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节 本书名称: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本书作者:苏沐檀 本文文案: 拜师大典上,谢言星做了一个预知梦。 好消息:天生剑骨,天下第一人剑尊抢着收她为徒。 坏消息:修剑道十年,没等来成为名扬天下的剑道天才,反而等来了剑尊冷冽一剑剜去剑骨。 睁眼,剑尊正开口收徒。 万众艳羡下,谢言星毫不犹豫,转向清风明月却病骨支离的小师叔。 在场众人纷纷劝阻,但拦不住她笑盈盈祭出锅鼎:我倾慕小师叔,愿为食修,食疗能治病! 当时谁也没料到,这是食修谢言星此后最正常的一道灵膳。 * 当今修仙界,剑修为尊,食修为末。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你可是天生剑骨,浪费天赋学食修,打的过谁?!” 谢言星左手锅铲右手锅鼎,弯着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整个修仙界自此画风大变。 顶级剑修的无敌剑气?谢言星反手一盖:“道友,剑气借我炖个汤,大补!” 上品灵宠的神兽真身?谢言星两眼放光:“别动,这几根羽毛炒糖,绝配!” 九天降下的天劫神雷?谢言星架起烤炉:“正好,天雷烤脆皮五花,稳赢!” 后来,修仙界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传言: 爱惜生命,爱护法器,千万、不要、站在谢言星锅对面。 【小剧场】 苏昭辞,宗门小师叔,人前仙姿卓然,山间明月。 后来。 苏昭辞悟了。 装完美有什么用,破碎感才是必杀技。 他披着薄氅,面色苍白,指尖轻轻勾着谢言星的衣角,另一只手虚虚地遮在她眼前,声音微颤: “别看,不好看。” 眼睫低垂,却偷偷从指缝间观察她的反应。 谢言星果然停步。 苏昭辞心头一喜,却忽然感到她温热的呼吸凑近了自己的颈侧。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像羽毛扫过他耳廓: “小师叔,你脸上透出来的那点红,算不算不好看的一部分?” 脑回路清奇口嗨事业批女主x要面子病弱美人男主 阅读指南: 1.1v1,he,男主非背景板 2.天才流女主,轻松爽文,女主边打边升级全书最强 3.境界等级: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爽文 升级流 东方玄幻 轻松 预知 主角视角:谢言星 苏昭辞 一句话简介:万物皆可涮! 立意:万道平等,行自己的路 第1章 拜师?才不。 谢言星再度睁眼的时候,刺痛的余韵尚未散去。她身形一颤,手向前撑去,倚住了一方石台。 “天生剑骨,是个好苗子。拜我门下,随我习剑,如何?” 过于熟悉的言语传入耳中,谢言星浑身一僵,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摸上自己后脖颈。 还好,暂时还完好无损。 远方石台上,那个传音过来的身影身着一袭白衣,宽袍缓袖,与方才的梦里一模一样。 谢言星清楚地知道,这位是是东澜仙宗剑尊,当世第一人。 谢言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广场。 就在方才,她站上拜师大典广场后,莫名其妙闭上了眼,做了一个预知梦。 梦里,她测出来天生剑骨,剑尊当场收她为徒。 师尊常年没什么表情,但教的剑诀高深。她勤勤恳恳练剑,以为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个好师尊。又想着没什么能回报师尊的,厨艺有些天赋,偶尔也就下厨做点灵膳给师尊尝。 结果梦里光阴飞速流转,大小事一闪而过。 一转十年后,大雪夜,她端了碗面送给剑尊。 剑尊剑尖轻动,剜出了她剑骨。 “这小弟子怕不是高兴地快傻了?剑尊收徒能半天没反应。” “她就不怕剑尊……” “得了吧,那可是天生剑骨!生下来就是能进上三门练剑的好苗子,哪像我们,就是个去下九门当杂修的命。” 零零碎碎的声音唤回谢言星的神智。 她又不傻,既然每一句话与梦里都对的上,还当梦是假的、继续拜师剑尊,那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剜剑骨不管是真是假,又冷又痛,她死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谢言星按了按脖子,抬眼望向高台。 借其他长老的名义,先推拒剑尊收徒? 只怕那群长老会忙不迭拒绝。 谢言星目光掠过长老席上一张张或威严或淡漠的熟悉面孔,心底飞快地否决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直到与一双看上去恍若带笑的眼睛对视,她下意识停下目光,喜意涌上心头。 那人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末端用粉色发带松松垮垮缠了个圈,一双潋滟桃花眸,衬上常年病弱导致的相较常人偏白的肤色,可以说是人见到都会停步多看两眼的绝色。 他远远坐在长老扎堆的高台的另一侧,与其余人间均余出了一截空地。 先天不能修练的小师叔,苏昭辞。 梦里,小师叔深居简出,只有零零散散几回大事件里,曾看见过几回。 每一回小师叔出场,都是仙姿卓然,淡定坦然,其余那些长老甚至剑尊都没落过他面子。 放在修为为尊的修仙界,没半点修为的小师叔竟然没人敢得罪,堪称奇迹。 是个好挡箭牌! 不好意思了,借我一用! 谢言星一掐自己大腿,满眼泪光,声音诚挚,一副极舍不得的样子,回道:“能得剑尊青睐,弟子三生有幸,可,可是…” “弟子三年前,在外门曾遇小师叔,惊鸿一瞥,再难忘却。”谢言星羞赧,“后来听闻小师叔先天体弱,唯有灵膳食疗之法能调解一二,便决定了,要学灵膳、当食修。” 全场哗然。外围的弟子齐齐扭头向苏昭辞看去,高台的长老们藏的好一些,一般是微微偏头。 第一个出声反驳的竟然是五味峰峰主安学海。矮矮胖胖、把心宽体胖挂在嘴边的“剑宗第一厨子”急得擦汗:“若对食修有兴趣 ,大可平日里来五味峰,我定倾囊相授啊。只是这拜入五味峰……” 谢言星眼神坚定,手在胸前握拳:“长老不必劝我了!食修之道博大精深,岂能兼修?成为食修是我的梦想!” 安学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肩被后面的人轻拍,安学海收住了声。 苏昭辞走到谢言星面前,微微俯下身盯着谢言星的眼睛。他有一双似桃花般的眼睛,总是带笑,显得温柔。 谢言星手轻轻搓了搓,热意漫上耳垂,不由自主有些局促。 长发美人眸光涟涟,病弱发白的面色更增三分我见犹怜。 虽说紧张,实际上装出“少女怀春”并不难,看着小师叔那张脸,痴情这个理由确实很站得住脚。 而且,若是小师叔严词拒绝,正好可以演一出“痴情弟子因被心上人拒绝一蹶不振”的戏码,五味峰不接,有的是更偏远的地方让杂修弟子做活。 只要能远离上三门那堆长老,远离剑尊,梦里的故事就必不会再现。 “若是因我缘故,耽误先天剑骨的弟子修行,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说着,苏昭辞眼睛里忽然飘出一丝伤感,配上几声轻咳,“我不能修行,可不好这样耽误人家。” 果然。 谢言星眼里涌起一片水光。 未待她伤心欲绝声音凄切,苏昭辞按了按眉稍,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只是小小年纪,恐怕当众说这种话易伤了心。既然与我有关,便与我有了因果……”苏昭辞那双桃花眼愈发温柔多情,“我看不若这样。”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节 “她来后山随我修行。左右我也不能修仙,按我这师叔的份例,支撑个弟子修行还是足够的。”苏昭辞转头看着谢言星,微微一笑,“待师侄另有想法了,也不算耽误,可好?” 听着是柔情万分、思量周全,不远处那些弟子里已遥遥有人扼腕没有早学谢言星。 “呜呜呜不愧是小师叔。” “小师叔真乃白月光…世上竟然有这种人!” 可惜谢言星离得近,看的明明白白,什么柔情伤感皆是装出来的皮,苏昭辞端着一副如山间月的无害模样,眼睛里却完全是戏谑和寻开心。 后山,上三门三座山峰拱立处。但凡要前往东澜剑宗的山门,必然经过剑尊所在。 住在后山,和时时刻刻被那帮长老监视着有什么区别?! 可惜苏昭辞那理由编的实在尽善尽美,谢言星找不出能借力逃避的缺口。 她咬牙假笑:“小师叔如天上月,弟子实在不敢打扰……” “偌大后山,谈不上打扰。”苏昭辞气定神闲,还有余力轻咳两声,匀出一点病弱送给远处那些长老瞧,“原先剑尊还提起要安排个弟子帮我照料后山,在我身体不好时也有人相帮,这下可是巧了。” “如此巧合,恐怕是天道因果。天道不可违啊,是吧,剑尊师兄?” 苏昭辞笑着询问,话语却绵里藏针。 剑尊未开口,与苏昭辞遥遥相望。 剑尊离的太远,神情半点看不出,小师叔状若轻松写意,实则手臂收在身后,肩膀紧绷。 良久,剑尊定音:“那就这样。” 后山。 说的好听是上三门拱卫之处,草木掩映,一片自然原生;实际上就是人迹罕至,怪石嶙峋,分外野生,像样的亭台楼阁都没有,更不用提练剑台之类的修炼之处。 谢言星停步在唯一一座尚算完备的建筑前。 屋门从内拉开,小师叔倚在一侧门栏上,屋侧桃花树飘飘摇摇落下一瓣花,停在他肩上,衬得他过分素淡的面容有了些活气。 “小师叔。”谢言星顶着苏昭辞的目光,向前推开未被挡住的另一侧门栏,“我看这住处颇宽敞,既然安排我照料您,不如匀我一间可好?” 苏昭辞手一伸,拦在谢言星身前,嘴角弯起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声音温和:“师侄啊,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你先天剑骨还对我有意,并非我不愿腾出屋子给你,这实在是不妥。” 他轻蹙眉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恰到好处地蒙上一层淡淡的愁雾。 但对上谢言星坦荡的眼神,他目光下意识地从她脸上滑开。 他眼帘一垂,长睫如蝶翼般扇动了两下,视线无处安放,意外对上自己抵在门栏上逐渐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师侄自便。”他几乎是仓促地转身进屋,衣袂带起一阵慌乱的风。 木门被急急地带上,只留给了谢言星一道门缝。 谢言星不明所以,眼疾手快地撑住门缝,对着已看不见的背影急道:“小师叔,天道因果不可违啊,我觉得我住的离你那么远不利于我道心圆融……” 屋内响起一声竭力压抑仍撕心裂肺的闷哼。 谢言星下意识用力一推门。 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 方才还闲散地倚靠在门上的苏昭辞一只手撑在桌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捂着嘴,血仍止不住地从指缝滴落。 猩红的血线滴落在玄黑的衣襟上,像融化的墨点,被黑色吞噬、掩盖,只有走近了才隐约能看见血滴落下的暗渍。 他似乎想强行压下这阵翻涌,但却换来了更凶猛的呛咳,本就苍白的脸血色尽褪。 谢言星忙上去扶他坐下,摸出腰间通讯符便施法想通知医修。 苏昭辞按住了她的手,背过身去。 他并未立即回头,只听得一阵呛咳与衣料摩擦声。过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 转回身时,他面上刺目的血迹已消失干净,只余下了几道用力擦拭后的红痕,再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手中紧握着一方丝帕,边缘已染上了猩红,被他迅速而不自然地拢入袖中。 谢言星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小师叔“无法修炼”究竟是什么意思。 凡人啊,连清洁咒都用不了。 怪可怜。 简单的清洁咒在外门时就教过,谢言星从脑海里翻了半天想起来,抬手捏了个诀,给小师叔周身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苏昭辞抬起眼,与谢言星对视的眼睛仍是那样黑而深邃,试图维持着平日的温和,但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虚弱的薄雾,清晰地映出强撑的痕迹。 他此时的样子,近乎摇摇欲坠。 与印象里那个从来从容优雅的小师叔截然不同。 他慢慢解下腰间挂着的令牌,沉默了半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低下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稳:“师侄可否明日替我去任务堂一趟?我分例里有些灵草……” 话没说完,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短暂地抬眼看向谢言星,轻轻将令牌推至谢言星手边的桌边,声音低了些:“我知道这样麻烦师侄不妥,但…宗门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是苦肉计和美人计的合体版吗? 谢言星谨慎地判断。 但按她现在的修为,小师叔能利用她做什么? 反而是她,若能拿上小师叔的令牌去任务堂打探,说不定还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苏昭辞身体微微前倾,谢言星清楚地看见他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攥着衣袖,大抵是因为等不到回答,手指越攥越紧。 他闭了闭眼,面上难得透出的疲惫被他藏回眼底,又要回到那副温和妥帖的模样。 “师侄有顾虑也是应当的。我……” 谢言星指尖扫过那只想要收回的手,拿过令牌:“好。” 苏昭辞抬起眼看向谢言星。 谢言星笑意灼灼:“毕竟‘我心慕小师叔’,怎么见得小师叔病发。” 作者有话说: ---------------------- 感谢阅读~是新人第一本,所以开篇有的地方节奏不够好,完结后会修!给小谢和小苏一个机会往后看看吧[狗头叼玫瑰] 下一本《竹马被穿后成了我的贴身男鬼》求收藏~白切黑青梅拿捏傲娇毒舌竹马,退婚流女配+被穿书“原身”大战龙傲天的故事! 文案: 【白切黑青梅x冷淡傲娇真男鬼/退婚流女配+被穿书原身vs穿书龙傲天】 沈雁回,仙都第一贵女,生来顺遂,就连自幼订婚的竹马,也是仙都最强的少年郎。 她那竹马贺兰 潜,人前孤高冷僻。唯有沈雁回知道,这人分明嘴毒得能气死人。 可一夜之间,贺兰潜性情大变,沈雁回决定退婚。 退婚前夜,她却梦见自己是一本退婚流爽文里的傻白甜女配。她的竹马早已被夺舍,而她只要退婚,就会直接降智,沦为冒牌货的垫脚石,最终家破人亡。 沈雁回:? 沈雁回:傻白甜是吧,彳亍。 于是,退婚当场,冒牌货成竹在胸。 沈雁回却亲昵地挽住冒牌货。 “潜哥哥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退婚呢?”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升腾起森然寒意。 真正的贺兰潜冷着脸,出口是熟悉的刻薄。 “潜、哥、哥……叫得挺开心啊。” 沈雁回呼吸一滞,眼眶泛红,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奔向他,却在冰冷神魂前扑了个空。 “……啧。麻烦精。” 在她险些跌倒的瞬间,少年鬼魂烦躁地偏过头,念力却第一时间将她稳稳托住。 沈雁回埋在他肩头,看不见贺兰潜面容,于是便也没有看见—— 在她背后,贺兰潜先前竭力收敛下的阴鸷再无顾忌。 神魂化刃,他面无表情地刺向自己躯壳命门。 【小剧场】 “龙傲天”顶着贺兰潜的脸大杀四方,试图展现王霸之气。 沈雁回还没说话,飘在她身后的真贺兰潜先轻呵一声。 他敛起眼皮:“怎么?重活一世,对着这种货色也能看入迷?” 沈雁回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质问,直到贺兰潜浑身戾气要控制不住。 她才歪了歪头,无辜道:“可能是……因为容貌太过好看了吧。” 毕竟那可是你的脸。 浑身尖刺的冷酷男鬼瞬间哑火。 贺兰潜状若不在意地冷嗤一声,却耳根泛红,飘到她身边坐下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肤浅。” 【阅读指南】 1.1v1,请支持青梅竹马,请支持修仙界土著小情侣 2.学宫修仙,全是私设 第2章 路遇霸凌咖 翌日,谢言星捏着那枚冷冰冰的令牌,踏进了任务堂。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节 令牌为千年灵木所制,通体深黑,外围勾勒出了双层回纹,令牌中心是三枚璀璨的剑星,代指剑修所在的上三门。 是代指小师叔身份的天阶令牌。 按天阶令牌对应的份例,小师叔无论如何也不该缺几株灵草。 谢言星沉思。 “砰——”一个身形小小的女孩急匆匆地奔向任务堂门口,跑得太急又低头没看人,猛得撞到了谢言星,绊得两人摔在地上。 谢言星迅速回神,握紧被撞得飘出去的令牌。 “非,非常抱歉!”女孩怯怯,声音已带了哭腔,“我,我实在得快些走……抱歉!”她爬起来猛猛鞠了三躬,腰间的兔子挂件也跟着跳了三跳,转头又飞奔跑了出去。 未待谢言星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两道身影已穿过她包到了前方,一人一边,拦住女孩。 “不就是个储物玉珏吗?这位器修师妹啊,早同你讲了,我师弟只是近几日灵材拿不出来,先问你取了玉珏,改日再给你灵材炼剑,何必闹那么难看?”一个高个剑修双手抱胸,腿向前一拦。 “若是喧哗引来了长老,我师弟最多不过紧闭几日,而你呢?为了区区器修亲传弟子考核,引剑修争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女孩抱紧手上的东西,面色惨白,不停地摇头,声音发抖,组不成完整的句子,只是继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不能给。” 谢言星下意识手按过腰间,却摸了个空。 她怔了怔,再次意识到梦里发生的事情现实里不存在。 她手上没有剑。 谢言星闭了闭眼,转身的步子停住了。 她继续向任务堂内走去。 门口的笑谑声愈来愈响,女孩反抗的动静却轻了。 谢言星脚步一顿。 剑修见说不通,面上涌出不耐烦来,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跟班向前。 那跟班年纪要轻上好许,想来就是他口中的师弟。 师弟听话凑近,压低了声音:“师兄,怎么了?” “今日不是让你练了御剑术吗,正巧让她体验一下剑修乘剑御风的畅快。”师兄拍了拍师弟肩膀,轻蔑一瞥女孩,“任务堂人多,便宜她了,平日里这些杂修哪有资格体验御剑术?” 师弟疑惑地歪了歪头,但还是照做:“好的师兄。” 他拔出腰间剑,双手掐诀,剑飞出一道轻盈的流光,在半空中晃了晃又很快定住,停在女孩面前。 师兄向前走两步,拽起女孩。女孩手脚皆软了,被他一拉,没站起来就又瘫软在地上。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再伸向女孩肩膀。 “找了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任务堂呆着!”揽过女孩,谢言星挡在她面前,斥责,“嘴上说小师叔昨天说要的法器已经做好了,等你半天没见你去,要是耽搁小师叔用,你担待得起吗?任务堂能有几单炼器生意?那群剑修一个个穷的……小师叔一单抵他们一群人呢。” 她转身,像是才看见两个剑修,惊讶地后退半步:“哎呀这是……好灵巧的御剑术,是流光峰的剑修师兄?” 剑修上下打量,还是毫无印象,戳了戳跟班师弟,悄悄问:“她是谁啊?” 师弟:“上三门传遍了的那个,痴恋小师叔,拒绝了剑尊收徒跑去当厨子的新弟子。” 他像是半点分不清情况,还是正常音量,给谢言星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言星心底一阵抽搐,没想到已经传成这样,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师妹谢言星,食修,现在跟随小师叔住在后山。” 师弟作揖:“袁奕,流……” 师兄剧烈咳嗽两声打断,揽住袁奕的肩:“我是他师兄,什么流光峰啊师妹你认错了,我们是镇岳峰弟子,御剑术是这小子爱好。 她目光在两个剑修臂膀上打转,疑惑:“两位师兄这瞧着还真不像镇岳峰师兄。镇岳峰师兄的炼体术颇为惊人,都有力拔河山之势呢。” 谢言星遗憾:“还以为巧了,本来小师叔说了明日要去流光峰拜访长老呢。” 师兄尴尬地立在当场,语气松了下来:“耽搁师妹的事情是我不好,只是这位器修与我们有些账没结清。师妹放心,我们的事情很快就能了结,不会耽误小师叔要的法器。”说完,他眯了眯眼,压低声音威胁道,“师妹你既是食修,还是远去些好。” 周围人群聚集得还不够多,再找话茬拖拖时间,等有更多人注意。 任务堂到底是人来人往聚集之地,这两个剑修不过是仗着先前没人留心。等到人多了,戒律堂长老注意到了,他们哪里敢在这里堵人? 谢言星故作疑惑:“食修怎么了?师妹愚钝,师兄这话听不明白。” 师兄不耐烦:“让师妹远去些好,是因为这剑光可没长眼睛。” 他盛气凌人:“师妹若是不退,若是被剑伤到可就不好了。毕竟,东澜仙宗里,我们剑修打闹用剑是常有的事情。师妹不小心被擦了碰了,恐怕也没处说去。” 周围人群已经被飞剑和谢言星刻意提高的音量渐渐吸引了过来。 看着浑然不觉的师兄弟,谢言星微微一笑。 “师兄说的对,剑光无眼。”她指尖一翻,亮出手里小师叔的令牌:“可惜,小师叔令牌在此,如小师叔亲在。” 她眼睛弯弯:“师兄这么厉害,想来在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下,也一定会拿剑出来玩玩。想来戒律堂应该对伤及小师叔的人,有一套说理的标准吧!” 天阶令牌三枚剑星森然,威压不言自明。 他脸色骤变,环顾四周围拢的人群,若戒律堂来了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只得咬了咬牙,恨声:“算你狠。” 说完犹觉不够,指着器修师妹接了句:“这次是你好运,我看你后面还来不来上三门。” 待到剑修悻悻离去,谢言星松了一口气,几乎要坐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谢师姐……”器修师妹怯怯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谢言星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器修师妹的脑袋:“没事,以后小心 些。” 先前梦里,有剑尊保驾护航,有剑在手,倒不觉得。 怎么大庭广众还有人敢堵人呢? 想不明白,谢言星摇了摇脑袋,先去拿苏昭辞的药材再说。 梦里大多的细节都被掠过了,自己亲身走一遭才感觉出处处不对。 任务堂里人多话多,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 走到柜台前时,谢言星笑得温柔无害又略带焦急,俨然是一个挂心师叔的痴情师侄。 柜台前的铭牌写着,今日当值的长老姓唐。 一个梦里略熟悉的名字啊。 熟人好“办事”。 “唐长老,”谢言星递出令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小师叔今日旧疾又犯了,托我替他来取昔日未领的药草。” 唐长老眼睛都没抬,指尖将那令牌推回谢言星面前,声音拖得又慢又假:“这位师侄,不是我不愿替你取。只是小师叔的事情,在整个任务堂皆是特例啊。小师叔无修为在身,令牌遗失或被魔修蛊惑也是常有的事情。师侄只凭借此物,恕我没法替你取来。不如师侄凭令牌去寻剑尊试试?有剑尊的喻令,我才好给小师叔取这些东西啊。” “又或者,师侄若是心急,不如看看任务堂的任务?”唐长老伸手指了指任务板,片刻后又做出了恍然大悟状,“瞧我这记性,师侄是食修而非剑修。那做任务怕是行不通了。” 谢言星望向任务板,掠过前面那些现在根本做不了的除魔修、杀灵兽、取灵材,一直看到任务板最末才看到了小小一部分杂修的任务版面,又在版面最末才看到了零星食修的字眼。 “长期收食修制清心羹,十贡献一份。” 减去约莫两贡献的材料,做约莫四十份才抵得上杀一只筑基期灵兽,要换灵草怕不是得没日没夜做上一个月。 这种馊主意谢言星想都不想,她眼珠一转,有了一个主意。 第3章 食修不能用杀敌法器? 骤然,一道声音响起,传遍整个全任务堂。 “长老明鉴——” 谢言星未语先颤,眼圈倏然泛红,泫然欲泣:“不是弟子有意麻烦长老,只是小师叔……小师叔急等着我取这药草回去。若是回的晚了,怕是又一次重病!弟子……弟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您……” “小师叔的令牌也在这里,弟子对小师叔一片真心众人皆知,怎会偷借小师叔身份来拿些灵草呢?” 路过的修士悄悄驻足,近处传来了些细碎的聊天声。 谢言星又向前一步,贴到唐长老耳畔:“说来也巧,弟子前些日子偶遇一处无人知晓的废弃药圃,其中有一味将成熟的赤阳果,此物剑修筑基最佳。” “弟子记得,今年拜师大典,唐长老收了一名亲传弟子?可惜今年有拜师大典,宗门按修为排行,可领取的赤阳果多给顶上那几位的弟子了。剑修突破筑基最是拖不了也轻视不得,唐长老当年不就是错过了赤阳果,退而求其次,可惜……” 谢言星着重强调“可惜”二字,摇了摇头。 唐长老面上的客气装不下去,脸色下沉:“你倒是消息灵通。” “弟子敢确保这赤阳果消息货真价实,只是此等灵物,多候一日便多一份被人知道的风险。”谢言星对着唐长老微微一笑,“还望唐长老,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唐长老眯了眯眼,脸色忽然又放松下来,先是压低声音:“可以。但你得今日将赤阳果所在给我,我明日将药草给你。毕竟……” “这令牌核验的法子我知晓几个长老可以。我觍下这张老脸,今日下了值便去麻烦他们。若核验无误,明日你便来取。”他声音诚恳,说给驻足的弟子听,“这已是我能办到最好的办法了。师侄还是不要继续为难我得好。” 谢言星心沉了一半。 赤阳果的消息她不过是靠梦里的记忆东拼西凑编的,或许仔细回忆真能找到,但鬼知道究竟有没有,方才说出来只是为了搪塞唐长老。 若是今日给出消息,就怕明日唐长老翻脸不认人。 但唐长老如此作态,只怕她再编什么理由,过路的修士也很难再站在她这边。 “只是核验令牌?我,我百工峰有新法子,我可以!”一道熟悉的怯怯的声音鼓足了勇气,从人群里冒出来,“弟子百工峰,明真。” 谢言星惊讶地转头,是刚才那个器修女孩。 计较已定的唐长老又被意料外的人打断,不耐烦道:“器修的法子有经过长老议事会通过吗?你们百工峰平日瞎钻研出来的法子,怎么可以用来应对任务堂的规矩?” 他没料到,这下围观的人里喧嚷起来了。他抬头才发现,聚在一起的人里下九门杂修占了多数。 一个弟子向前站了出来:“问天峰,卜修。若我没记错,前一次随我们峰主前去宗门议事会,百工峰峰主有演示过这法子。想来是任务堂长老位阶不够,没参与那次小会。” 多年修为未进,止步偏远的任务堂当长老,是唐长老一处心病。没想到被个下九门卜修大庭广众拎出来嘲讽。他脸色一下子难看下去。 “是啊!明真小师妹可是我们百工峰这一代最聪明的小弟子,差半步就是峰主亲传弟子,她来核验个令牌,出不了什么岔子。”外围,一道粗犷的声音喊道。 人群里应答此起彼伏。 一名剑修按剑也走到前面:“若是这法子也不行,我以我令牌替她抵押如何?想来以我这剑修的令牌位阶取些基础的药材还是够的。” 她腰间令牌呈赭色,外围圈圈波浪玩纹路环着中央山河图样,是地阶。 天地玄黄,地阶可是仅次于长老天阶的令牌。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节 按她面容岁数,怕不是上三门哪位大能亲传。 唐长老骑虎难下,被逼无奈,面色铁青:“好,好,好,既然这么多弟子替你担保,我当然是不能拒绝。请吧。” 谢言星将令牌递给明真。 小女孩一改说话时候的怯懦模样,拿出挂在腰间一摆一摆的兔子挂件,一抛一落,落地成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炼器炉。 她双手掐诀,娴熟地引动灵器内里的结构与炼器炉呼应,勾连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印记。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不,不是应该引出令牌所有者的灵力吗?这印记真是奇怪。哦,对了,小师叔没有修为。不过,总之,这枚令牌上没有一点其他人的灵力!可以确认是小师叔本人给出的无误了!” 她笑得灿烂,收回腰间的兔子挂件也随之跳了跳,踮起脚将令牌递回给谢言星,眼神亮晶晶的:“没想到能帮到你!你如果需要炼器,可以找我!” 谢言星没忍住揉了揉她脑袋,转头看向唐长老,微笑:“如何?” 唐长老咬牙:“稍等,我这就去取。” 半晌,他拿了个储物手环递给谢言星,面色已经又恢复了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小师叔前些年未取的份例都在这里了。我顺着记录整理的时候还纳罕,不愧是小师叔,其中竟然还有一枚赤霄火精。” 他将一块赤红如血,散发着灼热而锋锐的气息的赤霄火精推至谢言星面前。 明真“啊呀”一声,又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目光紧盯着赤霄火精移不开眼。 “赤霄火精啊……”他慢悠悠,话锋一转,带着惋惜和刻意的提醒,“上等的炼剑材料,可以用作上品法器的核心,普通弟子可没机会遇到。我记得百工峰的亲传弟子考核是炼一把上品杀敌法器。想来明真师侄离成为亲传就差这么一个材料了。可惜啊,言星师侄和小师叔都不是剑修,用不上杀敌剑器,怕是不会白白赠你赤霄火精帮你通过考核了。” “不过言星师侄是小师叔的‘贴心人’,区区火精,想来向小师叔讨要一下便能拿到。与其自己拿着当个烫手的摆设,不如大方地送出去,助明真师侄一臂之力,免得她被上三门的师兄师姐们‘指教’得太难看,是吧?” 他故意拉长尾音,目光在谢言星和明真间游移,恶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已有人挂上看好戏的轻蔑笑意。 谢言星闻言,看都没看那块诱人的赤霄火精,视线锁定在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快要蜷成一团蹿走的 明真身上。 她眼神里既非算计,也非怜悯,只是一种考量。 收起了炼器炉的器修女孩又变回那个怯懦的样子,看到谢言星递过来的询问眼神,她身体猛地一颤,手指紧紧捏着腰间的兔子挂件,指节发白声音细如蚊呐:“我记得你是食修?你用不到杀敌法器的。” “我,我有办法的!”女孩眼神很坚定,“如果你和小师叔以后需要炼器,可以来找我。炼上品法器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上三门剑修那么多呢!” 原来是这样。 谢言星脑海一转便捋顺了明真被剑修师兄弟纠缠的因果。 明真需要材料炼法器成为亲传弟子,找上三门剑修是个最合理的法子。 只是百工峰亲传考核多年未变,上三门弟子遇到此情此景自然漫天要价。 再遇到个不要脸仗势欺人的,就成了那样。 杀敌法器么…… 谢言星眼前流光一闪,她下意识抬手拦住飞来的物什。摊开掌心一看,是张传信符。 符纸上的字清秀飘逸,收笔锋锐。 “灵材自取。灵草归我。” 落款“苏昭辞”。 谢言星眸光一闪,对小师叔身上重重怪异之处的疑惑更重。 但此刻,这张符纸无疑是及时雨。 谢言星心中计较已定。 她抬眼,目光掠过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唐长老,落在身旁瑟瑟发抖但又强撑着的女孩身上,展颜一笑:“方才小师叔传信给我,那枚赤霄火精已经归我了。我没听错的话,百工峰的亲传弟子考核只是需要一把杀敌法器,而非剑器,对吧?” 明真不明所以,但是点了点头。 “明真师妹,”谢言星声音不大,却压下了周围所有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抬起头来。” “这块石头,劳烦师妹,帮我炼成一把锅铲吧。”谢言星捏起那块万众瞩目的赤霄火精,语速平稳,吐字清晰。 周围一片哗然。 “噗嗤——” “用赤霄火精打锅铲?不愧是杂修,眼皮子就是浅,只会暴殄天物!” “别告诉我那个器修还真帮她。浪费一块上好材料和自己身登亲传的机会,就给她做了把炒菜的锅铲!” 哄笑声通天,刻意装出的平等被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取代。 “锅……锅铲?杀,杀敌?!”明真细弱的声音被喧嚣的议论淹没,可她先前强撑的坚定被越来越亮的目光取代。 谢言星扫过面露讥笑的上三门剑修弟子,直直盯着唐长老使他眼底的得意化作了不妙的预感。 她抛了抛那块珍贵的灵材,唇角勾起一个锋利的弧度,声音清晰,一字一句:“谁说食修不能用杀敌法器了?” 第4章 锅铲与玄音圭 闻言,明真眼睛一亮:“食修……杀敌法器……” 她一把揪下腰间兔子挂件的耳朵,灵笔入手,在空中挥毫,勾勒出大致的炼器图纸。 柄长约一尺六寸,铲面要轻,侧面要有弧度,边缘处要尖锐。 明真顿住了,眉头紧缩:“若是炼剑,赤霄火精应炼入剑身内核处。可是锅铲的铲面相比最轻的飞剑还要薄,不妥不妥。” 她自顾自说着,手中灵笔勾画涂抹,短短几刻之内面前图纸就换了好几次。 明真反复涂抹,最后孩子气地跺脚:“怎么这火精就是衔接不进呢?” 谢言星看着女孩沉浸其中、浑然忘我的模样,嘴角微扬。 梦里她的本命剑也是火灵力相冲,后来那个器修揪掉了半把头发,想出来了个办法。 谢言星轻轻喊了声沉浸在炼器世界里的她:“明真,如果这样设计呢?” 听到“设计”二字,女孩猛然回神,抬起眼望向她,目光灼灼,比日光还耀眼。 谢言星以指为笔示意:“在柄与铲面间设计一个弧形串联,赤霄火精嵌入其中,串联末端接向柄中土系灵材,凝聚木火相生的灵力……” 她不知这样凭空描绘是否足够清楚,担忧地低头看向女孩。 明真已经运笔如飞,埋头在面前图纸里加入她提及的部件了。 没过几刻,女孩停笔,心满意足地叉腰:“是了!就是如此!”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铲面。 谢言星按着前世的回忆,试探地说:“铲尖做得薄平,用星络银?” 明真画了几笔,又抹掉:“师姐你一定是平日里偷看旁人炼剑,拿炼剑的思路打扰我思绪。” 她点向锅铲尖,道:“锅铲要凝聚外部灵力,铲尖需有弧度包裹。喜欢尖部磨薄磨平的是寒天峰那群剑修,嘴上说着自己算半个剑尊门下,剑也仿着剑尊的制式。不过星络银轻又韧,用在这里的确最最合理。” 她又加上几笔,一拍手:“成了。” 说着,也不管就站在唐长老柜台前,她将腰间兔子挂件一丢,炼气炉稳稳落于身前。 炉中灵火横斜,映照得唐长老面色涨红。他张了张嘴,色厉内荏想要赶人。 但面前两个人一个沉浸在炼器世界里心无旁骛,另一个侧身站着装没听到。 他怒火攻心又毫无办法,瞪着眼睛一甩袖子一跺脚溜了。 灵材陆陆续续丢入炉中,锐利的金气与炽烈的火意纵横,没有半分温软,满溢皆是杀气。 方才嗤笑的剑修捂着眼睛装看不到,轻步偷偷溜走。 过了一会儿,明真停住了,转身看向谢言星,面色讪讪:“我忘了星络银也是中阶材料,平日打小器具用不到,没带着。” 谢言星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任务板的贡献兑换。 明真忙拉住谢言星:“不用换!这些辅材本来就该是器修出的,有些剑修连主材的灵石都只肯付一半呢。星络银我回百工峰取,顺便在那里做好你的锅铲。” 听着合理,但想到方才剑修师兄弟放的狠话,谢言星眉头微蹙:“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万一路上遇人刁难……” 明真笑着摇头:“百工峰可是离这里最近的下九门了,更别提那些上三门的剑修没事不会往下九门走。”她拍了拍胸脯,腰间的兔子挂件也跟着点了点头:“这段路我熟!” “不过,给你这个。”她从储物玉珏里摸出两个梯形玉圭,上嵌了很小一块灵石,“这是我自己做的玄音圭,可以简单的通讯,收到讯息会闪光。” “你按这里!”她点了点玄音圭侧的一块突起,然后交叉两枚玄音圭,圭面浮现出一行字,再按住侧面突起后选中小字,另一枚玄音圭闪起红光来,“若是遇险,可以按这里通知。我把我的玄音圭和这两枚都做了同步,若是遇到别人堵路,我就等师姐来救我啦!” “而且,”她挤了挤眼睛,“内嵌了灵石,无需灵力驱动。你可以借花献佛,送给小师叔!” 说完,她转身蹦蹦跳跳地蹿出了十里地。 留下谢言星笑骂了两句,收好手里温润的玉圭转身踏上返回后山的小径。 接近日落时分了,林间起了晚风,带起一阵微微的凉意。 不知那位病弱的小师叔如何了。 后山。 谢言星推门进屋,目光落在窗边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苏昭辞倚着窗,日光洒过他的肩背,山风拂过,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面色虽还是白的像纸,但神情姿态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来的温和,要是离得远些,恐怕看不出他仍虚弱。 若非手里的储物手环装着药草,她几乎要以为那日见到的那个脆弱的人是自己的幻觉。 听见推门声,他温声回头:“师侄有心了。这次若不是师侄,恐怕这病又要折腾一阵子。” 谢言星递过手环和手中的玄音圭,在另一侧高脚凳的扶手上坐下:“小师叔,这是你分例里的药草以及一枚玄音圭。” 她笑着点了点玄音圭上面亮着微光的灵石:“内嵌灵石,无需灵力,这下小师叔若有事情想联系我,就不必浪费那些千金难求的传信符了。” “无需修为便可以联系你?”苏昭辞声音讶异,接过那枚玉圭,指尖抚过玄音圭上深深浅浅刻印的炼器纹路,“精妙。看来你遇到了个了不得的器修。” 谢言星点了点头,讲了几句明真那个瞧起来怯懦但一炼器就忘情的器修小姑娘:“……确实是个奇怪的天才。器修里还有这样的人,从前没听闻过呢。” 苏昭辞 不知有没有在听,盘着玄音圭不说话。 谢言星左手无意识地敲打扶手外侧,忽然转出了个点子。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节 她点着桌上的储物手环,带着刻意的俏皮:“小师叔,上回你不让我联络医修,不知这回可有放心去找的丹修?” 她晃着腿,尾音拖长:“还是说,只能靠我这半吊子食修手艺啦?” 她笑容狡黠,食指将储物手环轻轻推至苏昭辞面前:“幸好我倾慕小师叔选了食修。否则小师叔岂不是得生啃灵草,暴殄天物了?” 苏昭辞唇角弧度未变,收起面前的手环,冰凉的指尖擦过谢言星的食指,激得她连忙收回手。 他抬起眼,桃花眼里盛满柔和与虚弱,声音轻的像叹息:“那我就等着言星的手艺了。” 声音轻软,眼神真挚,瞬间堵回了谢言星所有后续的试探。 她准备好的揶揄噎在喉尖,力气像是使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动也没有,反而被轻轻柔柔地裹住。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莫名的滞涩,转而道:“对了,小师叔,我想去藏书阁找几本食修相关的典籍,补一些食修的技法。但进入藏书阁不同楼层需要不同权限,我如今的归属不在任何一个峰,想来是没有人会为我特地开权限的。” 苏昭辞闻言,只是摇头浅笑:“言星不如改日自己去看看。去了便知道了。” 谢言星蹙眉,没听明白苏昭辞在打什么哑谜。 就在她还想追问时—— “嗡!嗡!嗡!” 她腰间的玄音圭骤然爆发出红光,光芒急促,发出尖锐的嗡鸣。 ——明真遇险了! 谢言星脸色骤变,甚至未来得及回头看苏昭辞一眼,身形已如离弦的箭般从后山通往外围的小径冲去,只在呼啸的风里留下一句短促的残音—— “小师叔,急事!” 小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光线都仿佛一瞬间黯淡了。 窗边,谢言星背身离去后,苏昭辞挺直的肩背瞬间倾塌,无力维持,一手撑着桌子,靠扶在窗边。 他偏过头轻咳,随后面无表情地取出布巾掩住唇。布巾移开后,赫然洇着血迹。 他目光没有在血迹上停留半分,只是望着谢言星离开的小径,手里摩挲着那枚犹带体温的储物手环。 半晌,他起身拉上了窗。 身影如电,谢言星灵力灌注双腿,顺着路向百工峰狂奔。 入夜的山风呼啸,刮得脸颊生疼,玄音圭在腰间持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每一声嗡鸣都在谢言星心中砸下一记重锤。 百工峰的院落在眼前逐渐明晰,谢言星在路边抓着一个弟子就问:“明真在哪里?” 那弟子被惊得一退,不明所以:“明真师姐?好像是去炼器了,在工坊吧?”他慌忙地指向半山腰灯火通明处。 “多谢!”话音未落,人已再次冲出,谢言星边跑,边反复刷着玄音圭的浮窗,祈祷能刷出明真的只言片语。 只是除了方才的红光,玄音圭一片死寂。 不安如粗壮的藤蔓绞住了心脏。 刚冲过半山腰一处僻静路口的拐角,远离灯火的昏暗树荫里,眼前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果然是先前那一对剑修师兄弟! 高个儿师兄拦着路,他那个名叫袁奕的师弟手里的剑飞在半空中,剑尖隐隐指向明真颈侧。 而明真脸色惨白,没有炼器后的半点灵动,只是蜷着身子,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着。 谢言星咬牙,怒从中起,不可遏制。 只是,此地偏僻无人路过,此时已经入夜巡逻的弟子也松散了,强拿出小师叔的令牌恐怕也无法震慑这两人。 那也得先拦住在想啊! 大不了抢把剑展示一下剑法,问就是天生剑骨天赋异禀。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开打! 紧张搓手手 第5章 我靠锅铲打赢剑修 “住手!” 眼见得飞剑向明真逼近,谢言星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已先于思绪冲了出去,手指交错使出最基础的法诀,一道灵力撞偏飞剑。 剑修师兄瞥见她,嘴角一撇,翻了个白眼:“切,早看到她偷偷在玄音圭上传讯,还当会喊来什么大能,结果还是杂修抱团。” 谢言星扶住几乎瘫软的明真,用力握紧她的胳膊,掌心传递着平稳的起伏。直到感觉到掌下的颤抖逐渐平缓,明真的呼吸逐渐恢复,她才抬眼迎向剑修:“又想做什么?她现在上品杀敌法器已经有了着落,用不着二位再操心。” 她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剑修师兄反而被她的镇定弄得一愣,下意识松了松手上的剑,狐疑地再打量了她们几眼:“我对欺负杂修不感兴趣,是她答应在先要把储物玉珏给我。就算如今她与我们之间的炼器交易黄了承诺还在,玉珏必须交出来!” 他梗着脖子,眼神飘忽,语气却越发强硬。 “是吗?”谢言星尽量维持面上轻松的神情:“你若当真觉得自己有道理,何必鬼鬼祟祟躲在这荒僻角落,专挑夜深人静时动手?” 被戳穿心思,剑修师兄恼羞成怒,索性破罐破摔,耍赖撒泼:“是又如何?这里荒无人烟,夜深了不会有半个人路过,就算我要强抢你又要怎样?高喊‘打劫了’?等下九门其他人跑来就你?” “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笑容变得扭曲而油腻,“要继续拿出那个只会装惨的小师叔的令牌,来吓唬我这个只有区区黄阶令牌的流光峰剑修?” “清醒点吧,后山的小厨娘。”他啐了一口,“上三门只认修为!你,这个器修和那位废物小师叔,哭死都没人在乎。” 冰冷的剑锋已经逼近,谢言星飞速盘算着脱身之计。 就在这时,一只没什么气力的手发着抖拽了拽她的衣角。 明真勉强撑起身子,挤出一个笑,她低下头,从怀里拿出玉珏轻轻地拍了拍,起身准备递给剑修:“没事的。全怪我,太舍不得它了。其实,只是一个储物玉珏……也就两百贡献点,没有很值钱。” 可她她低头看着玉珏,目光像粘在了玉珏上,久久无法移开。 就在玉珏即将递出的瞬间,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从储物玉珏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塞到谢言星面前:“差点忘了……这个,给你。幸好……至少这个答应你的我赶出来了。” 夜色漆黑,谢言星看不大清楚是什么。 直到她伸手接过。 ——柄长一尺六寸,轻而薄,头部闪着淡淡星辉,轻轻一挥,凝聚而沉着的炽热气息喷涌而出。 谢言星几乎是愣住了。 她掂了掂,手腕一翻,锅铲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掌心攥紧,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一把锅铲! 从内敛而锋利的外形到沉着但奔涌的火气,谢言星握住这把锅铲的时候可以断言,这比梦里第一次拿到本命剑时还要契合。 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要成为百工峰亲传的天才少女。 谢言星神色更定,嘴角勾起笑,胸中翻腾的热血仿佛找到了归处,手中的锅铲遥遥点了点不远处那对师兄弟。 明真扑上来紧紧抱着她,眼睛里盛满了根深蒂固的恐慌:“不,不行的,不行的师姐。我们杂修,杂修哪里打得了剑修啊!” 谢言星转过身轻轻握住明真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放下,笑意灼灼:“明真,你还记得让你炼这把锅铲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 明真几乎要被笑意灼伤,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重复那句不久前让她觉得荒谬又热血的话:“你说,‘谁说食修不能用杀敌法器了’。” “可……可是……”她不住地摇头。 “这把锅铲的图纸是你我二人合力绘制的。画它的时候,你从没考虑过它不能拿来杀敌,对吗?” “既然如此,”谢言星手里的锅铲尖燃烧起一朵在深夜里极其明显的火焰,“你应该相信你炼制的法器。” “对面那两个,既然道理说不通,我们就按剑修的规矩来。” “拔剑!” 一道带着炽烈气息的剑 光劈头盖脸地砍来,剑修师兄手忙脚乱地打出一道灵力,却无损于那剑光分毫。 他咬了咬牙,翻滚着狼狈躲过,不慎被燎着了头发:“该死。袁奕!你在做什么!还不带上你的剑帮我挡着?你忘了师尊怎么说的了?” 师弟闻言,掐诀驾驭飞剑与飞来的剑光相对。 才一对上,他就感觉到不对。 不像常年练习的剑光那样窄而尖,也不像镇岳峰的剑修那样以力驱使,重而下坠,这剑光灵巧又一往无前,头部宽而平,他以习惯的角度应对,往往只摧去了其中一半。 他不顾灼热的火光,飞剑向前一顶,在刺目的滚烫白光里看清了那“剑器”的全貌。 谢言星一刺未成又改为向前挑起,带起周身的风锐利地呼啸。 她看见从来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袁奕手里的飞剑顿了顿。 火光越过满目缭乱的飞剑,又燎烧到后面躲藏着大喊大叫的剑修师兄。 袁奕充耳不闻身后传来的“废物东西,连个杂修都打不过”,只是怔愣着回忆方才看清的器具。 那分明是一把锅铲! 谢言星看着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得张扬:“早说过了我是食修,怎么看着我的锅铲这么惊异?” “如何?连食修的锅铲都打不过的上三门剑修?” 袁奕手中飞剑也就顿了刚才那一瞬,刹那间,无数飞剑成圆,在本就昏暗难辨的深夜林间迷乱谢言星的眼。 他一向木木的眼神忽然凝聚成了锐利的战意,一手略带青涩的飞剑术法使得密不透风。 谢言星挥铲格挡,随着“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震得她手臂发麻,她不得不退后半步卸力。 换了前世,像袁奕这样的流光峰弟子,她一只手就能打十个。任他们飞剑结阵、流光漫天,她手中剑找准飞剑位置,灵力流转,轻松就能以点破面,焚去飞剑编成的网。 但她手里现在拿的确确实实不是剑,只是一把锅铲。 再顺手,锅铲在试图击破飞剑阵中某个节点的时候,也不如真正的剑器那样锐利。 她只能改刺为拍,试图通过振开飞剑来毁去面前流转的圆弧。 然而她现在,一身技巧虽尽数在握,力量与控制实实在在地比不过前世日日练剑的自己。 她修习的本就是以灵巧见长的寒天峰剑法,又不像镇岳峰那些人一样一身牛劲。而面前的师弟虽然剑法一半,但对飞剑的掌控确实很不错。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节 因此,每当她竭力上顶振斜飞剑连带着虎口发麻,在飞剑歪歪扭扭落到地上之前,早就又被重新掌控,填补回了面前剑网。 飞剑织就的网络流转不息,压力丝毫不减。 飞剑术最难应对的情况莫过于此。飞剑柄柄不同,前后往来交错,一柄偏开还有另一柄补上。若是为了应对选择回剑防守,则方才落下的剑已经又到前来。 谢言星深吸气,闭上眼。 这柄锅铲由明真为她量身定制,生来就该为她所用,没有不听使唤破不了眼前飞剑的道理。 柄长一尺六,以沉星土凝成;衔接处成钩型,内嵌赤霄火精;铲面薄而韧,两侧有弧形,铲尖做出了锋利的切面,星纹银闪烁着淡淡微光。 她睁开双目,手中锅铲猛的向前切去。 “刺啦——” 韧性极强的星纹银制成的铲尖与飞剑相撞,极炽的火光撞进流转的剑尖,碰撞出刺耳的嗡鸣,爆开亮目的白色光点。 随着光点,一柄飞剑再续无力地砸在地上。 袁奕只能退后。 谢言星畅快地手持锅铲挥划,一步一步逼近,一柄一柄飞剑跌落。 先前是她总倚靠着前世的惯性,没改掉用剑的习惯。 既然锅铲最锋利的是切面,那就应当横划,应当直切,哪有靠铲背顶碰的道理! 随着飞剑阵型被毁,余下的飞剑只是散兵游勇,有了缺陷的飞剑术便失去了先前的变化,面对一往无前的铲光,只是左支右绌,步步落败。 “叮——” 最后一柄飞剑脱手振飞,落在了地上。 不可阻挡的锅铲带着破空之声,最后钉在袁奕耳边。 袁奕恍然抬头,发现头顶灯火通明,一片大亮。 他这才惊觉,被谢言星步步逼退,竟然一路从最偏僻的小道退到了最热闹的居室。 不远处,无数器修远远地围着。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没有哄笑,没有嘲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但仿佛能够听到无数深深压抑的呼吸。 “啪。” 锅铲穿过衣领,带着试图躲远的剑修师兄落在袁奕旁边。 谢言星一日奔波,头发已经松松散散地绕在半边,衣衫也因为奔波并不干净整洁。 但她的一双眼睛极亮,就像她脸上的笑一样。 她没有刻意抬高声音说给不远处的器修们听,她的声音只是朦朦胧胧地随风飘了过去。 “你们在阴暗处劫道,不也是觉得你们的行径见不得人吗?” “如今,我偏要让你们露在光下。深夜又如何?总有灯火亮着的地方。” 第6章 剑修还是食修? “你们在做什么!” 远远地传来一声怒喝。 剑修师兄大喜过望地回过身,面色骤然变作了死灰一片。 是戒律堂长老。 “长老,那两个剑修打劫我们小师妹!”一个器修喊道。 “要不是这位食修师姐赶到,明真师妹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就是!剑修仗势欺人,只是没想到技不如人罢了!” 应和声此起彼伏。 谢言星的锅铲依旧稳稳钉在剑修师兄弟身旁,防止二人趁人群混乱逃跑。 她眯了眯眼睛,目光越过李长老,落在他身侧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上。 夜色深了,面容模糊,但来人从容的步态实在是…… 太像小师叔了。 可苏昭辞午时分明还病容憔悴,没道理夜里赶来这里掺和。 远处二人近了。 近处的修士看清来人,吸了口气:“小师叔!” 苏昭辞仍是一身玄色长衣,外罩一件薄氅,脸色在灯火映照下仍显得有些苍白,却温和地朝他们点头。 “小师叔怎么会过来百工峰……” “对啊,他不是一向在后山静养,极少出来走动吗?” 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你们忘了?今日那位女食修,是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为了小师叔连剑尊收徒都拒了的那个!” 桃色绯闻总是在人群里传的格外快。 那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向谢言星,好奇、探究、带着点善意的调侃。 谢言星暗自咬牙,面上却切换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声音雀跃:“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苏昭辞走至她身旁,桃花眼弯起温柔的弧度:“傍晚见你接了明真师侄的传讯后便匆匆离去,好半晌没有回来,发你玄音圭消息也不见你回。正巧我在藏书阁翻书时遇到了戒律堂李长老,便邀他过来看看。” 谢言星闻言忙拿出玄音圭查看,才发现半个时辰前,苏昭辞的名字下面躺着几条短讯,最后一条是: “我带戒律堂长老过来。” 谢言星心尖像突然被刺了一下,正当她斟酌着想说些什么时,被锅铲钉在原地的剑修师兄突然哭天抢地地大叫。 “长老明鉴啊!冤枉!天大的冤枉!”他涕泪横流,还撩起自己被烧毁了半截的头发,“弟子只是担心袁奕师弟一时糊涂做错事,才跟他过来,谁知他动手太快,弟子没拦住!您瞧,这里是那位师妹动手伤到的,弟子可从头到尾都没还手!” 谢言星惊愕地睁大眼睛:“可分明你……” 她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却猛然顿住。 是了!从头至尾,动手的确实只有袁奕。那位师兄实实在在只在嘴上威胁。 一阵荒谬直冲头顶,她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手中锅铲猛地指向一旁木头人似的袁奕:“你就任他把脏水全泼你头上?” 袁奕依旧维持着那副木然的表情,眼神空洞地抬头望天,对师兄的推卸、谢言星的质问都置若罔闻。 李长老端肃,释放出威压:“我既已在此,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休得胡搅蛮缠,更不许动手!” 他长剑轻吟一声,两道凝实的灵光瞬间定住了师兄弟二人:“此地山后留影石早已看了个分明,你 二人皆触犯门规中‘非试炼不可动手’一条,随我回戒律堂领罚!” 话音落,长剑载着师兄弟化作流光远去。 百工峰前的喧嚣随着剑光消散,重归寂静,只余下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谢言星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手臂的酸麻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苏昭辞的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状若自然地理了理薄氅:“走吧,乐于助人的大英雄。” 夜风习习,回后山的小径已是空空荡荡,只余下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谢言星身上激斗后的微汗尚未干透,精神却异常亢奋。她忍不住打破沉默,眉飞色舞地讲起方才那一战。。 “那个袁奕师弟飞剑术虽然还算青涩,但对飞剑的掌控有灵气,假以时日流光峰大师兄未必没他份。”她说着得意地拍了拍系在腰间的锅铲,“幸好明真师妹下午将锅铲炼了出来。她炼器天赋真是好生了得,这上品法器与我实在匹配。我用着可以说是如臂使指,这才破去了飞剑阵……” 苏昭辞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蓦地打断,声音透着疏离:“是啊,言星师侄剑术娴熟,拿着把锅铲亦能当作剑使,当真是别致得很。”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后山小屋外。 他一手推开门,半侧过身,月光照亮他清隽却神情冷硬的侧脸,桃花眼眸色深深,看不出究竟在思索什么:“如此剑法,如此天赋,天生剑骨名不虚传。缘何不拜师剑尊修剑?跑来后山与我这个没修为的师叔扮食修?” 谢言星满腔兴奋,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凉。 中午回后山时,小师叔明明相较拜师大典初见时真了好许,隐约能透过装出来的君子端方,看出来些真心实意。 她没明白,“拿锅铲当剑使”,怎么就戳得小师叔瞬间变脸,言辞突然变得刻薄伤人。 谢言星分毫不让,非但没退,反而向前凑近半步,声音脆生生地,笑容夸张,近乎挑衅:“小师叔说得对呀!传统食修一道确实不如以锅铲为剑来得好玩。” 她皮笑肉不笑:“看来我还是适合去学这一道,小师叔的灵膳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苏昭辞身形陡然晃了晃。 谢言星当他又在作态,但还是心头一紧,下意识抢步向前,才发现他已是冷汗涔涔,连忙扶他旁边坐下。 苏昭辞猛地吸了口气,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面色痛苦,发出了一声短暂而痛苦的抽气,连带出一阵咳嗽,逼得他眼眶骤然间通红,氤氲出生理性的泪水。 额角、鬓边甚至鼻尖,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的瞳孔在最初的剧烈收缩后,变得涣散,没有聚焦。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嘴唇剧烈地颤抖,只发出了几个破碎、不成调的音节:“你……不……我……” 谢言星满腔怒气一瞬间被戳破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放心,没真砍人,锅铲洗一洗还能拿来烧两个菜。” 苏昭辞急促地喘息着,好半晌才勉强平复。他挣扎着坐正,手伸向储物手环,似乎急于拿出什么解释。 谢言星按住他的手,又叹了口气:“哎呦我的小师叔,你千言万语就不能休息好了说吗?” “夜太深了,天大的事也明日再议,我又不会跑。” 次日,清晨。 昨日大打一场,谢言星起身时,发现方才卯时。 走出屋门,门旁桃花树下已经摆了桌椅。 小师叔端坐树下,桌上茶香飘逸,掠过一副错综复杂的棋盘。 但苏昭辞并没有在下棋,而是捧了本书。 听见她出门,苏昭辞放下书,露出一个带着忧虑的笑容,桃花眼里回归了一贯的平和,再没昨夜泪眼朦胧的半分样子。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节 他向谢言星看来,俨然是想继续昨夜的话题。 谢言星无奈,在他对面落座。 他看起来比先前更苍白憔悴了,眼下有淡淡青影,声音带了一丝疲惫:“昨日见你以锅铲作剑,我一时心急,出言不当。只是……” “想来你既以‘爱慕’为名留在我这无用之人身边,又以食修身份避开拜师,是不想显露剑法。”他目光放远,“剑尊对剑气极其敏锐,昨日你在百工峰尚且不要紧,来日在宗门大比又当如此呢?” “宗门大比一来关乎新一代入长老议事会的弟子,二来牵涉宗门秘境试炼的人选。”他深黑的瞳色像是能洞察人心,“你有想要获取的东西,不可能不参加宗门大比。” 谢言星沉默少顷,心里有些惊异于今日苏昭辞的直接。 按他平日的性格,要说这些话高低拐三百个弯。 “是,宗门大比我会参加。”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不置可否,“但那些剑修看到锅铲,根本不会疑心我用的是剑法。” 她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出一道横线:“上三门剑修对下九门的认知顽固得可笑,二者之间身份差别就像被这一条线划开。他们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苏昭辞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点在棋盘上:“好,就当他们不会看穿。” “假如你是黑子,宗门大比决赛遇到的敌手是白子。” “你擅寒天峰剑法,剑技绝妙,也最讲究人与剑器二者合一。”他将黑子落在棋盘上,又在另一处落下白子,“对手若是镇岳峰剑修,以力御剑,强逼近你身侧。” “若你用的是惯常的剑器,我猜应该是一把一尺七左右,剑身窄长的剑,灵材主用星纹银,极利极韧。”他手中黑子点了点一个位置,“剑锋当至此处。黑棋落于此处,白棋无力回天,胜。” 但他却旋即将黑子落在了另一处:“若用的是现在这把锅铲,碍于锅铲不如剑器锋锐,只能到这里。” “那么,镇岳峰剑修力破万法,劈砍至此。” 白子在棋盘上落定,声音清脆。 黑白纵横,无力回天。 他沉静的眼神看着谢言星,“你无法破开,只会输。无关你剑法如何精妙,只是法器不适合。” 谢言星随着他话语在脑中推演,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 但她歪头反驳:“可是宗门大比就在五个月后,若此时竭力提升修为,我能突破练气,成功筑基。” 她语气淡定,好像筑基是件多简单的事情,给任务堂唐长老听了又得气得面色涨红。 “如果转修食修法门,没来得及筑基……”她弯了弯唇,“筑基打金丹我还有信心,若是练气期对上金丹修士,小师叔是不是对我也太有信心了些?” 苏昭辞微微垂下眼,拿起手边的书,轻轻放到谢言星手心里,书页微凉:“你若能进秘境试炼,我便有理由一起去。就当是我求你……”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对,补了一句:“坐实几分‘食修’名义,你我都能各取所需。” 谢言星看向书,封页上写着《食修入门》。 她轻轻敲着书页,没说话。 “这是最基础的入门典籍。藏书阁里食修的书有几本很是有趣,我想你会想去看一看的。”苏昭辞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睛里的表情,肩背微微颤抖。 谢言星忽然眨了眨眼,唇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小师叔都这样说了,我哪有不去的理。” “不过嘛——”她故意拖长尾音,“可不是因为小师叔求我,而是先前就答应过小师叔的,要给小师叔做独家灵膳。”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食修手记 庆明峰是上三门与下九门的分界,平日的诸多宗门事宜均在庆明峰。 藏书阁便坐落于庆明峰腰,掩映在一片静谧的古木林中,飞檐斗拱,沉静幽然。与上三门剑峰的凌厉气息不同,这里沉淀着千载岁月的书卷气,厚重威严。 谢言星推开藏书阁的门,混杂着古籍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入目是一座通天彻地的旋梯,盘旋而上,好似龙脊,连接着六层浩瀚书海。 她如今修为只有练气,权限也只开至二层。她 径直从旋梯上了二层,一排排扫过寻找。 《如何同时控制十柄飞剑》,《控制剑气绘制莲花窍门》,《大力开山炼体指南》…… 寻遍了角落,入眼是琳琅满目的剑典,与食修相关的却一点影子也没见到。 她皱眉,压下烦躁,在门侧躺着躲懒的管事桌上叩了叩手指。 管事好梦正酣,被她惊醒,不耐烦地拿起罩在脸上的书往桌上一砸,嘟囔着坐起:“你们师长没教过规矩吗?修仙先修心,心浮气躁,看个书都得人伺候?” 谢言星对这意料之中的刁难恍若未闻,神情平静地重复:“弟子翻遍了这一层的书架,没找到食修相关的典籍。” “哦,杂修啊……”那管事终于坐直了身子,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谢言星一番,嘴角撇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嗤笑,“杂修的书都在一层犄角旮旯里堆着呢,你能在二层找到才见鬼。” 他摆了摆手驱赶:“食修看什么法门诀窍有什么用?学了半天还不就是高级厨子。不如趁早回峰颠勺更实在。” 尖酸刻薄的话语,足以让任何一个年轻弟子面红耳赤。 谢言星深吸气,转头就向一层走。 藏书阁的一层被进门的阶梯遮的严实,光线昏暗。 谢言星绕过阶梯,踏入了那个全然陌生的区域。 剑修往往同她一样径直上二层,此地的典籍看来已经许久未有人翻看过了。甫一踏入,陈年积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作呕。 未走进书架,她已经被灰扑了一脸。拍了拍面上的灰尘,试探着拿出几本。 符咒,阵法,炼药……下九门所有的杂修法门,竟然全部混杂在一起。 她倒吸了口凉气。 仔细翻看了书架上的书,又转身看向背侧书架,她很快发现了一个奇特的规律。 《中型灵兽性状》,《何以寓情于乐》…… 面前这一排皆是面向筑基期以上修为弟子的典籍,背后那一排的书则更浅薄。 果然,她指尖拂过,抽出了《食修器具使用技巧》。 虽然这里的书堆得混乱,但似乎有人曾以一种独特的逻辑将其整理过。 所有书架,都按照从外到内、由浅入深的顺序排列。最外围的是炼气期能看的,越往里,典籍的内容越是艰深。 是谁? 藏书阁管事显然绝不会做这事。如此潜心整理,极费工夫,怕不得尽数读完这九种道途所有典籍才能理完! 谢言星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更重要的,她目光投向最远处、光线最暗的那排书架。 面前筑基期的典籍几乎已经讲下九门“用处”类的法门讲尽了,那更深的典籍讲的会是什么? 她走了过去,发现这一排的书册与众不同。 它们不似典籍,装订随意,书页也极薄,大多不过寥寥二三十页,更像是某个人的手记。 前世,谢言星最高在藏书阁四层翻阅过剑谱。从招式意蕴到功法拆解,尽管不像初阶的法门一样细致拆分,剑谱仍是娓娓道来,约莫百页。 三十页能讲清什么法门吗? 她手指掠过书脊,最后落定在了停在了一本名字堪称惊世骇俗的手记上。 书名叫《天地一锅炖》。 翻开第一页,一行肆意张扬的字迹映入眼帘: “食修食修,食何物?修何法?五味峰那群胖子说,食灵材,修火工,调和五味以补自身。放屁!此道与药修何异?不过是高级厨子罢了!我自药修转修食修,当以天地为锅,万物为料,烹己身之道!” 好大的口气! 谢言星心头一震。 书页里记下了一道清心羹的制法,旁边著书者拿红笔圈画: “若要清心,还是紫心兰最适配,融入汤羹,以涤心尘。” 谢言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尽管她对药草知之甚少,对紫心兰仍有耳闻。名字好听,香气幽幽,可最大的特点不是会致使灵力激荡吗?以紫心兰入汤,即使真清心了,灵力暴动又如何作解? 后一页更是直接。 “……从同门那里学了例回阳汤,稍稍回复灵力,颇为无聊。偶将蚀骨藤滴入回阳汤,与汤羹中玉芝相撞,竟呈金色。用灵力引导试了试,能击碎筑基期师兄的灵力屏障。我修为不济,不知筑基期用了有如何成效。” 此页留了半页空,大概原先是预备试验后再记。 谢言星一页页翻到了最后,著者改了许多传统食修的配方,加料也从微毒的紫心兰,毒性颇重的蚀骨藤,到药草以外,甚至开始尝试将矿石、灵兽甲等根本不能食用的东西入膳。其想法之疯狂,简直骇人听闻。 直到最后一页,那狂放的字迹写道: “食修皆用灵力控火,但却无人试过直接引火属灵气入锅鼎。火灵气暴戾,药草做底的灵膳清和,木助火势,既能使被吸引的灵力更磅礴,又能使天地间灵力更可控,若天地灵气能为我食修所用,是否……” 写到这里,这本书戛然而止,只余下了落款和时间。 落款“温影”。 一个未曾听说过的名字。 时间是七十年前。 谢言星合上手记,心脏却在怦怦狂跳。 引天地灵气入锅鼎,何等天才的想法! 以锅鼎烹炼天地,这才是她想修的食修大道! 此法若成,任谁还敢叫嚣“不过做菜的厨子”。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怎么?被这疯子的胡言乱语吸引了?” 不知何时,那名管事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那张常年睡不醒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谢言星合上书,警惕:“此书既然陈列于此,弟子便可翻阅。” “翻阅?”管事嗤笑一声,“你这方才练气的修为,怕不是刚刚才在拜师大典上拜入五味峰,连食材都分不清,连食具都用不来。基础的食修技法知道多少,就来翻阅这些歪门邪道。” “食修典籍最基础的就是分辨食材、自创食谱。你既声称翻阅,不如说说她这手记里有些什么食谱?”他道,“看两眼得了,赶紧走,外头那些够你现在看的了。小小练气,做什么梦?” 谢言星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抬起眼,眸光清亮:“这本手记里虽有诸多改良,但没有自创食谱。”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节 管事正欲开口,却被谢言星先行打断。 “正如书名,这本手记,记录的,并非制作灵膳,而是何以烹饪。” 管事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了。 “温影前辈这三十页的试验,似乎基于灵膳,实则处处找的都是如何克敌。她想让食修,拥有真正的杀伐之力。并非站于人后,并非调理辅助,而是站在对敌一线,以锅鼎烹煮天地!” 一时间,管事面上慵懒、刻薄、戏谑,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见状,谢言星狡黠地笑了笑,补了一句:“不过,此处手记浩如烟海,管事张口就问这本《天地一锅炖》里独独没有的自创食谱,看来管事才是已翻阅至烂熟于心了。” 管事回过头,藏书阁一层的钟尽职尽责地摆动着,相较这个弟子来询问杂修典籍何在,不过区区一个时辰。 沿路翻阅痕迹不断,显然她是先找了入门典籍,尔后才一时兴起进了这一处书柜。 也就是说,方才这一番透彻的言辞背后,这名弟子确确实实至多只看了一遍。 这堆故纸残卷于此数十年了,第一个道破温影的杂修,竟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 良久,管事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沙哑地开口:“随我来。” 说完,他就转身,走到了这一排书架转角才回过头,看谢言星没有挪步,没好气地催促:“这里是藏书阁,我在这儿当值,我若在这里害你,未免也太蠢了。赶紧跟上。” 谢言星警惕地落后了三四步远缀在后面。 七拐八绕,他转到了藏书阁一层一个角落。 管事从腰间抽出金雕羽状的笔,凌空一挥,展开为一面阵旗。 他竟是阵修! 他一扬手,上抛阵旗,阵旗无风自动,他指尖凝聚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阵纹,随后足尖轻点地面,在对应的位置留下灵力印记。 一座复杂大阵微微生光。 管事招了招手:“还不快进来?我灵力有限,这枚阵旗每次只能撑半刻钟,你若不进来,就去想法子求五层的管事给你开阵吧。” 他站在阵法中央,眼眸依旧浑浊,但藏着的情绪谢言星如有所感。 见她还是没动,管事站在阵法中央阖上眼睛,就这么闭目养神起来,像是不在乎她到底最后来不来。 谢言星在灵阵光芒黯淡之前踏入了阵法。 眼前光华流转,再睁眼时,她已置身于璀璨的星河之下。 第8章 读书使人发困 光幕流转,星光点点,恍若置身天幕之下。谢言星下意识抬手触碰一枚光点,指尖传来轻微的麻痒,不知什么来源的灵力流转,一卷书册凭空落入她掌心。 书卷相较外面那卷《天地一锅炖》更薄,封页写着《山海居食谱》。 “这里是思源境,用于收纳手记,只有独成一派、暂无详解的手记才会收入这里,至今共计五千三百一十八册。”管事的声音响起,他看了眼她手里的书卷,“手记有灵,能被你牵引的是食修手记,大致有五百余本。五百余本的著者,个个想开辟新路,没一个走通了。” 谢言星翻开《山海居食谱》,一菜一汤,著者皆写得趣味横生,仿佛能闻到浓浓的烟火气。 书卷最末的署名叫“余味”。 时间是一百二十年前。 “余味修士立志做遍天下食材,最后在凡间皇都开了家食肆,名叫山海居。听说至今,皇都还有人仿着她的食谱。说来也巧,仿她食谱的凡人不知她名号,却恰巧取‘流传下来的食谱’的意思,开的食肆名叫‘山海余味’。” 管事像个尽职尽责的引导,没有情绪地介绍道。 谢言星合上食谱,松手。《山海居食谱》便化作一道流光,又挂回了天幕上。 她抬手,又拿到了一本手记,名叫《食饮记事》,旁边被用笔注了“卷一”二字。 粗粗扫过内页,皆是些食材天性的记载,著者下至灵草,上至兽肉,仿佛无不感兴趣,在描述食材性状间,还夹杂了几句跋山涉水路途不顺的牢骚。 卷末,本该署名的地方,写了一句:“按藏书阁那些人的话来说,这些杂话对未来食修颇有用处,要写成手记,流传我名号。我有什么名号可传,天地一食客罢了!” 时间是二百年前。 “手记不是解析千百遍已然完全透亮的剑谱。食修的正统还是五味峰现在那个胖子那套做灵膳的厨子做法,这些手记最后对食修的探究没什么人钻研,也就无人梳理,无人解析。” “你若想学,就得一本本自己看,说不准能咂摸出什么东西。” “否则,趁早回头,回五味峰学颠勺,也还来得及。” 言毕,管事抬手召出阵法,身影消失在阵法里。 谢言星转身,去够天幕上轮转的星辰。 有的手记,记录着如何用最简单的食材,烹调出抚慰神魂的灵粥;有的手记,却在探讨如何将剧毒之物转化为瞬间爆发的攻击手段。有的前辈,痴迷于食材的天性,耗费百年光阴,写下十几卷《食饮记事》;有的前辈,则试图将阵法融入烹饪,以锅鼎为阵眼,布下攻杀大阵。 五百多位前辈,五百多条截然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道”。 它们就像一盘散沙,璀璨,却无法凝聚。 最开始,谢言星在兴奋与新奇中度过。 多看了些,她开始感到困惑与迷茫。 当她看完第二百一十七卷手记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滞涩感涌上心头。 ——不能闭门造车了,得换换思路。 谢言星抓起手边未看完的手记,舒展了下身体,走出思源境。 自昏暗的思源境至透光的藏书阁,光线骤然亮起,谢言星眯了眯眼睛。 她拖着双腿走至酣睡的管事桌前,将令牌和手记往桌上上一拍。 “谁啊……”管事睁开朦胧的睡眼,“哦,是你,怎么,终于放弃了?” 他又恢复了阴阳怪气:“看完终于发现此路不通,纯属庸人自扰啦?” 谢言星懒得多费口舌,作势转身回思源境。 “得了得了,回来。”管事喊住,不耐烦地抓过笔,揉着眼睛在面前本子上圈圈画画了一堆看不懂的鬼画符:“登记!赶紧走!还不回去拾掇拾掇。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在里头泡了五天,你是真不在乎门规要求的‘进入藏书阁务必干净整洁’。” 五天?! 谢言星一惊,拿出放身上没看过的玄音圭,果然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不过最上面的一串不是小师叔发的。 拉到最下,苏昭辞的窗口冷冷清清,仅仅在三天前发过一条:“如有喜欢却又不解的典籍,不妨带回探讨。” 随后便毫无动静。 像是不在乎她呆多久一样。 装相。 谢言星挑了挑眉,点开顶上明真刷屏的呼喊。 “师姐!那个叫袁奕找上门了!好可怕!” “师姐!他像个木头桩子,杵门口不走了!” “师姐!我去后山寻你,小师叔说你有事忙不让找!” “师姐救命啊!!!!他天天跟着我!!看到速回!” 谢言星疲惫的神经被这活宝逗得没忍住笑了笑,盘算了下时间,让她半个时辰后去后山找她。 随后便回了后山。 时值清晨,看天光也就约莫卯时,万物初醒,沿途隐隐能听见年轻剑修弟子嘟囔不想起来练剑。 后山屋前,小师叔又已经端坐在桃花树下喝茶看书。 听见她回来,苏昭辞放下书,眉头微蹙:“连看五日,折损心神至此?连清洁咒都不用。” 谢言星恍然大悟地掐诀,清洁咒拂去一身尘垢,她顿觉浑身一轻,唯独精神还是疲惫。 “本想着你回来,可以聊聊是否有适合你的法门。”苏昭辞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叹一声,“看你现在这样子,还是先去歇息吧。” 谢言星声音沙哑,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明真师妹有事要找我,约了她过来,应当也快到了,先看看那个袁奕师弟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苏昭辞本已放下的书又拿起,面上的神情看似未变,但谢言星总觉得似乎没先前那么心情好。 谢言星不明所以地走到后山小径口,倚树等明真过来。 不多时,明真如同受惊小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径尽头。女孩步履匆匆,频频回头张望。 身后不远处,缀着袁奕抱剑的身影。 “师姐!!!”一见到谢言星,女孩几乎是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手臂,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呼喊,“你再不出现我要吓死了!” 谢言星被她晃得头晕,忙按住她:“慢点说,怎么回事?” 明真喘着气,语速飞快:“就那个袁奕!前天一大早,我刚准备出门,就发现他跟个鬼似的杵在百工峰山口,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实在没辙了,就拿出玄音圭,吓唬他说‘再不走我就喊我言星师姐了’!” “结果这个木桩子突然开口,就说他要找你。然后又什么都不说,就每天白天跟着我。” “师姐你知道吗,三天,整整三天!我每天出门就能看到这么一尊煞神带着剑杵门口!!”她声音都发抖“发你玄音圭你也不回,我还问了小师叔,都没找到你人,幸好今天你就回消息了,不然再多几天我能吓得睡不着。” 谢言星捕捉到关键,好奇地问:“你还来找了小师叔?怎么说的?” “我就说发你消息没回。小师叔点了点头说你不在,我就走了。”明真不明所以。 回忆起当时情景,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说话怯怯的毛病又出现:“小师叔笑得挺温柔的,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眼睛就心里发毛。” 难怪只在三天前收到过苏昭辞的短讯。原来是发现明真也联系不上,心安了。 谢言星没忍住笑。 但眼下的正事是料理那位袁奕师弟。 谢言星目光投向沉默的袁奕:“袁奕师弟,你寻我有什么事?” 说完她摇了摇头:“若是要再打一架恐怕不行,我近日忙得很。” 袁奕一板一眼:“师门规矩,输了谁,听谁调遣,直至胜过。我打不过你,听你的。” 原来如此。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9节 这就是他听他师兄,连被泼脏水都不反驳的原因。 谢言星哭笑不得:“我不需要啊!” 她摸了摸鼻子:“要不,我认 输,你自由了?” 袁奕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谢言星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头更痛了,苦思冥想:“那你自己修炼去?这总行吧?” 袁奕答得干脆:“师门没有修炼方法。” “没有?打坐调息大小周天都没有?那你们怎么修炼??” “打架。” 她算是服了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按了按鼻梁:“既然如此,你明日随我去藏书阁。你剑法不错,就是灵力运转和剑气控制一塌糊涂。这样吧,你去把所有关于灵力控制和剑气精炼的典籍都给我看一遍,十天后,我要检查。做不到,就别再来烦我。” 打发完一个,谢言星转向明真:“你呢?后几日有事吗?” 女孩懵懵地摇了摇头,腰间的兔子挂件也晃了晃:“没什么事情,峰主已经升我为亲传弟子,又说炼器没什么能教的,让我自己琢磨材料。” “那正好,明日一同去藏书阁,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谢言星拍板,随后一个大大的哈欠再也抑制不住:“全部搞定,再有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再说。” 她摆摆手,几乎是飘回小屋。 精神实在过于困倦,刚沾枕头,意识就沉入黑暗。 待谢言星再睁眼时,天色已暮,桃花树的剪影在窗边拉的很长。 走入厅堂,苏昭辞倚在窗边,清冷的月光下身影单薄。 听见脚步声,他浅笑着让她过来坐下:“一去五日,想必是进了思源境?” 谢言星这才想起前面那次说起藏书阁时,小师叔卖的关子,点了点头:“是,没想到那些想法,竟然没有编辑成典籍收录藏书阁中,只以手记的形式封存在思源境内。”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谁说杂修道法没有剑修精妙的?五百卷!我整整五天才看完了一半,最后已经是头昏脑胀。” 苏昭辞执起温在炉上的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轻轻推至她面前:“有没有心仪的?” 谢言星接过茶一饮而尽:“至少知道了先前拿锅铲装模做样有多行不通。” 她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虽说食谱技法诸多,有意思的也收录了好许,但究竟什么路行得通,又能……真正用上,还是毫无头绪。” “许多前辈行食修之道,最爱的就是亲手做灵膳,有的眷恋人间烟火气,有的痴迷酸甜苦辣咸。”苏昭辞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谢言星,语气笃定,“但你不喜欢这个。不论将来是否执剑,你不会把自己的战场困在方寸灶台之后。” 他对字句了然于心,像在炫技:“天地灵蕴,五味诸法,《风味手札》看过了吗?” 谢言星道:“以灵膳引导灵气,滞涩对手行动,很妙的想法。” “但明明能借灵气,做法却如此委婉,我不喜欢。” 苏昭辞顿住,睫毛垂下:“另外确有几本和灵气调和相关的……罢了,等你看完再说。” 谢言星坐直,盯着他看:“我在藏书阁一层时便好奇,为什么下九门典籍皆混作一团,但偏偏按深浅排的齐整。杂修若要看,应该是看自己一门,不会如此排列。” “天阶令牌的权限能至顶层,若只看功法而不推演不会伤及凡人身体。” “藏书阁上万卷典籍,思源境千余本手记,你看过多少?”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读书,但找不到解 苏昭辞下意识地身体向后退了退,按在桌面上的手指紧绷到骨节发白。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遮住眸中闪过的一切神色,只是轻轻吸了口气。 将气缓缓吐出,他刻意地放松肩膀,抬起眼,苍白的脸正对着谢言星:“言星问这个,是想知道什么呢?” “若我说我确实全都读过……”苏昭辞嘴角挂起熟悉的温柔弧度,语速放缓,“会让言星觉得更有价值吗?” “价值”二字,他咬字极重。 他面上的笑与先前拜师大典时的笑如出一辙,完美得毫无破绽。 但与先前与她谈起食修法门时的笃定从容截然不同。 谢言星被他剧烈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听不明白他又在暗示什么,只是眉头一蹙:“读过与否,并不影响所谓‘价值’。” “藏书阁卷帙浩繁,若真有人尽数看过,”她顿了顿,看着苏昭辞的眼睛,一字一句,话语坦诚得没有一丝迂回,“很厉害。” 苏昭辞像是突然被烫到了,蜷了蜷手指,仓促地移开视线,热意涌上耳根。 他抬手捂唇,掩饰地轻咳两声,突兀地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你明日如若还要继续去藏书阁,还是,还是早些修养神魂来得好。” 话音未落,他慌乱转身,匆忙快步进屋。 留谢言星一个人望着他的背影,茫然地眨着眼睛。 次日,藏书阁。 把明真领进思源境,简单交代几句后,谢言星就又一头扎进茫茫书海里。她读完一本,匆匆记下所得,又抓过下一本,外界的光阴仿佛凝固,眼中只剩下食材交汇的奥妙。 直至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师姐啊师姐,明明你才是食修,怎么连你也不好好吃饭?”小个子女孩叉着腰长吁短叹,不用分说地将食盒拍在谢言星面前,“以后每日午时,我们三个!必须!出去吃饭!天塌下来也得吃完再看!” 三个,另外指的当然是袁奕。 这位剑修堪称模范跟班,每天卯时雷打不动杵在后山小径口,随谢言星至藏书阁,然后被赶去二楼找修炼功法。 三人皆还是练气期,没完全辟谷。虽说少吃几天无碍,磕几枚辟谷丹也能磕饱,但要论最合适,还是每天一顿灵膳来得好。 从那天起,每日午时,明真就准时准点揪着谢言星出去吃饭。 美食当前,外加明真紧盯,谢言星飞速妥协,每日午时揣着没看完的手记,走出思源境。 虽说三人在一处吃饭,可离开得却零零散散。 袁奕每天都是走的最快的那个,沉默剑修风卷残云,往往谢言星还没吃完一半,他已经收拾餐盒折回藏书阁。 谢言星则边吃边看手记,偶尔还要停下,比划食材相撞的灵力轨迹,总是最后一个放下碗筷。 明真每天看看这个,催催那个,明明年岁最小,却有操不完的心。。 日子就在看书吃饭中飞速过去,藏书阁外的日影悄然轮转了十回。 十日后的午膳时分,谢言星端着食盒,嘴里嚼红烧狮子头,眼睛紧盯着手记,空着的手在空中比划食材天性与碰撞。 耳边的骚乱越来越响。 “轰隆——” 一道紫雷将谢言星从书中惊醒。 谢言星手里食盒跟着剧烈一颤差点脱手。 她眼明手快地捞回食盒,转头,空中灵力浓郁,紫雷精纯。 是有人筑基了? 在藏书阁筑基,好不客气。 答案很快揭晓。 一道身影稳步走来。 袁奕依然抱着剑,背上串了一串飞剑匣,身上隐隐残留着尚未散尽的紫色电光。刚刚突破,筑基期的灵力无法完全收敛,他行经路边的练气弟子被压得呼吸一窒。 袁奕还是那个古井无波的语气,像在通知:“我筑基了。” 谢言星想了想,试探:“恭喜?” 袁奕顿了顿,似乎卡壳了一瞬,然后才继续道:“如今我筑基,你练气,修为差距可以抹平你对锅铲的熟稔。我应该打得过你。” 他吐字清晰:“来打一架。” “嘶——” 在藏书阁旋梯上不远不近围观的众人齐齐吸了口气,无数道目光锁住谢言星。 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 “这个呆子终于疯了?” “筑基期挑战练气期,还打的是个食修?这不合规矩!” 想来明日,“震惊!筑基剑修竟请战练气食修!她究竟是谁?”之类的消息就会传遍东澜仙宗上下. 谢言星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隐隐有些绝望。 难道剑修功法真就先天适合这种一根筋的呆子修炼吗? 梦里,她天生剑骨,算得上天赋异禀,还在剑尊门下,拿着最好的修炼功法,每 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突破筑基都没袁奕这么夸张。 读了十天修炼功法就突破筑基,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该眼红。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道理:“你应该知道我正在钻研食修功法,准备这一届宗门大比。” 袁奕不解,但点了点头。 谢言星继续循循善诱:“你方才筑基,这一届宗门大比也会参加。” 袁奕继续点了点头。 谢言星抛出关键:“因此,你若想堂堂正正赢我,应该等宗门大比。” 袁奕沉默了片刻,抱着剑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从此再没出现在后山小径上。 三人的饭桌变作两人,泡在藏书阁里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按最初的速度估算,如今谢言星本该已经把五百卷手记尽数看过。 可惜事不如人意。 手记每一本似乎都在探讨相似的话题,多数食材天性的认知也类似。但每一本著者皆有自己的看法,对食修何为的观点甚至可能天差地别。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0节 春末微凉的风吹过,日光渐渐转入初夏,干燥的空气让人不由得有些燥意。 谢言星越看越慢,时常看着看着怀疑起先前的理解,又回去翻先前看过的手记相互对比参照。 一日午膳,明真捧着碗,吃一口边偷偷瞅一眼沉浸在手记中的谢言星,把欲言又止写在了脸上。 “师姐……”她纠结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声音小心翼翼,“我好像找到了本特别厉害的手记!前辈记载的器修技巧,我,我想回去试一试……” “去去去,赶紧去练你的!”谢言星从书卷中抬起头,挥挥手,“炼器一道你是行家,你既然喜欢,心里应该有数。我等着宗门大比看你研究出的新花样。” 明真眼睛一亮,欢呼一声,飞扑上去给了谢言星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藏书阁。 每日午时藏书阁外的饭桌彻底收摊,谢言星又将自己彻底埋在思源境的手记中。 日复一日,卷复一卷,废寝忘食,不知日夜。 手边记下的笔记已有厚厚一垒,窗外的蝉鸣由无到有,夏意渐浓,距离宗门大比开始只剩四个月。 谢言星的指尖终于抚过了最后一卷手记的末页。 她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濒临崩溃。 “到底食修能修什么?!五百卷!没有一句话是相关的!” 她趴在堆成山的笔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思源境大喊。 尽管每一本手记之间的共通处极其显然,但更深入的看法却存在截然相反之处。 他们皆说,所谓“食修”,修的是如何对“味道”进行调和。 但何为味道? 痴迷人间烟火的前辈断言,“味道”是食材本味,就如鱼羊之鲜。 但仅仅以灵草调和绝非谢言星所愿。 另有几位前辈说的玄乎其玄,语焉不详地带了句“五味盛,五蕴炽”,随后就掠过五蕴谈起别的话题来。 谢言星不明白,只能暂且搁置。 最令谢言星仅仅心神巨震、眼神聚焦的,是几位前辈偶然间写过的一两句。 “……灵气亦有其味,土沉而金利,土气如陈酿,金气如辛椒……” “巨蟒吐息腥气,其毒息或可炼入鼎中……” 天地灵气、万物生息,不可食不可品的东西,竟然也各有其味吗? 一道惊雷在谢言星脑海中炸响,她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食修修的是味道的调和之法,天地灵气万物生息既然皆有味道,那为何不将天生灵气也当作最本质的“食材”。 既然是食材,那就可以炼化,刻意调和,可以掌控! 谢言星猛然想起最初,在藏书阁一层看到过一本手记,名为《天地一锅炖》。 书的最末,温影前辈曾探讨直接引灵气入锅鼎,将天地灵气炼化为食修可控的灵气。 如果能将灵气炼化为食修可控的灵气…… 那么,她驾驭的就决非灶台后的小小锅鼎,而是周身浩瀚天地间最本质的一切。 兴奋如波涛一瞬间将谢言星淹没。 可这份兴奋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谢言星抬头望向思源境内受她牵引的五百星辰,心猛地一沉。 她固然并非过目不忘,但一个月遍历群书,对每一卷手记及其著者早已了然于心。 ……没有。 在思源境里,没有《天地一锅炖》的卷二。 也没有署名“温影”的第二卷手记。 第10章 炼化灵气之法 谢言星心猛地一沉。她霍然起身,脚下堆积如山的笔记哗然散开,绊得她一个趔趄。顾不得狼狈,她几乎化作一道疾风,从阵法中离开。 重回藏书阁一层,昏暗的光线扑面而来。她直奔最深处的书架,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在书脊上飞速掠过。 不是,不是,还不是。 甚至不用提卷二,上次那卷《天地一锅炖》竟也不在此! 谢言星不由得皱起了眉,转身走向管事,脚步又快又急。 “停停停,又怎么了?”管事在她冲到桌前五步时就抬起了眼皮,惯常的阴阳怪气里掺了丝了然的无奈,“小祖宗,五百卷手记都喂不饱你?” “怎么又这副……”他吊着眼睛,咀嚼着用词,“像是没讨着好的模样?” 谢言星胸口微微起伏,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急躁:“上次你看到我在看《天地一锅炖》,神色不对,然后领我去了思源境。当时我没细想,也就没拿上那卷书。现在思源境五百卷手记我已经尽数看过,再无第二卷署名‘温影’的典册。” “或许她就没写呢,比如后来觉得自己研究的东西没什么意思,不必记下来流传后人。”管事声音轻飘飘的,避开谢言星的目光。 “那一层的卷一呢?又是因为什么不见了?”谢言星目光锐利如剑,“初入思源境,每一卷的著者你都为我介绍过,独独除了温影前辈。方才过去七十年,她的名字我从未听到有人提过!” 管事脸上的睡意和戏谑瞬间褪去,他的表情几乎是有些怀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一角的木纹。 “温影啊……”他避开谢言星的目光,穿过藏书阁成排的书架,望向遥远的地方,常年阴阳怪气的脸竟然显出了些年长者的深邃来,语调近乎叹息,“其实你应该是听过的。” “‘有个食修做灵膳时被自己锅鼎炸死了’,这种笑谈,哪里会那么快失传呢。” 谢言星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她想到可以做的,都去试了。”管事的声音低沉下去,“调度火气入鼎,借灵草之力调和炼化……她离成功,就差掌控炼化的灵力这最后一步。” “可偏偏天赋所限,苦修数年不过练气初期,无法驾驭,火灵力最终反噬。” “《天地一锅炖》,当然也就不会有卷二了。” 管事看向谢言星,目光里混杂着疲惫与劝告,叹了口气:“把卷一放在这里,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想着五味峰那些熬到头的家伙们,或许会来藏书阁找找新法子,或许会看上一眼,琢磨琢磨,不至于让她的念头跟着不屑的斥责埋进土里。”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你才练气,路还长,何必试这没人走通的断头路?思源境五百手记,不够你挑吗?” 谢言星沉默,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她抬起头,没有解释,也没有争辩,只是说:“温影前辈……除了那卷书,还留下过别的吗?只言片语……也好。” 管事深深地看着她,最后闭了闭眼,从怀中极其小心地取出一份薄薄的、边缘焦黑卷曲的残卷。 他将那残卷轻轻地放到谢言星掌心,又迟迟没有松手。 “千万慎重。”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端肃,“若是……若是真的尝试,务必保全己身。” 谢言星捧着那份残卷,将这薄薄又重逾千斤的纸片放在心口,向管事深深一揖,转身走回后山。 小师叔果然又坐在桃花树下。东澜仙宗其余地方的桃树往往以木灵力维系,若修士喜欢桃花,便是四季常开不败。 后山的桃花早已凋零殆尽,仅余下最后几朵,已染了浅褐色。一阵风过,飘飘摇摇落在苏昭辞指尖。 苏昭辞 望见她的身影,目光在焦黑的残卷上微微逗留,很快又移回谢言星的脸上,声音很轻:“选好了?” 谢言星将残卷轻轻放在桌上,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温影前辈与这份残卷,语气平静:“我方才回来的路上仔细看过了,论锅鼎和灵草的搭配,温影前辈已经思虑详尽,但若说只是因为修为不足不能掌控炼化的灵气,又说不通……” 苏昭辞看着她无一丝犹豫的眼睛,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打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已经确定要试这个法子了吗?” 谢言星茫然抬头,对上苏昭辞专注的神情:“炼化灵气确实是最合适的法门,不该确定吗?”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难道我在思源境里有漏看的手记?” 苏昭辞轻轻吐出口气,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什么,然后对上谢言星依旧迷茫的眼神,无奈地笑着说:“没有。从我看过的所有典籍里,这是最适合你的。” “哦好。”谢言星重新低下头,手指点了点残卷中的一行字,“所以,我认为关键在于调和所选的灵草与试图炼化的灵力。温影前辈基于金乌坠露饮的食谱改进,以炼化火系灵力。金乌坠露饮本身主用火属与水属灵草,使火系灵气愈发狂躁,不易控制。” 苏昭辞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这是收益最高的路,只是有些风险,劝她去藏书阁时,想到的最优的食修法门也是这本《天地一锅炖》。 为什么此刻,心似是被一根线吊着,不上不下? 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褪色,变作了熟悉的黑白两色交织。随即,炸出一团赤金色火光,灵气暴戾四散,隐隐可以看见源头。 一尊碎裂的鼎。 苏昭辞喉中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谢言星正梳理残卷中记载的适合被改进的部分,便看见苏昭辞唇色发白,像是忽然喘不上气。 她吓了一跳,担忧地问:“又犯旧疾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来得如此突然。” 苏昭辞急促地喘息着,连带着眼睫挂上虚汗。 他制止了谢言星靠近的动作,努力对抗着剧烈的头痛与心悸。 勉强平复了一点,他扯出一个笑,声音像是浮在空中:“这炼化天地灵气的法子真是,实在凶险,想想就让人喘不过气……” 谢言星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心知这显然只是托辞,看在他面色苍白如纸的份上,顺着点头应是:“是不算稳当的法子,但若能成功,便开新局,一想到能做这种尝试就让人兴奋。” 苏昭辞好不容易平复的气喘又因这句话一窒,他蹙着眉,脸上却还是笑,有些无奈地:“要不是……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轻,谢言星没有听清,起身凑近,手扶在桌角上:“你说什么?” 未待她说完,手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覆住,他的指尖还微微颤抖,却轻轻地捏了捏,状若安抚。 谢言星一愣。 苏昭辞抬眼望向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蜷,松开她的手,目光是最简单的温和:“我知道你会去试。千万小心。” 他顿了顿,声音很低,近乎郑重:“如果不行,还有其他办法。不要勉强。” 第11章 初试炼化灵气(更新) 其他方法?遍历藏书阁手记,炼化灵气就是最合适的法门才对。 温影前辈的结局和耳边再三出现的叮嘱让她心沉了沉,但那点迟疑瞬间被探索食修可能性的渴望燃尽。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1节 谢言星眼睛亮得像星辰,手拍了拍腰间的锅铲,笑着说:“别担心,等着我炼化灵气,烧两道灵膳带回来给你瞧。” 她转身向庆明峰走去。 谢言星用令牌扫开一间供弟子借用的练功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练功房内空空荡荡,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空屋,唯有墙面上隐约闪烁的纹路昭示防护阵法在运转。 心念微动,储物手环闪过一道光,拜师大典后统一为食修发放的锅鼎落于身前。最基础的锅鼎没有绘制阵纹增强食修对锅鼎的掌控能力,全凭食修自己感知。 不过这对如今的谢言星而言却正好。 有前世的底子,她控制灵气的能力应算上乘,不借助阵法,对鼎内灵气的感知会更直接。 接着,她取出灵犀叶和沉玉苔,深吸了一口气。 她各捻起一片,闭目凝神,灵犀叶温润的木灵力绕过指尖,沉玉苔沉着的土灵力则厚重内蕴。 温影前辈炼化火系灵气失控是因为金乌坠露引的水火灵草加剧了火系灵气的暴戾。 因此,她选择做一道定魄糕,来调和木系灵气。 按先前看过的手记中记载的食谱,定魄糕由灵犀叶和沉玉苔烹制而成,可清心明目、增强感知。 木系灵气则相较火系灵气更温和、主生机,作为初次尝试,即使失控,后果也不会那样惨烈。 谢言星目光落在腰间的锅铲上。 她还有这把量身定制的锅铲。 当时她只懂剑,最后提的建议被明真驳回,女孩说锅铲尖的做法与剑尖怎么可能相同。 谢言星拿起锅铲,试了试,手感同第一次握住时一样契合。铲尖的星纹银属金,金克木,这趁手的法器当是她掌控木灵气的关键助力。 谢言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杂念褪去,眼前仅余身前的锅鼎。 她指尖轻点,一缕温驯的灵力火焰自鼎底燃起,舔舐着鼎壁,使锅鼎渐渐温热。 她取过沉玉苔放入鼎内,灵火轻催,深褐色的沉玉苔融化为粘稠的琥珀色胶质物,铺满锅鼎底部。 接着,双手虚按鼎沿,指尖灵力凝成细密绵针,精准点刺在灵犀叶脉上。灵犀叶身微微一颤,一缕缕饱含草木精粹的淡绿色的荧光被牵引而出,在灵力的包裹下不散佚,汇成一团氤氲的碧色灵雾。锅铲轻巧地拖着灵雾,缓缓沉入底部沉玉苔所化胶质中。 刹那间,土木灵力交融,在灵火烧灼下,丝丝缕缕渗透缠绕,渐渐融为一体,散发出令人心神安宁的暖意。 练功室内的天地灵气随着相融的过程向鼎中汇聚。 就是现在! 谢言星屏息凝神,双手结印,以鼎中已成雏形的定魄糕为引,灵力凝聚,探向虚空。 刹那间,练功房内凭空涌现出无数翠绿的光点,如初春萌发的新芽,带着磅礴的生机,朝鼎口汇聚。 然而,眼看着就要没入鼎中,异变陡生! 流淌的光点骤然收缩成一条碧玉雕琢的灵蛇,身躯一扭,反身挣开束缚的灵力,在空中矫健地打了个旋,便要四散飞逸,重新隐入天地间。 谢言星眉头微蹙,灵力陡增,从四面八方向其围拢,迫使它们重新汇作一股。 然而灵蛇蛮横一撞,将谢言星灵力编织成的光网撞得忽明忽灭,借着灵力如离弦之箭弹向墙角。 鼎中的定魄糕已经渐渐成型,糕胚对木灵气的吸引正在逐渐削弱。木灵气不受控制,围追堵截愈发艰难。 就在这时,她余光扫到了被放在一旁的锅铲。 心念如电,锅铲落入手中。她并未追向逃窜的碧色灵蛇,而是手腕一抖,铲尖带着锐利的金芒,向定魄糕下的虚空一拍。 一声轻响,数缕较为稀薄的绿色光点被这这蕴含金灵力的巧劲震得显露身形。锅铲顺势一翻一颠,这几缕漏网之鱼未来得及流窜,就被兜起,稳稳拍入鼎内。 趁此间隙,她左手凌空一抓,鼎盖严丝合缝地落下,将鼎内犹在做困兽之斗的灵气死死封在鼎内。 连掐几个法诀,鼎下燃起的火猛地一旺,鼎内顿时传出灵力倾轧纠缠的“滋滋”锐响,连带着鼎身微微震颤,但木灵气终究被牢牢锁住,再没有激烈地将要冲出鼎身的迹象。 终于,声响已歇,振动平复。 一阵奇异清香从鼎盖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飘逸出来,顷刻间弥漫了整个练功房。深吸一口,连日钻研的疲惫像被一只手温柔地拂去,神魂为之轻颤,前所未有的踏实充盈心间。 就如食谱中记载的一样,“其香温厚醇和,闻 之令人心定”。 谢言星的心剧烈地跃动,耳边只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指尖带着一丝微颤,轻轻掀开鼎盖。 氤氲的热气散开,露出底部五块方方正正、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糕点。糕点内部,光华流转,灵韵自成。 相较于食谱中所载,更特别的是,这一锅定魄糕面上,淡青色的叶脉状纹路自然流淌。 冒着热气的糕点上,还有几丝活泼的翠绿灵光犹如有生命的小鱼,在锅鼎中自如地穿梭游弋。 谢言星压抑着擂鼓般的心跳,灵力一引,那抹活泼的翠绿灵光像是通晓心意般,乖巧地自鼎中流淌而出,在她面前凝结,最终串成了一个散发着浓郁生机的小小草环。 成了! 拜师大典一梦后,沉沉压在肩头的阴霾,似乎被这缕游弋的绿光撕开一道缝隙。隐隐的光透过缝隙,其后是一条行的通的全新道途。 谢言星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真切而明亮的笑意,小心地将五块定魄糕收入玉盒,将小小的草环珍而重之地别在发间。指尖掐诀,练功房内的一切痕迹瞬间一扫而空,清除得干干净净。 推开练功房的门,阳光已铺满回后山的小径。 看看时日,竟已不知不觉过了五日。 踏着金光,谢言星拎着玉盒,步履轻快地走向后山。 不知这些天小师叔可有忧心这法子行不行得通,然后去研究什么“其他方法”。 该让小师叔看看,她选的这条路,通了。 后山,小师叔难得地没有坐在桃花树下,而是在后山空余的草坪上另辟了“雅座”。上好的白玉茶具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茶香袅袅,场面颇为郑重。 谢言星脚步一顿。路边繁茂的树丛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小师叔端着那抹温柔而无懈可击的笑,正悠悠品茶,与对座的人交谈。 她下意识放轻呼吸,悄然向前几步,拨开浓密的枝叶缝隙。 对面,一位白衣女修单手抱剑,坐姿如松。她并没有碰面前的茶杯,只是听着,侧颜清冷。 风长老! 熟悉的面容让谢言星心头一惊。眼前的人与梦里前世宗门议事会上那张漠然的面孔重合。 前世,宗门议事会决议剜她剑骨的时候,风长老也如现在这样,只是看着,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在谢言星惊愕的刹那,风长老如有所觉,倏然转头,目光如电,劈向谢言星的方向。 无形的威压冰冷锐利,瞬间穿透遮掩的树丛,锋利地向谢言星刺去:“谁?” 谢言星呼吸骤停,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紧牙关,顶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从树影后一步步走了过去。 “风长老,误会了。”苏昭辞温润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这是我先前同你说的那位暂为我调理身体的弟子。前五日一直在外修炼食修法诀,我看不过去,于是与你商议。” 他笑容依旧完美,转向谢言星,语气自然得仿佛在介绍一位寻常访客:“言星师侄,这位是流光峰风长老,出师前学的是寒天峰剑法。” 谢言星退后半步,沉默地盯着苏昭辞,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的心思。 苏昭辞此时的神情与上一次碰面时大相径庭。上一次,他的目光简单但真实,那句“千万小心”言犹在耳,握住她手时的颤抖也不似作伪。 今日,苏昭辞只是端着完美的温柔笑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怎么方才五天,就变成完全不熟悉的模样了? 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风长老目光扫过谢言星,无喜无悲。她手腕一振,长剑铿然出鞘。 刹那间,清辉流泻,如月华铺地,剑光皎洁,好似新雪初降,美得令人屏息。 然而剑锋过后,只余下刺骨的寒冷,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风长老挽了个简单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声音清冽犹如泉水击石:“这是我的剑,如何?” 谢言星看着那柄光华流转的剑。 除了清冷出尘,风长老在东澜仙宗弟子间最广而传之的传闻是—— 和剑尊不对付。 谢言星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敢相信,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清辉如月,剑光如雪,至高至寒。好剑。” 风长老微微颔首,收剑归鞘,动作行云流水:“你既然也觉得我的剑好,又不喜欢剑尊,那随我修炼,方不算浪费天赋。” 她没什么表情,话语却断然:“食修小道,终究是浪费。” “浪费天赋”。 这四个字狠狠地撞在谢言星心头。 先前她以为小师叔也信食修之道有路可走,原来小师叔这回请风长老前来,是想告诉她这句话的吗? 她感到脑海里有一道光骤然炸开,轰得她一时间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因此也没看见,听到风长老的话,苏昭辞脸色忽然惨白,面上的笑意再维持不住,顾不上平息开始颤抖的声线,急忙开口就要解释:“言星……” “小师叔。”谢言星打断,上前一步,直直走到苏昭辞面前,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你也认为,我修炼食修一道,是浪费天赋吗?” 她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不是愤怒,不是失望,不是荒谬,不是心寒。 最终,竟只留下一片空空荡荡的冰凉。 苏昭辞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睫,沉默。 那一瞬间,谢言星感觉胸腔里最后一点温热也被彻底抽空。她甚至低低地、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目光落在自己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玉盒上。盒子里,是刚刚炼成的定魄糕,是刚刚证实了食修炼化灵气可行的希望。 她不想去看眼前人会端出什么样的神色了。 “咚”的一声,不轻不重,却无比清晰地响在了苏昭辞面前。 谢言星放下手中的玉盒,甚至是微微笑着的:“本想给小师叔看看的修炼成果,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目光扫过玉盒:“就当作临别礼物吧。”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2节 说完,她不再看桌上两人任何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乌黑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发间的翠绿草环仍生机十足地绿着。 她大步流星地朝来路走去,步履快而稳,唯有声音被风送到身后。 “祝小师叔,身康体健,百岁无忧。” 作者有话说: ---------------------- 思考了很久最后这一段是否必要,有点下意识回避冲突很担心赶客tat 但是小师叔需要一个冲突来意识到需要给出“不留余地的信任”而不是“有保留的为你好” 下一章就进入宗门大比副本啦,言星要开始撩妹(?)并且被妹妹抚平内心的创伤(?)并且狠狠升级揍人 小师叔也会被言星狠狠惊艳于是开始大彻大悟going(啊?) 请继续看吧(磕头) 第12章 摆摊押注 出了后山,谢言星出神地兜兜转转,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何时,身旁葱郁的山色变得模糊,脚下石子铺成的小径也已经换成了青石板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嚷混着法器碰撞的叮当作响将她惊醒。 谢言星抬眼,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平日里弟子们交易往来的信安峰。 信安峰是弟子们闲暇时聚集交易的地方。平日里,若是有弟子外出,采了灵草、捡了法器,嫌任务堂给的贡献太低,又或者有极其想要的东西任务堂没有,就会在信安峰摆摊售卖或以物易物。 不过即使摆了摊子,也多是留个傀儡看守,想要的弟子加了玄音圭联络方式再行交易,在信安峰长久停留的人并不多。 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平日里冷冷清清、只有少许摊位的地方,此时竟已支起了棚户,商铺搭得像模像样,一路行过去,几乎在东澜仙宗凑了个凡间集市。空气里飘着新伐灵木的清香和一股符墨的墨水味。 不远处,一处茶摊人声鼎沸,谢言星过去坐下,想着能从在茶摊闲聊的弟子口中听到些什么。 茶摊最中央,好事的弟子围作一堆,最中心一位男弟 子像模像样地摇着折扇,右手身前放着自己的剑,正说的唾沫横飞。 只见他拿起剑鞘一拍:“……那位师兄可是一片好心,竟然劝那位师姐:‘练剑辛苦,瞧你青丝都削断了,何苦来哉不若与我双剑合璧,有我护着你,你便轻松了!’” 他捏着嗓子,姿态学的有模有样。 “轻松”,刚坐下的谢言星顿住,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茶杯中的水晃出一圈涟漪。 围坐人群里正磕瓜子的师姐皱着眉催促:“结果呢?” “结果?那位师姐当场就恼了!”弟子捏起自己不存在的长发,“‘你既如此看重这三千烦恼丝,送你好了!’” “只见师姐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及腰长发只剩下挂耳长短,然后把断了的发一扔,转身就走,撂下一句‘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活该!舒服了。”嗑瓜子的师姐舒出一口气。 说书弟子还在继续:“我心里肯定也觉得这位师兄活该。可各位师姐,后来除魔地,一位活泼开朗的师妹,见他失魂落魄,拉他去凡间集市散心,安慰他说‘师兄看中了什么,我送给师兄!’” 围坐的人群顿时喧嚣,一位师兄啧啧称奇:“所以说啊,各位师妹,宗门里还是多见见人,别出门给这种人骗了还送钱。” 耳边此起彼伏的认同声让谢言星忽然松下了些,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师妹今日也来信安峰?” 谢言星转过头,来人面容熟悉,是先前任务堂时出声帮忙的卜修。 对方笑眯眯的,一拍脑门:“瞧我!忘了自报家门。师妹好啊,我是问天峰湛含巧,先前我们在任务堂见过。师妹也是来凑宗门大比的热闹吗?” 不等谢言星回答,湛含巧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自来熟地一把挽起她手臂,“师妹若是散心可算来对地方遇对人了!走走走,这里我熟得很,带师妹逛逛。师妹看中了什么同我说,我送师妹当见面礼!” 谢言星正觉得这句话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已猝不及防被拉了起来。 甫一站稳,湛含巧已如鱼在水般拽着她扎进喧闹的人流。 湛含巧看来确实对这里的摊位了然于心,沿途谢言星往往还没看清摊子上摆了什么东西,她已一一介绍,顺便还同摊主打了招呼。 “昨日又出去淘材料了?有好东西一定同我说啊!这位?这位是我师妹,下次见着记得给折扣!” 摊主笑着应了。 “你就趁这几天赶紧卖吧,等后面些日子你师尊回峰了就该逮你回去修炼了!” 摊主挥挥手让她快走,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呀,你竟然又出来了?可有新的法衣?可惜我这些日子灵石花了个精光,等宗门大比挣些就来找你。” 摊主冷漠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如此种种,谢言星被她拉着,被动地穿过琳琅满目的摊位。临时为配剑补刻符文的摊位,标着仅需一颗就能使人神清气爽的大力丸摊位,现场开未开的矿石的摊位……前世都未曾见过的热闹朝着她一拥而上。 “这不是几个月后就要宗门大比了嘛?”湛含巧终于腾出口舌同她解释,眼睛弯成月牙:“宗门大比要求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参加,正儿八经打的也就十几个,修为浅薄的弟子便不会参赛。长老们忙着敦促参赛的弟子,不参赛的弟子便闲下来玩乐。” 她眨了眨眼睛:“参赛弟子多少会为自己置备些东西,师长们也大方给灵石,是咱们大捞……咳咳,互通有无的好时候!” 说着,她已经拉着谢言星行过了两条街,不远处一个摊子的位置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 “喏,我的摊子!”湛含巧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拉着谢言星挤过去。 走进一看,摊位前支着一张大榜,榜单上列着一些名字,名字后面跟着几个数字。 围着摊子的弟子们一脸肉痛地数着灵石塞给看摊的傀儡,换回一张薄薄的纸片,小心翼翼地贴在心口,嘴里还你来我往地争论。 谢言星看着榜单,目露疑惑。 湛含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哇!师妹你居然……上回看你同李长老你来我往那么机灵,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凑近谢言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狡黠:“这是在给宗门大比的选手押注,赌大比的输赢,名字后面跟的数字是赔率。因为历来我们问天峰就不参加宗门大比,又有些小钱,所以这回是我坐庄。” 谢言星走进,抬头看着榜单上的名字。多数是前世眼熟的同辈,各自是上三门的佼佼者,修为不是筑基后期就是筑基大圆满,但其中掺杂的几个名字让她目光微凝。 袁奕的名字赫然在上。 看她目光停留,湛含巧亲昵地靠过来,下巴几乎搁在她肩上:“这个小师弟确实是个惊喜,本来名不见经传,前些日子在藏书阁看书,结果看着看着‘唰’一下就筑基。”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佩服:“我去瞄过两眼,这位师弟心无挂碍,那飞剑术,悟性绝了!黑马预定!” “那这个呢?”谢言星扬手指了指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楚云澈?”湛含巧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师妹你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他是楚家人,就那个楚家,在东澜剑宗只是挂名。怪事儿,前两天突然传信说要参与宗门大比。” 修仙界只有一个楚家,隐世传承世家,世代修习云阙剑诀,往往藏在云端,非大事不外出。 谢言星不觉皱了皱眉。 “因他来了,有个此前我以为是假的消息看来要做准了。”湛含巧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凑到谢言星耳边,“咱俩关系好,我悄悄告诉你,不收灵石。” “传言这一届大比后会开放秘境!秘境试炼的弟子嘛,除了宗门议事会的弟子,剩下的名额,可就指着这次宗门大比。” 宗门议事会,秘境试炼? 在去藏书阁前,小师叔似乎提过。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回到榜单,转移话题:“名单似乎不全?是其余赔率更高的,在另外的榜单上押注吗?” 湛含巧笑眯眯地:“师妹,你往下看。” 她指向最下方被来往人群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行字:“按规矩,咱问天峰看过,觉得有机会进前八的弟子,列于榜单上方,其余的弟子,想押也行,就得单独算啦。” “依师姐我看人的目光,是很看好师妹的。可惜嘛……”湛含巧拍了拍谢言星肩膀,语气半调侃半认真,“就算是问天峰,行事也得讲证据。只说我们卜修眼睛看出来的,那帮剑修又该上来喊七喊八了。” “言星师妹啊,你藏得太好了,实力成谜,也就只能委屈你藏在下头啦。” “怎么押?”谢言星问。 “宗门大比,首赛将参赛弟子分为四组,每组混战至剩下两人,而后两两对决打八强、四强,最后决出第一。押不同轮有不同胜率。”湛含巧点了点榜单,“想要名字到榜单上面,可要进八强才行哦!” 正此时,一道身影如受惊的兔子,飞速地蹿到谢言星身边,试图和旁边喧闹的人群隔开些距离,腰间的兔子挂件警惕地绷直。 是明真。 明真遇上人多,即使紧紧地贴着谢言星也还是声音发抖:“师,师姐,你,你也来押注?” 谢言星把她往身前空地推了推,闻言有些意外:“你是来押注的?押谁?” 女孩深吸一口气,手虽然还有些抖,眼神却坚定。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灵石袋,手握成拳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用力丢进傀儡身前的盘子里。随着“啪嗒”一声,灵石隐没在盘中。 女孩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一半押言星师姐,进决赛。” “另一半……”她顿了顿,手在身旁攥得更紧,“押明真,进八强!” 湛含巧眼睛一亮,利落地翻身坐进摊子里,顺手敲了敲傀儡。 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枚古旧的铜币,信手向天一抛,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光,又稳稳落回她手中。 她捏住铜币,摩挲着币面,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意,随即麻利地写下一张押注凭证 递给明真。 她笑容灿烂,声音清脆:“好!那我就期待两位,马到成功!” 第13章 备战宗门大比 “不过,”湛含巧笑嘻嘻地说,“按我对两位师妹的了解,两位师妹真准备好参加宗门大比的东西了吗?” “就算法器有明真师妹操持,”她开始掰手指,每按下一根,谢言星的身形就肉眼可见地僵硬一分,“补气调息的丹药呢?提前找好赛后修缮法器的修士了没?大比规则里允许用的符箓备了吗?” 她眯了眯眼睛,凑进一步,“该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还有!”她一拍桌案,霍然站起,“上三门的剑修是被师长揪着耳朵练剑,咱们杂修若还呆在百工峰五味峰那种地方,可不是成天叮叮当当吵翻天?还能静心修炼?” “合适的清净洞府有找好没?” 谢言星清了清嗓子,但在湛含巧的灼灼目光里,声音最终还是小了下去:“那,那不是还有三个多月吗!” 湛含巧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三个月!三个月于修士够做什么!就剩三个月还什么都不准备!你们想捧着钱袋往外送灵石,直接给我好了,押什么注!” 明真押注时的坚决气势早没了踪影,兔子挂件悄悄缩到身后,只怯怯地牵了牵谢言星的衣角。 “平平心,那不是还有你吗?”谢言星努力让笑容维持自然,“我俩没准备,这不就……全靠湛师姐啦!” 湛含巧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手一个拽上两人,就风风火火往信安峰上大小铺子里钻,熟门熟路挨个摊子点东西,嘴里噼里啪啦报着名目,谢言星和明真怀里抱着的物资越来越高。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3节 谢言星试图从储物手环里摸灵石,被站在身前的湛含巧一把按住。 湛含巧忙里偷闲抽空转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省省吧,你俩一个忙着钻书堆没空接任务,穷得叮当响;一个刚成亲传,刚才下注那包灵石,怕不是全副身家都押上了。就这点小钱,师姐我垫了!” “不过嘛,”湛含巧凑近二人,压低声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要是二位真赢了,按那赔率……嘿嘿,垫的这点都是小钱,师姐要发啦!" 她说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把她们推进一处宅院的大门。 穿过信安峰集市的喧嚣,门内另有一番天地。 树木葱郁,庭院雅致,屋舍俨然,一应陈设俱全,透着精心打理过的舒适。细细感受,精纯的灵气在院内流淌。 谢言星只有在描绘凡间豪奢的话本里,才见过这般讲究的享受之地。 湛含巧站在门外,双手抵着门扉:“这是我在信安峰的洞府,清净,保管没人打扰!聚灵阵都是顶好的,安心修炼三个月,绰绰有余!” “宗门大比,静候二位师妹佳音!” 门在她话音落下时砰一声关上。 谢言星和明真被留在静谧的院落里,脚下是湛含巧扫荡来的丹药符箓、灵草灵材。 两人看着堆积成山的物资,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一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唯有眼中映出彼此的茫然和一丝微妙感。 静默几息,谢言星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她耸了耸肩:“得了,债主都付好工钱了。” 她拍了拍明真的肩膀,装出认命的声音里藏不住笑:“看来这三个月,咱俩得往死里修炼了。” 明真捏着兔子挂件,脸绷得紧紧的,极其庄重地点了点头。 起居休憩的屋子中央,聚灵阵的阵纹日夜不歇地闪烁。屋子连着的一间练功房宽敞空旷,布设了防护阵法和清洁阵法,保管即使屋内锅鼎爆炸,外边也一点都听不到,待试验完毕清洁阵法一启,一点痕迹也不会外露。 论暂时借用的修炼洞府,可以说不可能有更贴心的了。 谢言星站在练功房中央,仰头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在练功房中央落下那尊锅鼎。 债台高筑,人情已欠。 既然如此,当然是要好好修炼,打进决赛,还能让债主赚个爽快。 锅鼎里的灵膳换了数不清多少轮,灵草更迭比流水还快。炼化其余四种灵气的尝试,都远没有最初炼化木灵气那样顺利。 土灵气沉甸甸又懒洋洋,千呼万唤始出来,出来了也抱着自己死活不肯挪窝。 水灵气滑不溜手,还会化作无形的水汽,稍一分身就逸散而去,没有留下半点踪迹,想找到都是难事,更不提收服。 金灵气桀骜锐利,在屋内穿梭切割,炸开金光对着谢言星的锅铲开嘲讽。 火灵气暴戾难驯,第一次试验时轰然炸裂,差点也连人带鼎一道炸翻,幸好被购置的防护符箓隔绝,只留下热浪扑面。 数不清第几十次尝试后,谢言星挪动了土灵气,束住了水灵气,把金灵气打到服服帖帖,最后顶着火灵气入锅前的最后一波反扑炸出的满头灰钻出练功房,正巧对上隔壁练功房同样刚迈出门的明真。 明真也灰头土脸像个花猫,两个人隔着庭院,面对着面,看着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狼狈都是一愣。 虽然两人身上都一团糟,但脸上成功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谢言星走过去,伸手揉了揉明真头发,给两人都施了个清洁咒,拂去一身黑灰,伸了个懒腰:“小明真偷偷炼什么呢,给自己整成这样?” 明真立刻把怀里的兔子挂件抱得更紧,坚决地摇头不说。 谢言星立刻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师姐这颗心啊,拔凉拔凉的。” 明真耳朵唰地窜红,慌不择路转身就跑。 留谢言星一个人在庭院里,扶着廊柱,笑得前仰后合。 天地灵气炼化俱已摸到门径,后续就是反复锤炼直至娴熟,以及提升修为。 接下来的日子,谢言星半天待在练功房里和天地灵气搏斗,半天待在起居室里运转大小周天。 炼化灵气之术,似乎一旦过了初次的门槛,后续便一帆风顺。 能够炼化的灵气,由最初只能结成草环的小小几缕,变成能拿来冲凉的一团水气,再变成悬于掌心的凝实炽热的火球, 然而,谢言星的修为提升却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按理说,谢言星前世修为已至化神,筑基、结丹乃至化婴的关隘早已踏过一遍。如今回到练气期重修,不过小小的筑基关卡,本该顺风顺水,水到渠成。 可不知怎么,虽然体内大小周天的运转没有半分滞涩,体内灵力的凝实程度几乎已经逼近前世结丹时候的水准。 但不论多少次冲击那层无形的屏障,不论体内灵力如何澎湃汹涌,丹田处的反馈无比清晰且顽固地告诉她—— 她修为还停留在练气大圆满。 那道筑基的界限,坚如磐石,没有丝毫要松动的迹象。 湛含巧熟门熟路地推门走进来时,谢言星正盘腿坐在大堂,有一搭没一搭地啃刚做出来的定魄糕,眉头紧锁,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湛含巧不客气地凑过去,拿起一枚定魄糕,对着表面的叶脉状淡青色纹路惊奇地啧了一声,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 “唔,”湛含巧满足地眯起眼,“真香啊,我还以为传闻里师妹说自己想当食修,只是那群弟子爱聊八卦,有讹传讹。原来师妹你真是食修啊!” 她咽下糕点,凑近谢言星,歪头打量:“烦恼什么呢?和师姐说说,师姐虽然不善比试,但好歹也是个金丹,一路见过的修士多着呢,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到师妹的。” “也没什么,修为卡住了,烦。”谢言星懒懒地嚼着定魄糕,“师姐不是卜修吗,要不给我算一卦?” “我们卜修怎么能轻易出手!算多了有损气运的!”湛含巧立刻竖起手指晃了晃,嘴里念念有词。 但话虽如此,她手还是很诚实地拿出铜币,向天一抛。 三枚铜币落回手心,她低头瞥了眼卦象,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湛含巧没说话,摩挲着下巴,头也没抬,另一只手接连捏了几个繁复的法诀,随后闭上眼睛,指尖运起灵力凌空勾画,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在空中短暂停留,隐隐构成某种秩序。 灵 力勾连成的纹路化作一道灵光涌向湛含巧。 她身形剧烈一颤,随后睁眼,脸上瞬间绽放开灿烂无比的笑容,对着谢言星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揖:“恭喜师妹!贺喜师妹!” 谢言星疑惑地看着她。 “虽然我没算出来是什么原因,但是!”湛含巧清了清嗓子,语气抑扬顿挫,“一定是好事!好事啊!” 说完,她囫囵把定魄糕塞进嘴里,转身挥了挥手就走,嘴里含含糊糊:“这卦象……我得赶紧回去,多给师妹押点灵石,这几日闭门谢客不算卦。”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转身溜出了大门。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歇了,厅内未特意照料的树的叶子边缘染上一圈淡黄。 夏日暑气在三人嬉笑打闹的修炼里飞快地消了下去。 等到谢言星将炼化灵气的招数使用得如臂使指,明真从练功房里钻出来时不再灰头土脸。 宗门大比,就在今天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宗门大比(一) 谢言星和明真走出门,扑面而来的一片安静让两人都脚步一顿,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恍惚感。 踏入洞府时,信安峰还是一片喧嚣,炽热的夏日阳光也没有修士来往交谈来的热烈。 如今三个月过去,信安峰上的灵木还是青翠欲滴,而头顶的日光却已经褪去了刺眼的锋芒,洒下微凉的浅淡金光。眼前空空荡荡的青石板路,与记忆中摩肩擦踵的景象判若云泥,先前支起的摊位仿佛从未存在过。 “都将要辰时了,你们俩人在哪呢?还不过来庆明峰?辰时正点可就开始抽签分组了!再磨蹭黄花菜都凉了!速来!” 手中玄音圭接连浮出字符,湛含巧的讯息如连珠炮一样往外蹦,字里行间几乎能够听到她急得跳脚的声音。 谢言星额头微跳,抬眼望了望天时:“不是才卯时三刻吗?从信安峰过去顶多半刻也就到了,她急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拉着明真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未走进庆明峰地域,她们就知道为什么湛含巧说会来不及了。 喧嚣的音浪就像百十个音修同时奏乐,声浪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之处,人潮汹涌,比盛夏的信安峰集市膨胀了不止十倍。 信安峰消失的摊位尽数在这里安营扎寨,修士来来往往,叫卖声、议论声乃至法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谢言星不由得后退半步,明真更是攥紧了兔子挂件整个人几乎贴上了谢言星,连带着兔子挂件都仿佛炸了毛。 谢言星强忍着转头就走的冲动,目光艰难地穿透攒动的人头缝隙。 远远的,拥挤的人群中央,一张三人高的大榜格外醒目。大榜侧的摊位围得人满为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摊位边的椅子上,焦急地四处张望。她看到入口处二人的身影,立刻挥了挥手。 几乎同时,谢言星手里的玄音圭又开始不住地吐出讯息。 “我看到你们了!快!你们看人群中最高的大榜,很显眼的,我就在那里!快过来快过来!” 尽管十分不情愿、九分瑟缩、八分想逃离人群,谢言星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护着几乎寒毛直竖的明真,咬牙钻进了人群。 穿越无数人胳膊肘和后背,两人终于狼狈不堪地挤到了湛含巧的摊子旁。 好在湛含巧的摊子后留了几个空位,她们忙不迭坐下,长长舒了口气。 刚一落座,湛含巧就麻利地倒了两杯茶水,递过去,没好气地数落:“喊你们早点出来了,还不信我?先前信安峰那都是小阵仗,宗门大比期间的庆明峰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她得意地样了扬下巴,指了指摊位前侧那片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修士:“我早有准备,占了个正对擂台的风水宝地,押注的大榜又显眼,修士即使不押,多少也要凑热闹过来看一眼。看完了,人群围住了,可不就既出不去也没地方坐了?嘿嘿,那就只能留这儿啦。” 她狡黠地眨眨眼,点了点茶杯,压低声音:“入座需得喝茶,最便宜的十灵石一盏,大赚!” 穷得叮当响的二人立刻动作整齐划一地放下了手中突然变得沉重的茶杯。 “得了吧你们俩!”湛含巧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笑,“我还能收你们这个钱?就指望你们今日旗开得胜,带着师姐我大赚特赚呢!” 明真捧着茶杯,看着周围狂热的人群,怯生生地问:“湛师姐,往届大比……也,也这么热闹吗?” “往届?”湛含巧嗤笑一声,眼中却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往届那些小打小闹,怎能与今日同日而语?小明真,你抬头看!” 谢言星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她手指指向广场中央那座直插云霄的高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 “看到那栋楼了吗?今天,十三峰峰主,所有长老,无一缺席,尽数亲临!” 她又指向那四个巨大的、如同斗兽场般的擂台: “看到那四个擂台了吗?那可不是比武场,那是登云梯!” 湛含巧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魔力: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4节 “我师父偷偷透露,这次大比,宗门下了血本!优胜者,将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宗门宝库里的天材地宝,任你挑选,只为武装你们,去争夺那逆天的机缘!” 修炼资源随便挑?! 这是何等倾斜! 平日里,弟子们都得去任务堂接任务,用贡献点换修炼资源。修仙路窄,资源从来不平衡。 但如果说只要拿了秘境名额,不用费心思做任务,能潜心修炼,修炼所需还由宗门提供—— 无异于一步登天! 难怪湛含巧说那是登云梯! 这下不止外头弟子热闹,谢言星心里也一片火热。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湛含巧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谢言星脸上,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最重要的是,这一辈的核心弟子席位,将不再由上三门内定,而是直接从此次大比的优胜者中选出!” 核心弟子!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谢言星脑海中炸响! 那意味着宗门的最高权限,意味着未来的长老之位,意味着她将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预知梦里的一切! “当——” 庆明峰记时的钟轰然作响,辰时已至。 一袭白衣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没有花哨的流光,只有一道冰冷的剑意破空而至,稳稳悬停在擂台上方。 是剑尊。 无形的威压如寒潮席卷全场,庆明峰瞬间静了下来。无论是叫卖声、议论声甚至是呼吸声,都在凛然剑气下噤声。 剑尊声音淡淡:“宗门大比开始。小组赛抽签。” 他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刹那间,无数灵纹自虚空浮现,汇聚成团。剑尊手中,剑气汇聚成本命剑的虚影,朝着灵纹团遥遥一指。 灵纹团应声炸裂,流窜的灵纹被剑气分割、拘束。 四张由灵纹交织而成的巨大榜单悬浮于四个擂台正上方,参赛者的名字清晰可见。 剑光再闪,高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死寂瞬间被打破,人群躁动,向擂台边缘涌去,挤着看小组赛分组的名单。 “别挤了,这儿有现成的!”湛含巧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位置上,得意地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拍在谢言星眼前,“热乎的分组名单!有灵石就能办妥的事情,就别自个儿去挤啦!” 谢言星目光飞快地扫过纸张,不由得皱眉。 明真的名字在第二组,她自己的名字则在第四组末尾。 “分组很不好吗?我看看。”湛含巧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重重戳在第二组那几个烫手的名字上,“言星这运气好,小明真你就……楚家的楚云澈,金丹剑修!寒天峰那个疯子,筑基后期!镇岳峰那个蛮牛,筑基中期!” 谢言星心下一沉,下意识要去摸储物手环。 “师姐!”一直没说话的明真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说过的,我找到的那条路,很强的。两位师姐, 等着看我比赛就好!” 就在这时,急促的钟声敲响,催促参赛者登场,一二号擂台边的阵纹先亮起。 明真起身,小小的身影在汹涌人潮中,反而笃定得像巨浪也冲不垮的墙。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看了谢言星和湛含巧一眼,然后转身向二号擂台大步走去。 几乎同时,四号擂台的阵纹也已亮起。 “快!”湛含巧推了谢言星一把。 谢言星望着明真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叮嘱和关切未来得及出口,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便走向四号擂台。 擂台的栏杆外,围观的修士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要看清擂台上的景象,恐怕要倚仗身高。 擂台上气氛凝滞,十余道身影泾渭分明。 左侧边缘,三名修士紧靠在一起,一人腰间束着一沓符箓,一人膝上横置一架琴,另一人腰间也没有佩剑,都是杂修。 他们面色紧绷,眼神时不时惊惶地瞟向擂台最右侧。 那个符修打扮的男弟子见谢言星上台,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同伴扯了下衣袖。 场地中央,零星站着几位修士,各自闭目调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右侧。 几名腰佩长剑的修士抱臂而立,姿态倨傲,周身萦绕着锐利的剑气。为首一人目光如电,扫过谢言星浑身上下,特别在她空荡荡的腰间与背部顿了顿,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又是一个来凑热闹的杂修。宗门大比的门槛能不能有点限制?要不是来那么多废物浪费时间,也不会小组赛搞了个混战。” 旁边几人哄笑,眼神轻蔑,如看蝼蚁。 刺耳的笑声让左侧的杂修们脸色更白。符修弟子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同伴的手,快步走到谢言星面前几步远的位置停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位师妹!看、看你也是杂修?”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右侧,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那几个剑修,专爱在擂台上折辱我们杂修!上回小比试,有音修被故意废了手!我们三个商量好了,抱团先应付他们,至少别输的太难看。” “师妹,一起吧?人多总能撑的更久一些。”他眼神中满是恳求与绝望。 谢言星目光扫过那几个面带轻蔑的剑修,又看向面前满眼绝望的符修。 “多谢好意,但不成。因为,你们的目标只是‘撑得久一些’,而我的目标——” 她语气轻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擂台上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那核心弟子的席位。” 符修弟子一呆,眼中的希冀化为茫然和荒谬。他张了张嘴,最后颓然地垂下头,拖着脚步回到同伴身边。 中间,一位气质温婉,身着素袍的女剑修闻言走了过来。 她眉头微蹙,声音温柔,带着担忧:“师妹,你看着面生,是第一次参加宗门内的比试吧?那边几个行事狠辣,专以折辱他人为乐,逞一时意气不值得。” 被这般温言软语劝着,谢言星一时倒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纯粹的善意。她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却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师姐心善,我晓得的。不过……” 她目光扫向已然开始的擂台,语气笃定:“我心里有数。” “当——” 高楼上,长老声如惊雷,遥遥传下:“小组赛,开始。” “小心!”温婉师姐面色一变,话音未落,长剑已铿然出鞘。 她剑光如练,瞬间横在谢言星与那几位狞笑着扑来的剑修之间,急声道:“我尽力拦下几人!师妹既执意要试,便速战速决,千万莫要硬扛,事不可为便立刻下台!” 谢言星手腕一翻,锅鼎落于身前,锅铲握在手中。 见她锅鼎只是最普通的制式,那几个杂修更是面如死灰,长叹一声,各自操起手中的法器。 师姐拦住了两人,另一个已死死盯着谢言星,狰狞笑意化作暴怒,裹挟剑气扑来。 “不知死活。还核心弟子?一个杂修,也配?” 对着剑修狠辣剑意,谢言星连身都未转。 筑基前期?甚至还未圆满。 就这点修为,也值得如此张扬跋扈? 谢言星心下摇头,连调动炼化灵气的兴致都替提不起来, 她心念微动,定神花与玉髓芝出现在手中,宽大的花瓣遮掩住了其中闪着幽光的散气藤。 作者有话说: ---------------------- 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调到晚上九点啦! 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求求大家收藏收藏[求求你了] 第15章 宗门大比(二) 灵火燃起,锅鼎温热,谢言星信手加了些水,旋即指尖轻弹,三种灵草落入锅中。 玉髓芝遇水即融,锅鼎里泛起一层淡金色,定神花在半空中被灵力碾碎,化作丝丝缕缕浅粉色灵雾,飘飘荡荡渗入水里。 定神花主凝神,玉髓芝辅回气,制成一味回阳汤。 最基础不过的食谱,天下食修入门第一课。 谢言星手持锅铲,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着锅鼎中渐浓的汤,对扑来的剑修,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切!装神弄鬼!”剑修不屑地瞥了一眼,嗤笑声响过周身剑啸,“口气放那么大,还以为会什么招式呢!原来还不过就是烧火做饭!这破汤,熬给谁喝?那几个废物杂修?” 台上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他哈哈大笑,身体一侧,手中剑带起锐利的风,连个招式都没使,直直刺向谢言星手臂。 剑身未到,剑气已至,森寒的剑意如冰锥般刺得人肌骨生寒。 寒天峰的剑法,最大的讲究就是快。剑行越快,剑就越利。 半息时间,那剑已经临至谢言星身前,剑修脸上兴奋的狞笑扭曲,他闭上眼,愉悦地等待耳中响起剑尖刺入骨肉的声音。 谢言星依旧没抬头。 就他这个剑法境界,未用剑招的剑气除了唬人没有半点用处。看着剑气虽快,剑来得还是太慢了些。 她脚下轻轻一踢锅鼎,锅鼎稳稳地向左转了半圈滑开半尺,随后她偏身向左让了半步,手中锅铲甚至没有离开汤面。 灵力顺着铲柄透入,鼎中金汤翻滚,将那浅粉灵雾与浅金汤水彻底融匀。 锅鼎里的回气汤显出幽深的金色,霎那间,一阵奇异的香气自鼎中蒸腾而起。 香气馥郁,瞬间弥漫了整个擂台。 “噗通!” 那个剑修一直到剑尖触地才感觉出触感不对,他心中一惊,想要收身已来不及。 仓促间,他将灵气急灌左腿,借力一蹬试图拧身变向,避开脸朝地。 右膝重重地砸在擂台上,长剑在石面上划出刺耳尖响,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半跪在地上。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5节 左腿由于强行发力,已是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没想到一个食修,身法倒还不错!”他猛地抬头,面色因羞怒和腿上痉挛而扭曲,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避开一次又如何?你烧完了这回气汤能有什么屁用?”他强忍左腿剧痛,右掌在地面一拍,借力弹起。 长剑嗡鸣,寒光再起。这一次,他灵光运于剑中,轻飘飘地指向谢言星。 剑招看似轻盈飘忽,剑势所向却蕴满了阴狠劲力,直锁谢言星右手筋脉。 剑身虽轻,剑气却重,一式“飞鹤临渊”。 谢言星终于抬了下眼皮,瞥了眼他左腿。 虽说脑子不好,选用的剑招倒也勉强贴伤。 面对这凌厉剑气,谢言星这次却连避都未避开。 她手腕微抬,捞起一点飘着热气的汤水,送至唇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气,旁若无人地抿了一口。 擂台上的香气愈发浓郁,已经打完的一些人顺着香气看来。 “找死!”剑修被她视若无睹的姿态彻底激怒,目眦欲裂,灵力疯狂催动,只等着下一瞬,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食修劈得筋腕寸断。 高楼上,负责裁决的长老目光早已紧盯第四擂台,手中灵力已经凝作实质剑芒,就要出手弹开那直指要害的一剑。 杂修被剑修切断了手腕筋脉的事,绝不能再有。若再出现几回,下九门那些口舌颇锋的家伙怕不是该闹翻了天。 然而,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他蓄势待发的手腕。 长老愕然回首。 小师叔苏昭辞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栏杆边。虽只初秋,小师叔已又披上了玄色薄氅。 他走近栏杆,望着谢言星从容 舀汤的身影,嘴边噙着笑意,摇头:“不必出手,看着便好,食修道法。” 就在剑气几乎已经擦到谢言星面颊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沉颓剑气一下子消失了。 剑修骇然发现手中剑再不受控制,歪歪斜斜地落向一侧。 他连忙想要运转灵力,但下一刻,他面上的狰狞与狂怒骤然凝固,被极致的惊骇和茫然取代。 他体内灵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丹田气海,空空如也! 法诀运转,却无半点波澜。 失去灵力灌注,不受控制的长剑如凡铁般脱手而出,清脆地砸在地上。 而他前冲的势头却丝毫未减,太久太久没有尝过失去灵力的味道,他大脑一白,不知如何动作。 在擂台周围无数道惊愕的目光里,他以比先前更难看数倍的姿态,脸朝下重重砸在了擂台之外。 匆匆让出一片空地的围观者们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都仰首看向擂台上。 擂台之上,不论是先前抱臂嗤笑的剑修还是在一旁竭力防御的杂修,对抗的剑风与音波骤然消失,手上的法器尽接落地。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脸色煞白地调息,只感受到毫无回音的空空荡荡,平日里如臂使指的灵力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稳稳站着的,只有慢悠悠舀起第二勺汤的谢言星。 馥郁的香气依旧在擂台上飘荡。 “那汤的香气有问题!”刚挣扎着爬起的剑修发出尖锐的叫声。 谢言星把锅铲别回腰间,收起锅鼎,走向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倒在地上的修士。 是和方才那人一伙的剑修,方才有多高贵不屑,现在就有多惊恐,语无伦次地想说什么。 谢言星对他们会说什么,无论是求饶还是狠话,一点兴趣也没有,拖起来往擂台外一丢。 “你……”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确定,是方才那个劝谢言星不要逞能的师姐。 她吃了枚丹药,倚着剑站起,周身灵力流转,仍有一战之力。 谢言星歪了歪头:“师姐,小组混战晋级两个,你还想和我打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说,”师姐笑,“你一个人把他们拖下台吗不费力吗?一起吧!” 台下人被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一场飞速结束的小组赛惊得一时寂静无声,就这样随着两人动作转头,看着台上两个女修合力,一个又一个,重复着挨个把一众自恃强大、没带解毒丹药的修士丢下台。 一直到台上仅剩两人,长老宣布这一组晋级的名单,台下众人才从惊变中缓过神来。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被无数道倒抽冷气的声音撕裂。 “这是邪门歪道!” “作弊!绝对是作弊!” “凭什么算她们赢!” “打都没有打,凭着机巧偷来个晋级,也配?” 质疑、辱骂、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扑向擂台,几乎要将站在台上的谢言星淹没。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鄙夷、愤怒和难以置信。 谢言星转过身,面向喧沸的人群,眼神平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屈指,漫不经心地弹了下锅铲尖,金铁嗡鸣,瞬间压过了台下所有喧嚣嘈杂。 满场瞬间一寂。 在突兀的静寂中,谢言星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诸位如果对食修法门毫无了解,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邪门妖法?机巧手段?”她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涨红的脸,“连食修的灵膳能做些什么都一无所知,也好意思在这里叫唤?” “只会暴露出学识浅薄啊。”她露出一个看似无害的笑,但最后的几个字刻意放缓了语速,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耳中。 笑意似乎温和,在台下众人眼里却更显出万倍讥讽。 台下众人被噎得面红耳赤,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喧沸的驳斥声。 “叫什么呢!都给我闭嘴!”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声音自扩声法器中传出,直接盖过了所有喧嚣。 湛含巧扑上来抱着谢言星肩膀,眉飞色舞,笑嘻嘻地拿着扩声法器说话:“恭喜四号擂台!贺喜四号擂台!十五名“英明神武”的剑修弟子,因对“无用”的“废物”食修法门一!无!所!知!且!毫!无!准!备!被一锅最基础的回阳汤放倒,如同滚地葫芦,被我谢师妹一界食修挨个拎下台,毫!无!反!手!之!力!” “此乃食修正道!赢得光明正大!不服?”她下巴向高楼一扬,“找长老们理论去啊!看他们理不理你们这群输不起的东西。” 这一串连珠炮般的宣言配着扩声法器,简直是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台下的声音被更有底气的宣告尽数堵了回去,无数人脸色青白交加,憋屈得几乎要吐血,却一时间无言反驳。 湛含巧吼完,利落地收起传音法器,挽着谢言星从万众夹道中走下擂台。 她脸上兴奋的神情还没褪去,连忙凑到谢言星耳边,声音还带着吼完的余韵,尽力压低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快快快!别管这些输红眼的家伙了!快看明真那边!她那组还在打!我的天,这小兔子,谁想的到她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作者有话说: ---------------------- 继续求收藏ovo宝子都看到这里了不如点点收藏养成一下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6章 宗门大比(三) 二号擂台中央,纯粹的力量碰撞发出轰鸣,每一次金铁交鸣都震得人胸腔发麻。 明真小小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狂暴的力量撕碎,她的丸子头已经散了大半,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衣袖已经被刚猛的气劲撕成破条。 她手中握着一把锤子,锤头呈现出熔岩般的暗红色,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她的对手,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此时面色凝重、肌肉贲张,手持一柄明显偏宽的剑,将全身力量尽数灌注其中,竖直下劈,剑带起嗡鸣,如泰山压顶。 “试试这招,吞日!” 镇岳峰的剑修最直来直往,用剑必待对方准备好后喊出剑招,似乎只有这样才显得正大光明。 明真在巨力倾轧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瞳孔里映照着如日将倾般的剑光,但她非但不闪不避,眼睛里的火反而燃烧得愈发炽烈。 她锤子横扫直直迎上剑招,在空中拉出扭曲的轨迹,能听见金属被灼烧锻造时的“嗤嗤”响声。 锤与剑再度交汇,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以力对力,反而是镇岳峰剑修退了半步。 明真顺力向前,锤头的红愈发浓郁。 谢言星偏头问湛含巧:“就他们两个?为什么还要打?小组赛打得这么激烈,后续赛程可能不利。” 湛含巧朝擂台边努了努嘴:“那儿呢。都觉得和他打还不如两个人决一胜负。” 擂台边,一个修士抱剑站着,身如雪松,在激荡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长衫上丝线勾勒出暗纹,赫然皆是阵法纹路。 是那名金丹期剑修,楚云澈。 场内又是一次剑锤碰撞,剑修已经退至擂台边。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灵力尽数汇聚于剑中,剑招如烈烈正阳,浩然下落。 “最后一式,师妹接招,名曰,日陨!” 吼声如雷,阔剑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耀眼白光,剑风压得擂台被阵法加固过的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明真右足重重点地,旋身上挑,灵力汇于锤中,锤带人动,几乎离地。 日陨又如何?名为日陨铁的石头都已不知炼化过多少回。 千招百式,凡能炼化,皆可锻造。 锤与剑相撞,这一次,没有爆发出巨响。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一瞬间,天地随之一静。 擂台旁的所有人都只看到,锤剑相交时,擂台上爆发出一团白光。 气势汹汹的阔剑在锤击下,犹如投入熔炉的铁块,蕴含着磅礴灵力的剑锋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初次从炼器炉取出的模样,灵力迅 速溃散。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6节 阔剑一瞬间变得像初次触及时一样陌生,镇岳峰剑修再也握不住剑柄。剑脱手飞出去,陷入擂台边缘的石板中。 剑修更是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重重砸在了擂台外。 直到这一切落地,天地仿佛才开始随之重新转动。 台上身形小小的女孩依旧保持着上挑挥锤的姿势,布满了汗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下一刻,力气如潮水般褪去,她脱力地向后倒去。 “明真!” 谢言星和湛含巧在她身体倾斜的瞬间,就如两道疾风冲上了台,赶忙接住她。 “二号擂台,楚云澈、明真晋级。” 长老飘然从高楼落下,定音。 谢言星与湛含巧抱着明真,刚挤出人群想回摊子休息,长老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八强抽签,明日开赛。” “这么快?”湛含巧眉头紧锁,“往届都要留出几天喘口气!今年这赛程是赶着投胎吗?” 长老恍若未闻,袖袍一拂,八枚青翠的竹叶签悬空浮现,上方写了对应的八名晋级者的名字。她剑气轻点,台下人未看清她如何动作,八枚竹叶签已两两为一组,在空中串成四络。 “谢言星,郭巡。” 人群中,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应声而动。 郭巡,镇岳峰剑修,筑基后期,榜上有名,赔率第二。 他目光炯炯,穿透人群,牢牢锁定谢言星。 “明真,袁奕。” 熟悉的名字让谢言星微微一怔。 袁奕?那个四个月前方才筑基、剑法青涩的剑修,竟也杀入了八强? 未待细想,长老下一句已至。 “这两场,明日下午未时,同时开始。” 明真明显还没有从方才一场大战中调息回来,捏了捏兔子挂件,挤出一个笑:“看来我运气挺好啊,和熟人打!” “别笑了别笑了,一个晚上!就你现在这个样,灵力能回复几成?”湛含巧皱眉,在座位边来回踱步,急得直跺脚,“就当你天赋异禀调息迅速,能回复个七成,那小伙子今天可了不得,展现出来的修为已经是快摸到筑基后期的边了!” 不到四个月前才突破筑基,修为怎么会增长这么快? 未待谢言星细思,湛含巧已经一拍桌子就要往外走:“不行,肯定不行,我要去找长老理论,我高低也算个宗门议事会成员,这次宗门大比安排成这样,参赛的修士哪里来得及调息?” “师姐,算了。”明真勉强坐正,扯了扯湛含巧的衣袖,“‘调息恢复与灵力修为本也是实力一环’,你也知道他们会怎么回答的。” 灵力耗竭,调息恢复。 谢言星心念一动,翻手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盒,打开,正是方才那锅回阳汤:“明真,你尝尝这个!” 湛含巧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满脸狐疑:“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在回阳汤食谱基础上还加了料?” “毒在香气,散气藤被玉髓芝调和,汤里恢复灵力辅助调息的功效只会更强。”谢言星狡黠地眨了眨眼,“前辈研究出的食谱,一锅二用,厉害吧!” 谢言星把回阳汤推给明真:“快喝快喝,按前辈记载,筑基期的灵力一晚上恢复不成问题。” 在擂台上不可一世的女孩又变回了乖兔子,低头喝汤。 温热汤汁入腹,体内枯竭灵力就像是注入了水源,迅速在奇经八脉流转,丹田有如久旱逢甘霖,吸收着灵膳功效。 她苍白的面颊终于透出些血色。 没喝两口,她突然抬头:“师姐!玉髓芝!散气藤!都不便宜哎!回阳汤你自己也用得上,不如还是留着以后……万一下一场也不给中间休息的时间呢!下一场袁奕都要筑基后期了,我喝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谢言星没好气地把她抬起的头按回去:“让你喝就喝,哪里来那么多万一!让你恢复灵力是想让你明天能痛痛快快,能怎么打就怎么打!输赢?那是打完才想的事情!” “而且,”谢言星抬起手假装捂面哭泣,“我才练气,你惦记人家筑基后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师姐我修为差劲?” 明真缩了缩脖子,赶紧埋头喝汤,再不敢吱声。 东澜仙宗讲究“剑破万道”,也就没有以灵力调控天气的习惯。 一场秋雨悄悄趁夜落下,路上,落下的树叶层层叠叠,积在水泊上,被外门的弟子扫去。 湛含巧还是赶早先去坐摊,谢言星二人直到午时二刻才往庆明峰去。方到位子边,就看到一张熟面孔已在位置上坐着喝茶。 是藏书阁管事。 “你们可是真悠闲,人家早早来了,不是呼朋结伴师长陪同,就是自己搭了个凉亭大动干戈。”他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腔调,伸手点了点远处的袁奕和楚云澈,“你们倒好,非但恨不得卡点到,还不喊点人陪你们。” “我们低调,低调。”谢言星笑道,“管事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管事没好气地挑眉,“还有,我现在不在藏书阁当值,别喊我管事,听着犯困。” 谢言星偏过头瞄了明真一眼,正对上明真可怜又无辜向她转过来的目光。 一时间,这张桌子上安安静静,满是尴尬。 “你们俩真不知道啊?!”管事瞪大了眼,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他长呼一口气,挥了挥手,“免贵姓何,高低算你们半个老师,你们喊何先生就行。” “得了,闲话就到这里,我过来是来找咱们这位天赋惊天地泣鬼神的食修姑娘的。”他盯着谢言星,“瞅瞅你那锅鼎,都宗门大比前八了,还用这个破玩意儿,寒不寒掺?”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懒洋洋:“哦,对了,这次大比的奖励定了,前八参加秘境试炼,前四进宗门议事会,第一嘛,可以挑一样宝贝,里头有根凤羽金枝。” 说完,他站起身便走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传来,“做新炉子的时候,要是肯诚心诚意来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给你画两道阵纹。” 听着还是万分勉强,不像好话。 谢言星却忍不住笑出声,几乎要歪倒在明真身上。 湛含巧凑过来坐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奇:“你们居然和何师叔那么熟?他可是这一代璇玑峰峰主唯一的亲传,先前也进过宗门议事会。后来不知怎得,撂挑子不干了,整日不是窝在藏书阁打盹,就是醉生梦死,连璇玑峰峰主去找他都劝不动。” 谢言星想到温影前辈那卷焚毁的残卷,脸上的笑容倏地淡了。 不知能不能说,也不知该怎么说。 “铛——” 庆明峰钟声适时又响,催此时比赛的四人上场。 “行了,想不明白就别想!”湛含巧一推二人:“反正他乐意画阵纹是天大的好事!现在,专心打你们的比赛去!” 擂台上,郭巡铁塔般的身影早已矗立。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正走上台的谢言星身上。 待谢言星站定,他忽然开口,声音洪亮却平直,带着一种奇怪的认真:“同为杂修,昨天那个器修师妹,打得很痛快。你能不能,也那样打?” 他浓眉微拧,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继续一板一眼地补充道: “耍花样,没意思。练气期,骨头脆,容易断。如果怕伤,可以下台。” 作者有话说: ---------------------- 每日一求收藏ovo[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感觉渐入佳境了,写的好爽! 第17章 宗门大比(四)【八强赛胜】 郭巡那句“骨头脆,容易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话音落下,擂台下顺着起了一阵哄笑声。 谢言星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当然,瞧那傻大个儿这直愣愣的表情,这不是一句存心的讥讽,只是一句出于某种奇特逻辑的“好意”提醒。 但这种评价,当中落在耳中,还真是让人不悦啊。 谢言星清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郭巡那张写满纯粹耿直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锅鼎带着沉闷的声响,重重落在身前擂台地板上,激起细微的尘埃。 那柄锅铲随之出现在她掌 中,平直持于身前,铲尖在日光下泛起冷冽的微光。 “首先,”谢言星的声音不高,平静却锋锐,清晰地穿透嘈杂的人群,“食修之道,包罗万象。你口中的‘耍花样’,不过是你们无知,只拿蛮力相搏当‘正道’。” 她目光扫过台下,所到之处哄笑声戛然而止,人群下意识噤声避开她眼神,最终落回郭巡身上:“其次,练气期又如何?”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近乎戏谑的挑衅,“收拾你这个筑基后期,足够了。担心敲断我的骨头?不如试试看,你引以为傲的剑锋,今日沾不沾得到我一片衣角。” 话音未落,她指尖运起灵力,从锅铲柄端一寸寸抚过,直至铲尖。所过之处,铲身骤然亮起莹莹微光,发出清啸。 谢言星手中锅铲轻轻划过,灵火在锅鼎底部燃起,天地灵气向锅鼎处流淌,她周身气场瞬间变作即将喷发的火山。 “最后,喜欢硬碰硬?那就,如你所愿。” 钟声响彻天际,长老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郭巡浓密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完全没理解谢言星为何突然发难。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但听到长老宣布比赛开始,他目光中的钝直瞬间被狂暴的战意取代,体内灵力灌注入手中阔剑,带起磅礴气劲。 “第一式,日出!” 郭巡沉腰,紧握阔剑,以开山裂石之势,自下而上抡起。 剑势带起的光并不花哨,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色光束,随他剑抬起,绽开一片茫茫白光。 耀目的白光扑向谢言星,看似温弱无害,实则无处不是剑气,沉重威压所向,蛮横无比,碾碎一切。 谢言星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手腕一翻,最普通的灵麦迅速落入温热的锅鼎中。 锅铲轻点,灵力如无形重锤捻落,灵麦瞬间碎落成粉。 她凌空一引,水流注入,锅铲娴熟地搅动揉按,锅鼎内麦粉与水交融拉伸,混合成金丝面的雏形。 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面前那片阔剑带起的白光并不存在,只是在精心炮制一道绝世珍馐。 但随着金丝面成型,天地灵气向谢言星身前汇聚,锐利无匹的金灵气从天地灵气中牵引而出,被压制、驯化! 就在白光即将临身的刹那,谢言星锅铲向上一挑。 金丝在她身前缠绕、拉长,是锅鼎中的金丝面吗? 不,不是,是无数道由纯粹金灵气构成的金线!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7节 金线如尖刺,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绞杀向撞来的白色剑气。 金铁摩擦切割,刺耳的尖鸣爆响! 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白光被无数道细密金线生生切入,金线彼此交错、缠绕、勒紧! 一往无前的白光在空中轰然碎裂,化作点点溃散的灵光。 金线未止步于破碎的剑气,而是继续带着森然杀意,向郭巡纠缠而去。 郭巡瞳孔猛缩,撤剑挡在身前。 但剑身再阔也不过是一把剑,天地间无比广袤的金灵气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郭巡左支右绌,沉了一口气,怒吼一声,不再理会桀骜的金灵气。灵力更无保留地注入剑中,手中剑由纵砍转为竖劈,剑势沉沉,如同泰山压顶。 镇岳峰剑招,任你千般技巧,我自一力破之! “第二式,吞日!” 剑势如同天崩,悍然下压,向郭巡围攻的金光被剑气吞没,彻底碾入尘埃。 恐怖的剑压让擂台的防护光幕剧烈地荡漾起来。 面对这几乎避无可避的一击,谢言星面色不变,依旧稳立原地,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轰轰烈烈下落的剑影。 她手中锅铲只是在鼎中那团愈发晶莹剔透的金丝面上轻轻一划。 随着她的动作,那无数道正与剑影纠缠的金丝瞬间倒卷而回。 并非消散,而是在她身前疯狂凝聚、压缩。 眨眼间,数根仅有发丝粗细、不足三寸长,却散发着刺骨锋芒的金色细针悬停于谢言星身前。 谢言星指尖向上一抬。 看似微不足道的金针无声无息地射出。 遮天蔽日下落的阔剑,遇上细渺而尖锐的金针。 “叮!” 不似碰撞,好像只是轻轻地敲击了一声。 清脆到极致,却又仿佛能够穿透灵魂的轻响,在狂暴的剑势中清晰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四溅的灵力乱流。 只有一点璀璨的金芒,在阔剑剑尖骤然亮起。 郭巡猛地一颤,眼中露出惊愕,只感觉到手中剑凝聚的力量已完全被击溃,而锐利的金芒甚至意欲将他彻底击倒。 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不得不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他足足后退了五步才勉强停下,脚下擂台石板微微下陷,竟被踏出了蛛网般的细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反而燃起愈发猛烈的斗志,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言星,声音洪亮,由衷叹服。 “是我错看了,灵气运用之术,神妙!” 他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比之前更凝练、更沉重。他举起剑,又是一次下劈。 这一次,剑势所向,是一片璀璨金光! “这一式,日陨,请赐教!” 磅礴的金色剑光犹如燃烧的陨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然坠落! 谢言星终于抬头看向下落的剑。 她目光沉静,锅铲在锅鼎中翻炒着金丝面。 身前,金灵气点化做线,线连成面,最后在她锅铲引导下轻盈一跃,化作一片薄如蝉翼的金色光幕,迎上那下落的陨日。 两片截然不同的金光悍然相撞。 刹那间,所有人眼前只能看到茫茫的光,失去了所有视野,只能听到一种令人牙酸的声响。 是什么东西,一片片、一片片崩解剥落的声音。 待金光褪去,擂台上两人,一跪一站,胜负已分。 郭巡单膝跪地,额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他原先握在手中的剑,已经远远落在了擂台一侧。 在方才金光相撞时,他引以为傲的日陨剑招带起的金光如冰遇火,瞬间消融,而本命剑传来的是无法抗衡的锐意。 他双臂剧痛,再也握不住剑。 本命剑悲鸣一声,脱手飞出,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剑柄犹在剧烈颤抖。 擂台的防护阵法无声散去,一阵奇异而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带着阳光味道的醇厚麦香,刺激着所有人的嗅觉。 但麦香中混杂着金灵气融汇时的锐意,让人口舌生津,却又汗水微竖。 谢言星手腕一抖锅铲,晶莹剔透、闪烁着光泽的金丝面被稳稳铲起,落入玉盒中。 阳光洒落在面上,漾开碎金般的色泽。但若近观,便会感到一种奇特的锐金之气,锋利而肃杀。 谢言星手一挥,盛着金丝面的玉盒稳稳落在郭巡身前。 郭巡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震撼后的迷茫。 他本能地嗅了嗅香气,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谢言星:“你现在觉得,我这个练气期食修,还是只会耍花招吗?” 郭巡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异常诚恳:“法门精妙,经此一战,我学到很多。” 谢言星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缓和,带上了一丝笑意:“既然如此,不打不相识,你勉强不算坏,这点金丝面送你了!趁热,金气淬体,很合适你们镇岳峰。” 郭巡一愣,抓过玉盒,锐利的金灵气混着浓郁麦香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谢……谢师妹!” 谢言星转身,犹带金气的锅铲指向台下众人,声音清越:“方才笑的人,今日可算懂一些食修法门了?” 台下先前哄笑的人面色青白,不敢应声。 谢言星耸了耸肩,转身往台下走。 体内灵力运转传来一丝滞涩的空虚感,练气期的修为还是太拖后腿,尽管体内灵力似乎总量不逊于前世筑基期。但没有突破筑基期的门槛,少了一层厚实基地,高强度运使金灵气后,经脉已隐隐传来酸胀。 正当她即将走下擂台的瞬间,台下有人梗着脖子高喊: “碰……碰巧遇到镇岳峰罢了。像隔壁那个杂修,昨天也装模作样赢了,今天正经和流光峰剑修打,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杂修就是杂修!” 明真?! 谢言星心头猛地一沉,慌忙转头看向另一片擂台。 袁奕身前,十二柄飞剑结阵,流光暴涨,如星河 倾泻。 女孩的锤光已经越来越浅弱。她死死握住锤子,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试图抬起锤子格挡飞剑,都显得无比艰难。 袁奕站在剑阵之后,眼里只有对胜利的绝对专注。他似乎完全没看到明真力竭的状态,又或者,看到了,但不在意。毕竟只要比赛没有结束,对手没有认输或下台,攻击便合理。 谢言星瞳孔一缩,飞身向那片擂台奔去。 就在她赶到的前一瞬,袁奕业已收剑。 漫天流光尽数归于剑匣,唯独留下一道剑光。 不偏不倚,精准而冷酷地,擦过明真的脖颈。 “明真——” 谢言星冲上去抱住脱力的女孩。 血从伤口迅速流出,在她衣领上扩散。 谢言星慌乱地从储物手环中取出先前湛含巧让她们备着的药粉。 但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药粉也洒开一片。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唯有温热的血,烫得她心头发慌。 谢言星猛地抬头看向袁奕,比起纯粹的愤怒,声音里甚至更多是不解:“袁奕!” 袁奕脚步一顿。 “我以为就算不是熟知,我们多少也算认识!先前在藏书阁的时候,明真带的饭你也吃了不少顿。” 谢言星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宗门大比而已,明明看得出她已经输了,连收手都不会吗?!那道剑光,你是想杀了她吗?” 袁奕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明真,又移回谢言星的脸上。 他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那双眼睛里,没有歉意,没有解释,只有一片漠然。 他转身走回簇拥他的人群里。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很明显要和袁奕打一架了! 小师叔即将拥有出场机会。 第18章 宗门大比(五) “言星师姐……”明真声音细若游丝。 怀里传来微弱但坚决的推力,谢言星低头,看见明真紧咬着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没……没什么伤。”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因体内灵力翻江倒海而没成,“就……就是灵力,到处冲撞……控制不住……”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8节 她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师姐……别,别碰我……会伤到你……” 她挣扎着试图自己站稳,脚步虚浮踉跄。 谢言星紧紧地跟在她身侧,双手虚浮,心悬了一路。 好不容易挤出擂台边沸腾的人墙,焦急的湛含巧忙冲上来:“这边!快过来!” 她一眼看到明真的状态,脸色骤变:“老天!这姓袁的小子看着挺老实,下手这么没分寸?” 不远处的空地停了一只肩背宽厚的白鸟,自在地梳理着羽毛。 “明真,坐上去!这是我问朋友借的,认路,直接送你回信安峰,你快回去调息!”湛含巧伸手想扶。 “别!”明真几乎是立即惊叫出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缩,想避开。 但一股失控的灵力波纹已经震开,湛含巧手指剧痛发麻,连退两步。 明真面容痛苦:“师姐……抱歉,我,我控制不了……” “快上去!别管这些了!”湛含巧又急又心疼,不敢再碰,连声催促。 目送白鸟载着缩成一团的明真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云层中,谢言星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拽着湛含巧,往摊位最偏僻的位置坐下。 她压低声音:“含巧师姐,晋级后的分组,赛前没有定好吧?” 湛含巧刚想点头,对上谢言星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失声道:“等等!言星,你是想给袁奕下战书?” 她顿了顿,试图分析:“我知道你气,我也气!但凡我会打,我巴不得上去也给那小子脖子划一道!但这未必是他存心要伤明真这么重,可能只是胜负心重没收住……” “含巧师姐,他是不是存心,已经不重要了。”谢言星手肘撑着桌子,下巴搁在手背上,“重要的是,我们是杂修。” “杂修要赢,不能只赢一场,不能只赢一类对手。要赢,就必须要赢得彻彻底底,赢得让所有眼睛都看清楚,赢得让那些等着看笑话、说‘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了镇岳峰’、‘杂修终究是杂修’的人,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借口。” 谢言星额头靠在湛含巧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但很确定:“袁奕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个流光峰剑修。我必须要和他打一场,用这场胜利,让所有人闭嘴。” 她说的时候并没有万分豪气,语气甚至是平静的。 平静到湛含巧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谢言星思量已定,不是一时看到明真受伤后的冲动。 “好!”湛含巧一拍桌子,眼睛发亮,“咱们给袁奕下战书!” “放心,”她拍着胸脯,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利落和狡黠,“你只管回去调息备战,养足精神。说服另外两个对手同意,还有搞定长老的事,包在我身上!” 食修谢言星主动下战书,挑战黑马袁奕! 消息如一阵风暴,瞬间席卷了东澜仙宗每个角落。 食修对战黑马本就噱头十足,外加是下战书主动挑战、为友出头,更是引爆话题。 本已有些冷清迹象的押注摊子又热闹起来。 “疯了不成?一个食修去挑战流光峰剑修?” “就喜欢这胆色!敢打敢赢才不愧为我辈修士!” “得了吧!袁奕那天的剑阵你没看见?都快筑基后期了!练气期修为拿什么打?那点金灵气,靠奇招打个镇岳峰剑修也就算了,对上袁奕,根本不够破阵!” 平日里对押注不甚热衷的修士,此刻也围绕着谢言星和袁奕这一场对决各执己见争来吵去,吵到面红耳赤,最终纷纷在傀儡面前拍下一袋灵石。 谢言星还是踩着点到的庆明峰,在湛含巧留的老位置坐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质疑的、幸灾乐祸的。 谢言星全当没察觉到。 她靠着湛含巧闭目调息,直到悠长浑厚的钟声震响。 谢言星睁眼,站起身,手却被拉住了。她回过身,是湛含巧。 “言星。”湛含巧脸上不见了平日的爽朗笑意,头一回地,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虑,“老实说,我虽然同你们亲近,卦象也显示你们运势大好,但起先我真不算很信……直到看着你一路打上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明真那股奇怪的灵力暴动还没查探清楚是为什么,无论今天打得怎么样,你记住,一定以保重自身为要。留得青山在……” 谢言星沉重了几天的心情反而因她的忧虑转好。她轻轻拍了拍湛含巧的手背,刻意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以为你至少是支持我的,唉,马上要上场了,听你这种话,颇伤气势啊。” 湛含巧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那沉重的忧虑被哭笑不得冲散,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难得说正经话,得了吧,您还是快上吧!” 谢言星眨了眨眼睛,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上擂台。 一直到催场的阵纹亮起,擂台的另一侧,才出现袁奕的身影。 他身后站了一群人,上次那个师兄赫然在内,大概都是他的同门。 身侧有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正低声嘱咐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袁奕的肩,推他上擂台。 场下相比于前两场一面倒的哄笑,倒是变成了有来有往的争吵。 谢言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明白这回有人在替她说些好话。 袁奕站定在对侧,仍是沉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唯一的动作,就只是打开了身后的剑匣。 清越剑鸣响起,十二道形态各异、寒光凛冽的流光鱼贯而出,悬停在他身侧。 飞剑术的精髓在于技巧,一心分神,操控飞剑结阵。对飞剑术领悟越深,能操纵越多飞剑,飞剑各司其职,变化万千。 但技巧的极限,由修为决定。修为越高,注入飞剑的灵力便越是磅礴凝练,剑光之锐、剑势 之沉、剑阵运转之速,皆随之暴涨。 袁奕此刻周身灵力鼓荡如潮,逼近筑基后期的修为,被他毫无保留地注入那十二柄飞剑之中! 仅仅是列于身侧,十二柄飞剑汇聚成的澎湃灵压已遥遥落下。 同样的剑招,与上次对决相比,威力暴涨何止数倍。 但境界有差又如何? 谢言星单手一扬,召出锅鼎。 锅鼎定定地落在身前,竟奇异地压住了剑鸣带来的心悸。 她闭目凝神。 体内灵力缓缓流淌,练气期气状的灵力已经压缩至接近筑基圆满的液态。那层若有若无的壁垒仍在无形中阻隔她的修为更进一步。 但天地灵气浩渺无穷。 她确实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但却可以控天地灵气的流转,修为的差异又或者技巧的差异,何值一提? “开始!” 长老一声令下。 面前流光飞纵,十二柄飞剑瞬间化作十二道撕裂长空的夺命流光,剑光交织,结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剑阵之内,千百道剑气分化、穿梭、碰撞,缭乱到人力无法辨清的地步,仿佛有千百把利刃自四面八方刺来,呼啸声充斥整个擂台。 似乎只是一眨眼,谢言星的身影就已经被毁灭性的剑阵彻底淹没。 擂台下寂静无声。 围观者,无论是支持者又或者质疑者,所有人目光紧盯着台上,都在等待下一秒那必然的结局。 东澜仙宗所有人都知道,想破去流光峰的飞剑术,最好的时间是在剑阵外的时候。人若在剑阵中,则无处不是剑,再想破去,要难上百倍。 但是下一秒,就在剑阵即将收拢,湮没一切的刹那。 漫天金光自谢言星身前倾泻而出,精准无比地迎上了剑阵内每一道绞杀而来的剑气。 数不清的金光并非幻影,它们凝练、锐利、切割一切。 飞剑只有十二柄,剑气亦是有形数。 既然可数,便可破! 密集如疾风骤雨的交鸣在擂台上不断响起,每一次碰撞都炸开一道刺目火星。 金光所过之处,那似乎无坚不摧的剑气便被崩碎,尔后消弭于无形。 袁奕灵力急运,试图催动飞剑变阵再生剑气,但已经迟了。 金灵气早已清空了剑阵内每一处可以再生剑气的位置。 瞬息,场上一边,只剩下袁奕与十二柄光华略暗、犹自嗡鸣的飞剑。 袁奕收剑,不再试图结剑阵,而是借势汇作一片剑雨自天而落。 剑气有虚实可以被分而破之,剑势无形但铺天盖地,面对这漫天剑雨,金灵气不可能找到十二柄飞剑击破。 一团暴戾的火光扑到袁奕面前,剑势未成型就已经被一炸而空。 袁奕连退几步,勉强撑着一把剑站稳。 他对侧,谢言星依旧站在最初的位置,半步也不曾移动。 那口看似普通的锅鼎安静地落在她身前,带着异香的热气无声地蒸腾着。 谢言星抬眼望向袁奕。 我有酸甜苦辣佳肴五百道,可炼天地灵气三万束,请君细品。 作者有话说: ---------------------- 应该要下目测是最后一个榜单了。那就至少好好讲完他们的故事吧。 第19章 宗门大比(五)【四强赛胜】 尽管两度变阵都被谢言星击溃,袁奕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没有剑招被破的惊惶,也没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仿佛在擂台上的这具躯壳只是一具被灵力驱动的冰冷傀儡。 他只是迅速地重新站起,十二柄飞剑嗡鸣着又一次列在身前。 这一次,剑势收敛,暴躁的灵力内蕴在剑中,飞剑彼此勾连,形成一座沉凝的剑阵。 厚重的灵压如无形的城墙,矗立在袁奕四周。 谢言星眼神沉静,锅铲一划。 爆炸后散落的火灵气像是被激怒,凝聚成愈发狂暴炽烈的红色光团,裹挟着仿佛能焚毁一切的热浪,咆哮着扑向那座剑阵。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19节 碰撞的瞬间,红光照亮了半个擂台。 火光爆散之下,那座剑阵剧烈震颤,飞剑掀起的灵光急速地闪烁着,能隐约听见噼啪作响。 但剑阵未倒,硬生生地扛住了奔涌的火气。 袁奕身形晃了晃,但剑阵仍立在身侧,半步未退。 “唉……” 擂台下,本已为谢言星爆发出欢呼的支持者们,瞬间化作一片沉重的叹息。 质疑者的冷笑再次响起:“看吧,奇技淫巧终归有限!袁师兄稍作变阵,就能化解!” “靠新颖招式取胜的法子,到此为止了!” 谢言星身前灵气因这一击短暂一空,显露出了极易突破的空门。 袁奕趁势飞剑向前,乘胜追击。 十二柄飞剑化作索命寒星,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带着尖锐的啸声,直直刺向她要害之处。 速度极快,角度极刁,前一柄飞剑刻意留下的闪避之处,就是下一柄飞剑所向。 没有留下任何辗转腾挪的空间。谢言星不可能通过身法避开。 “谢师妹!”擂台下支持者骇然出声,侧过身闭上眼不敢再看。 然而,谢言星就在原地,半步未动。 非但未动,反而微微一笑。 “谁告诉你……”她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过剑啸,落在袁奕耳中,“我只能同时使用一种灵气?” 话音未落,袁奕察觉,失去了对剑阵主剑的感知。 他转头一看——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翠绿灵光,犹如一条蛰伏已久、伺机而动的灵蛇,自身后虚空中窜出,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飞剑阵中灵力流转最核心的那一柄主剑。 刹那间,袁奕周身飞剑阵一滞。 他猛地催动灵力,主剑爆发出灵光,剑鸣凄厉,想要震碎灵蛇,重归剑阵。 可翠绿的灵蛇如同附骨之疽,无论飞剑灵光如何震颤,它自岿然不动,木灵气只是无情地、一寸寸碾过飞剑的灵力。 “哐镗”。 一声金铁哀鸣响起,那柄主剑灵光黯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上,与袁奕的心神联系被彻底切断。 袁奕唇侧溢出一道反噬的血,但他恍若未觉,凝神,疯狂将剩余的所有灵力尽数灌注于其余飞剑,试图重组剑阵,对抗谢言星御使的诡谲木灵气。 但,迟了。 谢言星锅鼎里早已又换了几个轮回,或跳脱或沉郁的香气已经漫到擂台之外,擂台上变幻的灵气,何止金木火三种? 土黄的厚重灵气沉沉下坠,如同崩塌的山岳,飞剑如陷入泥沼,举步维艰。 幽蓝的水灵气无声蔓延,如同吞噬一切的深海水渊,将挣扎的剑光尽数吞没。 五行灵气在擂台上交错纵横,在台下无数道惊骇的目光里,无情地碾碎袁奕的所有徒劳。 剩下的十一柄飞剑,一柄一柄,灵光尽黯,落在了地上。 谢言星收起锅鼎,手腕一翻,锅铲化作一道锐利的墨光,直射袁奕咽喉。 杀意凛冽,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就在冰冷的锋芒即将贴上袁奕脖颈的瞬间,它又轻飘飘地悬停在袁奕喉前半寸之处。 极快与极静的转换,充满了嘲讽。 谢言星五指虚握,锅铲慢吞吞地飞回掌心。 她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拂过铲身,目光移向袁奕的脸。 直至此时此刻,袁奕面上仍没有露出半丝惊惧。 “可惜啊,我不似你,在擂台上对同门也爱下死手。”谢言星冷冷地睨了袁奕一眼,转身下了擂台。 擂台边的人群如潮水般寂静分开,谢言星所过之处,只余下无数道灼热的目光。 奇怪的是,连最热乎的湛含巧都没扑上来。 “谢师妹!”一声洪亮的呼喊突然响起,带着快溢出来的激动:“先前觉得食修不善打斗,是我目光狭隘!这手驭使天地灵气的本事,绝了!” 像是点燃了引信,应和声迅速燎原。 “用灵膳引动灵气再驯化?闻所未闻!” “开眼了!真开眼了!谢师妹大才!” 当然,少不了还有几个梗着脖子反驳的:“也就是那袁奕废物!换了楚云澈师兄,就她这练气期的修为哪里有机会开锅炼灵气!” “就是!还不是投机取巧,借了大家头一回见不熟悉的势!” “闭嘴吧你!”立刻有人高声回怼,“你有本事也‘巧’一个给大伙儿看看?” 谢言星脚步顿住了。 放狠话?她在行。 用实力打脸?她拿手。 可这铺天盖地的佩服和赞美? 老天爷,这种最需要湛含巧的场合,她人呢?! 方才睥睨擂台、冷嘲袁奕的谢言星,此刻只觉得耳根发烫,一下子手脚无措只知道眨眨眼睛。 她只能依着那点胡编的本能,声音清亮,带了点刻意为之的云淡风轻:“诸位同道谬赞!谬赞!” 她扬手一挥锅铲:“等大比结束,我多赚点灵石买灵草,大家都来赏脸常常我的手艺!不止能御使灵气,好吃着呢!”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欢呼。 “好!” “那我可就等着宗门大比结束了!” 谢言星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脚底抹油溜向自家摊位。 直到走进了,谢言星才知道为什么湛含巧罕见地没有围上来。 老位置的长桌上,放了一副棋。 湛含巧正襟危坐,眉头拧成了麻花,手指捏着一枚棋子悬在半空中,额头渗出了点细汗。 她的对面,苏昭辞一身玄色薄氅,仿佛将周围的喧嚣都隔绝开来。他一手捧着白瓷茶盏,正低头浅啜。 瞅见谢言星过来,湛含巧如同见了救星,苦着脸把谢言星拽到旁边。 她凑在耳边,用气声哀嚎:“你可算回来了!前面传的那个你和小师叔的传闻几分真啊?他老人家往这儿一坐,就说有事找你,我总不能直接赶吧?” 说着,她飞快地瞥了眼八风不动的苏昭辞,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悲愤道:“他到底是什么妖怪?他一个不是卜修的,棋下这么好合适吗?卜修占问天机那点技艺,我最讨厌下棋!还得装会下棋出去骗别人,不丢我师父面子,我容易吗?” 谢言星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棋盘,落在苏昭辞脸上:“小师叔有何贵干?” 苏昭辞指尖一顿,放下茶盏,白瓷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宗门大比,言星师侄技惊四座。”他声音清冽如旧,“上一次……是我误会。今日既来道贺,也为前事致歉。” 谢言星眉梢都没动一下,歪了歪脑袋,眼睛里是纯粹的疑惑:“哦,知道了,不必恭喜。道歉嘛——” 她刻意拖长了调子,勾起一个毫无诚意的弧度:“也不收。还有事?” 苏昭辞沉默了,薄氅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 从前谢言星说话不会那么……哽人。 见他无言,谢言星翻了个白眼,一把拽起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的湛含巧:“走了!杵着儿等着继续和他下棋吗?” 没走两步,就听到擂台边没散去的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 谢言星转过头,未待她看清发生看了什么,惊叫的人群已解答了疑惑。 “是袁奕!他晕倒了!” “快!快喊药修!” “找药修的灵石谁垫?他师父人呢?” “鬼知道啊!刚才不还一大群吗?” 人群哄然散开,让开中心一片狼藉的空地。袁奕面朝下瘫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方才还操控飞剑、气势迫人的身影,此刻像被抽空了生机。 围着的修士议论声不止,但没有人真的上前,顶多拿着玄音圭喊流光峰的熟人找人。 湛含巧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抓紧了谢言星的胳膊:“老天,这不像装的啊!” 谢言星没说话,只是盯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方才在擂台上对决的快意如潮水般褪去,反而是疑惑越来越浓。 袁奕增速异常的修为,先前指手画脚如今却腆着脸簇拥的师兄,从头至尾没有表情的漠然对决…… 多少也算藏书阁的饭桌之交,虽然袁奕沉默、一根筋,彻头彻尾算个呆子。 但在擂台上不收手,连质问都不回答这种事情,不像他本心。 谢言星深感自己上次被明真的伤急昏了头脑,此刻细细回忆,才发觉处处不对劲。 她快步走上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给将袁奕翻了个身。 触手一片冰凉,袁奕脸上毫无血色,唇边溢出一道血,格外刺目。 谢言星伸手试了试鼻息,微弱但还有。她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到底不通医术,正在谢言星转头想问湛含巧有没有回春峰的熟人的时候。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对面前的情景早有预料,非常的平静。 “他师长门下有这样的惯例,修为天赋好的,用咒术控制情志,心神尽付剑道,修为可以一日千里。” 是苏昭辞。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0节 作者有话说: ---------------------- 六万字啦(叉腰) 第20章 宗门大比(六) 咒术控制情志…… 谢言星脑海中闪过此次宗门大比重遇后袁奕始终面无表情的脸。 他下手时的狠绝,被质问时的漠然,以及即使灵气回震、也像是没有感知到反噬一样迅速站起的姿态。 一直蒙在眼前的一层白纱轰然落下。 原来是这样。 为了速成一柄剑,把活生生的人抹去神智思绪,炼作无心无情的傀儡。 她闭了闭眼睛,手按在地面上想要借力站起,却又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手腕。 苏昭辞声音依旧很平静:“东澜仙宗就是这样的,为了目的,不计一切。我以为你是因为知道……” 他中止了话语,笑了笑,向前半步,蹲在谢言星身边,那只按在她手腕上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微微用力,阻止她起身的动作:“寻他师门无用,他们眼里只有炼成的剑,从无解开的念头。” 他目光落在袁奕此刻毫无生气的脸上:“如今他师门也放弃了,你如果不想管他,运气好些,神魂坚韧些,熬一熬,或许也能好。” 或许。 谢言星不敢深想这二字是什么意思。 她偏头看向苏昭辞,目光灼灼:“如果我想救他呢?” “他……先前去藏书阁的时候有些交情。”她顿了顿,声音却是坚定的,“算半个朋友。” 苏昭辞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谢言星,眸底似有微澜掠过,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字:“好。” 说完,他转回头凝视躺在地上的袁奕,不再言语。 谢言星正要追问,却见他眸色骤然一深,面上的血色却一点一点褪去。 那张本就绮丽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精致的玉雕,更衬得眉目浓墨重彩。 若只是远观,看他仪态,与平日并无差别。 唯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微微急促的、极力压抑的呼吸,能看出此刻他承受的巨大负荷。 谢言星心头一紧,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状态,手下意识地蜷紧,又本能地抬起,想探探他的额头。 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言星。”手还在半空中,苏昭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动作。 他声音轻飘飘的,明显气力不济,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速:“掐破魔诀,对,最基础的那个。点他右眼下三寸、左肋第二节、右手掌心和头顶百会穴,要快!” 虽然不解,但手指比思绪更快。苏昭辞刚报出位置的同时,谢言星指尖以及凝聚起一点灵光,迅捷如风,掐诀点向那几个位置。 指尖落下,尽管肉眼什么也看不出,但冥冥中可以感觉到,袁奕身上那股凝滞的气息似乎松动了些,面色虽仍苍白,但不再透着死灰。 未待谢言星松一口气,身侧,一股带着淡香的重量忽然靠了过来。 苏昭辞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谢言星身上。 谢言星身体瞬间僵硬,隔着衣服,没有触碰到体温,但苏昭辞微促的气息仍在她颈侧,宣告着存在感。 她几乎是本能地就要立刻抬手把他推开。 苏昭辞声音低哑微弱,几乎是贴着她耳畔响起:“言星,我实在没有半分力气了。” 他侧过头,乌黑的长发垂落,掩住他此刻的神情:“看在我方才,勉强也算帮了点小忙 的份上,能否借我支一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力掩饰却仍能听出的苦涩笑意:“你也知道的,我这个小师叔……总得在人前,装得像模像样一点。就借我点力气,别教旁人瞧见我这狼狈相,可以吗?” 这小心翼翼的请求,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谢言星心上。 谢言星抬起的手在空中僵硬地停留了一瞬,看着他被长发遮掩,脆弱的似乎一触即碎的侧影,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默许苏昭辞靠着。 只是身体依旧不自在。 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谢言星强迫自己将视线投向面前气息平和下来但仍未有醒转迹象的袁奕:“这样,就算解咒了吗?他日后醒转,神智就会恢复如常?” “咒解了一半。”苏昭辞说完,却迟迟没接着说另一半要如何做。他笼在薄氅中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敲着。 这时,面前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住,周遭的喧嚣似乎也随之静了一瞬。 谢言星抬头,看见楚云澈在几步外的位置停步,保持了一个既显尊重又不失疏离的距离。 他今日身着的是一身云锦裁成的雪白袍服,阳光流转在纹饰的阵纹上,流淌着柔光,衬得他整个人如玉山上飘下来的一缕云。 这份清贵雅致,与擂台的狼藉、袁奕的昏迷、以及人群残留的躁动混乱,格格不入。 他的赛程在明日,今日本可以不用来,即使要看对决也早已结束了。 此刻过来,是什么意思? 楚云澈的目光温和地落在谢言星身上,声音清越悦耳:“谢姑娘方才一战,精彩绝伦。本想赛后即刻道贺,奈何场面纷杂,寻到姑娘晚了些。” 谢言星心中疑惑未消,正欲开口,却感觉到倚着自己的小师叔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姿势。 即使半蹲在地,大半重量仍需依赖谢言星支撑,此刻望向苏昭辞,他面上竟又维持住了那轮明月般的清冷从容。 若非谢言星就在旁边,将他过分苍白的面色看的清晰,只怕也察觉不出此人强撑。 谢言星心头的不解又叠了一层,但眼下无暇细究。 她转会视线,抬眼望向楚云澈:“恭喜的话不必说,若阁下无事,还请让让,我此刻有事。” “是为了这位道友?”楚云澈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袁奕,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真诚的不解,“束魂咒,于多数修士而言都算很实用的方法。心无旁骛,方可修为一日千里,若是解咒,增长的修为可能会反噬,损伤根基。” 他略顿了顿,重新看向谢言星,眼神中流露出纯粹的欣赏:“我看了谢姑娘数场比试,以食入道,引天地灵气为己用,天赋卓绝,实乃罕见。东澜仙宗门内恐怕没有人能给予姑娘契合的指引” “我楚家有数卷不问世的食修典籍,族中有位食修前辈在灵膳牵引灵力上造诣颇深。”他声音清越,听上去甚至是有些诚恳的,“听闻姑娘先前也未有师承,姑娘若愿入我楚家,得前辈指导,根基必会更牢固,进境也将更稳妥,远胜于独自摸索,徒耗心力。” 他的邀请听着似乎真心实意,像为谢言星指出了一条远离东澜仙宗的康庄大道。 可惜言辞或许恳切、方法或许可行,但其中隐世世家特有的居高临下还是让谢言星胸中怒火翻腾。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惯带的笑都彻底消失。 “阁下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谢言星声音冷了下来,“等阁下先进了宗门大比决赛,再与我打过一场,若是赢了,再行劝导吧。” 楚云澈想了想,颔首,微微抬手示意。身后侍从无声上前,递过一个玉白瓷瓶。 楚云澈接过,亲自递向谢言星:“这是一枚定魔丹,可以清明心目、感知魔气,于缓解束魂咒反噬亦有些效用。” 他语气依旧平和,甚至是尊重的:“虽则不解姑娘为什么执意要破去这位道友身上的咒术,但这枚丹药赠予姑娘,以表我邀请姑娘入我楚家的诚心。这枚丹药,秘境试炼时自服,可护持心神,助姑娘破除魔气。若用于解咒,或可减轻这位道友些许苦楚。如何使用,全凭姑娘心意。” 谢言星接过瓷瓶,入手微沉。她拨开瓶盖,一股带着异香的精纯灵气逸散出来,令人精神一振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微的眩晕。 瓶底静静躺着一枚丹药。 它并不如寻常丹药那样浑圆饱满,形态略显不规整,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红,既不如宝石那般严厉,又不像朱砂那样沉滞。 身旁苏昭辞的身体忽然僵了僵。 谢言星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方才起就一副不对劲模样的苏昭辞。 苏昭辞面色更白了,手借着衣袖遮掩握住谢言星的手腕,手指冰凉,实实在在用了力。 似乎只是倚靠也已经不够,还要手上借些力气才能稳住身体。 苏昭辞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微微偏过头,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 他望向那枚丹药的眼神幽深难辨。 对着谢言星的眼神,那双桃花眼幽幽,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急促的吸了口气,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挣扎感,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谢言星收下瓷瓶:“这枚丹药,谢过道友了。”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声音清晰:“只是,道友方才所言,恕我无法苟同。或许你生于楚家,见惯了风景,取舍不过是权衡利弊,与我所见不同。” 她迎着楚云澈带着讶异的目光:“孰是孰非、孰优孰劣,无需争论。后日擂台之上,等我把你亲手打下云端,再论不迟。” 第21章 宗门大比(七) 楚云澈不置可否,雪白袍袖微拂,施施然转身离去。 擂台边的混乱在几位闻讯赶来的执事弟子介入下平息。 人群重新汇聚的嘈杂中,苏昭辞借着谢言星起身动作的遮掩,一点点抽离了倚靠的力气。他面色如初雪覆玉,却脊背挺直,维持着明月似的清冷仪态,步履看似从容,隐没在人群中。 袁奕被安置在信安峰洞府的床上。 服下定魔丹后,没过几息,他紧闭的眼睫便剧烈颤动。 谢言星屏息凝神静候,只见他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擂台上的漠然,而是充满了迷茫和惊悸。 “醒了?”谢言星试探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现在认人了吗?感觉怎么样?” 袁奕眼珠子缓缓移过去,对着她的脸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嘴唇剧烈颤抖,手撑着床就要坐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 谢言星连忙按住他,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安抚他:“别急,别说话,别乱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调息。其余的话,等你缓过劲来再说。” 刚按下袁奕让他闭目调息,对门便传来压抑的痛呼和药修们低声讨论的动静。 谢言星心猛地一沉,放轻脚步,走到对门虚掩的门前。 屋内,湛含巧请来的三个药修朋友围在明真床边。 明真蜷成一团,面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但偶尔还是有克制不住的低呼。 让人揪心。 为首的药修师姐放下探脉的手,对着湛含巧和谢言星叹气:“明真姑娘身上的皮肉伤早就收口了,恢复得很快。”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1节 另一位药修师兄抱着药箱,目光幽幽:“虽说伤在脖颈位置险要,但影响到灵力绝无可能。” “但真真现在已经痛迷糊了,问什么都说只觉得体内灵力暴动!”最年轻的药修师妹捧着瓶瓶罐罐,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三个药修齐齐叹了口气,盯着湛含巧开口:“我们药修没有透视眼!” 药修师姐无奈:“所以,无根无源,只知道体内灵力不对劲,没法治。” 药修师兄眸中幽光一闪,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道银光:“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只能动用这招了……” 药修师姐妹连忙合力把他按回去,转过头边抱歉边和湛含巧告辞。 “虽然看着不靠谱,”送走三人,湛含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靠在门框上,踹了门框一脚,“但都是回春峰峰主弟子,他们说不行,药修这条路可算是堵死了。” 她看着明真痛苦的模样,在屋里来回 踱步,忽然灵光一闪,眼中迸出希望:“你说请小师叔来看有没有用?他连那邪门咒术都能破,说不定!”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泄了气:“换了别的长老或许还有说法,但那可是小师叔!灵石有的是,也不需要买法器,什么都不缺,怎么请?” 谢言星怔了怔,摸出玄音圭,点进那个沉寂许久的名字。 上一次的讯息还停留在后山那场不欢而散前。 小师叔方才那张苍白又强装镇定的脸浮现在脑海。请他?他自己的状态就很糟糕。 谢言星手指顿了顿。 明真又一声压抑的痛呼传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谢言星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发送了一条讯息:“万一他肯来呢!” 话音未落,一条短讯就跳了出来,字句简洁。 “可以,报酬是言星先前答应过的灵膳,如何?” 谢言星忙应下。 远比想象中更快,几乎就是庆明峰至信安峰的时间,不足一刻,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便出现在了洞府门口。 苏昭辞的脸色比离开擂台时更差了几分,唇色淡得近乎透明。他低低咳了两声,轻声对谢言星说:“稍后……或许仍需借力撑着缓一缓。在湛师侄那里,又要麻烦言星帮忙遮掩一二了。” 谢言星当然点头,靠近半步,站到苏昭辞能自然半倚的距离。 苏昭辞似乎松了口气,走至明真床边。 他并未像药修那样探脉或使用法器,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低垂着,专注地凝视着痛苦蜷缩的明真,眸色幽深。 约莫几息后,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退后至谢言星身畔,不着痕迹地撑着谢言星手臂。 “按我看,”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气力不济的微喘,“这位师侄灵力不像是出了岔子。” 谢言星眉头紧缩,身后的湛含巧已经忍不住追问:“可她……” “——应该是要筑基了。”苏昭辞平静地打断她,语出惊人。 “筑基?灵力不受控冲关,说起来倒确实和筑基突破很像。”谢言星愕然,但还是不解,“但突破无非成与不成,哪有人筑基期突破,会无预兆地灵力暴动近三日?” 闻言,苏昭辞无奈地牵了牵唇角:“言星。”他轻声提醒,“我未曾修炼过,于灵力一道只能纸上谈兵。” 谢言星一怔,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不合时宜的问题。 尴尬瞬间涌上脸颊,她右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指尖蜷缩。 正此时,方才痛得动不了的明真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跌跌撞撞翻身下床,冲到门外。 “明真!”谢言星和湛含巧同时惊呼。 明真就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回头,只是一头扑向院落中央的空地。 就在她推开门站到院落空地时,空中紫雷一震! 带着天道威压的筑基雷劫在空中汇聚。 谢言星悬了几天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实处。 但一股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头。她转过头,正对上湛含巧写满“竟然是真的!”“你还好吗?”的复杂目光。 几个月前,藏书阁,她看着袁奕筑基。 她是练气期。 今天,她揪心揪肺了好几天,结果明真是要筑基了。 她还是练气期。 甚至就在不久前,她还对着楚云澈那个金光闪闪的金丹期天才剑修,掷地有声地放话要在擂台上把他“打落尘埃”。 谢言星不信邪地凝神内探,体内灵力依旧毫无波澜,几乎凝聚到了极致,但就是没有半分要突破筑基的意思。 谢言星抬手,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感觉天道这碗水,端得真是平啊。 平得让她这个卡在练气大圆满的“天才”食修,脚底板有点发凉。 再发凉也没什么好说的,放下的话自己得认,该打得比赛的也注定要打。 次日,宗门大比半决赛的第二场结束,楚云澈晋级。 谢言星修炼了两日,体内灵力依旧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那筑基的门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决赛日的晨钟敲响,庆明峰早已是人声鼎沸,声浪几乎要掀翻擂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缓缓走上台的谢言星身上,大概是前几场比赛看得服气了,今日练气打金丹,敬佩者众、好奇者众,讥讽者倒是消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沉静地望向对面。 楚云澈已然静立场中,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利落的雪白劲装,银线勾勒的阵纹流转着清冷的光华,袖口紧束,显露出难得的郑重。 见谢言星上台,他执剑于身前,微微颔首行礼。 “谢姑娘道心坚毅,执意要于擂台上见真章,楚某钦佩。”他声音清越,“既如此,此战我必当全力以赴。但不论输赢,楚家之门,随时为姑娘敞开。” 他手腕轻转,挽出一个剑花,长剑发出一声悠扬清音:“剑名秋水,请。” 谢言星怎会怠慢,直接祭出锅鼎。熔心果与地心藤糖晶瞬间投入鼎中,灵火升腾,起手便要做可以炼化火灵气的琥珀糖。 火灵气狂暴地汇聚而来,在锅铲引导下汇聚成炽烈的火球。 烈火开道! 楚云澈神色不变,秋水剑光乍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片如烟似雾、缥缈难测的白色光华。光华漫卷开来,如清晨弥漫江面的薄雾,又似九天之上舒卷的流云。 暴戾的火球甫一触及这片薄薄的云霭,竟悄无声息地湮没了,连一丝爆裂的火星都未曾溅起。 楚云澈身形未动,衣袂飘然,仿佛只是信手拂去了一粒微尘。 谢言星瞳孔骤缩。 楚家的云阙剑诀谢言星从未见过,先前在台下旁观也不过觉得行剑轻盈自如,也曾揣度或许是灵力碾压、未尽全力。 然而此时直面,她才明白,那看似轻柔无害的剑光,蕴含的剑意绵绵无尽。它并非凌厉地穿刺或是暴力地碾压,而是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温柔地将她周身笼罩、包裹,四面八方,无处不是剑意。 谢言星皱眉,锅铲再运,再次凝聚火灵气,将云海撕开一道缺口。 赤红的光焰撞开云海,又咆哮着冲到楚云澈面前。 楚云澈却像没看到火灵气一样,身形飘忽,如踏云而行,手中秋水一引,如云的剑气就将火灵气吞没。 另一道剑光已从云层中探出,兀自冲向谢言星。 谢言星不得不低身,一踢锅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剑光。 然而楚云澈剑光很快,谢言星要躲过第一道剑光,就必须躲第二道、第三道,无暇顾及锅鼎。 锅鼎中正在炼化的其余灵气进度一滞。 谢言星又一次运使火灵气撞向剑光,面前的剑光暂时一清,她急促地喘着气,汗水已经浸湿了鬓角。 “能御使天地五行灵气,姑娘的食修法门确实神妙。”楚云澈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带着真诚的惋惜,“只是炼化灵膳,太过笨重了。” “其实你炼化灵气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或许换做别人,想针对炼化灵膳时的你很难。”他顿了顿,话语笃定,“若你我境界相当,胜负犹未可知。但此刻,修为之差如云泥,剑道之利如秋水……姑娘,此局已定。” 作者有话说: ---------------------- 蝴蝶飞不过沧海,有谁忍心责怪? 但想打赢这件事情无关乎他人的“责怪”,只是想赢而已。 她不是蝴蝶。 第22章 宗门大比(完) 话音落下时,他手中剑诀未停,身法飘逸,如作剑舞,秋水剑光流转,带起层层叠叠的云霭,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将谢言星周身空间寸寸封锁。 谢言星操纵的火灵气撞入云霭之中,瞬间便消弭于无形,已经无法冲破此刻的剑招了。 她只能将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到极致,身体几乎拉出一道残影,在剑光间辗转腾挪。 楚云澈的剑诀并非没有间隙,剑光并非无孔不入。那存在的间隙谢言星的眼睛看得分明。 但那间隙实在太短,短到谢言星拼尽全力运转体内灵力试图炼化灵气反制时,锅鼎内的灵光刚刚亮起,致命的剑光已至眼前,逼得她不得不中断。 她几乎能够确认,只要突破到筑基期,灵力运转炼化灵气的速度在快上那么一线,就来得及。 就差毫厘。无可奈何。 又是一道剑光袭来,谢言星一手撑地,在地上狼狈地翻了个身。 但慢了一步,剑光划过衣摆。 刺啦—— 布帛撕裂声清脆刺耳。谢言星半边衣摆被齐整削断,飘落在地。 冰冷的剑风擦过肌肤,激起一片战栗。 谢言星踉跄后退,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股邪火却直冲脑门。她咬牙,将心神沉入丹田,凝聚起残存的灵力,狠狠地撞向那道壁垒。 不是都说生死关头容易突破吗?剑光都快劈脸上了,难道还不算生死关头? 但回应她的,依旧是深潭般的一片死寂。 那道关隘就在那里。可谢言星不得其法而入。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2节 似乎是因为剑光险些斩到谢言星,楚云澈微微一怔,剑势有了刹那的凝滞。 就是现在! 谢言星再顾不上锅鼎内未成形的灵气,将刚刚聚起的火灵气一推,来不及凝形定位,就不管不顾地往楚云澈的方向撞去。 赤红的灵团翻滚咆哮,带着焚毁一切的气势,最前的火舌已经舔舐到了楚云澈的衣摆。 轰! 火光如谢言星所愿地爆开! 但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发生。 火光之中,楚云澈法衣上的阵纹荡漾起银光,将爆炸的威力尽数抚平,连一丝焦痕都未曾留下。 楚云澈甚至未曾后退半步,只是衣袂被气浪微微拂动。 他秋水剑光已如匹练般卷回护身,残余的火灵气被尽数绞散。 紧接着,三道剑光自三个刁钻地方向涌向谢言星。 第一道剑光被她仓促凝起的一小团金灵气撞破。近在咫尺的碰撞震开猛烈的余波,激起灰尘,谢言星被震得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乱冒,睁不开眼。 但第二道剑光已经迎到身前。 谢言星凭着本能,闭着眼睛,顺着第一道剑光的方向,狼狈地在地上一滚。 第二道剑光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 然而第三道剑光早已等候在那唯一的生路上,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谢言星双手死死抱住锅鼎,往身前一挡。 剑气狠狠斩在鼎身之上,爆发出刺目的灵光。 锅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鼎身灵光瞬间黯淡,一道深深的剑痕赫然其上。 残余的凌厉剑气擦过谢言星耳畔,束发的布带应声而断。 长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挡住了她半边脸颊,右侧贴耳的发丝被剑气斩断,只余下了齐耳长度。 台下已有人不忍再看。 “言星师妹!认输吧!你已经证明自己了!”支持者带着哭腔高喊。 “食修道法惊天动地!师妹,来日方长啊!”敬佩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楚师兄的剑法……这就是楚家的底蕴吗?对上元婴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啊!”震撼的声音中带着敬畏。 练气食修对战金丹剑修,能在场上坚持这许久,甚至数次险中求生试图反制,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此刻的惨烈,让敬佩迅速转化为担忧和劝解。再坚持下去,非但毫无胜算,只会徒增伤痛,甚至可能伤及根基。 剑光停了。 楚云澈收剑于身前,目露担忧:“谢姑娘,胜负已定。再战下去,恐非切磋,而是无谓之伤了。” 他顿了顿,坦荡直率:“姑娘如此眼力,配上如此道法,若你我境界相当,此战胜负犹未可知。待姑娘筑基功成,若有意再战,楚某随时恭候。” 楚云澈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台下人清晰地听到了这位楚家天才的坦诚。 承认胜在修为碾压而非道法高低,这无疑是认可谢言星啊! 一时间,台下劝谢言星认输的声音更盛了。 甚至隐隐有人嘀咕她不懂事,不知道见好就收。 谢言星撑着几乎破损的锅鼎边缘,摇摇晃晃想要站起,但右腿使不上劲。 她咬破了唇,才勉强用锅铲拄着,重新站直。 灵力过度使用,经脉无处不痛,剧痛连成一片,谢言星只觉得浑身发热,反而察觉不出痛了。 她垂头看了眼右腿,脚踝处一片血痕,不知道是折身躲避的时候受的伤,还是某时某刻被剑光劈到。 头发散了,衣袍破碎染血,腿也伤了,灵力业已耗竭,锅鼎全是剑痕。从踏上修仙路至今,即使加上那个被剜了剑骨的预知梦,她好像也从未如此狼狈过。 楚云澈的话在耳边回荡,台下嘈杂的劝导像是隔了一层水雾。 身上的热意似乎从胸腔灼烧到了神智。 谢言星笑了。 “修为一致?”她抬起头,面色苍白,眼睛却仍是亮的,“修仙啊,每一步都有人走在前头,弱肉强食,一步快,步步快,这道理我懂。”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但既然还没倒下,所谓注定的结果,我、不、认!” 她再次运起体内残存的灵力,注入鼎中。 经脉撕裂的剧痛业已麻木,全身只剩下一片濒临极限的灼烧感。 这锅鼎反正周身也没刻阵法,剑划出一道痕还是能继续囫囵用。 锅鼎里的灵草先前打得时候早乱得分不清谁是谁,谢言星的视野摇晃、发黑。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黑点练成片,甚至连近在眼前的锅鼎都不真切。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忽视的灼烧感,猛地从她后颈下方爆发开。 谢言星指尖下意识按向那处滚烫的源头,却始终想不起这处骨头到底算什么命门。 楚云澈显然也从谢言星的面色看出了她极其痛苦、气息混乱。他不再犹豫,秋水剑再次凝起铺天气浪。 这一次,剑气所向,无他,将谢言星带出擂台,终结这场战斗。 剑气几乎已经扑到面前时,谢言星终于想起。 这是那块自拜师大典醒来后,就被她刻意遗忘的“剑骨”。 那个预知梦里被生生剜去,用来炼天下第一剑的“至宝”。 谢言星看着锅鼎里微弱混乱的灵气,看着面前代表着失败的白色剑气,感受着后颈那股灼烧神魂的炽意。 几乎是绝境了,再不认输挣扎似乎也没用,微弱的灵气无以抵抗磅礴的剑影。 然而,一个认知在绝境中如惊雷骤然炸响。 难怪筑基迟迟不成。 连自己身体里的那块骨头都不敢记起,谈什么筑道之基础呢? 既然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既然他们都说你能御天下剑…… 谢言星闭上了眼,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心神如淬火的刀锋,刺向那片滚烫的根源! “给我开——” 闭目的黑暗并未降临。 一股沉寂太久的力量瞬间划开混沌的感知。 云阙剑诀卷起的白色剑气,不再是飘渺难测的一团,而是纤毫毕现、清晰流转的一道道白气。 冥冥中,它们不再是迫近的威胁,反而可以被感知,可以被捕捉。 谢言星手中再一次握紧了锅铲。 她经脉中不知何处的灵力奔涌着绕了一周,连带起方才黯淡下的锅铲亮起微光。 铲尖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四两拨千斤般,向着浩大的白色剑气一牵一引。 蕴含着楚云澈剑意的磅礴剑气像被捕获,竟真的被拉扯着,灌入那口布满剑痕但仍闪着灵光的锅鼎之中。 鼎下的灵火一炽,混乱的灵草被剑气剥解,只余下了精粹。 磅礴的剑意也同时被一寸寸抽离,只余下精纯凌厉的剑气。 剑气与精粹交融。 同一时间,谢言星体内的灵力运转至那个途经百次的关口。 “咔擦。” 不在耳边,而是在感知中,那道困扰了她数月的坚固壁垒,如琉璃般清脆地碎裂。 漫天雷光带着精纯的灵气从天而降。 鼎中灵光内敛,化作了一碗氤氲着云霞的乳白浓汤。 在楚云澈第一次露出的惊愕的神色中,谢言星抬起刚被筑基雷劫灵气修复经脉、仍在隐隐作痛的手,用锅铲捞了一口汤。 “剑意卓绝,缥缈如云。”她笑,甚至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这一道,就叫云阙汤吧!” 白色的剑气仍在不绝地融入汤内,谢言星面前凝起的剑势愈发凌厉,有云霞流转之意。 楚云澈压住愕然的神色,立刻改换招式 。云阙剑诀中也不凡以剑克敌的剑招,失了剑气,仍有法门。 谢言星哪里会放过剑气一空的空荡? 谢言星手中锅铲朝着那碗云阙汤猛地一引,身前凝起的剑势直直冲向楚云澈。 就在楚云澈变招格挡的刹那,谢言星先前悄然布下的木灵气凝成一团青碧藤蔓,缠绕住楚云澈持剑的手腕,猛地一拉—— 秋水剑脱手。 楚云澈身形一滞,格挡之势被打断。 纯白的剑势呼啸着袭来,楚云澈连退几步,已经到了擂台之外。 胜负已分。 擂台周围一片安静。 台下的围观者已被最后骤然的转折惊得合不上嘴。 方才楚云澈剑招带起的厚重云霭本已将擂台遮掩的一干二净,但那道筑基雷光劈下后,擂台上的云雾被涤荡一空。 刺目的雷光仍在众人眼中残留,视野恢复清晰的刹那,众人又是一惊。 擂台上,谢言星长发散乱、衣袍染血,形容狼狈,但周身环绕的气息俨然已经筑基,甚至远不止筑基前期。 她身前锅鼎之上,隐隐透着一股锋锐之意。 台下,楚云澈那身雪白劲装沾了些尘土。他向前几步,拾起秋水剑,拭了拭,而后对着台上的谢言星行了个剑礼。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3节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一片喧嚣。 高楼上,本该宣布胜负的长老迟迟未出现。 时间仿佛被拉长,擂台下鼎沸的人声在渐渐又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了那座寂静的高楼。 终于,高楼上落下一道身影。 来人一袭白衣,先于其人落定的是冰冷的剑意与威压。 “宗门大比,夺魁者,谢言星。” 接着,剑尊在众人愕然中转头看向谢言星,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以剑骨筑基,已证剑道。门规特许,拜师吧。此骨,当承剑道正途。” 作者有话说: ---------------------- 改了很多遍[让我康康] 第23章 二度催她拜师,但修罗场 糟了。 剑尊话音落下的瞬间,谢言星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数月已过,剑尊从未再找过她,她几乎以为那场噩梦已被避开。 怎么头一回试着接纳剑骨,剑尊竟又旧事重提?! “拜师?以剑骨筑基?”谢言星强压下心底惊涛骇浪,抬起脸,故作迷茫地看着剑尊,“剑尊容禀,拜师大典……不是早已结束了吗?门规森严,弟子不敢……” “门规自有例外。”剑尊打断,不容置喙,“无需多言,跪下,拜师。” 不是询问,是命令! 谢言星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神智在重压下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剑尊的地位,确有破例之权,但代价是往后三届拜师大典皆不可参与,他竟连这代价也不顾了? 大乘后期的威压在无形中释出,当时剑道第一人,即使剑在鞘中,锋利感依旧不言自明。 拒绝谈何容易。 但谢言星怎么可能答应? 她咬紧牙关,脊背在威亚下仍挺得笔直:“承蒙剑尊厚爱,但弟子心之所向,只在食修一途!剑道虽高,非我所求!” 竟有人会拒绝剑尊两次?! 竟有人敢拒绝剑尊两次?! 死寂的广场上,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要汇成一片。 剑尊定定地看着谢言星,古井无波的眼里掠过一丝寒意,周身威压不再控制,一声清越剑鸣自他腰间响起。 谢言星哪里顶得住大乘期正面的威压。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像浸满了水,自四面八方压下。 她无法控制地弯下腰,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方才对垒最危急时都未流的汗浸透破碎染血的衣袍。 她竭力想抬起脸朝剑尊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漏出了几个音节,被威压压得无法张口。 剑尊神情仍是淡淡,似乎此刻威压震慑全场的人并不是他,平静的声音刺入谢言星识海:“食修小道,惑人心智。跪下,拜师。你自会明了,何为大道。” 谢言星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力对抗着威压,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方才被筑基灵气疗愈的右脚又开始作痛。 她视线开始发黑,耳边是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气声。 膝盖离地面只余存许。 一瞬间,她仿佛被拉回了预知梦里,那大雪夜刺入身体的极寒剑意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闪现。 不能跪!跪下,一切就完了! 一定有办法!快想啊! 谢言星精神已经被威压与恐惧逼至悬崖边缘,拼命地在记忆中搜寻一线生机。 剑尊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冥顽不灵。” 他腰侧本命剑轻轻一颤,并未出鞘,但一道凛冽剑意出现,朝着谢言星膝盖击下。 就在这时,一道剑影落下,清冷皎洁,宛如月华。清辉后发先至,点在剑尊凛冽的剑意上。 没有通天巨响,只有一声如冰晶碎裂的轻鸣。 剑尊的剑意被击破,连带着大乘期笼罩全场、压得人无法呼吸的威压也被划出一个喘息的口子。 压力骤然一松。 箍住谢言星全身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大半,一直强撑着对抗威压的气一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步。她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软倒。 她艰难的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看向那道突然的身影。 来人素雅如雪,飘然落到剑尊五尺之外,手持一柄修长的剑,剑身淌着如水月光,尚未归鞘。 清冷的辉光映着同样出尘的面容,正是风长老。 全场被变故惊住,一时落针可闻。 风长老的目光并未立刻看向谢言星,而是平静地直视着前方那尊白衣身影,声音清冽,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峭:“宗门大比,弟子皆在,还有楚家人。堂堂剑尊,以修为压人,无耻。” “无耻”二字,掷地有声。众人头皮发麻,恨不得自己不在此处。 她话音落下,手中剑尖微抬,修长的剑身带着清光自天际划过。 即使此时阳光正好,日光也遮不住剑意中的冷月。 冷月之下,锋锐的剑意洒过擂台地面,如沉沉缀着的雪。 风长老手腕轻转,长剑挽出一道弧光,落入剑鞘。 围观者几乎为剑光迷了神,有人不舍的声音已出了口才意识到台上那位是谁,忙掩住口。 “你的剑教不了她。”风长老扔下一句话,才终于侧过身,清冷的眼眸落在两场大战后的谢言星身上,冰封的语调似乎有了细微的松动:“上次会面,你说我的剑很美。如今宗门大比,你炼化灵气时亦有炼作景态的迹象。既有剑骨,既悟剑骨,莫再执着杂修小道,习剑,可拜我为师。” 剑尊面色很明显冷了下去。 远比先前恐怖、愈发纯粹的剑意释出,不再是针对谢言星,而是笼罩了整个擂台,压向风长老。 随着剑意压过,擂台上月光化雪的奇景被一扫而空。 “你收她为徒,不合门规。” 风长老面色一凝,连退三步,剑再次出鞘,编织起一轮月华,才顶住了剑尊的剑意。 “多谢剑尊挂记,我如今在流光峰也是开山长老,破格收徒的资格还是有的。”她分毫不退,仍看着谢言星,甚至连余光都未奉送给剑尊。 她唇角似乎有个弧度,剑带起的月光映在她面容上,她惯来冷的脸竟显出几分柔和,声音因对抗压力略显低沉,但仍清晰地送入谢言星耳中,“你若愿意,拜我为师。若有人见不得,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谢言星左瞄瞄剑尊那张冰封的脸,右瞅瞅风长老清冷但固执的神色,深感自己已变成了砧板上的顶级五花肉。 自风长老飘至擂台之上,剑尊不容拒绝的威压就如潮水般转向了风长老。 一时间,拜师剑尊被剖剑骨的危机感消解,取而代之的是被两名剑道强者抢着收徒的微妙。 擂台上气机凝重,谢言星刚喘匀的气又提了起来。 “可是……”谢言星试图发出些声音,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 “剑尊师兄,风师姐。”苏昭辞不知何时已到了擂台旁边,被两方威压 对峙拦在擂台之外。 他玄色薄氅在无形气流中微微拂动,衬得面色愈发苍白,仿佛随时会被余波带倒。 然而,他站姿依旧从容,甚至抬手抚平了衣角被吹出的褶皱。 剑尊的视线在苏昭辞身上停留了片刻。风长老也瞥了他一眼。对峙的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剑尊率先收敛了那令人窒息的纯粹剑意,风长老周身的清冷月华也随之缓缓内敛。 苏昭辞步履不急不缓,停步在谢言星另一侧,三人正好形成了个三角。 苏昭辞以手抵唇,轻咳一声,面上仍是无懈可击的温和浅笑:“二位浸淫剑道,造诣通神,想来是关心则切,一时竟也看走了眼?” 他侧头看向谢言星,语气温和:“言星师侄以食修道法筑基,至于剑骨,不过是用来引动剑气,作为食修手段延伸罢了。想来这天生剑骨,并非师兄需要的。” 最后一句轻飘飘地,但显然意有所指。 剑尊默然。 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谢言星身上,这一次,不再如先前那般压迫,而是一种审视,仿佛在衡量一块鸡肋。 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入道食修是实。身负剑骨,却沉迷杂修小道,荒废至此……不过筑基,若有心志,重修剑道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谢言星敏锐地察觉到,自剑尊到来后,那道如枷锁般一直隐隐锁在谢言星身上的气机,终于移开了。 一口浊气不受控制地自肺腑深处吐出,她浑身血液这一刻仿佛解冻般重新开始奔流。 剑尊不再看谢言星,转向苏昭辞,语气淡漠依旧,却带了一丝好毫不掩盖的冷意:“师弟近日倒是颇多离开后山。身体不好,还是少出来的好。否则,耽误旁人误入歧途,平白浪费资源。” 苏昭辞脸上的温和笑容却丝毫未变,仿佛对方只是关心他的健康,他甚至还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师兄多虑了。我自知无法修炼,怎么敢误人子弟?” 他目光转向谢言星,那对桃花眼里的情绪让谢言星悬在半空中的心微微踏实下来:“只是言星师侄做的灵膳实在神妙,于我这残破之躯颇有几分温养调和之效,投桃报李,我便常常看她罢了。” 剑尊面无表情。 苏昭辞笑意温和。 风长老自苏昭辞点破“食修筑基”后便一直沉默着,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握着剑的手收紧了些。目光自谢言星与苏昭辞间扫过,最后落在虚空,唇线比平日抿得更直。 三个人就此僵住,在擂台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三角僵持。 台下死寂一片,无数弟子脸色发白,想偷偷溜走,又生怕溜走的动静反而引来台上目光,只能站在原地。 无数炽热的求助目光投向谢言星。 谢言星内心哀嚎,面上挤出纯良无害的笑容:“小师叔慧眼如炬,弟子自然是货真价实的食修!” 她着重强调了“食修”二字。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4节 “至于您二位说的,剑骨御使剑气?”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恍然大悟与原来你们在说这个的奇妙表情,“误会!天大的误会!那纯粹是弟子在做菜啊!” 她语出惊人,那边对峙的三人目光瞬间又落到她身上。 谢言星仿佛没感觉到能将她洞穿的视线,自顾自地认真解释道:“食修之道,炼化天地万物灵蕴,化为佳肴。” “方才擂台上,楚师兄那云阙剑气,精纯绵长,如云似雾。弟子一看!”她猛地一拍手,“简直是绝佳的汤底主料啊!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就顺手引了那么一点点,丢进锅里。” 她摊开手,表情无辜:“弟子就是个做菜的,什么御使剑气,弟子完全不懂啊!你们若是不信……” 她目光飘向剑尊,没忍住在心里抖了抖,最后目光炯炯落定在风长老身上,热情洋溢:“风长老可以现在试试啊!长老剑气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弟子方才看到就差点没忍住。随便使个剑招,弟子保证,现场给您做一道流光碎雪汤!” 说着,她甚至摸出锅铲,大有现在就要开干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就入v~关于小谢如何应对剑尊,究竟剑尊为什么这么执意收她当徒弟,小苏究竟是什么身份,都在后文啦!从秘境试炼到除魔大战,小谢的升级路还在继续,小苏如何使劲浑身解数走到文案小剧场,期待宝子们继续看她们俩的故事!![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下一本开《竹马被穿后成了我的贴身男鬼》,白切黑青梅拿捏冷淡傲娇竹马,且看退婚流女配和被穿书原身如何大战穿书龙傲天!感兴趣的话点点收藏不迷路哦~~ 文案: 【白切黑青梅x冷淡傲娇真男鬼/退婚流女配+被穿书原身vs穿书龙傲天】 沈雁回,仙都第一贵女,生来顺遂,就连自幼订婚的竹马,也是仙都最强的少年郎。 她那竹马贺兰潜,人前孤高冷僻。唯有沈雁回知道,这人分明嘴毒得能气死人。 可一夜之间,贺兰潜性情大变,沈雁回决定退婚。 退婚前夜,她却梦见自己是一本退婚流爽文里的傻白甜女配。她的竹马早已被夺舍,而她只要退婚,就会直接降智,沦为冒牌货的垫脚石,最终家破人亡。 沈雁回:? 沈雁回:傻白甜是吧,彳亍。 于是,退婚当场,冒牌货成竹在胸。 沈雁回却亲昵地挽住冒牌货。 “潜哥哥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退婚呢?”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升腾起森然寒意。 真正的贺兰潜冷着脸,出口是熟悉的刻薄。 “潜、哥、哥……叫得挺开心啊。” 沈雁回呼吸一滞,眼眶泛红,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奔向他,却在冰冷神魂前扑了个空。 “……啧。麻烦精。” 在她险些跌倒的瞬间,少年鬼魂烦躁地偏过头,念力却第一时间将她稳稳托住。 沈雁回埋在他肩头,看不见贺兰潜面容,于是便也没有看见—— 在她背后,贺兰潜先前竭力收敛下的阴鸷再无顾忌。 神魂化刃,他面无表情地刺向自己躯壳命门。 【小剧场】 “龙傲天”顶着贺兰潜的脸大杀四方,试图展现王霸之气。 沈雁回还没说话,飘在她身后的真贺兰潜先轻呵一声。 他敛起眼皮:“怎么?重活一世,对着这种货色也能看入迷?” 沈雁回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质问,直到贺兰潜浑身戾气要控制不住。 她才歪了歪头,无辜道:“可能是……因为容貌太过好看了吧。” 毕竟那可是你的脸。 浑身尖刺的冷酷男鬼瞬间哑火。 贺兰潜状若不在意地冷嗤一声,却耳根泛红,飘到她身边坐下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肤浅。” 【阅读指南】 1.1v1,请支持青梅竹马,请支持修仙界土著小情侣 2.学宫修仙,全是私设 第24章 算账 死寂。 风长老如寒潭般沉寂的脸上,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罕见地泛起了波澜。 她握剑的手指收紧,周身原先圆满无瑕的月华剑意骤然紊乱。 她低头看向斜指身前的长剑,在谢言星描绘之下,她仿佛感觉到这柄伴她多年、清冷孤傲的爱剑沾上了某种诡异的食材气味。 她下意识将长剑猛地向后一撤,剑转向离谢言星更远的另一边。 震惊、薄怒、一丝被冒犯的荒谬感在她眼底来回交错,其间又掺杂了一丝茫然,最后化作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那双总如霜雪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谢言星那口布满剑痕的破鼎和光华如新的锅铲,最后落在谢言星热情的脸上。 她声音艰涩,带着被颠覆认知的凝重:“你……拿剑气,当食材?” “是,也不是。”谢言星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然 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专注,“于我而言,是食材。于长老而言,或许是一面镜子。” “放肆!” 剑尊的面色,在谢言星说出“绝佳主料”和“流光碎雪汤”的时候,就已再度沉了下去。谢言星话音未落,一股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剑意便死死锁定了她,空气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几乎能听到风在哀鸣。 沛然剑意无疑是宣告,以剑气入膳,于他而言,是相比身负剑骨却修杂道更甚百倍的亵渎! 沛然杀意之下,谢言星的护体灵力几近破碎。她强撑着没有跪下,将那柄饱经风霜的锅铲横于身前,构成最后一道防线。 “师兄。”就在这杀意沸腾的瞬间,小师叔温和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在几乎被剑意割裂的擂台上破开一道缝隙。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谢言星与剑尊之间,姿态从容依旧。 他姿态从容依旧,目光却直视剑尊,语气平和:“师兄,稍安勿躁。” 他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掠过,随即正色道:“她既入了食修一道,即使剑道将来需剑骨助力,也气息驳杂。天地间未曾沾染尘埃的璞玉总有,那才是上上之选。” 苏昭辞掩唇低咳一声,抬头望着剑尊:“言星师侄所做灵膳已与五味峰相去深远,在调理身体上也是独家。似我这种体弱的人,若能有言星师侄的灵膳,或许还能多发挥几分用处。” 他目光清亮,浅笑着,声音压低到只有剑尊听得见:“一块尚不确定是否有用、业已沾了烟火气的顽石,换一盏能亮的更久些的烛台,剑尊师兄,就连踏不进仙途的小贩也当知道怎么选。” 说完,他后退一步,声音清朗。 “她既敢口出狂言,何不让她一试?” “东澜仙宗,万法归宗,兼容并蓄。今日,当着全宗弟子的面,我们不妨也看一看,这食修之道,究竟是旁门左道,还是真有其特殊之处。” 剑尊的剑意有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苏昭辞这番话,在众目睽睽下,将一场对剑道的“亵渎”,转化成了一场对“大道”的公开求证。 若他此刻强行出手,反倒落了下乘,失了剑道魁首的气度。 又兼以暗示威胁…… 剑尊冰冷的目光在苏昭辞平静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转向风长老。 决定权,被交到了当事人手上。 风长老沉默着。她的目光掠过谢言星手中的锅铲,掠过那口布满剑痕的破鼎,最后,定格在谢言星那双澄澈而坚定的眼眸上。 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谑,只有身为修道者的坦然与自信。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流光碎雪’法。” 话音刚落,她手腕轻挽,剑尖划出一道圆满的轨迹,一缕剑气便如一道流光,破空而去,直射谢言星! 那剑气色如月华,清冷孤傲,一出现便让周遭温度骤降。 “此式,名曰‘月满西楼’。” 剑光掠处,纯白的霜华淹没比赛台,眼看着那冰霜就向谢言星涌去。 这一击,她并未留手! 台下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但谢言星还是不闪不避。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残损的锅鼎再一次立在身前,后颈剑骨再度滚烫,手中锅铲迎着流光挥舞而上。 不是格挡,不是劈砍,而是包裹、牵引—— 锅铲如有神助,那道剑气顺滑地落入锅鼎之中。 众人松了口气。 但这只是第一步。 “当!” 破鼎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鼎身剧烈震颤,上面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扩大、崩碎。 谢言星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如同被淬炼的星辰。 “起火!” 随着她左手掐诀,温润灵火贴着鼎底燃烧。 右手则持锅铲,探入鼎中,缓缓搅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不到鼎内的情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极寒极烈的剑意正在鼎中疯狂冲撞,试图破鼎而出。而瞧着随时会崩解的锅鼎则坚韧温和,正不断地消磨、分解、引导着它。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5节 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在一方小小的锅鼎内,展开了最原始、最直接的碰撞!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谢言星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本就是一场恶战之后,尚未调息,突破的修为也没来得及稳固。 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握着锅铲的手却还是同最初一样稳。 渐渐地,鼎中那股狂暴的剑意开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纯粹的香气。 那不是食物的香气。 香气弥漫开来,闻者只觉心神一清,仿佛置身于一片皎洁的月夜雪原,鼻尖是月下青草,眼前是雪后寒梅。 终于,谢言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收了灵火,以锅铲在鼎中轻轻一舀。 众人翘首望去,只见锅铲之上,盛着的并非什么汤水,而是一枚糕点,晶莹剔透、状如雪花。 糕点内部,似乎有无数流光穿梭闪烁,美得惊心动魄。 静心感受,分明透着一股圆融自洽、又极致孤高的道韵。 “流光已逝,碎雪已成。” “锅鼎残破,答应您的汤做不成了。但想来,这一枚碎雪糕,也是同样。” 谢言星端着锅铲,一步步走到风长老面前,气息虽有些虚浮,腰背却挺得笔直。她将锅铲递上前,甚至笑得有些无奈: “请长老,品鉴。” 风长老清冷的脸上再也静不下来了,她目光紧紧锁在那枚小小糕点上。 作为剑气的主人,她能最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一道“月满西楼”的剑意本源,被原封不动地封存在了这枚碎雪糕之中。 不,不只是封存。 似乎还被提纯、淬炼,剔除了一切芜杂,只剩下最核心的道韵。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以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雪花。 刹那间,一股无比熟悉的剑意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神识。然而,在这股剑意之中,她却“看”到了一些平日里从未察觉到的东西。 她看到自己的剑气,在圆融的月华之下,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凝滞。那是在剑招即将达到巅峰时,一丝源于内心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追求极致的圆满,却也因此在心中埋下了对“亏损”的恐惧。进退失距,举棋不定,是她剑招瓶颈。 而此刻,这一点瓶颈,竟被谢言星用一口锅、一把铲子,如此清晰直白地做了出来! 风长老怔立当场。 全场死寂。 剑尊的面具般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看着那枚碎雪糕,又看看陷入顿悟状态的风长老,眼神中的震惊再也压不住,就连持剑的手,都不知多少年来再度抖了一瞬。 苏昭辞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谢言星的身影,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深处,温柔而骄傲。 许久,风长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周身紊乱的剑意重新归于圆融,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进了一分。 她没有去拿那枚碎雪糕,而是对着谢言星,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多谢。” 随后,她转身,身如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台下弟子瞧不见谢言星锅铲上递出了什么,只看到风长老和剑尊的震惊,以及那一声清晰可闻的“多谢”。 看着剑尊尚未收回的剑压,有人鼓足了勇气,高呼一声:“剑尊!谢师妹天纵奇才!食修也是道啊!!” “见她炼化剑气,于我等悟剑大有裨益!” 有人带头,更多被谢言星表现震撼、又对剑尊威压本能畏惧的弟子,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声浪虽在剑尊冰冷目光扫过时骤低,却如同星星之火,此起彼伏,再难彻底压下。 剑尊的目光在苏昭辞平静的面容、台下鼓噪的弟子,以及谢言星手中那口破鼎上缓缓掠过。那股凝若实质的恐怖剑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最终收剑,未发一言,拂袖而去。 两位一走,压在全场头顶的乌云瞬间散去。 擂台下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与喝彩! 直到此刻,谢言星紧绷的神经才骤然一松,眼前阵阵 发黑,身体晃了晃。 苏昭辞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袍和破损的锅鼎上,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微微下沉,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女声炮弹般冲散了这短暂的沉默。 “我的老天爷!可算没事了!言星你要吓死我啊!” 湛含巧像阵风似的冲上擂台,一把抱住谢言星,几乎要把她撞个趔趄。 “我刚才差点就要捏碎传讯玉符喊我师父出关了!顶多被老头子骂个狗血临头,然后关进去学十年八载的棋。虽然那玩意儿比杀了我还难受吧,但我总不能……”湛含巧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转头才注意到旁边长身玉立的苏昭辞,立刻换上感激的笑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方才真是多亏小师叔!往后小师叔若有什么用得上含巧的地方,尽管吩咐!” “除了下棋。”她顿了顿,俏皮地补了一句。 苏昭辞面上那点复杂的情绪瞬间收敛,又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无懈可击的浅笑,微微颔首:“湛师侄言重了。” 但谢言星瞅着,方才湛含巧飞扑过来时,他微扬的唇角微微一僵。在完美的笑意取代之前,那双桃花眼似乎微不可察地偏向无人处,散了些情绪。 谢言星心中冷笑一声,轻轻挣开湛含巧的怀抱,转向苏昭辞,脸上也挤出个毫无温度的假笑:“上次明真的事,答应给小师叔做的灵膳,明日定会按时奉上。不过嘛……” 她给了湛含巧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到底是一起摆摊押注、算计十灵石一杯茶建立起的友谊,湛含巧立刻心领神会。 她接过话茬,面上一片愁云惨雾,唉声叹气:“小师叔,你平日开销小,身家丰厚,恐怕有所不知啊……” 她扯起谢言星快要碎成破布条子的衣角,又嫌弃地指了指被剑气划得只能说将将堪用的锅鼎,满脸无奈:“您瞧瞧这身法衣,彻底报废!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够不着楚云澈那身,也得买件更像样点的吧?没个四五千灵石下不来!宗门大比后给的材料倒是正适合做新锅鼎,但还得麻烦器修、阵修出手,加起来又是四五千灵石打个底。我们言星一场宗门大比比完,这从头到脚要补的物件可太多了!” 她顿了顿,瞄了眼谢言星的神色。收到谢言星递的继续的眼色,湛含巧继续加码:“还有啊!言星才刚筑基!大多时间得修炼巩固境界。这灵膳的生意,一时半会儿哪里腾得出手去做?短期里哪能便宜!” 她抑扬顿挫,边说边掰手指,最后一摊手,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当然,小师叔您不一样,您是我们言星的救命恩人!刚才要不是您顶着,言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友情价,就算两百灵石一份,小师叔一定付的起吧?” 苏昭辞听着湛含巧噼里啪啦算账,神情始终温和,只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深处,在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时,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自嘲。 然而,当湛含巧报出“两百灵石一份”时,他关注的重点却完全跑偏了。 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带着真切的困惑:“你身上……灵石很缺?” “先前定再没旁人押你夺魁。”他目光在谢言星与湛含巧间打了个来回,“既与湛师侄在一处,押注应当能挣不少灵石才对。” 湛含巧闻言也是一愣,一回忆,转头在谢言星耳边压低声音:“对啊!那天明真可是押了全副身家!你自己呢?怎么没押自己赢?” 为什么? 因为先前忙着修炼,没攒灵石。 因为遇着湛含巧那日,某人忽然变脸,她更是走得匆忙。 她其实也押了自己全副身家,奈何本钱空空如也啊! 谢言星咬牙切齿,偏偏说不清又无法发作。她狠狠瞪了苏昭辞一眼,又转手按住湛含巧嘴。 试图强行跳过这个让她极度窘迫的问题,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对着苏昭辞皮笑肉不笑:“既然小师叔没意见,那灵石买灵膳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想来灵石交易关系最最稳定可靠,不用担心修练完了转头发现突然被卖,对吧,小、师、叔!” 苏昭辞忽然明白了谢言星缘何无灵石押注。 他被谢言星毫不掩饰的带刺目光看得神情一空,面上的温润笑意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线,脚下却还固执地不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 谢言星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头莫名烦躁,不想再多纠缠一秒。她一把拽住还在状况外试图回想谢言星到底押没押注的湛含巧,转身就要往擂台边走去。 “言星师侄。” 苏昭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 谢言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苏昭辞声音里,方才的尴尬与黯然似乎已被强行压下,反而奇异地染上了笑意,带着点轻松。 “没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那抹笑意更明显了些,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清冽的暖意,“只是想说,你此番夺魁,风头太盛。宗门大比魁首、剑尊破格欲收徒未遂、引剑气入鼎……桩桩件件,足够让整个东澜仙宗议论上许久。”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目光落在谢言星挺直的、带着戒备的背影上,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眸底深处却藏着认真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山草木深,上三门的喧嚣传不进去。你若是觉得烦了,想躲个清净,随时可以来后山坐坐。” “秋日里,后山的枫树极盛。若是不愿见……桃花已谢了。” 声音安安静静,却给了谢言星一个宁静的邀请。 谢言星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拽着湛含巧的手又紧了几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更急,近乎仓皇地挤入了台下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中,只留给苏昭辞一个迅速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 苏昭辞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的方向,唇边温煦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深了几分。阳光落在他玄色的薄氅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 作者有话说:恭喜小师叔经过24章的努力和小谢成为了交易搭子(。 第25章 灵膳交易 谢言星拽着湛含巧,闷头往信安峰走。 刚步入信安峰地界,嘈杂的声音就已遥遥传来。 谢言星迷惑地转头看向湛含巧。 湛含巧也是一脸迷茫:“奇了怪了,大比刚散场,信安峰没道理这么闹腾啊……” 两人沿着主道向洞府走去,也不见路边有摊子,一路冷冷清清。 但零零散散亦有不少人御剑或是御兽,自旁边飞奔着向前去。 越靠近洞府,嘈杂声越响。 谢言星心头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6节 刚到能看见洞府的位置,已是人山人海淹了几圈,向前挤的修士仍不绝于耳,一时间灵器与灵兽齐飞,符箓与阵纹一色,热闹非凡。 谢言星与湛含巧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就走。 但在她们看清洞府旁状况的时候,已有眼尖的师兄尖声喊了一句:“谢言星在那里!” 下一刻,人潮汹涌而来。湛含巧反应极快,一把拽住谢言星就往旁边狭窄的巷道里钻。 “言星师妹!合作出夺魁手记吗?分成好商量!” “师姐!转职食修都能像你这么厉害吗!我也想转职带带我!” “谢师妹!鄙人金丹剑修!求双修!” 各种呼喊在身后起伏,谢言星惊惶地转头瞅了一眼,头皮发麻。 “别看了!这边!”湛含巧压低声音,熟门熟路地拉着她闪进路边一间挂着各色布匹的高楼,匆匆对柜台后一位师姐点了点头,便一头扎进最里间的库房。 在挂起的布料里,二人大口喘着气。 湛含巧抹了把汗:“安全了,凌师姐的地盘,没人敢乱闯。” 谢言星点了点头,惊魂未定:“刚才那 是什么情况?” “咳,你这不是宗门大比一战成名,夺魁了嘛!我就稍稍帮你造了造势。”湛含巧清了清嗓,眼神飘忽,尴尬地搓搓手指,“谁知道这帮人这么能扒,连你住我这儿都挖出来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惯带的笑都没了:“怪我平日卖熟卖得太成功。” 谢言星抿了抿唇:“这样不行,明真和袁奕都需要静养。” 湛含巧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在问天峰侧峰有一处住所,料理得没这里精心,但也还算能住人。我师父就在旁边闭关,他们总不至于追那儿去!” 谢言星点了点头,就要摸出玄音圭给明真她们发讯息。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喧哗。两人立刻屏息。 “凌师姐,您方才见过谢言星师姐吗?”声音略显气弱,但显然是方才喊话的师弟。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好、好的!打扰了凌师姐!” 脚步声匆忙远去,还能听见他抱怨:“怎么不早说是凌师姐的店!走走走,去湛师姐常摆摊的地方蹲点!” 库房里,湛含巧松了口气,刚要拉谢言星起身离开,却被谢言星按住了手。 谢言星面上的惊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爽和皮笑肉不笑。 “他们敢闯店就敢闯问天峰,这群剑修面皮厚的很。”她磨着后槽牙,“我去后山。我倒看看,他们敢不敢顶着上三门长老的注视,跑来后山闹。” * 放话的时候毅然决然,真走到了后山那条小道上,谢言星反而有些踯躅。 修仙界时光悠长,因此小道如故、院落如故。 但后山的树木随季节荣枯,因此春日艳盛的花谢了,秋日浓的是枫色。 谢言星仰头看着院落旁那株只剩了摇摇欲坠叶子的桃树,手摩挲着玄音圭,一时间不敢向前。 门从内推开了。 “怎么来了?”苏昭辞笑意温润,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在看到她的瞬间微亮,“来躲清净?” 谢言星手背在身后,避过他过于明亮的目光,本想直说被狂热修士围堵不得已来借住几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硬邦邦的交易:“先前答应你做灵膳,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来应约。” 话一出口,她反而有了底气,目光也迎了上去:“这两次碰面,小师叔气色看着不太好。”她皱了皱眉,“灵膳调理讲究循序渐进,我恐怕得借住几日,观察效果。” 说着,她抬眼对上苏昭辞的目光。方才微亮的眼睛似乎淡了下去,只余下惯常的温和。 谢言星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先前说两百灵石一份,抵去借住,便算……” “不必了。”苏昭辞打断,声音清凌凌的,带着无奈笑意,“我平日里也用不上灵石,买你些灵膳还是买得起。” 他向院内让开了个身位,深深地看了谢言星一眼:“先前的屋子仍在,摆设没动。你施个清洁咒,便如常住着吧。”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被风吹散:“若有事要走,来不及当面说,玄音圭同我留个讯息便好。” 谢言星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随着苏昭辞走进院落。他自庆明峰回后山后,换掉了那件玄色薄氅,换了件素白披风。少见他穿浅色,真见了,背影同想象一样,清瘦而挺拔。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微微一怔。院角那片原本堆着些杂物的空地,此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荡得有些突兀。 像是察觉谢言星顿步,苏昭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些日子顺手收拾了一下。” 他语气随意:“这样看倒是正好,你可以将锅鼎布置在这里,烹制灵膳也方便些,省得扰了屋内清净。” 说着,他便又往里走。只是还未动作,便被谢言星喊住。 “既然这样,那我就现在做了灵膳吧。”谢言星果断一招手,那个饱经风霜但还异常顽强的锅鼎落在身前。 虽擂台上剑尊有意控制了剑意,但就小师叔那莫名就要吐个血的病,早一日调理少一日麻烦。 苏昭辞眉目一滞。 谢言星觑见苏昭辞的表情,转头看见锅鼎,恍然大悟:“小师叔放心!这锅鼎虽瞧着破,连楚云澈的剑都扛住了,炖个灵膳小菜一碟!” 说着,手上不停。灵火燃起,灵草已从储物手环里取出。 谢言星不再理会苏昭辞的反应,沉心凝神,取出锅铲,开始烹制。 小师叔这毛病,面色发白,易气喘,易咯血。虽不知其本,但既然不找回春峰药修,那又多半是经脉的问题。 固本培元,温养经脉,这道前辈食谱所载的凝元露必不会错。 取玉髓藕片,借灵火蒸腾起的雾气蒸凝出髓液,滴入清澈的泉水中缓缓化开。白芨被灵力精准榨取汁液,滤去杂质,如丝如缕地融入玉髓泉液。鼎内光华流转,气息平稳,最终凝成半盅晶莹剔透又微微挂壁的凝元露。 谢言星转头看了眼静坐在院内桌椅上出神的苏昭辞,又滴了一滴备货时湛含巧死活喊着得买、但大比完全用不上的百花蜜。 清甜香气散出,苏昭辞回眸望来:“这么娴熟?” 他起身走近,接过那盅温热的凝元露。在送至唇边前,他动作微顿,抬眼看她,声音低了些许:“我的身子……若调理了未见起色,不要挂心。” 谢言星拄着锅鼎挑眉,目光直直刺向他:“哦?那我可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万一小师叔尝完觉得食修之道不过如此,又觉得我这点微末伎俩浪费了天生剑骨,转头再替我联络风长老‘引荐正途’,我岂不是亏大了?” 苏昭辞端着玉盅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他垂下眼,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安静无言,默默拿起凝元露送至唇边。 蒸腾的雾气遮掩了他的眉眼,面色辨不分明,谢言星觑着他呼吸,虽然对前辈食谱与自己理解有信心,但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妙些。”苏昭辞放下盅,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体内那久违的轻松感并非错觉。 他越是顿,谢言星越是蹙眉,神色怀疑。 苏昭辞无奈,抬眼凝视着谢言星,随即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我也算久病成医,你若不信,可以把一把脉象?若是想骗你,我不会这样说。” 谢言星看着他略显苍白的手腕,指尖在空中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扔下一句“你觉得有用就好,打坐去了”,转身便回了暂住的屋子。 苏昭辞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才缓缓收回。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唇边那抹温润的笑意淡去,化作一丝无声的叹息,最终也只是默默走回院中。 屋内,谢言星盘膝坐下,凝神内视。宗门大比突破筑基后,她尚未来得及调息。练气期卡在突破关隘时压缩的灵力在大小周天运转中化为了精纯的灵力,在体内奔流。 灵力运转告一段落时,谢言星摸出玄音圭,积着的湛含巧的讯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洞府门口那群跟屁虫散了!还得是你有主意。” “明真活蹦乱跳了!” “我想写个《杂修奇事录》,拿你当噱头开篇可以不?信我,肯定不会乱写!事成之后,我六你四!” 谢言星简单回复,推门出去履行灵膳交易。 苏昭辞正立在院中,抬头望着桃树。听见门响,他回过身,那双带笑的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是立刻抬步朝谢言星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听到脚步的谢言星头也不抬,左手掌心向上摊开,动作娴熟。 空气凝滞了一瞬。 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她收住灵火,疑惑回头,对上苏昭辞同样困惑的眼神,像是没看懂她手势,只是看着她。 “小师叔果然不食人间烟火。”谢言星抬了抬下巴,戏谑,“承惠二百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苏昭辞沉默,手指在袖中 蜷了蜷,将灵石放在她掌心,冰凉的指尖一触及便收回,脸上的血色似乎又淡了。 后一回,谢言星推开门,就看到桌上已经放好了一袋灵石。 谢言星掂了掂那袋子,挑了挑眉,将灵石塞进储物手环,目光下意识投向窗外。 苏昭辞又坐回了屋外那株光秃秃的桃树下,手边清茗一盏,垂眸看书,仿佛心无旁骛。 谢言星盯了会儿清瘦的侧影,心底忽然升腾起一阵烦躁,猛地低下头烹制灵膳,锅铲与鼎壁碰撞的声音比平时更清脆了些。 远处,直到锅铲声音响起,苏昭辞紧绷的肩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悄悄放下僵硬的手和捧了半天没翻页的书。 时间在修炼和灵膳氤氲的香气中悄然滑过半月。 ----------------------- 作者有话说:暴风雨前的日常 第26章 出发!宗门议事会 谢言星睁开眼,内府灵力已然归于平静。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周身气息圆融贯通,赫然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此前在练气期极限压缩的灵力,终于在此刻尽数化为她坚实的根基。 玄音圭又吵闹着吐出一条讯息。 “宗门议事会今天申时在寒天峰开,你别忘了!” “负责通知你的师姐死活不肯来后山,非让我传话。顶着剑尊就在头顶,你和小师叔能待那儿安心住着,实非常人。” 明明只是讯息,却仿佛能看到湛含巧倒吸一口气,朝她抱了个拳。 谢言星嘴角微抽,指尖在圭面上悬停片刻,一时想不好回什么打趣。她推开门,清冽的秋风迎面拂来,可抬眼望去,院中却是一片违和的融融春光。 那株桃树竟然反常地回了春色,浅嫩的桃花在萧瑟秋风中含苞待放。 而苏昭辞就站在树下。 他今日装束与往日不同。 长发以发带束在脑后,一身利落的束袖长衫取代了往日的宽袍大氅。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7节 这身装扮褪去了他身上那层挥之不去的病弱倦怠,反倒显出几分清朗的少年意气,不再像倒映在水中的易碎明月,反而像眼前溶溶春意,触手可及。 “看来是我料错了时辰,今日怎么这么早?”听到开门声,他回过身,桃花眼里是清浅的笑意,眉宇舒展,声音轻快,“想来收获颇丰。” 谢言星下意识扬了扬玄音圭:“湛含巧传讯,喊我申时去宗门议事会。” 苏昭辞笑意一凝。他垂下眸,很快又抬眼:“原来如此。” 谢言星未留神他的神情。 她的目光已被那株桃树牢牢吸引了。 走出屋门时,只以为是有修士以木灵力催动,使这桃树回春。 此刻走近几步,才发现那未放的桃花苞灵气充溢,绝非回春术法能办到的! 她能感知到,此刻,桃树根下,仍有灵力在源源不断上涌,滋润着桃树生春。 谢言星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小手段而已。”苏昭辞视线落在花苞上,“这几日,它便该开了。” 谢言星脑海中闪过无数典籍记载,最后不敢置信地低声:“……你买了息壤?!” 息壤,滋养万物的神物,一小捧便足以化贫瘠之地为灵田。有了它,药修所需的药材、食修所需的食材,其灵气都会浓郁数倍! 要不是源头不断、取之又生,绝对是有价无市。 但就算息壤不是世间独一的罕物,其价格也极其高昂,普通弟子根本不可能攒够。至少谢言星穷得叮当响,看也不去看。 苏昭辞温声:“我没有修为,无法寻觅什么罕见的东西。在宗门能以灵石换的东西里,最后便换了这个。” “息壤催生,灵气馥郁,待它花开时,较以前会更好看。”他道,“先前没有办法替它补充灵气,它已多年未结果了。其实这株桃树结出的果子,可以静心凝神。” 说完,他还朝着谢言星弯弯眼睛:“而且很甜。想来要是能在你铲下走一遭,定会是个有趣的灵膳。” “息壤珍贵。”谢言星蹙眉,有些心虚,“灵膳交易,我们账目算清,这东西我不能要。” “言星要同我明码交易,我知晓。”苏昭辞那双桃花眼愈发潋滟,浅笑着点了点含苞待放的桃花,“待开花结果后,言星拿它做的灵膳,第一份予我,如何?我还未见你做过甜食呢。” 他处处说的明白,谢言星反而心绪翻涌。 但息壤催生的桃子——这种东西摆在眼前,可以拿来做灵膳,对一个食修来讲实乃诱惑。 在她不知说什么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风风火火闯过来。 “言星!你人呢?玄音圭是摆设吗?急死我了!” 湛含巧一阵风似的冲到了院门口,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灵气逼人的桃树给黏住了,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谢言星身边,羡慕地绕着桃树转了一圈:“小师叔居然准备了这个!倒显得我要拿的东西送不出手了。” “恭贺师妹喜提大比魁首!”湛含巧一把掏出一个储物戒指,递给谢言星,挤了挤眼,“上回同你说的《杂修奇事录》,稿酬,包你五年舒舒服服不缺灵石!” 接着,她又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简:“还有这个!我已经帮你预约了咱们东澜仙宗第一织霞客,凌师姐亲自为你量身定做法衣!要知道,排队的人可多着呢,要不是我是她熟客,想插还插不进!” 灵石法衣,再加上有大比第一的凤羽金枝炼制锅鼎,夺得魁首后,琳琅满目的东西已砸的谢言星缓不过神。 不待她再问,湛含巧已一把拽着她胳膊,如冲过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向后山口奔去,口中嚷嚷:“快快快,袁师弟等着呢!” 她被拽着踉跄了两步,不知为何,福至心灵,回头看向苏昭辞。 桃树下,苏昭辞凝望着她,在她回头的瞬间,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被他迅速掩去,转而又化作那如春风般温煦的笑容。 “先去议事会吧。”苏昭辞弯了弯眼睛,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明日,桃花应就完全开了。回来看看,好吗?” 谢言星一怔。 她去完宗门议事会,当然要回后山。 再三强调,反而像是觉得她不会再回来一样。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了计较,迎着他的目光,定定地说:“我会回来。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当面听你说。”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随着湛含巧大步离去。 山口处,袁奕抱剑而立,身姿笔直如松。 宗门大比一路匆忙,算起来这竟然是袁奕解咒后第一次碰面。 看到两人奔来,袁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颤了颤,下颌绷紧,对着谢言星深揖,低声说:“宗门大比,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谢言星的思绪还停留在苏昭辞那句奇怪的嘱托上,闻言脚步一顿。 她看着眼前这颗写满“我有罪”的脑袋,心里的怪异被冲淡了些许,移开目光:“非你本心,我知道,不必再提。” “哎呀我就说言星不会怪你的啦!”湛含巧笑嘻嘻地从背后推了袁奕一把,差点把他推个趔趄,又凑到谢言星耳边,“你不知道,他调养完能下地之后,见着我们就道歉,搞得如今明真远远见到他就绕道走,跟躲债似的!” 湛含巧装得是凑在谢言星耳边,实则声音半点没压低,三人间这点距离,筑基剑修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谢言星就看到袁奕面上神情没变,但耳朵噌得一红。 看着这两人,谢言星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总算溢出一丝笑意。 三人不再耽搁,赶往寒天峰。 甫一踏入峰域,凛冽的山峰裹挟着精纯的剑意扑面而来。巨大的练剑场剑气纵横,多是筑基期以下的弟子在练剑。 路过练剑场边缘时,许是见一行人里两个是杂修,一道凌厉的剑气故意擦着谢言星的鬓角飞了过去,削断了几根发丝。 出手 的弟子嘴角带笑,正等着看这几人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窘态。 奈何湛含巧往来走过无数遍,翻了个白眼熟视无睹;谢言星揍过无数剑修,这回连眼皮都懒得抬;唯有袁奕这个木桩子面色一沉,一声清越剑鸣,背后飞剑已出鞘三寸。 “唉别别别!跟小屁孩计较什么!”湛含巧眼疾手快地拦住,然后拍了拍谢言星肩膀,狡黠,“想不想看个好玩的?” 谢言星看湛含巧一脸“不看准你后悔”的表情,还是挑了挑眉。 “你把你那柄锅铲请出来。”湛含巧神秘兮兮。 谢言星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 面前促狭笑着的弟子眼睛猛地瞪圆,死死盯着锅铲,但没有惊骇地跑走,反而神光大振,振臂高呼:“锅……锅铲!是言星师姐!” 这一嗓子如滴入油锅的水滴,整个练剑场的剑气闻声一停,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言星师姐!真的是她!” “师姐!《杂修奇事录》上说的是真的吗?你的锅铲真的能炼化剑气,点拨剑招?” “师姐,下回炼我的剑气行不行?我出灵石!” “你让开,明明是我先来的!那可是楚云澈师兄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 人群一下子围拢上来,谢言星被声浪淹没。 “湛、含、巧!”谢言星猛地转头,对湛含巧怒目而视。 “天地良心!稿酬都提前给你了!也就是效果……效果稍微好了一点点嘛!”湛含巧笑容灿烂,毫无悔意,手腕一翻,三枚铜币跃入掌心,她瞄了一眼,朗声道,“大吉!宜开溜!”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被风托举而起,朝着一条偏僻小路疾掠而去。 谢言星来不及算账,忙运起灵力,注入双腿,将身法运用到极致,化作一道残影紧追湛含巧。 袁奕反应稍慢,掷出长剑,御剑腾空,勉强跟上。 三人在寒天峰陡峭的山道和林间小径中狼狈穿梭,衣袂翻飞,带起疾风,总算将狂热的呼喊甩掉。 湛含巧领着左拐右绕,已到了寒天峰深处,树木参天,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只闻风吹林涛。 不远处,是一座小楼。 “我每回过来都得说,议事会这地儿,真不好认路。”湛含巧拍着胸口,喘匀气,声音放轻,“今天通知得急,怕你们不认路,反正我师父闭关,我也算代表问天峰,就带你们过来。” 谢言星眯着眼:“先别扯开话题,说说,‘宗门传开了’是怎么回事?” “哎呀,玄音圭里你答应过的!那不是宗门大比魁首,风头无两,我也算全程见证,又兼以一点点小加工,写了第一篇《杂修奇事录》嘛!”湛含巧目光游移,含糊其辞,“然后又用一点点人脉,稍稍做了那么一点点宣传。” “效果你也看到了!大家热情高涨,求知若渴!这可是为杂修正名,好事儿!”她摆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慷慨激昂。 谢言星懒得理她的插科打诨,她看着湛含巧,认真地问:“宗门议事会会有同小师叔相关的事情吗?” 湛含巧愣了一下,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些。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议事会就是听上三门下九门那些个峰主长老互相扯,再说些宗门大事的安排,我印象里,这回议事会主要便是秘境的事,应当同小师叔没什么关系才是。怎么了?” “不知道,觉得他方才不对劲。”谢言星摇摇头,“无妨,想来议事会结束便知道了。” 湛含巧见她神色凝重,也不再嬉闹,领着二人往小楼走去,同时压低声音介绍道:“这些细节回头再说,先说正事!上三门及下九门共十二峰,宗门议事会原先也就是十二长老,兼以各自可以领着大弟子参与。后来风长老那代出了些事情,风长老脱出寒天峰,加入流光峰,又在上三门三峰之外多加了一席,就成了十三席。” 说话时,小楼已在眼前。 奇怪的是,小楼不见门户,三步远的老树旁,一位女修单足点地,另一条腿随意地屈起,足尖轻点在树干上,姿态说不出的潇洒闲适。 她怀中抱剑,剑穗随风轻轻摇曳。 听到脚步声,她懒洋洋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庞。 瞧着面熟,但谢言星一时想不起何时遇见过。 “风吟师姐!”湛含巧喊了一声。 女修唇角勾起飞扬的笑意,足尖一点,身形如流云般轻盈落到她们身前:“你今日倒是也当起引路人了?” “我师父闭关呢,反正问天峰要来也得是我来,我这不是担心两个师弟师妹嘛!”湛含巧说着,向谢言星和袁奕介绍道,“这位是晏风吟师姐,化神剑修。她的剑法,那可是公认的美得惊心动魄!” 说着,还向谢言星挤了挤眼睛:“我们初次相遇那会儿,任务堂,风吟师姐也帮了你一手,记不记得?她地阶令牌一亮,老头脸都绿了!” 提到这事谢言星终于想起来,向前一揖:“上次,多谢师姐出手相助。” “小事,那老头自己找不痛快。”晏风吟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在谢言星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站外面喝风做什么,我们早点进去呗。风吟师姐是要在外面守着?”湛含巧说着,就要绕过晏风吟向里走。 一柄剑鞘轻描淡写地横在了她身前。 “他俩可以进,你不行。”晏风吟笑着,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寸步不让:“我也想放你凑热闹。可惜,剑尊下的令,这次,除了各峰峰主亲至,其余弟子不得代为入内。” ----------------------- 作者有话说:短短三千字,众弟子在演校园轻喜剧,言星在演大女主升级爽文,小师叔一个人在演苦情剧[狗头]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8节 第27章 宗门议事厅 湛含巧闻言,撇了撇嘴,倒也不纠缠,利落地将谢言星和袁奕往前一推:“得!那这俩宝贝疙瘩就托付给师姐了!” “晏师姐是风长老徒弟,人很靠谱,各自小心。”她朝两人飞快地眨了下眼,身形一晃,便如轻烟般向来路掠去,只随风飘来一句:“言星!记得领奖!” 谢言星目光在明丽的女修身上转了一圈,很难想象那位清冷淡漠的风长老会有这样一个弟子。 晏风吟唇角一扬,剑鞘转了个圈回到腰间,随意地朝谢言星和袁奕招了招手:“跟上。” 谢言星目光扫过周遭,随着晏风吟向右侧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走去。 行至壁前,晏风吟皓腕轻转,并指为剑,凌空疾点数下。 灵力所及之处,山壁上如石子落入静湖,泛开奇异的涟漪,无数符文凭空浮现,构成一座庞大的法阵,刺目的白光猛地炸开。 谢言星本能闭上眼,剧烈的失重感袭来,待她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截然不同的空间。 方才那栋小楼只是障眼法,议事厅的入口竟然是石壁! 脚下是光洁如镜的玄色地面,抬眼望去,巨大的红木柱撑起高阔的穹顶,灵石缀起的光点亮一整个厅堂。 厅内围着一圈玉石阶台,七八位长老散坐各处,在谢言星踏入的瞬间,无数目光扫过。 角落处,三名年青一些的修士盘膝修炼,周身灵力内敛。 晏风吟仿佛对肃穆气氛毫无所觉,扬手伸了个懒腰,眼梢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朝袁奕一扬下巴:“袁师弟,你在这儿歇着,议事会申时开始。” 晏风吟目光落在谢言星身上:“领奖要去珍宝阁,师妹,随我来。” 她利落一转身,袖袍划出一道飒沓的弧线,向厅堂一侧的门走去。 谢言星压下心头的惊异,快步跟上。 穿过窄门,眼前并非新的厅堂,而是一道狭窄的甬道,甬道口符文黯淡。 “啧,净设些麻烦。”晏风吟嘀咕一句,脚步不停,反手从腰上解下令牌往甬道口一拍,符文应声亮起。 她回过头朝谢言星眨了下眼:“你说说,这珍宝阁都 在议事厅里了,当着那么多长老眼皮子底下,设那么多卡,能有什么用?” 谢言星还未来得及反应,晏风吟已率先踏入甬道深处。 甬道狭小但并不幽深,随着二人前行,无数细小的符文在两侧墙壁明灭,谢言星伸手轻碰,沉凝厚重的阻力传来,无声警告不要妄动灵力。 “到了!”晏风吟清越的声音传来。 前方甬道已至尽头,地面上亮着一个阵法。 她步履轻快,率先踏入阵法中央,衣袂带起一阵清风。 光芒流转,待谢言星站稳,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 她们竟然置身于一方悬浮的石台上,四周是壮阔无垠的星海! 万点星光在虚空中沉浮,凝聚起四团巨大而瑰丽的星云,各内蕴着不同的气息,但无一例外,神秘而强大,诱惑人伸手去碰。 星云缓缓绕着石台旋转,谢言星几乎能听到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在耳边轻语。 晏风吟唇角微扬,眉眼在星辉映照下更显出神采飞扬。她信手一引,一团星云飘到二人身前:“我猜你不会选法器和灵草?这些是材料,都是天品的好东西。” 天品的材料! 无数星光已在谢言星触手可及处,她几乎能感受到土属性灵材的沉着与水属性灵材的悦动。 未待谢言星细细感受,晏风吟指尖又是一点,一道赤金流光应召而出,被她随手一抛,精准落向谢言星。 剔透如玉的骨头躺在掌心,触手温润,却又蕴含着火山般的暴戾与锋锐。 金乌骨玉! 谢言星瞳孔骤缩,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席卷全身,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几乎出口的惊呼。 太熟悉了,那仿佛可以穿云裂石的锐气刺向手掌,谢言星指尖微麻,仿佛在唤起梦中挥剑的畅意。 预知梦里,她元婴时重锻本命剑,焚起无边锐意的火光,核心就是这一枚金乌骨玉! 源自神魂深处的冲动急切地催促着谢言星——快拿下!即使如今是食修,此等早已熟悉的宝物,怎可错过? “这个如何?”晏风吟抱着手臂,姿态闲适,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谢言星脸上,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笃定:“按我的眼光,再适合你不过。” 谢言星抬眼,目光正对上晏风吟含笑的眼睛,调息着使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她是食修,这金乌骨玉于食修法器而言,煞气过重。虽说也不一定不行,只怕拿它当锅鼎核心,最后烹制灵膳时忍无可忍,扛起锅鼎砸人。 晏风吟拿出这个,是知道什么?还是……仅仅是巧合? 心在胸腔狂跳,谢言星强行下压翻涌的惊涛骇浪,面上甚至浮起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声音平稳没有半分异样:“晏师姐的眼光自是极好的,只是这锻剑的神物,给我这个食修,恐怕是明珠暗投,用不上啦。” 说话间,她指尖微颤,但毫不犹豫抬手,将这个熟悉的老朋友轻轻推回茫茫星海。 灵力流转,她指尖探向闪着青金色的光点,牵引来一枚温润而内蕴生机的光华。 光华落入手中,下端是淡金的树枝,上端是轻盈舒展,仿佛在燃光的羽状物,正是凤羽金枝。 一股温和却无比精纯的木灵气涌入掌心,中和了羽端金灵气的锋锐,余下的肃意正可完美压制烹饪灵膳时躁动的灵气。 正是炼制锅鼎的好材料! 谢言星感受着涌动的灵气,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兴奋油然而生。 金乌骨玉的锐意确实令人心旌摇荡,可凤羽金枝,才是她如今想走的道途! 晏风吟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在谢言星退回金乌骨玉时凝滞了瞬间,但立刻又恢复了惯常的洒脱。 她利落地一挥手,星海隐去,阵法光芒再起。 离开珍宝阁的路上,一种微妙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晏风吟步伐依旧轻快,但一直到议事厅门口,她才开口。 “这次议事会主要是为了下个月的秘境,你应该知道?”晏风吟道,“四人小队,我带一队。” 她停步,向谢言星伸出手:“考虑一下?” 谢言星心瞬间绷紧。 她总觉得,每每这位晏风吟师姐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总会在脸上停留。 虽然晏风吟为人洒脱,但二人只算得上初次了解,从方才金乌骨玉的精准推荐,到现在直白的抛橄榄枝,太反常了! 谢言星暗自吸了口气,脸上笑得灿烂:“秘境的事,我一无所知,等议事会定下章程,我一定先考虑和师姐一队!” 说完,不等晏风吟开口,便侧身一步,率先走回了肃穆的议事厅。 袁奕占了个离一众长老都远的好位置,谢言星忙走到他边上坐下,坐定了才感觉踏实。 议事厅内长老已来了十一个,算上湛含巧她师父,就差剑尊未到。 风长老遥遥独坐,晏风吟进了议事厅后,未与同辈一处,而是径直走到风长老身侧坐下,与角落那三人泾渭分明。 如今细细观察,那三人配剑与身形并不难认,正是寒天峰、流光峰、镇岳峰各一的上一代核心弟子。 这样想来,这一届宗门大比入选的四人,流光峰的袁奕,一位来自镇岳峰的师兄,外加一个挂名来的楚云澈,以及谢言星这个食修黑马。 谢言星心头猛地一跳:三峰各一的配置!她闯进议事会的名额里,上三门三峰里少的,是一个寒天峰弟子! 剑尊本尊就是寒天峰峰主!难怪大比后他对自己这个“意外”如此不悦,旧事重提拜师! 正惊异于真相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谢姑娘。”楚云澈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声音压得极低,“此前倒不知道,姑娘竟还有著书立说的雅号?只是,我何时‘亲口承认过’姑娘炼剑气有助于抓省缺漏?” 对着楚云澈状若诚恳的发问,谢言星一怔。 有人编排?与她何干? 然而楚云澈丝毫没有因为谢言星的迷茫气馁,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东澜仙宗内如今可是沸沸扬扬,于我声名……颇有微词。” 电光火石间,谢言星脑中闪过湛含巧那本花花绿绿的册子—— 是那本《杂修奇事录》! “是含巧师姐写的!”谢言星毫不犹豫,语速飞快,眼神真诚,迅速推出罪魁祸首,“我近日潜心修炼,一概不知。若是师兄想找人赔偿,请移步问天峰找湛含巧师姐!” 眼见楚云澈似乎还想开口,她抢先一步截断话头,悄悄指了指空悬的首座,声音压得更低,“此等小事,不宜在议事厅里谈论,申时快到了,剑尊……” 一道冷冽剑光在话音未落时飘过,谢言星连忙闭嘴,乖巧把自己藏在最末。 剑尊落座,议事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又肃穆了下去。 他扫了一周,抬手一召,议事厅中央空旷处忽然向上浮起,显出一幅巨大的舆图。不同寻常的是,舆图上不均匀的亮着黑点。 他瞥了眼镇岳峰峰主,那个一贯脾气好的修士站起。 身形魁梧的峰主往舆图边一站,好似又立了座山岳,放声道:“议事会为各峰峰主议事处,自二十年前,定下宗门大比选出四名同辈最优秀弟子,入宗门议事会。今日,你们来此,便该知道现今修仙界情状了。” “这舆图所绘,是当今修仙界。”他手指点向那些黑点,声音沉重,“这些,是宗门独门观测出的魔气源头。” 说着,他掐诀,舆图下飘出一个玉盒,外围刻满了阵纹,符箓密密麻麻贴了好几张。 他小心翼翼施诀揭开符箓,用灵力打开玉盒,一团暗色被灵力包裹着拿出。他全神贯注,生怕灵力未控制好,使其中的东西逸散开分毫。 灵力飘荡了一周,到谢言星眼前,她才看出,其中包裹的是一枚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石头。 “破除魔气源头后,核心便会出现这样的一块石头,即魔晶。需以灵力取出封印,万不可直接触碰!若是沾染,魔气极难祛除。” 他如履薄冰地将魔晶重新放回玉盒,继续道:“三月后,你们将与其他宗门选出的弟子一同前往秘境试炼。试炼的秘境是魔气丛生之地 ,试炼内容便是除魔。” “除本次宗门大比选出的你们四人,上一代的四名核心弟子也会一同去。”他指向角落处的三位师兄师姐和晏风吟,“你们自行两两一队,再从本次大比前八名中尚未组队的弟子里补充一人,并自行从宗门内挑选一名可靠弟子加入。宗门此次共去四队十六人。” 谢言星顺着镇岳峰峰主指向看去,晏风吟支着下巴,似乎听得专心,只是指尖微动,比划地的明明白白是剑诀。对上她目光,晏风吟又赠了她一个明丽的笑。 “所有参与秘境试炼的弟子,无论境界,皆可前往藏书阁第六层自选剑诀修炼。地品以下灵材、灵草等,一应物什,所需花费,由宗门一力承担!” 饶是谢言星有所心理准备,听到“宗门一力承担”六字,还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简直是……宗门宝库大门洞开,任她取用! 凤羽金枝为主材的锅鼎蓝图瞬间在脑中清晰,无数顶级辅材的名字与影像飞掠而过! 法衣的材料,屋里想加的聚灵阵盘,甚至可以趁机给锅铲也升个级! 无数材料的价格在她脑中拉长、汇总,最后化做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值! 强压下几乎控制不住的嘴角,谢言星余光扫过四周,清楚地看见,袁奕呆滞地张大了嘴,手指无意识地掰算;镇岳峰师兄激动得拳头紧握,肌肉贲张;角落里那三位师兄师姐目露惊喜,呼吸急促。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29节 第28章 秘境组队 镇岳峰峰主满意地看着众弟子眼睛中的灼热光芒,犹嫌不够,砸下第二道惊雷:“宗门倾力栽培,自然对你们有所期许!” “秘境归来,每一队需上缴五十枚魔晶。”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脸,语气加重,“若是超过五十枚,每一枚可折算一万贡献点。” 一万贡献点! 此言一出,方才都还竭力压抑兴奋的弟子,饶是极力克制,还是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气,眼神炽热。 谢言星心砰得一跳。一万贡献点,几乎都足够将她武装到牙齿。 且不论尚可以用灵石买的材料,宗门里修士在任务堂寄售的东西,可只能用贡献点结账! 若是一万贡献点到手,她都可以找宗门里最顶级的符修,好好补些符箓了! 若早有这些贡献点,信安峰那次,何至于被追得那般狼狈?买个明码标价七百的匿气符就好了! 她几乎能看到上回去任务堂不敢多看一眼的表上,那些梦寐以求的名字在闪光。 谢言星满目喜色,转头却对上楚云澈。 他依旧温雅淡然,仿佛这天大的奖励只是微尘。 是了,贡献点能换的东西确实稀罕,但楚家库房里怕是不缺。楚云澈专门为了去秘境打这宗门大比,绝不会是这些俗物。 “超额十枚以上者,可用贡献点兑换宗门秘藏,比如珍宝阁内的天材地宝,再比如,”镇岳峰峰主声音再次拔高,带着诱惑,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楚云澈,“宗门独有的,可以勘探仙魔气的东西。” 楚云澈眼神微凝。 “但!若是一队魔晶数不足五十,”镇岳峰峰主话锋一转,刻意停顿,如冰水浇头,几位弟子的脸瞬间绷紧,“缺一枚,全队倒扣一万贡献点!有人不够扣,从队友处补足!” “因此,组队需谨慎啊。” 无形的紧迫感弥漫开,谢言星目光疾扫,在场的弟子已目光交错,各有动作。 但此时,玉台上天篆峰峰主拍案而起,激得玉台微振。 “没日没夜画符供你们拿去封印魔晶的是我们天篆峰!”带着浓浓怨气的声音骤然打破热火朝天的氛围,“你们倒好,鼓励弟子除魔的话说这么轻松!她们高高兴兴多拿一枚魔晶换一万贡献点,我们又得多画多少符收拾残局?” 她怒指完镇岳峰峰主,又转过头对百工峰峰主怒目而视:“上次议事会,你们百工峰挪走大笔灵石,说什么能‘斩尽魔气’!法子呢?如今还不是靠我们画符封印累死累活!” 百工峰峰主神色沉稳,老神在在,抚须起身,先向剑尊一拱手,才不疾不徐道:“斩尽魔气之法前所未有,研究未竟,岂能轻言?” 天篆峰峰主冷笑,语带讥讽:“说得轻巧!我们画符画得累断了手,你们反正新研究总有失败,拿着灵石做什么谁知道?” 百工峰峰主胡须倒耸。 天篆峰峰主半步不退。 堂堂峰主,就在议事会你来我往地开吵,不见半分符修巅峰与器修第一的气度。 谢言星悄悄瞅着在场众人,袁奕和她一样目露震惊,但另外几个峰主与师兄师姐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难怪叫宗门议事会。 “够了。”剑尊冰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所有嘈杂,议事厅内瞬间寂静无声,“百工峰按剑典推论,至刚至烈之剑可除尽魔气。我推演过,此法乃唯一可行之道。” 他目光淡淡,落在天篆峰峰主身上:“现今,封印符箓不可或缺,天篆峰需担此重任。” “……是,剑尊。”天篆峰峰主张了张嘴,最终悻悻坐下,低声自嘲,“我们这些画符的,哪能和能除尽魔气的唯一之道比啊。” 剑尊不再理会,淡漠的目光重新落回中央舆图。漫漫修仙界,黑点丛生,日益蔓延,犹如恶疮。 “秘境布设如何了?”他沉默片刻,忽然问。 “璇玑峰钻研了个新法子,”年纪最轻的璇玑峰峰主不慌不忙地拿出两张阵图,“这二阵,一者汇聚,一者束缚。只要用仙魔眼辨得魔气,就可以依第一道阵法将近处的魔气源头聚在一处,尔后再按以前布设秘境的法子,将他们投入虚空,以第二道阵法束缚一月。” 阵图简朴,但引得几位峰主同时面露讶异,惊得出声。 流光峰峰主更是按捺不住,连声追问:“这可比先前的法子汇聚的魔晶多多了!如今这秘境里,若是尽数破除魔气,有多少枚魔晶?” “很遗憾。”璇玑峰峰主耸了耸肩,“九百余枚。” “怎么会?”流光峰峰主失声,“即使是先前的法子也有将八百六十余枚,现今可以聚拢魔气源头,再怎么也不该只有……” 剑尊打断:“仙魔眼不配合?” “倒不是不配合,苏师叔他……仙魔眼负担太重,每次连接阵法测度魔气,他都面色惨败如纸,强撑不过片刻,实在无法勉强。”璇玑峰峰主无奈,“再行尝试,只怕损了仙魔眼。这次秘境大概就这九百枚魔晶了,除非他跟着进秘境,进秘境的阵法能再引动一次魔气。可他毫无修为,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谢言星一惊。 能让璇玑峰峰主说一声“苏师叔”,东澜仙宗内只有一人。 苏昭辞。 电光火石间,一切豁然开朗! 为何小师叔没有修为却始终留在门内?为何宗门大比期间,他总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 因为一双能探仙魔气的眼睛。 璇玑峰峰主虽没再让苏昭辞引动魔气,可哪里觉得强迫他透支不妥?分明是怕弄换了这珍贵的工具! 议事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舆图上象征魔气的黑点无声闪烁。 良久,剑尊淡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为这场纷杂的议事画上句点:“此事,容后再议。”他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秘境试炼诸事已明。明日此时之前,自行定下组队。三月后,庆明峰,秘境开启。” 一时间,一众峰主散去,只余下八个弟子在场内。 几乎在同时,三道身影不约而同迈步,目标明确,楚云澈。 谢言星的心也跟着几道身影猛地一沉。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流光峰的师姐率先离开,向着谢言星的方向走来。 她脚步微顿,目光在谢言星和袁奕间飞快一 扫,最终,毫不犹豫地越过了她,停在还在状况外的袁奕面前。 “袁师弟,”师姐声音平稳,“我想邀请你同队。我熟知流光峰剑诀,知晓双人剑阵,你我配合,定能稳妥。” 袁奕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实在邀请自己,下意识看向谢言星:“师姐?谢师妹他……” “谢师妹实力强劲,毋庸置疑。”师姐打断他,语气坦诚得近乎残酷,“但秘境除魔,小组合力,并非单人擂台。其一,她炼化剑气的法门,对上魔气,效果未知;其二,食修之道此前闻所未闻,实战配合,只能全凭自己摸索。” “最后一个原因是……”她叹了口气,看向谢言星,“你与明真师妹会一队,对吧?要进秘境,按习惯,会再找个杂修负责勘探。与三个杂修同队,拿五十魔晶,风险太大,抱歉,谢师妹,我赌不起。” 谢言星张了张嘴,最后几乎是要笑出声,右手拳头在袖中攥紧,指甲掐到掌心。 “输不起”? 宗门大比第一,放何情何景都是组队时被抢着选的,她何曾预料过,就因为是“杂修”,拿了大比第一,实力在他人眼里还是存疑? 面上十分尴尬,心里百层憋屈,几乎快把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声嗤笑,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谢言星抬头,只见对侧玉台上,晏风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她一手随意地搭在腰间,明艳的脸上似笑非笑,那双流转生辉的眼睛,正扫过同辈另三位弟子。 下一瞬! 剑光乍起,卷起长风。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缕风过,晏风吟已经轻盈地落在了谢言星面前,远处只余一道淡淡的剑光。 她落地站定,行云流水地将剑敛回腰间,抱臂歪头,锁着谢言星的眼睛:“怎么样?她们稳扎稳打的戏码,看够了没?” 她声音慵懒,反而更显挑衅,让就在旁边的流光峰师姐面色微妙。 “四人一队,你我,那个器修妹妹,再喊上湛含巧,正好。可别小瞧了她,真论起在在未知秘境里找路,没人比卜修更擅长。” 没有废话,直击要害,谢言星几乎感到一团火从脊骨窜上后脑,方才的憋屈被一扫而净,几乎立刻就要应下。 但她强压下要脱口而出的“好”字。轻轻吸了口气,直视着晏风吟的眼睛,最后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我们几个杂修,拖你后腿,最后凑不出五十魔晶?” “怕?”晏风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明艳的脸和张扬的笑几乎要冲到谢言星眼睛里,“谢言星,你可是练气打金丹,踩着楚云澈拿的第一!明真那丫头的比赛谁没看过?敢说她不比那些个剑修能打?” 她再一次向谢言星伸出手:“缺的贡献点算我的,敢不敢和我走这一趟,把就因为杂修二字信不过你们的人的脸,打肿了瞧瞧?” 谢言星几乎被晏风吟激得头皮发麻,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最终勾勒出一个同样张扬、充满锋芒的笑容。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用力地、坚定地握住了晏风吟的手:“好!” ----------------------- 作者有话说:特别好的!主角团四个女孩子终于给我塞一起,要打团啦![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29章 秘境准备 “这才对。”晏风吟扬眉,笑意明快,“去找湛含巧和明真?你应该知道她们在哪儿?” 谢言星玄音圭一闪,她低头看了一眼,眉间微蹙,捏了捏手指,先给湛含巧传了讯。 “她们应该在信安峰。我同含巧说了,她到峰口等你。你先去找她们说说这次秘境的事情?”她摩梭玄音圭,语速快了些,“我有事,得要先回趟后山。” “好!” 余音犹在,晏风吟已拔剑,就要御剑而去。 “等等!”谢言星喊住,呼出一口气,斟酌着问道,“言星师姐,方才剑尊提及的仙魔眼……是苏昭辞师叔吗?我此前未曾听说过,但看起来,几位师兄师姐都不意外。” “嗯,是他。仙魔眼这事,议事堂提过几回了,常来的都知道。”晏风吟,“要不然看他那三天两头风吹就倒的样子,我们见了高低得喊药修去看看。不过既然是仙魔眼,肯定不能喊药修,万一暴露出去。不知道怎么办,也就没什么交集。” 谢言星闻言出神。 “没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一步啦!” 剑光一卷,一道轻快的风飞掠而去。 谢言星看着玄音圭方才跳出来的消息,心头发堵,向后山走去。 “秘境的事,我有一笔交易想同你做,还请来后山一叙。” 措辞简洁克制,甚至有些疏离。 来自苏昭辞。 谢言星没法御剑,先前也舍不得买符箓用来赶路,走回后山稍慢了些。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0节 在她才走到后山口的时候,玄音圭又弹出一条来自苏昭辞的消息: “我知道你不愿来……是我唐突。但事涉秘境除魔,于魔气,我相较别人知晓得多些。只需片刻,绝不多扰。” 好一个“唐突”和“绝不多扰”。 一股无名火窜起,谢言星反复看了几遍,几乎要咬着牙冷笑出声。 她面色冷冷,走到屋前。 那棵早上含苞待放的桃花树已被催开,粉云堆叠,灼灼艳色迷人眼。 小师叔坐在树下,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三样东西。 他晨间的清朗早已荡然无存。他坐在石桌前,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听到脚步声,他倏然抬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希冀。但看清谢言星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后,那点微弱的光立刻黯淡了下来。 他迅速偏开脸,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攥紧了衣袍。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面具,甚至努力牵动嘴角,试图展现一个得体的笑。 只是笑意僵硬,仿佛一碰就碎。 谢言星走近,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三样东西。 一个玉瓶、一个小罐以及一个放了三枚针的方盘。 苏昭辞强自镇定,开口:“请你来,是想麻烦你,去秘境时,带我一同。我无修为防身,但眼睛能辨仙魔气,于你应是有用的。” “这是琼玉液。”他将玉瓶轻轻推过来,动作从容,但手指僵硬,在碰到玉瓶时,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魔气汇聚的秘境灵气混杂,琼玉液可涤清灵气、便于调息。我不知那群长老会给前往秘境的弟子些什么资源,但想来给不出人手一瓶,我这些年留存了许多。” 谢言星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苏昭辞喉结滚动了一下,揭开小罐的盖子。罐内是一种深红色凝脂,一股清香散了出来,闻到就令人眼前一清。 “这个……暂时没起名字。类似凡间的香膏,可以在魔气侵扰心神时助你清心明神。” 他合上盖子,将小罐推至谢言星手边,但动作连表面的流畅也装不出了。 谢言星收回手,神色愈发冷了。 苏昭辞面上的血色因此褪了个干干净净,唇边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他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抚上方盘边缘。 谢言星垂眼,方盘中的三枚针的形状一清二楚。 不像药修常用的针,这三枚针形状怪异。针头极尖,而针尾有个尚且空荡的储物囊。 苏昭辞声音带上一丝颤抖:“这是三枚取血针,可以……” “够了。”谢言星压抑着心头尖锐的痛和怒意打断。 她知道自己应该听完,但实在不敢再听下去。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想要交易,宁可把自己当作一件拆解出售的物品,也不敢不肯多信一分。 “苏昭辞。”她闭了闭眼,第一次直呼其名,“我不是来同你谈交易的,但你既然那么想做这个交易,可以。” “你想去秘境,但因为没有修为,长老们不会让你去,所以你希望和我一起去,对吗?” 苏昭辞手指颤了颤,点头:“只需要你愿意,长老那边,我会去说……” “好。”谢言星打断,“接下来我有三个问 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回答完,我便答应。” 苏昭辞身体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他强迫自己忽略谢言星的神色,艰难地再次点头。 “第一,你今天早上心神不宁,是因为你知道,我去宗门议事会,会知道仙魔眼之事,是吗?” 苏昭辞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渗出些冷汗,话语出口才感觉出声音干涩:“是。” 谢言星:“第二,你认为,我知道你是仙魔眼后,就会避之不及,再也不愿踏足后山,毕竟和你扯上关系丢人,是吗?” 苏昭辞唇边的笑无论如何都再维持不住,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袍。 谢言星的目光冷静而剔透,将他层层看穿,还步步紧逼,要他亲口承认。 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才压制住汹涌的羞耻与痛楚。 许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谢言星看着他已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第三,你执意要去秘境,是因为在后山步步受限,去秘境后,你有办法改变……是不是?” 苏昭辞本以为第三个问题会是更犀利地剥开他某一层外壳。 他做好了用尽气力在谢言星面前维持最后一份尊严的准备。 他一瞬间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谢言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茫然、无措交织,涌起一片浓重的雾气。 直到耳边传来那几个与谢言星相熟的同伴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谈妥了吗!小师叔答应了吗!有仙魔眼领路,还怕什么秘境!” 不远处树后,挨个探出了三个脑袋。 湛含巧挤在最前,晏风吟姿态闲适地侧身倚着树干,明真怯生生地藏在最后,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谢言星看着苏昭辞怔住了的神情,心头的怒意彻底散了干净。 “小师叔,你隐瞒身份还恶意揣度我,我很生气。”她板着脸,故意冷哼一声站起,但没向外走,反而是推开屋门径直走回自己屋里了。 苏昭辞下意识抬起头,目光空茫地追寻着谢言星的背影,却对上不远处三人热切的目光。 后知后觉地,那双方才黯淡的桃花眼一瞬间潋滟了起来。 * 灵力圆满地走过一个周天,最终在丹田稳稳沉淀,勾勒出愈发清晰地金丹雏形。谢言星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筑基大圆满后,她修为稳扎稳打上涨,没再遇到什么平静,比她预想过得平顺太多。 此刻的后山,早已不复往日的清寂。 辟出的一块空地用聚灵阵围了个圈,光芒流转,汇聚着灵气,此地不亚于什么洞天福地。 “奢靡浪费!”聚灵阵材料运过来的那天,湛含巧像没骨头一样挂在谢言星身上,对着从未见过的架势咋舌,“但一想到花的是宗门的灵石……真爽啊!” 此刻,奢侈的灵气漩涡,滋养着喧闹的修炼场。 “哎呦我的小祖宗!是,你这里这样炼化对法器没半点影响,但你看看这灵力走向呢!照这样画阵纹,你是想让它打结吗?!笔直!要笔直!” 何先生咆哮如炸雷。 先前对他的印象想来是阴阳怪气,现今只记得跺脚瞪眼的样子了。 从议事会回来的第二天,谢言星就将凤羽金枝和其他材料交给了明真,然后传讯了何先生。 没料到,这位何先生一来,明真最初设计的想法被彻底打回重做。 “我当然不懂炼器,我一个阵修懂什么炼器?!”他没好气地说,拎起明真试手做的雏形指指点点,“但你这个锅鼎,从我们阵修眼里看,就完全没法动手!灵力结构不合格,我拿什么加阵纹?!” 从此,明真在精进器修的炼器之道之余,还被何先生揪着耳朵学阵修基础。 明真被吼的一哆嗦,腰间那只兔子挂件耳朵瞬间耷拉下来,蔫了。 但她一声不吭,把被批的一无是处的雏形丢回炼气炉,手上灵光再起,竟是直接开始重炼。 何先生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但眼底分明是满意。 不远处还是那株桃树,她们修炼时,苏昭辞就在树下坐着。 他裹着大氅,阳光透过花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金光跳跃,明明已近冬日,竟瞧着温暖。 偶尔湛含巧会溜达过来,硬着头皮和他对弈几局,每每下得愁眉苦脸,嘴里还念念叨叨:“东南方灵气有异动,定是姓何的嗓门太大,扰了我的卦象!” 一道剑气如长风掠过,在将触及桃花时顿住,剑尖精准停在桃花前半寸,剑气瞬间敛尽入鞘。花瓣屹然不动,只有两侧无辜的树木被剑气余波扫得落叶纷飞。 晏风吟收剑落地,姿态写意。 眼见得今日何先生似乎指点明真异常起劲,谢言星放轻了脚步向晏风吟那边挪。 然而,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射来。 “谢言星!”何先生声音陡然拔高,“就你先前五行灵气乱炖那点水平还敢跑?过来!今日这阵修基础,你不学也得学!” 是的,何先生教书育人的兴致在遇到明真后异常高涨,力求拉所有人一起学点阵修基础。 但阵修作为杂修里入门最难的一道,感悟灵气排布,并非说教就能学。 晏风吟笑吟吟地边听边闭眼,不过三日,何先生重重跺脚放弃。 湛含巧卜修入门时,无所不学,何先生教无可教。 能逮着薅的,也就谢言星一人。 “何先生,我方才修炼时忽有奇想,先和风吟师姐去琢磨一下,试罢便来!”谢言星已如离弦之箭,一把拽上晏风吟就跑,直接跑出了后山,徒留何先生在原地跺脚。 晏风吟偏了偏头:“还走?” “虽然……但我是真有个想法!”谢言星拿出锅铲比划,“就是容易炸锅,我们去练功房试,免得炸到自家地盘。” 一个月后。 当何先生终于黑着脸,将一尊流光溢彩的崭新锅鼎丢给谢言星时,只换来一句“多谢何先生!小明真辛苦啦!”。 话音未落,谢言星和晏风吟捧着锅鼎,转身就跑,三两息便消失在了后山口。 留下几人相对茫然,苏昭辞抚着书页若有所思。 只听说那几天,庆明峰遭了殃。 狂风大作,剑意洋洋洒洒,混着某种奇特香气冲天而起,炸了两间画满了防护阵法的练功房。 看守弟子面如涂色,戒律长老眼角抽搐,但最后,账单上的灵石,还是宗门出。 各种揣测层出不穷,两个罪魁祸首却悄悄回了后山。灰头土脸、形容狼狈,但遮不住神色飞扬。 问起,她俩就对视一笑。 谢言星拍了拍腰间那尊光华内敛的新锅鼎,眨了眨眼:“别急,等进了秘境自然见分晓。这可是我们的杀手锏!” 第30章 进入秘境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1节 “谢言星!就差你啦!”湛含巧清亮的声音穿透屋门。 “来了来了!”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夹杂着布料摩擦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回应。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谢言星大步踏出,表情却堪称悲壮。 她扯了扯宽大的袍袖,直到把两只袖子都翻到手肘以上,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才勉强觉得呼吸顺畅了点。 她瞅了瞅身上夺目的红色,认命般抬起了头。 湛含巧双眼放光,直接扑了上来。 “啊!我就知道!”湛含巧像是在欣赏稀世珍宝,先是拉了拉袖子,又是绕到背后对着裙摆啧啧称奇,最后站定叉腰,得意洋洋:“这眉眼,这气度,我就说你穿上肯定漂亮!” 一袭红裙,丝缎质感,袍袖宽大,翻飞间隐隐看得见金线织就的阵纹,风吹过,裙摆扬起,如红云流荡。 往日只觉得她眉目灵巧,红色托起,方恍然大悟那锐利的气度。 “你的审美、凌师姐的织工,外加我这张脸,怎么可能不漂亮?”谢言星毫不客气地白了一句,顺手把蹭乱的额发捋到脑后。 但下一瞬,她再次嫌弃地抖了抖宽大的袖摆:“所以,这位大设计师,你告诉我,穿这玩意儿怎么做饭、除魔、打架?用袖子把对面勒死?” “你放一万个心,就算真觉得碍着你打架了,找凌师姐,包赔。”说完,湛含巧夸张地捂住眼睛,痛心疾首:“我就多余指望你能欣赏它的美!果然,你眼里就只有合不合适打架。” “怎么不合适?这可是我们千挑万选的!”她一把抓过在旁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明真,“明真,你说对不对?” 明真被突然点名,吓得一激灵,忙不迭点头,神色严肃认真,连腰间的兔子都一脸正色。 “走吧,去庆明峰。”晏风吟从一旁的树上轻盈跃下。 谢言星点了点头,目光掠过身旁三人:“小师叔呢?先过去了?” 晏风吟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那儿呢。” 苏昭辞安静地倚着桃树,遥遥望向她们。 他今日换下了厚重的玄色大氅,一袭清浅春衫衬得他身形清瘦颀长,长发被一根粉色发带松松束成马尾,干净利落。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抬眸望来。目光与谢言星相撞的瞬间,他微微偏开了头,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脊背。 浅色衣衫让他像一株易折的玉竹,好看得扎眼。 但谢言星目光在他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上停留片刻,皱了皱眉:“天冷,你就穿这个?” 没料到她开口问的是这个,苏昭辞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漾开一个实实在在的笑意:“无妨,拖你灵膳的福,我这些日子好了许多,没那么畏寒。” “而且,”他顿了顿,那双桃花眼微微垂下,声音轻缓了些,“穿这一身,你们动起手来,我不那么碍事。” 谢言星愈发皱眉,但听着他安抚地笑着说放心,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走吧。”她转过身,红裙划出一道飒飒弧度。 一行五人,向庆明峰秘境开启之地走去。 * 庆明峰顶,巨大阵法流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虽无喧哗,但人已到齐,割裂成泾渭分明的四块。 谢言星扫过全场,在心底盘算着抢魔晶的对手。 西漠剑冢一行十余人如沉默的墓碑,清一色的漆黑兜帽彻底掩住了面容,只看得见一片阴影。不见他们交谈,就这样黑压压站成一堆,冷漠而诡异。 若不招惹他们宝贝剑,西漠剑冢的人一般与人相安无事。 视线偏移,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血腥气的躁动扑面而来。 南离剑阁的人或站或坐,姿态散漫,近乎嚣张。 为首一个身形精悍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抛玩着一柄造型狰狞的短匕。察觉到谢言星的注视,猛地抬眼,他打量了下,咧开嘴露出虎牙,眼神挑衅,抬起手比了个瞧不起的侮辱手势。 “南离的疯狗!”湛含巧立刻低骂了一句,扯了扯谢言星的袖子,“别放心上。那群狗就这样,见人就咬,打起来毫无下限。” 谢言星按住了湛含巧的手,示意自己清楚。 她不仅没动怒,还保持微笑,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飘过去:“会咬人的狗不叫,像这种一味叫唤的,一般都……” 她故意停顿,意有所指地摇了摇头。 “噗嗤!”明真死死把脸埋在她背后,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那南离青年脸色瞬间铁青,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 晏风吟懒洋洋地抱臂倚在一侧,腰侧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到了手上,剑光带起烈风。 “金丹期而已,用不着风吟师姐拔剑。”谢言星歪头一笑,“秘境里若是对上,拔颗牙给师姐下酒喝!” 北冥玄宫的人恰此时上前,隔开了两方对峙。 他们队列整齐如标尺,清一色的玄色劲装,佩剑森然。 为首的女修腰悬长剑,面容清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利落的及耳短发。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威压就已隐隐散开。 “是北冥玄宫大师姐苍羽!”湛含巧声音带着真实的惊诧,用气声惊呼,“她居然也要进秘境?不是传闻说她都化神后期了吗!” 晏风吟长眉一挑,慵懒的姿态瞬间收束,战意凛然。 但谢言星看着北冥玄宫一行人统一的着装配剑,目光下意识扫回自家宗门。 东澜仙宗的弟子……画风清奇得很。 得益于宗门“倾力栽培”,一个个穿得流光溢彩、争奇斗艳,恨不得用灵石镶满,活像一群开屏的孔雀,与北冥的整齐肃杀对比鲜明。 谢言星嘴角抽搐了一下,脚下默默地向后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刚到封顶、一身温雅内蕴的楚云澈顶到了队伍最前。 这种风头,还是交给他来扛吧。 不过,论起来人,秘境是东澜仙宗布设,入口在东澜仙宗庆明峰,其余三个宗门来人最多不过三四个长老。 而阵法处,谢言星遥遥望去,东澜仙宗的长老几乎悉数到齐。 璇玑峰峰主正全神贯注地检查着秘境阵法的最后节点,眉头紧锁,神情异常严肃。他的目光在复杂的阵纹上游移,最终,似乎不经意地,悄悄瞥了眼站在谢言星身后半步的苏昭辞。 约莫两个多月前,组队后没几日,苏昭辞回屋的时候晚了些。 问起,他笑着说:“入秘境的事情定了,我与你们同行。” 回想起这件事,谢言星挪了几步,贴到苏昭辞耳边,轻声问:“等会儿进秘境,还需要以你为媒介辨别魔气吗?” 苏昭辞蜷了蜷手指,控制住自己没挪开,声音镇定:“要,但我同你们一道进去,具体阵法,他们会操作。” 谢言星颔首,站回了原位。 徒留下苏昭辞偏头捏了捏泛红的耳垂。 庆明峰的钟声轰然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中央逐渐亮起的法阵。 “秘境将启,同时步入阵法,可传送至同处。”璇玑峰峰主沉声道,“此行一年。一年后,秘境关闭,诸位会重回庆明峰。” 阵法复杂的阵纹完全亮起,玄异的色彩在众人眼前旋转。 “请!” 几个宗门的弟子彼此目光打量了几个来回,最后北冥玄宫先进,西漠其次。南离为首的弟子嗤笑了一声“装模作样”,不情不愿地第三个踏入阵法,东澜仙宗的弟子最末。 谢言星只觉光彩在眼前急速流淌,五脏六腑仿佛被攥紧揉搓。 一阵极强的眩晕后,眼前的天地已经大变。 浑浊黄云低低压下,天色一片惨白。 谢言星顾不上仔细打量光景,先回头望向周身。 一行五人未散。 她舒了一口气。 只是苏昭辞刚站稳,就闷哼一声,猛地弯下腰。 谢言星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忙过去扶住手,未待她问,苏昭辞已抬起了脸。 但开口并非身体状况。 “阵法转换借我眼睛辨别魔气,”他面色苍白,额角冷汗直冒,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带着得色,“我就将魔气源头里最易对付的那些放在我们附近了。快去取魔晶,少说这附近被我放了有一二十个,足够先人一步。” 该是好事,但谢言星看着他面色,心里先升起的是怒意:“你身体怎么样?” 苏昭辞眉眼弯弯,借着谢言星的力站直了身子:“有一点脱力,小问题,习惯了,三天就好。” “快赶路吧,免得我捞来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 “不过我现在用不了眼睛,可能得湛师侄……”他目光落到湛含巧身上。 湛含巧早又摸出了三枚铜币,向天一抛。 随后对着得到的卦象,难得地沉默了。 “这卦象很复杂,这秘境除了魔气之外还有不对劲的地 方,但我一时看不出来,还需要些时间。”她顿了顿,“不过,离我们较近的魔气就在东北侧三十步的位置,在向我们靠过来。” 话音未落,东北侧灰雾涌动,一团翻腾的黑气凝聚成型。 晏风吟的剑比声音更快。 湛含巧话音未落,潇潇风声飞掠而去,一剑便破去了魔气。 但未待她收剑,那团被剑气绞灭的魔气又重新凝聚,只是颜色更淡,黑色不再包裹周身,露出内里漆黑如墨的晶石。 “魔气打不灭,取魔晶!”谢言星急声提醒,身影一动,手中灵力如练,就要探向魔晶。 在谢言星灵力几乎已触碰到魔晶的前一刻。 一道炽烈剑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谢言星面前。 剑气短促而狠厉,焚穿残余的魔气,在谢言星指尖留下一道血痕,将那块即将到手的魔晶击飞而去。 同时,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的笑声破空传来。 “先前口气那么大,还当有什么本事。这魔晶,我就收下了!” ----------------------- 作者有话说:三十章啦!进新卷!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2节 早上看到营养液涨了两瓶,但没翻到评论,谢谢没有留下评论的宝宝的营养液! 第31章 第一枚魔晶 是南离为首的那个剑修青年! 谢言星按住指尖,伤口微微作痛,目光一沉。 他用灵力包裹着魔晶,在掌中轻佻地抛接了个来回,灵力不甚熟练,丝丝缕缕的魔气溢出。他咧齿一笑,面带挑衅。 “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找死!”晏风吟一步踏前,剑光卷散残存的魔气,向他刺去。 头一回真正看到晏风吟无保留地释出剑招。她手中的剑极快,剑尖一点,已浩浩然袭向南离剑修。剑势所向,带起浩荡长风,逃无可逃。 如天河决堤般的剑气涌过,谢言星并非剑尖所指,只是擦肩已经感到寒气倒耸。 谢言星扪心自问,若换了是她在晏风吟剑下,唯一的解法也只有硬扛。 但那南离剑修也不过金丹期,想硬扛化神剑修一剑?笑话! 就在晏风吟剑尖将要卷起魔晶的刹那,一团赤红火光自南离队伍后方炸开,砸向晏风吟剑下的浩然长风。 风与火猛然相撞,灵气炸开,卷起漫天尘土,星火飞溅。 晏风吟身形如磐石,炸开的风只让她衣角猎猎作响。 但对面放出火光的修士却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单论这一番碰撞,晏风吟稳稳占了上风。 但即便不占上风,那团火光已经成功拦住了剑风,完成了救场。 魔晶仍在南离剑修手里。 南离青年身后的其余同伴也已赶到,同样是一行四人。 控火修士修为最高。 满脸狞笑的青年手持短剑,修为是金丹期。 另一个剑修修为稍逊,但步履稳健,剑势将己方护得密不透风。 队伍最后的修士见魔晶到手,吹了个短促的口哨,天上一只灰隼应声俯冲而下,落在他肩头。 是个少见的御兽修士! 灰隼个头小,在天空中毫不起眼,多用来探查。 难怪南离修士过来抢魔晶的动作如此快而准,谢言星心中警铃大作。 但此刻那御兽修士只唤了只灰隼,是好消息。 两方已如此剑拔弩张,这御兽修士还是只叫了灰隼,看来操纵的灵兽都不是什么猛兽。 谢言星看着羽毛尖耸的灰隼,眼睛眯起,抬手一召,通体玄黑、低调内敛的新锅鼎第一次在对敌时出现。 下一刻,锅鼎表面上无数看不清的阵纹骤然亮起! 璀璨的流光淹没了玄黑的锅鼎,仿佛星河在手中流转。 突如其来的亮光瞬间吸引了众人注意。 南离青年剑修的目光从焦灼缠斗的晏风吟处投向了谢言星。 “原来是个食修,难怪心心念念惦记着拿我的牙下酒。”他放声大笑,用短剑点了点自己的虎牙,“有本事过来取啊?” 谢言星不理会,向手中锅鼎继续注入灵力。 灵力狂涌,在他们惊愕的神色中,华光流转的锅鼎由鼎状急速变形,鼎身拉长、边缘延展、弧度变得圆润流畅…… 一个呼吸间,锅鼎竟已化作了一口—— 寻常人家用的炒锅?! “可随心意变换的法器……”南离剑修瞳瞳孔骤缩,声音中褪去了挑衅,显出狠厉与怨毒,“还是个富家子,难怪一个筑基期厨娘还能跟着化神剑修进秘境蹭贡献!” 刻意激她反驳罢了。 谢言星心底火气直蹿,但眼神清明,怒意只会让她更清醒地想出应对之法。 望着以火相抗的南离剑修,她心中计划已定。 熔心果与地心藤糖晶投入锅中,混合成一锅混沌糖浆。 锅铲翻炒,爆裂开几点火星,糖浆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浑浊,化作粘稠剔透的琥珀色。 谢言星灵力一引! 那琥珀糖似有魔力。 方才被南离火修引爆、尚未完全消散的浓郁火灵气,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朝着锅中汇聚而去! 甚至南离修士剑尖上试图再次凝聚的火光,都剧烈摇曳,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撕扯着,硬生生脱离了他的掌控,投向糖浆的怀抱! “什么?”修士骇然失色,剑势因为失控的火一滞。 晏风吟怎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长剑再起!浩荡的风随剑汇聚,火光与长风相汇。 风助火势,火涨风威! 肆意延伸的火与一往无前的风愈涨愈烈,撞向南离。 控火修士倒飞而出,最后的剑势勉强扛住了晏风吟点向他腹部的剑。 防御修士的剑光如脆弱的琉璃应声碎裂,在火风耗尽时,他已面色惨白,再无力起剑。 明真右足点地一蹬,双手借力扬锤,直直撞向正扬起短剑的南离剑修。 锤头精准地撞在了剑身最薄弱处,悍然碰撞,南离青年面上的笑生生止住了。 控火修士吐出一口血:“带着魔晶快走!这个女修不是普通化神,我的功法被对面克制!” 话音未落,晏风吟剑再动,剑光已浩然洒向他们一行四人。 控火修士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催动,剑尖拉起一道微弱的火光,并非指向晏风吟,而是炸起漫天尘土,嘶声厉喝:“快走!” 虎牙青年眼底阴毒愈深,心中仍忿忿,但再不敢犹豫,在漫天尘土的遮掩下向远处飞遁而去。 镇后的修士死死扛住晏风吟的剑。 “想跑?”谢言星再度操纵灵气,化作火蛇缠向身形飞快的南离三人。 但尘土四溅,灵气在没有谢言星锚定方向时威力大不如前。 咻! 那只灰隼尖啸着,向火蛇俯冲而下。 它小小的身体吞吐灵力,羽毛根根倒竖,尖喙利爪疯狂挥舞,用身体撞向狂躁的火。 火蛇瞬间在灰隼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羽毛混着血雨横飞。 但灵气已被它死死挡下。 烟尘尽散,南离三人已奔出了百步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尽头。 “该死!”在后方聚精会神占破方才卦象的湛含巧急得跺脚,但卦象未破,她分不了神。 晏风吟被缠住,明真不擅身法,谢言星连人带锅,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身形飞快的三人。 等等!锅?羽毛?火? 盯着那只在灵气绞杀中摇摇欲坠、却依旧尖唳不休、羽毛凌乱带血的灰隼,尤其是它身上那些尖耸的飞羽,谢言星冷笑。 "明真!"她轻喝一声,明真回首,四目相对,瞬间领悟。 谢言星一蹬地,红裙随着跳起的力道向后飞扬,身姿轻盈地立于锅沿。 就在这时,锤身已至。 到底是一道插科打诨了大半年的默契,与谢言星双目相对的刹那,明真沉下身,连腰间的兔子挂件都绷直,锤身横扫,并非向那只惊叫的隼鸟,而是向那本就在锤身下千锤百炼后诞生的锅鼎。 低沉的轰鸣响起。 锅鼎在锻造者精准的 力度下稳稳向前飘去,谢言星展袖,借着风稳住身子,对着晏风吟喊道:“风吟师姐!借点风,来给这只鸟剃个毛!” 晏风吟无暇回首,在双剑碰撞中翻了个身,剑势一转,反手送来一道剑气。 剑气卷着风,给灰隼来了一遭铺天盖地的洗礼。 灰隼悲鸣,竭力吞吐灵力对抗。 仅仅是一道剑气不足以杀掉一只灵兽,但它的翅羽纷纷落下,正正好好落在飞驰而来的锅鼎中。 坚韧的灰色飞羽瞬间浸入滚烫粘稠的琥珀糖浆。 谢言星一甩锅铲。 数不清的羽毛自锅中倒飞而起,火灵气涌向琥珀糖,在飞羽上燃起一层飘扬的火光。 谢言星足尖在锅沿一点,向着南离三人逃遁的方向飞去。 身后,是无数镀着琥珀,拖着尾焰,尖啸着飞来的火羽。 飞羽越飞越快,火光愈燃愈旺。 它们超越了谢言星,跨越百步距离,将三人彻底笼罩。 虎牙剑修惊骇回首,只见一片火幕当头罩下。 他扬起短剑,斩向火光。 短剑刺中,却并未破去火光,反而被黏着的更紧。 那火可并非虚渺的灵气,而是浸透了糖的隼羽! 火焰瞬间破去护体灵气,烫得他连声惊呼。 正在他怒目高喊另外二人时,火羽在他们四周落定,深深扎入地面,燃起囚牢般的火墙。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3节 他瞠目结舌。 三人手忙脚乱。 南离剑阁的剑修善火,但又何曾被这种甩不脱、一碰反而黏上、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火围困过? 就在他们竭力拨开一枚飞羽,挤出一道口子,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重新运转身法,想要继续飞遁时。 一道红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虎牙剑修口中一痛,手中一空,发出一声痛号。 手中的魔晶被人夺走了! 原先是虎牙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不断向下滴落的血。 他伸手捂住嘴,目光落向那袭红裙。 谢言星的红裙在火光映照下愈发鲜艳夺目,但再亮的红色在她此刻的神情下都只能陪衬。 “请你们吃糖炒隼羽,怎么,不喜欢?” 她一手以灵力包裹住那枚魔晶,另一手用锅铲抛起那方才顺势敲下的牙。 “看你张牙舞爪,原来……不过是颗毫无用处的烂牙啊。” 谢言星信手一抛。 那颗沾血的虎牙,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抛物线,砸落在剑修脚前的尘土中。 谢言星不再看噤了声的南离三人,转身,袍袖划出一道红云,信步走回队友身边。 几乎同时,晏风吟那边传来坠地声。 那拼死颤抖的化神剑修,被她干净利落地一剑劈飞。 应是已伤及肺腑,他口吐鲜血,长剑脱手而出。 “言星!”晏风吟收剑回鞘,脸上是畅快的笑意。 谢言星握住飘然落下的晏风吟的手,仔仔细细打量她周身。 “放心,虽然难缠,但他那点火连我一根头发都没伤到。”晏风吟笑意更盛。 苏昭辞快步向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谢言星身上,确定她无恙后,扫到手上的灵力团,温和笑着让明真取出封印盒。 明真眼睛亮晶晶的,脸兴奋得微红,忙不迭拿出贴满符箓的玉盒。 湛含巧终于完成了卜卦的破译,抹了把额头的虚寒,收起铜币,凑过来看着那颗魔晶,啧啧称奇。 谢言星将魔晶放入盒中,合上盒盖,符箓灵光一闪,彻底封印。 她自踏入秘境阵法时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第一枚魔晶,几经波折,收工。 ----------------------- 作者有话说:十万字了!好激动! 也感谢陪着小谢和小苏走过十万字的你们[狗头叼玫瑰] 第32章 灵气匮乏? 封印盒流光一闪,魔晶彻底陷入沉寂。 直到此刻,踏入秘境阵法后便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谢言星喘了口气,抬眼仔细打量这片陌生的天地。 群山环抱,山体犹如巨兽的脊骨,将视线牢牢锁在这篇不大的谷底。 头顶,惨白的天空低垂,浑浊的黄云飘荡。 “咳咳!”湛含巧清了清嗓子,吸引正各自探寻周遭环境的队友注意,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我先前说这鬼地方不对劲,卦象可算破译出来了!” 她挺胸扬眉,等待追问。 “我还以为你那几枚铜钱卡壳了呢。”谢言星收回目光,故意拖长了调子,故作遗憾,“我突然觉得,未知才最刺激,要不你别说了?” 湛含巧怒目扑过去抱住她,示意谢言星闭嘴,殷切地目光望向其余三人。 “你们讨论,打架了喊我。”晏风吟伸了个懒腰,找了个石壁倚着,闭目擦剑。 苏昭辞安静地站在靠后的位置,拢了拢略显单薄的衣袖,还是浅笑着,目光落在被湛含巧抱着的谢言星身上。 只有明真最捧场,蹦到湛含巧身边,扯了扯她衣角:“含巧师姐,秘境怎么不对劲呀?” “还是明真最乖!”湛含巧满意地揉了揉明真脑袋,不再卖关子,语速加快。 “第一,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整个秘境的边缘。卦象显示,越向内走,凶兆越明显,越靠近危机,应该是指里面的魔气难对付。” 谢言星看向苏昭辞,他颔首:“山那边的魔气数倍于这里,但较弱的魔晶我们附近应有二十余块。” “那我们在边缘也能捞一大笔,好上加好!不过重点是第二个。”湛含巧压低声音,带着神秘,“我反复确认了好多遍,这里时间的流速,与外界不一致。” “不一样?”谢言星惊讶抬眼,瞬间捕捉到关键,“是快是慢?” “快!快得多!”湛含巧用力点头,手指比了个数字,“秘境里过去七天,外面才过去一天!” “那长老说的一年……”明真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是七年!”谢言星心脏一跳。 此时再抬眼看去,这洁白的天空,澄黄的云,山也明了,水也清了。 谁说这秘境诡谲古怪了!这分明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啊! 七年意味着,只要凑够五十颗魔晶,她们有远超外界料想的时间在此地修炼。 修为卡了瓶颈,还有现成的魔气在眼前磨练道心! “原先设想的计划该改了!”谢言星运指为笔,在岩壁上刻画,“先前冲着一万贡献点,魔晶肯定是拿得越多越好。但相比于贡献点,肯定是用多出来的时间修炼……” “可惜,没那么理想。”晏风吟叹了口气,打断。 众人讶异地看向她。 晏风吟自石壁上跳下,落在她们身边,抬起手,掐了个最常见的聚灵诀。 但与平日不同,只有一缕稀薄得可怜的灵气在她指尖盘旋。 “我刚才试着调息恢复。一个周天下,灵力恢复不到原先两成。” 晏风吟素来洒脱的眉蹙起,但众人的反应却与她料想的截然不同。 “调息恢复慢?”湛含巧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连忙捂住嘴。 苏昭辞微微一怔,随即那场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开恍然的笑意,轻轻颔首。 “在后山……在后山建起聚灵阵之前,言星师姐做过……”明真弱弱地解释,小脸憋得通红,最后索性把谢言星向前推了两步,小声道,“师姐你快说!” 谢言星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冲晏风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风吟师姐,你是不是忘了?拿锅打架是少有的奇招,温养调息的灵膳可是我们食修的看家本领!” 她扬手一挥,玄黑锅鼎一声轻鸣,稳稳落在身前,变回顿实的鼎状。 定神花和玉髓芝被灵力碾碎落入鼎中,又投入了几种少见的灵草。 不过几息,锅鼎中幽深的金色汤水便翻滚起来,热气蒸腾,香气扑鼻。 谢言星没好气地一把将跳开的湛含巧拽回:“你跑什么!炼锅鼎的时候,特地让明真加了滤去香气的法器,没毒!” 她手腕翻飞,几碗色泽金润的回阳汤便分入碗中。 她将其中一碗径直递到晏风吟鼻尖下晃了晃,热气氤氲:“喏,改良版回阳汤,一 碗下去,哪怕你灵力耗得半点不剩,最多半日,保你生龙活虎,剑光更盛!” 晏风吟先是愕然,随即那点凝重彻底化开,接过碗,笑容明朗:“怪我!看你拿锅打架太顺手,忘了这老本行!” 她仰头一饮而尽,动作洒脱利落,赞道:“好汤!灵力温润,直入丹田,舒坦!” 但她放下碗,斜靠在石壁上,眼神锐利:“不过,这汤再好,怕是也经不起秘境日日不断的消耗吧?你那储物手环里,灵草再多,至多也就备了两三年的量。” 她点了点谢言星手腕上光泽微润的储物手环,语气轻松,但问题并不轻松。 谢言星手腕一翻,储物手环在她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狡黠一笑:“放心!宗门说倾力栽培,资源管够,我还能跟他们客气?” “他们原先只肯按食谱给我一年的量,我说起码得备个三份,最后到手了两年半。”谢言星压低声音,忍不住笑,“但他们可不知道,我给他们的是最老版食谱!改进版食谱,用料省了一半多!算下来,至少五年,绰绰有余!” 晏风吟那双素来潇洒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 湛含巧直接笑弯了腰:“我就说风吟师姐是个实诚人,你看看!” 苏昭辞偏过头,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低笑从喉间溢出。明真捂着嘴,但眼睛已经笑成月牙。 晏风吟提了口气,指着她们接连摇头,哭笑不得:“怪不得我去领东西的时候,任务堂的老头看我像看救星……这招狠,学到了!” 但笑完,她站直了身,远望向山峦分割的另一侧,声音沉静了下来:“言星,我不是说这‘回阳汤’不够喝,我的意思是……效率不够。” “一碗汤,半日恢复,确实极快。但这秘境七年,我们不可能只打坐调息。灵气稀薄影响的,最重要的,是修炼。”她眉头微蹙,抬手,盘桓在她指尖的灵气,始终只有小小的一缕。 “即使借助回阳汤,我们也仅能做到恢复,但真正用于吐纳天地、淬炼金丹、冲击瓶颈的灵气呢?从何而来?秘境七年,相较外界一年,真正能提升的修为,只怕只有不如。” 一席话,如冰水浇头,瞬间让众人脸上的喜色褪去,变得凝重。 苏昭辞望着众人沉重的神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睫羽轻颤了一下。 他抿唇,下定决心,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其实……并非全无办法。这里魔气丰裕、灵气稀薄,实质是过多的魔气与灵气纠缠,导致灵气无法汇聚。”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以我为媒介,我的眼睛可以将纠缠的魔气灵气剥离,这样……” “停。”谢言星打断,声音不高,但斩钉截铁。 她目光直直刺向苏昭辞:“你下次提出这种办法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声音压着火,一字一句:“这法子,你用一次,要吐几口血?折几年寿?说!” 苏昭辞被她看得几乎想避开视线,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损耗……不大。最多……气血翻涌,吐点血。死不了。”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习以为常,仿佛谈论的是什么无关的器具损耗。 晏风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第一次看清他的自毁倾向。 湛含巧倒吸一口气,脸上没了嬉笑,只有震惊和浓浓的不赞同。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4节 明真更是小脸煞白,下意识抓住了谢言星的衣角,看向苏昭辞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你到底当自己是什么?宗门的仙魔眼?我们队伍里一件可以随意磨损的工具?”谢言星怒极反笑,声音拔高,“灵气稀薄,至多耽误我们一年修炼。拿你的命换这点效率?想都别想!七年!我要你完完整整地进来,也给我完完整整地出去!” 苏昭辞浑身一僵,眼神几乎是茫然的,但看到队友关怀的眼神,猝不及防一股暖流直冲眼眶。 他慌忙垂下眼,掩饰瞬间的失控,红晕自耳垂蔓延至脖颈。他低低地,带着一丝颤抖,应道:“……嗯。” 谢言星重重地哼一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四周。 这秘境里是有山有水,只是山是秃山,水是白水,任何有灵气可能的食材都没有。 谢言星难得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憋屈。 她视线扫过山壁、河流,猛地定格在不久前与南离修士激战的区域! 那里,剑气碰撞的痕迹仍在,地面残存着烈焰烧灼后的焦痕,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驳杂的灵气乱流。 被搅动的天地灵气仍在盘桓,如战场上未散的硝烟。 一个大胆的念头劈入谢言星的脑海。 “等等!”谢言星眼睛骤然亮起,疾步跑过去,闭上眼调动全身感官。 尽管运动功法无法吸收,但未散尽的灵气赫然聚在一起,躁动着。 “你们快来看!”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指向眼前,“这里有残余的灵气!” 众人围拢过来,面露不解。 “是的,这个秘境里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可谁说我们只能被动吸收这稀薄的天地灵气?”谢言星神采飞扬。 “每一次战斗后,灵力的碰撞都会召集甚至创造出驳杂的灵气!”她张开双臂,越说越激动,语速飞快,“就像刚才!风吟师姐的剑气与那个南离修士对轰,此处眼下残余的灵气高于其他地方数倍!” “你是说……创造?”湛含巧眼睛亮了起来,“但此处灵气狂暴,不能直接吸收,怎么办?” “我可是食修!做菜本就是调和灵草内蕴的灵气。”谢言星用力一拍身前的锅鼎,鼎身再次亮起阵纹,“灵草内的灵气尚需调和方能为人所用,眼前这些灵气,不过是更生猛的食材罢了!我倒看看,进我锅里,他们还怎么狂暴!” “吸收灵气修炼,本就如喝水吃饭,是菜,就没有不能烧的道理 ----------------------- 作者有话说:回阳汤见第十五章 宗门大比(二)[狗头叼玫瑰]很享受这样前后串联的东西[让我康康] 小师叔因为宗门一直拿他当工具的原因,一直有非常严重的物化自己的倾向,第二十九章 的取血针也是同理。 第33章 突破金丹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身的队友,先落在明真身上,语速快而清晰:“明真,我需要一个引子,把这里不受控灵气接引到锅鼎内,不管是外嵌在锅鼎上或单独做个分件都行。” “嗯!”明真眼睛一亮,将腰间的兔子挂件高高抛起。 兔子在空中重组,化作一尊相较以前更繁复精致的炼器炉,稳稳落在地上。 怯意尽数消失,她眼神专注而自信,握紧重锤,砸向炼器炉里融化的材料,带起破风声。 锤影翻飞,不过数十息,一个下有环钩的锥形器件在她锤下已初具雏形。 在锥器成型的刹那,她右手锤势未停,左手在炼器炉侧一拔! 一支像低垂兔耳的阵笔出应声弹出,被她稳稳握住。 左右开弓! 右锤锻打,为锥器塑形;左笔连动,勾勒出聚灵阵纹。 伴着最后一下落锤,左手的阵笔也正好收笔。 锥形引灵器发出一声清越颤鸣。 “成了!”她仰头朝谢言星笑,手上的东西又变回兔子挂件悬回腰间,把锥器递给谢言星,“挂在锅口就行。但他只能接引灵气,不受控的灵气汇聚到锅里可能会……你千万千万要当心!” 说到最后,她脸绷紧,忧心忡忡。 谢言星将锥器悬挂在鼎口,展眉一笑,拍了拍锅鼎侧亮起的纹路:“放心!你亲手炼的锅鼎,亲眼看着何先生画的阵纹,有多保险你不清楚?还有这上万灵石的法衣,不多扛几下哪里对得起她的价格!三重保险,稳得很!” 明真被她逗得想笑又还是担心,只能跺跺脚,紧盯着锅鼎。 谢言星目光转向湛含巧,刚要开口—— “东南,十步。 ”湛含巧已抢先一步,语速飞快,手中握着三枚铜币。 她看着谢言星讶异的眼神,没好气地说:“还用问?都那么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肯定是问哪里灵气最集中、最新鲜!” “知我者,含巧也!”谢言星哑然失笑,拍了拍湛含巧的肩,转身大步向东南侧走。 停在了十步的位置,她回身,目光灼灼,对着已持剑而立的晏风吟,朗声笑道:“风吟师姐!接下来,看你的了!先前忙于打斗,未曾仔细看过师姐剑法。都说师姐剑舞东澜第一绝,那用来给咱这开天辟地第一锅灵气开头彩,最最何宜!” 晏风吟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笑意,足尖一点,如惊鸿掠起,向谢言星面前,一剑递出。 剑鸣清越,却非杀伐之音。 剑锋过处,风不知何起,轻柔又不可阻止地拂过灵气混乱的区域。 漫天尘土被清风卷起,却不显污浊。天光浑浊,剑光却耀眼,每一粒微尘仿佛都被剑意点亮,熠熠生辉。 这一刻,天地似被这一剑涤荡,豁然开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晏风吟目光明亮纯粹,剑势流转,行云流水,肆意洒脱。 失控的灵气被剑激起,在谢言星面前汇聚成流,自锥器源源不断地注入锅鼎中。 肉眼看去,锅鼎中空无一物,但躁动、不安以及可怖的气息,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嘶鸣。 锅鼎周身的阵纹瞬间亮起,急速流转。 谢言星眼神锐利,毫无惧色,指尖一弹。 精纯凝练的灵火在锅鼎下燃起。 灵火催化,锅鼎内的灵气愈发暴躁,可怖的气息犹如挣脱牢笼的凶兽,疯狂地撞击着鼎壁的防护阵纹! 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鼎壁发出沉闷巨响,整个锅鼎剧烈震颤,三足几乎离地。 阵纹明灭不定,光芒急促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狂暴的灵气自鼎口逸散出一缕,锐意如刀刃,谢言星身上的法衣自主激发,淡金色的暗纹在红衣上粲然生辉。 谢言星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握铲的手背青筋隐现。 锅鼎中灵气越是暴躁,越是不能临时中止。 此时若停,不但前功尽弃,被灵火激化的灵气会骤然爆裂! 她强迫自己冷静,灵力集中在手中锅铲,翻炒,引导。 但脱缰的凶兽岂会如此任她掌控? 混乱的灵气像是自不同方向汇入一处的激流,撕扯、碰撞、咆哮,反抗着锅铲的梳理,反抗着灵火的驯化。 锅鼎三足颤抖,猛地一歪,几乎要向一侧倾斜翻转! “师姐!”明真失声惊呼,下意识要冲过去。 晏风吟握剑的手紧攥得发白,但强行按捺住。 此刻,若是外力介入,若是与谢言星一个配合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湛含巧铜币合于掌心,咬牙一抛。 三枚铜币从未旋转如此之久过。 湛含巧几乎想违背卜修不可入卦的祖宗之法,一把给它们拍平。 苏昭辞脸色比平时更白,目光紧锁在谢言星身上,呼吸都屏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谢言星眼神一沉,所有犹豫尽去。 手中锅铲形式陡然一变,再无半分温和引导之意,磅礴灵力裹挟着无匹的气势,狠狠压下。 不听话?想反抗? 管他什么温和引导适度调和!反正她谢言星一路修炼至此,从来不是什么温柔调和型的食修,锅鼎里外强行打服的,比顺理成章烧成的还多。 既然“好言相劝”不肯听命,那就看看是她的锅铲厉害,还是这些没头脑的灵气凶狠! 锅铲带着千钧之力,蛮横将锅鼎内的灵气打散、拆解、强行糅合。 每一次挥铲,都仿佛在和无形的巨兽角力,反震之力让她虎口发麻。 鼎壁的阵纹疯狂地明暗闪烁,但几番震颤,锅鼎仍稳如磐石。 “吉!” 三枚铜币终于落平,湛含巧带着狂喜惊叫! 几乎同时,谢言星眼神如电,抽出锅铲,一把合上鼎盖! 鼎下的灵火剧烈地燃起,鼎内那毁天灭地的震荡,却如被扼住喉咙的巨兽,不甘地挣扎几下,渐渐微弱了。 鼎壁的防护阵纹稳定下来,谢言星法衣上亮起的金色如潮水退去,归于内敛。 当最后一丝躁动被彻底抚平,锅鼎内的一切归于平静。 谢言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里带着疲惫却璀璨的光芒,掀开鼎盖! 精纯、温和、磅礴如海的灵气瞬间奔涌出来,如最甘冽的清泉,将谢言星尽数包裹。 谢言星仿佛回到了突破筑基后天降灵气时,浑身的疲惫被涤荡一空,枯竭的经脉已蠢蠢欲动。 “成了!” 湛含巧激动地跳起来,明真目露崇拜,晏风吟肩膀一松收剑归鞘,苏昭辞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四人围拢上前,被精纯的灵气冲击,只觉毛孔舒张,精神为之一振,成功的喜悦洋溢。 然而,走到鼎边,直面灵气,苏昭辞脸上的笑意突然微微一僵。 “等等!”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5节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凝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那双总是潋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眸色一深,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他紧抿着唇,眼神专注,额头渗出冷汗。 谢言星瞬间想起宗门大比委托他看袁奕中咒时。 原来是动用仙魔眼的反噬。 苏昭辞身形一晃,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被抽空。 谢言星瞳孔微缩,身体先于想法,已眼疾手快地馋住他胳膊,借力让他不至于倒下。 “怎么样?”谢言星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苏昭辞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虚弱地喘了口气,勉强地笑了笑,指了指鼎底:“是我大惊小怪了。方才看到了一缕深灰魔气……” 他又喘了口气,才艰难摇了摇头:“无妨,沉于底部,与灵气尽数分离。留神不要接引,便无妨。待灵气吸收完,再将它清除就好。” “你扶我去旁边坐着歇息可好?”苏昭辞微微侧过头,几乎贴着谢言星耳畔,轻声说,“我……不想让她们看我这样狼狈的样子。” 他此刻面色苍白如雪,眉头因痛苦微蹙,长睫低垂,那对桃花眼此刻水光氤氲,茫然中带了丝不知所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谢言星正心神一松,看着他这副从未示于人前的极致脆弱模样,未经思考话便出了口:“哪里狼狈了?很漂亮啊。” 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谢言星自己先愣住了,对上苏昭辞那双骤然定住、写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桃花眼时,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一股热意冲上耳根。 但话已出口,谢言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尴尬,强行压下不自在,脸上挂起戏谑,调笑:“小师叔你本来就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不要妄自菲薄嘛。” 说着,轻轻扶着他在一旁石头上坐下:“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吸收灵气!”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回了锅鼎边,余下一个故作镇定的红色背影。 只留下苏昭辞靠着石头,整个人有些怔忡,一个略苦涩的念头缠绕上心头。 原来谢言星喜欢这副脆弱的样子? 谢言星快步走回锅鼎边,只觉得耳垂滚烫得厉害,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热。 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刚才那点不合时宜的杂念和尴尬都甩出去。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盘膝打坐,方才炼制灵气时的感悟清晰地浮现在心头。 既然食修里,出了她这么个靠做饭打架的怪胎。 那么于她而言,食修之道,“调和”百味的调和,就不会是温和的梳理、平衡、安抚。 而是镇压、驯化,把锅鼎中的一切打到服服帖帖! 心念通达,豁然开朗! 精纯的灵气涌入空虚的经脉,化为奔涌不息的灵力。 在方才镇压灵气时锤炼到极致的丹田,在源源不断的灵力下—— 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丹田处那枚早已隐隐凝聚成雏形的金丹虚影,如百川到海般顺理成章。 困扰无数修士的金丹瓶颈,在厚积薄发与此刻磅礴灵力的双重冲击下,如纸糊的堤坝,毫无阻碍,被丝滑地一举冲破! 咔 擦。 来自神魂深处的碎裂与新生之音响起。 九天之上,雷云汇聚。 雷劫自天而落,撕裂浑浊的云层,悍然劈落。 与劫雷相伴的灵气,让这里精纯的灵气愈发浓郁。 谢言星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 红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最终,一颗浑圆无暇、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金丹,如同最上品的琉璃糖丸,在她丹田内缓缓旋转,稳固成型! ----------------------- 作者有话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出自苏轼《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不知道这章之前对晏风吟的描写有没有让大家猜到她剑意的来源[让我康康] 小师叔动用仙魔眼看袁奕导致身体虚弱见第二十章 。我爱callback! 写爽了[狗头叼玫瑰] 第34章 秘境内围 最后一道劫雷散去,空气中奔涌着澎湃活跃的灵气,带着雷霆淬炼后的清新与生机。 谢言星凝神内视,体内的变化近乎翻天覆地。 那颗浑圆如糖丸的金丹在丹田缓缓旋转,每一次律动都牵引着浩瀚的灵力。 她吐纳呼吸,睁开眼,金丹期的威压尽数敛入体内。 一直紧张守候在旁的湛含巧、明真和晏风吟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吓死我了!”湛含巧第一个开口,毫不客气地锤了下她肩,“你刚刚走过去,突然就坐下,我还以为怎么了!你这修为蹿的速度可太快了,我记着明真比你还先筑基?” “言星师姐这次突破好顺利!”明真激动雀跃,腰间的兔子挂件跟着蹦了蹦,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晏风吟收剑抱臂,明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能一举突破金丹,不枉之前炼制那锅灵气如此凶险。” “感觉如何?金丹初成,形态可还圆融稳固?若不圆融,刚突破时我还知道些温养改善的法门。” 圆融? 谢言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颗圆溜溜的糖丸,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罕见地面露尴尬。 但在三人直勾勾的关切眼神里,她只得清了清嗓子,破罐子破摔直说:“说了你们不许笑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认命的味道:“圆融,可太圆融了……就跟一颗圆滚滚的糖丸似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湛含巧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糖、糖丸?!谢言星你真是……” “你这不是突破之前刚炒过糖吗?合适!太合适了!”她笑得直不起腰。 明真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但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笑意从眼睛里冒出来。 晏风吟先是挑眉,随即那抹张扬的笑意彻底在脸上绽开。 她一手扶额,摇头笑道:“果然……是你的风格!够特别!这金丹,听着就很……食修?” 谢言星被她们笑得耳根发热,佯怒作势要去捂住湛含巧的嘴。 她们笑得东倒西歪,反而在笑闹的缝隙里,谢言星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仍依靠着石头坐着的苏昭辞身上。 他似乎在出神,惯来温和的脸上少见的没什么神情。 察觉到谢言星视线,他目光也落向她,唇角上扬。 他面色依旧苍白,但桃花眼微微弯起,更像是阳光下化开的新雪,温柔而明亮的。 这笑容纯粹到晃眼,谢言星反而先挪开了视线。 “行了行了!笑够了没?”谢言星强行板起脸,挥了挥手,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欢乐,“赶紧的!别浪费了这一锅咱们千辛万苦才烧出来的灵气!” “赶紧修炼!修炼完还得把附近扫荡一遍,搜刮魔晶呢!别忘了,秘境只开七年,时间看着长,可经不起浪费!” 四人笑着在锅鼎边盘膝坐下,开始吸收这来之不易的灵气。 苏昭辞被谢言星压着灌了盏凝元露,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休整完毕后,湛含巧卜卦,圈定了附近魔晶所在,五人便直奔秘境外围的魔晶。 正如苏昭辞在刚入秘境时所言,邻近的魔晶极易对付,往往晏风吟一剑斩去便暴露出魔晶所在。 没了南离修士从中作梗,这一趟秘境至今几乎称得上顺遂而无压力。 到后来,晏风吟索性懒得拔剑,留给两个师妹练手。 就这样,谢言星开锅,明真挥锤,一行五人顺着湛含巧卜定的地点,一路砍瓜切菜,魔晶便纳入囊中。 封印好魔晶,再由谢言星煮一锅灵气,众人打坐调息,提升修为。 一回生两回熟,除了第一次,再炼制灵气时,没有出现过那般危急的情景。 除了一回。 明真横锤打破魔气,微微喘着气,脸上挂着些汗。 “快快快!坐下修炼!”湛含巧取出一道冰凉符贴在她颈后,“你也该突破了,卡筑基巅峰都多久了!锤炼成这样,金丹壁垒还纹丝不动?器修这么难当吗?” 明真乖巧地盘膝坐下,闭上眼。起初,灵气缓缓汇入,一切如常。 但忽然间,她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尽褪。 她一下子维持不住盘膝坐姿,整个人痛苦地蜷起。 下唇被她咬出血珠,压抑不住的呻吟断断续续挤出来。 “明真!”晏风吟面色骤冷,拔剑出鞘,化神的威压不再控制,向四面八方蔓延,“谁!” 谢言星、湛含巧和苏昭辞三人对视一眼,想到了一模一样发生过的场景。 “风吟师姐,冷静,恐怕不是暗算。”谢言星上前按住晏风吟手腕,眉头紧锁,“她应该是……要突破了。” “突破?”晏风吟难以置信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少女,“突破金丹,会这样?” “是真的。”湛含巧回答的声音发颤,“上回她突破筑基也这样,痛得死去活来,当时我们快吓死了,但找了好几个药修都无济于事,后来才知道是要突破了。” 她又急又心疼:“要是每次突破都这样来一遭,也太遭罪了!她这是什么体质,每次突破都要耗半条命?” 晏风吟蹙眉收剑入鞘,但目光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与困惑。 接下来的三天成了漫长的等待和煎熬。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6节 四人寸步不离地守着,看着明真从嘶鸣,到气息减弱、连痛呼的力气都耗尽。 但修炼之事,旁人就算由千般手段、万般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天光映亮天空,地上倒着的人影忽然动了。 明真面色惨白,浑身被汗水浸透,却无比艰难地撑地一寸寸站起。 她摇摇晃晃,仰头望向天空,迎向她的金丹雷劫。 直到精纯的灵气降下,滋养着明真枯竭的身体,明真气色恢复,四颗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后续的日子在卜卦、除魔、修炼中千篇一律的过去,谢言星炼制灵气也变得驾轻就熟。 当第二十枚魔晶被小心翼翼地封印好时,进入秘境的时间,悄然滑过了一年整。 “……二十枚整。”谢言星掂了掂放着封印玉盒的储物袋,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一丝莫名的凝重,“如果不是知道时间流速不对等,现在我们应该对着它们发愁,为风吟师姐即将破产的贡献点默哀。” “这一路过来,除了第一天,再没碰到过其他修士,你们觉得他们是都挤进这里面去了吗?” 谢言星指了指面前高山中的极其狭窄的缝隙。 缝隙深处,一片幽暗。 “别吵!这卦象……”湛含巧对着铜币埋头苦算,面 色沉凝得快要滴出水来,“真是见鬼了。老天爷!真的,我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天天算卦过。” “再这样下去,我感觉我也快突破了,以后咱们队就是两化神两金丹的黄金配置。”湛含巧仰头望天,苦笑着说玩笑话。 “所以,是这里吗?”谢言星凑到缝隙前,眯着眼努力向里望。 但缝隙极其狭窄,只能勉强够一人侧身走入,要想看到缝隙另一侧是什么,无疑是天方夜谈。 “是吧……”湛含巧对着从未有过的紊乱卦象难得没信心,声音放的极轻,有点心虚地扫了一眼队友,目光落在苏昭辞身上,弱弱地说,“要不,小师叔,用一下仙魔眼试试?这种进入内圈的关键时刻……” 谢言星剜了她一眼。 “不是,这个卦象真的很凶险啊!万一一步踏错,后果不堪设想!”湛含巧大吐苦水,然后目露殷切,“小师叔出秘境以后调理身体的灵草灵材我全包圆了!算我这次技艺不精赔罪。” 谢言星仍皱眉,苏昭辞倒是温和笑着开口:“好啊。” “这仙魔眼是我生来天赋,总是要用的。”他那双桃花眼柔和,带笑望着谢言星,“只是……若是一会儿脱力,还要麻烦言星多担待些。” 谢言星抿唇,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但到底没再阻止。 苏昭辞含笑点头,那双桃花眼瞬间变得深邃。 眼前世界的色彩如潮水般褪去,瞬间褪回苏昭辞熟悉到喘不上气的黑白二色。 那道灰色的缝隙极其狭窄,化作一条通向浓郁黑暗深渊的通道。 他强忍着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目光穿透翻涌的魔气,死死望向缝隙尽头。 那是唯一的白色,灵气充裕,代表着安全。 苏昭辞自令人窒息的一片黑白中挣脱,正想开口,手已经被扶住了。 他怔了怔。 黑白变回彩色的刹那,撞入他眼里的,是谢言星的一袭红裙。 “怎么样?是不是不对?”谢言星看他迟迟不说话,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语气担忧。 “不,没什么。”苏昭辞压下眩晕感,努力扬起安抚的笑容,看着谢言星,那对桃花眼此刻几乎是专注的,“我看到内围魔气浓郁,但这道缝隙出口没有魔气,应该是很安全的。” 几人于是就准备从狭窄的缝隙通过。 “不过,”苏昭辞提醒道,“过去时千万当心,内围的魔气数倍于外围,要想取魔晶,恐怕不易。” 晏风吟抱剑挥了挥手,第一个走进缝隙中。 侧身挤过冰冷的石壁,穿过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路,谢言星挤出缝隙时,眼前天地又变。 天色仍是白色,不见一点蓝,但白得暗沉。 浑浊的黄云沉沉压下,光线更昏暗。 视线所及,漆黑的魔气翻滚,隐约可以看见灵光闪烁,不知是哪宗修士。 万幸,她们落脚之处,确如苏昭辞所说,是一片净土。 四周翻涌的魔气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边缘徘徊。 就在不远处,一团魔气游荡,离缝隙出口忽近忽远,几乎在引诱。 “小心!”谢言星低喝出声,锅鼎瞬间祭出,晏风吟长剑在手,剑意凛然,明真紧握重锤,三人向前迎上魔气。 魔气感受到外来者,在半空中一分为三,三股凝练的漆黑魔气尖啸着,分别精准扑向谢言星、晏风吟和明真! 初次交锋内围魔气,谢言星不敢有丝毫怠慢,灵力涌入锅鼎,十倍于外围时的磅礴灵气被炼化,拧做长鞭抽向魔气。 然而,操纵的灵气刚碰到魔气,谢言星便暗叫不对。 那魔气不仅强烈,而且狡猾。 甫一触及灵气长鞭,便飞速消融,魔气核心在另一头分裂出一道崭新的漆黑细线。 无声无息,如离弦之箭,趁谢言星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间隙,直指她眉心。 谢言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点致命的漆黑急速放大,身体本能想侧头闪躲,但思维清晰地告诉她,来不及。 “师姐!!” “言星——” 明真和晏风吟的惊呼同时响起。 晏风吟剑气暴涨试图回援,却被面前的魔气死死缠住。 明真更是被逼得连连后退,自顾不暇。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谢言星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凝练到极致的魔气细线距她眉心已不足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澄澈剑光破空而来。 剑光如穿透雨幕的夕照,后发而先至,轻柔却斩钉截铁地点在了那道魔气上! ----------------------- 作者有话说:主角团目前的修为:晏风吟化神后期,湛含巧元婴巅峰,谢言星金丹中期,明真金丹初期,苏昭辞无。 第35章 杀手锏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雨落入清泉的细微声音。 那道魔气细线在被剑光点中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鸣,旋即村村崩解。 那道澄澈如夕照的剑光点碎魔气细线,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凉。 魔气短暂被斩开的缝隙间,谢言星望向剑光来处。 是北冥玄宫那位大师姐,苍羽。 一道剑光送出解围后,她甚至来不及看谢言星一眼,旋即回剑,再度与自己面前的魔气激斗,只有一道灵力传音,凝重而清晰:“这里魔气狡诈,善寻破绽,切记留力防身!” 谢言星指尖已蓄势待发的符箓重新黯淡下去,手中点向眉心魔气的灵力转了方向。 若非苍羽这一剑,谢言星固然也能防住这道魔气,但是否会被魔气伤到甚至沾染,就是未知数了。 苍羽的提醒如冰水浇头,谢言星瞬间清醒,当下不敢全力施为,灵力刻意留了三分,在周身流转防御。 锅鼎轰鸣,磅礴的灵气再度凝成长鞭,狠狠抽向纠缠三人的魔气。 然而,那魔气仿佛有神智,长鞭触及时,它再次狡猾地分流、卸力,甚至核心处无声无息地又滋生出更细更刁钻的黑线,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谢言星灵力流转的空隙中。 该死! 谢言星被迫回防,灵气长鞭也因为一心二用,不仅未能撕开魔气,反而让自身陷入更被动的闪躲,灵力消耗急剧增加。 一面想要击溃魔气,一面还得时刻谨慎留力应对,谢言星束手束脚,捉襟见肘,打得异常艰难。 “这样不行!”晏风吟明艳的脸上战意熊熊,她剑气陡然一变,不再追求绞杀,而是穿刺,在魔气包围上强行撕开一道口子,“明真!” 明真心领神会,抓住魔气暴露的空档,重锤猛地向地一砸借力,险之又险地越过缝隙,与谢言星和晏风吟汇合。 三人终于聚在一处,不用像先前一样被分割各自为战,压力稍减。 但四周被激怒的魔气更疯狂地围拢上来,颜色愈发低暗粘稠,如同翻滚的墨海,一次又一次试探、切割,找寻三人衔接中的破绽。 这里灵气稀薄,持续消耗下去,对她们不利! 谢言星心念电转,抬头,恰好撞进晏风吟同样看过来的目光,电光火石间,谢言星重重点头。 晏风吟朗声一笑,战意冲霄:“是该用那招了!早想真刀真枪试试了,外围的魔气实在太弱。” 她长剑斜指,周身的风发出低沉的呜咽。 明真不明就里,但无言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无需谢言星再问,她用力捏紧腰间的兔子挂件,眼中没有分毫怯意:“你们试!守阵的事情交给我!” 明真用力将兔子挂件向外一抛,一面半透明、如水般的屏障轰然张开,将三人牢牢笼罩在内。 魔气被骤然阻隔,先是微微一滞,随即暴怒! 它们疯狂地撞击屏障,发出闷响,但连撞三次无果。 逸散的魔气恼羞成怒,发出刺耳的尖啸,骤然凝聚、压缩,绞成数根漆黑如墨、凝练如实质的魔气长矛。 长矛所在之处,连空气都微微扭曲。 它们毫不停顿,撕裂空气,狠狠刺向水波屏障。 看见这几根境界远超自己的长矛,明真面色一肃,但寸步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借力旋身,锤狠狠地撑在屏障内。 魔气长矛扎在屏障上,如巨石落入深潭。 屏障剧烈地震荡起来,滋滋作响,以魔气长矛为中心,烟雾嗤嗤逸散,坚韧的水面被强行撕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疯狂蔓延,整个屏障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明真脸色瞬间惨白,咬牙,灵力疯狂注入手中的锤,面色通红,脖颈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贲张,皮肤裂开灵力过度的血痕。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7节 以锤头为中心,屏障如水纹荡漾,无数细密的裂痕出现又被强行弥合。 屏障在崩溃的边缘剧烈颤抖,却又被顽强的意志死死拉住。 明真抵住锤子,身体颤抖,双臂不知何时已血流如注,但她像是分毫未觉,眼神无比坚定,一步不退。 屏障内,谢言星瞥见明真支撑的的惨烈景象,心脏如被重锤砸中。 她用力地闭上眼,强行摒弃一切思绪,集中一切专注于面前的锅鼎上。 光是担心毫无用处,心神紊乱只会让手中这未曾真正试过的一招失败,让明真的所有努力也功亏一篑。 唯有做成,必须做成,将面前的魔气尽数绞灭,才算对得起。 再睁眼时,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锅鼎,锅鼎玄奥的阵纹骤然亮起,鼎口至鼎底的距离在灵力催动下不可思议地拉长,几乎是先前的两倍有余。 灵火在锅鼎下熊熊燃起。 但谢言星没有要往鼎内扔灵草的样子,神色专注地静候。 与此同时,晏风吟长剑缓缓抬起,剑身微颤,发出清音。 剑下,无形的风已聚起,环绕剑身发出锐啸。 剑光所向,不是魔气,而是谢言星身前万事具备的锅鼎。 “就是现在!”谢言星断喝。 晏风吟手腕一阵,长剑送出,无数凝练到极致的剑气涌入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鼎口。 锅鼎剧烈震颤,周身阵纹疯狂闪烁,但鼎口像是毫无察觉,仍然疯狂地向内吞入剑气。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锅铲,闭目,将感知沉入后颈那枚剑骨上。 刹那间,视野里狂乱的一切消散,只有剑气乱流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锅铲与灵火合力,凌乱的剑气不可反抗地顺着谢言星的意志与鼎中的水融合。 一声如开天辟地般的清越长吟! 下一瞬,凝聚的剑势自锅鼎中冲天而起。 周遭,浩浩荡荡的风聚成一团风暴,席卷向方圆十里内的所有魔气。 风暴过处,疯狂的魔气长矛被一寸寸卷碎,汹涌的魔气浪潮被分割、斩断,就连苍羽那侧的魔气也被一同湮灭,暴露出七八块拳头大小的漆黑魔晶。 刹那间,眼前原先浓浓的黑色彻底涤荡一空。 浑浊的天空下,只留下干净的地面,和一远一近的两队人。 第36章 一锅两用 魔气被涤荡一空,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汹涌袭来。 谢言星松了一口气,过度集中精神的眩晕感一下子反扑,眼前阵阵发白,脚步虚浮。 一旁,晏风吟勉强靠剑撑着身子,明艳的脸挂着汗,眉眼间俱是疲乏。 明真更是气力一泄,直接瘫倒在地。 湛含巧和苏昭辞连忙过来,小心翼翼搀起三人到山壁处坐下。 谢言星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摸出先前做好的几碗回阳汤,然而她手臂酸软得不受控制,碗在手里颤颤巍巍,汤也跟着歪歪斜斜。 “我来我来!”眼见着汤就要泼洒出去,湛含巧眼明手快地接过,动作麻利地分给晏风吟和明真,最后塞了一碗到谢言星手里,“补补,赶紧的。” 温热的汤液入喉,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瞬间蔓延,抚平了经脉的刺痛,连带着过度消耗的精神也如温泉水包裹,缓缓安定下来。 谢言星闭目调息,终于感觉发飘的世界终于重新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言简意赅: “魔晶。” 谢言星抬眼望去,只见北冥玄宫大师姐苍羽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手中托着两团被精纯灵力严密包裹的漆黑晶体,正是方才剑气风暴卷净魔气后暴露出的魔晶。 她目光落在魔晶上,指尖似乎蜷缩了一下,递出的动作有一丝微妙的迟滞,仿佛这魔晶有千钧重。 “……你们这里,给谁?” 不知道是不是谢言星看错,她总觉得苍羽的动作,总有种难以割舍的纠结。 但北冥玄宫大师姐寡言清冷,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态? 谢言星心中疑窦升起,不动声色地向湛含巧递了个眼神。 湛含巧立刻会意,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摆手道:“哎呀,苍羽师姐太客气啦!方才要不是你那神来一剑,我们小言星这会儿可就有麻烦啦。这魔晶先前有你们辛苦缠斗,我们最后才能合力清除。这功劳,我们怎么好意思独占?” 苍羽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推让,坚持道:“魔是你们最终除去,只因那一剑?不妥。” “那这样,”湛含巧笑嘻嘻地取出封印盒,动作极其自然地打开,道,“公平起见,一边一个,皆大欢喜!” 她不由分说,手速飞快将其中一个魔晶引入玉盒封印好,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苍羽再次推拒的机会。 苍羽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魔晶,明显怔了一瞬,她垂首,目光落在魔晶上,下意识握紧,最后收下:“……多谢。” 她目光扫过原地打坐调息的谢言星几人,再看向不远处自家队伍。 北冥玄宫的弟子们正围坐在一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聚灵阵前。阵法的光芒相较常见显得颇为黯淡,显然效果有限。 面色发白的几名弟子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丹药服下,动作极为珍惜。 谢言星看得分明,一个年轻弟子倒出丹药时用力倾倒了瓷瓶,但只有那一枚丹药孤零零地躺在手心。他脸上是掩不住的心疼,但收起空瓶的动作依然小心翼翼。 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精打细算、资源紧张的凝重氛围。 苍羽抿了抿唇,神色复杂。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转向谢言星几人,取出一个素净的白瓷瓶,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很坚决地递向谢言星。 “给,回灵丹。” 这下轮到谢言星愣神,对她的动作没有头绪,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见谢言星不接,苍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合适的措辞,最后只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上品,三枚。你们没有药修和阵修,调息不易。” 谢言星看着那瓶明显是对方压箱底的丹药,又看了看苍羽那张努力表达善意的面孔,心下了然。 苍羽觉得方才那魔晶是占了她们便宜,因而想补偿,出手便是秘境里最最珍贵的回灵丹。 一旁的晏风吟早已调息完毕,挽了个剑花。明真手臂上的伤口尚未愈合,但面色明显恢复了红润,只是看见苍羽过来,怕生地躲到几人背后。 因而这回灵丹,给的是唯一尚在打坐调息的谢言星。 于是,谢言星停下运转功法,在苍羽茫然的神色里舒展身体。 而后连用灵力,舒展筋骨,身形灵巧,哪还有半分未恢复的模样? “多谢苍师姐好意!不过嘛……”谢言星粲然一笑,又取出一碗回阳汤,递向苍羽,“我是食修,我们恢复灵力,靠的是这个,师姐不妨尝尝?” 苍羽眼睛微微睁大,那张因为常年没什么表情显得清冷的面孔一下子显露几分天真来。 她接过碗,浅浅喝了一口澄金色的汤液。 暖流涌过一年来长久未得灵气充分滋养的经脉,连神魂都久违地一松。 她甚至无意识地又喝了 一口。 苍羽看了看一片萎靡、资源告竭的北冥玄宫,再看向饮罢汤,面色红润、轻松写意的谢言星一行人。 她攥着丹药的手指发白,默默地向后揣了揣,唇瓣翕动,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那……” “师姐,不如这样,我倒还有个事,非要师姐帮忙不可。” 谢言星一把拽过锅鼎,锅铲一引一挑,方才晏风吟剑气炼化的汤倾入碗中。 这汤透明如清水,飘着清冽香气。 “这是剑气汤,按理它该有些剑道相关的玄妙,但可惜我们除了晏师姐都不是剑修,尝不出门道。这汤又是她自己剑气所化,更是尝不出特别。苍羽师姐不如替我们尝尝看?” 谢言星眨了眨眼,言真意切。 苍羽看着眼前这碗汤,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 汤色泽普通,闻起来有几分山巅清风的味道。 但她方才瞧见,正是眼前这个食修,将剑修剑气引入锅中,烹煮出浩荡风暴,斩尽魔气。 如今她说,这锅汤,还能一锅两用?? 苍羽定了定神,对着谢言星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浅啜一口。 汤液入喉,她眼睛骤然一亮,周身气势一变,未多言,顾不得仪态迅速把这一碗汤一饮而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剑意真蕴,如一道清风,掠过她剑心。 虽然极其微弱飘渺,窥不得具体剑法,但那纯粹、浩然、一往无前的剑道意境,竟隐隐与晏风吟剑法意境相通! 这种剑道意蕴对剑修的滋养,价值远胜一切! “好!”苍羽脱口而出,直直看向晏风吟,抱剑合十,在晏风吟半挑眉里深深一揖,“道友剑意……人如其剑,如今在这秘境里不便,此间事了,秘境之外,万望赐教!” 感受着体内那缕萦绕的畅快剑意,苍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心绪,转向谢言星:“道友这炼化剑气之法,神妙至极。不知,不知是否方便,予我北冥一些?” 话语出口,她似乎觉得唐突,连忙补充:“绝非觊觎晏道友剑法!只是秘境灵气不足,一年来,我北冥玄宫弟子进境停滞,能借此体悟化神剑意,也算对得起……” “无论有何要求,尽可说来。”她想了想,攥紧手腕上的储物手环,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坦诚和为难:“……魔晶例外。我们一年来,全队上下只取了四十枚,实在无法割舍。” “四十枚!”湛含巧惊异出声。 “是啊,仅有四十枚。”苍羽颔首,并没意识到湛含巧是指四十枚多。 她声音放低了些,像是终于放松了紧绷的弦,吐露压于心底的忧虑。 “宗门任务所需百枚,眼见一年之期将至。这一年来,全宗进入秘境的人拼尽全力,也仅有这四十枚,入了内围后更是多次险些……不知是我何处安排失当。” 苍羽话音落下,面前却无人应答。 晏风吟抱臂,谢言星摇头,明真悄悄从后面露出脑袋,苏昭辞那双桃花眼神情温和。 四人动作各异,神色却极其一致。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8节 带着笑,望向湛含巧。 一片寂静里,湛含巧一步上前,双手叉腰,脸上神情仿佛洞悉一切、运筹帷幄。 湛含巧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取出三枚铜币,轻轻地晃了晃:“想来师姐所率,多为剑修?” “是,除了一药修、一阵修。”苍羽茫然应声。 “在下东澜仙宗问天峰大师姐,湛含巧。”湛含巧难得正儿八经自我介绍,随后笑容狡黠,“在进入秘境的第一天,我占了一卦,卦象难辨,险些大伤元气。” “幸好最后卦象破,得了个石破天惊的天机——” “这秘境里时间有异,与外界迥然不同!” “外界的一年之期,秘境内可要整整七年。” 苍羽身体一晃,那双一直平静的眼睛此刻放大。 “也就是说,要揽齐宗门任务的魔晶,我们还有六年时间。” 谢言星一步向前,站到苍羽面前,迎着对方信息过载一时混乱的眼眸,向苍羽伸出手,声音明亮而锐利:“内围魔气凶险,远非外围可比。既然相逢,不如合作?” “炼化剑气之法,北冥玄宫也见了,对付内围魔气,有效。” “你们人多,可分头将临近招引魔气至此。” “然后,一锅端!” ----------------------- 作者有话说:修好了0.0 苍羽是那种,超有责任心,为装大师姐外表冷淡,其实内里呆呆懵懵很可爱的反差萌[垂耳兔头] 第37章 北冥合作 苍羽眼神定在谢言星明亮的笑上,最后坚定地握住了谢言星伸出的手。 “好!”苍羽沉吟片刻,“我们北冥玄宫人多,负责接引魔气,晏道友与你配合,负责准备那‘剑气汤’。所得魔晶,你六我四,如何?” 湛含巧听到这条件咋舌。 接引魔气不易,一个不好便要被魔气沾染,苍羽非但把这苦差事全揽了,分成还如此优厚。 若北冥玄宫次次都像她这般谈合作,如此缺资源倒也不让人意外。 谢言星本来预备着,拿出从宗门任务堂薅出五倍材料的架势,同苍羽谈条件,这下难得地觉得不好意思。 她与湛含巧对视一眼,两个深谙薅羊毛之道的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孩子可太实诚了”的感慨。 “好。”谢言星应下。 “就这么办!”湛含巧连连点头。 看着苍羽似乎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谢言星忍不住好奇:“苍羽师姐……你们北冥先前都这样谈合作?” 苍羽闻言,眉毛微不可察地一蹙,摇头,挥了挥剑鞘:“能从我剑下走过的,很少,先前没有合作的必要。” “北冥玄宫的剑只认强者,你们值得。” 苍羽目光扫过自家抓紧调息的弟子。 ’“按方才的情况……一次接引三处魔气,如何?” 三处? 谢言星目光扫向疲惫却已恢复了些神采的北冥弟子们。 算了,头一次合作,稳妥为要。 她乖巧地点头:“苍师姐考虑周全,那就三处。” 苍羽不再多言,转身走回自家队伍,声音不高,但衬上她冷着脸时的气势,十足威严:“都起来,方才我与东澜谢道友商议,两方合作除魔。引三处魔气至此,布阵。” “啊?” 有几个弟子差点惊呼出声,但对上苍羽目光,声音刚出了一半就卡回喉咙里,悻悻地低下头。 北冥弟子挣扎着撑起身子列队,只是动作间,不满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剜向谢言星。 谢言星刚准备喊住苍羽,就对上一个北冥弟子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质疑。 她抬眼望去,秘境内围魔气丛生,倒是省了让湛含巧卜算魔气位置、一行人追着魔气去的功夫。 仅论目光所及,便有五处魔气。 于是,好意想说不急于一时的话到嘴边一转。 谢言星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唇角扬起,眉眼一弯,声音清脆,响彻略显压抑的空气。 “苍师姐,大家看起来精神都挺好的?巧了,晏师姐刚调息完,灵力正足,还想多练练剑。” “三处魔气太少,五处吧,一口气解决,省时省力,多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北冥弟子们方才还揉着自己疲乏的眼睛,这下手在空中顿住了,眼睛一个赛一个睁得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方才两处魔气我们就已经……五处?” 北冥玄宫队伍里,终于有人控制不住,高声质疑。 苍羽也微微一怔。 她回身看向谢言星,对上少女清澈却笃定的眼睛。 苍羽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自家弟子或愤怒或惊恐的脸,最终简短地吐出五个词:“列阵,引五处。” “大师姐,三思啊!” “她们根本不知道内围魔气的厉害!” 有弟子失声惊呼。 分明刚结束一场苦战,身心俱疲,五处魔气带来的压力,光是想象都足以令人窒息。 向来纪律严明、队列齐整的北冥玄宫一时停滞。 “怎么?听到五处魔气,连剑都拔不出了?”苍羽声音转冷,“我们遇到她们前,如何计划的 ?” 她气势压下,方才一片质疑的队伍一个个垂下头,不敢应声。 “说!” “全力除魔。按先前速度,不眠不休透支,能取三至五块魔晶。” 队伍里有弟子低声答道。 “如今已得调息,无需你们正面除魔,只需引魔布阵,连这都畏缩了?”苍羽面上不见愤怒,但声音如冰刀,“是我们北冥玄宫弟子的剑,连引魔都做不到了?还是你们其实……只是不信谢道友他们,能接下五处魔气?” 北冥弟子们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清白交加,全是被大师姐点破的难堪。 引五处魔气并非不行,只是不信谢言星她们能除五处魔气。 心里不信,身上就疲乏,本能抗拒而已。 “北冥玄宫弟子,听令!” 苍羽身先士卒,化作一道剑光,扑向视线内最远处的魔气。 北冥弟子十六人迅速分为四队,尽管脸上仍有犹疑和凝重,但动作迅捷,向另外四处魔气去。 “晏师姐,你觉得按她们这样子,一会儿能牵引几处魔气?” 谢言星布设好锅鼎,边往里面丢着灵草,边问。 “瞧她们修为,若是平时,五处不成问题。”晏风吟懒洋洋道,舒展身体,“只是眼下已乱了神,十六人分了四队就走了,可能指望她们大师姐一个人单扛剩下那处吧。” “我去帮一把,正好方才与魔气缠斗有些感悟,去试试剑。”她眯着眼拍了拍明真,“小明真,你恢复的如何?走吗?” 明真已眼睛亮亮地一跃而起,乖乖地抬起血痕未愈的双臂给她们检查:“走!典籍里说,多看剑法,懂剑才能炼剑!” 谢言星忧心地看着她手臂,苏昭辞适时补了一句:“外伤,不再如方才那样透支经脉,无碍。” 二人追着苍羽剑光去。 湛含巧手持铜币,走到能第一眼看清魔气来路的位置,盘膝坐下,咬开指尖,以血为引,几道气机落向各处。 谢言星则里里外外确认锅鼎一切完好,甚至用灵力挨个走了一圈阵纹。 从前,哪怕是头回炼灵气那次,她都未曾有此刻这般认真仔细。 去牵引魔气的北冥玄宫弟子边打边退。 第一队北冥弟子引着一团魔气艰难退回预定区域。魔气翻涌,不断冲击着四人组成的剑阵,剑光组成的琉璃般的屏障明灭不定。 领队弟子抬眼看到谢言星仍在有条不紊地往锅鼎中添加灵材,湛含巧闭目念念有词,而苍羽和晏风吟尚未归来,心头不由得一沉,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咬紧牙关,指挥队员收缩剑阵,全力防御。 当第三队引着魔气退回时,剑阵压力陡增。一名弟子灵力不济,剑光一滞,魔气瞬间撕开一道口子。幸好一旁的队友立刻补位,险险挡住。 瞅着苍羽尚未回来,一个性子急的弟子忍不住,趁着魔气被暂时逼退的空隙,冲着谢言星方向焦急又带着怨气喊道: “你有什么招式快使出来啊!先前你们那风暴固然震撼,也不过对付了两枚魔晶便已力竭。现在此处已有三枚,先解决这三枚不好吗?再等魔气,若是有师弟师妹扛不住被魔气侵染,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言星刚好完成最后一道灵草的投入,闻言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被质问的恼怒,反而带着点无辜的困惑:“向来听说,论结阵合力,你们北冥玄宫四宗第一,现在不过防住魔气,这么快就不行了?” 她真诚而同情:“加油!坚持!晏师姐和苍师姐马上就回来了。” “你!”那弟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偏生魔气反扑,他只能憋着满肚子火气,全力应对。 第四处魔气被引入时,十六名北冥弟子已尽数归位,四队剑阵苦苦支撑,压力如山。 魔气相互勾连,威势更盛,剑光屏障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破碎。 有人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焦急催促:“快!快动手!肯定撑不住了!” 还有人怨怼道:“一个个就站那边,也不知道上来搭把手。唉,杂修。” 这回谢言星还没回话,湛含巧在一旁看得火起。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39节 “催什么催,你们苍师姐回来了吗?分明仍有余地,就说拦不住魔气?有力气嚷嚷,没力气举剑?”她一把抛起铜币,声音很难得地沉下去,“你拦不住就滚!” 铜币画出轨迹,冥冥中气机勾连,湛含巧面色一白。 魔气忽然处处不顺,总是正巧撞上剑阵最严密的位置,北冥弟子趁此调换队形,又缓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长风更兼细雨,晏风吟和苍羽身形飘逸,两柄长剑,一者大开大合,一者平和精准,挑引着最为凶险的第五处魔气,来到近前。 她们身后,明真绷紧了脸,以锤护身,将三人周身的魔气挡得密不透风。 五团魔气接于一处,更助长了魔气凶焰,压力再次增大。 北冥弟子这下连看谢言星的时间都没有了,四人一队,剑气交纵,在周身覆了一层冰雪琉璃。 谢言星与晏风吟对视一眼,无需言语。 “裁风!” “起锅!” 几乎同时地,晏风吟旋身,一道凛冽而璀璨的剑气刺破魔气,精准无比地指向谢言星。 谢言星清喝,手中锅铲灵光骤亮,剑气在被精准无比地灌入早已万事俱备的锅鼎之中。 锅鼎轰鸣,但二人有了上一回对付魔气的经验,已心中有数。 锅鼎稳稳地站在原地,阵纹光芒亮起,没有半分难以容纳的征兆。 剑气与灵液交织,第一锅剑气汤瞬间沸腾。 暗含剑势的风席卷而出,浩浩荡荡撞向那五处魔气。 刺耳的声音响起。 魔气与风推拉,近些的三处魔气被一卷而空。 坚持已久的北冥玄宫弟子早已力竭,松了口气,瘫倒在地。 然后,在他们刚安下心的刹那,那风在剩余的两处魔气前止步了。 魔气如锐箭,连风都可以刺破。 剑气风暴……消散了。 而那两处魔气只是稍稍削弱,依旧狰狞地盘旋着,将里面的北冥弟子完全掩埋。 已瘫在地上的弟子面如死灰,但确实力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处魔气中央的弟子硬扛。 “果然不行!” “叫嚣着要五处魔气,你如今满意了吗?” “师弟!” 瘫倒的北冥弟子绝望哭喊。 谢言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急促,但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她动作快如闪电,锅铲再次翻飞,锅中的汤液顺着锅鼎流入分装的玉盒,新的灵草辅料已飞速投入锅中。 她动作不停,神情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锅鼎,声音清脆,落在北冥弟子的耳里像嘲讽。 “急什么?怎么,你家开锅了,只能烧一盘菜?” ----------------------- 作者有话说:谢言星(歪头)(叹气):没办法,我是天才,不被理解是正常的。 谢言星(微笑)(挥铲):打到服就可以啦^^ 第38章 灵气稀缺 谢言星抬眼,对上额角同样有汗,但神采飞扬的晏风吟。 上回是第一次应对,两人皆不敢留力,最后力竭倒地。 这回心中有数,哪里还会像上次一样,一剑炖汤之后,再无第二锅? “再来!” 晏风吟剑势再起。 剑气磅礴,与第一剑相比毫不逊色,再次注入锅鼎。 谢言星对如何处理晏风吟的剑已是得心应手,引导、炼化不再需要全副 心力。 在炼出的剑势自锅鼎中涌出之前,她心念一转,尝试着用锅铲轻轻一挑。 这一回,不再是席卷天地的剑气风暴。 长风凝成一束,直直向着兀自纠缠着的两处魔气飞去。 风极快,在猎猎响声传到耳边之前,已自众人眼前消失,只留下一道白光,便瞬间没入那两团最为凶险的魔气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下一瞬,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魔气如被戳破,剧烈的翻腾戛然而止,随即无声无息的崩解、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只留下暴露出的两枚魔晶,以及魔气散去后,露出的两队几乎脱力的北冥弟子。 此刻,整个山谷落针可闻。 炼化剑气本已闻所未闻,烹饪出的剑势竟还能变化,这凝练的一击比先前狂暴的剑气风暴更加令人心悸神摇。 北冥弟子们呆呆地望着魔晶,又转向微微喘息、红裙飘扬的谢言星,先前所有的质疑、愤怒、绝望,皆化作了震撼与羞愧。 苍羽身影一闪,将五颗魔晶尽数收回。 她目光扫过自家弟子,那些弟子纷纷羞愧地垂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剑修,当信手中剑,未到举不起剑的那刻便不该轻言放弃。” 苍羽声音冷冽,语带告诫。 “连自己手中剑都不信,愧为剑修。自今日起,往后每次牵引魔气,一队至少需支撑三柱香,加练。” 苍羽抛下这句话后,不再看弟子们,转身把魔晶递向湛含巧。 湛含巧拿出封印盒,清点后却一愣:“四六分成,苍师姐,多了一块?” 苍羽摇头:“按先前说的,引魔气之事由我北冥来做。此次若非你们相助,只怕会少引一处魔气。这是赔礼,收下吧,不必推辞。往后六年,通力合作。” 谢言星闻言,歪头想了想,将方才倒在玉盒里的剑气汤分了十六份,推给苍羽:“既然如此,这锅剑气汤就当第一次合作的见面礼,也请收下。希望六年,各位道友剑道精进,我们多攒魔晶!” 苍羽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汤,分下去:“内蕴剑道,好好体悟!” 北冥玄宫的弟子们喝了汤,精纯的剑意自温热的汤液流淌过五脏六腑。 他们脸上火辣辣的,羞愧感重得更是几乎抬不起头,盯着谢言星和她那口神奇的锅鼎,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折服。 方才叫嚷得最凶的那名弟子涨红着脸,猛地站起身,对着谢言星五人深深地一揖到底,声音诚恳:“方才是我浅薄,自己不好好用剑,还误解道友,若非道友不计较,险些酿成大祸!多谢道友!” 北冥弟子纷纷附和,目光灼灼,致歉与感激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六……六年?”先前收起空丹药瓶的弟子面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大师姐,谢道友,你们刚才说六年?一定是我听错了,对吧?我们……今天就能离开这个秘境,对吧!” 他眼神祈求地望向苍羽和谢言星。 恐慌犹如冰水,瞬间浇灭了方才升起的暖意。 所有北冥弟子齐齐看向苍羽和谢言星。 苍羽沉默了片刻,在一片死寂中开口,声音沉重:“湛道友卦象显示,此地时间有异。秘境外的一年之期,是秘境内的七年。” “七年?!”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六年?” “可我们只的回灵丹……只够一年啊!”一个弟子崩溃地喊道,下意识摸出了自己的丹药瓶,面色惨淡。 北冥弟子一片哗然。 苍羽抿了抿唇:“聚灵阵可以聚集灵气。” “光靠这个聚灵阵?这……哪里够我们……”一个弟子指着光芒黯淡的聚灵阵,声音绝望。 更有弟子病急乱投医,望向谢言星,眼中带着最后的希冀:“谢道友!你一定还有神妙灵膳,对不对?” 谢言星一愣神,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锅鼎。 先前,是靠将逸散的灵气炼化,以供自己一行四人修炼。 尽管她锅鼎可以变形,眼前逸散的灵气只有这些。 将逸散的灵气炼化到足够二十余人六年所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炼制灵气之法在此时,行不通。 在她措辞之前,苍羽面色一冷,直接打断:“修炼之事,你有何珍贵之物可与谢道友交易?即使道友有办法,你要如何?靠乞讨吗?” “即使没有灵气,难道不能磨砺剑法?秘境内虽是六年,但外界不过一年时间。” 话虽如此,但聚灵阵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写满茫然的脸孔。 自修炼起,灵气就从未离开过修士的日常。如今她们要在灵气稀薄的地方六年,压力真实而沉重。 谢言星目光扫过那些陷入绝望的北冥弟子,最后落在苍羽紧绷的侧脸上。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决断。 她迅速将己方四人拢近,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我打算当场炼制灵气。” “不可!”湛含巧惊呼,几乎要跳起来,捂住嘴,警惕地瞟了一眼北冥方向,才压低声音急道,“此时露富,后患无穷!现在是绝望,等他们缓过神,就会变成‘你为什么不能天天炼’、‘你为什么不多炼点’!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不懂吗?我们是来合作赚魔晶的,不是来做慈善还给自己找麻烦的!” “瞒不住的。”谢言星冷静摇头,“长期合作,我们修炼时灵气波动如何遮掩?届时被动发现,猜忌更甚。不如主动掌控时机,将其变为我们的筹码。” 她顿了顿,目光移向黯淡的聚灵阵:“我不打算承包她们修炼所需的灵气。想试试,是因为她们有阵修。我炼制灵气,本质是提纯,这里灵气稀薄,是因为魔气纠缠污染。若是她们的阵修能有所借鉴呢?” “而且,她们大师姐苍羽为人算得上公正直接,我信得过。” 几人蹙眉沉思着。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0节 “何先生教的阵法基础里……好像没有这种?”明真左瞅瞅右看看,眨了眨眼睛,小声插话,“但谢师姐的炼制之道先前也没有,不知道她们的阵修敢不敢试一试呢?” 苏昭辞温声:“按我看,灵气魔气或许可以分开,只是未曾有人尝试过。” “去呗!或许有好处,麻烦也确实可能有。”晏风吟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弹了下剑鞘,在一声清越嗡鸣中道,“但担心什么?谁要是因此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让他们问问我的剑就好了。” 几人快速交换了眼神,达成共识。 第39章 杂修之道 聚灵阵内的灵气如风中残烛,颤颤巍巍,随时要散。 北冥弟子虽盘膝而坐,但面色灰败,偶有几个抬头的,眼神里更是空洞。 还有六年时间,可此时丹药业已告竭,聚灵阵法微弱近乎无用。她们虽听苍羽的尽力稳住心神,但斗志已近乎被碾碎。 “既然聚灵阵灵气有限,供几人修炼何宜?”苍羽站在聚灵阵旁,皱着眉问,眉宇间锁着深重的疲乏,“如果分多地设阵,隔开多远不影响效力?” 她身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修蹲在布阵的灵石边,裙子堆叠发皱,埋首奋笔疾书。 半晌,她咬着阵笔尾端的羽毛,抬起头,迷茫又自责:“如果在五十丈以内,两个聚灵阵都废。想要和现在灵气接近,起码得隔开百丈……大师姐,书上学来的法子行不通,可阵法……我改不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苍羽闻言,眉头更紧。 若拆成两队,可以在相隔百丈远的地方设聚灵阵修炼,只是此地魔气黑沉,百丈开外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倚靠联络的符文传递消息。 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等符文隔着层层叠叠的魔气传来消息赶过去,恐怕什么都来不及。 谢言星清晰地看得出苍羽隐隐的焦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苍羽。 苍 羽剑光毫不犹豫出鞘,在在看清是谢言星后迅速收回,歉意地努力勾了勾唇角:“抱歉,方才……想了些事情,出神了。” “苍师姐,”谢言星声音平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灵气之事,我们或有一法,或许能提供些思路。” 苍羽眼神倏地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她,本就偏缓的呼吸更轻了下去:“谢道友请讲。” 谢言星顿了顿:“这方法并不通用,无法直接帮助北冥弟子。我们商议,想与你们的阵修一道推演,或许能有些助益。只是,秘境里灵气稀薄,此法……” 她目光扫过旁边因灵气低落至极的北冥弟子,意有所指。 苍羽瞬间明了,毫不犹豫,抬手并指为剑,掠过指尖,滴落一滴血珠,声音肃然:“我苍羽立誓于此,此行北冥玄宫弟子绝不会泄露谢道友秘法半字。如有人违此誓,天地共诛,苍羽剑光所到,必杀之。” 谢言星看着苍羽动作,微微愕然,随即眉眼一弯:“我既然来找你,信的是苍羽师姐为人。” “北冥此行的阵修,是这位师妹吗?”谢言星偏了偏头,看向对方才的事情一无所觉的女修。 苍羽颔首,轻唤了声:“一禾!” 声音直直传入埋头苦算的女修耳里,她茫然地抬头,望见苍羽和谢言星。 她局促慌乱地跳起身,急退几步躲到苍羽背后,随后试探地迈了两步探出头来,望向谢言星的目光一片炽热。 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辫子已精细地打理好,裙上的皱痕也一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方才,谢言星看到的那个乱糟糟的模样是幻觉。 “北冥此行十七人皆为剑修,这是乔一禾,兼修阵法。”苍羽介绍道,转头又对乔一禾说,“谢道友她们有应对灵气稀薄的法子,你旁观看看,能否在聚灵阵上融汇一二。” “谢、谢师姐!”乔一禾攥紧手中的阵笔,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那光芒又黯淡下去,“我,我一定认真学。” 她声音越说越小,显然对自己毫无信心。 谢言星看她垂下头的模样,并未多言,只是与她们一道走到西侧,方才与三处魔气战罢的地方。 晏风吟等四人已经在那里候着,望见谢言星果然带了两人过来,并不讶异地站起身。 谢言星闭目,体内灵力运转,感知中,周遭战后逸散的灵气黯淡四落。 锅鼎已置于身前,鼎口别着吸纳灵力的锥器。 她抬头,晏风吟心领神会,剑势再起,一剑递出,卷起清风。 一剑划开处,无数燥郁的灵气被激醒,争先恐后地跃动,又不辨方向地被锥器引入锅鼎。 混杂的灵气如困兽作斗,东冲西撞,气息暴戾,足够令人心神一紧。 下一瞬,乔一禾的目光凝固了。 谢言星并未掐动任何玄奥法诀,只是信手掂了掂那柄锅铲。 狂暴不驯的灵气在锅鼎中翻腾,谢言星手腕一沉,锅铲凌空拍下,动作并不复杂,就是最基础的翻、炒、煸。 动作质朴无华,如同在厨房里做一道最最基础的家常小炒。 但那足以让无数人严阵以待的混乱灵气,在她翻飞的锅铲下却好像任人揉捏的面团子,戾气被轻易拍散,变得温顺、纯粹。 举重若轻,莫过于此。 最后,掀开鼎盖,灵气缓缓弥漫开来。无需仔细体悟,凡是修士,一眼皆知是顶顶精纯的灵气。 乔一禾手中的阵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却毫无所觉,只是目光呆滞地落在谢言星手中的锅铲上。 她的心脏在狂跳,她听见自己用很轻的声音说:“这样基础的招式,打服……?这不是剑道的路吗?” “他们说剑修杂修有别,你真信了?只要能办得到,谁在乎什么招式是什么道?”谢言星忍俊不禁,“不过打服是我的法子,想叫你看的是灵气……” “灵气抽丝剥离炼化!我明白了!” 乔一禾声音发颤,蹲下身,手抖着从储物手环里拿出零零碎碎只够摆个雏形的材料,另一只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阵笔,就地开始画了起来。 “我……我同谢师姐不一样,炼化的法子在法阵上行不通。但灵气物以类聚,这里只要这样……”她画出一个微缩的聚灵阵雏形,手下速度飞快,在衔接外围的阵纹上精准地改了三笔,“引导,筛选,就是这样!” 下一刻,那原先任她叠加了多少材料都黯淡如初的聚灵阵纹,竟亮起微光。 先前谢言星炼化出的灵气缓缓盘旋,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方才绘出的阵纹上,一丝极其微薄但又确实存在的灵气,晃晃悠悠地自空中剥离,艰难却坚定地飘进灵气团中。 聚灵阵布设的过近,原先北冥那里的聚灵阵彻底罢工。 在一旁修炼的北冥弟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两相对,尽是迷茫,尔后一个接一个起身望向她们。 这一抬眼,就看见精纯的灵气一丝一缕地缓缓流动,就看见半跪在地上笔走龙蛇的乔一禾。 她们的目光游移,最后,尽数汇聚在还没收起锅鼎的谢言星身上。 “成了!”乔一禾在一片安静中大叫,然后慌忙推散方才布下的新阵纹,急忙奔向原来的聚灵阵,一路连着不小心撞了好几个同门都毫无所觉。 待她再一次在主阵上绘下新的阵纹,再一次看到灵气缓缓聚拢,乔一禾又哭又笑地看着谢言星,眼睛里是无限的感激与崇拜:“原来我不是做不到……” 所有北冥弟子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直到有人第一个回身,连忙运转大小周天,将灵气纳入体内,然后惊喜地高喊:“是精纯的灵气!一年了,一年里头一回啊!” 绝望一下子被喜悦冲散,安静而呆滞的北冥众人一下子如沸腾的水,每个人吸收了几缕灵气,然后面露狂喜,一半人扑上去抱紧乔一禾,另一半连自己会御剑都忘了,三步并两步,激动地冲到谢言星面前。 她们对上苍羽仍然微冷的目光,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少许,急急忙忙刹住脚,转身想跑回去,走了两步还是回过身,满目敬仰地对谢言星深深一揖。 眼看着她们作完揖又匆匆忙忙跑回去修炼,谢言星一时间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对着旁边装冷酷的苍羽:“苍师姐,你们北冥玄宫弟子还挺可爱的。” 弟子皆走了,苍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对着谢言星郑重行了一个最正式的剑礼:“此次秘境,若非谢道友大义……往后再遇,北冥玄宫必报此恩!” 行完礼,她也不看谢言星作何反应,急匆匆走回自家队伍中。只是刚转身时,短发被风扬起,隐约看她耳根发红。 “原来,这是北冥玄宫,自上而下,一脉相传?”谢言星扬眉,啼笑是非,回过头看着自家队伍的四人。 结果一回头,晏风吟早已在一旁找了个山壁靠着歇息了。 湛含巧伸了个懒腰,眨了眨眼:“人家常年封闭宗门,心思纯粹,咱们还是少逗吧。” 明真不同意地看向谢言星:“可言星师姐就是这么厉害,她们敬仰,人之常情。” 谢言星只能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一直微微笑着的苏昭辞。 苏昭辞遥遥望着北冥玄宫队列里不时向谢言星投过来的炽烈目光,半阖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言星师侄如此耀目……众人仰慕,人之常情。” “只是,下回,言星不妨也钻研些没修为的人也能用用的法门。”他仰头扯了扯谢言星的衣袖,“我瞧她们能学,眼热。” 第40章 杂修奇事录 天际有了些许蓝色,云浑浊的黄色清浅了。 谢言星与苍羽并肩而立,不远处,轮班的两队北冥玄宫弟子正与两处魔气搏斗,四人结成剑阵,张弛有度,阵型稳固地一步步将魔气引回谢言星的锅鼎前。 随着苍羽一剑送入,朦朦雾气自鼎口漫出,将魔气包裹,澄澈剑光一闪,只余下两枚魔晶。 “收工。”苍羽道,挥手示意脸上渗出细汗的北冥弟子回昼夜不停的聚灵阵。 她们互相搀扶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疲意,满满的都是兴奋:“大师姐,我觉得我快突破了,不如下回还安排我们队吧!” 苍羽一板一眼:“修炼去,魔气练剑所得需调息内化。” “你听她们扯,她们哪里是冲着多打魔气,分明图的是这个。”谢言星笑着打断,倾倒出锅里的剑气汤,给弟子一人一碗,“喝了就快别逗你们大师姐了,小心下回,她看你们还没突破,给你们加任务!” “多谢谢师姐!”弟子笑嘻嘻地接过,丝毫没有因为被说穿变色,反而朝着苍羽挤挤眼睛,“那也是因为苍羽师姐剑气汤至鲜至锐,我们尝完,寤寐思服啊!” 然后在苍羽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跑回聚灵阵内坐下,徒留苍羽一个人头上近乎要冒热气。 “哎呀,轻松点好,修炼除魔两不误,这才算得上秘境试炼。”谢言星叉腰站在苍羽旁边。 苍羽定色:“若非道友提出的这两队轮替之法,也不会有如今这局面。北冥玄宫弟子修为精进,要多谢道友指引的聚灵阵和慷慨的剑气汤。” 谢言星望着己方的几人与北冥玄宫的弟子聚在一块,笑得眯起了眼睛。 自上回乔一禾改进了聚灵阵后,北冥玄宫弟子应对魔气热情高涨,约莫一个半月,又取回了八枚魔晶。 只是那一遭除完魔,二十二人皆疲惫地调息了一个月,才尽数恢复了精神,去往下一处魔气。 十几个人一道抢灵气,那一个月里,聚灵阵日夜不歇,阵法核心的材料都换了三块。 纵然改良版聚灵阵算得上不错,也经不住这样消耗。 谢言星于是有了一计。 “轮着来。”她点了点分成四队的北冥弟子,“一次两队,每队只负责应对一处魔气,我们一锅就解决两个,然后回来调息。” 苍羽不理解:“但算下来,魔晶获取的数量会少,不必如此优待。” “时间还长,魔晶怎么算都不会完不成。但分两批修炼,灵气富裕不少。”谢言星锅铲指了指光芒再度淡了下来的聚灵阵,又拍了拍身前锅鼎,“一锅剑气汤分给八个弟子,也正合适。”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1节 苍羽沉思,最后松口:“可以一试。” 北冥弟子欢呼雀跃,试了几番,有两个弟子一举突破金丹,另有一个弟子剑道心法上了一阶,自此,分批处理魔气成了这二十二人分队的惯例。 正想着,一枚魔晶递到眼前。 “这块归你们。”苍羽收起另一块,冷冰冰的脸上透出了些恍惚,“若换了遇到你们前,告诉我,如此张弛有度,两年后在这秘境里便有了仅六十枚魔晶,我无论如何都不信。” 谢言星正收起锅鼎,准备带着魔晶去找负责收纳的湛含巧,闻言眼珠一转,凑到苍羽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两年前,我也无论如何想不到。” 苍羽面色正肃,等着她的后半句。 谢言星话锋一转:“北冥玄宫苍师姐的剑气做汤,竟是这种海鲜味的。” 瞅见苍羽耳垂应声一红,趁着苍羽整个人呆在原地未反应过来,谢言星飞速抽身奔往湛含巧。 湛含巧正和乔一禾凑在一块,两个人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本以为乔一禾是个软糯姑娘,按性格和所学,她们这几个里,最先熟络的会是明真。 谁知道一来二去,她与湛含巧反而常常呆在一处。 谢言星没多想,人未到,先递出魔晶:“含巧!今天的魔晶!” 听到她声音,乔一禾飞速地抱紧手上的东西,向后跳开两步,蹿到湛含巧身后。 谢言星眯了眯眼。 湛含巧脸上瞧不出半分异色,大大咧咧接过魔晶,动作流畅地放进封印盒里收好:“我来数数……第四十四枚!再过几个月,都快凑够宗门要的五十枚了。跟着言星,真是躺赢啊!” 湛含巧虽然话多精明会算账,但因为秘境结束时间还久,平日里从来不点魔晶数。 谢言星盯着湛含巧的脸,她笑意真诚,只是眼睛睁得格外大,反而欲盖弥彰写满了“心虚”二字。 谢言星抱臂,目光在眼神闪烁的湛含巧和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的乔一禾扫了个来回。 “在看什么好东西呢?”她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向乔一禾逼近一步,“见者有份,也让我观摩观摩?” 乔一禾随着她的脚步慌慌张张地后退,最后退无可退,整张脸涨得通红,闭着眼视死如归,双手递出紧紧抱在怀里的书册,声音又快又急,气都不带喘:“是含巧师姐写的《杂修奇事录》她听我说想知道言星师姐的事情就给我看……” 《杂修奇事录》? 耳熟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谢言星一愣,接过那本明显是手写装订的书册,翻开封面硕大的“二”字样,几行极其夸张,洋溢着湛含巧个人风格的溢美之词跳入眼帘。 “……说时迟那时快,谢言星执铲而立,面对万千魔气,犹如厨仙临世,一翻一炒,红裙飘扬,尽显风流……” 一股强烈的羞耻轰然在谢言星耳边炸开。 这还不算完,她不小心瞥见另一侧的图画——她从来不知,湛含巧竟然有这般手艺—— 画中人背向画卷,顶天立地,面前魔气如潮,而她一人一铲,一夫当关。 “湛、含、巧!”尴尬的热意一瞬间涌上,谢言星啪一下合上书页,试图用咬牙切齿掩饰窘迫,“你一天到晚到底都在写些什么东西?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会有第二册?” “略作加工的纪实文学!这都是对你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啊!”湛含巧义正词严,脚下悄悄向后挪了两步,“你不知道,第一册现今在北冥弟子里极受欢迎,催着我把秘境的事情写成第二册,我这是顺应民意!” 乔一禾也悄悄抬起头,小声补刀:“写,写得真好,师兄师姐大家都爱看……而且,言星师姐你的事情,当得起……” 被两人一唱一和,谢言星尽量自然地转头看向北冥弟子,正正对上了几束热切的目光。 正巧,那几人手中,是一本褐色封皮的书册。 谢言星完全不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只想当场离开这一个可怕的地方。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落荒而逃,抛开掩在发后的耳垂如今热意滚滚,她强作镇定,目光转向乔一禾:“一禾,你如今阵修之道大有突破,这改版的聚灵阵如此神效,必须得大写特写,宣扬四海!这样,下一本《杂修奇事录》,就让含巧写你。” “也好把你的书册生意扩大到北冥玄宫,多好啊,含、巧、师、姐!”谢言星对着湛含巧笑意盈盈,咬牙切齿。 她本以为乔一禾必然也会被尴尬冲头,来分担分担方才她的感觉,谁知,乔一禾目光清澈,毫不犹豫:“可是,言星师姐,我是剑修,不是杂修。” 谢言星猝不及防,一时间连尴尬都淡了,下意识以为乔一禾受了委屈,神色不由得认真起来:“若是因为你们宗门歧视杂修,你可以来我们东澜仙宗,我认识很厉害的阵修前辈,绝不会埋没你。” “不不不不不!”乔一禾连声急道,头摇得像拨浪鼓,目光明亮,“宗门里,大师姐她们待我都极好!我先前只是从未想过,我能做成这新聚灵阵。” “我从小时候,第一次摸到剑的时候,就确定我想当剑修了!阵修只是爱好,剑修是志之所向,从未变过。” 她说着,反而仰头,好奇地看向谢言星:“言星师姐,像你如此厉害,甚至自己开创了许多独门的食修法门,应当也决心当食修许久了吧?你是因为什么,选择的修食道呢?” “我……” 谢言星被问住了。 问什么当食修? 最初转职食修,是求生所迫,机缘巧合,临时寻的借口;正经修炼食修法门,是苏昭辞劝说,她也觉得有趣;后来则多了些“路见不平”“我偏不信” 的意思。 都说剑修至尊,剑道无双,都说天生剑骨,合该练剑。 预知梦醒来,转职食修,反而见了明真被歧视、她自己在擂台上被看不起。 她见不得,就想做给他们看,食修也能大比第一。 可若是真的问她,为什么想当食修,她似乎从未想过。 就在谢言星张口,想随意找句话推过乔一禾这个问题时,一股极危险的气机在心头闪过。 谢言星与湛含巧齐齐抬头。 似乎有剑光一闪。 远方,原先因为魔气被除去而亮起的天际一瞬间变回了原先的惨白,一大片魔气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一时间山崩海啸,漫天黄沙卷起,遮天蔽日,肆意地向四方席卷。 她们所在的方位也不例外。 苍羽急促的高呼护划破空气:“戒备!” 第41章 有人被困 魔气如黑色海啸,自天际奔涌而来。虽非直扑此地,但弥散的恐怖气息已让谢言星神识狂鸣。 “结阵!”苍羽一声令下。 原先分散坐着的弟子们闻声而动,没有一人慌乱。身影交错间,她们有条不紊地分列几方,剑指长空,道道凛冽剑意冲天而起,瞬间交织成一座光华流转的剑阵,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明真站在阵眼核心,腰间的兔子挂件贴着衣服格外板正。她面沉如水,不见半分平日稚气,双臂抡圆,锤重重顿于地面。 刹那间,十六名北冥玄宫弟子手中剑齐齐轻吟,缀在剑穗上的兔耳状玄佩亮起微光。 光辉如活物般延伸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璀璨的网,最后尽数汇于明真锤下。 明真绷着脸,手攥紧了锤,身形稳如磐石。 玄佩调和十六人截然不同的剑意气机,奔流的光华在她锤下融贯为一。 整个剑阵光华大盛,剑气如冰似雪,凝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凛然堡垒。 谢言星也没闲着,站在剑阵后方,锅鼎早已预热。 她信手自储物手环里掏出几块灰扑扑的顽石。 ——那是自分隔秘境内外部的山壁上,硬生生薅下来的。 见状,剑已出鞘的晏风吟心领神会,在提剑向魔气前,先一道剑气劈向谢言星手中石头。 固若金汤的石头在化神剑修的剑下不情不愿地层层崩裂,露出内里灰色薄膜覆盖的团子。 谢言星锅铲一按,团子落入锅鼎中已热好的水里,鼎下灵火骤旺。 剑下毫发无伤的薄膜在沸腾的水中迅速软化,渐渐溶解,露出白灰色的膏状核心。 谢言星锅铲翻飞,或压或挑,或揉或拉,白灰色的膏体一点点拉伸、延展,化为无数细微却坚韧无比的灵丝。 “去!” 谢言星手腕一抖,铲尖轻轻一挑,千百道细丝已成了食修铲下唯命是从的食材,如雨般落向北冥弟子脚下,无声无息地没入地面。 霎时间,那座洁白璀璨的剑阵外,迅速地镀上一层沉凝厚重的灰芒。 原先外放的锋锐剑气瞬间收敛,整座剑阵气息变得古朴而内敛,仿佛是一座亘古屹立的磐石,岿然不动。 也就在这一刻,席卷而来的魔气嘶吼着,轰然而至。 隔着剑气织成的堡垒,犹能听到令人胆寒的厉啸。 轰!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传来,厉啸声震耳欲聋。 然而,纵那足以侵蚀万物的漆黑魔气掀起滔天巨浪,未曾伤到这沉默的礁石。 魔气洪流掠过剑阵,呼啸着向更远处奔涌。 众人刚松了半口气。 谢言星眼尖,瞥见滔天黑潮中,一道黯淡光芒一闪即逝。 等她定神看向那处,那光又极快地被奔流的黑潮吞没,仿佛只是幻觉。 但下一刻,谢言星对上了苍羽的目光,便知绝非看错。 苍羽神色凝重,剑气已压到了几乎极致,只能在长剑边缘看到一点点亮色。 “有人被困。”她与谢言星目光一碰,声音清冽。 谢言星点头:“术法被湮没得太快,看不出是哪宗弟子。” “皆为道友,能救得救。”苍羽声音仍是冷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应和。 剑阵里,一个北冥弟子脆生生地喊道:“这魔气虽然强,但我们的剑阵也不是吃素的!” “就是!就算要斩灭它难了点,我还不信只是救个人也不行!” 谢言星掂了掂手中的锅铲。 锅鼎里,灰白色的团子还在源源不断地被烹煮护阵,难以分神再炼剑气。 “谢师妹……方才烧过剑气,现今调息得如何?”苍羽递了个询问的神色,“救人为要,可能还得劳烦你稳住剑阵。” 谢言星从善如流,弯了弯眼睛:“那就多谢师姐体谅了!我还愁没法给师姐打下手呢。”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2节 一道与苍羽的剑截然不同的清啸响起。 “开路的事有师姐在。”晏风吟挽了个剑花,拍了拍谢言星肩,“一直让师妹冲在前面,我们这些当师姐的,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而且,我和苍道友先前可琢磨了些东西,就差来点东西,让我们能倾力施为,也好教让师妹看看呢。” 她平日里万事不过心的眼睛里亮起熊熊战意。 “背着我偷偷练组合技是吧?”谢言星讶然,打趣,“那我可等着看啦!放心开路,剑阵稳着呢!” 晏风吟与苍羽对视一眼,双双蹬地,如两颗逆流而上的星,纵身跃入那近乎无边无际的黑色中。 在两人身影被黑色吞没的前一刻,一道潇洒的剑意出现。 谢言星凝神望去,那剑如同无拘无束的旷野长风,浩然风过处,魔气无力抵抗,真如潮水般被风一推万里。 但此处魔气最诡谲处在于无止无休的再生。 近乎在被长风吹散的同一瞬,漆黑如墨的魔气已再度生成,如暗中窥伺的毒蛇,向着剑气已去的晏风吟扑去。 但毒蛇方才吐出蛇信,眼前已蒙上淡淡烟雨。 只见那等候多时的澹烟疏雨织成潮雾,将再生的魔气尽数吞没。 下一刻,一道橙光宛如夕照,在雾中晕开,纯粹的剑意在雾中蔓延,如丝如缕,无处无边。 长风非但没有吹散烟雨,反而将雾编织得更浓。 浩荡洒脱者开路,纯粹绵延者护路,晏风吟和苍羽两柄截然不同的剑,此刻竟配合的妙到毫巅,双剑合璧,劈开黑沉沉的浪潮。 撑着剑阵的弟子望着她们的剑,差点剑气挥岔了位置。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赞叹,凝神将锅中白灰色的团子拉伸得更细更稳了:“别看呆了,我们跟上!” “起!” 北冥玄宫的一十六名弟子齐声喝道。 在这一声后,那剑阵织就的古朴而沉重的堡垒,稳步向着那条滔天魔气中被开出的道路走去。 直至最深处,魔气重得如巨山凌顶,连空气都凝滞。 晏风吟与苍羽双剑交错,死死撑住即将合拢的通道。 即使两人都已是化神剑修,想在这般的魔气里开路还是太过勉强。 她们合力撑着,无暇他顾。 剑阵终于抵达。 即使这里的魔气比外界更难抵挡,但众人合力铸就的剑阵亦是非同一般。 北冥的剑阵,明真炼器以连通,兼以谢言星炼化的山壁加固,剑阵的灰芒闪烁了数息,再次稳稳落定,将骇人魔气阻隔在外。 谢言星立刻迎回脱力的晏风吟和苍羽二人调息,随后目光扫过地上的两个人。 两道身披破碎黑袍的身影半跪于地,全靠一柄深深插入地面的剑支撑着明灭不定的屏障,已是强弩之末。 屏障在魔气洪流中显得太过微弱,明灭不定,但若非这个,只怕他们早已被魔气洪流冲走吞没。 看着标志性的黑色兜帽,站在最前的北冥弟子转过身,谢言星能看见她的嘴张张合合,但声音迟迟没有传到耳边。 “西漠剑冢的人?” 谢言星辨认着她的口型。 那弟子似乎后知后觉,捂住嘴,瞠目结舌。 旁边其他人四目相望,慌忙想说些什么,但同样是只看见口型变化,半点没有声音传出。 是这里魔气的问题。 谢言星闭目,这里的魔气已沉重到近乎凝实,即使站在剑阵中央、剑阵已把魔气拦截在外,那沉滞的气息已使这里连声音都不再流动。 剑阵固若磐石,魔气试了几回后仍纹丝不动,似乎已无意挑衅,反而绕开剑阵向着其他地方涌去。 看着西漠剑冢二人的屏障已如微弱的烛火,似乎下一刻就要灭去,一名北冥弟子已抢先一步想上前搀扶。 谢言星疾步上前,一把按住那个想去搀扶的北冥弟子手臂,示意她回去守阵。 谢言星扔出明真炼制的屏障,谨慎地拖着锅鼎一同走到西漠剑冢二人身前,确保锅鼎在触手可及处,灵火随时燃着以便万一出了状况可以立即煮灵膳脱身。 尔后,她以炼化的灰白色团子护住身前要害,蹲下身。 就在这时,低垂的兜帽下,一人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但魔气凝滞的空气里,没有半点言语传入耳中。 兜帽落下阴影,口型辨不分明。 谢言星动作顿住了,但看着就要消失的屏障,瞬间做出决断。 以灵力护住手,她的指尖已触碰到其中一人的衣袖。 就在她碰到两人的瞬间,凝滞的魔气陡然流动起来。 声音忽然自一片死寂中轰然炸响。 那微弱的警告姗姗来迟,伴着汹涌的魔气呼啸,猛地冲入谢言星耳中。 “小心,魔气会再生!” 刹那间,西漠剑冢二人摇摇欲坠的屏障应声碎裂,本已被拦截在外、看似已不在意此处众人的魔气自两个西漠人背后扑来。 那如潮水般无边无际的魔气接续着,凝成了长长一尾。 漆黑的魔气再不复方才躲开剑阵时那般善解人意满盘和气,彻底露出了凶恶的牙。 明真那此前能坚持近乎一个时辰的屏障仅仅阻碍了这嚣张魔气两息。 谢言星趁这两息时间抓起二人往剑阵方向一丢。 下一瞬,魔气已撕开谢言星护体的灵气,向她脖颈处撕咬而去。 第42章 剑可除魔? 早知道如此汹涌的魔气不可能好应付!谢言星早有戒备,腰向后一折,一道凝若实质的魔气利爪堪堪擦着她鼻尖掠过,冷意几乎已触及她肌肤。 电光火石间,谢言星拧身回正,一把将锅鼎拽到身前。 先前备好的灵龟甲碎成了粉倒进五谷浆里,谢言星撑着锅鼎,在她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操作下,棕褐色的坤元膏正飞快成型,周遭的土灵气已被拨动。 然而,凶戾魔气既然已觑准她迈出剑阵救人的机会,哪里会放她称心如意做完灵膳? 谢言星的锅铲已卯足了劲地加速,但魔气不知何处生成的爪牙比她更快。 魔爪一击不中,竟违背常理地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扭曲身子,在空中化为三条刁钻毒蛇,再度撕咬向她周身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被坤元膏引动的土灵气终于凝聚,如一堵无形之墙,拦在了谢言星与魔蛇间。 魔气化做的蛇硕大的身躯狠狠撞上土灵壁垒,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下一刻,土灵气被魔蛇无情撞碎。 谢言星额头渗出汗,金丹期的修为疯狂运转,通过锅鼎竭力牵引着天地间逸散的土灵气,汇成一道又一道土墙,艰难格挡着魔气近乎连绵不绝的扑杀。 魔气与灵气碰撞的锐响震得她有些耳鸣,经脉因灵力损耗已隐隐作痛。 未达元婴期时,修士体内的灵力每次运转皆有损耗,无法在斗战中补充。 她心下雪亮,她的灵力终有竭时,但眼前的魔气生于这片无边黑海,力量近乎无穷无尽。 她靠烹煮灵膳牵引灵气,再快也快不过魔气本源! 不能耗下去! 谢言星且战且退,试图向剑阵靠拢。 但魔气仿佛料得一清二楚,剑阵是这群修士闯进来的依仗——先前硬是等谢言星迈出了剑阵才暴露凶相——不肯放她回到剑阵的庇护。 这一束长长的魔气狡诈异常,竟然不再急于强攻,反而紧紧缠在她左右,如附骨之疽。 缠得太紧,魔气化做的蛇尾触及谢言星周身护体灵力。谢言星法衣阵纹一闪,魔气一声尖锐嘶鸣,蛇尾直接被狠狠烫去一整块。但它一甩尾巴,竟仍维持着原样不闪不避。 宁可被她护身灵力灼伤,也绝不给她丝毫脱身的机会! 谢言星抿唇,不得不停步在了剑阵外。 “谢师姐,我们助你!”剑阵内,一名北冥弟子看得心急如焚,剑锋一转,阵势微调,一道凌厉剑芒便要斩向纠缠谢言星的那段魔气末端。 “不可!守好剑阵!”谢言星见状大惊,厉声何止,心神一分,锅铲微顿,操纵的土灵气瞬间有了一丝滞涩。 纠缠谢言星的魔气抓住这一空当,咧着不存在的嘴,穿越防御的间隙,啃噬向她露出的手腕! 与此同时,剑阵因方才那一下攻势转换,屏障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瞬。 阵外看似安安静静的黑潮瞬间沸腾,汹涌着向那细微破绽渗压而来。 那北冥弟子骇然失色,慌忙再度转回守势。 灰色剑芒大盛,极其艰难地才将渗入的魔气再度逼退,阵势复归稳固。 弟子们不敢再有半分轻举妄动。 阵外,谢言星已来不及御使土灵气回防! 危急关头,她指尖灵光一闪,捻起先前炼化的灰白团子,向手腕一挡。 滋——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 魔气撞上灰白团子,如冰遇火,冒着烟迅速消融。但那奇异的灰白团子也随之融化殆尽,不可再用。 挡下了,但防身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灵力亦坚持不了多久。 谢言星调整着呼吸,手心有些发麻。 北冥弟子眼睁睁看着谢言星独力苦战,一个个急得眼睛发红,但只能死死守好剑阵,一十七人再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言星看着食材渐少的锅鼎,心念一转,有了一计。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3节 她不再凝聚土灵气抵挡魔气,而是化挡为引,大大方方拼了命地将魔气引向己身。 魔气前冲之势受她一牵更快,魔蛇尾巴旋了一圈,辨不清她此举意图,但看着眼前灵气横溢的修士血肉,按捺不住往空门扑去。 下一刻,谢言星身法陡转,魔蛇面前一空,收不住前冲的力向前一栽。 栽进了谢言星早备好的冒着热气的锅鼎里。 通体玄黑的锅鼎鼎身拔长,变得极深,防护的阵纹疯狂运转着,顷刻大亮,一时间幽黑到视线不清的魔气黑潮内竟几乎亮如白昼。 谢言星用力将魔气拽入锅鼎后,看也不看,转身就向剑阵内狂奔:“走!” 不是喜欢化形成蛇咬人吗?往锅里走一遭看看做成蛇羹之后还敢不敢叫嚣! 凤羽金枝炼就的上品锅鼎,东澜仙宗顶级阵修绘制的阵纹,就算煮不熟这魔气,总也能多些逃生的时间! 但这里的魔气实在太过阴毒,谢言星隐隐感觉锅鼎中的魔气少了。 或许是注入了她全身灵力的锅鼎仍然制不住魔气。 要是她真是个一夜悟道的天才就好了。 若是此时她已化婴,将锅鼎炼入元婴作为本命法宝,此刻只消元婴跳出躯壳,便可知晓锅鼎内究竟是何种状况。 但谢言星此刻只有金丹期,她来不及看身后究竟是何种状况,只是榨干了最后一丝灵力奔向剑阵。 谢言星终于一脚踏入剑阵,迎面的不是焦急撤离的北冥弟子,而是方才被送入剑阵的西漠剑修。 那个方才连说话都费劲的修士苍白的手自兜帽下伸出,那柄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剑向上一抬,撞上不罢休的魔气。 两个动作发生在同一刻,谢言星另一只脚尚未落地,她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柄剑的剑尖,点在了追来的魔气尖刺之上。 下一瞬,时间静止、拉长,本就一片死寂的魔潮内部安静到变成一片虚无。 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刺目白光湮灭了一切感知,吞噬了一切! 动作停在了那一刻,声音、视线被尽数剥夺,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白。 谢言星从那片纯白中挣脱,另一只脚踉跄踩在了 坚实的地面上。 凝固的神思极其缓慢地恢复流淌,她看向动作维持原样的众人——举剑向天的北冥弟子、举锤向地的明真、坐地调息的苍羽晏风吟,以及奉剑上抬的西漠剑冢剑修。 所有人都极其一致地抬起脸望向眼前熟悉至极的秘境,天色惨白,黄云低垂,黄沙遍地。 谢言星的心神终于重归关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炸得一片空白的记忆逐渐衔接。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劲。 ……魔气,消失了? 谢言星霍然转身。 仍是熟悉的秘境,只是半空中,静静悬浮着一枚碗般大小的黑色晶体。 谢言星本该断定这是一枚魔晶,但它周身毫无逸散的魔气,只是安静地盘旋着,通体漆黑,在光下闪出些亮色,像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黑曜石。 她急步想要上前,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响。 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道狂喜的声音: “成了!” 那个西漠弟子捧着手中光秃秃的剑柄,喜意几乎快掀翻天,与印象里冷漠的西漠剑冢弟子判若两人。 谢言星低头,是几片彻底黯淡、失去所有灵性的碎片。 ——正是西漠剑修那柄已然崩碎的剑。 “剑碎生光,魔气尽除!”另一个西漠弟子声音急促,“快,快记下!方向没错!成功了!” 谢言星蹙眉。 白光亮起后发生了什么,她尽数失去了感知。 的确,西漠那把剑应该是触及了魔气,但谢言星与魔气缠斗时,魔气的源头分明已尽数涌入那条魔蛇。 一剑,能顺着魔气直接斩至核心吗? 真有这等奇效,预知梦里剿灭魔气一战怎么拖到了八年后? 疑虑萦上心头,谢言星抬手,锅鼎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掌心,神识探入。 锅鼎内空空荡荡,魔气、灵气、灵膳,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鼎壁光滑依旧,阵纹流转如新,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缠斗从未发生。 谢言星一寸寸细细摩挲过锅鼎内外,全神贯注。一旁再度脱力倒下的西漠弟子、湛含巧奔上来的脚步声,都仿佛隔着一层浓雾,没侵入她心神半分。 “……言星?”湛含巧笑嘻嘻地凑近:“西漠剑冢弟子好宰,名不虚传,快快快,回阳汤,两碗!我可换来两枚魔晶呢!” 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落入谢言星耳中,她随手取出两碗回阳汤递过去,心神仍全然沉浸在锅鼎上。 她回头,那两个西漠剑冢的剑修已将回阳汤一饮而尽,恢复了几分气力,挣扎着坐起,其中一人依旧紧紧攥着光秃秃的剑柄,另一人抬起头。 宽大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下颌激动地绷紧,声音微微发颤:“成了!我西漠剑冢三百年来研究除魔,这是第一千七百六十三号试验剑。推演无数,终于实证了……” “诸位也看到了,方才,剑碎,魔除。”他斩钉截铁,语气热切,“第一柄除魔剑已成!日后,只要炼出一把足够锋锐的剑,就能除尽天下魔气!” 第43章 前因后果 西漠剑冢那弟子话语慷慨激昂,但话音落下,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一片尴尬的寂静。 魔气如何被除去的,谁也没看到。这番自顾自的慷慨陈词,众人因着道友情面没有打断,心底确实不信。 只听得明真吸了口气:“难怪先前师父带着一群师兄师姐去西漠剑冢……” 话到一半,她发现所有人目光都聚焦过来,顿时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放越轻。 明真的师父是东澜仙宗百工峰峰主。 百工峰,除魔剑,几个关键词在谢言星脑海里激烈碰撞,秘境前模糊的记忆骤然清晰。 她声音平静,唯有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明真,你师父同西漠剑冢合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合作的时间……”明真对上谢言星异常认真的神情,知道事关重大,手揪着兔子挂件的毛,脸快皱成一堆,努力回忆着,“我成亲传弟子之后,有回一个师姐聊起,她们是第二次去西漠。第一次……” 兔子挂件都快被她揪秃了,她皱巴巴的眼神在几个师姐之间来回求助。 湛含巧盘着铜币,适时接过话头:“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有回议事会,百工峰峰主要了一大笔灵石,剑尊竟然也同意了,好几个峰主为此大吵一架!” “应该就是我最后一次去议事会。”湛含巧托着下巴,“好像就是言星这届拜师大典前吧?明真你是什么时候成亲传的?对的上不?” 时间对上了。 “你们百工峰挪走大笔灵石,说什么能‘斩尽魔气’!”秘境前的议事会上,天篆峰峰主怒气冲冲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在明真小幅点头的动作里,谢言星闭了闭眼,俯身拾起地上那柄碎剑的残片。 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颤。 三百年前,西漠剑冢开始研究除魔剑。 上一届议事会,东澜仙宗百工峰与西漠剑冢合作,共研可斩尽魔气之剑。 拜师大典,她测出天生剑骨,剑尊罕见决意收徒。 时间串成线,暴露出完整的真相。 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谢言星只觉得后脖颈那块剑骨发烫。 周围弟子们却已经兴奋起来。 西漠弟子的话,有东澜仙宗背书,竟真的不是信口开河! “那这剑成了,是不是以后魔气就不会灭而又生了?” “下一回仙魔大战,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那么多师兄师姐……” 弟子们激动地互相对视,喜悦的气氛刚刚蔓延。 甚少开口的晏风吟却冷哼一声。 她打断了几欲庆贺的众人,睨着西漠弟子:“你怎么就断定,你这把剑成了?” “你们困在魔潮里那么久,偏偏快脱身了这剑生效?最后白光一闪,谁看见了魔气是如何消失的?”晏风吟起身拂袖,明艳的脸上尽是质疑,“说不准是秘境自己发了癔症,把魔气吞了。” 西漠弟子一时语塞。 然而无论是兴奋抑或反驳都未入谢言星的耳,她只是凝神,把那些碎片拼成剑的原貌。 一把窄剑,色泽普通,入手略沉,不难想象灵光仍在时的锋芒。 如果是其他剑修拼命得来的本命剑,必当珍之重之,日夜不离身。 而它,连个剑铭都没有,守这两个西漠剑冢的剑修直到剑碎,换他们口中一声“第一千七百六十三号试验剑”。 预知梦里,她被剜剑骨时,剑尊曾说那是为了炼一把无双剑,除去天下魔气,还盛世清平。 她原以为那是仙魔大战告急时的无奈之举,只是自己命不好。 却不知,这一切在拜师大典前就已注定。 预知梦里,她天生剑骨,因剑尊收徒懵懂走上修剑之路,兢兢业业炼剑十年。 原来从最开始,她就只是被选中的一块,炼剑用的骨头。 一股寒意攫住心脏,谢言星近乎是迷茫地抬起头。 那拜师大典一场大梦后,她自以为千方百计躲了拜师、学了食修,当真躲得过剑尊的剑吗? 若是剑尊扬言,除魔剑非天生剑骨不可…… 她目光掠过两年秘境同行来熟络的面孔,此刻尽管被晏风吟泼了冷水,她们面上的兴奋仍然不减。 ——这些人,还会如现在这般笑着喊她“言星师姐”吗? 还是同预知梦里剑尊的剑一样,催她成全大义,干脆利落? 正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 “两位道友,除魔剑若是真成自是好事,但恐怕不得不打断。” 谢言星转头。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4节 苏昭辞仍是那身浅色薄衫,衬得他黑发愈浓,面色愈白。 他神色镇定,声音有些轻,但字字清晰:“我有观测灵气魔气之法,方才她们困于魔潮中迟迟不出,便在外面一直盯着魔气。白光出现时,魔气为何消散确未看清,但…… ” “魔潮炸起白光前,我确实看到了一缕剑意,招式与东澜北冥剑招截然不同,应当就是两位西漠剑冢师侄的。” “只是,”他清浅一笑,“那剑意消散极快,在白光出现前便已散了。我因此得幸看得清清楚楚,剑意离魔气本源之处,相去甚远。” 在魔潮里出剑的那个西漠剑冢的弟子闻言,攥紧了空空荡荡的剑柄,不服气地又问了一句:“若真有能观测仙魔气之法,同辈间早该传遍了,可我此前从未听过东澜仙宗这届弟子有如此奇人。莫非是东澜仙宗想独占除魔剑……” 另一个弟子按住他手,止住了他接着向下说:“师弟执念太深,一时冒犯,实在抱歉。只是,如道友所言,魔气消失时,既什么也看不清,道友如此武断地说除魔剑未成,有些无稽。” 苏昭辞也不恼,极罕见地展眉。 一阵风过,吹起发带,他束起的长发飘扬。 平日温和的面容此时竟透出几分少年气:“在下东澜仙宗苏昭辞,论辈,你们当喊我声师叔。” “你们小辈见的少,不信事有成败。无妨,师叔教教你们。”苏昭辞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谢言星与两个西漠弟子之间,“那炼剑除魔一事从未证实过,现在拿出来起哄,为时过早了些。” 谢言星僵住的身子正巧对上他低头望来的目光。 那眼神温柔而灼灼,正如后山那颗桃树花最盛时的样子。谢言星几乎没顶的绝望一点点退去,被压住的神智清醒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摸到腰间锅铲,如同在海上漂浮许久终于踩到陆地,心一点点踏实下来。 这不是那个懵懂的预知梦,她已成食修。 梦里梦外,炼剑除魔一事,她从未亲眼见过。 既未见过,便不足信。 修仙是逆天而行,唯一要信的,是她自己,是食修谢言星的锅铲和锅鼎。 面色恢复了平日里的轻松,她问:“两位道友,我有一问——先前困于魔潮时,这柄剑,是否未曾除魔气?” 捧着剑柄的弟子又想开口,但被他师兄按住了,师兄默了默,答道:“……是。” “既然如此,炼剑除魔一事,便不能下定论。”谢言星在两人反驳前接道,“但兹事体大,我们既在魔气遍布的秘境中,便不妨试一试。” “这些残片,我方才拼过,可复现完整剑形,未有缺漏。”她以灵气托起地上的剑残片,推到明真面前,“这是我师妹明真,百工峰峰主这一代亲传弟子,论炼器造诣,不逊色她师兄师姐们分毫。” “往后,由你们与我师妹重铸这柄剑,我们再寻魔气试上一试。”谢言星定定地看着两人,“究竟这剑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两个西漠弟子沉默良久,终于应下:“好。” 他们当即拉着明真到一边比划起来。 苍羽适时开口:“北冥弟子,回去修炼。” 北冥弟子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几个胆子日益大起来的,竟高声问:“大师姐,你还没说今天我们表现如何呢!” “临阵变换不足。”清冷的声音落下,北冥弟子个个如丧考妣,苍羽顿了顿,又说,“但向前数三代北冥玄宫弟子里,你们剑阵第一。” 年轻的弟子们顿时又如打了鸡血,三步并两步飞奔回聚灵阵。 众人各自散去,谢言星心神一松,却感到一道目光仍落在身上。 她转头,正对上苏昭辞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迅速别过脸,启唇想说些什么,可声音未出,先是一串气声,随即化为难以遏制的咳嗽。 他抬手成拳掩着唇,咳得肩背微颤,连那方才飘扬的乌发都一下子沉颓下来。偏偏那双惯来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因生理性的泪水而洇湿,水光潋滟,连带着眼尾也飞起一抹脆弱的薄红。 谢言星先前满脑子除魔剑和预知梦,此时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苏昭辞那句轻描淡写的“便在外面一直盯着魔气”。 仙魔眼的后遗症她再清楚不过。 方才弟子齐聚,按这小师叔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怕是硬提着一口气撑足了场面,此刻人散才显形,怕是已忍到了极限。 她眼神飞快掠过他微颤的肩线、湿润的眼角以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色,脑子里像是被那抹红刺了一下,瞬间有点发空。 她手下意识就忙乱地在储物手环里一阵翻找,摸出常备的一盏凝元露,近乎粗鲁地塞进苏昭辞微凉的手里。 不是早同你说过,非必要不准动用仙魔眼!”她语气又急又冲,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用完了也不知道及时找我喝凝元露,你就这么不上心自己的身体?!” 苏昭辞被她这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弄得一怔,一时间忘了咳嗽。 他垂眸看着被她强塞入手的温润玉盏,又抬眼看向她因怒气而显得格外明亮生动的眸子,心底愈发明了。 她果然就是爱看这副病弱模样。 苏昭辞掩唇的拳放下,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塞玉盏的手指,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喜意。 他于是从善如流,将凝元露一饮而尽,然后抬起眼望着谢言星。 “方才那除魔剑确实不对劲,我看你没有反驳,一时情急,忘了答应你喝凝元露的事了。”他声音因咳嗽而低哑,但落在谢言星耳里,反而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软意。 ----------------------- 作者有话说:剧情线快进小谢找到目标的高潮了,由于饺子醋们快到了,写得很爽。 感情线终于写到俩人一个误会对方喜欢自己病弱,一个生气对方不爱惜身体动心不自知了,文案在望,写得也很爽。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44章 危机感 惨白的天上悬着一轮蓝日,云絮浑浊如泥潭。黑色的湖潭与清澈的白水相接并存,零星点缀着几株异常正常的绿树更添诡怖。 “最盛的魔气在那处深潭。” 苏昭辞站在队首,指向左前方那死寂的墨色潭水。他侧过身微微垂下头,身形仍站得劲直。 “所有人调息备战。老规矩,若‘神剑’再度无功,便按剑阵应对。”谢言星声音在队列中部响起,提到“神剑”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的淡淡嘲讽。 她大步向前走去,目光扫过那抱着剑的西漠弟子,如愿看到对方身体一僵,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跳如雷辩解些有的没的。 救出西漠修士后,一行人先是按照先前的日程,维持着除魔、修炼的规律生活。 三个月后,那柄“第一千七百六十三号试验剑”修复版终于出炉,她们向着秘境核心出发,以期验证除魔剑的成效。 两年了,众弟子对付愈来愈诡异的魔气已是得心应手,西漠修士的那柄除魔剑却连一声回应也没有。 谢言星并不理会,熟门熟路地行至苏昭辞身侧,极其自然地托住他小臂,另一手已摸出温好的凝元露。 刚一触及,苏昭辞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般,将不少分量倚靠过来。他呼吸略显沉重,长睫低垂,在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又劳烦你了。”苏昭辞转回头,语带歉意,声音放得很轻,就着手低头去饮那凝元露。那双桃花眼直直地凝视着谢言星,像一汪极深的水泉。 谢言星替他撑住人前仪态,旁人只能看见二人站得极近,看不出苏昭辞无力站稳,顺口答道:“我只盼着小师叔好好将养,全须全尾地离开秘境。” 她对上苏昭辞明亮的眸子,后半句想说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 记忆里,小师叔往日过度用仙魔眼时,眼眸如现在一般明亮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一个先前被按下的念头再次浮现。 他依靠过来的力道,似乎过分正到好处了,恰好是她能稳稳撑着不吃力的程度。 她不动声色地捕捉着苏昭辞每一丝细微反应,状若无意接道:“按我的食疗进度,你身子早该大 有起色。如今仍这般……怕是凝元露已不足弥补仙魔眼的损耗。待出了秘境,还是得正经寻个药修看看,绝不能讳疾忌医。” 话语落下,她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手臂一僵。 尽管他调整得极快,下一瞬便抬起手推她肩,温声道:“我觉察得到,已好多了,不必寻药修。或许只是……最近探路用得勤了些,耗神太过。你先去忙正事,除魔要紧,我歇息片刻便好。” 但这瞬间的僵硬,已足够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极快地在谢言星脑中闪过—— 他这脆弱,该不会,是装的吧? 何意啊? 谢言星被推着转身,一时满心皆是荒谬与古怪。 “所以言星师姐……” 不远处,一个惊讶的声音骤响又转轻。 谢言星循声看去,看见和湛含巧凑在一块儿的乔一禾狂拍大腿连连点头:“挺好啊!不像我们大师姐,命苦……” 谢言星本就揣着满肚子疑惑,走过去顺口问道:“又背着我偷偷调侃什么呢?还敢编排起你们大师姐了?瞧我等会儿直接告诉苍羽师姐去。” 二人聊得起兴,连她走过来都没留意,听到她声音,一下子像受惊的兔子,分别向两侧一蹿,眼神飘忽。 谢言星原先只是惯性逗一下乔一禾,但看两人这奇大的反应,已迈出的脚停住了,眯着眼抱臂:“坦白从宽。” 湛含巧干笑两声,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啊哈哈,言星你回来啦!我们没说什么正经事,就是……” 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手臂便喜欢揽着谢言星摇来晃去。 随着动作,手腕上不知什么东西连连撞着谢言星,清脆作响。 谢言星视线望去,顿住了。 湛含巧腕上悬着的,是九枚浸了血的玉签。 “九”是卜算时的极数,血是勾连气机最直接的媒介。 卜修以血为媒,勾连天机,乃是极伤己身的大忌! 近来并未遇到什么需要湛含巧出手的地方,卜修修的是天机,愈少出手愈能长命,怎么会…… “哎呀,这个,没事,近来练手。”湛含巧顺着谢言星的目光看到玉签,满不在乎地捋顺袖口,还是懒洋洋笑道,“再不练练,真是半点忙帮不上。总不能一直蹭你们的机缘。” 她故作轻松,眉眼含笑,但话语全然不容劝告:“我好歹是问天峰大师姐,这是我的道途。” 谢言星心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一下,无力感混着焦躁压在喉头,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一声清锐的剑啸响起,苍羽发出了集合讯号。 “万事以己身为重。”谢言星最终只能挤出这句话,强行压下杂乱心绪,奔向那口魔气深潭。 漆黑的魔气沉作深潭,潭面平和无波,除了颜色漆黑如墨,仿佛是处再普通不过的水源。 深潭间或冒起一两个泡泡,甫一脱离潭面,便化作一缕黑气,轻飘飘地向上,触及潭边绿树的一处枝桠。 滋啦——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5节 腐蚀声响,枝桠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道锐利剑气向深潭斩去,沉而浓的黑气在剑下毫无反抗之意,瞬间便被划开一道深壑。 然而下一刻,黑气重新填合,深潭再度恢复了原先平静无波的模样。 谢言星瞥了眼一旁攥着剑僵在当场的黑色兜帽,挥了挥手。 训练有素的北冥弟子迅速成阵,围拢那透着危险的深潭。 剑阵交织,魔气再藏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被逼现形。 谢言星灵力注入锅鼎,一旁的西漠弟子再度沉声:“定是这处魔气仍太弱,未及先前除去魔气那次的魔潮强盛,剑毫无反应。” 另一个西漠弟子信誓旦旦:“要想试验这剑究竟能否除魔,必得继续深入秘境核心!” 谢言星凝望着眼前愈发诡谲的场景,金丹期的修为将不远处北冥弟子的私语传入耳中。 “两年了!为了试验那剑越走越深,试了多少次,没一次成过。” 苍羽清冷的目光扫过,一众弟子噤声,专心用剑阵勾深潭化出魔气原型。 魔气呼啸着扭曲成狰狞的树影,散出的漆黑魔气宛如藤蔓,张牙舞爪。 谢言星正要运使锅铲,将剑阵绵延的剑气烹作羹汤,还赠魔气,脑海中忽然闪现湛含巧手腕上那九枚浸血玉签。 她深吸一口气,在运使锅铲前,神识探出,撞向锅鼎,比已用得行云流水的锅铲还要迅疾。 ——秘境里魔气太多,翻过一幢又是一件,所有人都急迫地提升修为,谢言星亦不例外。 被魔潮牵制,灵膳烹制太慢难以脱身在前;剑尊收徒真相,未知何时要炼成的除魔剑在后。 两年来,旁人不知,但谢言星清楚地知道,“不够快”“不够强”的焦灼感日夜灼烧,从未止歇。 神识被温和地弹回,剑势锋锐无匹地前去,谢言星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沉。 树影再次被搅碎,漆黑的魔晶留在空中。 北冥弟子熟练散阵,摇头叹息着离去,连眼神都懒得再给西漠剑修一个。 只有谢言星一个人没动。 她闭上眼,几乎是带着一股狠劲,再度将神识投向她的锅鼎。 灵力汹涌注入,烹制动作行云流水。 只是,当香气溢入鼻端的时候,谢言星握着锅铲的手绷得更紧了。 神识再次被温和却坚定地弹回,锅鼎依旧只是锅鼎,沉默地立在那里。 突破元婴的过程,修士谓之“化婴”。神识与天地灵物——可能是灵兽,可能是灵草,更常见的是法器——沟通,融二为一,脱于躯壳,成就独立存在的元婴。 最基本的门槛,就是和法器沟通。 不够,还是不够。 但她必须要突破元婴。 若是能化婴,便再不会像上次那样,被魔气缠住。 烹制灵膳的技法早已练得不能更娴熟,但走到阵前,谢言星仍觉得太慢。 剑修拔剑只需一息,魔气再生就在顷刻,谢言星起锅烧菜,再快再快如今也赶不及。 ——但只要突破元婴,一定有办法。 化婴后,神识可与法器融一,只要她时刻以元婴维持起锅的状态,灵膳烹制后的千万种道法,亦可一触即发。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就要再试一次,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再次抬起、已微微颤抖的手臂。 “化婴不可一蹴而就。你修为在同辈已一骑绝尘,切莫急于求成。” 一头干练短发的女修神色仍冷冷,话语如在斥责,但处得熟了便知道,这是实打实的关切。 手臂上传来的酸意后知后觉地涌现。 谢言星对上苍羽那双洞察却关切的眼睛,胸腔里翻涌的焦灼几乎要破体而出。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艰难地扯动嘴角,逼自己放松绷紧到疼痛的肩背。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听师姐的,这就去休息。” ----------------------- 作者有话说:化婴相关没有查证资料,是私设~ 第45章 焦躁 苍羽颔首,转身往北冥弟子那边去了。 惨白的天色下,蓝日映照众人扭曲的影。弟子在聚灵阵内坐得密集,身后的影子彼此勾连缠绕。 谢言星拽着锅鼎,轻步躲到队伍后侧,一块无人留意的怪石之后。 刚一确认苍羽不再回头,她立刻闭上眼,双手掐诀,食指点在眉心,神识再度轻轻触及锅鼎。 稳扎稳打修炼固然合理,但她等不了。 突破元婴就是解决眼下问题最好的解法。休息?她如何敢停下休息! 糖丸模样的金丹没有平日半分跳脱,只是沉默地在丹田内疯狂旋转,竭力压榨灵力,不顾经脉传来的酸软胀意,强行运转周天,一次次尝试让神识与那华光流转的锅鼎共鸣。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那尊本为她量身做的上品法器一动不动,连先前烹制灵膳时偶尔会外散的如凤羽金枝般的轻盈感都丝毫不见。 每一次神识如泥牛入海般被温和拒绝,都像在谢言星焦灼的心火上再添了一勺热油。 她咬着牙, 不顾已渗出血的双臂,再度向锅鼎注入灵力。 她今日非得让这锅鼎同自己神识说上话不可! “谢言星!” 一声急促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谢言星动作一滞,翻涌的灵力险些反噬。 她强行压下,深吸了一口气,将已到嗓子眼的怒斥咽了回去,回头看向快步走来的湛含巧:“怎么了?我在突破,无事……” “你别试了!”湛含巧打断,向来笑吟吟的脸如今一脸端肃,语气急迫,“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她看着谢言星渗血的手臂,眉紧紧皱起,手不敢用力地轻触,谢言星被冰得打了个寒颤。 “先别尝试突破元婴。”湛含巧同谢言星料想的一样开口阻止,但理由却不是所谓“稳扎稳打”。 她指着那尊锅鼎:“按你的性子,做一次无用功,早该琢磨着换个思路。按你这奇计频出的脑袋,怎么会闷头苦试千百遍?一根筋苦熬哪里像你会做出的事情!” 谢言星一怔。 湛含巧解下系在手腕上的九枚玉签。玉签并未落下,而是悬浮于她掌心之上。湛含巧抬手,并起中指与食指,向身前一推。 玉签上的血色突然淡去,冥冥中,不知何物已勾连成形。 清脆的一声,玉签坠地,羊脂般滑润的面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玉签上方的半空中,一个浅灰色的虚影挡住了所有光。 “方才同你说完,我就觉得不对。我什么时候会非要执意帮你们忙?抱你们大腿,躲后面点灵石,才该是我乐意干的事情。”湛含巧在压抑的安静里试图开个玩笑,但语气很快沉了下去,“于是我卜了一卦,卦面所示,便是这样。” “……这是什么?”谢言星看着笼住玉签的阴影,抬头望向蓝日高悬的天空。 “是这里不对劲。我们恐怕早就被魔气吞入其中了。”湛含巧道,“魔气借着诡谲秘境,放大了我们的执念,催生焦躁,逼着我们重复这种不管不顾的刻板行为。又因为徒劳无果,越发执着,桎梏其中,却不自知。” 寒意顺着脊柱爬升,谢言星心底的火一下被压下去好许。 她几乎是下意识从储物手环里掏出食材:“我现在就做清心灵膳,给大家分下去!” 湛含巧按住她手,厉声:“醒神!能对付魔气的灵膳你何曾做出过!这还是魔气作祟,它就盼着你重新走回锅鼎前,再也脱不开身!” 谢言星手僵在半空。 一股后知后觉的惊悚攫住了她的心神。 她放缓呼吸,手向前伸,触及锅鼎,试图收回。 收回锅鼎的念头刚一升起,无数尖啸一瞬间在颅内炸响。 “快修炼!修为停滞,你重走一遭有什么用!” “她骗你的!说是魔气你就真信了?不过是心好,想让你休息而已!” “区区元婴,你不是早突破过吗?有什么好琢磨的,快快多试几次!” 谢言星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她牙关紧咬,竭力对抗着脑海中无数的喧嚣,强迫自己将那尊几乎已成为执念焦点的锅鼎收回体内。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仿佛是在对抗自己的本能,脑海如要裂开般疼痛。那些声音尖声斥责着,厉声怒骂着,温声敦促着,千方百计让谢言星停下收回锅鼎的动作。 仿佛过去了足以令沧海化作桑田的时间,谢言星额发已经是一片湿意,尖锐的疼痛让她冷汗涔涔。 当锅鼎终于消失在手心的刹那,那一切嘈杂的话语骤然消失了。 谢言星耳边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头痛欲裂让她知道刚才那一切真切发生过。 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冲刷过灵台。 谢言星抬头,环顾四周。 方才她焦心于突破元婴,竟对旁边的人们毫无留神。 晏风吟仍如常练剑,只是剑光如猎猎惊鸿,剑过处,竟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剑法素来讲究洒脱快意,何曾如此不受控过? 远处的苍羽此刻神色冷厉,本说好留给弟子调息的时间,竟挨个走近,纠正功法,严苛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人人不对劲! “得唤醒她们。”谢言星迅速冷静下来,话语出口才惊觉声音沙哑,她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按我方才的经验,转移注意力,让她们远离让自己最焦躁的东西,应能破除魔障。” 湛含巧颔首,心有余悸:“也不知道魔气什么时候影响的,我是卜修,对这种气机应该最是敏感,竟也至今才察觉。要不是方才与你说起,只怕也……” 这句话如闪电,瞬间劈中了谢言星。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6节 天生仙魔眼,论起对魔气感知,只会比湛含巧更强! 联想到先前他那明显到让她察觉有异的脆弱,谢言星心头一揪。 莫非他那时已经被魔气侵体,自顾不暇,还强撑着动用仙魔眼,因而状态有异? 又或者,先前他展现的脆弱已是遮掩过的,方才那模样才是真正动用仙魔眼的后遗症? “这边先交给你看顾!”谢言星语气急迫,对湛含巧说。 说完,她转身就大步奔向苏昭辞先前休憩的地方。 第46章 吵架 谢言星循着踪迹找到苏昭辞时,他倚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脸侧倾在岩石上,几缕垂落的墨发挡住来人的视线。 他呼吸放得极浅,似乎只是在闭目休息。 若不是谢言星已对他的情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只怕也看不出半分端倪,毕竟远远望去,苏昭辞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仍是那个明月般的小师叔。 但不消走进,谢言星已一清二楚,他面色相较日常要更白上三分,全靠衣衫在阳光映照下反射出的颜色在脸上添些活气,发丝遮掩下的侧脸必是挂着汗,衣袖内的手指应已攥紧。 ——除非,她先前的猜测没错,他仙魔眼的负荷是装出来的。 谢言星脚步顿了顿,心底熟悉的焦躁又有要燃起的迹象。她强行忘掉这个念头,免得魔气趁虚而入,快步走到苏昭辞面前。 听到脚步声,苏昭辞手已放在发带上,但余光里那熟悉的红裙入眼,他本要放下长发遮掩面容的动作顿住了。 他仰起脸,束起的长发顺势向后滑落,露出苍白的脸和蒙着层水雾的桃花眼。光一时太烈,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唇角已弯起温柔的弧度:“言星,怎么了?” 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望向谢言星的桃花眼仍同记忆中一样,温润明亮。 但汗湿的额角,毫无血色的唇,急促而浅的呼吸,无一例外写明了他现今确实仍处于过度使用仙魔眼后的痛苦中。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是装的?她真是被魔气影响得疑神疑鬼了。 谢言星默了默,暗自在心底忏悔了几句,俯下身,自储物手环中取出一个白玉碗,递到他面前。 玉碗内盛着一个浅杏色的奶冻,光滑如缎,清香淡淡,在眼下的环境里令人闻之醒神。 “先前研究的,刚才……正好来得及做了一份。名字还没来得及取,效用大概比凝元露强些,试试。” 俯身后二人离得更近,苏昭辞急促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她声音下意识放轻。 “那就多谢言星费心。”苏昭辞眉目含笑,顺从接过玉碗。 指尖相触时,谢言星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上的凉意。 苏昭辞执起小勺,送了一勺入口。 这奶冻入口即化,滑而不腻,一股清流般的力量瞬间抚平了部分痛楚,显然又是她独创的配方。 他眼睛里漾开细碎的欣喜。 言星于食道实在天赋异禀,秘境里新颖的灵草灵材寥寥无几,竟向来能研究出些新花样。 他温温柔柔地注视谢言星:“不过,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现在相较以前,当真算不上什么亏空。当下除魔为要,你不必为我耗费太多心神。” “正是因为除魔事大,你才更不能倒下。”谢言星盘腿坐在他旁边,望向聚灵阵。 湛含巧迅速制住晏风吟 后,二人已疾速向着苍羽过去。只要苍羽脱离了魔气,其余北冥弟子就好办了。 魔气挑乱的局势将要稳住,谢言星松了口气。 苏昭辞顺着谢言星目光看去,只见聚灵阵内光影明灭、一阵骚动,问道:“发生什么了?” 谢言星道:“魔气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悄然入侵,诱使我们困于魔障之中,难以自拔。” 哐镗—— 话音未落,清脆的响声自耳边响起,撞入谢言星耳中。 她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像被泼了油,瞬间燃起一阵尖锐的剧痛,谢言星按着眉角,转头。 苏昭辞手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只白玉碗已然脱手坠落在地,碎片四溅。 “魔气入侵?”他慌忙想拾起碎片,声音发颤,“不应当,这里是我探路,仙魔眼看过一切如常……” 说到这里,他骤然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下子扭头看向谢言星,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惊惶:“所以,你做新的灵膳,是因为觉得我没用了吗?” “不,不对,你不要……”他话语碎不成句,只剩下一些音节,落在谢言星耳中只剩下一片嘈杂。 谢言星再次试图调整呼吸,她站起身,尽力平静道:“不是。你陷入魔障了。” 但苏昭辞完全听不见她的解释,眼睛逐渐涣散失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破碎地重复着词句。 最后唯一清晰落在谢言星耳中的,只有一句: “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我没有修为,全身倚仗只有这对仙魔眼。” “拖累”。 这两个字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谢言星心口。 谢言星闭了闭眼,一时不知道是气还是笑,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勾得平静下不久的魔气像找到了绝佳的燃料,再度在耳边猖狂地桀桀怪笑。 “哈哈哈哈哈你自作多情关心有什么用!” “你拿他当自己要护的短,他拿自己当拖累!” 谢言星忍无可忍,并指如剑,引出一汪随身备的清水,劈头盖脸直接泼在苏昭辞脸上。 世界骤然安静了。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浸湿了的发尾黏在他苍白的脸颊与颈侧,他迟滞地顿在那里,那双失焦的桃花眼空洞地眨了眨,自睫毛上坠下一滴水珠。 过了好一会儿,眼底的迷雾才仿佛被驱散,一点点凝聚神采。 看来是清醒了。 谢言星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向后退了半步。 行动快于思绪的,苏昭辞抓住她的手腕。他气力不济,力道并不会让她感到疼痛,但手指攥得极紧,指节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以为我们应该是互相信任的。” 谢言星并不如苏昭辞想象中那样厉声疾色,她声音很轻,眼中只是困惑。 那种极淡的困惑反而比任何指责都更令人心惊。苏昭辞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抬起眼望向她,那对桃花眼里尽是祈求。 “我……”他张了张嘴,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好像说什么都一样无力,最后只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音节。 但谢言星不会因为他的神色不开口。她平复呼吸,来不及组织清楚逻辑,定定地望着苏昭辞,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苏昭辞,我并不擅长读明白你千方百计藏起来的心思,也并不是药修,能看穿你如今身体究竟如何。” “如果我们互相信任,不管你如今是什么情况,是强撑还是真的无恙,我们都可以一起好好琢磨。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对眼下所有人负责。” “如果你并不需要我做灵膳调养,大可以直说。我……在看人上惯来不大聪明。”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自嘲。 预知梦里拜师剑尊是错信,后颈里发烫的剑骨究竟要如何也是一团乱麻,修为突破前景未明,入侵的魔气也尚未解决需要处处提防。 理智告诉谢言星,苏昭辞此刻的异常多半是魔气放大心魔所致,他本身或许并非此意。 但方才疾步寻来的担忧焦灼,在苏昭辞如今的话语下,化作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原先想寻苏昭辞,既是因为他仙魔眼对魔气敏感,也是觉得有他在身旁,能分担一些这沉重乱局的压力。 何曾料到,小师叔本人竟也是个乱子。 一片真心被一句“拖累”踩了个遍,谢言星只觉得心力交瘁,无力与疲惫快没过头顶。 苏昭辞呼吸因她的话语骤然急促起来,脸上刚被冷水激出的那点微弱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凝神,你没有修为,此刻情绪剧烈只会令魔气更易侵体。”谢言星呼出一口气,不容挽留地抽出手腕,“先冷静一下吧,大概我们都需要想想。” 她走出两步,忽然停步回头。 不出所料,苏昭辞安静地靠在岩壁上,微垂着头。 所有外露的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整个人像一尊失去生机的玉雕,一下子灰败下去。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胸中那点郁气上下翻腾,最终还是没能压下。 她蓦然开口:“你觉得,我谢言星琢磨改进凝元露,配合你在人前不丢面子,是因为担心你拖累我吗?” 苏昭辞脑海一片空白,茫然抬头,谢言星的红裙迎风扬起。 话语传入耳中,他迟钝了许久才理解。 待他想明白这句话,急切地站起身时,谢言星已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聚灵阵内,一行人已从魔气中醒神了大半,但此刻多数仍恍恍惚惚。为防魔气死灰复燃,修士们不敢怠慢,各自盘膝闭目,抱元守一。 正此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踉跄着冲进来,甫一进入阵内,便像耗尽了气力跪倒在地。 来人衣衫褴褛,脸上尽是划开的血痕,腿上的伤口更是狰狞,淌出的血色混着被魔气侵染后的黑。 他肩上停着一只灰隼,此刻左翅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羽毛脱落,鲜血淋漓。 看到谢言星,灰隼短促尖啸,挣扎着想飞起,但伤得如此重,方离开修士肩不足半寸就又直直掉了下来。 修士接住灰隼,咬了咬牙,实在没办法仍是开口哀求:“我知道……我知道上回抢夺魔晶,是我们贪心不足,是我们不对!但,但求你们了!” “那里的魔气会吞人!南离的所有修士都困在里面了!一点音讯都传不出来!”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他昏厥倒地。 第47章 问卜天机 谢言星顺着南离修士倒地前指的方向望去。 正是那一片不久前才由她和同伴们亲手封印了魔晶的漆黑深潭所在。 此刻望去,那里早已改换了天地。魔气尽除,眼前只见绿树环抱,碧波微漾,白色的瀑流与清澈的潭水相接,一派生机勃勃、宁静祥和的景象,半分也瞧不出曾经的险恶,更看不出能吞噬一整队修士的恐怖。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7节 但南离修士就倒在眼前,伤口处缠绕不散的魔气不容半点作假。 那一片盎然绿意下,仿佛正潜藏着一张无声咧开的巨口,于安宁中虎视眈眈,择人而噬。 谢言星不寒而栗。 她蓦地抬眼,恰好与不远处苍羽视线相撞。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 “依我看,当要想办法进去。”苍羽沉吟,“按方才那道友的意思,他们与你们先前有过龃龉?我不知具体是何矛盾,若……” “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抛开南离修士不论,此处竟有魔气潜藏,瞒过我等感知,必须想办法将它揪出来,彻底解决。”谢言星断然答道。 她眼神落得很远,声音不由自主放轻:“秘境内只不过流转五年,魔气变异、滋生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若此时放任不管,往后剩下的两年里,你我乃至所有秘境内的同道,只怕再难安枕。” 苍羽肃然颔首。 她们话音方落,晏风吟身后长剑已铿然出鞘。剑气快到眼睛几乎跟不上,一往无前,卷起万丈长风,斩向那看似平和的绿水青山。 剑气横扫而过,湖畔树木催折,落叶漫天狂舞,逸散的剑光将平静的灵气搅得一片紊乱。狂风掀起砂石,声势无比惊人。 然而,剑光散去,风沙落定后,眼前景致最终竟然无一丝 一毫变化。 仿佛那足以开山断流的一剑只是幻影,一切再度回到了最初的寂静无声。 谢言星眉头紧锁,反手召出锅鼎。 若魔气是借此地灵气为掩护遮蔽自身,那只要将天地灵气搅得足够乱,它必定会露出马脚。 既然晏风吟的剑还不够,那她大火烹煮,好好搅上一搅! “不,并非藏在灵气之下。” 一道温和却虚弱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苏昭辞捂着唇,压抑地轻咳几声。再抬眼时,那双桃花眼变得极深,声音虽断断续续,但极确定:“灵气与魔气交织的景象,我一定看得出。方才风吟师侄一剑已将此地灵气彻底搅乱,但我看得分明,其中绝对没有混入半分魔气痕迹。” 他强撑着运转仙魔眼,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目光重新落回谢言星身上,语气凝重:“既然先前就已有魔气入侵我们心神,那恐怕我们……早已身在局中。能让人如此无知无觉,我想,并非依托实体,而是借用了某种气机,化作阵法。” 谢言星在他转头的前一刻早已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北冥弟子人群中。 乔一禾,一行人里唯一有阵法造诣的,在苏昭辞话音刚落时,就已盘膝坐地,埋头苦算,口中还念念有词。 数不清的玄奥阵纹与繁复的灵力符号在她笔尖流淌而出,浮空而起,令人眼花缭乱。只是那些符号向外飘飞一阵,便像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壁垒,倏然坠地不见了。 谢言星心头一紧。 乔一禾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演算中。阵笔疾走,地上的阵纹亮起又熄灭,几息之间,已变幻了无数种推演方向,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终于,一道格外明亮的灵力符号在空中急转,拐了无数个奇诡的弧度,险之又险地越过了先前阵纹折戟的位置,眼看着就要飞跃不远处那方湖潭。 成了?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 咔擦一声脆响。 乔一禾手中的阵笔应声断作两截。 她怔怔地捏着笔,茫然摇头,不住地喃喃自语:“是阵法……但怎么可能会有阵法没有阵门……这不对!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一定是!” 她眼神在不停自语中逐渐涣散,竟像看不见阵笔已折,依旧捏着残笔,又要往地上画去。 “好啦,一禾,停下。” 一只手轻轻抽走了她紧攥的断笔。 乔一禾茫然抬头,正对上湛含巧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湛含巧拍了拍她肩,声音仍是轻松带笑:“才不是你的问题。阵法之道,讲究的是穷尽至理,推演万物。” 她说着,抬头看向秘境里诡谲的天空:“眼下这玩意儿,借气机遮蔽,玄而又玄,已不在‘理’的范畴内了,阵法推不出来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你只是兼修阵法,能做到这样,很厉害了。” 她顺手揉了揉乔一禾乖顺的头发,挤了挤眼睛:“你可以大骂东澜仙宗璇玑峰那群正经阵修,一个赛一个不靠谱,做个秘境,修士们修为提升不见得有多块,里头魔气变化倒是日新月异。” “天塌下来先让师姐顶前头,你自责什么。”湛含巧摘下手腕悬着的玉签,在掌心轻轻抛了抛,“魔气遮蔽天机?很好。” “我算的就是天机。” 九枚玉签齐出,在半空中依次落位;三枚铜币飞天,旋转着勾勒出玄奥的弧线。 不知何处的风鼓荡起她的袍袖,她指尖翻飞,刹那间已连换了数种反复诀印,最后并指,重重点在自己眉间。 一声不知源自何处的轻吟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一个首尾相衔的阴阳鱼符在她光洁眉心处亮起。 正如九枚玉签内,此时交织显现的黑白二色卦图。 湛含巧屏息凝神,指蕴灵力,遥遥点向卦图。 卦图剧烈震颤,白色清气试图上浮,黑色浊气挣扎下沉,眼看就要被强行分离。 然而下一瞬,黑气一挣,竟如活物一般反扑向上,死死缠住白气! 黑白二色在卦中翻滚,边界处竟弥漫起淡淡灰气。 卦图欲使二气分开,黑气却只想纠缠,两股力量对撞拉扯。 立作卦基的九枚玉签不住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散。 “给我,分开!” 湛含巧一声清喝,眼中决然,并指一点心口。 一口嫣红心头血骤然喷出,她一下子面如金纸。 鲜红的血在空中一分为九,迅速渗入白脂般的玉签中。 轰隆! 秘境上空,雷云毫无征兆地疯狂汇聚。 得到心头血加持地玉签骤然爆发出璀璨灵光,颤抖之势戛然而止。 卦图内,那执意与白气纠葛的黑气被无比蛮横的力量强行拽住,狠狠向下拉去! 惊雷落下,湛含巧有些讶异地对着雷劫一笑,并指再度点向眼前卦图,周身气势节节攀升。 “破!” 九枚玉签灵光大亮,卦图疾速旋转,黑白二气被彻底分开。 白气升腾而起,消散于空中,而那被分离出的黑气骤然膨胀。 颜色剧烈变转只在一刹那。 谢言星闭眼又睁眼。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湖泊绿树? 取而代之的,是踏入秘境以来,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漫天黄沙。 以及沙海中央,一团无比粘稠,气息恐怖的诡谲魔气。 “四年前同你们说,我们会变成两化神两金丹的顶配,幸好千赶万赶,先言星一步晋阶。”湛含巧望着显性的魔气,毫无惊惧,竟还来得及转身同谢言星她们玩笑,“看吧,论窥探天机,我比魔气还是更胜……” 话语戛然而止,她被突破化神的灵气强行提聚的气势骤然溃散。眉心处的阴阳鱼符瞬间黯淡,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前软倒。 “含巧!”谢言星惊呼,上前一步扶住她。 就在这时,束缚着魔气的玉签随主人一道倒下。 失去了束缚,潜藏着徐徐图之的诡计被看破,那团浓稠的漆黑魔气再无半分挂碍。 它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嗡鸣,有恃无恐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如活物张开巨口,瞬间吞噬了周围大片沙地。 “小心!” 苍羽对着谢言星高声警告。 湛含巧方才为了立卦站在最前,如今为了接住她向前的谢言星直面魔气。 按方才南离修士昏厥前所言,这魔气之内,传不出半点音讯,所有人有去无回! 电光火石之间,退后已来不及,谢言星抱着被卜算反噬昏迷的湛含巧,心中计较已定,灵力疾速运转,将湛含巧推至后方安全处。 魔气卷起的气流让她红裙翻飞,谢言星一步踏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红色身影瞬间被翻涌的墨色吞没。 “言星!”苍羽惊呼。 几乎同一时刻,一道身影比苍羽的惊呼更快。 是苏昭辞。 他分明面色苍白如雪,呼吸急促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虚弱得需要依靠岩石才能站稳。但这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隙,像是本能一般,毫不犹豫扑入那团魔气之中。 苍羽甚至没来得及伸手触及他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也消失在浓墨般的黑暗里。 苍羽面色凝重,她转头与晏风吟对视一眼。 “什么时候我倒落最后面了?”晏风吟剑已出鞘,剑光滑落,明艳的脸上扬起一抹锐利笑意,“苍道友,我先行一步!” 望着又一道身影消失在魔气中。 “一禾!”苍羽当机立断,语速极快,“你留下照顾湛道友和那位南离修士。稳住心神,护住己身!” 刚从自责中惊醒,仍有些恍惚的乔一禾闻言,看着昏迷的湛含巧,用力一咬舌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重重点头:“是!” 再无犹豫,苍羽清冷目光扫过北冥弟子:“结剑阵!” 下一刻,她领着凛冽剑阵,毅然冲入魔气中. * 谢言星只觉得周身被黑暗包裹,五感模糊了一瞬。 再能视物时,她已站在仙气缭绕的山脚,下意识摸向腰间,触手却不是惯用的锅铲。 她低头一看,是一柄隐隐有些熟悉的长剑 。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8节 锅铲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如投入湖中的石子,瞬间被更汹涌的记忆覆盖。 她试着运转灵力,体内修为出奇浩荡,几个周天下来,识海中一道活跃的影子随她心念而动,腰间的长剑竟发出清越的剑鸣,与之共振。 ——她是化神剑修! 她正想着,有人停下。 来人一身东澜仙宗寒天峰弟子制服,皱眉:“师妹,你停在这里做什么?半个时辰后便是剑尊答疑,如此机遇,莫要浪费!” 谢言星一时恍惚。 对啊,她为什么站在这里? 脑海中关于锅铲的记忆瞬间模糊、退散,如同阳光下的薄雾。 她是剑尊座下最得意的亲传弟子,天生剑骨,修为已至化神之境。 今日正是师尊考校剑法的日子,绝不可耽搁。 她提步上山。 第48章 旧梦 仙山云雾缭绕,望不见顶,石阶洁净,两旁古木参天,灵气充沛得几乎凝成实质,此地本该熟悉得如同呼吸。 但谢言星脚刚迈上第一级台阶,心里却没来由的一空,确信踩实了才继续向上走。 脚下的石阶确实落足有声,但走在这条明明应该走过无数次的路上,谢言星总觉得踩在虚幻的影子上,心底像空缺了一片,步步陌生。 她走了许久,或许只是一瞬,时间在此似乎已经失去了刻度。 终于,一座屋子映入眼帘。 虽说是屋子,但白玉为砖,琉璃为瓦,飞檐高耸,直入云霄,几乎像是仙人居所。威压浩荡,压得她一阵心悸。 她在门口踯躅,一种近乎本能地抗拒让她不愿推开那扇门。 “愣着做什么?进来。” 一道极冷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剑尊已在殿内候着了! 谢言星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屋内空旷清冷,剑尊高坐在厅堂之上,面容模糊,唯有冰冷的目光落在谢言星身上。 “拔剑。”剑尊简洁道。 谢言星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腰侧,触及剑柄,一丝极细微的违和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剑身流光闪烁,剑柄刚巧合握,实实在在是她量身定制的本命剑。 可断秋水的利剑在握,谢言星却一时怔神。 ——然后呢? 似乎应该使些剑招? 可她该用什么? 无数剑谱的虚影在脑海中翻腾,却隔着一层浓雾,看不真切。她只记得自己应当是剑道奇才,可竟然想不起任何一式具体的剑法! 剑尊没有张口,脸上也没有任何神情。 谢言星尝试调动化神期的修为注入剑身,元婴在识海中睁眼,与手中长剑合为一体,长剑仿佛再不是剑,而是她心神的延展。 她将剑向前一递。 即使只是最平常的一剑,剑光所向,如烈火奔涌,滚滚炽流直冲殿宇。若此剑落实,眼前这仙人居所般的屋舍就将在烈焰下焚烧殆尽。 然而,下一瞬,一道更快、更冷的白光后发先至,精准地击在她的剑刃之上。 “铛!” 一股巨力传来,谢言星连退三步,虎口剧痛,手中的本命剑竟被对方用剑鞘直接击飞! “用剑生疏,徒倚修为,可谓荒废。”剑尊收回剑鞘,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听不出丝毫失望或斥责。 1 他扬手,一堆竹简劈头盖脸地朝谢言星砸了下来:“依此习剑,每日挥剑万次,不得外露声名,一年后再来试剑。” 谢言星手忙脚乱地接住,竹简入手冰凉沉实,散乱地即将倾倒在地。她忙理顺,卷首迎面四个金勾铁划的大字—— 《寒天剑典》。 谢言星心底一沉。 寒天剑典,寒天峰至高传承,历来由剑尊传承,非亲传核心不可得。 剑尊就这样给了她? “剑骨不磨砺,何以成剑骨” 剑尊拂袖,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送至山脚居所。 谢言星抱着竹简,山风吹过,遍体生寒。 每日挥剑万次? 只有刚刚入门的弟子打基础会如此! 一个化神期的剑修,需要做这种最基础的入门功夫?这太荒谬了!到了这个境界,修士当以外出历练、感悟天地大道为主,谁还会闭门造车,苦练基础? 不对劲,处处都不对劲! 可一旦她试图凝神细思,识海中便会涌起一团浓重的迷雾,将所有线索都搅乱。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梗在心口,让她头痛欲裂。 仿佛有个声音在警告她:不可细想,不可动念。 神识内有问题!有东西在刻意扰乱她的思绪! 意识到这一点,谢言星如坠冰窟。 她不再强行思考,转而用行动试探。她尝试下山,去往镇岳峰、流光峰,甚至下九门的方向。但无一例外,每当她即将走出寒天峰的范围,便会精神恍惚,再清醒时,已然回到了最初的石阶上。 她被困住了。这是一个以整个寒天峰为范围的巨大牢笼! 直到某一天,她抱着一丝希望,尝试走向外门弟子的区域。那道阻拦了她千百次的无形屏障,竟然没有出现。 外门,是整个宗门戒备最松散,信息也最驳杂的地方。这里,或许有她想要的答案。 夜里,谢言星侧靠在一个简陋厨房的门房旁,听着新晋弟子们兴奋又好奇的低语,试图从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偷听小弟子聊天恐怕不是什么好习惯。”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 谢言星一惊,转头。 来人身披一件玄黑大氅,面色在昏黄灵石灯下仍显苍白,但偏偏有一双极秾艳的桃花眼,正含笑望着她。 毋庸讳言,瞧他这极好认的姣好面容,是宗门那位小师叔苏昭辞。 谢言星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为了不暴露身份,来外门前,她将那柄特征明显的本命剑留在了居所。 怎么办?一个化神修士,三更半夜出现在外门厨房,怎么解释都显得可疑。 谢言星神思急转,目光掠向屋内。 锅碗瓢盆皆齐,炉灶犹带火气,是为外门弟子做饭的厨房。 一个荒唐的念头涌上心头。 谢言星展眉一笑,点着屋内的锅,信口胡诌:“在下五味峰食修。” 话语出口,她愣住了。 食、修?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从她口中说出时,竟有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熟悉感。 “原来如此。”倒是小师叔闻言,那双桃花眼里漾起了细碎的光,“平日里少见食修,若道友有工夫,不若露一手?” 他没信?但又没有示警。 谢言星在他温和目光下,拿起挂在最旁的锅铲,掂了掂,入手微沉,相较她的臂展长了些,不太趁手。 但很奇妙,当灵草丢入锅鼎中,香气飘散而出时,识海里翻搅的头痛竟中止了一瞬,只有止不住的兴奋伴着香气袭上心头。 苏昭辞站在她身侧后两步的位置,看着谢言星手下意识摸向储物手环后愣住了,她抬头逡巡了一圈,将收拢在柜子里的木碗拿出。 “做灵膳有意思吗?”苏昭辞忽然开口。 谢言星喃喃:“灵草化作灵膳,功效更甚百倍,怎么会没意思?” “相较练剑呢?”苏昭辞追问。 谢言星盛汤的手停住了。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她混乱的识海之上。 识海中的迷雾剧烈翻涌,被禁锢的记忆碎片疯狂冲撞着无形的壁垒。她心中一喜,竭力去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画面。 “……剑修固然强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却又异常清晰,“但……我,更想 当个食修。” “即使天下剑道为尊,唯有剑法得以除魔卫道?” 谢言星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渐渐坚定:“我若强,只会因为我是我,而非因我持剑还是握铲。” 苏昭辞注视着她,那双桃花眼像是绽开了,灼灼夺目。 他轻轻笑了起来:“那我……可否请师侄帮个忙?” “我自幼体弱,久病难愈。师侄既精于此道,不知可否闲暇时,试为我调制一二灵膳,温养身体?” 谢言星头再度痛起来:“灵膳?” “嘘,切莫细想。”苏昭辞打断了她,温柔笑道:“时候未到,暂不得破。再试一试,再等一等。”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49节 * 寒天峰百暑不侵,但一如峰名,冬日的雪不会受半分阻拦,纷纷扬扬铺满了大地。 谢言星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挂在鼎壁的几滴凝露。 凝露晶莹剔透,如有光华流转。谢言星轻轻取出,这耗费了大价钱制出的灵膳,不过刚好能装满一只小盏。 谢言星将小盏放入食盒,推开屋舍的门。 时值深夜,雪仍飘飘扬扬地落着,将参天的古木披上银装。 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两个外门弟子的低语随风隐约传来。 “那个常来寻我们的师姐也去除魔了……不知她能不能回来。” “呸呸呸!!晏师姐剑法那么好,人那么好,一定能平安回来!” 仙魔大战已经开始了? 谢言星脚步忽然停住。 若真是仙魔大战,若真有修士离宗,必当全宗知晓,不可能一蹴而就。 幻境的不对劲变得仓促而急切了! 她蓦然转身回屋,另取了一只碗放入食盒,背上那柄本命剑,快步走入风雪之中。 谢言星果然在外门的厨房处再次遇见了苏昭辞。 他罕见地没有站在明处。 昏黄的灯被他散落的长发挡住,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一点也看不分明。 “你来了。”他轻声说。 谢言星直觉不对,刚拿出的小盏放在一旁石台上,上前几步,想拿起灯看他。 一只冰凉的手却先一步轻轻覆上了她欲抬起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摇了摇头,拿起小盏,声音带着很淡的笑意:“凝元露?” “……没起名字,不过这名字很贴切。”谢言星皱眉,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你到底怎么了?病得很重?让我看看。” “你接下来,是要去寒天峰寻剑尊吗?” 苏昭辞不答,只是又问。 谢言星动作僵住,目光一下子锐利:“你知道。” 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即使看不分明,谢言星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昭辞那对漂亮的眼睛此刻一定如先前千万次一般,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目光温柔胜水。 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轻轻执起她的另一只手,将一枚微凉的事物放入她的掌心。 谢言星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深红色的药丸,色泽似凝固的鲜血。 制工粗糙,不似丹药,倒像是个只懂理论的丹修门外汉生制的。 “这是什么?”谢言星心直往下沉。 “它们叫他定魔丹。”苏昭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疲惫与虚弱,“等会儿见剑尊前,吃了它,能助你破心障。切记,所看所听所感皆是虚假,魔气会借苦痛而入,一定、一定坚守本心。” “请……相信我。” 谢言星闻了闻,拿灵力探了探,看不分明是什么材料,但在仔细打量之前,识海里元婴已急切地一跃而出,引动神识,将那红色药丸化作一道流光,刹那间吸收殆尽。 一股极清极凉的力量自识海涤荡开来,使她灵台一清。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周遭骤然昏暗下的光线。 元婴如此渴求之物,定是对神识极大的补益。可小师叔毫无修为,从何得来这等东西? “究竟是怎么回事?”谢言星急切,“这里是心魔幻……” 她想说出幻境,但正当要出口时,周身骤暗,一瞬间危机感让她收声。 “嘘。” 苏昭辞浅笑,轻轻推了她一把。 他身体虚弱,此刻力气亦不大,但这一推竟像是无可抗拒,谢言星身不由己,向后一转。 一阵清风凭空而起,卷起地上细雪,谢言星踏风而行。 眼前景象飞速流逝,当她落地时,她已赫然站在那座巍峨冰冷、琉璃瓦覆雪的殿宇之前。 她转头,身后是无边白雪倒映着黑夜,空无一人。 只有方才送她的风里,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等会儿见。” ----------------------- 作者有话说:这个幻境半真半假应该挺明显的叭? 无奖问答: 小师叔和言星第一次相遇在外门前文提过吗? 提过!请见第一章 [狗头叼玫瑰] 红色小药丸是啥? 第二十章 就出现过,是啥应该,宝子们也看得出来叭[亲亲][亲亲] 那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大家应该也有所猜测嗷? 第49章 突破 谢言星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另一手下意识地向后,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剑鞘。 她站在那座白玉琉璃殿前。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清冷月色映着白玉琉璃,闪着模糊的光,在一片昏暗中格外诡谲。 门内,就是这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诡谲幻梦的终点了。 谢言星闭了闭眼,提步上前,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声音在过分寂静的大殿内回荡,刺耳异常。 屋内的灵石灯并未燃起,仅有隐隐绰绰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映在白玉般的地面上,勾勒出空旷的轮廓。 一道身影背对着谢言星,默立在最深处的窗下。他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清辉越过他的身影,落在他身侧,唯有他手上亮着一点幽冷光泽。 谢言星又向前几步,才看清。 那是剑尊的剑。 长剑映着月光,森寒而冷冽。 剑尊缓缓转回身,面容依旧模糊在暗影里。唯有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 “缘何寻我?” 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谢言星没答话,先放下食盒,揭开盖子,露出一碗飘着热气的汤面。 她没有停手,而是继续解下背上的那柄似乎与她心神相连的本命剑,没有一丝迟疑,稳稳将它横置于食盒旁。 “……我一开始想了很久,天生剑骨、师从剑尊、习顶级剑典,一切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怪异。” 谢言星声音极度平静,目光却明亮锐利,穿透昏暗,直直望向隐蔽于阴影中的“剑尊”。 “若我当真喜欢练剑,看见了绝世剑谱,不可能不练,你是我师尊,何必多此一举强调什么‘挥剑万次’?”她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心口。 她话语刚落,整个大殿内一瞬间冷了下来。昏暗处原先静静低伏的阴影向前蔓延而去,蠢蠢欲动。 “幸好,觉得不对,我走下寒天峰。”谢言星恍若未觉,甚至弯了弯眼睛,仿佛面前不是暗藏杀意的幻境虚影,而是一位老友,“是啊,破破烂烂的外门厨房,不趁手的锅铲,哪里比得上通天剑道?可惜,幻梦编纂成这样,也胜不过我闻到灵草化出的香气时,神魂给的答案。” 阴影中的身影一动不动,唯有手中剑上的微光,越来越亮。 相反地,白玉砖则越来越黯淡,污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砖石、覆盖吞没。 谢言星仿佛没有察觉到无声滋长的危险,她甚至向前迈了半步。 “如果你能动手杀我,哪里还用得着编造幻境,想让我沉沦其中?” “你所有的力量,都源于我的记忆,我的心魔。所以你只能一遍遍地重现这个预知梦里的雪夜,重现我最恐惧的一幕。”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你想用痛苦来扭曲我,让 我相信,只有拿起剑,变得比他更强,才能摆脱这一切。” 她说着,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 “可惜啊,重来千遍,我还是会当食修。” “而这妄图困住我的幻梦,能重置几次?” 仿佛被她的话彻底激怒,整个大殿的阴影瞬间沸腾!它们疯狂地扭曲、膨胀、缠绕,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魔影! “剑尊”的身影在阴影中变得模糊不定,那柄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鸣,剑光与阴影一同暴涨,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她当头劈下! 果然,剜骨! 谢言星静静地站着,看着那道索命的剑光,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所有的神识都集中于观察这搅动黑气中的破绽。 剑光上挑一钩,剖开谢言星清瘦脖颈后方。 鲜血四溢,一枚指节长短的骨头被剑光卷起,亮着锐意的微光。 剧痛袭来的刹那,她甚至还在心底苦中作乐。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0节 剜骨则死,这种痛楚能尝两回还活着,她只怕也是修仙界唯一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 就在那毁灭性剑光及体的瞬间,一股极温和的暖流自她识海深处涌出,轻轻柔柔包裹住她的神魂。 她只觉得神魂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被轻轻托起,抽离了那被痛楚侵蚀的躯壳。 那暖意温和如一个拥抱。 并没有任何迹象写明出处,但谢言星在那一瞬极其笃定,必然是苏昭辞递给她的那枚血红药丸的功效。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 整个幻境自此,如镜面碎裂,寸寸崩塌。铺天盖地的黑气涌动,重新编织。 谢言星再睁眼时,眼前又是一处山道,四周云雾缭绕。 她按着额角,剧烈的头痛如钢针钻凿,恰巧成了她维持神智的锚点。 她抬眼看向眼前那完美的仙山幻境。 云雾与山石间,无数黑气在她眼中清晰可见。 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是上一重幻境的循环,竟是个全新的幻境。 但谢言星此刻对这是幻境心知肚明。 只需要想办法破开幻境就可以。 “你醒了!”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观察。 谢言星转头,一位面容明艳、身姿飒爽的女修站在她面前,眼中交织着愧疚与决绝。 一柄剑被她塞入谢言星手中。 “拿着。”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剑尊竟拿你的根骨炼剑……抱歉,我直至握到了那柄剑才知晓。如今既已为你重塑身躯,这公道,我陪你一同讨回来!” 谢言星垂眸望向那柄剑。 剑身极窄,如一痕被拉长的月光,却泛着熔银般的灼目光泽。剑柄向下,阵纹流淌如赤金,勾勒成展翅的凤凰,羽梢处正对刃口,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动出真实的火焰。 是一把很漂亮的剑。 一瞬间,耳边无数声音尖啸着,加剧着谢言星的头痛。 “快!拿剑拿剑拿剑拿剑!” “你不是天生剑骨吗?你生来就该练剑!” “天下剑修至尊,你不练剑,何以复仇!难道你认得下被剖剑骨的痛?” 谢言星用力闭眼抵抗噪音,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 她凝视着女修此刻被黑气盘旋着围住的脸庞。 记忆仍蒙了一层纱。明明是不记得的脸,但谢言星知道自己应当是认识她的。 “我暂时……记不起太多。”谢言星按着额角,声音因头痛而微哑,却异常清晰,“但我知道,这里是幻境。你也该醒醒。” 谢言星不再看那柄剑,而是缓缓地、坚定地松开了手。 “我手中不该是剑。” 哐啷一声,长剑坠地,声响清脆,像是敲碎了某种枷锁。 她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身前,语气平静而笃定。 “我应当有一个锅鼎。既是我的锅鼎,它该要随我心意变换。我想,应当是个玄黑色的,低调些,最好教旁人见了以为就是个普通法器。等灵火一烧,阵法齐亮,千道流光汇聚,便见真面目。”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描述,周遭黑气刹那间涌动,试图阻止。 但不可违逆地,眼前的空地扭曲,灵气汇聚,黑气再不能掩盖。 一尊与她描述分毫不差的玄黑锅鼎,骤然撕裂幻象,降临在她面前。 鼎身古朴,却自有磅礴气息流转。 就像它一直等候在那里一样。 谢言星引动着灵力,注入那尊锅鼎。 久违了,抱歉,现在才想起你。 灵力在锅鼎内流转,锅鼎轻吟一声回应。 鼎身骤然亮起万千符文,如星辰闪烁。 体内幻境中“剑修谢言星”的金丹在谢言星心念之下,褪去魔气蒙蔽,显露出那糖丸般圆滚滚的模样。 圆滚滚的金丹疾速地盘旋着,灵力如浪般运转了一圈、两圈,先前桎梏了她千百次的修为关隘此刻再不存在。 谢言星的神识探向锅鼎,锅鼎似仍在嗔怒她忘却自己太久,仍轻轻震了一下。 但这一回,一震之后,神识与锅鼎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无数灵光自谢言星周身亮起,黑气疯狂地涌向她身边,又疯狂地扑向天际,但无济于事。 幻境的天空一点一点裂开,清澈的雷光劈落。 一个手持锅铲的小人自识海中跃出,欢快地在空中一翻,然后没入锅鼎之中。 神识化婴,谓之“元婴”! 就在她元婴成型的一刹那,幻境的天空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碎裂!九天之上,清澈的雷光汇聚,化作滚滚雷劫,轰然劈落! 精纯的灵气洒下,谢言星的修为节节攀升,瞬息之间便已到了元婴中期。 都说险境中悟道突破,最利于修为提升,能一跃至元婴中期,已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但谢言星灵力的运转仍未停下。 此刻,幻境上方在雷劫中崩解碎裂,魔气负隅顽抗,试图拼凑出一个小幻境,将一旁仍在恢复神智的晏风吟包裹住。 谢言星心念一动,相比先前快千万倍的,锅鼎已随她心意,烹成了一锅金丝面。 如丝如缕的锐利金灵气穿透切割,牢牢护住了晏风吟。 晏风吟终于清醒过来,惯来明艳洒脱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惊异与恍惚。 谢言星却暂时尚且顾不得她。 黑气见连晏风吟也留不下,就要收拢溜走,顺带着带走幻境里谢言星那被编造出的修为。 “不够……”谢言星轻声说,“仅仅是崩塌,还不够。拿幻境困我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身前玄黑锅鼎下燃起灵火。 幻境编造的“化神修为”被谢言星毫无保留地注入锅鼎之中。 刚刚成型的元婴手持锅铲,在其中翻炒、烹煮、炼化! 黑气惊声嘶鸣,本就已崩裂开的幻境再度猛烈震颤,头顶的雷劫都在这刹那陷入停顿。 但所有挣扎在谢言星面前都毫无意义。她没有听见魔气的挣扎,更不看对她修为困惑的元婴雷劫。 全副心神,尽在鼎内! 随着最后一缕魔气悲鸣着消散,谢言星幻境中生造出的化神修为也同时消退,化神神识散去,识海唯有元婴。 她却毫不在乎,面色虽苍白,嘴角却带笑。 锅鼎发出一声清吟。鼎中,一锅色泽混沌,食材是再纯正不过的化神灵力的汤羹,已然炼成! 谢言星的元婴张口一吸,将那锅汤羹尽数吞入腹中! 她刚刚倒退的修为在此时再度疯狂上涨! 元婴中期,元婴后期,元婴圆满…… 瓶颈宛如纸糊,修为只停滞了一瞬,便一举冲破! 黑发无风自动,红裙迎风飘扬。 头顶的雷劫骤变,原先的深紫镀了层金,酝酿的雷光更烈。 她竟一瞬间突破了化神! 第50章 天雷烤肉 最后一道金丹雷光湮灭,头顶化神期的雷云已轰然压境,在空中酝酿。 摇摇欲坠的幻境在厚重的威亚下彻底崩碎。 飘 渺的仙山如纸一般轻易裂开,但迎接谢言星的并非那片熟悉的荒漠,而是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汹涌魔潮。 刹那间,奔流的魔气充斥周身,视野一瞬间被黑色淹没,伸手不见五指。 谢言星立刻转过头。 方才近在咫尺的晏风吟,竟已彻底消失在魔气之中。 锅鼎顷刻间香气四溢,土灵气灵光暴涨化为严严实实的盾牌罩在谢言星身侧。 但魔气如活物般前仆后继,粘稠得几乎凝滞了灵力的流转。稀薄的天地灵气在此处寸步难行。 谢言星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锅鼎中,土灵气汇成的盾牌一震,道道土褐色微波将扑冲而上的魔气震散,谢言星身侧一瞬间清出了一片空地。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魔气极快便再度汇聚。 想靠稀薄天地灵气对付堪称主场的魔气,无异于天方夜谭。 “突破又如何?救不了任何人……”阴冷低语直接钻入识海,试图勾起她最深层的恐惧,“她们……都被我吞吃入腹了!嘻嘻……” 刚平复的头疼再次袭来。 正此时,轰然一声! 蓄势已久的化神雷劫降下第一道。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1节 天雷如九天悬剑,至阳至刚的雷光所过之处,魔气如遇克星,发出凄厉尖啸,暂时退避。 雷劫引来的白光在黑潮中仿佛开了一条璀璨通路。 雷光映亮谢言星灼灼双眸,一个疯狂又绝妙的点子骤然闪过。 先前少有人有机会在如此浓郁的魔气中突破,雷劫克制魔气,真算意外之喜。 换了别人,就算知晓也没用,雷劫乃天道所降,人力不可控制。 但此刻,对谢言星来说,这化神期雷劫—— “来得正好!” 元婴一跃,荧光流转,那玄黑锅鼎疾速变平拉长,鼎口以几条横平的板相接。 下一刻,谢言星非但不避,反而主动迎上雷劫。锅铲向天,竟放弃了先前锅鼎牵引的灵气,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不闪不避,直直将劫雷引向己身。 那可是化神雷劫!足以将化神以下修士劈成焦炭! 雷劫自不懂修士心里的想法,本就是谢言星突破引来的,此刻谢言星灵力牵引,天雷哪有不来的道理? 天雷顺势,轰然落下,直冲谢言星! 眼看着闪烁的电光将至面前,谢言星弯着眼睛一笑,心神一动,那已化成了奇特形状的锅鼎正落位于雷劫下方。 谢言星扬手一挥,储物手环里竟飞出一块灵气沛然的高阶灵兽肉! 肉质极韧,被灵力扔来甩去不动如山,表面隐隐看得出波浪状的纹路。 锅铲连动,锐意的金气划过,灵兽肉被削成薄如蝉翼的数片。 下一刻,第二道天雷如期而至,精准无比地劈落在那异形锅鼎上。 天雷与灵火相撞,肉片滋啦作响。 肉片迅速蜷曲,颜色化作金黄。 原来,那锅鼎变化作的,是一个烤肉架! 难以言喻的奇特香气爆发开,闻着,眼前像是人间烟火与天界飘渺合二为一,既热闹又纯净。 与此同时,镀着白光的波纹以烤架为核心,向外扩散。 周遭浓郁的魔气原以为与先前的灵气并无不同。 谁知这回,魔气撞上那看不出丝毫威胁的波纹,竟被直接向外推去! 谢言星身侧瞬间被清出一大块地方,一道剑光闪过,晏风吟撑着剑迅速走到她身边。 魔气尖啸,滚滚的黑色波涛涌动着,再度向谢言星扑过来。 化神雷劫有限,谢言星顾不上与晏风吟交流,全副身心关注于引雷劫炙烤铁背兽肉片上。 铁背兽,一种修仙界极为常见的“废物”灵兽,肉质极厚实,灵蕴主打一个扛造,但除了劲道好吃以外,别无他用。 但好就好在扛造又便宜,进秘境前,谢言星顺手囤了一些。 天雷烤肉,镀着清正雷光的铁背兽肉片,在谢言星灵力牵引下,在与魔气相斗中稳占上风。 魔气仿佛被灼伤般发出痛苦咆哮,如潮水般急速退去。谢言星周身一大片区域瞬间被清空,显露出无数修士的身影来。 苍羽、明真……一行人就在近前。 谢言星松了口气。 “天雷……烤肉?”晏风吟撑剑站稳,看着那滋滋冒油、金光璀璨的肉片,几乎忘了呼吸。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 谢言星无暇他顾,全神贯注引雷烤肉。雷光一道道落下,肉香一波波扩散,魔气被一次次逼退,安全区域越来越大。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习剑伤身?笑话……”一声恍惚的低吟传来。 只见苍羽怔怔而立,眼神空洞,她竟抬手挽起一缕额前青丝,语气决绝冰冷:“既在乎这头发,那便送你,从此我们再无干系!”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寒光爆闪,澹烟疏雨尽现,毫不留力地斩向自己的脖颈! 那并非玩笑,是真正蕴含化神修为的绝杀一剑! 这哪里是断发,若让这剑落实了,苍羽必死无疑。 “苍羽!”晏风吟面色一变,剑就要出手。 谢言星的锅鼎更快。 元婴与锅鼎合一,无需再等待拖慢时间的烹饪预备,她心念一动,那支起的烤肉架于刹那间恢复原状,鼎内灵膳瞬息便成。 她锅铲斜斜一引,一股柔和中带着牵引之力的奇异吸力瞬间锁住苍羽那致命剑光。 锅鼎鼎口大张,将剑光尽数吸入腹内。 剑气如泥牛入海,没入鼎中,被灵膳调和,尽数化去。 几乎同时,晏风吟已闪至苍羽身侧,剑鞘精准点在她手腕穴位上。苍羽吃痛,长剑脱手,眼中迷雾骤散,重现清明。 “……我?”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向救下自己的两人,清冷的面容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后怕与茫然。 此时,天雷烤肉的余韵仍在源源不断地与魔气相斗,要救其余弟子,只能先静候。 谢言星望着逐渐出现在安全圈内的弟子们,肩膀微微一松。 自二人挣脱出幻境,便是无边无际的魔潮。此刻,晏风吟终于有时机与谢言星对话。 她惯来洒脱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沉重的神情,迟疑了片刻,最后语速很慢地问,每一个字都斟酌良久:“方才那个幻境里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 “在宗门议事会遇到你前,这个梦我做过很多遍,只是从未看清过那个被剜出剑骨的女修的面容。在上三门打听了很久,没听过谁是天生剑骨。”她轻吐出一口气,“直到这次做了任务回宗,听说这届宗门大比第一,是个食修女孩,天生剑骨。” “……是真的吗?”晏风吟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剑柄,指节发白。 谢言星旋即恍然。 原来,那个预知梦不止谢言星一人做过啊。 原来,谢言星被剜出剑骨后,炼成的剑给了晏风吟。 难怪初见,去领凤羽金枝时,这位从不认识的师姐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脸看,还提议她拿金乌骨玉。 谢言星忽然伸手,轻轻揉开晏风吟紧皱的眉头,笑容轻松又带着惯有的调侃:“我是食修,就只是食修谢言星。别瞎想,是真是假,都跟现在的晏师姐你没半个灵石的关系。” 她笑容澄澈,笃定地说:“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晏风吟晏师姐,裁风剑主,是东澜仙宗这一辈最强的剑修。年纪轻轻,修为已至化神,一剑清风千里,可摘桃花一朵。” 晏风吟怔怔地望着她,方才一直黯淡的眼睛终于显出些平日的明亮。 话音落下,天雷烤肉的余韵也散去,在滚滚魔潮中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苍羽脱离魔气后,此时已悠悠转醒,眼神重回清明。 东澜北冥其余在安全区内的弟子也是同样。 清醒的弟子们结阵自保,固住这方借雷劫方辟出的净土。 她们一行人进魔气较晚,受困不深。 剑阵方才勉强落位,异变陡生。 不远处,一道裹挟着血色火焰的短剑凶戾刺向剑阵缝隙。 谢言星锅铲一挑,一道灵气与短光相撞,橙光猝然亮起,碰撞出尖锐的响声。 短光回弹,被握回手中。 是南离那个虎牙剑修。 此刻他双目赤红,持短剑直直击向剑阵,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般凄厉:“不争不抢,我怎么活?等死吗?你们一个个自诩大义高高在上,谁又像我这样从南离最底层爬上去过?你们都该死 !” 那言语绝非向着北冥一行人而来,但他神智不清,竟是将她们当成了心中恨极了的对象。 他短剑回手便割开手腕,血被短剑上的火光燃起火焰,竟是燃血秘法,透支修为,也要动手。 浸透了主人血的剑杀意炽烈百倍,他状若疯魔,一身气势在魔气蛊惑下硬生生拔到了化神期,不死不休。 “道友!清醒!这是魔气!”苍羽以灵力急喝。 但虎牙剑修的动作神情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仍是拼了命地向前搏杀。 “他陷入魔气太深,不能轻易唤醒。”谢言星皱眉,一众弟子怕伤到人,剑阵只能呈守势,面对不惜代价百无顾忌的虎牙剑修,有些左支右绌。 一道干脆利落的剑光自后方袭来,精准击中虎牙弟子后颈。他哼都未哼一声,软软倒地。 “先敲晕了,后续再说。”晏风吟收剑,动作行云流水,“我们的人都在了吗?若是也被魔气浸染,只怕不好处理。” 众人稍安,迅速核查。 明真已在剑阵中央,小脸煞白抿紧了唇,像是在幻境中受惊不轻,但好在人没事。 “北冥弟子齐了!”北冥一个弟子拖着从粘稠魔气中抢回的最后一个队友,声音欣喜又带着后怕,“幸好是一同进来的,大家都相去不远。” 那两个披着兜帽的西漠剑修依旧沉默地抱着剑,在一旁出神。 独独…… “苏昭,小师叔应该在外面吧?”谢言星心一沉,不祥预感成倍放大,“这里魔气粘稠,他毫无修为,应该不会进来……” 苍羽阒然回神:“他追着你一道进来了!” 她扫了一圈,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他不在这里!” “我去找。”谢言星毫不犹豫,收起锅鼎,“方才幻境是我破的,我去魔气里寻人,最安全。” “这里魔气太重,你修为不够,会灵力不济无法调息。”苍羽蹙眉阻拦。 谢言星扬了扬锅铲,周身化神期灵压虽新晋却沉凝稳固,眉眼间是毋庸置疑的自信:“师姐,我现在可是化神了。” 她接过明真递来的灵灯,灯辉在魔气中顽强撑开一小圈光晕。 “你们稳住阵法,等我回来。” 说罢,她转身,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身后无边无际的粘稠魔潮之中。 ----------------------- 作者有话说:不改书名了!不如别人吸引人什么的,咱也没办法!干就完了![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理论上讲后续是感情线,但目前存稿卡在小谢打架上了。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2节 小苏的幻境里小谢要打谁,好难猜啊[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51章 旧事 谢言星提着灵灯,嘶吼的魔潮在她周身灵光下不情不愿退开,走出不远便看见了苏昭辞静立的背影。 他同平日里一样,站得端正,并不如西漠剑修那样魔怔发狂。 没进入安全区约莫只是因为没有修为,不好在如斯魔潮中走动。 谢言星心中稍安,灵力化作屏障隔开魔气,唤道:“苏昭辞,走了。” 没有回应。 他恍若未闻,仍是背影朝着她。 谢言星觉出不对,快步走到他正面,呼吸一滞。 他双目紧闭,长睫之下,两行殷红的血泪蜿蜒淌下过分白的脸,触目惊心。 他唇角竟仍勾着浅浅的笑,手看似同平日一样垂在两边,但笑意疏离、手臂绷得极紧,是戒备极重的姿态。 谢言星蹙眉凝望着面色苍白的苏昭辞。不走不动唤不醒,他俨然被魔气所惑颇深。 不应当。 苏昭辞心思百转千回,逢事多思,兼以身负仙魔眼,即使这里魔气深重,他也不该陷入幻境,缘何如今反而受困其中? 谢言星尝试以灵力屏障隔开魔气,将他带走。但苏昭辞瞧着没力气,此时竟是寸步不移,外加魔气重重阻挠,要直接将困在幻境中的他带走,寸步难行。 ——剩下唯一的法子是,进入他的幻境,破开魔气,再把他带走。 谢言星心神沉入神识中,元婴随着心念触及苏昭辞额头,却没有找到一丝容他人神识进入的缝隙。 苏昭辞已完全沉入幻境,识海尘封,心防极重,虽然她可以用化神期凝实的元婴直接撞破,但若强行破开识海,后果不堪设想。 进入幻境,唯有让他自行放下戒备。 修仙界里受困心魔境者不算罕见,最常见的解法是让他感到熟悉放松,自愿解开心防。 她抿了抿唇,拿出锅鼎。 他最好别在此时告诉她,往日看到她灵膳的欣喜,也是装的。 那还不如直接冲毁神魂把他变作傻子算了。 锅鼎变作一个小壶,玉髓藕与白芨自壶底蒸腾而起的气雾在顶盖上化作滴滴清露,最后流入一旁盏中。 淡淡的香气溢出,苏昭辞身体一僵,在谢言星逐渐冷凝的目光里,手臂渐渐松弛下来。 谢言星心平气和地眨了眨眼,灵力凝作屏障暂且隔开魔气。 随后她闭上眼,额头抵上苏昭辞的额头。 * “师弟,仙魔眼乃宗门重器。数十年来,宗门对你,不遗余力。你下山,是为自私。” 极冷极硬的声音响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言星缓缓适应着天旋地转,神魂尚未落实,刺骨的寒意率先包裹而来,激得她浑身为之战栗。 修仙者引气入体后早就不分寒暑了,这种穿透护身灵力的寒冷,谢言星已不知多少年没有碰见过。 下一瞬,她明白过来,这是幻境主人的心境,直抵神魂,非修为可抵挡。 时值日暮,如火般的夕阳烧着了半边云天。 夕阳下,身着白色袍服的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站在明处,长剑交叉。上品法器的剑鞘在夕阳下反着刺目的光。 二人拦在一个青年身前。 熟悉的背影站在阴影下,腰背挺得笔直,但向前的步子被两柄剑鞘稳稳拦下。 眼前的仙山熟悉又陌生,一树一石皆似东澜仙宗,可偏偏这处山口毫无印象。 谢言星回想了许久,才从记忆里翻出来,修士皆可凭虚御风,唯有刚拜入宗门时尚未引气入体的弟子需步行上下山。这里便是东澜仙宗供凡人叩山门的那座山口。 小师叔怎会在这里? “止步回山。长老商议过,念你初犯,既往不咎。” 长剑出鞘。 那男性修士言辞极淡,唯有手中剑寒光猎猎,更胜冬雪。 谢言星向前几步,那剑的样式逐渐清晰。 是剑尊的本命剑! 谢言星瞳孔骤缩,从尚且年轻的眉眼里觑出些剑尊日后的样子。 另一女修的剑亦极熟悉,仔细看去,是风长老。 苏昭辞顶着寒冷剑光,向前又走了两步,火烧般赤色的夕阳映在尚且青涩的脸上,涌出谢言星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像一簇濒临燃尽的火焰。 “今日,你们奉命,就是来拦我?”苏昭辞就像燃起的树木,无形的火连自己都在灼烧,“就算我不能修练,同你们称不上一句道友,我们也同生同长,在这里一道活了二十年!你们如今明知我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也要听命把我推回去?” 年轻时的剑尊与风长老没有答话。 剑尊的剑已坚决地拦在那里,而风长老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但下一刻,作为应答的,只有又一把剑铿然出鞘的声音。 风长老的剑在夕阳下铺出了一地月光,映得剑尊冷如冰的剑亦沾上了些颜色,不化的坚冰融作了沉甸甸的雪。 比诗还美的月与雪,就这样拦在苏昭辞面前,拦在凡人用双足踏过的这一条极平凡的路上,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是我自作多情。‘苏昭辞’一介被丢在东澜仙宗的普通人,哪里可能比仙魔眼重要。” 熊熊燃烧的夕阳落下了。 苏昭辞身上那可以灼伤人眼的激烈情绪一下子止息了。 他声音很轻,很温和,同谢言星平日里见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血色尽褪的唇边 甚至弯起了一抹笑,整个人变得极淡,淡得就像遥遥升起的月亮。 他缓缓转身,姿态看似从容,仿佛一切如常,已接受了所有的命运。 只是下一步,他骤然弯下腰,咳出一口心头血,身形踉跄,像春末的风里,一片飘飘荡荡落下的花瓣。 风长老眉头蹙起,下意识凝起灵力,想托住他,却被他摇摇晃晃侧身让开了。 “不敢劳烦两位师兄师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自己走。” 风长老不再伸手,只是看着他竭力维持的步子,声音一下子放缓,但话语出口不是松口或安慰:“长老们决议,日后你便住在后山,不会再有人打扰。” 苏昭辞脚步顿住,拭去唇边的血,凝视着血迹,忽然低笑一声。 他竭力平稳的手拿出一个构造复杂的器具,用力将那口心头血放入其中。 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只过了三两息,盖子弹开,他捏出一枚药丸。 凝成的药丸粗糙,但格外眼熟。 通体暗红,不似通透珠玉,反而几乎发黑。 仿佛光在照到它时都退避三舍。 那血红的颜色,同先前幻境里,小师叔递给谢言星的一模一样。 ……同宗门大比时,楚云澈拿出的那枚定魔丹,也一模一样。 寒意刺骨,空气沉凝,谢言星无法呼吸。 苏昭辞弯着桃花眼,温和地笑着,把那枚药丸丢给风长老。 “这个,你们拿去给长老,能换多少贡献?五千?一万?” 他声音极轻,那瞬间,他的身影缥缈到融入暮色,似乎伸手也抓不住。 “就拿它,换一枚桃树种子。如若你们还……反正我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在上三门随时看得清清楚楚的后山,再不可能脱身半步。一株普通的桃树而已,长老们总不至于连这也不允吧?” 他在剑尊与风长老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折身向山上走。 脚步再不虚晃,他脊背仍挺得笔直,除了过分苍白的脸,无一人看得出他方才经历了什么。 只有苏昭辞自己知道,装的再完美也没有半分用处,放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仙魔眼”的载体。他身前身后,都没有路。 面对宗门与交情,他是被抛下的那个;面对大义与私情,他是被抛下的那个。 所有人都会选择仙魔眼。 没有人会选择他。 夕阳彻底隐没,只余下无边无际的黑夜。 在夜色即将湮没一切时,他那对看似温情实则空空荡荡的桃花眼里,忽然映出一个向他奔来的身影。 那人红裙在山风里飘扬,比火焰还耀眼。 “你就因为这些破人破事,每天想着跟我交易交易交易?”谢言星没有软语安慰,没有唏嘘同情,只有劈头盖脸的愤怒。 “我怎么想你,轮得到你给自己下定论吗?” 她狠狠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但把他拉转身的动作收了力。 谢言星砰得把玄黑锅鼎顿在身前,看向剑尊和风长老。 鼎身灵光流转,两个修士满身戒备。 谢言星先睨向眉宇纠结的风长老,冷哼一声。 “后来后悔了,同寒天峰一刀两断,来得及吗?您的剑是很美,就是脑子比剑走的慢太多了。” 然后,她转向剑尊。 年轻时的剑尊面沉如水,手中剑光大盛,比冰更寒,几乎可以冻住空气。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3节 连风都在他剑下停息。 锅鼎下猝然燃起灵火,同她此时眼睛里的火焰一样炽烈。 “剑道至尊,活生生的人胜不过战胜魔气的法子。您活了几多年,修为精进,天下第一,原来这想法是一点也没变过。” “天天剑道剑道大义大义,想打你很久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尔后笑容锐利:“巧了不是,您这时候也就化神啊?刚好,我也是。” 第52章 红白汤 剑尊闻言,手中剑轻颤,带起寒星一点。 谢言星瞳中方才出现那点寒光,下一刻,视野如同宣纸泼浆,被彻底浸透。 并非炫目夺人的剑光,而是纯白,天地万物都被白色吞没,就连身前的玄黑锅鼎也一下子变得极淡极浅,最后融入那一片白中。 山风忽然静默,那白就这样向谢言星包裹而来,似乎温柔无害。 但谢言星知道,只要被白色触及,一切都会在一瞬间归于静寂,连意识都悄无声息地消散。 《寒天剑典》第三式,白夜。 谢言星唇边笑意不改,将神识沉入后颈剑骨。 眼前既然只能看见白,那便不看。 神识所向,潜藏在白后的剑气无所遁形。 元婴越过障目的白色,径自与锅鼎相汇。 玄黑锅鼎灵光大作,张开深渊巨口,将那片似乎遮掩尽了天与地的白尽数吞入鼎中。 剑尊扬起的剑停在了半空,眉眼与剑一同滞住,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容上,第一回出现了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这一剑诚然并非全力施为,也是《寒天剑典》里杀人于无形的顶级剑招,多的是掉以轻心者就这样被白夜吞没。 白夜被堪破,剑光被锅鼎吞噬,闻所未闻。 剑尊盯着谢言星:“御使万剑,天生剑骨?你既是剑骨,学什么杂修!” 果然。 就算是魔气基于苏昭辞记忆塑造的幻境里,剑尊还是这一套听的人耳朵起茧子的陈词滥调。 谢言星灵力急运,锅鼎盖子逸散出扑鼻香气,纯白的剑势再度出现,只不过是向着剑尊而去。 “因为我想当食修,因为我当食修也足够强。” “天真。”剑尊面色凛然,手中剑招骤换,看似简单的寒芒递出,直直撕裂了仿版“白夜”,剑尖所向赫然是谢言星锅鼎所在。 “仙魔之气失衡至今,除魔之战大大小小,剑修亡者数不胜数,方有如今局面。你身负剑骨,却强言杂修强大,不过口头机灵。” 剑尊剑光再起。 他既然知道谢言星身负剑骨,便再不会给她以剑骨御使剑气的机会。 无形剑压向她袭来,在剑骨牵引下纹丝不动。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 “是,仙魔大战,若非剑修前辈们护佑,便不会有现今修仙界安稳。剑修尸骨垒起的关隘,我不会也不可能轻视半分。” “但那是因为,修仙界从来只教剑修如何冲锋陷阵、如何以杀止杀!” 她声音清亮,脊背挺直,红裙在剑压中剧烈摆动,如一面永不降下的旗帜。 “杂修呢?符修不过战前储备,阵修只是辅助探路,音修偶尔可以兼任些控制,但大多时候不过是剑修杀敌助力!器修明明日日与锤炉相伴,谁教过她们以魔气为器,天地为炉,用手中锤炼之试一试?杂修是医者、是厨师、是裁缝,独独无一个学过如何上阵杀敌!” 剑压重逾万钧,谢言星话语出口,已是额角青筋爆出。 但她眼中的火越燃越旺,她身前的锅鼎顶着剑压缓缓向上升起。 锅里的糖浆炸开一朵金光,吸引而来的火灵气聚成一团红云。 谢言星没有回头,只是绷直了手臂,指向身后幻境里孤立无援血色尽失的青年。 “就像我这位小师叔,你们口口声声宗门待他不薄,但从没人教过,没有修为,只有这一对仙魔眼,除了被当作器物般耗尽精血寿命,还能做什么?!” 磅礴修为尽出,那团火灵气凝起的红云仿佛可以吐息,忽而膨胀,忽而内缩,然后轻盈地飘向剑尊。 红云看似轻盈,但剑尊感受得到期间可怖的气息,他眉目一下子沉了下来。 再不留力,手中剑再起,便是《寒天剑典》压轴的杀招。 剑尖抬起的动作并不快,掠过的位置,冰晶凭空凝结又炸裂。 四周的空气也随之凝滞。 红云与剑光轰然碰撞。 剑尊的剑停了一刹,最后滞涩却坚定地画完了一条完整的弧线。 弧线之内,是冰天雪地。 剑即冰雪,冰雪即剑。 红云被冰雪覆压而下,颓然消散。 那尊流光溢彩的玄黑锅鼎再也扛不出 浩然剑压,骤然下坠,四足在地面上留下了极深的痕迹。 谢言星能感应到的范围内,天地灵气仿佛全然消失了,只余下剑尊和他的剑。 她手不自觉攥紧。 后来的天下第一人,即使此刻只有化神期,也不好应付啊。 “此乃剑域。”剑尊的声音此刻显得更冷,“你声称杂修亦可杀敌,如今徒有修为,纵然化神期,却无半分道韵,杀招不过是模仿剑道。你身负剑骨,因而仿得剑道八成,但仿的再像,终是杂修,只有八成。”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轻吟,茫茫冰雪,向谢言星斩来。 谢言星瞳孔一缩。 她如今的修为,是冲破心魔幻境时借预知梦的力强提的。修为固然实打实,也得了天道承认,但终归是钻了空子,化神期应有的道域尚未领悟。 她没半分怯色,眼中星火更旺。 来的正好! ——那就借这幻境里的剑尊,磨一磨她谢言星的道域! 修为抵达化神时,修士可依自身所行之道,转变一地天气,好似成了这地方呼风唤雨的神明,因而谓之“化神”。 剑尊修的是《寒天剑典》,悟的是极寒剑意,因此,道域是剑意汇成的冰天雪地。 谢言星眯了眯眼,飞快地抬手结印,无数灵草随她动作纷纷扬扬落入锅鼎之中。 锅鼎在灵火炽焰中再度缓缓离地,地面余下了四道极深的凹痕。 这一回,锅鼎形状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其中出现了一道弧形的分隔。 “定!” 谢言星清喝一声,双手最后结成了一个手势,拍在锅鼎侧面。 随着她的声音,鼎口飘扬而上的热气向下一落,将谢言星、剑尊乃至不远处的风长老尽数笼罩入内。 但热气落定,谢言星与他们所处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谢言星足下是沸腾翻滚的赤红汤底,热意惊人,生机勃然,身处其内,仿佛就连灵力运转也能快上三分。 但剑尊与风长老足下却是乳白汤底,间有微波,极其平稳,人在其中,就连战意也为之熄平。 剑尊面色肃然,剑尖向前,冰雪剑域随之冲向红白汤锅的边界,想要冲破谢言星这突然建就的二色领域。 但在白汤之内,连冰雪都变得不紧不慢,稀稀疏疏,被谢言星热烈而迅猛的一铲掀翻。 无物不斩的剑意被温吞的白汤包裹,好似温水煮青蛙,就这样轻轻融化了。 “这是……?”剑尊古井无波的脸上再度出现了裂痕。 他感觉得到,引以为傲的剑域被古怪的白汤全然压制,就连杀意也仿佛要被同化得平和缓慢。 “你想象不出的,食修自己的,道、域!”谢言星立于红汤之上,周身灵力越发稳固,脚下最初出现时尚且虚幻的红白汤随着灵力运转愈发圆融。 她强行提升的修为正被飞速锤炼,化为真正的杀招。如今再教任何人看,也说不出“徒有修为”四字。 “‘仿剑道’?不妨也请再讲讲,我这一式,效法的是谁家剑道?”谢言星双目粲然,红裙在红色的汤底映衬下,颜色烈得像火,“食道调和,把对手的战意抹平斩杀,就是我的调和!” 锅鼎旋转,红白二气交缠,化作一道轰轰烈烈的洪流,冲向剑尊与风长老。 先前发生的一切无不证明,他们便是苏昭辞这魔气幻境的核心。 斩断核心,幻境便可告破。 然而,在滔天洪流触到剑尊与风长老的刹那,这两道魔气凝成的幻境虚影先一步破碎了。 洪流浩浩然向前奔涌,幻境的边缘却已先一步崩塌。 攻击落空,灵力反噬,谢言星脚下一个踉跄,惊愕地望向四周。 东澜仙宗的山口片片坍碎,变作一片空寂的黑暗。 失败了? 魔气若是在此刻将苏昭辞所处幻境改头换面,谢言星无异于前功尽弃。 苏昭辞魔气中的血泪与方才那口心头血猝然出现在谢言星心头。 小师叔那状况可经不起再一次。 必须现在想办法带他冲破幻境! 她心刹那间揪起,第一时间转头,去找苏昭辞的身影。 黑暗中,一点微光亮起。 脚步声轻轻响起,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同记忆里千万次一样。 苏昭辞自微光中走出,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形便拔高一分,幻境里偏窄的肩线变回熟悉的样子,黑发随着脚步变长,没有发带约束,披散而下,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眉眼长开,自青涩化作完全绽开的美貌。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4节 染血紧闭的桃花眼已经睁开,依旧温和地凝视着谢言星,深邃而清明。 “苏昭辞……?” 他轻轻应声,笑着示意她仰头看向那碎裂的环境边缘。 “藏书阁经书一万五千三百十二卷,还是得幸学了些东西。” 他顿了顿,眼睛弯起弧度:“不算除了耗尽自己。什么也没做。” 他话音落下,那黑暗里骤然亮起一颗颗星子。 无数模糊的光影碎片悬浮四周,每一个碎片中都可以看到不同服饰的修士。 东澜、西漠、南离、北冥……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容,包括在无边魔气中结阵的苍羽一行人,尽数在内。 “先前一时被魔气压制了,你来之后,我就用这双眼睛想了点办法。” “如今,所有困在这片魔气里的修士尽数在此了。” 他朝谢言星伸出手。 “言星,起锅。” “带我走。” 第53章 众志成城 空寂的黑暗无边无际,唯有谢言星那尊玄黑锅鼎周身散发着温润灵光,如同混沌中一盏灵灯,照亮方寸。 那些光影碎片悬在黑暗里,离锅鼎不远不近,正是合适运使道域接引的位置。 谢言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她神识仍与锅鼎相融,但人却想转身再同苏昭辞说些什么。 苏昭辞伸出的手最后轻轻落在了她肩上,推着她迎向那漫天黑气中的浩瀚星海。 “我来引路,你来开路,如此,最好。” 谢言星闭了闭眼,转身的动作收回。她神识与锅鼎彻底相融,借着苏昭辞仙魔眼熟悉的气息,感受那数十碎片的位置。 “起!” 锅鼎嗡鸣震颤,红白二气再次奔涌而出。 这一次,红白倒转,不再局限于身前一方领域,而是如翻滚的浪,向魔气编织的黑暗里,诸弟子被困的光影碎片悍然冲去。 红汤炽烈,沸腾如火,所到之处,将蠢蠢欲动的魔气尽数压制。 魔气发出不甘的嘶鸣,却胜不过战意汹涌的热意,被无情地碾压而过。 无垠黑暗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灼热的通路! 红汤粗暴地撕开缠绕碎片的魔气枷锁,巨力将碎片卷起,向后猛地一掷,抛入后方缓缓流转的温吞白汤之中。 白汤缓缓冒着泡,轻柔地包裹住那些碎片,带着它们沉入汤底。 碎片里,多数修士仍困于魔气编织的幻境里。他们或癫狂咆哮,或恐惧瑟缩,或哀痛欲绝,深深沉沦心魔。 然而,白汤平缓,温和而宁静,陷入心魔的修士们所有的激烈情绪竟也缓了下来。 白汤里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修士们耳边萦绕不去的魔气暴戾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温柔而绝对的手下,被轻轻抚平。 战意、杀心、怨怼、恐惧……滋长心魔的负面情绪在白汤里好似辛辣佐料,被食修调和万物的道韵稀释化解。 一个个修士眼中褪去血红,癫狂的举动停滞,暴戾的气息消散,那仿佛牢不可破的碎片,也随之轻轻崩解了。 他们茫然地悬浮在白汤中,仿佛大梦初醒,眼中混沌渐消,只余下奇特的心平气和。 他们恍惚抬头,震撼地看见——沉重粘稠的魔气里,一口玄黑锅鼎撑开天地,红白分明的鸳鸯锅好似通天彻地的桥梁,在深重的黑里奔腾不修。 一位女修身着一袭红裙,眉目自信而张扬,双手结印,浩浩荡荡的灵力倾泻而出,注入那锅鼎中 。她身周的气息已攀升到可怖的地步,锅鼎映出的红白道域更是强大的不可思议。 她身后一步,那位传言毫无修为、不知缘何能进秘境的东澜仙宗小师叔苏昭辞一身白衣,双目亮着微光,随他目之所向,更多被魔气掩埋的幻境碎片在黑暗中显形。 “她是……?”队伍最末,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修轻声开口问道。 “东澜仙宗,食修,谢言星。”一个身形不高的女孩闻言回头,仰着脸答道,声音亮而清脆,腰间的兔子挂件一蹦一蹦。 “食修,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陌生的修士惊愕。 “她先前不是才金丹吗?现在这修为,看着甚至像化神期啊!”东澜仙宗一位宗门大比会过面的修士失声。 震撼在人群中蔓延。 谢言星对白汤里脱离幻境的修士在说什么一无所知。 她立于鼎畔,心神与锅鼎已全然合一,灵力倾出、神识集中,皆付与运转道域。 操控如此庞大的道域,净化诸多修士心魔,分毫不可疏漏,对她初入化神的修为和神识皆是极限考验。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经脉因灵力倾泻而隐隐胀痛,但她脊背挺直,双目明亮,像黑夜里绽开的星火。 当最后一片光影碎片被白汤柔和包裹,所有修士尽数被救出。众人目目相觑,除了东澜北冥留在阵外的两人以及那个艰难逃出的南离御兽修士,进入秘境中的修士,竟悉数在此了! 谢言星的红白鸳鸯锅支撑着浓重魔气中这一方平安天地。 她凝视着不肯罢休仍欲卷向众人的魔气,手中结印动作不停,侧目望向站在白汤最前方的苍羽。 苍羽与她双目对视,无需言语,清冷的脸神情不变,手中剑已划出一道剑光。 北冥弟子心领神会,随她剑意,迅速结成剑阵。 北冥玄宫最闻名遐迩的剑阵单名一个“玄”字,玄剑阵所出剑意,浩荡飘渺,杀人无形。 旁边方才挣脱心魔幻境的修士大口喘着气瘫坐着,昂首等待看那惊鸿一剑。 然而,出人意料,剑意已出,却并非斩向那片粘稠的黑海,而是化作一道纯粹而灵力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投向谢言星的玄黑锅鼎。 “这是……?”有修士惊呼,不明所以。 下一刻,答案揭晓。 锅鼎来者不拒,鼎身纹路闪烁,竟将那足以劈山断岳的剑光吞入腹中。 红汤猝然翻滚,道韵运转,剑光在翻滚中被熬煮烹调,化为己用。而红汤那炽热蓬勃的生机之力更添上玄剑阵的玄妙意味,颜色愈发鲜艳夺目,气息愈发浩瀚磅礴,其力仿佛足以毁天灭地。 红汤翻涌着,再度与粘稠黑气相撞。 这一回,黑气明显溃退,但红汤后劲亦显不足,无力乘胜追击。 “还不够!”注视着战局的修士克制不住忧心惊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谢言星抿唇,灵力已至极限,北冥玄宫的弟子们先前在魔气中已耗去了气力,如今也同样是倾力施为了。 鼎中的灵力虽强,但只能击退魔气,而难以彻底打破。 几乎是同时,一道熟悉的、如流云般飘渺却又坚韧无比的剑气,自人群中飞起,毫不犹豫投入鼎中。 是楚云澈! 他面色苍白,惯来一尘不染的法衣业已染血,优雅是不见了,但此时挣扎着出了手。 对着谢言星微愣的目光,他道:“算来我也是这炼化剑气之法第一回用的对象,助力一把,合情合理。” 白汤中众修士安静了一瞬,一下子喧闹起来。 拔剑的拔剑,捻符的捻符,画阵的画阵,就连站在队伍最末惯来不参战的音修也眼含热泪,抱起膝上的琴。 皆是刚被救出的修士,灵力状态都不在巅峰,但所有人都挣扎着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或强或弱、色彩各异的光芒,汇入那口仿佛能容纳天地万物、炼化万般力量的锅鼎中。 万流归宗、众志成城! 锅鼎抑制不住地沸腾,谢言星看着那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磅礴能量,眼中光芒更亮,锅铲向下一压,周身灵力轰然爆发。 “给我破!” 锅鼎剧震,发出一声响彻灵魂的轰鸣。 沸滚的红汤融合了万千剑气、无数灵力,璨如一道赤色星河,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悍然击穿层层叠叠的魔气。 黑暗被彻底撕裂,魔气绝望地哀嚎,妄图垂死挣扎,但好如冰雪遇阳,再无一击之力,疯狂地消融退散。 刺目的光映亮了每一张震撼的脸,也照亮了被铺天盖地的魔气遮掩的秘境。 光芒渐熄,魔气已被压缩到极致,几乎消散。 劫后余生的虚脱与狂喜同时涌上心头,众人纷纷跌坐在地,手触碰到秘境里诟病许久的黄沙尘土,大口喘息。 谢言星身前的锅鼎缓缓落下,红白汤炫目的颜色黯淡。 然而,预料中魔气核心的魔晶,没有同先前斩破魔气后一样出现。 红光褪后,那处已被压得极小的魔气仍是漆黑一片。在众人半悬着心的注目里,肉眼可见地再度逸散开。 未封印魔晶,魔气会再生。 谢言星灵力已竭,但咬牙,元婴便要再度融入锅鼎。 所有修士只要还有力气,强撑着都再度站起。 就在这时,九枚玉简凌空落下,地面上忽然亮起道道灵光,勾勒出柔和又玄奥的阵纹。 玉简点出阴阳气,与地面的阵纹相互呼应,如倒扣的牢笼,将试图再生的魔气压在其下。 魔气受困,仍在挣扎。 三枚铜钱在魔气上方旋转、落定,魔气速度越来越慢,颜色一点点淡去。 “大约一天,能将这魔气绞散。” 湛含巧盘膝而坐,指尖快得只剩残影,一身卜算修为显然已尽数用于推算,唇边甚至溢出一丝鲜血。 她身侧,乔一禾以长剑为阵笔,勾勒阵纹的动作不停,身周气息有明显突破,但面色同样难看至极。 她看着还想帮忙的众人,急道:“快去休息吧!我们这一招已练了很久了,就等你们出来。” 看到二人勉强却坚定的支撑,众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5节 危机终于暂解。 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了每一个人。 但在散开调息之前,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场中央那个红裙女修。 敬佩、感激、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有修士挣扎着起身,郑重行礼,语气激动。 尔后,一众修士慢慢地围拢过来,道谢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多谢道友!” “谢师姐大恩!” 尤其是其中寥寥无几的杂修,平日里多数藏在队伍最末,此时挤在道谢的人群最前,看着谢言星的眼神几乎在发光。 “食修竟有如此战力!” “师姐师姐,你是如何想到这样的招式的?” “我对音修入战也有了想法,以后可以请教师姐吗?” 那个抱琴的音修小师妹眼睛几乎亮成了星星,手轻轻拉着谢言星的袖口,目露期待。 谢言星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力透支的虚弱感,收回光芒略显黯淡的锅鼎。 她摆了摆手,眉眼弯弯一笑:“诸位道友不必多礼,魔气尚未破除,秘境里危机尚存,速速调息才是正事……”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钉在身侧的苏昭辞身上。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整理好微散的衣袖,发带消失不见,飘散的长发正好挡住侧脸,血痕已收拾得一干二净,站姿如孤竹般挺拔,面上挂着那副惯常的、温和而疏离的笑。 但他藏在 人后的手清清楚楚暴露在谢言星眼前。 指节因用力泛白,细微的颤抖抑制不住,面色已苍白的近乎透明,唇色淡极,长睫低垂。 像碎玉,像遥挂天际的月。 第54章 追问 喧沸的声音还在耳边,谢言星忽然出声中止:“小师叔方才幻境中与我灵膳配合,我有个优化想法需要现在与他探讨。还请诸位先各自调息,其余的事情,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探讨。” 众人看了看谢言星,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苏昭辞,如水般让开了一条路,隐隐还有人感慨“怪不得谢师姐修为提升如此之快,方才结束一场恶战便抓紧了钻研,我辈楷模啊!”。 谢言星抓着苏昭辞的手腕,向稍远一点的僻静处走去。 方一离开众人视线,谢言星手上便一沉。 苏昭辞强提的那口气瞬间松懈下来,被谢言星拽着手腕向前走的步子抬不起来,每一步都像被拖着走。 终于,一处巨石之后,彻底隔绝了尚且嘈杂的道谢与调息声,只余下秘境里亘古不停的风。 谢言星刚将苏昭辞拉入这里,苏昭辞再维持不住身形,几乎是脱力般的向前栽倒,长发随着动作向后散开。 谢言星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及他冰凉的衣袖,猝不及防对上他抬起的脸。 她动作停在了原地。 方才被苏昭辞刻意以散发遮掩的侧脸完全暴露出来。 只见那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数道诡艳的黑色魔纹自颈侧衣领之下蔓延而出,如同活物,在他一呼一吸间蜿蜒攀爬,一路纠缠过修长的脖颈,下颌,最终如同妖异的花枝,缠绕在他此刻殷红的桃花眼上。 苍白肤色,如枝条般的墨色魔纹,以及那双因虚弱而水光潋滟、眼角泛红的桃花眼,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像一幅诡谲而艳丽的图。 纯白的雪地里,漆黑的枝蔓恣肆横陈,红到勾人的桃花衔着露水,盛放。 脆弱而妖异,清冷又魅如精怪,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碰撞交融,破碎,又美到令人窒息。 他似乎在极力忍受着某种痛苦,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额角鬓发,柔顺的黑发与魔纹交织,身体细微地颤抖着,那黑色的枝蔓也随之颤动。 “别看……”苏昭辞别开脸,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调,带着难以抑制的气音和一丝哭腔,“仙魔眼过度的后遗症,不是魔气感染……很快就好……”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她误会,但内里又害怕谢言星厌恶这副就像被魔气侵染的样子。 一只冰凉的手无意识地抬起,颤抖着揪住了她袖口的一角,力道不大,却像极了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无助又依赖,好生可怜。 “你若不喜,可以……”最末几个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苏昭辞竭力垂下头掩住脸,但手又不肯松开。 谢言星确实怔住了。 小师叔漂亮,她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的极为真切。 但那魔纹在他脸上,就像墨水染开在白纸。 突如其来,动魄惊心。 原先以为他又像先前那样隐瞒推拒,本已有些忘了的进秘境前的不欢而散又压在心口。 但对上眼前的景象,谢言星一时怒不起来。 似乎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 苏昭辞揪着她衣角的手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松开,但最终还是死死地攥紧。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苏昭辞开口前,谢言星忽然出声了。 “又想劝我走?”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还是觉得这样子我不能看?” 苏昭辞身体剧烈一颤,抬起脸看她,那双被魔纹缠绕的眼睛里水色更重,迷茫与痛苦交织,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但他仍清清楚楚明白,这绝非随口一问。 他顿了顿,呼吸急促,意识在剧烈痛苦与后遗症冲击下变得涣散。 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话,此刻顺着本能说了出来。 “你如今知道了,我……什么小师叔,向来只是器物。”他断断续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眼神涣散地望着她,像是在寻求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废人一个,没用,狼狈,拖累,你……” 会一直不抛下他吗? 像这样能烧穿一切阴霾的火,能照亮他泥泞不堪的境地,也能照亮无数人,就像不远处那些热闹的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他们鲜活、强大、有数不完的未来,一样会将仰慕的目光投在谢言星身上。 那目光碍眼,但苏昭辞只能站在一旁,自惭形秽。 谢言星看着他这副样子,听到那潜藏在最深处的自卑,心里那点残存的火气,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打断了他艰难的话语,目光沉静却灼热,直直地看进他眼底,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砸得苏昭辞神魂剧震。 “苏昭辞,我只说一次。” “我做灵膳给你,配合你在人前维持体面,不是因为担心你拖累我名声,更不是为了交易你这双价值连城的仙魔眼。” 她身体前倾,逼近他,无事他眼角妖异蔓延的魔纹,只看进那对涣散含水的桃花眼里。 “我谢言星,从来不会为了一笔交易,做这些事情。” 周遭一片安静。 只听得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向来算无遗策、心思百转千回的苏昭辞,此刻灵光的脑子停转,像是听不懂她的言语。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仰着脸,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谢言星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让苏昭辞感到心悸。 她抽回被苏昭辞攥紧的袖子,在苏昭辞下意识追着前伸的动作里一翻手腕,那尊玄黑锅鼎缩小成寻常碗碟大小,再次出现在二人当中。 揭开鼎盖,温和的食物清香溢出,赫然是一盏适宜温养神魂的凝元露。 她将那盏还冒着热气的凝元露“啪”的一声稳稳放在一旁的断石上,随后附身,凑近因脱力而微仰靠石的苏昭辞。 在他因惊愕而睁大的桃花眼的注视下,谢言星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及脖颈处衣领露出的魔纹末端,上移,一寸一寸抚过,停在眼角,最后抹去额角渗出的汗。 触感冰凉柔软。 她毫不留恋地抽回手,像只是不小心碰到,顺手替他拭去些汗。 “原因啊……” 她直起身,红裙划过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再不看苏昭辞一眼,转身大步离去,径直去找地方调息,只留给懵在原地的苏昭辞背影,以及丢下的三个字。 “自己想。” ----------------------- 作者有话说:唉小谢就是这样,一面直球让小苏不要担惊受怕(就像在说“我们之间关系的答案是确定的”),一面又还是气决定让这个明明很聪明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自卑大美人动动脑子。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55章 盛宴 谢言星寻了处空地坐下调息,玄黑锅鼎缩小成巴掌大小,静静悬浮在她掌心之上,随着呼吸,温润荧光明暗。 自幻境修为突破,一路未曾停歇。此刻,大战方歇,心神放松。她闭目,元婴轻盈跃入锅鼎。 霎时,密集而鲜活的“抱怨”涌入识海。 这看起来稳重的锅鼎,竟十足是个碎嘴子,从她许久才想起它的不满,到她不注意养护它会坏的严厉指责。 “旁的修士与法器到了元婴还得再磨合磨合,我们心神合一,这不证明了我们无需多交谈吗?不是才想起你,是心有灵犀,无需多言。” 谢言星指尖轻轻抚过鼎身,安抚道。 “等这一块魔晶事了,带你去找明真,我们做个大保养,一夜回春到刚出炉的样子,如何?” 锅鼎轻吟一声,表示勉强接受她的措辞,并提醒她说话算话。 大战方歇,一人一器难得松弛,无人能懂的交谈中,谢言星心头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6节 卸下了重担,只觉周身舒畅,连带着方才耗尽的灵力都恢复了几分。 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靠近,打断了一人一器的闲聊。 谢言星抬眸,看见几个穿着其他宗门服饰的年轻弟子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大约是看她此刻在调息,不敢上前。 “怎么了?”谢言星笑着招招手。 “我们……来谢谢师姐的救命之恩!”一个腰间挂着药囊的少女药修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声音细如蚊蚋却满含真诚,“您,您太厉害了!” 她身后几个看起来同样也是杂修弟子的少年少女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这时,楚云澈的声音也插了进来。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谢言星附近,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却已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上品法衣,半分血痕脏污都看不见。 他温雅拱手:“谢道友修为晋境之快、道法之奇特……何止是厉害,我辈剑修也当自愧弗如。今日看过谢道友的道法,才知大道三千,各有殊途。” 那个少女药修又是连连点头,仰慕道:“等出了秘境,我也要学谢师姐。之前从未想过,药修除了看病炼丹还有什么能做的。见了谢师姐,方知天地偌大!” 楚云澈温言:“寻常修士还当稳扎稳打,行前辈创下的路更适宜,也更轻松。谢道友能自创如此道法,乃不世出的奇才,个例不足以概全。” 话语似是夸赞,实则是盆冷水。 还忙着小鸡啄米式点头的少女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另几个杂修弟子脸上也露出一模一样的不服气,就要反驳。 却被谢言星抬手拦下了。 谢言星目光扫过年轻的修士们,最后落在楚云澈身上。 望着他纤尘不染的法衣,谢言星声音平和而坚定:“轻松的路,可不见得是想走的路。要往上走,路途艰难,才不枉此身修仙。”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谢言星想了想,话锋一转,戏谑地看向不远处杵着的西漠剑修:“就像西漠剑冢的道友,想必也觉得炼绝世剑、除魔卫道,就算失败千次,遍历荆棘,也是毕生所求吧?” 隔着兜帽也能感觉到,那个西漠剑修梗着脖子,半晌,他才闷声道:“……是又如何!这次是又失败了,但我一定会……” 他身旁一位同样披着兜帽的修士拍了拍他肩膀,截住了后半句话语。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修士张口,声音清越,是位女修:“西漠剑冢会找出炼除魔剑之法的。这是我们终其一生的宿命。” 除魔剑从她口中说出,倒真像那么个解法,而不是骇人的前尘旧梦了。 谢言星脸上甚至带笑。 晏风吟剑风掠过,数个碗并上一个酒壶在一群人身前落定。 “吵什么呢?难得歇息,何必论道?不如喝酒!”她遥遥坐在另一侧,倒在一块怪石上,朗声笑道,“我酿的桃花酒,旁人可喝不着!” 年轻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动作。 楚云澈温雅神情未变,只是并未给酒壶眼神。 谢言星毫不犹豫接过酒壶,倒了一碗。 酒液落入碗中,清澈而溢香。 她端起碗,对着在场所有劫后余生的年轻修士们:“难得相会,那就祝我们无论所行何路,都能走到想去的终点!” “那师姐可要等我琴音杀敌名扬天下那天啊!” 第一个应声的是艰难从人群里挤进来的音修。她干脆地倒了一碗,与谢言星相碰。 碗沿磕在一起,清脆而明亮,带起人群应和。 “好!” “干了!” “一言为定啊!” 飘香的酒液透着光,动作间袖子翻飞,一如谢言星明媚张扬的侧脸。 楚云澈在众人碰酒里不动如山,疏离而格格不入。 他看着谢言星的侧脸,忽然出声问道:“谢道友……所求终点为何?” 桃花酒不辣,入喉带着甜香,轻松而畅快。谢言星眯着眼,没明白楚云澈的意思:“嗯?” “此回得你助力颇多,若姑娘所求,我楚家有能相助之处……”楚云澈仍是温文尔雅,但甚至透着点郑重。 只是话音未落,被一阵急促而压抑的咳声打断。 谢言星挑眉看去。 在不远处调息的苏昭辞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 他捂着唇,脖颈处蔓延而上的魔纹业已褪尽,眼角只余下因咳嗽泛起的浅红。他咳了好一阵才停下,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眼眸,只露出一截绯红的耳垂,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看向谢言星。 谢言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昭辞捂唇的手快攥成拳。 谢言星看着他指节几乎泛白写满忐忑的样子,也不戳穿,反而慢悠悠地起身,走到他身侧,取出一个小碟递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呀,小师叔怎么又犯咳嗽了?” 碟子上放了三枚桃花状的酥饼,散着淡淡香气。酥皮翘起,俨然刚刚出炉,新鲜的很。 她对着桃花酥深表遗憾:“本来想,先前总做灵膳,未问过小师叔喜欢吃什么,难得做了点桃花酥,与小师叔或许有些相似处。现在看来,犯咳疾可不适合吃,还是拿给弟子们分了吧。” 苏昭辞抬起的手迅速接过碟子。 对着谢言星含笑的眼睛,他后知后觉耳根泛红,接过桃花酥的手有些抖,低声道:“……不打紧。言星懂我甚多,我确实喜甜。” 他们低声的交谈众人听不清,但这桃花酥可是落在众人眼里一清二楚。 明真仍在状态外,眼睛大睁。 胆子大些的小弟子心念一转,笑着拉长音:“哦——” 谢言星递出桃花酥后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坦坦荡荡坐下,半点不在意他们的打趣。 黄沙漫卷,幽蓝的太阳也不再迥异可怖,反而如倒悬天际的河。 这一辈天之骄子齐聚于此,少年人最爱起哄打闹。 唯有小师叔苏昭辞还在忐忑,理好下摆端坐在谢言星身侧,手里小心地捧着桃花酥,压低了声音,想问个明白。 许久没有出声的楚云澈道:“四大宗门同辈弟子齐聚,唯有秘境才有这样的机会。但此前的秘境,恐怕也不会同我们这样聚在一起。” “如此难得,素闻苏师叔因着不能修练遍览典册、精通六艺,不若歌一曲,以助雅兴。” 语气仍然温和,但听着却不客气。 苏昭辞没出口的问句被打断。 旁边的弟子只当寻常起哄,几个音修弟子已兴致勃勃地取出了乐器。 只是哪有聚会随意喊长辈歌一曲的道理?不过是借言贬损他不能修炼,徒以此搏谢言星关注罢了。 是又如何? 苏昭辞淡淡地看了楚云澈一眼:“若是一人独歌岂非无趣,倒是楚道友剑舞也算闻名,有歌有舞,才配的上这一场相逢。” ——就是不知道,生在楚家天生高人一头的这位楚道友,愿意献舞一曲否? 楚云澈温文尔雅的神情僵住了。 他迟疑了半晌,未应答。 “何必麻烦楚道友?”谢言星飒然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笑道:“我来舞,小师叔来歌,如何?” 苏昭辞也怔住了。 谢言星拉了拉袖子,解下系在腰间的锅铲,指尖一点,锅鼎向前三步,落在人群正中。 众人愕然。 舞剑在剑修里尚算常见,舞锅铲却实在是…… 闻所未闻。 锅铲握在她掌中,起势的动作甚至有点滑稽。 然而,谢言星真正一旋身作舞时,那滑稽感瞬间消失了。 锅铲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翻飞如蝶。 红裙飘扬,目光粲然。 音修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紧赶慢赶地奏乐跟上。 谢言星足尖轻点锅鼎,低沉的金石之音与乐曲相和。 她一拧身,锅铲划过一道完整的弧线。 红裙似火,在黄沙中燃烧翻滚。 随着她的动作,四周黄沙无风自动,盘旋飞扬。点点灵光自她铲尖飞出,融入沙尘,镀上一层亮色。 黄沙不再污浊,仿佛化为了她舞动间的金粉。 那并非柔美的舞蹈,而是她一场盛大的烹饪盛 宴。 天地为鼎炉,万物为食材。 苏昭辞看着沙尘中那红色身影,耳中连乐声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的心跳。 在众人目光的催促下,他合着乐,高歌。 出乎意料的,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调子,反而带着古老慷慨的韵味,与谢言星的动作奇异的契合。 谢言星闻声转头,与他含笑的桃花眼对视,手中的锅铲都定了一瞬。 黄沙烟尘在这一歌一舞中,化为一场盛宴。 遥遥地,湛含巧疲乏却不掩兴奋的声音响起。 “魔晶封印了!” 那在卦阵下负隅顽抗的魔气终于彻底消散,一枚形状不规则的庞大黑色晶体被灵力包裹着,缓缓推到谢言星面前。 封印盒都无法容纳其力量,只能暂时用灵力禁锢。 众人安静了一刹,随后是欢欣的山呼海啸。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7节 “我们赢了!” “成功了!” “哈哈哈哈!干杯!” 修士们将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酒液在蓝日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骄傲。 他们欢呼雀跃,庆祝这与魔晶搏斗下来之不易的胜利,庆祝此生难得的一场并肩作战。 就连稀薄的灵气仿佛都在躁动。 谢言星舞罢收铲,回去坐下,看着泼洒向空中的酒液,以及修士们兴奋的面孔。 这一刻,一切都是那么好,仿佛未来触手可及。 然而,下一瞬。 轰隆隆—— 整个秘境毫无征兆的剧烈震颤起来。 乐声骤止,众人脸色剧变,提起法器,本能围拢在一起,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却全都僵立。 山崩地裂。 黄云碎裂成片,蓝日轰然下坠,天空骤然倾塌。 ——秘境提前崩溃了! 第56章 大战在即 天旋地转变化极快,一直到双足落于实处,众人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抬头,天高云浅,白日西斜,先前秘境中那诡谲的样子已彻底溃散。 谢言星举目四望,布设熟悉,虽则在秘境中体感已过了六年春秋,但庆明峰的草木乃至那座刚刚阵纹断裂的大阵,都与进入秘境时一般无二。 就像是秘境里经历的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一挥间那样,如梦似幻。 化神期修为流转,锅鼎在元婴中不满地叫唤,她心定了下来。 心神平静,才能看出不同。 东澜仙宗几座主峰惯来是树木不凋的,唯有地上隐隐绰绰缀着的一点旧雪痕迹,昭示着此时已是暮冬。 早春进入秘境,暮冬秘境崩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秘境会提前崩溃,但相较一年之期,出入并不大。 “还当怎么了呢!就早了那么些时间,害的我们庆功宴的酒还没喝完呢!” 一个南离弟子大声道。 其他弟子笑开了一片。 因秘境大变而紧张的修士们在欢笑里松弛下来。 “贪杯!现在出了秘境,还愁办不起庆功宴?”晏风吟懒懒把剑收回腰间,“我记着你了,等长老们收个尾,我倒看你能喝我多少酒。如今到了东澜仙宗,管够!” 南离弟子双手举在头顶,做投降状,众人又笑。 谢言星收回锅鼎,也弯着眼睛笑出了声。 然而,下一刻。 巨响在众人耳畔响起,一切笑声都被湮没。 三艘庞然大物出现在视野中,甚至遮住了高悬的太阳。 “这是……仙,仙舟?” “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这待遇啊……” 近处,两个弟子喃喃道。 谢言星望着分别镌刻着三个宗门对应图腾的仙舟蹙眉。 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一位器修前辈仿照人间的船炼制了“仙舟”,需化神修为掌舵,凭灵石日行万里。 朝出东澜,夕可至西漠。 快是极快,还能同时容纳弟子数十人,在大战时众修士奔波于各处,派上了大用处。 只是,动用仙舟,一来必得化神长老随行,二来所耗灵石甚剧,三来各宗门也不过只有四五艘,需得留待急令。 况且,仙舟上多少嵌了些阵法,威力最弱也能平山填湖,乘着仙舟进其他宗门的领地,多有不便。 像这一次秘境试炼,三大宗门来东澜时,便没有动用仙舟。 怎么如今,秘境仓促崩解,三个宗门齐齐派仙舟来了? 又是一声巨响,先停下的仙舟是北冥玄宫。 船头站了好几位修士,却无人下船,只有一道传音冷冽:“多谢剑尊,容我宗仙舟进入。” 谢言星回头,眼神一凝。 剑尊为首,东澜仙宗上三门与下九门长老齐至。 上一次如此场面还是拜师大典。 “宫主客气了。逍遥城边界,犹待北冥玄宫镇守,速速离去为要。” 竟是北冥玄宫宫主亲至! 逍遥城是北冥第一大城。“镇守”……谢言星心头不祥预感渐浓。 北冥玄宫宫主不再同剑尊言语,下一道传音直向苍羽:“整队,速归,仙魔大战又起。” 不祥预感应验。 能让四大宗门齐出,除了仙魔大战,也再无其它了。 方才除去秘境中魔气的喜悦一时荡然无存,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那道陌生的传音。 只有苍羽轻轻闭目。 西漠剑冢与南离剑阁的仙舟几乎是同时落定,又是两道传音同时响起。 再容不得弟子们怔愣当场了。 苍羽睁眼,面上有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她挥了个手势,北冥玄宫的弟子们虽然脑海中尚一片浆糊,但人已循着秘境中历炼出的动作结阵列队。 队列齐整,仙舟已整装待发。 而苍羽在东澜仙宗与北冥玄宫一众长老愕然的眼神里,背着北冥仙舟的方向,直直走向庆明峰中央,东澜仙宗零零散散的人群里。 莫非此次秘境提前崩解,这位北冥玄宫大师姐要寻东澜仙宗问责? 按北冥弟子一贯的作风,不无可能。 但这可是在东澜仙宗的庆明峰!剑尊在此,能容北冥玄宫仙舟入内已是战时特令,此刻寻东澜仙宗麻烦,未免也太不把剑尊看在眼里了。 剑尊面色冷淡,但身前本命剑已凝成虚影。 苍羽最后停在了谢言星面前。 谢言星很想得了便宜卖乖地摊手叹气,并不意外地感受到身后长老们隐隐哗然。 苍羽躬身作揖:“此次秘境,多谢道友,本应赠礼回报。只是未曾料到仙魔大战又起,若大战后我得幸未死……” “呸呸呸可不兴说这话。”谢言星连忙打断,握着苍羽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记着了,北冥玄宫大师姐苍羽欠着我一桩人情,等大战结束空了,我一定上门去讨,你可别想着逃!” 苍羽懵了一瞬,郑重应声:“一定。” “对付魔气我们如今可是熟手,慌什么。”谢言星眉目在澄金的日光下锐利而张扬,“战后见!” 苍羽与北冥玄宫的弟子们一同转身,登上那已等的有些急的仙舟。 其他宗门的弟子见状,连忙也凑上来。 在众人本该仓促登舟离开的时刻,人群逆向,汇向谢言星。 “谢师姐,先前只是口头道谢,待大战结束,一定要再会!” “师姐!之前说要请教你自创道法,结果还真就来不及了……我一定会活着再来找你的!” 就连南离的那个虎牙剑修也挤着来到她面前。 幻境告破后,他脸上狰狞的阴毒褪去,竟意外显出些青涩:“……先前的事,没来得及抱歉。幻境破了,我倒想明白了些。多谢。” “该报的仇我下手报了,也没打算为敲掉你一颗虎牙道歉。你若真想明白了,往后手里的剑别拿错方向就是了。” 谢言星拍了拍他肩。 谢言星一时成了庆明峰的中心,包含剑尊在内的一众长老们都遭冷落。 修士们走上前,或遗憾或致谢,谢言星一一认真应声。 “搞那么沉重做什么。”湛含巧笑嘻嘻的声音响起,挥了挥手上的册子,“没来得及了解,不若买本《杂修奇事录》走?今日情况特殊,算你们半价,承惠三灵石!” 她这么一插嘴,人群安静了一刹,那种暗含茫然的别离意味倒淡了。 “买买买,能见湛师姐这样优惠,这下非买不可了!” 终于有弟子呲着牙笑着应声。 来了秘境的,终归是四大宗门内同辈最精锐的弟子。 哪怕是一一告别,当最后一个修士笑着挥手转身时,夕阳尚未隐没,赤 红染了半边天。 三艘庞然大物同来时一样,先后轰然远去,在如血的天色里,奔赴向不同的城。 在仙舟洒下的阴影里,庆明峰只余下东澜仙宗一众长老,以及方出秘境的弟子们。 “按原先的安排,眼下当要清点各队取得的魔晶。”镇岳峰峰主叹了口气,“只是秘境提前关闭,按原先定下的数量强求,确实太过苛刻。” “议事会特许,此次未有五十枚魔晶的队伍,不扣除贡献点!”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8节 除了楚云澈与谢言星的两队弟子们神色一松。 镇岳峰峰主看着神色未变的二人,声音一沉:“当然,先前说过的,超额十枚以上的,可换勘探魔气之物,仍旧算数。待仙魔大战结束,可一并计算。” 话音未落,一名面容冷硬的白袍修士已无声无息地靠近。 他身形微侧,拦在谢言星与苏昭辞之间,对着苏昭辞垂首:“小师叔,剑尊请您移步。” 嘴上客气,但俨然一副若苏昭辞不自己停步,便要强行带走的姿势。 谢言星唇边的笑消散殆尽了。 她抬头,正对上剑尊那沉而冷的目光。 镇岳峰峰主声音仍继续。 “此次仙魔大战,安排仍同先前。仙舟已备,一个时辰后,所有剑修自庆明峰出发,镇守沧浪城。杂修留驻宗门,各位峰主自有安排。” 所有弟子一瞬间齐齐望向谢言星。 “啊?” “可是……” “师尊,这……” 谢言星分明是个顶级战力,就算秘境内的事情长老们不得而知,听方才三大宗门修士们的言语也该明白。 哪有放着不用、留守后方的道理?! 弟子间一片哗然。 镇岳峰峰主没有出声。 剑尊深如沉潭的声音打断了意欲反驳的众人。 他并未望向那些弟子,目光仍落在谢言星身上,同他的剑光一样冰寒:“此前你惯来言语机变,如今大战在即,容不得你争辩拖沓。个人英勇无益,既为东澜弟子,当从门规。” 弟子们在剑尊如带剑芒的声音下不敢再出声。 “我应付的了。”苏昭辞贴近一步,弯下腰,下巴靠在她肩上,说话时的气息就在耳畔,声音被衣料压得闷闷的,像一个无可奈何的叹气,但并不沉重。 只是一瞬,他便又站直了身,理了理衣袍,脊背挺直,准备随那白袍修士离开。 谢言星反手拦住。 她向前一步,红裙在暮色下像一团燃起的灯火。 “大战确实迫在眉睫,但有的事情恐怕不必那么着急——” “不妨先数数魔晶,算算贡献点吧?”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但声音却是冷的。 “毕竟,贡献点可不止能换奖励。不管是六十枚魔晶换的东西,还是门规里写的一清二楚的,为宗门获取二十五万贡献点,即是宗门议事长老……” “可都指着这秘境试炼的魔晶哪。” ----------------------- 作者有话说:新卷!也是最后一个大卷了嗷~计划里原定的收尾卷最近觉得安排有些失当可能会砍,如果砍了的话那这就是最后一卷! 哇咔咔我要完结了捏! 谢谢还在看的读者!每一个点击对我都很重要! 第57章 议事长老 “门规有载?议事长老?” “那是什么?从未听说过。” 超过五十枚魔晶后,每枚魔晶能换一万贡献点的事情,先前在宗门议事会上,镇岳峰峰主亲口许诺,在场众人皆知。 但谢言星后面跟的那句“为宗门获取二十五万贡献点,即是宗门议事长老”,却引得众人目露茫然、面面相觑。 “荒唐!”镇岳峰峰主神色一沉,“宗门议事长老,向来由议事会共推!岂是儿戏?谢师侄,莫不是秘境魔气侵扰,神智尚未清明,在此胡言乱语?” 谢言星目光扫过那另十数名长老。 剑尊神色仍是千年不化的冰湖,谢言星的话似乎未能动摇他半分;风长老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其余的长老们各自避开她的目光忙忙碌碌。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时间,谢言星身前,又是一片安寂。 最先开口和稀泥的,同拜师大典那天一模一样,还是五味峰峰主安学海。 他又胆战心惊地擦着额角虚汗:“言星师侄啊,算师叔斗胆,说你两句。五味峰确没出过如师侄这般天资的食修,但每个修士也都各尽其能。仙魔大战,东澜仙宗可离不了我们五味峰。修仙路上,纵你我食修道法不尽相同,相互切磋,还是有益的嘛!” “食道切磋,固然有益,但想来是我刚出秘境,各位长老还未看得分明……” 谢言星不再收敛修为,心神一动,锅鼎在身前落定,化神期的气势尽数释出。 伴着灵力涌入,锅鼎盘旋,那半红半白的鸳鸯锅道域显现。 谢言星足底踩着滚滚红汤,映得她红裙更烈。 而那令人战意平息、灵力不畅的白汤,则如一片温和的静湖,蔓延向四面八方。 先前幻境中,弟子们一直是被保护在白汤里,眼下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谢言星一视同仁的威压,被压得面色煞白、喘不上气。 晏风吟站在弟子最前,拔出一道剑光,一道清风划过,替他们挡住。 可分散着站的长老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剑尊大乘、上三门的另两位峰主并风长老合体,其余的长老们,修为最高也就化神巅峰。 而素来以厨艺闻名、不善修炼的安学海,更是只有元婴初期。 几位长老狼狈地在白汤中跋涉,灵力运转被压得极其缓慢,仿佛只能靠凡人双足才能走出这浩浩然道域。 他们步履艰难,剑尊目光一冷。只听见一声轻吟,长剑清光一闪,谢言星的白汤道域瞬间被凝结。 那几位长老才勉强挣脱道韵束缚,坐在地上,端不出半分长老架子。 “谢言星!”剑尊声音终于染上怒气,“身为弟子,忤逆师长,你可知罪?!” “啊呀!”谢言星像是才注意到面色惨淡的几位长老,慌忙收起锅鼎,语带歉意,“我哪敢向师长动手。这不是看几位长老对我修为不甚信任,想证明证明。想来是太久没有运转灵力,一时有些失控。长老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一人英勇,无益于事。你既是东澜弟子,便该听从安排。”剑尊冷声。 就在两方僵持时,忽然一个声音打断。 “剑尊息怒。”戒律堂李长老踏前一步,面色古板却公正无私,“议事长老一事,并非虚言。” 先前,谢言星与明真在百工峰被袁奕师兄围堵时,苏昭辞曾与李长老同来救场过。 谢言星目光移向苏昭辞。 苏昭辞被她拦下后便乖巧地侧立在她身侧。 未待她问,他已温声答道:“李长老最重门规,也是……自我去后山以来,宗门里唯一愿意帮衬些的。” 不远处,李长老话语仍在继续,身前浮现出灵力化作的门规字样。 数以千计密密麻麻的文字绕的人头晕,但他面色肃然,稳稳停住那瀑布般流淌的门规,将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字眼显露给剑尊。 “此条为百年前,问天峰峰主所立。因条件过于苛刻,从未有人达成,故而被遗忘。” “门规有载,弟子积累二十五万贡献点,可晋议事长老,享长老职权。” 镇岳峰峰主面色铁青,眼睛几乎要痛苦地皱成一团,瞪了李长老一眼:“李长老可真是,一如既往,不偏不倚。”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 “分内之事,谬赞了。”李长老像是没 看见他的神情,平静答道。 镇岳峰峰主的表情又痛苦上三分。 “二十五万贡献点,若以魔晶计,当需七十五枚。”剑尊开口,“若以他物冲抵,今日不可算数。而六十枚魔晶可换勘测魔气之物,于仙魔大战累计贡献有益。” 镇岳峰峰主恍然,心思电转。 他转头看了一眼谢言星与她身旁的苏昭辞,随后意有所指地看向晏风吟、湛含巧、明真以及楚云澈。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纵有门规,也需实打实的七十五枚魔晶。而六十枚,即可换取那勘测魔气之物。此物于仙魔大战至关重要。何必为了虚名,放弃实利?不如换取此物,也好让你们弟子间……不至因此生出嫌隙。” 谢言星目光一同落向不远处晏风吟身后,不久前刚刚并肩作战过的弟子们。 宗门议事会后,参与了议事会的弟子,人人皆知小师叔便是“仙魔眼”。 纵然不说,心底对所谓“勘测魔气之物”也多有猜测。 更遑论,方才白衣弟子意图带走苏昭辞的动作,被谢言星拦下后,落在在场所有人眼里。 另外两队的弟子当机立断,急急拱手:“秉长老,此次秘境诸事奇异,弟子所在队伍连五十枚魔晶都未取到。” 晏风吟抱剑而立,干脆利落:“我用不着。” “唉,听着好生吸引人。”湛含巧揽着明真,笑眯眯地说,“不过,我们队的魔晶,全听言星的。” 明真用力点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在尚未开口的楚云澈身上。 包括谢言星。 楚家人忽然来参加宗门大比,镇岳峰峰主又在议事会上点名了勘探魔气之物,显然,楚云澈是冲着这个来的。 而且,方才秘境结束前,不知是否是她错觉,楚云澈与苏昭辞隐隐有些不对付。 楚云澈迎着众人视线,依旧是那副世家公子的从容做派,望向谢言星,随后落在谢言星侧后半步的苏昭辞身上。 未待二人目光对视,谢言星已偏了一步,挡住楚云澈的目光。 楚云澈顿了顿,哑然,随后他对镇岳峰峰主微微一礼:“峰主好意,楚某心领。此行,我确得了六十枚魔晶。” 谢言星袖中一紧,镇岳峰峰主面上喜色已显。 然而楚云澈下一句便是:“但此物,楚家,不换了。”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59节 他目光扫过谢言星,眉目温雅,身姿骄傲:“楚家此前不知此物来历,既有不便,自当放弃。不影响楚家与东澜仙宗之交。” 镇岳峰长老接连碰壁,脸色难看至极。 先是想引谢言星队里内讧不成,又在楚云澈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他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最后只能冲着谢言星没好气地甩袖:“行,好,好得很!” “你们一个两个不要,门规又能给你们扒拉出这种犄角旮旯的东西,可真是厉害得紧!” 他盯着谢言星:“是又如何?楚云澈一行人修为高于你们,秘境经历也丰富,还不像你们,四人里三人是杂修,对上魔气战力弱。连楚云澈都只有六十枚魔晶,你能拿出七十五枚?” 谢言星不理会镇岳峰峰主,而是转向剑尊,朗声道:“敢问剑尊,此行魔晶,找谁清点?” 剑尊默了默,手一招。 两个白袍弟子无声无息落在谢言星身前。 “好!”谢言星手腕一翻,灵力涌入储物手环。 下一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听哗哗作响—— 数不清的贴满了封印符箓的玉盒在她身前显现,垒满了广场中央的空地,堆叠成山。 顷刻间,便已超过半百之数。 阵纹与符箓在阳光下闪烁成辉。 然而,她动作忽然停了。 两个白袍弟子对视一眼,愕然:“秉剑尊,仅有六十个封印玉盒。” “看来谢师侄先前也没清点好啊。”镇岳峰峰主再度精神百倍。 “急什么。”谢言星笑意不变。 下一刻,浩瀚灵力包裹着一枚硕大的不规则晶石,砸在镇岳峰峰主面前。 晶石漆黑如墨,隔着灵力,好似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黑曜石。 只是镇岳峰峰主也是合体修士。 透过谢言星密不透风的灵力,那诡谲而阴森的气息,将这枚石头的身份彰示得一清二楚。 魔晶的大小,与魔晶内蕴魔气的强度息息相关。 如此大的魔晶……实乃生平未见! 镇岳峰峰主不再反驳了。 他望着谢言星,脸上的偏见被极复杂的神态代替,语气艰涩:“师侄……这是你在秘境中取得的?” “是啊是啊!” “多亏了谢师姐!” “要不然,说不准我们都得栽在里面。” 一旁的弟子鼓足了勇气,大声替谢言星应答。 “此物未曾见过,不好衡量价值,今日……不可充作十五枚普通魔晶。”镇岳峰峰主说完,连忙补了一句,“只是一时不好衡量!此物所能折算的价值,宗门定半分不少算给你。” 谢言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说了,急什么。” “明真!”谢言星向着不远处躲在晏风吟同湛含巧间的女孩招手。 明真用力点了点头,拽起腰间兔子挂件向空中一甩,被谢言星稳稳接下。 谢言星灵力轻触,方才短暂停下的、封印盒落地的响声,再度在众人耳边响起。 “秘境崩解仓促,没来得及细数。”最后一个玉盒落定,谢言星拍了拍手,眼睛弯弯,语气轻松,“但想来,该是够的。” 两个白袍修士已数到麻木,半晌才汇报,声音发颤:“秉剑尊……此处,共有魔晶,百枚,整。” 谢言星缓缓转过头,目光迎上剑尊深不可测的眸子,笑容明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百枚啊,算来是五十万贡献?” “不知道,这笔功劳,够不够让我这‘杂修’,也上一回那镇守沧浪城的——仙舟?” 第58章 成长老、赴沧浪! “百枚?!” 惊呼声并非来自长老,而是那群劫后余生的弟子。 除了北冥玄宫,其余的弟子都是在最后幻境中才碰上谢言星。 因此,他们尽管知道谢言星强,却不知她竟真能取得如此多魔晶。 甚至可以说,听到长老们要求“六十枚”时,他们忧心忡忡。 秘境时间流速异常、灵气稀薄,他们亲身经历,深知获取魔晶何等艰难。 在只做了秘境内一年准备的情况下,能磨练道法、全须全尾地出来,已算十足不易。 可谢言星一队四人,不仅全员修为突破,竟还能在修行间隙,攒下这足以碾压所有人的恐怖数量? 这已非“实力强劲”可以形容,简直是颠覆认知! 璇玑峰峰主再也按捺不住,向前几步越过剑尊,脱口而出:“这回秘境内一共也就约莫千枚魔晶!按你方才拿出的那枚魔晶大小,此次秘境内定生异变,魔晶会彼此吞噬……” 话方才出口,剑尊冷冷目光扫过,璇玑峰峰主骤然噤声。 但他说出口的这半句话业已足够。 “魔晶会彼此吞噬”。 七字如惊雷,将众人心中暗存的疑虑尽数清空。 难怪越往核心区域,魔晶越少,品质却骇人听闻! 最后取得的那些魔晶——即使抛开最后那枚巨大的不谈——其大小、其如墨般的黑色,与秘境外围已是迥异。 谢言星她们面对的,根本是远超记载的的恐怖魔物! 她能带着队伍在这种环境下不仅存活,还反向猎取、积累下这百枚“战利品”……其真实战力,已深不可测! 谢言星心底的疑虑也随之平定。 她原先担心,秘境内魔晶发生的异变,是修仙界首次遇到,众修士不知。 若真是如此,此次仙魔大战,只怕会打修士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下既然璇玑峰峰主知道,那便是长老 们心中有数。 那便好。 “如此天赋……竟是个食修,可惜了。” 剑尊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抛出了一个任谁都觉得无法拒绝的条件:“可以。你既已至化神,若想当长老,待仙魔大战后,可按门规,以灵膳挑战安峰主,成,则可为五味峰峰主。相比以修为换议事长老虚名,于你、于东澜仙宗,皆更有益。” 一旁的长老们皆是愕然。 剑尊竟真的让步了?!甚至还给出了五味峰峰主的承诺? 议事长老可按门规享一切长老权利,从基础的分例资源,到规则修改、大事定夺。 但五味峰峰主更是实打实的位置,下辖东澜仙宗九门之一的五味峰! 安学海刚喘完气从地上站起来,闻言一僵,在剑尊冰冷目光下,擦着后背虚汗,讪讪道:“是、是啊!师侄天纵奇才,只要按着门规挑战,我……我当然让贤!” 仙魔大战后。 按着门规。 让贤。 谢言星品味着这几个词,忽然笑了。 她目光清亮,毫不回避地迎上剑尊,声音传遍寂静的广场:“我所修食道,与五味峰相差极大。我如今所求,不是‘待仙魔大战后’的一句虚诺。” 她抬起手,指向众人面前堆叠而起的封印盒,指向李长老面前灵力大字一清二楚的门规条文:“我只要现在,就在此地,按这白纸黑字、诸位长老方才口口声声要遵循的门规!请剑尊,予我应得之位:东澜仙宗议事长老,谢言星!” 一字一句,如金石坠地。 话音落下,场内再度陷入一片无声。 无数道目光聚焦于剑尊身上。 这位天下第一剑修,面色冰封,周身气息却如同风暴将临的雪原。 应,则规则至上,依谢言星如今声望,往后杂修个个学她,只怕会乱修仙界道统;拒,则他亲口强调的“门规”便成了笑话,威信扫地。 剑尊面色冷得胜过三秋寒水。 风长老手抚上腰间的那方玄黑令牌。千年灵木所制,双重回文勾勒,三枚剑星粲然。只是相较旁人的令牌,那玄木显得过分新了。 她敛眉,手紧了紧,下定决心。 只是这次下定决心又晚了一步。 “可。” 剑尊竟然应声了! “任务堂长老可在?” 一个面容年轻的人向前一步作揖。 “取玄色千年灵木。”剑尊目光始终落在谢言星身上,“既谢长老如此迫切,这长老令牌,不如就当场刻了。” 一截玄黑木材被灵力推至他面前。 无需多言,其中蕴含的浓郁灵力几乎呼之欲出。 寒光一闪,剑尊本命剑出鞘! 几乎看不见那流光变换,只能感觉到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在玄木周身穿梭。 凡力破不去分毫的玄木木屑如星尘般落下,回纹与剑星瞬息间落成。 三个呼吸后,伴着剑入鞘的铿然轻鸣,一枚全新的天阶令牌赫然落在谢言星身前。 这枚全新的令牌气息厚重,散发着未散尽的凛然剑意与磅礴灵力,静静悬浮着。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0节 谢言星伸出手。 在她指尖将要触及的刹那,剑尊声音响起。 “这枚令牌,谢长老可以收下,尔后去沧浪城,无人可拦。”剑尊目光落在苏昭辞身上,“但他,必须留下。” 空气再度凝滞。 谢言星却轻笑一声,仿佛早料到有这一出。 她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苏昭辞护在身后,朗声反问:“敢问剑尊,为何要留?” 剑尊漠然:“仙魔眼坐镇宗门,方可举目南北。护山大阵可将神识覆盖范围扩大数倍,让他坐镇宗门,便可洞察全东澜魔气流转,以防万一。此乃定鼎全局的无上战略,若是他去了沧浪城,所做之事,如何与留在宗门时比拟?” 此言一出,原有些骚动的长老们纷纷点头。 这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弟子去留问题,而是关系整个战局。 剑尊本人也尚留在东澜仙宗门内,而非前往沧浪城,也是同样。 谢言星:“坐镇宗门?弟子们可尽数去前线了,留守宗门,谈何举目南北?” 她转过身,面向那三艘仙舟驶离的方向:“剑尊宏图伟略,固然合理,但想来这是头一遭有小师叔在的仙魔大战,诸位想的不太明白——” “东澜仙宗距前线何止千里?小师叔坐镇后方看尽了魔气流转,又能如何?魔气诡谲,千变万化,待战机传至沧浪城,只怕一切都晚了!唯有同去沧浪,才能第一时间以他所察,助我东澜破去魔气,甚至可以救下同门无数性命。” 谢言星长袖一挥,纵横捭阖。 剑尊顿了一瞬,语气极冷:“前线凶险,魔气侵蚀,凡人之躯如何抵挡?依门规,无修为者,不得遣往沧浪。若赴前线,争一时先机,反而失了仙魔眼,于宗门百害无利。” “门规?”谢言星打断他,眉梢一挑,指尖轻轻点向悬浮在自己身前那枚崭新的玄木令牌,其上三颗剑星粲然生辉,“剑尊莫非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她讨来议事长老的位置,一众长老推拒不允,就是因为议事长老能驳论门规。 东澜仙宗这群长老,最喜欢按规矩压人,门规便是准则。 她微微歪头,笑容明媚,眉目张扬,如刀出鞘,再不收敛锐意: “东澜仙宗议事长老,依门规……恰有一票否决之权。” “剑尊,当真要在这庆明峰上,万千弟子面前,与我一一掰扯门规细则,落个……言而无信,进退失据的下场吗?”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又轻又慢。 但落在剑尊耳中,却让他周身剑意骤起,几乎绞碎空气。 他目光深深落在谢言星身上,谢言星半步不退回视。 最后是苏昭辞轻咳两声打破僵持,惊得犹在状态外的一众弟子看向他。 他一手成拳捂唇,但人站得极直,先前散乱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用发带束起,干干净净:“剑尊师兄,我这‘病’无药可治,我们皆知。若以此残躯,能在仙魔大战里有些效用,方才不算白活。” 他苍白的面色几乎泛着光,真真像一弯完美无瑕的明月。 话语落下,除了他时不时的轻咳,弟子们抑制不住的吸气声清晰可闻。 有人闻言,泪几乎湿了眶。 “小师叔,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没修为怎么了?魔气若要伤你,先越过我的命!” “呜呜呜小师叔真乃山间明月……” 半晌,剑尊语气愈发冰冷,在一众弟子围拱着谢言星的殷殷期盼里,开口:“好。” 应允话语落下的同时,他周身威压忽然展开,扫视着那一队年轻弟子,字字掷地有声,重若千钧: “你等可以同去。但须并入驻队,统一号令。你们不熟悉仙舟操纵,亦不熟悉沧浪城,如今时机紧要,容不得你们肆意妄为。” 这回,根本无需谢言星开口。 “这就不劳剑尊费心了。”晏风吟抱着剑,懒洋洋一步踏出,站到谢言星身侧,“说来也巧,上回宗门去沧浪城驻守,是我带的队。沧浪城境况,许多长老还没我熟悉。” 她顿了顿,补充了句:“仙舟,上回去西漠剑冢,我也开过。按仙舟分队,一队二十人内最宜……” 她目光扫过身后那群弟子。 她的目光如同一个信号。 “我愿追随谢长老、晏师姐,共赴沧浪! “还要什么别人,我们这些人,既熟魔气,又同作战过,人数也刚好!” 先前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子们,心潮澎湃,齐声应和。 东澜仙宗入秘境试炼四队,每队四人,正一十六人。 声音汇聚成洪流,一时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们目光明亮而坚定,虽是请愿,但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谢言星身上。 人心所向。 剑尊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以谢言星为核心的十几道身影。 队伍业已成型,任何言语,任何力量,无以扭转,无以动摇。 他只能沉默。 最后,从喉间溢出一声冰冷哼声,猛地一拂袖 袍,身影化作一道凛冽剑光,瞬息消失在原地。 压制尽去。 原先备好的仙舟停泊在庆明峰广场另一侧。 夕阳恰好沉入远山中,隐没在最后一道轮廓里,如血似金的余辉泼泼洒洒,遍染天际。 谢言星抬手,那枚玄木令牌落入掌心。 剑意尽散,触手温润。 她转过身,看向身旁的十六人。 “我们走!”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十六道身影紧随着一袭红裙,飞身掠向那艘已等待多时的仙舟。 符纹次第亮起,嗡鸣震耳欲聋。 仙舟缓缓升空,搅动渐浓的暮色,载着这群年轻人,毅然决然驶向血色天际另一端。 最后化为一道燃烧的流光,点亮渐深的夜幕。 第59章 抵达沧浪 仙舟破开云海,安静前行。 舟身繁复的阵纹流转着微光,稳稳支起一层肉眼几不可见的屏障,将罡风与寒气尽数隔绝在外。 在脚下,连绵不绝的东澜群山飞速后退,顷刻间便成了视野里模糊的背景。 甲板上,刚从秘境中浴血搏杀出来的年轻弟子们,此刻却难掩兴奋,挤在舷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平生仅见的壮丽景象。 “不愧是砸了大笔灵石做出来的……这速度,这平稳,我御剑全力飞行,半个时辰也才刚出山门!”一个弟子啧啧称奇,“这辈子能坐一回,值了!” “真能挡风?我怎么瞧着这屏障没什么灵力波动?” 一个镇岳峰的弟子天生胆大,好奇心起,说着便伸手想去触碰那层无形壁垒。 手刚探出船舷,就听得一声轻响。 咻—— 一道无形剑气如细鞭抽过,在他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嘶!”那弟子连忙缩回手,疼得龇牙咧嘴。 围过来的一众弟子目光从他手背伤口,移向身前那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屏障。 凝神细瞧,竟是无数道气流奔涌而过。 那看起来挡风的哪里是屏障,分明是数不清的剑气! “我剑法从风。” 闭目坐在最前,以神识操纵仙舟航向的晏风吟头也不回,似笑非笑。 “还想体验风的话,大可把头也伸出去试试。” “不不不不用了!!晏师姐我错了!!” 那弟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引来一阵哄笑。 “都省省吧!”谢言星走上前,屈指敲了敲高声起哄的弟子脑门,“提醒你们一句,我们这十七个人里,可是一个药修都没有。” “你们要真在路上伤到了,就只能陪我试验最新的药膳了。”谢言星笑吟吟眨了眨眼。 话音未落,明真小跑着过来:“言星师姐,你要的粗炼冥血蛇鳞!” 她手里,五片坚硬的蛇鳞闪着幽幽紫光。 明真乖巧递给谢言星,才后知后觉地歪头问:“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剥下这五枚,应该够了吧?这东西又硬又有毒,除了炼制毒刺甲好像没什么用呀,言星你要做什么?” 谢言星接过蛇鳞,对着那群跃跃欲试的弟子们,露出了一个甜美无害的笑容,慢悠悠地补充道:“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想试的。” 看着那几枚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蛇鳞,联想到“药膳”二字,众弟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甲板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风吟师姐,我们还有多久到沧浪城?” 谢言星不再逗他,扭头问晏风吟。 “全速前进,半个时辰就到。”晏风吟睁开眼,“怎么,你急了?” “那倒不是。”谢言星倚着船舷,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轻声道,“只是刚从秘境里出来,就马不停蹄上了仙舟直奔沧浪城,有点恍惚。” “可不是么!早一年告诉我,我是支援沧浪城的‘宗门精锐’,打死我也不信。” “那可是东澜仙宗对魔气第一大城!以前能去历练的弟子可全……我记得上一代是晏师姐,再往前数,剑尊、风长老都去过!”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1节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三大宗门仙舟来东澜接人。谁见过这场面!” 弟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谢言星睨了眼光顾着兴奋的修士们,无奈叹气:“你们想想,能这么兴师动众,眼下这仙魔战局绝不是平日的小打小闹。我们一舟人全是刚出秘境的,对外界情况两眼一抹黑。兴奋完了,剩的这半个时辰赶紧调息!” “放心,”航向既定,晏风吟松了下来,懒懒斜靠在一旁,“沧浪城靠着沧浪江,防线由数不清的大阵相连,年年璇玑峰峰主亲自修缮维护,城里什么修炼资源都不缺,固若金汤。” “要真到了连沧浪城都撑不住的时候,咱们秘境出来,哪看得到那么多长老?剑尊他们早该全在沧浪城了。放心吧,万无一——” 她那“失”字尚未出口,原先垂着眼瞅她的谢言星猛地抬起头,抬手一招,锅鼎落于身前,灵力已蓄势待发。 晏风吟反应慢上一拍,但下一瞬面色也立刻一肃,霍然起身,裁风剑业已出鞘。 “怎么了?” 弟子们还摸不着头脑。 谢言星来不及解释,轰然巨响已经告知了答案。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狠狠撞在了仙舟的剑气屏障上,只是一次对碰,便听得屏障扭曲的嘎吱作响。晏风吟手上剑诀不断,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但那剑气屏障还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仙舟再也无法维持平稳,整个船体向左急剧倾斜,剧烈的震荡伴着失重感,让所有人都东倒西歪。 “稳住!”谢言星厉喝一声,脚下生根般钉在甲板上,白汤道域已迅速展开,及时包裹住差点被甩出船外的弟子。 粘稠而柔韧的白汤连震荡的气流都平息了一瞬,那几个弟子抓住机会,死死抓住船舷,稳住身形,脸色一片煞白。 这时,碰撞仙舟的幕后黑手,才缓缓显露身形。 浓郁如墨的黑气铺天盖地,不过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已将整片天空彻底遮蔽。 光明被吞噬,世界仅余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混乱。 无数道粘稠的魔气凝成利爪、尖刺、巨口,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撕扯、啃食着摇摇欲坠的剑气屏障,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近在耳畔。 “不对劲!”晏风吟咬牙道,“这种规模的魔气怎么可能出现在通往沧浪城的主航道上!大阵呢?驻扎的巡逻队呢?” 无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迫在眉睫的是魔气的下一次撞击。 咔擦——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哀鸣,剑气屏障应声而碎。 狂暴的罡风与狞笑的魔气瞬间倒灌而入,吹的人就连睁开眼都万分困难。 一片漆黑里,连队友在何处都辨不明晰,遑论对抗魔气? 她们在尚未熟悉的仙舟上各自为战,想向着原位走,却已被罡风迷乱得分不清方位。 谢言星看着仙舟舟身已被魔气彻底遮掩阵纹微光,深吸了一口气,灵力疯狂注入身前锅鼎。 “所有人!还记得秘境里那次吗?凝神、聚气、剑气入鼎!”谢言星不知道魔气里声音能传多远,只能竭力用灵力高呼。 锅鼎阵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红白汤再不收敛、全然铺开。 粘稠的魔气在红汤里哀嚎尖啸,如沸汤泼雪,一时间不得而入。 谢言星竟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强行撑开了一片三丈的净土! 见这片净土的弟子们,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精神一振,立刻紧握法器,向着谢言星的方向靠拢。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剑气,毫不犹豫地斩入锅鼎之中。 数不清的流光穿过黑气,在锅鼎内被炼化,勉强将魔气阻隔在外。 众弟子惊魂未定地举着剑,围着谢言星站成一圈,手中剑气不断。 “怎么回事?”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到沧浪城吗?” “我们进秘境不过一年,怎么外面魔气也如此可怖!” 七嘴八舌,气氛更慌乱。 “安静!”谢言星当机立断高喝,压下所有杂音。 弟子们闭上嘴,转头看向谢言星,目光里的忧虑满得快溢出来。 谢言星轻吐一口气,问:“风吟师姐,你方才说,我们已到沧浪城附近?” “对。如若辨得清方位,我们眼下该直接泊船进城。”晏风吟答。 “好。”谢言星颔首,“含巧,你能算出沧浪城阵门的方位吗?” 湛含巧:“要不是这魔气遮蔽卦象,我早该算出来了。但 破不了这魔气,卦象看不清。” 谢言星闭了闭眼,侧转过身,果然撞进那双温和的桃花眼里。 谢言星尚未开口,苏昭辞已温声:“我来。基础的卦象我看得懂。我透过魔气看卦象,湛师侄破卦。” 同她想的一模一样,也只有如此。 “……嗯。”谢言星最后只是低声嘱咐,“不要透支。剑气所化屏障,撑一天没有问题。” 苏昭辞弯了弯眼睛,走到湛含巧身侧。 湛含巧连玩笑话都顾不得说,三枚铜钱夹在指尖,手腕一扬,铜钱轻轻落下。 苏昭辞平静了一下呼吸,双眼一瞬间变得深邃,目光穿透遮蔽天机的魔气,三枚铜钱显示的卦象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坎上艮下,”苏昭辞蹙眉,“水山蹇。” “蹇卦,”湛含巧语速飞快,“利西南,不利东北。见险而能止,怎么,现在我要是能另寻它路还用得着……” 魔气仍孜孜不倦地撞击着屏障,一众持剑的修士半分不敢停歇,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锅鼎。 “光是西南不行!”谢言星手中锅铲翻飞,将一缕趁隙而入的魔气打散,沉声道,“魔气扰乱,范围太大,万一错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必须更具体!” “还有办法,需要时间。言星,得靠你们撑住。”湛含巧攥紧手,又从手腕解下那九枚玉签,一咬舌尖,殷红的血珠点在玉签顶端。 以精血为引,她双手掐诀,玉签在空中急速排列组合。 明明卦象落定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此刻,却久到让人心焦。 终于,玉签落定。 “巽为风,坤为地。”苏昭辞视野模糊了一瞬,声音顿住了。 眼前黑白二气涌上,压下所有色彩,景象开始扭曲。连玉签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坠毁的仙舟,恣肆的黑气,和破碎的锅鼎、被魔气吞噬的谢言星。 仙魔眼与魔气相生,也是如今修仙界唯一能辨明魔气的东西。 因此,魔气恨而欲他死。 动用仙魔眼时,若心神失守,无数个他最悲观、最绝望的未来,便会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巨痛与恐惧几乎将神智撕裂。 苏昭辞用力闭了闭眼,用手捂住唇,压下咳嗽,竭力定神看清那魔气下玉签所示的方位。 他声音放得有些轻,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风地观,巽上坤下……” “找到了!” 湛含巧精神一振,随他言语掐动法诀,玉签微弱光芒最终定在一侧。 “生门在那里!” “走!”晏风吟神识一引,残破的仙舟发出一声悲鸣,调转方向,朝着那唯一的生机驶去。 谢言星接住了力竭软倒的苏昭辞,手上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耳边是压到最低的咳声。 只是休息了片刻,苏昭辞轻轻推开她站直,危机当前,她不该在自己这里占着手费神。 仙舟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水幕。 纠缠不休的魔气瞬间被阻拦在外,天地骤然一亮。 舟门开启,死里逃生的弟子们冲出仙舟,准备欢呼。 然而,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劫后余生的喜悦,尚未涌上心头,便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瞬间沉入谷底。 ——眼前哪里是想象中的稳固防线? 没有传说中固若金汤的大阵,没有奔流不息的大江,想象中繁华的接道更是一样也无。 唯有浓烈的血腥气与魔气特有的阴冷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第60章 魔气生智 目之所及,断壁残垣,焦土千里。 原先青翠的草木尽数枯萎,地面上覆盖着的是缓缓蠕动的魔气。 仙舟停泊处,沧浪城外的大阵仍尽职尽责地闪烁着,但灵光暗淡、明灭不定,如风中残烛。 缓缓蠕动的漆黑魔气,正像贪婪的毒蛇,撕咬着阵法的最后一丝生机。 哀嚎、剑鸣、魔气腐蚀声,自不远处传来。 “这……这是沧浪城?”一个弟子不可置信。 说好的固若金汤呢?说好的资源充沛呢?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就在众人心神巨震,不知该去向何处时,一个焦急万分、带着哭腔的呼喊声自不远处传来。 “北面阵法示警!城北魔气在侵蚀阵法,快去人除魔!那边还有凡人没走!” 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的弟子在远处嘶吼。她手中剑已被魔气染满了黑,灵光暗的几乎看不见。 她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烟尘与绝望。 根本不需任何犹豫和问询。 “走!”谢言星一声清喝,红裙已如利箭般射出,身后十六道身影毫不犹豫地紧随而上。 一行人越过断壁残垣和满目疮痍,迅速赶到城北。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2节 只见北城的城墙已彻底坍塌,勾连北侧其余阵法的核心大阵一角已彻底黯淡,魔气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 几名身穿东澜仙宗服饰的修士正浴血奋战,极力阻止魔气进入城内,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在他们身后,数十名凡人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清剿魔气!”谢言星厉声指挥,锅鼎立于身前,只一瞬便开锅。 红汤滚滚覆盖己方修士,令长途奔波后的她们精神一振;白汤缓缓迟滞魔气涌入的速度,使大阵缺口处的魔气短暂断了一瞬。 抓住魔气空缺的这刻,谢言星运铲如飞,五行灵气顺着心念所向奔涌而出,正面迎上,将大阵缺漏的窟窿暂时填住。 晏风吟裁风剑出鞘,人随剑走,身形飘逸,卷起浩然长风,瞬间冲入魔气最浓郁之处,将其搅得支离破碎! 一众弟子亦各显其能,将魔气分而破之。 明真拔锤向天,炼出的法器屏障自锤尖张开,将凡人和力竭的东澜仙宗修士牢牢护在其中。 为首的女修大喜,连忙道:“大阵未破,只要除掉沾染在阵上的魔气就能再度生效!” 闻言,湛含巧不顾惨白面色,手中铜币已再度一甩,看着卦象高呼:“言星,兑位与乾位!” 感谢秘境前何先生抓着恶补阵法基础,谢言星连思索都不用,锅铲一引,足下白汤已绵绵不绝,包裹着附着阵上的魔气,红汤更是沸沸然涌上,将魔气一灼而尽。 一行人配合默契,在除魔上已是熟手,又是生力军。 她们加入之后,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原先岌岌可危的防线,顷刻间便稳固下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涌入的魔气便被清剿一空,附着大阵上的魔气也被尽数捕捉破去。 大阵再度亮起微光,缺口重新弥合。 狰狞的魔气嘶吼着化出利爪,发疯般地嘶吼抓挠,但大阵运转,固若金汤,魔气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片刻之后,魔气竟如潮水般,悄无声息退去了。 “多谢……多谢道友出手相助!”那名为首的女修拄着剑大口喘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若非道友,今日沧浪城只怕守不住,整个东澜都将有大劫啊!” 当她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脸上的惊喜更是毫不掩饰:“晏师姐?是你!宗门派你领队驰援,我便放心了!” “林映真,负责如今沧浪城的驻守。”晏风吟收剑,对着那女修点了点头,简单介绍后,随即将身后的谢言星推至众人面前。 “别 谢我,这次带队的是她。东澜仙宗新晋议事长老,谢言星,有什么事,你跟她说。”晏风吟说完,不看林映真神情,干脆利落地大步离开。 “长老?谢长老有些面生,看来是我离宗久了。”林映真一愣,目光落在谢言星年轻的面容上,充满惊讶。 但她对晏风吟无条件信任,立刻收起惊容,郑重一揖:“见过谢长老!太好了,有你们在,我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林道友不必多礼。”谢言星扶起她,神色凝重地问道,“现在情况到底有多糟?沧浪城怎么会变成这样?” 提起这个,林映真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一言难尽。”她神色凝重,“一年前,宗门为秘境尽汇天下魔气,沧浪城外魔气骤弱,驻守的压力轻了许多。但,大概半个月前,沧浪江对岸的魔气变得极不对劲。” “起先只是很突然的数量增多、浓度变高,虽不知缘由,但有大阵在,我们弟子尚能应付。可后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眼中满是恐惧。 “后来的魔气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以前魔气只是一味撕扯大阵,可现在会凝聚成型、声东击西,集中力量攻击大阵的薄弱点。” “如有神智?”谢言星心头一紧,看向苏昭辞。 此前,在修仙界,从未听闻过魔气会生出神智。 唯一如活人般的魔气,是她们先前在秘境中所遇! 何止是如生神智,魔气潜入队伍,勾起心魔,伪装平凡景色,引得她们险些手足失措。 林映真苦涩地点头: “沧浪城内驻守的修士不过一队,应付往日魔气固然不成问题,但应对如此庞大而会变动的魔气,实在是疲于奔命。不过一周,城内已有四名修士重伤!” “昨日,城外的魔气忽然便汇成了四大股,罔顾修士剑法如何凌厉,只是源源不断地蚕食着大阵。” 她转过头,指了指身后那凡人一家三口,“沧浪城虽是抗魔重镇,城内凡人不在少数,魔气变异的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 她话还没说完,被一声微弱的孩童哭泣打断。 “救,救命!” 声音自不远处一堆坍塌的废墟传来。 那声音恐惧而无助,所有人的心一瞬被揪起。 “还有孩子没被救出来!” 队伍里一个年轻弟子心肠嘴软,想也不想冲了过去,提剑拨开挡在哭声上方的砖瓦。 林映真却怔了怔,转头与身侧的修士交换眼神。 看着她们神情,谢言星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喝止:“等等!” 但为时已晚。 那名弟子拨开砖瓦,便看见一个约莫五六岁、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低垂着头,自缝隙里伸出手,声音微弱:“仙长哥哥……救救我……”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瞬便会断了呼吸。 那名弟子瞬间放下所有戒备,脸上露出怜惜,伸手便要去拉她:“别怕,哥哥在这。” 就在即将触到小女孩时,林映真的惊呼响起。 “小心!城北的凡人已尽数救出,这里不可能有孩子!” 只见那女孩瞬间抬头,可极似常人的身形此刻正对着弟子,露出的面容上赫然没有五官,只是一团黑气。 对着弟子骤然大睁的双眼,黑气裂开大口,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恶意而嘲弄。 弟子方才伸手去拉它,此刻已来不及拔剑。 而“小女孩”伸出的白嫩的小手,瞬息间长出了尖锐而漆黑的长甲,狠狠地刺向那名弟子的心脏。 太近了,太快了。 那名弟子脸上的怜惜还未褪去,便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弟子腰间传来一道巨力,勒得他骨肉生疼、喘不上气,但猛地将他甩到身后三尺远,险之又险地避开那直指心脏的魔气尖刺。 他低头,是粗壮的碧绿藤蔓。 谢言星撤去匆忙烹饪出的定魄糕,木灵气所化的那道只顾着拽人、没有分毫留力的藤蔓随之消失。 那名险死还生的年轻弟子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左胸至上臂的法衣已被划开一道极长的裂口,如果再深入分毫,魔气入体,无药可救。 他脸色煞白。 “退后!失去战斗能力的,退到明真的屏障里!其他人,结阵!”谢言星急声道。 这何止是如有神智! 此处的魔气,比秘境中所遇更加狡诈危险!它们竟然业已学会了伪装学习,利用人的同情心来捕猎! 红白汤道域再度张开,一众修士又惊又怒,出手尽是杀招。 无数流光涌向那魔气化作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发出一阵刺耳的、仿佛集合了无数孩童哭笑的尖啸,随后竟一扭身散去了伪装出的人形,重新化作一道魔气,如同受惊的泥鳅,瞬间钻入地面裂缝与倒塌建筑的阴影中,几下闪烁,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速度快得惊人。 同一时间,诡谲的寒冷攀上谢言星脊背,仿佛被无数双眼睛顶上。 她与晏风吟对视,脸色都变得极沉。 “……不止一个。”谢言星声音很低,“方才阵法被破,虽然时间短暂,但还有魔气趁乱潜进来。” “这,这可怎么办?”林映真声音颤抖,“城内修士只有这些,魔气流窜如此之快,根本追不上啊!” 而且它们已经会伪装成人形,声音还如此之像,防不胜防。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或愤怒、或惊恐、或坚定的年轻面孔。 “映真,”她转向林映真,声音维持住沉稳,“立刻告知城内所有尚能战斗的同门魔气伪装之事,切莫被蛊惑上前。” 她的声音很稳,带的林映真心头的恐慌都被压下。 林映真拿出玄音圭,连忙通知城内的同门,好在沧浪城方才有惊无险,城内通讯尚存。 但传回的消息让她脸色又是一白。 “负责南城的修士说,城南魔气毁坏了大片屋舍,方才疏散不及,眼下正准备着去救人!” 晏风吟皱眉,补充道:“沧浪城南才是多数凡人住处所在。城南屋舍坍塌,受困的只怕有许多凡人。” 魔气肆虐之处,凡人根本不可能久待,必须尽快救援。 而此刻,那些求救声里,可能混杂着致命的陷阱。 在无法确定是魔气伪装之前,谁敢对着“哭泣的孩童”或“呼救的妇人”下手? 救人迫在眉睫,修士投鼠忌器。 第61章 三日香 “先去城南。”谢言星当机立断。 不论究竟是什么情况,都得到现场才能想办法。 他们这一行人去了,再坏的情况也相比早已精疲力竭的沧浪城修士独自面对来得好。 一行人匆忙赶至城南,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底一沉。 一名金丹期的镇岳峰弟子,正以剑上挑,一己之力扛起一块巨大的坍塌屋顶。 屋顶下,露出一个看起来已无生息的年轻人。 就在他全副心力皆用于抬起屋顶时,那名状若昏迷的年轻人倏的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化作一团黑气,黑气中,探出一只狰狞的魔爪,直指那名弟子的咽喉。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3节 好在谢言星来路上已有提防。 土灵气化作一面盾牌,凭空出现在那名师兄身前,堪堪挡住了那致命一爪! 土盾碎尽,魔爪被拦在弟子咽喉前。那团黑气就像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击不成,竟毫不恋战,瞬间化为一缕黑烟,钻入废墟阴影中,消失不见。 无数剑光流影先后落在阴影处,可哪里还有魔气的影子?凌厉剑光尽数落空。 “该死!”弟子们咬牙,上前帮着抬起屋顶,救出那名几乎脱力的修士,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魔气,太狡猾了! 它们不正面硬撼,只是示弱偷袭。若是不成,立刻远遁,根本没有围剿的机会。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环顾四周,这一片的楼房已经尽数化作废墟。 而在场修士最低修为也是金丹期,五感灵敏,因此都能听得见。 那废墟之下,处处响起的哀吟。 “咳咳,”苏昭辞拉了拉谢言星袖角,轻咳两声,指了指身侧墙顶,“送我上去,我来看,你们负责救人。” 这是最好的解法。 谢言星抿了抿唇, 环住他手,足尖一点,稳稳落在废墟之上。 这一处损坏的不厉害,正能将下方这片住宅尽数收入眼底。 谢言星转身准备下去,又塞了两盏凝元露入他手中:“量力而行的话我不说了,没有药修,此处魔气又狡诈,过度用仙魔眼了就喝点吧。” 苏昭辞一怔,桃花眼潋滟起细碎星光,笑道:“好。” 所有修士分散至各处,顺着耳中的呼救声寻人。 十余修士齐力,救人的速度快了好许。 正当谢言星抬起一处倒塌的廊柱,望见一个身形颤抖的妇人并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时,耳中传来苏昭辞厉声呼喊。 “言星,左侧三丈柱下!” ——并非妇人与儿童的位置。 听见示警,谢言星虽看不见那里有什么,但二话不说,金丝面顷刻炒成,锐利的金灵气化作无数金箭,射向儿童脚下的阴影。 那团阴影看着金箭射来,弃了伪装,蠕动成一团漆黑魔气,再次流窜走。 有了苏昭辞用仙魔眼看破魔气,救援变得顺利起来。 不出一个时辰,城南这一片住宅的凡人已尽数救出,聚在明真炼出的屏障内。 然而,就在这时,林映真腰间的玄音圭急速淌出讯息。 她匆匆瞥了一眼,面色骤然一变:“西区,东区……同时出现了伪装成凡人的魔气!两名师妹被重伤了!” “怎,怎么会?方才阵破时,潜进城里的魔气,不应当有那么多啊!”她声音颤抖。 谢言星闭了闭眼。 并非有许多魔气在城中。 而是方才,魔气被识破后,飞速潜藏到城中其他地方了。 沧浪城太大,他们这十几个人,就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根本无法兼顾。魔气在城中四处流窜,他们追着魔气自被向南,疲于奔命,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住! “没想到,有朝一日,被魔气溜着跑。”湛含巧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声音一寒。 “城西,一座……塔楼?南侧三丈。”苏昭辞忽然出声,报出了一个精准的点位。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下,那对桃花眼相较先前更深三分。 林映真一怔神,连忙拿起玄音圭通知拿出的修士。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又给他跑了。”林映真咬牙。 自苏昭辞看见、林映真传讯再到那处的修士过去,完全追不上魔气。只要一击不成,魔气遁走的速度相较他们传讯,快上太多了。 “我,我有个东西,可以试试!”明真声音有点抖,但眼神坚定。 她在腰间兔子挂件上点了数下,那兔子挂件上的绒毛忽然变成许多硬质尖刺。 明真又埋头在尖刺上摆弄了几下,一个由尖刺构成外形的沙漏装法器被她推到苏昭辞手中。 “小,小师叔,这个是‘定位锥’,可以落下一道只有修士看得见的金光。”她点了点沙漏底部,“镶嵌了灵石!不用灵力!你试一试!” 此生第二次用上法器的苏昭辞目光在定位锥下那枚灵石上顿了顿,问道:“范围有多大?能覆盖整个沧浪城吗?” 明真用力点头。 “好。”苏昭辞声音清亮,那对因动用仙魔眼变深的桃花眼像是绽开了花。 他在废墟上站得很直。 楼房、树木、修士……皆在他眼中消失了。 只余下白色的灵气,混杂着点点黑光。 范围是偌大的沧浪城。 谢言星在他问明真时便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目光落在那由尖刺构成的法器上,心有隐忧。 “林道友,还请通知全城修士,金光现出,即为魔气。” 话音落下,她一蹬足,人落在苏昭辞身边,玄黑锅鼎浮于身前,万千灵气蓄势待发。 下一瞬,城东北角,城西南侧,以及他们眼前—— 数道璀璨金光通天彻地。 金光之下,毫无察觉的魔气仍安静潜伏着,不知已被仙魔眼捕捉得清清楚楚。 但看见金光的修士,拔剑的拔剑,驱符的驱符,谢言星足下的红白汤道域更是瞬息将眼前那缕黑气囊括在内! 在被白汤裹住时,魔气显然始料未及。它尖锐嘶鸣一声,被随后的剑光斩中,一大团黑气在白汤与剑光的双重绞杀下崩解。 ——相较先前,以玄音圭通知修士,成效大太多了! 可那魔气吃痛,竟瞬息化作一片黑烟,疯狂地逃窜走了。 “它跑了,但,”一个弟子狂喜大喊,“伤的很深!再来几次,定将它歼灭!” 循着黑烟遁走的地方,又是一道金光亮起。 修士们再度冲了上去,都沉浸在能除去魔气的狂喜中。 独独谢言星心下一沉。 其余弟子们都在地上,只有她离苏昭辞近些,能看清。 他面色已经白得失色,身形的颤抖几乎控制不住,鬓边额角,处处是渗出的冷汗。 而且,随着金光不断亮起,苏昭辞脖颈处,业已有黑色纹路出现,向上蔓延。 要将仙魔眼催动至全城范围,每多坚持一刻,便是多一分损耗。 靠他的眼睛追着不断壁虎断尾般逃窜的魔气,太过被动。 必须想个办法,定位一次魔气后,便让它无处遁逃! 谢言星的眼睛在定位锥与锅鼎间来回移动,无数灵膳食谱在她神思间出现又被否决。 直到一道灵光闪过! “把定位锥给明真。”攥着苏昭辞手臂,谢言星转头又高声道,“明真!将它拆成一个个尖刺再给我!” “啊?”明真困惑,但对谢言星的信任让她依言照办。 不等众人反应,谢言星一拍锅鼎,灵力注入。 没入那尊玄黑锅鼎的元婴随着本体心念一动。 那尊锅鼎在此刻急速地拉平展开,最后变成了众人曾在秘境内一睹的巨大烤架! 接过明真抛上来的尖刺,谢言星把一根根尖刺在烤架上铺开,处理好的妖兽肉一一串上。 “谢长老,你这是……”林映真彻底懵了,手中的玄音圭讯息不断,皆是修士询问金光突然消失的讯息,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只要用这定位锥,我们肯定能除去魔气,怎么这时候把它拆了,还,还拿来当烤肉签子?!” 谢言星并未回答,只是从储物手环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种赤红色的粉末,均匀地洒在烤肉上。 滋啦—— 灵火炙烤,烤肉滴落一点点金黄油滴。 一众混杂着麻、辣、鲜、香的浓烈气味,瞬间爆炸开来,霸道地侵占了所有人的嗅觉。 “三日香?”林映真辨认出了那种粉末,更绝望了,“这种东西除了沾上后三天三夜味道散不去,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啊!” 谢言星仍不作答,而是将其中一串烤的最香的,递给身旁短暂不动用仙魔眼而收了些冷汗的苏昭辞,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小师叔,试试?” 苏昭辞垂下眼,长睫洒下一片阴影,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一串串香气扑鼻的烤肉接了过来。 下一刻,苏昭辞再次调用仙魔眼,手中那枚烤串在他心念一动间,灵光一闪。 金光再现! 方才那接连躲过几回的狡诈魔气,被金光精准锁定。 修士们铺天盖地的攻击瞬间将它淹没。 然而,它故技重施,一甩尾,在被彻底摧毁前,又化作缕缕残烟,四散奔逃。 但这一次不同了! 苏昭辞正欲再用仙魔眼看那魔气落处,却发现修士们已追着魔气,围追堵截。 那道残烟所过之处,竟处处留着浓郁鲜香。 无论它如何变化形态,如何穿梭躲藏,那香味如附骨之疽,死死黏在它身上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4节 。 所过之处,无所遁逃! “这……这是?!” “我闻到了!在那边!” “我这也是!哈哈,有本事逃啊!” 全城的修士,在短暂愕然之后,顿时狂喜! 追! 再也不用被动被魔气溜得满城乱转,再也不用听到呼救后心里警惕百般辨认,再也不用等着金光示警。 此刻,攻守异形,她们才是猎手! 所有修士,都循着那麻辣鲜香,如久饿后嗅到血腥味的猛兽,绽开了异常酣畅淋漓的大追猎。 剑光再不落空,灵力毫无顾忌,何止一个爽字了得! “干得漂亮!” “还得是谢长老!看她拿出烤架我就知道,有我看的了!” 林映真目瞪口呆,看着悠哉游哉给烤肉翻面撒料的谢言星,脸上写满了敬仰与羞愧。 魔气再无藏身之处。 城内本就不多的魔气已一一被打上鲜香标记,再也无需苏昭辞耗费心力去寻。 不过半个时辰,城内所有魔气已被尽数清除 生出魔气作祟的漆黑魔晶,也被修士们自城西一处阴暗角落找到、封印。 魔气异变招致的沧浪城危机,彻底解除! 被救出的凡人们震天欢呼,不论是原先驻守的修士还是赶来支援的修士,纷纷汇聚至城南,高声喊道。 “我这下知道,谢长老是怎么在秘境里取得百枚魔晶的了!” “连法器都拿来当烹制灵膳的食材,谢长老这食修道法,开天辟地第一人吧?” “方才是我妄言,实在抱歉!” 林映真真情实感。 苏昭辞软倒,坐在谢言星身侧,撑着身子仰头看她。 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衣衫,魔纹蔓延至下颌,那对桃花眼更是已完全失焦,蒙上一层朦胧水汽。 “我们……配合得,不错吧?”他声音断断续续,随着身体颤抖,却像丝毫不痛一样,弯着眼睛轻笑,“还是言星厉害,能想出这一招。” 第62章 清心汤 苏昭辞就这样坐在废墟上,桃花眼里氤氲着云雾,身体因透支控制不住地发抖,但还是清清浅浅地笑着。 像狂风暴雨里,枝头绽开的桃花,不管不顾地灼灼着。 脆弱却美丽,惊心刺目。 谢言星该是要生气的。 若她没有灵光一现想出三日香烤串的法子,这人怕是要拼着命,哪怕根基尽毁让先前调理前功尽弃,也会用那双眼睛看尽全城魔气。 但最后的结果终归是好的。 谢言星将一个碟子推至他手中:“都这样了,少说两句吧。” 苏昭辞努力想用失焦的眼睛看清:“这是什么?” 但损耗太过,任他再努力定神,眼前的东西还是朦胧的线条,只能看出有白色灵气盘旋。 谢言星见状,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嗓音里带上笑意:“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苏昭辞一怔,随即依言端起咬了一口,尔后眼睛睁得极大。 是桃花酥。 入口清甜,灵气顺着四肢百骸流转一圈,仙魔眼后遗症的剧痛消了大半。 谢言星慢悠悠道:“上回秘境里吃桃花酥,你似乎想问什么,但被打断。” 桃花酥入口,苏昭辞整个人都呆呆的,迟钝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谢言星在说什么。 他呆愣的模样有趣极了,谢言星故意挑眉:“这桃花酥的食材,小师叔当最熟悉才是。上回竟没尝出来,我好生伤心。” 最末一句,语气十足调侃。 说完,不等他反应,谢言星便从废墟上一跃而下,留他一人坐在上头。 苏昭辞这下什么后遗症全忘了,满脑子都是她方才那句话。 隐隐的期待冒了芽,却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按捺下去。 废墟下,是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 凡人们同被魔气冲散的家人重新碰面,相拥而泣。 修士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 “可算消停了,我要好好躺上一天。整整半月,半月啊!我最长的休息就是恢复了七成灵力!” 一个原先便驻守沧浪城的修士瘫倒在地上,头发散乱,法衣残破,姿容不整,形象全无,哪还像什么世外高人修仙者。 “成什么样子。魔气仍在城外虎视眈眈,岂可休息?” 一名手持巨剑的元婴修士大步走来,冷冷扫了那修士一眼。 他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锐利如鹰。 他对着谢言星抱拳,声音洪亮:“谢长老!在下沧浪城驻守副队长,赵拓。城内魔气虽已清除,但城外魔气犹在。我等亲眼所见,这魔气变化神速,一日千里!若因眼前一次小胜便松懈,来日必会面对魔气更大的反扑!” “恳请长老,趁士气正盛,一鼓作气,将城外魔气源头彻底封印!” 他声音落下,原先松散坐着的修士都不好意思起来。 不少修士更是被他话语带动,一时群情激愤。 “赵师兄说得对,此事宜早不宜迟!” “不能再等,今日不除,来日更有隐忧。放任魔气变化,后患无穷啊!” 说的在理,林映真也面露犹豫。 谢言星静静地扫过一张张脸。 在她沉静的目光下,激昂的呼声渐渐低落。 谢言星摇了摇头:“不可。” 赵拓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谢长老,迟则生变!若您不便领队出城,我可为首除魔!” 谢言星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赵师兄,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自己。” 半月抗魔,沧浪城原先驻守的修士们灵力见底、法衣破损、更有甚者本命剑都只剩半柄。 只是因为来之不易的胜利兴奋,才显得脸色不算太差。 只说赵拓自己,法衣沾血,是因为阵纹已毁坏了大半,无法清洁。 他手上被魔爪刮出的伤口只是草草附了层灵草,要化去魔气、伤口愈合,需得药修仔细处理。 而同谢言星一道来支援的修士们,更是刚自秘境那可怖魔气中挣脱,便上了来沧浪城的仙舟。上仙舟不过半个时辰,又被魔气掀了个天翻地覆。好不容易冲破魔气,将仙舟泊至沧浪城,便撞见大阵被破、魔气侵入。 哪怕灵力尚且充沛,也该歇息歇息,调养状态。 赵拓热血沸腾的状态顿了一瞬。 谢言星接着道:“你说‘士气正盛’,我看却像血气上涌,心浮气躁。” 她手一挥,锅鼎在身前落定,白汤道域在足下展开,将身旁的修士们尽数容纳在内。 白汤宁静而舒缓,赵拓因激战而沸腾的血液迅速平复下来。 再回想自己刚才的话,以及被自己引导而出的众修士的应和,他不寒而栗、冷汗涔涔:“这是,怎么回事!” 在白汤中平复下来的,还有经历过秘境的修士。 湛含巧恍然大悟,询问的眼神递向谢言星。 谢言星颔首:“魔气最擅长的,是勾动人心,趁虚而入。我们最迫切的‘执念’,就是它的突破口。” 她环顾一周:“先前大战,诸位都与魔气接触,不可避免会受其影响。因此,不论是急于磨练剑技,还是突破修为,还是冲出大阵、除去魔气,都不是眼下该做的。” 修士们连连点头,然后懵懵地追问:“那我们现在应当?” 谢言星眼睛落在不远处,面色苍白、神色涣散,还处在灾后恐慌中的凡人。 她手腕一翻,锅鼎变大,立于人群正中。 “——喝汤。” 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拓脸上,更是毫不遮掩地错愕。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喝,喝汤?” 生死存亡之际,魔气困扰心神,你却在这,原地开伙? 瞧着他们不解的目光,谢言星眉目弯弯,不做解释。 她心念一动,灵泉水注入鼎中,前所未有地将这口鼎装了个九分满。 随后,她取出了玉髓莲心、梧桐木,以及一朵瞧着平平无奇,转过头便会 忘掉它模样的花。 玉髓莲心淌出乳白的汁液,梧桐木上环着十圈浅淡金线,皆是其中珍品。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5节 至于那朵花,湛含巧辨认了许久愕然开口:“无相花?!你什么时候换的,这东西可绝对不在宗门埋单的范畴里!” 无色无味,无形无相,百年一生,确实是极难得的天地灵物。 谢言星眨了眨眼,抬头,对上苏昭辞垂下的目光。 进秘境前,小师叔递给她一枚样式熟悉的储物手环。 在她困惑的目光里,他温声:“是先前,你去任务堂替我领的灵草。如今我靠你灵膳调养,这些东西用不上,放你手里,或有妙用。” 这无相花,就是储物手环中的灵草之一。 那平平无奇的花瓣沾上灵泉水后,悄无声息地融化了。鼎中的灵泉水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若以神魂感应,冥冥中能触及那一丝玄妙契机。 谢言星屏气凝神,许久未如此小心翼翼地引动天地灵气。水木灵气在鼎下交汇,幻化作一朵碧蓝色的温润火焰。 所用的灵草皆性温,再以灵火烧灼,灵性便会流失。 许多食修前辈慨叹过,如此应用,实在浪费! 但谢言星可不是一般食修。 数年磨砺下来,对天地灵气的应用已如臂使指。 锅铲搅动,鼎中的灵草精粹化作点点星光,汇入那清澈见底的灵泉水中,好如一整条璀璨银河。 伴着那碧蓝火焰飘逸升腾,一瞬间,异香满城。 那香气并不如三日香那般霸道,而是像三月春雨,细细绵绵,渗入肺腑,沁人心脾,抚平修士们心底的焦意。 凡人未曾在沧浪城内遇见过食修。 头一回闻到如斯香气,她们心底的恐慌竟也随之渐渐平息。 一个浑身灰扑扑、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拉着母亲,奔至鼎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仙人姐姐,你是在用仙法熬汤吗?” 说完,她小脸皱成一团:“可是我娘说,仙人都不用吃饭,只有我们凡人需要吃饭喝汤。仙法居然还有拿来熬汤的吗?” 她问出了许多凡人的不解。 一旁的母亲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冒犯了仙长。 谢言星却笑了。 她将锅铲换至左手,轻轻搅动着汤,右手轻轻拽了拽女孩头顶的揪揪,柔声答道:“是呀,我在熬汤。我们修仙啊,可不只像那些哥哥姐姐那样拿剑打人呢。” “有的人呢,喜欢弹琴,仙法就是琴声;有的人呢,就像你们平时放羊放牛一样,同动物打交道,她们的仙法就是与动物沟通。” 她舀起一勺汤汁,落入一旁的玉碗里,递给懵懂点头的小女孩:“喜欢做什么,做到极致,都可以是仙法。” 沧浪城中的百姓都聚在一起,数目不少,有数百人。 她扬手一挥,一旁柊叶被她灵力摘下,卷成数百叶碗。 锅铲轻点,鼎中银河如长了眼睛一般,落入叶碗中。九天银河泻尽,不多不少,正好将每一只碗都盛得满满当当。 灵力一推,叶碗稳稳当当,飘然停至百姓面前。 “请。” 满城百姓面面相觑。 “仙长,给,给我们吗?” 谢言星弯了弯眼睛:“对。之前,魔气扰了大家生活,留了些影响。喝了这碗汤,然后安安稳稳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过仙长!” 百姓们连声应是。 小女孩被母亲轻轻地推了推,也脆生生地道:“谢谢仙人姐姐!” 众人端起叶碗,将汤液一饮而尽。 她们只觉一股暖流自腹中涌向全身,暖洋洋的,先前的疲乏与恐慌都隐没了,只余下了熨帖。 小女孩更是舒服得眯起眼睛。 眼见得她们又要道谢,谢言星忙装作愠怒:“快歇息,否则浪费了我这灵膳效力。” 她回头喊道:“映真!” 林映真上前一步:“随我来吧,临时休息的地方已经搭好了,眼下咱们暂时将就。等把魔气打跑了,再重新建家!” “嗯嗯!” “我们等仙长们好消息!” 百姓们笑着随林映真离开,无人拥挤抢前。 只有一位大娘,走了一半回头高呼:“仙长!等结束了,你可要来我家尝尝我手艺!乡邻们都说我做饭最最好吃,您尝尝,说不定我也有修仙天赋呢!” 谢言星忍俊不禁,笑着应:“一定!我可等着将来您当我们食修传人啊!” 待凡人零零散散离开了,修士们才敢重新走近。 赵拓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空空荡荡的锅鼎。 谢言星:“怎么?” 身材高大的壮汉讪讪搓着手:“您这,全给凡人了?我们其实受魔气影响也大,不然也不会像刚才那样,险些酿成大祸。我还盼着能分一杯羹,也驱一驱魔气。” 谢言星皮笑肉不笑:“凡人对上魔气毫无反手之力,你们堂堂修士,本也要自己渡心魔劫,沾些魔气,顶多血气上涌,还要讨这个?” 赵拓狠狠咽了口口水。 谢言星瞅他那样,话锋一转:“不过,倒也可以给你道灵膳。” 赵拓并上一众修士眼前一亮。 只见谢言星抬手一招,十丈外一处花田里飘来一朵花。 谢言星往赵拓手中一塞,转身。 赵拓低头一看。 花瓣纤细,通体橘黄,最重要的是,无一丝灵力。 “菊花泡茶,清热去火。你们实在静不下心好好调息,就给自己泡一杯吧!” 她转身要走,却见领着百姓离开的林映真匆匆跑来,面色凝重。 谢言星心头一紧:“怎么了?百姓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又有魔气渗入?” 林映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百姓那边已安排妥当,都歇下了。” 她顿了顿,将玄音圭上最新的讯息递至谢言星眼前。 “沧浪城东有一艘仙舟未经通报,强行停靠在了城外的大阵旁。仙舟上人不肯下船,指名道姓,要见你。” 第63章 西漠来人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四大宗门修士齐出,忙着守自家阵线。 未经通报的仙舟擅闯沧浪城? 谢言星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当机立断:“我去看看。” “不可一人前往,魔气狡诈,若是陷阱……”林映真急忙劝阻。 可话至一半,她目光扫过周遭。 精疲力竭的修士们,囫囵有个人形的都没几个。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去。” 是楚云澈。 他从容起身,将一个瓷瓶收回储物手环中。 周身气息圆融,灵力竟已恢复了个九成。 楚家为他备了些有奇效的丹药,倒也不足为奇。 按修士们如今情状,他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谢言星正要点头应是,却被温和的声音打断。 “我也同去。”苏昭辞跳下将他从废墟上带下的剑,敛了敛微乱的衣裳。 他面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若不意外,此事当与魔气有关。我在场,无论如何会好解决些。” 谢言星目光自他依旧缺乏血色的脸,落到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上,终是点头。 三人迅速赶至沧浪城东门。 只见城外大阵旁,果然静静悬停着一艘仙舟。 但甫一见到,谢言星心头大震。 那本该灵光流转的仙舟,此刻已尽数被漆黑魔气覆盖。 舟身前侧阵纹尽数黯淡,竟是被魔气毁了八成! 仍在茫茫黑色中坚持着微光的,是仙舟上镌刻的徽记。 ——是西漠剑冢。 西漠剑冢的修士最是与世隔绝,除了炼剑,非大事不会外出。 他们怎么会突然派一艘仙舟来此? 未待谢言星细想,仙舟上尚存阵纹护住的地方,舱门缓缓开启。 附着在舟身的魔气立刻兴奋起来,张牙舞爪,啃噬着阵纹,意图破门而入。 防御阵法坚持着,但肉眼可见地,迅速暗淡下来。 “先上船。小心。”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6节 谢言星肃然回身叮嘱了句,站在三人最前,锅鼎已漂浮在身前,随时可以烹煮灵膳。 她谨慎地穿过被黑压压魔气淹没的舱门,率先步入仙舟之上。 眼前骤亮。 可景象却比谢言星预想过的还要诡异。 只见船舱内,两个样子一模一样的黑衣女修,各自左手持剑,缠斗在一处。 那两柄样式近似到分不清的剑下,倾泻而出的,是完完全全相同的剑招。 如同镜子映出的两面,难辨真假。 难怪仙舟上人不肯下船。这哪是不肯下船,这是无法脱身! 那面容无比熟悉,是秘境中碰到的,西漠剑冢为首的女修卫晓山。 只是此刻,那标志性的黑色兜帽已不见去向。交战在一起的二人身上法衣都已残破得不成样子,发丝凌 乱,侧颊有被剑气划伤的血迹。 同根同源的剑气在狭小的船舱内纵横交错,所过之处,就连支撑仙舟的灵木都被击倒。 苏昭辞一时看不出破绽,正欲动用仙魔眼,却被谢言星按住。 “左侧那个是魔气幻化。” 谢言星声音极难得地沉冷。 虽然一打眼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但若定睛看二人手中的剑,便能看到,左侧的“女修”每次使出剑招时,都会先顿一瞬,待一丝极其微薄的黑气流过,剑招才会成型。 越是看穿,越令人毛骨悚然。 除了这一丝破绽,能看出这魔气所化非人,其余各处,几乎一模一样。 楚云澈上前几步,拔剑出鞘,缕缕流云在他剑下凝聚:“道友,我来助你。” 清冽而飘逸的剑光就要向那“女修”落下。 “别动!”真正的卫晓山在缠斗间隙急急出声喝止,“不要对它用任何道法!所有的招式,都会被它学去模仿。这魔气诞生的魔晶不在此处,用新招式杀了它没用,只会让那魔晶下一次诞出的东西更难应付!” 楚云澈动作骤停。 他学的剑法是云阙剑诀,魔气所化的“卫晓山”使用的皆是西漠剑冢招式。 二者毫无交叉,只要楚云澈动用剑招,都会被魔气学去。 他一时束手束脚,竟不知该如何帮上卫晓山。 战局对卫晓山极为不利。 那镜像魔气完美地复制了她的所有剑招,甚至连出招的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二人对局,她丝毫不占上风。 而卫晓山的灵力在不断消耗,那魔气却能通过吸取船上残留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补充自身。 此消彼长之下,卫晓山竟已渐渐显露出败象。 魔气抬手,一道剑光自侧面刺过,卫晓山拧身想躲,但灵力不济,动作迟滞,慢上一步。 刺拉—— 剑光正中空门。 卫晓山右肩的法衣颤颤巍巍闪烁一瞬,彻底湮灭,那剑硬生生刺穿法衣,在她肩上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痛楚将她动作拖得更慢。 谢言星心急如焚。 怎么办?这魔气会学习模仿,绝对不能让它学到新东西,否则往后应对,更添负担。 只是西漠剑冢的招式,她们可不会啊! 谢言星攥着锅铲在锅鼎上敲了又敲,忽然眼睛一亮。 灵火骤然焚起,食材落入鼎中,谢言星锅铲在锅鼎里一揉一按、一翻一挑。 无数锋锐的金灵气被牵引而出,化作数不胜数的金针,向着魔气凌空压下! “卫晓山”剑招顿住了,仰头看着金针,目光呆滞。手中剑招又起,试图灭去那杀气四溢的金光。 就是现在! 卫晓山不顾肩上伤口,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破绽,一剑递出,快如惊鸿。 利剑刺穿了那样貌与她相同的“人”的胸口。 那魔气终于撑不住人形,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尖啸,自剑尖处开始溃散,变作黑气。 卫晓山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这一招……” 她话音未落,那团黑气拉高拔长,几息之间,身形竟变得同谢言星相似。 众目睽睽之下,它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握着锅铲的谢言星,右手一挑,竟是一个模仿谢言星翻动锅铲的动作! “无妨。那金针是我用灵膳牵引金灵气所化。魔气连五谷都不辨,哪里懂得烹饪?要想引动天地灵气,更是本源相悖、天方夜谭!” 谢言星弯唇一笑。 果然,就算那动作魔气仿了个十成相似,动作之下,未引动丝毫灵机。 卫晓山持剑再刺,那魔气终究在剑下被尽数绞灭。 一直到魔气彻底消失无踪,所有人才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 但就算魔气被灭去,最后那个只是看过一眼,便能模仿的动作,已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谢言星扶住气息不稳的卫晓山,终于有机会问道:“这个魔气是什么情况?” 卫晓山收剑,喘息着坐倒,并未作答,而是先反问:“如今,沧浪城的魔气,已经变异至什么程度了?” 谢言星立即想起不久前,那全城流窜、装作婴童、诱人深入的魔气,神色凝重:“会模仿凡人,示弱,待修士去救,再露出本来面目。十分危险,道友务必提醒西漠剑冢警惕。” 不料,卫晓山闻言,竟然松了一口气:“尚在模仿凡人,还好,不算来晚,尚且来得及。” 谢言星困惑。 卫晓山苦笑:“诸位方才也看到了。如今西漠剑冢遭遇的魔气,喏,已经可以模仿修士了。” “在我晨间匆匆离开西漠时,尾随而上的这缕魔气,已经能将我所会招式能学个八成相似。想来东澜仙宗也已经意识到了,它们尚在不断学习优化,变化的速度可谓日新月异。” “只怕再过几日,就该青出于蓝了。” 谢言星攥着锅铲的手一时收得更紧。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多谢道友提醒,我立刻通知沧浪全城修士,在确认魔晶位置前,与所诞生的魔气对打,需警惕被学去杀招。” 她看着残破的仙舟,阵纹被魔气侵染,灵木被剑气划断,若要回程,非好好修理不可。 她诚挚道:“沧浪城内有会修缮仙舟的修士,道友进城休息,待仙舟重回原样,再行回宗吧。” 说完,她便转过身,想尽快回城。 卫晓山却摇了摇头:“我此行前来,非为示警。” 谢言星脚步停住了。 她回眸,满眼不解。 卫晓山道:“众所周知,魔气源于魔晶,斩灭没用,需得除去魔晶,方能根绝。但至今没有除去魔晶的办法,只能封印。”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西漠近百年,所有修士,倾心尽力,皆在钻研除魔剑。” 谢言星仍未听明白她想说什么,点头应是。 “秘境里,西漠两个弟子为你所救。他们说,你救人时,魔气突然被除尽了。他们当时以为是除魔剑练成了,但后来试验多次,再也没有见过一样的功效。” 卫晓山定定地看着谢言星,极其专注,到了甚至有些炽烈的地步。 “回宗后,我听他们讲了全程。我认为,唯一的解释是,当时你用锅鼎引入魔气,魔气同所有食材一样,被你炼化!” 谢言星脑海中瞬间闪过秘境里,魔气诡谲消失的一幕。 刺目白光吞没了一切,即使身在当场,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极其突然的,在那一瞬间,魔气忽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起先也曾怀疑过,是否与自己最后将魔气扔入锅鼎,以灵火烧灼有关。 但锅鼎内外毫无痕迹,西漠剑修又激动地高呼除魔剑成,便将这事情抛掷脑后了。 后来,明真曾同那两个剑修一道,多次修复那柄除魔剑,再未见成效。 谢言星隐隐有了猜测,呼吸有些急促。 但她压下,面上反而轻松,弯着眼睛调侃:“上回,你说除魔剑是你毕生宿命,怎么今日来寻我,觉得是我炼化了魔气?” 卫晓山洒脱一笑:“除魔剑是我毕生目标,但仙魔大战,我只求除魔。我是西漠剑冢这一代主研除魔剑的人。光我手上,失败的除魔剑有二百一十三 柄。所有歧路都已踏遍,我们合力,能少走弯路。” 笑容坚定到有些晃眼。 谢言星走到舱门边,望向城外那比城内浓稠数倍、翻涌不息的魔气。 沧浪城大阵阵外,魔气滔天,而他们仅有四人,苏昭辞没有修为,楚云澈亦非全盛,卫晓山更是重伤在身。 此时冒险尝试,绝非明智之举。 谢言星沉默了片刻,最后道:“我会找机会试试,但不在今日。城外魔气太盛,我们人手不足,状态不佳,贸然尝试不妥。你伤得不轻,先休息吧。” 卫晓山闻言,胡乱取出药膏在肩上伤口一涂,起身快步蹦到谢言星面前,急声:“不可拖延!西漠剑冢的魔气自会模仿凡人至模仿修士,只过了不到五日。”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你担心困于魔气,我有个法子。” 第64章 炼化魔气? “这是?!” 被卫晓山领着步入仙舟后室,密密匝匝的阵纹在后室门上堆叠。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7节 谢言星如何也没料到,这仙舟外部已残破如此,却还有一个牢不可破的密室,防护之严密远超舟身。 卫晓山并指如剑,在指尖轻轻一划,一滴殷红血珠落入阵纹中央。 鲜血渗入,下一瞬,那数不清的阵法同时亮起。 一股阴冷蚀骨的气息自门缝透出,令人汗毛倒竖。 “随我进来吧。”卫晓山推开门,率先进入。 三人紧随其后,身后的门扉无声合拢,阵法光华再次连成一片,将内外彻底隔绝。 入眼,是几乎不可视物的黑。 魔气粘稠如墨,汇聚成漆黑的河,翻滚涌动,不断撞击着门口的封印阵法,又被无情弹回。 谢言星几乎是下意识,身前锅鼎一亮,红白汤道域就要展开。 “谢道友,还请收手!” 卫晓山急声高喊。 谢言星锅铲定在半空,身旁的楚云澈将要出鞘的剑也顿住了。 众人皆是一脸困惑。 卫晓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措辞该如何开口,才道:“这些魔气,是西漠剑冢留存,用于试验除魔剑的。” 谢言星惊愕。 此地魔气浓度绝对不低,按常理推断,至少也得是约莫三枚魔晶才能释出的魔气。 西漠剑冢以此试验?! 不怕玩火自焚吗? 先前那句话出口,卫晓山终于捋顺了舌头,流畅地解释道:“先前试验发现,要想破去魔气,其浓度不可过低。但若次次都去城外寻魔气源头,实在过于危险。便取了一些魔晶,用于试验。” “若要试验炼化魔气,一两枚魔晶是不够的,此地供我来东澜路上试验的魔晶,共三枚。” 谢言星刹那间想起秘境里,新铸的除魔剑数次试验均宣告失败后,那两个西漠弟子信誓旦旦,说“定是此处魔气浓度仍太低”。 当时还以为是二人给自己寻的借口,没想到真有其事。 卫晓山见谢言星一时没有动作,思索片刻,补充道:“谢道友可放心施为。此处的阵法建成时,我宗修为已至化神后期的长老曾来试验,阵法可承受他与魔气相斗时倾力三剑而不损。道友无需顾虑影响沧浪城。” 谢言星眨了眨眼睛,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走神,将心神定于面前的锅鼎上。 元婴没入鼎中,下一刻,锅鼎放大了数倍,如鲸饮水,将屋内的魔气尽数吞吃入腹。 魔气方才入鼎,立刻如困兽般疯狂冲撞。 谢言星灵力急急注入锅鼎,鼎下灵火炽烈,鼎身阵纹亮如白昼。 而那柄锅铲,探入鼎中,向上挑起又向下压落,试图强行将其镇压打灭! 一应步骤,同先前千万次处理食材、烹制灵膳相同。 四人皆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然而,魔气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纵然上一刻在鼎中湮灭,下一瞬,魔晶已复又再生出崭新的魔气。 没有分毫减少的魔气愈战愈勇,在鼎内极力翻腾着。 鼎身阵纹明灭不定,谢言星再度注入灵力。 锅鼎内的那小小元婴意念同主人合一,憋紧了小脸,试图让锅鼎维持。 但鼎内的魔气如滚油入水,轰然炸开了。 阴冷而暴戾的黑气自鼎中反扑而出,直奔谢言星。 谢言星鬓边渗出汗珠,即使将那黑气看得清清楚楚,但剧痛之下,身体竟是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她神魂同锅鼎合一,此刻正承受着剧烈反噬。 流云般的剑光飘飘洒洒,将那魔气尽数拦截在外。 楚云澈收剑,难得语气凝重:“停手吧。或许那次只是偶然,除魔之法,各宗研究百年,未曾成功。谢道友不必强求。” 谢言星额头因锅鼎反噬而来的疼痛绷紧。 她看着身前那光芒黯淡的锅鼎,剧烈喘息着,用力闭了闭眼,脑海中飞速回溯秘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应当是与当时在秘境中的操作有所不同。 但当时魔气迫近,她只求能挣脱魔气、重返剑阵,千钧一发之际,动作匆忙,此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具体是如何“炼化魔气”的。 “区区一次失败罢了。” 卫晓山平静反驳道。 她目光坚定落在谢言星身上:“自我在西漠修炼伊始,日日相对的,便是殚精竭虑,又满盘皆输。” “二百余次失败,我唯一明白的道理是,魔气看似日日变化,但其本质从未变过。” 她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因此,虽然我们暂时不知魔气本源究竟为何物,但上次你的成功,不会是、也不可能是偶然。它本质未变,既然你成功过一次,按照你对炼化的理解,就一定能成功第二次。” 谢言星听着卫晓山的话,脑海中的疼痛几乎要剖开神魂。 她几乎有些苦笑地想,感谢预知梦里剜去剑骨的经历,如此疼痛,她竟觉得尚可忍耐,能匀出思绪来听卫晓山的话。 她抬手一引,锅鼎缩小回至掌中,自与元婴相融处,传来了委屈的情绪。 她灵力注入,流转一圈,既安抚锅鼎,又检查有无缺损。 好在虽然魔气挣脱,阵纹并未损坏,锅鼎无恙。 ——但贸然再度尝试,并非谢言星的风格。 她盯着锅鼎蹙眉。 魔气本质未变吗? 那同样是锅鼎,同样是魔气,差别究竟在何处? “方才你炼化时,魔气并非没有反应。” 苏昭辞温润的声音在一时寂静的船舱内响起。 他面色苍白,侧靠着船舱的墙借力站着,显然在谢言星尝试时,一直用着仙魔眼观察魔气。 “它反扑,不是因为锅鼎无力压制,而是压制时粗暴不均,反而激起了它更剧烈的反抗。” 他思忖了片刻,寻找着合适的形容:“就像,烹饪时,只一味已猛火煅烧食材,渴求能烹煮一道美味佳肴,但实则缺的是佐料?” 缺了佐料? 秘境中偶然成功除去魔气时的动作与方才失败时的动作在谢言星眼前一一闪现对应。 电光火石间,谢言星明白了,为何这一次炼化没有成功。 ——差别在灵气! 上回情急,谢言星浑身灵力并能引动的天地灵气尽数用来拖拽魔气,同魔气一道扯进了锅鼎中。 于魔气而言,猛火压制只会加剧其暴戾。 食修之道,在于应食材改变烹饪方式。 对付魔气,相比于极力镇压,加一味佐料,调和平息,才能烹调成菜! 这味佐料,哪里还有比天地灵气更合适的! 天地灵气最中最正,自然醇厚,由于魔气天然相生相克,二者同时以灵火旺沸,才能将中和魔气,将其彻底炼化! “我明白了!” 谢言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她不再出口多说,激动地拿起锅铲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锅鼎再次放大,这一回,她没有先强行将魔气拖拽入锅鼎内,而是自储物手环中,取出那些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灵草。 灵麦与灵泉在鼎内汇合,揉捻后切条,极韧的金丝面冒着热气,最锐的金灵气聚在空中。 灵犀叶精粹汇入粘稠的沉玉苔中,融汇成型,流淌着淡金叶纹的定魄糕出炉,生机盎然的木灵气绕在谢言星身旁。 海心贝磨成粉,凝露草化为一滴水珠落下,晶莹剔透的凝露盏滑而亮,飘渺水灵气替它蒙上一层蒙蒙水雾。 熔心果爆开汁液,下一瞬却被地心藤糖晶化作的糖浆包裹,星点炸裂后,琥珀糖颗粒分明,最燃最旺的火灵气蓄势待发,连空气 都为之扭曲。 灵龟甲粉落入五谷浆内,沉重厚实的坤元膏缓缓成型,凝实的土灵气也随之静候。 五行灵气俱全。 就是现在! 准备已久的五行灵气向着粘稠的魔气一拥而上,刹那间,水与火相撞,土与木相生,屋内如有千道灵光同闪,与魔气一道,灌入那稳稳立在地面的锅鼎之上! 谢言星深吸气,坐在搬过来的小凳上,神念一动,锅鼎内那混乱的气机尽数落于她眼中。 下一刻,冥冥中,气机被她牵动—— 以神念为火,以磅礴的天地灵气为佐料,炼化魔气! 没有暴戾的冲撞,没有剧烈的反噬。 一时间,一切都变得万分平静。 平静到其余三人甚至以为,方才所见的一幕幕只是幻觉。 良久,谢言星伸手,揭开锅盖。 锅鼎之内,再无那仿佛能侵染心魂的粘稠魔气。 只余三枚光泽内敛、宛若黑曜石的晶体静静躺在其中,再无半分魔气逸散。 “成功了!” 卫晓山失声惊呼,脸上是毫无遮掩的狂喜。 而就在此时,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而古老的悲切,如浩浩江涛,向谢言星识海汹涌而入。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8节 那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时的孤寂哀伤,一瞬间将谢言星淹没。 她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脑海中空空荡荡。 只余下不受控制的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楚云澈迟滞了片刻:“这是……喜极而泣?” “楚道友,”苏昭辞温润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方才言星试验时,威能过大,密室的防护阵纹被冲毁了。” “船舱内约有三十余处残存魔气,虽失了魔晶不足为奇,但恐怕得麻烦楚道友仔细搜寻清扫一番,免得一会儿仙舟入城,让这些东西溜了进去。” 楚云澈又是一愕,顺着他言语转头。 沉浸在试验成功狂喜中的卫晓山也终于匀出目光看向身后的屋门。 那传言可以阻挡化神后期剑修倾力施为三剑的防护阵纹,已经在方才那可怖的五行灵气与魔气的对冲中,溃败得毫无形状。 密室洞开,魔气确有可能在她们未留神之时,潜于仙舟角落。若不清除,待进入沧浪城内,又是一桩麻烦。 楚云澈一怔,他看了一眼虽然神采奕奕、但是重伤,脸色很差的卫晓山,又看了一眼还沉浸在情绪中尚未回神的谢言星,最后转向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昭辞。 他眉头蹙起,最终提剑转身。 待楚云澈身影消失,苏昭辞才走到谢言星面前。 他并未像卫晓山预想的那样,出言安慰,而是蹲下身,仰头看着谢言星,轻声:“是魔气本源炼化时的影响么?它……会牵动情绪?”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没有担忧,反而清澈敏锐。 他的眼睛让谢言星自那股莫名的空荡中定了下来。 茫茫的悲切卷不走她,她有自己的立根之地。 谢言星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痕,故意调侃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伤心?小师叔满脑子想的,都是魔气吗?” 苏昭辞极专注地望着她,摇了摇头,认真地、低声说:“你不会。” 谢言星不会因此落泪。胜利只会让她向前迈出下一步。 谢言星心神尚未完全从那悲怆中抽离,提不起神思索正事儿。 她懒懒抬眼扫了一圈屋内,问:“怎么把楚云澈支开了?” 苏昭辞牵着她垂在身侧的袖角,轻轻地晃了晃,故意显出一点委屈:“没办法,毕竟我修不了仙,没有修为,什么术法都不会,喊起辈分还显老,若是你留神他,只怕是看不见我了。” 那轮清凌凌悬于山间的明月,此刻像个撒娇的孩子。 很好看。 谢言星忍俊不禁,方才那种空茫终于消散了。 苏昭辞见状,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好些了?” 小师叔啊,看出她方才还陷在那不知来由的空空荡荡里,刻意让她寻开心呢。 谢言星收敛心神,神情恢复锐利,重新聚焦于眼前:“好了,说正事。” 她指尖轻点那三枚真如凡石般沉寂的魔晶。 “我认为,魔气本源,与情绪有关。”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想问一下,我设置章末推荐预收,是每一章更新之后,最新章末都会很突兀的出现一次吗[裂开]我以为是逢十显示,就开了……如果比较影响看的话麻烦告知我一声,我调整下设置[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65章 战况 “魔气被炼化时,我并未感受到任何的反抗。它与灵气在锅鼎内被烹煮融汇,尔后就很平静地消散了,平静到几乎顺从。” 谢言星声音有些低。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锅鼎边缘划过,才继续道:“直到方才掀开鼎盖,极其纯粹的悲切和空茫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它们直直冲入脑海,几乎将我淹没。” 苏昭辞抿紧了唇,但还是追问道:“‘悲’与‘空’……是两种情绪并存?还是一种情绪的不同形式?” “是两种情绪。只是那一瞬间太烈了,而二者又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感到不自控的空荡。” “应当是不同魔晶的情绪不同。”谢言星抬眼,甚至还挑眉笑了一下,试图用一丝调侃冲淡凝重的气氛,唇角弯起的弧度却有些无力,“幸好只是悲切与空茫,也就落了滴泪。要是换成狂喜与深恸,我岂不是半边哭半边笑,那才真是难看。” 苏昭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那双桃花眼极深极静,映出她那假得明显的调侃,仿佛在告诉谢言星,不必强撑,不必伪装。 谢言星勉强弯起的唇角放平了。 她垂下眼,望着地面:“现在我明白了,秘境里魔气为何变化速度会那么快。封闭的秘境里,大多数修士们因秘境一年后未如期结束恐慌,因灵气不足无以提升修为焦虑,因渴望突破太想猎尽魔晶急切。凡此种种,皆为魔气养料。” 这一次的秘境内容同预知梦中不同,是因为她闯进了宗门大比,因为她带了苏昭辞入秘境,使得魔晶更多,加剧了这一切。 所以,魔气进化速度快了太多。 所以,如今仙魔大战相较于预知梦中提前了足足八年。 是她加剧了这一切。 谢言星向来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颓了下来。 苏昭辞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先是侧首,望向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出的卫晓山。卫晓山如蒙大赦,立刻悄无声息离开了。 他重新望向谢言星时,眼眸里还是一样的温和平静。 “这一切变数,非你我能预料,更非你我所愿。” “言星,重要的是,你已经足够强大,已经找到了魔气的破解之道,不是吗?” 他站起身,向谢言星伸出手,将她拉起,带到无人的船舷边。 沧浪城外的天地已被漆黑吞没了,日光被彻底遮蔽,翻涌的只有一片死寂。 仙舟仍□□的防御阵纹之外,魔气如渊似海。 苏昭辞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邃。 怎么突然又用仙魔眼? 谢言星蹙眉,下意识阻止。 苏昭辞轻轻“嘘”了一声,指尖抵唇,递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他抬手指向西北方:“你看那边。” 谢言星极目远眺,眼前只有无尽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 苏昭辞知道她看不见,他的声音温润而清晰:“若按你所说,促使魔气进化的是情绪,那有一个问题——” “城外有大阵隔绝,秘境内外更是空间全然分离,这些情绪,是如何被魔气汲取、传递的?” 谢言星眼神凝住了,下一瞬,她手握紧船舷,身体前倾,向前望去,仿佛要穿透那重重黑暗。 苏昭辞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与她心中闪过的念头完美重合。 “魔气必然有一个源头,在收集与传 播这些情绪养料。而沧浪城外,魔气最浓郁处,在那里。” 他一如既往平和稳定的声音,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谢言星也同样平静下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目,再睁眼时,已恢复了那种极璀璨的、仿佛永不永不熄灭的亮光。 “那就杀去那里。炼化源头,还世间一个太平!” 她利落地拿出玄音圭,联系湛含巧,三言两语交代完西漠仙舟的事。 “全都说定!你们自城东入城就好。大家在城南临时搭了个指挥中心,修缮仙舟的修士就在指挥中心等着。” 透过讯息,仿佛能听见湛含巧爽利的声音。 苏昭辞也寻回了楚云澈和卫晓山,一行四人驱使仙舟,带着那三枚炼化后毫无魔气痕迹的“魔晶”,回到了沧浪城。 只是刚刚落定,话还没来得及说,甚至连仙舟都未移交给负责修缮者,头顶天光骤然一暗。 抬头,又是一艘仙舟。 “今天怎么回事?!”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修士们惊呼。 “仙舟不是极罕见之物吗?就算如今仙魔大战,也少有仙舟来回奔波的,今天怎么两艘?” “映真师姐,能进城的仙舟定同你提前说过,怎么没见你提起?” 有人直接问道。 林映真一怔,连忙摸出玄音圭,下一刻,神情凝固在了脸上。 在她开口之前,那艘仙舟已在半空中直接停下。 一道身影御剑而下,剑光寒冽。 “——是剑尊率人抵达沧浪。消息是……刚刚传来的。” 林映真声音困惑而艰涩。 谢言星顿觉不妙。 她转头,对上晏风吟投来的视线,那张明艳洒脱的脸也明显一沉。 仙魔大战的节点,剑尊都未提前告知,便突然到了沧浪城。 无论是除魔剑旧事重提,还是魔气变化已到了要他在阵线出手的水平,都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那席白衣落下后,仙舟的门未阖上。 另一个身影随着剑尊一跃而下。 身形衣着同东澜仙宗长老们截然不同。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那张脸越离越近。 是南离那个虎牙剑修!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69节 只是他同在庆明峰告别时已截然不同,狼狈到了极点。 法衣碎裂得不成样子,浸透了暗红血污。 最刺目的是,那只总是持短剑的右臂,竟已齐肩而断,断口处,仍有浓郁的黑气蠕动不休,向内啃噬。 在他身后,以层层灵力法诀包裹,封印着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人形魔气。 纵然法诀已堆叠了数不清多少层,但那人形魔气右手一横,一道阴毒短光破封印而出,直指虎牙剑修那魔气沾染、无法愈合的右臂伤口。 “这是他最招牌的招式,七杀!怎么会是魔气在用?!” 与他有过接触的弟子骇然失声。 剑尊持剑一挑,抹煞“七杀”短光,将人形魔气再度封印回灵力内。 虎牙剑修抬起脸,向来神情夸张的脸上一片灰败,声音沙哑:“那是南离如今遭逢的魔气。已贯通南离修士所有剑招,出手阴毒狠辣,魔气毫无空隙,无法拖延耗尽。” “南离剑阁全宗修士……血战至死。我受门人所托,出逃东澜,被这魔气追杀。濒死之际,幸逢剑尊。” 四大宗门之一,南离剑阁,无数底蕴积累,无数修为高超修士。 全宗,覆灭。 空气死寂。落针可闻。 在场所有修士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剑尊声音冰冷:“我收到北冥消息后,立刻动身赶来沧浪城,遇到他是偶然。但南离惨状,非此一家。” 他抬手,一道灵光在空中投射出一道影像。 影像正对的,是那位极其熟悉的北冥玄宫大师姐,苍羽。 她身后是无数玄色劲装的北冥玄宫弟子。 所有人队列同先前千百次遇见他们一样整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谢言星看得见,那些个曾在秘境里嬉笑打闹过的弟子尽数在内。 只是,玄色劲装不如以前齐整,依稀可以看见深一块浅一块。 ——那是浸染的斑驳血痕。 “北冥玄宫即日起闭宗。所有弟子,皆为守宗大阵薪火。” 苍羽声音平静到可怕。 说完,她后退了一步,站在所有弟子之前。那阵法最核心的位置。 “若得镇魔气,北冥会重新开宗。若魔气最终自北冥而出,即为北冥玄宫力尽。诸位道友,保重。” 影像的最后,冲天白光自每一个弟子脚下涌起,如星海炸裂,将那近乎已经把天地都染成墨色的无尽魔潮,吞没在内。 影像无以作假,剑尊不会欺人。 怎么回事? 恐慌与茫然,如冰水浇头,淹没了每一个修士。 南离与北冥的惨状已让他们近乎无法呼吸,但迷茫更是快把他们压垮。 明明先前其余宗门传来的讯息并非这样。 沧浪城虽有过城破的风险,但如今也已守住了,城外的魔气虽进化神速、能力诡谲,但与南离剑修身后那个人形魔气相差甚远。 东澜仙宗的局势完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南离与北冥已经…… 在他们思绪万千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来自于与谢言星同时进城的西漠剑冢修士卫晓山。 她面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剑尊,西漠剑冢,西漠剑冢如今怎么样了?” 剑尊沉默了片刻。 那种不祥的安静,本身已是一种答案。 卫晓山身形剧烈地晃了晃。 剑尊声音放轻了一丝:“收到的西漠剑冢最后一条传讯,是两个时辰前。讯息简短,唯有八字。” “西漠剑冢,万剑齐落。” 西漠剑冢是无数前人死后,本命剑所埋之地。 虽然无主,但埋身变成了剑所欠西漠剑冢的一桩交易。 曾有传言,西漠剑冢可以引动那些剑齐齐落下。 万道剑光之下,不辨是非敌我,湮没一切,以身化冢,无人可存。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卫晓山脸上血色尽褪,她几乎是麻木地嘶吼,“我离开宗门不过六个时辰!当时虽然局势已极不利,所有弟子都在同那些个魔气所化的一模一样的假人搏斗,但……” “但长老不是说至少还能坚持三日的吗?明明,明明我来东澜仙宗就已经找到办法了,怎么,怎么只是六个时辰……” 因为魔气本源是情绪。 因为绝望。 谢言星阖上了双眼。 越是到最后,修士越恐慌,越无助,越愤慨,越悲切。 而他们因魔气而生的情绪,却偏偏都成了魔气的养料,滋养着魔气愈发强大,那种变化速度快到无法估计,快到无力回天。 谢言星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魔气变化太快,四大仙宗,如今竟然只剩下东澜仙宗一个。 东澜仙宗成了最后的希望,成了漫天魔海里最后的孤岛。 看着已完全崩溃的卫晓山,剑尊面色不变,仍是一片完全冰冷的平静。 他看着卫晓山,道:“你既来此,便留在东澜,继续做除魔剑。这是整个修仙界最后的希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卫晓山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谢言星的声音先于一切响起。 她字句清晰,目光与剑尊相接,分毫不退:“无需除魔剑。我已有炼化魔气之法。” -----------------------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很惨。 但修仙文没有办法。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言星会改变这一切的。 -- 最近的更新时间会在0点前后波动,等能固定下来了我挂公告!感谢宝子们追读[狗头叼玫瑰]我都不敢想我竟然是有追读的人了! -- 仔细研读了一下,发现预收推荐在当前最新章末,会显示在作话。那岂不是追连载天天都会看到?晋江的功能设计为什么可以如此小众变那个态? 有碍观瞻,还是删了[垂耳兔头] 第66章 忘心草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向谢言星。 谢言星手腕一翻,三枚魔晶躺在掌心。 南离剑修几乎是应激地左手举起短剑。 但待他剑至身前,他才发现,那三枚魔晶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分毫动静。 虽然仍是一样漆黑如墨,但这魔晶再无半分魔晶那仿佛可以吞噬光线的邪异。 它们在光下折射着亮点,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逸散,仿 佛只是最最普通的黑曜石。 “这是……?” 他嘴唇颤抖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谢言星。 谢言星不闪不避:“如你所想,是炼化成功的魔晶。” “无需封印,再也不会生出魔气。” “——这就是我找到的破解之道。” 死寂之中,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每一位因三大宗门覆灭而心坠冰窟的修士耳中炸响。 像永夜里冻住的坚冰被人敲碎,泻入第一束星光。 “炼化……”有人梦呓般重复着,声音很轻,但落进了所有人的耳中,“那是不是,只要能把魔晶全部炼化,世间从此,再无魔祸?是不是仙魔大战,就能看到尽头了?” “既然炼化了的魔晶不会生出魔气,那岂不是以后再也不必担心魔气再生,再也不会拼了命白忙活了?” 欣喜的声音逐渐响起。 细语如春日泥下冒出的芽。 剑尊看着那三枚魔晶,问道:“如何炼化?” 很罕见的,他的声音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冰冷。 如果没有看错,谢言星捕捉到了他面容下的松动。 谢言星不再多言,而是一手召出锅鼎,另一手轻点,天地灵气如受召而来,温柔却坚定地裹挟住虎牙剑修断臂处那纠缠不休的粘稠魔气,将其生生拔出,投入鼎中。 神念为火,元婴坐镇,那魔气竟然顷刻间偃旗息鼓。 掀开鼎盖,锅鼎内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虎牙剑修的惊呼已经响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无法愈合的右臂伤口,如今那好似附骨之疽的魔气竟真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0节 体内灵力一圈圈流转,方才还鲜血淋漓的伤口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止住了血。 若是大战得平,寻药修治疗,右臂再生有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了。 谢言星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朗声道:“我确信,这一定是能破去魔祸、结束仙魔大战的办法!” 但剑尊摇了摇头。 谢言星几乎要对剑尊的反驳习以为常到耳朵起茧了。 就连修士们也不顾剑尊气势,追问:“剑尊何必摇头?这可是真的能炼化魔晶啊……从未有人做到过!天佑我东澜!” 剑尊没有像先前千万次那样斥责“食修小道”。 他只是面容平静地问道:“剥解一道无魔晶支撑的魔气,你引动了三倍于它的天地灵气。你手中这三枚魔晶炼化时,灵气消耗几何?你要清去沧浪城外那样的魔潮,又需要多少灵气?此为其一。” 在谢言星蹙眉准备反驳之前,他又问道:“其二,就当你已有足够炼化世间魔气的灵气,你这锅鼎,能容纳多少魔气?难道要这苍生,等着你一鼎一鼎,慢慢熬吗?” “沧浪城等不起。东澜仙宗等不起。修仙界等不起。” 他目光如剑。 所有人被他这几问问到哑口无言。 谢言星蹙眉,那个模糊的关窍似乎就在眼前,却始终差了一线。 剑尊面容平淡:“既然这几问,你无以回答。便以你炼化的经验,助卫晓山完善除魔剑。剑破万物,无需思量那些代价。” 他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沧浪城外的大阵响起了凄厉悲鸣。 “魔,魔潮来了!数倍于上次!” 守阵弟子的传讯声嘶力竭,只有这样一句简单又仓促的话。 什么炼化魔气啊除魔剑的一时皆顾不上,所有人脸色剧变,以最快的速度,或御剑,或动用身法,化为道道流光,赶往大阵边缘。就连重伤未愈的虎牙剑修,也挣扎着一同奔往。 只见远方,天地交界处,墨色的海啸奔腾而来。 尚未逼近,那阴冷的气息便已粘稠到让人几乎身形凝滞。 而那魔潮最前沿,当魔气与护城大阵接触到的刹那。 缕缕黑气自魔潮中脱离而出,编织成无数“人类”身影。 “师兄……?”一名弟子惊呼出声,“怎么会!上一次守城后,师兄便再未遭逢过魔气!” 那些“人类”抬手,施展的却并非东澜仙宗的功法,招式诡谲阴毒,角度刁钻。 那剑招以意想不到的角度自侧面斩向一名弟子。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一道短光闪过,险陷挡住这狠辣招式,那弟子急吐一口气,低头,是虎牙剑修残存的左手。 他左手撑地,目眦欲裂:“是南离剑阁的剑法!!!你们这群孽障!覆我宗门,戮我同门,连他们的剑法都不放过,还要拿来屠戮同道吗?!” 他呼吸变得极粗极重,急火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谢言星牵引灵气的动作在那声恸呼中一滞。 先前她与苏昭辞猜测,魔气中存在源头,汲取、传递世间情绪,滋补魔气。 如今看来,何止是情绪!就连倾覆南离的魔气所仿学来的剑法,都一并被送至东澜了! 修士们对南离招式陌生,还得警惕招式被魔气学去,只敢使用最最基础的剑招。 一时间竟被压制得节节败退,局势大劣,阵线岌岌可危。 “退后!” 剑尊一声断喝,身形已化作一道白光,出现在大阵之前。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刺、劈、撩、斩。 明明是最简单的招式,所带来的压迫感,是谢言星曾经在幻境中正面遭逢的化神期剑尊数倍。 每一剑挥出,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剑光所及,成片的魔气被瞬间蒸发! 但没有用。 魔气层层堆叠,源源不绝。他清空一片,后面便有十片涌上。 前赴后继,完全没有暴露出半点魔晶的影子。 不除去魔晶,绞灭再多魔气也都是做无用功。 剑尊的剑很快。 但快不过魔气新生的速度。 希望再次被绝望吞噬。修士们心神动荡。 恐惧、无助、绝望。 城外的魔气,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狂暴,更加强大! 谢言星惊醒,终于想起了方才忘记的关键一环是什么—— “凝心聚神,抱元守一!魔气的力量源于情绪!” 话音未落,锅鼎再开。 足下白汤道域扩张到极致,竭力笼住阵线上所有修士。 宁静平缓的气息强行压下他们心中的恐慌。 城外魔气的增势随之一缓。 破局的机会来了。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全身灵力注入锅鼎。 那尊玄黑锅鼎增高拉长,变至最大。 下一瞬,能引动的所有天地灵气随她锅铲汇聚。 谢言星额角青筋暴起,她咬着牙,喝道:“给我,进来!” 天地灵气化作一只无形巨手,朝着无边无际的魔潮狠狠压落。 下一刻,几乎一半的魔气被灵气硬生生撕扯而下,强行拽入鼎中。 锅鼎震颤起来,表面的阵纹急速闪烁。 但魔气与灵气实在太多太多,任锅鼎再如何尽力压制,都只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锅鼎表面的阵纹闪烁时,暗下的间隙越来越长。 “言星!”明真惊呼一声,看着那尊锅鼎,看着整张脸充血到涨红的谢言星,低头看向腰间的兔子挂件。 她只挣扎了一瞬,便毅然决然解下挂件,用力抛向那尊在魔气冲击下、已有了崩溃迹象的锅鼎。 兔子挂件在半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竟与锅鼎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化为了一个精致而古朴的鼎耳! 整尊锅鼎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比锅鼎初次炼就的时候还要高而亮。 鼎身上的阵纹灵光璀璨,流淌不休,气息瞬间暴涨。 谢言星顾不得细究发生了什么,她用尽所剩的最后一丝气力,将锅鼎的 吸力催动到极致。 那咆哮着翻滚的魔气竟生生被困于锅鼎之中! 谢言星轻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正欲以神念化火,将魔气炼化。 耳中忽然响起先前剑尊的问句—— “如此炼化魔气,需要多少灵气?” 灵气亦有限,是修仙界安身之本。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就当先前以灵气炼化魔气是最初的食谱。 既然是食谱,那就同千百道其他灵膳一样,必能优化。 电光火石间,谢言星想到了掀开鼎盖时,那残存的浩浩荡荡的悲切与空茫。 魔气本为情绪,那烹煮便是化解情绪。 她目光一亮,手控制不住激动地轻颤,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束灵草。 顶端色泽艳丽,底部形同枯木,典型的毒药。 忘心草,唯一的用处是让人忘却前尘心绪,断情绝爱。 既然魔气本质是无穷情绪,那能抹除情绪的忘心草,岂不正是烹制灵膳时最好的调料? 以毒攻毒! 谢言星不再犹豫,将那束忘心草尽数投入鼎中,随后闭上眼,神念化作心火,在鼎下燃烧。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比上一次炼化魔气时还要顺利,几乎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嘶鸣,锅鼎中便再无挣扎。 谢言星望着恢复平静的锅鼎,顿了一瞬。 随后在万众瞩目下,掀开了鼎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一次,扑面而来的是精纯而充沛的天地灵气,浓郁到近乎实质,让所有人一时间眼前一片白茫。 食谱改善有效!再未耗去那浩然灵气! 灵气之下,再无任何“情绪”涌入谢言星识海。 待天地灵气散于天地,锅鼎中的情景落入所有人目中。 没有半分魔气。 而是满满半鼎如同凡石的“魔晶”。 以及“魔晶”之上,那一束颜色变得各不相同的忘心草。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1节 城外,那势不可挡的魔潮,在骤然被掠走一半之后,竟也像惊愕一般,攻势骤停。 片刻之后,残余的一半魔气如潮水般仓皇褪去。 阵前一片寂静。 众人看着眼前虽沧桑但未破损的大阵,看着恢复平静的阵线,看着远去的魔潮。 爆发出轰轰烈烈的欢呼。 “守住了!” 第67章 出发!魔气源头 谢言星手臂有些脱力,垂在身侧不住地颤抖着。 灵力耗竭的空虚感抽走了全部气力,她的面色称得上难看,但唯独那双眼睛,亮得灼人,如同淬炼过的星辰。 她站在那尊锅鼎边,身姿依旧挺拔,转向剑尊。 欢呼庆贺声陡然收住了。 气力耗尽甚至让谢言星的声音都不如以往那般清朗。 但她的声音依然清晰,落入所有人耳中:“灵气损耗,解决了;锅鼎容纳,有办法。这就是我的解法。剑尊现在觉得,如何?” 她的红裙在风中飘摇,比燃起的火还要炽烈。 剑尊看着因灵气满溢而显得氤氲的空气,看着半鼎失了魔气甚至显出温顺的魔晶,看着城外那片因畏惧而退却的魔潮。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变得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需要在唇齿间碾磨斟酌:“你们如何计划?” 谢言星闻言,笑了笑。 下一刻,支撑着身子的心力彻底松了下去,她身形控制不住地一晃,眼看就要软倒。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苏昭辞疾步上前扶着她。 谢言星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勉强靠锅铲拄着,换了个不费劲的姿势坐下。 她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侧身看着苏昭辞,向剑尊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他代为作答。 她似乎全然不在意自身的狼狈,只是全心落在“除魔计划”上。 苏昭辞极少见地沉下眉,向来含笑的唇此刻抿成一条直线。 他站直身子,对着剑尊道:“魔气源头是情绪。既然魔气能在并未直接接触众人时便从诸位身上汲取情绪进化,必有核心源头。我看过,沧浪城外,一处魔气浓郁至极,很可能是魔气核心。若能主动炼化核心,相比被动应战,胜算更大。” 剑尊又顿了顿,最后颔首:“……此法,可行。” “先前与你同队者,可同去。” 他目光掠过晏风吟、湛含巧和明真,最后落在苏昭辞身上。 他话锋一转:“他必须留下。沧浪城前线,更需要他的眼睛。” 谢言星尚未来得及惊异于他松口的速度,便因着后面这句皱眉。 剑尊所言,于公而言,无可指摘。 就同上次她要求带苏昭辞同赴沧浪城时所说,他在仙魔大战前线,作用无穷,不论是提前预警还是洞察魔气,都有可能会救下无数修士姓名。 但她也太清楚,宗门这群除魔至上的修士,对苏昭辞是何种态度。 若她不在,那群长老是否会故态复萌? 反而是苏昭辞,看着因他蹙眉思索的谢言星,那点方才暗生的郁气,顷刻烟消云散。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绷紧的脸又松了下来,那双桃花眼在白日下里漾着柔光,注视着谢言星,轻声道:“魔气最浓郁的本源处没有移动过。” “你一定可以。放心去吧。” “待你除去魔气核心的那一刻,我会是第一个,在沧浪城看到那片晴空的人。” 谢言星望进他含笑的眼底,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又转头看向剑尊。 那浑身冰冷剑气的剑道至尊,向来以仙魔大战为重,素来为此不惜一切,甚至为了除魔,在此时都显得通情达理起来。 谢言星敛下眼,沉默了很久,抬头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果决。 她应下。 “好。” 她转头望向同伴:“风吟,含巧,明真,你们……?” 未待她话音落下。 晏风吟已抱剑站起:“就等你问了。” 湛含巧指尖灵活地转动着铜币,笑容灿烂:“我们卜修能亲身经历这种天地攸关大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我当然得去亲眼看你怎么给这魔气整没了!” “师,师姐……我……” 明真落在人群最后,脸藏在建筑下的阴影里,声音有些发抖,挣扎了很久,才最后说出一句:“若你要我一起,我一定去。” 她躲得太远,谢言星此刻眼前的世界还算不上清晰,灵力滞涩,无法用来强行看她此刻究竟是什么状态。 但最迟,在去魔气源头的路上,总有机会问的。 所以谢言星只是浑然未觉似地笑了笑:“那便回去调息,明日日出时分,我们出发!” 知道她们明日将直捣魔气本源,弟子们没再喧闹,连劫后余生的庆贺都显得克制,人群沉默而迅速地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夜的肃穆。 待谢言星走回暂时的住处,却惊讶地停住了步。 短短半个时辰,甚至都不到的工夫,眼前住处已焕然一新。 一座庞大到近乎夸张的聚灵阵,环绕着简陋的屋舍。 为了防止灵气逸散,平日里,寻常聚灵阵多在屋内不舍,且作为修仙界最常用的阵法之一,阵修们代代优化,力求精简,以效率为上。 可眼前这座聚灵阵……几乎已看不出聚灵阵的样子了。 阵纹极尽繁杂,华丽到让人瞠目,每一笔每一划都极尽雕琢之能事。旁人修道修的是归真返朴,它却活像是阵修返祖。精简凝练一概忘却,布阵者仿佛已经穷尽毕生所知的所有增益阵纹,不管有用没用,全都堆叠了上去,将普普通通的聚灵阵塞得满满当当,堆砌成了一座灵力奔涌的辉煌堡垒。 聚灵阵之外,更是堆满了灵草灵材。闪着幽光的噬血草,灵光温润、长度世间罕见的玉芝,甚至不知哪个万灵峰修士,连峰主那九色鹿的鹿角都一并拿来。 这些举世难觅的天地奇珍,平日足以引起血雨腥风,此刻却就这样放在屋外阵边,无人觊觎,只会有人不断添砖加瓦。 谢言星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这些带着同门体温与心意的馈赠,一一收入储物手环中,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这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的聚灵阵,竟然的确不是阵修弟子们胡作非为,效果十足惊人,被牵引汇聚的天地灵气几乎可以漫出来。 化神期修士灵力耗竭的亏空,在这堪称奢侈的灵气滋养下,不过一夜,晨光熹微时分,竟已尽数补上了。 甚至,还有意外之喜。 谢言星站起身,松快松快筋骨 ,闭目内视。 奇经八脉内,灵力充盈流转,经络壁障上,隐隐镀上了一层温润的灵光,本该合体期才会出现的道韵入体之兆,竟在此时早早显现了。 体内的灵力奔涌如大江,谢言星竟然一时间无法确定,自己如今是在化神期哪个阶段。 总不能突破化神后未满一年,便已到了化神圆满吧? “笃笃。” 指节叩在木制门扉上的两声轻响。 若是湛含巧她们来喊她出发,怕是还在老远就会咋呼起来,十里外就该听得见。 会现在前来,安静敲门的人…… 谢言星眨了眨眼:“进。” 修长的手指推门而入。 果然是苏昭辞。 他换了一件银灰色薄氅,立在晨光里,破晓的天色在他身后,为衣缘染上白辉。 与往日不同,这件薄氅添了道茸茸的雪白毛领。他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垂,全然没入那片温软的庇护中,只留下颌线在毛锋间若隐若现。 向来束成高马尾的长发此刻也尽数散下,青丝流泻。 一阵轻风拂过,几缕发丝斜斜扬起,如笔锋掠过素白的纸,在他侧颊留下转瞬即逝的影。 谢言星挑着眉:“嗯?” 苏昭辞走进,坐至她身旁,那对桃花眼破天荒地没看向她。 他垂着眼,递过一个法器。 几根尖刺组成了一把弧度不大的扇子,形状大变,但谢言星还认得出,是先前那定位锥的翻版。 苏昭辞声音很轻:“我同明真师侄改进过了,它如今定位了魔气源头。我确认过很多遍,只要没有天机掩蔽,魔气本身无法阻隔它的牵引。你拿着它去寻,不会有问题。” 谢言星的视线落在他低垂的、唯一裸露在外的苍白脸颊上。 她没有去接法器,而是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抵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苏昭辞像是未曾料到,连声呛咳:“怎,怎么……” 谢言星不容他闪躲,压下他抬起欲挡的手,一只手已灵巧地解开了他那件银灰薄氅的系带。 毛领与披发掩盖之下,如漆黑藤蔓般的魔纹肆意横陈。 谢言星一时间分不清,上回在秘境中,那魔纹可曾有如今这般深、这般盛。 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尽是水雾,眼角被魔纹勾勒,漆黑更衬出殷红。 怪不得他进屋后都不曾抬眼。 谢言星的眼睛一寸寸看过苏昭辞的脸。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2节 苏昭辞半披着薄氅,面色苍白,被压下的指尖轻轻勾着谢言星的衣角,另一只手覆在她挑起苏昭辞下颌的手臂上,虚虚遮在她眼前,,指尖冰凉,声音微颤,尾音沙哑:“别看,不好看。” 临别在即,除去魔气源头才是最最关键的要事,莫要为此,劳心伤神。 他半抬着脸,垂着眼睫,透过指尖的缝隙,望着她辨不清的神情。 他在这个不太舒适的姿势下弯起一个笑,清清浅浅,就像湖上倒映的月色涟漪:“此去不知多久,若你闲暇时想起我,也该记些好看的模样。” 谢言星的手忽然放下了。 苏昭辞手下一空。 下一瞬,谢言星毫无征兆地向前倾身,凑得极近,近到温热的呼吸就在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像羽毛扫过他耳廓:“小师叔,你脸上透出来的那点红,算不算不好看的一部分?” 说完,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抽身后退,一击即退,留苏昭辞一个人怔在原地。 谢言星方走至门口,忽然又驻足回眸。 晨曦映照下,红裙明艳似火,笑容张扬夺目,那双眼睛清澈锐利,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她说:“苏昭辞,仔细点自己的身体,我不许你用力过度昏厥过去。” 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毕竟,你亲口说,要看到我让魔气本源褪去后的第一眼。要是没有做到,我是会生气的。” 说完,她推门而出。 晏风吟、湛含巧、明真都已等在屋外。 稍远一点的地方,无数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静静地伫立着,远远地看着。 她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都压下了,只是殷切的、忧心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整装待发的四人身上。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谢言星展眉一笑:“那,出发!” 于是转身,四人向城门走去。 初升的朝阳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投在身后。 她们步伐坚定,径直没入城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浓稠如墨的魔潮之中。 ----------------------- 作者有话说:回收文案小剧场。 应该……不算诈骗……吧? 其实文案除了隐瞒了一些心理,动作都是一致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68章 破天机 刚踏出沧浪城的大阵外,那股熟悉的、蚀骨钻髓的阴冷便如影随形,立刻缠绕上来。 仅仅一夜。 昨日才被她以鼎炉生生炼化、撕开巨大缺口的魔潮,此刻竟已恢复如初,浓稠粘滞的漆黑魔气重新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仿佛那一场大胜未曾发生过一样。 举目望去,天地间尽是漆黑,令人窒息,无边无际。 但四人都已经习惯了。 晏风吟走在最前,裁风剑悄然出鞘,清冽剑光卷起清风,环绕四人,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任何敢于试探、逼近的魔气,皆在触及剑风的瞬间被无声绞碎。 湛含巧与明真行于队伍中央。 前者指间依旧灵活地盘着那三枚铜币,步履看似闲适得像在自家后园漫步,但状若松弛、狡黠眯起的眼睛里,眼前魔潮一清二楚。若魔潮胆敢有一丝变化,只需一念,铜钱便能化作洞悉吉凶的卦象。 后者浑身绷得很紧,右手时刻按在腰间,连那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兔子挂件,此刻也仿佛感知到主人的紧张,两只原本俏皮竖起的长耳无力地垂落,透着一种萎靡不振的黯淡。 谢言星站在队伍最末。 元婴早已与身前悬浮的锅鼎气息相连,红白二色的道域在她足下悄然展开,将四人牢牢笼罩在内。只要周遭魔气稍有异动,她手中锅铲与身前锅鼎立刻便会化作最令人胆寒的凶器,起锅,引火,烹魔。 但魔气静悄悄。 除了零星几缕不识趣的、被晏风吟随手抹去,预想中的疯狂阻截并未出现。它们只是沉默地、厚重地堆积在周围,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沼泽,粘稠,却暂时无害。 一切都风平浪静。 谢言星手中那改良版的定位锥也一样平静,亮起的金光始终朝着同样的方向,没有丝毫紊乱。 就像魔气本源对她们的来者不善毫无所觉,又或者笃定了她们所作皆是徒劳,连阻拦都嫌多余,门户大开。 四人保持着最高警戒,在死寂中缓慢推进。 光线被魔气层层吞噬,周遭越发昏暗,魔气愈发粘稠。 谢言星目光落在明真腰间。 兔子挂件一晃一晃。 昨日,正是它突然化作鼎耳,在锅鼎难以承受一半魔气重压时,助谢言星稳定了濒临崩溃的锅鼎。 魔气退去后,明真立刻飞奔上来取走,随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如今同行,也一直有意无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在眼下微弱的光里,看不清兔子挂件是否被修复过,也看不清上面是否留下了因受魔气与魔气抗衡的伤痕。 它只是显得那么黯淡,那么了无生气,如同它主人昨日那竭力藏起但一眼便知不对 劲的面色。 “明真,”谢言星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分外清晰,“上一次,你的兔子挂件附在锅鼎上,是你新炼制的功能吗?” 小姑娘的背影立刻僵住了。 谢言星顿了顿,语气放得更缓:“……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明真没有回头,身体却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她仍下意识跟着晏风吟的脚步,但左腿向前时候左手也向前,同手同脚,已是连步子都迈不稳。 明真抿着唇,右手不自觉捏在兔子挂件上,捏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许久,一个带着哭腔,充满着怯懦与恐惧的声音才低低传来,那是谢言星自她身上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的脆弱:“我,我现在还不想说。” 她急急补上一句,恳求道:“等仙魔大战结束了,我一定说!好不好?” “好。” 几乎在她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之时,谢言星平稳而坚定的回应已经响起,没有丝毫犹豫,稳稳地托住了她那即将崩溃的情绪。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明真头顶,揉了揉她脑袋,然后移到她单薄的肩膀上,并没有非常用力,力道并不重,却仿佛带着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明真剧烈颤抖的身体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明真终于鼓足勇气回头。 谢言星深深地望着她:“你要记得,无论如何,你身旁有我们。” “就是就是!”湛含巧适时凑过来,笑嘻嘻地揽住明真的另一边肩膀,“不跟她们说,也可以偷偷告诉你含巧师姐我嘛!我可是卜修,什么稀奇古怪的天机没见过?保证不会像某些没见识的家伙一样大惊小怪。” 晏风吟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她仍持剑守在最前方。 但她的背影笔直而清俊,守护的姿态,同湛含巧、谢言星是一模一样的。 明真轻轻抽了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愈向前行,魔气愈发浓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谢言星手中的定位锥忽然“嗡”的轻鸣一声。 “等等!”她忙出声喊住仍在向前走的三人,“情况不对。” 四人瞬间靠拢,目光齐齐聚焦定位锥。 只见那原先稳定指向前方的金光,在闪烁了三次之后,开始疯狂地旋转、摇摆。 “啪”。 轻响在一片寂静中落针可闻。 定位锥上的金光彻底熄灭。 同一时间,周遭原先温和的魔气骤然喧沸,如同被惊醒的恶兽,自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将众人淹没。 尽管晏风吟剑光暴涨,谢言星道域全开,将四人死死护在一起。 但那魔气的冲击力大得惊人,裹挟着她们连连后退,方位瞬间大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们彻底失去了魔气源头的方位。 最先开口的仍是谢言星,她声音仍旧清晰而稳定,没有丝毫慌乱:“明真,你同苏昭辞研究这个东西的时候,是怎么改进的?是因为现在同他太远了,仙魔眼失去感应了吗?” 明真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才想起来她们看不见:“不,不会的!小师叔同我说过,他将仙魔眼探查到的结果与定位锥合一了,就算离他再远,只要魔气源头不变,怎么也不会失去定位的……” 明真的声音犹带困惑,谢言星却一瞬间想起了清晨,苏昭辞将定位锥交给她时的话。 “只要没有天机掩蔽,魔气本身无法阻隔它的牵引。你拿着它去寻,不会有问题”。 周身魔气如浪,定位锥猝然失了感应,最好的解释就是苏昭辞口中那个最坏的可能。 ——天机掩蔽。 粘稠的魔气在推动他们离开原位、被歼灭后,便再度诡异地归于安静。就好像它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到她们的意愿。 “或许是魔气太浓。”晏风吟忽然开口,“我来试试。” 一剑斩出,长风十里,如能斩浪开海。 魔气在剑下消融,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长达十里的短暂通道。 但没有用处。 谢言星手中的定位锥仍旧死寂,附着的灵石尽职尽责的向内输入灵力,但金光只是无力地盘旋,尔后熄灭。 晏风吟还想再试,谢言星拦下了:“是天机掩蔽。苏昭辞给我时曾说过,他留下的牵引,魔气无法阻隔,只有天机被蒙蔽,定位才会失效。” 湛含巧脸色一变。 她尝试着将手中三枚铜钱向空中一掷。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3节 铜钱尚未落下,她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即便魔气干扰,她看不清卦象,但她与铜钱间的气机相连,至少能够隐隐对卜算成与未成有所感知。 然而现在。 那三枚铜钱,仿佛真的只是普通钱币。重新落入手中时,没有半分卦象的分量,只有相互碰撞的脆响。 她深吸一口气。 漆黑蒙住了所有视觉。没有人看得见。 湛含巧一咬舌尖,舌尖血喷洒在九枚玉签上,灵力运起,试图像空一抛。 玉签没有像铜钱那般清脆落下。 它们反常地轻轻落回她手中,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压下她上抛的动作,将玉签放回她手心。 天命,几乎是仁慈的,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她的卜算。 魔气的表现也一样“仁慈”,并不动手,只是围困。 这无声的拒绝比一切都令人心悸,就好似冷静到无情地宣告着—— 找不到魔气源头是注定的宿命,是不可违逆的天命,她们不该来。 耳边,谢言星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茫然的一片漆黑中,像永远不灭的灯塔:“我大致记得我们之前走乱的方位。如今定位锥无用,我们必须得先向外走。即使走错,只要走出天机遮掩的地方,定位锥便能再度指引方向。” 湛含巧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她闭了闭眼,眼前是无数碎片。 是幼年时,街边捡到的猫,和刹那间眼前闪过的它被车轮碾碎的惨状。家里人以为她说笑。她日夜抱着猫不离身,结果上街,猫受惊蹿出,撞上了那辆命中注定的车。 是少年时,母亲的衣裙在满月夜被火海烧尽的画面。她费尽口舌说服家里人那日外出,千百次留神让母亲换下那袭罗裙。但山中夜宴,酒水污了母亲的衣裳,她终究还是换上了那条记忆中最清晰不过的裙子。下一刻,烈焰冲天而起。 穿着道袍故弄玄虚的老头姗姗来迟地抹去大火,絮絮叨叨地说“天命不可改”,让她拜师,领她步入东澜仙宗。 她才知道,她天生能窥命运,是天赐,是“幸运”。 可是改不了的天机,还不如口袋里沉甸甸的灵石实在,还不如编造些话本,看修士们哭哭笑笑来的有趣。 “言星,”她听见自己问,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失败过很多次,知其不可,去做,还有意义吗?” 此地魔气停滞,只是困住,不求歼灭她们。 若她们此时回头,至少……还能同在意的人多待几日。 谢言星闻言,困惑回头,深感湛含巧这个突如其来的深沉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认真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迷茫过的。 即使到现在,她似乎以食修道法解决了很多问题,说服了很多人。但放眼修仙界,境况似乎比预知梦变得更坏,她真正能攥在手里的东西,好像也没有变多。 但她还是很坚定地回答道:“试过,才有意义。” 湛含巧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边勾起一个轻松的弧度。 下一刻,她浑身像被点燃,成为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其余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立刻回头。 湛含巧额发无风自动,在亮起的光里,能清清楚楚看见,眉心处一个紧闭的、如同竖瞳般的血红印记。 “燃血?”晏风吟失声喝道,洒脱的眉目压得极沉,又惊又怒,“湛含巧,你再发什么疯?!” 谢言星瞳孔骤缩,忽然意识到这璀璨的光亮自何而来。 燃血禁术,烧尽精血,换来天赋修为成几何倍加强。 精血烧尽,便是身死道消之期。 “停下!现在没到要你拼命的地步 !”谢言星不知如何阻止,急声,“就算你想到了燃血后破去天机掩蔽的办法,我们也一定有其他法子!” 湛含巧只是笑,笑得如同平日里每一个插科打诨的时刻。 与此同时,一道微不可闻的传音,轻轻飘入谢言星耳中: “言星,抱歉啊。” “拜师大典上,我就看见了你身上被扭转的命运轨迹。你本该拜入剑尊门下,但你身上缠绕着天机的气息……我接近你,一直是有意为之,窥探你的命运,也从未经你允许。” “我看到过剑道为尊,杂修为末。我看到过宗门覆灭,生灵涂炭。我认为天命之下,无可更改,直到我亲眼看你一路走来。” “请继续向前吧。我想看到,你打破这注定的一切。” 话音落下,她闭目,眉心的血红印记却刹那间大亮。 九枚玉签再度飘起,环绕着她飞舞,最终在她身前定格,显现成一个无比复杂的卦象! “以我之眼,堪破天命,开!” 她发出一声清叱,声音里听得见血沫翻涌。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猛地震颤,最后无形碎裂。 虽不能见,但所有人都如有所感。 谢言星手中的定位锥再度亮起金光,那不稳定的光芒在急促盘旋三圈后,又一次指向一个固定的方位。 那遮掩一切的铁幕,被湛含巧生生撕裂了。 谢言星顾不上看那重获希望的金光。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湛含巧身上。 湛含巧七窍之中,鲜血渗出,顺着面颊滑落。 未待谢言星走进,分明闭着眼睛的湛含巧已经开口。 她口中还在不断溢出鲜血,声音含糊不清,但还在强行戏谑:“快走吧,后面的事,我可就真的帮不上忙了。” 她啐出一口血沫,努力让声音清晰些:“我这里不用你们管。燃血之法,我撑个三日,死不了。你们若是再磨蹭,那我可真得交代在这了。” 谢言星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她猛地转身,用力推了一把尚在震惊中的晏风吟和明真,声音嘶哑:“走!” 三人循着金光,步入魔气。 身后,在黑暗中燃烧着的唯一光亮,被无尽墨色一点一点吞没。 ----------------------- 作者有话说:[爆哭] 第69章 心魔? 定位锥的金光愈发璀璨了,昭示着三人离魔气源头越来越近。 或许也无需倚靠定位锥来判断。 周遭魔气的变化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先前那围而不攻的温和假象已被彻底撕破,阴冷的魔气像被激怒,无论如何不愿放她们再向前进一步。 只要觑机,便会凝聚成狰狞的毒蛇,獠牙森然,噬向三人拿着法器的右手。 晏风吟剑光一闪,瞬间将一条扑来的魔气击退。毒蛇悲嘶一声,竟然悍不畏死,在被彻底湮灭前仍疯狂前冲。 此地的魔气浩瀚无边。 若被它们这般纠缠下去,莫说三日,便是三十日也休想抵达终点。 谢言星低喝,红汤道域将三人笼罩其中:“不能被缠住,冲过去!” 晏风吟会意,剑光大盛,将三人护得密不透风。 她们化作一道流光,沿着金光指引的方向全力突进。 忽然,那始终不屈不挠攻向晏风吟剑光的魔气猛地滞了一瞬,作鸟兽散。 谢言星抬头,魔气顷刻间消失地干干净净,只留下黑暗中诡异的一片空荡。 一个模糊的人形身影,静静地拦在了金光所指的必经之路上。 那人缓缓转过头,赫然是一张与晏风吟一模一样明艳张扬的脸庞。 “风吟师姐?”明真下意识喊了一声,偏过头。晏风吟还站在身边,唇角仍习惯勾着轻松的笑,只是握着裁风剑的手不住颤抖。 谢言星凝神,只需要多看一眼,便能将这两张面孔分得清清楚楚。 对面那个“晏风吟”,眼神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情感。 她手中,是一柄谢言星从未见过的剑。 剑身长而纤薄,底色荧白,呈现出一种温润又坚硬的质感,剑铭处,赤红阵纹勾勒出一朵灼灼桃花。 谢言星几乎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晏风吟。 无需多言,晏风吟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几乎握不住的剑,已经告诉了谢言星答案。 ——那把剑就是预知梦里,以谢言星剑骨炼就的除魔剑。 谢言星反应快到了极致,瞬息间,锅鼎立于身前,灵火燃起,就要引动天地灵气。 然而此地魔气太浓太重,任她如何催动,锅鼎上,千辛万苦,只凝成了微薄一缕,寸步难行,想与面前的魔海较量有些太不自量力。 谢言星咬牙,足下道域迅速张开,白汤向“晏风吟”蔓延而去。 可道域随着心意扩展到极致,反馈却清清楚楚。 白汤中,没有那“晏风吟”一丝一毫的气息。 它似乎近在眼前,将通往魔气本源的路拦得严严实实,却又在感知中飘渺无踪。 就好像与她们不在同一个空间内。 容不得半分喘息,因为“晏风吟”已经拔剑了。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4节 自谢言星认识晏风吟伊始,二人从来就是一队。在她印象里,只有晏风吟懒洋洋的一剑划出,便将对面击溃的样子。 此刻分立两面,才感受到那可怕的压力。 那柄剑似乎只是轻轻推出,下一瞬,剑锋便已近至身前! 与晏风吟的剑法不同,那柄剑下,绽开的是漫天飞舞的桃花。 娇妍花瓣看似无害,却带着千钧重压,凌厉的剑意藏于其中,杀机凛然。 明真单脚跺地,锤子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向上一挑,迎上那桃花剑雨。 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锤身竟然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剑光化做的桃花万朵,砸在了空处。 所有的力量尽数落空,仿佛那片剑光只是虚无幻影。 “打,打不到?!” 明真愕然。 “小心!”谢言星瞳孔骤缩,将明真向后狠狠一拽。 下一刻,那些不可阻挡的桃花片片飘落。 明真险之又险地被拽出了桃花剑气的范围之外,只有一片衣角留在原处。 在被桃花触及的瞬间,衣角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寸灰都未曾留下。 谢言星的心愈发沉了。 “我们打不到它,它却可以伤到我们。” 一剑落空,“晏风吟”没有丝毫停顿,那铭刻着桃花的剑无比肃杀,剑下无情,桃花如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先退!” 谢言星与明真二人护着晏风吟狼狈不堪地向后急退,险险避开了剑光。 一直退到了那片被清空的魔气边缘,“晏风吟”才终于停步,静静地收剑而立。 晏风吟这时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万千心绪尽数压下:“打不到,若是硬闯毫无胜算。” 谢言星看着掌心的定位锥,咬牙:“试试绕开!风吟,你御剑带上明真,我们快些绕路,它如今不动,只要我们够快,或许能抢在它拦截之前冲过去!” “好!” 晏风吟深吸一口气,裁风剑清鸣一声,载上明真,化作一道快得难以捕捉的剑光。 谢言星紧随其后,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然而,当她们耗费心力,堪堪绕至定位锥再次指引的方向时—— 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人影。 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出现在这里。 拦在通往魔气本源的必经之路上。 一“人”一剑,仿佛不可逾越。 凡其存在,必有解法。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晏风吟忽然开口:“仿的同我梦中十成相似,言星,你觉得这是什么?” 谢言星刚想开口回答,声音却一下子止住了。 模仿? 模仿做不到复刻魔气本不应知晓的、属于她们二人的预知梦,更不可能精准再现那另一种命运走向的细节。 电光 石火间,一个念头击中谢言星。 “是心魔!”谢言星豁然开朗,不再用道域攻向魔气化做的“晏风吟”,而是转而打向它手中那柄剑。 后颈那枚许久未曾彰示自己存在感的剑骨骤然一热。 “晏风吟”手中的剑被红汤一卷,竟真的击中了! 原来是这样。 谢言星瞬间明白了。 心魔投影,一一复刻她们的“宿命”。 晏风吟是持剑人,而她是那柄除魔剑。 人当然无法击中与自己无关的心魔。 只能逐一对局?她来对付剑,晏风吟来对付人? 谢言星看着“晏风吟”持剑再次下劈,眯着眼睛道:“风吟,我们合力!” 晏风吟回头,瞬间明白。 长风般的剑气灌入锅鼎中,锅鼎阵纹流转,顷刻成就一鼎剑气汤,万里清风裹挟着无尽剑意,向魔气席卷而去。 “晏风吟”面色更冷,剑光化作无数桃花,重重压下。 清风与桃花相撞,本该极美,此刻却只有冷冷杀机四溢。 桃花像是千斤重,将清风层层压灭。 晏风吟虎口裂开,倒退三步,唇角溢血,却一下子笑了。 “言星,你看,在他们设想里,拿起除魔剑的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拿起那把剑,我就会成为救世主,众生歌颂。似乎没什么不对。” “但我拿不起来,我剑法从风,却要我拿一柄载着你血肉的剑。我心知肚明,我无法视若无睹,我手中的剑法只能沉重。” 晏风吟的声音里没有迷茫或者怅然,她只是在笑,眼神锐利,不需要谢言星给予任何的肯定或者安慰。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炼化剑气,让浩荡长风清扫那试图横亘眼前的阴霾。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声音有些颤抖。 谢言星心中一顿。 关于预知梦和除魔剑的事情只有晏风吟和谢言星知道,方才情急,她们谈论时,忘了瞒住明真。 谢言星故作轻松地调侃:“没什么,先前我们俩都做过个差不多的乱七八糟的梦,梦见我被炼成了把举世无双的剑,让你风吟师姐拿着除尽魔气当救世主。” “喏,你看这心魔,活像是跟着这个破梦造的。估计是在这个故事里编排不出你的位置,这魔气里也没你的份,这会儿倒让你闲着了。” 说完,锅鼎再起,长风与桃花剧烈碰撞,绞散成无数浅粉光点,簌簌落下。 视线被纷乱的光影占据,谢言星与晏风吟全心应敌,因此未能留意到,身后明真的脸色,在那一刻唰得一白。 尽管二人合力,借剑气汤卷起的剑势,能同时应对“晏风吟”和除魔剑,不至于像最开始一样,所有招式尽数落空。 但那心魔远比谢言星预料的强。 它修为似乎也就仅仅化神,但与除魔剑合一后,剑招仿佛盛了无数倍。 一个化神对打两个化神的倾力施为,桃花却能够不断撞散长风,竟然一直是“晏风吟”占上风。 甚至,那心魔对除魔剑的使用有越来越娴熟的迹象,剑光一转,盘旋着飞出的剑光又是全新的、更为精妙的招式。 白汤道域急速扩展,全力拖慢剑光飞来的速度,但谢言星还是不得不急急倒退,才能避开这突发的奇招。 不能再缠斗。 她们只有三日时间。 ……如今仅剩下两日又八个时辰了。 谢言星握着锅铲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晃。 “言星。”晏风吟出声,异常平静地,“持剑者是我,破去的也合该是我。” 她最后定定看了一眼那个同自己样貌全然相同的“人”,裁风剑收于身前,闭目。 周身剑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凝聚、攀升。 “给我一个时机,我有办法让她让出路。” 谢言星虽然不知道晏风吟留至现在的杀招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已经不容询问了,她毫不犹豫应下:“好!” 晏风吟需要的时机不是心魔暴露破绽,而是一剑能同时击中“晏风吟”与除魔剑的机会。 谢言星必须把那分别对应的心魔并于一起,留给晏风吟斩出一剑的机会。 玄黑锅鼎随着谢言星心念缩小,化作一只灵巧的汤锅。 沧浪城临走前,修士塞给她的九色鹿鹿角落入手中。 论起澄澈心神、辨别心魔,九色鹿一族是普天之下首屈一指的灵兽。 鹿角在灵力催动下研磨成绚丽的九色粉末,融入灵麦面皮,滚成光华流转的九色汤团。 下一瞬,谢言星定目凝神,锅铲轻轻一挑。 “去!” 九色辉光映照而出,如同晨曦刺破迷雾,精准地笼罩在“晏风吟”与那柄除魔剑之上! 道域之内,那始终无法捕捉的、属于“晏风吟”的诡异气息,终于流露出一丝微弱的痕迹。 “晏风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九色汤团似乎只是照耀,温和而无害。 但它冥冥中也感觉到了不对,剑光急闪,桃花坠得比先前更多更密。 而就在此刻,晏风吟睁眼了。 她抬手,所有灵力尽数汇于裁风剑中,然后向那片桃花,轻轻地,一挑。 万千长风自她剑尖倾泻而出,浩然漫卷向那片桃花落雨。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5节 风极轻盈。 风极浩荡。 剑出惊鸿。 如果在众目睽睽下出现,这一剑会记入书里,冠以名号,举世瞩目。 但此刻,见证者唯有二人。 晏风吟也不在乎。 她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血线自唇角滑落,但她唇边的笑依旧轻松写意。 心魔化处的桃花在她脸上映照出颜色。 她剑挑桃花,眉目艳丽骄傲。 第一次的,“晏风吟”被这一剑劈中,被逼离开原位。 它极冷的脸色顿住了,垂目看向胸口。 心魔凝成的“人类”躯体的胸口位置,一道极深的剑痕赫然在目,魔气源源不断地自伤口逸散而出。 它抬起除魔剑,向着晏风吟迈进,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无尽的魔气汹涌而来,那道伤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而它的气势再度攀升,远比先前更危险。 谢言星面色一沉。 却不料耳中响起了晏风吟的断然清喝。 “还在等什么!”晏风吟再度举剑,挡住心魔愈发狂暴的剑招,冲着心魔背后短暂显露的通道急声高喊,“路已经让开,还不快走!” 第70章 魔气“蛋壳” 通道在身后迅速闭合,晏风吟清亮的剑鸣与心魔沉重的桃花剑雨一同,被厚而沉的魔气彻底隔绝。 谢言星没有回头。 迟疑和回望都是辜负,能回报她们的方式只有一个。 彻底炼化魔气源头! 她紧紧抓着明真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光芒已炽烈如阳的定位锥,循着那道愈来愈亮的金光,埋头向前。 然后,她们撞上了一道屏障。 称之为屏障或许有些不妥当。 眼前纯粹的漆黑已压缩到极致,几乎成了固体,像半弧形的墙,构成一个巨大的黑色蛋壳,封堵在视线尽头 “蛋壳”表面,凝固的魔气严丝合缝。 定位锥忽然轻嗡一声,一道金光自锥尖洒落,向前延伸,最后没入“蛋壳”内。 谢言星心又是一沉。 那魔气源头,藏得还要再深吗? 心里一刻未停的计时清楚地告知谢言星,此时距离告别湛含巧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 只剩下两日又六个时辰了。 湛含巧燃烧生命点亮前路,晏风吟决绝断后生死未卜。 而她,带着身边最后的队友明真,却连魔气源头的真面目都还未曾窥见。 “言星。”明真的声音还是很轻,但像一缕清泉,渗入一片死寂,把谢言星拉出焦躁。 小姑娘仰起脸,大眼睛在定位锥的金光映照下,澄澈而坚定:“炼制时设定的最终指令,是只有抵达源头,才会显现金光、确定 位置。定位锥既然送出金光,那就证明——” 她字句清晰:“我们已经到了。源头就在里面” 谢言星骤然惊醒,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是我心急了。” “那就敲碎这个破壳子看看,里头那个魔气本源到底是什么鬼样子!” 话音未落,锅鼎轰然落地,在几次呼吸间便暴涨到极致,鼎身阵纹毫无保留,瞬息间便全部亮起。 赤红汤域如同爆发的火山,瞬间将黑色“蛋壳”吞没。沸腾的热让固态魔气的表面都开始一同冒着滚滚炽意,随着红汤流动而扭曲,滋滋作响。 就在热浪铺到极致的瞬间,谢言星心念急转。 红汤一卷即退,白汤取而代之。 眼下的白汤彻底的冷了下去,成了温吞的寒潮,沿着那热意仍灼的“蛋壳”表面急速蔓延。 “咔擦。” 碎裂声清晰可闻。 那“蛋壳”在这极致的一热一冷之下,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一大块凝固的魔气应声剥落,被锅鼎强行扯入鼎中。落下的“蛋壳”实在太大,一息间便想挣脱锅鼎,阵纹连连闪烁,才将它压制在国内。 只是,裂痕之后,并未露出通路。 黑色浆液在“蛋壳”脱落下的缺口处流淌。 它们汹涌着,试图填补缺口。 若不炼化锅中固化的魔气碎片,前路依旧不通。 谢言星屏息凝神,元婴与锅鼎瞬间合一,早已备好的忘心草投入鼎中,灵火炽燃,炼化开始! 但那本就极大的“蛋壳”在热气氤氲之下,竟如发酵般再度膨胀,化作粘稠黑液。 锅鼎原先要容纳那一大块“蛋壳”已经极其艰难,如今那黑液鼓胀,如巨兽脱笼,锅鼎发出刺耳悲鸣,锅鼎阵纹明灭不定,眼看着黑液就要从鼎口满溢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润流光自明真手中飞出。兔子挂件精准地落定在锅鼎一侧,如上次沧浪城时一样,化作鼎耳。 躁动的锅鼎猛地一滞,鼎口翻腾的黑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暂时封印,堪堪压下。 谢言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灵力倾出,神念俱集,就要将锅鼎中的魔气炼化。 下一刻,她哇得喷出一口血。 整个人如遭重击,原先定于锅鼎内的锅铲及手,被一股无比蛮横的力量狠狠震开。 兔子挂件被震落锅鼎,倒飞而出。 锅鼎与兔子挂件的灵光同时黯淡,好如风中残烛。 被压制的魔气,以更狂暴的姿态,自鼎口井喷而出,倒卷回“蛋壳”之中。 那道裂痕缓缓弥合。 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没事,”谢言星吐出残存在喉间的血块,手背擦掉唇下的血渍,眼睛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浓浓战意,“固态的魔气有三重变化……先前没料到罢了。它只是势大,锅鼎里容不下压不住而已,同之前遇到过的魔气没什么区别。” “这次小心些,剥块小点的下来,肯定能成。”谢言星甚至还回头,想同一直沉默着的明真眨眨眼睛安抚,“反正就我们两个,用不着开多大的口子,能挤进去就……明真?” 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转头时,看到的是身形已经近乎半透明的明真。 四目相对,明真身体颤抖,咬了咬下唇:“抱歉,原来想炼化魔气之后说的……” 她吞了口口水,垂下眼,轻声道:“前面一直瞒着你们,其实我不是人,是百工炉器灵,本体就是我腰间的兔子。” 哪怕是这么危机的关头,谢言星还是懵得手一抖。 百工炉,东澜仙宗百工峰镇峰之宝,非峰主不得见。炉中所炼,俱是神兵。 极少流出的消息里,相传百工炉三丈高,雄伟彪悍。 “三丈高”,“雄伟”,“彪悍”。谢言星的目光在小姑娘同那个可爱的兔子挂件上下游移,脑子空白了一刹。 难怪每一次明真破境都千难万险。灵体化作人身修仙,逆天而行。 明真并不看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决绝:“算来,除了炼器,我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是器灵,只要我彻底融入锅鼎,就能提升它的品阶。这样,应该就能像她们一样帮到你吧!” 话音未落,明真的身体愈发透明,点点灵光向着捧在手中的兔子挂件汇聚而去,竟是要舍去人形,归于器灵,融入锅鼎! “站住!” 谢言星回神,连忙握住她即将虚化的手腕,又惊又怒。 “谁教你有样学样学这个的?”谢言星盯着她,分寸不敢松手,生怕她真的彻底化作灵体,“湛含巧和晏风吟拼尽全力,是为了让我们去接她们回家,不是让你赶着趟儿去送死的!” 明真一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睁开她的手:“可是……时间不够了!她们都拼命在等你炼化魔气本源,我也一样的,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你啊!” 谢言星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顺手敲她额头却敲了个空。 她只能收回手,但唇角扬起自信张扬的笑:“谁说你帮不上忙?眼前的魔气只是比以往更浓郁而已,本质并无不同。” “你本体是兔子挂件,可以炼化百器?” 明真迷茫地点点头。 谢言星深深地看着明真:“那好,我问你,炼器的‘炼’,和我做菜的‘炼’,有何不同?!”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让即将消散的明真都为之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都是以火为引,淬炼杂质,留下精华……可是,这……” “没错!”谢言星眼中的光亮得惊人,仿佛可以驱散所有阴霾,“方才炼化魔气失败,是因为我的锅鼎缺了点容量,压不住那极致膨胀的魔气。你的百工炉,根本是什么?” 明真喃喃道:“根本是稳定炉心,提纯万物……” “那就是了!”谢言星斩钉截铁,声音自信而张扬,“谁让你去牺牲自己送死了?别想着变作器灵融入锅鼎。我要你‘附灵’上来,以你的器道稳定内部,然后以我的食道炼了它们!” 明真彻底呆住了。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她向来知道的是,炉子就是炉子,哪怕百工炉,也只是一个炼器炉而已。 炉与鼎,竟然可以相辅相成吗?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6节 谢言星声音坚定,目光灼灼:“我们得一起去接她们,一起回家!” “回家”。 明真用力点头,泪水夺眶而出,脸上那种决绝的悲意,已经被璀璨的战意取代。 她不再变作灵体,而是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那枚兔子挂件中。 兔子挂件光华大放,竟真如一只灵巧的兔子,向前一跃。 下一瞬,锅鼎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 只见那玄黑的锅鼎之上、道道阵纹之间,一只灵动剔透的玉兔虚影显现,在阵纹间奔跑。每一次跳跃,都让锅鼎的阵纹稳定一分、光芒耀目一分。 厚重而沉稳的气息,自鼎身散发。 “言星师姐!我感觉到了……真的可以!” 明真的声音自元婴传入谢言星耳中,充满了欣喜与不可置信。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握住锅铲,声音笃定。 “我们合力,那魔气跑不了!” 红白汤再度如法炮制,一冷一热,迫得“蛋壳”碎裂。只是这次有了前车之鉴,剥解下的“蛋壳”相较上回小上一圈。 魔气凝固而成的“蛋壳 ”在锅鼎中化为粘稠黑液,再变作阴邪魔气,一扩再扩,拼命冲撞,试图重演上一次的爆发。 但玉兔虚影在阵纹间悠然跃动,锅鼎流光溢彩,法阵灵光不黯,在魔气挣扎中稳如磐石。 谢言星神念化作的火,在锅鼎下方熊熊燃烧。 忘心草在锅鼎内,纳尽万千情绪。 那狂暴的魔气,终于如同被驯服的猛兽,渐渐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那“蛋壳”上被剥离的部分,流淌的黑液消散了,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缺口,可供人矮身通过。 成了! 谢言星欣喜地伸手,想将兔子挂件取下,但挂件却已先一步脱落,掉向地面,光芒黯淡。 谢言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神念慌张探入:“明真?” 幸好,明真疲惫却带笑的声音传出:“没事。我好像……要突破了?好困……让我睡一会儿……下次要用,把挂件贴上来就好……”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近乎呓语。 好在挂件里传来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平静悠长。应当只是忽有所感,要晋阶了。 谢言星小心翼翼地把挂件挂在腰前随时可见的位置。 她抬起头,看向“蛋壳”露出的洞口。 与定位锥如出一辙的金光,正从缺口后方隐隐透出。 魔气的源头,就在前面了。 谢言星平定所有心绪,抬步向前。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但定位锥稳定地亮着金光,那是苏昭辞的仙魔眼指引;天机再未被遮蔽,那是湛含巧燃血所示的卦象在支撑;身后再无追兵,那是晏风吟的剑再死战;胸口的兔子挂件里,是明真沉睡却平稳的呼吸。 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清出的洞口周围,魔气已蠢蠢欲动,想要弥合。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握紧锅铲,踏入其中。 ----------------------- 作者有话说:灵感来源于剥水煮蛋壳。 第71章 魔气源头 在踏入洞中前,谢言星曾预想过无数次,魔气源头会是如何模样。 或许是扭曲蠕动的肉瘤,或许是无数魂魄尖啸。 但真正步入洞中,想象过的所有诡谲可怖之物都没有出现,只有一片极致的死寂与黑暗,仿佛连光与声音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黑暗的中央,是一方小小的黑色深潭。 潭水浓稠,色泽如墨,几乎无以称之为水。 但偏偏是潭中央的水面上,一朵纯白无暇的莲花正静静绽放。 那白色没有一丝一毫污垢,与那漆黑的魔潭格格不入。莲花的花瓣已经舒展到极致,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的更开。 花瓣尖,抵着笼罩着白莲的透明光罩。 光罩上,此刻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再也用不了多久,就要彻底碎裂。 在那所有裂纹蔓延交汇的中心,一只“手”,正按在那里。 那并非血肉之手,而是由更深的黑暗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五指修长,按压着光罩,催动着裂纹蔓延、光罩崩毁。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言星的到来,“手”的主人停住了动作,缓缓回过头。 没有五官,没有性别特征,只是一个朦胧模糊的人影。 可就在它“回眸”的刹那,谢言星清晰地感知到了“注视”。 那不知源于何处的目光如同审视,看穿肉身,直抵神魂深处,一切都被暴露在目光之下,谢言星不寒而栗。 一道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杂音重叠而成的韵律,直接在谢言星识海响起。 那种韵律并非谢言星知晓的任何语言,但在响起的刹那,她如同本能地理解了其中涵义。 它在说—— “你不是也痛恨、不解、愤怒吗?” “为什么要来这里,杀死我?” 那韵律在谢言星脑中回荡,几乎是同时,谢言星眼前的景象被无数轮替的光影取代。 寒天峰,问道台前。剑尊面色无波,剑光一闪,谢言星无力倒地。后颈处,一枚莹润的白骨被生生剜出,落入剑尊掌心。被寒光冻住的伤口隔了许久才涌出鲜血,染红了寒天峰洁白的雪,又被新的一层雪彻底掩埋。 百工峰,炼器室内。明真被狠狠推搡在灼热的炉壁上,推她的人面容模糊,言辞激烈。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小姑娘头越垂越低,脊背完全塌下,缩成一小团。在旁人又是一声厉喝后,她身形变得透明、消散,屋中只剩下一尊神光溢溢的炼器炉。 议事会,宗门大阵。苏昭辞跪坐于地,双手被紧紧缚住,手腕处数不清第几道伤口正在汩汩流出鲜血,渗入地面上繁复的阵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已完全合上了,凡人之躯哪里顶的住如此消耗精血,早已油尽灯枯。但在他即将昏死时,总有一道灵光强行注入他身体,不让他倒下,求死不能。阵法之外的舆图上,无数标示着魔气的黑点流动。 那个玄奥的韵律带着一丝蛊惑,再次在谢言星脑海中响起。 “你不是也早有猜测吗?梦……哪有这样的梦呢。这一切可都切切实实发生过。” “看,这世间何处好?所有人都身处痛苦,心怀怨憎,方会成就这样的我。那么,何必杀我?不如顺应大家心中所求,将一切抹平重来,让所有人得以解脱。” 绝望如潮水泛起,要将谢言星道心淹没。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坚定之人道心崩溃。 ……于世人而言,拯救是否也是一种“求死不能”? 彻底毁灭,让一切清空,是否才是更的解法? 谢言星确实沉默了。 她看着那幕冰雪中刻骨铭心的背叛,看着明真无声无息的消散,看着苏昭辞血流如注的手腕。 那人影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韵律变得愈发温和,继续循循善诱。 “无需你做什么,无需你背负任何。你只需要转身,这一切都会结束。” 然而,谢言星却笑了。 她非但没有转身,而是向前迈出一步,目光如炬,直面那绝望的幻象。 或许,用“另一种发生过的可能性”,更为妥当。 她轻声出口,竟像在点评菜肴:“可惜,你端上来的这道菜,火候太过,盐加的太多,只剩下刻意熬煮的酸涩苦楚,反而不伦不类。” 脑海中的韵律一滞。 她目光落在苏昭辞身上。 寻常的一点病弱是对好颜色的矫饰,但此情此景却只剩下满目死意。 是她猜测过的,若苏昭辞留在宗门,可能出现的情景。 不过么…… “若他当真被逼迫至此等绝境,以他的性子,在血流干之前,也定会想方设法,让逼迫他的人寝食难安。摒弃了辛辣,只留下酸苦……呵。” 谢言星神念一动,试图影响她的幻象附着在识海上,有心算无心,控制权被她一把抢过。 那有意对准了苏昭辞的画面顷刻间放远。 就在舆图上魔气散尽的下一刻,无数桃花自不知何处飞起,气劲奇特,出人意料,宗门议事会无坚不摧的防护竟如纸糊,无数狂奔而入报喜的人转头的第一眼,就是苏昭辞。 面色惨白的他睁开眼,正迎上惊恐的一众长老,他唇边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谢言星的视线又落在剑尊取走她剑骨那一幕上。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日我会觉得,看自己死状太多遍,以致都有些心无波澜了。” 谢言星声音甚至带笑。 “至于我……我的痛苦,我的仇,要加什么佐料,我自己会一道一道地,亲手‘烹’回来。” “就不劳烦你这个连火候都掌握不好的蹩脚厨子,替我开伙了。” 所有的幻象都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谢言星站在魔气“蛋壳”之旁,先前进入时打开的洞口,现今只留下了正好足够谢言星一人踏出的高度。 裂纹之旁,业已凝聚成形的魔气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弥合。 如若被幻象欺骗,多退一步,步入魔气源头时的千辛万苦又要化为白费。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7节 看穿了魔气的伎俩,谢言星转身,大步走到那个人影旁。 那个一直盘膝坐在那里的虚影终于又动了。它手离开濒临碎裂的光罩,轻轻一点,深潭瞬间冒起无数如章鱼触须般的漆黑魔气,向谢言星席卷而来。 脑海中的韵律变得又惊又怒。 “敬酒不吃 ……那便来试一试,你到底杀不杀的了我。” 再不是温和幻象,卷携着怨毒与愤怒的魔气触手,乃是实实在在的杀招! 谢言星双目一凝,锅鼎瞬间立于身前。 红白汤道域在足下蓄势待发。 如此形状,岂不正是一个下锅好菜? 炽热汤域如岩浆奔流,就要与那魔气触手轰然对撞! 她战意一炽,魔气触手也越发张狂,几乎是瞬息之间,红汤与触手便要撞在一处。 谢言星看着愈发粗壮的触手,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险之又险地收住了冲去的红汤道域。 ——不对! 先前她踏入魔气源头时,那“人影”迟迟没有动手,“手”始终落在那笼罩着白莲花的光罩上。 一直到言辞蛊惑未成,魔气才用出切实杀招。 总不能是魔气也懂得了先礼后兵的道理! 谢言星平定了下呼吸,转为用平息缓慢的白汤迎上魔气。 果然,那方才大有要大干一场样子的魔气触手竟也同步平定了下来! 它不是要杀她,而是要激怒她,让她的怒意,成为滋养魔气的燃料。 魔气本源,按理是魔气最最浓郁之处,既然想要动手,怎么还要临时汲取她的情绪来作为养料? 除非,这里的魔气受到桎梏,力量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无穷。 谢言星的目光自人影,移到那朵看似无害、仿若这一片漆黑的魔气源头内唯一象征着纯白与善的莲花上。 “其实你说得对。”谢言星突然开口,“我至今对方才所见的那些幻象万分愤怒。” 声音平静,但谢言星知道,在刚刚看到那三个画面时,内里的愤怒如火山将要喷发,和魔气所描述的摧毁一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因为眼前对付魔气更为迫切,强行压下而已。 压下这种愤怒,依靠的是今生今世一路前行,所见、所遇、所知。 “这种愤怒,同我的喜悦一样,都是构成我的一部分,也都是构成修仙界的一部分。” “我们的情绪,不能,也不该,成为魔摧毁人间的工具。” 话音未落,谢言星单足点地,红汤道域如离弦之箭,向人影袭去。 人影并不意外,魔气触手正面迎上! 然而下一刻,谢言星一拧身,红汤在空中陡然一转,身影与红汤同时转过方向,竟然一同砸向那朵一直静静绽放的白莲花! “!!” 那个八风不动的人影终于慌了。 魔气深潭探出的触手愈发狂暴,层层叠叠,试图阻拦。 但仅仅是道域展开的白汤,便足以让这些触手动弹不得,根本接近不了谢言星身旁分寸。 这魔气源头处,可以调动的魔气堪称孱弱! 脑海中那种奇特的韵律急促地尖鸣。 “不,你要炼化魔气,你的对手是我……” “嘘。”谢言星手上动作不停,甚至有空歇朝着那道人影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我此行不是来找对手的,我是来消灭魔气源头的。” “这里的魔气源头,真的是你吗?” 谢言星的手终于触碰到那层透明光罩。 濒临破碎的光罩终于应声碎裂,只留下一片光点。 欣慰的情绪缠绕上她的指尖。 但谢言星什么都不去听不去感受,只是坚定地伸出手,触碰到那白莲花如玉的茎蔓。 然后,干脆利落,折断。 第72章 五味调和! 当那朵纯白莲花被谢言星自茎蔓处折断、落入掌心的刹那,浩瀚如海的负面情绪决堤。 悲切、痛苦、愤怒、无力、绝望……如洪流般冲垮了识海边界,蛮横地一涌而入。 谢言星眼前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那朵莲花,在视野里无限放大。 它仿佛活了过来,花瓣以一种不详的速度妖异舒展,每一次颤动,都搅动起更深更沉的情绪浪潮,试图把谢言星的意识完完全全淹没在那片负面情绪的海里。 心神失守的关口,一道流光自光罩碎裂后的碎片亮起。 光芒并不耀眼,却照入谢言星识海,将两团记忆映得清晰明亮。 第一团记忆,是今生今世,所行所历。 那些回忆瞬间变得鲜明,数不清的温暖亮色铸成坚固的锚点,在白莲花引起的浪里扎根,构成冲不垮的堤岸,将那些外来的情绪拦截在外。 第二团记忆,是那一直隔了一层纱幔的“预知梦”。 尽管“预知梦”里,她同样以“谢言星”的视角亲眼看过、亲身走过,但所有的体验都极其模糊,似乎是提醒着谢言星,她并非梦中人,她只是旁观者。 然而,光罩碎片亮起的同时,那一直拦在谢言星与“预知梦”之间的那层纱幔,碎了。 那些欢欣与疼痛,顷刻间再不是“故事”,变成由衷之喜、彻骨之痛。 太多太繁杂的回忆与思绪搅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都那么具象。 两世的重量压上神魂,换作常人,在双重冲击之下,早已心神崩溃,或沦为魔气傀儡,或沉溺前世回忆。 但谢言星折断花茎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任无数记忆在识海里翻转,就好似传言中人们死前眼前会闪过的走马灯,任再多负面情绪如惊涛拍岸,谢言星的眼神始终清明坚定地亮着,如历经万载而不改其形的星辰。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这多看似纯净的白莲才是魔气源头。 果然,它的本质,是自人间而来的负面情绪。 能操纵的魔气在白汤里寸步难行,魔气深潭旁,那道没有五官的人影只能旁观。 看到谢言星将白莲花取出囚困的光罩,它的人形像水波一样剧烈地荡漾,韵律急不可耐地在谢言星识海中响起。 “是,它才是魔气源头……那又如何呢?你也感受到了吧?这些悲伤、深恸……可完完全全来自你们!掺不了半点假!” “按你的说法,这样的情绪,彻头彻尾的酸、苦,怎么做的出一道好菜?” 谢言星恍若未闻,右手一松,那朵蕴含着世间至暗情绪的莲花直直坠入锅鼎之内。 然后,就像从前千百次一样,燃火,起锅。 那朵白莲花在灵火下竟然愈发舒展,试图做最后的反扑,在谢言星识海内汹涌的情绪亦同时澎湃。 外界被白汤迟滞了的魔气如疯了一般,张牙舞爪,自四面八法爬着也要扑向谢言星,即使行进极慢,也执着地一寸一寸冲向谢言星。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黑气几乎将她淹没。 浩荡而空旷的漆黑里,谢言星只有一人、一鼎。 面对整个世界沉淀的恶意。 谢言星的神情一场平静。 灵火已炽,她轻轻抚过腰间那枚兔子挂件,透过识海,传来明真绵长的呼吸。 谢言星小心地解下挂件,贴合在锅鼎上。 玉兔虚影显现,尽管不如明真清醒时那样灵动,但也同样尽职尽责地跃动着,鼎身阵纹光华流转,气息节节攀升。 锅铲入手,谢言星一寸寸抚过这早已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老朋友。 在她指尖抚过之处,星辉愈发璀璨,铲尖内蕴火气,薄而锋锐,在极致的黑暗里,亮起分毫不退的银光。 手腕一翻,锅铲入鼎,直指莲花。 万籁俱静。 杀机暗涌。 锅铲即将触及莲花,魔气触手愈发狂躁。 谢言星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面前的锅鼎,但她开口了。 “修仙界是有千万般不好。” 她鼻翼翕动,就像当真在品味这朵莲花一般。 “悲伤乃至绝望,皆可归于酸苦,尝起来确实算不得佳肴。” 深潭旁的人影愈发波澜起伏,就在它蠢蠢欲动想继续诱导时,谢言星抬起头,目光如电,穿过黑暗,直直刺向它! 那对眼睛里,没有一分一毫的迷惘,没有半丝半缕的动摇,风雨如晦下,不动如山。 她抬手,锅铲点向那落了一地的光幕碎片,掷地有声:“但这 朗朗乾坤、浩浩人间,何曾只有酸苦二味了?!” 那静倒在地面上的碎片见装不下去了,随着她的锅铲缓缓升起,在她身前拉开一道光幕。 光幕里,赫然是她初入食道、在任务堂被刁难时的场景。 彼时尚且素昧平生的湛含巧、晏风吟以及一众弟子们围在她身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那无数声怒斥,那满腔热血,其味辛辣。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8节 光幕一闪,竟然化作一枚通体赤红,仿佛燃烧着火焰的朝天椒! “此即‘辣’,路见不平,人心炽热!” 谢言星锅铲凌空一引,那枚朝天椒飞至锅鼎正上,灵力为刀,瞬息便将它切碎,辛辣霸道的热流在锅鼎中涌动,白莲花那纯净的白再也固定不住,柔软的花瓣边竟然被灼烧出烈烈赤红。 谢言星动作不停,锅铲再引,第二道光幕升起。 宗门大比,小组混战、八强、四强、决赛。 质疑声越来越少,喝彩声越来越亮。最后余下敬佩、赞美、笑声、支持,乃至忧心她受伤的哭腔。 光幕变转,是秘境之内。 异变的魔气将所有弟子尽数吞噬在内,九死一生,难以战胜。 以晏风吟为首,楚云澈接续,再到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修士同伴,分明已经濒临力竭,但用尽最后一分气力,用出最后的招式,助她烧出一碗红汤破魔。 全然信任、倾尽所有、众志成城。 光芒汇聚,凝结成了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糖,色泽明亮,如闪烁星子。 “此即‘甜’,托付后背,同生共死!” 冰糖落入鼎中,像一阵璀璨星雨,与辛辣热流一撞,弥漫开香甜温暖的气息,那朵纯白莲花的花瓣上,勾勒出道道瑰丽的金色纹路。 第三道光幕缓缓拉开。 南离剑阁古朴的塔楼浸满了鲜血,全宗修士,血战至死。 西漠剑冢扬起的黄沙遮不住那自天而落的万道剑光,夷平万物生息,镇定来犯魔气,以宗门为冢,葬尽人魔。 北冥玄宫护宗大阵白光上涌,所有弟子都是阵上一点,无人在外,无人离开,白光一合,借阵力,封宗门,将北冥魔气困于宗中,不计生死。 三大宗门,无一人后退,只有漫天鲜血洒落,在虚空中凝结,化作一粒粒盐晶,深蓝似海,沉重如山。 “此即‘咸’……” 谢言星望着那景象,声音顿了顿,才能继续说道:“以身殉道,重逾山海。” 盐晶沉甸甸地落入鼎中,没有激起半分波澜,反而令鼎内原先翻腾不休的热流都沉定了。它们最后落在白莲花的花蕊上,缀上一滴蓝色,像深邃的泪。 那道人影看着锅鼎中白莲花上发生的一切变化,克制不住地扭曲着,尽管没有面目,都能读出其间惊恐无措。 它还在试图以言论扰乱谢言星,但此时此刻,那奇特的韵律已经失了令人理解的能力,只剩下无意义的尖啸与嘶吼。 锅鼎中的白莲花亦不住地挣扎着。 赤红的火焰自花瓣尖褪去,澄澈的金纹被覆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掩盖,那滴蓝色的泪,在花蕊的晃动中,竟有向下坠倒之势! 它试图重归那虚伪的纯净。 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周身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运转,经络壁障上那层道韵灵光随之越来越亮。 锅铲轻轻搅动了一刹后,于莲花上方,向下一压。 那锅铲如同带着法则,“甜”“辣”“咸”三味在铲下骤盛,甜蜜冲淡苦涩,咸味迷蒙酸楚,辣意则在四味之上,更镀一层壮烈。 与此同时,锅鼎中的那朵白莲花再也强撑不出纯白。 花瓣被辛辣的热流涌过,每一存都如火焰般赤红燃烧。 赤红之上,冰糖渲染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如以笔勾勒出的最绝世的线条。 花蕊上,那滴深蓝的泪沉沉地压在蕊头。 魔气争斗,我可压制;酸苦二味,食道调和。 谢言星额角渗出汗水,闭上双眼。 不知自何而来的风吹起她红色的袍袖。 奔涌如大江的灵力第一次竭尽所能地流转着,经络壁障之上,那层原先浅淡的灵光随着灵力每次运转一个周天,都璀璨一分。 数不清多少轮后,奔流的灵力如浩荡长江,冲开一切阻滞! “咔擦”。 极轻的一声。 却连天地都听见。 九天之上,一道横贯苍穹的炽烈雷光,裹挟着煌煌天威,悍然撕裂了最深最重的魔气层层阻隔! 它轰然下落,朝着这片绝对黑暗的正中,谢言星站立的位置。 雷光过处,万物现形。 哪怕是此地粘稠、可以吞噬所有光亮的魔气,也无法遮掩天雷带来的光亮! 那层光穿透所有阻碍,在一片漆黑中映照出谢言星的身影,如天地授予,她是这片黑暗中唯一可视的存在。 天雷威势,万里可见。 白光之内,谢言星持铲而立,红衣在雷息与灵光中耀目如火。 她睁开双眼。 奇经八脉尽镀灵光,调和道韵已融入体内每一寸。 修为突破,业已合体! 谢言星望着锅鼎中那朵莲花,唇角笑意张扬,锅铲向上一举—— “人间七情,锅中五味,区区魔气,岂懂?” ----------------------- 作者有话说:[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第73章 净世红莲 天雷自九天而落,威赫万里,离魔气源头并不远的沧浪城自然也看得见。 大阵断断续续地明暗,阵纹空缺之处,由修士血肉之躯堵上。 放眼望去,尽是红色。 沧浪城边的砖瓦上是血,修士们法衣残存的衣角上是血,就连原本清澈的沧浪江水,也浸透了血。 每一个人都透支到了极限。 林映真手中的剑被魔气挑飞,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两圈,被一旁的弟子灵力一托卸去力气,才堪堪在地上站稳。 她以灵力在右胳膊上覆了一圈草草封住,免得血溅开来影响拔剑——魔气一下子变得太密太多,化形成人后的招式难以对付,城里的修士尽数在大阵一线,顾不得疗伤了——随后抬手一引,本命剑飞回手中,便要再冲阵向前。 然而天边雷光炸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雷光遥隔千里,但其势穿破魔潮,至少是合体期的雷劫! “是谢长老她们!” “是哪位师姐突破了吗?!三位师姐突破化神都不久吧?” 一众修士拼杀身后,苏昭辞坐在阵中,深邃的桃花眼望向那魔气最深处。 黑白二气抽丝剥茧,在先前至深至暗之处,天雷之下,忽然蹿起一朵旺盛的火苗。 他低低笑了下,连带起一声咳嗽。但他满不在乎地擦去唇边血,轻声道:“是言星。” 失去战力、只能留在后面调息的弟子见状,小心翼翼:“小师叔你还好吧?我这里有回息丹,你用的上吗?小师叔你千万不要倒啊!” 苏昭辞仍端坐着,闻言唇边弯起温和的笑:“没事。不必。” 如果不是声音有藏不住的气声和沙哑,弟子都会怀疑方才那口血是自己看错。 天雷带来的喘息与惊异维持了仅仅三息。 下一刻,那原已万分疯狂的魔气浪潮里,竟还能涌出数不清的人影,扑杀向竭力守城的大阵,与竭力守阵的修士。 “西南大阵北侧五里,魔气忽盛!”苏昭辞笑容一凛,出声。 他座下阵纹一闪,一道灵光依言落在沧浪城西南。 那处的修士剑光竭力一抬,挡住想要趁虚而入的魔气。 “它没完的吗?!怎么都这样了还能变出这么多魔气的……” 修士咳着血,啐出灵力枯竭带动的内伤。 “我真有点佩服魔气了,甚至怀疑之前是不是在逗我们玩。” 另一个修士苦笑。 “早这么厉害,根本拦不住啊……” 先前那个修士剜了他一眼:“说什么丧气话!忘了谢长老说过,他们靠我们情绪变强?拦不住也得拦!” 二人双剑合璧,倾力斩向魔潮最新幻化出的人形。 一剑落下,出乎意料的,那个人形就这样消散了,没有一点反抗。 二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下一刻,眼前的魔气竟然被生生向后拖拽了三米,又像不受控制一样左冲右突、来回翻滚,甚至明明已经遮天蔽日的漆黑里,忽然蹿高一处魔气! 所有人一时停手,看着这不知因由的魔气独角戏。 拖拽、翻滚、蹿高…… “是言星师姐!这不就是翻炒颠勺吗!” 一声兴奋到近乎撕着嗓子发出的高呼在人群中响起。 “她一定是快成功炼化魔气本源了,才能带动外界魔气如此异动!”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快,都别停手,把眼前这点魔气能解决的解决了,助她一臂之力!” 年轻弟子们高喊此起彼伏。 不知是谁领头的,分明一个个都灵力衰竭,全凭一口气吊着同魔气搏杀,眼下竟然都再度拔剑,剑光交织成风林火山,主动扑向那混乱挣扎的魔潮。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79节 魔潮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巨力。 最后,鼓动的黑气竟一连串凝实成了数不清的人影,没有五官的人影狠辣而狰狞,出手皆是西漠、南离、东澜三宗的顶级杀招,垂死一斗。 弟子们寸步不退。 他们知道,在那算不上很远的魔气源头,有人在做足以逆转战局的努力。 胜负或许只在内外毫厘。 他们或许无力直捣黄龙,但在此刻,他们愿成为她锅中那助燃的薪柴 漫天黑潮的另一端,谢言星不知道方才锅中那一搅、一晃、一颠给外界带来了什么,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收回锅铲,汇集全身灵力,一把将鼎盖合上。 锅鼎内的白莲花察觉了什么,那原先无声无息的拉锯变成了冲撞。 那朵看似纯白的莲花蕴含的是魔气本源,是说不清累积了多久的“酸”与“苦”。 一冲之下,锅鼎剧烈震颤,鼎盖竟有要被冲开之势! 鼎身的阵纹在玉兔下艰难地亮着,谢言星再度运起灵力,双手死死压在剧烈震颤的锅鼎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噗。”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合体期的修为,上品法器锅鼎,百工炉器灵,以及人间情绪汇成的点点“甜”“辣”“咸”,在那魔气本源对撞之下,竟依旧显得无比艰难。 她的经络在一次次强行催动与剧烈回震下不堪重负,多处碎裂,剧痛钻心。 但她手没有一点颤抖,仍然定定地压着锅鼎盖,像最坚定的山峦。 光幕碎片仍闪着,化作点点流光,渗入鼎内。 谢言星不知道这种对抗持续了多久。 或许一日、两日?又似乎只是瞬息。 在她意识几乎因剧痛和消耗而模糊的边缘,鼎内那毁天灭地的冲撞,毫无征兆地,停了。 她静了静,神念探向锅鼎,孱弱的元婴跃回识海,在陷入沉睡前给出了一个轻轻的答复。 谢言星僵硬的双手艰难地松下。 然后,轻轻地,向上拉起锅鼎盖。 那个方才是僵持焦点的锅鼎盖,掀开时甚至无需多用一丝气力。 在锅鼎掀开的瞬间,一声清唳撕裂苍穹。 它没有响到刺耳,只是平等地响彻方圆万里内每一个尚且活着的修士耳畔,清晰、明亮。 晏风吟拄剑望去,湛含巧若有所感,沧浪城战场上,所有挥剑的修士迎着清唳抬头。 他们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 只有苏昭辞,他视野内层叠交织的黑白一瞬间齐齐消失了,视野里纠缠万载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澄澈如洗的真实。 他望向魔气源头,那双总是只能看见黑与白的桃花眼,此刻,第一回的,映出了远方,骤然亮起的那一点光。 就像是长夜里,天际的第一枚星子。 他眼睛里那种深邃消退了,只余下常日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第一眼,我看到了。”他轻声道,“世间盛景,不过如此。” 一旁的弟子不明所以。 直到视线里,炽烈如旭日初升的火光,轰然爆发。 炽烈火凤,自那魔潮最深处长吟而出,舒展着烈焰铺就的华美羽翼,冲天而起。 它所过之处,那曾经吞噬生灵、不可阻挡的无边魔潮,如沸汤泼雪,凄厉嘶吼都被湮没无声,凤翼之下,再无魔气。 天地间的污秽与怨憎被一扫而空。 一朵盛世红莲,在火凤翱翔而过、涤清寰宇的天幕之下,在那片魔气清空后的空荡里冉冉盛开,其色灼灼。 莲瓣是燃烧般的赤红,无数金色纹路勾勒交织,莲瓣中央探出的花蕊之上,缀着一点如泪的蓝色。 红莲静静盘旋,温暖如新生。 一道身影,自红莲之后,御空而来。 一袭红裙,猎猎作响,比莲花还要耀眼。 久违的朝阳自地平线升起,刺破阴霾,天色破晓。 * 谢言星携着面上无一丝血色的湛含巧以及全然脱力、见到她后心神一懈昏厥的晏风吟,落在沧浪城北门。 迎接她们的,是真正的山呼海啸。 城门处此刻挤满了人,所有尚能动弹的修士、劫后余生的百姓,都自发聚集在这个距离魔气源头最近的城门,就等谢言星一行四人回归。 立刻有守候在此的药修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谢言星手中接过两位重伤的同伴。 谢言星低声:“湛含巧用了燃血禁术,心脉受损极重;晏风吟灵力耗尽,神魂亦有震荡……万望留神。” 药修坚毅地重重点头:“长老放心。” 一旁候着的人里,有人声音发抖,小心翼翼问道:“谢,谢长老,明真……” 谢言星指尖轻轻拂过系在腰间的兔子挂件,平稳悠长的沉睡气息传出,她舒出一口气,笑道:“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暂时无法现身。” 这句话如同解开了最后的束缚,所有人悬在心头的事情尽数落下,城内的山呼海啸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欢呼声、庆贺声、劫后余生的痛哭与大笑,汇成了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片刚刚重见天日的苍穹。 “我们……彻底赢了?!” “谢长老神威!”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激动的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谢长老!方才那焚尽魔气的红莲,惊天动地,可有名号?” 谢言星想了想:“五味调和,想以食材技法命名,反而繁琐。” 她回眸,望向那朵仍未散去的红莲,朗声道:“不如,就叫‘净世红莲’吧。” “好!” 应和之声如潮,声浪能淹没一切。 在这片几乎能淹没一切的欢腾海洋中,谢言星脸上带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一张张激动、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林映真在,楚云澈在,许多并肩作战的同门都在…… 唯独,少了那抹最清瘦、最应该在此刻迎上她目光的身影。 她微不可察的蹙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身形微动,灵力流转间,便已悄然从这鼎沸的人海中消失。 尽管最应敬贺者离场,但这场仙魔大战的胜利太过来之不易,在场每一个人都有千丝万绪、千言万语。 庆功盛宴并未因为谢言星消失而中止。 欢欣仍笼罩着沧浪全城。 除了一同消失的剑尊。 第74章 问道台战 谢言星是在临近沧浪城东城门的一处僻静宅邸找到苏昭辞的。 城东残留着庞大的阵法痕迹,灵气走向勾连全城。 ——与她在魔气源头“幻象”中所见的、那抽取他精血维持的阵法,如出一辙。 阵法之外,零星血痕,指向了这处并不算远的宅邸。 明明 并不偏远,但屋内屋外,近乎两个世界。 她推门而入。 那扇厚重的木门将门外震天的欢呼与庆贺彻底隔绝,屋内是死一般的冷清与寂静。 因此,吱呀一声,格外刺耳。 倚坐在床栏旁,垂着头的人影,闻声抬头。 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此刻迷迷蒙蒙,像氤氲了一层雾。 在雾气里,他勾勒出来人的身影,神思尚未清醒,唇边清清浅浅的笑已经习惯性地勾起:“你回来了。” 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 屋内很冷,谢言星除去魔气源头、拯救苍生的快感与成就感也一并彻底冷却。 谢言星抿紧唇,大步走过去。 苏昭辞换了一件茶褐色大氅,内里是严严实实的鸦青色长衫,将身体包裹得密不透风,除了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不露半分肌肤。 上回所见的那圈毛领依样装在了大氅上,只是此刻被小心地拢至颈后方,生怕洁白的绒毛蹭在唇边。 墨发半披在身后,在肩处才束成马尾,垂在背上。碎发挽得一丝不苟,强撑出整洁。 谢言星走近,看到未被毛领同碎发遮掩的脖颈干干净净,没有预想中的漆黑魔纹,压下的唇角勉为其难敛平。 苏昭辞仰头望着她,手若有若无揪着她的袖角,正想开口,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 苍白的面色因咳嗽泛起病态的红晕,衬得那对缀着水汽的桃花眼摇曳生姿。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气息微弱,却仍带着那该死的、云淡风轻的笑意:“虽然没能在城门等你,但你炼化魔气源头的第一眼,我看到了,没有食言。” “就像永夜里的第一束光,真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就连眼睛也一同亮起,最后的几个字轻的只有自己听得见,“幸好,只有我看到了。” 谢言星不为所动,也不接话,只是抬手,攥住那牵着她袖角撒娇的手,将隐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拉到眼前,把袖子一捋到底。 迎面就是三道及狰狞的划痕。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0节 伤口边缘皮肉翻卷,血色暗沉,不知道放任了多久,眼下方才止住血,裸露的创面不均匀地沾了点药粉。 谢言星顺着按上那鸦青色袖口,触手湿冷沉坠,袖口的暗纹此刻皆是深色,唯有一小块未染上血,露出原先浅浅的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三道划痕往下,及另一只手,并没有其余伤痕。 谢言星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努力地平复着呼吸,压下心头火气,但指尖仍不可抑制的微颤。 苏昭辞雾气未褪的眼睛里漾起星星点点笑意:“心疼我啊?” 他一笑,又带起一阵咳嗽,但就算咳嗽也没耽误他一手撑着地站起,另一只被谢言星抓着的手纹丝不动,借力拖着谢言星,尽管极力平稳仍有些踉跄地行至门口,向外推开门。 那方才被门扉隔绝的狂喜声浪再度一涌而入。 苏昭辞侧靠着门栏,在繁杂中缓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弯着眼睛看向谢言星:“看,结果多好。” 谢言星并没有回看他。 她看向在街道上废墟里奔跑的儿童,看向随便找了个屋檐倒下对饮的修士,看向重新升腾的人间烟火。 然后淡淡地说了进屋后第一句话:“长老迫你。” 语气平静,摸不准什么意思。 苏昭辞微微一怔,避重就轻:“……不算。” 谢言星了然:“有护身之法,但你同他们一拍即合,都觉得无所谓。” 她低头看着苏昭辞那只被自己捏着的手,似笑非笑:“倒难为你,还记得同我说过的话,‘只’给自己划了三道,没让自己当场昏死过去,辛苦你了。” 苏昭辞想转头看她,却被她钳制着手,无法动弹,于是只能用这个别扭的姿势,试图解释:“这场仙魔大战里,能做些事情,不可能不做,一点点代价而已。” 又是那套仙魔眼的宿命是工具的逻辑。 凡人不比修士,精血流尽真的会死,但是这是必要的代价,所以长老们习以为常,他自己也觉得合理。 苏昭辞甚至就着被她攥着的手,探出手指搭上谢言星的脉,这才蹙起眉头:“你这里也伤得很重……回来后药修没有替你诊治吗?他们应当全在城门等你才对。” 说着甚至试图用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把她向外推:“想也知道能有如此奇景不轻松,快去寻……” 藏书阁上万卷典籍,学的东西净会往她身上使了,倒没一卷替他醒醒神智。 谢言星自喉咙处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像是笑,但辨不分明。 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就像是被说服了,顺着苏昭辞的力气向外走,走入那片属于她的欢呼中。 单足点地,灵力纵身,身形便要向着修士齐聚、庆贺正酣的北门方向掠去。 一道冰冷、熟悉的剑意,如同无形壁垒,拦在了她的身前。 剑光散去,露出其后身影。正是剑尊。 这是谢言星融汇前世记忆后第一次见到剑尊。 同每一次会面一样,他面色冰冷而平静,仙魔大战得胜的喜意未能惊扰一丝波澜。 那些方才鲜活起的记忆一瞬间在脑海中翻腾往复,自敬仰到不解——是的,那一剑剜骨来的太快,连愤恨都未来得及生出,那时的谢言星唯有不解。 如今事情起因经过明明白白,仙魔大战已了,那块剑骨安安稳稳地呆在后颈,该算的账,早不是它了。 于是谢言星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剑,问:“剑尊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魔气本源被除,功在于你。凡人与修士皆看到了那一式炼化,为你庆贺亦是理所当然。” 剑尊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但开始长篇罗列。 “宗门会按最高规格与你结算贡献点。珍宝阁天品以上的天材地宝,你可任选十样。天篆峰、璇玑峰、百工峰三峰峰主,皆可出手,助你淬炼法器……” 头一遭见剑尊如此话多,每一项奖励放在外头都足以让无数修士疯狂。 但此刻,谢言星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直接打断:“劳烦剑尊亲自寻我,只怕不是为了这点东西。有话,大可直说。” 剑尊话语一滞,咽回了那些借以铺垫的奖励,终于道出了真正的来意:“你在人前,万众庆贺时,莫宣讲杂修之道了。” 居高临下。 自以为是。 谢言星挑眉。 剑尊继续道:“修仙界不知多少年岁,以杂修入道至合体者,唯你一人。此非通途。于大多凡人与普通修士而言,敬你慕你,盲目效仿,反害己身。” “如今你名声太盛,所行太顺。身旁同伴里,湛含巧生来得窥天机,明真乃百工炉器灵,亦有不俗表现。东澜已有弟子见尔等表现,心生妄念,意欲效法。” “然他们不知你们天赋异禀。效法无用,只是徒费光阴,自毁前程。” 他最末甚至带了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我知你亦希冀修仙界万事向好,绝不愿她们误入歧途。”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知道湛含巧可窥天机,知道明真是器灵。 心知肚明,不闻不问,任湛含巧放纵天赋沉迷数钱,任明真遭人欺凌无力反抗。 然后如今,将辛苦得来的一切,轻描淡写归功于她们三人天赋异禀,是特例,不容效法,杂修绝非正途。 谢言星没有回答,只是绕过那把剑,转过身,面向那些因她在此处出现而渐渐聚集、带着好奇与崇敬目光的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在剑尊冰冷的视线中,谢言星凌空一跃,落定在不高不矮的一处屋脊上。 日光映亮她仍残破的红裙,但她脊背挺直,目光灼灼,没有人会留意那件法衣。 临近处,所有人都看得到屋脊上的她。 此地距离城北并不算远,以修士之能,赶路,一炷香足矣。 人越汇越多。 几乎快要将城北堵得水泄不通。 但凡能看得见她的地方,尽是挤过来的人潮,最后就连临近的屋顶上都落满了修士。 剑尊历来平静的脸上隐隐透出不安,手中剑几乎准备出鞘。 谢言星的目光自那把剑上掠过,扫过下方无数张仰望的面孔。 差不多了。 谢言星弹了下系于腰侧的锅铲,一声并不嘹亮的清吟,足以使汹涌的人潮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聚焦于她。 谢言星的声音并不大,只是足够清晰,能够在安静的此刻落入每一个人耳中:“按东澜仙宗门规,议事长老有权提请‘问道台’之战。胜者,可修正旧法、新立门规。”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自不明所以转向惊愕的脸,以及神色已然冷凝下来的剑尊。 “我,谢言星,今日便以此身,提请问道台之战。” “所求唯有一事——废上三门下九门之旧例,改立一十二峰。” “只要我胜,东澜再无剑道杂道之别!” 人群瞬间哗然。 “谢长老,要修改门规?!” “可上三门下九门,是东澜仙宗自立宗以来的根本啊!这……” “而且,问道台挑战,需战当代最强者!那岂不是要……”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场内那道白色身影。 低低的惊愕在人群中抑制不住地传开。 “谢长老能炼化魔气本源,实力不容我等质疑,但……” “那可是剑尊啊!合体期便越级战胜大乘,方得来‘剑尊’名号!” “现在谁见过大乘期剑尊倾力施为吗?嘶……谢长老,固然进境已是神速,但只怕也才刚刚突破合体吧?” 谢言星就像没有听见那一切的议论,只是目光灼灼,锅铲斜指,正向剑尊。 “按门规,问道台之战,挑战的,是宗门当代最强者。” 她的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昂扬的旗帜。 “所以,我的对手,是您,剑尊。” 剑尊沉默了很久,周遭空气因他的静默而近乎凝固。 他缓缓开口:“……一人之勇,无以证明道统。你所行之路,自古以来,唯你一人走通。此非大道。” 他看着谢言星,仿佛审视一件需要被斧正的法器:“但,门规如此。我会迎战。” “既言语说不通,问道台上,我自会以手中之剑,为你指明前路。” 挑战定于三日后。 ----------------------- 作者有话说:最后的一段啦,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提~ 第75章 问道战前 魔气源头被除去的次日,弟子自沧浪城乘坐仙舟,归东澜仙宗。 消息,却比仙舟更快,似一把燎原的野火,烧遍了整个东澜仙宗。 “谢言星,要挑战剑尊!” 即使在归宗的仙舟上,关于两日后这场较量的喧嚣从未止歇。 即使归程的路途堪称一片坦然、风平浪静,但气氛远比来时复杂万倍。 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眠不休与魔气对抗的疲惫、甚至是魔气被彻底灭去、修仙界将一片太平的成就感,都被更激烈更焦灼的议论取代。 此刻仙舟上的修士,俱是先前赴沧浪城支援的上三门剑修。 她们在短短一日内,先目睹了那朵堪称绝艳的盛世红莲,后又亲眼看见谢言星以锅铲直指剑尊,亲耳听闻她朗声宣战。 千头万绪,无比繁杂。 “谢长老天纵之才,我是心服口服,但挑战剑尊,是否太过……” “刚立下不世之功,就……这算居功自傲吗?”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1节 “其实,她所求道无贵贱,我心向往之,当初拜师大典,我也只是比朋友幸运了些,如今我们……唉,不提了。但剑尊,真的能够战胜吗?” 固然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不解、忧虑、乃至质疑,甚至存在着对既定秩序被打破的本能排斥。 而此时,东澜仙宗内。 那朵震撼世人的净世红莲影像,与谢言星将于问道台挑战剑尊的文字,先后在修士们的玄音圭上炸响。 上三门剑修们已尽数赴往一线,此刻宗门里留着的,都是没什么战力,暂时用不着她们上一线的杂修。 因此,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多数人惊愕,以为是哪里传来的拙劣玩笑。 直到她们聚在一起,面面相觑,看向彼此玄音圭里不同人传来的一字不差的消息—— 漱玉峰顶,音律骤然止歇;百工峰内,敲打声戛然而止;回春峰上,洒水壶悬在半空。 她们陷入了一种近乎失语的集体沉默中。 无论是平日里嗓门最大最豪迈的,又或者素来谨小慎微的,收到讯息后,无一人仰天长啸,无一人高声支持,甚至连呼吸都收到了最轻。 有的人缄默,是害怕。害怕此刻出声支持,若谢言星战败,会为她招致更猛烈的反噬与攻讦。 有的人不敢开口,是因为源于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东澜再无剑道杂道之别”,短短九个字,近乎一个遥远到不敢触及的梦境。这样的梦真的存在吗?即使谢言星赢了,她们,这些普通杂修,真的能挺直脊梁,做到剑修才能做的事情吗? 希望的火苗燃起,却被根深蒂固的敬畏与恐惧死死压制着。 无声的暗流在仙舟与东澜仙宗汹涌奔腾。 就在这席卷全宗的风暴里,久违的东澜群山,出现在归宗的仙舟脚下。 仙舟不知道修士们既期待它快又盼着它慢的复杂心绪,只是一如既往平稳地穿透云层,驶入东澜仙宗巍峨的山门。 风暴的中心,谢言星,就像对此一无所觉,拖着苏昭辞,步履平稳,面色平静,回到后山。 她前脚踏进后山山门,后脚,她到了后山的消息,便传遍了宗门上下。 最初是有些交际的同门,后来遍及各路长老,或劝谏、或关切、或纯粹打探,尽数登门造访,一时间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直到湛含巧,由着药修看过后,连丹药都没磕上两口,便坚称自己“生龙活虎、无需挂怀”,带着她那昔日押注摊位上收灵石的傀儡,直接守在了后山山口。 访客的浪潮终于被遏制。 因为笑意盈盈的湛含巧面色苍白,看起来多提一口气便会倒在地上伺机敲诈。 也因为那傀儡手中,高举着一块醒目的木牌,湛含巧亲笔所书,字迹潇洒跳脱。 【心意与东西可以留下,人就别进了。】 于是,傀儡脚下,堆满了各色玉盒,而真正踏入那扇门的,寥寥无几。 除了熟客,第一个进了后山的生人,是云裳峰第一织霞客,凌师姐。 她找上门的时候,谢言星正在院门外,锅鼎化作鏊子,灵火旺盛炙烤。 没了修士们做客,后山归于幽静。 离开一年有余,那株桃树在息壤源源不绝的灵气供给下,仍灼灼地开着。 抬眼望去,满树尽是夺目的粉色。 风过处,花瓣簌簌而下。 谢言星换下了那身久经大战、残破得不得了的红裙,穿着一身劲装,足蹬长靴,长发束成高马尾,分外利落。 她灵力捻下桃花瓣,与灵麦碎成的面粉滚成一团。 苏昭辞坐在树下,眼睛上蒙着一块素白纱带,遮住了那双总是含雾的桃花眼。他身形清瘦,裹着厚厚的雪白鹤氅,面色比绢纱还要苍白几分,安静得仿佛融入了这幅画卷。 桃花酥表皮在鏊子上渐渐染上金黄,香气四溢时,后山口落下一道身影。 凌师姐身穿云纹广绣流仙裙,衣料是极罕见的天织锦,行步处,流光摇曳,华美而空荡,一如她在外的名声,技艺精湛、性情冷漠。 她目光扫过院中,在苏昭辞蒙眼的白纱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便漠然移开,径直走向谢言星。 “你冲动了。”她声音如冰玉相击,“此事,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谢言星挑起桃花酥的手微微一顿。 近两日,来寻她的人,无论是劝谏还是支持,个个长篇累牍、言辞恳切,凌师姐这样开门见山的,倒是独一份。 谢言星锅铲一抖,那枚酥香的桃花酥稳稳落在铲面,递向凌师姐:“新鲜出炉的,要不要尝个鲜?” 她 弯着眼睛,就像将与剑尊一战的人并非她一样,满心只在乎眼前这锅桃花酥。 凌师姐默了默,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随后便是第二口,转眼间一枚不算太小巧的桃花酥消失殆尽。 清洁咒灵光闪过,凌师姐分尘未染。 她定定地望着谢言星,半晌后才开口:“谢过你的桃花酥,但我只能帮你修修衣服,旁的事情做不了。法衣拿来。” 接过那袭红裙,她手腕一翻,十几根细如牛毛的灵针便静静悬在她身前。 她没再开口,甚至没有寻找坐处,就这样站在一旁,低垂眉眼,穿针引线。 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如此残破的法衣,在她眼里,仍不需要片刻思考便能修补如初。 灵力随着阵脚流淌,像春雨浸润,每一处破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黯淡的阵纹被重新勾勒点亮,哪怕是缀上灵石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整个过程,安静而神奇。 谢言星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问道:“凌师姐,如今云裳峰峰主早已歇手不干,实际由你话事,你就不支持我一下?” 她笑盈盈地眨着眼睛:“我要是赢了,织霞客可不会像现在这般难找接班人,对你们可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凌师姐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我们云裳峰,算上只懂皮毛的打杂弟子,一共只有七个人。回回拜师大典来的人,不出五月,应散尽散。招人的事,从没指望过。”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人少些,法衣价格也高。没什么不好。” 谢言星怔了怔神,看着眼前气质出众的冷漠女修,以及这句太过质朴甚至有些市侩的话,笑得肩膀直抖。 实在理直气壮,实在合情合理,不容辩驳,无可指摘。 谢言星好不容易收住笑,语气归于认真:“凌师姐既然来寻我,至少是想看看我赢下后那种‘万一’的。若师姐愿意,帮我一个忙吧。” 凌师姐手下不停:“说。” 谢言星附耳轻声说了两句,凌师姐终于抬眼。 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头一回掠过极淡的讶异。 她举目环顾一周,最后又落在谢言星身上:“距离你们要打,还剩几天?” 谢言星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但眸中是遮掩不去的兴奋:“一天。” 凌师姐颔首,复又低下头,指尖灵光流转更快:“……时间有点紧。我尽量。” 话音落下的同时,灵针收于她手。 她将修补完成的法衣往谢言星怀里一推,同来时未打招呼一样,没有到别,转身便离开了。 谢言星展开怀中犹有余温的法衣。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件残破的红裙已经焕然一新,色泽甚至相比原先更加明艳灼目。 裙摆处,原先只是阵法暗纹的位置,此刻赫然多了一只引颈待飞的凤凰。翎羽毕现,神采飞扬,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裂裙而出,直上九天。 “天篆峰、漱玉峰、万灵峰和回春峰的修士,我已约好了。万灵峰的兽羽、回春峰的生机藤,都已在玄音圭上应下,今夜便能收拾好给你。另两人稍后会过来,需同你细谈,才好定下拿什么。” 一直安静坐在树下的苏昭辞,此时恰合时宜地开口。 谢言星挑眉,侧倚在桃树上,垂下眼看他。 面色苍白、气力不济、目不能视,也不知何时悄悄摸出玄音圭同人联系的。 谢言星故意问道:“你既未听见,也未看见我同她说了什么,也替我去问?不怕问错?” 苏昭辞顺着声音抬起脸。 白纱将一双眼睛遮得干干净净。 但太熟悉了,谢言星完全可以想象出,若没有这层白纱,此刻他长睫半翘,自桃树叶缝隙间洒下的光透过眼睫,将温柔的眸子映得极亮,照出温柔而笃定的光。 苏昭辞声音不高,极难得的带了分玩笑意味:“那敢问言星,我可有猜错?” 谢言星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却盈满了笑意:“……没有。” 她顿了顿,又道:“你同剑尊同辈长大,对他如今修为再清楚不过。她们个个都担心我打不了,你倒已经猜到我要怎么做了。” 苏昭辞笑意温润平和:“这是我第二次亲眼见你与他相战。你既已赢过一次,我为何要忧心你赢不下第二次?” 谢言星弯下身,凑近些许,同苏昭辞间正余下伸手一够可以触及的距离:“可上回是化神打化神,如今是合体初期对上大乘圆满。” 苏昭辞忍俊不禁,循着声音点了点谢言星脸颊:“是又如何?我们言星难道考虑过赢不下这一场?” “那自然……”谢言星煞有介事地停顿,随即,清越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动摇的自信与战意,“不可能赢不下。” 一日,放在修仙界的时间尺度上,太短太短。 转眼,便是谢言星挑战剑尊当日。 问道台设在寒天峰侧。 十人高、三人臂展宽的巨石,立于问道台正前。 石上密密麻麻,是东澜仙宗门规。 山风凛冽,巨石却如铁铸般肃立,一如千年来未改的门规。 第76章 三招,平手。 谢言星站在问道台下,神色平静,甚至还有闲工夫,不知自何处摸出几盏清茶,往身旁的苏昭辞和焦躁的湛含巧手中递去。 她没有抬头望向那巍峨的门规石,目光只是落在远处翻涌的云海上。 苏昭辞仍是白纱蒙眼,因此也不随同她一道远望。 他侧过头,蒸腾茶雾氤氲了他苍白的下颌,眉尖微蹙:“你昨日似乎未同凌师侄说定时辰。她……赶得及吗?” 谢言星望了望天时:“似乎确实没说。还有三刻,不急。”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2节 一旁的湛含巧却没她这么平静。 若不是捧着茶不好动作,只怕她已急得手忙脚乱。 纵是如此,她还是没忍住,三枚铜钱向天一甩,铜钱滴溜溜乱转,最后全都立了起来。 “又是这样!我就知道又算不出!”湛含巧抓狂,“你早说织霞客的东西你是同凌师姐要的啊!她素来一做起衣服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放在她身上,是真可能不晓得你同剑尊对战的时辰!” 她拿起玄音圭想发讯息,却又心知肚明凌师姐压根不看,最后只能急得团团转,来回跺脚,忍无可忍,转身就想跑:“我去云裳峰帮你喊人!” 谢言星淡定地提醒:“三刻时间,不够往返。” 湛含巧简直想要仰天长啸:“那怎么办?” 谢言星耸了耸肩,竟是半点也不紧张:“若是赶不上,那只能说遗憾了。这道菜里,会少了织霞客这一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问道台旁的弟子越来越多,眼看着问道台之战的时间愈发近了,就连台下的弟子们也紧张得攥着手不敢出声。 凌师姐仍未到。 “当——” 悠扬的钟声响彻寒天峰。 问道台之战的时间,到了。 一道极清极利的剑光自天际破风而落,瞬息间落在问道台中央。 剑尊白衣胜雪,神情漠然。 湛含巧紧紧拽着谢言星的袖子,绝望地望向山口。 可山口空空荡荡,唯有山风呼啸。 “看来是赶不上了。”谢言星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湛含巧肩膀,松开了那只攥着袖角的手,“无妨,我去了。” 就在她转身,提步上台时。 “来了!!!”湛含巧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尖叫。 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的遁光,风一样凌乱着出现在山口。 凌师姐发髻完全散了,身上穿的仍是昨日那件流仙裙,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熬夜裁织、透支灵力,素来最无可挑剔的衣着都顾不得讲究,紧赶慢赶前来。 她什么都没有多提,只是将一个锦盒重重 塞进谢言星怀里:“赶上了。” 锦盒上甚至残留着体温与灵力波动。 谢言星深深地看了凌师姐一眼,展颜一笑:“凌师姐难得这个时间出来吧?请看好了……定不负你熬夜所做。” 她将锦盒收入储物手环,转过身,一步步走上问道台。 每走一步,气势便攀登一分。 当她站在剑尊对面时,在台下的松散闲适已尽数收起,周身是毫不掩饰的锐气战意! 而剑尊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仍执意要打这一场,来改门规么?” 谢言星目光灼灼,声音响彻全场:“我会赢下来。” 剑尊目光扫过台下。 平日里,从来不会在寒天峰见到如此多身无配剑的修士。有的人背着琴,有的人别着阵笔,有的人身旁驻着一只猫……下九门修士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望着谢言星,目光炽热。 他收回目光,不再浪费口舌。 问道台上,实力为尊。 任她积攒多少声名,引得多少弟子仰慕,只要他用自己的剑赢下这一场,那便是赢。 剑尊修行至今,从来没有不信过自己手中剑。 大乘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问道台上的空气瞬间粘稠如胶,寸步难行。 台下,防御阵法没有在第一时间全力运转,威压泄露了一丝。哪怕只有一瞬间,威压很快便被完全阻隔在外,观战的弟子们仍因此呼吸一窒。 而修为也仅仅合体期的谢言星,处在威压中央。 经脉上附着的点点灵光几乎是瞬间亮起又黯淡,体内灵力运转瞬间迟滞,如同冻结。 谢言星毫无犹豫,锅鼎轰然落地,红白双色的道域顷刻间自足下展开。 锅鼎轻吟,硬生生在剑尊威压中撑开了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借着道域,谢言星灵力终于能够丝滑地流动了。 台下鸦雀无声。 自秘境到沧浪城,弟子们见过这红白汤道域的不算少数。先前,从来觉得这是杀招,无往不利。 眼下,仅仅是适应剑尊的威压,已经需要用道域支撑了吗? 对弟子们来说,大乘期只是耳中传说,台下的修士,从未亲眼见过大乘修士出手。 如今,剑尊尚未出剑,合体与大乘的修为差距,已经如鸿沟般在众人眼前划落。 ……剑尊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台上二人甚至尚未开始交手,已有弟子闭上双眼,不敢看,唯有在心底替谢言星祈祷。 眼看着谢言星抵挡住大乘期威压,剑尊本命剑指向身前,剑尖轻颤,没有因为修为差距而心生轻视,灵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入,第一剑便是全力以赴。 剑并未直指谢言星,而是缓缓点向她脚下。 剑招虽缓,但剑势所至,几乎连时间都被迟滞。剑气无声掠出,所过之处,地面上凝结出无数霜纹,自地面向四周蔓延,就连空气中的水汽也仿佛凝结成了无数冰晶。无需触及,便知彻骨极寒。 《寒天剑典》第一式,凝霜。 若只是冷,不足以入《寒天剑典》。 谢言星只觉得所有的思绪与动作在这一剑下,都迟缓下来。 铺天盖地而来的霜晶俱是剑意杀机。 但她不退反进。 红汤猛地一炽,如同燃烧般沸滚,将试图侵袭过来的霜域牢牢停在谢言星道域之外。 谢言星一扬锅铲,一并甩走那种极寒带来的迟缓,迅速地在大火中翻炒。 锅鼎上方,琥珀糖牵引来的火灵气聚成火球,呼啸着冲向那剑法引来的霜晶。 “滋滋滋——” 热浪与冰晶碰撞,白雾几乎一瞬间便将问道台覆满,完完全全掩去了台上两人的身形。 观战的修士们一下子揪紧了心。 好在白雾很快散去。极致的寒与极致的热同样消失。 谢言星仍脊背挺直地立在锅鼎后,而剑尊持剑的手也没有一丝变化。 第一招,平手! 剑尊面色不变,剑锋轻轻划过一道圆弧,轻得几乎就像在抖落剑身上不存在的尘埃。 随着剑尖掠过,残存的霜痕无声无息地变换,化作片片雪花。 每一片雪花落下,都将谢言星眼前世界的颜色擦拭得浅淡一分,都将谢言星耳边原先尚能听见的声音吞噬得模糊一分。 寂静无声的雪下,谢言星就连与护体灵力的感知,都变得若有若无。 《寒天剑典》第二式,寂雪。 承第一式霜域,困人于安寂中。 但谢言星的反应比第一片落下的雪花还要快。 她锅铲只是一划,方才滔天的红浪就被温和的白汤替代。 同样的迟滞,同样状若温和,同样将修士与灵力的感知分割。 白汤与寂灭的雪花卷在一处,看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台下的修士大喜,已忍不住泛起低低欢呼。 第二招,这分明是,同样平手! 两招都能平手,剑尊又并未收力,岂不是说明,谢言星起码能越阶同剑尊打平吗! 谢言星却没有分毫喜色。 恰恰相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识愈发凝向身前,更加严阵以待。 因为《寒天剑典》的第一式与第二式都只是起手式。 无论是铺天盖地的霜,还是寂静无声的雪,全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这招铺垫。 果然! 剑尊手中剑轻轻颤动,一点寒星之下,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纯白。 无边无际的白将天地浸透,如同强行降临的全新世界,将周身一切全部湮没,归于一片茫然虚无。 《寒天剑典》的第三式,白夜。 上一回在幻境中对上这招,谢言星以剑骨引动,借锅鼎将剑气炼制,化为己用。 但此刻,谢言星后颈处的剑骨,头一遭的,传来了滚烫以外的第二种感知。 那枚骨头在发抖。 这是来自剑意的彻底压制。 诚然天生剑骨“御使万剑”,但剑尊的剑意已臻于化境,在心知谢言星身负剑骨的情况下,不会给,也没有给谢言星以剑骨掌控剑气的机会。 在那片将天地万物吞没的白色里,剑尊的声音传来:“若你习剑,以你剑骨天赋,或能御使我的剑气。但背离剑道的你,徒仗剑骨,办不到。” 一片白色中,谢言星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只是闭目,锅铲在锅鼎中疾走。 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同时在她身前汇聚。 灵气在锅铲搅动之下聚成五色风暴,气息狂乱而难以掌控。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3节 但它们再狂再乱,也没有一丝互相倾轧。 食道,调和。 在锅鼎炼化下,五色灵气间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彼此相生,而所有的攻击性,一应倾向风暴之前,那片似乎不可阻挡的纯白。 轰鸣声哪怕在寒天峰脚都能听见。 白光与风暴肆虐,灵气激荡,将眼前的一切尽数遮蔽。 ——这一式,谁输谁赢? 什么也看不见的修士们心底都是同样的问题。 如此可怖的剑招,她们自问不可能接下。 但谢言星那头一回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在御使五行灵气更上一层的灵气风暴,也同样的震撼而强大! 她们无法猜测结果。 只能悬着心,等待。 等待剑光与灵气余波渐渐散去。 先露出的,是红裙女修的身影。 谢言星一手撑着锅鼎,面色明显白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她依然稳稳地站着。 台下观战的弟子立刻转向另一侧,尔后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呼! 剑尊,竟然后退了三步! 平手!还是平手! 合体与大乘相战,剑尊全力的寒天剑典三招,谢言星竟然全部接下了,甚至能够让剑尊足足后退三步! 剑尊看着谢言星,脸上浮现出了极明显的惊讶。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 可他声音仍然平静:“但今时今日,仅以此招,意欲胜我,不够。” 面色苍白的谢言星撑着锅鼎,艰难但坚决地站直了身子。 她经脉仍然剧痛。 但忍着痛,抹去嘴角的血迹,她竟然朗然笑出了声:“谁告诉你,我今天打算靠这个赢你了?” 她歪了歪头,笑意狡黠而傲然:“接你三剑,是怕你们 后续嘴硬,说我投机取巧。” “接下来的,才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餐!” ----------------------- 作者有话说:还有1.5章!明天我加油写! 如果大家没有想看的番外,那就等完结结算后再考虑福利番外的事情啦[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77章 万、道、平、等! 话音未落,先前一直处于守势的谢言星,第一次率先点向储物手环。 一点朦胧灵光落入锅鼎。 谢言星再度挥铲,只见氤氲白雾在锅鼎升腾,弥漫整个问道台。 逸散的白雾并未消失,而是凝成了一段段一道道线条,变幻不定、似断似续。 稳稳落在场上谢言星的红白汤与剑尊的冰霜剑域之上。 台下弟子仰视着思量了半天,才迟疑着开口:“这是……卦?” 谢言星凝视着渐渐成型,但又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的白雾,朗声道: “第一味食材,未央卦。” 未央,变故未尽,皆无定数。 昨日,看着卜算明日战果所得的空白朦胧的卦象,面色几乎惨淡回刚使用燃血禁术时的湛含巧,将卦象塞给谢言星,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不正好符合你想要的吗?” “所有人都身在卦中,天机未定,前路自求!” 白雾初初凝结时,剑尊已再度起剑。这看似无害的“卦”,竟带给他神识可怖的威胁感。 快而锋锐的剑气向谢言星袭去,封死了所有闪躲的空间。避无可避,唯有以力相撞! 剑尊变招了!他料不到谢言星口中那道大餐是何意,想要硬碰硬,速战速决! 但此时,在谢言星眼中,那无懈可击、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剑气,变慢了。 数不清的剑气之间,存在着可以利用、可以击溃的破绽。 ——这是未央卦所求的生机一寸。 因此,谢言星不闪不避,在漫天剑雨之下,间不容发之际,拿出了第二样东西。 一只普通的、没有半点灵气波动的,符笔。 这一回,符笔出现的第一眼,台下已有符修认出,惊愕大喊:“这不是惊神笔吗?!” 周遭修士迅速投来的目光中,那个符修脸一下子涨红,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天篆峰弟子入门练习用的笔,大约三百年来,一直用的它。毕竟只是普通法器,前一阵,彻底断了灵气。” 是的,这是一件报废了的法器,所有修士给出的东西里唯一一件凡品。 谢言星闭上眼,犹能看见昨日天篆峰大师兄万般纠结的神色。 “谢长老,您确定,定能让它不负所望?”他神色忧愁,但生怕谢言星误会,连忙补了一句,“毕竟只是凡品,若是不足以支撑您那灵膳,只怕浪费。” “……这支笔,虽是凡品,但也是三百年来无数天篆峰弟子用过、调侃着喊它‘惊神笔’的。若是浪费,同门只怕会……” 不会浪费的。 “第二味食材,惊神笔。” 惊神笔落入锅鼎,漾开无数墨痕。 数不清的、走笔生疏稚嫩的符咒,凭空浮现于问道台上。 每一道普通而青涩的符咒,正对上未央卦所显现的那一寸生机。 天篆峰弟子入门时以凡品符笔写落的符咒,对上大乘修为剑道巅峰剑尊以本命剑斩落的剑气。 但偏偏,轻响连绵不绝。 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剑气,竟与这些入门符咒同归于尽,悄然湮灭。 剑尊倾力施为的剑招,就这样轻飘飘地被瓦解了。 剑尊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如此端肃是什么时候了。 他神魂锁定谢言星,更凌厉的剑招已经蓄势待发。 而谢言星的动作同样行云流水。 她自储物手环中取出了第三样东西。 一枚很小的棋子。 何先生给出时,谢言星也惊讶过,阵修所对应的东西,不是阵笔,不是阵旗,不是阵纹,而是一枚棋子。 “人在阵外,棋在局中。”何先生得瑟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先前同你说的阵修基础没好好听……你且用着吧,包你满意!” 谢言星用锅铲掂了掂这枚棋子,尔后将它丢入锅鼎内。 “第三味食材,归元棋。” 那枚小小的棋子落入锅鼎后,谢言星的锅铲上竟出现了放大数倍的一模一样的棋子! 只有凝神细看,才能发觉这棋子并非实体,只是虚影。 谢言星执棋在手,对着气机攀升至顶点的剑尊,轻轻一落。 剑尊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硬生生凝在半空。 他感知中,突然丢失了谢言星的身影。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 问道台并不大,他能将谢言星看得一清二楚。 但剑招就是无处落下。 他身在局中不知原因,台下的修士们已经瞪大了双眼。 就在方才,那枚棋子落下后,问道台忽然变成了纵横的棋局。 黑白棋子次第落下,与常见的阵法截然不同,但围困而成,剑尊身处的位置,分明是阵中死门! 剑尊在棋局内,谢言星在棋局外。 剑尊是局中棋,谢言星是执棋者。 身处不同的维度,局中棋子,如何能伤到执棋之人? 然而,剑尊毕竟是剑尊。 看不清阵法,也无需看清阵法。 他闭目,横剑。 摒弃所有感知,仅凭剑心指引。 平平无奇,一剑横扫而出。 那能将问道台分割成两个维度的棋子,在这普通至极的一剑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寒风凛冽,剑越八方,所过之处,那剑尊分明看不见的棋子尽数碎裂! 他无需知道谢言星究竟用的是什么。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4节 一剑破万法。 眼前看不到,那便不看。 短短一瞬间,问道台上局势已经接连转换无数回,剑尊的剑逼近谢言星身旁被“惊神笔”炼化后显现的符咒破去,谢言星落定的棋局又被剑尊一剑斩破。 俱是台下修士预想不到的解法。 他们甚至已经顾不上替某方紧张了。 心神摇曳,目不暇接。 而谢言星神色不变,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灰扑扑的铁。 她的声音仍然平静而稳定,仿佛处在剑尊剑下、来回变转局势中的并非她。 “第四味食材,不工铁。” 自沉睡中苏醒的明真还未恢复至能够重聚人形的状态,自兔子挂件——或许现在称为百工炉更合适——神念传声,让她们从储物手环中寻到了这一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未经炼制的铁块。 “什么普通!”她听到湛含巧明目张胆的调侃后气鼓鼓地说,“这,这可是我偷偷藏的,当年我做出来时候的余料呢。” 这个“我”,毋庸讳言,是百工炉,器修一道至高法器。 这块看似普通的铁块,是与百工炉同根同源的一角。 不同于先前四样东西,不工铁落入锅鼎后,场上似乎毫无异样。 但这种毫无变化,仅限台下观者。 于剑尊而言,问道台上的一切,在那一刻,尽数为敌! 大乘修士引以为傲的神识感知完全失效了。 眼前空荡的问道台上,所有的空气、尘埃、水汽,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杀器。 步步陷阱,处处杀机。 无数森然杀意锁定,剑尊目光落至自己持剑的手,应激地战栗。 多少年未曾被逼至如此境地? 他此前虽然倾尽全力,但只是想要赢下,并不认为自己会落败。 可此刻,他长啸一声,周身威压再度暴涨。 下一剑,寒风霜雪冲霄而起。 剑尊的剑竟然还能再度突破! 谢言星看着那臻于化境的一剑,拿出的,是一枚海螺。 这一次,海螺并未落入锅鼎中。 谢言星足下的红白汤道域忽然卷起一道浪,把海螺吞没。 那汤锅样式的红白双色汤一息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潮,涌起的不再是波纹,而是浩浩荡荡的浪。 巨浪无声。 “第五味食材,留音螺。” 霎时间,问道台上下,所有其他的声音一并消失了。 不论是剑尊一剑带起的剑鸣剑啸,还是紧张的修士们的呼吸声。 尽数淹没于一段悠悠残音。 无人演奏,但那残音就在寒天峰上回荡。 像是源自遥不可及的岁月尽头,悠扬而苍凉。 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伐之意,只是在众人耳中回响。 声音淡淡的,但所有人都被带入极致的悲怆与孤独中。 包括剑尊。 剑尊坚如磐石的剑心,竟也被这无孔不入的悲意侵染,生出一丝裂隙。 他的剑磨得再利,却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 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上,也落下一颗眼泪来。 就连剑尊自己,也对此诧异。 但剑尊的剑落不下去,问道台战不会因此停下。 残音未绝,谢言星已经再度拿出一样东西。 是极轻的羽毛,在手中像能随风飘起。 日光照耀下,羽毛边缘泛着七彩霞光。 既柔软,又锋锐。 “是万灵峰的凤鸣羽!”终于有修士反应过来了,“方才的未央卦、惊神笔、归元棋、不工铁、留音螺,分别对应的是卜修、符修、阵修、器修、音修!” “谢长老如今这道菜,融汇的是杂修九道啊!” 其他人顺着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终于恍然大悟。 方才目不暇接的观战,如今豁然开朗。 这一场问道台战,尽管是由谢言星同剑尊一战定输赢,但争的,是“杂修与剑修皆是大道”,还是“剑道至尊”。 战前,哪怕没有人质疑剑尊实力,也早有剑修自以为清醒—— “就当谢言星赢了,也只是她一人强罢了。古往今来,哪有过第二个杂修像她这样?” “她的天资独一无二,这条路无法复刻。” “门规改了,也是一样!” 谢言星对此一清二楚。 先接剑尊三剑,是为了让他们看个明白,哪怕一人之力,她也同样能与剑尊相战。 而如今的这份菜,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无论是剑修还是杂修。 “你们不会成为第二个谢言星。” “但修仙之路、斗战之路,走得通,复刻的了!” 谢言星声音清晰传来:“第六味食材,凤鸣羽。” 没有人亲眼见过凤凰。修仙界处处皆有神兽的传言。 万灵峰所藏的凤鸣羽,便是传言里,神兽褪下的羽毛。 当轻羽溶于锅鼎之内,鼎中似有清越凤鸣。 凤鸣一出,数不清的身影环绕在谢言星身旁。 仙鹤衔霞而舞,灵狐踏浪而行。 万鸟朝凰,百兽偕行。 它们并非实体,却比实体更真实,用最柔和的姿态,将锋锐剑意消解殆尽。 谢言星没有分毫停顿,手中已是下一件东西。 一株小草,翠绿欲滴,生机勃勃。 “第七味食材,生机草。” 再朴素不过的名字了。 野草,烧之不尽。 柔韧的草叶在问道台上生长。 于谢言星而言,草如其名,是生机。 回春峰给出的东西,也同药修们一样,行医治病。 浓郁到几乎要凝成实体的生机涌入谢言星四肢百髓。 最初同剑尊对抗的三剑带来的内伤瞬息间便被治愈。 谢言星面色红润,目光灿若星辰。 而于剑尊而言,这生机,是除不尽、斩不灭的梦魇。 那看似普通的草涌来,一剑扫去便能尽数斩落。 但斩落无用。 野草灭而复生,绵延不绝。 纵剑尊剑锋再利,也胜不过不死野草。 至此,台下的修士们都知道,胜负已分。 但还差云裳峰,还缺织霞客。 谢言星自储物手环里,取出了那个最后的锦盒。 凌师姐彻夜未眠,倾尽心力,在最后一刻送至她手中的心血。 启封,里面并非华服,而是一卷刺绣。 当她将其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东澜百景图》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一峰一水,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谢言星抬起眼,眼前景色与百景图上别无二致。 这就是第一织霞客的织工,哪怕只有一天时间,亦能将整个东澜仙宗的气韵,织就于这方寸画卷之上。 山色,锦绣。 谢言星指尖轻抚过刺绣上,那座与身处的地方对应的寒天峰。 前世今生,太多经历与这里相关。 我靠做饭打遍修仙界 第85节 但今日过后,便不重要了。 她眉眼弯弯,将百景图投入沸腾的锅鼎之中。 “第八味食材,百景图。” 剑尊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再度举起剑。 但身边,清修无数岁月的东澜仙宗,不能更谙熟的寒天峰,刹那间,天翻地覆。 万山入画,千江成景。 一草一木,尽皆生灵。 所在之处,如梦似幻。 但在这个梦境里,山川河流,都在告诉剑尊一件事—— 如今,它们是剑尊的敌人。 与此同时,那熔炼了八味食材、汇聚了杂修八道的锅鼎,终于停止了嗡鸣。 鼎中光华内敛,归于平静。 谢言星笑着以锅铲一挑,盛出一碗看似寻常的“米饭”。 米粒粒晶莹剔透,但若以神识探去,便知粒粒不同,内有乾坤。 或蕴天机变幻,或藏符咒笔锋,或布阵法棋局,或修器理百工,或起乐音残响,或衍万灵生机,或涌药草芬芳,或裁山河胜景。 截然不同的八种道韵,在食道的调和之下,竟完美交融,浑然一体。 “这就是我为这场问道战准备的大餐。思来想去,便称之为——” “百家饭。” 谢言星端着碗,一步步走到剑尊身前。 “你所说的、不信的、没有战力的……杂修九道,皆合在这一份百家饭中。” “剑尊,如何?” 剑尊望着这碗“饭”。 红尘万丈,烟火人间。 众生百态,条条坦途。 剑不得破,剑不得出。 他持剑的手紧了又紧,最后仍然是无力地垂下了。 手臂垂落的瞬间,台下先是一寂,随即哗然! 剑尊,落败! 这场问道台之战,谢言星赢了。 赢得漂漂亮亮,赢得无可辩驳。 赢得台下无数下九门弟子,捂着嘴热泪盈眶。 而就在这山河秀丽、暖暖红尘里,谢言星轻轻把这碗百家饭放在台上。 她转过身。 天光倾泻,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无比清晰。 那袭由凌师姐亲手修补的红裙,在群山映衬下愈发张扬夺目。 裙摆之上,那只新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翎羽颤动,仿佛下一刻便要挣脱束缚,振翅高飞,唳于九天。 所有目光聚焦下,谢言星提起锅铲,直指门规巨石最上一行。 灵力如刀,将原先的“上三门”与“下九门”抹得干干净净。 随后,一笔一划,斩钉截铁,干净利落,掷地有声。 “万、道、平、等!” ----------------------- 作者有话说:全文完。 感谢你们看完这个属于言星的故事。 四个月,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感谢相逢。 后续等结算了还会有一个后记番外,是下一代拜师大典的事情。从拜师大典开始的故事,当然要回到拜师大典,也看看言星改了门规后,东澜仙宗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及给小师叔一个名分(这里正文收尾真插不进去)[狗头] 那就到时候再见啦! 下一本《竹马被穿后成了我的贴身男鬼》,会存稿后开,求收藏。 是修仙学院文,大多的剧情风格与这本里谢言星她们嬉笑怒骂的日常相处类似。 白切黑青梅拿捏傲娇毒舌竹马,退婚流女配+被穿书“原身”大战龙傲天。 文案: 【白切黑青梅x冷淡傲娇真男鬼/退婚流女配+被穿书原身vs穿书龙傲天】 沈雁回,仙都第一贵女,生来顺遂,就连自幼订婚的竹马,也是仙都最强的少年郎。 她那竹马贺兰潜,人前孤高冷僻。唯有沈雁回知道,这人分明嘴毒得能气死人。 可一夜之间 ,贺兰潜性情大变,沈雁回决定退婚。 退婚前夜,她却梦见自己是一本退婚流爽文里的傻白甜女配。她的竹马早已被夺舍,而她只要退婚,就会直接降智,沦为冒牌货的垫脚石,最终家破人亡。 沈雁回:? 沈雁回:傻白甜是吧,彳亍。 于是,退婚当场,冒牌货成竹在胸。 沈雁回却亲昵地挽住冒牌货。 “潜哥哥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退婚呢?”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升腾起森然寒意。 真正的贺兰潜冷着脸,出口是熟悉的刻薄。 “潜、哥、哥……叫得挺开心啊。” 沈雁回呼吸一滞,眼眶泛红,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奔向他,却在冰冷神魂前扑了个空。 “……啧。麻烦精。” 在她险些跌倒的瞬间,少年鬼魂烦躁地偏过头,念力却第一时间将她稳稳托住。 沈雁回埋在他肩头,看不见贺兰潜面容,于是便也没有看见—— 在她背后,贺兰潜先前竭力收敛下的阴鸷再无顾忌。 神魂化刃,他面无表情地刺向自己躯壳命门。 【小剧场】 “龙傲天”顶着贺兰潜的脸大杀四方,试图展现王霸之气。 沈雁回还没说话,飘在她身后的真贺兰潜先轻呵一声。 他敛起眼皮:“怎么?重活一世,对着这种货色也能看入迷?” 沈雁回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质问,直到贺兰潜浑身戾气要控制不住。 她才歪了歪头,无辜道:“可能是……因为容貌太过好看了吧。” 毕竟那可是你的脸。 浑身尖刺的冷酷男鬼瞬间哑火。 贺兰潜状若不在意地冷嗤一声,却耳根泛红,飘到她身边坐下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肤浅。” 【阅读指南】 1.1v1,请支持青梅竹马,请支持修仙界土著小情侣 2.学宫修仙,全是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