要如何处置? 陈遂还拿不下,能名正言顺拿下这里的只有银姝。道侣分开,财产按理说都要分成两半的。 “银姝,你之后想做什么?”陈遂问他,“你也想跟着楚存去合欢宗么?” 第92章 “要是送我去合欢宗,再给我配上三十个年轻貌美的……也不是不行。”银姝说,“不要人,人太坏了。” “你想不想同时有几十个老公和老婆?我想了很?久,你被施义害成那样或许是你只和施义一个人谈上了,造成了施义日益增长的爱欲和不满足的修为间的矛盾,于是施义和你决裂了。”陈遂说,“要是同时整上几十个,他们就?都不是特别的了,他们忙着的就?是要勾心斗角,就?没心思来想你死了。” 楚存说:“你在魔教就?是这样做的吧?” 银姝仍有些犹疑:“这不好吧?我只有一个,但是我想抓走的人至少有六十多个,光剑宗就?有二十个。” “那你可以给他们看这个。”陈遂从他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 “医仙给你的内科学?”银姝用嘴接住了。 “你不去宠幸他们的时候,叫他们好好钻研这些东西,学透要许多年的。之后还可以明日考操作,今日再同他们说,两次不行就?直接打包送去合欢宗。药王宗和西野有矛盾,你养出一群施有恩那样的好大?夫,西野人肯定比起喜欢施义更喜欢你,恨不得?跪在地上喊你妈妈。”陈遂循循善诱道,“而且我的伤好了,你不用服侍我了,再服侍我我也怕自己会短命。之后的龙生呢,是你自己的。” 银姝两只大?大?的眼中,有种清澈的愚蠢:“什么活这么好?” “到?时候,我也会像当时让老四自己选一样,让你选跟着我,还是留在西野。我会一直往前走,只是化神?的修为,会帮不到?我的。”陈遂说,“我是说,让你留在西野,当西野的皇帝。西野是因?你才?从那些零散的部族到?今日的,向?施义复仇的法子有许多种。” “但是留下来的钉子不会因?施义死去而不见。还不如去找点东西补偿自己,更不说你还欠了我太多东西,我身上的灵石银子也不多了。” 银姝眨了眨眼:“老年痴呆也能当皇帝么?” “叫老四帮你喽,老四留在我这里也没用处了。老四比我更懂做人,给他个官职,让他教教你怎么做就?好。老四还有季春君教呢,季春君就?挺正直的。”陈遂说。 “他当太上皇吗?”银姝问。 楚存一口呕在地上:“银姝不认字?” “那他当太子。”银姝认真道,“我不能和老四在一块,老四太小了,当皇后不合适,其?他的官职我记不住,我一听?到?那么多就?头疼。” “他可以当太监。”楚存说,“反正你也不喜欢男人。老四肯定不能给你当太子,他命没你长,当一辈子太子算什么?我在魔教,游仙总说等陈遂死了魔教就?是我的了,但那分明是画的大?饼嘛,她死了陈遂还没死。” 银姝说:“那他可以当太监,我喜欢太监。” 陈遂有些想笑。 之后的事,并不急着安排下去。 施义还没处理掉。 “结束下一个,之后去和谢了了他们会合。我一个人可扛不住施义那老东西。”陈遂说,“都怪银姝当时瞎了眼,还不知道他的后手呢。” * 陈遂去过许多叫佑民寺的地方。 这里的却是头一次来。 往山上走,回?头便能望见城中被银姝踩塌的地方。那群西野人以为是天灾,说皇帝肯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银姝,等你接手西野了,他们也会为你立起神?像的。”陈遂说,“就?像给真君的一样。” “那要是有人对我的石像做不好的事怎么办?”银姝化了人形。 比陈遂还要高上些许,跟在陈遂身后像是陈遂家里脑子不太好使的下人。 “那你去反客为主啊。”陈遂道,“你以后给我少看点话?本子,上面的都是骗人的。” “不是话?本子里的人也骗人啊,我天天看你骗人。”银姝提着衣摆往石阶上走,“陈遂,你要怎样和谢了了说?说你忍不住了,将施义的容器不小心全掐死了。还是说你不是什么医修,其?实只是在她面前装装柔弱。” 陈遂也不知要怎样好了。 一见到?陈昭,狂喜到?失了神?智,他这会儿还有些发热,银姝给他下药下太多了。 “就?说是银姝做的。”陈遂说,“说是楚存做的也行,或是楚天阔、施义,反正不是我做的。” ----------------------- 作者有话说: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第87章 恩断义绝 太阳还?是落下?了。 谢了了浑身上下?满是血, 她望着陈遂,眉眼间是掩不去?的疲惫。 她的眼神也变得好复杂。 陈遂不愿多想,就和银姝说的一样,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来了?”谢了了先开口。 天还?没黑透, 正是在血红和乌黑之中的样子。 “我来了。”陈遂说。 那把雪白的银姝剑, 在陈遂手上服服帖帖, 才饮饱了血, 连剑鞘上都泛着那样夺目的异样光彩。 陈遂不知要从何处说起。 先说他是楚遥么? 还?是说施义的事?。 “我先和你说,封在我躯壳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谢了了抢在他之前抢了话题,“陈遂,你小时候也听过?世上第一把剑的故事?。那剑被锻造出来,需得日日饮干九十九人的血。” “剑本身并未有什么正邪, 只?是锻剑的人是个心术不正的西野人。吞掉的魂魄太多, 剑才生了剑灵。剑灵见过?太多人死之前的模样, 它从西野逃走了, 西野人的血太苦涩又乏味,个个都野心勃勃,它离开了西野。” 陈遂当然知道, 楚天阔身上就流着剑灵的血。 “它逃到那个叫玉山的地方, 一个魔修才从小世界飞升到这方天地。剑说, 西野人的血好难喝, 要是能给它一口香甜温热的血,它就立下?约定助这魔修。” “魔修说,他的血因邪术的缘故很不一般, 但他不需剑灵相助。他血洗了几十个小世界,这里也会成其?中不值一提的一个,他要往上走。”谢了了说下?去?, “魔修拎着剑,一路往北屠戮,血流成河。剑喝过?许多人的血,却没尝到过?魔修的,它才意识到魔修比他要强。于是剑对魔修说,我爱上你了。” “剑灵与魔修快要到那时的剑宗,有个姓季的修士拦下?他们?,问他们?为何要一直杀人。魔修说他因邪术的缘故,见过?的修士都想杀他炼丹,让他感?到厌烦。剑灵说它要填饱肚子,修士的血比西野人的血要稍微好喝那么一点点。” 姓季的是谢了了的先祖了。 “正道修士便说,若是输给了他他,魔修和剑灵就再不能杀无辜的人。” “ 他赢了么?”陈遂道,“应当是赢了,魔教的人不会留对手的命,那样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做事?必要斩草除根。” 谢了了点头:“确实是赢了,那魔修才到这方天地不久,至于剑灵,剑灵也无法杀死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剑灵感?到无法理解,却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 “后来的事?,便是那魔修到玉山魔教去?,修士回?了剑宗。还?有约定,剑宗的那修士将剑的本体封存在了自己的躯壳里?”陈遂理了理思路。 “正是如此。是剑本体的一部分,被修士封在躯壳里,作约定的信物。剑灵说,在它离开这方天地之后,想知道千万年后到底是魔教还?是剑宗统治着这方天地。修士想的却是,若是不封住这邪剑,魔修迟早要炼化整个剑宗。” “剑灵、魔修如今都已飞升上界,我能听闻的不过?是传言而已。季家?却始终封存着那碎片,约定最后成了诅咒,我先祖也因此而死。” 所以季春君会虚弱至此。 要封住那剑的碎片,即使只?是小小部分,都要耗去?大量的修为。毕竟剑灵已在上界,用藤蔓缠住利刃或许一时能行得通,只?是几十年过?去?,藤蔓本身也会断裂。 “太多年过?去?,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这个诅咒时,陈遂,你当时也在流血。剑灵的一滴血,沿着你的指尖滑落。碎剑想找到剑灵,也会因剑灵的血安分下?来。” 陈遂笑?了笑?:“倒是好笑?。我是剑灵的容器?” 谢了了没说话。 “所以你要控制住我,就能控制住插手这方天地狗屎事?的剑灵。容器碎掉还?是完好并不重要。也是天机阁算到真君要插手这里的?” “不只?是,很多年前真君就插手过?了,楚天阔因此死了,季春君只?剩魂魄。若是真君赢了,这里的灵气?会源源不断供给到他身上去?,但这里会沦为一片死地。” “就和魔修掠夺过?的那些小世界一样。”陈遂道,“还?是真君深谋远虑一些。” “了了,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谢了了盯着他:“我一刻钟前才知道的。” 第93章 “谢传恨出关了,剑宗被偷袭了,活死人怎么杀都杀不完。谢传恨处理起来都很难,那些活死人用的术法,是上界的,一时没有应对之法。”谢了了说,“陈遂……陈遂,你要怎么做?”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当时那样,为自保,我没什么事做不出来。”陈遂也看着她,“要和我恩断义绝?” 陈遂还以为谢了了会大发雷霆。 任谁被这样戏弄,心里都要有几分不快的。 若是陈遂换到谢了了经历这一切,陈遂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杀了对方,给自己的愚蠢和有眼无珠谢罪。 “剑宗还?要你。你不能死,要彻底让真君没有插手的机会,要杀了施义。”谢了了冷静得可怕,“之后的事?,我会好好处理。” “像你处理施和一样?” “那都不重要,母亲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比起纠结是对是错,让剑宗留下?来更重要。” “那你选对了。”陈遂对她说,“凭你也杀不死我。” “你忘了那些被我治过?的剑宗弟子?我对他们?都动了手脚,除了你。若是我受到致命伤,他们?会为我分摊。不然你以为,当时和蛟龙对上,我的全身上下?的骨头没一块是好的,我还?能恢复如初。” 谢了了好无趣。 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总让陈遂想到楚天阔。陈遂许多挑衅的话说到一半,又感?到了无生趣。 “若你来助我,杀了施义,此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谢了了说,“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陈遂有些想笑?。 剑宗在她心里到底是要比陈遂更重上两分。 谢了了做那些事?出发的原点不过?是为了让剑宗能留存下?去?,或许那是谢了了的正义。 “好。”陈遂说,“往后我会回?魔教去?。” “你将那碎片给我吧。我身上流着剑灵的血,我是这里唯一能驱使那碎片的人。” 谢了了还?有些发愣,见陈遂伸手,便两眼茫然地望着他。 “你头发上有灰。”陈遂轻轻将灰车拂去?,“好了。” “陈遂。”谢了了说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剑宗的人似乎待你不薄。” “可是魔教被你们?一把火烧了。”陈遂无辜道,“这也算一笔勾销,反正你杀不掉我。之前那样信我,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对的。你想过?我身上有许多秘密,没想到我就是楚遥,但你再恨我,你也不能杀了我。” “让整个剑宗的孩子都来为我陪葬,似乎有些划不来呢。”他说,“陈遂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之后,我们?痛痛快快打一场。”谢了了说,“就像我的祖辈与你祖辈一样。” 那要看解开禁制的谢了了有多厉害了。 “不用阴谋诡计。”她说。 陈遂不置可否:“要是你死了,剑宗可就后继无人了。” “穆为霜也不是死的。”谢了了说,“先找到施义。” 施义的气?息,银姝已无法感?受到。 大抵是用了什么阵法遮掩起来。 “我打不过?哦。”陈遂摊手,“要是正面和施义交手,或许了了要厉害些呢。” 谢了了冷着一张脸:“你是想等我和施义打得两败俱伤,再将我们?两个都弄死吧。” “怎么会?我不舍得,多好的炼丹材料啊,你们?死了我会很伤心的。”陈遂笑?着说,“施义只?剩下?一具能夺舍的躯壳在剑宗,和他本体了。” “陈遂,走吧。”谢了了说。 * “陈遂,你为什么不骗谢了了了?我觉得你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会又相信你了。”银姝说,“反正施义之前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也能一直原谅他。” “她不会原谅我的。就算她认同?我的想法,我对剑宗的人动手脚是为火烧魔教报仇,我们?也不是一路人。像她那样,我做不到。” “剑宗的人不会容许我做的事?,你懂么?” 和银姝说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天机阁的人仍在推算,谢了了在金刚阵里踱步,焦躁不安。 只?有陈遂还?老神在在地与银姝聊天。 “不懂。她肯定很伤心,自己重视的长辈一朝成了一个很坏的人。”银姝又说,“谁都受不了,她居然连眼泪都不掉呢,真是好厉害。”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喜欢掉眼泪。谢了了估计也不知道要怎么看我,我是她的恩人,之后也会是剑宗的恩人,但也是她的仇人。” “我听不懂,但是她再也不会喊你小遂哥哥了对么?” 连名字都是假的。 陈遂又不是一开始就要叫陈遂的。 “那重要么?”陈遂反问,“你想这么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你倒是看到施义要干什么,别?一句话说不出来。” “当然是干施义了。”银姝说,“干完了再弄死,毁尸灭迹我已很熟练了。” ----------------------- 作者有话说:卡卡的。 第88章 难解的题 “还有几处?”陈遂问谢了了。 施义还没有来。 他和谢了了却不?情不?愿地将城中几处阵法先解决掉了。陈遂不?情不?愿是嫌累, 谢了了则与他相对无言。 “不?知道。”谢了了拎着?重剑,“我对阵法并不?熟悉,比你们?魔教还要不?擅长。” 陈遂苦笑道:“谢传恨算了那么多, 没想到?让你带个会阵法的?” “天机阁也不?是什么都能推算出来的。施义的命也和你一样, 都几乎算不?出来了。”谢了了面上神?色淡淡, “这种东西, 他们?都喊邪术。” 陈遂不?会那么多种邪术。 阵法杀人实在?磨磨叽叽, 等陈遂将阵法都给布置好了,要杀他的人早到?陈遂身前?,一招毙命。 “银姝,你过?来看一看?你能看懂什么?”陈遂喊心不?在?焉的银姝,“一提到?施义就成这样了。” “我只是在?想, 魔教的血池可惜已毁了, 不?然将人丢进去, 溶到?只剩白骨, 魂魄却还是有意识到?……可惜有人再也用不?到?了。”银姝走上前?来,“陈遂,你还发?热么?” 西野人还是太多。 陈遂杀掉的人, 他们?的死被放到?这样多的西野人面前?, 都成了鸟羽一般轻飘飘的小事。 陈遂回望那些挤在?一块儿的屋子, 好像在?看横木上的蚁穴。 “了了,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我们?想过?根本回不?去?” 见?鬼的谢传恨,不?给支援也就算了,知道西野人那么擅长鬼画符连个符修一个不?给。 谢了了仍盯着?地面的裂口发?呆。 “我主人问你话?呢?”银姝很狗仗人势地发?问, “谢了了,说?话?。” 谢了了了回过?神?:“或许。” “万不?得已的时候,将我献祭掉就好, 那剑灵也能完完整整降临。”她说?,“反正魔教应当很擅长献祭的邪术。” 剑宗还有好多事都瞒着?他。 “穆为霜到?哪里去了?”陈遂又说?,“逃走了?还是谢传恨要你在?这里解决掉我?” “他们?回剑宗去了。”谢了了说?,“剑宗没想过?要你的命,你明面上还是医仙的弟子,我暂且不?会对你动手。” “那我要走了。”陈遂不?欲和她继续打谜语。 这对陈遂太不?公平了,剑宗的人什么事都知道,只有陈遂还要在?这拼拼凑凑,也不?知猜出来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谢了了又死命抓住他手腕。 她的力气还是这样大,陈遂感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陈遂不?明白谢了了到?底在?想什么,她什么也不?说?。 “来不?及了。”谢了了抬头看他,“施义将皇城封起来了,只是单单将整个这里的人弄死,用来来催动阵法,沟通不?了真?君。但?他已没别的路能走了。” 陈遂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想要我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当祭品?” “不?是的。”谢了了摇头,“母亲说?,若是我能在?这里杀掉施义,我就算真?正过?关了。若是我输给施义,我也不?用回剑宗去了。” “就是……施义未必会来找我们?。你忘记了?施义还有一个容器?”她说?。 施有恩。 施有恩再恨他施义,他身上流着?施义的血。施义就能将他充作容器。 医仙也帮不?了他。 “所以,谢传恨给我出的题目是救下这些西野人。”谢了了说?,“给你的也是,你手上就算沾满血,你也不?得不?去当他们?的救世主。” “你们?剑宗真?是很恶心了。”陈遂冷声道,“我杀死的人,和我救下的人是两?码事。死掉的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救不?回。” “但?你要救人。”谢了了对他说?,“这个阵法已处理掉了,去下一个吧。” 第94章 陈遂还有些发?晕。 “你流鼻血了。”谢了了看着?他,“小心一些吧。” “要我一个元婴,连着?处理这么多阵法,也受不?了。”陈遂扶着?石墙蹲下去,“我的脑子好用是不?假,这些东西要我一日内就融会贯通,也太难为我了。” 他的脑子都在?嗡嗡响。 银姝小小的脑子根本记不?住几个阵法,陈遂拿着?几本册子对着?阵法拼拼凑凑,连蒙带猜来破阵,真?能给施义全破了,那施义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这种损耗,你不?是要剑宗的人为你分摊了么?”谢了了在?他一边蹲下,“对你不?算什么的。你跑到?铁牛岭,那里的人全死了。” “只有致命伤才分摊。”陈遂擦去鼻子下的血,“我对剑宗还没那么坏,这种损耗不?过?是流流血,发?会儿晕的事。” 他要等着那一阵眩晕感过去。 “好了叫我。”谢了了就走开了,“死不?了,一会儿就能好。” “她肯定在?想,反正陈遂又死不?了,不?好好用划不来。”陈遂抱怨道。 银姝很是着?急:“陈遂,你真?没事?” “死不?了。”陈遂说?,“不?过?是两?滴血而已。” 救人或杀人都不?重要。 两?滴血对陈遂也不?重要。 “我想到?施义或许会在?哪来。”银姝忽然说?,“或许我们?要去那里看看。” “但?你还是先歇会儿。”他扶着?陈遂,“总觉得,剑宗送我们?过?来,像是要送死一样。” “我死在?这里,谢传恨绝对赚了。让谢了了一命换陈遂去死,划得来。”陈遂小声说?,“不?会死在?这里的。银姝,你之后不?是还有事要去做么?” “那也要你活着?,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银姝说?。 谢了了背对着?陈遂。 陈遂不?知道谢了了有没有将这些话?听去。 “我已知道我之后要做什么,所以我不?会再将我的命看作无所谓的东西。”陈遂笑着?说?,“先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吧。” “施义和我才从山里到?西野来,我说?风里有灵气在?涌动,施义说?那就是龙脉吧。他和我开玩笑说?,若是在?这里放下一条死龙,就是真?的龙脉来。”银姝说?,“我说?,等到?他死了,我将他的尸体埋在?那地方,我会偶尔来看他。” “反正一百年,五百年,对我来说?都很短,等不?到?我记不?起他的面孔,他的尸首就会先腐烂掉。” “陈遂,风里的灵气变少来。”谢了了说?,“我的修为似乎用不?了。” 她皱着?眉:“是施义的阵法。” “我用的邪术,拎着?剑一般也是用邪术。”陈遂说?,“你让银姝试一试。” “倒也还好。”银姝伸出手来,“我又不?用引天地灵气,我的肉身已经够强来,比起花里胡哨的招式,我更喜欢拳拳到?肉。” “我们?这里还有个孩子呢,别说?这么血腥的话?。”陈遂说?,“拳头太不?优雅了,我的剑法其实也用得不?错,了了应当还没看过?吧。我倒是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至少血不?会溅到?我身上。” “我倒是也能用重剑。”谢了了道,“只是施义不?会受这阵法的影响。” “对呀。你要自己去想如何破局。”陈遂说?,“这是谢传恨给你的谜题,你自己去解开。” 对陈遂都无所谓。 谢了了成不?成剑宗的宗主,都无所谓。 谢了了打魔教时没少出力,陈遂还不?想之后一直和谢了了打架,看起来就很难解决。 “我能想出的法子,只有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炼成丹药而已。”他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将这些人全炼化了,施义必会着?急地找上我。” “那是魔教才会做的。”谢了了打断他,“先去找银姝说?的那地方。” “这也是为了救人。”陈遂说?,“了了最好快想到?要如何解决哦,那是万不?得已的方法,若是让我没了耐心,就只能用这法子了。” “用不?着?你来操心。会解决的,没必要让那么多人去死。” 陈遂不?知道她到?底是嘴硬,还是还有底牌。 “随你。” * “陈遂那边,会不?会也很难?”老四问季春君。 陈遂走后,一连几日都是这样阴沉沉的鬼天气,太阳看不?见?,风倒是大,吹得人心烦意乱。 那群活死人从剑宗的山下往上走,后来谢传恨就出来了,她守着?护山大阵。 她看上去没老四想的那么年轻,也没老四想的那么苍老,只是看上去比那些活死人更像一个死人。 “他死在?那里才好。”季春君的鬼魂说?,“还不?如先操心你自己。” 鬼知道哪来这么多被操纵的死人,没日没夜往剑宗的山上涌。偶尔几个还会用上界的法术,难缠得很。 穆为霜的炮都炸不?死,炸了脑袋身子还在?往前?走。 很恶心,简直是陈遂喜欢的类型。 “他好歹还是我主人呢。”老四说?,“您别又说?他多坏多坏那一套,我不?听。” “他给你的记忆都做了手脚。”季春君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信他?” “我不?信他还有谁会信他?我就信他,我还等着?带他见?家?长,我老妈肯定会给他炖老母鸡。”老四说?,“他做什么事我都能接受了,反正跟着?他的日子无论多猎奇的事我也看了不?少。” “无可救药。”季春君道,“他或许回不?来了。” “那剑宗要小心了,要是剑宗的人让他回不?来,他肯定已留好了让整个剑宗和剑宗弟子的九族给他陪葬的后手。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还是很懂陈遂的。”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我要努力把结尾生出来…… 第89章 忘掉的事 “没那么心地善良。”银姝小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说这样一句话,就当是在说陈遂好。” “大抵有人想我了, 念起我。会是谁呢?难道我杀人家老爹的?事被儿子知道了?”陈遂喃喃道, “早和老四说, 不该留活口。” 谢了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抓紧了银姝的?鳞片, 抓得银姝惨叫连连。 不知她在想什么。 连她也变得少话了, 只是低着?头,那双眼中偶尔闪过什么。 可陈遂没心情去揣度。 他?似乎漏掉了什么事。 谢传恨肯定还想利用他?做什么,陈遂不信医仙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让剑宗能对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有几分怜惜。 “或许是老四想你了。听说狗太久见不到主人,就会着?急地吠叫不停, 他?们以为自己被丢了, 主人不要他?们了。”银姝从容地从两座高塔之间穿过。 西野人在这里垒起好多好多的?高楼。 高楼样式总让陈遂想到坟墓, 有些人喜欢给自己堆高高的?坟墓, 虽然那样也不会有人记住死掉的?是谁。 “老四的?真名叫什么来着??”陈遂问?。 谢了了不说话,便只有陈遂和银姝在鸡同鸭讲地谈下去。陈遂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不说话一路静悄悄的?, 会显得他?们不像是去做好事反倒像是去送死。 陈遂又不会这样就去死。 只有死人才会一言不发。 银姝说:“我怎么知道?反正是三个?字, 一般你们人的?名字都是三个?字。只有坏人的?名字才是两个?字的?。” “那你这么说, 你也绝对是坏人。”陈遂望着?下面的?人, “除非你跟我改姓姓陈。” 地上?一张一张惊恐万分的?面孔,就这样望着?陈遂。 叽里咕噜的?西野话一句也听不懂。 “我又没说过我是好人,谢了了觉得什么事都能功过能相?抵, 那我在大荒秘境杀了好多人,又救了好多人,我自己都算不清。”银姝学着?那些人说话, “陈遂你呢,你救的?人和杀的?人哪些更多?” “你问?了了去,我自己怎么会记得这种事?你会记得自己每日?喝了多少水,又吃了多少粒米么?”陈遂反问?,“纠结这个?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那我觉得老四煮的?饭好吃一点儿,他?多加点儿水,米粒又软又烂。陈遂煮的?猪食里面总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去生火还差不多。” 又是两座高塔。 陈昭也和陈遂讲过镇妖塔的?故事,听说做了坏事的?妖会被关进?塔里,整日?望着?一小片灰白的?天?,消磨自己漫长的?一生。 这里会有镇妖塔么? 有的?时候人比银姝更像是妖怪。 塔上?面挂着?几个?铃铛,银姝飞过去,铜铃被他?撞下来。 第95章 下面有个?西野人在大声喊:“天?上?掉铃铛下来了。” 又有人说:“天?上?怎么会掉铃铛呢?肯定是鬼丢下来的?,捡了铃铛就要被鬼骗走了!” 谢了了在银姝的?背上?,她也大声对着?地上?的?人喊:“这里又没有鬼!” “天?上?连龙都有呢!怎么会没有鬼!说不定还有神仙就在这里一直盯着?我们。” 天?上?只有惨白的?太阳。 陈遂以为太阳会永远都是红色的?。 “天?上?就算有神仙,也没空管你们的?,你们算什么呀?至少要像是这条龙一样。”陈遂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被风吹到离地很近的?地方。 “像这条龙一样,连神仙都会想算计你。”银姝对人说,“你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天?要下雨了。” 谢了了奇怪道:“我看分明是太阳天?。” “陈遂是水灵根,等?下打不过肯定手脚并用,他?碰到难打过的?敌人就要用水了。”银姝说,“那是比较不优雅的?打法,陈遂不喜欢。” “总之,你们回?去吧。以后看到龙在天?上?飞,别用眼睛去看了,你们承受不了会眼睛和鼻子都流血的?,会死的?。”银姝好心道,“回?去找老爹老娘要点钱去找俊男美女去吧。” “银姝,那里到底是哪里?”陈遂实在不忍在谢了了面前继续这个?话题,“是你们两个?的?坟墓?” “是龙脉哦。但我不知道龙脉到底是什么就是了。”银姝说,“我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人总是喜欢想子孙后代的?事,子孙后代说不定都是白眼狼呢。” “你看这些懦弱蠢笨的?西野人,哪里有当年的?影子?繁衍就是这样的?,总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就比我祖先要差劲太多太多了,根本比不上?,往后还会更差。” 陈遂倒不觉得自己会比陈昭差劲。 陈昭都没将整个剑宗的人都给骗的得团团转呢,这种事情其他?人做得到么? “你为什么说话时要张开你的双臂?这样会显得很蠢,但你那张脸还算好看,才让这个?姿势没那样灾难。”银姝吐出一口浊气,“了了,你看陈遂又救下下面两个?人了,全凭他?和我克制住了自己。我们两个真是太厉害了,只要修身?养性便减少了天?灾的?到来。” 谢了了懒得理厚脸皮的银姝。 陈遂想她这会儿或许心里还在天?人交战,一面想着?陈遂这个?贱人居然一直骗她还敢在她面前杀人,一面想着?她自己的?这条命是因陈遂而延续下去的?。 “你看人家都不理?你。”陈遂说,“银姝,在那里我会看到什么?” “我也想知道,或许会有许多我的?雕像?人都是这样,只有死了和再也见不到了才爱上?了。我以前也想过在大荒秘境里面放好多好多爷爷的?雕像,可是爷爷会要我别犯傻,还会骂我在他?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去看他?一眼,再多的?雕像也没有用。” 银姝缓缓落在草上?。 白花被风吹得在风里飘散开来。 有一瞬间陈遂又想到在大荒秘境里,银姝流下眼泪的?那一会儿。 到底是被海风吹得受不了,还是挤出两滴眼泪来?那都不重要。 “多好了,一年四季都和初春一般,那山遮着?不会有太猛烈的?风吹进?来,地下还有一处温泉,温泉就算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这里的?花开着?。”银姝化作人形,“这都是我当时想的?。我甚至想过死亡对蛟龙来说会很有趣,但我爱施义又还没爱到那个?地步。如果狗蛋死了,我才或许会躺下陪着?它?。” “或许在这世上?,我再也见不到其他?的?同族了,狗蛋又讨厌又不像一条合格的?蛟龙,但是蛟龙只会越来越少。” 陈遂没看到施义。 还以为施义会在这里等?着?他?们,然后头上?有一根红色的?血条,陈昭说以前在小世界打怪时就喜欢用邪术给它?们头上?整个?红色条条,只要陈昭打得够快,一下就能清掉。 “城中的?阵法已全部毁掉了。”谢了了说,“施义难道去剑宗了?” “剑宗有季春君呢,谢传恨说不定将道侣祭天?,就能大喊着?爱去法力无边一巴掌拍死分身?。”陈遂道,“你要对那些老家伙有点儿信心啦。虽然我老爹被真君偷袭一下给干掉了,你老爹变成残魂了,但是你老妈还是健全的?,发挥一下老妈的?主观能动性。” 陈遂也没有在安慰谢了了。 管他?呢,都已经?挑明身?份了,他?懒得继续装,那样实在太麻烦了。 “这里有一块墓碑呢。”陈遂说,“上?面刻着?施义的?名字。” 只有名字的?石碑。 世上?叫施义的?人或许很多,但是没人会将那个?建立西野的?施义和其他?的?施义弄混,即使是银姝也不会。 那个?字刻得歪歪扭扭。 “我感觉我来过这里。”陈遂说,“在好久好久之前。” 记忆被封起来,被污染了。 也是施义做的?么? “要解开么?”谢了了终于出声,“肯定被动了手脚。” “不解开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起害怕解开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都想起来。”他?在草上?坐下。 这里的?草长得很好,坐上?去像是坐在厚毯子上?。 “了了,帮帮我。”陈遂说,“或许要找到施义到哪里去了,也要用到我这段有问?题的?记忆。” 谢了了还在迟疑。 “万一……万一。” 没有那么多万一。陈遂能到现在还没死,就说明陈遂不会因这种小事死。 至少是好几个?小世界给陈遂陪葬才足够。 “你犯傻了?他?的?致命伤还有剑宗弟子给他?分摊呢。更不说这些剑宗弟子,还有自己的?家人为陈遂分摊…… 好像不小心说太多了。”银姝说,“你帮帮他?,对保下整个?皇城还是有好处的?。” “我将碎片给你。”谢了了说,“或许会很痛,但是很快就好。或是你要从我口中听到我听到天?机阁的?人怎么说?” 这里还有天?机阁的?事呢。 “我想知道。”陈遂说,“谁说的?,或许都有假话在里面,只有我自己不会骗自己。” “陈遂……”谢了了沉沉叹了口气,“我又不会骗你。我从来没骗过你,也没想过要杀你。” 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归根结底还是陈遂实在太弱,他?发起火来骂人施义和游仙都以为他?在唱歌,虽然他?骂的?全是他?能想到最脏的?脏话。 “我知道。” 第90章 想起的事 陈遂好多事都?忘记了。 好多好多的事,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是茫然?地恨着,大抵是陈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当前重要的事只有魔教。 “他没事吧?”银姝仍对他放不下心,“那么多被封住的记忆, 一下子全回来了, 万一陈遂也变成傻子怎么办?像我这样的傻子, 我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就够。” 谢了了只是止不住唉声叹气:“你信他就好了, 他若真是个傻子就好, 可他偏偏不是傻子,要我如何?去面对他?” “就这样去面对。陈遂的老爹那么正直,我听上去简直感到像神?话角色,还?不是对陈遂难么坏的老娘一见钟情。他老娘那么十恶不赦,陈遂他老爹看好她, 不让她再屠戮无辜。过去的事他改不了, 至少他管好了陈遂他老娘没将?这方天地全炼成丹药。” 银姝安慰她道:“你非要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你就想想我不小心将?我爷爷一辈子藏下的东西几乎都?给人骗走了, 要是不被骗走根本没有那什么狗屁阵法?。” “我真厉害,不小心让所有人都?和我一起完蛋。”银姝给自己鼓掌,“嗯, 不愧是我。” 陈遂合着眼。 “不会有人捅的篓子比我的还?大。”他笑?嘻嘻道, “你也劝着陈遂, 多让他救几个人, 那不就是了?” 谢了了知道是和银姝说不通的了,又叹了口气。 银姝的脑子里没人知道在?想什么,驾驶天明天塌下来, 他或许今夜连夜在?屋子顶给画上图纹,那样天塌下来是五颜六色的。 “放宽心,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能闯的祸简直是不可限量。” 陈遂被银姝吵得头疼:“银姝,你再说下去谢了了要拔剑了。” 银姝才撇撇嘴:“这可是我一千多年里积攒下来的经验!老人的良言!” 那这一千年里只增长了年纪,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增长。 “你想起来了?”谢了了问他。 陈遂点头。 陈遂一直很奇怪,他为何?记着的是楚天阔杀人了。 原本的事也很简单,没太多弯弯绕绕,只是他的记忆错乱了。还?有身上的伤总让他惴惴不安。 第96章 最开始的时候,楚天阔在?西野,见到了施义。 那只是是施义的容器之一,楚天阔受不了施义一身邪术的痕迹。 他说:“我想杀了你。” 施义大惊失色,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然?暴露给剑宗:“你杀我做什么?” 楚天阔感到自己有失礼貌,便道:“您好,请让我杀了您。”便提着剑去杀施义。 陈昭杀的人太多了,楚天阔必须加班加点杀坏人救好人才能为她洗清罪孽,虽然?此事陈昭和谢传恨都?觉得他喝多了中药,脑子终于出了问题。 修无情道修的。 施义被他一路砍砍砍,见自己再无脱身的机会,只好一面痛斥剑宗对着西野发神?经一面催动阵法?。 后来的后来。 楚天阔杀掉了施义。 但?是,楚天阔打不过真君。 他死了,施义从某个容器里苏醒过来,对剑宗的人满腔怒火。他将?施有恩送走了,想让这个容器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为他留一线生机。 陈遂那时还?在?魔教,陈遂是从其他口里知道那些讯息的。 楚天阔是个傻子。 他以为他能杀掉真君,因为剑宗教会他的一直都?是邪不压正。 后来他死了。 季春君也死了。 陈遂原本也要死的。陈遂在?去大荒秘境的路上,受到了袭击。 “我还?以为楚长老那样的人,怎样都?不会死。”谢了了忽然?说,“好吧,是人都?是会死的。” “人不死就是妖怪了,施义你还?觉得他是人么?人性越来越少,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愤怒和不甘。”陈遂道,“后来的事就简单了,我被施义袭击,天机阁的人救下了我,但?是施义放我走的条件是让我什么都?不记得。” “施义和剑宗定下了约定,这些年来,施义不借用真君的力量杀掉谢传恨和谢了了。谢了了不能死,谢了了死了,她身上承载的诅咒就要出问题了。所以谢传恨答应了。” 世间的事没那么多爱恨情仇掺在?里面,无非是我恨你我杀你的故事。 施义也需要时间。 需要真君下一次能按照约定降临。 约定是有限制的。 “陈遂,你家里的关系好复杂。”银姝说,“你老娘到底多少岁,那你老娘也喜欢小年轻,那我不是一个人。” “我老娘十八岁就很水灵,如今更是水灵得不行。我老爹也有几分姿色,因死得太早的缘故就更?有几分姿色。”陈遂缓缓道,\"施义的术法让我什么都不记得,而天机阁的人来救我,是因算到我之后会救银姝。" “纸鸢说,只要能救下银姝,怎样都?行。即使救下我。” 倒是阴差阳错被银姝救了一命。 “我救了你一命,我能不换欠你的钱么?”银姝嘿嘿一笑?,“减半也行,实在?掏不出那么多好东西,算我求你了。” “算一半。从幻境里救你,拿下狗蛋,这是两回事。”陈遂伸出两根手指,“还?有其他的要算么?还?有让你和狗蛋重归于好。” “我怎么不知道我和狗蛋重归于好了?” “我命令它和你去重归于好,它会懂事的。它这会儿都?喊你哥哥呢,真是亲切。” 谢了了道:“怎么感觉有些恶心?” “感觉恶心就对了,恶心的事多了去。”陈遂说,“施义的本体还?在?。不过我不后悔解开封存住的记忆。” “至少你知道楚天阔是怎么死的。”谢了了道,“等事情结束之后,其他人也应该记得。他死在?做自己认定事上的路上。” “那更?像是一个神?经病见到不符合自己想法?的人就忍耐不了,感到像有蚂蚁在?身上爬,便出手惹出来的事。”陈遂嘲弄道,“施义说着想让世上没了仙路,就众生平等了,那我想要他的所有钱,还?有他的老婆呢老公儿子女儿,怎么不见得他会给我。” “我不是已?经在?你这了么?”银姝在?一边扯着白花,“他儿子才被你弄死。” 叫不出名字的白花。 “那行吧。”陈遂说,“我脑子里有他邪术的痕迹,反过来,也能借着这痕迹找到他的本体。” “但?是我打不过他,虽然?不会死,他要是再让我的脑子这样弄上一遭,我就要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了,简直和银姝一样。” “他在?地底下。” 谢了了还?在?想之前的事:“那也要去找他。”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要死了我才能之后放心地活下去。”银姝将?那白花碾碎,“这种花,再见到还?是很怀念。” “我也是要去的。楚天阔死了,陈昭就飞升了。但?是施义欠了我一条命,那条命是楚天阔的。” “所以我们三个人都?和施义有仇?”银姝说,“那真是太好了,那施义就是三倍的十恶不赦。” 他那银白的长发在?惨淡的日光下,光泽不再。 其实人到了年纪,头发就会白得像雪。 “但?是。”谢了了说,“要杀了施义。我也很难做到。” “所以这是一个难题,谢传恨将?这个难题抛给你了。她要在?那里解决其他的事,谢了了,她的意思?是你长大了。” “就算救不下所有人,也是对的。” 谢了了眼中一片茫然?。 “有的人要死,有的人要活,你救不了所有人。”他说,“你比我更?像是楚天阔。” “至少别让我看到有人这样死在?我面前。”谢了了苦笑?道,“要是我能救下所有人,我就不是人了。神?仙也做不到,神?仙自己都?会死,只要有更?厉害的神?仙,一剑就足够了。” “那我们这会儿要做什么?”银姝问,“施义能找到但?是还?打不过,出也出不去,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而且施义迟早还?会来找我们。” 去找到施义也没用。 陈遂还?杀不死施义。谢了了还?有东西没给陈遂,或是谢了了还?有底牌没揭。陈遂倒是不急不忙的,反正他死不了。 只有谢了了会着急。 银姝呢?银姝也着急的,急着想杀掉这个让自己蒙羞的人。 他该死。 “先去给老四整点儿西野特产,比如西野人的坟,或是西野人?”陈遂开了个玩笑?,“谢了了,你说要怎么做?” “要……要去找施义。”她说,“没其他的办法?。找到施义,才能继续下去。” “施义在?地下,地下是宫殿还?是坟墓?先去看看吧,了了要怎样我都?会帮着你的,在?施义死之前,我们还?不是敌人。”陈遂问,“西野的特产到底有什么?” “有西野的厚脸皮西野人,不要脸的人特别多。”银姝倒是听话,“要是我有这么厚的脸皮,我当西野皇帝就是绰绰有余了。俊男美女也多,就是总怕和我有亲缘关系,忽然?对我说银姝你是我的奶奶。” 施义还?藏在?地的深处。 陈遂有时也想地下是什么?有人说过人死了,魂灵还?在?地下徘徊。 施义早该死在?一千多年前。 那本来是最好的结局。 第91章 温和的夜 老四从来不吃西野人?。 银姝对陈遂说, 求他对老四上点儿心。 陈遂就说,求也没有用,施义还求银姝说多疼疼他呢。 “我怎么不知道他说过这样恶心的话?”银姝的神情?像直吞了整整一只苍蝇, “你总不能带着我前老公的尸首去跟老四说, 过来吧孩子, 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多好啊, 升官发财死?老公, 这是多少人?谋求的。”陈遂拍了拍银姝的肩,“施义到底要怎样解决?我真打不过。” “谢了了又?不让我杀人?,为了其他西野人?,消耗掉这么一点点人?已很划算了,剑宗山下面?卖牛乳茶买一送一的日子都只有那么固定的几日呢。”他说。 太?阳又?落下了。 谢了了不说话时, 时间只是缓缓流动?, 好像一条快要结冰的河。 他望着遥遥西边的几颗星子, 云吹过去, 它?们又?看不见。 “我说啊,我想到了。等这事结束了,我就带着老四的妹妹去买身漂亮的衣裳, 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衣裳的, 然后?带着她?回剑宗, 老四肯定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事了。”陈遂拨弄了一下要熄灭的木头。 火星在风里?吹开, 照在谢了了的面?上。 陈遂不知她?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她?的眉头因那难办的事拧在一起。 “拉倒吧你,我那个?年纪的时候就不喜欢漂亮衣裳, 我喜欢漂亮的男人?。”银姝说,“谢了了也不喜欢漂亮衣裳,她?喜欢那些难看得要死?的剑谱, 那些蚂蚁似的小字让我一看就昏昏欲睡。” “剑谱明明就很好看。”陈遂看了一眼谢了了,“怎么会睡着了,你就是看这种东西看少了才不聪明的,你要是从小到大都和人?谢了了一样,你小孩一从肚子里?钻出来就比你聪明,我就比我老爹聪明,我老爹死?得挺惨,死?了之后?还好多人?骂他。” 第97章 “还有人?一听到他死?了,就大摆宴席庆祝。我都没说什么呢。” 谢了了忽然出声:“去找施义吧。” 陈遂以为她?多少要想到最?后?一刻,那时候陈遂要按耐不住去炼丹了。老四和银姝月末要做的事总是在前一天夜里?采取主动?做。 “你想通了?”陈遂问她?。 烧着的火是热的,照着他面?颊也有些发烫。 那谢了了比他想得要更坚定嘛。 “她?留给我这样一个?难解的题,想问我能不能做到和楚天阔一样,认定了,死?掉也无所谓。”她?说。 陈遂又?问:“你不是很怕死?嘛?” “反正必要的时候,把我用掉也无所谓。我只是还有好多事想去做,如今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谢了了抬起头。 陈遂不知道谢了了是不是在看着他。 将谢了了炼成丹药,或是必要的时候,让她?充作某人?降临的容器,哪一种的代价她?都承受不了。 或许她?死?去了,陈遂心里?会难受,那也只是几日的事。 “先下去吧。”她?发号施令,“先去找到施义,与他缠斗的时候,再找机会就好。” 陈遂才发觉她?在望着银姝剑出神。 “这把剑真漂亮,和人?的骨头一般。”谢了了的手抚过剑上的纹路,“和会说话一样。” 银姝想说谢了了别?摸他的骨头了,他看到谢了了的神情?,又?说不出话。 人?都会死?。 像是陈昭那样飞升上界太?少了,对修士来说,走上这条路,能寿终正寝已是不少人?的奢望。 谢了了对他来说,还像是新生的幼虫,翅膀还没长开。 她?比陈遂还要小。 “你要哭么?”陈遂对她?说,“要哭也可以,我抱着你,你哭够了我们再去找施义。” “你在怜悯我?”谢了了笑了。 陈遂摇头:“我自?认为还是很仁慈的。” 仁慈当中?只有仁的左边和陈遂的种族有两分关联。 银姝都听笑了:“走吧。谢了了,你要放心了,就算到时候一定要死?一个?,死?的说不定是我。” 反正不会是陈遂。 陈遂小时候以为西野很大。 陈昭和西野人?打了太?久了,直到楚天阔死?掉都没打过。 因为那时候他以为玉山魔教很大,能让整个?魔教流血、死?人?的西野一定很大。 后?来他才知道西野的皇都很小,西野也很小,甚至比不上陈昭走过的最?小的一个?小世界那么大。 陈遂认为他已足够仁慈,陈遂停下了,听谢了了想要怎样去救这些人。他不要永远留在这里?。 “说死多不吉利啊。”谢了了说,“该笑一笑。也没那么糟,是吧?” “比起我坏了的事,确实很好了。”银姝夸赞道,“我做错了事只会喊爷爷呢,然后?我爷爷就死?了,所以我这会儿闯了祸就喊陈遂。” 她?面?上那点儿微薄的笑意,在火光里?散开。 今夜天上没有月亮。 陈遂伸手,他的手修长、布满扭曲的伤痕,却并不难看。 好似添了太?多裂纹的玉石。 谢了了似乎没想到他会伸手摸她?脑袋,便问:“做什么?” “没什么。”陈遂说,“那就到地下面?去吧。施义等很久了,也该结束了。” * 他们掘开泥土。 死?人?的尸骨也被掀开,从安眠中?被惊扰。陈遂听到谢了了的重剑劈开石头,里?面?碎裂的骨头发出一种轻微的声响。 这种声响让他想到惨白的银月。 施义在这里?建起的迷宫,入口找不到,只能从其中?的一段顶上下去。 太?大了,显得这里?好空。 地上的皇都,那样大,陈遂一眼望不到头,就和太?阳从天而降落在地上一样。 底下的坟墓也好大。 墙上烧着火,还有那流泪女人?和咆哮男子的画像,后?来施义将这些东西都编成西野人?信以为真的传说。 被蛟龙眷恋的国度,风调雨顺。 “我的头更痛了。”陈遂说,“离施义近了,脑子因为邪术好痛。” “陈遂,你别?变蠢了。”银姝忙道,“我还是感受不到施义在哪,明明他身上有那么多我的血。” 风里?有腐烂的气?味。 这里?离地面?不远,陈遂抬头就能看到黑茫茫的天。 “走错方向了,不是那边,我的头往那边走也不疼。”陈遂一把拉住他,“这边。” 看不清路。 银姝当时想要一个?足够大的坟墓。 像爷爷的坟墓一样大,或许要更大,他已不记得爷爷的面?孔。 最?好比整个?皇城都要大。 “那这边?”谢了了走在前,“底下有水。” 死?人?的骨头被堆在地上,施义没有将他们收起来。这里?死?了好多人?,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头骨,看起来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孩。 污泥之中?,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是魂魄烂掉了。”陈遂捂着口鼻,“施义肯定做了好多尝试。纸鸢的躯壳变成那个?鬼样子了,施义靠着夺舍活下去,或许魂魄会出问题。” “魂魄会坏掉的,从他那里?,掺杂了太?多太?多容器的记忆,他想要连根拔起也做不到。我不知道施义如今算是什么东西。” 污黑的水,陈遂在水面?上看到月亮。 风将云吹开,今夜是个?有月亮的夜晚。 “往里?面?走。”银姝越过去,“我明明说要温热干净的水,这里?的水和坏死?的血一个?色,看上去好恶心。” “这里?是你自?己的坟墓,又?不是什么大别?野,你还想要多好?”陈遂说,“是不是还有好远?我的头又?没有那么痛了。” “真可惜陈遂只有一个?头,要是有四个?就好了,正好四个?方位都能辨认一番。”银姝拍去墙上的灰。 上面?画着流泪的女子和九枚钉子。 那一滴眼泪很亮。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陈遂道,“要是再让我听到,我就将狗蛋和你缝在一块儿,反正你们本来就是该永远在一起的。” 谢了了没有笑。 “里?面?好像有人?。”她?拔出重剑,“会是施义么?” “要是杀掉这里?的施义,最?后?一个?壳子就是施有恩了。”陈遂说,“我的头好痛。” 头痛欲裂。 就是施义让他的脑子变成这样的。 这里?布置得像婚房。 谁家好人?会在墓穴的石门上面?贴两个?大大的喜字? 银姝走到门前:“这又?是做什么?” 红纸被他撕碎了,他说:“感觉真的好恶心。” “待会儿打不过怎么办?”陈遂还是不放心,“他等下又?整我的脑子,要是施义觉得我好用,让我以为他是我妈妈,我真帮他去了我还怎么飞升。” “都走到这来了。”银姝接了他的话,“谢了了有什么底牌?通通气?,我的底牌也通通气?呗。” 他说:“必要的时候,我能借用一下狗蛋的灵力,再就是陈遂是我的主人?,他死?了我也会死?。” 陈遂看了看谢了了。 他还是不愿对着剑宗交代清楚,就说:“我暂且不会死?,会邪术。再就是,我的血很有用,必要的时候能充作伤药,还有我其实很有钱。” “我的剑法很好,必要的时候,能将魂魄融到剑上去。”谢了了说,“或是献祭掉我的魂魄,能换那位先辈降临。” “那你会死?么?” 谢了了望着被撕掉的红纸:“我不知道。” 第92章 她的底牌 “你来了?我等你真的好久了。” 那个人对?银姝说。 陈遂便感到?银姝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那双竖瞳盯着?那人。 “滚。” 陈遂都要认不出那是施义了。 这?具皮囊过于年轻,面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才约莫十五六岁, 穿着?的衣裳也是时兴的样?式。 他?坐在棺材上?, 对?银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施义才夺舍的躯壳, 看起来那样?无害。 “不要先急着?拔剑, 之?前我们先谈谈吧。”施义笑着?比了个手势, “死掉还?是活下去都无所谓,总之?之?后就要结束了。那之?前,银姝,我好久都没看到?你。” 一千多年对?施义来说很长?么? 他?也活太久了,久到?他?的子嗣和友人一个一个陆续老死, 只有他?偷走别?人的壳子一直活下去。陈遂终于在这?找到?了那腐臭的源头, 施义的皮囊还?是鲜活的, 可惜魂魄早已开始腐坏。 邪术会在一次一次延续下消磨魂魄。 第98章 “真的太久太久了。”他?长?叹一声?。 陈遂的手放到?剑上?去, 而谢了了已抽剑向前。 “等等。”银姝拉住她,“看他?还?要说什么。” 施义那双眼含情脉脉望着?银姝:“你恨我么?” “只是恶心而已。”银姝仍拉着?谢了了,“只是废话就没必要说, 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我知道。反正我已无路可走了, 真君骗了我, 他?要将我用作他?的壳子, 这?样?他?更好来收割此方天地的灵气。我急着?去找他?的时候,他?说他?再也帮不了我了,原来那么厉害的人, 也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和一条狗一样?。”施义慢悠悠道,“阵法骗了我, 阵法根本就完不成。天机阁的人也骗了我,明?明?答应我放过陈遂就不再为?难我,最?后还?是将什么事都说与剑宗。” “那你很能上?当?受骗了。”陈遂道,“施有恩那边,有季春君和谢传恨盯着?,你要是过去,立刻人头落地,你该给自己找个体面的死法了吧。” “我没想过要活,反正我要做的事做不成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姝,“银姝还?是这?样?子。” 目光黏腻,连陈遂看着?都有些恶心。 “银姝多幸运,蛟龙就是天道的宠儿。我小时候也想过做一个好人,但我全家都被投到?鼎中炼剑了,赤红的火焰烧着?我的妹妹,她才出生不过三个月。只有我逃走了,逃到?山上?,身后全是追兵。” “族长?说,要炼好剑,就要西野最?勇猛的武士的血,所以我父亲死了。躲在半干的河里,我看着?他?怒吼、挣扎,最?后被烧得?面目全非。母亲被切掉耳朵,剁碎了丢进铁水。我逃到?山里去,听说那里会有蛟龙,只要给蛟龙献上?最?珍贵的宝物,蛟龙就会和人约定。于是我爬上?山顶,我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我的恨什么也没有,我的恨一文不值。我想要一个地方,没有该死的修士来将我们当?作牲畜。” 陈遂听得?快要睡着?:“可是你自己也在当?畜生啊,你不是牲畜,你是老畜牲,这?样?行了么?” 银姝轻声?说:“你嫉妒我。” “对?,我嫉妒你。太不公平了,你轻飘飘地吐出一口气,那些高大的、看上?去像是天神?的人就死掉了,或是跪下来求饶。怎么可能不嫉妒?我第一次从你那里偷走邪术,我杀掉了切我母亲耳朵的人,他?在我脚底下求我放过他?,尿了一地。”施义愤愤道,“只要有人,只有仙路还?没断绝,没灵根的人就只是牲畜。陈遂杀掉谁从来不会有负罪感。” 陈遂说:“那是他?们该死。” “真是修士的嘴脸。” 他?从棺材上?跳下来,在狭小的密室当?中走来走去:“我想要这?种事都结束。” 陈遂只是莫名其妙:“你杀其他?人都时候也不是这?么想?我又不是每天见人就砍死的活阎王,我杀正道的,是正道的人打我,我杀其他?魔道中人,是他?们妨碍我了,又不是因谁是凡人谁是修士。真君要是妨碍我,我照样?要把真君弄死。” 谢了了叹了口气:“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我已决定等阵法完成就去死,我自会赔罪。用银姝作引子,然后献上?所有西野人。西野人流着?有罪的血。”施义抓着?自己的面颊,“可是全完了!全完了!陈遂救了银姝,我不得?不早早想办法让阵法启动!后来真君不再帮我!全完了!” 挺可笑的。 长指甲在他面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直到?那张脸变得?像唱戏用的木头面具。 陈遂想不通。 施义杀了楚天阔,所以陈遂这会儿就来找他报仇了,管他?能不能打过,他?没想过做其他?事。 “哦,你也要完了。”陈遂也抽出剑。 谢了了的剑却比他还要快:“这?里还?有那么多人,你要让他?们也死么?这?事已经如此。” 施义便冷笑起来:“他?们又不重?要。” 啪嗒。 陈遂侧过身子,堪堪避过那一剑。 谢了了的剑被捏碎了。 谢了了神?色一暗,又屈身向前扑上?去。 “我想我这?一生,和一个三流笑话一般。但是我死,要三个人给我陪葬,我知道这?三个人一定会来。一是我的挚爱,也是赐予我长?生的银姝。二是玉山魔教的陈遂,这?是魔教最?精致的殉葬品。最?后是谢了了,剑宗应给我的赔礼。” 打不过。 陈遂只是忙着?躲避就够忙了,银姝附在他?的剑上?,都几次险些被击中。 该死的邪术。 “你献祭了什么?”陈遂喘了口气,“你还?剩下什么?” “被发现了?我的资质太差,正统的法子根本学不来,只有献祭我是会的。”施义却还?是不慌不忙,“当?然是施有恩了。我只剩下施有恩了。其实我没想和你们打下去。” 陈遂咽下一口血,右手已被施义一剑刺穿。 实力太悬殊了。 他?捂着?还?在流血的右手:“谢了了,我打不过他?。” “留施有恩一条命,是施有恩和银姝长?得?实在太像了。”施义说,“不过不是这?个样?子的银姝。” “你要是真爱他?,你就别?打了,我同意你们两个破镜重?圆,反正你们两个这?会儿都是公的也没有繁衍后代的问题。”陈遂一面说着?,一面勉力站起,“我给你们两个当?花童,谢了了当?媒婆。” 施义没在听他?说什么。 陈遂心说装作不搭理他?,就别?揍他?。 逼得?他?又吐出一口污血。 “无路可走,我输了。银姝已不爱我,我们一起死掉就好了。他?的一辈子太长?,会遇到?太多太多像我这?样?的人。” 施义那张脸就格外可恨。 “陈遂。”谢了了喊他?。 她身上?的血污比起陈遂只多不少:“你过来。” 什么东西被抛在地上?。 银白的,质地像是玉。 “你的骨头?”陈遂捡起它,“不疼么?” 谢了了惨兮兮地笑了笑:“我可没那么软弱。” 很好的骨头,陈遂将它放在银姝剑上?。 “要报仇很简单,我们一起死就好了。”施义还?在自顾自地说。 “那样?就没用了,你那贱命一条,最?多五文钱。”陈遂闷哼一声?。 施有恩会死吧。 施有恩死掉后,施义就要没用了。 陈遂并不厌恶施有恩,他?对?陈遂很好。 陈遂有些站不稳:“施义,你死的时候也要这?样?狼狈么?” “施有恩就要死了。我已是强弩之?末,什么都要结束了。” 施义仍毫不留情,“我不想一个人死。我也是一个胆小鬼,我见到?父亲在火里烧着?了,他?在哭喊,我不想变成那丑陋的样?子。” 眩晕感。 施义掐着?陈遂的脖颈,他?双脚离地。 谢了了被钉在墙上?。 “结束了。”施义说。 他?的手摸过陈遂的头顶,上?面的血被他?擦去。陈遂感到?面上?传来黏腻冰冷的触感。 他?目光涣散。 陈遂哪有的这?么容易就死?真要是这?样?就要死了,他?肯定就不会直接下来了。 谢了了还?和施义扭打在一起。 难杀的老东西。 陈遂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血一点一点渗出来。 这?种感觉好奇怪,他?脑中想过很多事。 “陈遂,帮我制住他?。”谢了了在说话。 陈遂的耳鸣太严重?,血泼到?他?面上?时,他?才听清楚。 谢了了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叹了口气,鲜血淋漓的那只手去捡起剑。 “好痛,骨头肯定刺破了我的内脏。我站起来感觉里面的碎肉都要掉出来了。”陈遂嘟囔道。 “你倒是会用剑宗的剑法。”谢了了没了重?剑,抓起施义的棺材板起来,“我只要一柱香。” “太痛了,我受不了。”陈遂将施义摁在地上?,坐了上?去。 大腿根又被捅一个窟窿。 但不是致命伤。 “谢了了,要做什么,就快些吧。我要被他?切碎了。”陈遂也不知道用自己哪块骨头在按住施义的手。 真的很痛。 “我要将他?的魂魄封存在我这?里。我明?白了,剑的碎片被我给陈遂了,我会像我的祖辈那样?。” 没用的银姝,狠话放了那么多,最?后还?是要他?按住施义。 更没用的谢了了,施法前摇这?么长?。 “碎片被带走了,但是这?么多年,大多早长?进我的血肉里去了。”她俯下身子去,抱住施义的脑袋,“你也去看一看剑宗的人,这?么多年里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施义,一直都是你在说,但我这?里封存着?我祖辈的记忆、爷爷的记忆、父亲死前的记忆,还?有我自己的。那些东西会淹没我们。” 第99章 她的额前泛起淡淡的白光。 陈遂才想明白,原来锁住那碎片的锁链是一千多年来他们这些无情道修士赴死前的胡思乱想。 他想笑一笑,但是施义给他的喉咙捅了个对穿。 第93章 我骗你的 又是一个过于冗长的梦。 梦里陈遂看见谢了了赤着脚走在海边, 海浪打在礁石上碎裂,好像一片一片下落的雪。 陈昭与他说过,人在变成人之前都是海里面的鱼。 “你是谢了了吗?”陈遂听见自己发问。 谢了了拎着一把重剑, 陈遂分明记得它断开了。那把剑比太阳还要透亮, 剑上映出她茫然的神色。 断剑要如何才能完好如初? 就和谢了了和他之间不清不楚的牵扯一样, 谢了了似乎仍不知要怎样面对陈遂。 “是我。”谢了了说, “剑宗的宗主, 十有八九死在飞升之前。他们的残魂和过往都被封存起来,沿着血脉继承下去,我是一任容器。” 和夺舍听上去好像。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陈遂道:“你只是一滴水,他们的残魂是整片海?施义也在这?” “对,他溺死了, 淹没这些死人当中。”谢了了的手心里有一滴水, “他输给我了。” 太阳是惨白的。 “那你呢?”陈遂问, “你也被淹没了?” “我还没有。”谢了了摇头, “我比施义还要怕死一点,我拼命地往岸上游。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一辈子还有好多事没去做。” “我怕死, 怕到夜里睡不着只能死死盯着门缝, 我怕那里会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冰冷的海水缓缓没过陈遂的脚踝。 上面没有血, 也没露出的骨骼, 只有苍白皮肤下隐隐可见的青筋。 “那之后呢?他们会不会也淹没你?”他望着谢了了的眼睛,“那我会觉得很可惜。” “真的?” 陈遂说:“那是自然,这么多人里, 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就只有水青和你了。水青离人已经很远,剩下的蠢人又追不上我。我懂不了你那么怕死,还不管不顾地要过来杀施义。” 谢了了没说话。 风的声音很轻, 陈遂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从哪吹来。 “我有我不断追逐的东西,之前是要杀了游仙,是我要杀了施义,之后是我要往上走。你也是,我这么想着才能稍微明白你在想什么。”陈遂说,“所以我不希望你溺死。如果连你也被淹没了,这一代就再没一个够格的无情道修士了。” 他说的话已是斟酌过的。 陈遂其实想说剑宗除了她和穆为霜就只有废物了。穆为霜毕竟不是剑修,不合适。 楚楚贪玩,让她担起剑宗的担子她宁愿上吊。 总不能让陈遂去管剑宗,陈遂在剑宗不能教邪术。老一代迟早要么死要么飞升,这一代里陈遂还算看好的只有谢了了。 “你活下去吧,我异父异母的弟弟送给你当小妾。”陈遂哄着她,“你和我说好了痛痛快快打一架。还有红寺的那个谁,你不是要和人家小男孩谈情说爱,要是你没了,我怎样和人交代?我又不喜欢男的,他要换个人结道侣,那我也不能替你。” “好罢,要是你也被淹没,剑宗会让我感到是个无趣的地方。我就要将剑宗也炼成丹药。季春君活不了多久了,谢传恨呢?只要杀了谢传恨就好,谢传恨杀不了我,那我就能杀了她。” “陈遂你在干什么?”谢了了打断他。 陈遂只好收回自己的手:“这药是我之前炼的,施义在海里,我想给施义吃一点。” “那你自己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这个,这个瓷瓶我之前拿它喂过狗。施义那么喜欢银姝,狗蛋他一定也不反感。”陈遂说,“事已至此,你就让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吧。也不是很毒的毒药,这个连银姝都毒不死。” 谢了了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这里算是剑宗的半个祖坟,陈遂。别丢你的老鼠药。 ” “我又不是剑宗的。除非楚天阔要谋权篡位整个宗主当一当,我是魔教的。”他怕那些亡魂听不见,又喊了几声,“我是魔教的!我没事喜欢杀人,最喜欢砍剑宗弟子,剑宗弟子手感最好,敏感肌也能用。” 谢了了在一边笑:“他们听不到。” “我不会溺死。之后我要从这些残魂中脱离出去,还要一阵子。”谢了了笑累了,坐在礁石上,“等你醒来之后,就回剑宗去。” 陈遂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你方才想的不会是和我同归于尽吧?还是让我也溺死?” “我不回剑宗,魔教的事够我忙了。”他说,“剑宗没意思。” “你得回去。季春君给你的骨头他动了手脚,等到他死之后,你必定要到剑宗去。”谢了了说,“只要离开剑宗,你又会变成之前那孱弱的样子。” “这个玩笑不好笑。”陈遂说着要拔剑,“那我真要弄死你了。” “不是玩笑。季春君就要死了,那残魂总会散掉。他死之后,约定才起效。”谢了了说,“小遂哥哥,你用那块骨头的代价就是你杀过多少人,你就要救下多少人,不然骨头从你身子里脱落,你要旧伤复发。” “很简单,那我飞升便是了。”陈遂冷冷道,“救人的事做不到。我觉得人和虫子一样恶心,让我去治病救人就像是不让我踩死虫子还要我捧在掌心,那我也要去上吊。” “这是赎罪。”谢了了起身,“你还没这么快飞升,之后剑宗的弟子也麻烦你了,毕竟你是我们剑宗最好的医修。” “不怕我报复?” “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装的样子。”谢了了说,“好了,这里是我的识海。你先醒来吧,我们到时剑宗见。” 这里也有银姝很喜欢的那种白花,陈遂叫不出名字,只是漫山遍野开着。 “谢了了,你还有一块骨头在银姝剑上。你不怕我做什么?” “小遂哥哥,给你。出去后麻烦好好照看我的躯壳,有几根骨头或许找不到了,顺手拿点什么东西拼上就好。” 陈遂从她手里接过那朵白花。 “了了,其实我方才说的都是骗你的。我一来西野就让水青带人敢去剑宗了,还有几个被我操纵的小势力……如今说不上小了,毕竟我之前将碍事的几个宗门全屠掉了。”他在谢了了耳边轻声说,“天机阁的人也不会帮着剑宗,毕竟银姝在我手上。” “你猜我要做什么?”他笑道,“季春君和谢传恨已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