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师尊爆改恋爱脑》 第1章 《疯批师尊爆改恋爱脑》作者:墨弦青【完结】 简介: [疯批白切黑师尊攻x纨绔小怂包徒弟受] 许景昭修为低名声差,仗着有春隐门这个大靠山,安安稳稳活到十七岁。 结果一朝被退婚,他天塌了。 为了苟住小命,他只好托关系拜进仙执殿,追回未婚夫。 宴微尘薄凉冷血,执掌仙执殿多年手上染血无数,众人都猜许景昭活不过几日。 初到仙执殿,许景昭便栽了跟头 师兄们冷落排挤,未婚夫冷眼旁观,那位师尊更是警告他莫生事端,他只好收敛自己心思,默默攻略。 给裴玄墨送的糕点,也给宴微尘一份, 给裴玄墨做的新衣,也给宴微尘一件, 裴玄墨外出历练,他就对宴微尘百般讨好,万分细致。 宴微尘不为所动,其子心术不正,顽劣不堪。 直到某日,宴微尘发病,许景昭意外闯入,宴微尘差点将人当成解药。 那张羞涩的芙蓉面,怯生生的含情眸,低声哀求,“师尊……” 成了宴微尘午夜梦回的荒诞梦境。 许景昭近日很苦恼,他都把师尊哄好了,为何一提赐婚宴微尘就冷脸。 眼看时间快到了,他有点慌,只好花大价钱买了药,却不小心下给了……师尊? 看着眼眸赤红的男人,还有那吓人的尺寸,他颤抖着想逃,却被人拦腰丢上了榻。 裴玄墨后知后觉,发现许景昭并非那般不堪,加上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亲手写了婚书,找师尊为二人赐婚。 路过仙执殿未合拢的窗台,裴玄墨撞见自己最尊敬的师尊,将自己未婚夫锢在身下索吻,半露的雪白肩颈下到处都是艳红淤痕。 他要疯了! [非甜宠非甜宠!!前期受弱中期拿到修为立马反击,咔咔乱杀不原谅。感情线是甜的,剧情线酸甜口!望阅读愉快 o(n_n)o]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打脸 古代幻想 师徒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许景昭互动宴微尘 一句话简介:认错人后被疯批师尊教训了 立意:宝剑锋从磨砺出 第1章 退婚 阴雨连绵,石门笼在烟雨里,连春隐门的牌匾也变得朦胧。 一声鹤唳划破雨幕,穿过大阵进入门内,它将灵信丢在燕归堂的牌匾下,嚣张离去。 春隐门后山雨朦浓绿。 身穿云纹锦袍的少年蹲在遮挡雨丝的石壁下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鹅黄色锦衫下摆垂在地面石块上,乌黑的长发绑起束在身后,单看背影就觉得矜贵。 “许景昭,你个小杂碎竟敢绑我,快把我放下来,等我回去告诉我爹,你就完了。” 说话那人被吊在树枝上,雨水打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冰冷水珠顺着脸颊落到脖颈,冻的他打了个哆嗦。 蹲着的少年被吵到,啪的一声将话本子合上,抬眸,“你很吵。” 随着他的动作,雨幕里的脸清晰起来,少年这张脸生的良善,圆圆的小鹿眼里是通透的琥珀眸,鼻梁高挺微翘,唇瓣丰润,是一张上好的芙蓉面。 看着人畜无害,但是一开口说话却暴露了性子。 周川荡在雨幕里,见许景昭不理,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许景昭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子。 周川开始还骂的起劲,什么小杂种,脏乞丐,贱东西这些话不换样的往外蹦,见许景昭充耳不闻,他吊的难受,想要求饶却拉不下面子。 他爹可是春隐门的长老,许景昭一个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野种,好心被门主收养,还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这时,雨幕里出来一个人,打着伞佝偻着身子,远远就对着许景昭开口,“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啊?” 许景昭立马收了手里的话本,站起身乖巧道:“福伯。” 福伯眼神不好,走近了才瞧见后面树枝上挂着人,他心里一惊,“哎呦,你怎么把二长老家的公子给挂这里了。” 福伯赶紧上前将人解下来,他老眼昏花,修为也不高,解了一会绳子才将那二长老的公子放下来。 周川脸被气的通红,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许景昭算账,他比许景昭修为高,要不是着了许景昭的道,他才不会被吊起来。 “姓许的小杂种……”他刚骂了一句,就被扼住了喉咙。 许景昭站在福伯身后,似笑非笑地拿着手里的留影石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周川脏话憋在喉咙里,许景昭录下了?他以前也欺负许景昭,怎么这次偏偏被录下了。 福伯疑惑开口,“这是怎么了?” 周川吃了闷亏,脸色难看,“福伯,我跟许景昭闹着玩呢,我还有事,先去找我爹了。” 福伯佝偻着身子,看着周川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过头来看许景昭,重重叹了口气,“小少爷,门主跟夫人找你呢。” 许景昭又恢复了那乖巧模样,“福伯,他们找我什么事啊?” 福伯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许景昭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回想了一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跟着福伯往台阶上走,跨上台阶时,把手里石块丟到草丛里,一块破石头,也就周川那蠢货信。 雨势小了些,雨水晶莹挂在燕归堂的牌匾上,要落不落。 檐下福伯收了伞,许景昭对着福伯笑了笑,拍了拍衣裳,然后推开殿门抬脚跨了进去。 里面气氛有些凝重,许景昭步子一停还是走了进来,春隐门门主裴乘渊看见许景昭脸色稍缓,“昭儿,来了。” 许景昭点了点头,慢慢走上前乖顺道:“伯父,伯母,出什么事了?” 钟岚衣正揉着眉心,见许景昭进来,欲言又止,“昭儿,好孩子,先过来。” 许景昭走上前去,桌面摊开一张灵信,退婚书三个字墨迹渗透纸背,白纸黑字让人看的十分清楚,只需一眼,便知晓要退婚的人有多大怨气。 他顿在原地,脸色白了白。 钟岚衣看着许景昭脸色变了,有些心疼,赶紧将人拉过来,“昭儿,你放心,墨儿日后的道侣必定是你,其他的我们一概不认。” 许景昭张了张嘴,视线落到钟岚衣拉着他的手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脑子有些懵。 退婚?裴玄墨要跟他退婚? 其实说起来他跟裴玄墨九年不见根本谈不上情意,要是能趁机退婚说起来也不错,他张了张嘴,这话却怎么也出不出口。 五岁那年村子着火,是春隐门主夫妇救了他,把他带回了春隐门治好了一身的伤,知道他是天生废灵根也没嫌弃他。 那时跟他同龄的春隐门少主门裴玄墨生了重病,有人推算命格,说裴玄墨是早夭之相,而许星昭是玲珑心凤涅命,他跟春隐门少主命里互补,两人相合能够逢凶化吉。 其实这桩婚事并不匹配,裴玄墨是春隐门少主,小小年纪就展露锋芒,被仙执殿选中成了选徒,而许景昭身份低修为差,这么多年还在筑基期打转。 这些年春隐门夫妇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许景昭,丹药灵草灵石他应有尽有,可奈何他灵根太废实在是带不起来。 春隐门对他有大恩,退婚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进了喉咙。 钟岚衣叹了口气,“昭儿,你在春隐门长大,我早就待你如亲子,你跟墨儿都是我手心里的一块肉,我想让你跟墨儿成婚,并非是因为你俩的命格相配,中州鱼龙混杂,若你跟墨儿成婚,多了一层身份,就没人敢欺负你去。” 许景昭有点沉默,裴玄墨小时候确实粘他来着,可那时的话怎能当真?九年未见,不知道裴玄墨性格脾气变成了什么样。 裴乘渊揉了揉眉心,“那逆子不听话,我这就跟仙执殿通信,把昭儿也送过去。” 许景昭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没了血色。 “伯……伯父,这怎么能行?” 莫说那仙执殿远离中州,常年积雪,以他的修为根本扛不住,就单论仙执殿上的修士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天赋卓然之辈,就连普通殿侍都在分神以上的修为,他这不是山鸡飞进了凤凰窝? 更有传言说,那仙执殿主青面獠牙,好食人血,冷酷无情,自己这修为去了,怕是活不下来。 一时间许景昭越想越心冷,他这条小命虽说不矜贵,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钟岚衣拧眉,有些不舍,“昭儿能适应吗?” 裴乘渊安慰她道:“仙执殿主之前给了我们一块信物,当年墨儿去时他没有收回,正好给昭儿用。” “昭儿,莫要担心,那仙执殿主欠春隐门一个恩情,再加上那小子也在仙执殿,不会为难你的。” 许景昭额头上冒出汗珠,不,他不想去,仙执殿主是对春隐门有人情,可他是春隐门的养子,这算数吗? 那殿主看重修为,最厌恶投机取巧之人,自己这……会死吧。 第2章 他心里慌乱,在春隐门他还能混个活路,若是去了仙执殿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想要再挣扎一下。 “不……” 嘴角刚吐出一个音节,视线下移,却见桌面上不知何时燃了一段通信香,烟雾如规尺向上笔直飘起,又忽的在高空上凝聚成一道漩涡。 裴乘渊正用灵力一笔一划写下,“信物为证,请允裴家养子许景昭入仙执殿为徒。” 许景昭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赶紧扑上前阻止,“伯父,且慢。” 裴乘渊停下手,侧头看向许景昭,向来严肃的脸上带了些许温和,“昭儿别怕,万事有我给跟你伯母做主,那臭小子写的退婚书不算数。” 许景昭早就看过那退婚书,八字皆在还按了手印,想来应该也算数。 但现在不是纠结算不算数的问题,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当前之急就是打消裴伯伯的想法。 “裴伯伯,那仙执殿可是别家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我去不合适吧?” 裴乘渊温声安慰他,“这你不用担心,有那信物在,仙执殿主不好拒绝。” 等等,不好拒绝不代表心甘情愿欢迎他去啊,这更糟糕了好吗? 许景昭额角渗出汗水,“可……可我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啊,裴玄墨他讨厌我,万一……万一我在仙执殿惹了祸连累了他怎么办?” 闻言,裴乘渊有些犹豫。 许景昭一看有戏,立马声情并茂道:“再说了那仙执殿苦寒,非元婴以上不入,我这修为去了也是受苦,况且我还想陪着伯父伯母,哪也不想去。” 他说的可怜,钟岚衣一听心就软了,叹了口气,“是啊,那仙执殿苦寒恶劣,昭儿哪能受得了这个苦。” 裴乘渊眉毛拧起,刚刚他并未想到这个问题,现在才发觉不妥。 许景昭才是筑基,那仙执殿上常年积雪都是飓风,光是殿外的寒气就能把筑基修为的许景昭冻死。 “可那婚约的事……” 钟岚衣摆了摆手,“那臭小子还能不回来?这婚事可由不得他。” 裴乘渊觉得言之有理,他转头想要掐灭那通信香,却忘了手上还残余着灵力,最后一道笔画阴差阳错补上,通信香上猩红火光一闪,烟雾向上盘旋。 裴乘渊立马伸手斩断那香,却被护香阵挡在通信香之外,烟雾由笔直变幻盘旋向上,凝结成漩涡。 三人都被这变故惊到。 许景昭脸色煞白,通信香成阵通信,这句话已经传递到了仙执殿。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烟雾漩涡,暗中祈祷那仙执殿主看不上他,驳回这无理的要求。 烟雾旋转,许景昭似乎嗅到了那来自九凝岛之上的霜寒气,他指甲陷进肉里,心悬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 忽的,通信香断裂,烟雾停息,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景昭心里一松,没有话传下来,通信香也断了,是不是就代表仙执殿主没答应?还好还好…… 可还不待他彻底松口气,就见原本立着香烟的案桌上,缓缓凝结出了一个‘允’字,那字迹笔锋凌厉,印刻在桌面,足见此人修为之高深,好似窥见那人的怒气。 许景昭惨白着脸,视线落到那笔锋上,这笔画像是刻在他身上,皮肉隐隐作痛。 许景昭白着脸望向春隐门夫妇,脸上带着祈求,钟岚衣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仙执殿主已允,这仙执殿他是非去不可了。 作者有话说: ---------------------- 开文撒花 第2章 入殿 从中州到九凝岛仙执殿最快也要十日。 许景昭拖了几日,还是改变不了要去仙执殿的结局。 鹤唳声划破虚空,烟雾散尽露出岛屿虚影。 仙鹤俯冲向下,落地刹那,抖着翅膀将背后的一个鹅黄人影甩了下来,然后展翅重回天际,仿佛多停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鹅黄人影动了动,从雪堆里坐起身子,苍白雪色里露出来一张潋滟的脸来,他面容生的乖巧良善,本就白皙的脸现下冷的没有血色,十分可怜。 “好冷,为什么仙执殿要在这么冷的地方?” 许景昭从雪堆里爬起来,脸被冻的发白,地上有雪堆着,他穿的又厚,摔下来也不怎么疼。 他搓了搓手捂住自己耳垂,那双偏圆的眼睛微敛,脸上神色恹恹,他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 视线里出现了黑袍一角,许景昭仰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墨衣男子站在前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见他身上修为高深,许景昭心里一跳,暗道:莫不是哪位师兄? 他起身想拜,奈何双腿没了知觉,“大人……?” 那人面色更冷,说出来的话没有丝毫温度,“上弦月初七,殿主休宁,仙执殿殿侍癸九,接尔入殿。”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闻言许景昭呆了呆,紧接着就松了口气,太好了,今日不用见那什么殿主。 见癸九走远,他反应过来慌张起身,他脚麻没有知觉,又没胆子让殿侍等他,只好一瘸一拐往前跟,尽管他走的不慢但还是跟丢了人。 许景昭停下来,看着白茫茫一片,拢紧了大氅襟口,心里越发慌张,他不会冻死在这里吧? “你停下做什么?”癸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面容辨不清情绪。 许景昭小声道:“我腿冻的没有知觉了,所以走的慢。” 癸九顿了下,并未说什么话,转身离去,只是速度慢了些,保持一个许景昭能够跟上来的距离。 许景昭松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雪色漫漫,就在许景昭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时,癸九终于停下了。 许景昭扶着自己的腿,仰头向上看,面前是一个门,门上写着三个字,兰规院。 癸九面无表情开口,“兰规院,弟子居所,能住哪里看你本事了。” 许景昭看着眼前高耸的大门心里发怵,想要再问,回头癸九就已经不见了。 算了,修为高的惹不起。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院内尽是雪色,两旁种了些玉兰树,里面空间很大,往里去是台阶,住处在台阶之上,他望着那被雪覆盖的台阶,伸手拢紧大氅,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只漏出来一个圆圆的脑袋。 他扶着膝盖闷头向上走,前面有厉风袭来,许景昭心里惊慌,他腿一软往下蹲,那剑风擦着他的脸侧,差点将他的发带斩断。 “什么人?” 许景昭蹲在地上,闻言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两个人, 站的笔直那人穿着一身墨蓝,身姿挺拔,手上拿着一柄宽剑,眉眼间疏离中带着审视。 靠在树上那人穿着一身墨绿,腰带玉坠,手里拿了柄美人扇慢悠悠的晃,眉眼低压,眼尾上挑,瞧着很是邪气。 看修为,看穿着,两人的身份气质跟刚刚的殿侍截然不同,想来便是那仙执殿主的徒弟。 刚刚那剑风就是身着墨蓝衣衫的公子挥出的,他眼眸低垂,持剑在身侧,“你是来拜师的?” 此人知道他?许景昭眼睛一亮,站起身,“是,二位是……” 一旁身着墨绿衣衫的公子拿扇子晃了晃,眼睛弯了弯,“我是仙执殿二弟子薛宿宁,这位是大师兄萧越舟,你叫什么名字?” “许景昭,景色的景,昭昭如愿的昭” 许景昭的眼睛又圆又大,面颊被冻的泛起了红,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个圆脑袋加毛绒领口的大氅。 瞧着很乖巧,很可怜,也很想……让人欺负。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真是个好名字。” 萧越舟收了剑,上前一步,语气冷淡,“师尊今日休宁,弟子居所自己去挑,挂了牌子是住了人的,剩下的几位师弟去历练了,莫要闯入他们院子。” 薛宿宁弯腰,几乎凑到许景昭身前,他拿扇子挡住了半张脸,露出来那双上扬的狐狸眼,“小师弟,要不要我带你去啊?” 萧越舟皱起眉毛,“师尊安排的事情你做完了?” 薛宿宁叹了口气,“哎呀,看来不能陪师弟选弟子居所了,真可惜。” 许景昭赶紧摆手,“薛……薛前辈再见,萧前辈再见。” 他没拜师,还不知道殿主收不收他,叫师兄太冒昧。 鹅黄团子背影消失,薛宿宁微微眯起眼睛,嘴上在笑,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萧越舟拧眉,“他日后也会是师尊的徒弟,你别做的太过分。” 薛宿宁嘴角勾起,盯着那人背影消失,挑眉开口,“怎么会?我刚刚的态度不好吗?” 他轻佻地转了转扇子,“再说了,师尊收不收他还不一定呢,他连金丹都没结,你觉得师尊能看的上他?” 萧越舟没有评价,转身向着自己住所走去,末了留了一句。 “他是春隐门的人,手里还有信物,师尊碍于情面,不会赶他走。” 第3章 薛宿宁表情微变,眼眸有些冷,看着许景昭离开的方向,带着几分狠厉。 许景昭很快就明白癸九为何那样说了,因为他看见的几个小院已经住了人,而没住人的院子有护院阵法,按他的修为根本破除不开。 许景昭一时有些挫败,蹲在地上画圈,他现在又冷又饿,真想回家。 “怎么?找不到院子?” 许景昭抬头,就见薛宿宁靠着树干正瞧着他。 他有些尴尬,站起身背过手去,“薛……薛前辈,你怎么过来了。” 薛宿宁站直了身子,“过来看看。”他的视线在周围打量一圈,“我猜你寻不到院子?” 许景昭底气不足,“……是。” 薛宿宁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我知道有一处院子,我可以带你去。” 许景昭眼睛一亮,“谢谢薛前辈。” “走吧。” 许景昭抱着自己的东西,还不忘对薛宿宁笑了笑。 薛宿宁转身,抬脚向着一处走去,他带着许景昭走了许久,最后到了一处很偏僻的院子。 “这个。” 许景昭看着眼前的院子,偏僻安静,结界确实很微弱,但就是太过破烂,跟之前的院子没法比,看那破烂模样室内室外根本没区别,应该都是一样的冷。 他抱着自己的东西,一时怔愣住。 薛宿宁观察着许景昭的表情,“仙执殿就这一处结界弱的房子,若你嫌破的话……” 许景昭闻言赶紧摆手,“不破,只是一时有些震惊。” 初来乍到,还是不添麻烦的好。 薛宿宁双手环臂,“师弟满意就好。” 许景昭心思放到前面小院里,自然没看见薛宿宁眼底的嘲讽。 薛宿宁翻了个白眼,转眼离开了院子,这个蠢货,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想当师尊的徒弟,呵。 许景昭废了好大功夫才进去小院,他先拿了板子将窗户封好,走进屋子,又拿拂尘扫了一遍,最后将自己团进被子里。 好冷,还有点饿。 许景昭叹了口气,拿出几张暖身符贴在身上,又吃了颗辟谷丹。 这才觉得好像活了过来。 比想象中顺利,起码能住进来,裴玄墨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虽然伯父伯母说的很坚定,但是许景昭还是觉得没戏,他能不能留下来还另说。 看今日这情况,他都能窥见日后自己在仙执殿有多难。 他折腾太久,又乏又累,许景昭将自己蜷缩一团,抱着被子睡着了。 他睡的很不安稳,一会梦见自己被赶出春隐门,一会梦到自己被妖兽追,最后自己慌不择路掉下悬崖。 许景昭惊醒,看着黑黝黝的屋子,才发觉自己身上的暖身符已经灭了,他从灵囊里又拿出来两张贴在身上,才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层暖意。 他盖了三层被子,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紧紧蜷缩在被子里,他现在就恨不得压着裴玄墨按下手印,自己拿了婚书赶紧回家,也好比在这里活受罪。 一想到裴玄墨他就觉得头痛,脑袋放空盯着房梁上的红色灯笼瞧。 也不知道仙执殿主什么样?等上弦月过去自己能留在仙执殿吗?没带婚书回春隐门会不会被赶出来? 诸多问题压在许景昭身上,他第一次觉得竟然这么累,视线恍惚间他看到房梁灯笼被风吹的忽闪一下。 许景昭思绪啪的一声断了,有风? 他视线转了一圈,因为他怕冷,所以窗户跟门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还拿木板子挡上了,应该没风,至于灯笼?这屋子里哪来的灯笼? 许景昭血液冻结,浑身发凉,他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瞧着那灯笼越来愈近。 黑暗里好像有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此,许景昭浑身发冷,心口砰砰直跳。 进仙执殿第一天他就要死了吗。 仙执殿为何会有这种鬼东西? 那灯笼越来越近,许景昭猜出来了,那是一个妖兽的眼睛,他指尖攥紧摸索到灵囊,不知道掏出来什么东西,直接往外一丢。 “滚开!” 屋子里哐当一声,好像又没了动静。 许景昭壮着胆子睁开眼,窗户大开,屋子里已经没了那妖物。 许景昭赶紧跑下床将灵囊拿回来,又关上窗户贴了不少符咒,最后跑到床上将自己裹起来,这次他不敢睡觉了。 他睁眼到天明,直到窗外传来鹤唳声他才觉得自己活了回来。 他起床快速收拾好自己,想了想从灵囊了掏出来几张符咒贴在窗子上,他有些肉疼,这都是这些年自己攒的,刚来仙执殿就用了一半。 许景昭往自己身上贴了两张暖身符,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推开门。 嘶,冷,但还是要出门。 灵鹤盘旋在小院外,鸟瞳冷冷的瞧着许景昭的动作。 “殿主召见,速去。” 说完翅膀扑闪飞上天际。 许景昭呆了下,往前跑了两步大声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仙执殿在哪啊?”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拜师 “仙执殿,正北。” 不知道走了多久,许景昭终于看到传说中的仙执殿一角,大殿气势恢宏,飞檐高悬,斗拱层叠雕砌,殿顶琉璃瓦上泛着雪光,两侧檐下悬铃,风吹无声。 不像是中州的建筑,倒像是话本子上的人间风景。 两旁有殿侍轮值,许景昭拍了拍衣袍下摆的雪渍,忐忑抬脚跨上台阶,这么冷的天他手心却冒出了汗,他现在心里实在没底,慌张的要命。 仙执殿主总共收了五个选徒,大徒弟萧越舟是洛屿城萧家少城主,二弟子薛宿宁是凤鸣司薛家的小少爷,三徒弟裴玄墨是春隐门少门主,四徒弟封辞是云斗四门继承人,唯有五弟子庄少白是捡回来的弟子,但他天生水灵根,天赋逆天也不是自己比得上的。 再看看自己,春隐门养子,要修为没修为要天赋没天赋,来仙执殿的目的还不纯,自己这样,会被仙执殿主杀了吧。 许景昭顿住了脚,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仙执殿门外,既然来了,这下硬着头皮也要进,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殿内无声,黑色垂幔悬挂在两侧,随着许景昭推门的动作,布幔被风吹起,带着厚重的威压,里面高台之上朦朦胧胧的坐着一个人影。 许景昭双腿打颤,不知道这殿主是有意还是无意,殿内的威压压的他走不动路,他手心浸出汗水,心脏慌张的似乎要跳出来, 越往前越是难行,他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风声停止,垂幔归位。 许景昭看着自己的指尖,压制住自己的心跳跟颤音,恭敬道:“弟子许景昭,见过殿主。” 他跪的端正,奈何自己身上的鹅黄狐绒大氅太过宽松,垂在地面,将整个人盖住,圆鼓鼓的像刚出炉的包子,让人只瞧见了脑袋上发旋。 宴微尘执笔的手停下,眼眸沉沉的盯着下面的人影,眸色沉沉,“许景昭?” “是。”许景昭手有些麻,但不敢乱动。 殿内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景昭的手腕有些发抖,地板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的石头,又硬又冷,寒意直往自己身体里钻。 太冷了,许景昭没忍住稍微动了下。 刚有动作就看到前面多了黑色勾金的袍子一角,那袍子上阵纹流转,许景昭看一眼脑袋就要发晕,这般近的距离,威压直接压在他身上,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身子晃了晃,身前人也没想到许景昭竟然如此弱,收了一半威压,声音更加幽冷。 “信物。” 许景昭急忙打开灵囊,拿出白玉令牌,高举过头顶。 令牌被人拿走,没有触碰许景昭半分。 许景昭收回了手,趁机轻轻挪了下膝盖。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做的隐蔽,殊不知这些都逃不过宴微尘的眼睛。 宴微尘就站在许景昭跟前,居高临下盯着许景昭的动作,那双冰雪琉璃眸深邃幽暗,带着嗜血的冷意。 视线下移,他的目光落到令牌上,仙执殿三个字笔锋凌厉,捏在手里也不觉得温润,就如同宴微尘此刻的心情。 他不是一个良善的人物,归于旧日的恩情让他分出稀薄的耐心站在这里,但许景昭的修为还是低的出乎他的意料。 “春隐门让你来仙执殿当选徒。” 许景昭小心翼翼,“是。” 宴微尘眸色更冷,在他看来春隐门夫妇并不是喜欢携恩图报的人,但如今却塞了一个许景昭过来,显然是另有所图,根据仙执殿调查的消息,此人身上跟自己三弟子还有婚约,呵…… 修为低微,投机取巧,懒散顽劣,每一条都踩在宴微尘的雷区。 他挥手令牌上写下许景昭的名字,将牌子丢给他。 “允了。” 许景昭手忙脚乱收了牌子,正要道谢就听到宴微尘开口,“仙执殿不收废物,半年时间结不了金丹,你就自行下山。” 第4章 “另外,如果让我发现你胆敢纠缠其他弟子,扰乱他人修为,就把你剁碎了当花泥。” 宴微尘这句话说的没有起伏,但却带着一股子杀意。 刹那间凉气从头冷到脚,寒意窜进了骨子里,许景昭打了个哆嗦。 金丹期,不能纠缠其余弟子,这两条哪条许景昭都做不到,他现在都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之后会过的多悲惨。 “弟子知……知道了,师……师尊。” 既然给了弟子牌,那许景昭这么称呼也没有毛病,但不妨碍宴微尘心情不悦,“出去。” “是。” 许景昭如蒙大赦,捏紧了自己手里的令牌,但他跪的太久,膝盖上血液不通,加上自己没修为稳住自己身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一边倒。 !!!! 完了完了,他马上就要被赶出仙执殿了。 担忧的事并未发生,宴微尘修为如此之高,怎么会让许景昭近身,他指尖微动,灵力落到许景昭身上,没让他摔的太狼狈。 “多谢师尊。” 说完,许景昭既尴尬又慌张,头也不抬跑出了大殿。 至始至终他都没敢看宴微尘的脸,光是那威压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哪里敢抬头。 他扶着仙殿前的柱子,缓了口气。 殿内,宴微尘神识触及外面动静,眸子更冷了几分。 许景昭回到自己小院时,才觉得自己稍微活了过来,那也只是相比于在宴微尘身边, 半年金丹,把他杀了他都做不到,许景昭拢了拢自己身上衣裳,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看着坠在半空中的牌子,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视线落到令牌外,前面多了抹墨绿色身影。 许景昭放下手中令牌,“薛师兄。”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到令牌上,手里的扇子晃了晃,“师尊答应收你为徒了?” 许景昭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是,但是……” 薛宿宁打断他的话,皮笑肉不笑,上挑的狐狸眼笑起来尽是冷意,“啊,那师弟可要好好修炼,莫要辜负师尊的厚望啊。” 许景昭听着有些奇怪,但说不上哪奇怪,薛宿宁面色如常,“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师弟了。” “等等,薛师兄。” 许景昭上前两步,抿了抿唇,“薛师兄,你知不知道,我那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妖兽?” 想到昨日的那只眼睛,许景昭还是有些后怕。 薛宿宁不在意道:“哦?是吗?仙执殿原本就是建在一座野岛上,可能确实有些不听话的妖兽跑了出来,只不过概率极低,难不成师弟竟有这么好的运气,第一天便遇见了?” 许景昭脸上笑容凝涩,“好运气?” 薛宿宁笑笑,“自然,以往只有下了岛才有机会杀妖兽,师弟在院子就能碰到妖兽,可不是好运气,师弟不知道吧,妖兽身上多是宝物,还可以拿去换灵石呢。“ ”是……是吗?“ 许景昭笑的勉强,他跟这些师兄们的修为境地可不一样,遇见了只有死的份,看来是自己错怪薛师兄了。 他有些愧疚,”薛师兄,你忙吧。“ 薛宿宁挑了挑眉,“好,不过若是你遇到了麻烦还可以来找我。” 只不过是帮忙还是添乱就要另说了。 许景昭乖巧笑笑,“好。” 薛宿宁晃扇子的手一顿,盯着许景昭乖巧的脸看了会,啪嗒一声收了扇子,转身离去。 只知道笑的蠢货,他心想。 知晓昨晚进屋子的妖兽是个例外,许景昭心情好歹放松了些,他晃着手里的令牌边走边思索。 师尊看出来他的目的不让他纠缠裴玄墨,但这是伯父伯母给自己的任务,那自己做的隐晦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相比于这个,半年金丹的要求更让许景昭头疼,他身体里是个废灵根,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所以这半年时间,自己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争取在被师尊赶出去之前拿下裴玄墨。 许景昭叹了口气,将令牌收了起来,他向着自己的小院去,却迎头撞见了两个人影,看见对面那人时,许景昭一时怔愣住。 他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裴玄墨。 记忆中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小男孩身姿变得挺拔,气宇轩昂,面容褪去婴儿肥更加锋利,星眉剑目,比幼年模样变了不少。 尽管如此,许景昭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笑话,裴玄墨没进仙执殿前两人还一起玩泥巴呢。 许景昭眼睛一亮,刚要张嘴,有人却比他先开口一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仙执殿啊?” 这道声音很温柔,许景昭顺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裴玄墨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长的不高,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白衣,瞧着温和无害像朵小白花。 但许景昭心知,能成为宴微尘弟子的人手里绝对有两把刷子,除了他自己。 听庄少白这么一说,裴玄墨也看了过来,目光在触及许景昭的瞬间,眉心蹙起,眼里的温和刹那间消失不见,冷如寒冰。 许景昭在触及那视线,心里咯噔了一下,嘴里要说的话压下去,换了话头,“我是许景昭,是新来的……选徒。” 庄少白眼睛一亮,凑到许景昭面前,“你也是师尊的徒弟?好神奇啊,先前师尊还说只收我最后一个,没想到还收了个徒弟。” 他歪着脑袋,“那我就不是最小的弟子了,那你天赋一定很好吧,都让师尊破了戒……” 话说着,他感觉到许景昭身上那筑基的修为,眼睛瞪大,捂住了嘴巴,“哎呀,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修为竟然这么差。” 庄少白一脸歉意的看着许景昭,眼尾垂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许景昭最厌烦别人说自己修为差,修为差就算了,这人还明目张胆说出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开口挑明就很冒昧了好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景昭压着自己的性子,也不好对着庄少白那张小白花样的脸发火。 “没关系。” “自然是没关系,庄师弟说的不是事实吗?” 裴玄墨走上前来,目光盯着许景昭,眼神不善。 许景昭心口一窒,有些发堵,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可他自认为幼年时跟裴玄墨还有几分玩伴情谊,但没想到他一开口这么扎心。 庄少白扯了扯裴玄墨的衣袖,眨了眨眼睛,“裴师兄,本来就是我不对嘛。” 他又转过头来,对着许景昭道:“许师弟,你别生气,裴师兄就是这样的脾气,他不是针对你。” 他伸出一只手来,弯了弯嘴角,“许师弟,我叫庄少白,是师尊第五个徒弟,以后你可要称呼我为一句庄师兄啦,这是裴玄墨,师尊的三弟子,你以后也要叫一声裴师兄。” 许景昭的手还没伸出去,庄少白就被裴玄墨扯了回去,“少白,你就是心思太单纯,再说了,师尊只收天姿卓越之徒,还不一定再收弟子呢。” 他没看许景昭,视线都放在庄少白身上,“我们先去见师尊吧。” 庄少白有些歉意的看着许景昭,然后就被裴玄墨带走。 前面遥遥有声音传过来, “裴师兄,你今天表情好奇怪,你认识许师弟吗?” “不认识。” “那要送许师弟什么礼物啊?你上次送我……” “少白,人心难测,送你的东西要自己留着。” “哎呀,知道了……” 声音渐行渐远,许景昭低头才看到自己刚刚令牌攥得太紧,手心被硌出来一条血印。 他松了手,把令牌挂在身上,通透的琥珀眸子看着两人的背影。 他刚刚说错了,半年金丹跟攻略裴玄墨简直是一样的难。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生病 原本成为仙执殿弟子的喜悦荡然无存,许景昭感觉压在心头上的大山一座又一座。 他站在院子里,走上前坐在院中枯树下,拿出来春隐门的牌子想要给伯父伯母传信,却见牌子上灵光闪过,没了下文。 哦,他忘记了,仙执殿往外是传不了消息的。 许景昭只好收了牌子,托着下巴蹲坐在石凳上。 现在这情况,修炼是肯定不能落下的,自己本身修为就低,若是再懒散,怕是第二天就能成花肥。 再者,自己要润物细无声的攻略裴玄墨,看今日裴玄墨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许景昭有些气馁,裴玄墨又不喜欢他,要不算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许景昭眼睛一亮又迅速归于黯淡,且不说他失去春隐门庇护该怎么活,就单论春隐门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也不能忘恩负义。 相比于失去庇护成为不知哪个老妖怪的鼎炉,还是当春隐门未来的门主道侣更好接受一点。 许景昭重重叹了口气,觉得人生无望。 第5章 唉,要是修为高点就好了,偏偏自己是个废灵根。 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 许景昭转头,就见癸九一身墨色衣袍站在雪色之间,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许景昭对癸九这个殿侍印象还不错,可能因为自己也只认识这一个殿侍。 “癸九?” 癸九抬眸看了眼院子,并不进去,只是站在院门口,“仙执殿选徒应有的东西。” 许景昭走过去,伸手接过,是一个灵囊,里面有一堆精简的功法,许景昭才筑基,春隐门的功法不适合他,所以到现在都没系统学过什么,而仙执殿功法很全,他可以挑一本适合自己的修炼。 剩下的就是两瓶丹药,仙执殿的规训手册,仙执殿地图就没有什么。 许景昭摸了摸肚子,欲言又止,“癸九,仙执殿没有吃的吗?” 他跟那些早就辟谷的弟子不一样,他要吃东西,不想一直吃辟谷丹,那玩意又没有味道,难吃的很。 “没有。” “哦。”许景昭攥紧了灵囊,“那——” “仙执殿的法规手册上一应俱全,请自己看。”癸九说完,直接离开。 许景昭看了眼空荡的门,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他扯了扯厚重的衣裳,关上院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一点点,许景仔细检查了遍,确保屋子里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关窗关门脱了外袍上床,将自己裹到被子里,借着光亮看仙执殿规训。 “仙执殿不可饮酒寻欢,不可懒散懈怠……” “可争斗,退缩者受罚,可比试,输者受罚……” 许景昭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那岂不是谁强谁有理?” 自己情况更不妙了好吗? 许景昭郁闷的往后翻,一连翻了几页才看到仙执殿的介绍。 殿侍三千余人,修为都在分神期之上,只受殿主调遣,而选徒是各门派的下位殿主候选人,是之前仙执殿选徒大会的胜出者。 现仙执殿主宴微尘就六个徒弟,前四个都是正儿八经参加大会胜出的弟子,只有两个例外,庄少白是殿主捡回来的,许景昭是自己找上门的。 许景昭按住书页,觉得自己有些头痛。 下一页,许景昭总算看到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仙执殿东南角有药圃,可以用东西换药材。 自己或许可以去看看,他来的匆忙,灵鹤也不听话,他原本准备好的三个灵囊丢的只剩一个,而且他缺食物跟暖身符,就算没有吃食,换几颗辟谷丹也是好的。 看完手册,许景昭又把灵囊里的功法拿出来看,但左看右看,这些功法还是不太适合自己,刀枪棍戟他一窍不通,他正翻着,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刚抬头,就看到裴玄墨直接推了门进来,然后将门合拢,他身上换了件素色月白衣袍,同色腰封束腰,看起来跟白日里庄少白的那一身有点像。 许景昭都没反应过来,裴玄墨就已经站到他屋子里,冷冰冰的看着他。 “……?!” 许景昭知道自己应该掀开被子站起来,但他实在太冷了,纠结了一下,所以没动。 裴玄墨站在屋子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到将自己裹成一个团的许景昭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许景昭,许景昭的面貌跟他想象中有些出入,瘦弱的身子长开,容貌出彩,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尤其是那一双通透的小鹿眼,让人不忍心苛责。 但一想到许景昭此人的所作所为,还有两人之间的婚约,裴玄墨就从心底不舒服,尤其是看着许景昭没有下来的意思,他眸子里带了些许不悦。 此人果真像传言中那般懒散。 修为如此低廉,态度如此恶劣,跟庄师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许景昭坐起来,将被子包裹在身上,像个三角糖包。 裴玄墨瞧见许景昭的动作,眼底带着嫌弃,冷冷开口,“你来仙执殿做什么?回去,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那封退婚书我写的不够清楚吗?” 许景昭被他说的憋屈,小声回应,“是伯父伯母让我来的。” 裴玄墨打断他的话,“他们让你来你就来,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仙执殿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许景昭眉心蹙起,这话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拧眉,“我为什么不能来?” 裴玄墨语气幽冷,“你不清楚仙执殿是什么地方吗?不要觉得自己凭着一些手段进了仙执殿就能如何,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跟你结为道侣,你现在就去找师尊,说你要下岛。” 许景昭一把掀开被子,噔噔噔走到裴玄墨跟前,拿起令牌给他看。 “我上午才拿到令牌,下午就说要走,这般出尔反尔,师尊怕是要劈死我。” 裴玄墨看了眼许景昭手里的牌子,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他还是膈应两人曾经的身份。 “你最好别给春隐门惹麻烦,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就说自己不适应,跟师尊说离开。” 许景昭气的心里那口气上不来,废了好大劲才压下去。 他是来攻略裴玄墨的,他要带着婚书回去,他修为低要忍耐,再三安抚自己后,许景昭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仰起脑袋,打着商量,“或许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签了婚书,我立马走人,你看怎么样?” “我就知道。” 裴玄墨冷嗤一声,面色嘲讽,“看在以前的份上我不想闹的太难看,也不可能跟你签什么婚书,你死了这条心吧。” 许景昭脸上的表情一僵,差点维持不住,裴玄墨这么不近人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搞。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头,脸上表情如常,甚至有些可怜,“裴……裴师兄,你真的要赶我走吗?伯父伯母说,我要是拿不到婚书就把我赶出春隐门……” 裴玄墨眉心紧拧,目光落到许景昭那带着几分哀求的脸上,他比许景昭高,从上往下看许景昭的眼睛尤其大,眼神可怜乖巧,通透的像是一汪湖水,很容易让人心软。 裴玄墨恍惚一顿,眼底闪过一抹烦躁,“留在这里可以,但是你不要向外人提起我们的身份。” 他说完拂袖离去,走到门口,身子顿住,“还有,收起你的心思。” 门哐当一声关上,许景昭看着又裂开缝的门懵了下。 他什么心思?他不就是想要一张婚书? 许景昭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裴玄墨吃软不吃硬,看今日裴玄墨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日后的日子有多难走。 他得想个法子…比如,温水煮青蛙? 算了,不想了。 许景昭转身跳到床上去,捞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屋子好像更冷了。 他掀开被子一看,暖身符都已经失效,他打开自己的灵囊,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张暖身符,剩最后一张了,自己得去那药圃看看能不能换点东西。 前半夜无眠,后半夜未醒。 等许景昭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晕乎乎的,一点也不想动,喉咙很干,脑袋很痛,他挣扎了一会,抱着被子起身,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哦,原来生病了。 他在春隐门养的好,都已经忘记了生病的滋味,现下他灵囊里没有药,而仙执殿给的丹药都是修行升阶的,并不适用。 窗外风雪停了,地面雪水堆积浅了三层,没见如何化雪,却真真切切少了不少,怪哉。 许景昭做完心里建设,披了一件火红狐裘出了门,药圃在东南,距离他们住的院子并不远,他现在没了暖身符只觉冷风呼呼往身上刮,还好这件火狐裘暖和。 许景昭晃了晃脑袋,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药圃走,仙执殿处处积雪,倒是药圃这里温和如春。 眼前是一块块的药田,规规整整,显然是有人在打理,药田的尽头是几处房屋,看模样像是放置丹药的库房。 许景昭一脚踏出去触及阵法,他赶紧后退一步,没让阵法波及。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药铺里的人,一个身着素袍的白胡子老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面色不善,“你是谁?为何擅闯药圃?” 许景昭赶紧拿出令牌,“我是仙执殿主的徒弟,我想要买些丹药。” 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阵法自动消散,“你拿着令牌就能进来,还非要废这么大的劲。” 许景昭摸了摸鼻尖,跟着进来,吸了吸鼻子,闷声开口,“老人家,我生病了,可有什么药材?” 老人停下脚步,狐疑道:“生病?你什么修为?” “筑基。” “仙执殿现在筑基都能上来了?” 许景昭只好尴尬笑笑不说话。 那老头显然也知道有猫腻,他摆了摆手,“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药伯,想要药材丹药都可以,但是你得拿东西换。” “换?你要什么东西?” “妖兽皮毛骨架,什么都可可以。” 第6章 那些东西都在另一件灵囊里,还不巧的被他丢了。 “灵石不可以吗?” “呵,小子,在仙执殿灵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没有东西换,想要在这里拿走东西,难。” “不过还有一种法子。”药伯指了指药田,“跟那些药童一样,打理药田换东西,就看你肯不肯了。” 作者有话说: ---------------------- [撒花]见面啦~ 本文非甜宠文哦,万人嫌纯粹是那些师兄傲慢无礼,昭昭无妄之灾,(后期全都火葬场) 万人嫌剧情不会太久。 祝看文愉快,莫要气自己啦~[摸头] 第5章 排挤 话音落,许景昭脑袋懵了下,“我生着病也要干活?” 药伯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许景昭望着一眼看不见头的药田,从小到大他就没干过什么重活,现在生着病还要出力气才能换药吃,简直太荒谬。 他小声嘟囔,“仙执殿规矩如此不近人情吗?” 药伯冷笑一声,“你可以选择现在下岛啊,就你这样的公子哥,仙执殿哪是你来的地方。” 许景昭心口起伏不定,但还是压着性子问,“那我要做多少活才能拿到药?” 药伯摸了摸胡子,“唔,看我心情吧。” 许景昭气的脑子发昏,不,他原本就头疼,现在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是真的生病了,你先给我药,我下次来干活好不好?你看,这是我的弟子牌,我还能跑了不成。” 药伯还没接过来,两人身后就传来一道好奇的声音。 “咦?许师弟,真的是你。” 两人同时侧身。 庄少白跑过来,头上发带随风飘起,那一身锦袍白到发光,他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尤其是他跑过来时,几乎都扑到了许景昭鼻尖。 平时闻着清淡,但现在许景昭只觉呼吸艰难,于是他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 庄少白站在原地,看着许景昭的动作有些难过,“许师弟,你…讨厌我吗?” 许景昭放下掩着口鼻的手,刚要解释,就听裴玄墨开口,“少白,不要这样想。” 他走上前来,冰冷警告的看了许景昭一眼,“许师弟,不在自己院中修炼,跑到药圃做什么?” 裴玄墨对庄少白就是温声细语,转过来对自己就是嫌弃警告,变脸都没他这么变的。 他凭什么嫌弃自己?就凭自己修为低? 许景昭本就不舒服,现在不想给自己找气受,他转身再次跟药伯商量,“药伯……” “许师弟。”庄少白上前扯住许景昭的衣袖。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味道许景昭闻得难受,他心里烦躁,直接抽出自己的袖子。 “没有,我不讨厌你,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味道?” 庄少白眼底受伤,他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许师弟若是烦我,倒也不必说这些推辞。” 许景昭是真的没时间陪他胡闹,他脑袋一阵阵的痛,感觉自己下一秒就撑不住了。 裴玄墨看着神色受伤的庄少白,眼底闪过怒意,上前一步攥住许景昭的手腕,“道歉。” 庄少白脸色苍白,连忙上前劝道:“不关许师弟的事,是我不好。” 推搡间,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涌入鼻腔,呼吸被占据,脑袋刺痛不止,许景昭竟直接昏了过去。 昏暗的街道上飘零着丧纸,青石地板上啪嗒下着斜雨,风过小巷街道两旁的白幡扬起,孤寂荒诞。 许景昭闷头往前跑,身后似乎有东西在追,他心里慌张的要命但却怎么都跑不快,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在那东西要追上来的时候,许景昭猛然往前一扑,跌倒出梦境。 鹤鸣声入耳,幽幽玉兰香斥于鼻腔,许景昭恢复了意识。 “奇怪,怎么不受影响呢?” 是庄少白的声音。 许景昭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 庄少白见他醒来,面露喜色,“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许景昭抬头恍惚了下,锦布垂帘,雕花篆字,这不是自己的屋子,他的目光落到庄少白身上,“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是我的屋子啊,你病的不轻,我给你喂了药……” 庄少白的声音很温和,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单纯良善,自己现在感觉好了不少,许景昭为自己昏倒前说过的话愧疚。 或许是因为裴玄墨太气人,他迁怒了庄少白。 许景昭立马道歉,“谢谢,庄师兄,我先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因为生病嗅觉太敏感了。” 庄少白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眼底带着好奇,“哦?师弟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许景昭垂下眸子,是很浓郁的尸骨花的味道,香糜刺鼻,有点像腐烂的月季。 庄少白晃了下手,催促道,“师弟,说啊。” 许景昭被晃回思绪,这才发现从他醒来庄少白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攥的很紧,捏的他有点不舒服。 他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却抽不动。 他疑惑抬眸,却看到庄少白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郁,紧接着他松了手,仰头露出一个笑来,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许景昭只觉得尴尬,其实他跟庄少白真的不熟,“那……庄师兄我先回去了。” 他刚掀开被子就被庄少白摁住手腕,“太冷了,等会再回去。” “还是说,许师弟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 庄少白说着抬起脸来,眸子水盈盈的很是委屈。 许景昭顿了下,“好……好吧。” 庄少白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手劲还挺大。 许景昭收回手,默默揉了揉自己手腕。 庄少白立马笑了,摁着许景昭到被子里,“师弟药效还没过,再躺躺。” 他托着下巴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许景昭,“师弟怎么生病了?” 许景昭:“住的地方太冷。” 庄少白:“哦?师弟为何住在那个地方?” 许景昭一愣,“那个地方有什么说法吗?” “那个地方是阵尾,灵力低邪气重,容易被妖兽拜访。师弟为何会选那院子?” 许景昭不想说自己修为低,只好道:“没事,住习惯了就好。” 庄少白眼睛眯了眯,“师弟认识裴师兄?” 许景昭:“不认识。” “哦,那师弟来自什么地方。” “春……一个小门派。” 许景昭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为何,庄少白说出这句话时有种图穷匕见的惊悚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庄少白的语气温和没有变化。 庄少白放下手,有些紧张的看向许景昭,“怎么了?”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了。 许景昭觉得一定是自己病出了幻觉。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许景昭觉的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尴尬死,他拿起一旁裘衣穿上。 庄少白并未阻拦,只是开口,“其实师弟可以跟我住在一起。” “不了,谢谢,” 好意他心领了,但他跟庄少白还没这么熟,许景昭推开门,踏进雪地。 “那许师弟小心。” 许景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的背影消失,关上了门,他走到床榻前,指尖拂过许景昭躺过的床褥,眼底疑惑,“为何不受我影响呢?” 他的疑惑自然无人应答。 不知道庄少白给他吃的什么药,总之他身上的病好了大半。 灵力低邪气重?想到庄少白的话,许景昭站在自己破旧的小院口,有些抗拒进门,现下天昏,眼前的小院黑黝黝的轮廓模糊,像是吃人的恶鬼。 许景昭莫名打了个寒颤。 但他又不可能在外面站一辈子,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屋里关上屋门。 他在原地站了会,按住自己砰砰的心跳,然后去点蜡烛。 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散开,许景昭趴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盯着烛火瞧,心里安定不少。 他手里多了个话本子,他随手翻开一页,“若心悦之,必其护之,以心相待,金石为开,一则嘘寒问暖……” 他还没看完,视线瞟到墙角阴影,忽觉那影子动了动。 许景昭啪嗒一下合上话本,浑身上下发凉,身子僵硬。 什么东西?他该不会运气这般差吧? 许景昭站起来,手缓缓摸上烛台。 墙角影子晃了晃,薛宿宁从阴影里走出来,眉梢挑了挑,“许师弟这是做什么?” 呼,虚惊一场,原来是薛宿宁。 许景昭收回手,松了口气,“薛师兄,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妖兽呢?” 薛宿宁抬脚往前走了两步,阴影落在他身后,他今日穿的暗色,几乎要跟角落阴影融到一起去。 第7章 许景昭收了话本子,面露疑惑,“薛师兄,这么晚了?是有事吗?” 薛宿宁在许景昭身前两步站住,嘴角忽地勾起,“听闻许师弟生病了?” 许景昭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是……但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不适应而已。” 薛宿宁眼眸低垂着,眼尾像是乌鸦的尾羽,很是邪气,“哦,这样啊。” 他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个药瓶,“师弟生病,我白日里都不知道,这么晚过来,不会打扰师弟吧?” 许景昭连忙摆手,哪里会?现在仙执殿他摸不清,能有个师兄理会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薛宿宁笑容更甚,“那这药瓶师弟收下吧。” “不用,师兄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我万万不能拿师兄的东西。” 薛宿宁却拉过许景昭的手,将瓷瓶放到他的掌心,幽幽道,“师兄给你的你要拿着。” 许景昭只好接过来,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原来,还是有人对他好的。 手里的瓷瓶还带着温度,许景昭垂着眸子看向掌心,好像仙执殿现在看来也没这么可怕。 他抬头想要真诚道谢,却听薛宿宁幽幽开口:“师弟不打开看看吗?” “不,我要……”这可是他收的第一份礼物,他想要留着。 “打开看看吧。” 许景昭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他低头将瓷瓶塞子打开,下一秒笑意凝固在脸上,脑子一片空白。 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虫爬出瓶子,向着他手掌爬去,许景昭心脏骤然紧缩,哐当一声丢了下去。 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抬眸,“你……你是故意的。” 薛宿宁挑眉,步步紧逼。 许景昭心有余悸,打着哆嗦步步后退,直到腿抵到桌角。 薛宿宁笑的邪气又放肆,“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这个屋子还住的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 薛宿(xiu)宁 打脸预备役加一,拿小本本记下来 第6章 送糖 薛宿宁是故意的。 破烂邪气的屋子,装满毒虫的药盒,还有一开始的‘善意’都是薛宿宁捉弄他的手段。 许景昭气的发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宿宁挑了挑眉,“为什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仙执殿是你来的地方吗?” 许景昭气到说不出来话,原来一开始自己就是薛宿宁的眼中钉,他既愤怒又委屈,“我来我自己的,有没碍着你什么……” “没碍着我什么?呵。” 薛宿宁面色嘲讽,“你这个身份,你这个修为,来仙执殿都脏了仙执殿的雪,不该你来的地方,你偏要挤,那就别怪旁人不爽了。” 许景昭心口发闷,又是这样,他指着门口,“出去!”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面色不悦,猛的上前一步掐住许景昭的脖子,面色骤冷,“你在跟谁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许景昭被迫仰头,胸腔的呼吸越来越少,憋的脸色通红。 “春隐门养子,裴师弟的未婚夫?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但我警告你,不是谁都能当师尊的徒弟,裴师兄你也配不上。” “你想要待在这里,也可以,正好仙执殿的日子太无聊,呵……” 许景昭奋力挣扎着。 薛宿宁大发慈悲的收了手,“哦,差点忘了,我来是替大师兄传话,除去上弦月,我们做弟子的都要向师尊汇报修行进度以及历练成果。” “明日,你可别忘了啊。” 薛宿宁笑了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他像是潜伏在暗处里的蛇,幽冷诡异。 薛宿宁离开了。 许景昭跌倒在地面,门窗没关,冷风灌了进来,桌面上的蜡烛被风吹灭,室内陷入黑暗。 许景昭呆滞的看着地面,后知后觉的发冷,他抱住自己膝盖,将脸埋进去,这里比春隐门还可怕,他想要回去。 但是他又要回哪里去?他该以什么身份回去? 许景昭病还未好,又受了惊吓,现在精气神也没恢复过来,只觉得脑袋闷的难受。 仙执殿的清晨冷的要命,许景昭站在仙执殿外等,那件火红色的狐裘太过显眼,他换了件鹅黄大氅,这样看起来低调些。 今日他来的这般早,兴许会给师尊留个好印象。 但他站在这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要不要上去看看? 许景昭看了眼台阶上的仙执殿,打断了这个想法。 “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景昭转过头来,疑惑开口,“大师兄?今日不是要向师尊汇报吗?” 萧越舟面色冷淡,“师尊未曾说过,你在哪听来的?” 许景昭表情僵在脸上,他意识到自己又被薛宿宁骗了。 萧越舟没有多问,“师尊平日里会教习弟子询问课业,会在令牌上下通知。” “好,谢谢萧师兄。” 萧越舟沉稳地点了点头,临走时看到许景昭面无血色的脸,“你脸色很难看?没休息好吗?” 许景昭摆手,“不,不是,是我睡不着。” 萧越舟眉心拧的更紧,“师尊不喜欢娇弱的弟子。” “……是。” 萧越舟去了仙执殿,许景昭叹了口气,锤了锤发麻的腿,薛宿宁是吧,他记住了,可别让他逮住机会。 但他也知道,他俩的修为天差地别,自己想要讨回来简直难上加难。 正好白日无事,许景昭就去了药圃,这次凭借着令牌,进去的十分顺利。 药圃种着各样的药材,灵力充裕,呼吸空气时都觉得自己身子轻盈了几分。 “站住,又来做什么?” 许景昭站在原地,“药伯。” 他知道自己长得乖巧,看起来很是唬人,但药伯只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要什么?” 许景昭局促不安,“暖身符有吗?”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又问:“那辟谷丹有吗?” “也没有。”药伯抬起手,“你说的那些统统都没有。” 他围着许景昭转了一圈,“修为太差了,你是怎么让殿主同意收你当弟子的?” 许景昭脸上没了表情,“关系硬。” “呵。” 药伯嘲讽一笑,不再问了,“你现在身上病没好利索,想要药材就得用东西换,没东西就得干活,你选吧。” 许景昭垮下脸来,“我选干活。” 药伯指着远处那块药田,“那里面种的是息灵草,灼阳花还有静心草,你去摘了,别给我摘坏了。” 许景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叹了口气,拖着身子走过去。 药田里有很多小药童,看那模样不像是人,应该是什么精怪,他们都很喜欢往许景昭身上凑。 “你长得好好看,我帮你摘吧。” “我来我来,我来帮你吧。” 许景昭摇了摇头,不就是摘药草,有什么难的? 半个时辰后,许景昭看着自己摘毁的药草欲哭无泪。 “药伯,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药伯站在药田外面,眼睛似要冒火,“蠢货!蠢货!” 许景昭被骂的抬不起头,手搓着自己的衣摆,他真的不知道摘灵草对灵力还有要求啊。 药伯按住自己突突跳的脑门,冷哼一声,“息灵草脆弱,灵力要用三分,灼阳花性烈,灵力要使九层包裹手上……” 许景昭看着手里的药草,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这么多门道,他恍然大悟,试探着控制自己的灵力然后去摘那朵息灵草,这次他真的成功了。 许景昭乐了,“药伯,你看?” 药伯吹胡子瞪眼,“看什么看,摘不完不能回去!” 许景昭摸了摸鼻子,转身将心神都放到药草上,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灵力,一开始,五株里面有两三株是坏的,后来基本上每件都是好的。 许景昭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他怎么觉得自己灵力好像松动了一些。 药伯不知道在哪冒了出来,“偷懒?” “哪有?”许景昭举起药筐给药伯看,“你看我摘了这些呢。” 药伯不以为然,“那毁的不也多吗?” 许景昭肉眼可见的失了力气,“那怎么办?” 药伯怒道:“什么怎么办?废了也是废了,自己处理掉?” “自己处理掉?”许景昭捻着手里的药草,是不是自己能吃的意思? 当着药伯的面,许景昭把药材擦了擦放到嘴里,药伯没反对,许景昭心里有了底。 这是他能吃的。 空气中到处都是药材的味道,许景昭手上聚着灵力一边摘一边啃,到最后基本上没有废掉的药材了。 不知天色几何,许景昭才发觉自己老老实实的摘完了这一整块,再往回看,自己背篓里几乎装满了。 他懵了下,有些怀疑,这些都是自己摘的? 第8章 哐当,药草篓放到桌面,许景昭扬了扬脑袋,“看,我摘的。” 药伯冷哼一声跟他算数,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哗哗的声响,最后药伯将笔撂下,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拍到许景昭身前。 “你摘了一千一百八十株药材,毁坏四百五十六株,按三倍折算倒欠一百八十八株。” 许景昭按住那纸,难以置信,“我干了一天还倒欠?为什么要用三倍折算?” 药伯:“我定的规矩。” 许景昭:“师兄们来你也如此瞎报数?” “你师兄们不用摘药材换药。” “呵呵。”许景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给自己气笑了,忙活一整日,竟然什么都没捞着。 药伯抽回纸,下了结论,“所以,明日你需要来补上。” 许景昭轻嗤一声,明日他再来他就是冤大头,谁爱来谁来,他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可没想刚出门就摔了个大跟头。 药伯在后面冷哼一声,“小子,别对老人家不敬。” 许景昭发誓这是他回去最快的一次。 地面苍雪泛着白光,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许景昭气呼呼走的特别快,直到弟子居所前才停下,他看着牌匾上兰规院三个字十分抗拒。 他屋子最偏僻,每次回去都要绕过师兄们的居所,他现在讨厌薛宿宁,不想看见他。 许景昭推开院门,里面寂静无声,他松了口气,抬脚往上面走,或许薛宿宁也没这么闲,以后自己见面躲着他点。 他心里沉甸甸,仙执殿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现在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赶他走,他自己难道想多待? 许景昭想到此处,站住了身子,要赶紧让裴玄墨签了婚书才行,他手指摩挲腰间的灵囊,里面有他从春隐门里带回来的东西。 许景昭脚步一转,向着裴玄墨的小院走去。 话本子上说了,要嘘寒问暖,要抛砖引玉,自己不能太着急,要先让裴玄墨习惯自己的存在…… 许景昭攥着灵囊里的东西,停在裴玄墨小院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他还没抬手敲门,门就被拉开。 裴玄墨站在小院门口,面色不善,“你来做什么?” 许景昭指尖拧着自己衣角,轻咳一声,“裴师兄,你吃饭了吗?” 裴玄墨拧眉,“你来是说这些废话的?” 他立马要关上院门。 许景昭上前一步,不知道那来的勇气挤进门内,讨好笑笑,“不是” 他从灵囊里拿出来一样东西,“你看,春隐门的松子糖,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许景昭伸出掌心,双手捧着糖袋,里面是晶莹剔透琥珀色的松子糖。 裴玄墨视线下移,通透的糖块里裹着松子,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糖味。 他好像恍惚记起,幼年时许景昭刚到春隐门,人很不精神,也很爱哭,他没法子就掏了糖哄他。 许景昭很好哄,一包松子糖就能哄开心。 裴玄墨离开春隐门九年了,那些幼年回忆像是上辈子的事,许是提及过往,裴玄墨态度软和了些,没有向以前那样话里带刺。 “你……我爹我娘还好吗?” 许景昭眼睛眨了眨,“伯父伯母很想你,整日都盼着你回来呢,还有你的屋子的东西都留的好好的,还记的我们小时候……” 裴玄墨伸手将装着松子糖的糖袋子拿回来,“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话音一顿,许景昭眼睛里的光迅速黯淡下来,“好。” 裴玄墨捏着糖袋子,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破天荒解释了句,“太晚了会更冷……” “我知道啊。”许景昭眼眸又亮了起来,“玄墨哥哥,我想说……” 裴玄墨心里发慌,立马制止,“不许说!” 许景昭补完,“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两人同时抬头,眼底都带着疑惑。 作者有话说: ----------------------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空碗][空碗] (^▽^ )求收留~ 第7章 害怕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寂静半天,裴玄墨捏着手里的糖没有说话。 许景昭摸了摸鼻尖,仰起脑袋眼底满是认真,“因为你不喜欢听我这么叫你,也不喜欢暴露两人的关系,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他眉眼弯弯,“那裴师兄现在感觉轻松一点了吗?” 许景昭的眼眸晶亮,两个眼睛弯起显现出卧蚕,看起来良善单纯却又明媚的摄人心神。 裴玄墨撇了一眼移开视线,“随你。” 许景昭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再见,裴师兄。” 他脚步轻快,雪地上蜿蜒出一串脚步,看背影就觉得开心。 裴玄墨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东西,眉心忽的蹙起,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许景昭的态度。 不过总算起了一个好的开头,许景昭回去的路上都觉得空气清新,继续保持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自己也不是没机会。 许景昭愉悦的心情在推开自己院门后消失殆尽。 薛宿宁靠在树旁,正拿着扇子敲打着掌心,听见响声转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许景昭,似笑非笑开口,“回来了?” 许景昭警惕地靠着墙面,随时打算跑路。 薛宿宁站起身子,一边走一边道:“玄墨哥哥?松子糖?松子糖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许景昭面无表情。 薛宿宁走到许景昭身前,看见他眼底的警惕有些不高兴,“跟裴玄墨笑的这么开心,见了我就没有表情,许师弟,你好双标啊。” 许景昭眉心一皱,可他还没说话就被捏住了下巴,薛宿宁捏的很用力,像是要把他的下颌捏碎。 痛的许景昭眼角含泪,疯狂挣扎。 薛宿宁松了手,“我讨厌别人对我冷脸,所以下次见我时记得收收脸上的表情。” 他想要借许景昭的大氅擦擦手指,许景昭却后退了一步,他脸上表情愤愤,带着十足的嘲讽,“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非来找不痛快。” “我做事需要你教我?”薛宿宁眼睛眯起,凑近开口,“你受不了就走啊?又蠢又怂的东西,呵。” 薛宿宁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开。 许景昭看着空荡的院子,拍去了身上的雪,怒骂道:“疯狗。” 薛宿宁一定是脑子有病,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 仙执殿无事,许景昭正好也不想去见人,更不想跟师兄们打交道。 至于裴玄墨那边,能拖就拖,还有小半年时间怕什么,裴玄墨软硬不吃,自己得徐徐图之不能逼的太紧。 空气中灵草药香带着雪气,他又走到了药圃。 今日许景昭没有穿厚厚的大氅,反而换了身鹅黄束腰冬装,腰间跟腕口束起显得十分干脆利索。 药圃的药材真的有用,起码能让他不那样畏寒。 许景昭把昨日的豪言壮语丢了个干净,有好处拿,面子值几个钱。 他踏进药圃,腰间佩着的令牌一闪。 药伯站在药田里剪着药枝,一旁有药童候着。 走上前来许景昭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药伯,那个……我来摘药材。” 药伯冷哼一声,丢给许景昭一个药篓。 许景昭接过背好,然后对着药伯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脸,“药伯,谢谢你啊。” 笑的又傻又呆真是没眼看,药伯根本不理他,自己进了屋。 许景昭挑了挑眉,各人有有各人的秉性,有人表面殷勤内里恶毒,譬如薛宿宁,有人面上嫌弃内里底色良善,比如药伯。 唔,这个存疑,毕竟自己看人眼光太差。 他收回视线,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叹了口气,好处是真的,累也是真的。 阳光初升,落到许景昭琥珀色的眼眸里,好像泛着光,他垂下眸子,继续在药田奋斗。 “琥珀色的。” 阳光透过松子糖洒落桌面,投下淡黄色的光晕,庄少白两指捏着糖块,他收回手,将目光放到一旁的裴玄墨身上。 “真的是春隐门的松子糖。” 裴玄墨笑了笑,“是啊,少白,你快尝尝。” 庄少白敛眸,将松子糖丢进嘴里,清甜的糖味包裹着松子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延,他神情专注又安静,神魂似乎又被拉回寒风呼啸的雨夜。 “别哭了,给你松子糖吃……” “你母亲去世了,你父亲呢?要不……我带你回春隐门吧……” 墙壁的裂缝伸过来一只小手,手心里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松子糖,那是庄少白凄苦半生的一抹甜。 他颤抖着伸出指尖,没有触碰糖果,却死死抓住了那只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这句承诺庄少白记了好多年,他想张嘴问裴玄墨为什么当年没带自己回春隐门,为什么要食言,可临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第9章 他会给人带来厄运,自己去了就吃不到松子糖了。 裴玄墨敏锐的察觉到了庄少白的情绪,有些紧张,“少白,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很难过?” 庄少白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你还是记不清你五岁之前的事吗?” 裴玄墨摇了摇头,“我父母说我五岁那年受了惊吓,所以记忆缺失了一段。” 庄少白眼眸里闪过一抹可惜,舌尖卷过松子糖,有些微微发苦,他托着下巴沉思。 裴玄墨不知道庄少白为何又沉寂了性子,只好转变话题,“少白,你既然喜欢,那这些都给你。” “好。”庄少白托着脸抬眸,盯着裴玄墨一眨不眨的瞧。 裴玄墨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 “裴师兄?” “嗯?”裴玄墨转头对上庄少白的眸子,眼睛瞳孔一缩,只觉得脑袋晕乎乎。 庄少白轻叹一声,幽幽开口,“裴师兄,你记得当年的事情吗?哪怕是一点点?” 裴玄墨对眼神迷茫,“下雨了,有血。” 庄少白瞳孔一缩,他跟裴玄墨见的第一面就是下雨夜,他指尖攥紧,“许景昭是谁?你认识吗?” 裴玄墨皱眉,“是爹娘收养的养子,还跟我定了亲事,我不怎么喜欢他……” 庄少白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心里涌起巨大的愤怒,为什么没有领养自己,还领养了旁人。 他情绪外泄的厉害,裴玄墨很快就清醒起来。 “少白,怎么了。” 庄少白指尖攥紧,露出来勉强的笑,“没什么。” 许景昭是吧,他决不会让许景昭称心如意!抢了他东西的人就该死。 嘶,许景昭心里莫名慌乱,手上灵力一重,药材损毁,掉落地面。 许景昭有些可惜,就在他弯腰捡药材店瞬间,一道黑影溜进他的背篓,许景昭没有察觉。 捡起来的药草毁了大半药性,许景昭叹了口气,擦了擦塞进自己的嘴里。 眼前还剩一小块药田,许景昭直起身子揉了揉手腕,然后将摘到的药草给了药伯。 药伯收拢了药材,确认无误抬起头来,“你想换什么?这里没有辟谷丹也没有暖身符。” 许景昭:“药伯,哪里有吃的没有?我不想天天吃药材。” “唔,有。” 许景昭眼睛一亮,“在哪啊?” 药伯回道:“你们弟子院后边不是有个山嘛,那里面啥东西都有。” 许景昭垮了脸,他当然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有,可那是妖兽聚集的地方,唉,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当。 他闷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等会。” 药伯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破烂本子,“暖身符没有,但是有这个东西,拿走吧。” 许景昭接过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都是一些特别基础的符咒,暖身符也在里面,还有什么避水符,避风符…… 许景昭合上书页,犹豫开口,“药伯,你是想让我当符修吗?可是我精神力很低……” 药伯摆手,“停,我老头子可没这么说,你今日摘的药材也就能换这一个,至于你是学东西还是烧了玩,我可管不着。” 许景昭默默收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灵根跟修为是想象不出来的差,先前他想要学东西,总是一事无成,伯父伯母安慰他说日后他在春隐门做靠山,谁都不会欺负了他去。 可现在……他总得做最坏的打算。 许景昭一口气回到自己院子,关上院门,就连窗户也关严实。 仙执殿给的灵囊里面的书太过高深,他看不懂,但是药伯给他的这本十分简单,许景昭手按在书本上,心跳如鼓,要不,先试试? 这个念头一起,许景昭就控制不住蠢蠢欲动,他点了蜡烛看到了大半夜。 最后看到眼疼,他打了个哈欠,啪嗒一声将书本合上,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好像也不难,要不要改天试试?” 他将书本放在枕头边,刚闭上眼睛,只觉得有些异样。 有冰凉的物件贴着他的腿往上爬,光滑冰冷,上面还有鳞片,许景昭浑身上下汗毛直立,他不敢乱动。 那东西顺着他的腿向上,最后滑过他心口,许景昭开始发抖,他是真的怕这个东西,他猛的掀开被子,就看到自己心口窝着一条浑身漆黑的小蛇。 许景昭一个激灵,反应比脑子还快,直接抓起那蛇丢了出去。 那蛇晕乎乎,半眯着眼睛就被许景昭丢到了床底,它彻底怒了,直立起身吐着信子,它有一只眼睛是红色,另一只眼睛是黑色,现在正冰冷的盯着许景昭。 许景昭彻底清醒,那蛇记仇又有病,追着要咬他。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那蛇转累了,冷睨了他一眼,自己爬到许景昭床上团成一团。 站在地面的许景昭人麻了,蛇睡了他的床榻他睡在哪? 作者有话说: ---------------------- [狗头叼玫瑰]小黑蛇有特殊身份哦~ 第8章 惶恐 天色微亮,许景昭迷迷糊糊睁开眼。 胸口有些闷,他低头瞧去是一个偌大的蛇头,将他整个人压的结实,蛇尾还缠着他的身子。 昨晚自己将床榻让出去,不知道这畜牲发什么疯,半夜忽的变大把自己卷上床。 仙执殿夜晚很冷,这小黑蛇的鳞片更冷,自己担惊受怕一夜,到天亮时才睡着,现在又被它压醒了。 许景昭抬了抬手,那黑蛇立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嫌弃的挪开视线。 都一天一夜了,应该不是要吃他的意思,想来只是长的吓人,性格还算温顺。 许景昭大着胆子坐起身,小心翼翼将蛇头搬到一旁。 那蛇只是懒懒地看着他的动作,许景昭坐起后跟他商量,“大哥,你看这屋子破破烂烂,我人修为又低,你挑也要挑好的吃,出门右拐五个小院,有个穿绿衣裳的你去吃他。” 小黑蛇丝毫不为所动。 这小黑蛇许景昭看不出来修为,所以境界一定比他高,他盯着小黑蛇看了半响,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咳咳,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我给你提供住所,你负责赶跑闯到院子里的人如何?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小黑蛇斜眯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蛇尾烦躁的拍打着床面。 许景昭装作没看见,“那好,既然同意了,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不太白?” 等了三息,小黑蛇没有回头咬他,看来这个名字也还成。 许景昭缓缓伸出手,小黑蛇没有动的意思,许景昭咽了下口水,将手掌放到不太白头顶,冰冷的鳞片摸到手里像是上好的玉石。 许景昭越看越好看,不太白黑漆漆的鳞片泛着幽光,若是在阳光下不知道是会吞掉世间一切颜色,还是还泛出五彩斑斓的光。 他捧起不太白的头,真诚赞叹,“不太白,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蛇!” 不太白尾巴尖拍打着床榻,有些忍不住了。 砰,世界彻底安静。 不太白收回蛇尾,将脑袋转了个圈,绕到另一侧去睡觉。 许景昭仰躺在院子里,看着自己门上的大洞,不敢想这是自己刚刚撞出来的。 他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还好自己院子里的雪厚,他站起身,想要跟不太白讲讲规矩,刚走一步,他腰间挂着的令牌就亮了起来。 许景昭心事重重去了前院,兰规院前院有一处空地,可供试炼比试,或者师兄弟切磋。 “师弟?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五师兄庄少白凑了过来,眼底满是好奇。 许景昭看了庄少白一眼,神色恹恹,“不小心蹭到的。” 台上是萧越舟跟裴玄墨,身为大师兄,萧越舟会时常替师尊抽查师弟们的课业。 两人修为都是元婴,萧越舟的招数大开大合稳扎稳打,裴玄墨出手凌厉,擅攻击而不善防御。 庄少白托着下巴看过去,“你说萧师兄跟裴师兄哪个会赢?” 招数太快,许景昭看不过来,“不知道。” 庄少白侧身,“许师弟,你今日神色不佳,是没休息好吗?” 当然没有休息好,不太白太能折腾。 “还是说师弟为比试的事担心,你不用焦虑,一会我们两个比试,走个过场就下来。” 许景昭心里松了几分,“真的?” 庄少白眼眸一闪,“自然是真的。” “以前都是四师兄封辞跟裴师兄对招,如今封辞师兄不在,所以每次都是大师兄帮忙检查。” 许景昭:“封师兄?” “仙执殿四弟子封辞,听说他亲弟弟出了事,他回家为弟弟报仇去了。” “哦。”许景昭对素未谋面的四师兄有好奇心,但不多。 庄少白笑了笑,靠近了些摊开掌心,“许师弟,你看?” 第10章 许景昭将视线从台上收回,落到庄少白的掌心里,霎时间表情凝固,那是他给裴玄墨带的松子糖,但为什么会在庄少白手里? 庄少白没有错过许景昭的表情,他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裴师兄说专门给我的,许师弟,给你。” 许景昭猛然收回手。 庄少白有些疑惑,“许师弟怎么了?” 许景昭心里慌乱,“没……没什么。” 庄少白挑了挑眉,“看来是许师弟不喜欢吃糖了。” 他又往前靠了靠,“不过我说许师弟是不是对裴师兄有偏见啊?” 许景昭反应慢半拍,“啊?” “其实裴师兄人很好的,刚来的时候就是裴师兄照顾我,他人特别有耐心,之前我学不会,他都手把手的教我,我说想要出去玩,裴师兄二话不说就带我出去了……” 庄少白凑近了些,“裴师兄说他没有弟弟,把我当亲弟弟养呢。” “是……是吗?” 许景昭有些狼狈的后挪了下,心里有些发紧。 他还记得他刚来春隐门时,裴玄墨其实很排斥自己,后来磨合了两个月才稍微好点,裴玄墨接受许景昭之后,才开始处处护着他。 但裴玄墨很没有耐心,两人都是门主教的,裴玄墨就学的很快,自己学的慢,裴玄墨会说他蠢,许景昭委屈的躲在自己屋子哭,然后两人又会别别扭扭和好,循环往复。 但总而言之,裴玄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对自己是好的。 会为他出头,偷偷送他东西,所以许景昭这些年也默认了那纸婚约。 “许师弟?许师弟?裴师兄是不是很好?” “对。”许景昭心里发苦,他忽然觉得在庄少白面前,自己好像是个跳梁小丑。 一旁有声音插了进来,“你们说什么呢?” 庄少白站起身,眼睛弯弯,“裴师兄,我跟许师弟在说你。” 裴玄墨的动作一僵,“是吗?” 他揉了揉庄少白的脑袋,眼睛却看向许景昭,眉心紧蹙,眸子有些冷。 许景昭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脑袋刺痛,脑海里出现一道声音。 “你跟少白说了什么?” 是精神传音,许景昭脑袋如同针刺,以他的修为根本承受不住,他捂住脑袋跌倒在地面,眼前景色有些模糊。 “许师弟,你怎么了?”庄少白上前,眼眸里满是担忧。 许景昭脸色苍白,捂着脑袋站起身,“没事。” 裴玄墨走上前一步,眼眸里带着探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该不会是装出来的?” 庄少白帮忙解释:“或许许师弟是真的不舒服。” 萧越舟拧眉,“许师弟,你真的不舒服吗?” 许景昭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没有,不是,我可以。” 裴玄墨冷哼一声,驳斥道:“那你刚刚装什么,少白受着伤都没做出那幅样子。” 裴玄墨说话不留余地,尽管早就知道裴玄墨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但这一刻许景昭还是觉得自己心进了琉璃碎渣,割裂得生疼。 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明明幼年时裴玄墨对他除了嘴巴毒一点,是真的很好。 那时候别人都说他是小杂种,还是裴玄墨替他一一讨回来,身上还受了伤,为何这九年裴玄墨变化如此之大? 许景昭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他脸色苍白,更趁得五官明艳,敛着眸子时有种脆弱无辜之感,很容易让人心生愧疚。 但再抬眸时,却又将那柔弱击的粉碎,许景昭没理会刚赶来的薛宿宁,抬眸对萧越舟道:“萧师兄,我可以。” 裴玄墨拧眉,“那你刚刚……” 庄少白扯了扯裴玄墨对袖子,转头笑了笑,“萧师兄,那就我跟许师弟过招啦。” 萧越舟点了点头。 许景昭揉了揉脑袋走上台去。 台上,庄少白对着许景昭眨了眨眼睛,“许师弟,我们走走过场就好。” 许景昭点了点头,庄少白是元婴,自己是筑基,庄少白三层力量就能将自己打飞。 庄少白嘴角一勾,手上掐了个灵诀向着许景昭挥去,许景昭出招不行,躲得倒是快,那一击落到地面,溅起一地灰尘。 庄少白眯了眯眼。 许景昭心有余悸,下一秒眼前恍惚,庄少白欺身上前,“许师弟,当心了。” 灵决落到腹腔,许景昭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错了位,内里痛的要命。 庄少白脸上愧疚,“对不起许师弟,我会下手更轻一些的。” 许景昭缓了缓翻涌的气血,爬起来,“没事。” 庄少白声音很轻,但是眸子极冷,“哦,那好吧。” 话音刚落,许景昭又被庄少白一掌挥倒在地面,痛,太痛了,像是把骨头碾碎扎进血肉里,他有些爬不起来。 庄少白惊慌失措地扑过来,“许师弟,你没事吧?” 许景昭眼前一恍,他看到庄少白幽深的眸子,听到了一声有些空灵的呢喃,“许师弟,为什么不反击呢?” 许景昭脑中昏沉了下,指尖动了动。 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庄少白捂着心口倒飞出去,身子重重落在台下,撞到地面。 许景昭懵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烧了半截的符纸,他记得这还是他在春隐门花大价钱买来保命的。 可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庄师弟!” “少白!” 师兄们神色焦急的向着庄少白那边围去,语气里都是关心。 许景昭心口一跳,他该不会真的把庄少白给伤到了吧。 他轻咳一声,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踉跄上前,小心翼翼开口,“庄师兄?” 他刚走近一步,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招数撞飞,他在地上滚了三圈,最后被玉兰树挡住。 薛宿宁收回扇子,眼睛里满是鄙夷,“呵。” 裴玄墨抱着庄少白,一脸怒意的看着滚落地面的狼狈身影,“许!景!昭!” 萧越舟低头查看庄少白的伤势,面色严肃,“庄师弟旧疾未愈,现在怕是伤到了肺腑,许师弟,你下手未免太过重了。” 许景昭躺在地面,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他刚刚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了? 他想要开口,喉咙里却涌上一抹腥甜,他捂住心口,那痛楚却在骨子里往上冒。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又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许景昭莫名打了个哆嗦。 “师尊。”萧越舟抱剑行礼,“刚刚两位师弟比试,许师弟伤了庄师弟。” 薛宿宁立马开口,“师尊,若是正经手段无可厚非,可是许师弟却是用符纸偷袭……” 身前投下一道影子,墨金色袍子垂落锦靴上端,许景昭忍着剧痛跪倒在地面,“师……师尊。” 墨色衣袍好像吞噬掉了所有光线,带着摄人心魂的冷意。 宴微尘眉目低垂,视线下移落到许景昭的发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打扫 宴微尘的声音冷如九凝之上的寒雪,他身上威压太盛,许景昭只觉自己呼吸艰难,喉腔闷堵,但他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开口。 “请师尊明辨,我无意……伤庄师兄。” 裴玄墨闻言怒喝道:“狡辩!你就是嫉妒。” 萧越舟扯了扯裴玄墨的袖子,师尊没有开口,这样有些不识礼数。 宴微尘没有理会裴玄墨,他看着身前蜷缩一团的锦黄身影,气息很弱,狼狈至极,像团要枯萎的野草。 “抬起头来。” 许景昭不解,但还是小心翼翼抬头,“师尊?” 两眸相对,这是许景昭第一次看清自己师尊的模样,他本以为自己师尊会是半旬老者,没想到竟然是青年之姿。 宴微尘的五官很凌厉,面色很白,瞳色漆黑如墨又带了点赤色,鼻梁高挺,唇色很淡,脸上有种漫不经心的厌世感。 但这都是假象,宴微尘性格暴虐,仙执殿向来嗜血无情,就像是他那双泛了血色的眸子。 许景昭后背浸出了冷汗,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 宴微尘也在打量许景昭,能看出来许景昭被春隐门养的很好,哪怕如此狼狈身上也有种娇养公子哥的矜贵。 那张脸长的很夺目,就算见过无数美人的宴微尘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见过最精致的相貌。 容貌也是一种资源,但当实力跟资源不匹配的时候,这就成了灾难,不难理解许景昭为何扒着春隐门不放,他这样的人出去之后只有被瓜分的份。 宴微尘收回思绪,视线下移,许景昭的眼睛太大瞳色太浅,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人轻易就能看透心里的想法。 他难得分出一点耐心,淡声道:“再说一遍。” 第11章 许景昭心里发苦,“师尊明鉴,我不是故意伤害庄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宴微尘盯着那双通透的眼睛,知晓许景昭并未说慌。 薛宿宁接口道:“师尊,可他拿符纸伤庄师弟一事是真的,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宴微尘不喜欢吵闹,“哦,那就去绝狱二层领罚吧。” 许景昭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仙执殿绝狱是惩戒犯人的地方,越是穷凶极恶越是往下,绝狱二层尚浅,但按自己的修为是抗不过去的。 他顾不得什么规矩,往前一扑死死抓住宴微尘的衣衫下摆,“师尊,我不能去!” “求师尊明鉴!我真的没有故意伤害庄师弟,庄师兄醒来后,我愿任他处置。” 薛宿宁冷笑一声,“你倒是打了手好牌,谁不知道庄师弟心善啊~” 许景昭不理他,他扬起脑袋,眼尾泛红,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师尊……” 宴微尘指节动了动,视线落到许景昭抓着自己不放的手腕上,“明日起去打扫仙执殿。” 许景昭心里一喜,意识到这是松口的意思。 “谢谢师尊……” 跟许景昭的情绪不一样,其余几位师兄眼底都带了惊愕,宴微尘说一不二,哪里收回过自己说的话? 一时间,他们望向许景昭的目光都变了。 宴微尘走后,裴玄墨冷冷撇了许景昭的一眼,就带着庄少白离开。 萧越舟也跟上前去,只有薛宿宁一脸嘲讽,“许师弟,真是大本事,竟让师尊为你改了口。” 许景昭现在痛的打哆嗦,根本没有争执的力气,他扶着树站起身。 薛宿宁不依不饶,“许师弟……” 许景昭心口疼的要命,喉咙里凝起一团腥甜,再也忍不住了。 噗!他嘴角吐出一大滩血色,薛宿宁离的太近,温热血渍喷在他脖颈跟衣襟上。 薛宿宁呆愣住,反应过来后怒意大盛,将许景昭拎起,“你!” 许景昭实在是没了力气,他抹了下唇角,可血液还是往外冒,艳红的血色滑过唇角挂在下巴,像是珊瑚珠子,啪嗒一声落在前襟,晕染了朵朵红梅。 好多血啊,许景昭眼前恍惚,直接昏了过去。 薛宿宁的手僵在半空,他之前好像确实挥出去一扇,但他都收着力了,要怪只能怪许景昭太脆皮。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许景昭的脸,浓艳的红竟让他心尖一颤。 他脸色难看,晦气!薛宿宁拍了拍自己衣袖,将许景昭丢在了雪地里。 这是许景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受这么大的伤。 他睡的并不安稳,梦境里自己总是在跑,场景并不变,是他永远都逃不出去的小巷,天空开始下雨,地面都是水渍,苍白纸钱落到地面被水浸湿。 轰隆一声雷响照亮了许景昭呆滞的眉眼,巷角出现一道狰狞的影子,越来越近,许景昭双腿麻木失感,喘息跟心跳被雨幕蒙在耳朵里,轰鸣如雷。 危机时身旁却有一只小手将他扯到破烂墙角,沾着泥土的手捂住了许景昭的嘴巴。 “嘘!” 外面黑影步步紧逼,许景昭不敢说话,两个小孩子窝在角落,眼睛里是同样的惊恐。 “我帮你引开它,你等我回来。” 许景昭只来的及抓住他的衣角,雨水斜吹进墙角,许景昭的脑袋越来沉,梦境光怪陆离变得荒诞,最后只剩下许景昭的愧疚。 “对不起,没办法带你回春隐门了。” 冰凉的雨滴滴落在脖颈,没有浸成水色反而往领口钻去,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血腥味跟草药的味道。 嗯?血腥味?草药味? 许景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漆黑的蛇头吐着信子看着他,骤然看到眼前景象,许景昭吓了一跳。 “不太白?” 蛇头直立起身,许景昭这才发现,床上这么大的地方,这蛇非要往自己身上盘,盘也就盘了,还把自己衣领弄的一团乱。 许景昭拍了拍不太白的脑袋,“好了,让我先起来。” 不太白看了他一眼,歪着脑袋挪了个地方。 许景昭舔了舔嘴唇,苦的,他伸手一抹,嘴角还有残留的草药汁水,不远处桌面上放置着半块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肉,灵力浓郁,旁边是咬了半截的药材。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跟腹部,惊奇发现自己断掉的骨头都已经修复,连带着其余伤势都好了不少。 他震惊转头,“不太白,这些都是你带回来的啊?” 不太白不理会许景昭。 许景昭戳了戳那妖兽的肉块,又问道:“等下,我睡了几日?” 不太白的尾巴重重拍了三下。 “三天啊。”许景昭欲哭无泪,那岂不是错过了受罚的日子。 他深叹了口气,没事,他事出有因,师尊不会怪罪的,至于现在,许景昭摸了摸肚子,现在他好饿…… 他果断把那妖兽肉拿起来,用雪水细细洗了一边,然后在小院里生了一团火,把肉块切成片串在木枝上。 他真的好饿,来仙执殿这么多天,他就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东西。 其实许景昭也不太会做东西,除了做面一绝,其他都是马马虎虎,但这放在什么都没有的仙执殿,许景昭感觉自己是个大厨。 不太白原本并不想理会许景昭,但看见许景昭在烤肉时脑袋动了动,看到许景昭洒什么东西时眯了眯眼睛,然后爬到许景昭身上,蛇脑袋担在许景昭肩膀,时不时的吐着信子。 许景昭笑了笑,将烤好的肉放到蛇首面前晃了晃,“是不是你把我拖回来的?” 不太白轻拍了下蛇尾,算是默认。 许景昭将肉递给它,“谢谢你啊,不太白。” 这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肉灵力很足,许景昭吃完身上暖呼呼的,这一块肉,许景昭吃了十分之二,剩下的都进了不太白的肚子。 是个小馋蛇。 许景昭将火灭掉,快速洗漱完换了一身衣裳,他要去仙执殿,也不知道会不会受罚,一想到此处,许景昭的心情就很沉重,他不想看见师尊。 不太白吃了许景昭的东西,整条蛇都往温和下来,许景昭洗澡,它就趴在屏风上看,许景昭洗完,他一呲溜缩小滑进了许景昭的衣裳里。 去仙执殿的路上许景昭一直忐忑不安,但幸好师尊没跟他计较,又或许是宴微尘今日太忙,并不在意他这点小事。 一旁有殿侍上前,给许景昭说了清理细则,仙执殿还是一贯的冷,许景昭并未见到师尊,而是被殿侍直接引去殿中。 许景昭松了口气,师尊忙点好啊,忙起来就顾不得他了。 等他进入仙执殿偏殿内部,却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殿内另有乾坤,宝阁上达殿顶下达地底,幽深的看不见尽头, 除去表面一层摆放的是书籍,剩下的是各式各样泛着奇异光芒的宝物,哪怕没有接触阳光,都能瞧见五色斑斓的火彩。 许景昭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宝物,一时呆愣在原地。 师尊看着不好财色啊,怎么收敛这么多宝物? 似乎是知道他所想,一旁的殿侍解释,“这些有一半都是旁人献给殿主的礼品,殿主不喜奢靡,故而放在此处,你只需细细打扫,勿要损坏物件。” “是。” 殿侍走后,许景昭看着自己手里的锦布,踩着梯子认命上前。 “不太白,这低下深不见底,万一我踩空了你可要接住我啊,要不把咱俩卖了都赔不起。” 只有许景昭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再没有旁的声音。 “不太白?不太白?” 许景昭唤了两声,心里疑惑,“奇怪,不太白去哪了?” 不太白的尾巴尖动了动,又将脑袋搭在盘成一圈的蛇身上,桌面上写了一半的墨纸被压出五爪印痕,蛇尾不耐烦的拍打着白玉镇纸。 宴微尘站在桌前,看着不太白这般模样,眉心紧拧,“下去!” 不太白尾巴尖摆动的更厉害了,蛇头撇过去,看着很是烦躁。 宴微尘直接上手,把它抓了起来,面无表情的问,“这几日去哪了?” 不太白翻了个白眼,窝在宴微尘手上装死。 它不说宴微尘也知道,“不能去找许景昭,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食物。” 这条蛇是宴微尘的精神显化妖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宴微尘的一部分,不太白跟许景昭相处的细节,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一切。 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缠着许景昭,自己明明不喜欢他。 “不太白?蠢名字。” 宴微尘有些嫌弃,反手想要把不太白关到笼子里,没想到不太白一个闪身,直接从他掌心溜了出去。 许景昭用了半天时间才打扫完上面的架子,随后顺着梯子向下爬。 珠宝璀璨,就在暗处也十分耀眼,放置在一个个的小房间内,隔着透明阵法泛着幽光,许景昭手上拿着的是仙执殿的锦布,他正将手伸进去擦拭那翠玉玉瓶,却突然脚下一滑。 第12章 “啊!!” 许景昭心里慌乱,下意识将那玉瓶护在怀里,完了完了完了! 这若是摔下去,万一自己砸坏东西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说谎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许景昭坠落一半被接住,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停在半空,腰间是一条粗壮的蛇尾,牢牢的把他禁锢在半空。 许景昭睁开眼睛,惊喜道:“不太白,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不太白身子变得很大,蛇头有许景昭半个人高,刚刚就窝在底部,它盯着许景昭看了会,然后抬起尾巴尖将他送了上去。 但它却没将许景昭送到梯子上,反而把许景昭送到了格子里。 许景昭站在装着宝物的小隔间里,疑惑道:“这里面是放宝物的地方,你把我关到格子里做什么?” 不太白晃了晃脑袋,人性化地皱眉,看了许景昭半响,随后尾巴尖一抬,将许景昭怀里抱着的玉瓶卷起丢下去。 然后关上阵法,得意欣赏自己的作品。 看,是宝物,才不是食物! 许景昭可不知道不太白心里的小九九,他惊骇地看着玉瓶坠落到黑暗里,停留三息后传来碎裂的声响,他屏住呼吸,心脏骤停。 他做了什么?他把师尊的东西打坏了? 许景昭害怕的要命,他目光转向不太白,有些生气,“不太白,快把我放出去,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不太白看着许景昭的表情不悦,知晓自己惹了祸事,他将脑袋埋到身体里,有些抗拒。 许景昭拍打着结界,“快把我放出来,听到没有!” 宴微尘上一秒还在殿内,下一秒忽的听到怒音,他有些恍惚,望向前面的场景,眸色沉了下来。 他精神体有时候不稳定,想要逃避事物亦或是太过激动的时候就会跟他本尊通感,不太白身为宴微尘精神显化,宴微尘有时并不能拒绝。 就比如现在。 许景昭怒气匆匆的从格子里爬出来,踩着梯子揪他的鳞片。 宴微尘拧眉,抬眸静静盯着许景昭。 “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滔天大祸!你把师尊的宝物给打坏了!” 许景昭松了手,心疼的顺着台阶往下爬,语气哀怨,“这玉瓶也不知道多少钱,要不要我赔啊?我赔的起吗?” 许景昭还要下去,下面黑漆漆一片,台阶也看不到,许景昭索性就踩到了不太白的蛇身上,摸索着向下走,“不太白,你可别乱动啊。” 他的脚踩在蛇身上,奇怪的触感让宴微尘头皮发麻,不知道踩到了哪块地方,宴微尘闷哼一声,蛇尾将许景昭卷起来带到上层。 “哎?”许景昭眼前一花,就被带到了上面。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殿外似乎有声音,许景昭站在上面,有些焦急“不太白!你快上来,变小,快。” 宴微尘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悦,还不等他反应,身子不受控的上前缩小,然后迅速爬到许景昭掌心。 宴微尘脸彻底黑了。 许景昭摸了摸不太白的头,“乖啊,别乱跑,跟我去找师尊认罪。” 宴微尘冷眸盯着许景昭的动作,头顶上被抚摸过的触感不散,不太白翘着尾巴,宴微尘闭上眸子,再睁眼又回了仙执殿内。 他心情实在不妙,以至于许景昭进来时,看见宴微尘满身的低气压,更瑟缩了几分。 难道师尊未卜先知,知道自己闯祸了? 许景昭一只脚踏进来,视线落到光洁的地板上,地面上的寒气从脚底钻到他骨子里,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今日殿内垂幔挂起,一眼就能瞧见高台上乌木桌后坐着的人,黑色织金锦袍像是蔓延的墨色,衬得上座人矜贵而冷漠,头上玉冠泛着冷光,一如宴微尘那寒冰凝结的眸子。 许景昭忐忑不安上前,“师尊。”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衣袖上金丝镶绣的珠子上,向下又看到了许景昭腰间坠着的浅白色玉牌。 显化妖兽为何偏要黏着许景昭?宴微尘没找到答案。 他轻揉了下眉心,不悦道:“何事?” 听见声音,许景昭身子下意识缩了缩。 殿里的一切都逃不过宴微尘的眼睛,看到许景昭这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情愈发不悦,“你怕我做什么?过来!” 许景昭抬头,看了宴微尘一眼,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 宴微尘那双凌厉的眸子紧盯着许景昭,指节轻叩桌面,声音幽冷,“别让我说第二遍。” 许景昭立马上前,在距离宴微尘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师尊,我不小心弄坏了殿里的东西。” 不太白盘在许景昭手腕上,不老实的往上爬,许景昭另一只手悄悄伸进袖子,指尖弹了不太白一下。 宴微尘脑袋也觉得震荡,他忽的按住桌面。 “师尊?你怎么了?” 许景昭眼神担忧,一半担忧宴微尘是出了什么事,一半担忧自己要不要赔灵石。 不太白安安静静盘在许景昭的手腕上不动了,许景昭另一只手摩挲着不太白的蛇首,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刚刚打疼了没有。 宴微尘刚觉得脑子被击中,紧接着就感觉有人在他身上轻抚,电流一路从脖颈到后背,带起阵阵战栗。 他不喜欢不受控的感觉,眸色沉沉,“许景昭!” 许景昭膝盖一软,被他呵斥的跪在地上,“徒儿在。”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过来!” “嗯?”许景昭抬起头,满脸疑惑。 等当他看到宴微尘的指尖按在眉心时,心里猛然顿悟,有拨云见日之感,他懂了。 许景昭立马爬起来,在身上拍了拍手,然后上前,站在宴微尘身侧,“徒儿帮师尊分忧。” 他指腹放到宴微尘额角旁,像是以前在春隐门做的那样,想要帮宴微尘揉下额角。 宴微尘身子一僵,在许景昭碰到他额角的刹那,他伸手将许景昭反扣过来,压制在桌面。 桌角晃荡,原本摆在桌子侧边的白瓷笔担哐当一声落到地面。 许景昭吃痛闷哼一声,眼睛陡然张大,声音惊惧,“师……师尊?” 宴微尘虎口扣住许景昭纤细的脖颈,另一只压住许景昭的双臂,将人按在乌木桌面。 他能感觉到手下脉搏的跳动,许景昭的脖颈纤细,他一只手就扣了过来,黑金色衣袍盖住他的手背搭在许景昭脖颈间,乌木桌面漆色如墨更衬得许景昭肤色苍白。 手下人轻微打着颤,是被吓的。 宴微尘眼帘掀起,对上许景昭沾染了惊惧的眸子,这人眸色太浅,像是成色上品的琉璃珠子,眼睫颤动,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漂亮而脆弱。 宴微尘出神片刻,立马松了手,语气微凝,“不要伸手靠近我,我不太习惯。” 许景昭轻咳一声,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是,师尊。” 宴微尘刚刚都没用什么力,许景昭的脖颈就红了一大块,他又拧起眉,这人是糕点做的不成,这么娇弱? 这可冤枉许景昭了,他是天生体质差,不如一般修士皮肉结实。 宴微尘的视线重新落到许景昭的眼睛上,那里面还有未褪去的惧意,像是琥珀蒙尘,黯淡了光泽。 “就这么害怕?” “当……当然不怕。” 可许景昭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透过不太白传到了宴微尘的识海里。 宴微尘顿住,重新审视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许景昭抬着眼睛,圆圆的眼眸让人一眼就瞧见了底。 还是蠢,但好在人还算良善。 宴微尘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接道:“你袖子里是什么?” 许景昭表情凝固,脸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啊。” 他单手捏紧袖口,磕磕巴巴转移话题,“师尊,我刚刚不小心打碎了偏殿里的东西。” “不重要,手伸出来。” 许景昭咬了咬下唇,然后抬起手,不太白身子露出一节见了光,它立马就要往许景昭袖子里钻,却被宴微尘拎了起来。 不太白盘踞在他的指节,宴微尘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许景昭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吞咽了下口水,十分紧张,“师尊,是……是我打碎的,不关它的事啊。” 怎么说不太白也是生病期间唯一对他好的活物,他不能不讲义气吧。 宴微尘的淡淡撇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额。”许景昭有些卡壳,仙执殿的东西都归宴微尘管,不太白……不太白不行啊,这是许景昭心里认定的好朋蛇。 不太白现在身子缩小到一个手环大小,正盘在宴微尘的手上,还不自量力的张嘴咬宴微尘的指尖,看着许景昭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是我在春隐门带过来的!” 第13章 话音落地,两张脸都看向许景昭,就连不太白那张蛇脸上也带了震惊,可惜它太黑许景昭注意不到。 第一句开口,剩下的就好编了。 许景昭声情并茂,“这是我在春隐门的玩伴,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俩历经风风雨雨,所以我将它带到了春隐门,权当是个念想,师尊,你不会没收的,对吧。” 宴微尘气笑了,“玩伴?自小?” 许景昭点点头,伸出手,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直接道:“不太白,不要咬师尊,快到我手里来。” 不太白看了眼宴微尘,脑袋昂起,自己主动爬到了许景昭手上。 好在那诡异的共感消失了。 宴微尘盯着许景昭跟他手里的不太白看了一会,尤其是看那漆黑如墨的鳞片,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太白,真会起名字。” 许景昭尴尬笑笑。 宴微尘盯着那蛇眼底看不出情绪,“既是你的东西,那你就看好了。” 许景昭立马乖巧应下,“好的师尊。” “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许景昭大喜过望,自己不用赔东西了。 岂料,他走了还没两步,宴微尘的声音又响起,“等等。” 许景昭捏着不太白,心尖又悬起来,“师尊?” 宴微尘视线撇了许景昭的脖颈一眼,“拿去。” 许景昭伸手接过,摊开手,手里是一个药瓶。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纠结 手里的瓷瓶泛着温润的光,里面药力浓郁的都能透出来。 许景昭捏着瓷瓶,边走边呢喃:“师尊只是瞧着凶,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不太白有些困倦,窝在许景昭的怀里。 许景昭一路走回来,心情都还算不错,他推开兰规院的门,就撞见裴玄墨站在玉兰树下。 裴玄墨手里拿着丹药,听见声音转头,在看见许景昭的那一刻眼眸骤冷,“你还知道回来?” 许景昭收敛了笑意,垂下手来。 裴玄墨上前,怒斥他,“你知不知道庄师弟伤的很严重,上次旧伤未愈,这次新伤加旧伤昏迷了好几日,你倒好,伤了人一次都没去看过,倒是享受的心安理得。” 许景昭张了张嘴,弱弱的为自己辩驳,“可是我也昏迷了几日。” 裴玄墨冷哼一声,“你这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许景昭不想开口说话了,他现在一见到裴玄墨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被人冤枉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虽然在春隐门也受了诸多委屈,时常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但他本以为裴玄墨对他是不一样的,两人就算没有结为道侣的情谊,起码还有幼时的相扶的袒护在。 可真当他直面裴玄墨时,却发现跟他记忆里的那人一点也不一样,保护他的豪言壮语跟今日的恶语相向都出至同一人之口,让许景昭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如同被打湿的棉被,看着很厚实,却冷得要命,那冷意顺着骨缝钻到心底,让人难受痛苦。 许景昭垂下脸,压抑住心脏里的酸楚,不想开口,他直接越过裴玄墨向里走,他要好好捋捋思绪。 没想到交错而过的瞬间,裴玄墨捏住许景昭的手臂,眼神冰冷,“去哪?你想糊弄过去,门都没有,现在立刻去跟庄师弟道歉。” 许景昭浑身一震,“什么?” “跟庄师弟道歉!难道要我教你一遍不成?” 裴玄墨站直身子,脸色是出奇的差,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怎么?在春隐门的时候会道歉,现在就不会了?” 霎时间,许景昭脸上的血色褪尽,不留一点颜色。 五岁那年他初到春隐门,那时裴玄墨生了病,其实伯父伯母没有心力再分给他,当时有人欺负许景昭,哪怕是冤枉,许景昭也会立马道歉。 他害怕,害怕给伯父伯母添麻烦,害怕无家可归。 直到后来,裴玄墨亲眼撞见,怒气匆匆的拉起他,“你是傻吗?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玄墨生着病,却还是将那群人打了一遍,替许景昭出气。 他挡在许景昭身前,一字一句钪锵有力,“许景昭,我罩的,他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识相点就滚。” 在那之后,碍于裴玄墨的身份,真的没有人欺负许景昭了。 这一刻,许景昭好像又回到潮湿的雨夜,他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失去了所有力气,“好。” “不要想着耍赖,你……” 裴玄墨本以为许景昭会不答应,但没想到许景昭答应的如此干脆,心里愣了下,他的目光落到许景昭没有表情的脸上,他明显不信,“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许景昭苦笑道:“有你们这些师兄们在,我能耍什么花样,就凭我筑基的修为吗?” 裴玄墨怔愣片刻,嘲讽开口,“那你还敢在众目睽睽下偷袭庄师弟。” 许景昭无言以对,他真的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偷袭庄师兄,那灵囊里的保命符纸都很珍贵,他不舍得用。 但这些话师兄们不会相信,他自己也不相信。 许景昭跟着裴玄墨往前走,两人之间有两步的距离,许景昭忽的开口,“你喜欢庄师兄吗?” 裴玄墨皱了皱眉,下意识道:“你在瞎说什么?” “可你对他……” 裴玄墨转头,冷漠的看着他,“诋毁师兄声誉,罪加一等。” 许景昭闭上了嘴。 过了会,许景昭又问道:“那你签了婚书,我立马回去。” 裴玄墨立马开口,“想都不要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许景昭读懂了裴玄墨的未尽之言。 他在想什么?想如何获取荣华富贵?想如何抓住春隐门? 许景昭沉默的向前走,好像都不是,大概是因为年少的袒护?吃到肚子里的松子糖? 可现在那点东西也碎裂干净,粉碎成沫,再也回不去了。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最后挣扎了下,“如果你喜欢庄师兄的话,我不会纠缠你的。” 裴玄墨站定,转过身看着许景昭,眼眸里都是审视。 许景昭直视他,眼神不躲不避,十分坦荡。 裴玄墨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思量许景昭莫不是来真的?可这些年他在外听到的风声,都是许景昭在借着春隐门的名声做坏事。 又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几年不见,许景昭手段越发的高了。 裴玄墨笃定许景昭绝不会放弃春隐门的一切,不会轻易退婚,如此作为,只是试探自己罢了。 裴玄墨深深看了许景昭一眼,再次警告道:“我说了,不要诋毁庄师弟的名誉。” 许景昭收回了视线,再没有开口。 庄少白的院子小巧精致,他正托着下巴坐在树下的石桌上,手里翻着书页,整个人融到环境里。 他眼睛很灵动,像是黑曜石,但现在满脸病容,硬是削去了三分璀璨。 裴玄墨上前,“少白,你怎么出来了?” “咳咳,在屋里也是闲得没事做嘛。”庄少白看见裴玄墨身后的许景昭,眼睛眯了起来。 许景昭满脸歉意,诚恳道歉,“对不起啊,庄师兄。” 即使裴玄墨不说,许景昭也会来的,虽然是意外,但伤了人是真的。 庄少白眼眸一闪,脸上换了表情,“这怎么能怪许师弟呢?是我不小心。” “是我的错。”许景昭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请庄师兄为我列一个药材单子,我会负责庄师兄这几日所耗灵石。” “另外,如果庄师兄觉得不解气的话,还可以打回来。” 庄少白眼眸一暗,许景昭的道歉不谓不诚恳,到底是他手段高还是秉性纯良? 但这都不重要,许景昭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意味着许景昭该死。 庄少白面无表情,目光落到许景昭的手上,幽幽道:“师弟手上拿的什么?” “师尊给的药。”许景昭伸出手,“师兄也可尽管拿去。” 做错了事情要补偿,许景昭不是耍懒耍混的人。 裴玄墨先是看到那白玉瓷瓶,然后才注意到许景昭脖颈的伤痕,“你脖子上怎么搞的?” “不小心弄的。” 许景昭不欲多说,他将药瓶递过去,却没想一条黑色的蛇尾,勾住药瓶又给拉了回来。 裴玄墨瞧见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未开智的小玩意。” 许景昭将不太白按了回去,将药瓶放在桌面,向着两人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看着许景昭的背影,裴玄墨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得这一会许景昭好像变了气势。 许景昭并不是变了,而是想通了,他现在不想跟裴玄墨绑在一块,他……该如何告诉伯父伯母呢? 他手里捏着一支竹聿,沾了墨迹,正犹豫着如何下笔。 第14章 “伯父伯母可安?门内种种,景昭皆不敢忘,然少主无意于我,其心落于旁处,若硬挽之,必成怨偶,至于天命姻缘或有另解之法,婚事可退……”否 唳! 窗外传来一声尖锐鹤鸣,许景昭手一抖,退字笔画拉长,墨点落在纸上,化成一滩污渍,彻底废了。 许景昭叹了口气,走到小院。 半空盘旋的飞鹤见许景昭出来,鸟瞳一立,将东西丢了下去。 许景昭上前一步捡了起来,那是一封来自春隐门的灵信,上面带着春隐门的印记。 许景昭将那灵信捏在掌心,他隐约的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回了自己屋子,将门窗都关好,深吸一口气将信件展开。 只见上面写道: ‘昭儿,大事不妙,昨日墨儿的命格玉佩出现裂痕,想来必是婚书已毁,预言应验,你俩命格相合才能逢凶化吉,昭儿,你要尽快让墨儿签下婚书,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墨儿的命啊。’ ‘令,墨儿的红鸾星未动,你更要努力些,一为你俩天作之合,二为你自己打算,墨儿的想法不重要,昭儿,只要你让那混小子签下婚书,万事有我跟你裴伯父为你做主。’ 许景昭连看了三遍,纸页边角都被捏皱了些,这封信写的很是匆忙,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伯父伯母的急躁跟不安。 许景昭看了又看,目光落到命格玉佩几个字上,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裴玄墨是春隐门独子,这些年他受春隐门恩惠颇多,更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让裴玄墨签下婚书。 许景昭重重叹了口气,将那封信件折起,压出折印。 这世间最是恩情难偿,这婚事他退不掉,也不能退。 裴玄墨的命,他是一定要救,许景昭将这封信收起,不太白刚睡醒,想要爬过来看,许景昭推开了它的脑袋。 灵信折完,许景昭正要收到信封里,却见信封下鼓起一块。 许景昭伸手倒了出来。 里面掉出来一只有两条裂痕的玉佩,还有一个灵囊。 灵囊里装着的全是他熟悉的东西,灵石,丹药还有他在春隐门没带回来的物件,还有他带给裴玄墨的松子糖。 一个纸条掉了出来。 “昭儿,尽力而为,伯母不怪你。” 第12章 讨好 许景昭摩挲着那张纸条,眼眶有些湿润。 不太白爬上他的肩头,伸出尾巴尖点了点许景昭的眼睛。 许景昭抱起不太白,把脑袋埋在不太白盘着的身子里,“不太白,你说人怎样才算圆满呢?” 不太白不明白,它盯着许景昭看了一会,就悄然消失了。 许景昭叹了口气,托着脑袋坐在石凳旁,他手里拿着根笔沾了墨汁无意识在纸面涂画。 原本以为自己在仙执殿能苟就苟,现在看来是非要让裴玄墨签下婚书不可了。 但裴玄墨现在厌恶他,这件事做起来谈何容易,更何况师尊还警告过他,不让他骚扰师兄。 难啊,许景昭手下不停,思绪迅速扩展,师尊不让他骚扰师兄,裴玄墨讨厌他而偏心庄少白,薛宿宁也不会称他的意…… 他要如何做的不明显,然后又能有进展呢? 等等,或许自己最该拉近关系的是师尊,若是讨好师尊,说不定师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师尊还给了自己药,也没有传言那么可怕。 至于裴玄墨,自己要时时关切,嘘寒问暖,细水长流日久生情,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许景昭想通了一点,心情好了不少,低头往下看,自己笔下是一个画了一半的生火符。 看来自己日夜勤勉也是有效果的,许景昭不喜欢半途而废,想要把它补全。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许景昭背着动静,一边画一边道:“不太白,你刚刚跑哪去了?” 不太白自然不会给他回应,身后的窸窣声更大了,还带着奇怪的土腥味。 许景昭握着笔的手一顿,就看到眼前投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他眼眸瞪大,心脏骤然紧缩,立即丢了笔就跑,下一瞬,他所站的地方就被拍成了粉末。 是蛟兽,许景昭转头惊骇的看向那身高数米的狰狞妖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自己虽然住在聚邪之地,但……但这里还是兰规院啊,仙执殿众目睽睽,它怎么敢的? 许景昭额头渗出汗水,整个人都慌的要命,他咽了下口水,抓紧向着院门口跑去,起料那妖兽的动作更快,如同闪电般挡住了许景昭的去路。 一双狰狞的眼睛死死盯着许景昭,口中流涎,眼眸里都是贪婪跟杀意。 直面这样大的妖兽,许景昭有些腿软,他紧贴着墙根,祈祷哪位师兄能够发现,或者仙执殿侍能发现也好。 妖兽终于忍不住了,前爪碰地扑了过去。 许景昭瞳孔缩小,猛的闭上眼睛。 噗,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有些令人作呕。 许景昭身子颤抖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不太白变大,蛇身缠着一半妖兽的身子,另一边则被不太白的蛇尾绞断。 妖兽倒在地面,院子里都是血渍,地面血流成河浸湿了土壤,浓郁的铁锈味散开,让人有些反胃。 许景昭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呆滞的看向不太白。 不太白嫌弃的将妖兽丢到一边,身子缩小一半爬到许景昭身边,许景昭怔然回神,一把抱住不太白的脖子,“呜呜呜,小白,你去哪了?吓死了我了。” 不太白蛇身一僵,脑子有些眩晕,它一眩晕,精神力就容易跟宴微尘共感。 上一秒宴微尘还在仙执殿,下一秒就在不太白的身体里睁开了眼睛,鼻腔里都是血腥味,眼前的人把自己抱了个结实,那人身子微微发着抖,带着后怕。 “吓死我了,刚刚我差点就死了,呜呜呜,小白,你下次能不能别离开我啊?” 宴微尘只能僵着身子任许景昭抱着,目光落到眼前的小院上,他记得这个院子好像是不住人的。 因为在阵尾,又接近后山,院子小而破,灵力也不葱郁。 但这么大的妖兽…… 宴微尘看着那蛟兽眼中寒芒一闪,这般等级的妖兽按理说不会从山上下来,而且搏斗动静极大,兰规院里各弟子居所虽然有结界,但不至于这么大声响都听不到,还有仙执殿侍,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这个院子有问题。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缓了会,这才发现不太白蛇尾边有一团看不出什么妖兽的肉,灵力很充裕,也不腥,跟上次带回来的肉很像。 许景昭平复了下心情,蹲下身子,“原来你去打猎了啊?” 他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得收拾院子,没时间做,等我忙完再给你做好不好?” 许景昭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太白。 但现在不太白身体里是宴微尘的主导,宴微尘看了许景昭一眼,不予理会,在小院里四处查验。 许景昭噔噔噔走到不太白面前,捧着不太白的蛇头,“好不好?” 宴微尘:…… 他犹豫了下,敷衍的点了下头。 许景昭高兴了,将那肉收入灵囊,开始一点点清理地面脏污。 宴微尘顺着墙壁边角游荡一圈,最后在一颗玉兰树下发现了一点符纸灰,符纸燃烬了,只能依稀看清一点轮廓。 独界一方,近天阶符咒,不知道谁埋在这里的。 “这是什么东西?”许景昭很快反应过来,“是害我的东西吗?” 他怒气冲冲,“是不是薛宿宁!一定是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竟然这么狠毒,等我下次见到师尊,我就告状!” 许景昭气的脑子疼,在他看来,仙执殿目前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薛宿宁嫌疑最大。 宴微尘视线落到符纸上,不是薛宿宁,这上面没有薛宿宁的气息。 许景昭气呼呼的打了空气两拳,又垂下眸子,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尖尖。 “还好有你啊小白,你真是我的幸运星,有你在我什么妖兽都不怕,你放心,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宴微尘觉得许景昭有些蠢,不想理会。 许景昭也不在意,他站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不过,你说该怎么让裴玄墨喜欢上我呢?要是他签了婚书,我也不用在这里受罪。” 宴微尘眯了眯眼睛,回头时眸中一片冰冷,果然,许景昭的目的还是这件事,他竟还以为自己错怪了许景昭。 果真是冥顽不灵! 许景昭叹了口气下,“唉,算了,先收拾院子再说吧。” 春隐门给许景昭寄过来的灵囊东西很全,从清洁符到保命符咒一应俱全,许景昭不仅把自己院子打扫干净,还用法宝重新给小院布了一个阵。 许景昭拍了拍手,“搞定。” 他往床上一躺,将手里拿着话本子高高举起,借着烛火翻了几页,又有些狐疑,“这真的能行吗?” 第15章 哗啦啦,书页被风吹起几页。 素白手指将书拿起反扣在桌面,橘黄烛光微闪,屋内燃着很清淡的香,庄少白咳嗽了两声。 裴玄墨上前关了窗子,顺势坐到庄少白对面,“旧伤未愈,还是不要在窗边看书了。” 庄少白放下手,将桌面瓷瓶推了过去,“还是还给许师弟吧。” 裴玄墨不赞同,“他即犯了错,自然要补偿你,一瓶丹药而已。” 庄少白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我自己分心了,许师弟也不是故意的。” 看着庄少白一脸病容,裴玄墨拧眉,“少白,你就是太善良了,许景昭伤你的事,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庄少白叹了口气,“别说了裴师兄,师尊……师尊都没罚许师弟,这件事也没这么严重。” 裴玄墨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师尊向来公允,许景昭没被罚在裴玄墨看来,定是因为春隐门曾经对师尊有恩情,师尊不好处罚。 携恩图报,春隐门的脸都被许景昭给丟尽了。 庄少白淡淡开口,语气带着歉意,“其实真的是我分心了,我真没想到许师弟竟是你道侣,裴师兄,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早知道我……咳咳咳” 裴玄墨眉头紧锁,“许景昭说的?” 庄少白垂下眼帘,“这不重要……” 裴玄墨怒意上头,“许景昭本事越来越大了,我就知道!”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想起来一旁的庄少白,赶紧道:“少白,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跟他都退婚了,是他缠着我……” 庄少白扭过头去,“裴师兄,很晚了你回去吧……” 裴玄墨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心里对许景昭的怒意攀升。 有人怒意满腔,还有人期待天明。 “莲子,榛子,果仁,酥糖……” 破旧小院的榛子果仁的香气冲淡了晨间的雾气,饱满的果仁跟酥糖混在一块烘成一个个金黄小巧的酥饼,卖相一般,但是闻着味倒是不错。 咔嚓咔嚓咔嚓。 许景昭嘴角带着笑意,他包了几件,又挑了卖相漂亮的拿白玉碟子摆好,随后拍了拍不太白的脑袋。 “好了,别吃了不太白。” 咔嚓声停了,不太白刚好吃下最后一块,许景昭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不太白的头,手里捏起最后一块预留的酥饼,“喏,最后一块。” 酥饼的香气从一个小院漫到了另一个小院,许景昭站在裴玄墨的院门前,轻咳了一声,有些紧张。 叩叩叩。 “进。” 许景昭手里端着白玉碟子踏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裴玄墨的院子。 跟春隐门的小院差不多,简洁明了,颜色肃雅,带了几分沉稳,裴玄墨刚练完剑,额角间带了薄汗,地面上都是斩断的树叶。 许景昭走了进来,调整好脸上笑意,“裴师兄,在练剑?” 裴玄墨眯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景昭心里又没底了,他抿了下唇,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裴师兄,你看,春隐门的点心,我做了半天呢,你尝尝。” 许景昭手里捧着盘子,眼睛明亮。 裴玄墨身着墨衣,腰封紧束,眼眸跟剑光一样锐利冰冷,他没有收剑入鞘,直接走了过来,幽幽开口,“春隐门的东西?” 许景昭捧着盘子往前了一点,“是啊。” 两人只余了一步距离,裴玄墨停住,眼眸里尽是讽刺,他手腕抬起,剑刃寒芒闪过,白玉盘迸碎,许景昭准备了一上午的酥饼滚落地面沾了泥土。 许景昭脑子一片空白,瓷片迸溅到手上,滑出一道血痕,他怔愣的盯着滚落地面沾满污泥的酥饼,脑子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 大概这几天会日更一下~ 第13章 反问 委屈跟愤怒一起涌上心头。 许景昭指甲陷进肉里,他感觉自己的心意就像是沾泥的酥饼,被践踏了个彻底。 裴玄墨冷漠的看着他,“许景昭,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来招惹我?”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带着春隐门的名头招摇过市拿遍好处,你怎么敢的?” “我没有!” “你没有?” 裴玄墨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冷,“你是没有带着春隐门的信来仙执殿求师尊收你为徒?还是没有仗着春隐门的名声在外嚣张跋扈?” 许景昭捏紧了拳头,“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他来仙执殿是为了那纸婚约,是为给裴玄墨续命,他在外嚣张跋扈,宣扬自己是春隐门养子,是为了震慑他们,为了吓退那些想要拿他当鼎炉的恶人。 他并非……如传言那般不堪。 裴玄墨上前一步,“有原因?宣扬你我的婚事也是有原因?你为什么要跟庄师弟说你我婚约的事?为什么公报私仇打伤了他?” 许景昭后退半步,撇开脑袋,“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根本没跟庄少白提及裴玄墨半个字,至于打伤庄少白那件事,他说过任由庄少白处置。 他低头看了手背,被锋利瓷器划破的伤口冒出血珠顺着指尖下滑,留下一道狰狞的血色,他伸手抹去,另外指尖也染上猩红。 裴玄墨收剑入鞘,“任你如何巧言善辨,都掩盖不了你的功利心。” 他冷哼一声,“到底是农户之子。” 许景昭擦拭血渍的手顿住,他抬眸,“你说什么?” 裴玄墨迎着许景昭的目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血色啪嗒一声滴到沾了泥土的酥饼上,让许景昭有些反胃。 农户之子没有什么,许景昭自认为自己的出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就是出身农户,修为不高,人也废材,他自己认。 但裴玄墨的那句话里带着深深的鄙夷,带着天子骄子不屑的凝视,这是许景昭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裴玄墨的灵魂竟有如此大的鸿沟。 出身乡野就天生卑贱?出身世家大宗就生来高贵? 他不觉得。 但身为寄人篱下的受供养者,许景昭也没立场说出这句话。 许景昭视线下落,移到他腰间挂着一块浅白色带裂纹的玉佩上,又忽的抬头。 “裴玄墨。” 裴玄墨诧异地停下身子,许景昭倒还没有这样喊过他。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为什么缠着你,为什么非要来仙执殿,现在我告诉你。” 裴玄墨转过身,“什么?” “是这个!”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手里举起一块玉佩,“我之所以非要来仙执殿,非要当师尊的徒弟,执意要你签下婚书,是因为——” 许景昭紧紧盯着裴玄墨的眼睛,“你我命格互补,我天生孤煞早夭,只有同你签下婚书结为道侣,我才能保命。” “玉佩碎裂,我也不能活。” 裴玄墨眉心紧锁,像是在思索什么重大难题,他走上前来,目光落到那玉佩上,带着春隐门的印记,很熟悉。 他目光狐疑,“为了成为春隐门的人,你还真是费尽心思。” 许景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裴玄墨,眼睛平静的像四月湖水。 裴玄墨视线穿过玉佩望向许景昭的眼睛,许景昭的眼睛太过通透,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裴玄墨别过脸去,“别想了,我不可能拿我后半生去换。” 许景昭的心紧了紧,他故意调换身份,他想要知晓,假如两人互换立场裴玄墨该做如何选择。 若裴玄墨选择不救,那许景昭当即找上师尊,禀明真相,强制裴玄墨签下婚书,但此招,变数太大,自己也没后路。 若裴玄墨选择救,许景昭愿意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努力演好一个‘道侣’要做的事,攻略裴玄墨,拿下婚书,这样自己照旧可以留在春隐门。 裴玄墨目光重新落到玉佩上,玉佩裂痕像是伤口。 许景昭刚来春隐门,身上有血,肩膀上还有道深见骨的伤口,奄奄一息的躺在春隐门,很狼狈很可怜,他甚至都以为许景昭活不了了。 但幸得上天眷顾,许景昭活了,还被春隐门养的很好。 春隐门费这么大力气养活的孩子,怎么就早夭了呢? 裴玄墨站直了身子,眉头紧锁,“但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打动我,说服我,让我改变想法,我也会签下婚书。” 许景昭心里的石头落地,裴玄墨选择了正确答案。 由于刚刚太过紧张,许景昭额角出汗,脸色都有些苍白。 裴玄墨奇怪的看了许景昭一眼,“我可不是可怜你,只是春隐门养了你这么久,你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裴玄墨毒舌功底一如既往,许景昭早就领教过无数次了。 他收回玉佩,淡淡开口,“你明日想吃什么?” 裴玄墨下意识想要让许景昭别白费力气,但又想到自己已经给了许景昭表现的机会,只能干巴巴道:“随你。” 第16章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还有,不能去找庄师弟麻烦,庄师弟自小伶仃,很很是可怜,不像你在春隐门娇养长大,你莫要针对他。” 许景昭想开口说自己没有针对庄少白,可裴玄墨根本就不会相信,千言万语也只能说一句,“我知道了。” 许景昭出来院子,不太白挂在他手腕,睡的肚皮都翻了半截,在许景昭面前,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去了药圃,穿过药田,站在药材边跟药伯打招呼。 “药伯!” “你小子又来做什么?” 许景昭晃了晃手里东西,“做了酥饼,喏。” 药伯不感兴趣,“我老头子不吃酥饼。” 许景昭直接把包好的东西放到石桌上。 药伯冷哼一声。 “还有啊药伯,你看。”许景昭手里拿起来一沓符纸,“招水符,避火符,驱虫符,都是我画的。” 药伯冷笑,“岛上哪来的虫子?” 话是这样说,但是许景昭放到桌面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许景昭心情总算好了些。 出了药圃,不太白也精神了,从许景昭的手腕爬到许景昭的肩膀处,“好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师尊那边刷刷脸,师尊上次还给了我药呢。” 可真当许景昭站在仙执殿门前,自己腿又软了,犹豫开口,“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不太白冒出了头,看了眼殿门,从许景昭手腕上下来施施然爬了进去。 嗯?许景昭怔愣了下,紧接着就慌了,怕不太白出什么事,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不太白,你快回来。” 许景昭小心翼翼的往里走,殿内没有声音,大殿主座之上没有人,他稍稍松了口气,上前一扑抓住不太白的蛇尾。 “这不是我们随意跑的地,快走快走。” 许景昭这边刚抓住不太白的蛇尾,就见不太白甩了甩脑袋,猛的向前一窜,许景昭气极了,他扑在地面扣住不太白。 “你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许景昭吓了一跳,他慌忙把不太白藏进自己的袖子,立马起身行礼,“师尊。” 眼前不只有师尊,还有大师兄萧越舟。 萧越舟疑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景昭把不太白往袖子里推了推,“我在这里……看望师尊。” 萧越舟叮嘱道:“师尊不喜打扰。” 他又转头对师尊道:“师尊,中界求援,那我便去安排了。” 萧越舟看了许景昭一眼,转身离开。 许景昭站起身,自己也想走,“那我就不麻烦师尊了。” “等等。” 宴微尘的走上前一步,“你到底来是想要做什么?” 藏在袖子里的不太白拍打了下许景昭的手腕,许景昭这才想起来,呈上自己做的酥饼。 “师尊,这是我做的。” 宴微尘撇了眼,淡声开口,“修士不喜口腹之欲。” 许景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宴微尘看他为难,“算了,放那,你回去吧。” 许景昭心里松了口气,果真,师尊是个面冷心热的。 “好的师尊。” 许景昭心情还不错,看背影也觉得雀跃。 宴微尘看着桌面上摆放的酥饼,眼眸里没什么情绪,酥饼带着清淡的果仁香气,很诱人。 宴微尘看了不到两息,不太白从桌角爬上来,一口吞下,脑袋扬起,用鼻子鄙夷地打了个喷嚏,转身追着许景昭去了。 许景昭第二日没能按计划去攻略裴玄墨,当令牌亮起的时候,许景昭还在自己院子里画符纸。 当他收到消息赶去时,仙执殿的灵舟都要起飞了。 许景昭从自己小院一路跑到九凝岛入口,师兄们都站在灵舟之上,看那模样,是在等他。 薛宿宁歪着头,站在灵舟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师弟好大的排面啊。” 许景昭没理他,气喘吁吁上了灵舟,他忽视薛宿宁,直接对着萧越舟道:“萧师兄,对不起,我刚收到要下岛的消息,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就会早来了。” “你刚收到消息?” 萧越舟转头望向薛宿宁,“昨日我跟师尊禀告完,不是让你告诉师弟们一声吗?” 薛宿宁手里的扇子转了个圈,不在意道:“哦,兴许是忘了。” 他视线转了一圈,“不过我也跟裴师弟庄师弟说了啊,两位师弟也没告诉许师弟吗?”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落到裴玄墨跟庄少白身上。 两人顿了下,庄少白侧眸,有些愧疚,“许师弟,不好意思啊,我们忘了。” 许景昭摆摆手,“没事。” 萧越舟点了点头,“行了,人齐了就好,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 哈喽哈喽,有人嘛~ 第14章 胆小 灵舟升空,仙执殿上建筑越来越小,灵峰大殿都化成一个小黑点,周围只能瞧见云雾,模糊了景色,许景昭收回视线。 这还是他来岛后第一次出仙执殿,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灵舟大而宽敞,有独立的屋子,许景昭挑了边角的一个小屋。 消息来的匆忙,他什么都没带,自然也不需要收拾,他打开灵舟上的窗户,托着下巴看窗外云卷云舒,此次出门,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要跟在师兄身后不添乱就好。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许景昭立马转身。 薛宿宁站在屋子里,眼神有些不善,“跟大师兄告状?” 许景昭站稳身子,手腕翻转悄悄捏住一张符纸,只要薛宿宁敢过来,许景昭就跟他动手。 薛宿宁看着他的小动作没有表情,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手里的东西就能拦住我?” 许景昭如临大敌,手上没有丝毫松懈。 薛宿宁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眯了眯,“许师弟,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许景昭的语气很平淡,“薛师兄,你说完了吗?” 薛宿宁不以为意,“许师弟啊,我来是想告诉你,出了仙执殿,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最好——能够活着回去。” 这是明晃晃地威胁,许景昭脸色难看,“我身为仙执殿弟子,若在外面出了事,师尊自会为我讨回公道。” 薛宿宁嗤笑一声,“师尊哪有这么多时间管你。” “师尊先前说不收弟子,可师尊还是收了我。”许景昭幽幽开口,“凡事都有例外的,薛师兄。” “在我这里可没有例外。” 薛宿宁深深地看了许景昭一眼,转身离去,他的恶意根本就不加掩饰,就差把许景昭弄死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灵舟穿越云层,划过虚空,落到巍峨大殿上方,下面是延中轴铺就的宫殿,往四面扩展的小院规整有度,从里到外都透着威严二字。 裴玄墨走在最后,跟许景昭提点了两句,“这是东洲姚氏,累积千年的世家,你一会别出什么岔子。” 许景昭在话本子上看过,东洲姚家,是个颇大的传承世家,比春隐门立门的时间久的多,底蕴也更丰厚。 萧越舟回头解释道:“这次姚氏门内出了邪祟,按理说姚氏内部就能解决,可那邪祟偷拿了姚氏的传宗之宝凤髓晶,当年姚氏曾向师尊献上同源晶石,现在需要用同源晶石追寻。” 许景昭点了点头,“谢谢师兄。” 灵舟落于殿内,下面立即有人上前,“仙执殿的各位小仙君,老夫等候多时了。” 萧越舟抱拳寒暄,“姚家主。” 薛宿宁跟在萧越舟身后,依次是裴玄墨,庄少白最后是许景昭。 姚家主姚闵德中年模样,一脸正气,他身后就是姚家子弟,人数众多,修为瞧着也不差,大多在金丹之上。 姚闵德笑道:“萧首徒还是一如既往优秀啊,老夫只可惜没生个千金,抓不到这般卓越的女婿。” 萧越舟礼貌道:“姚家主过誉了。” 姚闵德跟仙执殿的几位弟子都很熟,看模样也不是第一次见。 等一一打完招呼后,轮到许景昭,许景昭礼貌道:“姚家主。” 姚闵德愣了愣,上下打量两遍,“这位是?” 其实他眼尖,早就看到了许景昭腰间佩戴的令牌,但他有些不敢认,这几位师兄都是元婴往上,这位……才筑基啊。 萧越舟跟他介绍,“这位是仙执殿六弟子许景昭。” 姚闵德这才道:“哦,仙执殿的新弟子,失敬了。” 许景昭想要摆手,却被萧越舟按住了手腕,许景昭立马明白过来,他在外代表的是仙执殿的脸面,于是他收敛了表情,学着萧越舟道模样,礼貌颔首。 “爹?咳咳。” 姚闵德脸色微变,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个病弱的公子被人扶着,站在后边。 “枫儿?”姚闵德拧眉,“你还生着病,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 第17章 姚枫一脸病容,瘦的挂相,他的目光落到许景昭脸上,咳嗽了两声,“咳咳,这位……怎么没见过?” 姚闵德斥道:“没规矩,这位是仙执殿六弟子。” 姚枫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许景昭一个筑基怎么能混到仙执殿去,“可是这里面……” 姚闵德赶紧打断自家儿子的话,“哎呀,愈发没规矩了。” 姚闵德转头陪罪,“对不住各位小仙君,吾儿心直口快,又生着病莫要计较,进殿聊,我为各位接风洗尘。” 许景昭跟在各位师兄后面,他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转过头去,就看到姚枫正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点了点头,被旁人扶着走了。 不太白从许景昭的袖口转出来,吐着信子想要冒出头,又被许景昭压了回去。 殿内准备了吃食,许景昭坐在安排好的桌前,将食物运下去喂不太白,旁人都没怎么动,也对,他们是修士,一般都不吃。 姚闵德叹气,愁容满面,“两三个月前,姚家出现了邪祟,害死我族中及周边女眷几十人啊,手段残忍,剥皮抽骨,唉,我姚家派出这么多弟子,不仅没抓到,还被偷走了祖传至宝,惭愧啊。” “这次求援仙执殿,一是为了捉到妖邪,还姚家一个安宁,二是找到我家至宝凤髓晶,事后必有重谢。” 萧越舟摇头,“邪祟一事,本就是仙执殿的职责所在。” “有萧小友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被邪祟害过的尸体摆在后院冰房,正如他说的那般,尸体面具全非,身上皮肉几乎都不见了,其中基本都是年轻女子,外加几个年轻男子。 “这邪祟是盯上我姚家了啊,我与它交过手,是个年轻女子模样的邪祟,面貌瞧不清,但它扒皮毁貌,且杀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后生,兴许是有别的目的。” 许景昭站在最后面,看着前面血淋淋的尸体,手有些发抖,他既没杀过人也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 姚家的冰房冷气很足,再加上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保存,那十几具尸身看着都跟刚死的时候差不多,身子上的血渍都是鲜红的。 许景昭看了一眼就垂下眼来,盯着那女尸手腕上的镯子发呆。 庄少白注意到许景昭的动作,忽的开口,“师弟可是注意到了什么线索?” 许景昭身子一僵,他哪有什么线索,他都不敢看。 几位师兄侧身,薛宿宁观察着许景昭的神色,忽的眉梢一挑,“姚家主有所不知,我这六师弟修为可能不好,但脑子却是转的很快。” “许师弟,上来瞧瞧。” 许景昭默默咽了下口水,见众人都在看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这么多人看着,他哪敢说半个不字,那仙执殿的脸也就被自己丟尽了。 他大着胆子往血淋淋的尸体上瞧,越是往前血腥气就越重,白花花血淋淋的画面撞进视线,让他心里不适。 “邪祟要……要的是他们的脸。” 姚闵德问道:“何出此言啊?” “脸上刀口力度平整,身子上剥皮时乱七八糟,有刀痕。” 萧越舟点了点头,“不错。” “还有衣服,他们都喜欢穿红色衣服……这邪祟有点难缠,红色,主凶。” 许景昭说完,捂着自己袖口往后退了退,想到自己的‘任务’,他悄悄往裴玄墨那边挪了挪。 裴玄墨看了眼许景昭发白的脸,最终没有说什么。 庄少白瞧着两人的动作,手指攥紧,眼眸幽冷。 天色将暗,几人被安排进院子,这些院子是独立小院,但又隔着院门紧挨着,倒也方便。 许景昭安排的小院左边挨着庄少白,右边靠着大公子姚枫的院子,许景昭他们住进来时,姚枫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姚枫对几位师兄的态度都很恭敬,到了许景昭这里眼里就带上了打量。 许景昭想要翻白眼,修为低怎么了?修为低也是仙执殿弟子。 屋内宽敞,桌面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许景昭白日里被吓得不轻,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他揽着不太白的脖子,在床上唉声叹气,不太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但许景昭抱的实在是紧。 “不太白,小白,白白,让我抱会,我害怕。” 不太白摆烂了,脑袋一歪,身子躺平。 宴微尘正在仙执殿打坐,眼前一闪就换了模样,身子被人揽住,耳边还不断传来声音。 “你都不知道多可怕,这是我第一次见死人,还血糊糊的,真可怕。” 宴微尘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他座下的弟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杀过妖兽邪祟,直面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许景昭只是瞧了眼尸体,晚上就吓得睡不着,实在不符仙执殿的作风。 “不太白,你说是不是很可怕。” 宴微尘直立起身,眼眸不悦的看着许景昭,这般胆小窝囊的弟子,他早知道就不收,省的败坏仙执殿的名声。 “嗯?” 许景昭也坐起来,跟不太白面对面,一人一蛇视线相对,许景昭忽的一巴掌拍到宴微尘头上,指责道:“你笑话我!亏我给你吃那么多东西。” 宴微尘整个人,不,整条蛇僵硬片刻,紧接着他就瞳孔直立,冲许景昭吐了吐信子。 他当殿主以来,还未曾有人这般羞辱他。 许景昭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嗯?还记仇啊。”许景昭眼疾手快往它嘴巴里塞了一块肉点心,顺着它的脑袋摸了摸,“小心眼,就拍你一下,还记仇。” 宴微尘张着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沉默的看了许景昭半晌,尾巴尖拍在许景昭脖颈,给人施了一个很浅的昏睡咒。 第15章 邪祟 暗色昏沉,烛光压抑,橘色微光被风舌掠过后黯淡在夜色里。 床帘前投下一道阴影,冰冷的的触感自上而下落到脸侧,空灵幽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好美的脸啊……” 许景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碰自己,他半眯着眼睛,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白皙如纸的玉手落到自己脸侧,冰冷的体温让他汗毛直立。 手腕下隔着红色衣袖泛着幽冷的光,是他在冰房里看见的银镯子,许景昭害怕到发抖,他想要逃跑,身子却僵直,他想要喊叫,嘴巴却发不出来声音。 “皮……危险……好看……妹妹也要。” 那绝不是一个人的体温,许景昭额角渗出冷汗,心里将自己能逃脱的法子想了一遍。 “嗯?该死!该死!”那邪祟不知为何忽的愤怒起来,指甲延长想要刺穿许景昭的喉咙。 危机时刻,许景昭碰到自己身上的仙执殿令牌,身子一轻,幽冷冰凉的触感如潮水般褪去。 许景昭猛的睁开眼睛,屋子里的烛火慢悠悠颤巍巍亮起,洒落半屋橘黄,他额角,身上都是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原来只是一场梦,不太白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还没暖回来,安静的过份,现下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身上出了这么多汗实在是难受,许景昭下了床,正要穿靴,却见床底掉落了半面沾血的珍珠。 许景昭身子僵住,据他所知,这种细小的半面珍珠,常用作女子眉心的花钿,他没有这个东西,那……这是哪来的? 他打了个哆嗦,飞快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僵直着不敢动颤。 一夜未眠。 第二日,不太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上带着晨露的水汽,许景昭抱起它,洗漱完直奔大师兄的院子。 萧越舟沉吟半刻,看向许景昭,“你是说,你看到了邪祟?” 许景昭急忙道:“对,女子模样,身着红衣,手腕上还套了一个银镯子,就我们在冰房里看到的其中一个。” “应该不是。”萧越舟直接开口,“我探查过,那些尸体上魂魄散了,她们修为未及金丹,没有成为邪祟的条件。” “你也说,可能是个梦,或许是邪祟在误导你。” 许景昭皱起眉头,那感觉怎么看都不是梦。 “你们在聊什么呢?” 庄少白跟裴玄墨都是一起行动,他跟在裴玄墨身旁,好奇的看着二人,萧越舟将刚刚许景昭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 庄少白捂住了嘴,“啊?许师弟竟然遇到了邪祟?那许师弟怎么没有叫人?我跟你裴师兄的就在隔壁啊?” 许景昭摇头,“不,我睁眼后邪祟就不见了。” 萧越舟站起身,“我们先去探查一遍,若邪祟真是在姚氏这里,尽快解决了回去。” “我跟薛宿宁去追查邪祟,庄师弟跟裴师弟去调查下这邪祟的来历,至于许师弟……” 萧越舟有些犹豫,许师弟的修为确实低了些,帮不上什么忙。 许景昭立马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越舟摆手,“不,你先留在院子里。” 第18章 他是为了许景昭好,一个邪祟,他们解决的了。 庄少白应和道:“是啊,许师弟,那邪祟有些道行,若是伤了许师弟就不好了。” 裴玄墨转身,“少白说的对,你就在这里等着,那邪祟修为不祥,若是有什么岔子……” 许景昭抱着袖子,耷拉了脑袋,“好了,我留在这里。” “嗯。” 许景昭自己一个人回了小院,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拖后腿,虽然大道理都明白,但是……真的很伤人啊。 要是修为再高点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自己是个废灵根啊。 许景昭垂着脑袋,心情低落,闷着头回了自己院子。 旁边有声音传来,“许道友?” 见是姚枫,许景昭恹恹地打了个招呼,“姚公子。” 姚枫穿着一件暗红色衣裳,宽大的衣袖将他整个人遮掩住,脸上依旧是苍白暗沉的病容。 他瘦的跟个麻花杆一样,许景昭都怕他在风里散了架子。 “姚公子找我何事?” 姚枫上下打量了许景昭一眼,“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线索,但是你……算了,等萧越舟他们回来吧。” 许景昭站住,“你好像找的是我住的院子。” “可是你——”姚枫轻咳嗽了两声,欲言又止。 许景昭面无表情,举起手让开身子,“慢走不送。” “算了,你跟我去看看,反正都在姚氏,也出不了什么事。” 姚枫没被人扶着,他讨厌旁人都把他当病秧子。 许景昭跟在他一旁慢悠悠的走,他是对付不了邪祟,可是他还有不太白呢? 虽然不太白昨天不知道跑哪去了。 姚枫轻咳两声,“咳咳,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身为姚氏子,身子骨却这么弱?” 许景昭正烦着呢,撇了他一眼,“不好奇。” 姚枫噎了一下,继续道:“我是病了,被那邪祟缠身,先前我修为也是够得上仙执殿的门槛的。” “哦。” 两人穿过连廊,走过库房,姚枫又嘟囔道:“这几日老是做梦,梦见邪祟缠身,觉都睡不好。” 许景昭脚步一顿,“你也梦……看到了?” 姚枫眯了眯眼睛,哈欠打了一半,斜着眼睛看过去,“那邪祟只缠身子弱的,说明你身子弱。可能盯上你了,长点心吧。” 许景昭闭上了嘴,他往前走了两步,“等等,既然它盯上我了,为何不引蛇出洞把它引出来?” “你当邪祟这般呆傻吗?我之前也当过诱饵,可那邪祟就是不上当。” “是吗?” 话说着,两人到了地方,姚枫一把推开了门,“这里。” 许景昭狐疑道:“这里不是冰房吗?” “不是冰房是哪?”姚枫率先走了进去,“嘶,真冷啊。” 许景昭搓着手臂进来,“你说线索在哪?” “喏。” 姚枫指着那些尸体道:“邪祟杀他们,既不能夺取修为,又不能炼化当养分,我怀疑那邪祟是嫉妒。” “嫉妒?” “对,杀的都是貌美的男女,还把人家脸皮扒了。” 姚枫说着,转过脸来,“你看,你不也是这样吗?” 许景昭昨日见过,今日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掀开布帛,细细检查,目光凝在尸体手上,他仔细瞧了瞧,断定道:“是胭脂。” “昨日我就看到了,不止是胭脂,还有花钿装饰,各种配饰也齐全,她们身上穿的像是新衣,应该是有喜事。” 姚枫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那邪祟不只不喜欢貌美的人,更是厌恶有情人,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还有道侣,你看……” 许景昭指了指,“这两人衣服上花纹差不多。” 姚枫叹道:“真聪明。” 许景昭想了想,“等师兄回来我就去告诉师兄。” “唔,咳咳咳咳,那你们可要早点抓到邪祟,找到我家至宝,到时候有重谢。” 许景昭拍了拍袖子,“没有重谢也会的。哦对了,那邪祟害人一般在什么时候。” 姚枫想了想,“晚上。” 晚上?那师兄们白日出去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如他所料,萧越舟回来时神色不佳,这邪祟算不上多凶,只是太会躲。 许景昭将白日里的话全部复述一遍,最后提了个法子,“你看那邪祟讨厌相貌好,有道侣的人,那我或许可以跟师兄假扮一下引它出来。” “可以。”说罢,萧越舟就拿起牌子召几位师弟过来。 萧越舟看了一圈,最后敲定,“许师弟跟裴师弟扮下道侣,那邪祟盯上许师弟了,所以一定会回来的。” “裴师弟,身上气息收一下,要不那邪祟不敢来。” 薛宿宁扇子拍打着掌心,轻笑一声,“麻烦裴师弟做什么?我来吧。” 萧越舟看了薛宿宁一眼,立马否决,薛宿宁性子乖戾,要是跟许景昭搭档,他怕许景昭会被薛宿宁借机整死。 裴玄墨也没有异义,毕竟是抓邪祟。 许景昭小声开口,“那裴师兄先去我小院坐一会?” “嗯。” 庄少白捏着指尖,看了二人一眼,对许景昭温和的笑了笑,“那……许师弟可要小心啊。” 许景昭点了点头,没看清庄少白眼底的深意。 两人一同前往许景昭的小院,裴玄墨走在许景昭身后,目光有些狐疑,“你说的线索是真的?” “嗯。”许景昭提着心走,生怕窜出来一个邪祟。 等他坐到自己小院里,才反应过来裴玄墨这是在怀疑他,他拧眉,“你什么意思?” 裴玄墨打量一圈,在桌前坐下,“我还以为这是你新想出来的招数。” 招数?什么招数? 哦,他对裴玄墨说自己命格不好不签婚书就得死,那在裴玄墨心里自己自然是个为了婚书无所不用的人。 许景昭想反驳,但又想起话本子上的话,柔弱能激起人的保护欲跟责任感。 他白了脸色,捏着指尖,“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裴师兄,你说万一那邪祟来找我怎么办?” “来了就杀了,你当我是死的?” 裴玄墨觉得自己语气太冷,又干巴巴道:“一个邪祟而已,你若是勤勉些——” 裴玄墨不说话了,许景昭是灵根差,再勤勉也修不过来。 许景昭也找不到话题,两人干巴巴坐了半个钟头,别说邪祟,就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裴玄墨站起身,“看来是没有了。” 就在这时,许景昭袖子里的不太白却忽的直立起身子,警惕的看向屋外。 裴玄墨看了一眼突然窜出来的小蛇,“什么东西。” 窗外哐当一声响,邪风带着腥气灌进屋子,裴玄墨没心思管不太白了,他抽剑向外走去。 “邪祟现身,你莫要添乱,就在此等候。”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杀人 屋子里只剩下许景昭跟不太白,屋外风声呼啸,裴玄墨出去后就没了踪迹。 师兄们的修为都很强,按理说许景昭不该担心,但他眼皮却一直跳,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哐当!本就没带上的门被风撞开,许景昭心里一颤大着胆子去关,门框要合拢的瞬间,伸进来一只惨白的手。 “啊!”吓得许景昭就要掏符纸,却听有人开口。 “等等。” 姚枫穿着厚厚的衣裳站在屋外,他抬脚进了屋子,揉了揉自己的手,抱怨道:“我要是不开口,我这手就断了。” 许景昭脸上带着歉意,“抱歉。” 姚枫看了许景昭一眼,正色道:“邪祟来了。” 许景昭抱起不太白,“我知道啊,师兄们去捉邪祟了。” 姚枫正色道:“但邪祟不止一个,你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许景昭抬眸,“不止一个?那师兄也能解决啊。” 姚枫急的跳脚,“你蠢不蠢,它们调虎离山,将你师兄们都引走了,你猜猜,它们想要做什么?” 姚枫的声音又低又冷,冻的许景昭打了个哆嗦,“你是说……” “再不走你小命就没了。” 姚枫起身,“走,去我的院子,我院子有阵法,它们进不来,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姚家可不够给仙执殿赔的。” “好。”许景昭跟在姚枫身后走。 姚枫的院子本就离的近,许景昭一踏进去,就感觉幽冷的风声停了。 “呼,还好。”姚枫带着许景昭进门,穿过几处旁侧的屋子,最后到了主屋。 不太白缠在许景昭的手腕上,警惕的看着周围, 姚枫转身,目光落到许景昭手腕上,“这是?” “我的灵宠。” “哦。”姚枫点了点头,他坐到椅子上,倒了两杯茶水。 “喝茶?” 许景昭摇了摇头,“不了,也不知道师兄们多久回来。” 第19章 “他们的修为你还担心啊,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姚枫的屋子比外面看着华丽些,桌面上香炉燃着香,墙壁上挂着仕女图,屋里摆的东西都很有讲究,其中画卷居多,摆件次之。 许景昭打量着四周,有些好奇,“姚道友,你生病多久了啊?” 姚枫晃着茶盏,慢悠悠开口,“唔,大概好几年了吧,就是因为病弱,所以才会被邪祟缠上。” 许景昭一边闲看一边开口,“姚家主没想过怎么治吗?” “想过,但是那些丹药都不管用,甚至还想到了人间的法子,冲喜。” 许景昭一愣,回过头来,“冲喜?” 姚枫叹了口气,“是啊,但我却无意于此。” “哦。” 许景昭应了声,目光落到一旁的屏风上,屏风上画的是一幅少女揽梅图,点点红梅怒放在锦布上,颜色浓艳,活灵活现。 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那抹红色怎么瞧都觉得诡异。 再远处桌面上摆着的几处瓷瓶,有琉璃摆件,旁边落了两根银钗子。 钗子?许景昭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姚兄,你没成亲?” 姚枫看着窗外,一边饮茶一边道:“对啊。” 许景昭扭头,或许是屋子里太暗,他竟觉得姚枫也没白日那样病弱,他目光在落到墙上挂着的各样美人图上,忽的觉得悚然,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退到屏风边,手不小心碰到了画上。 “这触感……” 许景昭扭头,细细看那屏风上的画,心脏骤然紧缩,有些站不稳,那上面哪里是画?分明是少女的脸。 “许道友也觉得这幅画好看?”姚枫不知道何时走上前来,声音幽冷,如同鬼魅勾魂。 许景昭控制着自己不打哆嗦,故作镇定道:“好看,这画……姚道友在哪弄来的?”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但姚枫似乎知道他所想,轻笑一声,“你说这画啊,当然是……” 姚枫越走越近,离许景昭没有多少距离,声音幽冷,“我画的了。” 轰!许景昭内心嗡鸣,心脏狂跳。 他闪身后退,却被姚枫一手摁在屏风上,不太白从许景昭袖子里飞出来,袭向姚枫的面门。 姚枫侧脸躲开,手腕里丢出去一条绳索,“别白费力气了,这屋里燃的香能让你俩修为冻结。” “你那灵宠倒是有些道行,可惜,我那缚灵索是传下来的法宝,它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姚枫现在脸上哪有什么病容,瘦弱的身子下隐藏着恐怖的力量,他一直都在伪装自己。 姚枫迷恋的抚上许景昭的脸,“你看,多精致伟大的一张脸啊,我要扒下来做成画,一定很美。” 脑子有病,许景昭脑袋后仰,拼命挣扎,威胁出声,“我是仙执殿六弟子,你敢动我!” “唔,可是你修为不精,死在邪祟手里也是没法子的事嘛。”姚枫点了点许景昭的眼睛,“你看,只要推给邪祟就没事了。” 姚枫看着那张脸,越看越满意,他的手指搭在许景昭的脖颈,细细摩挲,“看啊,就像玉一样滑。” 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眉心一皱,撩开许景昭的脖颈发丝,就看到脖颈后有一块不知道是疤痕还是胎记的东西,拇指大小,像浅红色的梅花,在脖颈向下靠近脊椎的位置。 姚枫有些可惜,原本无瑕的画,现在多了瑕疵,“那就从这里出来动刀吧,你别怕,一点都不疼。” 许景昭手悄悄伸到袖子里,趁机抓起一张符拍过去,“滚开。” 姚枫向后躲了一步,冷眼看着许景昭捞起蛇往外跑,眼底带着戏谑,“没用的,我院子里有阵法,你逃不掉。” 许景昭试了好几次出不去,他身子贴在门前,怒斥道:“都是你,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我本来还奇怪,身着红衣,妆面齐全,原来是给你冲喜,是你害死了他们,又扒了他们的皮。” “唔,那又如何?” 姚枫抬起了手,颇为得意,“你看,这些都是我的杰作,他们还要感谢我帮他们青春永驻呢。” 许景昭捏紧手指,那些年轻的男女又何尝无辜,这人简直变态。 姚枫一步步走上前来,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别挣扎了,没有人来救你的。”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飞速运转,“我……我告诉你,我这玉佩可是会传信的,你杀了我,仙执殿一定会知道。” 姚枫眯着眼睛,步步紧逼,“你试试啊,我说了这里有阵法,一个信也传不出去。” 姚枫手里不知道抓到什么东西,狠狠一扯,许景昭不受控制的扑过去。 他将许景昭压制在桌面,手里捏着一块细而薄的刀刃,伸手在许景昭脸上比划。 “你们这样的美人就是心高气傲,薄情寡义,要做成画,挂在墙上才算老实。” 冰冷的刀刃贴在脸颊上,泛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许景昭汗毛直立,心里悚然,姚枫是真的想要杀他。 情急之下,许景昭望向门边,“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他喊得太过有底气,姚枫动作顿了下,回过头去。 “去你的!” 许景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将人踹开,拿起凳子往人头顶上砸去,他灵力暂时被封,可姚枫却没有。 许景昭从灵囊里掏出保命的法宝,却被姚枫一个灵诀撂倒在地,他语气阴森冰冷,“要不是怕伤了你的皮,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灵囊被丢到一步开外,许景昭伸手去够,却被姚枫的修为压制住。 姚枫将刀刃抵在许景昭下颌,锋利的刀刃刺破肌肤,许景昭感到一阵刺痛,他不敢再乱动了。 忽的,他瞪大了眼睛,瞥见门外那抹墨绿色的身影,眼眸里闪过劫后余生的喜色,“薛师兄!” 虽然他讨厌薛宿宁,但是现在他看见薛宿宁,简直就是死亡降临前来的最后一根绳索。 姚枫嗤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 许景昭放松了下去,仰着脑袋,眼眸里没有惧意,“你哪怕回头看看呢。” 姚枫将信将疑的回头,果真看到门外靠着门边双手环臂的薛宿宁, 他心里一凛,瞳孔骤缩。 薛宿宁垂着眸子看着屋里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分析状况。 许景昭张口便喊,“薛师兄!救我!” 姚枫眼疾手快捂住许景昭的嘴,“薛道友,我跟这位……闹着玩呢。” 薛宿宁姿态慵懒的靠在门边,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脸上带了些戏谑,“哦?是吗?” 姚枫观察着薛宿宁的脸色,“是啊。” 薛宿宁幽幽开口,“那我就不打扰,要去捉邪祟了。” 许景昭对上薛宿宁的视线,心沉到了谷底,薛宿宁根本就没有救自己的意思,心里刚升腾起的妄想碎了一地,对啊,薛宿宁巴不得他死,怎么会来救他。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墨绿色身影彻底消失,许景昭眸光黯淡一瞬,指尖向前在地面抓出指痕。 姚枫回过头来,有些同情,“你真惨啊,同门师兄弟都不拿你当回事。” 许景昭睁着眼睛没有说话,好像放弃了挣扎。 姚枫这才松开手。 许景昭咳嗽两声,用气音道:“我不惨。” 姚枫没听清,将耳朵凑上前去,“什么?” “惨的人是你!” 下一秒,许景昭的指尖探进灵囊,手腕翻转间手里多了一把冰晶刃,他手腕高高举起,猛然向下刺去。 两人距离太近,姚枫根本闪躲不及,被冰晶从后心穿过胸腔,在身前露出冰晶一角。 他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向自己心口,“你……” 话没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黏腻温热的血热从胸口溅出来,迸到许景昭的下巴上,又有血水顺着冰晶下滑,渗漏到了许景昭的衣襟。 浓郁的铁锈味在空气中散开,猩红黏腻的血液让人作呕。 许景昭哆嗦着身子将人一把推开,踉跄的跑到墙角扶着墙干呕。 他杀人了,他亲手杀人了! 作者有话说: ---------------------- 恢复隔日更了~不会鸽文的[求求你了] 第17章 覆面祟 屋子里的血腥气不散,许景昭拼命将手上的血抹到衣摆,似乎这样便能遮掩杀人的事实。 他上前将不太白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心疼的抱住不太白,“不太白,你怎么样?” 不太白晕乎乎的,状态看着有些不稳定。 许景昭心跳如鼓,他抱着不太白的手有些抖,“不太白,我杀人了怎么办?我又给仙执殿惹了麻烦。” “我不想杀他的,可是他要来杀我,这是我……我第一次杀人……我……怎么办啊?” 许景昭六神无主,如今他在姚氏的家里,杀了人家的公子,无论是何缘由,自己都怕走不出去了。 第20章 薛宿宁再次回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屋里是蜿蜒的血迹,许景昭那身鹅黄色锦衣上沾满了猩红血色,脸上,心口都是血,像是开到糜烂的极艳牡丹。 许景昭抱着一条小黑蛇,蜷缩在角落里,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惊恐,烛火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在他身后拉下长长的阴影。 烛光下躺着一具尸体,已经死的透透的,薛宿宁怔愣了下,等看清姚枫尸身的时候,他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你杀了他?” 听到声音,许景昭恍惚的抬头,“不……是他想要杀我,我只是反击。” 薛宿宁沉了声音,“可事实是,你在姚氏的地盘杀了人家的独子。” “是他要杀我,而且……他杀了很多人。”许景昭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有错,我也有错,我可以去认罪。” “认罪?” 薛宿宁走上前来,站在许景昭身前,面色嘲讽,“他们只知道你是仙执殿的人,你给师尊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仙执殿收到求援信息,却杀害了姚家独子,许景昭,你可真有能耐啊。”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想跟薛宿宁说话。 他有错?难道姚枫就没有错了吗? 许景昭再次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画,他甚至觉得自己没错。 他向外走,薛宿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蠢货。” “姚枫被邪祟所害,你我听到声音前来相救,却被那邪祟逃脱,听懂了吗?” 许景昭恍惚抬眸,“被邪祟所害?” “对啊。” 薛宿宁有些烦躁,他就是想吓吓许景昭,没想到他竟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真是惹祸精。 “要么就说是你杀的,你猜他爹是会把你剁成臊子,还是会把你削成骨泥?” 许景昭打了个哆嗦,他才不要陪葬。 薛宿宁嗤笑一声,见许景昭沉默,破天荒给他说明。 “那些人是他杀的,姚枫扒了皮,还做成了画,你以为姚家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薛宿宁也不再理会许景昭,手腕一翻,又往姚枫身上多添了几道伤口,至于许景昭原本伤人的冰晶,早就失去灵力融化成水了。 许景昭还是有些害怕,“姚家会如何?他们故意杀人,还用如此恶劣手段,仙执殿会管的吧?” 薛宿宁随口回道:“姚氏根基太深,比仙执殿还久,况且姚氏要我们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除去邪祟,而是找到他家的至宝。” “不过也蹦跶不了几日。” 薛宿宁不欲多说,看着姚枫尸体上一击必中的伤口,倒是意外地看了许景昭一眼。 出手很干脆,可惜啊…人太废。 薛宿宁回头,“你在这里等着,我会通知师兄们将邪祟引来。” 他没等许景昭回话,自己就率先出去。 许景昭换下血衣,尽量不去看那面目全非,沾染着血迹的尸体,他靠在墙边等着师兄们回来。 不太白在他袖子里立起身子,警惕着吐着信子。 有风,血腥气里沾染了泥土的腥味,空气越来越冷,本就幽暗的烛火被吹灭,屋子里陷入昏暗。 许景昭抱紧了不太白,心脏砰砰直跳。 “妹妹……找到了……他该死……” 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许景昭借着模模糊糊的月色往尸体旁边瞧,就看到红衣女子立在姚枫的尸身旁边,脚浮地三寸,肌肤苍白发青。 “唔,他死了……报仇……有人……”邪祟站直了身子,扭头看过来。 许景昭瞳孔一缩,就见那邪祟锁定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飘忽过来,声音也变得尖锐,“你没死!你怎么没死!” 不太白吐出信子,身子进入战备状态。 许景昭看着那邪祟向自己撞过来,不太白蓄势待发,挡在许景昭的身前,就在邪祟靠近许景昭的瞬间,不太白飞射出去,将邪祟逼退半步。 可却不知道怎么惹恼了那邪祟,直接让它进入了狂暴状态,看着许景昭的眼睛里都带了恨意。 不太白退回许景昭身前,蛇尾尖拍打着许景昭的手背,似乎在安慰。 那邪祟尖啸一声,猛的冲了过来。 许景昭瞪大眼睛,死死捏着灵囊里的符纸。 砰! 一柄剑直接穿过邪祟的身子,将它斩断成两半,消散成灰。 许景昭有些怔愣,就这么容易死了? “许师弟。” 许景昭抬眸,就看到自己几位师兄站在门口,萧越舟上前收了自己的剑,“你没事吧。” “没……没事。” 许景昭看了后面的薛宿宁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自己杀人的事告诉师兄们。 萧越舟查看了下屋子里的情况,“此人被邪祟杀死,死有余辜,许师弟,你不要害怕。” 许景昭站起身,“哦,好。” 看来薛宿宁没说。 旁侧有凄厉的声音传来,“啊!枫儿!枫儿啊!” 萧越舟将许景昭带回自己身后,看向刚赶来的姚闵德,语气平淡地过份,“姚宗主,令郎被邪祟所害,节哀。” 姚闵德身子一僵,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小儿,小儿……” 薛宿宁走上前来,吊儿郎当开口,“姚家主节哀,贵公子生前爱作画,死后一定要给他烧过去啊。” “哦,我忘了,修士没有来世。” 姚家主恨得牙痒痒,他抱着姚枫的尸体,心知肚明这不是邪祟所害,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姚家主,你也别太伤心了,以后还会有的……” 薛宿宁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姚闵德的怒火,“住口!” 他手一挥,身上气势陡然攀升,指着薛宿宁道:“无知小儿,是你们害了他!”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目光死死的盯着许景昭,“我儿这么喜欢你,那你就下去给他陪葬!” 说完,他手一挥,门外进来不少姚氏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姚闵德退到后面,目光阴冷,“全杀了,一个不留。” “还有那个筑基期的小子,给我活捉了,我要把他扒皮抽筋!” 像姚氏这种千年世家,门内当然有不出世的大能,仙执殿的几位弟子再厉害,天赋再高,可架不过年纪太小,跟那些修炼几百年的老妖怪没法子比。 许景昭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躲在萧越舟身后,萧越舟牢牢站在正前方,面对这么多人,脸色丝毫不变。 “姚闵德,我劝你三思。” 姚闵德冷笑,“三思?呵,我儿已死,你们也别想活着。这里都是大阵,你以为你能传出信去?” 萧越舟摇了摇头,“姚家主,我劝你好好看看,你怀里抱的是人是鬼?” 姚闵德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覆面祟,没听过吗?” 姚闵德僵硬了下,紧接着就要去摸索姚枫的脸。 许景昭实在好奇,小声问道:“覆面祟……是什么东西?” 裴玄墨看了他一眼,“覆面祟是一种邪术,在人活着的时候扒下脸皮,施以秘法把脸贴在自己脸上,只需十日就能变成另一个人,这种术法很邪,还能模仿气息,就连最亲近的人都看不出来。” 许景昭懂了,“哦。” 他从萧越舟身后挪到旁边一点,小声夸赞,“裴师兄,你知道的真多。” 裴玄墨目光停留在许景昭明亮的眼眸上,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许景昭挑了挑眉,裴玄墨没大变样,还是爱听漂亮话。 庄少白在旁侧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萧越舟执剑开口,“仙执殿已查验清楚,真正的姚家公子已死。” “三月前,姚枫娶亲,你们使手段拆散了一对道侣,那女子当晚自刎,男子怀恨在心,动用覆面邪术,扒下了姚枫的脸覆在自己身上。” “为了报复,他用姚枫的身份,杀了不少相貌出众的少男少女,而你,明知道这件事,却因为他姚家独子的事身份,还帮着遮掩。” 姚闵德颤抖着手,“枫儿早就死了?这是那个用了覆面祟的贼子?” 他心口起伏不定,怒到了极点,他竟然帮着杀子仇人遮掩。 萧越舟可没功夫看姚闵德父子情深,冷冷道:“他杀的那些人里面有一对姐妹,姐姐修为平平无奇,妹妹却是金丹修士,在替姐姐报仇的路上也被杀害,她执念不消,死后便成了邪祟。” “姚家主,此事仙执殿已知晓,等候审判吧。” 姚闵德直起身子,眼眸赤红,“我堂堂千年世家,岂是仙执殿能审判的!” 薛宿宁就是听不得旁人诋毁仙执殿,反驳道:“仙执殿监管五洲,凌驾于世家大宗之上,当年师尊血洗峒阳,这才过去二百年,你们就忘了?” 姚闵德脸上阴晴不定,他在忌惮,忌惮他们身后的宴微尘。 第21章 原本五洲世家大宗林立,根本没有秩序可言,偏偏从人间飞升上来一个宴微尘,该死! “我放你们走,仙执殿就会放过姚家吗?” 萧越舟摇头,“不会,姚家内部腐朽,收割百姓,仙执殿会收敛资源另行分配,违者,杀。” 姚闵德怒气冲天,堂堂千年大宗,怎能栽到一群毛头小子手里? “杀了他们。” 身后的姚家长老有些犹豫,“家主?” 姚闵德不为所动,“仙执殿我自有解释。” 萧越舟面色平淡,前面人步步紧逼,其中那长老的威压压的许景昭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要扶住裴玄墨支撑自己。 却被旁边的庄少白扶住了身子,皮笑肉不笑,“许师弟,不舒服吗,” 许景昭心里叹了句可惜,然后摇了摇脑袋,“还好。” 萧越舟单手执剑,立在众师弟身前,颇有大师兄的风范,语气平淡,却又仿若惊雷,“姚家主,你真当我们自己来的吗?” 话音落地,姚氏众人心中一凝。 却见门外上空,诸位仙执殿殿侍身穿墨色衣袍,他们融到夜色里,唯有袍角勾勒的玉兰花纹跟身后长剑泛着冷光,气势凌厉带着峥然的杀意。 姚闵德的脸刷的白了,仙执殿侍出手,姚家……完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凤髓晶 坐到云舟上时,许景昭还有些恍惚,“姚家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裴玄墨撇了他一眼,“姚家在东洲横行霸道,积怨已久,在姚家求援仙执殿之前,就有姚家旁系求救,跟仙执殿做了交易,要断尾求生。” 许景昭似懂非懂,“若日后姚家重蹈覆辙呢?” 裴玄墨冰冷道:“有仙执殿在,他们不敢。” 许景昭点了点头,也是,这么大一个教训,姚家起码要休整两百年。 他抱着不太白,还不忘自己的任务,仰着头夸,“裴师兄,你好厉害啊,懂得真多。” 许景昭穿着新换的锦衣,坐的端正乖巧,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别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瞧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就让人觉得真诚。 裴玄墨冷冷的嗯了一声,也没毒舌反驳。 他就说裴玄墨吃这一套,许景昭心里得意,他看,用不了多久…… “许师弟。”庄少白走上前来,面上担忧,“许师弟受惊了。” 许景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庄少白犹豫开口,“不过许师弟,他说他盯上你了是什么意思啊?那姚枫……是你杀的吗?” 许景昭微微一愣,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确信薛宿宁到底跟师兄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杀了姚枫是什么态度。 “我……姚枫想要杀我。” 许景昭抠着手指,他回想起来那血腥的场面还是有些害怕,下意识往裴玄墨身边躲,“他要杀我,我就拿了法器……后来幸好薛师兄来了。” 那黏腻腻的血许景昭一想起来就害怕,他脸色有些白,抱着不太白又往裴玄墨那边靠了靠。 裴玄墨身子顿了下,没有拒绝。 庄少白眼眸一闪,上前一步,赶在许景昭快缩到裴玄墨怀里时,将人一把抱住,“许师弟,你受苦了,都怪我,明明就在你隔壁,却没有发现。” 许景昭被庄少白抱的严实,整个人都懵了,他望向裴玄墨,裴玄墨的眼里也满是诧异,紧接着他眉心拧起,“少白,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你现在伤怎么样?” “咳咳。” 庄少白放开许景昭,捂住嘴巴咳嗽两声,“我好多了,不用管我,倒是许师弟小小年纪见了血,怕是今晚睡不着了。” 他拉了拉裴玄墨对袖子,轻笑出声,“裴师兄,今晚不用帮我梳理经脉了,你去看着点许师弟。” 裴玄墨拧起眉来,急忙开口,“这怎么可以?” “你上次救我受伤这么严重,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庄少白欲言又止,“可是许师弟——” “许景昭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是见了点血,有什么好怕的?” 裴玄墨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也是,庄师弟跟你一般年纪,庄师弟斩妖除邪样样精通,你只是见了尸体就吓得睡不着觉,你这娇气性子要改改了。” 庄少白急忙道:“裴师兄,别说了。” 裴玄墨叹了口气,起身扶起庄少白,转头看向一旁的许景昭,“许景昭,你要是克服不了,那你就回春隐门吧,仙执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庄少白晃了下裴玄墨的袖子,示意他住口,满脸愧疚的说,“许师弟,裴师兄也是为你好,他就这性子……” 许景昭听的是目瞪口呆,他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得了裴玄墨劈头盖脸一顿训?他说什么了? “等等…” 许景昭抬起了手,他哪里像他们嘴里说的那般不堪了? 见了点血?他那时候再晚点就快死了! 刀尖都抵在喉咙,若不是他机灵,现在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裴玄有些不耐烦,“别说了。” 萧越舟走上前来,“怎么了?” “没……没事。”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憋屈的把话咽进肚子里,反正多说多错,他说什么裴玄墨都不听。 “师尊传令,改道东洲玄清宗。” 萧越舟看了几人一眼,“消息来的仓促,正逢玄清几宗比试,我们去走个过场,师尊也在。” 庄少白好奇道:“那我们也参与比试吗?” “可能会。” 萧越舟瞧了下天色,“先去休息吧,明日午时,约莫就要到了。” “好。” 许景昭回屋,他坐在桌子旁,越想越觉得生气,攥紧拳头重重往桌上一拍,“什么叫仙执殿不是我能待的地方,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将不太白放回桌面,一个人托着脑袋生闷气,“知不知道莫欺少年穷啊。” 不太白拿尾巴尖敲了敲许景昭的脑袋。 许景昭托着脑袋,心情低落,“哎呀,别闹。” 不太白又敲了敲,可惜许景昭还是不理他。 过了会,他卷着尾巴尖伸到了许景昭脑袋前,然后吧嗒一下子舒展开,露出来尾巴尖一直圈着的黄色带红纹的晶石。 嗯?! 许景昭呆愣住,立马坐直了身子,“这不是……这不是姚家的那块凤髓晶吗?” “怪不得都找不到,原来被你拿走了。” 不太白挺起脑袋,昂起身子,似乎在等待许景昭夸他。 但许景昭心思没放在它身上,嘟囔道:“我这就去找师兄,问问师兄怎么处置。” 说着,许景昭就要拿起凤髓晶出门。 不太白愣了下,立马面卷起那块凤髓晶,藏在身子里头,盘的结结实实的。 许景昭好脾气的跟不太白解释,“给我,这个东西不是拿来玩的,这是姚家的东西,要交给大师兄处置,听话。” 不太白脑袋垂下来,怀疑的看了许景昭两眼,那表情似乎是觉得许景昭脑子有毛病。 它尾巴尖画了个圈,又画了条长长的线。 许景昭满头问号,“圈?线?什么东西?” 不太白又在圈上画了两块补丁,又比划了道长长的线。 “布?线?不对。”许景昭托着下巴,试探着开口,“补?长?补偿?” 他明白了,“你觉得姚枫要杀我,所以这个是姚家给我的补偿?” 不太白重重点了下头,似乎是怕许景昭不懂,还做了拿蛇尾尖一个放进嘴巴的动作。 许景昭失笑,“你想让我吃掉?那怎么行?要交给萧师兄。” 不太白气的直立起身子,往后退去,他觉得自己养的人不是一般的傻。 许景昭跟它解释,“再说了,我修为太底,太过的补药对我来说都是毒药,乖,听话,交给我。” 不太白立在桌面上,不为所动。 许景昭只好叹了口气,上前继续跟他商量。 “我说不太白……唔。” 不太白眼疾手快,卷起凤髓晶就往许景昭嘴巴里塞去,又施了法让许景昭闭上嘴。 许景昭心里陡然一惊,完了完了完了,他会死的,他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么纯粹的灵力。 他欲哭无泪,既没法跟萧师兄交代,又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可等了半响却发现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许景昭睁开眼睛,不太白翻了个白眼,点了点许景昭的丹田。 许景昭将信将疑,“在这里?没炼化?” 不太白缩回了身子,自顾自的爬到床榻上去睡觉。 许景昭站起身子,蹦了两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适,但是……但是这么一块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怎么看都觉得不稳妥吧? 可他又没法子取出来,那只能等见到师尊再说了。 第22章 灵舟破开云海向前,灵鹤伴飞,鸢翼相随,越过峰峦上积雪,掠过高枝上枯叶,滑过了一日光阴。 许景昭一路忐忑不安,指尖摩挲着腰间令牌,白玉牌上仙执殿三个字苍劲有力,让他想起宴微尘收他为徒时泛着冷意的指尖。 再翻转,许景昭三个字浅浅的落在白玉牌上,泛着微光,让他心里稍安。 再怎么说他也是仙执殿弟子,师尊不会不管他的。 裴玄墨落后一步,刻意叮嘱,“三大宗门弟子皆在,你只需站在师兄们身后即可,不要添乱。” 许景昭心里想着事,点了下头,“嗯。” 庄少白也后退一步,挽住裴玄墨的衣袖,“裴师兄,说什么呢?” 裴玄墨立马摇头,“没什么?” 这原本是个攻略的好机会,但看到庄少白已经占据了裴玄墨一侧,许景昭果断打断了自己的想法,看起来太傻了。 “到了。” 玄清宗门高耸入云,两旁是万丈悬崖,入口隐在云雾缭绕处,威严伟岸。 有弟子指引,许景昭跟着师兄们来到前殿。 殿前广场上分散着三宗弟子,分别是灵阳宗,玄清宗跟离光宗,许景昭跟着师兄们目不斜视,从旁侧走上高台。 高台上都是各宗长老,宴微尘坐在高台左尊位。 他身穿一身墨色锦袍,袍角暗纹点缀,玉兰纹路繁复精致,衣襟边缘勾勒金丝,锦袍上阵法流转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头乌黑发用黑玉冠束起,瞧着威压更甚,像是话本子上看到的人间帝王。 “师尊。”萧越舟带头行礼。 宴微尘的眼睛看了过来,墨眸冷凝,让人不敢直视,许景昭赶紧收回视线,跟在师兄们后面规规矩矩行礼。 “嗯。”宴微尘淡淡应了一声。 萧越舟放下手,带着师弟们走到两旁,有不少长老侧目,许景昭垂着眸子,总觉得他们的视线是落到自己身上的。 他微微抬眸,往裴玄墨身边稍微靠了靠,又在裴玄墨看过来的时候,仰头露出来一个笑。 裴玄墨盯着许景昭的眼睛,又扭过了头去,笑的真傻。 许景昭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看什么都好奇,下面高台有大能在讲道,他也听不懂,眼睛小心翼翼瞧着,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到宴微尘的发冠上。 他这才瞧见,发冠正中镶嵌着一块幽黄色晶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将落下来的光吞噬掉了,怪不得刚刚他没瞧见。 他又往下看,师尊的侧脸优越,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旁侧落下一道阴影,墨眸里的赤色在光下更明显了些,有点像不太白另一只红色的蛇瞳。 就在许景昭神游天外,心里赞叹的时候,宴微尘却忽的侧过脸来,对上了许景昭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受罪 一眼怔愣,那双墨眸似乎看进自己灵魂深处,许景昭屏住呼吸。 好在宴微尘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等宴微尘移开视线,许景昭重重松了口气。 许景昭侧过身子,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接下来,他规规矩矩站在裴玄墨身侧,不敢乱看了。 玄清宗三门比试,其实跟仙执殿关系不大,白日里许景昭跟着听了一回大能讲道,只觉头昏脑胀,如同嚼蜡。 等回到安排的屋子,他倒头就要往床榻上躺,还没倒下去,就被不太白拦腰拖了起来。 许景昭懒懒道:“怎么了?” 不太白点了点许景昭的肚子,尾巴尖拍了拍。 许景昭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有所思,“确实是饿了。” 他从灵囊里掏出早就备好的青橘,丢给不太白两个,不太白犹豫了瞬,还是一口吞下,然后又用尾巴尖拍了拍许景昭。 许景昭这下才恍然大悟,赶紧探查自己丹田。 丹田那枚凤髓晶微微发烫,边缘有些融化,浓厚的灵力要往自己经脉里钻,紧接着腹部也疼了起来,像是被人拿烙铁印在骨子里,痛的人打颤。 “唔!” 许景昭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额角沁处晶莹汗水,面色扭曲。 不太白围着许景昭,急的团团转。 “这也……太疼了。” 许景昭缓了缓,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不行,要痛死了,他要去找师尊帮忙。 许景昭捂着肚子,踉踉跄跄推开门,向外走去,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痛楚,扶着栏杆穿过连廊,走上台阶。 宴微尘正在屋子里翻看宗卷,耳尖一动,忽的抬眸,紧接着身影一闪,出现在门前。 “师尊——” 许景昭正抬着手,似乎要敲门,他额角上带着晶莹的汗水,脸颊泛红,身上灵力紊乱。 门被打开,他一下子失去力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扑倒在宴微尘的怀里。 宴微尘身子僵硬一瞬,立马将人揽住,掌心触及到许景昭劲瘦的腰身,或许是许景昭刚吃了东西,鼻尖萦绕着清淡青橘的味道,连同许景昭身上的气息扑了满怀。 宴微尘指尖一颤,有些不太适应与人如此亲近,但察觉到许景昭身体状况后,他眉心微蹙。 顾不得什么规矩,许景昭一把抓住宴微尘的手,欲哭无泪,“师尊,我快要死了……” 宴微尘垂下眸子,任由他抓着,然后挥袖将门窗关好,带人来到榻前。 许景昭现在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他躺在榻上躬起身子捂住腹部,“师尊,好痛啊……” 许景昭痛的晕乎乎的,手指紧抓着师尊的袖子,似乎这样就会缓解痛苦。 宴微尘想要扯回袖子,却没扯动,身子只好往后倾了倾,闭上眼睛探查经脉,却惊讶发现许景昭身体里有一块凤髓晶。 凤髓晶可以算得上是一味药材,药性蛮横霸道,许景昭的修为根本撑不住,只会有一个结果——爆体而亡。 而昨日萧越舟还传信,说姚家传承至宝下落不明。 答案显而易见。 宴微尘沉了眸子,他扯过袖子站起身,目光冷凝如冰,语气里沾染了怒意。 “你私吞了姚家的东西!” 一块凤髓晶没有什么,但宴微尘不喜欢自己弟子如此行径,贪心不足却自食恶果。 许景昭的形象在他心里一跌再跌,若是旁的弟子,宴微尘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偏偏许景昭拿着春隐门的信物。 宴微尘顾及那点微末恩情,一再容忍,但不代表他会给许景昭好脸色。 许景昭一边痛的脸色发白,一边也听出了宴微尘语气里的怒意,他不明白师尊为何生气,他压抑着痛楚,伸手揪了下宴微尘的衣袖,小声恳求,“师尊,我没有。” 宴微尘垂眸,就看到许景昭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淡色的眼睛蒙着水雾,像是遗落在暴雨里的鸟儿,让人心生怜悯。 宴微尘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诧异。 他眉眼低垂,暗自思索,那就是许景昭这张脸太过迷惑人。 许景昭实在太疼了,又小心翼翼开口,“师尊,帮帮我。” 宴微尘静默半响,又坐回许景昭对面,掌心贴在许景昭腹部,一丝灵力钻进许景昭的经脉,细细探察。 越是往里探寻,眉心拧的越紧,许景昭的经脉狭窄不通,经脉断断续续连接不顺,他能从炼气到筑基,都得说是一个奇迹。 若是不出意外,许景昭此生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 宴微尘思及此,凝聚灵力向着经脉涌起,却不想不仅拓展不开,反而让许景昭更难受。 许景昭痛的眼尾泛了泪痕,疼疼疼疼,跟针扎一样,他抓住宴微尘的手腕,顾及不得旁的,颤着声音开口,“师……师尊,停……太疼了。” 宴微尘忽的收回灵力,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许景昭抓的紧。 他的视线从衣袖落到许景昭脸上,眉心再次拧起,他从未见过如此娇气的人。 “你体内的凤髓晶,要么刨开丹田取出来,要么我给你一套功法自己炼化,但凤髓晶能量太强,两样都有风险,你选哪一个?” 许景昭呆愣住,小心询问,“风险……是什么风险啊?” 宴微尘冷声道:“有可能会死。” 许景昭脸色白了白,颤抖着嘴唇,“师尊,还有别的法子吗?”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苍白的脸色,“没有。” 他不理解,早知道如此,为何还要吞下凤髓晶? 许景昭心里一凉,完了完了完了,都怪不太白,那怎么办?他可不想死? 但他向来怕疼,想要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师尊……” 宴微尘却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冷冷道:“选哪个?” “真的没有别的……”见宴微尘脸色冰冷,许景昭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选第二个。” 挖丹田什么的,一听就很吓人,师尊教功法……应该不会让自己死吧? 第23章 许景昭仰头,有些可怜道:“我选第二个,师尊教我。” 宴微尘敛眉盯着许景昭的神色,那张乖巧漂亮的脸上带着害怕跟痛意,情绪不佳连带着眸子都黯淡无光。 许景昭这张脸太会迷惑人,谁能想到,他顶着这么乖的一张脸,做出了这么大胆的事。 宴微尘不再言语,他自认为自己对许景昭够纵容了,他伸出指尖,点在许景昭的眉心,霎时间,许景昭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你灵根太差,凤髓晶根本就不能提升你的修为,但凤髓晶对精神力颇有益处,最后如何看你的本事了。” 宴微尘并不想管许景昭,自己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这次只是例外。 许景昭额角都是晶莹汗水,宴微尘的语气幽冷吓人,许景昭也不敢再多问,“是,多谢师尊。” 宴微尘站起身,既没有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出门的打算。 许景昭心里忐忑,现在他经脉不怎么疼了,心里思索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他刚有所动作,宴微尘那双墨眸就看了过来。 “不修炼?” 许景昭又缩了回去,“修……这就修。” 他重新盘起腿,闭上眼睛,师尊给的功法简洁明练,闭上眼睛后,他就调动自己那点微不可查的精神力,顺着经脉一点点延伸到凤髓晶周围。 烫烫烫烫!许景昭精神力刚触及那凤髓晶边缘,就感到一阵刺痛,好似将他本人丢到了岩浆里。 宴微尘察觉到他的动静,冷冷道:“凤髓属火,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就等死吧。” 许景昭咬着牙没躲,接下来三个时辰,许景昭像是被丢进岩浆的肉,被反复炙烤,而他努力如此之久,却仅仅消耗了凤髓晶的皮毛。 师尊说得对,他的灵根就是废材,三个时辰毫无变化,倒是精神力好像凝实了些。 许景昭有些挫败,他小心翼翼睁开眼,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嗯?师尊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累的要死,也不管这里是师尊的房间,倒头就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榻上沾染了宴微尘的气息,这一觉他睡的很是踏实。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穿过朦胧窗纸,给屋内的檀木桌椅渡了一层淡金色明光。 叩叩,敲门声响起。 许景昭被吵醒,打着哈欠起身,揉着睡眼迷迷糊糊去开门。 “师尊。” “萧师兄?” 萧越舟礼行到一半,被许景昭叫住,身子顿了顿,抬眸时眼底带了诧异,“许师弟?你怎么在师尊的屋子?” “呃…”许景昭挠了挠头,他该怎么回答? “哦,那个……昨……昨晚,有些修炼上的事情来找师尊,结果我不小心睡着了。” 萧越舟狐疑,“你夜半来寻师尊修炼上的事?还宿在了师尊的屋子?” 许景昭硬着头皮道:“对!” 萧越舟心中惊愕更甚,重新审视许景昭。 他当宴微尘弟子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师尊的性子,宴微尘虽然是他们师尊,但边界感极强,相处起来更多是仙执殿主这个身份。 他们平日里能得到师尊指点就已经很不错了,可现在许景昭不仅来找师尊修炼,还在这里过夜。 真是前所未闻。 眼看萧越舟眼眸里狐疑更甚,许景昭赶紧道:“萧师兄,你找……师尊什么事啊?” “玄清宗主要与殿主商议事情,既然师尊不在,那我去旁处寻。” 萧越舟说完,又看向许景昭,许景昭年纪小,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眼睛又大,什么情绪也藏不住。 他一开始也以为许景昭跟传闻里一样纨绔不堪,后来发现许景昭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萧越舟就对许景昭放下了戒心。 既然已经成了仙执殿的一份子,他也不会偏颇,于情于理,他该提点一二,“许师弟,师尊向来不喜吵闹,你与师尊相处要注意分寸,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许景昭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萧师兄。” 萧越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寻师尊。 许景昭揉了揉自己脑袋,飞快关门将师尊的屋子整理回原样,他怎么就在师尊的屋子里睡着了呢? 处理好自己的痕迹后,他慌张出门,下楼的时候却不小心撞了个人。 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掉了下来,洒落一地。 许景昭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帮人捡东西,却察觉有视线落到自己头顶,那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是……仙执殿的小弟子?” 作者有话说: ---------------------- 师尊误会昭昭了,坐等发现后开启补偿模式 (这两天日更一下~) 第20章 玄清弟子 许景昭抬起头来,眼前人身穿白衣,浅蓝色腰封旁侧挂着一柄佩剑。 再往上瞧,那张脸眉目疏雅,眸光温润,面容如玉,身上气质内敛,一看就是世家大宗里的佼佼者。 但自己并不认识,许景昭疑惑开口,“你是?” 谢温衡看清许景昭的面容,眼眸惊艳一瞬,怔愣片刻后,他轻咳一声,“我叫谢温衡,是玄清宗弟子。” “啊,谢道友。” 谢温衡笑了笑,“你是叫……许景昭吗?” 许景昭惊奇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谢温衡柔声道:“仙执殿主收徒是一件大事,你为仙执殿主的弟子,知道你的名字并不稀奇。” 昨日谢温衡就站在玄清宗主后面,抬眸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师兄身后的许景昭。 许景昭穿着淡金色束身长袍,慢半拍的跟在后面行礼,站直后那双眼睛好奇的盯着四面瞧,像刚出笼的小狐狸。 “是吗?”许景昭将自己捡起的书卷递了过去,“哦,这个还给你。” 谢温衡把书收回灵囊,“许道友这是要去哪?” 许景昭收回手,“我要回去。” 谢温衡转了个身,“那正好顺路,一起吧。” 嗯?刚刚谢温衡不是要往这边走吗? 许是看许景昭面上疑惑,谢温衡一边跟他并肩迈步,一边道:“我身为玄清弟子,自然要接待各宗,况且,这里住的还是仙执殿的贵客。” 许景昭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一笑。 谢温衡又道:“许小仙君,你起早要跟仙执殿主请安吗?” “啊?不是,我是修炼上的事来问师尊。”许景昭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小仙君,正常称呼就好。” 谢温衡穿着非富即贵,身上修为许景昭也看不出,必然是玄清内门弟子,一口一个小仙君真是折煞许景昭了。 谢温衡顺口接下,“你比我小几岁,那我便叫你景昭吧。” “啊?”许景昭呆了下。 谢温衡侧目,“不可以吗?” “可以。”许景昭摆摆手,谢温衡身上有一股疏离感,没想到竟然这么自来熟。 两人绕过长廊,下了楼梯,谢温衡垂眸看着许景昭随脚步荡开的袍角,又看向那枚刻着许景昭名字的令牌,“景昭,你为何要加入仙执殿啊?” 许景昭面色为难,谢温衡看着规矩守礼,怎么净问这么没有边界感的话?他要怎么回啊? 谢温衡注意着许景昭的脸色,有些愧疚,“景昭,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我只是感到奇怪。” 谢温衡这样道歉,许景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你奇怪什么?” “奇怪你怎么会去了仙执殿,因为你看起来—” 许景昭走路慢了半拍,他最怕别人说他如何云云,那下面这句话一定是,“你一个废物怎么能成为春隐门养子?”又或许,“你修为这么差怎么好意思赖着不走?” 许景昭面上有些紧张,他反手捏住自己衣袖,指尖泛白。 “因为你看起来很鲜活,比你师兄们更有人气。” 呼,还好还好,是夸他的。 许景昭松了口气,手指也松了力道。 谢温衡侧过脸,面色疑惑,“景昭,你刚刚怎么这么紧张?我又说错话了?” 许景昭摸了摸自己鼻尖,“没有的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夸我,哈哈哈。” 谢温衡轻皱眉头,“我说的是事实啊。” 许景昭顿了下,他觉得谢温衡身上的反差也太大了些,两人第一次见面,倒也不用说这么多。 谢温衡跟许景昭步伐一致,两人转角下了楼梯,“话说,景昭是春隐门的人吗?” 许景昭惊了,下楼梯一脚踩空,“你怎么知……啊。” 他身子不受控的往前栽,怕是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就在他准备在人前出丑时,旁侧身影一闪,谢温衡伸手揽住许景昭,将人拉了回来。 许景昭拍了拍自己心口,“呼,吓死我了。” “谢兄,你说话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第24章 谢温衡有些自责,“对不起,我……” “你们在干什么!” 前面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两人寻声望去,却见薛宿宁单手拿着扇子,眼眸沉沉的盯着两个人,视线上下扫了一圈,定格在谢温衡扶着许景昭的手上。 在薛宿宁身后,是裴玄墨跟庄少白。 裴玄墨拧着眉毛,而庄少白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许师弟?你在这做什么?” “你昨晚一夜未归,我跟师兄们正寻你呢?这位……谢温衡?你跟他在一起?” 许景昭立马站直身子,“不是我……我昨晚我在师尊那里,然后早上遇到谢道友,他送我回来,我刚刚走神踩空,是谢道友防止我摔的太难看,所以拉了我一下。” 许景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是对面三位师兄看他的眼神太奇怪。 谢温衡垂眸看向自己掌心,然后收回了手,看向前面三人,语气平淡,“好久不见。” 都是新一代顶尖天骄,自然是熟识,甚至在往年历练里,几人也都切磋过。 薛宿宁拿扇子拍打着掌心,语气不明,“谢温衡,你不去灵霄殿,跑到这里做什么?” 谢温衡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事。” “有事?”薛宿宁轻笑一声,“跟我们仙执殿的小弟子在一起……也算有事?” 薛宿宁的语气轻佻又奇怪,许景昭涨红了脸,平日里在仙执殿也就算了,在外还是这样放肆,甚至连带着把谢温衡也阴阳怪气一顿。 许景昭有些生气,“薛师兄!谢道友就是有事正巧路过,你不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呵。” 薛宿宁转头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许景昭,嘴角勾起,来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呦,换目标了?” 轰!血液涌上脸颊,许景昭的脸通红一片,薛宿宁的话就像一记闷锤,砸在他心上,让他既难堪又愤怒。 “薛宿宁!” 谢温衡上前一步,先冷了脸,“薛宿宁,我竟不知,仙执殿内竟有师兄欺辱师弟的事?不知仙执殿主可知晓?” 薛宿宁冷了脸,眼睛微微眯起,“姓温的,你少给我扣帽子,仙执殿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庄少白赶紧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之间,“误会,误会,薛师兄跟许师弟开玩笑呢?” “玩笑?”谢温衡冷冷开口,视线落到庄少白身上,毫不客气道:“那这玩笑开在你身上如何?” “你三言两语就将大事化小,是欺他心软还是威胁他闭口?” 庄少白张了张嘴,被怼的说不出来话。 许景昭望向谢温衡的背影,怔愣在原地。 他跟谢温衡只不过才见了一面,他就这么维护自己,不,也许是谢温衡天生正义。 而本该跟他亲近的师兄,却处处给他麻烦。 许景昭垂下眸子,一方面觉得难堪,一方面又觉得酸涩。 毕竟有人帮他,还挺难得的。 庄少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哑口无言。 裴玄墨走上前来,只是瞧了谢温衡一眼,然后对许景昭开口,“过来。” 许景昭犹豫了下,对着谢温衡小声道:“谢谢你啊。” 他走下台阶,向着裴玄墨那边走去。 但他犹豫的一瞬,被裴玄墨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何,见许景昭犹豫,裴玄墨心里竟有些不快。 “等等!” 就在许景昭走下台阶,跟谢温衡擦身而过的瞬间,谢温衡忽的抓住许景昭的手腕,“景昭,他们欺负你了吗?” “若你觉得委屈,大可跟我说,我去找师尊跟仙执殿主商议,或许,你可愿入玄清宗为弟子?” 谢温衡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简直就是在打仙执殿的脸。 薛宿宁抬眸,眼里带了怒火,“放肆!” 他手中扇子张开,扇骨化作短刃射出,直直削向谢温衡的手臂。 谢温衡松手,侧身那剑躲开,挥剑将短刃斩成两半,那短刃一半飞入房梁,一半钉在许景昭鞋尖前三寸,镶进地板。 许景昭往后退了一步,白了脸,“够……够了,谢道友,谢谢你帮我,你先回去吧” 他怕谢温衡在这里,两人能打翻天,最后又是自己遭殃。 谢温衡停了手,犹豫了下,“景昭,是我冲动了。” 他收回剑,又恢复了那守礼的模样,向前面几位敷衍的点了点头,这才带剑离开。 他一走,许景昭小心抬眸,就看到裴玄墨正看着他,面色不善。 许景昭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裴玄墨开口,“昨晚,你到底去哪了?” 庄少白眼眸晦暗,上前一步,“是啊,许师弟,裴师兄找了你好久呢。” 许景昭叹了口气,“我真的在师尊那里。” 薛宿宁收了扇子,闻言冷笑,“你撒谎也要有个限度,你能在师尊那里呆一夜不成?” “我就是在师尊那里呆了一夜啊,因为……我修炼出了岔子,师尊帮我来着。” 许景昭越说越小声,师兄们都不知道凤髓晶的事,他也不好解释。 裴玄墨顿了下,瞄了眼许景昭腰侧,在仙执殿令牌下面,有个不起眼带了裂痕的玉佩。 他忽然想到许景昭跟他说‘早夭’的事,也不再追问,语气松了几分,“你修炼出什么岔子了?” 许景昭挠了挠头,“呃…就,经脉堵塞,修为不畅。” “呵,这也能麻烦师尊。”薛宿宁一脸嘲讽,“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许景昭没开口,找他们?他们能好好跟自己说句话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裴玄墨闻言面色稍缓,但一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脸上还是有些不好看。 谢温衡,玄清宗首席弟子,宗内弟子楷模,为人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疏离,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帮许景昭? 刚刚许景昭说他们恰巧遇到,裴玄墨不相信,但要说谢温衡对许景昭有什么,他也不信,就一天时间,能一见钟情了不成? 裴玄墨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有些怪许景昭没分寸,既然说了想要让自己签下婚书,却又跟别人拉拉扯扯,有碍观瞻,扣一分。 如此三心二意,自己怎么能喜欢上他? 裴玄墨收回视线,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历练 下不为什么例啊?搞不明白裴玄墨的脑回路。 许景昭顿了下,还是应道:“好。” 似乎觉得不够打动裴玄墨,许景昭又道:“那我下次去找裴师兄。” 裴玄墨微微扬起下巴,“嗯。” 薛宿宁站在裴玄墨后面,他收了扇子,眼底情绪还是有些不佳。 他或许是太讨厌许景昭了,所以看许景昭站在谁身边都有些刺眼。 比如现在,裴玄墨站在许景昭对面,身子比许景昭高了半个头,两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身姿挺拔,气场相合,看着很登对。 但薛宿宁就是不顺眼,他皱了眉头,难道自己竟厌恶许景昭到这个地步了? 同样感到刺眼的还有庄少白,他虽对裴玄墨没有爱慕之情,但他认为裴玄墨是自己人,现在自己人快被拐走,他觉得许景昭碍眼极了。 谢温衡执剑回到了灵霄殿,殿内诸多长老正在商议事情。 谢温衡从旁侧走进来,没有打扰别人。 一旁弟子看了眼谢温衡,悄声道:“师兄,你大早上的去哪了?师尊刚刚还问你呢?” 谢温衡面色不变,“去了趟松雅殿。” 吴越十分惊奇,“松雅殿?那不是仙执殿住的地方吗?你去那边做什么?” 谢温衡没有多说的意思,“有事。” 玄清宗主丰毅正跟几位长老商讨幻境之事。 三宗往来密切,平时比试不少,不过今年玄清宗正北有一幻境将要开放,便先让仙执殿来探查,确认没有邪祟后,试炼的弟子再去比试。 如今幻境将要打开,那仙执殿的人也要回去了。 谢温衡想到那身影,心情有些低落。 丰毅长了张国字脸,面容刚毅,正开口道:“依我看,仙执殿各位弟子也是人中龙凤,合该也参加试炼,让宗里的弟子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的整日这么傲气。” 宴微尘没有说话,他坐在一众长老之间,无论是年纪还是相貌都年轻的多,但是他身上威压很重,让人一眼就能瞧见,却又不敢直视。 旁边的长老们也纷纷应和。 “是啊,殿主,年轻一辈的弟子切磋一下,无伤大雅嘛。” “对啊,那幻境可以锻炼心智,权当历练了。” 宴微尘声音平淡,“那就去吧。” 谢温衡闻言,立马抬头,那是不是意味着许景昭又能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了? 他心里欢喜,见许景昭第一眼,他就觉得许景昭跟旁人不太一样,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没有被规训过的青雀。 第25章 吴越凑上来,“师兄?你笑了?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谢温衡收敛了笑意,看他一眼,“去,准备试炼事宜。” 回到松雅殿,宴微尘并未去原本安排的住所,直接去殿阁顶层,这一层都为宴微尘所有,旁人不会来打扰。 宴微尘坐在前方,萧越舟站在下首,他犹豫开口,“师尊,许师弟也要去吗?” 这次幻境将开,去的都是三大宗门的天骄,大多都在金丹以上,许景昭虽是仙执殿弟子,但只是筑基初期,若是去的话,会很危险。 宴微尘脸上表情未动,指尖翻开桌面宗卷,“仙执殿弟子,没有例外。” 萧越舟犹豫了下,还是应下,“那我去跟各位师弟说一声。” 他转身离开,墨蓝衣袍随他跨步荡出一道弧度。 宴微尘执笔蘸墨,看墨汁浸染笔尖,忽的开口,“等等。” 萧越舟停下脚步,“师尊?” 宴微尘沉声道:“历练时看着许景昭,务必带他回来。” 萧越舟心中一凝,下意识去看宴微尘的神色,幸好他觉得这样不妥,克制住了,“是!” 他跨步出门,心里却觉得诧异不解,师尊对许师弟到底是何态度? 他认知里宴微尘年少飞升,初来五洲时杀伐果断,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他们五个也不例外,但师尊却对许景昭格外纵容,怪哉。 师尊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许景昭身上的事放到别的弟子身上,他绝不会多分心神,多给机会。 殿内,宴微尘面前素纸铺开,他拿着笔却没有动手写字,想到昨晚许景昭的模样,宴微尘动作一停,心思烦乱,将笔搁置在笔架上。 啪嗒!墨迹滴落在泛黄的纸面,写了一半的符咒被墨点弄脏,但许景昭却没心思可惜。 他眼眸瞪大了些,看着萧越舟,“萧师兄,你说什么?我也要去历练。” 萧越舟点了点头,“对。” 许景昭放下笔,面色为难,“萧师兄,听说那个幻境很凶险的,我修为这么低,去了也是拖后腿,我能不能不去啊?” 萧越舟摇头,“不可,师尊亲口说的。” 看许景昭害怕,萧越舟又道:“四位师兄都去,不会让你出事的,试炼的地方午时三刻开启,走吧。” “哦,好。” 说完,许景昭就抱起一旁睡了好久的不太白,然后打算出门。 萧越舟脸瞧见后,拦住许景昭,“许师弟,灵宠不可带进试炼里。” “啊?是吗?” 许景昭犹豫了下,把不太白放在桌面,“别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不太白看了许景一眼,脑袋转了个圈,继续埋在身子里呼呼大睡。 比试的地方在玄清宗旁边的山峦腹地,山中绿植郁葱,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三宗弟子分别从不同入口进入。 萧越舟执剑在前,许景昭小心翼翼跟在裴玄墨身后,庄少白在裴玄墨一旁,瞧模样有些心不在焉。 薛宿宁瞥了眼紧抓着裴玄墨不放的许景昭,冷哼一声,直接越过几人向前面去。 阳光穿透树叶间隙,洒落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地面枯叶堆叠,松软下陷,潮湿的泥土味混合着腐败枯叶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林中聚风,周围枝叶晃动,让人更觉得阴冷。 许景昭好奇打量四周,“这里就是幻境了吗?” 萧越舟在最前方开路,闻言为他解惑。 “不是,只是到了试炼的地方,幻境会在一天后开启,到时会波及整个试炼场地,开启时间为三个时辰。” 他说完,想到师尊的叮嘱,又继续道:“许师弟,记住,明日亥时的第一场雾,就是幻境降临的记号,你跟紧几位师兄。” “哦,好,谢谢萧师兄。” 许景昭心里稍安,有师兄们在,自己应该不会出事的。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萧师兄,你今日…对许师弟很关照啊,我们是来历练的,又不是来看孩子的?” 萧越舟很无奈,“少说话。” 裴玄墨警惕四周,对于许景昭跟着自己的举动,他倒也没反对。 许景昭想了想,“裴师兄,我…我带了保命的法器,不会拖你后腿的。” “嗯。” 裴玄墨本来在探查周围情况,闻言低下头,看了身侧的许景昭一眼。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灵囊,“保命符都在这!” 他歪着脑袋,裴玄墨也顺着撇了眼他的腰间,挂的两长一短,最下面是仙执殿的令牌,往上一点是带了两分裂痕的玉佩,再往上是一个挂着流苏的锦布灵囊。 许景昭喜欢穿浅金,淡黄,石榴红亦或者杏仁白,羊脂玉色,颜色浅淡又富有朝气,让人觉得鲜活。 许景昭松开手,“我聪不聪明?” “嗯。” 裴玄墨收回视,面上不显,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还不错。 听到两人对话,庄少白面色更为阴沉,他沉默地往前走,刚踏出一步,旁侧藤条忽然伸了出来,直接拴住他的脚腕往里面拖。 那藤蔓动作太快,他竟没反应过来。 “少白!” 裴玄墨脸色一变,直接提剑上前飞身而出,与此同时,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周围枝叶哗啦作响,从地面伸出无数藤条,许景昭看着裴玄墨的背影,控制自己喊人的冲动。 一个藤条从后往前想要勒住许景昭的脖颈,许景昭向侧面躲开,同时手腕翻转,啪地一声将符纸贴在藤蔓上。 符纸燃起一小簇火苗,那藤条被烧了半截,立即收了回去。 呼,许景昭吐出一口气,看来自己画的符也是有用的。 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另一旁更粗的藤条从前侧袭来,同时脚下也伸出藤蔓将他脚腕缠住下,钉在原地。 藤蔓已到身前,许景昭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剧烈跳动,他看见了萧越舟。 “师兄!” 刷!一道短刃刀飞旋过来,将那藤蔓斩成两半,墨绿色的汁液溅到许景昭脸上,有些腥气。 短刃刀转了一圈回到薛宿宁手中,他走上前来,没好气道:“你傻吗?东西到前面了不会躲?” 刚刚那藤蔓差点就穿透许景昭的眼睛,直到感觉脸上被溅到的汁水往下滑,他才呼出那口堵在喉咙里的空气,然后眼珠转动,看着向他走来的薛宿宁。 薛宿宁救了他?可真是稀奇。 萧越舟一直在注意许景昭的情况,本来剑已出招,现在看到许景昭没事,转身去处理另外的藤蔓。 这些藤蔓品阶不高,但是盘根错节,有些麻烦。 薛宿宁走到许景昭身前,看着许景昭呆滞的眉眼,嘲讽道:“怎么?一个藤蔓就让你吓傻了?刚刚喊师兄的时候不是很有力气吗?” 许景昭顿了下,他刚刚喊的是萧师兄,萧师兄都看到了,是薛宿宁抢了先。 但薛宿宁不是讨厌他吗? 或许是因为萧师兄提前打过招呼? 许景昭小声道:“藤蔓缠住了我的脚。” 薛宿宁低头一看,藤蔓正紧锁着许景昭的脚腕向上攀附,几乎陷到他肉里,勒出了血痕,但许景昭硬是一声不吭。 这倒让薛宿宁多看了许景昭几眼,可嘴上却不饶人,“蠢,站着不动当个活靶子。” 话是这样说,但薛宿宁还是蹲下身子,抓着许景昭的脚腕,用短刃将那藤蔓斩断。 他动作很是顺手,许景昭的脚腕也很细,哪怕是穿着锦靴,薛宿宁大掌也能一把握住。 他将藤蔓丢开,另一只手顺手撩开许景昭袍角下摆,衬裤被藤蔓划开,在白到发光的小腿处留下道道血痕。 这人吃什么长得,跟嫩豆腐似的,碰一下也红,薛宿宁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下伤口。 “嘶!你做什么?” 许景昭惊的另一只脚后退半步,面色扭曲了下,这人纯报复吧?还按他伤口? 薛宿宁猛然回神,立即松手,脸色很是难看。 作者有话说: ---------------------- 宝子们,恢复隔日更了 第22章 蛊魂术 萧越舟不愧是仙执殿大弟子,手中剑一路斩过去,直接将那成精了的藤蔓连根拔起,一剑了结。 等他收回剑后,就看到站的老远的两个师弟,一个疼的呲牙咧嘴,一个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上前一步,有些不解,“怎么了?” 许景昭揉着自己脚踝,看向面色黑如锅底的薛宿宁。 就救自己一次,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萧师兄,我被藤蔓勒破了皮,刚刚不怎么疼,现在越来越疼了。” 萧越舟了然,“那藤蔓上有毒,你涂下药。” 说着他就抛过来一个药瓶。 许景昭抬手接过,对着萧越舟道谢,“谢谢萧师兄。” 薛宿宁靠着树干,脸色难看的看着许景昭,自己刚刚还救了他呢?也没见许景昭有个好脸色,呵。 第26章 许景昭蹲在地上匆匆涂药,林子里裴玄墨扶着庄少白走了出来。 萧越舟转头,“怎么了?” “没事师兄,是我太不小心了。” 庄少白一瘸一拐,显然也是伤到了脚,他靠在裴玄墨身上,面上满是愧疚。 裴玄墨看在心里,安慰道:“这里面的东西就是防不胜防,不必往心里去。” “谢谢裴师兄。” 许景昭伤的不怎么重,闻言抬眸,“庄师兄也受伤了?我这里有药,你涂一下,那藤蔓有毒呢。” 庄少白抬起脸,就看到许景昭站在两步开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他视线往下垂,同样看到许景昭袍角下摆破烂,显然也被那藤蔓伤到了。 他嘴角抽了下,看向一旁扶着自己的裴玄墨,觉得许景昭的心可真大,他推辞道:“不用了。” 许景昭往前一步塞到他手里,“萧师兄给的,很管用。” 裴玄墨扶着庄少白到一旁,这才发现许景昭也受了伤,他眉心紧拧,“你怎么也受伤了?” 许景昭摆了摆手,“就刚刚不小心……” “师兄,我腿疼…” 裴玄墨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有些担忧道:“少白,你先坐下,我帮你涂药。” 真尴尬,许景昭把手讪讪放下,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被两人忽视个彻底。 萧越舟看了眼四周,“这地方危机四伏,像刚才的情况还有不少,我去处理下,你们原地休整。” 薛宿宁撇了眼许景昭,走上前来,“我也去。” 萧越舟没意见,“好,我跟薛师弟去处理妖物,裴师弟看着两位师弟吧。” 裴玄墨没什么异义,“好。” 萧越舟跟薛宿宁离开,两人去了不同的方向,这里就剩下裴玄墨,庄少白跟许景昭。 庄少白坐在石块上,正弯着腰涂药,但是看起来很不方便。 裴玄墨蹲下身子,“我来吧。” 庄少白叹了口气,“那怎么好意思麻烦裴师兄。” 裴玄墨不赞同,“你我何须讲这些?” 庄少白将药瓶子递过去,笑道:“我就知道裴师兄最疼我。” 他低头看着裴玄墨帮自己涂药,视线却若有若无的看向许景昭。 你看啊,你最在意的人,我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忽视你,他看不到你的伤势,也感受不到你的情绪,他只会在意我。 庄少白已经能够想象许景昭该多么愤怒,毕竟许景昭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裴玄墨。 许景昭一脸苦相的看着庄少白的腿,眼里不是愤怒,而是同情跟后怕。 自己勒破了两道就这么疼,庄少白这伤了半条腿啊,那得多疼啊,伤这么重庄少白眼睛都不带眨的,看不出来庄少白这么能忍疼。 庄少白挑衅般的看过去,就看到许景昭站在一旁,面上三分同情,五分后怕,两分佩服的看着他,脸上坦坦荡荡。 庄少白表情僵住,有些扭曲。 许景昭不该愤怒,不该嫉妒吗?自己跟裴玄墨三番两次这么亲近,他难道不吃醋吗? 庄少白指尖捏着石头,倒是有点被许景昭气到。 “少白?很疼吗?”裴玄墨抬头,许景昭也看了过来。 庄少白笑的很勉强,“不……不疼。” 这点疼算什么,更何况这还是自己故意的,他就是要裴玄墨把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而至于许景昭……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山脉里,少一个人很正常吧。 许景昭摇了摇头,“庄师兄,疼不丢人,你看你都疼的脸色变了。” 庄少白僵硬笑笑,“是吗。” “对。” 裴玄墨帮庄少白涂好药,听到许景昭的声音,这才想起来他的伤势,“你的伤口涂药了吗?” 许景昭不甚在意道:“涂了啊。”虽然涂的很潦草。 “那就好。”裴玄墨站起身,拿帕子净了净手,走向靠在树旁的许景昭,墨蓝色锦衣垂坠向下,同色腰封勾勒出裴玄墨挺拔身形,腰下长腿一迈,就到了许景昭跟前。 许景昭微微抬头,面露不解:嗯? 裴玄墨将帕子翻了个面,把许景昭脸抬起来,拿帕子给他擦脸,“脸上都是脏东西,丑死了。” 裴玄墨嘴上说的嫌弃,但是手上动作很轻。 许景昭想起来刚刚薛宿宁斩杀藤蔓的时候,自己脸上被溅了汁水,自己刚刚给忘了。 他抬着脸任由裴玄墨擦着,舒服的眯起眼睛。 裴玄墨有时候对他很好,好到像是回到了在春隐门的时候,因为幼年的记忆,许景昭永远对裴玄墨有层滤镜在。 脸上的帕子擦了一圈,正帮他擦着下巴,许景昭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眼睛弯的像月牙,“裴师兄,你好帅啊。” 尤其是小时候帮他打坏人的时候。 裴玄墨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看着许景昭弯弯的眉眼顿了三秒,忽的将帕子盖在许景昭的脸上,“自己擦。” 许景昭将帕子扯下来,追上去,“我脸上哪里还有脏东西啊?” 裴玄墨背对着他,遮掩住有些红的耳尖,“满脸都是。” 许景昭眨巴着眼睛,很不理解,“啊?那你刚刚擦了什么?” 庄少白坐在石头上,看着两人的互动牙都快咬碎了,他在意的东西,许景昭却毫不在意。 凭什么许景昭能轻轻松松夺走裴玄墨的注意力,自己却要费尽心思。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瞳孔幽暗。 他的指尖动了动,一缕细小的灵力顺着石头滑落到地面,转进泥土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少白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裴师兄,我们要在这里等师兄们回来吗?” “嗯。” 庄少白劝道:“可我觉得我伤好的差不多了,这点痛楚,跟以前相比根本没有什么,我们去处理周围的妖物吧。” 裴玄墨看了眼站在远处的许景昭,为难道:“可是……” 庄少白眼睛一眯,拉住裴玄墨的手,两人对上视线,裴玄墨眼神迷茫了一瞬。 庄少白幽幽开口,“裴师兄,师兄们都去斩妖兽了,我们难道在这里干坐着吗?” 裴玄墨回道:“那我们如何?” “往前千米,有一处水潭,我们去碰碰运气,你我身为仙执殿弟子,更应该勤勉些。” 庄少白收回了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但语气却很轻柔,“叫上许景昭一起吧?” “好。” 裴玄墨说完,眼神波动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少白,你刚刚说去水潭边?会不会太危险了。” 太危险?按他们两人的修为根本称不上危险,只有许景昭那个修为才危险。 裴玄墨是在许景昭的立场上开口的,庄少白面色有些难看,他咬牙道:“那就裴师兄跟许师弟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好了。” 裴玄墨叹了口气,“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一起吧。” 许景昭正好过来,“怎么了?” 裴玄墨扶着庄少白起身,“带好你的灵囊,我们去水潭那边。” 许景昭不解,“去水潭那边做什么?” 裴玄墨意简言赅,“除妖,少白神识敏锐,对妖邪向来敏感。” “哦,好。” 许景昭咽了下口水,虽然他有点害怕,但是不能露怯,要是遇到危险,大不了自己跑快点。 庄少白腿脚好了不少,三人来到水潭边,此处四面密林,十分幽静,水面上是浓绿的树冠倒影,静得根本看不出什么。 裴玄墨单手扶剑,眉目冷凝,越是如此,说明下面的妖邪越是难对付。 “少白,如何?” 庄少白抬起眸子,撒了个小谎,“只是一只刚结妖丹的蛟罢了。” 裴玄墨不疑有他,“好,你二人退后,我来解决。” “好。” 许景昭跟庄少白退到后面,裴玄墨则走进水潭边,在他靠近刹那,那水里蛟蛇似乎嗅到了修士的味道,水潭上浮起阵阵漩涡。 许景昭有些担忧道:“怎么动静这么大?裴师兄不会出事吧?” 庄少白语气平淡,“当然不会,许师弟啊。” 许景昭闻言转身,就看到庄少眼眸一闪。 两人对视,许景昭的眸子瞪的浑圆,眼睛恍惚,“庄师兄?” 庄少白眯起眼睛,蛊惑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许景昭回道:“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庄少白观察着许景昭的脸色,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你眼角长了颗小痣,你刚刚一眨眼我就看到了。”许景昭觉得新奇,“还挺好看的。” 庄少白无语凝噎,他不死心,再次观察许景昭的脸色,却发现许景昭还是不受自己蛊惑。 他气急了,指甲陷到掌心。 萧越舟,薛宿宁,封辞他们不受自己蛊惑也就算了,他们世家大宗出身,自小固魂安魄,没想到许景昭也不受影响。 第27章 庄少白在这一刻有些怀疑自己的蛊魂术。 砰,水潭边溅起水花,一声巨大的咆哮震得人耳朵疼。 许景昭猛然转过头去,他紧张的站起身。 裴玄墨立在水潭边,水潭里有一头蛟蛇浮出水面,光是那脑袋就有半人高,许景昭磕磕巴巴,“庄……庄师兄,裴师兄真的不会出事吗?” 庄少白起身,拍了拍许景昭的肩膀。 他顺手在许景昭肩上留了一道气息,修士闻不到,但是对于妖兽却极有诱惑力。 他嘴角一勾,幽幽道:“我们去帮裴师兄吧。” 许景昭咽了下口水,握紧了手里灵囊,“好。” 两人向着岸边走去,原本还在跟裴玄墨对峙的蛟蛇,却忽的转过脑袋,如铜铃般的兽瞳望向许景昭,带着浓烈的煞气跟贪婪。 许景昭心口重重一跳,这蛟蛇……好像盯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出事 腥风四起, 蛟兽瞳仁里?都是贪婪跟杀意。 许景昭心中大骇,想?要转身就跑,庄少白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幽幽开口, “师弟,不要乱跑啊。” 说罢,庄少白松开手,向?着裴玄墨奔去,并叮嘱他,“那你在此等?候, 我去帮裴师兄。” 那蛟兽原本是跟裴玄墨对峙,看到庄少白冲回来,咆哮一声, 迅速闪身向?着庄少白袭去,速度之快,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裴玄墨侧身, 有些焦急, “少白!” 庄少白双手捏决,但那蛟兽咆哮出来的声波,震得人头脑发昏,他眼眸一转,掌心松开,捏的灵决散了。 裴玄墨见此更为心急, 直接飞身过?去,挥剑斩到蛟兽庞大的身躯上,剑身跟蛟蛇鳞片相撞,哧溜出一片火花。 那蛟兽速度不变, 扬起尾巴甩向?庄少白。 庄少白腿脚受伤,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他眼眸里?带着惊恐,“裴师兄——” 蛟兽身上鳞片刀枪不入,裴玄墨脚尖点地,将速度提到极致,扑上前来,抱起庄少白向?后退去,同时剑身脱手而出。 “清祟,去!” 清祟剑寒芒一身,剑势扩大,斩向?蛟兽。 蛟兽眼瞳闪烁,虚晃一枪,尾巴尖向?旁侧一卷,直接向?着许景昭奔来,清祟剑击空,钉入地面?。 地面?颤动,许景昭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满脸惊骇,他想?跑,腿上却?发软的没有力?气?。 这蛟……品阶比预想?的高的多,一开始,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裴玄墨抱着庄少白的手一僵,他也终于发现,那蛟兽至始至终都在许景昭周围,而自己?竟然没发现。 许景昭身子发抖,视线越过?蛟兽看向?裴玄墨,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跟惊恐,他修为那么弱,怎么能?是这蛟兽的对手? 下一秒,蛟兽咆哮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许景昭,飞身穿进水潭。 水花四溅,水潭表面?翻滚形成漩涡,扑打出巨大的水花,往里?瞧,那水潭下盘踞着不只是一只蛟兽。 “许景昭!” 裴玄墨目呲欲裂,心脏骤然紧缩,他放开庄少白,发疯般向?着水潭边跑去。 “清祟!” 清祟剑铮鸣一声,出现在裴玄墨手中,他眼眸赤红,飞身到水潭边,手中剑飞速变大,想?要劈开这水潭。 “裴师兄。” 庄少白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他,“冷静!裴师兄,这下面?不只是一只蛟兽,以你我修为根本对付不了,你难道要把自己?折进去吗?” 裴玄墨听不进去,他脑子一片混乱,“许景昭还?在水潭里?,他被蛟兽卷走了!” “我刚刚能?救他的,是我忽略了他。” “他那么信任我,我却?没护好?他!” 庄少白沉默了下,“裴师兄,许景昭修为太低……他可能?……” 剩下的话不必说出口,两人也明白,许景昭修为那么低,怕是已经没了。 裴玄墨脸上血色尽褪,拼命摇头,“不……不会的。” 他面?上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淡然,这般失态的模样,庄少白还?是第一次见,他咬紧后牙,眼眸里?闪过?一丝嫉妒。 但他脸上还?是表现的跟裴玄墨一样悲痛,甚至极为自责,但这次裴玄墨却?没有安慰他,而是缓缓站起身,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我不管,生要见人都,死——” 剩下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他甚至到现在脑子里?都是恍惚的,许景昭刚刚还?在对他笑?,怎么转眼就被妖兽拖走了呢? 翻涌的水潭搅起漩涡,地面?都是蛟兽留下的水渍。 嘀嗒一声,落到枯败的腐叶上。 天色阴沉昏暗,是风雨欲来之势,阳光被彻底吞没,天空只留下一片惨淡的白,被窗户框在四方格里?。 宴微尘收回视线,桌面?纸张上滴落了一滴墨渍,落在凶煞两字之间,污了纸面?。 他站直了身子,黑色长?袍将他整个人笼住,腰封上银丝玉兰泛着幽冷的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难解。 不太白墨黑的蛇身盘在白玉笔架上,显得有些突兀。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癸九。” 癸九凭空出现,“殿主。” “是何情况?” 癸九回道:“玄清宗周边邪祟已除,多出自小?型门派,邪祟修为尚低,没有什么威胁。” “此次仙执殿诛杀邪祟一百三十六只邪祟,已清理干净。” 宴微尘又望向?窗外,云层好?像更厚了些,阴沉沉的挂在天上,像是在眼前蒙了覆面?白绫,让人辨不清前路。 他收敛视线,指尖叩击在檀木桌面?,一下一下,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难题,但良久,他也只是道:“退下吧。” “是。” 癸九走后,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宴微尘站起身,看向盘踞在自己笔架上,十分困倦的不太白。 他没有想?到,为了不让许景昭丹田里?的凤髓晶出事,自己?的显化兽居然抽出了三层精神?力?存在了许景昭丹田。 这已经超出了宴微尘的允许的范围。 他不知道为何不太白会亲近许景昭,但不妨碍他要及时止损,他的生命里?,不会允许任何变数存在。 “到仙执殿后,许景昭就回春隐门吧。” 这已经算是宴微尘为数不多的忍让跟仁慈,许景昭修为如此差,留在仙执殿也是白费力?气?。 听到宴微尘的声音,原本还?在睡觉的不太白立马直起身子,一双蛇瞳瞪的浑圆,有些不敢置信。 他啪嗒一声从笔架上掉下来,尾巴尖沾了墨汁,不太白不在意的在宣纸上拍了拍,竖直了身子,不满的看着宴微尘。 宴微尘垂着眸子,“你看我也没用,许景昭不属于仙执殿,强留下来只是蹉跎时间罢了。” “再者,仙执殿不收心思不正之人,许景昭他犯了大错,私吞凤髓晶……” 宴微尘一句话没说完,不太白的尾巴尖就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手上,在他手背留下一条墨痕。 还?不等?宴微尘动怒,他就一几一几的爬过?来,缠上宴微尘的手腕,脑袋抵在宴微尘掌心,霎时间,无数记忆纷涌而来。 不太白跟许景昭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身临其?境般。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的手,夜晚两人相拥而眠的体温,闲来无事避着人的抱怨,还?有许景昭一句又一句的叮嘱。 过?往画面?如流水般流过?,宴微尘看到许景昭带着不太白进入姚家,看到被覆面?祟附身的姚家公子亮出的尖刃,许景昭反击后惊惧的眉眼,以及他抱着自己?颤抖的体温。 他抱不太白,跟抱着自己?没什么两样。 最后是云舟之上,许景昭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你想?让我吃掉?那怎么行?要交给萧师兄。” 画面?清楚,细节明白,那枚凤髓晶是自己?强塞给许景昭的,是他……误会了许景昭。 室内沉默,宴微尘良久都没有回神?,他竟误以为许景昭天性贪婪,还?看着他自己?摸索了一整晚,没有帮他。 其?实那天许景昭解释过?,只是他没听。 想?到许景昭那日痛楚的眉眼,宴微尘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情绪,他蹙眉,只觉得茫然。 不太白翻了个白眼,从宴微尘手腕上下来,想?要爬上一旁的书架,可宴微尘却?抓住了它的脑袋,问道:“为何会缠着许景昭?” 不太白只是他的精神?显化,当然不会给他答案,它现在觉得闷闷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心里?也烦躁,难道说……许景昭出了什么事? 轰隆,云层里?传来一声闷雷,天色白茫茫一片,厚云堆积有风雨欲来之势。 空气?压抑,闷的人喘息不过?来,水潭边搁置着蛟兽的尸兽,气?息断绝,惨不忍睹。 第28章 原本浓绿的水潭染上红色,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周围,虫鸣消声,是死一般的寂静。 薛宿宁从蛟兽身上拔下短刀,目光沉沉,“许景昭呢?” 裴玄墨召回清祟剑,抹去剑身上蛟兽的血迹,他面?无表情,整个人笼在阴郁里?,根本没有回话的兴致。 庄少白看着沉默的两位师兄,为难道:“薛师兄,已经讲过?一遍了,我跟裴师兄除妖,一时忽略了许师弟,许景昭被那蛟兽盯上,闪躲不及被拉入水潭,想?来是……已经殒命了。” 薛宿宁死死盯着两个人,嗤笑?一声,“殒命?开什么玩笑??” 许景昭贪生怕死,害怕疼又娇气?,肯定不知道在哪里?躲着。 他沉了脸,“我们的功夫很闲吗?现在是陪他闹的时候吗?赶紧让他出来,要不然就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庄少白为难的看着薛宿宁,“薛师兄,是我跟裴师兄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不成?” 薛宿宁盯着庄少白的表情,那脸上不似作伪。 他掌心无意识攥着短刀,心里?空落落的,陷入了茫然,难道……许景昭真的死了? 他盯着自己?刀刃上的血,看了一会,又面?无表情的拭去痕迹。 他站起身,心想?,许景昭这个人惹人厌烦又不自知,修为低却?还?敢来仙执殿,心术不正还?喜欢投机取巧,他是最讨厌许景昭的。 许景昭一死,仙执殿就没有拖后腿的人,也不会有人诟病师尊,对,许景昭死了……自己?该高兴,可是……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惊的几人看过?来,庄少白看着薛宿宁突然爆发,将那蛟兽尸体轰成粉末,怔愣在地。 薛宿宁收回手,冷冷道:“我不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才不信许景昭死了,他还?没玩够,许景昭怎么敢的? 裴玄墨站起来,他脸色也是一样的阴沉,庄少白察觉到两人的情绪波动,心里?暗恨。 恨许景昭死了还?这么多事。 裴玄墨打破沉默,坚定道,“找到他,带回去,我不会丢下他的。” 薛宿宁心里?烦躁,“是吗?可要不是你丢下他,他能?被蛟兽卷走?” 裴玄墨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是白的吓人。 是他的问题,是他忽略了许景昭,原本……他是能?救他的,许景昭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萧越舟从水潭另一侧走了过?来,“先安静,我找到了这个。” 众人都目光聚集过?来,萧越舟手掌摊开,掌心里?是一个沾了血迹的灵囊。 第24章 获救 灵囊上的?穗子断了半截, 艳红色血液浸湿了布料,模糊了花纹, 几人面?色都?是一变, 裴玄墨脸色白的?接近透明, 他有些?踉跄的?走上前去,死死抓住那枚灵囊。 原本薛宿宁也?下意?识迈了半步,但是看见裴玄墨的?动作,他又收回了脚,只?不过藏在袖子下的?手暗暗攥紧。 萧越舟见裴玄墨对反应,整个人就明白过来, “这是许师弟的?东西吗。” 裴玄墨语气凝涩,“……是。” 萧越舟沉默半响,“也?不能说明许师弟一定就是出了事, 若有弟子陨落,仙执殿令牌上会有反应。” 裴玄墨面?色怔愣, 立马查看令牌。 庄少白在一旁开口, “可师尊……没?有给许师弟授弟子印记啊。” 裴玄墨捏着玉牌的?手一抖, 那玉牌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裴玄墨捏在手里却觉得冰冷吓人。 庄少白暗自观察着几人都?反应,“师尊只?给了许师弟仙执殿的?通行令牌,但是并未在令牌上授师徒印记,要?是有印记的?话,师尊肯定能感应到?师弟出事。 那我们的?令牌, 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瞬间空气寂静,气氛凝结。 萧越舟看了眼天?色,“先不纠结这个问题,这次历练还剩十六个时辰, 我们尽力寻找许师弟,无论?生死,我们都?要?把许师弟带回去。” 其实心情最沉重?的?是萧越舟,来之前师尊明明说过要?护好许景昭,可现在…… 因为这一状况,仙执殿这边气氛低沉压抑。 林子里但凡有不长眼的?妖兽上前,就会就地格杀,就连他们走过的?路,都?带着浓浓的?煞气。 许景昭到?底在哪呢? 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栽倒在地面?,幸好地面?上枯叶松软,摔下来并不怎么疼。 许景昭趴在地面?上,手上拿着燃了半截的?传送符,他手肘撑地,慢慢支撑起身子,看清自己腿上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右腿从上到?下划开了一道口子,袍子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太多,现在他都?疼的?麻木了。 “真疼啊……” 许景昭丢了手上烧了半截的?传送符,撑着地面?小心坐起来,他到?现在还感觉后怕,差一点,差一点那蛟兽就把自己给吃了。 还好他反应快,许景昭心里是又怕又悔,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进来,他撕开衣摆,先把流血的?伤口绑住。 就在他伸手打结时,听到?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 咔擦。 许景昭身子僵住,他先前被妖兽惹怕了,现在听到?一点动静就害怕,刚刚自己只?顾着看伤口,没?发?现他栽倒的?地方?静得不正常。 他掌心摸索到?腰侧,身子又是一僵,他的?灵囊……灵囊不见了,那可是他保命的?东西啊。 他能感觉到?周围腥风四起,许景昭汗毛直立,出了一身冷汗,跑! 可他腿受了伤,又能跑多块呢? 许景昭刚站起身来,身后就响起妖兽的?低吼,他心里更慌了,这里果真有妖兽,许景昭现在根本没?胆子回头,他心脏砰砰跳,拼劲力气往前跑。 但他哪里跑得过,他刚有动作,就听到?身后猎猎风声,动静颇大,紧接着自己被一个爪子按倒在地面?。 许景昭脸贴着地面?,妖兽口水流涎滴落在前,血腥气混杂着妖兽身上的?腥气,背后的?爪子带着高于他体温的?温度,背脊还能感受到?锋利尖锐的?爪尖。 似乎妖兽只?要?微微用力,就能破开他的?皮肉,将他开膛破肚,这让许景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背后的?爪子越来越用力,他能感觉到?身后妖兽喷出的?鼻息,就在他的?头顶,他心脏剧烈跳动,强烈的?恐惧让他身子发?着抖。 他……难道要?殒命于此吗? 咻!咻! 两道破风声传来,身后的?妖兽痛苦的?咆哮一声,许景昭就感觉身上一轻,头顶上那吓人的?压迫感没?了。 “这位道友,你没?事吧?” 眼前多了双白色锦靴,淡蓝色袍子下摆干净,能看到?上面?的?暗色云纹,瞧着跟这血腥的?幽林格格不入。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景昭仰起头来,又惊又喜,“谢道友?” 谢温衡看清是许景昭,立马慌了神,刚刚他就看着身影眼熟,但是他不敢认。 他蹲下身子,扶着许景昭的?肩膀,“景昭,你……你怎么受伤了?你师兄们呢?” 许景昭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分,“遇到?个妖兽,所以跟师兄们走散了?” “走散了?”谢温衡拧起眉。 仙执殿各个弟子修为拔尖,怎么可能有走散了一说,想到?那几位师兄对许景昭的?态度,谢温衡那双向来温和的?眸子里带了怒意?。 “景昭,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把你给丢了?” “不不是的……嘶。” 许景昭着急解释,他动作一大,扯到?了身上伤口。 谢温衡紧张起来,他扶着许景昭起身,“景昭,你还好吗?除了这些伤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景昭摇了摇头,“好像都?是外伤。” 谢温衡看向许景昭的?伤口,他身上外袍不知道是被妖兽抓的?还是被树枝划的?,破破破烂烂,原本淡黄色的?衣衫,被血浸了一大快,而腿上伤口更是狰狞,皮肉外翻,伤口发?黑。 吴越现在才跟上来,“呼,师兄,你怎么跑这么快?” 他走近才看到?有人,“咦?这位?” 谢温衡手里多了件外袍,披在许景昭身上,遮掩住许景昭的?狼狈,“仙执殿的?小弟子。” “哦哦哦,仙执殿遇到?什么了?” 谢温衡不欲多言,“没?有什么,只?是走散了。” 后面?还跟着一群玄清宗的?弟子,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许景昭,但除去对许景昭的?新奇,自家师兄的?表现也?让他们感到?惊奇。 师兄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这是怎么了?” 第29章 谢温衡刚掏出来药,前面?林子里又走出来一队弟子,都?是女修士,为首的?一人拿着把长弓,正要?递给身旁的?人。 这女子气质孤傲,面?容清秀冷峻,眉宇里带着女子的?英气,头发?全用发?呆束起,举手投足间具是云淡风轻。 “姬伏瑶,离光宗大弟子,刚刚是她?先出的?箭。” 谢温衡跟许景昭介绍完,又对姬伏瑶道:“这位……” 姬伏瑶看了许景昭一眼,“仙执殿新收的?弟子,春隐门的?人。” 许景昭抬起头来,眼底震惊。 姬伏瑶解释道:“你的?身份在大宗门里不是秘密,不过……你怎么跑这边来了?萧越舟他们不管你?” 许景昭赶紧摇头,“不是,师兄们都?有事,是我不小心。” 姬伏瑶的?那双眼睛很锐利,一眼就看透了,“呵,仙执殿一贯的?德行。” 许景昭不敢接话了,他身为仙执殿的?弟子,不能在外头败坏仙执殿的?名声,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谢,原本就是为了赢。” 姬伏瑶说罢,转过身,对谢温衡道:“既然你跟他认识,那就归你管了。” 姬伏瑶来的?快去的?也?快,带着离光宗弟子继续赶路。 谢温衡目光又落到?许景昭身上,许景昭也?看过来,他脸上沾了泥和血,唯有那双眼睛一贯明亮,像脏兮兮独自舔毛的?小狐狸,好可怜。 谢温衡抬起了手,在许景昭面?前顿了下,手腕往上抬,摘掉了许景昭头发?间的?枯叶。 吴越上前询问,“师兄,现在我们要?干什么?离光宗走了好远了。” 谢温衡一边帮许景昭清理伤口,一边下令,“先原地休整,你带人去周围清理妖物。” 吴越看了眼许景昭欲言又止,“师兄,咱们刚刚遇到?离光宗,她?们妖丹都?拿了一箩筐了。” 谢温衡到?不在意?,“很正常,姬伏瑶刚刚破阶,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吴越还是觉得不妥,“可是……” 谢温衡态度强势,“没?有可是,去。” “好吧。” 吴越离开后,谢温衡回头,就看到?许景昭眉毛紧缩着,脸都?皱到?了一块,显然在纠结着什么。 谢温衡温声询问,“怎么了?” 许景昭有些?内疚,“谢道友,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温衡安慰他,“没?有的?事,况且历练而已,不必往心里去,你伤口沾了脏污,我给你清理完上药。” 许景昭怕麻烦他,“不不不,我自己来吧。” 谢温衡不容置啄,“我帮你吧。” 许景昭的?伤口太久没?处理,血迹干涸,布片粘在伤口处,谢温衡小心翼翼帮许景昭把粘在伤口的?衣物裁掉,然后用清水清洗伤口,最后再仔细涂上药物,包扎好。 许景昭抬着腿,谢温衡给绷带上打结,许景昭有些?惊奇道:“一点都?不痛了,谢道友,你这药很贵吧?” “不贵。”再好的?药在谢温衡眼里都?比不过许景昭重?要?。 许景昭点头,“那我回去还你。” “不用。”谢温衡处理好后,站起身,“你怎么总跟我这么生疏,一口一个谢道友。” 许景昭不解,眼眸里带了茫然,不都?这么叫吗? “你可以唤我——”谢温衡眼睛看着许景昭,温衡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他道:“可以换个称呼。” 许景昭看着他,试探道:“那……谢兄。” “嗯。”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沾了血迹的?衣裳,重?新取了一套衣裳递过去,“换上吧。” “哦好。” 许景昭到?没?有推辞,他身上穿着这身衣裳破破烂烂还沾了血,不知道染了什么妖兽的?腥气,他也?不喜欢。 谢温衡喜浅色,尤其是月白,浅蓝,许景昭身上穿的?这一身就是白色打底,蓝纹勾边,身上暗纹锦簇,又不过份张扬,被许景昭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不像谢温衡一样温润,反而衬得他更清新脱俗。 谢温衡等许景昭穿好,上下打量一遍,眼眸里带了笑意?,“刚刚好。” 他两年前的?衣服,许景昭穿起来倒也?合适。 “走吧。” 谢温衡走上前,许景昭以为谢温衡是来扶他,于是抬起了双臂。 却不想,谢温衡直接在他身前俯身,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浅浅日更一下吧[墨镜] 第25章 入幻境 身子骤然升空, 许景昭一惊,赶紧抓住谢温衡的衣襟。 但他很快察觉不妥,松开了?手。 许景昭觉得尴尬, “谢兄, 我能走路的,你把?我放下吧。” 谢温衡抱着他往前走,“没事,你并不沉。” 许景昭僵着身子,闹了?个大红脸,声音如蚊, “那……那你过一会把?我放下来,我不喜欢这样。” 谢温衡步子一顿,低头看?去, 就见许景昭尴尬的脸红,刚刚他没多想,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行为有些不妥。 尤其是许景昭就窝在他怀里, 跟他离的这般近, 似乎都能瞧见许景昭眼眸里的倒影,谢温衡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声音磕磕巴巴,“哦……好?。” 玄清宗弟子所?处的地方枝叶并不是很密集,看?来跟仙执殿待的地方有些距离,许景昭现在丢了?灵囊, 还受了?伤,所?以十分怕拖玄清宗的后腿。 但索性玄清弟子心性善良,并且对谢温衡的决定没有疑异。 几个时?辰下来,许景昭见识到了?谢温衡的另一面?, 杀伐果断,用?剑干脆利索,起剑翩若游龙,收剑雨融溪田,内敛中?透着几分凌厉,一招一式间足以窥见灵霄首徒的风姿。 许景昭远远望着,不自觉出了?神,眼睛逐渐黯淡,自己跟这样的人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此时?,谢温衡刚出手解决了?一只?妖兽,正擦拭着剑身血渍。 一旁的吴越凑到许景昭跟前,“看?我师兄厉害吧,当年师兄可是进仙执殿也是绰绰有余的。” 许景昭有些好?奇,“那谢兄为何没去啊?” 吴越摸了?摸脑袋,“呃,各有各的好?处吧,师兄自小在玄清长?大,宗主待他如亲子,所?以对玄清宗情感比较深。” 他说完又?看?向许景昭,“哎?你呢?为什么要去仙执殿啊?” 许景昭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温衡将剑收了?起来,走上?前,对着吴越道?:“去处理妖物。” 吴越哀嚎一声,“师兄,我刚处理完。” 谢温衡站在他面?前,“让你去你就去。” 吴越不情愿的站起身,嘟囔道?:“看?这么紧,我这才?刚说两句话。” 吴越离开后,谢温衡坐在吴越原本的位置,仔细检查了?许景昭的伤口,跟许景昭解释,“吴越他……比较随性,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许景昭连忙摆手,“怎么会?玄清宗已经对我很好?了?,反而是因为我拖累了?玄清宗的进度。” 谢温衡叹了?口气,把?许景昭的腿放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景昭抿唇不语,心里愧疚,这不是事实吗? “没有什么进度一说,玄清宗根本不在乎这个,你不是拖累,”谢温衡坐在他身边,声音温和。 “我那天说的话是真的,你要是不想在仙执殿待着,可以来玄清宗。” 这怎么能成?许景昭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在仙执殿挺好?的。” 挺好?的吗?薛宿宁当着外人的面?就那般不客气,来历练后,那么多师兄却护不住一个许景昭,天知道?谢温衡看?到浑身是血的许景昭时?,心里是个什么心情。 先是心疼,后是愤怒,他们仙执殿养不好?,那就玄清宗来养。 但许景昭自己不想,他也不能多强求,谢温衡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吴越在林子里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对谢温衡招手,“师兄,你快来啊。” 谢温衡起身,深深的看?了?许景昭一眼,向着吴越走过去,“怎么了??” 吴越看?了?眼远处的许景昭,神秘兮兮道?:“好?像有仙执殿的信号,在西南处,他们是不是在找许道?友?” 谢温衡站直了?身子,看?向西南,眼眸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吴越愤愤道?:“他们自己把?人搞丢了?,现在才?想起来找,看?许道?友那个样子,肯定在仙执殿没少受挤兑,要我说啊,我们就当没看?见,让他们着急才?好?。” 谢温衡收回视线,立即下令,“走,我们去北面?。” 最好?离仙执殿越远越好?,他们这么对许景昭,让他们都找找怎么了?? 第30章 吴越挑了?下眉,看?了?自家师兄一眼,给师弟师妹们通知下去了?。 相比于玄清宗的悠闲,仙执殿这边简直压抑的可怕。 萧越舟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裴玄墨在后面?无精打?采,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灵囊。 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侧,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现在很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薛宿宁挑开树枝,从一侧林子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还是没有消息。” 萧越舟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又?沉重。 许景昭的全部身家都在灵囊里,即便没有被蛟兽吞吃,那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是如今没有见到尸骨,他们都还心存幻想罢了?。 “再有一个时辰幻境降临……” 幻境降临后,所?有在这片山脉的弟子都会进入幻境,而幻境仅仅会持续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历练结束,他们马上就要离开。 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许景昭。 天边阴云旁露出半片残阳,也随时?间一点点消隐于天际,天色留有白日余光,朦朦胧胧,像是无声催促。 谢温衡拿出一把?短剑塞到许景昭手里,“这是我年少时?用?过的剑。” “这,我不能……” 还不等许景昭说完,谢温衡继续道?:“景昭,这里妖物被我们清理干净了?,记住,雾起之后,你看?到的妖物都是假的。” “每人幻境不一,虽然都是幻境,但这把?短剑你要拿着,有兵刃在手,心里就有底气,不要沉迷幻境,两个时?辰要清醒过来,要不就醒不过来了?。” 许景昭握着手里的短剑,重重点了?点头,“谢兄,谢谢你。” 谢温衡笑了?笑,“你我何须客气。” 他没跟许景昭说,这把?短剑是他少年时?最爱用?的剑,上?面?有他的气息,他出来后就能寻到许景昭。 自己答应要护好?他,岂能食言? 许景昭低头看?着手里的短剑,他不是剑修,但正如谢温衡所?说,手里有兵器,心里就有底气。 他再抬头,余光却忽的看?到旁边扑过来一道?影子,可谢温衡还只?是盯着他瞧,许景昭急忙推开谢温衡,下意识出手刺了?过去,刀剑白影闪过。 砰,妖兽消散,大雾四起,周围的一切景色被雾气撕裂同化,历练之地的幻境终于降临。 而在玄清宗门外殿,正坐着三宗长?老,宴微尘坐在首座,面?色依旧平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遮掩在袖口里的不太白,精神恹恹的窝在他的掌心。 在他们前面?,有数个漂浮的光镜,凡是幻境里发生的事,这些长?老都能看?到。 去幻境历练是真的,检验弟子心性也是真的。 玄阳宗长?老舟岩摸了?摸下巴,“这批弟子心思坚韧,依我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丰毅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清楚,日后好?帮他们清理执念。” “是啊,正好?可以看?看?他们心性如何。” 他们正讨论着,前面?画面?纷纷飘起,一个个圆形镜面?里浮现出弟子的幻境。 毕竟都是各宗佼佼者,每人幻境各不相同,但也大同小异,凡为修者,哪个不想的是修为登顶,大道?通天呢? 譬如离光宗的姬伏瑶、灵阳宗的陈平越、玄清宗的谢温衡及仙执殿的萧越舟等,基本是刚入幻境就察觉不对,直接斩碎幻境回归现实。 与之相对应的光镜也纷纷碎裂。 几位长?老都点了?点头,“不错,没让人失望。” 舟岩摸了?摸胡子,夸赞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可造之材啊,心思之坚韧,性格之果决,是能成大事的。” “听闻姬伏瑶这孩子又?突破了?,离光宗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离光宗主上?官璇谦逊笑了?笑,“哪里,这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也就是瑶儿先行一步罢了?。” “平越那孩子也不错,听闻早就摸到破阶的边了?,为了?锻炼自己,才?迟迟不破阶。” 灵阳宗长?老被夸的红光满面?,显然是对自己弟子很满意,但嘴上?却说,“哪里哪里,那小子上?次输给谢温衡,心里较着劲呢。” “不过要我说啊,这论天骄还得看?仙执殿的那几位,都是人中?龙凤啊。” 他说着就往仙执殿那边看?去,等看?到那几个光镜后,眼睛瞪得浑圆,“这……” 若是平常,仙执殿的几位弟子早早就会退出幻想,但现下除了?大弟子萧越舟跟五弟子庄少白,剩下的都还在幻境里打?转。 舟岩看?了?眼主位上?的宴微尘,却见宴微尘正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光镜,面?上?没有情绪波动,也瞧不出喜怒。 不对啊,按理除了?那位新收的小弟子,仙执殿的弟子不该如此啊?他带着疑惑,再次看?过去。 却见三个弟子灵境上?,都有同一个人的影子。 舟岩揉了?揉眼睛,“奇了?怪了?,仙执殿的弟子幻境不是修为跟宝物,怎么都是那位新收的小弟子啊?” 宴微尘此时?正看?着镜面?,但是越看?,宴微尘的眉心皱的更紧。 大雾四起,薛宿宁陷入自己的幻境,他一路走过来,无上?的修为,凤鸣司的司主之位,仙执殿最强弟子的身份。 薛宿宁手中?握刃,一路看?尽,只?觉得索然无味,“不过如此啊。” 说罢,他就挥刃斩碎了?幻境。 时?间太紧了?,他要尽快找到许景昭,他根本不相信许景昭已死。 他甚至能够想到,要是找到许景昭,自己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许景昭一个人,给仙执殿添了?这么多乱子。 周围树叶阴郁,天色云层昏沉,林中?瘴气缭绕,薛宿宁扇面?脱手而出,围在他身旁替他清理碎叶。 就在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时?候,他突然顿住。 前面?草丛里石头旁靠着一个人,淡金色衣袍沾了?脏污,墨发束起披在身后,身子正缩成一团,瞧着很可怜。 薛宿宁的心脏狂跳起来,没人懂他现在的心情,他寻了?这么久的人,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眼前。 第26章 陷入幻境 薛宿宁不自禁往前?踏了一步, 一旁树枝拦住了他的步子。 他这才?惊觉自己过于急切,连忙停下。 手中?扇面一挥,周围杂叶都被清理干净, 他才?信步闲庭上?前?, 站在人影身后,“起来,别装了。” 他的语气?又臭又冷,带着满满的嫌弃,“既然害怕不敢回去,为何还要?瞎跑, 知不知道师兄们为了你费了多大劲,真是添乱。” 他说了两句,却见人影没有反应, 薛宿宁闭了嘴,蹲下身子推了推许景昭的肩膀, “许景昭, 我跟你说话呢。” 眼前?人没反应, 薛宿宁察觉不对,抓住许景昭的肩膀将人面向自己,却发现许景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衣袍上?都是血痕。 薛宿宁慌了神,“许景昭!许景昭你怎么了?” 他急的要?死, 在自己灵囊里摸索,最后拿出一堆的丹药,也不管价钱,不管功效, 一股脑的给?许景昭塞。 “许景昭我告诉你,别出事……” 想了想薛宿宁又觉得不对劲,换个说法?,“我警告你……”好像也不对。 正在他烦躁的时候,许景昭终于有了动静,他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我还活着?” 薛宿宁面色僵硬,立马收了表情,“反正没死。” 他有些烦躁,“你一个人跑这么远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为了找你,我们花了多少力气?。” 似乎是被薛宿宁说的难堪,许景昭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薛宿宁抓着许景昭肩膀的手僵了下,这么脆弱,不就是说他两句吗? 他僵硬地松了语气?,“你……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许景昭还是不理他,只是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薛宿宁眉心紧拧,觉得许景昭不知好歹,“许景昭,你犯了错,说你两句怎么了?” 许景昭抽抽噎噎的抬起来头,眼角微红,眼尾睫毛润湿,带着三分可怜五分委屈,薛宿宁话堵在嘴里,一下子就消了声。 许景昭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薛宿宁的衣袖,“对不起,师兄,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薛宿宁呆呆着看着许景昭泛红的眼尾,有些走神,许景昭的容貌生的好看,但却有一双纯净的眸子,那瞳色很浅,浅的像是光下泛起的湖波。 以前?好像没有发现,许景昭好像……一点也不可恶。 良久不见薛宿宁开口?,许景昭弱弱抬手,在薛宿宁面前?伸手挥了挥,“师兄?” 薛宿宁一把抓住许景昭的手腕,眸色沉沉。 第31章 “啊?”许景昭痛呼一声,挣扎了下。 薛宿宁回神,松开了许景昭的手腕,站起身,垂着眸子看他,“还能走吗?” 许景昭咬了下唇,为难的扬起脑袋,“师兄,脚崴到?了。” 薛宿宁眼眸波动一瞬,微微倾身,但却没有扶他,脑袋歪了歪,“真可惜,那你要?怎么站起来呢?” 许景昭眼睛眨了下,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薛宿宁沉了脸,“难道都让师兄们等你吗?” 许景昭吓的脸一白,赶紧抓着薛宿宁的衣衫站起身,但他腿使不上?劲,往前?一倾,本以为会摔倒在地面,却没想薛宿宁伸手一揽,将他稳住。 薛宿宁瞧着眼前?的人,“蠢死了。” 许景昭心心翼翼窝在薛宿宁怀里,“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或许是那依赖的姿势取悦了薛宿宁,薛宿宁垂眸看着眼前?那张芙蓉面,没再说什么恶毒的话。 啊这,灵霄殿前?众人噤声。 这光镜之上?看的清清楚楚,是该夸仙执殿兄友弟恭还是该说殿中?和睦,好像都不太?合适吧? 这仙执殿二弟子陷入幻境先不说,他帮是帮了,但是他阴阳怪气?嘴毒面憎,从里到?外都透着嫌弃,怎么瞧都称不上?和睦吧? 宴微尘眼眸里没有多少波动,倒是他手腕上?的不太?白缓缓抬头,仔细盯了那光镜一眼,紧接着不耐烦的拍打着尾巴。 尤其是看到?薛宿宁竟敢抱着许景昭往前?走,不太?白就气?到?牙痒,想要?窜出去,幸好宴微尘将它压制住了。 幻相而已,何至于此。 若一个弟子也就算了,可再往下看,裴玄墨的幻境跟薛宿宁有过之而不及,宴微尘的眸子微眯,落到?裴玄墨的光镜上?。 裴玄墨刚入幻境同样察觉不对,直接破镜而出,他做了跟薛宿宁一样的事,就是要?找许景昭。 但跟薛宿宁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一具躺在地面,被妖兽啃食,面目全非的尸体,但是让人一眼就认出来是许景昭。 光镜里,裴玄墨面色死寂的立在尸身面前?,一点点跌倒下去,他眼眸里带着悲痛,手指颤抖的去扶那早就没了生息的人。 “许景昭,别吓我。”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裴玄墨垂下眸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不喜欢许景昭,不是不喜欢许景昭这个人,而是讨厌许景昭身上?的某些东西。 他一见到?许景昭,就想到?那恼人的婚约,想到?自己以前?是非不分,想到?许景昭他修为太?低,他自己跟这样的人有婚约会不会被嘲笑。 他不喜欢束缚,他只是想要?一点点的自由。 他没想到?许景昭会因?他而死。 是他的错,裴玄墨的眼睛逐渐模糊,他颤了嗓音,“许景昭,你再不醒……我真的要?走了。” 无人回应,有风过也只是撩起许景昭垂着的发丝,拂过裴玄墨的手背,像是许景昭留给?他的告别。 啪嗒,眼前?彻底模糊,裴玄墨眼眸带着水痕,他狼狈地抱起许景昭的尸体,不顾尸体上?的血污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许景昭,我一定会带你回春隐门的。” “师兄这次……说话算话。” 他悲痛的声音透过光镜传到?大殿,周围长?老?愣住,想看又不怎么敢看,这仙执殿的师兄弟怎么看怎么怪啊。 既然这么疼爱师弟,又为何在幻境里观人死亡啊? 这两个师兄,一个明明想帮人却嘴毒的不像话,一个明明对师弟也算友善却在幻境臆想人家死亡。 这仙执殿的弟子,可真有意思。 宴微尘平静的看着自己徒弟发疯,眼眸里照旧什么波动都没有,好像没有事物能牵动他的情绪,唯有衣袖下的指尖,轻轻叩击着不太?白的脑袋。 许景昭在幻境里出事了。 或许是受了很重的伤,伤势重到?裴玄墨潜意识觉得许景昭活不过来。 宴微尘想到?这个可能,眉心紧拧,他在众多光点中?寻找许景昭的那面光镜,许景昭的精神力不强,他的光镜也很小?。 他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出,在前?面无数个光镜中?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不太?白从他手底下钻了出来,身子直立,蛇瞳有些幽红,似乎要?发狂。 宴微尘抓起他,身影一闪离开了原地。 可就在他刚离开,一个还算明亮的光镜冒了出来。 许景昭被幻境冲击的有些晕,到?现在才?模模糊糊的恢复意识。 睁开眼,眼前?就是一个小?院,自己坐在秋千上?,脚踩着地面,许景昭看着摇晃的秋千发呆。 唔,他该干什么来着? 旁边传来剑刃破空的声响,许景昭看到?了一旁练剑的男人,乐了,“爹,我也想练剑!” 他跑过去,裴乘渊收了剑,摸了摸他的脑袋,“昭昭啊,等你长?到?剑这么高的时候,爹就教你。” 许景昭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垮下了脸。 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眉眼跟许景昭有几分相似,说什么呢?过来,该吃饭了。” 许景昭欢呼一声,跑到?桌前?,钟岚衣拦住了他,蹲下拿帕子给?他擦脸,眼眸里都是笑意,“小?脏猫。” 许景昭乖乖任她擦脸,好奇道:“娘,你说你要?做饭,你做的什么啊?” 钟岚衣掐着腰,神神秘秘,“等着。” 紧接着,她走进小?屋,端出来一个碗,放到?许景昭面前?,“喏。” 那是一碗面,面上?还有用胡萝卜雕的小?燕子,配上?绿油油的青菜,黄澄澄的煎蛋,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生辰面,尝尝。” 许景昭弯起了眼睛,“谢谢娘。” 其实?钟岚衣并?不怎么会做饭,那碗面也平平无奇,但是许景昭却吃的特别香。 看的幻境外的几位长?老?都有些意动。 到?底是年岁不大,玩心重很正常,他们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许景昭的身份,许景昭无父无母自小?在春隐门长?大。 如今看到?,春隐门夫妇真的把许景昭养的很好,连幻境里的父母都长?他们那个样子。 当他们再看过去时,有些惊住,许景昭面前?摆了不只一个碗,粗略算起来这得有二十有余。 要?说刚刚能看出许景昭心境善良,那现在就是许景昭是欲,人家都想修为……许景昭想的是口?腹之欲? 后面的几位长?老?适时的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这孩子心性善良不假,但是目光短浅,难成大器啊。 许景昭打了个嗝,抬起脑袋来,“娘,我吃不下了。” 钟岚衣走出来,单手搭在桌面,看着吃的脸颊圆鼓鼓的许景昭笑了会,“傻孩子,吃不下就不吃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行了,你该走了。” 许景昭疑惑道:“我去哪啊?” 他刚把碗放下,再抬眸时,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密林,阴沉夜色笼罩四周,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吼声,十分吓人。 许景昭这才?发觉自己出了幻境,他回想幻境里的内容,怔愣了会,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自己太?渴望家人了?许景昭摇了摇头。 他收回思绪,握紧了手里的短剑,正想着要?去做什么,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许景昭寻声看去,就见谢温衡靠在树旁,双手环臂,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谢兄,你怎么在这?” 谢温衡走上?前?,“一直都在这,你一出幻境就能看到?我。” 许景昭心里安定几分,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还是怕的很。 谢温衡走了两步,突然停下,面色严肃起来,手腕翻转手中?剑出鞘。 “景昭,别动!” 许景昭心里一凌,汗毛直立,谢温衡如此,到?底有什么东西啊? 谢温衡执剑一步步上?前?,眼眸里带了冷意,就在靠近许景昭三步远的时候,忽的出手。 剑刃斩向许景昭的身侧,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许景昭身旁越出,黑色鳞片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蛇瞳赤红带着几分阴戾。 剑光映亮了许景昭的眉眼,许景昭心脏骤停,他扑上?前?去,焦急道:“别伤它!” ----------------------- 作者有话说:恢复隔日更几天[狗头叼玫瑰] 第27章 出幻境 谢温衡没想到许景昭会扑上前, 他目光一凝,匆忙收剑。 剑势太过,剑锋停在许景昭脑袋前两寸, 带起?的?剑风将许景昭的?发丝震的?向后?扬起?。 谢温衡收了剑, 微微皱眉,“景昭?” 许景昭把不太白抱在怀里,抬起?头,将不太白举起?给他看?,“看?,是?我养的?灵宠, 他来?找我了。” 第32章 不太白似乎不怎么喜欢谢温衡,被许景昭举起?的?时候,尾巴尖紧紧缠上许景昭的?手腕, 将脑袋调了个头,蹭了蹭许景昭的?掌心。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举到面前的?小黑蛇, 眼眸里带着审视。 他刚刚明明感?觉到十?分危险的?气息, 出剑时更是?有种?被锁定的?冷意, 可就在许景昭扑过来?的?时候,那危险气息瞬间消失。 这条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灵宠?四周早被封锁,普通灵宠能?够找到这里吗? 思及此,谢温衡温声问道:“景昭,你这灵宠哪里来?的??” 许景昭举着的?手收了回来?,“在仙执殿的?时候发现的?, 他还救了我呢。” 谢温衡不动声色,“在哪救的??” “仙执殿啊。”许景昭顺口说完,谢温衡沉默不语。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站起?来?,看?到谢温衡复杂的?眼神, 才觉出是?自己说错了话, 他赶紧找补,“不,我的?意思是?仙执殿有……妖兽,不太白帮我打退了,但那都是?意外,仙执殿还是?挺好的?,挺好的?……哈哈。” 但谢温衡自始至终都没笑,他上前一步,站在许景昭身前。 月色给周围草木勾勒了一层银色,徐徐凉风在周围波荡,许景昭缓缓收了笑意,抚摸着不太白的?手有些紧张。 谢温衡开口,“景昭。” 许景昭紧张应了声,“嗯?” “我从来?不说玩笑话,你不考虑一下吗?” 原本窝在许景昭掌心的?不太白缓缓睁开眼睛,蛇瞳立起?,警惕起?来?。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手顿了顿,“啊,什么?” 谢温衡直接道:“你在仙执殿不开心,他们对你不好,离开仙执殿,到玄清宗来?。” 他话音刚落,许景昭还没表态,就见手腕上的?不太白直起?身子,眼神不善的?盯着面前的?谢温衡,身子直立,獠牙亮起?。 许景昭赶紧捂住不太白的?脑袋,“谢兄,开什么玩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我……” “谢兄,很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是?……我来?仙执殿也是?有原因的?。”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我这个人吧,天赋也就那样?,我也知道自己修为不好,去玄清宗也是?给你们拖后?腿。” 谢温衡有些着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许景昭笑了笑,“你听我说完啊。” “我来?仙执殿是?有些私事,不过我也在仙执殿待不了多久了。” 他话音一落,不太白又?要不听话的?立起?身子,许景昭拍了拍它的?脑袋,继续道:“师尊就给了我半年期限,半年后?我……我也是?要走的?。” “到时候我就回春隐门?,自由自在的?,还没人管。” 许景昭故作轻松的?说完,仰着头笑了笑,“到时候谢兄也可以来?找我玩啊。”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点头应了声,只是?心里有些苦闷,总觉得许景昭不该如此。 原本绕着许景昭手腕的?不太白安静下来?,将自己盘成一团,脑袋垂下,神色恹倦。 夜色渐浓,山林里有风呼啸,裴玄墨抱着许景昭的?尸身走了许久,他心情沉重,眼眸黯淡无光。 要是?自己不写?那封退婚书,许景昭就不会来?仙执殿,许景昭不来?仙执殿,他就不会死。 裴玄墨视线落到许景昭没有生息的?脸上,觉得心里闷痛,他伸手把遮住许景昭面孔的?发丝撩开,又?拭去他脸上血污。 最后?伸手抹去许景昭衣襟上沾的?泥土,将他身上的?灵囊摆正。 裴玄墨继续向前走,刚走了两步忽的?顿住,灵囊?哪里来?的?灵囊? 他身子骤然紧绷,视线往下看?,他手里抱的?哪里是?什么许景昭,而是?不知道多久前猎杀的?一只妖兽。 那妖兽身上还有被剑刃化划开的?伤口,将他衣袍前摆也沾染上了血色。 裴玄面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起?心来?,许景昭没死,但也没找到,他揉了揉眉心,先?去找师兄汇合。 林子里的?雾气不散,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原本夜色就浓,起?雾后?更是?瞧不清楚。 抱着许景昭的薛宿宁开始有些烦躁,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见师兄师弟,莫不是?没出来?? 许景昭观察着薛宿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师兄,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薛宿宁不耐烦道:“你都快成残废了怎么走,放你下来?让你拖后?腿的?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眼尾又?有些红,“不是?的?……我只是?心疼师兄。” 薛宿宁垂下眼帘,看?着窝在他怀里又委屈又不好意思的?许景昭,冷哼一声。 许景昭就是?再废材,他都能?把他给带回去。 薛宿宁抱着许景昭稳稳的?往前走,边走边开口,“装弱也没用?,我告诉你,你这次惹了麻烦,我会跟师尊禀明,到时候师尊怎么罚你,你都得受着。” 许景昭似乎有些害怕,搂着薛宿宁脖颈的?手有些抖,“师兄……” 薛宿宁步子顿了下,“叫师兄也没用?,该罚的?就要受罚。” 许景昭似乎是?怕极了,脸上欲哭无泪,“师兄,我真的?害怕。” “呵。” 许景昭咬了咬牙,“师兄,你别告诉师尊了,你…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唱反调了,日后?什么……都依你。” 薛宿宁停下脚步,眸子微眯,细细打量许景昭的?脸,只见许景昭脸上十?分委屈,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急的?。 “什么都依我?” 薛宿宁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溢出不一样?的?滋味来?,他又?看?了许景昭一眼,心里暗暗琢磨。 其实他最初看?许景昭不顺眼是?因为许景昭身上那股劲,明明什么都差,脸上挂着弱弱的?笑,眼睛里却有股不愿意服输的?倔劲。 尤其是?薛宿宁这种?天生恶趣味浓重,被家里养坏的?世家公子哥,瞧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但现在许景昭竟然对他服软了,薛宿宁心里暗爽,他歪了歪脑袋,轻嗤一声,往前凑了凑脑袋,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那你就……” 他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腰间发烫,是?仙执殿的?令牌,薛宿宁眼眸闪烁了下,瞬间清醒。 眨眼间,眼前雾气尽散,周围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许景昭的?笑脸,许景昭的?服软,都是?他臆想的?幻境。 想清楚后?,薛宿宁脸色难看?的?要命,一拳出手将旁边两侧的?树木轰的?粉碎。 他心口起?伏不定,他竟然被许景昭给拿捏了?真是?……奇耻大辱。 萧越舟从林子另一侧走出来?,他抬手挥去树干倒下扬起?的?烟雾,拧眉,“薛师弟,你怎么在幻境里待这么久?” 薛宿宁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他紧抿着唇没有开口。 萧越舟叹了口气,“幻境要结束了。” 庄少白跟裴玄墨从后?面的?林子里走出来?,庄少白有些好奇,“薛师兄,你怎么在幻境待这么久啊?你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薛宿宁根本不想多说。 萧越舟望了眼四周,沉默了下还是?道:我们该回去了。” 薛宿宁嘴张了张,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闭上嘴巴,嗯了一声。 裴玄墨站出来?,“还有许景昭。” 萧越舟看?着他道:“许师弟……或许出不来?了。” 不是?或许,是?一定。 庄少白悄悄看?了两眼师兄们的?神色,叹了口气,语气哀伤,“萧师兄,可是?师弟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可如今却……” 萧越舟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身为大师兄面上没露出多少神色,“回去。” 裴玄墨拒绝道:“你们先?回,我要等他。” 萧越舟看?了他一眼,“裴师弟,师尊曾言,修士忌讳强求因果。” 裴玄墨有些急,“我知道,可是?——” 萧越舟叹了口气,“走吧。” 林中雾气朦胧上升,月亮隐在云层之后?,周围都变成了阴郁的?墨色。 良久裴玄墨才发出一个凝涩的?音节,“好。” 薛宿宁攥紧了指尖,冷着脸走在了最前面。 历练的?山脉距离玄清宗并不远,许景昭跟着玄清宗弟子一路乘着云舟,他穿着谢温衡的?衣裳,混在人群中,乍一看?,还真如玄清弟子一般。 吴越好奇的?凑上前,“许景昭,你这灵宠真的?是?自己去找你的??” “对啊。” “真厉害,改日我也去整一个。” 谢温衡在一旁开口,“怀旸长老不喜灵宠,他不会让你养的?。” 第33章 吴越撇了撇嘴,忘了自己师尊这一茬了。 “唉,还是?仙执殿好,还能?养灵宠。” 许景昭笑了笑,他摸了摸不太白的?身子,只是?这一路上不太白都趴在他手腕上,瞧着很不开心。 许景昭指尖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你怎么了啊不太白?” “难道是?找我的?时候伤到了?”许景昭举起?不太白,想要看?看?不太白伤到哪里了,可不太白不让他看?,蛇身将他手腕缠的?紧紧的?。 “到了到了,终于回来?了。” 吴越看?见了灵霄大殿,兴奋道喊了声,眼眸里很是?兴奋。 许景昭也抬眸望去,云舟已经到了玄清宗门?前了。 他跟着下了云舟,谢温衡伸手去扶许景昭,许景昭腿部受伤,现在走路并不利索。 许景昭感?激道:“谢谢你啊,谢兄。” 谢温衡仔细扶着许景昭,两人并肩而行,不太白好像对谢温衡有些敌意,现下蠢蠢欲动,却被许景昭一巴掌扣在手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谢兄,可能?是?环境的?事,不太白平时还是?很乖的?。” 乖?谢温衡有些怀疑,这东西?绝不是?普通灵宠,只不过它现在对许景昭没恶意,谢温衡也没计较。 但留在许景昭身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谢温衡正想着,就看?到许景昭腿上绑带打的?结松了,很自然的?弯下身子帮许景昭紧了紧。 吴越在后?面瞧着,啧啧两声,摸着下巴道:“真稀奇,知道的?是?道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侣。” “师兄对许道友可真好。” 他刚吐槽完,原本走玄清宗前面的?几个人影猛的?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许景昭手正扶着谢温衡的?手臂,局促道:“谢兄,我自己来?就成。” 谢温衡打完结站起?身,“顺手的?事。” 许景昭正欲道谢,却忽然察觉不对,往前看?去,就看?到前面站着的?四个人影,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 作者有话说:哈喽宝子们~ 本文将于本周六入v啦~(从23章倒v) 希望宝子们多多支持,入v当天掉落大肥章[撒花][撒花] 求收留求抱走哦[求你了] 第28章 做决定 谢温衡察觉到了许景昭的僵硬, 顺着视线看过去?。 只见?正前方站着仙执殿的人,除去?萧越舟面上表情还?算平稳,剩下的三位脸上一个比一个精彩。 许景昭原本是打算上前打个招呼, 但?在看到几人脸色后, 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许!景!昭!”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薛宿宁咬牙切齿。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许景昭的那一刻,心脏都停了一秒,许景昭活着出来了? 他重?重?松了口气, 却刻意忽略了心底的那刚泛起的雀跃,紧接着涌上来的就是愤怒,若不是许景昭瞎跑, 自己用得着这么提心吊胆吗? 他想要冲过去?,萧越舟却抬手挡了他一下, 许师弟看模样被吓坏了, 薛宿宁现在冲过去?, 不知道会捅什?么篓子。 与此同时,谢温衡往许景昭身前站了站,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他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薛宿宁冷哼一声?,上挑的凤眸在二人身上打转,他刚刚着急没看到, 现在才瞧见?许景昭身上穿的显然是谢温衡的衣裳,呵,真是刺眼。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裴玄墨,他紧捏着手里的灵囊, 呆呆看着前面的人影,许景昭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 他心里都是庆幸,还?好,许景昭还?活着。 庄少白就站在裴玄墨身侧,将裴玄墨的神态尽收眼底,就连裴玄自己都没发现,他看见?许景昭的那一刻,眼眸重?新亮起,像是得到了失去?已久的至宝。 裴玄墨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在意许景昭。 一想到这个可能?,庄少白就沉了眸子,他望向?远处的许景昭,神色复杂下掩盖着一丝杀意。 若许景昭是普通师弟,庄少白可以跟他和睦相处,甚至因为许景昭的性格,两人还?能?成为关系不错的师兄弟。 可偏偏许景昭要抢走裴玄墨,还?在多年前占他的位置,被春隐门收养,那就怨不得他心狠。 “师……师兄?” 许景昭瘸着腿往前走了步,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差点就要死了,为何自己千方百计保住自己性命,师兄们现下却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许景昭说不上有多难过,但?是心里很不舒服,他迈向?前的腿收了回来。 几位师兄看到他的动?作,脸上表情更是精彩。 萧越舟眉心一皱,只觉不解,难道许师弟真的被谢温衡打动?了?这怎么行,师尊早已认为许景昭是仙执殿的一份子,此举怕是不妥。 薛宿宁视线原本是落到许景昭的衣袍上,看到许景昭后退一步的动?作,他眉心拧起,有些不敢置信,许景昭这是做什?么?仙执殿的师兄都在这里,他怎么还?待在玄清那边? 他心里不爽,就好像原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被人抢走,那种心情,让薛宿宁有些要发疯。 庄少白只是冷眼旁观,瞧见?裴玄墨脸上表情时,面上表情就愈发难看。 薛宿宁的眸子似乎要喷火,他咬着牙道:“许景昭,你在别人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来!” 萧越舟面色微微一变,“薛师弟!” 平日里在仙执殿如何,萧越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外面这般,丢的还?是仙执殿的脸,传出去?师门不和平白给人笑话。 再者,许景昭在山脉里失踪,现如今又受了伤,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几个师兄们的失误。 许景昭看了薛宿宁一眼,只觉得薛宿宁脑子有毛病,要是自己比薛宿厉害,说不定早就找个犄角旮旯教训他一百遍。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口郁结压下去?,他要真的跟他们较真,自己能?少活二十年。 所以他选择无视他,反正几位师兄都在,薛宿宁还?能?怎么着自己不成。 萧越舟上前一步,冲谢温衡点了点头,“多谢玄清宗照顾许师弟,日后仙执殿定会备上厚礼相谢。” 说完他又对着许景昭道:“许师弟,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不要麻烦旁宗弟子了,我带你去?找师尊。” 萧越舟说的中?肯,他本就比几人年长几岁,身上带着剑修一贯的正气,许景昭对大师兄倒是没什?么怨怼。 他点了点脑袋,“哦,好——” 许景昭刚说完,谢温衡又开口,“萧道友客气了,景昭受了伤,身为景昭的好友我自然多照顾些,厚礼都是不必了,有这心思倒不如……对景昭好些。” 谢温衡无意怼萧越舟,但实在是仙执殿众人的态度太过让人生气,原本就是他们弄丢了许景昭,许景昭在山脉里九死一生,若不是遇到自己……谢温衡都不敢想。 出来后,仙执殿的这些弟子没有丝毫安慰,对许景昭上来就是斥责,他们看不见?许景昭染血的伤口,也看不到许景昭苍白的脸色。 谢温衡都有些怀疑,这真的是许景昭的师兄们? 这样想着,他开口更不客气,“哦,对了,不知道仙执殿那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竟然能?丢下自己师弟,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山脉里有多少妖兽吗?” “是景昭命大,正好落到玄清宗历练的地方,若是没有呢?” 萧越舟甚少被人这样指责,脸上有些难看。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谢温衡这么能?说,简直帅的没边,要是谢温衡真的是自己师兄就好了。 庄少白叹了口气,“谢道友,你这样假设没有意义,师弟已经回来了啊。” 他说话很轻,循循劝导,“许师弟,你真的误会了,自你走丢后,师兄们就将林子翻了个遍,可却丝毫没有师弟的踪影,早知道你在玄清宗那边,师兄们也就放心了。” “许师弟,你怎么不传信呢?” 许景昭视线落到自己的腰间,看着垂在一侧的仙执殿令牌,他当然知道令牌能?够传信,但?问题是……他没那个修为。 许景昭抿了抿嘴,没开口。 薛宿宁冷哼一声?,“有些人,怕是早就起了别的念头,不想在仙执殿,想要另谋出路呢?” 他话说着,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许景昭,可惜,许景昭根本就不看他。 谢温衡冷笑,“是该另谋出处,毕竟若是再去?历练一场,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姓谢的,仙执殿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谢温衡四两拨千斤,“哦?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倒是薛道友,你急什?么?” “呵,你少阴阳怪气。” 第34章 听到薛宿宁不客气的话,许景昭皱起眉毛,“你说我就说我,为什?么要带上谢兄?” 薛宿宁眸子阴沉,咬着牙,声?音一点点挤出来,“你为了一个外人,反过来说我?” 许景昭不理?解,“什?么内人外人的,谢兄救了我,自然是我的恩人,你虽然是我师兄,但?我怎能?由着你欺辱我的恩人。” 谢温衡侧眸,看着许景昭护着自己,眼眸里带了浅浅的笑意。 他就知道,许景昭不是那种软软糯糯逆来顺受的性子。 薛宿宁眸子发红,向?前一步,腰间断刃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响,“你再说一遍!” 许景昭被他吓了一跳,稍稍往后退了退。 萧越舟揉了揉眉心,赶紧按住薛宿宁,真是越来越乱了。 “许师弟,薛师弟他就这性子。” 他又对薛宿宁道:“好了,你少说话。” 薛宿宁死死的盯着许景昭,他出身凤鸣司,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想到自己在幻境里守着一个许景昭走不出来,他就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他握紧了拳头,看着许景昭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在幻境里为何偏偏会看到许景昭? 萧越舟叹了口气,温和开口,“许师弟,我们该去?见?师尊了。” “哦,好。” 许景昭站好,衣袍下摆渗出了点红色,可能?是腿上伤口又裂开了, 站在他身份的谢温衡拧起眉,攥住许景昭的手腕。 许景昭:嗯? 谢温衡松了松指尖,该攥为扶,“我扶你过去?。” 许景昭抬起脑袋,对着谢温衡笑了笑,他正要开口道谢,却发现自己另一边手腕被人攥住,这人使得力气有些大,捏的他手腕痛。 薛宿宁皮笑肉不笑,攥住许景昭的另一个胳臂,眼神不善的盯着谢温衡,“自家师弟的事,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放心,看在你救了仙执殿弟子的份上,到时候给你封个厚礼。” 谢温衡手腕丝毫不动?,抬起眸子不闪不避的盯着薛宿宁,眼眸里都是嘲讽。 许景昭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这场面莫名其妙,薛宿宁来扶他?薛宿宁脑子吃错药了? 吴越在后面看不下去?,嘟囔道:“这时候想到来抢人了,许道友伤的这么重?也不见?问一句的。” “你们自己弄丢了人,我们好好把人带出来,别的不说,起码态度得有吧,现在阴阳怪气谁呢?” 薛宿宁本来就在怒火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冷笑一声?,怼了过去?,“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手腕翻转有些想要动?手。 谢温衡眸色冷了下来,薛宿宁敢在玄清宗的地方动?手,他也不介意给他个教训,都是新一辈的弟子,切磋而已,实在是太?正常了。 “薛师兄!你做什?么!” 许景昭抽回自己手腕,却没抽动?,他眼眸里带了不喜,“薛师兄,你能?不能?收收你那少爷脾气,玄清弟子只是好心救了我一命,何至于让你如此羞辱贬低。” “羞辱?贬低?” 薛宿宁看着许景昭,眼眸里要冒火,“你没看到是他们先出言不逊吗?你胳膊肘往外拐?” 许景昭拧眉,“是你先态度不好的,还?有,你捏疼我了。” 身上衣袖被薛宿宁攥出来印子,手掌发力处聚拢了一道道的皱褶,薛宿宁捏着他胳膊的手指泛白,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薛宿宁身子僵了僵,掌心微微松开些许,但?脸上表情还?是难看。 萧越舟眉心越拧越深,他有些看不懂了,薛宿宁平日里吊儿郎当,其实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最近,薛宿宁只要一遇到许师弟的事,他就容易失控。 还?有谢温衡,谢温衡身为玄清宗首席弟子,平日里听闻性子冷清,一心修炼,但?刚才却为了许师弟出气。 他们弄丢了许师弟,回殿受罚是一件事,但?是……玄清宗首席弟子为了仙执殿小弟子责问仙执殿师兄,这件事实在诡异。 他刚又所动?作,庄少白却比他更快。 他脸上带着焦急跟内疚,“许师弟,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是裴师兄先救了我,可是裴师兄也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走丢后,师兄们都急坏了。” 听到这话,吴越有些不满,“走丢?你叫命悬一线动?用传送符是走丢啊?” 庄少白暗暗咬牙,不理?会他,他目光下垂,有些可怜,“许师弟怨我就怨我吧,可是裴师兄……” 庄少白脸上表情很低落,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就看到了站在后面一直未开口的裴玄墨。 裴玄墨面色很白,他衣裳前襟沾了一大片的血渍,那是在幻境里将妖兽当成了许景昭抱了一路留下的,墨蓝色的袍子沾了血色,发黑发暗,看着实在狼狈。 许景昭跟裴玄墨对上视线,裴玄墨想开口,语气凝涩,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每每想到许景昭在历练山脉看他的最后一眼,他就觉得心里忐忑。 “景昭……” 许景昭看着狼狈的裴玄墨,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绪,其实被蛟兽拖走的那一刻,他心里除去?害怕,是有一点怨裴玄墨的。 明明他自己说的要护好自己,说话不算话。 许景昭避开了裴玄墨的视线,转头看着对峙的两人,重?重?叹出口气。 “劳烦,松手。” 薛宿宁冷哼一声?,“谢温衡,没听见?吗?” 谢温衡根本不欲争辩,他缓缓松开手,“薛宿宁,说的好像并不是我。” 许景昭是真的累了,他在历练山脉里提心吊胆,出来却要看着自己师兄跟救了自己的恩人吵架,他是实在没力气了。 “你也松开我。” 薛宿宁脸色难看,手收了回来。 “去?见?师尊吧。” 萧越舟点了点头,上前带着许景昭走,许景昭跟萧越舟借了一把闲置的剑,充当拐杖。 薛宿宁垂下视线,收了武器转身,一场闹剧终于平息。 他跟在许景昭的后面,垂下的眼睛能?瞥见?许景昭蓝白相间的衣摆,这跟谢温衡同色的衣裳,他看了实在是扎眼。 “裴师兄,走了。”庄少白上前喊了一声?。 裴玄墨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他手里捏着许景昭的灵囊,原本在心里演练了好几次的话,他却说不出,他有些不敢看许景昭的眼睛。 他怕……那里面都是对自己的失望。 庄少白站在裴玄墨身前,裴玄墨的神情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捏紧自己的指尖,裴玄墨现在对许景昭都是愧疚,这怎么可以。 那就……让许景昭闯的祸再大一些。 让他在仙执殿呆不下去?。 吴越看着几人走去?,他撇了撇嘴,“师兄,就让人这么走了?可是人是我们救的啊?” 谢温衡不语,“去?见?师尊。” 两拨人一前一后到达玄清宗,长老们坐在上首,正看着自家宗内的弟子。 幻境一行,他们也看清了自己弟子的心性,倒是没有心术不正的弟子,这点,他们还?算得上满意。 许景昭跟在师兄们身后,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有很多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 他想要抬头,却不怎么敢……他记得临走前师尊好像在生他的气,现如今自己闯了祸事,不知道师尊对自己是何态度。 许景昭感觉的不错,那些长老的神识确实是落到许景昭身上。 尤其是玄清宗宗主丰毅,看向?许景昭的眼睛里带了审视,玄清宗门前发生的冲突瞒不过各位长老的眼睛。 丰毅打量着许景昭,一个天赋差劲,心无大志的筑基期弟子,竟让自己冷心冷情的徒弟三番两次为了他改变想法?。 他的视线又看向?谢温衡,作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谢温衡从未让他操过心,心思坚韧,恪守正道,可这么循规蹈矩的人竟在殿门口,为了那个许景昭跟仙执殿的徒弟对峙。 丰毅摇了摇头,这两人差的太?远了,谢温衡前路坦荡,怎么能?为一个小小的许景昭自毁前程。 虽然许景昭也是仙执殿的弟子,可是……到底是有差距的。 作为下一代?的玄清宗宗主,谢温衡身上不会有任何污点。 宴微尘坐在中?位,紫玉冠在光下泛着冷冷道光,他微敛着眸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仙执殿弟子里的许景昭。 许景昭受伤了,人也有点蔫,幸好有先前不太?白给的三成精神力,许景昭丹田里的凤髓晶这两日没出什?么事。 宴微尘的目光在许景昭身上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一旁有弟子上前,将各宗弟子历练时捉拿的妖兽计入,最后得出结论?,离光宗的姬伏瑶积分最多,其次是灵阳宗跟玄清宗持平。 而仙执殿那边,积分是有但?并不多,许景昭走丢,他们哪还?有心思去?拿妖丹记分。 第35章 庄少白立在裴玄墨身侧,听到那计分的弟子开口后,心里窃喜。 师尊不喜落后于人,仙执殿的师兄因为许景昭而垫底,想必师尊对许景昭会更加厌恶。 他微微抬眸,看向?自己的师尊,却发现师尊面上好像没有什?么表情,一身墨袍下,安静的好像是一尊雕像,眼眸里思索着什?么,那视线……庄少白往后瞧了瞧,难道是再看许景昭? 殿中?寂静了下,毕竟他们也没想到,向?来第一的仙执殿这次竟然是垫底。 一时气氛沉寂,无人开口。 此次由玄清宗主持,按照规定给各宗优秀弟子奖励,一枚天阶的破阶丹,正好是他们现在需要的。 姬伏瑶上前领了东西,谢过各宗长老后,回到离光宗阵营。 谢温衡站在玄清宗弟子前,他站的身姿端正,白衣蓝纹的袍子衬得他温润如玉,像是柄封鞘的剑,内敛中?暗藏锋芒。 此时殿上有人开口,“玄清宗弟子,谢温衡……” 谢温衡深吸一口气,走在殿中?间,但?是他却并未接过弟子手里的东西,他侧目,望向?站在仙执殿最后面的许景昭,眼眸里闪过挣扎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可真的任由景昭在仙执殿受欺负吗? 看着谢温衡的表情,丰毅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觉得不妙。 他这个弟子面上看着温和守礼,但?心里却有些倔,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更改。 他赶在谢温衡前面开口,“温衡啊,先把丹药领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讲。” 谢温衡看了自己师尊一眼,听明白师尊话里的意思,但?觉得还?是要试一试,再不济也要让仙执殿主知晓,许景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我有话要讲。” 丰毅摸着胡子的手僵了下,跟谢温衡拼命使眼色。 谢温衡移开了视线,对着宴微尘道:“殿主,这件事关于仙执殿诸位弟子。” 他站在殿中?央,不卑不亢,声?音足够所有人听清楚。 话音落地,仙执殿几位师兄侧目,目光有些不悦,若是谢温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许景昭的事,那不就是在打仙执殿的脸吗? 许景昭有些懵的抬起了脑袋,关乎他?要说什?么?谢温衡说过不止一次让自己去?玄清宗,该不会是这件事吧。 他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平心而论?,他更喜欢把他当平常弟子的玄清宗,玄清宗的氛围很好,起码没有师兄对他阴阳怪气,也没有师兄打压他。 若不是自己为了这纸婚约,他真的会想去?玄清宗,短短几个时辰,那样和睦的氛围,是他压在心底的向?往。 若是……真的可以的话—— 缠在许景昭手腕上的不太?白感受到许景昭的心跳,整条蛇清醒过来,有些错愕的看着许景昭。 同一时间,宴微尘的眸子看了过来。 谢温衡直接开口,“历练时,我们遇到了身受重?伤的许道友。” “仙执殿诸位弟子说是许道友自己走丢,但?我们见?到许道友时,是他拼命拿着传送符逃出来的。” “而且他身上伤的很重?,腿上伤口深三寸,可见?骨。” 裴玄墨脸色又白了白,望向?许景昭的腿,竟然……伤的这么重?吗? 宴微尘眉心蹙起,那双墨色的眸子更加阴沉。 谢温衡顿了顿,没有说更多的话,他抬起头来,“殿主,仙执殿诸位弟子似乎不喜这位师弟,而我……” 丰毅站起身来,“温衡!” 他这弟子向?来听话,今日怎么这么倔,那可是仙执殿主啊! 谢温衡顶着自己师尊的怒火,继续开口,“殿主,若是仙执殿不喜许景昭,或许可让许景昭到玄清宗来,玄清有专门对基础弟子的课业,我也可以教导。” 毕竟是仙执殿主,这话谢温衡说的很是谦逊,姿态恭敬,并不逾矩。 丰毅急了,“温衡!不可胡言乱语。” 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何情况。 许景昭看着站在殿中?央的谢温衡,手指攥住了衣袖,他有些紧张,紧张师尊会如何反应。 谢温衡说到做到,竟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许景昭也打定了主意,若师尊松口,他真的会去?玄清宗,只要玄清宗不嫌弃他拖后腿。 他是要让裴玄墨签下婚约不假,但?是……但?是如今有人在前给他引路,他或许可以为自己想一下。 舟岩长老见?势不对,站起身,“温衡啊,你这,许小友毕竟是仙执殿弟子嘛,哪有抢人家弟子的。” 他笑眯眯道:“要不问问这位许小友的意见?。” 舟岩说这话就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只要许景昭回绝谢温衡的话就好。 毕竟许景昭是仙执殿的弟子,去?仙执殿已然高攀了,若真是弃了仙执殿去?了玄清宗,怕是会伤了玄清跟仙执殿的和气。 他心里更加笃定,对着许景昭温和道:“许小友啊,你意见?如何啊?”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到许景昭身上。 许景昭张了张嘴,视线看向?谢温衡,在看到谢温衡鼓励的眼神后,他心脏砰砰跳起来,真的要做决定吗? 无论?他开口说出那种答案,此后都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 许景昭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望向?站在高台的宴微尘,宴微尘的目光幽深,两人对视,许景昭深吸一口气,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啦~) 第29章 回殿 视线聚集, 大殿寂静无声?。 宴微尘站在上首,身上墨袍如墨,上面织绣的龙纹泛着浅淡的紫色, 周身气势冷然尊贵, 让人不?敢多看。 许景昭想到了见?宴微尘的第一面,隔着层叠的墨帘垂幔,里面坐的是监管仙门百家的仙执殿主,仙门里的第一人,是他修为上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与仙执殿原本就不?该有交集。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师尊, 请允弟子?——” 他话说了一半,不?太?白突然直立起身子?,它蛇瞳立起, 有些愤怒的盯着许景昭,它一点都不?犹豫, 张嘴咬在许景昭手腕上, 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 “嘶……” 舟岩长老瞧见?了, 惊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立马将不?太?白扣住,只是向来?很听话的不?太?白今日却不?配合,它想要离开许景昭。 这殿里这么多人,不?太?白出去会有危险,许景昭急的从?左手倒到右手,护的很是狼狈, 不?太?白滑不?溜秋的老是想跑,他费了些力气才抓住。 “一只灵宠而已。”宴微尘语气很平淡,他望向殿里的长老,“仙执殿还有事?。” 丰毅重重松了口气, 他重新挂起笑脸,“既然殿主还有事?,那玄清宗也不?多留了。” 宴微尘轻点了下头,转身欲走。 下面仙执殿的弟子?也是松了口气,裴玄墨紧握的手掌缓缓松开,掌心里都是指甲的印痕,他刚刚太?紧张,没发现自己太?过用力。 “等等,殿主!” 谢温衡眼里带着焦急,他上前一步,“我?们还没有听景昭做决定。” 许景昭好不?容易把不?太?白安抚下来?,他重新抬起了脑袋。 可宴微尘根本不?给许景昭说话的机会。 他转身,直直盯着谢温衡,眼眸里已经染上了不?悦。 丰毅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今日真是太?倔,他隐晦的瞧了眼许景昭,心里更加坚定,绝不?能给谢温衡再接触许景昭的机会。 才相处几日便这样,那日后还了得? 宴微尘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面上平静,声?音冷凝如冰, “历练山脉里的事?我?已知?晓,仙执殿其余弟子?犯错,回去后我?自会惩戒。” “你刚才说我?座下弟子?许景昭能否去玄清宗,我?且问你……” 宴微尘抬起眼皮,身上威压微微倾泻几分,殿内檐下挂着的悬铃哐当漏出一声?响。 “你此事?可问过你师尊?玄清宗上下可曾商议?他日后修炼资源谁给?若真入内门别的弟子?可曾信服?” 谢温衡被问的怔愣,这些……他确实没有考虑到。 宴微尘声?音不?急不?缓,任谁都能听出来?声?音里的不?容置喙。 “他为我?仙执殿弟子?,入我?门下,我?身为他师尊,日后自会亲自教导,仙执殿的资源他皆可用。” “就算他现在修炼不?顺,我?也能让他渡金丹,结元婴,一生无忧!” 许景昭既然入了仙执殿,那此生此世他都是仙执殿的人。 仙执殿跟玄清宗根本就不?可相比,无论许景昭说什么选择,哪怕许景昭自己开口,宴微尘也不?可能放许景昭离开。 第36章 宴微尘话音刚落,殿内长老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这次看向许景昭的视线带了考量,没想到宴微尘竟如此重视这个弟子?,一个废灵根,筑基期也就到头了,百年之后就会化?成一滩枯骨。 可现在宴微尘却说要让许景昭结金丹,入元婴,别人可能是说大话,但宴微尘有这个实力。 只是,逆天改命终要背负因果,宴微尘此言,不?可谓不?重。 谢温衡苍白着脸,是他考虑不?周了,他只看到了仙执殿的师兄,却忘记了许景昭的师尊是修为逆天的宴微尘。 试问,若许景昭真的来?了玄清宗,会比在仙执殿更好吗? 可能最大的限度也只是收他为弟子?,就算自己护着,日后修为如何还要看许景昭自己, 待在仙执殿,成为宴微尘的弟子?,是许景昭命里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谢温衡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差点毁了许景昭。 不?只是谢温衡震惊,许景昭心里的惊愕丝毫不?比谢温衡少。 刚刚师尊说什么?金丹?元婴? 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 宴微尘开口的时候,许景昭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境没出来?,宴微尘说的字字句句许景昭都听到了心里,他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师尊,不?理解师尊为何换了态度。 明明先前师尊还在生气。 事?情了结,仙执殿离开。 玄清宗很快空寂下来?,站在谢温衡身后的师弟师妹察觉气氛不对,也纷纷离去。 谢温衡失魂落魄的站在大殿中央,久不?能回神。 丰毅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终究是不?忍责罚。 “温衡啊,你鬼迷心窍了,那可是仙执殿主,你知?道他手里有多少条人命吗?要是换做百年前,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丰毅心里发愁,他重重叹了口气,“你呀,唉,日后少与那位弟子?来?往吧,他的几位师兄对他不?清不?楚,他以前还跟其中一位师兄有婚约,你涉世太?浅,一不?小心就会被蒙骗啊。” 谢温衡低垂着脑袋,“我?……我?没有被蒙骗,是我?去找他的。” 丰毅摇了摇头,有些失望,“你今日起去内门教授课业,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结束。” 谢温衡张了张嘴,闷声?道:“是,师尊。” 仙执殿的云舟一日千里,许是宴微尘在云舟上,诸位弟子?不?敢出声?,都极为安静。 白色云舟刺破云层,掠过高山琼宇,一路抵达中州之上的九凝岛。 巨大的岛屿浮在半空,皑皑白雪覆盖着山峰,灰岩重绿掩盖在云雾之间,宛若被霜冻的仙境。 云舟落地,落于仙执殿之前。 几位师兄跟在宴微尘身后,谁都没敢开口说话。 裴玄墨落后几人两步,有意无意的在等许景昭,他在玄清宗时,都没来?得及跟许景昭说话,不?知?道许景昭现在心里是如何想。 他又伸手碰了碰那个灵囊,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往后看,却没见?许景昭的身影? 他愣了下,明明刚刚许景昭还在他身旁的。 许景昭刚下了云舟,正?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忽的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眼前就换了个模样。 很陌生的环境,这里是仙执殿?布局又不?太?像,更像是一处住所。 屋内除了瓷白就是墨色,简练整洁,分区严谨,檀木桌面上摆着几只雕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许景昭鼻尖里似乎也嗅到了浅淡的玉兰香。 许景昭正?打量着,冷不?防的听到声?音。 “在看什么?” 许景昭吓了一跳,这才瞧见?原来?宴微尘站在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只不?过他身着墨色,跟一旁帘子?的颜色相近,竟然让他忽略了。 许景昭心里一跳,忐忑不?安,心里暗道,这是师尊来?找自己算账了? 他当时在玄清殿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师尊可能已经察觉了? 许景昭拧着手指,心里七上八下,他手腕上还有被不?太?白咬出的印子?,没有出血,只是咬出了两个印子?。 等等?不?太?白呢?刚刚还缠在自己手腕上的。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表情变幻,“在想什么?” 许景昭下意识回道:“不?太?白——” “它没事?。” 宴微尘已经走到了许景昭跟前,虽然许景昭并不?矮,但宴微尘的身高更高些,许景昭微微抬眸,心里依旧害怕,“师……师尊” “坐下。” “啊?” 不?是来?训诫他的吗?许景昭一愣,就被宴微尘的灵力按着坐在椅子?上。 宴微尘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掌心里拿着一个瓷药盒,他抬手掀起许景昭衣袍下摆。 惊的许景昭立马站起来?,语气都变了调,“师……师尊……” 师尊要给他涂药?他何德何能让师尊这样? 他站的急,起的快,站起身时,好像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疼的他脸上有些扭曲。 看着他的动作,宴微尘拧眉,“坐下。” 许景昭连忙摆手,支支吾吾,“师尊,这不?好吧,怎么能坏了规矩,我?自己来?……自己来?……” 宴微尘抬眸,盯着许景昭,直到许景昭头皮发麻,“仙执殿还有我?不?知?道的规矩?” “呃……” 许景昭卡壳了,仙执殿当然没有师尊不?能给弟子?涂药的规矩。 只是……这对吗? 许景昭缓缓坐下,他身子?僵硬,视线不?知?道往哪里看,说实话,他是有些怕宴微尘,但现在宴微尘这样,他不?知?道师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宴微尘没管许景昭怎么想。 因着许景昭刚刚的动作,他袍子?里侧又沾染了血迹,他外面是换了衣裳,可袍子?里面的衬裤却还是自己的,现在那布料被血水浸湿又干透,贴在许景昭的肉上。 宴微尘微微拧了眉心,他眼帘掀开,“可能会有些痛。” 他这句都没说完,直接就扯开了粘在许景昭皮肉上的布帛。 哧啦一声?—— “啊!” 许景昭发出一声?惨叫,痛痛痛!真的痛! 他手指紧紧捏着椅子?,他就说要自己上药,师尊上药这么粗暴,一看就没怎么涂过药。 宴微尘将手里染血的布片丢掉,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块湿毛巾。 听到许景昭的惨叫,他再一次蹙眉,盯着许景昭实在不?理解,“我?刚刚并未加重伤势,也并未弄伤你。” 许景昭闭了嘴,深吸一口气,不?加重伤口不?等于不?疼啊。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神色,垂下眸子?,他从?未给别人涂过药,下云舟时他早就跟另外弟子?下令,让他们去绝狱领罚,现在能涂药的只剩自己。 先?前他带着偏见?去误会许景昭,现下他本想弥补一二,难道又弄巧成拙了? 宴微尘的手放下,将湿毛巾扣在许景昭伤口上,一点点拭去血污,手上动作轻了几分。 湿毛巾温热,将血迹拭去,露出横亘在许景昭腿上的伤口。 伤口很狰狞,那是被蛟兽叼住咬出来?的,从?右侧大腿一直蜿蜒到小腿肚,皮肉裂开,显得有些可怖,但因为及时上了药,边缘愈合的还算好。 宴微尘看清伤口后,抿紧了唇,将许景昭的腿担起来?,然后帮他涂药。 “这药膏不?会让你留疤。” 这是极品丹药,里面的药材都是千金难求,只需几个时辰许景昭的伤口便能好的七七八八。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拿着药匙帮自己涂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 师尊怎么会这么对他?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周一不更,周二更文哈~ 第30章 疗伤 屋内燃着浅淡的玉兰香, 许景昭迷迷糊糊睁开眼。 浅白色的床帘,上面灵力?环绕,阵法印在暗纹, 低了三分光线, 怪不得他?觉得今日的阳光不太刺眼。 等等!这……他?这是在哪? 许景昭坐起身来,身上被子滑落,他?低头,抓着墨锦浮光的被子发呆,他?这是睡哪来了? 他?懵了会,视线撇过桌面摆放着的垂枝玉兰, 心口?重重一跳。 这不是师尊的屋子吗? 记忆回笼,昨晚师尊帮他?涂药来着,然后……后面他?就?想不起来了。 窗外?日光大?亮, 许景昭赶紧下?床,他?将床榻铺平, 却瞧见枕边有一个?盘成一团圆圆的压痕, 这纹路好像是不太白? 那?昨晚应该是不太白来过, 知晓不太白没事,许景昭心里松快了几分。 “师尊?” 许景昭往前走了走,忐忑不安的喊了声?,无?人回应。 第37章 屋子中?隔了一座屏风,许景昭绕过去,却发现前面依旧是层叠的黑色垂帘, 许景昭拨开帘子,慢慢往前走,地面泛着寒气,许景昭冻的脚都没了知觉。 他?继续拨开前面的帘子, 手一掀,突然有剑柄横在他?面前。 一道?略低的声?音响起,“何人擅闯仙执殿?” 哪怕剑未出鞘,许景昭仍然被这刚冒出来的剑吓到,“癸……癸九?” 剑鞘偏了三寸,挑开了最后一层帘子,癸九拧眉站在许景昭跟前,“许景昭?你?为何在这里?” 许景昭视线忽的明亮,他?这才发现隔着层层布帘后就?是仙执大?殿。 “呃……我被师尊带回来的,师尊呢?” 癸九视线在许景昭衣袍暗纹上扫过,收了剑,“殿主有事,在此等候。” 许景昭应下?,“哦,好。” 癸九点了下?头,走出殿外?。 仙执殿空旷起来,许景昭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觉得寒气直往自己身体里钻,不知道?这地板是什么材质,简直冷的要命。 许景昭左脚踩右脚,最后看着衣袍下?摆长了,便将下?摆踩在脚下?,然后他?看着脚下?的墨袍脸色一僵。 墨色的衣裳?许景昭抬起手看着长了不少的衣袖,做工精致材质顶尖的料子,他?放下?手思索,这不该是师尊的衣裳吧? 他?跟紧将衣裳扯出来,不敢踩,他?根本不敢踩。 宴微尘走路无?声?,一进来就?瞧见许景昭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许景昭抬眸,不敢直视师尊,盯着师尊的肩膀道?:“师尊,我……我在看地板……” 地板?宴微尘视线下?移,这晶石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他?目光往前移,就?看到许景昭没穿靴子,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墨色地板将他?脚趾衬得更白,像素色的白纸,唯有边缘被冻的通红。 宴微尘收了视线,“为什么不穿靴子?寒气入体后你?的伤口?好得更慢。” 说罢,宴微尘手掌虚虚的笼在许景昭肩膀上,一股暖流顺着肩膀涌向全?身,许景昭身上暖暖的,没有那?般冷了。 宴微尘收了手,“过来。” 他?率先走上前去,两边垂幔自动卷起,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后,只觉得惊奇,他?能感觉到殿内有灵力?涌动,心里再次惊叹师尊的修为。 许景昭走路出神,丝毫没注意前面的人早已停下?,他?往继续前迈了一步,宴微尘注意到身后动静,身子闪开。 唔,许景昭扑倒在床榻上,疼倒是不疼,就?是鼻尖撞的有点酸。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呆里呆气,眉心拧起,再次怀疑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 许景昭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师尊。” 宴微尘按住眉心,有些无?奈,“坐下?。” 许景昭乖乖坐下?,“哦。” “抬起脑袋。” 许景昭照做,扬起脑袋,圆圆的眼睛里有些濡湿,是刚刚被撞的。 更呆了。 宴微尘叹了口?气,伸出指尖点在许景昭眉心,一道?玄妙的灵力?钻进了许景昭的脑袋,有点痛,许景昭咬着舌尖,没敢躲。 宴微尘收了手,“今日授你?弟子印,日后你?出事,我都会有感应。” 许景昭摸了摸眉心,弟子印?他?竟然能拿到师尊的弟子印,那?他?就?不是名义?上的弟子,而是宴微尘真正的徒弟了。 日后若他?有事,是不是宴微尘能来救他??虽然不太可能,但是许景昭想想心里还挺高兴。 那师尊也不赶他走了? 许景昭摸着眉心,悄咪咪的去看宴微尘,宴微尘感应到视线瞧了过来,许景昭赶紧垂下?眸子。 宴微尘微垂着眼,看着许景昭跟兔子似的动作,他?有那?么吓人? 他?不喜座下?弟子心性软弱,沉了音色,“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许景昭壮着胆子,“不怕啊。”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躲闪的眼睛,没戳穿他?,“你?丹田里的凤髓晶快要化了,只不过被东西?暂时封住,现在我要把那?东西?取出来。” 许景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怎么说这几日凤髓晶怎么没什么动静。 他?乖乖躺下?,“哦,你?取吧。” 许景昭躺的乖,头发枕在脑袋后面,眼睛眨巴着,琥珀色的眼底映着宴微尘一个?小小的人影。 “会有点疼。”宴微尘坐在床榻边,手掌笼在许景昭丹田上方。 疼?有多疼? 许景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丹田发热,紧接着丹田的部位好像被人划开皮肉生剖开。 疼疼疼! 许景昭攥紧了被子,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疼。 宴微尘盯着许景昭的表情,看到那?眸子里都是痛苦,他?重重拧眉,凤髓晶的力?量太过霸道?,取自上古玄凤涅磐后凝结的精华,所以能炼化凤髓晶的起码也是元婴之上的修士。 许景昭经脉薄弱,丹田灵力?贫瘠,唯有精神力?还算好些。 不太白在许景昭去历练之前,将三层精神力?包裹住凤髓晶,阻断凤髓晶力?量扩散,但同样许景昭也不能炼化。 等日后精神力?压不住,凤髓晶能把许景昭的丹田废掉,现在取出来是最好的法子。 宴微尘视线没有离开许景昭的脸,许景昭如今这样,仔细说来也算是自己的责任,他?抿了抿唇,抽精神力?的动作快了些。 许景昭疼的额角都是汗,他?躬起身子,大?胆的攥住了宴微尘的手腕,“师尊,疼……你?轻点。” 宴微尘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措,他?自己腥风血雨二百年?,按理说早就?痛的习以为常,但见许景昭这个?模样,他?竟也觉出些痛楚。 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宴微尘抿了抿唇,最后手上还是没停,快了,在忍两息。 “师尊……” 许景昭能察觉到随着师尊将类似于封印般的物件抽出,一股浓郁霸道?的灵力?在自己丹田乱窜,灼得他?整个?人都痛了起来。 “师尊,……疼!” 宴微尘终于将那?三层精神力?抽了出来,尽管这三层精神力?保护许景昭不受凤髓晶摧残,但也让他?受尽了苦楚。 是他?的错。 许景昭疼的受不了,往前一倾。 宴微尘将失了力?气的许景昭接了个?满怀,掌心贴着许景昭的后背,缓缓输送灵力?,帮他?调理经脉,许景昭人窝在他?怀里颤抖着喘息,宴微尘将他?罩的严实。 他?能感觉到许景昭在他?怀里痛的发抖,他?掌心顿了下?,十分生疏的哄,“不疼了。” 许景昭现在还有些余痛,刚刚还觉得那?凤髓晶霸道?的想要融了他?的经脉,转眼就?被另一股强大?的灵力?压了下?去。 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想想也知道?是师尊的。 就?在这时,许景昭突然感觉到师尊按在他?背上的手顿了下?,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 “师尊?” 大?师兄的声?音? 许景昭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趴在宴微尘身前,借着宴微尘的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自己的脑袋。 宴微尘看着死死抱住自己的小弟子,人僵了僵,他?实在是不喜欢跟人这般亲近。 他?视线下?移,许景昭窝在自己怀里,但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如今他?这个?修为,他?这个?身形,受了伤还在这里待着的,仙执殿也只有许景昭了。 萧越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到底在躲什么? 他?这样想着,嘴里就?问了出来,“你?躲什么?” 许景昭腾出手,悄悄指了指师兄的方向,然后快速收了回来。 宴微尘:…… 他?以为这样萧越舟就?看不来了吗? 宴微尘不知晓许景昭在想什么,于是便转头望向自己的大?弟子,“何事?” 萧越舟其实离两人很远,站在约莫屏风的位置,再往前自然就?是师尊休息的地方,他?不敢逾越,他?本想跟师尊汇报消息,却不想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师尊怀里抱着的……是许师弟? 萧越舟呆愣在原地,他?刚刚还听?到了什么,疼?哪里疼?这一幕对他?冲击太大?,一时间萧越舟都没反应过来。 宴微尘见萧越舟站在原地怔愣,也不说话,他?拧眉不悦,仙执殿的弟子最近都吃降智药了吗? 他?语气稍冷,“何事?” 萧越舟心中?惊愕,赶紧垂下?脑袋,“师尊,弟子们已经领罚完了。” “嗯。” 宴微尘换了只手帮许景昭梳理灵力?,还将许景昭捂着脑袋的那?块袖子抽了出来,他?刚抽出来,许景昭就?又埋进衣襟里。 第38章 宴微尘做的随手,但是萧越舟心头剧震,师尊何时对人如此宽容了? 联想到师尊先前在玄清宗上袒护许景昭的话,萧越舟整个?人更呆了。 许师弟不是为裴师弟来的吗?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正思索着,宴微尘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日后恢复课业,由我教导。” 萧越舟压下?震惊的眼眸,点头应下?,师尊早在五年?前就?停了他?们的课业,毕竟金丹之后,再往上修行多靠的是自己。 如今这般……是为谁显而易见。 萧越舟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许景昭,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神情恍惚的走出仙执殿,就?看到站在殿前的裴玄墨。 裴玄墨见师兄出来,立马上前,“师兄,景昭好些了吗?我要去看看。” 萧越舟心口?一跳,赶紧拦下?裴玄墨,“裴师弟,许师弟他?……师尊在为许景昭疗伤,不太方便。” 裴玄墨有些失魂落魄,“好吧。” 萧越舟想了想,还是该对自己师弟提点一二,“裴师弟啊,许师弟是仙执殿的人,师尊对他?……颇为看中?,你?日后莫要像以前一样针对许师弟了。” 裴玄墨根本听?不进去,他?想见许景昭一面,上次看到许景的伤口?,他?总觉得不踏实,但既然是师尊在帮许景昭疗伤,他?也不方便进去打扰。 他?敷衍道?:“我知道?了,师兄。” 萧越舟看着裴玄墨,别的话他?也不好多说。 萧越舟离开后,宴微尘看着捂着脑袋,眼睛往外?瞧的许景昭,心里不解,沉着声?音问,“你?刚刚躲什么?” 第31章 炼化 殿内空寂, 垂幔落下。 许景昭听?到大师兄出去的声音,眼睛在屋子转了一圈,抱着师尊的手撒开?, 老老实实回答师尊的话, “我怕萧师兄误会。” 宴微尘拧眉,“误会什么?” 许景昭眨了下眼,“误会我跟师尊啊。” 宴微尘敛眉,“他会误会什么?” “呃……” 许景昭被?问住了,对啊,师尊就是师尊啊, 大师兄会误会什么?他叹了口气,抬起?眸子,声音渐小, “我怕大师兄误会我……引诱师尊。” 他忘了这里是仙执殿,没?有人会阴阳怪气他, 也没?人说他的胡话。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眸子, 那黑直的睫毛落在眼尾的阴影, 像是青鸟的尾翼。 许景昭的眼睛很通透漂亮,宴微尘不重色相,但?他也承认,许景昭相貌很是出挑,不阴柔,是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他忽的想起?许景昭刚来仙执殿时,那张调查许景昭的纸卷。 曾有人诋毁许景昭是以色侍人。 最?后钟岚衣大怒,将?造谣者赶出了春隐门。 宴微尘收了视线,不轻不重的训斥,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许景昭讪讪一笑,他摸了摸鼻尖,“我自然知道师尊心如明镜,不染尘念,是我想差了。” 宴微尘没?再跟许景昭讨论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他站起?身?道:“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用精神力把凤髓晶炼化掉。” “我在你身?体里放置的灵力只有十?二个时辰,能?做到什么地步看你自己了,最?起?码炼化三层。” 许景昭好奇道:“要是没?做到会怎样?” 宴微尘眼眸稍微抬了抬,“不会怎么样,只是跟刚刚一样痛罢了。” 许景昭想到那撕裂般的痛楚,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他赶紧闭上眼,然后顺着先前师尊给他的功法,一点点的跟凤髓晶磨。 而就在许景昭闭上眼的时候,不太白从宴微尘的袖子里钻出来,恢复精神力的不太白看着没?有往日里那般蔫了。 它游到许景昭身?边,没?有碰到许景昭,只是挨着许景昭盘下了身?子,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衣袍上,眼眸里都是哀怨。 它对它的人这么好,人却想离开?。 宴微尘撇了不太白一眼,关于不太白他实在是想不出它亲近许景昭的缘由,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他也懒得管。 这次他已经罚过不太白了。 许景昭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丹田里,他的精神力像是流水般缓缓蔓延,淌过四肢百骸,然后回到丹田,他用精神力将?凤髓晶包裹起?来,他第一感觉是烫,但?还能?承受。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许景昭的额角渗出汗珠。 他的精神力如潮涌般波荡,变得更汹涌更有力,随他调控,灵巧非凡。 他看见了自己拥挤不堪几近断裂的经脉,看到了自己灵力贫瘠的丹田,还有那块橘红色如岩浆般的凤髓晶。 那……外面是什么? 许景昭这样想着,精神力就这样向外涌去,顺着他的指尖,一寸寸向外扩散,他触及到了身?上穿着的衣裳,触到了窝在他身?边的不太白,他继续向前探索,晶石地面,黑檀木的桌子,还有……师尊? 就在刚刚许景昭精神外泄的一瞬间,宴微尘眼眸里也多了些许惊意,这是……精神外化? 但?通常而言,起?码是金丹之上的修为才有这样的能?力,可许景昭堪堪筑基啊。 他没?有出声,看着许景昭精神力外涌,一点点大扩展开?来,直到触及了他的指尖。 宴微尘的垂下了眸子,那精神力碰了碰自己的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紧接着又汹涌褪去。 许景昭第一次精神力外放并没?有掌握好度,当他精神力回收的时候,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卡。 砰的一声,许景昭回收的精神力撞进了自己脑子里,又集结力量撞开?了一个什么东西的门槛。 他疯狂汲取凤髓晶的力量,许景昭在用精神力“推门”,他碰到了阻碍,但?他很好奇门后面是什么,他想推开?瞧瞧。 宴微尘原本看着许景昭掌控自己的精神力,许景昭能?做到这个地步,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 许景昭的精神力天赋很惊人,但?也很怪,先天精神力跟体质天赋挂钩,但?他表现的却是两个极端。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景昭在春隐门之前伤了自己的经脉,且不可逆转。 宴微尘还在思索的时候,忽然察觉九凝岛上空有异。 紧接着一道雷鸣从厚厚的云层里劈了出来。 轰隆! 雷鸣声乍响,桌面的杯盏被震得哐当一声,一只手扣住了杯盏。 萧越舟抬起?眸子,十?分?疑惑,“雷劫?” 靠在门框前的薛宿宁眯了眯眼,“谁在渡劫?是师尊吗?” 庄少白摇了摇头,“不是啊,师尊身?上旧疾未消,不会这么快渡劫的。再说了,师尊修为太强,若在渡雷劫,不是这样小的声势。” 兰规院的几位都在此处,裴玄墨担忧的看向窗外,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不知道景昭伤好了没?。” 庄少?白脸上表情僵住,觉得刺耳。 薛宿宁烦躁的捏着扇面,“伤好了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萧越舟按了按眉心,“薛师弟。” 薛宿宁不服,“我不就抱怨两句?” 萧越舟直接道:“你身?上伤口不疼了?” 薛宿宁被?师兄的话噎住了。 绝狱下层里关着很多修为强悍的妖兽,每次他们进去走一遭身?上总会受伤,但?他们身?为修士,身?上有伤是常有的事。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去绝狱的理?由,就因为他们几个弄丢了许景昭,师尊罚他们进绝狱,原本他早在历练山脉时就担心的要死,结果许景昭出来还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他越想越气,自己只是出去杀了几只妖兽,回来人就不见了,找了半天不说,还要去领罚。 萧越舟看着几位师弟,郑重道:“许师弟既然来了仙执殿,那就是仙执殿的一份子,不许看修为欺负人。” 他视线望向薛宿宁,“尤其?是你,薛师弟。” 薛宿宁不忿,“别光说我啊,等到封师弟来了,看到殿里多了个废材师弟,他才更生气吧。” 仙执殿四弟子封辞,性子跟薛宿宁相似,只不过更乖戾些。 想到封辞,萧越舟觉得头痛,“你先管好你自己。” “哼。”薛宿宁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庄少?白垂着脑袋,脸色有些不好。 裴玄墨在一旁心里装着事,许久才注意到,“少?白,你怎么了?” 庄少?白皮笑肉不笑,“没?什么,许是旧伤犯了。” 裴玄墨眼底有些愧疚,庄少?白的伤是早年为救他而伤,“对不起?少?白,是我没?护好你。” 庄少?白安慰他,“没?关系的裴师兄,我也可以护好我自己,就是不知道许师弟如何了。” 裴玄墨笑的勉强,“有师尊在,许师弟不会出事的。” 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云层里的雷鸣轰然停止。 第39章 宴微尘收回了手,他手里盘着一团带着闪电的雷团,然后他掌心合拢一把捏碎,灰尘散在风里。 在许景昭不知道的时候,宴微尘帮他渡了一次假雷劫。 凤髓晶的能?量彻底消散,宴微尘手一抬,掌心多了颗龙髓晶,就这么捏碎炼化成灵力,全都渡进了许景昭的身?体。 筑基修为的弟子开?灵府,宴微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景昭吸收灵力慢慢减弱,宴微尘放出神识上下探查,没?有发现许景昭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就在他打算收回神识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道颤颤巍巍的神识探了出来,刚好跟他的神识撞在一起?。 神识乃是精神本源,比身?体接触还要更敏感些,宴微尘身?子僵硬,感觉有一道电流窜了进来,他指尖轻颤,立马收了神识。 他神识强,可以控制,可许景昭刚开?了灵府,刚刚那一碰好像把自己丢进了雷电池里。 “唔。”许景昭身?子一颤,哆嗦着睁开?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他扶住床边,轻喘了一下,平复神识上的麻意,然后抬眸,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师尊。 “师尊。” 宴微尘指尖缩了下,神识相触,确实有些过于亲密,他还没?想好说辞。 许景昭揉了揉脑袋,这才感觉缓过来了些。 “师尊,我刚刚好像被?电劈了!”许景昭心里后怕,“师尊,你看到刚刚有什么东西了吗?” 宴微尘捏着的手放下,幽幽瞧了许景昭两眼,暗示的说道:“没?有,这里只有我。” 许景昭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有师尊在什么妖邪都进不了身?。” 他挠挠头,“可能?我第一次能?察觉到外界,自己搞错了。” 宴微尘眼神复杂,看着许景昭清澈的有些呆的脸,掀过了这个话题,“现在感觉如何?” 说到这个许景昭就兴奋起?来,“师尊,你知道吗?我的脑袋里有一个世界。” 宴微尘:…… “那叫灵府,凡金丹修士都会开?灵府,出神识。” 许景昭疑惑道:“可我不是金丹修士啊?” “对,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宴微尘瞧着他的眼睛,“你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太小的时候不记得了,但?我想应该是没?有,因为在春隐门时伯父伯母帮我寻了好些医修,就是我天赋太差。” 许景昭说着,脑袋就耷拉下来。 宴微尘本就是随口一问,见许景昭心情不佳,便开?口道:“所以说,你修出灵识已经很特殊了。” 许景昭抬眸,眼睛亮起?来,“真的吗?师尊。” “嗯。” 宴微尘应了一声,正打算给许景昭讲讲神识方?面的事,就见许景昭鼻下多了两道血痕。 许景昭觉得鼻子一凉,伸手一抹,“嗯?怎么流血了啊?” 第32章 回院 院中草药茂盛, 长势正好。 “气血中亏,灵力过补,看着没有大碍。” 许景昭堵着鼻子, 闷闷道:“药伯, 我真的没事吗?为什么我感觉晕晕的。” 药伯冷哼一声,“你不信老头我,还不信你师尊吗?” 许景昭转头,看向立在?院子里?的师尊,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对,就?是?师尊刚刚探查过没有事情, 所以才来找药伯的。 许景昭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药伯,麻烦了?, 我走了?啊。” 药伯摆摆手,“去去去去。” 宴微尘立在?院子, 身上衣袍被风吹起, 他身量高, 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尊贵气,就?算站在?药圃,都?像是?立在?帝王家的御花园。 许景昭上前两步,轻松道:“师尊,药伯说没事。” 宴微尘自?然听到了?,他微微点头, 向外走去。 许景昭跟了?上去,“师尊,我还是?好奇,你说我这算什么啊?我既然开了?神识, 那?我算不算金丹啊?日后我精神力能赶得上师兄们吗?” “不知,不算,可?以。” 宴微尘腿长,步子走的不急不缓,但是?步幅比较大,许景昭小跑在?他身边跟着。 他语气兴奋,“真的吗?我也能赶上师兄们吗?呃……我是?指精神力。” “可?以。”宴微尘评价道:“你在?这一方面比其更甚。” 许景昭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根本就?压不下去,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肯定过,还是?师尊夸的。 许景昭高兴,嘴上什么话都?说,眼睛弯弯开始夸赞,“那?也谢谢师尊,师尊教我炼化功法,还帮我梳理经脉,师尊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还要谢谢不太?白?——” 听着许景昭清朗的少年音,宴微尘步子缓了?缓。 可?许景昭的话戛然而止。 宴微尘的觉得奇怪,偏过头来,“怎么了??” 许景昭忽的想起先前的事,脸色变了?变,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师尊,我没有私吞姚家的东西,凤髓晶原本我是?想给萧师兄的,只是?……” 宴微尘不知何时停下了?步子,站在?许景昭身前,垂着眸子看他,“只是?什么?” 许景昭想到了?不太?白?,犹豫再三道:“只是?它莫名其妙跑我嘴里?来了?。” 说完他低下了?脑袋,不太?白?是?为了?他好,这不是?不太?白?的错,但他这话也实在?荒谬,师尊是?不会相?信的,没事,若是?师尊罚他,他也认了?,只要别把他赶出去就?好。 许景昭忐忑不安的捏着自?己?的指尖,不敢抬头。 他长的太?瘦了?,垂着脑袋的时候脖子后面的骨节凸起,在?雪白?脖颈连接衣襟的那?一小块有一个浅红色的胎记样的东西,像是?落在?身上的梅花瓣,开在?雪白?肌肤上。 宴微尘座下弟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傲气有之,谦逊不足,但许景昭是?个异类,他胆小,害怕,会认错,但尽管……这并非是?他的错。 许景昭什么事都?往身上揽吗?谁教他的? 宴微尘盯着眼前的人影,许景昭穿着自?己?的袍子,却空荡的好像里?面没装什么东西,他想许景昭寄人篱下的十几年,过的真的好吗? 他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觉得有些沉闷,心脏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他想,这应该是?许景昭的情绪。 怪不太?白?私自?把精神力给许景昭,竟让他也沾染上了?一丝酸楚。 宴微尘的移开了?视线,“不是?你的错,我已经教训过不太?白?了?。” “啊?”许景昭心提了?起来,有些慌,结结巴巴开口,“师……师尊,怎么会是?不太?白?的错呢?不是?他的错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吞下的,跟他没关?系!” 宴微尘盯着许景昭焦急的眼睛,定定道:“是?它的错。” 是?不太?白?不顾许景昭身体强塞给他凤髓晶在?前,他误会许景昭私吞凤髓晶在?后,这些,都?是?过错。 “不是?的师尊。”许景昭急得忘了?尊卑,连忙去拉宴微尘的袖子,“师尊,你要罚就?罚我,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宴微尘纠正他,“它不是?你的东西。” 许景昭更着急了?,“它怎么就?不是?了?,它救了?我,我喜欢它,我们两个从仙……自?小就?在?一起,离不开的。” 宴微尘不喜许景昭如此,仙执殿有仙执殿的规矩,不可?轻易破坏。 “那?让你替它受罚,要关在暗无天日妖魔肆虐的绝狱,你去吗?” 绝……绝狱?许景昭嘴唇颤抖了下,眼里?有一丝恐惧。 宴微尘看着他,“不要把什么错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替他人背因,就?会让自己受苦果,世间因果,皆是?如此。” 许景昭的性子太软,容易被人蛊惑利用,也很容易受伤。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我去!” 他抬起头来,尽管手怕的发抖,但是?依然坚定道:“师尊,我去!” 许景昭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十分果决。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跟不太?白?心神相?通的那?部分魂魄被拨动了?一下,紧随着,心脏好像被许景昭的话砸乱了?一拍。 原本盘踞在?他袖子里?的不太?白?忽的狂躁起来,想要挣脱宴微尘的禁锢去找许景昭,他反手将不太?白?扣在?袖子里?,避开了?许景昭的眼眸。 “蠢。” 宴微尘淡淡吐出一个字,转身离开。 许景昭在?后面追,有些急,“师尊,师尊,你还没说不太?白?怎么了??” “它无事。” 宴微尘话音未落,身影忽的消散。 许景昭扑了?个空,他身子往前倾了?倾,掌心向前一抓,手腕里?却多了?一块黑色的晶莹剔透摸不出材质的东西。 第40章 许景昭在?原地看了?一圈,捏着手里?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师尊给的吗?师尊给我做什么?” 这是?宴微尘给他的歉礼。 许景昭在?师尊那?里?伤势第二天就?好了?,现在?精神力又突破,心情还算平稳,只是?不知道不太?白?怎么样,他有些担忧。 他伤势好了?,自?然要回兰规院。 仙执殿的雪已经化净,天气稍暖,从仙执殿到兰规院的路上,地面浅绿铺盖,除此之外,便只有光秃秃的玉兰树。 许景昭闭上眼,他精神力向外延伸,穿透冻土,顺着玉兰树的根茎向下伸展,盘根错节的根系连接在?一起,他成了?埋在?土地里?的冻石,成了?刚冒芽的荒草。 风吹过草叶,他也觉得阴凉,他抓住风的尾尖攀上了?天际,化作枯叶飘扬向上,宽广无涯的天际尽收眼底,穿过云雾,绕过山峰。 精神力在?触及雪山之巅时耗尽,极速坠落重回身体,被风拉扯向下的十二息里?,他好像觉出了?自?由。 呼,枯叶飘落下坠,还未落到地面,便被剑光扫过,化成了?粉末。 银色剑身光亮如镜,在?上面能看到那?人俊朗的眉眼,谢温衡手腕一翻,手中剑脱手而出,直直插进旁侧巨石上,剑身没入三分,足以窥见他使了?多大力气。 丰毅路过此处,站在?谢温衡身后,“温衡,你是?在?怪我。” 谢温衡平复了?下心绪,站起身恭敬道:“师尊,我并非……” 丰毅打断他,“我知道,但你想去仙执殿的事想都?不要想。” 谢温衡不解,“师尊,为何不可?,以往宗门弟子去仙执殿拜学?时,您是?答应的。” 丰毅冷哼一声,“哼,你想要去拜学?还是?要见什么人,我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温衡啊,那?许景昭非你命途之人。” 谢温衡小声道:“师尊,我不是?。” “不是?吗?” 谢温衡不说话了?。 丰毅继续开口,“我劝你趁早断了?这心思,你不是?早就?知晓,外界传言许景昭是?养在?春隐门的童养媳,日后跟那?裴玄墨,也就?是?他三师兄是?道侣。” 谢温衡道:“但裴玄墨早就?退婚了?。” 丰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所以你当裴乘渊送许景昭去仙执殿是?为了?什么?” “他们…”谢温衡攥紧了?手指,有些替许景昭不平。 “许景昭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他养在?春隐门,日后就?要成为春隐门的人吗?” 丰毅理所当然道:“春隐门对他有养育之恩,因果相?偿,他嫁给春隐门少门主,并无不妥。” 谢温衡不服,“师尊,春隐门问过他的意?见了?吗?若以养育之恩相?胁,何为恩?何为仇?” 丰毅拧起眉,“温衡,你怎能如此想!” 谢温衡继续开口,“若真如此,他不过是?被春隐门豢养的鸟儿?,既早有目的,何谈恩情?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看中了?许景昭的某样价值,如此,他何得自?由?” “温衡,你太?天真了?。” 丰毅看着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徒儿?,有些失望,“你跟许景昭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身份,你的心思,日后只会给他惹出麻烦来。” 他语重心长道:“温衡,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谢温衡仰头,“我只知若心有所求,千难万险有又何妨,求师尊成全。” 丰毅摇了?摇头,他知道谢温衡撞进了?南墙,除非自?己?明?悟,否则不可?解。 他叹了?口气,“现如今玄清宗事端多,你且先带着你师弟们多历练,若仙执殿弟子下次出岛,想见他,我也不拦你。” 仙执殿弟子经常受到各处委托,代?表仙执殿办事,丰毅此言,几乎就?是?给谢温衡最大的让步了?。 谢温衡恭敬道:“多谢师尊。” 丰毅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倔,正好这次可?以磨磨他的性子。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被斩碎掉枯叶上,“枯叶浮萍而已,何谈自?由?” 许景昭捂着脑袋,小心翼翼将那?片树叶放回衣襟,再抬头,他已经站在?兰规院的牌匾之下。 不知为何,明?明?才过去两日,他竟然觉得兰规院有些陌生。 他不想进去,他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到底会面对什么?是?冷嘲热讽还是?斥责? 师兄们因为他而受罚,又是?否会怨恨他?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想要推开院门。 可?他刚抬手,门就?被打开。 裴玄墨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整个人呆住,似乎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这两日一直在?担忧的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愣在?原地。 第33章 课业 寂静无声, 一时无言。 还是?许景昭先回过神来,低低唤了一句,“裴师兄。” 他?话里没有?情绪, 语调很平。 裴玄墨被?许景昭话里的平静刺痛, 也对,是?自己先犯了错,若他?站在许景昭的立场上,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关?切道:“景昭, 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许景昭张了张嘴,担心吗? 那又为何丢下不管他?? “你知道吗?我在幻境……” 裴玄墨说不下去, 没人知道那时他?有?多害怕,“对不起, 景昭, 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我当?时……少白?也受了伤,你知道吗,当?初少白?就是?因为救我,所以才落下旧疾。” 所以,他?愧对于庄少白?,可仔细想想, 他?也对不起许景昭。 若是?许景昭没有?没有?那么机灵通过传送符逃脱,若是?许景昭没有?遇到玄清宗的弟子,那后果……他?不敢想。 但幸好,许景昭没事, 但这也不能抹去他?的错。 许景昭咽下嘴里的委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知道的。” 毕竟庄少白?在裴玄墨那里是?例外,自己不过是?沾了春隐门的光,他?不能怪裴玄墨食言,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差了。 “对不起,景昭。” 裴玄墨愧疚的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拉下沉郁的阴影,他?五官凌厉,鼻梁高?挺笔直,原本俊朗的长相,现?下却憔悴的不成样子。 他?就比许景昭大一岁,但却比许景昭要?高?壮些,所以,在春隐门时常常护着许景昭,拿许景昭当?弟弟看,这几日裴玄墨反思自己做过的事,越想越是?愧疚。 “没事的。”许景昭不想多开口,他?觉得有?些乏。 裴玄墨拿出来一个灵囊,脸色苍白?,“景昭,这是?你的东西。” 许景昭伸手接过,他?记得,在蛟兽嘴里时,他?来不及打开灵囊,便把灵囊扯坏了,没想到在裴玄墨手里。 裴玄墨应该是?换了新的,因为旧的上面都?是?血迹,已经修补不好了。 许景昭攥着手里的灵囊,觉得心里起起伏伏,失望吗?是?有?些的。 若不是?谢温衡,他?就真的留在了那个山脉里,成为枯骨一堆。 “景昭,你能原谅我吗?” 裴玄墨上前一步,许景昭捏着灵囊下意识后退半步。 裴玄墨站在原地,眼底神色有?些受伤,他?眼底苦涩,“你……怪我?” 许景昭垂着脑袋,没有?抬头,“裴师兄,今日我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 裴玄墨抬起的手放下,“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背影有?些狼狈。 许景昭松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灵囊,回了自己的小院,还好没有?遇见旁的师兄,这让他?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小院荒芜,院子跟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 桌面上还摆着先前许景昭没画完的半面符纸,落了些灰,他?叹了口气,懒得打扫,便往四处丢了几张清洁符。 他?把手里的灵囊往桌面上一丢,小小的灵囊发出一声轻响。 许景昭愣了下,他?记得他?原本的灵囊没有?装很多东西啊? 他?伸手拿过灵囊,然?后解开封口往下一扣,紧接着,哗啦啦的东西掉了满桌,护身符,护身盾,平安玉结,数不清的丹药…… 许景昭视线下移,伸出手拿起了滚落在桌面边缘,做的十分丑的松子糖,他?拿起来看了半晌,评价道:“丑死?了。” 不太白?从桌面下钻了上来,拿脑袋拱了拱许景昭的掌心。 “不太白??”许景昭没空管别的了,他?紧紧抱住不太白?的脑袋,“不太白?,你去哪了?师尊罚你了吗?” 不太白?直立起身子,拿脑袋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 第41章 许景昭眼睛里带了笑意,他?一把举起不太白?,“不太白?,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不太白?尾巴尖翘了翘,正要?去蹭许景昭的掌心,却忽的警觉起来。 “嗯?” 许景昭放下不太白?,精神力向外蔓延,却只瞧见了院子里还在晃荡的枯叶。 不是?妖兽,有?人来过?许景昭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起有?谁会来他?的院子,可能是?风吧。 薛宿宁靠在树干上,远远瞧着许景昭的院子灯盏熄灭,面无表情的走了。 他?也是?闲得慌,非要?来看一眼许景昭。 翌日,许景昭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桌面上摆着一个沙漏,许景昭将纸面上最后一笔勾勒完,笔搁下,伸了个懒腰。 不太白?粘他?粘的很,盘在许景昭的脑袋上,尾巴尖绕在许景昭脖颈旁。 “别闹,痒。” 许景昭将不太白挂在自己手腕,伸手解开发带,把不太白?弄乱的头发重新绑好,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他?头上束着浅黄色的发带,身上穿着浅黄色的圆领束腰长袍,他?扣上护腕,腰间挂着的玉牌随走路轻晃,满身的少年气。 他?抱着不太白往外走。 师尊今日开始授业,他?们弟子日后都?要?去仙执殿听学的。 许景昭心里好奇,不知道师尊会讲什么。 他?一路抱着不太白?来到兰规院门口,却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裴玄墨,一个庄少白?,许景昭脚步顿了顿,脸色恢复如常。 裴玄墨瞧见许景昭的身影,远远就走上前来,“景昭。” 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后,看见许景昭时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很快将眸子里的不满压下去,走上前,熟络道:“许师弟,我们等你好久了,你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许景昭还是?不喜欢庄少白?的熟络,他?总觉得庄少白?有?些奇怪。 裴玄墨临到许景昭跟前放慢了步子,“今日师尊授课,我们一起。” 许景昭浅浅应下,“好啊。” 裴玄墨站在许景昭面前,看着许景昭眼眸清明,脸颊红润,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了,他?这才彻底放心来。 他?抬手将许景昭脸颊边蹭到的一点墨迹拭去,身子微微前倾,跟他?说悄悄话,“你要?是?不会,我帮你。” 许景昭抬眸,定定的看着裴玄墨的眼睛,忽的眼睛一弯,说出了跟儿时一样的话,“那夫子又要?罚我了。” 在裴玄墨没去仙执殿之?前,两人就是?一起学课业,只不过许景昭悟的快,但就是?学不好。 裴玄墨先学一遍,然?后反过来教许景昭,直到八岁,许景昭才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学不会,而是?自己天赋太差了。 当?他?得知自己天赋差劲时,窝在小屋子里哭了半天,还是?裴玄墨把眼睛肿成核桃的许景昭找了出来,“哭什么?等日后我学成归来,看哪个敢欺负你。” 许景昭闷闷道:“那你说话算话啊,拉勾。” 裴玄墨嘴角一撇,“幼稚。” 许景昭伸着手不动。 裴玄墨无奈,伸出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许景昭这才破泣为笑。 记忆回笼,许景昭抬起眼,“我这次肯定能学会。” 裴玄墨嗯了一声,眼神柔和,“你总是?比我聪明些。” 这下轮到许景昭惊奇了,裴玄墨以前傲得跟什么似的,让人又臭屁嘴又毒,现?在竟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嗯。”许景昭淡淡应了一声。 庄少白?在一旁握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裴师兄,许师弟,再不去,我们就要?晚了。” “哦,好。” 仙执殿旁有?一处偏殿专门用于教授弟子,殿内空荡,仅有?几处桌椅。 此殿原本就是?宴微尘收徒后所建,几位弟子都?步入金丹后,荒废了几年,但殿内依旧干净的一尘不染,黑色晶石地面上干净的好像能够瞧见人影。 萧越舟跟薛宿宁来的更早些,许景昭跟师兄们打了个招呼。 萧越舟态度温和,还关?心了下许景昭的伤势,而薛宿宁则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许景昭丝毫不在意,只要?他?不拿薛宿宁当?人,薛宿宁就伤不了他?。 他?随着裴玄墨坐在后面,两桌相邻,裴玄墨让许景昭坐在他?往昔坐的位置,却不想庄少白?早就坐在了另一侧。 三个人都?愣了下。 庄少白?有?些委屈,“裴师兄,以前不是?我们坐一起的吗?” 裴玄墨不知如何开口,“是?……但是?……” 庄少白?站起身,“算了,我还是?坐另一边吧。” 许景昭是?第一次来,见庄少白?反应,知晓自己占了裴玄墨的位置,便按住了庄少白?的肩膀,“算了算了,庄师兄,我去吧。” 裴玄墨显然?忽略了这个问题,当?他?想要?再换时,却听到殿外有?些动静。 三人立马规规矩矩的坐下,萧越舟跟薛宿宁相邻,庄少白?跟许景昭相邻,裴玄墨自己单独坐在另一处。 庄少白?显然?没想到自己最后跟许景昭离的这般近。 许景昭对着庄少白?礼貌笑了笑,眼角余光看见宴微尘的身影,立马坐直了身子。 宴微尘今日束冠,发丝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更添了几分威严,让许景昭不由?得想起了春隐门教他?认字的夫子,他?下意识就挺直身子,坐的十分端正。 他?的前面是?萧越舟,许景昭盯着自家大师兄的后脑勺,想起那日在仙执殿,不知道萧越舟认出他?来没有?,认出了?没有?吧? 宴微尘站在前面,他?看着座下弟子,一眼就瞧见了在发呆的许景昭,许景昭坐的乖巧端正,但眼睛却飘忽出神,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他?指尖点了点,藏在许景昭袖子里的不太白?不情愿的冒出头来,对着许景昭的手腕轻咬了一口。 许景昭立马回神,将不太白?按进袖子里。 庄少白?注意到动静,“许师弟,你袖子里是?什么?” 许景昭坐着不动,殿里的几位都?耳聪目明,他?甚至感觉师尊刚刚看了他?一眼,他?就更不敢乱动了。 庄少白?早就瞧见许景昭手腕上的灵宠,他?记得师尊好像不喜灵宠来着,他?眼眸一闪,想要?再次开口。 却见许景昭坐的端正,另一只手却从下面伸了过来,面无表情的不太白?跟面无表情的庄少白?对视上。 许景昭指尖一动,又露出来一个纸条,‘给你看一眼,别告状了庄师兄。’ 庄少白?:…… 他?觉得许景昭脑子有?病。 他?瞧了一眼那纸条上乱七八糟的字,又看了一眼许景昭,冷着脸转过了头。 许景昭的小动作怎么瞒得住宴微尘的眼睛。 宴微尘抬眸,许景昭又迅速坐好。 掩耳盗铃,宴微尘心中斥责一声,收回了视线。 “今日来讲神识。”说着,宴微尘面前多了一盏瓷瓶。 “修身增灵力,修心增神识,神识外显,亦可作为武器。” 宴微尘讲着,他?面前的瓷瓶像是?受到了什么挤压,砰的一声碎成粉末。 第34章 亏损 “神识所念, 物化相随。” 紧接着,面?前的粉末凝结在?一起,随宴微尘心念流转, 转眼间化作一个精巧的物件。 许景昭看的目瞪口呆, 神识也?能这么?强? “试试。” 清冷声音落下,每个人面?前凭空多了一个瓷盏。 许景昭看着眼前的瓷盏发呆,试试?怎么?就试试了?啊?怎么?试啊? 砰!前面?传来一声脆响。 许景昭向前看去,萧越舟身?前的茶盏已然碎裂。 砰!砰!砰!碎裂声接连响起。 许景昭左瞧右看,师兄们一个个做得很轻松,旁边庄少白的瓷盏都碎了八瓣。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 他抿了抿唇,凝结全部精神向着瓷盏击去,瓷盏没有丝毫动静。 许景昭不信邪, 他闭上眼,精神力涌出去, 前面?的茶盏动了, 却也?只是挪了挪位置。 面?前桌面?投下一道阴影, 宴微尘立在?许景昭身?侧,叹了口气,伸出指尖点在?许景昭的眉心。 “这里,想象你的精神力是一柄箭。” 许景昭闭上眼睛,他原本外放的精神力如?潮水般缓缓凝结,挤压在?一起, 他心思清明,只盯着眼前的瓷盏。 他深吸一口气,盯准目标,直接出击!啪!精神力撞在?瓷盏上, 他脑袋眩晕了下。 瓷盏丝毫没有反应,许景昭心里挫败,他仰起脑袋,委屈道:“师尊……” 宴微尘原本在?看瓷盏,听到许景昭唤他,视线移了过来,目光落到许景昭脸上,忽地变了脸色。 第42章 紧接着他掌心捂住许景昭的脸颊,不动声色对其?他弟子道:“先去修炼。” 庄少白侧脸看着宴微尘的动作,恰好瞥见许景昭鼻尖上的暗红,他眯了眯眼睛,那?好像是……血? 宴微尘今日穿的是宽袖,许景昭的面?容被遮掩在?宴微尘的衣袖下,看不清楚。 “许景昭留下。” 裴玄墨张了张嘴,他刚刚一直在?关注许景昭的动静,空气中有一丝很淡的血腥气,他心口一跳,是不是……景昭出了什么?事? 庄少白上前,“裴师兄,许师弟或许需要时间学习。” 萧越舟看了眼师尊跟许师弟,心里了然,沉声道:“是。” 对,有师尊在?,景昭不会?出事,裴玄墨压下心里的担心,“好。” 人声渐远,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宴微尘这才低头,他捂着许景昭的脸,许景昭脸被憋得通红,喘不过气来。 宴微尘赶紧松手。 “咳咳……”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师尊,怎么?……” 他刚开?口,鼻腔里却都是铁锈味,他看向宴微尘的手,疑惑道:“师尊,你手流血了?”还蹭到他脸上了。 宴微尘声音低沉,“不是,是你的血。” 许景昭呆了呆,他面?色茫然,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摸到了一手血红,真的是他的血? 就在?他震惊时,啪嗒一声,许景昭桌面?前的瓷盏应声而碎。 “师尊,它碎了,我做到了!”许景昭忘了脸上血迹,他兴奋地站起身?来,“师尊师尊,你看到没有,我做到了!” 他起得猛,站起身?时就觉得脑袋有些晕,刚说完就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倾,意识昏沉。 宴微尘眼疾手快,伸手将人稳稳接入怀中,怀里的人瘦的能摸到骨头,他眉心紧锁,抱起许景昭身?子一闪,出现在?仙执殿后面?玉兰苑。 他声音如?冰,“癸九。” “在?。” “去寻南洲丹乙门门主。” “是。” 癸九来去皆悄无声息,屋内又沉寂下来。 许景昭脸色苍白,唇色很浅,显得十分?脆弱。 宴微尘用精神力探查了千遍百遍却没有探查出什么?不同,他眉心深深拧起。 不太白从许景昭袖子里钻出来,紧张地围着许景昭打转,它急得恨不得要说话。 宴微尘拿帕子拭去许景昭脸上血迹,指尖落在?许景昭颈侧,脉搏有力,灵力运转正常,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景昭眼睫毛颤了颤,眉心拧在?一起,他死死抓住宴微尘的手,嘴上喃喃道:“阿娘……” 又是昏沉雨夜,是他永远跑不出去的阴森小巷。 他爹娘将他藏在?了这个小巷里,穿过巷口的另一端就能看见他的阿爹阿娘,他心里慌乱,急得直打转。 就剩下他自?己了,他该怎么?做? 轰隆一声,雷鸣电闪,许景昭跌倒在?雨水里,冷的刺骨,他膝盖被青石板磨出血痕,他抬起手,掌心是被稀释了的血水,从一墙之隔的另一侧漫了过来。 “阿娘。”他呆愣住,话散在?雨幕,被呼啸的风声割的粉碎。 “昭……昭……” 许景昭的耳朵紧贴在?墙面?,模模糊糊的声音混杂着雨声根本听不真切,“离开?……去找……仙执殿……” 血腥气弥漫在?他鼻腔,刺鼻的铁锈味让他想要作呕。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 玉兰苑内,宴微尘抬眸,目光冰寒穿破云雾,云层之上有雷龙咆哮,凝结在?九凝岛的上空,轰隆作响。 是许景昭的假雷劫。 宴微尘眸色冰冷,不太白立起身?子,漆黑的鳞片变得坚硬,它腹下五爪伸出,咆哮一声向着云层冲去。 三息之后,云雾消散,天色重归平静。 不太白龙爪缩起,缩回幼小形态,围绕在?许景昭旁侧,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景昭的脸。 宴微尘淡淡道:“你压到他了。” 不太白呜咽一声,恋恋不舍的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有些委屈地枕在?许景昭的脸庞,尾巴尖搭在?许景昭的手腕上面?。 癸九去而复返,“殿主。” “说。” “丹乙门门主闭关,但神念可至。” 癸九拿出一面?镜子,镜面?如?水荡漾,丹霖的虚影出现在?屋内。 “殿主。” 宴微尘微微颔首,让出半步,声音冷凝,“看看他什么?情况?” 丹霖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许景昭,上前两步,神念探查了一遍,手腕摸索了数个穴位,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他脸上有些困惑,“奇怪……” 宴微尘的追问道:“怎么?了?” 丹霖道:“看着没有什么?病症,这孩子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宴微尘沉默了下,然后将许景昭精神力跟修为不匹配的事情讲了出来。 丹霖听完,脸色越发凝重,“殿主,这是早亏之症,现在?他身?体里尚有凤髓晶、龙髓晶残留的灵力,可当他往后修炼时,身?体亏损越明显,最后可能因承受不住神识而亡。” 宴微尘沉默了下,“那?要如?何?” “这……要用灵力温养,但治标不治本,最好的法?子是用洗髓丹重塑经脉,但也?十分?痛苦,其?风险也?大。你这位弟子,若是用洗髓丹的话,不知道撑不撑得下来。” 宴微尘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许景昭,他垂下眼眸,“若一直用灵力温养,结果如?何?” “这……”丹霖惊了下。 用灵力温养他人极其?耗费心神,眼前这个小弟子瞧起来也?就筑基修为,温养起来更是麻烦,宴微尘何时这么?有人情味了? 他压下心中惊意,回道:“最好的结果是百年后寿终正寝。” 宴微尘目光盯着许景昭,眸色沉沉,又问道:“洗髓之后可会?有什么?后遗症?” 丹霖满脸震惊,“殿主,你要让他用洗髓丹?” 宴微尘重复了一遍,“可有什么?后遗症?” “没有倒是没有,但…”丹霖面?色复杂。 他跟宴微尘认识二百多年,从未见宴微尘对什么?事上心过,这个小弟子不一般啊。 他叹了口气,“若真要用洗髓丹的话,那?你可先用灵力温养,等他精神力提升,届时洗髓效果会?更好些,但是殿主,凡事都有意外。” 宴微尘面?色平静,声音掷地有声:“有我在?,他不会?。” 丹霖面?色复杂,他摇了摇头,知晓宴微尘心意已决。 离开?前,他再次看了许景昭一眼,有宴微尘这般负责的师尊,真不知道是这小弟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许景昭醒来时是在?下午,他昏过去的时间并?不久,只是觉得有些乏。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太白见他醒了,立马缠了上去,亲昵地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 屋子里还是原来的布置,空气里漂浮着很浅淡的玉兰香气,许景昭揉了揉不太白的脑袋,下了榻。 他怎么?又昏过去了?谁把他送过来的?是师尊吗? 他正想着,就见宴微尘手中提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师尊?我怎么?昏过去了?怎么?回事?” 宴微尘走上前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动作从容,“只是气血亏虚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 许景昭走到桌子前,看着宴微尘的动作,好奇道,“师尊,这是什么?啊?” “药粥。”宴微尘将药粥端了出来,屋子里瞬间多了一股子药味。 许景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药味了。 “喝了。” 许景昭摸了摸肚子,脸上抗拒,他确实?是好久没吃东西了,但是……这粥是粥,里面?的药也?是药,真难闻。他宁愿去吃新鲜的药草,起码药草没这么?苦。 宴微尘抬眸,“不喜欢?” 许景昭点了点头,妄想师尊把这什么?药粥丢出去,再不济……许景昭视线下移,再不济,假装不经意让不太白吃掉,不太白不是最喜欢吃东西了吗? 宴微尘语气不容商榷,“不喜欢也?要吃。” 师尊态度很强硬,许景昭叹了口气,认命上前,端起那?瓷碗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真苦!许景昭的脸拧到一起,那?种苦涩味从嘴巴一路蔓延到肚子,喉咙里的呼吸都是苦涩的。 宴微尘盯着他喝完,指尖点了点,药碗到了食盒里,这确实?是补气血、补身?子的药,许景昭人气血虚,人又瘦,最好精养着。 至于洗髓丹的事,目前并?不着急。 “好了,走吧。” 许景昭苦着脸,“哦,去哪啊师尊?” 宴微尘已转身?向外走去,“今日课业尚未结束。” 第43章 许景昭恍然大悟,赶紧跟上。 仙执殿后山,怪石嶙峋,褪去的雪色下是青灰色的石面?。 裴玄墨心不在?焉地拿着剑,有些担忧许景昭。 庄少白坐在?他身?侧,“裴师兄,你说许师弟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怎么?好像看到许师弟脸上有血?” 有血?薛宿宁竖起了耳朵。 庄少白试探道:“你说许师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当然不会?——”裴玄墨立马反驳。 但反驳完他却想起许景昭以前跟他说过的话,他心里一惊,遭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婚书的事,许景昭身?体出问题了? 他有些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去看看。” 萧越舟上前一步,劝道:“裴师弟,有师尊在?,许师弟不会?出事的。” 裴玄墨心里着急,他当然知道师尊在?许景昭出不了什么?事,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稳,要亲眼看见才踏实?。 “师兄,你们在?说什么??”许景昭清亮的声音响起。 他先走了过来,见人都围在?一起,有些好奇。 裴玄墨顾不得萧越舟了,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许景昭的手,“景昭,你感觉怎么?样?你刚刚怎么?了?” 许景昭摸了摸脑袋,“啊,就是气血虚了些,没什么?大问题。” “是吗?你……”裴玄墨想问问许景昭婚约的事,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把话压在?嘴里又咽了下去。 宴微尘走路无声,他负手站在?前侧,目光在?裴玄墨拉着许景昭的手上扫了一眼,忽地拧起了眉,一股无形的冷意扩散开?。 在?殿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萧越舟注意到师尊那?微末表情,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前两步不经意将两人隔开?,“没事就好,许师弟无恙,大家也?就放心了。” 宴微尘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现在?天色几?近未时,这些弟子修为上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提点的,所以他来只是为了说一件事。 “日后许景昭搬到玉兰苑住。” 此?话一处,下面?的弟子全都愣住了。 玉兰苑?那?不是师尊住的地方吗? 第35章 婚书 四周寂静, 一时竟无人开?口?。 许景昭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他去玉兰苑做什么? 师尊刚刚也并未跟他说啊? 薛宿宁率先反应过来, 语气难以置信, “师尊,这……玉兰苑是师尊住所,许师弟他怎么可以?” 裴玄墨也回?过神,躬身道:“师尊,许师弟在兰规院跟我?们住在一起,并无不便。” 更?懵的是许景昭, 他小心翼翼开?口?,“师尊……这是为何?” 他下意识侧眸,飞速撇了裴玄墨一眼, 若他搬去了玉兰苑,在师尊眼皮子底下, 日后该如何接近裴师兄呢? 那签婚书的事……岂不是遥遥无期? 宴微尘声音平淡, 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与他们修为进度不同,搬来玉兰苑更?方便些。” “此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许景昭指尖无意识摩挲不太?白的身子,还想再说些什么。 宴微尘眸光冰寒扫过许景昭的小动作,语气稍冷,“怎么?你不愿意?” 周围空气好像都凝滞了几分,许景昭心中一凛, 连忙道: “愿意,弟子当然是愿意的,能?搬到师尊的住处,是弟子的荣幸。” 话是这样说, 愿不愿意的其实跟自己关系不大?。 许景昭默默退到师兄身旁。 宴微尘脸色稍缓,目光落到萧越舟身上,“我?观你近日灵力波动不稳,气息浮动,可是要破阶?” 萧越舟肃然,恭敬道:“回?禀师尊,弟子这几日确实摸到了破阶的门槛。” 宴微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许景昭站在师兄们身后,手?指摸着不太?白的鳞片,心里纠结:搬到师尊的住处固然好,但是日后就离裴师兄远了啊?那婚书自己还能?签得上吗? 师尊的院子不知道比他在兰规院的屋子好了多少倍,近水楼台,更?能?得师尊亲自指点。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就离裴玄墨远了,那婚书何时才能?签上。 万一……许景昭下意识抚上自己腰间?坠着的那玉佩,指尖触及冰凉的玉质,他要是签不下婚约,裴玄墨真的会出事吗? 想到在春隐门时,伯父伯母都拿自己当亲儿子看待,自己受春隐门恩惠,现在怎能?置身事外呢? 宴微尘将许景昭脸上细微的挣扎尽收眼底,他当然知道许景昭犹豫什么,但是在他看来,许景昭跟裴玄墨注定殊途。 他深谙座下弟子的秉性,裴玄墨此人,心高气傲,内里藏着几分叛逆,极易受外界干扰,意志不够坚定。 而许景昭……宴微尘微在许景昭脸上停留片刻,眸子微敛,许景昭不一样。 “就这么定了。”说罢,宴微尘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等等,师尊!”许景昭急忙唤道。 宴微尘停下步子,语气清冷,“怎么了?” 许景昭硬着头皮道:“师尊,我?要先去兰规院收拾行囊。” 其实他本想着拖延几日,但目光触及宴微尘那双冰寒如墨的眼睛,所有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宴微尘深深看了许景昭一眼,“允。” 师尊身影消失,空气中凝滞的气氛才开?始缓缓流动,众人无心修炼。 薛宿宁走?上前来,停在许景昭面前,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探究跟一丝微不可查的烦躁,“你要搬到师尊的玉兰苑,为什么?” “或许只是师尊玉兰苑旁的偏殿。”许景昭心情不佳,不欲理会。 薛宿宁又走?近了一步,语气带着惯有的嘲弄,“怎么?你还妄想住到师尊的院子里?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师尊为你改了主意?” 师尊喜静,为人边界感极强,他们几位弟子去玉兰苑都没去过几次,许景昭凭什么能?去? 薛宿宁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许景昭身前,瞧着许景昭的眼睛,刻意忽略了心中的那一抹异样。 若许景昭搬去玉兰苑,自己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薛宿宁脸色变了又变,呵,见不到才好,心里是这样想,他指尖却攥紧了手?中扇面。 许景昭不喜欢跟他离得这么近,后退半步,不甘示弱。 “或许师尊只是觉得我?的院子太?破了,毕竟那院子,可是薛师兄亲手?帮我?挑的呢,能?寻到这么僻静的小院,真是难为薛师兄了。” 听着许景昭阴阳怪气,薛宿宁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萧越舟立马上前,语气加重,“薛师弟!” 裴玄墨站到许景昭身侧,眉心紧锁,“怎么回事?你的院子——” 他说了两句他喉咙哽住,他当然知道许景昭住在哪里,阵尾那个破旧荒芜的小院,后面临着后山,山上说不定还会有妖兽。 他知道,他见过,可他当时……并不在意。 裴玄墨心里只觉得闷沉,迟来的愧疚感后知后觉袭满心田。 他现在细细回?想,才发现许景昭自入仙执殿,竟受了好些委屈,若不是为了他,许景昭也不必如此。 “景昭。”他声音凝涩,有些低沉,“我?送你回?去。” 庄少白盯着前面师兄们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薛宿宁看许景昭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这个二师兄性格乖戾,但遇到真正厌恶的人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更?惶然费心针对,但显然,他对许景昭的兴趣也太?浓厚了些。 是讨厌吗?庄少白盯了薛宿宁一会,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他觉得不像。 庄少白的眸光落到裴玄墨身上,正好瞧见裴玄墨一脸愧疚地看着许景昭。 他面无表情走?上前去,临到许景昭跟前,脸上适时地挂上温和又担忧的笑意,“许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刚刚,可把我?们吓坏了。”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搪塞道:“哦,师尊说我?气血虚,要补补。” “哦?”庄少白语调微扬,有些不信。 “那我?先回?去收拾了。”许景昭打算离开?。 “等等,景昭。”裴玄墨追了上去,他还有话要问。 “嘶……”庄少白身子晃了晃,发出一声压抑痛呼。 裴玄墨分神关心了一句,“少白,你怎么了?” “是旧疾。”庄少白虚弱地笑了笑,“你先去帮许师弟吧,莫要耽搁了。” 许景昭连忙道:“我?没事,搬东西而已,一个灵囊的事,你先去看庄师兄吧。” 说完许景昭就带着不太?白往住处走?,他现在心里根本没多想,满脑子都是日后他搬到玉兰苑怎么办? 师尊会不会太?严苛?自己到时候住哪?住的这么近每日要去跟师尊问安吗?还有最重要的婚书怎么办? 第44章 兰规院还是那个模样,牌匾上的“规”字格外清晰。 推门而进,先看到就是院旁有些光秃的玉兰树,现在不是玉兰花开?的时节,不知道自己日后能?不能?看到院子里的玉兰绽放。 许景昭回?了自己的院子,环顾四周,他看着自己破破旧旧的小院,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少东西。 屋子空荡,门窗还是许景昭后来修补的,里面除去许景昭从春隐门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就只剩几件粗陋的桌椅。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许景昭就全部收拾好,他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灵囊发呆,原来自己东西居然如此少。 不太?白从许景昭的袖子钻出来,盘在灵囊上面,用那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假装自己是许景昭的最后一件行李。 许景昭看着不太?白呆头呆脑的样子,笑弯了眼睛,“你啊你,当然会把你带走?啦,日后我?在哪,你在哪。” 他伸出指尖点了点不太?白的脑袋,“就算我?不在仙执殿了,我?也要把你带走?。” 不太?白听到许景昭不在仙执殿那句话有些不悦,但许景昭又说把它带走?,不太?白思索了下,拿脑袋蹭了蹭许景昭的指尖。 许景昭在哪,它在哪。 “好了。” 许景昭把不太?白压在身下的灵囊拖出来,然后心念一动,灵囊变到拇指大?小。 他拿起灵囊,用灵囊下方挂着的穗子扫了扫不太?白的脑袋,“走?了。” 他把灵囊挂在腰侧,却不想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许景昭动作一顿,疑惑地看过去,就看到裴玄墨立在他屋子里,反手?轻拢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外光线。 许景昭有些意外,“裴师兄?” 裴玄墨缓缓走?上前来,在许景昭身前站定,伸手?紧紧抓住许景昭的手?臂,“景昭,现下没旁人,你告诉我?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他盯着许景昭的眼睛,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手?臂被?裴玄墨抓得有些痛,许景昭有些懵地看着眼前人,“我?……自然没事啊。” 裴玄墨盯着许景昭的眼睛,手?顺着许景昭的臂膀下滑,摸到了许景昭腰侧。 被?触碰的痒意让许景昭身子一僵,他往后稍微躲了下,“裴……裴师兄?” 裴玄墨手?搭在许景昭腰侧,在许景昭往后倾时,他手?指闪电般松开?,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扯下许景昭腰间?挂着的那个不起眼的小玉佩。 许景昭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有些懵,“啊?你解我?玉佩做什么?” 裴玄墨摊开?掌心,目光死?死?看着玉佩上增多的裂痕,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上面裂痕为何变多了?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说着,裴玄墨就抓起许景昭的手?腕,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精神力在许景昭经脉里游走?了一圈,却发现许景昭的身体跟之前以往一样,并无大?碍。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为何许景昭会昏倒?师尊又为何让许景昭搬去玉兰苑?上次在历练山脉许景昭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裴玄墨抿了抿嘴,举起那玉佩,“你身体出问题了是不是?” 可裴玄墨不知道,许景昭心里的惊愕丝毫不比他少。 裂了?玉佩又裂了?那是不是说明?裴玄墨命数越来越近了?他心里着急,怎么办啊? 裴玄墨一直在观察着许景昭的脸色,见许景昭面色惨白,心里侥幸熄灭了。 他深吸一口?气,扶住许景昭的肩膀,目光坚决而灼热,“重签婚约吧,景昭。” 许景昭呆愣住,“什……什么?” 这惊喜来得也太?猝不及防了些,他费尽心思想要做成的事,就被?裴玄墨这般轻易的说了出来? 裴玄墨按着许景昭的肩膀,眸中夹杂着愧疚跟痛惜,还有他自己察觉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他望着许景昭那通透的眸子,心里情绪泛滥,这是他幼年时护着的少年,他怎么忍心看许景昭出事? 他抬起手?,指尖碰到了许景昭的脸颊——温热的,红润的,不是在幻境中惨白的死?气。 裴玄墨眼神柔和,“景昭,我?说的是真的,我?们重签婚书吧。”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迟到了 第36章 搬家 裴玄墨说完, 屋内久久没有回?音。 “你说的是真的?”许景昭神识恍惚,只觉自己还在梦中。 “自然是真的,景昭……” 裴玄墨话音未落, 目光一凝, 只见一条通体黝黑的蛇顺着许景昭身?后的桌子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立在许景昭身?后,正幽深地看?着他。 那条蛇诡异得很,一只眼睛是黑色,一只眼睛是红色,蛇身?鳞片泛着幽冷的光, 明明是一条幼体蛇,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极强。 裴玄墨身?体紧绷,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 许景昭察觉裴玄墨神色有异, 疑惑开口,“怎么?了?” 裴玄墨回?神, 压下心?中不适, 这条蛇他认识, 是许景昭养的灵宠,既然是许景昭的东西,他自然是不会动,只是……被那一双眼睛盯着,实在是不舒服。 恰在此时,他腰间玉牌有微光闪过。 “没事。” 裴玄墨定了定神, 回?归正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景昭,我发?誓, 我说的句句真言,我想要与你签下婚书。” 许景昭瞬间屏住了呼吸。 裴玄墨眉目清朗,灿若星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景昭,“此心?同结,生死不弃,景昭,你可愿意?” 许景昭怔愣住,愿意吗?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视线从裴玄墨脸上移到他手里的玉佩上,屋内光线昏暗,玉佩泛着冷冷的幽光,上面的那三?道裂痕像是横亘在身?体上的疤。 那不是玉佩,是裴玄墨的催命符。 许景昭嘴唇翕动,喃喃开口,“我……” “嘶——” 不太白在许景昭身?后,吐出猩红蛇信,它自然不舍得对?许景昭,只是沉沉地盯着裴玄墨。 与此同时,裴玄墨腰间的令牌闪光愈发?急促,显然有什么?极为要紧之事。 这突兀的光在昏暗的屋子里尤其刺眼,许景昭实在是忽视不了,他叹了口气,小声开口,“你要不先看?看?是哪位师兄找你?” 裴玄墨眉心?微蹙,带着被打断的不悦,“景昭,先不管它……” 可令牌上亮光越来越强,裴玄墨只好先应下令牌,却听到对?面嘈杂的背景音,隐隐约约有什么?惊呼声。 裴玄墨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令牌闪烁了下,一个低沉焦急道声音传出,“庄师弟突然昏过去了,他的药是不是在你身?上?” 庄少白的药?听到萧越舟的声音,裴玄墨下意识摸索,果然翻出来一个瓷瓶,少白的药何时放到他身?上了? “有……”裴玄墨应道。 萧越舟松了口气,“那就好,裴师弟,你速速赶来。” 令牌光亮熄灭,屋子里又陷入昏暗,只有裴玄墨掌心?的那块玉佩泛着破碎的冷光。 刚刚萧师兄的传音,许景昭自然也听到了。 他抬头,语气犹豫,“要不你先去看?看??” 裴玄墨垂眸,目光沉沉落到许景昭清亮中带着迷茫的的眼睛,轻声道:“景昭,你还没给我答案。” 两人对?视,裴玄墨眼睛里仿佛盛着碎着星辰,许景昭慌张移开视线,声若蚊鸣,“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裴玄墨垂着眸子,看?眼前?人颤动的眼睫,瓷白的肌肤上泛了一丝红色,裴玄墨喉结微动,心?脏迸出一股暖流,如果刚刚开口心?里有愧疚跟责任感作?祟,但现在他却品出了别的念头。 许景昭日后会成为他的道侣,生与死都是他的人,他会与其共度余生。 扑通,裴玄墨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他伸出手,将手中玉佩珍重的挂在许景昭的腰侧,挂好后,他手臂猛的往前?一揽,将许景昭紧紧拥入怀中。 许景昭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实温柔的怀抱里,他脸颊贴着裴玄墨的衣襟,能清晰感觉到沉稳而又急促的心?跳。 他呼吸一颤,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怎……怎么?了?” 裴玄墨收紧了手臂,语气带着上扬的愉悦,“抱抱我未来道侣。” 紧接着他又郑重补充道:“景昭,我保证,这块玉佩上绝不会出现第?四道裂痕了。” 许景昭脸上热意更甚,他轻轻推了推,“好了,你该去了…” 裴玄墨松开许景昭,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 许景昭低低应了一声,“嗯。” 裴玄墨嘴角弯了弯,伸手揉了揉许景昭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去,推开门时,昏时的风卷起他深色衣袍,划出一道飞扬的弧度,看?背影也觉得雀跃。 第45章 门扉合拢,屋子里重归寂静。 许景昭拍了拍自己有些热的脸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转过身?,抱着不太白转了一圈,语调轻扬中带着喜意,“不太白,你听到吗?裴玄墨要跟我签下婚书了,事情解决了。” 不太白情绪不佳,无精打采的盘在身上,尾巴尖垂着。 许景昭发?现不对?,担忧地捧起它,“不太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伸手碰了碰不太白冰凉的小脑袋。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手心?,它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用脑袋蹭了下许景昭的掌心?给他回?应,但那双异瞳依旧没什么?神采。 见它回?应,许景昭放心?下来,以为不太白现下困倦。 仙执殿殿顶雪色消融,碧瓦琉璃砖面在光下熠熠生辉,斗拱飞檐交错,檐下惊鸟铃巍然不动。 许景昭站殿门前?,望着巍峨大殿,心?里没了刚来时的惧意,近日相处,他已知晓师尊并未传闻中那般可怖,面冷心?热,是个顶好的人。 许景昭心?里还带着残余的雀跃,他走上玉阶,跨过门槛。 却没想殿内并非师尊一人。 宴微尘一身?玄袍如墨坐在上首,癸九恭敬立在殿下正在汇报事宜。 脚步声惊动了殿里的人,两人齐齐望了过来。 许景昭表情僵了一瞬,心?里懊恼他太过喜于形色,竟忘记进?殿需先行通禀报,他迈出去的脚缩回?来。 宴微尘目光落到许景昭身?上,淡淡吐出一个字,“进?。” 得到允许,许景昭这才小心?翼翼进?来,安静垂手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癸九也适时收回?视线。 宴微尘面前?铺展着纸墨,轻幽的墨香萦绕在殿中,笔端划过最后一笔,他搁下玉杆紫豪,手指轻推,面前?纸面落到癸九跟前?,“去吧。” “是,殿主!”癸九双手接过,悄无声息退下。 偌大的大殿内只有宴微尘跟许景昭两个人。 许景昭看?师尊在忙,便屏息凝神,静静的立在柱子旁侧。 宴微尘的清冷声音打破寂静,“过来。” 许景昭小心?翼翼上前?,“师尊。” 宴微尘并未多言,起身?向大殿深处走去,许景昭连忙跟上。 仙执殿层层垂幔之后,屏风勾勒墨色玉兰,再往后便是师尊的休憩之所?,但却只有一处床榻。 许景昭脚步迟疑,思索自己该住在哪里。 宴微尘察觉身?后人的停顿,侧眸道:“停下做什么??” 许景昭有些窘迫,“师尊,弟子……住在哪里啊?” “自然是玉兰苑。”宴微尘语气平淡。 许景昭纠结开口,“可……可玉兰苑只有一处寝殿啊?” “一处?”宴微尘看?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宴微尘不再解释,径直走向旁侧石壁前?,随着他指尖轻点,前?面石壁缓缓打开,外?面光线倾泻出来,露出另一方天?地。 许景昭惊讶开口,“师尊?” 他走上前?,只见石壁后长廊迂回?盘旋,檐下垂铃,院内覆着皑皑白雪,玉兰枝干遒劲如画,长廊尽头有拱门框景,跨过拱门后才是一排清雅别致的阁楼小院。 除去最后面背靠山石的那一处院子,旁的院子整洁如新,不染纤尘,没有半点生活的痕迹。 “你住这里。”宴微尘意简言赅。 许景昭仰头看?着四周,只觉自己走在画境。 他跟着宴微尘站在一处小巧精致的小院前?,小院青石板铺地,格局精巧,比旁侧的院子更小些更雅致些。 宴微尘推开门走了进?去,许景昭紧随其后。 他有些好奇,他只听说过玉兰苑的名字,却没想玉兰苑竟隐于仙执殿后面,但他以前?没有发?现,难道是自成一界? 许景昭好奇道:“师尊,这里没有旁的出口吗?” 宴微尘语气平淡,“有,金丹之上,凭仙执殿令牌可进?。” 许景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啊?那我怎么?办?”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一眼,觉得他问题有些傻,“你进?出自由。” “哦。”许景昭恍然大悟。 外?面天?色稍暗,屋内燃了烛火,橘色暖光十?分亮堂。 屋子里东西一应俱全,桌椅矮榻全是上等灵檀木制成,纹理细腻,屋内是浅淡的黄色调,床榻锦布流光,触手冰滑,瞧着就十?分昂贵。 许景昭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穿着,他的衣裳都是钟岚衣一手布置,绣花藏金也算是考究,但跟屋内布置一比,却落了一层。 宴微尘立在小榻旁,眸光清冷,“愣着做什么??过来。” “哦。”许景昭有些拘谨地走了过去。 宴微尘瞧着他慢吞吞的动作?,眉心?一蹙,掌心?微抬,一道柔和的力?量隔空传来,许景昭只觉有道力?量牵引着自己,他身?子往前?倾,被按在了小榻上。 宴微尘抬手,探向许景昭的手腕。 许景昭下意识把手腕往后缩了缩,眼神清澈茫然,“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宴微尘解释,“你气血亏虚,根基不稳,需要日日用灵力?温养疏导。” 这样??许景昭愣住,怪不得师尊让他搬来玉兰苑,原来是为了梳理灵力?啊。 不过气血亏虚,好像不是什么?大毛病,是不是太麻烦师尊了。 许景昭轻咬下唇,“师尊,会不会太麻烦了。”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不好意思的模样?,语气不容置疑加重,“手伸出来。” 许景昭乖乖把手伸出去,下一刻,一道很浅的灵力?顺着经脉钻进?许景昭的身?体里,这股灵力?温和轻缓,他并不排斥。 许景昭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到宴微尘骨节分明的指尖,心?道,以前?是误会师尊了,没想到师尊对?他这般好。 宴微尘声音清冷,“感觉如何?” 许景昭乖乖回?应,“很舒服,暖暖的。” 那灵力?运转一圈,缓缓注入许景昭干涸的丹田,他现在舒服得想要睡觉。 宴微尘抬眸,落到许景昭亮晶晶的眼睛上,低低应了声,“嗯。”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平静,“那你要忍一下。” 啊?许景昭没反应过来。 忽觉一道十?分汹涌的灵力?顺着宴微尘的指尖灌入经脉,蛮横的冲撞过狭窄经脉,直达丹田。 许景昭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痛得躬起身?子,他死死抓着小榻的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 宴微尘声音低沉,温和引导:“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收纳灵力?存于丹田。” 许景昭咬紧牙关,闻言闭上眼睛,强忍痛意,凝结心?念指引周围灵力?纳入体内,顺着师尊灵力?的轨迹,一点点引入丹田。 身?上痛楚并未消失,但他只觉神念清明,他顺着师尊灵力?的轨迹,越发?得心?应手,灵力?漫过丹田,形成漩涡。 宴微尘不知何时松开了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他垂眸无声注视着眼前?的小弟子。 许景昭额角鼻尖都是晶莹的汗珠,几缕濡湿的发?丝贴在脸侧,周围灵力?正随他心?念往他身?体里涌去,不出意外?,许景昭今日便会破阶到筑基中期。 宴微尘目光微垂落到自己指尖,等到许景昭筑基圆满进?一步金丹时,便可以用洗髓丹洗经伐髓。 灵力?掀起的风越来越大,屋内烛火屹然不动。 宴微尘也处在灵力?之中,但他身?上衣袍未动,整个玉兰苑本身?就是宴微尘所?化?的一方小境,灵力?是九凝岛上三?倍。 玉兰苑内所?有事物,皆在宴微尘一念之间。 许景昭脸上有些痛苦之色,这不奇怪,许景昭经脉淤堵,是要比旁人更难些。 晶莹汗水浸湿了许景昭额角发?丝,划过脸颊挂在下颌,宴微尘下意识伸出指尖想要帮他拭去,可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年温热肌肤时,宴微尘刹那回?神,猛然顿住。 他拧眉望着自己指尖,沉默了下,周身?空间微微波动,身?影忽的消散。 半柱香之后,屋内灵力?缓缓平息。 许景昭猛地睁开眼睛,眼眸里都是震惊之色,突破了?他这就突破了? 第37章 教导 晨光撒进偏殿, 四处空寂无人,许景昭掩口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一点生理性泪痕。 他昨晚因为突破, 再加上换了环境, 直到天色泛白才睡下。 困意上涌,他索性趴在桌面上,悄悄补觉。 偏殿外传来几道脚步声,轻快而熟悉,许景昭闻声往殿外看去,就见裴玄墨步履匆匆奔了过来。 裴玄墨一步跨进, 走到许景昭跟前,“景昭,你果然在这里?。” 许景昭揉了揉眼, “裴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其余师兄呢?” 第46章 裴玄墨解释道:“景昭, 南州有门派求援仙执殿, 师尊派我们去清理邪祟, 今日启程,我来看看你。” 许景昭睡意消了大半,疑惑开口,“嗯?这么急?” “嗯。” 裴玄墨应了一声,眼眸温润,“昨日答应与你签定婚书, 却不想今日便要匆忙离开,不过你放心,我已与爹娘通信,不日婚书便能送至仙执殿, 到时还能请师尊为我二人见证。” 许景昭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 裴玄墨瞧着许景昭亮起的眼眸,心思微动,忍不住想要揉揉他的发顶,又强行按耐住,只说?了句,“等我回来。” 许景昭用力?点了点头,唇角向上扬起,“好?。”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弯成月牙的眼睛,喉结微动,他轻咳一声掩饰心绪,抓住许景昭的手,将一个微凉的物?件放到许景昭手里?,“既要订婚约,应有彩头。” 他指尖蜷缩,轻捏了下许景昭的指尖,有些不舍,“我走了,等我回来。” 许景昭嗯了声,叮嘱脱口而出,“你注意安全啊。” 闻言,裴玄墨轻笑,嘴角勾起,眼睛里?满是笑意。 许景昭不解,“你笑什么啊?” “心里?欢喜,自然藏不住情绪。”裴玄墨笑意更深,他松了手,“我走了。” “好?。”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第?一次这般仔细描绘他的眉眼,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了许景昭一下,怀抱短暂而温暖,他轻叹一声,像是呢喃,“景昭,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许景昭瞪大了眸子,惊愕的呆愣住,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裴玄墨松手,退去一步,眼底笑意未散,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的背影,好?一会才低下头,他摊开掌心,一枚偏椭圆形的古朴令牌静静躺在他手心,上面用古朴字迹写?着‘春隐’二字。 这是春隐门的少门主?令牌,持令者可遣门中半数人,裴玄墨就这么给?自己了? 许景昭指尖抚过令牌,看了又看,珍重地?收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自己修为提升,又拿下了跟裴玄墨的婚事?,他心里?松快,只觉前途明亮。 既然师兄们都有事?,那自己就去找师尊。 一殿之隔,许景昭转身?步履轻快的去了仙执殿。 殿内极静,墨香漂浮,不太白盘踞在笔架上,听闻脚步声,一人一蛇看了过来。 许景昭恭敬躬身?行礼,“见过师尊。” “嗯。” 宴微尘抬眸,扫了眼许景昭微微弯起的眼眸,许景昭眼眸明亮,开心的时候眼底卧蚕不经意突出些弧度,眼睫随着眼睛弯起,脸上的情绪根本?藏不住。 “何事?如此开心?” 许景昭抬眸,飞快思索了下开口道:“回禀师尊,是弟子昨日突破了。” 他想着等裴玄墨回来后,再将要跟裴玄墨订婚的事?禀告师尊,虽然先前师尊警告他不许缠着裴玄墨,但这次可是裴玄墨主?动的,再加上师尊现在授了自己弟子印,也不会把自己赶出去的……吧? 宴微尘闻言,墨眸微敛,只是破了一个小?阶便如此开心了吗? 他不动声色道:“过来。” “哦。”许景昭闻言上前,乖巧站在宴微尘旁侧。 桌面铺着泛黄的纸张,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一个个遒劲有力?的符箓图案映然纸面,笔锋凌厉,威压扑面而来。 许景昭震惊,“师尊,你还会画符?” 宴微尘淡声开口,“皮毛而已。” 许景昭咂舌,师尊画的这还是皮毛,那他算是什么? “这道符咒,叫做雷凝咒。” 说?着,宴微尘双指夹起桌面上的符纸,指尖一甩,符纸飞出窗外,在半空嗤的一声自燃,在裂开的空间中发出雷鸣轰响,空间迅速合拢,但雷爆的余韵将殿外石块震得粉碎,只余了一地?灰尘。 许景昭目瞪口呆,这张符上连师尊指尖的千分之一灵力?都不到,却造成这么大动静,可见此符,起码是天阶符咒。 就在许景昭愣神间,宴微尘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试试。” 许景昭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连忙摆手,“我不行的,上次画了燃火符,却只燃了一半……” 他越说?越小?声,有些羞愧。 宴微尘目光沉静,“试试。” “哦。” 许景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将师尊画的符咒放置在左上角,提神凝气?,摒弃杂念,目光细细描摹笔画走势。 他手中执笔,灵力?运转在手腕,悬笔落墨,心念合一。 他精神力?倾泻而出,凝聚心神勾勒笔画,前半段运笔流畅,一笔铺就,画到后半段时笔锋陡然凝涩,精神力?难以勾画。 他额角渗出汗珠,执笔的手微微颤抖,不能停,符咒之道,需得一笔画成,不可半途而废。 许景昭咬牙精神力?将所有精神力?抽调出来,却还觉不够,就在他精神力?感觉枯竭之时,一道清冷气?息自身?后笼罩下来,宴微尘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宽大手掌覆上他微颤的手背,牵引着帮他完成后面半笔。 “凝神。”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许景昭定了定神,感受笔下灵力?运转,他完全是被师尊带着走,随着笔锋向内收起,他只觉笔下灵力?汹涌一瞬,又被封存进四方?符纸。 落笔加重,灵力?内收,许景昭看着桌面上的符纸发呆,这就完成了。 “这……这就完了?” 宴微尘嗯了声,他覆着许景昭的手并未立即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引着他在纸面上圈点,“此处。” “落笔太重,灵力?囤积,雷凝符咒在此会中崩,伤及己身?。” 接着,又引他至另一处,“这里?,灵力?断裂,运行阻滞。” 宴微尘画了五六处,许景昭凝神看着这几处错误,茅塞顿开,“师尊,我好?像明白了,不过……” 许景昭尚有不解,他侧头欲问,却不想宴微尘正垂眸听他开口,两人离得极近,他此时忽然回头,唇瓣竟似有若地?蹭过师尊微凉的耳廓。 一时间,两人都怔愣住。 宴微尘刚刚覆着许景昭的手画符,身?形在许景昭身?后,看上去就像是将许景昭困在桌面跟自己之间。 此时四目猝然相对,那双眼睛近在咫尺,宴微尘都能看清许景昭瞳孔里?的纹路。 太近了,宴微尘五官太过凌厉,那双墨眸里?泛着赤色,专注看人的时候隐约的有种压迫感,许景昭的呼吸乱了半拍。 他身?后贴着宴微尘胸膛,鼻尖能嗅到师尊身?上清浅的玉兰雪气?,就像……就像被师尊抱在怀里?一般。 真是大不敬!许景昭脑袋轰鸣,吓得身?子一抖,身?子比思绪更快做出反应,他下意识向后躲闪。 可他忘了身?后桌面不仅只是纸张,还有未干涸的墨汁,他往后仰,重心缺失,眼见就要栽倒在桌面。 许景昭心中一紧,倒就倒吧,总比冒犯师尊强。 却不想,宴微尘长臂一伸,稳稳当当揽住许景昭的腰身?,将他捞了回来,宴微尘拧眉,有些不解,“你躲什么?” 许景昭站稳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赶紧躬身?讨饶,“刚刚弟子无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惩罚。” 冒犯?宴微尘回想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其实宴微尘并不在意,只是个意外而已,何谈冒犯。 他目光下垂,看着身?前垂着脑袋躬身?行礼的许景昭。 许景昭行礼行得恭敬,宴微尘居高临下,视线滑过许景昭颈后凸起的骨节,消瘦的背脊,最后落到缠金绣纹的腰带上,又随着衣襟滑落地?面。 一个意外而已,许景昭竟如此害怕,他难道会吃人不成? 宴微尘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无事?,起来吧。” 许景昭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多谢师尊。” 可紧接着,宴微尘的下一句便是,“将雷凝术练一千遍,明早我亲自检查。” 许景昭猛的抬头,眼睛瞪得浑圆,“为什么啊,师尊?” 一千遍雷凝术,他抄完,手跟精神力?总得废一个。 宴微尘目光平静,“仙执殿弟子不会动不动认错,也不会动不动行此大礼。” 言下之意就是许景昭又坏了规矩。 许景昭有些郁闷,他对师尊这般恭敬,竟然还能挑出来错处,他闷声道:“是。” 日光西?斜,偏殿空荡,只有紫毫摩擦纸面的轻微声响。 许景昭搁下笔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练习百遍,他好?像有点悟了,画起来也得心应手,只不过精神力?消耗太大。 他托着下巴,一点点数自己到底画了多少张,“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第47章 数着数着,屋子里?忽的没了声响。 桌面散乱着纸墨,许景昭趴在层叠的符咒上睡的正香,面颊红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 宴微尘踏进偏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许景昭昨晚睡得晚,今日精神力?消耗又大,竟直接睡了过去。 宴微尘无声走近,目光落到睡的毫无防备的锦衣少年身?上,他微微俯身?,弯腰将人抱起。 许景昭眼睫毛颤了颤,有些要醒的迹象。 宴微尘垂眸,指尖轻点许景昭的眉心,怀里?的人又沉沉睡了过去。 许景昭五官精致如玉琢,睡着了时更为乖巧,毫无防备的依偎在他怀中。 宴微尘抱着人,身?子微动,瞬间出现在玉兰苑内。 他将少年放在柔软床榻,掌心覆在许景昭手腕,温和的灵力?涌入许景昭的身?体。 许景昭眉目舒展,呼吸轻缓平稳。 半个时辰后,宴微尘收回了手,他却没起身?,视线落到许景昭脸上。 少年墨发披散在枕面,衬得肤色如玉,睡颜恬静,粉色嘴巴无意识微微嘟起,瞧起来软乎乎的。 宴微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戳一戳是否真的如想象中那般柔软,指尖伸出一半,虚虚笼在许景昭脸颊上方?。 许景昭温热的呼吸洒在宴微尘手背,他指尖一蜷,往上偏了几分,拭去了许景昭脸颊上沾染着的墨渍。 温热柔软,入手滑腻,宴微尘轻捻指腹。 恰在此时,许景昭嘟囔一声,翻了个身?,脸颊陷进枕头,微凉的发丝从宴微尘手背滑过,他这才怔然回神。 ----------------------- 作者有话说:[眼镜] 第38章 初吻 那日的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 许景昭早就忘得七七八八。 师兄们不在,仙执殿显得格外空旷清寂。 玉兰苑里只有他跟师尊,平日里他就拿画完了的符纸去寻师尊改阅。 短短半月, 进步神速。 偏殿内, 他拿着笔杆沾了朱砂,屏息凝神,一道二十?六节的符咒一笔勾勒下来,他指尖一挑,符咒凭空燃起,燃了一半的符咒上绽放了一个小小的紫雷烟花。 不太白盘在许景昭的肩头, 脑袋搭在许景昭的脑袋上。 许景昭收了手,拿起桌面上的蜜饯丢给?不太白一个,自?己?嘴里叼了一个, 然后将桌面那一沓符咒仔细拢起摆好,眼眸清亮。 “该拿给?师尊看?了, 今日还新学了两个呢。” 许景昭喜欢在偏殿里画符, 空间空旷, 四壁还刻有隔音法阵,很是清净。 今日符术又上了一层,许景昭步履轻快地跨出了门,他身上浅金衣袍上绣着几处春莺,腰间挂着的玉佩叮当作响,再往下, 腰间又新添了几块小小的符纸随他走路晃动。 他一路轻跑过去,衣摆随动作扬起,身上洋溢着鲜活的少年气息。 临到仙执殿门前,许景昭的步子不自?觉放缓, 他抱着一沓符咒进了仙执殿,却没瞧见?殿内有人?。 师尊呢?许景昭好奇地往殿内看?了看?。 黑色暗纹的垂幔巍然不动,屋内空寂,没有别的气息。 许景昭环顾四周,将抱着的符纸放到宴微尘桌面,然后闭上眼睛,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去,仙执殿及周围的景象出现在他脑海,但却捕捉不到任何鲜活的气息。 他悻悻地收回精神力,仙执殿周围有殿侍巡护,他没瞧见?人?,是因为他修为太低了。 许景昭揉了揉不太白的脑袋,自?言自?语,“既然师尊不在,那我们出去找找。” 不太白吃完了东西,从许景昭的肩膀上下来,蜷缩在许景昭的心口?,只露出一点小小的脑袋,困倦至极的模样。 许景昭跨出殿门,旁侧有殿侍守卫,墨袍冷面,带着肃杀的冷意,这两侧的殿侍他并不熟悉。 就在这时,癸九的身影映入眼帘。 许景昭快步走下玉阶,“癸九!” 癸九闻言停下步子。 许景昭在癸九面前停下,“癸九,你知道师尊去哪了吗?” 癸九平静开口?,“今日上弦月初七,殿主今日休宁,不便打扰。” “休宁?” 许景昭微微一怔,忽的想起自?己?来仙执殿那天就是上弦月初七,但为何师尊要在此日休宁? 这样想着,许景昭忍不住追问,“为何初七休宁?初七有什么说法吗?” 癸九没有直接回答许景昭的话,只是垂眸道:“此为殿主私事。” 他略一停顿,似在斟酌,抬眼看?着许景昭,“今明两日不要去打扰殿主,也不要误闯禁区。” 许景昭好奇,“禁区?仙执殿后山吗?” 癸九回道:“玉兰苑也有一处,不过已被殿主设下层层禁制。” 许景昭点了点头,“哦,好,我知道了。” 他抱着不太白走回去,“那今日见?不到师尊了,我们去看?看?药伯吧。” 不太白把脑袋往许景昭身子里埋了埋,眼睛困倦眯起。 还未近药圃,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带着草木特有的清苦气。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站在院子里,看?药伯摘药草,他也想摘,但药伯说这些很金贵,上次许景昭想要试一下,没成想这新种的药草太金贵,他摘一棵死一棵,药伯说什么也不让他采了。 许景昭看?着好奇,“药伯,这药材我还没见?过呢?” 药伯头也不抬,将药草小心放入木盒,“你没见?过的多了。” 许景昭也不在意,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符咒,“看?,召雨符,这个聚灵符,这些对您总有用吧。” 药伯刚摘完,随便看?了一眼,倒是有些新奇,“你这进步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许景昭得意道:“那是,都是师尊亲手教的。” 药伯冷哼一声,“倒是没见?他如此用心。” 许景昭立刻反驳,“师尊一直都很用心啊。” 药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安心摘药草。 药圃的药带着凝重的药味,不太白尾巴尖卷起了几株,嫌弃地看?了眼又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日光西斜,将药圃染上一层暖金色,许景昭带着不太白回了偏殿,他铺上纸张,悬笔画符,尽管师尊不在,自?己?也不能松懈。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师尊帮他温养经脉的缘故,灵力运转似乎比从前更加流畅,画符时也愈发得心应手。 不太白缠绕在他的手腕,尾巴尖搭在他的手臂上,似乎精神不太好。 许景昭将笔搁下,将手腕凑到眼前:“不太白,你怎么了?” 不太白勉强抬起头,冰凉的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传递出一丝微弱却安抚的精神波动。 许景昭仔细探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不太白的精神还是萎靡不振。 他蹙眉思索片刻,抱着不太白走进仙执殿后院。 玉兰苑内,积雪未融,天色有些昏暗,屋宇的轮廓愈发深沉,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穿过寂静连廊,回到自?己?屋子。 他将不太白放到桌面,叮嘱道:“乖乖待着别跑,我看?看?有没有你能吃的丹药。” 他走到小榻边,拉开抽屉,里面整齐摆放着各样的药瓶,“补血丹,补气丹,重灵丹……” 他正挑着,却发现旁边传来一声沉闷坠地的声响。 许景昭里面扭头,就见?不太白滚落在地面,痛苦地蜷缩翻滚。 “不太白!”许景昭赶紧扑过去查看?。 不太白在地面蜷缩着身子,翻腾了几圈,竟以闪电的速度,朝着门外幽暗的院落飞去! 许景昭心中陡然一惊,想也不想赶紧追了出去。 殿外寒凉,风过幽院,连廊檐下挂着的流苏晃荡,除去廊下阶石,旁的地方都被白雪覆盖。 许景昭看?着不太白在雪地里滚了两圈,像一道墨线,朝着玉兰苑深处某个方向飞速游窜。 “不太白!” 他心里担忧,沿着那清晰的蛇行痕迹追赶过去。 玉兰苑说大不大,四周寂静,只有许景昭锦靴踩踏进雪地的声响,还有他轻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追着不太白来到一处院子,院子里的雪层比旁处更厚,他脚步深深浅浅,在雪地里蜿蜒出一道痕迹。 不太白爬进院子深处,整个蛇身都淹没在雪里。 许景昭看?着不太白爬出的印痕,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踏足追了过去。 “不太白,别跑了。” 脚尖踏进雪里,锦袍下端也沾了浅白,冷冽的寒意扑在身上,许景昭打了个冷战,但是他来不及多想,就追着不太白过去。 可他未曾留意,此处空间风雪寂静,唯有冷意蔓延。 不太白绕过小院,钻进后山,后山枝干荒芜,怪石嶙峋,许景昭看?到不太白钻进山石洞穴里,立马也追了上去。 第48章 天色越发昏暗,洞穴外积雪深厚,他踩上去差点踏空,他心有余悸不敢大意,摸索着石壁走进石洞,石壁冰冷滑腻,里面昏暗无光。 许景昭惊的心脏直跳,指尖一挑燃了一张明火符,符纸光亮转瞬即逝,只微微照亮方寸之间,又重归于黯淡。 “不应该啊。”许景昭皱了皱眉,以往明火符能燃半个时辰的。 幸而石洞尽头有光,隐约能听见?水声。 许景昭快步走了过去,视线陡然开阔,前面是一处巨大的空地,中间有一寒潭,潭面凝起云雾,冰冷刺骨。 许景昭小心翼翼走上前去,“不太白?你在哪……” 他走到水潭旁,忽地噤声,在云雾散开的间隙,他瞧见?了一个浸泡在寒潭的人?影,墨色长发披散浮在水面,赤着的上半身强劲线条在寒雾中若隐若现,冷白肤色被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师尊?许景昭想起癸九的话,立马捂住嘴巴。 不是有禁制吗?自?己?怎么闯进来了? 就在他惊愕之际,寒潭中的人?,忽的睁开了双眼。 冰冷的墨眸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望着这个闯入者,眸底微微泛起的血色,带着噬人?的寒意。 许景昭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泛起冷汗。 “师……师尊,弟子无意闯入,我这就走,这就走……” 许景昭语无伦次说着,立马转身欲跑。 可他刚有所?动作,却忽觉自?己?身子不能动弹,像是被什么东西锢在原地。 下一秒,一股巨力从他身后袭来,将他拉扯进寒池中。 噗通!他身子入水,发出一声闷响。 冰冷潭水瞬间将他吞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许景昭心里一窒,手忙脚乱地扑腾着冒出了水面。 “咳咳咳…” 他刚冒出头,剧烈咳嗽着,却发现宴微尘正在他面前,就这么沉静地看?着他挣扎,眼眸里空洞冷然。 许景昭冻得牙齿打颤,“师……师尊,实?在冒犯,弟子这就走,不打扰您了。” 一边说着,许景昭转身向后游去,他刚转身,手腕就被攥住,力道略重,捏着他有些痛。 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拖拽回去,许景昭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撞上寒潭石壁,被宴微尘的掌心垫了下,师尊身上体?温很高,就连靠近他的那一小块水域都很温和?,许景昭冻得僵硬的关?节暖和?了一瞬。 他发现自?己?被师尊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箍在怀里,他立马抬手推拒,扬起脑袋,正对上宴微尘那双近在咫尺毫无情绪的墨瞳。 许景昭心里一突,警铃大作,直觉现在的师尊很危险,他强压下恐惧,小心翼翼地跟师尊打着商量,“师尊,要不您…先松开我。” 宴微尘恍若未闻,目光下移,落到许景昭水润饱满的唇瓣上。 他箍在许景昭腰间的手臂滑落,手掌转而向上,抚上他的脖颈,掠过他紧绷的下颌,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许景昭的脸颊,然后按在许景昭的唇上。 许景昭汗毛直立,他瞪大了眸子,只觉毛骨悚然,他身子僵硬了下,“师…师尊?” 宴微尘的手并未离开,轻捻着许景昭的唇,眼神专注,似乎在研究什么新奇物件。 就算许景昭迟钝,他现在也知道师尊可能出了问题,再跟师尊待在一起,怕是有什么危险。 他心跳如鼓,在寂静的石洞里十?分清晰,他咽了下口?水,一把推开宴微尘,转身欲逃。 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了宴微尘,他眸子瞬间沉了下去,长臂一揽,将许景昭抓了回来。 生?死关?头,许景昭也顾不得了,他双指一挑,迅速从腰间抽出一张定?身符,反手就朝着师尊拍去,想要借机逃脱。 可宴微尘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直接捻灭符纸。 紧接着,他揽着许景昭的身子调转,抓着他的手腕按在寒潭边,身后是冰寒的潭水和?粗糙的石壁,身前却是宴微尘异于常人?的体?温,许景昭被锢得难受,奋力挣扎起来。 可他这点力气,在宴微尘眼里不过是蜉蝣撼树。 宴微尘的视线紧盯着许景昭的唇瓣,眸色深邃暗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看?起来…很软。 许景昭被迫仰头,看?着宴微尘的眼神头皮发麻,他心脏似乎要跳出来,这…不太妙啊。 宴微尘垂眸,俯下头去目标明确。 许景昭心有所?感,声调拔高带了颤音,想要唤醒宴微尘,“师尊!” 宴微尘掀起眼帘,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抬起,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俯身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带着寒意的唇重重压了下来! 唔,是软的,模糊的念头在宴微尘混沌的意识中闪过。 许景昭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他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宴微尘眉心微蹙,不喜欢怀中人?如此抗拒,他另一只手托住许景昭的下颌,双唇相贴,有些沉溺其中,他无意识加重了力道,想要索取更多。 许景昭眼角急得沁出泪水,他想要往后却无处可躲,恰在此时,宴微尘的手摩挲在他腰侧,无意识地轻揉了一把。 许景昭浑身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轻响,“唔……” 第39章 求证 寒潭云雾氤氲, 模糊了视线。 许景昭脑子一片空白,唇瓣相贴之间,泄了半声呜咽。 宴微尘大掌覆住许景昭整个手腕, 悄然向上, 不知何时挤进许景昭的指缝间,跟他十指相扣,紧密的没有一丝缝隙。 宴微尘意识迷蒙混沌,鼻尖嗅着熟悉的气息,意随心动,原本扶着许景昭下颌的手缓缓下移, 指尖挑开微动的衣襟,灼热的吻随之落下。 许景昭浑身脱力?,只能如溺水般攀附在师尊身上轻轻喘息, 他被吻的缺氧,眼睛迷蒙, 前襟骤然传来的微凉, 让他怔然回神。 不知道在哪里来的力?气, 他掌心猛然挣脱师尊的钳制,身子借力?狼狈地躲闪到一旁。 他手忙脚乱的拢起自己身上衣襟,慌得不知道该如何做,他闯入师尊的禁区,还……跟师尊亲吻,许景昭捂着嘴巴, 心乱如麻,又羞耻又慌乱。 满脑子都是大逆不道,他疯狂祈祷师尊现?在情况特殊,根本不会有今天的记忆, 他慌张的爬上寒潭,顾不得浑身湿透,心慌意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地面蜿蜒出一道水痕,又浸入了石面。 宴微尘立在寒潭中?,并未追上前,眸子混沌幽暗,透过?浓雾,沉沉地望着那踉跄远去?的背影。 许景昭一路奔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关上房门,背脊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怎么办?怎么办? 他慌得六神无主,一会觉得自己小命不保,一会又觉得自己会被师尊赶出家门。 他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 担惊受怕了一晚,第二日仙执殿内竟出奇地平静。 不过?也兴许是师尊没出来的缘故。 许景昭心里装着事情,做事也不专心,墨汁在笔尖汇聚,啪嗒一声落在纸面上,他回神,看着洇入纸面的墨渍,叹息一声。 师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太白也没寻到,他无意识咬了下唇。 “嘶——” 他痛的轻吸了一口凉气,手扶上自己的嘴角,那里有一块细小的齿痕伤口,是昨日师尊吻下来时没有轻重…… 他烦躁地放下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几分。 他只能寄希望于师尊意识混沌没有记忆,要是有记忆……许景昭抿了抿唇,那自己也不能承认。 他手放下,摸到了自己腰间,带着裂痕的玉佩泛着冷光,他伸手握住,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他默默安慰自己,这是个意外,师尊肯定不会在意,等裴玄墨历练回来,自己就能拿到婚书,这期间万万不能出差池。 翌日清晨,许景昭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偏殿里画符,腕下一抖,画了半笔的墨迹断裂,这符纸又废了。 “唉…” 空荡的大殿里只有许景昭的一声叹息,他心烦意乱,实在画不下去?,托着脸颊坐在案前发呆。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纸页颤动了两下,许景昭伸手拨开,就看到不太白藏在纸页下面,红豆大小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许景昭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点了点不太白的脑袋,“你呀你,你跑去?哪里了?要不是你……” 不太白的脑袋耷拉下去?,有些委屈的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气恼完,又把它拎起来,“看你下次还瞎跑,让我看看,伤好了没有。” 他正?检查着不太白的情况,殿门轻响,癸九从外面进来,声音平静无波,“殿主在仙执殿,召尔检阅课业。” 许景昭心头?一慌,“啊?师尊在仙执殿?” 癸九应了声,“嗯。” 第49章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犹犹豫豫,心里想要不称病逃过?去?,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反正?迟早都要面对?。 他只好道:“谢谢你啊癸九,我这就去?。”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忐忑不安,壮着胆子推开殿门跨进仙执殿。 殿内窗户未合拢,晨光熹微,金色的光柱斜斜投了进来,殿内黑色垂幔下摆飘扬,弥漫着很浅的玉兰香。 许景昭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心慌乱的要跳出来。 行?至殿下,他躬身垂首,恭敬道:“师尊。” 宴微尘坐在上首,晨色落在他玉冠上,泛着幽幽冷光,他面前摆着的是许景昭前天送到殿内的课业,他掌心搭在上面,墨色衣袖盖住符纸,指尖按在右上角的名字上,盖了半个昭字。 他垂着眼帘,看向站在殿内恭恭敬敬的身影,锦衣玉坠,身姿挺拔,腰封勾勒出劲瘦腰身,后颈突出的骨节给少年添了两分脆弱感,衣袍遮掩下的肤色是泛着粉意的白,指尖一捏就容易泛红。 宴微尘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响起,“过?来。” 许景昭站直了身子,强自镇定地回道:“弟子染了风寒,不好离师尊太近。” 宴微尘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自己修为如此地步,还能怕什么风寒不成? 窗外的光透进殿,滑过?许景昭浅色发带,落到他腰间束带,少年身子崩的紧,坠着的令牌随着他细微的颤抖轻轻晃动。 宴微尘收了视线,并未强求,他淡淡开口,“前日亥时,你在何处?” 许景昭心里发紧,放在腰侧的手出了汗,“弟子一直待在玉兰苑,未曾踏出院门半步。。” 师尊这样问?到底是不记得,还是在试探他?许景昭猜不到,回答的越发谨慎。 宴微尘又问道:“在玉兰苑,所为何事?” 许景昭恭敬回道:“画符,歇息。” 宴微尘直起了身子,闲庭信步踱下台阶,墨色衣袍拂过?冰冷的玄晶地面,他停在许景昭身前两步。 “是吗?” 许景昭硬着头?答,“……是。” 宴微尘向前逼近一步,“即是没有出门,那风寒如何染得?” 许景昭眸光里瞧着师尊泛着微光的衣袍下摆,他敛眉屏息,越发恭敬,“是……是弟子画符透支了精神力?,没注意休息。” “哦?”宴微尘语调一转,往前走了一步,占据了许景昭的全部视线,“那就奇怪了。” 视线被笼罩,虽然宴微尘并未释放威压,但许景昭还是能感觉出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冷冽的玉兰雪气扑面而来,无端让许景昭想起寒潭里的云雾。 他更为紧张了,声音不自觉的颤,“师……师尊何出此言啊?” “有人闯进了我的居所,拿走了我一样东西。”说着,宴微尘微微俯身,“你可曾看见?” 宴微尘靠的有些近,温热气息落于发顶,许景昭头?皮发麻,拼命按耐自己想往后退的冲动,硬生生回道:“弟子不知。” 他攥紧了指尖,师尊这样问,一定是在诈自己的话,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师尊绝对?拿自己没办法。 “是吗?”宴微尘幽幽开口,他看着许景昭微颤的眼睫,视线滑过?他瓷白柔软的脸颊,落到他微红的唇上。 那下唇的边角,细小的伤口还没有好全,锦袍将?许景昭的身形遮掩得严实,领口边缘下的肌肤露出了一小块红色。 宴微尘视线晦暗一瞬,又恢复如常。 “看到窗外的玉兰树了吗?”宴微尘声音平淡,“上一个胆敢骗我的人早成了玉兰的肥料。” 许景昭额角渗出冷汗。 宴微尘声音轻缓,“你再好好想想。” 许景昭咬牙道:“弟子不明?白师尊在说什么,弟子前日累极,早早便休息了。” 撒谎。 宴微尘看着眼前人颤动的眼帘,看着他低垂的眼尾,在前日的夜色里,这双眸子泛着红色,柔弱的像一只待宰小鹿。 宴微尘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挑起许景昭的下巴。 他当然记得一切,从许景昭闯入禁区的那一刻他就记得清清楚楚,他只是当时混沌,之后的记忆可是一丝不差。 许景昭攀附在他身上的温度,怯生生泛着水痕的眼睛,低声哀求的师尊,以及那个……本不该有的亲吻。 他清晰的记得是自己先动的手,将?人锢在身下摁在石壁,堵住那柔软唇肉,细细索取,回想起来,如场景再显,那柔软的触感也好像再度回归,他眸色更加晦暗。 他抬着许景昭的下巴,指尖是微凉滑腻的肌肤,如同上好的暖玉。 宴微尘一贯不喜欢绕弯子,他身为仙执殿主,做事向来随心而行?,或许……许景昭可以换个身份。 既然自己险些夺了他的身子,负责的话,有何不可? 宴微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下。 许景昭心惊胆战,他心脏砰砰跳动,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若是记得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 许景昭心里担忧害怕,他壮着胆子想要窥探师尊的神情,却不想直接撞进师尊幽暗的眸子里下,那眸色沉沉,跟寒潭里的那双眸子相差不大。 这这……许景昭脑中?轰然炸响,彻底乱了方寸! 两人四目相对?间,宴微尘心中?已?有决断。 “你可愿……” “师尊!”两人竟同时开口。 宴微尘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许景昭赶紧后退一步,挣脱了宴微尘的指尖,急声开口,“师尊,弟子有话要讲!” 宴微尘扫过?他惊慌后退的动作,收回了手,声音听?不出情绪:“说。” 许景昭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地面,扬声道:“弟子……弟子要禀明?师尊一事。” 殿内安静了一瞬,宴微尘眸色更加深沉,他敛眸看着面前的身影,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讲。”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弟子……裴师兄去?历练之前答应与弟子签下婚书,春隐门的婚书不日便到,届时还请……师尊见证。” 轰!殿内垂幔无风自扬,冷风从窗外呼啸着倒灌进殿,掠过?桌面吹动纸页哗啦作响,散页的符纸被风扬起纷洒了一地。 许久,才听?到宴微尘冷凝如冰的声音,“你说什么?” 殿内弥漫着细微的威压,不知道是因为殿外冷寒,还是因为师尊未收好气势。 许景昭顶着压力?,摸索到自己腰间,抓起那枚椭圆木质令牌,掌心举起,声音因为受不住威压而发颤,“师尊,弟子……句句属实,这是裴师兄临行?前交给弟子的……定亲信物?!” 宴微尘墨眸冰寒,他视线下移,落到许景昭举起的令牌上。 令牌上面篆刻的春隐二字古朴而厚重,平白刺眼。 ----------------------- 第40章 允许 殿中久久无?声, 空气里一片死寂。 许景昭举着令牌的手微微发颤,牌子棱角在他手里硌出了印痕,他跟师尊都清楚这块令牌代表的分量。 偏偏是对宴微尘有恩的春隐门。 宴微尘眸色黑沉, 压抑着某种情绪, 内里汹涌,表面无?声,他抬眸,声音冷如冰泉,“定?亲信物?” 许景昭垂着头,不敢看师尊, “是。” 宴微尘又开口?,“何时?” 许景昭小心回道:“裴师兄去历练的那?一日?。” 宴微尘声音清冷无?波,听不出情绪, “我竟不知,你二人何时有了这等情谊?” 许景昭心里发紧,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只好硬着头皮道:“师……师尊, 我与裴师兄自小便有婚约,竹马之谊,还望师尊成全。” “成全?”宴微尘唇角勾起,声音里淬了寒意?,“既然早有婚约,何来成全一说?” 殿内压抑, 窗外?暖阳渡进殿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许景昭冷得打了个哆嗦,他缓缓收回令牌,仰起脑袋, 敬仰道:“师尊,弟子不是有意?要欺瞒师尊,只是觉得师尊先前不喜,想等婚约落实之后再禀告师尊。” 宴微尘面无?表情,“那?你还真是贴心。” 许景昭抿了抿唇,心里委屈,他昨日?是擅闯寒潭不假,但分明是师尊先动的手,现如今,师尊记忆全无?,张口?带刺,难不成还在怪自己招惹了裴师兄? 他低着头,先前宴微尘警告过他的话在脑海里回荡,许景昭不解,明明他也是师尊的弟子,与裴玄墨婚约名正言顺,为?何师尊态度如此? 他握着令牌,立表忠心,语气越发恳切,“师尊,弟子虽然早先来仙执殿的目的不纯,但后来承蒙师尊教导,弟子对师尊尊敬有加,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 宴微尘目光幽寒,许景昭说的真心实意?,看来皆是发自肺腑,宴微尘看着眼前人,心里不悦无?声扩散。 第50章 见师尊脸色越发阴沉,许景昭心里咯噔一声,他忽的想到裴玄墨敬重?师尊,万一师尊不同意?,那?裴玄墨会不会收回婚书? 虽然裴玄墨临行前说的真切,但许景昭还是不敢相信,恐有变故。 思及此处,他立马跟师尊保证,“师尊,我跟裴师兄心意?相通,即便有婚约在身,也不会扰乱仙执殿秩序,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裴师兄,日?后定?当?加倍勤勉……” 宴微尘打断他的话,目光幽冷,“你提升修为?是为?了裴玄墨?” 这话里的不悦任谁都能听得出,许景昭立马反驳,“当?然不是。” “呵……”宴微尘意?味不明出声。 许景昭心里不知所?措,万一师尊若执意?不允,该如何是好? 他目光掠过腰间玉佩,心里下定?了主意?,迟则生变,自己现在最好就?是找到裴玄墨,立刻签下婚书,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日?后就?算师尊想起来寒潭之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鼓起勇气,“师……师尊,诸位师兄在外?历练,弟子独留殿中,实在不妥,或许我可以去找师兄。” 宴微尘语气不容置喙,“此事稍后再议。” 许景昭急了,“师尊,我精神力突破了,现在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宴微尘垂眸,目光沉沉压在他身上,“就?这么想去?” 殿中冷意?刺骨,空气中的威压蓦地消失,许景昭还来不及回话,宴微尘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罢了,伤愈之后随你。” 面前的压迫感骤然一空,殿内只剩许景昭一人,地面洒落着无?数符纸,在墨色地面上更为?刺目。 许景昭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了几分,还好,师尊答应了。 他俯身去捡地面符纸,不太白?顺着他的手腕滑落,停在两步之外?,定?定?地望着他,那?双异瞳里夹杂着失望跟愤怒。 许景昭捡东西的手顿了下,怀疑自己看错了,“不太白??” 不太白?并未上前,只是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倏然转身,迅速游入殿内阴影,消失不见。 许景昭愣在原地,指尖捏着冰冷的符纸,喃喃自语,“怎么师尊奇怪,不太白?也奇怪?” 他低下头,将殿内的纸张捡起,起身去了偏殿,既然已经跟师尊开口?,那?自己要做好准备,起码符咒备足,这次可不能眼巴巴等着人来救。 殿内殿外?光影黯淡,他仔细将自己要带的物件备好,不太白?没有出现,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不过这里是仙执殿,倒也不太担心。 他指尖沾了墨汁,上面又掺了朱砂,墨色印在纸面,像是不太白鳞片的颜色。 仙执殿内,不太白?窝在案前玉兰枝干上,身子有气无?力地挂在上面,萎靡不振地吐着信子。 宴微尘正在翻阅宗卷,薄唇轻启,“他现在已有婚约,你跟在他身边不妥。” 的确不妥,不太白?会时不时跟宴微尘共通记忆,比如他睡前闭目,脑海里却忽地看见许景昭沐浴的画面;又比如他晨起抬眸,脑海里却是许景昭抱着自己的模样。 这般情形太过出格,许景昭既然已经跟裴玄墨定?下婚约,那?自己就?不能有越界之举,毕竟二人两情相悦…… 宴微尘思及此处,拧起眉心,一股莫名的烦闷与暴虐自心底窜起,他望向一旁盘踞的不太白?,语气微愠:“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太白?猛地昂起头,吐着信子,明明是宴微尘自己情绪翻涌,宴微尘却总甩给它,明明宴微尘也想亲近许景昭,却警告自己守规矩。 不太白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吐着信子游到宴微尘面前,直立起身子,异瞳紧紧盯着宴微尘。 一人一蛇,目光无?声对峙,宴微尘眸色更冷,斩钉截铁:“不行,不可,不能。” 他再次警告道:“不许去找许景昭。” 不太白?愤怒地一甩尾,“啪”地打在案上,愤愤地游走了,它凭什么听宴微尘的? 宴微尘的视线重?新落回宗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刚刚不太白?给了他三个建议。 把?许景昭藏起来,就?锁在玉兰苑,谁也见不到他,日?日?夜夜只能望着自己,婚书落笔,也需得是自己的名字。 荒谬!宴微尘烦躁地将宗卷掷于?案上,不太白?一天天在想什么? 他身为?许景昭的师尊,怎能做出这种事? 可他却下意?识忽略了,早在寒潭那?晚他就?已越了界,身为?师尊,却将自己最小的弟子按在身下,肆意?索求。 许景昭察觉到师尊这几日?似乎在避着自己。 他风寒早就?好得七七八八,可是却一直不见师尊。 这日?,他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守在仙执殿前,他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癸九进去了,师尊定?在殿内。 等癸九出来后,许景昭赶忙上前,“癸九,师尊是不是在里面?” 癸九脚步停下,“寻殿主何事?” 许景昭道:“确实有些事,师尊是不是在里面。” “是,但是——” “谢谢你了癸九。” 许景昭跑上前去,他站在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整理衣袍,然后推开殿门,踏了进去。 今日?仙执殿窗扉紧闭,殿内光线幽暗,黑色垂幔全部放了下来,层层叠叠地无?风轻扬,根本就?看不见人影。 许景昭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师尊?”他试探着,挑起一角垂幔向内走去。 “何事?”冰冷疏离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许景昭脚步顿住,停在垂幔后,恭敬道:“弟子风寒已好,明日?便可启程去寻师兄们了。” 殿内没有声响,空荡孤寂的气氛蔓延,让许景昭不自觉地心慌。 许久,上面才传来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嗯。” 许景昭如蒙大?赦,“那?弟子先退下了。” “嗯。” 宴微尘端坐于?幔帐之后,他神识通天,哪怕是隔着一层层的垂幔,他也依旧将许景昭脸上的神情瞧得清清楚楚。 许景昭对他有恭敬,有惧怕,是个很合格的弟子。 宴微尘放下笔,目光落在案几旁那?沓许景昭留下的符纸上。 “癸九。” “在。” 宴微尘揉了揉眉心,“明日?你随许景昭出殿,将他安全送至南州,不要让他发现踪迹。” 癸九心有疑惑,但还是恭敬应下,“是。” 许景昭走出殿外?,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明明就?是朗朗晴日?,仙执殿却那?么昏暗,玉兰苑也是,阴沉沉的。 他走到台阶上坐下,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底,裴玄墨临行前的话语犹在耳畔,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 裴玄墨小时候也曾言喜欢,可转头就?去了仙执殿,现在又说喜欢他,第二日?便远行南州。 唉…… 他随手揪起地上一根草茎,将叶子一瓣瓣扯下,“此行是否如愿,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许景昭看着手上的最后一片草叶,心沉到了谷底,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次去找裴玄墨,真的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不行,他必须要去。 许景昭心中主意?已定?,他必须趁早解决问题,才能早日?回仙执殿修炼。 他将手中草叶丢了出去,转身踏进了偏殿。 偏殿前忽的起风,原本快要坠落在地面的叶子被风裹挟着飘扬。 越过仙执殿的牌匾,掠过九凝岛上的积雪,一路向南,飞跃中州两端平原,穿过南州重?叠起伏的群山,撞上雨幕打着旋儿,急坠而下。 被风一卷,轻轻飘落于?裴玄墨发顶。 裴玄墨站在檐下,抬手拈下发间那?枚湿漉漉的草叶,他指尖捻着叶梗,嘴角笑意?温润,“少白?,此次回殿,我便与景昭签下婚书,日?后他便是我道侣了。” 声音不高不低,除去已寻地方渡劫的萧越舟,剩下两人都听得清楚。 远处倚着石壁闭目养神的薛宿宁忽的睁开了眼,目光沉沉地扫了过来。 而站在裴玄墨面前的庄少白?反应更甚,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重?复,“婚书?道侣?你跟许师弟?” 想到许景昭,裴玄墨眼神柔软,“对,是我欠他良多?,更何况……”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此亦我心之所?向。” 庄少白?彻底冷了脸,褪去了往日?的伪装,他幽幽开口?,带着一种异样的阴冷,“裴师兄,你要为?了他丢下我吗?” 第41章 邪祟 这怎么可以?庄少白的眼眸骤然暗沉, 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裴玄墨见他表情不对,温声解释道:“少白,这不一样的, 你待我如何, 我心?中?有数,你为了救我落下病根,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成亲后,我跟景昭定会对你好……” 第51章 “会对我好?”庄少白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既不信,也不要。 庄少白隔空看向立在一旁出?神的薛宿宁,又看向满怀憧憬的裴玄墨, 他默默垂下了眸子,掩盖了眼底情绪。 所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都得消失。 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 很快隐于夜色, 一道雪白的身影慢悠悠走出?雨幕,他锦靴踏出?,却并未踩在地面?,他未打伞,雨丝却未曾近身分毫。 庄少白面?无表情,信步闲庭走在雨幕, 最后在山林前?停下。 林中?倏地响起一阵窸窣怪响,几道诡异阴暗,散发着阴寒死气的黑影自土中?钻出?,聚拢成形, 声音嘶哑难听。 “少主?。” 庄少白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些由怨憎凝聚的邪祟,开口道:“你们当中?有一个喜食修士七情六欲的,在哪?” “在,少主?。”一个声音雌雄莫辨的邪祟飘忽上前?,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您有何吩咐?” 庄少白负手而立,指尖漫不经心?地叩击腰间?玉石。 沉默弥漫,半晌,他屈指一弹一缕灵力?射向邪祟,“这个人,把他七情六欲吞掉,勿要伤及性命。” 那邪祟贪婪地吸食着灵力?,闻言却迟疑起来,“少主?,这不伤人,如何剥离…” 庄少白废话?都懒得听,五指收拢,那邪祟爆成了粉雾,余下的邪祟噤若寒蝉。 他语气森寒,“能做到吗?” “……能。”邪祟慌忙应答。 “等?等?。”庄少白眼底的情绪晦暗不定,他又改了主?意,“罢了,不必吞食,封死就好!” 邪祟只吐出?了一个音节,就又被庄少白伸手给捏碎了,他白净的面?孔上根本没有半点往日的温顺,脸上都是阴冷的戾气,他嫌弃的松了手。 “废物东西,算了我自己来。” “滚吧。” 剩余的邪祟如蒙大赦,瞬间?钻入地下消失无踪。 浓重夜色里,庄少白手上捏着从?那邪祟身上夺来的能力?,面?无表情。 跟以前?一样不好吗?若是许景昭不来仙执殿,不签什么破婚书,他本可以不用出?手,不用跟以前?扯上关系。 他厌恶那些邪祟,也厌恶自己的身份。 庄少白踏着湿漉漉的石径,来到裴玄墨小院外,轻轻叩响了裴玄墨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裴玄墨看到站在雨幕里的庄少白一愣,紧接着把人拉进屋子里,有些责怪,“你出?去淋雨做什么?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他放下手中?刻了一半的物件,拿起一块干燥的软帕塞进庄少白手里。 庄少白接过,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布料,抬眼时脸上已换上惯有的浅笑:“裴师兄待我总是这般好。” 裴玄墨坐在桌前?,重新拿起刻刀和?那块淡紫色的暖玉,闻言抬眸。 “小时候景昭就照顾不好自己,每逢下雨必被梦魇缠住,每次都是我找到他,把他带回屋子,他体格弱,淋雨后总是会生病,我就帮他擦干再把他塞到被子里。” 想起旧事,裴玄墨眼眸越发温和?,“不知南州这边的事何时能够了结,真是奇怪,南州怎会有这么多邪祟,看来又要拖些时日才?能回去。” 庄少白擦拭脸颊的手顿住,捏着帕子的手攥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吗?” 裴玄墨专注于手上的东西,没有注意到庄少白的表情,随口问道:“你呢?为何下着雨还要出?门,是有要事吗?” 庄少白将帕子丢到一旁,走上前?来,“每逢雨夜,我也总是睡不着。” 裴玄墨闻言笑了笑,“倒是跟景昭有些像。” 庄少白状若随意地问道:“听闻许师弟跟裴师兄一起长?大,不知许师弟是怎么到春隐门的?” 裴玄墨回忆道:“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我父母外出?历练,途径一个刚被邪祟屠戮过的小村落,在一片废墟里发现还有一个孩童,便将人带回来了。” “那他运气可真好。”庄少白垂下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阴鸷。 他站在裴玄墨跟前?,看着裴玄墨抬手用刻刀在玉石上划下刻痕,幽幽开口,“裴师兄,你在做什么?” 裴玄墨动?作未停,唇角微扬,“景昭身子弱,听说南州的暖玉灵力?很足,他畏寒,我想亲手给他做个贴身戴的玉坠,能护着他些。” 他他举起那块已初具神韵的玉石,两端打磨得圆润光滑,看起来像展翅欲飞的飞鸢。 庄少白脸上的笑容碎裂,他直起身,眸中?温度褪尽,“你喜欢许景昭?” 裴玄墨放下玉石,莫名想起许景昭的眉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与?景昭幼年相识,来仙执殿之前?,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喜欢看他受伤,不忍看他难过,这是喜欢吗?” 他吐出一口气,坚定开口,“是喜欢。” “说来愧疚,景昭为了我远来仙执殿,他那么喜欢我,可我当时竟对他如此苛刻……” 庄少白掐着自己的掌心?,身上气势控制不住地攀升。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他没想到,自从?许景昭来了之后,自己对裴玄墨的控制就越来越弱,以往裴玄墨总会先考虑他,现在…… 裴玄墨察觉到身侧气息的异常,抬头看他,“庄师弟,你怎么了?” 庄少白脸色阴沉,连一点伪装的笑都勾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问,“倘若我说,我不想你娶许景昭呢?” 裴玄墨眉心?紧锁,脸上十分无奈,“少白,别闹了。” 说完,他正色道:“我幼年发誓,说过要护他一世?周全,可近来却屡屡毁诺,这次我不会食言了。” 庄少白声音冷凝,“仅仅因为一个承诺?” “非也,是我跟他两情相悦。” 裴玄墨语气坚定,他看向庄少白,“少白,以后你莫要开这种玩笑话?了。” 庄少白看着裴玄墨,心?脏仿佛被压缩,滔天的怒意瞬间?席卷胸腔。 对许景昭有承诺,要护许景昭一生一世?,接许景昭进春隐门,幼年相识,婚约在册……那自己算什么? 庄少白心?里越来越愤怒。 哐当!疾风骤然撞开正对两人的窗户,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冷意涌入,屋里摆件被风扫落地面?,发出?破碎声响。 裴玄墨眼疾手快护住桌面?上未雕完的暖玉,旋即起身冲向窗边,去关窗子。 在他关窗的瞬间?,庄少白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裴师兄。” “嗯?”裴玄墨转头。 庄少白抬起了手,掌心?笼在裴玄墨面?前?,手中?凝起一块黑雾,手心?一扯,便将裴玄墨的六感情根扯了出?来。 他望着手里的东西,有种想要毁去的冲动?。 庄少白的眸子越来越阴沉,最终,他在那六感情根上下了禁制,封印了裴玄墨几分情感,他松了手,情根重回裴玄墨的眉心?。 庄少白眸色深深,盯着裴玄墨的眼睛,“你厌恶许景昭,讨厌父母之命,你根本就不想跟他签下婚书,我说的对吗?” 裴玄墨的眼眸挣扎了下,很快又沉寂下去。 庄少白收手,捂住嘴角,他冒着风险隐藏身份,压制修为来到仙执殿,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跟裴玄墨现在的状态。 许景昭是有些麻烦,但解决起来也并不算难。 他摊开手,掌心?有些血丝,他怕宴微尘发现他的身份,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反噬而已,并不重要。 夜色浓郁,窗外昏沉。 桌角上琉璃玉兰泛着冰冷的光泽,浅淡的玉兰香在屋内蔓延,桌面?上烛火昏暗,屋里残光黯淡。 床帘未落,只有一层轻薄的鲛纱隔挡光线,里面?的人影朦胧。 宴微尘走近,轻薄鲛纱帘子无声分隔两侧,他站在床榻边,瞧着睡正熟的人。 不太白懒懒抬眸,看见是宴微尘,轻嗤一声,转了转身子继续窝在许景昭心?口。 许景昭闭着眼帘,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墨发铺散,脸颊红润,嘴角微张,睡得毫无防备。 宴微尘的视线在许景昭饱满的唇瓣上停留一瞬,紧接着伸手,将不太白拎起丢去床尾。 “嘶——” 不太白愤愤起身,尾巴尖重重拍了拍床面?,许景昭眼睫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宴微尘抬手点在许景昭眉心?,许景昭呼吸又渐渐平稳。 不太白挑衅地吐了吐信子,钻进许景昭的衣襟,紧贴着许景昭内里肌肤睡觉。 宴微尘淡漠地瞥了它一眼,没再管它。 他在床沿坐下,指尖虚虚搭在许景昭的手腕,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细细温养许景昭的丹田,温养那丹田内孱弱的灵力?根基。 第52章 屋里灵力?汇聚,轻柔地涌进许景昭的身体,浸润着他每一寸经脉,许景昭身子舒展,舒服地泄出?一声轻吟。 宴微尘动?作顿了下,他阖上眼,凝神屏息,继续专注地输送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涌动?的灵力?才?缓缓平息,他收回指尖,坐在床榻前?未动?,屋内烛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明日许景昭便会启程前?去南州,此番前?去,想必不久就能收到两位弟子的喜讯。 宴微尘面?容冷漠,眸中?一片冰封的漠然,再无半分暖意。 此后若婚书签订,许景昭既是他徒弟,又是徒媳,他身为师尊,合该送份厚礼。 宴微尘这样想着,心?底某处情绪却越来越沉,晦暗不明。 屋里温度骤冷,桌面?烛火噗呲一声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床榻上的人觉出?冷意,身子往后缩了缩。 宴微尘伸出?手,指腹挑起许景昭的脸颊,迫使他微微仰起脸,他在黑暗里细细端详,目光如实质般描摹,最终再次定格在那微启的唇瓣上, 寒气越发深重,许景昭打了个冷颤,脸颊无意识蹭了蹭宴微尘温热的手心?,柔软唇瓣不经意擦过宴微尘的拇指指腹,留下一点温软湿润的触感。 宴微尘猛地收回了手,霍然起身。 皮相而已,是自己最近太忙,才?生了妄念。 第42章 南洲 翌日, 云舟自九凝岛腾空而?起,隐入云雾,向着南洲疾驰而?去。 许景昭孑然立在?云舟之上, 身上穿着浅黄色暗纹衣袍, 肩颈处绣着仙执殿的徽纹。 他看着越来越小的岛屿,轻叹一声。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师尊还是不愿意见他,或许是师尊太忙,无暇顾及他吧? 不太白规规矩矩盘踞在?云舟一侧,许景昭清醒时它就不愿意靠近了。 许景昭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 眸色沉沉,只愿此行一切顺遂。 云舟掠过云雾,疾驰成一道云线。 啪嗒。 雾里凝结的冰冷水珠坠落地面?, 发出细微的清响。 长剑轰然震动,谢温衡猛的睁开眸子, 剑声颤鸣, 意指南洲。 南洲山脉连绵起伏, 隐于层峦叠翠,树林遮天蔽日,将光线遮了个?干净,只在?枯叶堆积的地面?落了几处斑驳光影。 许景昭不喜欢这样茂盛的山林,总让他想起上次在?山脉差点殒命的事。 咔嚓,他脚踩枯叶,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传出一声响动,他眼神一凛,双指挑起一枚符箓,符纸化?作一道疾光射向密林深处。 一声闷响传来, 似有重物坠落。 许景昭拨开枝叶,跑上前去查看情况,手腕刚拨开一片阔叶,脚下尚未落稳,视野中忽然撞入一个?人影。 他掌心?翻转就要拿符往来人身上拍,然而?对?方动作更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你做什么?” “薛宿宁?” 许景昭看清来人,紧绷的神经?稍松,指间的符箓悄然收回袖中,他想抽身后退,却被?薛宿宁紧紧揽住,动弹不得。 “松手!” “别动。” 薛宿宁拧眉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许景昭肩后,手里扇叶化?作短刃飞射而?出,银光闪过将许景昭背后一条艳红毒蛇定死?在?树干。 危险解除,薛宿宁这才垂眸,目光落在?怀中人身上。 有些时日不见,许景昭身上多了些变化?,清减了些,但面?颊透出几分柔和,不过那双圆润的眸子,却似乎明亮锐利了几分。 许景昭冷冷道:“松手。” 薛宿宁冷哼一声撒了手,他召回自己的短刃,指尖弹了弹刃上沾染的血渍,语气带着惯有的嘲弄:“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一个?人跑来南洲,嫌命长?” “关你什么事?”许景昭拍了拍衣袖。 薛宿宁脸色变了几分,他在?凤鸣司也是任人捧着的主?,怎么一到许景昭这里,就对?自己没了好?脸色。 “呵,”他冷笑一声,斜睨着许景昭,“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巴巴儿地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裴师弟么?”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十足的恶意,“怎么,还惦记着春隐门那张婚约呢?” 许景昭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往前走,薛宿宁面?色变幻,最后铁青着脸跟了上去。 地面?都是厚厚的落叶,一脚下去才知道深浅,许景昭走的不快不慢,背影透着一股固执。 薛宿宁盯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我劝你别废力气了,我们都知道你要来,可裴师弟不还是没来接你吗?” 许景昭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声音平淡,“裴师兄或许在?忙,就不用薛师兄多操心?了。” “在?忙,呵。” 薛宿宁亦步亦趋跟着许景昭的影子,闻言不明意味的笑了笑,语气嘲弄,“今早我还问了裴师弟跟你的婚约之事,你猜他说什么?” 他刻意停顿了下,观察许景昭的反应,慢悠悠的加重了语气,“裴师弟说啊,绝无可能。” 咔嚓!许景昭脚踩在?枯枝上,一根枯枝应声而?断,许景昭停下了步子,僵在?原地半晌,“你说谎。” 薛宿宁看着前面?的人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走上前去,站在?许景昭对?面?,瞧着许景昭那双带着不悦的眸子,“我何须说谎?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不妨动脑子想想,为何是我来接你,裴师弟可是连见你的意思?都没有。” 许景昭仰头,薛宿宁虽素来行事乖张,言语刻薄,但是他不屑于说谎,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话。 空气陷入寂静,不知道为何,在?听到薛宿宁的话的时候,心?里的那点忐忑跟雀跃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念头。 裴玄墨他又食言了。 许景昭视线落到腰侧,仙执令牌之上就是那块带着裂痕的玉佩,裴玄墨临行前的话犹在?耳畔,现在?想来只觉得心?口闷痛,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既然做不到,为何要应允? 才短短十日,为何又变了主意。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不委屈,他只觉得愤怒跟无力。 薛宿宁站在?许景昭跟前,看着许景昭蓦然垂下的眼睫,他心?里一紧,忽觉烦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非得是春隐门吗?他们能给你的东西,凤鸣司一样能给。” 这话一出口,林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景昭手抚着玉佩顿住,仰头抬眸,眉头紧锁,“薛师兄,你在?说什么?” 薛宿宁也是被?自己的话惊住,但短暂的错愕后,一股破罐破摔的冲动占据了上风。 他看着许景昭微蹙的眉眼,斑驳的光影落在?许景昭的脸颊,投在?许景昭的眼底,琥珀色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琉璃玉。 一种?陌生的悸动在?胸腔里鼓动,理智告诉他该住口,身体却已先一步行动, 他上前了一步,许景昭拧眉后退,薛宿宁将人抵在?树干,两人之间只隔了半臂距离。 他重重道:“我说,春隐门有的东西凤鸣司也有,春隐门能给你的名?分、庇护、资源……凤鸣司一样可以给你!” 许景昭撇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薛宿宁逼近些许,气息几乎拂过许景昭的额发。 他垂着眸子,状若随意道:“反正你去哪不是去,小爷我现在?心?情好?,也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一纸婚约。” 闻言,许景昭嫌弃道:“薛宿宁,你吃错药了?” 他推开薛宿宁想要脱身,却不想薛宿宁纹丝不动。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薛宿宁难堪,他脸上戾气陡生,猛地欺身上前,一手狠狠扣住许景昭单薄的肩膀,“你嫌弃我?凤鸣司怎么就配不上你了?我身为凤鸣司唯一继承人又怎么配不上你了?” 许景昭挣扎了下,被?薛宿宁捏住下颌,“你说我要是以凤鸣司的名?义下聘,春隐门会不会同意?” 许景昭被?迫仰着头,冷笑一声,“伯父伯母待我如亲子,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薛宿宁冷哼一声,“那要是我请师尊赐婚呢?” 许景昭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宴微尘……他就不可避免思?及那日寒潭中事,若让宴微尘赐婚,怎么想怎么奇怪。 薛宿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许景昭懒得跟他废话,手腕翻转,一张泛着雷光的符箓夹在?指间,拍向薛宿宁的胸口。 薛宿宁反应极快,扣着许景昭的手将他按在?树干。 符箓脱手飞出,撞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轰隆一声,雷鸣爆响,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泥土飞溅! 第53章 看着远处深坑,薛宿宁脸色阴晴不定,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腾,“许景昭!你竟敢对我下死手?” 他被彻底激怒,径直抓向许景昭的脖颈,还不等他手碰到许景昭,身体骤然居然僵直,不能寸进分毫。 他抬眸,许景昭肩膀处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正用那只暗红的血眸盯着他的动作。 许景昭趁着薛宿宁愣神,挣脱了薛宿宁的钳制,“薛师兄言重了,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怎么能叫下死手呢?” 薛宿宁僵直的身体缓缓恢复知觉,他认得这条蛇,许景昭来仙执殿后就有了它,他盯着那阴冷的蛇瞳,黝黑的鳞片,神色凝重,“这条蛇很危险。” 许景昭揉着手腕,不为所动,“所以?” 薛宿宁想了想,沉声道:“所以尽早处置…” 许景昭嗤笑,“薛师兄,你哪来的立场说的这话?要不是不太白,住进兰规院的第二日我就没命了。” 薛宿宁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开口却欲言又止。 许景昭好意提醒,“哦?没想起来吗?就是你给我挑的好院子啊。” 薛宿宁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当然知道,那时……那时他只是看许景昭不顺眼,他当时没想过要害死许景昭。 薛宿宁心脏揪紧,以前做过的事好像化成了针尖,一根根的往他心田里扎。 他没有,他不是,他没想害许景昭,他想要解释,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许景昭也确实因为他受尽苦头,命悬一线。 许景昭现如今如此厌恶他,也无可厚非,但他还是被许景昭眼眸里的冰冷刺痛了眼。 薛宿宁面色苍白如纸,他张开了嘴,吐出一个沙哑的音节,“我……” “薛师弟,许师弟!” 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薛宿宁尚未说出口的道歉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萧越舟大步流星地穿过密林,率先出现在他们面前,几日不见,他身上气势更内敛浑厚了些。 “萧师兄!”许景昭眼神微亮,快步迎上前去,“萧师兄,你突破了?” “刚破元婴。”萧越舟说完,脸上带了讶异,“许师弟,你怎么看出来的?” 按理说,许景昭筑基的修为应该察觉不出来才是。 许景昭笑了笑,“承蒙近日有师尊教导,感觉修为好像提升了些。” “那真是恭喜许师弟了。”萧越舟没有看轻自己师弟的意思,只为许景昭感到欣喜。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两个人影姗姗来迟,庄少白迈着轻快的步子拨开草叶,“许师弟,你真的来了?” 他几步跳到许景昭面前,脸上带着歉意,“哎呀,许师弟,原本我跟裴师兄说要一起来接你,可是有事耽搁了,你不会介意吧?” 许景昭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不会。” 说完,许景昭的目光却已越过他,落在了后方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上,裴玄墨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衣袍,身影挺拔,步履间都是大家子弟的从容轻缓。 可他并未看许景昭,只是看着庄少白的动作拧眉,“少白,林中陷阱颇多,你走慢些。” 许景昭心脏先是狠狠跳动了两下,随即又被攥紧,缓慢地沉了下去,他心口发闷,语气里还着最后一丝试探。 “裴师兄?” 闻言,裴玄墨终于望了过来。 看到许景昭的那一刻,他面容凝滞了片刻,又恢复如常。 许景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裴玄墨古井无波的眉眼,他指尖攥着腰间玉佩,死死印在掌心,那痛意让他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情绪,语气平静,“裴师兄,好久不见。” 哪里有好久不见,才十日而已。 裴玄墨眉心微蹙,他原本想斥责许景昭为何跑来南洲添乱,可看到许景昭微红的眼睛,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43章 旧事 那双眸子微红, 清润的眼眸里凝结着些许失望。 裴玄墨心口重重一跳,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摆,忽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东西。 庄少白侧眸看着许景昭的脸色, 眉心一簇, 轻叹开口,“忘了告诉许师弟,前日深夜林中大雨,裴师兄跟我去追踪邪祟,不小心掉入深坑,裴师兄救我上来时伤了脑袋。”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 重复了一遍:“伤了脑袋?” 哪有如此巧的事,他不相信,他来寻裴玄墨, 裴玄墨刚好撞了脑袋,是裴玄墨原本就在骗他, 还是有邪祟搞鬼? 他往前一步, 盯着裴玄墨的眼眸:“裴师兄, 撞了脑袋,难道因此失忆了不成?” 庄少白眉心微拧,要不是怕惊动萧越舟跟宴微尘,他根本不屑于编出这样的借口。 他侧目,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许师弟, 什么失忆?薛师兄没跟你说吗?早上因为我腿脚不便,就跟裴师兄慢了些,是薛师兄主动开口说要来接你的啊。” 他又面向薛宿宁道:“薛师兄,你没告诉许师弟吗?” 薛宿宁:…… 他面色微微有些扭曲, 暗恨庄少白嘴快,但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是吗?兴许是我忘了。” 萧越舟走上前来,袍角扫过地面突出的草叶,开口道:“许师弟,之前确实是出了些状况,不知为何南洲的邪祟多了些,一时耽搁,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 许景昭垂下眼帘,看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他总觉得不对劲,但他最后没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他转过身,礼貌而疏离地对着裴玄墨点了点头,跟上了萧越舟的步子。 看着许景昭疏离的眼眸,裴玄墨不知道为何,心脏重重一跳,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缓慢流失。 他当然有记忆,也记得先前跟许景昭说过的话,只是现在一想,总觉得隔了一层雾,觉得当时是冲动为之。 原本他还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许景昭好好解释,说自己过于冲动,但现在看到许景昭有些淡漠的眼神,他忽的有些心慌。 许景昭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愤怒?以往许景昭不是最喜欢黏着他,最想要跟他在一起吗?为什么变了? 他想问,又觉得自己不该开口,因为自己临行前冲动的一句话,许景昭就为了他来到南洲。 可他现在冷静下来,该如何与许景昭解释呢?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明明临来之前都是对许景昭的厌恶跟不喜,怎么一见面竟如此不舒服? 他心里像是漏了一个洞,空荡荡的四面透风,最后被揉碎封死丢进湖水,只能听见一声沉闷的回响。 庄少白走到他旁边,声音低沉:“裴师兄,你怎么了?” 裴玄墨放下手,摇了摇头:“没什么。” 薛宿宁双手环臂,慢悠悠走在后面,靴底踏过一片干透的枯叶,先前他以为裴玄墨跟许景昭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可谁知意外横生。 许景昭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好,实际上为人主见强又记仇,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两人婚约之事如此坎坷,他赌这件事绝成不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许景昭拒绝自己的事,心里横生一股怒意,凤鸣司掌管五洲灵器灵宝,差春隐门哪了? 他烦躁地踩着地面枯叶,心里暗想,其实他也没有很想娶,等日后许景昭碰壁,求他他都不要。 庄少白在裴玄墨身旁,状若可惜道:“前几日裴师兄还说要与许师弟签订婚约,没想到……裴师兄,你不用有负担,坚守本心就好。” 裴玄墨拧眉,思索了好一阵才回,“我觉得我只是不喜欢许景昭,或许跟签订婚约不冲突。” 庄少白原本游刃有余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裴玄墨会这么回答,不喜欢还能签订婚书,这还是裴玄墨吗? 他面色有些僵硬,“你不是说……许师弟来了后跟他说清楚吗?” 裴玄墨眉心紧锁,他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他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求来的婚约对二人没好处,虽然那婚约关乎许景昭的性命,但他了解他爹娘,或许那只是为了让自己成婚的借口。 要不然为何自己先前一直未曾知晓? 但刚刚一见许景昭的眼睛,他就有些悔意。 庄少白咬着牙道:“裴师兄,我们都是仙执殿弟子,有些事可要想清楚为好。” 薛宿宁顿了脚步,看着后面二人,倒是罕见地附和起来,“庄师弟说的不错,裴师弟,你不是向来嫉恶如仇吗?为何在许师弟这件事上屡次拿不定主意?” 他顿了顿又道:“刚刚许师弟还说师尊教导,他修为有长进,万一因为这婚书之事惹了师尊不快,又或者耽搁了他的修为,这……也不好吧?” 第54章 裴玄墨犹豫了下,许景昭好像确实很在意修为。 薛宿宁看裴玄墨踌躇不定,挑了挑眉:“裴师弟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开。 裴玄墨瞧着薛宿宁的背影,有些疑惑:“薛师兄今日有些奇怪。” 庄少白?隐隐约约已经猜到薛宿宁的态度,他?不在意道:“薛师兄身?为?师兄想的自然全面些。” 他?循循善诱,语气温和,“不过裴师兄,日后时日还长,既然许师弟修炼刚有成就,婚约之事我建议还是往后再提。” 裴玄墨沉默了下,“嗯。” 山脉里有一处四合小院拔地而起,立在密林间的空地,修士在外?,灵囊里装着几处房院都是很平常的事。 萧越舟推开房门,“许师弟,今晚你?先住在这里,今日追踪这林中有一食人修为?的邪祟,行踪诡异,等处理?完我们便可回殿。” 许景昭没有异议,“好。” 屋子里光线还算明亮,窗外?是繁茂的枝叶,许景昭打量完屋子,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萧师兄。” 萧越舟应道:“嗯?” 许景昭问出口,“师尊……师尊为?何每逢初七休宁?是有什?么病症吗?” 萧越舟一怔,又道:“师尊告诉你?了?” 许景昭摆手,“我看到师尊……呃,我只是好奇。” 萧越舟听着许景昭的话,陷入沉思。 师尊休宁一般会?在禁区,其余人一律不许进?入,至于许师弟……想到许师弟跟师尊朦朦胧胧的关系,萧越舟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在仙界五洲,师尊是个例外?。” “仙洲跟凡间隔着一道天堑,飞升通道早就被天道斩断,但三百年前师尊却由?凡间飞升,五洲大宗震动,或拉拢许以重诺,或威逼利诱……” 萧越舟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讲不出师尊那些事迹,他?拿出一本宗卷,递给许景昭:“许师弟,我讲不出师尊当年风采的万分之一,这里有一仙执殿密本,切勿传播,你?自己看吧。” 许景昭默默伸手接过。 萧越舟看着许景昭,语气深沉地叮嘱,“许师弟,虽然师尊不善言辞,但师尊对你?却极为?上心,莫要?辜负。” 许景昭刚接过宗卷,闻言眼眸茫然,“啊?” 这是何意?师尊并未对他?委以重任,何谈辜负一说? 许景昭有些懵:“萧师兄?” 萧越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不必说了,现下裴师弟正好脑袋受伤,你?也不用这么为?难。” 别人都以为?许师弟是为?了那纸婚约而来,但萧越舟知道许师弟跟师尊的关系,想必许师弟是来退婚但不好意思开口,如?今裴师弟受伤,许师弟夹在中间也不必为?难了。 说完,萧越舟转身?踏出了院子。 萧师兄知道什?么?为?何自己不知道?许景昭怔愣地看着萧越舟走?出院子,这下目光才落到手中书卷上。 关于师尊的事,他?的确好奇。 他?翻开书页,细细看去,纸面翻转间,他?瞪大了眸子。 鸿蒙三千六百一十年,宴微尘飞升仙洲,天赋样貌皆为?上层,身?后无权无势,五洲的世家都盯了上来。 但宴微尘拒绝了所有拉拢他?的宗门,还废了两个胆敢觊觎他?的世家之子,五洲风动,尤以两洲跟中州为?最,以邪祟之名围剿宴微尘。 鸿蒙三千六百一十六年,宴微尘突破渡劫期,血洗中洲,清剿西、中两洲共计二千余门派,同年设立仙执殿,凌驾于五洲之上。 至此,灵脉流通,不可由?世家独有,散修跟末流宗派不必求仰大宗鼻息生存,五洲之内,凡现邪祟者,皆可向仙执殿求援。 师尊……这么强的吗?许景昭眼眸里带着震惊,又往后翻了一页。 建立仙执殿后,宴微尘闭关二百余年,期间凡有挑衅者,杀之。 那师尊的伤怎么来的?许景昭哗啦啦翻到最后,却见上面有字: 宴微尘飞升仓促,破阶渡劫伤及本身?,至今有一残魂不见所踪。 另,当年雷劫之力被其封于经脉,每逢上弦月,雷劫之力淬身?封灵,有烈焰焚身?之痛,可用冰寒镇之;若除根本,须弥山上须弥花可除。 “须弥山上须弥花?那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喃喃开口,皱起眉心,他?读的话本子可不少,为?何这须弥花听他?都没听过? 不行,他?要?寻大师兄去问问。 正想着,许景昭推开房门,只不过手掌刚推开门扉,就看到屋外?站着一个人影,裴玄墨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也没想到里面人走?了出来。 院内树影婆娑,两人分立门端内外?,一时都愣住了。 许景昭回神,将书卷收于灵囊,率先开口,“裴师兄。” 裴玄墨听着这不冷不淡的声音,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至于哪里不舒服,他?说不上来。 他?犹豫开口,“我……我有话跟你?说。” 许景昭抬着眸子看了他?半响,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进?来吧。” 裴玄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走?进?屋子,身?后屋门自动闭合。 许景昭就站在桌前,面上没什?么表情,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裴玄墨觉得心里闷闷的,他?记忆里,许景昭对他?向来都是特殊的,会?跟在他?后面,缠着他?喊师兄,眼睛也亮亮的,跟小时候一样。 可现在……总觉得丢了什?么。 “裴师兄,你?所来何事?”许景昭看着他?,声音没有起伏。 裴玄墨张了张嘴,却沉默不语。 来之前不是跟少白?仔细分析过,这次来给许景昭说自己先搁置婚约,等自己受伤恢复,亦或是许景昭修为?更?上一层时,两人直接定亲吗? 为?何……他?又开不了口。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的眼睛,心思了然,眼眸里满是失望,他?拿出自己好好珍藏的那枚春隐门少门主令牌,看着裴玄墨的眼睛。 “你?临行前说过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为?何又出尔反尔?” “既然做不到的事,你?为?何又要?答应?” 面对质问,裴玄墨张口无言。 许景昭脸上浮现出轻微的怒意,临行前他?都跟师尊坦白?,可如?今裴玄墨反悔,他?两头都不是人。 是,春隐门是对自己有恩情,他?对裴玄墨也有幼时情谊,他?愿意为?了那纸婚约去伏低做小、忍受委屈,可不能……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放在地上践踏。 这纸婚约他?会?签,但往后裴玄墨的想法在他?这里就不重要?了。 三次言而无信,他?再信他?就是个傻子。 许景昭垂下眸子,将那块春隐门的令牌放置在桌面,声音里满是失望,“裴师兄,你?拿回去吧。” 屋内昏暗,春隐门的那块深棕色木质令牌几乎跟桌面融于一处,上面银墨勾勒的笔画泛着森冷的光。 裴玄墨看着那令牌,心里发闷,他?走?上前去,伸手拿起那令牌,“许师弟,既然给你?的东西,我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许景昭幽幽盯着他?的眼睛。 就在裴玄墨靠近他?的时候,许景昭忽的抓住裴玄墨的手腕,紧接着,一道透明中泛着金光的符箓晃在裴玄墨面前,快准狠的拍在他?额角。 虽然师兄们都说裴玄墨伤了脑子,但他?还是不信。 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裴玄墨本人心思诡异善变,还是有什?么邪祟作祟。 第44章 凶境 裴玄墨往后躲了一下?, 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看着许景昭的动作不解。 那张几近透明的符箓上,一道暗纹无声滑过, 随即沉寂下?去, 再无波澜,安安静静待在许景昭的掌心。 没有反应?怎么会没有反应? 许景昭怔愣在原地?,裴玄墨趁机将那令牌放在许景昭的掌心,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随即转身离去。 昏沉的暗色在屋内蔓延,微末的月光透过窗子将许景昭的背影拉长。 没有邪祟, 那就是裴玄墨真的受伤亦或是另有隐情?,他默默收回了手中符纸。 夜色渐浓,屋子四周风过枝叶的声响, 摩挲着房顶瓦片,平添了几分阴森。 哒哒哒……地?面枯叶被风卷起, 摩挲着地?面, 夹杂着缓慢而?沉重的敲击声。 窝在许景昭床头的不太白猛地?睁开了眼睛, 它直立起身子,蛇瞳里泛着幽冷的光。 吱呀,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浓郁的黑气漫了进来,在屋中央缓缓凝聚拔高,缓缓凝成一道阴冷的身影。 屋内温度骤降,许景昭睁开了眼眸, 他极力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镇定,反手捏住一张符箓。 第55章 以往他会害怕会恐惧, 但现在……许景昭攥紧了符纸,心里多了道底气。 哒哒哒,沉重的敲击声越来越近,屋子里原本那点月光彻底被吞噬。 不太白悄无声息地?昂起蛇首,吐着信子,蓄势待发。 许景昭伸手轻柔地?按住了不太白的脑袋,这一次,他想试试。 扑通……扑通,心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黑色浓雾漫进床帐,挑开了帘子,就是现在!许景昭眼神一凝,手指间的符箓飞射而?出。 空气中传来血肉烧焦的糊味,紧接着就听到一声辨不清性别的咆哮。许景昭飞身下?榻,指尖捏着一张闪着雷纹的符箓,狠狠拍向前面翻滚的黑雾。 “破!” 黑雾一窒,携带的雷符在院中炸响,刺目的雷光撕破墨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将碎石掀得四处飞溅。 那黑雾浅淡得几乎看不见,顺着地?面悄然溜走,转眼无影无踪。 “许师弟,怎么了?”萧越舟率先?赶来。 “萧师兄,有邪祟现身!”许景昭有些急切。 “好?。” 萧越舟目光快速扫过院中狼藉,“一切有我们?,你先?回……” 他话说一半,忽的想起这邪祟就是许景昭重创的,他抬眸,对上许景昭望过来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改口道:“许师弟跟我们?一起诛杀邪祟,注意安全。” 许景昭眼眸亮了亮,“好?。” 薛宿宁恰好?疾步赶来,听到萧越舟的话,扭头向后看去,就看到许景昭亮晶晶的眼眸。 他转过了脑袋,不就是抓邪祟,有什么可开心的?他视线落到院中被震裂的石块上,心里又?不由?得想,许景昭好?像……进步挺快的。 他眼眸复杂地?看了许景昭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正如萧越舟所说,南洲的邪祟格外多。 裴玄墨跟庄少白比许景昭遇到邪祟要早,两人深入林中腹地?,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侧,他眼里没有丝毫紧张。 “裴师兄,你跟许师弟说了吗?” 裴玄墨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庄少白眼神有些阴郁,“裴师兄,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许景昭?” 裴玄墨沉默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放心。” 庄少白道:“那就好?。” 他漫不经心地?拨开枝叶,观察着裴玄墨的反应。 按道理来讲,他封了裴玄墨的情?根,裴玄墨本不该对许景昭有什么反应,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说自己下?手太轻了? 庄少白眼眸漆黑,有些蠢蠢欲动。 林中寂静,久久无声,偶尔传来几声孤鸣鸟泣,随着自己往里走,却忽觉周围寂静得过分。 不对劲,许景昭停下?了步子。 他指尖悄然扣住一张符箓,不太白盘踞在他肩头,冰凉光滑的鳞片贴着颈侧,面前树影婆娑,缓缓凝聚成人形。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们?少主的路。” 这声音实在嘶哑难听,许景昭没有一点废话,指尖一扬,符箓化作流光飞出,向着那邪祟拍去。 邪祟身影虚幻向前躲闪,又?裹挟着阴风扑面袭来。 许景昭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他掌心符箓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上旋转成盘。 “去!” 五道符箓凝结成阵,封死了那邪祟的退路,邪祟嘶哑着嗓子,发出绝望不甘的哀嚎。 不太白盘踞在许景昭肩膀之上,那双异瞳幽幽地?注视着这一切。 早在许景昭出手之前,它就感知到周围潜藏着无数道贪婪的高阶邪祟气息。 它眼眸幽暗,精神力悄无声息地?延伸出去,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邪祟,来不及有动作,便在这无声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这么多邪祟,还偏偏引许景昭孤身前来?不太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思索要不要让宴微尘过来。 仙执殿内,正闭目调息的宴微尘,只觉身影一轻,眼前景象尚未清晰,一股熟悉的温热气息已将他包裹。 紧接着,许景昭有些雀跃的声音传来:“不太白,你看见了吗?我杀了一个邪祟!” 宴微尘探出头去,冰冷的竖瞳扫过四周,这才注意到这是在一片密林之中。 看来许景昭早已到达南洲了。 夜深,林中起雾,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穿行,寒气渐重,他下?意识地?将怀里冰凉的不太白往衣襟深处揣了揣,让它更?紧地?贴着自己胸膛。 可不知道为?何,往日?喜欢窝在他怀里的不太白,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拼了命地?往外爬。 “嗯?”许景昭疑惑地?停下?脚步,将它从怀里拎出来,举到眼前,“不太白,今日?怎么这么不乖?” 说着,他伸手弹了下?不太白的小脑袋。 宴微尘动作一僵,觉得自己脑袋也嗡鸣一声,他冰冷的竖瞳危险地?眯起,许景昭居然敢弹自己的脑袋? 看着不太白泛着冷意的眸子,许景昭讪讪地?松了手,把不太白抱在怀里,“算了,不强迫你了。” 他抱着不太白继续前行,脸上带了愁容,“你说我回去该怎么跟师尊交代呢?” 交代什么?宴微尘没想到此事竟还与自己有关? 许景昭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说裴玄墨为?什么出尔反尔,说好?跟我签婚书?又?不签了,气死我了。” 婚书?……不签了吗? 宴微尘眼眸微凝,尾巴尖翘起,微微拍了拍许景昭的肩膀。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唉声叹气,他走了一会,忽的顿住了步子,想到一个主意,眼睛亮起,“要不……我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你觉得怎么样?” 臂弯里的蛇身骤然一僵,宴微尘抬眸,冰冷的竖瞳直直盯着许景昭近在咫尺的脸,带着森然寒意。 “奇怪,怎么有些冷?” 许景昭打了个冷战,把不太白往自己衣襟里抱了抱,“还是算了,师尊要是知道我如此下?作,肯定会把我赶出仙执殿。” 宴微尘闻言垂下?了眸子,赶出仙执殿怕是不会,有不太白在许景昭身边,许景昭也就只能?想想。 宴微尘深深看了许景昭一眼,闭上了眼睛,起码此行,没有得到什么坏消息。 闭上眸子之后,强大的精神力如潮水以他为?中心汹涌而?出,瞬间覆盖整片山林,密密麻麻的邪祟呈现在他的精神视野中,向着许景昭聚拢而?来。 宴微尘眉峰微蹙,汹涌的精神力倾泻而?出,邪祟齐齐一僵,下?一秒,它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灰烬。 天将熹微,晨光穿透林冠,许景昭的身影终于从幽暗的林线中走了出来。 “许师弟!”萧越舟看到许景昭出来,微微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许景昭有些不好?意思,“昨晚追那邪祟太远了,回来的时候绕了几圈。” 几位师兄都在,看来是自己来晚了。 萧越舟点了点头,目光在许景昭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看来许师弟在仙执殿修为?精进很?多。” 许景昭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薛宿宁在一旁靠着树干,听到萧越舟的话,嘴角一撇,“切。” 萧越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目光扫过众人,正色道: “昨夜不知为?何,所有邪祟一夜消失,今日?我跟薛师弟探查一圈,再没发现邪祟踪迹。” 一旁站着的庄少白脸色有些僵硬,如此修为?,他只能?想到宴微尘,可宴微尘远在九凝岛,怎么会来南洲呢? 他的视线望向许景昭,昨晚有上千只邪祟围堵,可许景昭愣是没有掉一根汗毛。 到底是运气好?,还是…… 庄少白想不下?去了,他向来最擅隐忍,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萧越舟目光扫过几位师弟,沉声道:“既然邪祟已除,事已了结,我们?在南洲最后探查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启程返回仙执殿。” “好?。”几人对此安排并无异议。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下?意识地?转头,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裴玄墨,也不知回仙执殿后是何情?形。 裴玄墨正垂眸看着腰间配剑,感受到许景昭的视线,他身形微顿,缓缓抬起眼帘,那目光平静无波,然后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眉心狠狠拧起,是他的错觉吗?为?何感觉裴玄墨比以前更?冷漠了些? 萧越舟刚抬步欲走,腰间令牌忽的发出一道急促的亮光。 他脚步一顿,神色微凝,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点在令牌之上。 “封师弟?” 令牌之上浮现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光团,光团中映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剑眉凤目,面色棱角分明,只是眉目间稍有疲色。 第56章 “萧师兄。”封辞声音低沉沙哑。 萧越舟蹙眉,“封师弟,云斗四门的内乱……” 封辞淡声道:“不足为?惧,剩下?一门比较麻烦,不过也快了。” 萧越舟沉默了下?,“需要仙执殿插手吗?” 封辞按着眉心的手微顿,眸子里满是冷意,“杀鸡焉用牛刀,萧师兄,我能?解决。” 话语里带着仙执殿弟子一贯的傲气,萧越舟了然,不再多问, 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你弟弟情?况如何?” 封辞不欲多说,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还是那样,算是因祸得福吧。” 他站起身,神色变得无比严肃,“萧师兄,你们?……此刻是在南洲地?界?” “正是。”萧越舟点头 封辞语气凝重,“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一生杀秘境在南洲现世,根据推算,门户开启之日?,就在这两日?之间!。” “生杀秘境?”萧越舟心头一紧,追问道,“哪一个?” 封辞冷冷开口,“三百年前出现的帝王境。” 萧越舟脸色一沉,“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们?要小心。秘境门户随时开启,你们?……” 封辞的话音戛然而?止,他锐利的凤目猛地?睁大,死死盯着光幕边缘,他好?像看到萧越舟身旁走过去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萧师兄,刚刚那是谁?” 萧越舟抬眸,就看到许景昭鹅黄色的衣角拂过枝叶。 他转回头,对着光幕解释道:“是师尊新收的弟子许景昭,封师弟,等你回仙执殿时,就能?见到了。” “许、景、昭?” 封辞垂着眸子,跟萧越舟告别,面无表情?地?断了手上灵力,怪不得他寻不到,原来在仙执殿啊。 他回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弟弟,眸色逐渐阴沉。 萧越舟看着断了灵力的令牌,喃喃道:“帝王境……” 他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快步走向等候的几位师弟,“即刻启程回仙执殿!” 庄少白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萧师兄,怎么了?” 萧越舟面色凝重,“帝王境将现南洲,此地?凶险,我们?先?回去。” 此言一出,裴玄墨、庄少白、薛宿宁几人脸色都极为?难看! 唯有许景昭还处于状况外,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帝王境?那是什么?” 薛宿宁跟他解释道:“是一个凶杀秘境,出现在三百年前,只现世过两次,但进入此境中的修士无一生还。”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秘境现世一般都伴随着秘宝,可进去此境的修士无一生还,这该有多凶啊。 许景昭倒吸一口凉气。 “立即回殿!” 萧越舟说着,右手猛地?一挥,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罡风,一艘庞大的云舟凭空出现。 “走!” 几人刚欲上前,地?面却颤动起来。 许景昭抬眸,瞪大了眼睛,“萧师兄……” 只见眼前的云舟不知道怎么回事,偌大的舟体从舟头开始一点点地?崩解、消散! “来不及了!”萧越舟瞳孔猛缩,脸色难看,他双指掐诀,五人中间浮现出一个传送阵。 四人往传送阵里输送灵力,法阵的纹路越来越亮,空间波动也剧烈到了极点! 五人对视一眼,一脚踏出。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进阵眼的瞬间,四周空间扭曲,瞬间将五人吞噬进去。 第45章 帝王境 街道两旁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路上人群熙攘。 长街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朱瓦青石,飞檐上镇石兽昂首挺立, 威严尽显。 许景昭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境? 以往秘境都是葱郁山林,天地灵相,到处都是野生的灵植灵草,可眼前这烟火气十足的街市,与?想象中凶险的秘境大相径庭。 “站住,抓住他!” 一声尖锐的童音划破嘈杂, 长街之上,几个?身着华贵锦衣的小?公子,正气势汹汹地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狂奔。 许景昭下意识地转身, 想看清状况,就在他侧身的一刹那, 前面?那个?慌不择路的孩童猛地冲了出来, 重重撞在许景昭的身上。 许景昭猝不及防, 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袍上,落了两个?黑乎乎的的手印 那怪小?孩看了许景昭一眼,转头?就钻进了旁边狭窄幽深的小?巷。。 身后那几个?锦衣孩童紧追不舍,嘴里骂骂咧咧。 许景昭眉头?微蹙,身形一晃上前两步, 长臂一伸,揪住了那怪小?孩的后衣领,将他拎起,随即扭头?, 对着后面?追来的孩童们沉下脸,斥道:“还不走?” 毕竟是半大的小?孩,见?许景昭冷脸,一个?个?也踌躇不敢上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悻悻地转身跑开了。 许景昭这才转身看向手里抓的人。 这……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是个?人形,这小?孩浑身破破烂烂,穿着黑漆漆布满脏污的麻布,身上缠着乱七八糟的绷带,从脖子到脸上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右眼的位置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那绷带也是脏兮兮的,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还是墨迹样的东西。 他在许景昭手里止不住地挣扎着,那唯一露出的右眼瞪着许景昭,带着野性和戒备。 许景昭松了手,那小?孩落地就想跑,许景昭抬手将他定住,“我问你,这是哪?你是谁?” 那小?孩冲许景昭凶狠地呲了呲牙,并不回答许景昭的话。 哟,还凶得很?。 许景昭垂下眼眸,点了点怪小?孩的脑袋,威胁道:“说不说?不说你就要赔钱。” 他指了指自?己衣袍上黑乎乎的脏手印,话语里都是威胁。 这怪小?孩看了看许景昭身上的脏手印,站在原地愣了下。 许景昭以为?吓到他了,冷哼一声,“只要你告诉我……” 他话说一半,却见?这怪小?孩抬起脸,用那只没?有被包裹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许景昭忽的感觉脊背发凉。 那怪小?孩忽的推了许景昭一把,转身就拼命往小?巷深处钻去。 许景昭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愣了下立马追上前去,“别跑!” 那怪小?孩的身法诡异得不像常人,在狭窄拥挤的小?巷和人流中钻来钻去,许景昭虽身有修为?,但少年身形比孩童高,一时被人流困住。 眼见?那小?孩又拐了一个?巷子,许景昭顾不得其他,立马也追了上去。 他穿过人群,跑到巷口,然后转进小?巷。 砰!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许景昭反应极快,手掌在布满青苔的冰凉石壁上一撑,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许景昭!” 这清朗熟悉的声音,许景昭猛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谢兄?” 眼前正是玄清宗的首席弟子谢温衡,他看向许景昭,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 “景昭,你真的在这里。” 许景昭开口,“谢兄,你怎么在这?” “只是恰巧路过南洲罢了。”谢温衡不想多说,他看了眼四周,拧眉道:“景昭,这里是帝王境,我们行事?要小?心些。” 先前萧师兄说过,但许景昭只知道它是一个?凶杀秘境,对它并不了解。 看出了许景昭的疑惑,谢温衡解释道:“此境在玄清宗宗卷中有记载,当?年此境现世,玄清宗亦有长老进入,只不过没?能出来,但通过秘术传回来一些信息。” “此境留有境主一抹生魂,想要出去可能有两种解法:其一,以绝对武力强行破开。” 谢温衡的声音沉凝下来,“但先前那么多修为?顶尖的长老都没?出来,想来这帝王境没?有那么简单。” 许景昭追问,“那第二种呢?” 谢温衡道:“其二,便是找到境主留下的那抹生魂,将其彻底斩杀,生魂一灭,此境自?然破解。” 许景昭不解,“那找到境主杀了不就好了?境主很?难找吗?” “并不难,但是……”谢温衡微微拧了下眉头?,“但是境主执念不消,但凡境内有一抹他的执念在,他就能死而复生,在这境里,他就是天道。” 竟如此麻烦?许景昭又问道:“那为?何叫帝王境?” 谢温衡毫无保留,“根据已故长老传来的消息,此境境主可能是人间的一位暴君。此境是在人间成境,不知为?何来了仙洲,更棘手的是,你我身为修士不能随意诛杀境中凡人,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景昭,你切记,境中有两个?禁区,一是皇宫,二是观星楼,修士进去之后轻则封锁修为?,重则身死道消。” “啊?”许景昭倒吸一口凉气,“竟如此凶险?” 第57章 谢温衡声音清冷,“所以我们最好寻到境主执念,亦或者……趁他在外时杀之,但杀了他可能境也不会破。” “当?年第一批修士杀了他千遍百遍,可依旧没?有出来。” 许景昭眉心紧拧,这该如何破解? 话音未落,他忽的觉察出些许异样,抬眸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藏在小?巷角落,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那双黝黑的眼眸,无端看得人脊背发凉。 许景昭心口一跳,直觉这小?孩不简单,“站住!” 谢温衡闻言转身,看见?前面?身影时,他忽的冷了眸子,他没?有任何犹豫,手腕一翻,伸手将腰间佩剑拔出,直接向着前面?那道身影斩去。 许景昭忽觉身侧有风,视线在触及剑身银光后,眼眸闪过震惊之色,“谢兄?” 那浑身包裹在黑麻布里的小?孩像是吓傻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余那只黑眸在剑光下显得更加幽深。 眼看剑锋就要将那身影斩杀,许景昭脑子嗡的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竟然起身挡上前去,“谢兄!” 谢温衡眼神一凝,手腕往旁翻转,剑势往旁边轰去,碎石飞溅,尘土弥漫,小?巷一侧房屋被削去一角,砖石瓦砾簌簌落下。 许景昭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心有余悸。 谢温衡拧眉,“景昭,快让开,我怀疑他是境主。” 境主?许景昭心头?一震,若真是境主,就更不能这样莽撞地杀了。 许景昭侧头?看去,那怪小?孩并未趁乱逃跑,他微微仰着头?,那只毫无情绪波动的墨眸一瞬不瞬凝视着许景昭,让许景昭莫名让他想起自?己养的不太白。 许景昭转过脑袋,“谢兄,你方才说,境主有执念在不死不灭,那我们更要从长计议,先抓住他,然后找寻破解之法。” “再?者,”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谢温衡,“万一他不是境主,谢兄背上杀生因果,岂非得不偿失?” 谢温衡微蹙的眉心展开,“是我一时心急了。” 许景昭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他一见?那脏兮兮的小?孩,心里就莫名发软,或许是看不太白看多了。 他转过身,微微弯了弯腰,语气算得上是温和,“你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那小?孩只是幽幽地盯着他,并不开口。 “他这……”谢温衡走上前来,看着那小?孩浑身上下缠绕着的绷带,开口道:“他是哑巴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不像。”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忽觉自?己衣摆被人抓住,他垂下眼帘看去,却看到那小?孩抬眸,黑漆漆的墨眸盯着他,沙哑道:“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松开许景昭的衣衫下摆,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壁长街叫卖声喧嚣,空气里漂浮着酒香跟草叶的味道,风拂过脸颊带着微凉的春寒气,一阵微凉的春风拂过许景昭的脸颊,却只让他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他垂下眼帘,自?己衣衫上脏污的手印全?都不见?了。 谢温衡关?切的声音响起,“景昭,你没?事?吧?” 许景昭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悸动,“没?事?。” 谢温衡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心中也未指望一下子就能抓住境主,否则以往那些前辈也不会折在境中了。 “许师弟!” 就在这时,巷口又出现了几道熟悉身影。 许景昭面?色一喜,迎了上去,“萧师兄!” 萧越舟几人都在,这下仙执殿的弟子算是聚齐了。 “许师弟,你没?事?就好。”萧越舟走上前来,看到许景昭身旁的谢温衡顿了下,但还是礼貌颔首。 只不过相比于萧越舟,后面?几位师弟的眼神多少有点微妙,尤其是薛宿宁,他现在还记得谢温衡在大殿上那一番话。 真是不死心,抢师弟都抢到秘境里来了。 “许师弟,”薛宿宁语气硬邦邦地喊道,“过来!” 后面?裴玄墨跟庄少白的态度不冷不热,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庄少白看向谢温衡,他单纯不喜欢谢温衡身上气质。 许景昭直接无视了薛宿宁的话,对着萧越舟道:“萧师兄,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 萧越舟轻轻摇头?,“目前没?有。” “此地不宜久留,”谢温衡适时开口,“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个?僻静处再?详细商议。” “好。” 一行人收敛了修士的气息,寻了一处普通的客栈。 二楼临街的一间客房内,几人围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阳光直直地投在建筑上,在地面?投下一小?块阴影。 “此境范围不大,约莫方圆五十里左右。”萧越舟率先开口,“我与?薛师弟分头?探查过,所见?皆是寻常景象,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秘境太正常了,这里的人有温度,有体温,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错处,但就是这种正常才显得可怕。 薛宿宁背靠着窗框,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甚在意道:“要我说,直接把这境破了,一个?凡间境,没?有灵力,破起来有这么难吗?” 他说完,自?己就先怔住了,脸色微变。 秘境里没?有灵力,那他们消耗的灵力,该如何补充? 谢温衡站在稍远些的位置,闻言淡淡瞥了薛宿宁一眼,声音平稳,“以往被困此境的前辈并非没?有试过,只是最后都成了枯骨一堆。” 而且秘境里不只有他们这些修士,谁知道暗处隐藏着多少。 萧越舟点了点头?,“确实很?棘手,如今也只能按照宗卷记载,先寻到境主之后,才能寻得一条生路。” 窗子另一侧,许景昭独自?靠着窗棂,有些心不在焉。 不太白不见?了,他明明记得进境前,不太白还窝在他肩膀上的,怎么进来后就寻不到了。 薛宿宁注意到他的异样,侧过头?,眉毛微挑,“你找什么呢?” 许景昭眉心紧锁,“不太白不见?了。” 那条带着邪气的蛇?薛宿宁看着许景昭着急的神色,撇过脸去,不太自?然地安慰道:“或许没?带进来吧,要是那蛇有神兽血统或者不是本尊的话,就不能进秘境。” “是吗?”许景昭心有疑虑,希望如此。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窗外阳光微微西斜,地面?上影子扩大了些,地面?上人影往来,比肩接踵。 许景昭凝神看了片刻,忽的觉得不对劲,怎么没?有声音? 明明楼下人头?攒动,车马穿行,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寂静得可怕! 他掌心微微往外探出,这阳光也是冷的。 就在这时,长街中心处传来一声巨响。 “装神弄鬼,给老子破!” 一个?身材魁梧的修士站在街上,挥舞着大刀,刀光过处,血肉横飞,就像切割植物一样,将那些百姓砍翻在地,血水跟脑浆洒落一地,染红了一大片青石板路。 长街上陷入寂静,所有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无数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修士身上。 这画面?极其诡异。 修士被这目光看得心头?发毛,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一群蝼蚁而已,竟然还敢这么看他。 他又是一刀挥出,斩落了十几人的头?颅。 “哈哈哈哈哈,跟爷爷我斗……”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惊恐地看向前面?。 只见?被他砍死的人竟在地上诡异地蠕动起来,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摸索着自?己的脑袋,迈着僵硬的步伐,向着那修士围去。 许景昭站在窗前,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身子。 邪祟?这境中被杀死的人会变成邪祟? ----------------------- 作者有话说:境内也有师尊的 第46章 帝王境2 众人对视一眼, 眸底皆是惊愕之色。 良久,萧越舟神色凝重,沉声道:“诛杀邪祟是仙执殿之责, 入夜后两人一组, 分别清理?邪祟,但秘境内修士善恶不明?,注意隐藏自己身份。” “是。”几人齐声应下。 谢温衡上前?一步,“晚上我跟你们一起。” “好?。”萧越舟颔首应允。 夜色渐浓,长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穿过空荡街巷的呜咽, 邪祟游荡于阴影之下,在暗处无声汇聚。 许景昭与萧越舟并肩而行,原本谢温衡要跟他一组, 但薛宿宁不同意,最?后变成许景昭跟萧师兄一组, 薛宿宁跟谢温衡一组, 裴玄墨跟庄少白一组。 空气?寂静, 周围无半点残光,伸手是浓郁的黑。 街角,一块暗色悉悉索索汇聚成人形,无声无息地向两人飘忽袭来,萧越舟眼神一厉,手腕翻转, 长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光,那?邪祟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溃散。 第58章 呼,冷风穿过长街, 掀起两人袍袖和下摆,猎猎作响。 长街尽头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暗影,都?是白日里被那?些修士斩杀后,转化而来的邪祟。 萧越舟眸光沉静如水,足尖一点率先向前?冲去,手中剑翻转挥斩出?去,剑芒扫过的刹那?,邪祟化成粉末消散。 许景昭紧随其后,双指间符箓灵光微闪,清理?剑光间隙扑上来的邪祟,两人配合的无比默契。 可能因为生?前?是凡人,死后也没有很大的威胁,清理?起来并不麻烦。 二人穿过空旷的长街,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忽的,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小巷深处,一个身材魁梧,却十分扭曲的身影在小巷里游荡,动作僵硬而诡异,正是白日里被邪祟杀死的修士。 两人的心?猛地一沉,被杀死的百姓会变成邪祟,被杀死的修士也会变成邪祟,怪不得这境如此凶。 “许师弟,”萧越舟的声音压得更低,“这邪祟生?前?有修为,我来处理?,你去清剿另一侧的邪祟。” 许景昭用力点了点头,“好?。” 街边邪祟不成气?候,今日初进灵境,白日里就死了六个修士,还有数不清的百姓,这才第一天,若是以后都?能变成邪祟……那?简直不敢想。 许景昭心?头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甩开这消极的念头。 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腰间挂着?的仙执令牌闪着?微弱的光,许景昭指尖捏着?符箓,瞧见邪祟后直接出?手,一路走下来清理?不少。 走到长街尽头,一条阴森小巷横在眼前?,许景昭脚步微顿,还是走了进去,他指尖轻弹,一张生?火符无声燃起,橘黄色的光映亮方寸之地,狭窄巷壁影影绰绰。 小巷里只有零星几个邪祟,没有什么神智,处理?起来很轻松,许景昭神识扫过每一处角落,确认再无遗漏后,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转身的刹那?,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声音在幽静的巷子里极为清晰。 许景昭心?口一凛,提高了警惕,他转过身子,缓缓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摸去。 他是有些害怕,但身为仙执殿弟子的责任感?还是占了上风,他足尖轻点地面?,无声地移动,同时将生?火符光芒压制到最?小,只留下一豆微光。 咔嚓……咔嚓,声音清晰地从一个半人高的破旧竹编草篮后传来。 许景昭心?跳如雷,他压抑着?惧意缓缓靠近,临走近时,他猛地探手,一把掀开草篮,同时燃火符飞上前?去,映亮了四方空间。 蜷缩在后的身影猝不及防接触到光亮,立马丢了手里的东西去捂自己脸。 借着?微明?符光,许景昭看清了眼前?身影,正是白日里那?个怪小孩。 “是你?” 哪怕刚刚只有一瞬,许景昭也看的清楚,小孩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疤痕,被包裹的眼睛蒙着?一层血色,像是被人用刀子恶意捅伤后凝结的污血。 视线下移,地面?上掉落了半块黑乎乎、梆硬如石的粗粮饼子,食物的残渣落了一地。 许景昭眼底闪过一丝惊色,“你…” 那?小孩死死捂着?自己的脸,警惕的盯着?许景昭的眼睛,黝黑色眼珠藏在夜色里,更加诡谲难辨。 许景昭放缓呼吸,看着?小孩紧绷的身子,他略一沉吟,从灵囊中取出?一块糕点,放软了声音,“你饿吗?这个给你。” 小孩纹丝不动,捂着?脸颊的手指紧了紧。 “我放在这里,不看你。”许景昭小心翼翼的将糕点放在一旁,他闭上眼睛,长睫在微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但神识却笼罩了周围小巷。 两息之后,前?面?窸窸窣窣的传来动静。 出?乎意料,那小孩并没有去拿一旁的糕点,而是站在了许景昭身前?,似乎在打量他。 许景昭虽然闭着?眼,但精神力却提升到了极致,他并没有在小孩身上感?觉到邪祟的气?息,但想到此人既有可能是境主,他屏住呼吸,掌心?渗出?汗。 不能贸然出?手,激怒了他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气?息更近了些,带着?一股寒意,如同实质般锁定了许景昭。 然而下一秒,寒意陡然消失,身前?人影猛地出?手,伸手扯下一个东西,转身就朝巷子更深处钻去。 许景昭惊愕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向腰间一摸,空空如也,仙执殿的弟子令牌不见了。 他立马起身追了上去,“别跑!” 那?小孩听到动静,倏然停住,回头看了许景昭一眼,又钻进更浓郁的夜色里。 许景昭紧追不舍,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他不断催动灵力,可无论他如何提速,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站住!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小孩听到许景昭的呵斥,停下身子,转身望向他,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令牌,然后抬眸落到许景昭身上。 许景昭见状,也猛地刹住脚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了神色,“听话,把它还给我好?不好?,那?不是玩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 然而,就在他还剩两步之遥时,却见那?小孩转身推开一扇小门,身影迅速钻了进去,消失在门后暗色里。 该死!许景昭心?里着?急,想也不想,一步踏出?就要跟着?冲进去。 “许师弟!” 许景昭冲势一滞,猛然回神,他抬头,才看到墙内高耸的宫殿,碧绿的琉璃瓦泛着?冷光。 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窜起,这后面?竟是皇宫。 萧越舟已掠至近前?,语气?严厉,“许师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许景昭张了张嘴,他看天色将明?,又把话咽了回去,“萧师兄,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再说。” 萧越舟看了一眼那?扇半掩的小门,沉凝地点了点头。 “嗯。” 两人往客栈走去,许景昭落后萧越舟半步,他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 那?扇破旧的木门尚未完全合拢,一道瘦小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门内,浑身笼罩在阴影里,无声地抬着?头注视着?他,见许景昭看过来,那?身影缓缓抬起了握着?令牌的手,对着?他,轻轻地晃了晃。 许景昭心?里一凛,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不敢再看,加快脚步跟上了萧越舟。 客栈内烛火通明?,几位师兄皆已返回,裴玄墨跟庄少白端坐在一侧,谢温衡端坐在另外一侧,薛宿宁双手环臂慵懒的靠在窗边。 萧越舟与许景昭推门而入,门扉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 裴玄墨见两人回来,心?里松了口气?,“师兄,清理?完了?” 萧越舟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嗯。” 话音落,他又转向许景昭,“许师弟,你刚刚有什么话要说?” 许景昭咬了咬下唇,脸上有些窘迫跟自责,声音低了下去,“师兄……我的仙执令牌被人……拿走了。” 此话一出?,几人的视线都?聚拢在许景昭身上。 萧越舟怔愣了下,眼眸里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仙执令牌?带着?师尊护身灵力的那?个?” “嗯。”许景昭的头垂得更低了。 萧越舟拧眉,“谁拿走的?” “是一个怪小孩。”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把刚入境时遭遇的事,跟师兄们复述了一遍。 萧越舟听完,沉默了片刻,“那?人有意识,十有八九可能是境主,他现在盯上了许师弟,情况有些麻烦。” 许景昭抬起头,“我试着?追过他,只不过他身法?太诡异,我怎么都?追不上,他最?后拿了我的令牌去皇宫,要不我去……” “不行!” “不行!” 两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乎同时响起,薛宿宁跟谢温衡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撇过头去。 裴玄墨的眉头也紧紧皱起,面?色难看。 萧越舟抬眸,不容置疑道:“不可,秘境禁区有去无回,许师弟,诸位师兄皆在,没有让你涉险的道理?。” 许景昭愣了下,心?里浮现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嗯,我知道了。” 庄少白指尖叩击着?杯沿,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腰际,那?里原本挂着?仙执令牌的地方空空荡荡,唯留了一个带了裂痕的玉佩。 萧越舟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师弟,坚定开口,“凶境而已,既然我们卷入境中,说明?我们命有此劫,既如此…” 他掌心?按在桌面?,声音低沉,“搅他个天翻地覆,破了这秘境又如何。” 几人对视一眼,眼里没有对凶境的恐惧,只剩下破境跃跃欲试。 第59章 都?是年少成名的天子骄子,退这个字,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 谢温衡眸光温和地看向许景昭,“景昭,怕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师兄们都?不怕,我也不怕。”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跟谢温衡的动作,眼眸微蹙,心?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他起身走到许景昭身旁,有些僵硬道:“这几日你跟在我身旁,你仙执令牌丢了,到时联系不上你怎么办?”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别扭的神色,眉心?紧拧。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他总觉得裴玄墨有些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等回到仙执殿后,或许可以让师尊看看。 如果他们都?能出?去的话。 许景昭沉默了下,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平静而疏离:“不劳裴师兄费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师兄们添麻烦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玄墨似乎想解释什么,街道上忽的传来一声沉闷钟鸣。 “当!” 窗外晨光刺破云层,洒落地面?,紧接着?,原本死寂的长街瞬间活了过来,窗外人声喧嚣,热闹非凡。 靠在窗边的薛宿宁盯着?长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果然不出?所料。” 几人凑到窗边,只见长街上的人影跟昨日丝毫不差,甚至连动作都?没什么区别,就连先前?死去的那?些人,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原本位置。 那?些被修士杀死的百姓,被邪祟杀死的修士,还有他们昨夜清剿的邪祟,一夜之间恢复成最?初模样。 几人眼眸里带着?凝重,薛宿宁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扇骨在掌心?敲了敲,“真有意思?,我先去探探虚实。” 说着?,薛宿宁啪的一声合上扇子,身子向后轻盈一跃,衣袍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几个起落,融入了下方熙攘的人群之中。 许景昭看着?他身影消失,视线望向长街尽头,那?座皇宫巍峨,朱色墙壁像是流动的血,飞檐之上镇兽狰狞,带着?肃杀的寒气?。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他们的灵力在这诡异的循环中终有耗尽之日。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萧师兄,我也是仙执殿的弟子,可以以我为饵,引境主现身。” -----------------------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本章已埋下随机小红包~[害羞] 第47章 帝王境3 许景昭话音落地,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裴玄墨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不行,你……” 许景昭没有看裴玄墨, 视线坚定地投向萧越舟, “萧师兄。” 萧越舟眉头紧锁,身为仙执殿大师兄,他绝不可能拿师弟的命去冒险,他看着许景昭那双明亮的眸子,沉吟半晌,“不允。” 裴玄墨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 悄悄松了口气。 庄少白目光落到许景昭身上,盯了许景昭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开。 “萧师兄, ”许景昭并未气馁,再次开口, 语气比之前更加沉稳, “既然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或许我可以一试。” 萧越舟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许景昭身上,“明日若无?进展,可行。” 许景昭点了点头, 暗暗攥紧了拳头,怕吗?怕,但此时?有希望,他愿意一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薛宿宁带着一身冷冽的煞气进门,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衣角沾着未干的血迹。 “怎么了?”萧越舟沉声问道。 “有修士在杀人夺宝。”薛宿宁甩了甩手腕,语气冰冷中?带着一丝厌烦,“看不下去,顺手就给料理了。” 众人一阵沉默,这?才?是秘境的第二?天,秩序已?经开始崩坏,人心之恶显露无?疑,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凶险混乱。 “不过也带回来了些旁的消息。”薛宿宁走上前去,开口道:“皇宫里有一位追求长生的皇帝,寿元将尽,喜好炼丹,皇宫北面有一处摘星楼,是皇室祈福之所,不过传闻里面关押着一些怪物?。” 他抬眼看向萧越舟,“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混进皇宫探探虚实。” 萧越舟沉声道:“我去。” 薛宿宁摇了摇头,不赞同,“我去,你考虑事情更周全些,你留下主持大局。” 谢温衡上前一步,声音清冷,“皇宫是禁区不假,但也分区域。”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不过……我建议,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莫要踏足。” 他沉默片刻,拿出一块影石。 上面的内容断断续续,破碎不堪,画面一直在摇晃,只?能听到修士惊慌的喘息声,“第十二?天,都死了……全都变成了邪祟……他能杀掉所有人……” 摇摇晃晃的背景里依稀能看见碧瓦青砖,雕花朱刻的柱子一角,“进皇宫了,我要杀了他……” 背景里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沉重?的心跳声。 忽然,他的声音陡然顿住,画面猛地定格在地面,地面上是一个玄清宗长老的尸体,他刚蹲下身子,就看到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只?露出了黑色龙袍边角。 那位长老闷哼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扑通倒地的声音。 影石翻滚了几下,黑色龙袍一闪而过,画面停留到他身后堆积如山的修士尸体上。 下一秒,影石“咔嚓”一声脆响,画面彻底熄灭,化作一片黑暗。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谢温衡沉重?地收回影石,声音干涩,“这?是当年我宗一位长老……临终前拼死传回的景象。” 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过摘星楼或许可以看看,里面可能有关于境主的秘密。” 谢温衡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我可以去。” 萧越舟走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他转头,对着各位师弟道:“薛师弟跟裴师弟可以去长街探查情况,谨记不要伤人,不要暴露身份,庄师弟旧伤未愈,许师弟被境主盯上,你二?人就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 “好。”几人都没有异议。 萧越舟与谢温衡迅速改换装束,收敛气息,转身融入了门外的人流。 薛宿宁和裴玄墨也立刻行动,各自覆上面巾,遮掩身形,悄然出门。 薛宿宁本来走得?好好的,却不想快到门口时?,脚步却突兀地一顿,转身倒着走了几步,“喂。” 许景昭正凝神思索,猝不及防被他一喊,茫然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一个沉甸甸的灵囊划出一道弧线,直朝他面门飞来。 许景昭下意识伸手接住。 薛宿宁见状转过了身子,背过身子往前走去,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我可不喜欢用,丢了也是浪费。” 裴玄墨脚步顿了顿,想要侧眸,薛宿宁却推开了门,“走吧,裴师弟,等日光落了可就麻烦了。”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许景昭这?才?抬眸向下望去,只见手上就是一个鼓囊囊的灵囊,上面的印记已?经让人给抹除,很轻易就能打开。 许景昭伸手将灵囊打开,却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符箓,各色灵光流转,品阶都不低。 庄少白站在一侧,眯了眯眼睛,“这?么多的符箓,怕是要花费不少灵石了。” 确实很多,灵囊里面的空间几乎都压实了。 薛宿宁这?是什么意思?修为这?么高还备这?么多符箓,他又不用。 许景昭想了想,既然薛宿宁不用,那自己就拿着,谁会嫌弃保命的东西少呢?大不了自己回了仙执殿,换些等价的东西还他。 许景昭思索了下,将灵囊里的符箓倒出一半,另一半塞到了庄少白的手心,“你受了伤,需要防备,见者有份,咱俩一人一半!” 庄少白一愣,眉心蹙起,下意识就要推拒:“我不需……” 他抬头,却见许景昭已?经踏上了走廊,转身大步流星地踏上楼梯,径直走向他那间客房,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庄少白垂下眼帘,手里捏着灵囊,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手指松紧了好几次。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上了二?楼,走进自己的屋子,前面的窗户应声打开,他低头凝视着手中?之物?,眼神变幻,他手放在窗前松开,灵囊滚落于窗外,划出一道弧度,瞬间化成了粉末。 许景昭的底色太纯净了,仙执殿的师兄迟早都会喜欢他的。 那他就更不能留了。 他静立在窗边,看长街上的影子慢慢缩短,然后倾斜,街角又隐约传来修士斗法的波动和惨叫。 他站在窗户边静默了一会,指尖叩击着窗面。 笃笃笃。 砰! 第60章 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响动,紧接着又是接连两声的闷响。 庄少白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敛去所有情绪,换上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转身疾步冲向房门。 “许师弟,出什么事了?!” 他走到许景昭屋门前,不料正巧,许景昭也从门里出来,两人直接撞了个满怀。 庄少白趁着间隙往后看去,许景昭的屋子窗户大开,屋子里有不少邪祟,黑漆漆散发着恶意,正争先恐后地从窗户里挤出来。 两个人肯定是跑不掉,许景昭只?要把他推出去,就能换取一线生机。 庄少白的嘴角微微勾起,那许景昭一定想不到,外面等待他的邪祟会更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许景昭立马站稳身子,指尖夹着符箓往后一丢,然后抓起庄少白的手腕。 “庄师兄,此处被邪祟攻击了,我们?先走!” 庄少白嘴角的笑意凝固在原地。 许景昭不由分说?地抓住庄少白的手腕,向楼梯口狂奔。 后面的邪祟穷追不舍,好几次都要触及两人的衣襟,许景昭手上符箓跟不要钱似的往后撒,灵囊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庄少白眯起眼睛,“许师弟,我腿受伤多有不便,你……你自己走吧。” 许景昭没说?话,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符箓和辨识方向上,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这?些邪祟……数量太多了,还死咬着他们?两人不放! 幸好多亏薛宿宁给的那些符箓里面有不少天阶符箓,这?才?甩开邪祟,两人绕过一切照旧的人群,最?后一头扎进对面小巷里。 许景昭松开庄少白的手,双手撑住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庄师兄,你说?,这?客栈里怎么会有邪祟?昨日清理的时?候它们?还是没意识的,怎么今日就变强了?” 庄少白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庄师兄?”许景昭见他没反应,疑惑地抬起头,凑近了些,“你在想什么呢?吓着了?” 庄少白猛地回神,正对上许景昭近在咫尺的脸,他心头莫名一跳,不自然地微微向后仰了仰身体,“许师弟,你刚刚说?什么?” 许景昭重?复一遍,“我说?,那客栈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祟?庄师兄,你屋子里也有吗?” 庄少白沉默了下,“自然。” 许景昭了然,“果?然,说?不定早就盯上我们?了,师兄一走,那些邪祟就摸了上来,而且它们?好像特别针对我……” 他有些怀疑道:“会不会是境主要杀我?我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转过头,“庄师兄,我令牌丢了,你能不能联系师兄们?,告诉他们?客栈的事?我们?也好寻处位置安顿。” 庄少白此时?回神,他看了许景昭一眼,垂下了眼帘,“好。” 他指尖点在令牌上,只?见令牌上闪了两道光芒,随后又归于平静,庄少白面色有些沉重?,“奇怪……” 许景昭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 “裴师兄联系不上了。” “啊?”许景昭的心猛地一沉,“那薛师兄总能联系得?上吧?” 庄少白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是联系得?上,不过……” “不过什么?”许景昭急问。 “薛师兄传讯说?……他并未和裴师兄在一起行动。” 许景昭拧起眉,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玉牌,却冷不丁被划到了手,“嘶——” 他拿起来一看,只?见玉佩上又裂了一小块,他站起身,焦急的来回踱步,怎么办?裴玄墨真的可能出事了。 庄少白看着眼前焦急的许景昭,不动声色地将仙执令牌收回袖中?。 他其实一个师兄都没联系,现在就他跟许景昭两个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庄少白眸光沉沉,上前一步,“许师弟,要不你在原地等待,我先去找一个新的客栈,天黑之前落脚。” “不行!”许景昭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受伤了,我去。” 裴玄墨很在意庄少白,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庄少白出了事,那以后自己跟裴玄墨就真的没可能了。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我去,庄师兄,你在此处等候,我会立马找到住处就回来,等我……” 说?完,不等庄少白再开口,他转身就冲出了小巷。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的背影,眉心紧蹙,又来了,那种犹豫不定的感觉,他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许景昭手心里紧紧捏着符箓,刚刚那密密麻麻的邪祟还是让他有些心慌,昨日的邪祟跟今日的邪祟相?差甚大,今日的十分棘手,他没有把握。 他脚步匆忙,拐了一个弯,再往前走,那一条街上都是客栈,只?要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然后带着庄师兄进去,等到师兄们?回来就可以了。 太阳有些西斜,屋下的阴影越拉越长。 许景昭心急如焚,脚步匆匆,他路过一处阴影的时?候,忽的被一只?冰冷黏腻的手爪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 许景昭猝不及防,惊叫出声,一直捏着的符箓直接挥出,炽热的火焰在他脚边炸开,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快速缩回了阴影之中?。 就在此时?,天色一黯,太阳被大块的乌云遮住。 完了,许景昭心里一沉,脚步顿住,抬眸向前看去。 只?见那些原本在地面的阴影,开始剧烈地蠕动挣扎,拔地而起,勾勒出一个个阴森诡异的身影,而后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许景昭背靠着墙壁,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庄少白坐在一处楼宇的飞檐边角,双腿悬空,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陷入绝境的许景昭。 两边的路都被封死,这?些邪祟都是秘境里的修士转化而来,绝非之前那些普通邪祟可比。 庄少白能预料到许景昭的下场,筋疲力竭,符箓耗尽,然后被蜂拥而上的邪祟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厌许景昭,初见时?他甚至对许景昭的印象还不错,可惜了,跟他抢裴玄墨的人都得?消失。 他就是生性?卑劣,许景昭的光照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刺眼。 不过,庄少白的眼神微微一凝,许景昭进步很快,仓促间竟还能利用地形和符箓,短暂地冲开了一个缺口,是他小瞧了许景昭。 庄少白的身子轻盈跃下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小巷末尾。 许景昭灵囊里的符箓越来越少,他心里焦急,他不能折在这?里,目前还不想死。 他手腕翻转,掌心里多了一张墨色符箓,上面流淌的朱砂符文繁复玄奥,暗藏着威压。 他没这?么深厚的灵力,看笔锋走向像是师尊的手笔,也不知道是师尊何时?给他的。 身后的邪祟穷追不舍,近了,更近了。 千钧一发之际,许景昭捏着符箓,就在邪祟聚齐的一刻,手中?灵力引燃符箓上面的朱砂笔画,他往前掷去。 “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轻响。 以符箓落点为中?心,一圈刺目的金色骤然扩散,所过之处,邪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无?声无?息地消融。 许景昭被气浪推得?向后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他抬手抹去脸上溅到污秽,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就在这?尘埃弥漫,金光散尽的刹那,他抬眸,就跟巷子尽头的庄少白对上了视线。 ----------------------- 作者有话说:师尊杀人有原因,没有滥杀无辜哦~ 第48章 帝王境4 空气中还有?未消散的焦糊气, 许景昭再也撑不住了。 他踉踉跄跄走了两步,走到庄少?白?身前,脸上带着三分惊喜, 脑袋便沉沉地?栽倒在对方肩上, 有?气无?力道:“庄师兄,你来救我了。” 庄少?白?眉心紧锁,他的手微微抬起,只要他轻轻一推,便能将许景昭再次推入邪祟之中。 许景昭的声音带着后怕,“刚刚吓死我了, 差点就?栽了,还好我福大命大。” 身前的人影靠得极近,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托在他身上, 却又巧妙地?控制着,并未完全压下来 庄少?白?鼻尖萦绕着许景昭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眼眸冰冷, 那只抬起的手掌指节微微绷紧。 “师兄, 那些邪祟不知怎么老是追着我跑,怪我连累了你。” 许景昭刚说完,一股带着恶意的阴风从背后袭来,他身子瞬间僵硬。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身后响起。 许景昭猛的转身。 只见?身后的邪祟瘫倒在地?面,上半截身子被灵力轰得支离破碎。 庄少?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语气平淡, “不是说要去寻客栈?” 第61章 说罢,他率先踏出一步,只不过在他转身的刹那,脸色表情瞬间冰冷,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变了态度。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腔里翻腾,庄少?白?强迫自?己?冷静,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而许景昭恰好出了事,裴玄墨那边定然无?法?交代,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极其尴尬。 对,一定是这个理由。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站定身形,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许师弟,走吧。” 许景昭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刚刚在杀完邪祟之后,他似乎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恶意? 他目光落到地?面被庄少?白?杀死的邪祟上,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来了。”他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选了处颇为?繁盛的酒楼,径直踏上第七层,凭栏远眺,长街之景尽收眼底,庄少?白?指尖搭在令牌上,输入灵力。 令牌闪过一抹微光,又重新归于平静。 许景昭的心猛地?一沉。 庄少?白?转过身道:“或许萧师兄身处的观星楼隔绝了灵力波动,我已传信告知,萧师兄总会知晓的。” “或许吧,可是……”许景昭的声音充满了疑虑,“可是裴师兄他们……也收不到灵信吗?” 庄少?白?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许景昭心里有?些不安,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太阳微微西斜,长街上有?修士在查探消息,他们也知道不能随意诛杀城内百姓,所?以今日倒没有?百姓大规模变成?邪祟。 那刚刚穷追不舍的邪祟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境主。 庄少?白?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他轻声开口道:“许师弟,如今联系不上薛师兄和裴师兄,许是被要事绊住,外面危机四伏,你我安心在此等?候便是。” “嗯。”许景昭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些道理。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选了一间静室。 屋内的窗户正对长街,街道两侧的百姓越来越少?,连动作都?多了几分僵硬,瞧着不像是活人。 许景昭从灵囊里拿出纸张,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要画几张符箓保身。 窗外的风吹进屋子,带着早春微冷的寒意,许景昭提笔的手一顿,上前两步,合拢了窗户。 “吱呀。” 空旷的楼宇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声响,修长手指将窗扉关严。 萧越舟跟谢温衡已经进入了观星楼内,这栋楼很奇怪,下三层全部被封死,只在底下余了一道狭窄的暗门,还有?重兵把守,两人进来时废了些时间。 与其说是楼阁,不如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楼内中空,环形的走廊层层向上延伸。 萧越舟与谢温衡谨慎地?释放出精神力探查,却发现?这里除了能削弱他们修为?,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是他们漏了什么吗? 又登上一层,两人在幽暗的走廊尽头碰头。 “寻到什么了吗?”萧越舟压低声音。 谢温衡摇头,“并未。” 萧越舟眉头紧锁,宗卷记载理应无?误,他们究竟遗漏了什么? 他下意识将掌心搭在身旁布满灰尘的栏杆上,灰尘震落,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掌心触感有?些不对,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瞬间锁定在栏杆的外侧,只见?栏杆之外缠绕着同色的金属锁链,它们被工匠巧妙地?藏在栏杆下,很不起眼。 萧越舟眼神一凛,伸出手,试探性地用力一扯! 下一秒,整座楼内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只见?每个楼层外的栏杆都是锁链,被这般一扯,无?数条粗大的锁链弹起来,垂在半空,锁链向上延伸,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 两人视线顺着铁链仰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塔楼穹顶之下,最上方的空间里,赫然悬吊着一副巨大的龙骸,那洁白?的龙骸被铁链紧紧捆缚,几乎占据了塔楼中空部分的六层高度。 从那上面的痕迹,以及黯淡的威压来看,确实是一副真正的龙骸。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之色,这帝王境对应的是凡间,凡间怎么会有?龙骸呢? 可还不待两人多想,楼宇下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发现?了楼内异样。 萧越舟与谢温衡交换视线,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向塔顶更高处遁去。 越往上,那巨大龙骸带来的视觉冲击便越是惊心动魄,观星楼高耸入云,两人来到顶层,谢温衡伸手碰了下骸骨。 “死去三四百年左右,这神龙生前修为?应该不低,为?何会被困在凡间?” 他百思不得其解,神龙之力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真到生死关头,还在乎什么因果吗? 龙虽有?神兽之名,但毕竟是兽,其道德束缚更为?薄弱。 两人踏上观星楼顶端,一间尘封的石门被打开,两人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合拢。 室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厚重的帷幕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天光。 萧越舟指尖微弹,点燃了角落烛台上半截残烛,暖橘色的光线颤颤巍巍地?亮起,映亮了这方空间。 眼前立着四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篆刻着字迹。 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凝重,有?字迹,看来线索便在此处了。 萧越舟端起烛台,两人上前一步,烛台高举,映亮了上面的字迹。 “武昭帝渊,十六岁承袭大统,御统四海,天下归一……” 砰! 一股突如其来的厉风撞开了窗户,桌案上刚画好的符箓被狂风卷起,如雪片般洒落满地?,笔尖下的符箓被风吹移了位置,艳红朱砂勾勒错了笔画。 许景昭放下笔,快步走到窗前,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可是师兄们还没有?回来,是出事了吗? 他焦躁不安地?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十分着急,要是裴玄墨出事,他如何跟伯父伯母交代? 他忧心如焚地?回到窗边,面色沉重,他指尖搭在窗棂,打算重新关上窗户。 长街上的人影越来越少?了,他视线顺着长街往前看去,长街的尽头就?是高耸巍峨的皇宫,残阳落在宫殿的琉璃瓦面上,折射出冷冷血光。 许景昭视线自?远处收回,在窗户合拢的前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长街远处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裴玄墨? 那身影在前,后面还有?不少?邪祟穷追不舍,但不知道是因为?裴玄墨受了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行动有?些缓滞。 许景昭看见?这一幕,身体比思绪更快,他几乎是想都?没想,一个箭步踏上窗台,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几个纵跳顺着楼宇的屋檐滑落下来。 等?自?己?落地?,他回头看了足有?七层的楼宇,手心这才后知后觉地?沁出冷汗。 但他来不及多想,向着裴玄墨那个方向横冲过去,他飞身来到街尾,还来不及喘息,就?看到那邪祟把受伤的裴玄墨围困在一侧。 裴玄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面色有?些白?。 许景昭心脏骤然一停,裴玄墨可万万不能出事啊,他手掌一抬,五道符箓在他手上盘旋,手上凝聚起灵力,符箓上繁复的符文?泛起微光。 “去!” 许景昭在距离邪祟仅两步之遥时,将手中符箓狠狠甩出! 轰!符箓炸开的气浪暂时逼退了最近的几只邪祟。 许景昭趁机进包围圈将裴玄墨拉了出来。 他扯着人就?跑,现?在邪祟力量诡异,不知道他那符箓能挡几时,他匆忙间辨不清方向,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邪祟渐渐没了踪迹。 许景昭松了手,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上午扯着庄少?白?跑,现?在扯着裴玄墨跑,他一个小小筑基,没想到还能有?救师兄的一天。 “裴师兄……” 许景昭已经缓了过来,他上前半步,“你受伤了吗?为?什么它们追你?薛宿宁呢?” 说完,许景昭就?已经看到裴玄墨身上的伤口,在手臂旁侧,正往外渗血。 许景昭果断撕了自?己?衣衫下摆,给裴玄墨细细包扎。 裴玄墨抬眸,眼神很平静,他站直了身子,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许景昭。 “伤的有?一点深,你不是疤痕体质,不会留下疤痕,回去再清理一遍上药就?好了。” 许景昭这样说着,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他疑惑抬眸,却撞进裴玄墨幽深的眼眸里。 那眼睛里带着审视跟打量,眸子深处却没有?丝毫温度,一片冷凝。 许景昭手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是谁?” 裴玄墨拧了拧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不认识了吗?” 第62章 许景昭不语,眼前人动作神态很像裴玄墨,但他总觉得……不是一个人。 “是…是吗?” 裴玄墨目光幽冷,缓缓开口,“你我自?小便有?婚约,你五岁被送入春隐门,成?了我裴家的养子” “九岁那年我赢得选拔,进入仙执殿成?为?选徒,九年后你追来仙执殿让我履行婚约。” 许景昭紧绷的身子微微松懈了几分。 可就?在此时,裴玄墨话锋一转,“可我讨厌你,凭什么你要来春隐门,凭什么你能分走爹娘的一半宠爱? 他向前逼近一步,“你修为?差,心态也差,为?人记仇报复心强,你这样的人,也配……来仙执殿?” 许景昭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他嘴唇颤抖,眼眸里都?是不敢置信。 裴玄墨又往前踏了一步,走到了许景昭身前,两人离得极近,裴玄墨垂下眼帘,怜悯开口,“所?以——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地?,裴玄墨重重推了许景昭一把。 许景昭不受控地?往后仰去。 “我不可能跟你签什么可笑的婚约,也不会让你一直待在春隐门。” “因为?你啊——很讨厌!” 裴玄墨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许景昭身子向后栽去,他手腕往前挥了挥,想要抓住什么,却重重跌倒在地?面。 他抬起手,他的灵力怎么忽的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手下雕刻龙纹的青石板,旁边是高耸的朱红色宫墙,墙头覆盖着琉璃瓦当?,而刚刚将他推入此处的墙壁,此刻已无?声无?息地?轰然合拢,严丝合缝,再无?出路。 许景昭心沉到谷底,这里是皇宫。 他缓缓站起身子,相比于远处宫殿的恢弘大气,这里却十分偏僻枯败,应该是一处偏殿。 当?务之急一定要出去,许景昭起身沿着小路往前探查,脚步踏过那扇拱形院门,他便猛地?顿住了。 前方庭院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暮色里。 境……境主? 那小孩听见?声音,扬起脑袋,身体包裹在宽大的黑色布帛里,他用那单只的黑色眼眸瞧着许景昭,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忽的幽幽开口。 “你是新来教导我的先生吗?” 许景昭身子顿住,难道他不记得自?己?了? 无?数念头在许景昭脑中飞转,许景昭不敢激怒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啊,那太好了……” 小孩幽幽开口,心情似乎很愉悦。 他背后就?是破败偏殿的书房,门窗都?被关的严实,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屋子里面,血迹顺着地?面砖瓦流淌,渗入砖缝之中,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躺在地?面,身上穿着崭新的太傅官服。 ----------------------- 作者有话说:走剧情中[眼镜]昭昭不是笨蛋,他会猜出来的 裴玄墨,算了,他纯粹是个大倒霉蛋。 但这次不是他 第49章 帝王境5 见眼?前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许景昭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几分。 他?抬眼?望去,这处偏殿雕梁画栋,但过?于空旷冷寂, 没有半点人气, 周围枝叶繁盛,遮掩了本就不明亮的光线,那小孩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央里,有种阴森的鬼气。 许景昭收回视线,试探着向前挪了两步,声音放得极轻,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小孩脸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只余一只完好的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珠很黑, 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许景昭只能从那眼?眸的变化中揣测他?的情绪。 小孩盯着许景昭, 声音轻飘飘的, “是。” 他?住在最远处的偏殿, 旁边就是冷宫,原本这里还有几个宫女跟太?监来着,不过?……全让他?给杀了。 他?用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打量着许景昭,唔……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现?在暮色降临,周围一片昏沉,偏殿敞开的门内是浓郁的墨色, 黑漆漆的十分吓人。 庭院里草木虽盛,却死寂一片,连虫鸣也无,空气仿佛凝固, 沉闷得让人窒息。 因为许景昭自己年幼丧失双亲,所以他?对眼?前的小孩也不免心软了三分,他?走上前去,微微弯了弯腰,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孩抬眸,眼?神幽幽道?:“你不是我的先生吗?为何不知我名?讳?” 许景昭面色一僵,他?该怎么回答? 眼?前人忽地收了视线,仿佛刚刚的阴冷都?是幻觉,“逗你的,先生,我叫小满。” 小满?许景昭看过?许多话本子,人间有一节气,名?曰小满。 许景昭听罢,面上重新浮起温和的笑?意:“小满?好名?字。” 他?又问道?:“是因为在小满出生,所以起名?唤小满吗?” 小满看着许景昭,“是。” 但他?显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他?仰着脑袋,“先生,时辰不早了,你还不歇息吗?” 许景昭这才?抬眸看去,只见四周忽地暗了下来,方才?分明还是暮色苍苍,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先生。”小满加重了语气,周身空气冷了下来。 许景昭回神,强自压下心头的惊疑,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自然要歇息。” “嗯,那先生随我来吧。” 说着,小满转身向前走去。 许景昭看着前面黑漆漆的殿门,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吃人的恶鬼,然而他?顾忌眼?前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刚一步踏入殿门,刺骨的寒意便瞬间裹住全身,许景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殿内黑黑的,什么都?瞧不清楚,原本在前面的小满也没了踪影,四周无声,许景昭下意识去摸索自己的灵囊。 指尖刚触及冰冷的灵囊,他?忽地想起来皇宫隔绝了灵力?,现?在打不开,也就是说他?现?在毫无修为,几乎没了自保的能力?。 黑暗里,唯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许景昭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小……小满?” 空旷的殿宇将他?的声音放大又拉长,只有空洞的回响。 许景昭心头慌乱如麻,回头望去,身后亦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他?试探着向前挪了一小步。 噗嗤! 暖色的烛光颤巍巍的亮起,映亮了那颗如黑珍珠般的墨眸。 小满捧着烛台,歪了歪脑袋,“先生所唤何事?” “你方才?去取烛火了?”许景昭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小满点了点头,他?晃了晃掌心的火折子,将其收起,他?手上烛台似乎更亮了些,将偏殿映亮。 许景昭这才?看见殿内的情况,空空荡荡,只有一案台一桌椅而已。 小满捧着烛台,转身向大殿深处走去,许景昭不敢落单,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绕过?空旷的前殿,后面现?出一排排低矮的屋舍,烛光透过?窗格,在墙面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四周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浓黑,只有小满捧着的烛台一点光亮,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锦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吱呀! 小满终于停下,推开了房门。 许景昭紧随而入。 屋内不大,四周蒙了黑色的帘子,屋内桌椅板凳皆有,还有一处床榻。 “先生,该歇息了。”小满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歇息?”许景昭环视这方寸之地,有些迟疑,“我……在这里歇息?这不是你的卧房吗?” 他不想跟境主一个屋子,说实话,他?……有些害怕。 小满将烛台搁在床边矮凳上,直起身子看向许景昭。 烛光从他?侧面打来,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极长的墨影,影身修长,几乎将许景昭的影子完全遮掩。 小满幽幽开口,“先生是想要到别处睡吗?” 许景昭立马点头,“是,我看旁边还有屋舍……” 小满站在原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困惑:“先生是要住东边的屋子呢?还是西边的屋子?” 许景昭刚要说自己不挑,就见小满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东边的屋子死了三个太?监,一位先生,西边的屋子前两日死了两个宫女,先生要挑哪间?” 小满的声音没有音调起伏,听起来有些诡异。 许景昭的身子瞬间僵住,如果可以的话,他?一个都?不想选,他?声音干涩,“那……那就在这里吧。” 小满点了点头,利落地褪去靴子,爬上床榻内侧躺下,还贴心地向里侧挪了挪,给许景昭留出一半的位置。 许景昭欲哭无泪,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躺下,旁边的小孩看着人畜无害,可……可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境主?啊。 第63章 他?躺在外侧,拉过?带着淡淡龙涎香的锦被盖好,尽量让自己离那小小的身体远一点。 旁边的小满却侧过?身来,那只幽深的眼?瞳在黑暗中定定地望着他?,“先生很冷吗?” 许景昭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不冷啊。” “那就好。” 小满似乎满意了,随即小手一扬,就要挥灭那唯一的烛火。 “等等!”许景昭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小满抬起的手腕,“留一盏灯不好么?” 许景昭大部分时间都?习惯留灯,他?不喜欢黑暗的环境。 小满有些为难,声音压低,“不熄灯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很可怕。” 奇怪?可怕?小满怕什么?他?不是境主?吗? 呼! 烛光熄灭,室内又陷入黑暗。许景昭睁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实在是睡不着。 但小满似乎很满意,他?窝在许景昭身旁,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许景昭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思绪翻腾,皇宫是禁区,既然他?现?在进来,那自然要多打探些消息,看看能不能帮到师兄。 再者,他?的令牌还在小满这里,他?得想个法子拿回来。 他?扭头看向身边呼吸平稳的小满,只要弄明白他?身上的秘密,那就好办了。 许景昭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清晰地钻入耳朵。 许景昭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向门窗方向,只见厚重黑帘的缝隙,那层薄薄的窗纸外,赫然映照出无数扭曲,张牙舞爪的墨影,它们攀附在窗纸外,散发着粘稠的恶意。 许景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么多邪祟? 小满不是境主?吗?为何这些邪祟对他?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许景昭屏住呼吸,冷汗浸湿了内衫,他?死死盯着那些蠕动的影子,直到确认它们无法进入这间屋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或许是精神过?于紧绷后的疲惫,又或许是小满那平稳的呼吸带着某种催眠力?量,许竟也陷入了沉睡。 相比于许景昭这边还算平和,酒楼那边的气氛格外凝重。 砰的一声,薛宿宁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他?眼?眸猩红,盯着庄少白,“庄师弟!什么叫不见了?” 庄少白面色有些苍白,他?捂着胸口,气息有些不稳,“我发现?时,许师弟就不在房中了……” 说罢,他?轻咳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 薛宿宁衣袍上沾了灰尘,模样狼狈,今日他?跟裴玄墨出门,竟被一波邪祟死死纠缠,所以回来的时候晚了些,没想到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裴玄墨眉头紧锁,他?“腾”地站起身,语速又快又急,“他?不会?乱跑的,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薛宿宁额角青筋跳动,压抑着怒火,“这还用问吗?上午我们刚走,邪祟就毁了客栈,这明摆着就是冲着许景昭来的。” 说完,他?就大步向外走去。 庄少白站起身,拧紧眉心,“薛师兄!你要去哪?” “我去找他?!”薛宿宁头也不回。 裴玄墨也立刻跟上,语气斩钉截铁,“少白,景昭孤身在外,凶险难料,我也去寻他?。” 庄少白面色难看,他?猛地提高?声音,“二位师兄留步!萧师兄跟谢道?友还没回来,你们白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现?在出门,怕是凶多吉少。 他?急急上前一步,试图阻拦:“你们若再有个闪失,难道?要让萧师兄他?们分身乏术,再去寻你们吗?” 裴玄墨脚步顿住,“少白,我不能……” 庄少白打断他?的话,“许师弟不一定会?真的出事,若你们再折进去……” 薛宿宁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只犹豫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推门而出。 裴玄墨看了庄少白一眼?,沉默了下,“景昭怕黑,我去寻他?。” 说完,他?也紧随薛宿宁之后,推门而出。 庄少白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烛光将他?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他?望着门口,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阴郁。 翌日,光线透过?窗格进入屋子。 许景昭中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头顶暗色的床幔,他?迷糊了一会?,看见床幔上的暗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身侧空空如也,小满已不见踪影,许景昭起身下榻,凭着记忆将偏殿各个角落都?寻了一遍,没有人影。 “小满?”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许景昭走出偏殿,目光落在旁边一间紧闭房门的屋子上,看形制像是一间书房。 他?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书房房门紧闭,许景昭试探着推了一把,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推开了,可就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浓郁的血腥味透了出来,让人有些作?呕。 许景昭脸色微变,快步跨入屋内。 只见书房中央的地面,赫然躺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七窍流血,面目全非,死状十分凄惨。 许景昭捂住嘴,这是邪祟杀的?还是……还是小满杀的? 可小满昨夜分明一直在自己身边,许景昭摸不清头脑,他?退出书房,站在廊下深吸了几口的空气,才?压下那股不适感。 眼?下首要之事是弄清小满身上的秘密,取回自己的令牌。 既然小满不在,那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去探查一遍皇宫,找找出去的缺口…… 许景昭选了一个方位,沿着偏殿旁一条不起眼?的小径向外走去。 刚绕过?偏殿的拐角,便看到远处有侍卫列队巡逻,还有宫女捧着物?什匆匆穿行宫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许景昭转身换了一条小道?。 还没走出多远,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便从不远处的荷花池方向传来。 许景昭本不想理会?,转身就走,离开前他?好奇地瞥了眼?。 只一眼?,霎时间他?怒意上涌。 冰冷的荷花池里扑腾着一个小孩,正是不见了的小满。 岸上,穿着华贵锦衣的孩童嬉笑?着,手中拿着棍棒,不断地拍打着水池,阻止他?上来。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灼烧了理智,他?想也不想直接冲上前去,扑通一声跃入刺骨的池水,一把将呛水挣扎的小满捞起,用外袍裹住下满冷的发颤的身子。 随即,他?猛地转身,对着岸上那群呆若木鸡的孩童,冷声喝问:“你们在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忽然感觉皇宫像是某种规则怪谈[眼镜] 第50章 帝王境6 那?些孩童没想?到竟然会?有大人在, 一时愣在原地。 其中一个梗着脖子,强作镇定,“你……你竟敢救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景昭抱着小满, 一言不发。 那?孩子被他眼神慑住,有些害怕,却又不甘丢了颜面?。 “他……他就是个杂种,天生?不详——” 他还没说完,许景昭手一挥,那?小孩栽倒在地。 那?群孩童吓得愣了一下, 立马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仓惶中撂下话:“你……你等?着!父皇饶不了你!” 待那?群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 许景昭才垂眸看向怀中的小满,他拍着小满的后背, 安慰道:“没事了。” 小满浑身上下湿透, 他发着抖窝在许景昭怀里, 却仰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景昭看。 许景昭拍着小满的手顿住,他这才反应过来?,小满是境主,哪里轮得到他来?救? 此?时春风料峭,两人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子,冷风一吹, 寒意直往骨子里钻,许景昭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小满伸出手臂紧紧环住许景昭的脖颈,温热的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肩膀, 声音低沉道:“原来?你是来?救我的。” 小满衣衫虽湿冷,但是温热的体温却慢慢渡到许景昭身上,让许景昭平静了些。 先不论别?的,至少现在小满还是个孩子,还未对他下手。 许景昭轻叹一声,用自己半湿的外袍将孩子裹紧些,向上抱了抱,迈步往回走。 “我不是你先生?吗?自然是来?救你的,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杀他的了,境里的每个人的目的都是自己,小满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许景昭的脖颈,脸颊贴在那?温热的肌肤上,感受身旁人血脉之下沉稳的搏动。 许景昭问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小满沉默。 许景昭换了个问法,“那?他们是谁啊?” 小满闷闷的声音从肩窝传来?:“皇帝的儿?子。” 许景昭脚步倏然顿住,皇帝的儿?子?那?便是皇子。 第64章 如此?说来?,这皇宫格局与他看过的那?些话本并无二致,有帝王妃嫔,自然也有龙子公主,那?……小满? 这里是皇宫,那?小满……应该也是皇子? 一个丢弃在偏僻冷宫备受欺凌,还被视为不详的皇子,他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许景昭一路思忖着回到偏殿,他将小满放下,看着那?身湿透黏在身上的单薄旧衣,皱眉道:“我去烧些热水。” 不只是小满,他也需要沐浴,那?荷花池太脏了。 偏殿深处有一方?荒废已久的浴池,许景昭费力提了两趟水,池底也仅仅是铺了一个底。 这得拎到什么时候? 许景昭看着自己微颤的手,心念微动,试探着握拢五指,掌心竟有一丝微弱灵光流转。 他心中一喜,虽然很微弱,但是聊胜于无。 他凝神聚气,引着清流把浴池灌满,不多时,池水渐满,水面?氤氲起白雾,他又顺手往水中抛入几味药材,一切妥当,掌中灵力也几乎耗尽。 许景昭立马去隔壁把小满抱了过来?,“快,春风严寒,泡一泡驱驱寒气。” 他解开?腰间束带,湿冷黏腻的衣衫紧贴着肌肤,着实难受。 小满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室内升腾着雾气,连带着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只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身影。 许景昭褪去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肩背,水珠沿着颈侧滑落,落在薄削的肩肌上,泛着莹润的光泽。小满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身影,拨开?眼前雾气,向前踏了一步。 “小满……呃。” 许景昭将衣服叠放好,身上只留了一条里裤,回头就看到小满站在他身后,不由一怔,随即蹙起眉头,“为什么还穿着这身湿衣服,会?生?病的知不知道。” 说着,他便伸手去扯小满湿透的衣带。 小满如梦初醒,抓着自己的衣襟往后退了一步。 许景昭拧眉,伸手想?要将他拉回。 小满站在原地,抬眸,那?只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许景昭,“不许。” 许景昭的手僵在半空,明明眼前人还是孩童模样,那?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寒意瞬间爬上许景昭的脊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在心底暗暗后悔自己多管闲事,那?是境主,境主!境主会?冻着自己吗? 许景昭讪讪地收回了手,“那……那你自己来吧。” 说完,他转身快步踏入浴池,将自己没入温热的水中。 宽阔的浴池水雾缭绕,阻隔了视线,许久之后,小满才有所?动作,慢慢走下浴池。 小满隐在水雾里,两人中间隔的有些远,许景昭看不见小满的情形,小满却能?将他的身影尽收眼底。 许景昭五官浓艳,但那?双眼睛生?得乖巧,他肌肤偏白,如同水洗白玉,脊背略显单薄,骨节的轮廓清晰可见,墨色长发散浮在水面?。 水汽将他的脸颊蒸得有些发红,他闭上眼睛,后仰着脑袋闭目养神,水珠自他下巴滑落到喉结,蜿蜒出晶莹水泽。 小满只露出半颗脑袋在水面?,那?只幽深的独眼透过水雾,凝视着眼前景象。 池水堪堪没过许景昭的胸膛,小满的视线扫过他身前,顺着流畅的线条向上攀缘,落在许景昭的肩膀,那?里横亘着一道浅淡的旧疤,在那?肌肤上,有些明显。 小满拧着眉瞧了一会?,闭上眼睛潜入水里。 许景昭泡了一会?,他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东西在窥视他,他睁开?眼睛,现在小满在,不应该有邪祟… 他甩甩头,撑着池壁踏上台阶,脚刚离水,又猛地缩了回来?。 等?等?,他衣服半干不干怎么穿?他有些懊恼先前用灵力烧水,忘记留灵力打开?灵囊。 “先生?,怎么了?” 小满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惊得许景昭倒退半步,水花四溅。 小满站在浴池旁,身影立在缭绕雾气中,竟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感,他居高临下看着池水里的身影,目光直视脸上迷茫的许景昭。 小满又唤了一声,“先生?。” 许景昭才回神,颇有些尴尬:“帮我把衣服拿回来?吧。” 虽然半干,总好过没有。 “衣服?”小满目光瞥向角落的木盆,“我见先生?衣服上沾了污秽,便洗净了。” 洗了?许景昭脸上一呆,那?他穿什么? 小满看着他怔忡的模样,垂下眼睫,“我去为先生?寻身干净的。” 说完,不等?回应便转身走了出去。 许景昭只得颓然趴在浴池边,下巴枕着手臂。 没一会?,小满便捧着一个木盘走近,轻轻放在池边,“先生?,就寻得这件了。” 说完,小满便径直离开?,未曾多看一眼。 许景昭从水里起身,伸手拿起木盘上的衣物。 入手是极柔滑的蚕丝缎料,触感冰凉,许景昭面?色古怪,小满知道自己露馅了吗?怎么一点?都不严谨? 许景昭换完衣物,走了出来?。 米白衣袍上用金丝织绣的五爪金龙,袖口上绣着缠枝花纹,腰封上绣着金珠玉串,轻薄的锦衣外笼着一层同色烟纱,在光下流转着朦胧光华。 这……这对吗?人间只有帝王才穿着穿龙纹吧,他这一身出去,岂不是会?被乱棍打死。 小满望着站在光影中的许景昭,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 许景昭叹了口气,摸索着衣衫上的金线,“小满,你……” 小满往前走了半步,视线落在他脸上。 许景昭抬起袖子,“你在哪寻的衣裳?我这样出门会?被处置吗?” “不会?。”小满答得干脆,随即盯着他有些疑惑问道:“先生?只要在院子里待着就好了,为何要出门?” 许景昭一时语塞,他本打算趁小满不在,悄悄探查皇宫……如今看来?,此?路难通。 小满上前两步,抓住了许景昭的衣角,“先生?,该歇息了。” 许景昭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高悬的烈日。 然而小满话音方?落,庭院中的树影骤然扭曲拉长,光线急速黯淡,只一息之间,天色便如浓墨,星月无踪。 许景昭瞳孔一缩,小满竟能?控制时间? 小满已走到他身侧,小手牵住他温热的手指,“先生?。” 许景昭掩下惊意,只低声道:“回吧。” 夜色浓稠,窗外漆黑如墨,许景昭躺在床榻上毫无睡意,身旁蜷缩着的小人呼吸平稳,浓密的睫毛低垂,睡得正沉。 许景昭睁着眼睛,窗外又传来?了邪祟摩挲窗纸的声音,知道它们进不来?,他也不再理会?。 还不知道师门在外情况如何,自己的令牌到现在都没瞧见踪影。 翌日睁眼,身侧床褥早已凉透,小满果然又不见了踪影。 许景昭没有磨蹭,立马起身搜寻。 小满的居所?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几乎空无一物,许景昭细细翻找一遍,毫无所?获。 难道被小满带在身上了? 许景昭眉心紧拧,直接问小满索要还是自己动手?这两者他都没有把握,小满现在看似好说话,但许景昭总觉得小满对他的态度奇怪。 他思忖着踱出房门,外面?的阳光正好,还未及午时,许景昭抬手遮了遮阳光,旋即不再犹豫,闪身出了院子。 他屏息凝神,小心避开?巡逻的侍卫,沿着高耸的朱红宫墙绕了大半圈,却发现没有出去的缝隙,皇宫四面?的大门,境中的凡人可以出去,唯独他出不去。 许景昭哪里还有不明白,他被人困在这里了,不知道困住他的人是小满还是……别?的东西。 他能?确信,小满十有八九就是境主,可在这境中似乎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跟小满相对峙,想?要出去,必须要搞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皇宫正北方?那?座最为巍峨的宫殿,那?是帝王居住的乾和殿。 许景昭只犹豫了一息,做了决定。 乾和殿朱漆大门紧闭,金柱蟠龙,十分森严,廊下站着两排侍卫。 许景昭捏了捏手腕,掌心恢复了一丝微薄的修为,勉强隐去身形,从侧殿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潜入寝宫,借着重重帷幔的掩护,将自己缩进最暗的角落。 他闭目凝神,放出神识探查,然而神识刚探出数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 他睁开?眼睛,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他现在修为太薄弱还是这皇宫有禁制,他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挑开?厚重的帷幕一角。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得的苦药味,两个宫女垂首侍立一旁,明黄帐幔低垂,隐约可见床榻上躺卧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宫女端着黑沉的药蛊躬身而入,随着她的脚步走近,血腥味跟药味以及一股腥臭弥漫开?来?,让人十分不适。 第65章 床榻上的人影动了动,缓缓坐起,虽隔着纱帐,仍能?看出其身形高大魁梧,骨架撑起明黄的寝衣,却因年迈或病痛而显得有些佝偻,唯余身上的睥睨的气势尚存。 两侧宫女无声地撩开?床幔,从中伸出一只苍老的手,端起药蛊,一饮而尽。 “都退下。”帝王的声音带着久病的嘶哑,却仍不失威严。 宫女们悄无声息出殿,合拢殿门,许景昭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阴影,气息几近于无。 “咳咳咳……乌卿,”帝王咳喘着,声音带着垂暮的死气,“你说……朕还有多少时日?” 他话说完,殿内的光线骤然又暗了几分,空间扭曲,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黑影,它声音低沉沙哑,“唔,这不好说啊……” “陛下,您失去最重要的一味药引了,现在……约莫十年光景吧。” 许景昭骇然瞪大双眼,捂住口鼻,邪祟?皇宫里竟然藏着一位能?够独立思考的高阶邪祟。 “咳咳咳咳。”那?帝王又咳嗽了一阵,声音有气无力,“可朕还想?看祖宗基业……千秋万代?,可还有什么法子……” 他挣扎着扶榻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迈下床阶,身影在昏暗中渐渐清晰。 许景昭屏住呼吸,透过帘子间隙往外看,只能?看到那?位帝王银白的发丝,他身前那?团黑影邪祟,似乎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了半张模糊的侧脸。 “唔。”那?邪祟似乎在思索,“有是有,若以活人炼之——” 他话顿在这里,目光一凝,仿佛能?穿透帷幔向着许景昭看来?。 “什么人!” 那?邪祟的威压狠狠砸来?,许景昭脑袋“嗡”的一声剧痛,脚下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撞在了木架上的白玉盏上。 许景昭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寒意从脚下直冲天灵盖。 完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那?高阶邪祟撕成粉末。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倏然从后方?伸出,稳稳地扣住他的后腰,将他揽在怀里,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稳稳托住了那?即将坠地的白玉盏。 那?人微微低头,脑袋凑到他耳旁,带着少年清冷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先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51章 帝王境7 腰间的手?指修长而有力?, 身后人?揽着他腰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许景昭呼吸微滞,小满?小满何时?变得?这样?高了? 比起身后几乎将他整个笼住的小满,更令许景昭心悸的是?前?方?逐步逼近的邪祟, 角落角落狭窄, 实在退无可退。 邪祟步步紧逼,黑雾自地面翻涌,如?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传来蚀骨寒意。 许景昭瞳孔收缩,看着那只邪祟的的手?穿过纱帘探来, 他心跳骤紧, 几乎跃出喉咙。 可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小满脑袋枕在他肩膀, 骨节分明的手?指蒙住了他的眼睛,低沉开口:“先生, 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当然是?怕前?面的邪祟, 他现?在又没有修为, 难道只能等?死。 前?面有风吹过,帷幔巾布拂到了他面颊,许景昭再也忍不住,猛地扯下?小满的手?—— 啪嗒。 一片玉兰花瓣被风送入窗内,轻轻落在他颊边。 许景昭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门窗大开, 窗外树叶茂盛,院中树木葱茏,角落一株玉兰开得?正盛,落花如?雪。 方?才分明还在皇帝寝殿, 怎么转眼……就到了偏院? 许景昭十分不解,他猛地回头,小满静立身侧。 依旧是?小满,却又判若两人?,少年?身形抽长,已然高过他些许,墨发高束,面上缚着黑色布带,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与一只深不见底的墨眸。 他环臂而立,正静静盯着他瞧。 许景昭眼眸惊异,“小……小满?” “先生唤我?”少年?应声,微微倾身逼近。 许景昭不习惯离小满这么近,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几乎贴上窗棂,“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先生忘了?”小满盯着他,幽幽开口,“我一直如?此,难道有什么异常吗?” 许景昭喉间发紧,只得?讪讪道:“……是?。” 看来小满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小满又往前?一步,“还没问先生,先生为何去那皇帝寝宫?” 许景昭额角冒出汗来,“闲着无聊,一时?走错了路。” 两人?都知道这借口拙劣,就看小满信不信了。 “哦?”小满眉心挑了挑,抬眸看着许景昭的眼睛,淡淡的压迫感传来,许景昭强作镇定,迎上他的注视。 “原来先生只是?走错了路,我还以为先生是?想要?出去呢。” 少年?忽然直起身,方?才那瞬压迫感恍若错觉,他偏过头,语气平淡:“先生想出去吗?” 窗外风停,树叶虫鸣都消失了个干净,万物噤声。 许景昭屏住了呼吸,小满到底是?不是?在试探他?是?吧?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抿了抿唇,还是?硬着头皮道:“小满,你知道皇宫的出口在哪吗?” 小满的眼神倏地冷下?,幽深得?令人?心悸,他转向窗外,声音听不出情绪:“先生,该歇息了。” 话音落,窗子?外面迅速归于黯淡,室内瞬间陷入浓墨般的黑暗。许景昭竭力?睁大双眼,却连近在咫尺的身影都看不清。 窗子?外似乎响起了窸窣碎响,墨色的阴影在暗处蠢蠢欲动,让许景昭想起来白日的邪祟,他不由得?有些慌,寒意攀上脊背,“小……小满。” “在呢,先生。”小满的声音幽幽传来,却辨不清方?位。 许景昭颤着声音道:“为何……不燃灯?” 布料摩挲声近,一件微凉物事被塞入他手?中,“只剩这个火折子?了,先生自己试吧。” 许景昭反复吹了几次,火星半点也无,他看出不对劲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东西……是?坏的吧?” “许是?受潮了。”小满语气依旧平静,“夜里无光,先生可以牵着我走。” 许景昭摇了摇头,“我跟在你后面就好。” 小满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眼神微眯,终是?转身引路。许景昭小心翼翼地跟在小满身后,脑中飞速梳理今日所见。 寿元将至的帝王,一只高阶邪祟,那帝王并不想死,所以寻求长生的方?法,招来了邪祟…… 那这中间小满有什么联系? 一个不受宠还备受欺凌的皇子?,因为一个不详的传言就能随意欺负他,那小满的母亲呢? 许景昭垂眸犹豫片刻,刚刚他拿要?出宫的话试探小满,小满虽动了怒却未伤他,之前?还在皇宫里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推测,小满并非真想取自己性命。 他低声开口,脚步未停:“小满,你母亲她……” 小满声音低沉,“不在了。” 追问的话堵在喉间,许景昭转而道:“那……那个陛下是不是寿元将近?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你见过吗?” “早该死了。”小满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至于他身边的那个人?,一个脏东西罢了。” 许景昭立马追问,“你可知它从何而来?” 前?方?脚步忽停,许景昭险些撞上他脊背。 小满侧首睨来,语气幽冷,“它的来路,先生不清楚么?” 许景昭顿在原地,那一眼好像让许景昭恍惚觉得?,小满什么都知道。 吱呀,小满推开了门,声音又恢复如?常,“先生进来吧。” 许景昭忧心忡忡地踏了进去,他不死心,上前?一步,“那夜晚的邪祟是?怎么回事?” “邪祟?”小满声音冷淡,“你指那些脏东西?不过是?宫中死人?罢了。” 他说完,在许景昭跟前?站定,“先生,该歇息了。” 他转身向着床榻走去,许景昭也跟着他的步子?不受控地走过去。 这张小床以前?一大一小睡得?刚刚好,可现?在小满是?少年?身形,两个人?睡有些拥挤,许景昭不习惯,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 可下?一秒,一双手?横亘在他身前?,精准地搂住他的腰,声音幽幽道:“先生为何不睡?” 许景昭浑身僵硬,再不敢动。 小满仿佛将他当作了暖枕,双臂环住他,下?颌抵在他颈窝轻蹭,微凉发丝扫过皮肤,带着一丝凉意,这姿态…… 许景昭垂眸看去,少年?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不太白以前?也喜欢窝在他的脖颈,但现?在却没有不太白的丁点消息。 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余光却陡然瞥见床榻内侧墙上悬着的东西。 许景昭呼吸一窒,那是?他的仙执令牌。 第66章 拿,还是?不拿?会不会是?陷阱? 只犹豫了一秒,许景昭便微微支起身,指尖向着里侧的令牌够去,近了,还差一点,他全神贯注,眼看就要?触到玉牌……腰间手?臂却猛然收紧,他整个人?重重跌回小满怀中。 许景昭吓得?安静了一瞬。 小满闭着眼睛,声音模糊得?像是?梦呓,“先生为何不睡。” “睡了睡了。”许景昭小心的收回手?,轻拍了小满两下?,小满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他松了口气,小心躺平,摊开掌心,一枚冰凉玉牌正静静躺在掌心里。 他凝神,手?心里却没有灵力?,他晃了晃手?里的令牌,现?在令牌没有灵力?不能通讯,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玉佩。 等?自己有灵力?后,要?第一时?间给师兄们报信。 他将令牌与原有玉佩仔细收在一处,贴身藏好,拿到了令牌,压在许景昭心里的石头松了一块,困意渐渐袭来,终是?沉入睡眠。 待他呼吸彻底平稳,身侧之人?却缓缓睁开双眼,在黑暗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景昭瞧。 直至偏殿外传来一声隐约轰响,小满蹙起眉头,这几日那几个跟着许景昭来的修士又在试图冲击皇宫。 他抬指凌空一点,无形禁制再度加固,做完这一切,他重新俯身,将脸埋入许景昭颈间,低声呢喃:“别想走。” 翌日醒来,许景昭只觉肩颈酸麻。 他揉了揉肩膀,看着窗外,此时?外面零散地飘着雪,院中草木凋零,一片枯寂。 许景昭:…… 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时?间怎么算的?全凭着小满心情变幻吗? 他本打算待小满离开后,稍恢复灵力?便联系师兄,可在境中一连几日,小满都不离开院子?。 有时?候前?一日还飘着雪色,后一日就是?浓阳烈日,根本毫无规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满的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些,已比他高出半个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小满变化,他总觉得?小满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尤其是?静默站立的时?候,身上的威势就隐隐地透了过来。 许景昭摇了摇头,小满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境主。 这些时?日他耐心周旋,试图套话,可是?问到最后,小满的事自己没知道多少,反而几次差点被小满套话。 又过了约莫六日,许景昭敏锐地察觉时?间流速慢了,而且……而且夜间邪祟愈发疯狂,之前?邪祟进不来屋舍,可是?这几日,许景昭半梦半醒竟能看到邪祟探进屋子?。 他向外瞧去,宫里的人?稀稀疏疏少了一半,有时?候会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风雨欲来,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这日天光稍霁,小满又不见了身影,许景昭试探着走出偏殿,依旧被无形屏障阻回,他蹲在门边,恰见几个宫人?背着包袱仓皇经过。 许景昭眸光骤亮:“站住!” 那几个宫人?背着包裹,闻声骇得?一颤,扑跪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许景昭拧眉,“我不是?殿下?,我是?你们殿下?的先生,我且问你们几个问题,只要?你们答上来,我就当做没看见。” 那几个宫人?对视一眼,眼里疑惑,偏殿里的这位殿下?什么时?候有先生了?不是?都让……给杀了吗? 不过许景昭衣饰不凡,气度矜贵,他们不敢多说什么。 许景昭眯了眯眼睛,“近日,宫里发生何事?为何死了这么多人??” 几位宫人?犹豫,“大……大人?,这——” 许景昭威胁道:“不说,我就告诉殿下?。” 几人?赶紧趴下?身子?,瑟瑟发抖,“陛下?因为追随长生已经疯魔了,这宫里人?人?都是?陛下?的药引,说不定哪日就被邪魔夺去了性命,我等?出逃实在是?别无他法啊。” 许景昭又问:“那……邪魔何时?入宫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答不上来。 许景昭皱了下?眉,忽的想起什么,又问道:“小满的身份是?什么?” 为首宫人?抬起头,满面茫然:“大人?……您说的小满,是?何人?啊?” ----------------------- 作者有话说:小满是师尊飞升前丢失的一缕残魂哦~[眼镜] 第52章 帝王境8 许景昭拧眉, “就是?住在这殿中的这位啊。” 宫人恍然大悟,“原来您说的是?这位啊……” 他抬手拭去额角的冷汗,这位殿下哪有什么正?经名字, 宫里人都私下唤他赵不详, 但他不敢告诉许景昭。 他恭敬开口,“这位殿下今年十七,生在夏天,是?不祥之人,刚落地就克死了生母,又天生异瞳, 性子?也古怪,从小不哭不笑,陛下就把他扔在这偏殿里不管了。” 许景昭追问道:“他母亲是?谁?” “这?”宫人犹犹豫豫, 换做旁人可能不知道,可他恰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他压低了声音, “听闻这位殿下的母亲是?个怪物……” 许景昭蹙眉:“怪物?” 那宫人害怕, 压低了声音,“这位殿下的母亲是?陛下出征时期带回来的,会些妖法,呼风唤雨什么的。” 许景昭垂眸沉吟,看来,小满的母亲也并不简单。 他又追问几句, 那几个宫人却再?也答不上来,许景昭挥了挥袖子?让他们离开,几人如蒙大赦。 许景昭想到什么,又追问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您的话,是?帝祖一百三十二年,五月二十。” 五月二十? 许景昭微微一愣,“明日?是?小满?” 那宫人恭敬道:“正?是?。” 许景昭独自坐回案前,梳理着脑海里的信息。 帝王追求长生之术,所以召来邪祟,邪祟先?祸乱宫闱,再?蔓延民?间……若解决宫中那只高?阶邪祟,是?否就能根除民?间的那些邪祟? 但为何小满又是?境主?他是?怎么成为境主的呢? 许景昭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确信帝王寝宫必藏有很?多隐秘,要是?他能一探究竟就好了。 “明日?是?小满。” 许景昭双手托腮坐在桌前,那就是?小满的生辰,想到小满的身世,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孩子?。 但他不能永远困在此地,近日?境中动乱,他隐隐预感将有变故发生,现在皇宫内尚且如此,那宫外呢?情况会不会更严峻? 许景昭脑子?思索着,从自己进境以来,到被推入皇宫,初见小满,但小满对他其实并无杀意,并且瞧起来跟邪祟也毫无关联。 那么,那日?闯入客栈追杀自己的邪祟到底是?受谁驱使? 现在想来,那日?邪祟追杀裴玄墨是?假,引自己出去才是?真,之后?又把自己推进了皇宫…… 许景昭指尖叩击石面,有人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可他思前想后?,并没?有想到跟谁有什么仇怨。 再?者裴玄墨……许景昭指尖停顿下来,他心里有一半确定,那人不是?裴玄墨,他对裴玄墨很?熟悉,那人并没?有伪装到细节,把他推入皇宫的凶手,他倒下之前眼角余光瞥见一颗小痣。 思索完毕,许景昭又忧心起来。 也不知道师兄们现在如何,他如今待在皇宫,别的师兄不好说,但萧师兄跟谢兄肯定担忧自己。 他取出仙执令牌,尝试凝集灵力,掌心竟真有灵光微闪。 许景昭面色一喜,他凝神闭气,小心翼翼的往令牌里输入一道灵力,令牌上微光闪过,又极快地归于黯淡。 许景昭没?有跟师兄们通讯过,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成功传递消息。 他看着手心里的一丁点灵力,趁机把灵囊打开,拿了几张符纸又拿了一把短剑,这把短剑还是?谢温衡给他的,先?前忘了归还。 相比于符纸需要灵力催动,短剑则趁手的多,许景昭将其别在腰后?,以防万一。 石桌上还搁着一只食袋。 许景昭提起它,径直走向了偏殿的厨院,今晚子?时怎么说也是?小满的生辰,旁人不记得,他记得。 在春隐门时,许景昭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其他厨艺一窍不通,但唯独会做生辰面,但伯父伯母跟裴玄墨都不喜欢这些五谷俗食,所以许景昭都是?做给自己吃。 白?面在他手中抻开,拉成纤长匀称的一根,灵蔬洗净搁在一旁,橙红的萝卜切成齐整的方丁,再?加一枚灵鸢蛋。 水面翻腾,雾气朦胧模糊了许景昭的脸庞,他仔细将面捞出,烫了下灵蔬,橙色的萝卜随着水面上下翻滚,瞧着时候到了,便一把捞出。 他站的笔直,手中勺子?被他挽得像是?剑花,趁着煮蛋的间隙,许景昭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第67章 若自己天赋好,说不定也是用剑的好手。 不过半柱香,面已煮好,他伸手碰了碰碗壁,立刻被烫得缩回手指。 小满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景昭看了眼外面天色,树影西斜,残阳落在琉璃瓦片上,按之前的推断,小满应该快回来了。 他不知小满终日?去向,自那日?从皇宫回来后?,他的活动便仅限于这偏殿之内,如同……被软禁了一般。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小满回来时,院子?里已经浸了墨色,许景昭伏在玉兰树下的石桌上,手心里捧着一盏烛火,他能感觉出暗处已有邪祟在游荡,不知道是?碍于身上的令牌,亦或是?身上的短剑,它们不敢上前。 面前的青瓷碗笼着一层薄薄灵光,温着那碗生辰面。 四周昏暗,唯有许景昭那一处位置晕开暖色烛光。 小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停下脚步站在暗处,藏在黑色布帛下的眸子?盯着眼前的景象看了许久,直到看到许景昭手里的烛火飘忽跳动,他才走上前去,低低唤了一声。 “先?生。” 许景昭听到声音回头,就见小满悄无声息的立在自己身后?,正?瞧着自己。 少年身量已很?高?,身上穿的是?墨色的衣袍,身影几乎融进夜色里,唯露出一截苍白?下颌,带着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许景昭微怔,“你?几时回来的?” “方才。” 许景昭又想问小满去做了什么,但他又觉得不妥,于是?他拉着小满坐在对面石凳,将那碗生辰面推到小满面前,“喏,生辰面。” 他摸了摸鼻尖,“你?们凡……凡是?过生辰不都要吃这个吗?” 小满的目光从许景昭脸上移开,落到那碗面上,清汤素面,翠叶面白?,橙红萝卜丁错落其间,烛光一照,浮起温润油光,四方块的胡萝卜上面雕了一只春鸢。 春鸢?小满的视线顿住,以前也曾有人为他煮过生辰面,只不过记忆太过于久远,那女子?慈爱的眉目早已模糊。 他抬眸,“先?生从何处学?的?” “自己……就会了。”许景昭也被问住,他何时学?会的?竟记不清了。 他想不起来,便不再?想,“那你?先?许愿,许完愿就可以吃了。” 小满深深的看了许景昭一眼,然后?看着那碗生辰面沉思了两息,面颊上的黑色绷带脱落了两层,拿起竹箸,夹起面放入口中。 许景昭眼睛微亮:“如何?” 小满将汤都饮尽,然后?放下碗筷,“很?好。” 他抬起脸,幽深的眸子?望向许景昭,眼底似有幽微情绪流转。 许景昭心里雀跃,他本就不会做饭,但唯有一碗生辰面拿得出手。 烛火在两人面前桌面,暖色光华渡在两人脸颊,许景昭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小满刚露出来的唇上。 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小满注意到他的实现,微微眯起眼睛,“先?生在看什么?” 许景昭收回视线,倏然回神,“没?……没?什么?” 他掩饰性的起身去收石桌上的碗筷,却被小满按住了手腕。 嗯?许景昭疑惑的望了过去,正?对上小满那双深邃而专注的墨眸,他眼神迷茫了一瞬,连那只眼的轮廓,也莫名似极了师尊…… 小满看着许景昭走神,目光骤冷,手上用?力,径自把许景昭扯到怀里。 许景昭猝不及防跌倒在他身上,想要起身却被小满锢住腰身,少年骨架宽大,掌心几乎覆满他后?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小满声音幽冷,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先?生刚刚在想什么?” 许景昭回神,“啊……没?想什么。” “是?吗?” 小满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景昭,眸色渐沉,任谁都能瞧出他眼眸里的不悦。 许景昭有些茫然,方才吃面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为何现在又这么阴晴不定? “小满……你?怎么了?” 小满指尖摩挲着许景昭脸颊肌肤,指腹微微用?力,按压在脸颊两侧的软肉上,捏得许景昭脸色有些变形。 许景昭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仰身。 小满面色幽冷平静,锢在腰间的手上滑,按着他的背脊将人按回怀里,另一只手径自扣在许景昭后?颈,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许景昭心扑通跳了一下,小满的手放在他脖颈,体温偏凉,他总觉得小满随时能收了他的性命。 小满将人紧紧圈住,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肩膀,语气幽幽道:“你?会离开吗?” 许景昭呼吸一滞,他当然会离开?这只是?一个境而已,但他口不敢言,总觉得这句话说出口,小满能把他撕碎,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小满轻嗤了一声,微微松开许景昭些许,指腹摩挲许景昭的耳垂,歪了歪脑袋,“今日?我生辰,先?生有什么愿望吗?” 许景昭觉得奇怪,“你?生辰,我许什么愿望?” 小满眼眸幽深,“先?生只要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但若是?说要离开……小满的手指虚虚笼在许景昭的脖颈,那他绝对不同意,不仅不同意,后?果也不是?许景昭想要看到的。 许景昭身形微顿,坐直了些,看着小满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要说放自己出去,小满定然不会同意,若说是?破境之法,那跟让自己出去也没?什么区别,可能刚张嘴,就被小满给撕了。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道:“我想去帝王寝宫看看。” 先?搞明白?那邪祟的秘密再?说。 小满抬眸,看着许景昭的眉眼,“明日?恐怕不太平。” 许景昭蹙眉,觉得自己没?戏。 小满却话锋一转,“但先?生若想去,便去得。” 许景昭捏紧指尖,心里安定几分?,若是?自己能出去,就能发现些蛛丝马迹,若是?能找到破解的法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思索完,这才惊觉自己仍被小满圈在怀中,两人贴得极近,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起身,但却被小满抱的紧。 许景昭不自在的推拒他的肩膀,“小满,好了,你?放开我。” 小满眼神幽暗,“不能抱吗?” 许景昭一噎,抱……这……小时候的小满可以,但是?两人这般大了,总感觉很?奇怪。 就在许景昭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小满却忽的松了手,自行起身,拂了拂衣袍,声音低沉,“开玩笑呢,先?生。”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许景昭这才松了口气。 偏殿内室,许景昭呼吸绵长,睡的安稳。 身旁人却始终睁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景昭的睡颜,不知道盯了多久,他才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许景昭温热的脸颊,低声呢喃。 “许、景、昭。” 他眼眸晶亮,在幽暗的夜色里泛着微光,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叫什么名字,从拿到令牌的那一刻他就知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许景昭就莫名觉得欣喜。 只不过这人怕他怕得厉害,他便抽出来了几分?兴致,陪他拙劣的扮演什么先?生。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带着脉搏的跳动,小满眼神偏执幽暗,他自然清楚许景昭想做什么。 不过无妨,没?有自己的准允,许景昭永远无法离开,他要将他留在这境中,岁岁年年,直至一同腐朽,境做棺冢,生死一处。 窗边外又响起邪祟嘶哑摩挲窗纸的声响,许景昭不安稳的拧起了眉,睫毛颤动,小满眼眸冰冷,“滚。” 随着他话音落地,窗外邪祟像是?被灼伤了一般无声扭曲翻滚,不过瞬息,化灰湮灭。 许景昭的呼吸再?度平稳。 小满伸出指尖碰了碰许景昭的眼睫,眼眸里满是?身边人的倒影。 快了,事?情马上就解决了。 ----------------------- 作者有话说:快出去了快出去了 第53章 帝王境9 皇宫内弥漫着肃杀的血腥气息, 沉甸甸压人肺腑。 偌大的宫苑中不见几个宫人身影,天色昏沉如墨,乌云低垂, 一派山雨欲来之象。 汉白玉阶上残留着浸入玉石的浅褐色血渍, 淡淡铁锈般的气味萦绕不散。 许景昭忽然站定,目光怔怔地望着面前高耸的台阶。 他觉得?不对。 小满停步侧首,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先生,为何停下了?不是要去皇宫看看?” 许景昭脸色发白,语气凝涩, “小满,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小满低头看他,眉目依旧温润, 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会?”他略顿一顿, 轻声问, “先生是害怕了?” 许景昭勉强扯了扯嘴角:“自然……不怕。” 第68章 他只?是觉得?心中不安稳, 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正?恍惚间?,微凉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掌心,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上他的掌心,十指不容拒绝地挤入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带他踏上染过血渍的白玉台阶。 微凉的体温通过指尖传递过来, 许景昭吓了一跳,急忙抽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小满垂眸,漆黑的墨眸里幽暗深邃, 眸低那偏执的占有欲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许景昭抬头,正?正?撞入小满的视线之中。 这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像看一个自己所有的物件。 他昨日就觉得?不对,小满先前体态小,他下意识的就把?小满当成孩童看待,却忘了身为境主,眼?前模样才是境主的真容。 他以为小满是想要杀他,将?他困于偏殿,与他同宿同眠,粘着他将?他圈禁在皇宫,这不对……境主想要杀他,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 尤其是昨日……昨日的小满才是真正?的他,只?是他不屑于伪装了而已,那又?为何不装了? 许景昭的面色变了又?变,只?能是小满现在可以掌控此?方秘境了,从先前的备受欺辱,到如今掌控全境,境主已经长成,那他们……还逃得?出去吗? 他面色有些难看,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替小满出头,为什么要惹了他的注意。 “先生,你在发抖,在怕什么呢?” 小满低着头,眼?含笑意的凑在他面前,他面上今日的绷带是绸缎的布帛,绕过高挺的鼻梁跟那只?不祥的眸子,明明眼?中带笑,但?却没有丝毫温度。 许景昭极力克制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没有的事。” 小满不怎么在意道:“哦?那就是我感应错了。” “小满……”许景昭喉头发紧,思索后他还是开口,“这样牵着……不成体统。” 小满顿住,侧首瞥来,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我与先生,本该如此?亲近。” 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举到两人眼?前,声音带着不急不缓的笑意,“你看啊,先生,若非隔着这层皮肉,我与先生现在是骨血相融的。” 许景昭张了张嘴,他想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言语。 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就不该救小满,也?不该施舍半分温情,小满这样独行暗处,浸在杀戮与血色中的人物,稍微给些温情就像是暗夜窥光,一旦触碰,便?再不肯放手。 可自己终究不是救世主,于小满而言,他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小满……会放他走吗? 许景昭的目光移到小满身上,他看着小满的背影,背脊发凉,他不会! 哪里有什么先生?无非是小满稳住自己的手段,现在他羽翼已丰,才露出原本面目。 皇宫里的老皇帝跟邪祟或许只?是小满的挡路石而已,如今皇宫巨变,老皇帝多半已然驾崩,皇宫内外皆为小满掌控。 内忧解决,接下来就是清剿他们这些‘外患’了。 一念之至,许景昭的脸色更白了。 “小满,我不想去看皇帝寝宫了。”他放软声音,压制着恐惧,“我想吃宫外的糕点。” 小满眸光微动:“明日带先生去。” 许景昭面色僵硬,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今日就想尝尝。” 小满那只?眸子盯着他,忽的伸出手抬起许景昭的下巴,许景昭克制着自己没躲。 小满俯身靠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的心思很好猜……” 许景昭故作镇定,掌心却已沁出冷汗,小满靠的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 两人鼻尖距离两寸,许景昭的指尖碰到后腰短剑,但?小满动作更快!猛地扣住他握剑的手,将?人狠狠揽入怀中。 短剑哐当一声掉落地面,许景昭面色微变,掌心悄然滑出一张符纸,直扑小满面门! 小满面无表情,指尖一挑便把那张泛着微弱灵光的符纸挥开,他反扭住许景昭的手腕,将?人牢牢制在怀中。 “真不听话?。” “放我出去。”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满另一只?手轻抚他的面颊,闻言失笑,“怎么可能?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许景昭咬紧牙关不语。 小满不喜欢许景昭对自己沉默不语的模样,他指节卡在许景昭唇边,微微用力想要撬开他的唇瓣。 可许景昭死活不张嘴。 小满蹙眉,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指尖在他腰侧软肉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许景昭腰间?碰不得?,他有些吃痛,“唔……” 齿关松动的刹那,小满的手指已探入他口中,指腹滑过他突出的犬牙,按了按他柔软的舌尖,“舌头这么软,却总说我不喜欢的话?……” 许景昭被迫仰头,唇瓣濡湿,眼?底漫上水光,小满动作一顿,眼?神倏地暗沉,他抽回手,松开了钳制。 “明日我陪你出皇宫,但?今日不行。” 他身后的殿门应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佝偻着身子的宫人,对着小满恭敬行礼,他们张了张嘴,口中却空空如也?。 许景昭浑身发凉,他不知道小满今日要做什么,却莫名有种直觉,若错过今日,便?再无机会逃出去了。 “进去吧。” 小满带他来的根本不是帝王的寝宫,而是临近帝王寝宫很近的一个殿宇,檐下挂着牌匾,牌匾上凤凝宫三个字龙飞凤舞,宫内陈设华贵非凡。 许景昭扬起了脑袋,眸光似乎满是失望,“我……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小满挑眉,“正?因?如此?,才要给你一个特殊的身份。” 许景昭抿唇,识趣的没有多问,他知道小满嘴里说出来的话?,绝不是自己想听的。 外面天色越发阴沉,啪嗒一声,豆粒大的水珠落在地面,顷刻间?便?连成一片雨幕,檐下的水落成了一道珠子。 小满看了眼?天色,面色严肃道:“请先生进去。” 两名宫人战战兢兢地上前,匍匐在许景昭脚边,无声地做出请的手势,许景昭咬了咬牙,一步步退入殿中。 朱红殿门缓缓合拢,在合拢前的刹那,许景昭看到小满捡起他故意遗落的符箓,然后伸手撕成了碎片,他手摊开,掌心的符箓碎屑随风卷起,落在雨幕中被雨水拍得?粉碎。 哐当一声,门框轰然合拢,唯余许景昭面色难看的伫立在门旁。 他本想着趁小满不备,用符箓为自己争取时间?,如今看来,自己手段太拙劣了。 许景昭往后退了几步,殿内庄重华丽,各角都摆放着珍贵的物件,珍珠璀璨,白玉温凉,晶石璎珞泛着微光,室内的摆件一件比一件华贵,可他却无暇欣赏,甚至有想要破坏的冲动。 小满拿他当什么?笼中青雀吗? 身后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许景昭面色变冷,“再跟上来,我就削了你们的脑袋。” 宫人恍若未闻。 许景昭又?换了句话?,“再跟着我,我就自我了结。” 宫人顿住,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惧极,他们不敢再跟上前,只?停留在原地。 许景昭转身推开偏侧的门,将?殿内搜寻了一遍,没有一点关于小满的东西,也?没有丝毫线索,除了那些华贵的物件,别无他物。 他阴着脸起身,走到窗前,猛的推开了窗,他掌心里还握着最后一张符纸,他凝神提笔,在符箓上写下字迹,然后摊开了掌心。 符箓颤动,于半空折成一只?小小的鸢鸟,颤着翅膀飞向雨幕。 鸢鸟振翅,微薄的灵力支撑着它双翼挥动,它躲过连绵雨线,越过高耸城门,却在破城而出的一瞬被撕扯得?粉碎。 碎裂的符纸被包裹进雨水,啪嗒一声落在地面,雨珠迸裂,溅在修士衣袍上,一路向南急行。 哐当一声,酒楼门被重重推开。 萧越舟跟谢温衡踏进酒楼,他们衣摆沾着的雨水滴落地面,滑进了地板间?隙。 两人都没处理身上水渍,萧越舟大步进了屋子,将?玉简拍在桌面,“找到了!” 但?几位师弟却依然面色沉重,毫无喜色,他环顾四周,眉心渐渐蹙了起来,“许师弟呢?” 谢温衡抬眸,酒楼里也?没有许景昭的气息。 庄少白张了张嘴,“许师弟他……不见了。” 萧越舟眉心紧锁,“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庄少白沉默不语,其余两位面色恍惚,更不会给他答案。 萧越舟拿起仙执令牌,他凝神输入灵力,令牌起初也?是毫无反应,就在他打算要放弃的时候,才闪过一抹很浅的幽光。 他仔细辨认片刻,松了口气,“许师弟目前应当无事,只?不过灵力有些微弱。” 第69章 薛宿宁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令牌,沙哑着嗓子,“有消息了?” 裴玄墨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光亮,他站起身子,垂眸不语,这两日他跟薛宿宁把?周围翻了个遍,却没有一点许景昭的消息。 他以为…… 萧越舟微微点了点头,“灵力波动很弱,你们未曾收到?” 薛宿宁捏着拳头,他的令牌就像死物一般,发出去的灵力全部石沉大海,仙执令牌是有通讯作用,但?是若灵力太弱,只?会流向最信任的人。 许景昭潜意识里根本不信任他们。 萧越舟摇头,沉步走上前,“许师弟的方位是在皇宫。” 他话?音落地,薛宿宁跟裴玄墨的脸色微僵,他们这两日搜遍各处,就是没有踏足皇宫,他们……早该猜到的。 庄少白抿了抿唇,“萧师兄,皇宫凶险,许师弟传信是两日前,他……他会不会……” “不会!”萧越舟斩钉截铁道,“唯一能威胁他的境主既未下手,他在宫中反而安全。” 薛宿宁与裴玄墨神色稍松,重新坐回原位。两人灵力消耗过甚,至今未能恢复,现在得?知了许景昭的消息,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 谢温衡站在萧越舟身旁,他看着几位的反应,目光在薛宿宁跟裴玄墨身上扫过,随后落到庄少白身上。 他自然知道许景昭的几位师兄对他不算好,但?看薛宿宁跟裴玄墨的神色,两人都挑不出错处,瞧着真心实意,但?这位庄师兄…… 谢温衡定定看了两眼?,他觉得?庄少白的表情有些假。 萧越舟视线重新落到桌面玉简上,“我跟谢道友寻到线索了,但?是……” 他指尖叩击着桌面,眉心拧成一团,“你们看……” 玉简泛着微光,上面拓印了三块石碑,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瞧起来很像是人物传记。 第54章 帝王境10 众人?围拢上前?, 目光聚焦在那枚玉简拓印的碑文之上,只见玉简里的碑文清晰可见: 武昭帝渊,十六岁承袭大统, 御统四海, 天下归一。 十九岁平藩称帝,废除旧郡,重分洲渠,定年号帝祖。 二十一岁,征民治水,修缮堤坝, 然天有不测,四水暴涨,洪灾肆虐, 死伤三千六百余人?。洪毕,粮田尽毁, 颗粒无收, 百姓饥不裹腹, 或沦为匪寇,或易子而食,乱象初现。 渊帝下令开仓放粮,以解民困,然贪吏层层盘剥,粮草未及所?用。帝怒, 彻查此案,血流千里。同?年北蛮犯境,帝亲征讨伐,不幸中?伏。危难之际, 天降神女,有呼风唤雨之能。 “等等。”裴玄墨看着?玉简有些不解,“这位神女……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修士?” 萧越舟却没?有接话?,眸光深沉:“继续往下看。” 二十四岁,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 六十四岁,帝头疾欲裂,药石无医,同?年帝后深居幽宫。 帝祖一百三十二年,帝薨。 殿内一时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薛宿宁眉头紧锁,指着?那玉简,“六十四岁时这位陛下就已经药石无医了,为何又能活到一百三十二年吗?” 萧越舟跟谢温衡对视一眼,萧越舟犹豫了下,这才开口道:“这正是问题所?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你们猜测的不错,这位帝王遇见的并非神女,而是龙族后裔。” 萧越舟指了指玉简上拓印的第二个石碑,那上面没?有文字,只刻着?一位女子的雕像,那雕像面容模糊,但可以看出女子身?姿卓然,带着?满身?傲气。 “此女名?为宴玲珑,因为贪玩跑到下界人?间,恰巧遇上出征的武昭帝赵渊,不仅救他一命,更?助他大胜而归。” 裴玄墨拧眉,“修士亦或者妖兽都不能插手人?间因果,她不怕天罚吗?” 庄少白思索了下,“莫非她喜欢……这个帝王?否则她一个上界神兽怎么会甘心留下?”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都不是很赞同?。 在修士眼里,人?生短短几?十载与蜉蝣无异,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凡人?,哪怕这人?身?为帝王,拥有再多权利也不例外。 萧越舟摇了摇头,“此事不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宴玲珑的确成了帝后。” “两人?起初的确是琴瑟和鸣,但之后就变了,赵渊为削弱世家势力,娶了不少世家之女进宫。” 裴玄墨诧异:“宴玲珑不生气吗?” 萧越舟叹息,“自?然生气,神龙一怒,雨水连绵三月不绝,她弃了自?己的身?份,想要重回?上界,却不想引来了天罚,最终重伤堕于皇宫。” 薛宿宁追问道:“之后呢?” “石碑上记载的是帝后重归于好,但是不是真相,这就不得而知。” 萧越舟声音平缓,继续道:“转折点在赵渊六十四岁那年,他旧疾复发,本该是药石无医,可仅仅过了一年就恢复如?初,甚至身?子骨更?硬朗。” 薛宿宁拧眉,“为什么?” 萧越舟声音极冷,“因为他动用了邪术,召来了一只上界的邪祟。” 众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邪祟?跑到下界?” 萧越舟的语气沉重,“对,不知道他用的何等邪术,竟借能够召来邪祟,借助它们的力量,重续寿命。” 裴玄墨犹豫道:“这邪祟有这么厉害,竟然能改一个凡人?的寿命?” “自?然不能。”萧越舟声音冰寒,“他是以宴玲珑之血为引,十日一服,维持寿命。” 众人?面色难看,此法果真阴邪。 薛宿宁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即便在上界,也鲜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这老皇帝,真不是个东西。 萧越舟叹了口气,“但人?间几?乎没?有灵力,宴玲珑哪怕身?为神兽,也难逃陨落的命运,帝祖一百一十五年,宴玲珑陨落。” 薛宿宁稍稍松开拳头:“陨落也好,免得再受折磨。” “话?是如?此,但是——”说到这里,萧越舟的眉心紧紧拧起,“但是宴玲珑在陨落之前?诞下一子,那个孩子接替了宴玲珑的命运,成了老皇帝的药引。” “那孩子虽有神龙血脉,但毕竟比不上宴玲珑,在那孩子十五岁时,也就是帝祖一百三十年,他的血对老皇帝失效了。” “但老皇帝却不甘心就此长逝,所?以邪祟让他走邪修的法子,以凡人?骨血炼化成丹来续命。” 薛宿宁脸色一言难尽,“简直丧尽天良,那老东西最终如何死的?” 萧越舟声音微沉,“起初是有些成效,但邪祟的胃口太大了,皇宫内的人?远远不够,他们又打上了百姓的主意。才两个月,皇宫内外人?员减损一半。”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上界有修士察觉异常,主动下界探查,修士虽不能干涉凡间因果,但是却能诛杀邪祟,百姓因而幸存了不少。” 裴玄墨垂眸,“既然修士不能插手人?间因果,那老皇帝是怎么死的?老死的吗?” “并不是,是……是宴玲珑的儿子。”萧越舟语气停顿,“是宴玲珑的儿子拿到了宴玲珑的传承,弑父之后承袭大统。” 裴玄墨眉心微蹙,“这跟我们破境有什么关系?” 萧越舟抬眸看向众人?,“那位新帝……就是如?今的境主。” “那两位修士来迟一步,人?间被?邪祟祸害的不成样子,十室九空,新帝上任后,诛杀沾染邪祟的百姓,但此举虽然除去了祸害,然却也引了众怒。” 薛宿宁不解,“这诛杀邪祟不是好事吗?为何还会犯了众怒?” 萧越舟叹了口气,“人?间更?重七情六欲,亲友邻里互相包庇,那些被?新帝下令诛杀之人?的亲眷,他们恨不得将新帝千刀万剐。” “恰逢此时,那两位修士封印了邪祟源头,但临被?封印前?,却因为百姓愚昧,致使那两位修士受伤,邪祟邪气泄露,感染了一批人?。” “最终,接受了宴玲珑传承的新帝以身?化境,将这些半人?半邪祟的东西封印在境中?。” 众人?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皆是一白。 若他们诛杀境主,强行破境,那邪祟再无压制,会破境而出为祸四方。 反之,若他们诛杀邪祟,可邪祟无穷无尽,只要身?在境中?他们便能复活,他们会耗尽灵力累死在境中?。 此境,无解。 外面急促的雨色拍打着?青石板面,发出啪嗒的声响,无端的让人?心慌。 几?人?脸色都非常难看,“难道我们要永远困于此地?” 萧越舟揉了揉眉心,“不,破境其实有两个方法。一是境主心甘情愿放我们出去,二是……” 萧越舟这次沉默了更?久,“二是……在境主称帝那日杀了境主破境。” 第70章 薛宿宁拧眉,“那邪祟不会跟我们一起破境吗?” 萧越舟摇了摇头,“不会,那一日境主的气运最强,跟邪祟同?源共生,他死了邪祟也不会残留。” 薛宿宁当即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进宫。” 更?何况,许景昭还在皇宫内生死不知,若是去晚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才不是担心许景昭,只是身?为师兄那点微薄的责任罢了。 薛宿宁安慰完自?己,将扇面的断刃收好。 哗啦啦,外面的雨声更?急了,拍打地面的声音尤为清晰,像是无声催促。 萧越舟收了玉简,看向各位师弟, “现在出发,先前?我跟谢道友已经探查过了,皇宫四个正门我们无法进入,唯有一处偏殿封印薄弱,我们从此突破。” “我跟薛师弟打头阵,谢道友断后,裴师弟照顾受伤的庄师弟……” 众人?毫无异议,即刻行动。 裴玄墨当即要走,却看到庄少白站在原地发愣,他唤了两声,“少白?少白?” 庄少白这才回?神,“裴师兄,走吧。” 他面上表情有些沉重,裴玄墨以为庄少白害怕,便宽慰道:“没?事,到时候师兄们会护着?你的。” 庄少白点头应了一声,他怕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啪嗒啪嗒,雨声愈来愈急。 同?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许景昭。 他醒来时殿内窗户未关,夹杂着?雨湿气的风吹打在窗幔上,殿内璎珞宝石沾了水色,窗外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直往面门扑来,冲淡了殿内安神香的气息。 他竟然睡着?了,怎么可能? 许景昭站起身?来,他一起身?,才发觉不对,身?上是一袭艳红色云锦对襟长袍,金丝勾勒鸢鸟凤纹,红线穿珠,锦缎浮绣,璎珞垂坠身?前?,龙纹腰封紧束,两侧坠了一层流苏。 许景昭心头猛地一跳,这装扮…… “你醒了。”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许景昭回?头望去,只见小满双臂环抱倚在柱边,面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他身?上是墨色衣袍打底,外披同?色艳红长衫,上面仅用墨线勾勒了龙腾云纹,相比于自?己显得有些素。 他脸上不再是一贯的黑色绷带,而是戴了一只黑色的面具,包裹住眼睛跟下颌,露出了一只眼睛跟半面下巴。 许景昭警觉地盯着?他:“…小满?” “嗯。” 小满放下手臂,缓步走近,随着?上前?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他所?料不错,浓艳张扬的色调更?适合许景昭,这样一身?华丽锦绣的衣裳,穿在许景昭身?上未压他容貌分毫,反而衬得他容貌更?盛。 许景昭指了指自?己一身?衣裳,“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大婚的服制,你不喜欢吗?” 小满在许景昭身?前?立住,视线顺着?许景昭的脸颊,滑过他衣裳前?襟,在纤细的腰身?处停留片刻,视线收回?,最后又落到许景昭红润的面颊上,那脸颊侧面还有睡觉时压出的印痕,有些可爱。 许景昭僵着?脸问道:“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小满道:“自?然是与我成婚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愠怒,咬着?牙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 说着?,他一把就要扯下璎珞,小满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许景昭挣扎了下,却发现自?己手腕被?钳制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小满拧眉,有些不解,“跟我成婚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许景昭稍微压制了下情绪,试图跟小满讲道理,“成婚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只有心意相合,才能结为道侣。”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绑在一块……”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小满打断,“不喜欢?” 他摩挲着?许景昭的掌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旁,哪都不能去。” 他话?说着?,按着?许景昭的手微微用力,余下的那只眸子有些冷,幽幽道:“陪着?我不好吗?为什么想离开?” 许景昭脊背发凉,小满并非是喜欢他,只是独占欲作祟,小满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善恶喜欢跟什么旁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他就必须得到。 他想要自?己待在他身?边,自?己就要永生永世困于此境,直到自?己死去。 望着?小满愈发幽深的眼眸,许景昭心里发寒,汗毛直立,他颤了嗓子,“你不能这样,我……我……” 许景昭心里慌乱,匆忙中?找了个借口,“我早有未婚夫了……” 小满的眸子忽的冷了下来,没?有丝毫温度,他一把将许景昭扯过来,“我不喜欢你说谎,不过……” 他俯身?逼近,直视许景昭惊慌的双眼,“若是真的,我便杀了他。” 第55章 出境 小满说的都是真的。 许景昭被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骇得面色惨白?, 浑身僵硬。 小满见他吓住,语气稍微缓了缓,“怕什么, 我?又?不会这么对你。” 他松开握着许景昭的手, 指尖勾住许景昭衣襟前?的璎珞珠串,将其摆正,随后指节上挑,拂开许景昭耳边的碎发,掌心贴上了他的脸颊。 许景昭气得心口起伏,却被小满身上那股压迫的气势慑得说不出话, 他不敢妄动,小满说不杀他,就真的不杀他? 谁信谁是傻子。 许景昭被迫仰着头, 清润水亮的眸子压制着怒意?,他咬着唇, 气到眼?尾泛红, 明明气得发抖, 却终归敢怒不敢言。 “抖什么?” 小满指节抬着许景昭的脸颊,指腹缓慢摩挲着他温玉般的肌肤,目光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路滑下,最终停在他被咬得泛白?的唇上。 小满眼?神晦暗,喉结无声滚动,他鬼使神差地俯身靠近… 许景昭对上他的目光, 心头猛地一跳,骤然扭过头去。 小满的唇擦过他的脸颊,落到他的耳垂,温热呼吸拂过耳际, 激得许景昭浑身战栗。他再也?忍不住了,手腕一翻,袖子里的簪子滑到掌心,猛然出手向着小满颈侧扎去。 小满动作一顿,顺势松开了禁锢许景昭的手。 许景昭手里握着的簪子对着小满,尖锐的簪子上有幽芒闪过,他手里握着的不像是簪子,更像是一根尖锐的银针。 但两人都不是常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小满微微仰首,幽沉的目光落回?许景昭脸上,眸底似乎有些不悦,“过来?。” 许景昭不动,“放我?出去。” 小满目光在那泛着锋芒的尖端上一扫而过,面色沉静,丝毫不为所动。 许景昭咬了咬牙,猛地将尖锐的簪尖对准自己,一字一句威胁道:“放、我?、出、去!”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蠢的行为,只能?赌,赌他在小满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重量。 小满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眸凝聚着风雨,周身泛着冷意?。 砰,殿外的风裹挟着雨水撞在窗台,窗幔纷飞又?被风撕扯的粉碎,太冷了,许景昭握簪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但他仍旧道:“放我?们出去……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的师兄们,还有那些没有化成邪祟的修士。 小满抿紧唇,眼?中怒火翻涌,许景昭威胁他,就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威胁他! 他身子一闪,已逼近许景昭面前?。 许景昭还未看清小满的动作,手中陡然一空,簪子在小满手中,被他弯折碎成齑粉。 许景昭看着那双盛着怒意?的眸子,心头重重一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他腰身却被小满一把钳住,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小满丢到了寝榻上。 小满欺身压上,单手扣住他的手腕按在枕边,一只墨色的眸子幽冷地盯着他:“你很不听话。” 许景昭被摔得七荤八素,他刚缓过神来?,就看到小满微微直起了身子,手里多了一个锦布包裹的瓷盒。 他居高?临下,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锦盒里面两枚圆润光泽的白?色丹药。 许景昭心头忽的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小满眸色沉沉,忽的开口,“此物名为‘不醒梦’。” “服下之后,就会模糊记忆,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丧失自己的判断,只能?一心一意?全?无保留地对他爱的人。” 许景昭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有些惊恐。 小满没有看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上一个服下此物的是我?母亲。” “赵渊留不住她,给她喂下了不醒梦,她那天刚度过雷劫,本该回?归上界的……” 第71章 许景昭惊骇得不敢出声。 小满指尖拿出那枚泛着晶莹微光的丹药,目光落回?许景昭身上。 “我?厌恶赵渊的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可现在,我?却变得和他一样。” “你想走,可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小满捏着那枚丹药微微俯身,声音轻缓,“吃下去就好了,不痛的。” 许景昭瞪大了眸子,惊骇地看着他逼近,死?死?抿住嘴巴。 他绝不能?吃,万一…真如小满所说,那自己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他拼命摇头,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害怕。 小满的指尖落到许景昭唇边,轻哄道:“乖。” 许景昭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把脸拧过去,十分抗拒。 小满动作一顿,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许景昭牙关紧咬,拒不顺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小满直立身子,眼?眸微冷,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闭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声线淡了下来?,“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宫内自有人去“招待”他们。 许景昭闻言脑袋也?偏过去,一定是师兄,师兄们来?找他了。 小满看着许景昭的面色,冷哼一声,倒也?没跟他计较。 他趁许景昭分神,他指节一用?力,捏开他的唇,将手里的药丸丢到许景昭嘴里,许景昭要吐,他却伸手捂住许景昭的嘴巴。 许景昭怒目而视,奋力挣扎,急得眼?泪都要往下掉。 小满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下许景昭微红的眼?角。 “骗你的,糖丸而已。” 小满站起身子,顺势把许景昭拉了起来?。 “时辰到了。” 许景昭整个人脑子里都是懵的,刚刚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难以思考。 他顺着小满的视线往外看去,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然放晴。 殿门开启,宫人躬身鱼贯而入,无声地为许景昭重新整理好弄乱的婚服。 许景昭身子更僵硬了,“什么……时辰到了?” 小满笑?了笑?,“自然是你我?大婚之期。新帝登基,同日立后。” 许景昭张口欲言。 小满眼?睛弯了弯,竖起一指,“嘘。” 他手伸过去,与许景昭十指相扣,牵着他往前?走。 一步踏出宫殿,再抬眸就是眼?前?汉白?玉阶,台阶上铺着红色锦缎,台阶尽头金碧辉煌的殿宇也?挂了红色绸缎,红金相衬,本是喜庆之色,许景昭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太静了,周围寂静无声,寂静得诡异,红绸静静地挂在穹宇,像是新涌出来?又?凝固的血。 “走吧。” 小满语气愉悦,牵着他一步步拾级而上。 许景昭不想动,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脚步跨上台阶,身上龙凤袍艳光流转,锦靴上的流苏轻晃,他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大婚。 小满的嘴角噙着很浅淡的笑?,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身上,可下一秒,这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剑光从台阶下袭来?,直直劈向小满的脑袋。 小满眼?眸里的笑?意?瞬间凝结,他只微一抬手,剑光当即在半空溃散。 “放开许师弟!” 萧越舟几人身上的灵力原本就在境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哪里会是现在小满的对手。 许景昭下意?识往后看去,却发现自己转不了头,他的手被小满牵着,只能?一步步往上。 萧越舟几人身上狼狈,自踏入皇宫起便陷阱重重,举步维艰。 见被忽视,几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他们现在在这里,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景昭跟境主成婚不成? 薛宿宁正要出手,谢温衡却比他更快。 谢温衡双手执剑,眼?眸盯着上方两个艳红的人影,他手腕翻转,几乎所有灵力聚拢在剑上,朝着小满狠狠斩去。 “放开他!” 小满拧眉,两人已走到高?台,他侧过身子,单手一挥,轻描淡写?化去剑诀,余力不减,重重击在谢温衡身上。 谢温衡被击中,却也?只是咬着牙退了半步,他抬手拭去嘴角血渍,眼?眸冰冷地盯着高?台上的小满。 “谢温衡!”许景昭看见谢温衡受伤,焦急地喊了一句。 小满靠近一步,揽住他的腰,“还未拜过天地。”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台下的诸位都听得清楚。 薛宿宁闻言立即怒道:“拜天地?你也?配!” 裴玄墨拎着剑,身上气势攀升。 萧越舟拧眉看着台上的人,“你……放了我?师弟。” 薛宿宁冷哼,“跟他费什么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他那厚颜无耻的爹一样。” 萧越舟面色微变,“不可胡言乱语。” 薛宿宁不以为然,“怕什——” “噗。”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如遭重击,倒飞出去。 小满漫不经心收回?手,看向许景昭,“该拜堂了。” 许景昭身子僵住,看着底下的师兄们,“你……放了他们。” 小满伸出手,拂去许景昭脸颊上的碎发,还是那句话,“该拜堂了。” 许景昭咬牙,“我?跟你拜堂,你放了他们。” 小满摸着许景昭发丝的手一顿,不赞同地看向他,“同你成婚,岂是交易?” “时辰到了。” 话音落下,许景昭便觉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正前?方。 “一拜天地!”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响,许景昭身子不受控地往下弯了弯。 裴玄墨再按捺不住,剑身微光流转,身子一跃踏上台阶,剑刃冰寒带着浓浓的杀意?,凝结着他浑身灵力的一击。 小满直起身子,侧身幽幽地看向要杀自己的人,他刚抬起手臂,却被许景昭猛地抱住:“别杀他!” 小满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心里涌起一股不悦的情绪,裴玄墨的剑还未至两人面前?,心里一阵发凉,多年修炼以来?的直觉,让他迅速调转了方向,身子向后侧一跃。 几乎同时,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只似蛟龙的妖兽亮着獠牙咬了上来?,一击必中后又?遁入虚空。 裴玄墨被威势冲击得向后,身上浮起冷汗,若非他动作快,说不定现在已然没了。 谢温衡面色也?极难看。 萧越舟立在原地,神情变幻不定。 许景昭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裴玄墨没出事,心里才松懈下来?。 小满声音幽冷,压制着怒意?,“就这么怕我?伤他?” 许景昭看着眼?前?人,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你只是执念过重,并非倾心于我?。” 他叹了口气,语气轻了几分,“小满,放我?们离开吧。” 小满的眸子盯着许景昭,“如果我?说不呢?” 许景昭抿了抿唇,似乎对他失望至极,“你……” 他没说完,小满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神专注,似乎要将许景昭的模样印刻在灵魂里,他往前?逼近,四目相对,带着洞悉的了然,“如果我?不允……你就要杀了我?。” 许景昭心头猛震,还来?不及藏起手腕里的匕首,就被小满抬起了脸,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面颊,一个汹涌的吻落了下来?。 小满捏着他的下颌,舌尖撬开许景昭的齿关,侵占了他所有气息,汹涌霸道地卷过他的舌。 许景昭身子发软,脑中空白?一瞬,他高?高?举起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捅进?了小满的心口。 利刃没入血肉,发出一声闷响。 小满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黝黑的眸子紧盯着许景昭,沉浸在这个吻里。 他吻得又?凶又?狠,似乎要把他拆吃入腹,许景昭被那目光烫得心颤,想退想逃,却全?然被对方掌控,夺去了所有呼吸。 直至他缺氧发晕,小满才放开他。 地面震动,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小满望着许景昭的眼?睛,伸手抹去他唇角水渍。 幻境正在崩毁,小满的身影也?开始缓慢消散,他按着许景昭捅刀在自己心口的手,唇角竟轻轻扬起。 “逃不掉的,我?的皇后。”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吧。” 境内的物件坍塌化成粉末,小满的身影越来?越浅,唯有那眸子里的偏执依旧如初。 许景昭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小满的话吓到还是被他眼?底的疯狂震惊,他指尖开始颤抖。 “许师弟,快走。” 萧越舟抓住许景昭,目光在快要消散的小满身上停留一瞬,当即拉着许景昭向外逃去。 这个境马上就要彻底毁灭了,许景昭被萧越舟拉着逃命,鬼使神差地看了小满一眼?。 第72章 小满歪了歪头,伸手摘下了脸上面具。 第56章 回殿前夕 轰, 秘境陡然碎裂。 在坍塌的最后一刻,隔着飞溅的碎石块,许景昭只看到了小?满的一双眼睛, 墨眸幽深, 赤眸灼烫,一如他穿着的艳红婚服。 许景昭的心?脏重重一跳,眼前越来越沉,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坠了下去。 一道剑光倏然掠过,萧越舟召剑而出,及时将他稳稳接住, 若不是这一下,许景昭怕是早已粉身碎骨。 众人落于南州边界,虽灵力所剩无几, 却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才刚落地,萧越舟便神色一凛, 低声道:“有不少气息正?朝这边赶来, 不宜久留, 走。” 与此同时,远在九凝岛仙执殿中,风雪凝固一瞬。 宴微尘指下琴弦铿然断裂,发出一声刺耳锐鸣,他抬手覆上琴面,下一刻却蓦地捂住心?口, 神魂震荡,陌生?而熟悉的魂印重归,无数记忆如潮水汹涌扑至。 身在凡间的十九年。 镇守帝王境内的日日夜夜。 潜入境内妄想诛杀他的那?些幽魂。 他在境中不死不灭,轮回?往复的三百载最终全都化?作许景昭末了时的一滴泪。 不是要杀他么?为何还会落泪? 宴微尘的神魂绞痛, 跟他三百年前生?剥生?魂时如出一辙,可他面色依旧平静,不曾泄露半分情绪。 境中的记忆他都记得,包括自己?那?抹疯魂所做的全部事情。 两人同榻而眠,许景昭为他细心?掖好的被角,温浅呼吸拂过他耳畔的瞬间;是对方将他从污浊的莲池中拉起,掩去他一身狼狈;是小?满那?夜,那?一碗泛着热气的生?辰面。 艳红婚服像是流动的血,从一人的心?脏泵到另一个?人的心?田。 可惜……就只拜了一道天地。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些琐事感动,只因做这些事情的那?个?人,那?双悲怜又如此赤诚的眼。 宴微尘缓缓松开按在心?口的手,极低地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破除帝王境如此简单,竟只需他心?甘情愿。 可为何偏偏是许景昭? 无论是不太白还是小?满,亦或是他本人,见面的第一眼,总是能看见他。 想要靠近,想要汲取。 他弄不明白,但这并不重要。 凡是他说的话一贯算数,就比如……下次见面。 秘境中的话犹在耳畔。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吧。” 血红的婚服跟温热的血交融难分,刀刃上的血滑到掌心?,话语呢喃如同咒术。 许景昭猛然睁开了眼睛,额间沁满冷汗,唯独那?双灼热的眸子在他梦里挥之不去。 “许师弟?” 许景昭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屋内东西整洁素雅,看起来是在一处客栈。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屋内站着的人的脸,诸位师兄跟谢温衡都在。 他目光落在身侧人的身上,“萧师兄?” 萧越舟替他垫高软枕,声调温和,“做噩梦了?” 许景昭迟疑的点了下头,也不算做噩梦,只是梦到了小?满而已,他四下望了望,问?道:“这是哪里?” “南洲边境的一家客栈。”萧越舟温声答,“今日帝王境异动,南洲并不太平,明日一早,我们悄悄返回?。” 许景昭乖巧应下:“好。” 萧越舟起身,揉了揉他的发顶,“境中之事都是虚妄,不要太过往心?里去。” 许景昭点了点脑袋,“我知道的,萧师兄。” “嗯,你?好好休息。”萧越舟站起身,对着其余师弟道:“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薛宿宁看了许景昭一眼,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转身走了出去。 裴玄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许景昭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不想跟他说话。 庄少白站起身,“走吧。” 他的目光落到许景昭身上,视线里带了审视跟打?量,正?要离开,却见许景昭忽然抬头看向他。 庄少白脚步一滞,许景冲他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随即收回?视线。 庄少白心?头一紧,莫名有些慌,难道……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他心?里慌乱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面色恢复如常,“许师弟好好休息,师兄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拉着裴玄墨快步离开。 屋子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只有谢温衡还站在原地,他立在墙壁旁,手里捏着玄清宗的令牌,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许景昭走到谢温衡面前,“谢兄?” 谢温衡把令牌收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影,“景昭。” 许景昭抬起脸来,有些感激道:“谢兄,谢谢你之前这么维护我。” 谢温衡垂眸,看着许景昭亮晶晶的眸子笑?了笑?,“这有什么。” 许景昭低头,从自己灵囊里拿出来一把短剑,“先?前被境主给夺去了,但我又给拿回?来了,谢兄,上次忘了还给你。” 谢温衡视线落到许景昭手上的短剑上,这是他幼时所使用的佩剑,跟他现在使的剑同根同源。 谢温衡失笑?,“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可我……” 许景昭犹豫了下,这短剑材质不凡,剑柄上还有轻微磨损的痕迹,足以证明这把短剑不是凡物,说不定还是谢温衡以前最趁手的物件。 但谢温衡对他一片真诚,若自己?一味推拒,反而践踏了谢兄的心?意。 这样想着,许景昭抬眸一笑?,“那?我便收下了。” “嗯。”谢温衡摸索着腰侧佩剑,面色又沉寂下来,欲言又止。 许景昭收好短剑,仰起了脑袋,“谢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讲?”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景昭,我……” “嗯。”许景昭眼里带着好奇。 谢温衡犹豫再三才道:“方才得知消息,听闻春隐门中传言,你?……要与裴玄墨订婚,是真的吗?” 许景昭微微一怔,“这就已经?传开了吗?” 谢温衡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不是,只是玄清宗消息灵通些,你?……” 他本打?算等许景昭醒来后休息好再说,可他刚出秘境就接到了消息。 “谢兄,确有此事。”许景昭直接承认。 谢温衡的面色有些白,他扶住许景昭的肩膀,语气郑重,“景昭,我知道你?自小?在春隐门长大,我也知道春隐门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是景昭,你?真的想好了吗。” “春隐门资源丰盛,把你?养大的资源对他们来说九牛一毛,这十几年……” 他手上力道稍稍加重,“景昭,修士的命途很长,你?不必如此着急做决定,是他们逼迫你?了吗?” 许景昭摇头,“没有。” 谢温衡继续追问?道:“那?你?是喜欢裴玄墨?” 许景昭沉默了片刻,先?前裴玄墨答应他的时候,他还对裴玄墨有些好感,可随着裴玄墨一次次承诺成空,他心?里的失望越来越重,自裴玄墨这次反悔的时候,他心?里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但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做不做又是另一件事。 没有春隐门,他都活不到现在,所以……这件婚约一定要成。 他许景昭是修为浅薄,资质寻常,但求问?心?无愧。 许景昭开口,“谢兄,有些事,不得不为。” 谢温衡的身子僵硬了些许,他声音艰涩,“景昭,非要如此吗?” 许景昭声音轻柔却坚定,“谢兄,世间不是最讲究因果?了吗?他们当初救我,就是因。”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眼眸有些酸涩,原本还想问?许景昭跟他回?玄清宗的话,咽下肚子里。 答案明晰,已经?不需要多问?了。 况且……许景昭对他亲近依赖,但眼眸里都是对朋友的坦荡,是自己?多了一分心?思。 有些话,心?中明白即可,何必出口徒惹尴尬。。 谢温衡垂眸,挤出来一抹笑?意,“怪不得你?师尊赞你?心?思明透。” 他跟许景昭何其相似,但却没许景昭看的通透,他身在玄清宗,师尊教养他,对他寄予厚望,是望他引领宗门前行,光大门楣。 谢温衡叹了口气,如此想来,倒是自己?愧对了师尊的期望。 许景昭见他情绪低落,唤了句,“谢兄?” 谢温衡摸了摸许景昭的脑袋,“景昭,受教了。” 许景昭眼底浮起迷茫:“啊?” 谢温衡被他模样逗笑?,笑?了会正?色道:“景昭,我可以抱抱你?吗?”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将许景昭紧紧拥入怀中,眼眶微微泛红。 第73章 有些心?意,明月清风可知,唯许景昭不必知晓。 “景昭啊……” 许景昭怔愣了下,伸手拍着谢温衡的背,“嗯?” 谢温衡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心?中酸涩难以开口,少年情愫未见天明便要按在心?底。 许景昭察觉到他的情绪,犹豫开口,“谢兄,玄清宗待你?不好吗?” “待我很好。”谢温衡说完,又闷闷开口,“景昭,你?能不能直接唤我名字?天下姓谢的人太多了。” 许景昭听出他话中孩子气的委屈,不由莞尔:“谢温衡。” 谢温衡将他抱得更紧些,良久才应:“嗯。” 他缓缓松开手,站直身子:“我今晚便要走了。” 许景昭望向窗外,天色已彻底暗下了,有些震惊,“现在?” “嗯。”谢温衡故作轻松道:“帝王境还未有人活着出来,我已给师尊传信,需尽快回?宗禀告境内诸事,不便久留了。” 许景昭心?里有些失落,他跟谢温衡还没说过几句话呢…除萧师兄外,谢温衡是少数待他好的人了。 “谢温衡,这个?给你?。” 许景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谢温衡闻到了剑莲心?的味道。 “谢温衡,你?快突破了吧,祝你?升阶顺利。”许景昭拍了拍盒子,眨了眨眼睛,“是我拿符纸换的,没有花灵石。” 谢温衡落到那?锦盒上,一万株剑兰草里才长一颗剑莲心?,珍贵非凡,不知道许景昭画了多少张符纸。 谢温衡笑?了笑?,伸手接过,“嗯,借你?吉言。” 谢温衡离去后,室内重归寂静。 许景昭看着空荡的屋子,伸手打?了个?哈欠,明明睡了那?么久,可现在又觉得困倦。 他低头,身上还穿着那?件艳红袍子,只不过褪去了外衫,不显得那?么华丽。 许景昭看的碍眼,打?了个?哆嗦,立马从灵囊里拿了一身衣服换上。 他抬脚走向床榻,也不知道不太白怎么样了,按照不太白的修为,恐怕也没几个?修士能奈何得了他。 他心?里是有担忧,却更相信不太白的实?力。 他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呼吸渐渐平稳。 屋子里烛火一熄,又颤颤巍巍的聚拢光芒,墙面上的影子晃了晃。 宴微尘立于许景昭床前,垂眸注视他沉睡的容颜,与境中一般无二,境中经?历汹涌,小?满的情绪被他的克制压下去三分,可再次见到许景昭时,心?口仍重重跳了两拍。 他伸出手,轻触许景昭温热的脸颊。 以他的身份,他可以直接宣布跟许景昭的婚事,不用考虑许景昭的意见,也无需在意其余人的声音。 师徒名分而已,大逆不道的事他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宴微尘以指腹抚平许景昭微蹙的眉心?,眼眸里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算了,要等他愿意。 第57章 见师尊 翌日一早, 许景昭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他有些迷茫地按了?按自己丹田,就睡了?一觉,竟然就把先前亏损的灵力都给补回来了?。 南洲的灵气……充沛到如此地步? 他蹙眉思索片刻, 依旧毫无?头绪, 只得暂且将疑问压下,推门下楼,只见几位师兄正围坐在桌旁。 许景昭缓步上?前,轻声?唤道:“师兄。” 话音落下,几道目光同时投来。萧越舟指尖令牌光芒熄灭,抬眼看向他:“休息得可好?” 许景昭点了?点脑袋, “嗯。” “那便出发吧。”萧越舟起身,许景昭乖顺地跟上?。 薛宿宁恰在此时站起,与许景昭并肩而立, 许景昭看了?他一眼,就对上?薛宿宁的视线。 薛宿宁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唇角微挑:“看什么?” 许景昭:……呵, 恶人先告状。 他加快脚步, 奈何薛宿宁身形高挑,步伐从容,始终与他保持并肩,走出几步,薛宿宁又开口:“那位境主怎么回事?” 说罢他眉心紧蹙,“不对, 那个境主怎么放我?们离开了?,你莫非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没有的事。”许景昭快步走上?前去。 薛宿宁见许景昭不愿意搭理他,便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抿着唇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许景昭止步转身, 轻叹道:“薛师兄还有何指教?” 薛宿宁站住,刚才他理直气壮嫌许景昭不理他,现在许景昭站在他对面?,他反而语塞起来。 许景昭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在境里的那些符纸,我?会还你的。” 闻言,薛宿宁那双微翘的凤眼瞪得浑圆,有些气急败坏,“许景昭!谁让你还东西了??” 许景昭耸了?耸肩,转身走人。 前方?裴玄墨静立等候,似乎有意与他交谈,许景昭脚步微滞。 恰在此时,云舟迎风扩展,停在几人面?前,萧越舟扬声?道:“即刻启程。” 许景昭绕开了?裴玄墨,直接踏上?云舟。 裴玄墨原本准备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立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道许景昭为什么不愿理他。 许景昭以前不是最喜欢黏着他了?吗? 云舟破开云层,朝九凝岛疾驰而去。 许景昭立在窗前,看着云雾翻腾,怎么看都觉得恍惚,境内外时间流速不一,境内约莫过去半月,而境外也就两三日而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灵囊,里面?还有境内的东西,时刻提醒他在境中发生的事,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 两端云雾逐渐消散,九凝岛屿近在咫尺,雾气缭绕间灵鹤纷飞,仙执殿伫立正北,威严高耸。 许景昭望着那庄严的殿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总算知道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了?,那飞檐斗拱,檐下悬铃,看起来跟境中的建筑如出一辙。 但更让他觉得心慌的是,他临走前跟师尊说过的话,如今他狼狈回来,不知师尊会如何看他。 他惴惴不安地跟在师兄身后?,仙执殿就近在眼前,他身子越发僵硬,跟着师兄们跨上?台阶。 进入殿内,黑晶地板光亮,隐隐约约能照出人影,两侧垂幔半卷,许景昭不敢抬头,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垂首屏息,跟着师兄们行?礼。 “拜见师尊。” “嗯。”清冷的声?线自上?方?传来。 许景昭行?完礼,规矩地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听着萧越舟回禀境中事宜。 “师尊,前两日弟子不慎被?卷入了?传闻中的帝王境……” 宴微尘坐在上?首,听着萧越舟的话,眸子微垂,视线却落到最后?面?穿着浅黄色衣衫的身影上?。 瘦了?,他想。 许景昭站得规矩,双手垂在两侧,衣衫有些宽,腰间被?同色腰带勒出几处皱褶,勾勒出纤细腰身。 宴微尘指尖搭在桌面?,目光毫不收敛。 许景昭微低着头,高束的马尾被?发带收紧,又垂在他肩背,脸颊红润,周身灵力流转,倒还算充盈。 “关于境主之事,许师弟跟境主接触颇多。”萧越舟说完,侧身示意,“许师弟,你来说。” “啊,我??” 许景昭心里正想着事情,猝不及防被?点名?,他抬头,就撞进宴微尘黝黑深邃的眼眸里,两人目光相接,许景昭怔愣住,恍然觉得熟悉。 萧越舟无?奈又唤了?一句,“许师弟?” 许景昭急忙收敛心神:“师尊,就是萧师兄说的那般,是位居住在废殿的皇子,不得恩宠,少时受尽欺凌……” 宴微尘听他说话,忽的开口,“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景昭没想到师尊会这么问,犹豫了?下回道:“他幼年环境不好,身边尽是恶相,长大后?如此,可能非他所愿。” “但他称帝之后?,肃清邪祟,以身化境避免邪祟为祸四方,是个……好人。” “哦?”宴微尘身子微微前倾,指尖叩击桌面?,“听闻你在境中跟他成婚?” 许景昭闻言猛的抬眸,见宴微尘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似乎是随口一问。 但刚刚萧师兄只是稍微带过此事,为何师尊还要拿出来讲? 不只是许景昭疑惑,下面?站着的几位弟子都面?露诧异,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越舟面?色表情不变,似乎已经了?然。 但站在裴玄墨身边的庄少白脸上?带着思索之色,他想了?一路,帝王境帝王境,从名?字便可窥见一二?,他猜……境中之主,是宴微尘。 许景昭脸色有些尴尬,“这个做不得数的。” 宴微尘靠回身子,淡淡应了?一声?,“哦。” 他又对着剩下几人道:“我?已知晓,既已破境,邪祟未出,那便没事。” “是。” 第74章 萧越舟几人行?礼便要出去,许景昭刚迈出一步,上?方?清冷声?音响起。 “许景昭留下。” 许景昭脚步一顿,心中忐忑更甚,不知道师尊留下他要说什么。 几位师兄出去后?,仙执殿愈发空荡。 许景昭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师尊叫住他是不是因为先前之事,当时他信誓旦旦跟师尊开口,说自己跟裴师兄要订婚,结果?根本没影,不知道师尊会不会生气。 脚步声?自上?方?响起,锦靴踏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许景昭的心尖上?。 最终眼前人站定,许景昭低垂着脸,视线里只能看到师尊墨色的袍角,他盯着那上?面?锦绣流光的玉兰花纹瞧。 玉兰花?他忽然想起,小满的偏殿外,也栽着一株玉兰。 正出神间,微凉指尖轻轻托起他的下颌,带着很浅淡的玉兰香气。 许景昭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师尊近在咫尺的面?容。 宴微尘今日穿着不是一贯的纯墨,暗纹里夹了?些浅淡金丝,手腕抬起时,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许景昭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在那双墨色的眸子上?匆匆一瞥便垂下眼帘,师尊的相貌确实好看,瞧多了?恐怕有些大不敬。 宴微尘收回手,语气平淡:“方?才为何跟着出去?你不是该回玉兰苑么?” 许景昭一噎,没想到师尊还让他住在玉兰苑,本以为他会被?赶回去的。 他有些心虚,“一时……忘了?。” 宴微尘瞧着他局促的模样,微微蹙眉,他不解,为何许景昭在旁的师兄面?前如此肆意,唯独却害怕他。 他并未罚过他,也从未训斥过他,为何许景昭对自己还是这么怕? 他收敛了?视线,转身上?前,“过来。” “哦。” 见宴微尘并不提及婚约的事,许景昭暗暗松了?口气。 他跟着宴微尘走上?前去,只见先前课业已被?批改完毕,朱笔勾画密密麻麻,许景昭心里发凉,又要被?罚抄写了?。 果?不其然,宴微尘开口道:“错处颇多,该罚抄三千遍。” 许景昭脸色恹恹,刚回殿就要被?罚抄,自己也是独一份了?,原来师尊留他,只是为了?课业。 宴微尘看他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补了?句,“但念你今日归来,只要领悟即可,不必抄写了?。” “真的?”许景昭闻言猛的抬起头来,眼眸比那星星还要明亮。 宴微尘看着他,“自然是真的。” 许景昭心里一喜,抓住了?宴微尘的袖子,“师尊人真好。” 他晃了?两下,发现自己太得意忘形,想要收回手。 宴微尘却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许景昭下意识想要甩开,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是师尊,不是小满。 他任由宴微尘拉至案前,宴微尘站在他身侧,拿起那一沓符箓,看着上?面?的标红,“心绪不宁,怪不得错那么多。” 他这般说着,将那符箓放在桌面?,望着许景昭开口,“心这么乱,画符时在想什么?” 想什么?搁置在角落的记忆回笼,许景昭忽的想起来了?,那是……自己误闯进师尊寒潭的第?二?日,前一晚,他跟师尊…… 许景昭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他被?师尊抵在寒潭边亲吻的画面?浮现脑海,至今心有余悸。 “脸怎么这么红?” 宴微尘又稍稍靠近了?半步,师尊身上?清冷气息笼罩而来,许景昭耳尖红到滴血,羞窘交加,害怕师尊万一知道怎么办? 他定了?定身,“没……没有。” “是吗?” 宴微尘端详他片刻,抬起手来,宽袖拂过许景昭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落到许景昭的额头。 “倒未生病。”说罢收回手。 许景昭如蒙大赦,他当然没生病,好在宴微尘也并未多问。 那只微凉的手落在许景昭肩膀,按着他转了?个圈,“先把错误改掉。” 许景昭看着那朱红批注发憷,他依声?提笔,他铺了?一张新的纸面?,沾了?朱砂墨,悬笔在上?,根据宴微尘指点着落笔。 “收锋藏气,运念而后?动?笔……” 宴微尘靠在他身后?,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发间。 许景昭拿着笔的手有些晃,其实他画符很专注的,但是……但是师尊在他旁边,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他硬着头皮写完一张,然后?搁下笔,“师尊,我?……我?有些累。”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箓,极轻地笑了?一声?,“好。” 不知道哪里惹的师尊发笑,师尊语调里都带了?愉悦,许景昭从未听过师尊这般带笑的语调,忍不住想回头看师尊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头微动?,就想起之前出现过的乌龙,他果?断不回头了?。 天地可鉴,他对师尊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第58章 在沐浴 许景昭跟着师尊回了玉兰苑。 长廊两侧悬铃坠着流苏, 院内玉兰树冒了嫩芽,地面只盖了一层浅薄的雪色,空气?中温度适宜, 弥漫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许景昭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宴微尘侧过脸, 声音清淡:“怎么?了?” 许景昭望着院子,“师尊,院中的雪……好像开始消融了。” 宴微尘循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语气?平静,“许是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这玉兰苑不是师尊的小境吗? 想不明白,许景昭跟上前去。 他的屋子跟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屋内整洁,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就连桌面散乱的符纸也摆放得整齐。 但更令许景昭开心的是——不太白?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的床上, 盘踞成一团,许景昭快步走上前去, “不太白?” 它早就嗅到了许景昭的气?息, 它身子一动就想要窜过去, 却不想被宴微尘气?势压住,动弹不得。 许景昭走到床前,看着不太白盘踞在床上,尾巴尖一甩一甩的,神情萎靡,他上前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 不太白顺势蹭了蹭许景昭的掌心。 他转头道:“师尊,它怎么?瞧着不太精神啊?” 宴微尘缓步走近,神色如常,“它生病了。” 不太白尾巴尖甩得更厉害了, 它不满地抬眸看向宴微尘,又?在宴微尘威胁的目光下垂下了脑袋,神色恹恹。 听?着师尊的话,又?看到不太白这个模样,许景昭也顾不得计较不太白独自回仙执殿的事,也来不及思考它一条蛇为何能上九凝岛。 他有些着急,“师尊,它病的严重吗?这可怎么?好?” 他摸着蛇头,眼睛里的心疼要溢出来。 不太白再次不满地抬头看了眼宴微尘,又?被对方淡淡压下。 “不算太严重,要细养。” 宴微尘转而看向他,语气?不容拒绝,“这几日?你?便在玉兰苑照顾它,至于它的病症,一日?两次,带它来寻我即可,我帮它梳理经?脉……” 许景昭松了口气?,抬眼时目光明亮:“多谢师尊。” 宴微尘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低声应道:“嗯,天?色已晚,歇息吧。” 他敛眸离去前,又?瞥了不太白一眼。 不太白有气?无力地窝在许景昭怀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宴微尘走后,房中一片寂静。 许景昭揉了揉手?腕,将不太白抱上床榻,他闭上眼睛,学着师尊的模样用精神力探查,可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挫败地睁开眼,“幸好有师尊在。” 他躺在床上,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想了一会,只觉得疲累。 他抱着不太白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会受境中之事影响,却没想到竟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早,许景昭是被压醒的。 不太白硕大的蛇头窝在他心口处,沉甸甸的,压得许景昭有些喘不过气?。 许景昭睫毛颤了两下,伸手?推着不太白下去。 不太白见许景昭苏醒,整条蛇活跃起来,它直立起身子,尾巴啪嗒啪嗒拍着床板。 许景昭揉眼笑道:“不太白,你?今日?这么?有精神,是不是病好了啊?” 不太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病’着,尾巴尖悄悄收敛,脑袋也耷拉下去。 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下榻,整理好自己,抱着不太白去了隔壁院子。 他原以?为自己进不去,没想到微微一推小院门?就开了。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有些紧张,他从未进过师尊在玉兰苑的内室呢。 “师尊?” 他悄悄环顾四周,院落开阔素净,地面上铺着石板,他垂头瞧了一会,觉得这石板也跟皇宫带着纹路的青石有些相似。 第75章 他不再多看了,静立院中等候。 宴微尘立在二楼窗边,许景昭靠近院子时他便已知晓,却未出声,看着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好奇地打量着院子。 待他收回目光,宴微尘才传音:“进。” 许景昭上前两步,推开门?走进去。 一楼有些空荡,但光线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给墙壁上的画镀了层微光。 他轻步踏上二楼,上至最后一块台阶,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的屋子窗户敞亮,黑色布幔悉数束起,只留了一层浅色蚕纱,随风轻飘进屋子。 宴微尘端坐在窗边,头上没有戴冠,半披散地落在身后,一身锦缎墨衣吞噬了颜色,矜贵舒然,他面前放一处玉白色的琴,修长指尖按在琴弦上。 许景昭看到这一幕,稍微放轻了步子。 以?往的师尊威严淡漠,此?刻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淡雅,许景昭没见过师尊这般休闲模样,觉得有几分新奇。 宴微尘抬眸,“过来。” “哦。”许景昭快步上前,抱着不太白端坐在一旁。 宴微尘收手?望去,许景昭连忙将蛇递前:“师尊,它早上明明好些了,不知怎的又?没精神了……” 他将不太白放下,又?忍不住问道:“师尊,不太白患得什么?病啊?” 宴微尘神色平静,“妖兽通病。” 不太白对着宴微尘翻了个白眼,它把脑袋撇过去,不去看宴微尘,尾巴尖不屑地甩了甩。 许景昭敲了敲它的脑袋,“不许对师尊不敬。” 宴微尘垂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了视线,许景昭打的那一下并?不痛,因为他本人?也感觉到了。 他象征性地给不太白看了两眼,输送了些灵力,宴微尘就把它放下,眼睛看向许景昭,淡然道:“手?。” “啊?” 许景昭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悠悠地伸手?。 宴微尘微凉的指尖笼在他的手?腕,一丝很温和的灵力渡了进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他一边控制灵力,一边抬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许景昭忽然记起临行前师尊说过,自己气?血亏虚,根基不稳,需要用灵力温养。 没想到师尊还记得,许景昭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师尊,正巧撞上师尊的视线。 宴微尘声音清淡:“在看什么??” 许景昭抬头,笑得有些傻“看师尊,其实师尊人?好好。” “嗯。” 窗户外面的风带着玉兰香还有很浅的冷冽雪气?,许景昭闭上眼睛,只觉周身暖融,经?脉舒畅。 也幸好许景昭对宴微尘的灵力并?不排斥。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宴微尘收回了手?,“好了。” 许景昭睁开眼睛,觉得身子轻盈,他笑眼弯弯,“谢谢师尊。” 不太白爬过来,盘在许景昭另一侧手?腕上,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好奇,“师尊平日?里喜欢弹琴?” “略通。” 许景昭了然,师尊的“略通”,那必是精通。 宴微尘说完,视线又?落到许景昭脸上,“想学么??我教你?。” 许景昭视线落到那玉白琴上,顿了下慌忙摆手?,“师尊,我……我不行……” 他对音律一窍不通,压根就学不会。 宴微尘修长指节搭在琴弦上,“过来。” 他推辞不过,只好走上前去,端坐琴后,宴微尘坐在他旁侧,长臂轻舒,广袖垂落,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他手?背。 但又?没有靠他太近,两人?之间尚有距离。 宴微尘虚虚笼着他的手?,拨弄了一根琴弦,琴弦铮鸣,发出一声轻响,“琴有七弦,此?为一弦。” 师尊声线清冷如玉振,听?到耳朵里像是叮咚冷泉,比自己刚刚拨弄出的噪音好听?多了。 至于师尊在讲什么?,许景昭完全听?不见。 宴微尘说完,手?掌引着许景昭又?拨了根琴弦,“二弦,指尖要……” 许景昭开始走神。 宴微尘好像体?温要低些,但师尊的手?却是温热的,暖意透肤而来。 他视线落到琴弦上,琴身周边泛着灵光,师尊的手?覆在他手?背,师尊的手?掌比他大,指节也要长一些,几乎将他手?全然笼住。 这双手?……许景昭恍惚着,忽然浮现出小满跟他十指相扣的画面,他吓了一跳,手?指尖一抖,泄了声尖锐的琴音。 许景昭骤然回神,蹭的一声站起身来,闷声道:“师尊,我……我不喜欢琴……” 因为他对音律一窍不通,学起来如魔音贯耳。 许景昭垂着脑袋,“小时候学过音律,气?走了三个先生……” 他手?指搅在一块,越说越小声。 宴微尘浅浅笑了下,收琴起身,“无妨。” 反正他也不常用琴。 许景昭觉得自己该走了,抱起不太白,“那……那师尊,弟子先回去了。” “嗯。” 不太白蔫蔫地趴在许景昭的肩膀上。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师尊,它不需服药么??” 闻言,宴微尘跟不太白对视了几秒,不太白吐了吐信子,蛇瞳竖起,这一人?一蛇都?不喜欢苦药。 宴微尘本想回绝,却听?许景昭担忧道:“不服药,会不会好得慢?” 他当即改了主意,“稍后遣人?送去。” “谢谢师尊。”许景昭脚步轻快,服了药不太白的病总会好的更快些。 不太白扭头朝宴微尘无声嗤鼻。 许景昭回到自己小院,他刚摹了两张符纸,就有殿侍将药汁送了过来。 黑乎乎的泛着苦涩的味道,嗅着有一丝甘草的味道,但是不多。 许景昭光是看着瓷罐药蛊就觉得舌根发苦,他忍不住舀起一勺尝了尝,顿时整张脸皱作一团。 苦,太苦了。 许景昭吐了吐舌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压下去。 他端着药蛊来到不太白跟前,语气?温和,“师尊说你?生病了,服药好的快。” 不太白尾巴尖都?炸了起来,刚刚它就看到许景昭试药了,它才不要喝,它身子一窜,想要爬到房顶,许景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不太白的尾巴尖。 “必须喝。” 许景昭捏着汤匙想要将药送到不太白的嘴巴里。 不太白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它身子在许景昭手?里翻滚,蛇身扭动间,啪嗒一声,尾尖扫到了药蛊上,将那药蛊打翻,药汁泼溅,还好许景昭反应快,救回一半。 但他衣襟却已染满深褐药渍,泛着浓郁又?苦涩的药味。 不太白见闯了祸,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给盘起来,内心愤愤,都?怪宴微尘,为了留许景昭在玉兰苑,非说自己生病。 许景昭放下药蛊,叹了口气?,点了点不太白的小脑袋,“药还是要吃的,一会给你?吃糖。” 可他周身药气?浓重,他蹙眉嗅了嗅,几乎腌入味了。 他带着不太白走到屏风后的里间,里面有玉质的浴桶,可以?装下两个许景昭,他将里面蓄满了水,又?用灵力加热了一遍。 顷刻间,里间升腾起雾气?。 许景昭略带嫌弃地将那身黑乎乎的衣裳扒下来,丢到一旁,解开腰带,褪去外衫,里衫,里衣…… 不太白从一堆衣服里钻起来,攀上屏风,它刚直立起身子,便被雾气?迷蒙间一片白色摄住心神。 好白,好像在发光。 除去头上的那一根发带未解,身上不着一物,墨发披在身后至腰际,再往下,是圆润的…… 不太白脑子发懵,晕乎乎地往下掉。 许景昭刚踏进浴桶,便听?啪嗒一响,水花轻溅。 嗯?不太白掉下去了? 许景昭立马伸手?把它捞了出来。 另一处,宴微尘刚来到仙执殿,下一秒,忽觉眼前恍惚,身形不受自控。 再睁眼,周围带着温热的雾气?,朦朦胧胧。 宴微尘视线聚拢,正见许景昭面色红润,眼带疑惑地望着他。 许景昭发丝有几缕被打湿,贴在脸颊,鼻尖上出了晶莹汗水,那张脸洁净得像是出水芙蓉。 宴微尘借着不太白的身子视线微微向下,波光漾动间…… 他骤然身子一僵。 许景昭……在沐浴? 第59章 好奇 水色清透, 隔着涟漪将下方?一览无余。 除去?现在令人脸红的景色,方?才不?太?白瞥见的那抹白色也在脑中挥之不?去?。 “啪嗒。” 一滴水色溅在水面,淡淡红色晕染开来。 许景昭捏着不?太?白, 整个人都怔住了, 蛇这等冷血妖兽,竟也会流鼻血? 宴微尘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僵。 第76章 许景昭诧异了一瞬后立马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衣衫不?整,径直踏出水池,匆忙披了件外?袍, 抱着不?太?白快步而出。 宴微尘猝不?及防,借着不?太?白的身子贴紧那光滑肌肤,原本就不?清明的脑子更加晕眩。他定力?惊人, 从来不?会为色所惑。 但不?太?白它化的蛇形……蛇性本淫。 不?太?白被他抱到外?间,然后被放在桌面, 许景昭拢着衣袍匆匆端来一碗汤药, “一定是没?吃药, 吃了便好了。” 宴微尘刚回神,一勺泛着苦涩的药汤就抵至唇边,苦的令人发慌。 宴微尘:…… 他刚刚为什?么会同意许景昭给不?太?白喂这个东西? “喝。”许景昭吐出一个字。 宴微尘犹豫了下张嘴,才咽下一口,不?太?白畏苦的身体已下意识吐了出来,药汁溅上许景昭才披的外?袍, 又弄脏了。 许景昭颇为嫌弃这苦药味,他把不?太?白放在一旁,褪去?衣服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他并未避讳不?太?白, 袍子里面是空荡荡不?着一物。 宴微尘身子僵了下,匆忙移开了视线。 身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响,过了一会许景昭才走上来,他刚走近脸色就变了,伸手将不?太?白抱了起来。 “又流鼻血,竟病的如此重吗?我带你?去?找师尊瞧瞧。” 说罢,他抱着不?太?白直奔旁侧小院。 宴微尘闭了闭眼,意识从不?太?白身体里抽离出来。 再回神,仍是空寂的仙执殿,桌案上是癸九一早送来的信件,其中一封印着春隐门特有的标记。 宴微尘揉了揉眉心,指尖刚触到信纸,殿外?便响起急促脚步声,他手势一顿,下意识将信压在最下。 “师尊。”许景昭跑进来,面上焦急。 宴微尘面色沉静起身,“怎么了?”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走上前?来,急切道:“师尊,它流血了。” 说着他就把不?太?白举起来。 不?太?白刚从晕乎乎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看到宴微尘放大的脸,没?好气的打了个响鼻。 许景昭因为着急过来,面色还带着几分红,他已经换了身衣裳,周身也包裹的严实,唯有细白脖颈跟手腕露在外?面。 宴微尘视线落到他面颊上,在那沾湿的几缕发丝上顿了下,旋即移开视线,神色略显不?自然。 “无妨。” “无妨?”许景昭犹犹豫豫的捧起不?太?白,“可是师尊,它流血了,真的没?事吗?” “而且流的是鼻血,蛇这种妖兽会流鼻血吗?用吃药吗?” 不?太?白拍打着尾巴尖,极其不?满,真正流血的又不?是它。 宴微尘静默了一瞬,“无事,不?用。” 许景昭稍稍放下心来,师尊说不?用那就真的是不?用。 但他心里仍旧疑惑,“师尊?它这……是什?么原因啊?” 宴微尘沉默的更久了,才道:“是春日到了,妖兽难免躁动?,日后要避着它些,最好不?要跟它同宿同眠。” 不?太?白闻言身子直立起来,有些不?满的看向宴微尘,尾巴尖不?满得重重拍打了两下。 “啊?”许景昭有些震惊了,“可它还是一条小蛇啊。” 宴微尘收回了视线,“它不?小。” “日后只?需要静养就好,看来它不?喜欢服药,也莫要强喂了。” “哦。”许景昭点头?应下,那看来就没?有多严重。 他应完,歪了歪脑袋,看到桌面上有一沓符纸,面色一喜,“师尊画了新符吗?” 他不?禁往前?迈了一步。 宴微尘身子一闪,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动?声色开口,“日后再说,今日有事要忙。” “哦,那弟子先不?打扰师尊了。” 闻言,许景昭虚行一礼,带着不?太?白出了仙执殿。 宴微尘站立在原地,直到许景昭的气息消失,才回身走向案前?,他垂眸望向桌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殿主。”癸九踏进殿内,恭敬行礼。 宴微尘收了视线。 许景昭带着不?太?白回了院子,把它放到桌面上,语气幽幽,“不?太?白,你?已经是条大蛇了,以后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不?太?白仰着脑袋,扑通一声又弹跳进许景昭的怀里,还讨巧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的又想起来话本子上的话,“不?太?白,话本上说蛇有两个?你也是两个吗?” 不?太?白身子僵硬,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许景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真的很好奇,他双指并拢,“我发誓,我就看一眼。” 不?太?白身子僵硬,这下说什?么也不?成了,它立马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向外?爬去?。 许景昭手一挥,直接把窗户关的严实,然后把想要逃跑的不?太?白拽了回来,连声哄道:“我没?见过,就让我就看一眼。” 不?太?白想要变大逃出去?,许景昭立马道:“你?要是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毁了,我就不?理?你?了。” 它只?好憋屈的收起神通,被许景昭扯了回去?。 许景昭抱着它,好奇的四处看,到底在哪里? 他按了按不太白的肚子没反应,又往下按了按还是没?有,直到他碰到了蛇尾处,有一块特别的地方?,他往下一按。 “唔——” 宴微尘蓦地扶住桌面,面色一变。 正在禀事的癸九声音一顿:“殿主?” 身体某处被人触碰,酥麻的感觉窜上来,气血翻涌,温热的触碰下带着轻微痛意,只?觉得有些地方?不?受控制,宴微尘握紧了手,运转灵力?压制住异样?。 随后,他面色如常,“无事,此事往后再议。” 他衣袍一拂,癸九还没?反应过来,殿内就只?剩了他一人。 “真的有两个,小小的。”许景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不?太?白将自己蜷缩在墙边,扭着脑袋不?理?许景昭。 许景昭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我不?就看了一眼,你?就收回去?了吗?还收得那样?快。” 不?太?白尾巴尖重重的甩了甩,不?想理?它。 许景昭觉得好笑,正打算拿几块糕点哄哄他,房门忽被推开。 许景昭闻声望去?,就见宴微尘立在门外?。 他立马起身,“师尊有何事啊?” 宴微尘眉心微蹙,走上前?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许景昭有些心虚,“没?做什?么啊。” 宴微尘走进屋里,看了眼蜷缩在墙角幽怨的不?太?白,微微拧眉,“不?是说……让你?同他保持距离吗?” 许景昭讪笑了两下,“师尊……” 他比划了下他跟不?太?白之间的距离,“确实很远啊。” 宴微尘沉默看着许景昭,终是无奈,他按了按眉心,“以后……不?许碰它……那处。” 许景昭一惊,师尊怎么知道的? 宴微尘看着他震惊的模样?,面不?改色,“妖兽传音,他告与我的。” 还传音?看来是自己能力?不?够,听不?见。 许景昭尴尬的笑了笑,“师尊弟子知错,没?有下次了。” 他又急忙转移话题,“师尊寻我何事?” 师尊这么忙,不?会只?是为了管不?太?白的事吧? 宴微尘语气一噎,视线落在角落脏衣篓里,看着那沾了药汁的衣裳,心里有了念头?。 “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师尊?” “明日你?就知道了。” “哦。”许景昭应了一声。 等宴微尘走后,他扑倒在床榻上,对着不?太?白道:“你?说明日要随师尊去?哪呢?” 想不?出来,许景昭先把此事放下,他在灵囊里拿出串成珠子的糖块,晃了晃手,哄不?太?白。 “别生气了,给你?糖吃。” 不?太?白这才闷闷的游上前?来,一口咬碎琉璃琥珀般的糖珠。 “啪嗒。” 珠帘在身后合拢,许景昭面色恍惚看着云舟里的摆件,还没?有反应过来。 昨日师尊说随他出去?,竟然真的出了九凝岛。 许景昭走到窗边,挑开窗边的帘子往下看,周边是浓白的雾,伸手去?碰就能捉到一手水汽。 他还是好奇,“师尊,我们要去?哪啊?” 宴微尘回道:“两洲交界。” 那就是中洲跟北洲接壤的间隙,都是三不?管的地带。 许景昭觉得有些冷,收回了手,“师兄们呢?他们不?去?吗?” 宴微尘甚少出岛,基本都是大宗相邀或者是什?么大事,许景昭觉得自己……应该帮不?到师尊。 第77章 “他们有旁的事。” “哦。” 许景昭不?多问了,师尊自然有师尊的安排。 云舟约莫飞驰了两个时辰,最后停在一处林外?绿地,葱郁绿叶遮掩住了阳光。 许景昭走下云舟,靴子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宴微尘走在他身后,云舟自动?隐去?身影。 许景昭停下脚步,等师尊上前?。 宴微尘走到许景昭跟前?,掌心覆在他脸上,一股温热的灵力?从他脸上抚过。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师尊?” 宴微尘回道:“是幻形术,现在别人看来是另一种模样?。” “哦。”许景昭似懂非懂,不?知道为何这次要用幻形术? 宴微尘转身,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侧。 他本以为师尊会带他去?何处地方?,却?没?想到师尊带他去?了宝阁。 面前?阁楼高?耸,就连砖瓦上都泛着灵力?的微光,前?面的台柜更是用灵石堆砌,从内到外?都透着奢华二字。 许景昭莫名有些紧张,这阁楼往来者跟护卫都是高?阶修士,威压甚重。 “师尊。” 宴微尘的脚步稍微顿了下,“在外?可不?唤我师尊。” 许景昭面色空白,“那我称什?么?” 宴微尘侧目看向许景昭,“随你?。” 许景昭面色纠结,随……随他?那他怎么叫啊? 两人踏进阁楼内,灵柜前?的管事弯起了眼,“二位要看什?么?” 宴微尘淡声道:“衣物。” 他指尖搭在许景昭的肩侧,“他的尺寸。” 管事上下打量一番,他眼睛毒辣,这二位除了脸平平无奇,身上穿着跟气度都不?错,视线在许景昭身上转了一圈,衣裳的尺寸立马有了数。 “二位稍等,我亲自给您取。” 许景昭愕然,“师尊,我的……衣裳?” 宴微尘垂眸,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 许景昭浑身上下依旧是以前?在春隐门的穿着,几件衣裳虽然料子华贵,花纹繁复,但却?相比于许景昭的气度还是仍逊一筹。 真正好的料子里会加上灵物,穿上四季恒温,不?惧夏热严寒,但许景昭穿的这些,表面华丽但却?差了一层,若非……当初许景昭来仙执殿也不?必穿那么厚的裘衣了。 思及此,宴微尘微微皱了下眉……但又想到春隐门门主夫妇不?喜奢华,向来质朴,心里也了然。 他收回了视线,望向许景昭的眼睛,“你?唤我什?么?” 自然是师尊了,许景昭不?知道如何回。 就在他踌躇间,那管事已然拿了布料回来,“二位久等。” 他将那些布料一字排开,每一匹都泛着流光,布帛间灵力?流转,十分不?凡。 “这些都是我们上好的料子,给您……这位是……” 宴微尘顿了顿,“家弟。” “哦,原来是令弟,客官,这些料子您看怎么样??” 管事十分热情,“您看啊,这是天?蚕丝混了夏蝉丝,布料轻薄,可抵夏炎热,这件是灵棉加金丝……” 许景昭听着介绍,就知道贵的吓人,他小心翼翼的揪了揪师尊的衣袖,“……兄长,太?贵重了。” 管事眯了眯眼睛,仔细瞧了瞧二人,他不?相信自己看走眼。 许景昭声音又软又轻,宴微尘嘴角微扬。 “确实不?合适。” 第60章 出游 管事的脸瞬间僵硬, 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 许景昭心里松了口气,这般贵重的东西,他怕是付不起。 宴微尘微微抬眸, 声音清冷, “外衣要千斗一分的天?丝鲛纱或是极寒之地取出的冰蚕云锦,再者是凤羽织就的灵缎。” 他眉心微蹙,“总之不要这些凡物?。” 管事的脸色彻底变了,他面色为难,心里开始嘀咕。 凡物??这都是他们宝阁压箱底的好物?,就是跟大?宗往来相交也?是送的这些。 至于宴微尘嘴里说的那些, 那都是……不外售卖,是他们打算将要供给仙执殿的珍品。 管事艰难地开口:“这位客官,这些实在?不对外……” 他话还没说完, 视线直直的落到许景昭腰间令牌上,再往旁边看去, 身?边的人墨发墨眸, 身?着黑衣, 周身?气势沉凝,竟连他这元婴修为都窥不透半分。 管事心头一凛,当即正?色道:“二位稍候。” 他快步走进内间,想跟自己的东家?传信,眼?前人极有可能是仙执殿主,他们东家?若是能攀附三分…… 可他刚拿起令牌, 脑子却蓦地一震,再也?生不起别?的念头。 最终,他恭恭敬敬地从?库房捧出宴微尘所要的衣物?,“您要的东西在?此。” 许景昭愣在?原地, 这些东西,他甚至还没触碰,就已觉出价值不菲。 他悄悄地扯了下宴微尘的衣袖,又?怕自己出声会给宴微尘丢脸,只能用眼?神暗示。 不知道宴微尘会错了意,还是没看清,他伸手?摸了摸许景昭的脸颊,语气温和,“兄长知道你喜欢。” 那姿态语气,到真像一个宠爱弟弟的兄长, 他仅拿了成衣,进去里间,许景昭只得跟上。 刚走进去,许景昭便开口,“师尊…” 宴微尘看着他,垂眸,“你身?为仙执殿弟子,为何不要仙执殿的东西,这般久了,你至今仍不觉得自己是仙执殿的人?” 许景昭一时语塞,见师尊神色微沉,急忙解释,“师尊,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换吧。”宴微尘将衣物?递给他,声线平淡。 “哦…好。” 他手?里抱着轻薄的锦衣,脚步却没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师尊还未出去,他怎么换? 宴微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他片刻局促的模样,唇角微弯,转身?离去。 许景昭这才松了口气,师尊在?这,他总有些紧张。 他视线落到手?里捧着的衣物?上,触手?微凉,手?感丝滑,布帛边缘泛着灵光,是他最常穿的浅黄色。 贵重的许景昭有些肉痛, 但他也?不纠结,褪去衣物?去试新衣。 等他穿好之后,抬起袖子看了一眼?,刚好合身?。 他面前摆着一块巨大?的云镜,将他的身?影照得清楚,许景昭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但看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瞧着云镜,他忽见门边一道身?影,宴微尘正?倚帘而立,静静望着他。 “师尊?”许景昭转过身?子,刚一开口,他就怔住。 宴微尘换了一身?浅色衣衫,墨发以玉带束起,散落肩后,露出精致而又?凌厉的五官,那双带着赤色的墨眸,如晶石镶于白玉,带着几分矜贵清雅。 许景昭从?未见过宴微尘穿旁的衣裳,往日那身?玄衣总为他添上几分威严肃穆,看起来遥遥不可触碰,但如今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师尊尤显温和。 宴微尘走上前来,“在?看什么?” 许景昭匆忙把视线挪到宴微尘袖口的浅黄色暗纹上,耳根微热,“没……没什么,师尊什么时候进来的?” “方才。”宴微尘伸手?为他整理衣袖。 师尊穿的白色,他穿的浅黄,但师尊衣袖垂落在?自己身?上,两样衣裳竟是同色的花纹跟材质。 许景昭腰侧垂着两条坠着水晶珠子的飘带,他已经扣上腰封,所以便没系上。 宴微尘微微俯身?,拿起那两条带子绕过他的腰身?,帮他系好。 俯身?的那一瞬,清浅的玉兰香扑在?他面上,许景昭屏住了呼吸,有些莫名紧张。 他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飘忽地落到宴微尘肩膀,“师尊……也?换衣裳了。” 宴微尘专注帮他系腰结,过了一会起身?,才应道:“嗯。” “那个,师尊……”结已系好,许景昭却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 “穿着。”宴微尘道。 许景昭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他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宴微尘没动。 他诧异抬头,正?对上宴微尘深沉的目光。“你刚刚唤错了。” 许景昭觉得不自在,声如蚊蝇,“兄长……” 他总觉得难以叫出口,师尊就是师尊啊,别?的称呼总归是……太过唐突。 “嗯。”宴微尘应下,转身?出去。 出来宝阁后,许景昭长舒一口气。 长街上人流熙攘,这般市井气象,许景昭在?春隐门早已熟悉,但是师尊不一定。 他正?想着,抬眼?却撞上宴微尘的视线。 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师尊一扯拉在?怀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兽蹄隆隆,有人骑着妖兽嚣张过市,一队衣着鲜艳之人骑兽驰过,街边行人躲闪不及,被撞得东倒西歪。 第78章 “当心。”宴微尘松了手?。 许景昭皱着眉望过去,不知道哪里的人,怎么这么嚣张? 他正?看着,就见前面两个骑着妖兽的人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然?栽倒在?地面,顿时人仰马翻,慌乱至极。 许景昭收回视线,心道:果真是恶有恶报。 宴微尘道:“走吧,久不出仙执殿,现在?可以四处走走。” 许景昭跟上宴微尘的步子,“师尊是出来散心的吗?” 宴微尘看了许景昭一眼?,算了,随他称呼去吧。 “嗯。” 两人沿着长街往前走,此片区域在?中洲极北之地,有些东西许景昭瞧着也?有几分新奇。 闲逛片刻,忽有一名佝偻老者拦路,叫住了走在?后面的宴微尘。 “这位公子,要送你道侣一串相思铃吗?这可是在?月老庙里开过光的。” 许景昭连忙走过去,有些尴尬,“老伯,我们不是道侣,他……他是我兄长,我们出来玩的。” 那老伯点了点头,转身?又?对着宴微尘道:“给你小?道侣买一个吧,这可是月老庙开过光的。” 他自卖自夸,“相思铃啊,心念相思,心起铃鸣,你想他的时候,这铃儿也?想不停呢。” 许景昭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宴微尘正?要所动作,就被许景昭按住了手?,“这风铃多?少灵石。” 那老者打量了二人一眼?,伸出两个手?,“一百灵石。” 许景昭冷笑一声,“十块灵石。” 那摊主打量着两人的衣服,一看就非富即贵,他摇了摇头,“一百块。” 许景昭收了手?,“不买了。” 他转身?就走。 摊主急忙挽留了,“五十灵石。” 许景昭站定,伸手?弹了下那悬着的风铃,嘴角勾了勾,“骗你的,五十块你也?算抢。” 说着他伸手?薅了下那老者胡子,一把拿了下来。 许景昭冷笑道:“刚刚我说话你听不清,一提灵石你倒是听得清楚。” 那修士见被许景昭揭穿,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 许景昭耸了耸肩,“抱歉,一百零八岁在?人间确实算,但你可是能活五百岁的金丹修士。” 他把手?里的胡子随手?丢到那小?摊上,转头对着宴微尘道:“兄长,他摆明了要骗你。” 这玩意小?时候他在?春隐门就见过,三灵石一个。 他拉着宴微尘的手?就走,走了一半,许景昭才松了手?,他转头,就看着宴微尘正?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 许景昭想要揉眼?睛,师尊在?笑?他没看错吧。 宴微尘确实在?笑,他瞧着许景昭生活气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也?沾了几分生机。 少年这种浓烈张扬的生命力比在?仙执殿时更为浓烈了些。 许是仙执殿的风雪太重,压了许景昭三分鲜活。 宴微尘忽然?想晚归几日。 那摊主嘟嘟囔囔地拿过那胡子贴在?嘴角,正?要收拾东西,却看到自己摊位上压着一百块灵石,再仰头,少了两个相思铃。 他呆了呆,果断拿起灵石揣在?怀里,这一波他血赚。 许景昭有些窘迫,师尊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物?,怎么能跟着他在?市井扯皮。 他轻咳一声,“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宴微尘尚未回答,忽闻远处喧哗。 不止是他,许景昭也?听见了。 两人顺着声响望过去,只见刚刚那伙人去而复返,他们身?下骑着妖兽,笼子里还绑着一个巨大?的妖兽。 一旁有人惊呼。 “御兽宗的人又?来了,快走快走!” “赶紧躲开,否则又?要抓人去喂妖兽了!” “东头的青牙仔,就因为得罪了人,被抓去跟妖兽搏斗,连骨头都没落。” 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许景昭立在?原地静默不语,眉心越拧越紧。 喂妖兽?抓人?御兽宗的人为何如此嚣张。 他正?想着,就看到前面缚着那剑虎妖兽的绳子猛然?挣脱开。 那虎妖游荡出来,身?形暴涨,眼?神贪婪地望着四处逃窜的人群。 穿着御兽宗弟子服的男子轻蔑地笑了笑,“给我新养的宠物?打打牙祭,也?是你们的福气了,哈哈哈哈。” 许景昭死死盯住那人,攥紧拳心。 草菅人命的畜生! 那虎妖獠牙毕露,一声咆哮震得墙壁开裂。 许景昭气血翻涌,有些站不稳,那虎妖品阶确实高?。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他的耳朵,宴微尘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 虎妖张着血盆大?口向着人群咬去,可它刚跳跃起身?,忽的从?眉心到腹部多?了一条血线,紧接着身?子四分五裂,落地后成了一滩血泥。 死了?这么一个高?阶妖兽就这么死了。 人群惊愕后,又?迅速散去,谁也?不想惹麻烦。 御兽宗弟子目眦欲裂,“谁!谁杀了我的爱宠。” 可长街空荡,已然?无人回应。 在?血腥味还未蔓延开时,宴微尘已经带着许景昭离开。 许景昭目光有些呆愣,他都没看清师尊的动作,就这么没了。 宴微尘立在?原地,看向指尖一滴血珠。 许景昭瞧见了,顾不得想别?的,急步上前,“师尊,怎么了?” 不应该啊,师尊的修为根本就不会让这滴血溅到身?上,还是说……出了什么变故。 他正?慌着,师尊手?上溅到的一滴血蓦地消失了。 宴微尘蹙眉,他放下了手?,“失策了。” “什……什么?”许景昭更紧张了。 宴微尘声音偏低,“御兽宗御兽有两种,一是魂印契约,二是用药控制。刚刚那人修为不够,用的便是药,而我却沾了它的血……” 许景昭声音发颤:“沾了会如何?” 宴微尘微微摇了摇头,“无大?碍,但是……只是会让人短暂失去灵力。” 失去灵力?师尊? 这叫无大?碍吗?麻烦简直大?了。 宴微尘身?形微晃,似有些不稳,许景昭急忙上前扶住。 宴微尘顺势将脑袋搭在?许景昭肩膀侧,轻声道,“灵力既失,便唤不出云舟,恐怕…今日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许景昭有些紧张,倒不是紧张自己,而是紧张师尊。 他怕师尊出什么差错。 宴微尘脑袋靠在?许景昭肩上,声音低幽,“如今我灵力暂失,你能保护我吗?” 保护师尊?他吗? 许景昭心底只觉得荒谬,但一想到师尊对自己的信任,心里立马涌起一股责任跟信念感。 “师尊,我会保护好你的。”许景昭攥着手?指。 宴微尘似乎轻笑了一声,气息拂过他耳尖,微痒。 片刻后,宴微尘才直起身?,虚倚着他道:“嗯。先寻处客栈歇下吧。” -----------------------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二人世界 第61章 住客栈 “两间上房。” 许景昭将灵石轻扣在柜面上。 这一路寻来, 客栈不少,可他总觉得那?些?都配不上师尊。 眼前这座酒楼,已?是交界地带最气派的一处。 掌柜抬起眼, 不动声色地端详二人, 眼前这位公子声音清朗,气度矜贵。站在两步之外的那?位看不清容貌,周身却笼着?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在两人衣饰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把?银子往前推了推,“这位公子, 实在不巧,只剩一间上房了,其余也早已?订满。” 许景昭拧起眉, “你们?这么大的酒楼,竟只剩一间?” 那?掌柜长得胖乎乎, 闻言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巧, 今日?上界虽是春时,但人间却正逢乞巧节,出来祈福的道侣多了,客房因此紧俏了些?。” “不过?你们?二位住下倒也合适。” 掌柜说着?,便取了牌子推了过?去。 许景昭一时语塞,没料到是这般情形, 但夜色已?深,让失了灵力的师尊再随他奔波总不是办法,他轻叹一声,重新将灵石推过?去。 他刚要拿起牌子, 旁边突然掷来一块灵石,险些?砸中他的手?。 许景昭迅速拿起牌子,微微沉了脸。 旁边传来道声音,“最后一间房,我们?要了。” 来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修士,揽着?一个?带着?胭脂粉味的小倌。 许景昭往后退了退,眸色冰冷,“我先来的。” 那?修士斜睨他一眼,嗤笑道:“什么你先来的,我看中的就是我的。” 那?胖掌柜也沉了脸,“确实是这位小公子先来的。” 那?修士骂骂咧咧,一拍桌面,“还?做不做生意了!” 第79章 然后他扭头将许景昭上下打量一番,一个?筑基期的草包枕头,身上穿的金灿灿的。 他眼中轻蔑更甚,“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点的还?不给……” 他嘴里谩骂脏话还?没吐出来,就忽然觉得被人捏住了嗓子,喉咙间的灵力好像要把?他的骨头碾碎。 他心里惊骇,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僵硬着?身子,视线从许景昭的身上移开向后瞧。 就看到许景昭身后两步,靠近柱子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个?人影,身量极高,正漫不经心的盯着?他,黝黑的瞳孔里像浸了血,手?腕微微抬起,五指正缓缓合拢。 随着?他指尖动作,那?修士只觉得自己脖颈响起咔吧的声响,喉咙似乎要碎裂。 许景昭声音微沉,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修士,“我不管你是谁,就是我先来的。” “识相点,就赶紧滚。” 他虽只有筑基期,可一身符箓也不是白修的。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那?修士像是得了什么赦令,身子重重瘫倒在地面上,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往外爬去,跟他待在一起的小倌愣了片刻,才慌慌张张追了出去。 许景昭皱了皱眉头,不解他们?这是闹哪样。 他转身走向宴微尘,低声道:“师……兄长,抱歉,现下只有一间房了。” 宴微尘当然听得清楚,他微微颔首,“无妨,先上楼。” 有人来引,两人上了三楼。 客房布置雅致,空间宽敞,中间还?有屏风相隔,只不过?不巧……内间只有一张床榻。 许景昭走进屋子,仔细关了房门,又在门窗处逐一贴上符箓。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动作,眉梢微抬。 许景昭做完一切后,才走上前去,担忧道:“师尊,你感觉好些?了吗?” 宴微尘合目凝神?,似在自查。 许景昭紧张的盯着?师尊,心里也没底,自己就跟着?师尊出来一次,还?遇到了这个?情况。 良久后,宴微尘睁开眼,“并无变化?。” 许景昭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斟了杯茶奉上,“师尊。” 宴微尘接过?,垂眸看着?茶盏烟雾。 许景昭站在窗边,伸手?推开半面窗户,手?里取出仙执令牌。 宴微尘放下茶盏,“你做什么?” 许景昭道:“我想给萧师兄传信,若是萧师兄来了,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宴微尘身形微顿,“不可。” “嗯?”许景昭指尖刚凝聚起灵力,听到宴微尘声音,动作稍缓。 宴微尘声音平静,“你诸位师兄都有要事在忙,此事知道人越少越好。” 许景昭脸色有些?犹豫。 宴微尘又道:“不过我已跟癸九传信,他忙完自会前来。” 许景昭听完,这才收了牌子,他上前两步,“师尊,今日传闻是人间的乞巧节,人多眼杂,我们?小心些?。”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觉得许景昭怎么瞧都瞧不够,他盯着?看了会,才应了声。 “那?我便守着?师尊,师尊睡床,我……我警戒。” 宴微尘垂眸,“不必过?于紧张,幻形术尚未消退,他们认不出来的。” 许景昭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在?” 他以为他跟师尊顶着真容在大街上晃呢。 他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师尊,认识师尊的瞧见了应付起来很麻烦,若不认识师尊的……瞧见了亦会生事端。 “嗯,此术尚能维持一段时间。” 许景昭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他走上前去,将灵囊捧在师尊面前,“师尊,灵囊里有很多灵物跟丹药,可以帮到师尊吗?” 宴微尘眼眸微抬,“不必。” 许景昭泻了力气,“都无用处吗?” “嗯,不过?……” 许景昭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师尊的话。 宴微尘声音很轻,“或可试试以你灵力相辅。” “我?”许景昭指了指自己。 “嗯。” 宴微尘执起他的手?置于自己掌心,许景昭试探着?渡入一丝灵力,他凝聚精神?……然后不行。 他都不敢想自己灵力能攀附到师尊身上,简直大不敬。 他悻悻松手?,刚要解释,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许景昭听见声响,一下子绷紧身子。 门外传来那?胖掌柜的声音,“两位公子,可方便叨扰?” 许景昭见宴微尘并无表示,他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何事?” 那?掌柜未语先笑,“公子,刚刚在楼下深感歉意,特奉上同心花酿一壶,聊表心意。” 许景昭拧眉便要推拒。 那?掌柜又笑呵呵道:“这同心花酿极是难得,小店所存无多,特赠二位,愿永结同心。” 那?掌柜笑眯眯的就把?盘子递了过?去。 许景昭下意识伸手?接过?,等他反应过?来,掌柜的都走没影了。 同心花酿?他跟师尊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许景昭关上了房门,端着?托盘放到桌面上,一脸的莫名其妙。 屋子里有一股很淡的花香酒气,宴微尘的视线落到那?酒盏上,同心花,于修士有益,可助聚灵敛气,亦常用于双修,有轻微催情之效。 许景昭道:“师尊,这同心花酿……从未听过?,但应是酒水,师尊不喜的话我一会拿去倒掉。” 宴微尘从那?酒盏上收回了视线,淡声解释:“同心花,于修士有益,可辅助聚灵,多用于合欢……” 砰! 话未说完,窗外夜空骤然绽开一簇绚烂烟花,接连数朵轰然绽放,不知是哪位修士为讨道侣欢心,不惜耗费灵力施展法术。 许景昭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只听得师尊前两句,惊讶道:“于修士有益?对师尊有益吗?” 说着?,他取过?酒盏斟了一杯,指尖挥着?风嗅了嗅,只有很淡的酒气,剩下的便是花香。 “师尊。”许景昭坐在桌边,转头望来。 宴微尘走上前去,开口拒绝,“我不需要这个?。” 许景昭道:“是师尊不饮酒吗?” “不是,只是我不需要。” “哦。”许景昭放下杯盏,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虽然不知道上界为何过?人间的乞巧,但刚刚的烟花也确实绚烂,他转头,“师尊知晓人间的乞巧节吗?” 宴微尘淡声道:“知晓。” 许景昭眸子微抬,他还?以为师尊久处仙执殿不知凡间事……等等,他忽的想起萧师兄给他的密本上记载,上面说师尊三百年前飞升上界。 许景昭心头一跳,总觉忘了什么。 三百年,凡间飞升……他到底忘了什么? 他不由蹙眉沉思。 宴微尘端详他神?色,眸色微深,“你在想什么?” 许景昭从混乱的思绪里回神?,抬眸就对上了宴微尘近在咫尺的脸,他几乎在那?墨瞳的反光上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师尊长睫覆住情绪,垂眸的时候在眼尾拉下一道阴影,像是乌雀的尾羽。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有些?尴尬,他微微往后仰了仰,掩饰性的拿起茶盏,“没想什么。” 他饮了一口。 咕嘟咕嘟,直到第?二口下肚许景昭才觉得不对劲。 嘴里微甜,带着?很浅的酒气,他砸吧嘴,还?有花瓣的余甘。 “这同心花酿……还?挺甜。” 宴微尘也没想到许景昭把?酒酿给喝了,顿了顿,取走他手?中杯盏,“不许喝了。” 他看向手?中杯盏,同心花有轻微催情之效,他也只是在宗卷上看过?……若是…宴微尘指尖凝起一团灵力,思索要不要帮许景昭化?掉。 就在他犹豫间,窗子外忽的传来一声轻吟,夹杂着?有些?急促的喘息。 二人愣住,这声响……成年修士自然知晓。 宴微尘眉尖微蹙,指尖一拂为房间笼上隔音结界,做完这些?他抬眸去看许景昭,却见许景昭面色红润,眨了眨有些?水润的眸子。 “唔,师尊,方才好像有声音。”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有些?迷蒙的眼睛,觉得许景昭有些?醉了,他淡然道:“没有,你听错了。” 许景昭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他抬眸反驳道:“我没听错,他们?刚刚就这样……” “啊~” 许景昭短促的模仿了一声,紧接着?便被宴微尘捂住了嘴巴。 宴微尘抿了抿唇,“你喝醉了,去歇息。” 许景昭没听到宴微尘说话,只觉得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带着?香气,直往自己鼻尖里钻。 他原本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 宴微尘起身引着?许景昭走向床榻,“同心花的效用睡一觉便好了。” 第80章 他说着?,然后松开了手?。 “此刻歇息。” 许景昭根本听不到宴微尘在说什么,他睁开眼眸,缓慢眨了眨,“师尊,你身上好香啊……” 宴微尘:…… 许景昭忽的凑上前来,微微踮脚凑近嗅了嗅宴微尘的脖颈,更香了,他觉得师尊身上定是藏了什么香囊。 他伸手?开始在师尊身上摸索,藏在哪里了呢? 宴微尘猛的抓住许景昭的手?,声音低沉,“莫要闹了。” 但许景昭却觉得师尊身上的味道十分诱人,他抽出手?毫无章法的伸手?摸索。 “在哪呢?” 他脚步虚浮,踉跄前跌,一下子将宴微尘扑倒在床榻上。 宴微尘仰卧床榻间,轻扶住他的腰。 许景昭撑起身子,手?心无意按散那?白玉发?带,宴微尘墨发?倾泻,披散开来,面容沉静,唯有一双深眸清晰映出他的身影。 许景昭呼吸一窒,只觉得…被美色晃了眼,他趴在宴微尘身上,只听心跳怦然,也不知是谁的。 宴微尘垂着?眸子,貌似有些?无奈,轻轻推了下。 许景昭拧眉,手?臂酸麻,他失了力气,跌回宴微尘身上,反手?扣住那?推拒的手?按在两侧他眉心拧起,“干嘛推我。” 宴微尘不说话了。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那?精致的脸,微微俯身,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美人,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推我。” 宴微尘盯着?脸颊绯红的一脸正经的许景昭,忍俊别?过?脸去。 许景昭却不乐意了,他伸手?捧着?宴微尘的脸,把?人转了过?来。 宴微尘叹了口气,“没有推你。” 许景昭胡乱点了点头,视线从宴微尘眉眼间往下滑,掠过?挺直鼻梁,落在那?色泽浅淡的唇上。 ----------------------- 作者有话说:嘤嘤嘤,不想卡在这里,只是实在时间不够了,先欠一个亲亲 第62章 亲吻 许景昭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忽的觉得有?些渴。 宴微尘的手轻轻扶在他的腰侧,声?音压得极低:“你想?做什么?” 不知是?因为师尊的嗓音太轻,还是?自己已?然心神恍惚, 许景昭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两人鼻尖相触, 气息交织。 宴微尘抬起?眼,深深望进他眼里。 许景昭仿佛沉在自己的世界中,小心地偏过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试探的吻。 软软的,带一点淡香。 许景昭抿了抿嘴巴,又凑上去碰了碰, 他唇瓣贴着宴微尘的唇,他伸出舌尖,悄悄碰了一下。 宴微尘眸色骤然转深, 原本扶在他腰上的手向上移去,扣住许景昭的脖颈, 把人往下压了压, 随即张口?, 灵巧的撬开许景昭的唇瓣跟齿关,攻城掠地而去。 “唔……” 许景昭睁着眼睛,水润眸子里漾着几分?迷惘,但他脖颈被牢牢扣住,只能被动承受。直到几乎喘不过气,他才轻微挣扎了一下。 宴微尘微微松开他, 眼眸里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眼神灼人。 “呼——” 许景昭失了力气,靠在宴微尘身上换气,他眼神涣散, 喃喃开口?,“师尊……” 才唤出一声?,宴微尘便掐着他的腰翻身覆上,将他压在身下。 宴微尘掌心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了上去,相比于?上一次浅尝辄止,这个吻带着要把他拆吃入腹的强势,纠缠着他的舌,引他陷入。 灼热的吻带着烫意,落在细白?脖颈,稀碎酥麻从尾椎扩散,陌生的感觉让许景昭身子忍不住轻颤。 他本就饮了那同心花酿,现下只觉更为难耐,他颤了嗓音,好像带了泣腔,“师尊……” 他指尖紧紧抓着宴微尘肩上衣襟,他无从思考,只想?要汲取更多?。 衣襟早已?散开,在橘色灯光下泛着暧昧光泽,宴微尘吻过他肩上的旧疤,落下一片红梅印记。 “好难受……”酒性彻底扩散,许景昭脸颊通红,小声?呢喃。 宴微尘吻去他眼角泪痕,将人揽入怀中,掌心贴着他的脊背,温和灵力通过经?脉抚平燥意,缓缓化去同心花的药性。 药性化去,许景昭趴在宴微尘怀里,委屈的抬眸,“还是?好难受……” 说完,他又顿了顿,“师尊不难受吗?” 宴微尘呼吸一促,又被迅速压下,他挥去灯盏,轻柔的揽着许景昭仰躺在榻上,他没管自己,只渡了灵力给许景昭,帮他压制药力。 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翌日晨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桌面,屋里多?了层暖色。 许景昭指节动了动,手里好像摸了块温玉,光滑而坚实,他无意识地多?摸了几下。 忽的,他觉得不对,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过份精致的睡颜,睡得十分?端正,墨发微微散开,跟自己头发混在一处。 许景昭身子僵了僵,不敢置信的往下看去。 师尊的外袍不见了,仅穿了件素色里衣,领口?松散,隐约可见肌理,再往下,自己的手探入衣衫,正按在师尊结实腰腹上。 轰的一声?,许景昭只觉自己脑子嗡鸣,霎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昨晚记忆开始回笼,他只记得自己不小心喝了酒,然后就开始迷糊,好像还……唐突了师尊,将毫无灵力的师尊按在榻上。 师尊推拒过自己,可是?……许景昭越是?回想?脸色越白?,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他不仅制住了师尊的手,还……还轻薄了对方。 剩下的他想?不起?来了,但是?……他有?灵力,师尊没有?,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 他面色发白?,僵硬的侧过头去,视线落到师尊略显丰润的唇上,他身子僵得绷直。 是?肿了吧?谁干的?可这屋子只有?两个人。 许景昭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就在这时,宴微尘睁开眼,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你在做什么?” 许景昭心里发凉,嗖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跪坐起?身,面色欲哭无泪,“师……师尊。” 他一张嘴,只觉得自己嘴角也有?些痛,他跪直了身子,语无伦次,“抱……抱歉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宴微尘视线瞟了过来,在许景昭微肿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坐起?身子,垂下眼帘,“你昨日……” 许景昭丝毫不敢多?看,垂着脑袋,立马道:“昨日我不是?故意……那样对师尊……我……我回仙执殿领罚。” 他说完,屋子里又陷入寂静。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觉得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半晌,宴微尘才开口?,“你领什么罚?” “都怪我误喝了酒,昨晚断了思绪,还……轻薄师尊。回仙执殿后,我……” 许景昭咬了咬牙,“我去绝狱领罚。” 他正说着,忽觉身前一道阴影笼罩,宴微尘不知何时凑近了些,眼前衣襟散开,从领口?能看到那结实匀称的线条。 许景昭根本不敢看,眼观鼻鼻观心,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宴微尘出声?,“看着我。” 许景昭身子僵硬,小心抬眸看着师尊。 宴微尘微微仰头,眼眸深邃,语气却十分?幽冷,“你趁我失去灵力,昨晚……那般对我,岂是?领罚那么简单?” 许景昭面色苍白?。 宴微尘瞧着他,语气幽幽,“昨晚亲的舒服吗?” 许景昭瞪大了眼,立马摇头。 宴微尘眸子一冷,面色微沉。 许景昭顿时僵住,摇头不是?,不摇头也不是?。 宴微尘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你这样……是?不是?对我觊觎已?久?” 许景昭想?要否认,可师尊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觊觎自己的师尊,这……这罪名他担得起?吗? 他咽了咽口?水,赶紧表忠心,“师尊,那是?个意外,我对师尊绝无非分?之想?。” 他话说出来,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宴微尘气极反笑,他松开手,“哦?一边绝无非分?之想?,一边却又那般行事,我倒是?小瞧了你。” 许景昭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妥,瘪了瘪嘴,满腹委屈,他明明只记得零星片段……但又确实是?他动的手…… 他垂下脑袋,“等师尊恢复灵力后,便任师尊处罚,就算师尊要我性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话里带了颤音,“我也绝无二?话。” 听到这话,宴微尘身子一僵,他抬起?许景昭的脸,果然看到那双清润眸子红了一半,泪光盈眶,察觉自己过分?,他慌忙拭去许景昭眼角的泪:“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许景昭眼泪就委屈的落了出来,他真记不得了,轻薄师尊……也不是?故意的。 第81章 宴微尘这下是?彻底慌了,他帮人擦去眼泪,但那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许景昭只是?觉得很委屈,不是?针对师尊,而是?从他来仙执殿,被师兄们针对,到后来裴玄墨出尔反尔,后来又在境里经?历了那么一遭,最后想?到自己,觉得自己总是?惨兮兮的。 宴微尘将他搂入怀中,轻拍他的背脊低哄,“对不起?,别哭了,是?……师尊的错。” 许景昭窝在他怀里,觉得更委屈了。 宴微尘只觉得心疼,“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许景昭最后哭累了,窝在师尊怀里,闷闷开口?,“对不起?师尊,我只是?忍不住……” 宴微尘轻抚他的脊背,静了一会,忽的开口?,“不喜欢仙执殿吗?” 许景昭闷声?开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仙执殿太冷了。” 宴微尘垂下眼帘,以后就不冷了。 许景昭平复完心绪,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并非是?师尊的错,只是?自己这段时日被压得太紧了。 等他收拾好自己,才有?些扭捏的走?过来,想?要跟师尊道歉。 却没想?师尊将他拉过来,帮他整理衣襟,最后伸手遮住他的眼,冰凉的灵力覆在他眼眸,原本干涸火辣的眼睛瞬间平息。 宴微尘立在他身后轻叹,声?音很低:“不许再哭了。” 话语里带着无奈还有?旁的情绪,许景昭不知怎么的忽觉得心口?一跳,他好像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师尊对他的容忍度一提再提。 他张了张嘴,其?实刚刚有?句话,他似乎……也撒了谎。 午时过后,早上的乌龙已?经?彻底平息。 许景昭坐在桌面,手里捏了块糕点,不知道是?什么做得,吃起?来微甜带着一丝很淡的果香。 宴微尘坐于?对面,静静看他吃东西。 窗户外面依旧是?繁华的街景,夹杂着几声?叫卖。 许景昭咬到一块绿色的糕点,顿时惊为天人,他抬起?那碟点心,举到宴微尘旁边,“师尊,这个不错。” 他刚伸过去,觉得不妥,想?要收回来,便看到宴微尘随手拿了一块,那动作做得十分?自然。 许景昭愣了下,才把碟子收回来。 总觉得师尊对自己也太过纵容了些,他刚刚把师尊的衣裳都哭湿了,可是?师尊居然都未曾生气。 若是?以前……许景昭陷入沉思……师尊不是?不喜触碰吗? 他正想?着,视线掠过一旁的云镜,好像有?什么东西红红的,他摸了摸自己脖颈,将衣襟往下拉了拉,这是?什么? 按了按似乎又没有?痛感。 就在他好奇的时候,窗外又传来尖锐兽鸣,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 两人透过窗户望过去,还是?昨日御兽宗的那些弟子,现在好像在大街上抓人。 看到长街上这般景象,许景昭眉心拧起?。 宴微尘指尖轻点桌面,开口?道:“是?否觉得御兽宗行为暴虐,看不过去?” 许景昭点了点头,“嗯。” 宴微尘站起?身,“那就走?吧,去御兽宗。” 许景昭也跟着起?身,顾不得什么红痕,他有?些犹豫,“去御兽宗……就师尊与我二?人?” 宴微尘颔首,“嗯。” 许景昭停在原地,咬了咬唇,虽然他看不平,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师尊没有?灵力,自己一个筑基加半吊符师,去了不够填妖兽牙缝的吧。 宴微尘似乎是?看穿了许景昭的犹豫,他走?近,站在许景昭身前半步的位置,“许景昭,看着我。” 许景昭抬头,眼底还是?有?些迷茫。 宴微尘开口?问道:“你是?仙执殿弟子吗?” 许景昭攥紧拳头,“是?。” 宴微尘又问,“你想?要处理世间不平之事吗。” 许景昭顿了下,还是?开口?,“……想?。” 宴微尘追问,“那你可想?处理好这件事情?” 许景昭这次犹豫的更久了,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是?他对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他此等修为,出去……可能配不上仙执殿的身份。 宴微尘轻叹一声?,拿起?许景昭腰间的仙执令牌放到他的掌心,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以的。” 许景昭握着那牌子,第一次觉得仙执殿的牌子好像有?千斤重。 宴微尘伸手抚过他的面颊,将他脸上幻术去除,“走?吧,仙执殿令牌会庇护你的。” “况且。”宴微尘的声?音出奇的温和,“符师本就不看重修为,我相信你。” 许景昭心里迷茫,握紧了手里的令牌。 看着走?在前面的师尊,他立马跟上前去,虽然师尊现在毫无灵力,但是?身上总有?一股让人心安的气质。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许景昭深吸一口?气踏出门去。 两人路过柜台,正在打?盹的胖掌柜揉了揉眼,有?些惊愕的看着刚刚出去的身影。 怀疑自己看花了眼,这个人……旁掌柜探出了脑袋盯着许景昭的背影,他好像见过? 第63章 立威严 御兽宗坐落于?城外与连绵山脉接壤之处, 背靠苍茫山峦。 宗门入口?处,一具巨大的妖兽骨架横亘其上,森白的骨骼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还未踏进去, 便能听见?宗内传来的阵阵妖兽咆哮, 令人心悸。 宴微尘语气很淡,“御兽宗处在山林关口?,本是护佑城池,遏制妖兽祸乱百姓而设,如今反倒本末倒置。” 许景昭仰头望着门上高悬的硕大妖兽头骨,心底仍有些发怵, 但师尊在身侧,无形中给了他许多底气。 地面上还有蜿蜒的新鲜血迹,两?旁的架子上摆放着成堆的人头骨, 他看得眉头紧蹙。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晓,御兽宗近五年来以?低阶修士投喂妖兽, 以?维持其凶性, 如今亲眼所见?, 只觉得骇然。 宴微尘收回淡漠的视线,道:“走吧。” 许景昭稍稍犹豫了下,便走上前去。 宴微尘跟在他身后,气定?神闲得像是护卫。 御兽宗在这三不管的地界就是土皇帝,门口?根本就不设防,想必也没想到有人敢闯进来。 许景昭抬脚跨上台阶, 直接踏了进去。 连过三道厚重兽骨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为宽阔的演武场,最前面是一个看台, 两?边都?围满了人,看起来颇为热闹,地面震动,妖兽咆哮之声不绝于?耳。 怪不得门外无人,原来全都?聚集于?此?。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许景昭,厉声喝问:“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许景昭站定?,手中举起令牌,声音清朗,“仙执殿弟子许景昭。” 那弟子瞳孔一缩,失声道:“仙执殿!” 随着他惊呼一声,前面围着的人群纷纷回头,视线都?落到许景昭身上。 人们?先是被他容貌所吸引,然后才?看清他手里举着的牌子。 前面围着的人群分开?站到两?侧,许景昭也才?看清前面的情景,一只染血的豹妖,地面散落着不少修士的断肢,血气扑鼻。 高台之上,坐着一位身披兽皮的中年男子,体?格魁梧,面容粗犷,一道疤痕纵贯左侧脸颊。 听到动静,他的视线轻蔑地看过来。 许景昭毫无畏色,直视对方。 御兽宗少宗主雷啸声上下打?量了许景昭一眼,眼眸里带了些许轻蔑,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仙执殿?” 他翘起二郎腿,带着嘲弄,“仙执殿许景昭?没听说过,不过…你走近点让我瞧瞧,看看你那牌子是真是假。” 话说着,那带着恶意的眼神在许景昭脸上滚了一圈。 许景昭眼眸有些冷,他收了牌子,“御兽宗纵兽行凶,仙执殿已知悉,按照仙执殿的规矩,当诛。” 此?话一出,四周弟子顿时脸色难看。 就连最上方坐着的雷啸声也沉了脸,“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来御兽宗撒野。” 他眯起眼睛,仙执殿怎么会来管一个小小的御兽宗的事,再?者仙执殿弟子排场甚大,怎么可能一个人前来?若真像他说的那样,现在来到御兽宗上空的该是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殿侍。 即便眼前的人真的是仙执殿弟子,一个筑基期的仙执殿弟子死在这里也没人能知道。 他这样想着,他周身威压再?无保留,向?许景昭汹涌压去。 许景昭察觉到不对,面色有些白,他正打?算用些防御灵器,就见?仙执令牌亮起微光,将还未到他身边的威压悄然化?解。 雷啸声面色阴冷,他站起身来,“你是要多管闲事了?” 第82章 许景昭抬眸,若说刚刚他心里还在打?怵,现在心里多了一分底气,“既见?不平,岂能视若无睹。” 雷啸声面色阴沉,就一个筑基期的小子,怎么敢的,至于?旁边那个人…… 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什么灵力波动,也没什么存在感,穿的一样颜色的衣裳,但是没这人花纹繁复,就是个侍卫。 雷啸声失了耐心,他走下来,拍了拍嘴角流血的豹妖,“吃了他。” 那豹妖扭头,带着血气的兽目陡然看了过来,一身煞气扑面而来。。 许景昭心脏砰砰跳了两?下,指尖有些抖,这只豹妖修为很高,光是那气势就能吓退人。 就在他心里忐忑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肩头。 宴微尘掌心力量柔和,声音低沉如静水,“一只豹妖而已,还记得你在仙执殿所学吗?” 许景昭微微点了点头,捏着符箓的手紧了紧。 宴微尘轻声道:“别紧张,一张便足够了。” “嗷呜……” 那豹妖咆哮一声,张着血盆大口?向?着许景昭扑了过来。 许景昭抬手间,一张紫黑的符箓滑落在掌心,这是他前一阵子翻遍符箓典籍,几乎费尽了他的精神力才?得了一张。 他双指夹着符箓,眼眸沉静,就在豹妖即将要扑上来的时候,他双指一扬,叱道:“引雷遁地,破。” 紫黑色符咒上繁复的纹路亮起一抹微光,上面泛着一丝天地威压。 那豹妖眼里都是不屑,伸着爪子拍了过去,可就在它触碰到的瞬间,妖力一滞。 紧接着,晴空之上一道惊雷炸响,碗口?粗的雷电直接劈了过来,没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瞬息将豹妖轰为飞灰! 任你修为再?高,也难逃天威。 许景昭自己修为不怎么样,但谁说……不能借天地之力? 雷啸声目眦欲裂,他死死瞪着许景昭,“倒是我小看了你。” 许景昭收回手,指尖摸着自己的令牌,心神已定?。 “御兽宗在边界作恶多端,横行霸道数年,拿普通修士来喂养妖兽,如此?做法,天地不容。” “呵呵……天地不容?”雷啸声冷笑,他盯着许景昭,“就凭你们?两?个,好大的口?气。” “今日你杀了我的妖兽,我有一万种法子整治你。” 他往前踏了一步,原本盘旋在柱子上的妖蛇向?着许景昭扑过来。 许景昭抬眸,掌心一抬,手心上五张符箓流转,直接反手拍了上去。 符纸缠绕上去,顷刻间将妖蛇吞噬干净。 下一秒,雷啸声身子直接奔袭过来,趁着许景昭不注意,想要拍碎这人的头骨。 可就在他刚闪身到许景昭跟前,身上的灵力一熄,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 许景昭往后退了一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反手又是一道雷火符贴出! 雷光带着火光噼里啪啦,直接炸断了雷啸声一条手臂,他往后踉跄后退,捂着自己断臂,怒极,“给我杀了他!” 众人看到自己少主竟受了伤,纷纷亮起武器。 许景昭再?度举起令牌,声彻全场,“诸位可要与仙执殿为敌?” 周围弟子踌躇不敢上前,仙执殿在五洲余威甚广,仙执殿三个字的份量,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雷啸声疼得咬牙,暗骂了一声,“蠢货!这仙执殿明摆着就是一窝端的,他会放了你们?不成?” 余下的人对视一眼,纷纷醒悟,他们?作恶多端,仙执殿不会放过他们?。 许景昭听着雷啸声的话,微微挑了挑眉,“你说的倒是不错。” 听到话被证实,剩下的人眼睛都?红了,一时间又惧又怕,还夹杂着恨意,恨不得把许景昭撕碎。 许景昭看着他们?的眼神,“怕吗?怕就对了,那些低阶修士死前也是这么害怕。” 人群里有人压着嗓子,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小子,各退一步,放对方一条生?路,要不然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跟他费什么话,直接上。” 宴微尘站在许景昭后面,眼神扫过那几个人影,目光极冷。 其中一人上前,“你不过是筑基期,杀你易如反掌,倒不如各退一步,饶了我们?,日后我等洗心革面,不做恶事了。” 许景昭现在心理毫无惧意,他挑了挑眉毛,“哦?听起来倒是个好主意啊。” 宴微尘侧头看着许景昭的小模样。 那人松了口?气,哄骗他道:“还望仙执殿小仙君放我们?一马。” 许景昭微微仰了仰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下面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年纪小就是好糊弄。 唯有断了一臂的雷啸声死死盯着许景昭,要不是他灵力莫名其妙被锁,他怎么受制于?人。 许景昭看着他们?的脸色,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段话,“可你们?并未有罪于?我,所以?去地府跟那些人道歉吧。” “你!” 众人方知被戏耍,彻底暴怒! 许景昭后退一步,“想杀我,晚了。” 就在他话音说完的瞬间,周围人才?察觉空气中寂静得过分,地面投下巨大阴影,众人骇然抬头,一艘巨大的灵舟停留在上空。 仙执殿弟子身着墨衣银纹衣袍,单手持剑肃立舟畔,剑光如雪。 许景昭晃了晃手中令牌,声音清朗,“记住,我是仙执殿六弟子许景昭。” 仙执殿侍来了,他们?一点活路也无了,雷啸声捂着臂膀心如死灰。 宴微尘这才?走上前来,他一步踏出,身上的气势也透了出来。 上方殿侍恭敬道:“殿主!” 宴微尘微微颔首,他走到许景昭跟前,伸出手抹去他脸颊上刚刚崩溅上的血珠,垂眸看着他,“你做得很好。” 许景昭抬眼,眸光亮得惊人。 宴微尘微微一笑,“你是一名很合格的仙执殿弟子。” 今日后以?御兽宗立威,许景昭就不再?是走后门拜入仙执殿的废物弟子,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仙执殿弟子。 许景昭眼眸带着星星,有些恍惚,“真的吗师尊?” “嗯。”宴微尘垂眸。 许景昭身上有些很多修士身上没有的良好品性,坚韧内敛,底色良善。 他只是缺了一些时间,缺了一些时机。 “日后要相信自己些,想做什么就去做,仙执殿给你兜底。” 他取过令牌,亲手为许景昭佩于?腰间,声音低沉,却又想许诺,“我做你的后盾,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 许景昭望着师尊低垂的眉眼,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宴微尘佩妥令牌,抬眼相望。 四目相对间,许景昭只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不由得想,师尊……对别的弟子也是这么好吗? 亦或是……只有自己这个例外,他不敢问,也不敢细思,好像只要自己再?踏出一步,事情就会向?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但他又想知道一个答案,他轻声道:“师尊……” “师尊!” 许景昭刚开?口?,远处又传来两?道整齐的声音。 宴微尘跟许景昭同?时望过去,就看到薛宿宁跟裴玄墨站在不远处。 许景昭怔愣了下。 宴微尘眉心微微拧起。 二人走上前来,对宴微尘恭敬行礼。 薛宿宁开?口?道:“师尊,听闻中州边界出事,我跟三师弟便赶过来了。” 裴玄墨立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宴微尘看着自己这两?位弟子,眼中神色莫名。 薛宿宁微微低头,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他原本是去仙执殿寻许景昭的,却知晓师尊跟许景昭出殿,便想看一看。 裴玄墨站在旁侧,可他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复杂地落在许景昭身上。 自从在帝王境回来后,许景昭就不理他了。 宴微尘应了一声,却转身微微抬起许景昭的下巴,去擦拭他脸上几不可见?的一点血渍。 许景昭疑惑抬眸。 宴微尘轻声解释道:“刚刚没擦干净。” 许景昭便任由他动作。 宴微尘做得轻车熟路,许景昭接受得也理所应当。 但是站在他们?身前的薛宿宁跟裴玄墨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尤其是薛宿宁,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面色震惊,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玄墨拧眉,他目光落到许景昭因为微微仰头,衣襟下露出的一小块肌肤上,那上面有一块浅淡的红痕。 ----------------------- 作者有话说:许小白:不小心摸了师尊怎么办? 我有个朋友,他师尊对他特别好,手把手教他画符,每天替他温养经脉,还带他去买衣裳,总之就是对他特别好,但是今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在轻薄师尊,咳咳…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这种情况怎么补救啊, 第83章 啊对了,他先前还不小心亲了师尊,但那是个乌龙,他师尊对他特好,你们别误会,真的是朋友让我问的。 第64章 挑明 从御兽宗出来后, 几人乘云舟返回仙执殿。 云舟穿行于云海之间,四周云雾缭绕,癸九正恭敬地站在前方, 向宴微尘低声汇报事务。 许景昭独自待在云舟尾部的客房内, 看着缥缈云海,他手里捏着一个符纸,手一扬便化成了飞鹤,却在数息之后灵力消散,重?归寂静。 “终究还是要靠修为……”他轻声自语。 今日?在御兽宗的事,他知道自己是借着仙执殿的威严在, 但他觉得自己总有一日?会成长起来,到时?他便不再是仙执殿最废的弟子了。 “许景昭。” 闻声,许景昭蓦然回首, 只见薛宿宁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神情难辨。 其?实许景昭有些不明白, 薛宿宁那大少爷脾气分明是厌恶自己至极, 为什么偏偏喜欢往自己跟前凑? 他站起身, 微微皱眉,“薛师兄?” 薛宿宁松开手,信步而入,直到许景昭跟前才道:“你……你符术精进?了?” “是师尊教导有方。”许景昭语气平淡。 说起师尊,薛宿宁眉头不可察的一皱,“我还没说, 你跟师尊未免也太亲近了些,师尊教导,我们身为弟子要心怀尊敬……你……” 许景昭抬眸,目光沉静地望向他。 薛宿宁说着, 好像想起似乎是师尊对许景昭过份偏宠,语气不由得一顿,“总该保持些距离,莫要逾越了分寸。” 按照以往,许景昭肯定会怼回去?,但是他昨日?跟今早跟师尊种种,他实在是说不出理直气壮的话。 尊敬?要是让薛宿宁知道自己亲了他最尊敬的师尊,恐怕他会当场发疯。 许景昭只好垂着眸子闭嘴不语。 薛宿宁看着身前的人垂着眼帘,以为是自己说话过于重?了,他摸了摸鼻尖,“也没有说你逾矩的意思,只是师尊不喜欢跟人亲近,只是好心提醒你。” 许景昭依旧沉默,不巧,今早他还轻薄了师尊。 薛宿宁说完便等着许景昭反驳,可半晌过去?,对方仍一言不发。 难道还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他烦躁地别过脸,生硬地转开话题,“喂,你就没发现?什么不一样?没有?” 许景昭抬眸,“什么?” 薛宿宁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破阶了!我现?在是元婴期。” 许景昭上下?打量了一眼,继萧师兄之后,薛宿宁也破阶了,真?是……羡慕。 他不咸不淡道:“哦,恭喜。” 薛宿宁哼了一声,又开口道:“不只是我,从帝王境出来后,庄师弟也破阶了,不过他灵力亏损厉害,所以渡雷劫后极为虚弱,需要静养。还有就是裴师弟……” 他忽然顿住,他好端端的在许景昭面前提裴玄墨做什么,这两人好不容易才解除了婚约。 许景昭听?他欲言又止,追问了一句,“裴师兄怎么了?” 薛宿宁撇了撇嘴,“裴师弟没有破阶,而且不知道伤了哪里,前些日?子还流鼻血。” 许景昭皱了皱眉,他忽的想起自己先前也是灵力亏损的流鼻血,他与裴玄墨之间,果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脸色忽青忽白,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裴玄墨的事,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以往对这纸婚约,他并不十分在意,如今想来,心中却沉甸甸的,只怕是心境已乱,装了不该想的东西。 “只是气血亏损而已,并不严重?。”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裴玄墨站在门口,缓步走来,面色确实有些苍白。 薛宿宁没料到裴玄墨会突然出现?,挑眉道:“你早上不是还在流血?” 裴玄墨摇头,“不碍事。” 许景昭拧起了眉毛,指尖下?意识摩挲那块满是裂痕的玉,那玉上的裂痕划的他指尖生痛,也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裴玄墨略一停顿,“薛师兄,我想单独跟许师弟说几句话。” 薛宿宁皮笑肉不笑,“都是同门师弟,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裴玄墨一时?语塞,侧身面向许景昭,伸出手。 许景昭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裴玄墨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薛宿宁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许景昭抿了抿唇:“裴师兄想说什么?” 裴玄墨收回手,勉强维持着平静,声音微沉,“你脖子上是什么?” 许景昭没反应过来。 裴玄墨盯着他,目光锐利,“你脖子上是吻痕?” 他上前一步,“你跟师尊出来……竟在师尊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薛宿宁脸色一变,眉头紧锁:“什么吻痕?” 许景昭伸手捂住衣襟,脸色微变,“裴师兄,你不要乱说。” 裴玄墨没理会薛宿宁的话,他又上前一步,抓住许景昭的手腕,“你昨日在哪?跟谁宿在一处?” 许景昭心下?一慌,试图挣脱:“你说什么?” 薛宿宁迈上前去?,指尖拨开许景昭衣襟领口,果然看到了几点暧昧红痕,那血色沉淀,微微有些发紫,还不止一处。 他面色一沉:“昨夜你去?了何处?那人是谁?” 他微微沉思了下?,忽的想通了什么,“是不是御兽宗有人欺负你,所以才会去?灭御兽宗?” 许景昭看着两边围着他的师兄,“你瞎想什么?御兽宗是因为他们草菅人命。” 薛宿宁转念一想,也是,师尊在许景昭身边,还能让他受什么欺负不成?但许景昭也不可能胆大包天到敢瞒着师尊与人私会。 裴玄墨抓着许景昭的手腕捏紧,“那人究竟是谁?” 许景昭心里发慌,左右为难,他当然不敢说师尊,低声道:“没有人。” 薛宿宁耐心告罄,他歪了歪脑袋,俯身靠近,“许师弟,师尊最厌恶德行有亏的弟子,你也不想被逐出仙执殿吧?。” 他伸手为许景昭整理衣襟,遮掩住那刺眼的痕迹,“说出来,我们给他留个全尸。” 他感兴趣的人,怎么能让别人碰呢?许景昭元阳虽未失,但亲吻……也绝不行。 裴玄墨皱眉,将许景昭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说话便说话,动?什么手。”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满,“貌似动?手的人是你吧。” 裴玄墨抬眸,加重?了语气,“这是春隐门内部的事,许景昭是春隐门的人。” 薛宿宁挑了挑眉,“很快就不是了,你不是都退婚了。” 裴玄墨面色一寒,“薛师兄,哪怕退婚了,许景昭也是春隐门的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薛宿宁耸了耸肩,“说不定也可以是凤鸣司的人。” 裴玄墨皱眉,“薛师兄什么意思。” 薛宿宁淡声开口,“以后你就知道了。” “松开我。”许景昭被裴玄墨越来越重?的力道抓的手腕疼。 裴玄墨没松手,“你先说昨晚跟你待在一起的人是谁?” 他还没等到答案,手心忽的一空。 许景昭趁机挣脱出来,揉了揉手腕,目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宴微尘。 宴微尘面沉如水,信步走来,“昨夜许景昭与我在一起。” 他说完,三双眸子陡然瞪大,面色震惊。 许景昭心跳如鼓,几乎蹦出嗓子眼,纯粹是被吓得,师尊不惧俗世,但是他怕啊。 宴微尘的目光刻意在许景昭惊慌的脸上停留片刻,“同宿一间客房。” 轰然一声,裴玄墨和薛宿宁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无法思考。 许景昭呼吸一窒。 “故而我清楚,许景昭并未做出任何德行有亏之事。”宴微尘语气平静,“只是误食了某些东西,起了疹子而已。” 血液回流,许景昭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裴玄墨跟薛宿宁脸上的惊愕化去?,似乎是松了口气。 许景昭抚着心口,抬起眼眸隔着两人跟宴微尘对视。 宴微尘面容虽然平静,但是视线却如有实质,许景昭匆忙移开了视线。 “仙执殿到了,走吧。” 许景昭不愿再被裴薛二人盘问,他快走两步跟在宴微尘身后。 裴玄墨与薛宿宁这才回神。 薛宿宁抬头,皱眉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在他印象中,师尊从不穿浅色衣袍,但今日?宴微尘穿的是浅色,衣袍边缘跟领口带着纹路,跟许景昭身上穿的袍子一个颜色,且两人身上穿的都极为难寻的冰蚕云锦。 难道都是巧合吗? 一个大不敬的念头浮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下?,不过是寻常师徒罢了,许景昭修为低微又入门较晚,师尊多关?照些也是常理。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他指尖摩挲着凤鸣司的令牌,想要直接出手让凤鸣司先敲定跟许景昭的婚约。 第84章 前有裴玄墨,后有谢温衡,他虽然搞不清楚自己对许景昭有几分情谊,但先下?手准没错。 至于许景昭同不同意,那是后面要考虑的事。 毕竟有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薛宿宁留意到的,裴玄墨自然也看在眼里。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只觉胸口沉闷异常。 许景昭忐忑的跟着宴微尘回去?,他心里有好多疑问。 等到了仙执殿,进?门后,身后房门忽的合拢。 宴微尘就站在他跟前,面容平静,“想问什么,问吧。” 他身后垂幔飘动?,殿外的光影透过窗棂,微弱的光落在宴微尘脸上,被高挺的鼻梁分隔,一半面容隐在暗处。 许景昭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没……没有什么要问的。” “是吗?”宴微尘靠近俯身。 许景昭后退,锦靴后跟抵在门框,心跳加速。 宴微尘随之向前一步,侵略气息扑面而来,他伸出指尖挑开许景昭的衣襟,看着锁骨上下?密密麻麻的痕迹,嘴角微微勾起,“这些吻痕……你不问吗?” 许景昭后背紧贴门框,别过脸去?,打算装傻,“师尊说什么,不是起疹子吗?” 宴微尘凝视着许景昭的神情,目光深邃。 不知道是仙执殿太暗还是两人靠的太近,宴微尘的声音低沉里加了几分暧昧,“是吗?这里……” 宴微尘的指尖滑过他前襟肌肤,领口向下?松散开,许景昭心口一跳,吓得他立马抓住了宴微尘的手。 宴微尘语气幽幽,“昨天你喝了同心花的酒,缠着师尊说要……” 许景昭脸色爆红,又羞又恼,“师尊!” 宴微尘声音微微停顿,又开口,“昨晚你也喊了很多句师尊。” 许景昭面色红的要滴血,他压低了声音,“师尊,别说了。”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他不想让许景昭继续蜷缩在师徒的壳子里,他必须把他拉出来,让他看见,让他明白,而不是这样?一味的逃避。 他缓缓开口,“别人家?的徒弟也会亲吻自己师尊吗?” 许景昭惊得眸子瞪大,猛然抬头。 宴微尘声音不急不缓,“身上也会留下?师尊的吻痕吗?会在第?二日?醒来轻薄师尊吗?”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过去?,摔了那杯惹事的酒盏。 “师尊!”他低声哀求,却又加重?了语气。 宴微尘眸子里情绪很淡,“你不用提醒我。” 他手指向上,抚上了许景昭的脖颈,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对待许景昭这件事上除外。 仙执殿桌上压着的婚书,薛宿宁的态度,还有那玄清宗的谢温衡,都让他心生不悦。 若不是顾及许景昭的名声,他现?在就能打开门将事情昭告天下?,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宴微尘俯下?身子,“要帮你回忆一下?吗?” 许景昭伸手抵住宴微尘的胸膛,声音拔高,“师尊!” 他心里慌得要命,这……这怎么能成,不仅仅是因为他迈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更重?要的是横亘在他面前的春隐门。 宴微尘盯着许景昭的眼眸,将他眼底的挣扎尽收眼底,他比许景昭更先看清他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师尊。” 是裴玄墨的声音。 两人都没动?,宴微尘面色倒是平静,许景昭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门外,裴玄墨的声音又响起,“师尊,弟子裴玄墨有事求教。” 许景昭屏住了呼吸,就隔着一层门框… 宴微尘没有开口,他一只手挤进?许景昭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脖颈,径直吻了上去? 第65章 害怕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许景昭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抬手想推开对方, 手腕却被牢牢握住,反倒是身后的门框被撞得哐当作响。 “师尊?” 门外裴玄墨听到声音,似乎走近了一步。 许景昭顿时不敢再动。 宴微尘的手指仍轻轻扣在他?的后颈, 唇舌继续攻城掠地, 拉着他?沉浸在亲吻里。 许景昭被他?亲得晕乎乎的,身子止不住发软,想要向下滑。 宴微尘大掌抚过他?的背脊,稳稳扶住他?的腰身,寂静的大殿中,亲吻间细碎的水声格外清晰, 许景昭紧张得攥紧了宴微尘的衣襟。 裴玄墨站在殿门外蹙眉,不在么?可?他?明明亲眼见到师尊与?许景昭一同进入殿中。 既然有?人在,为何不作回应? 裴玄墨眉心拧得更紧了, 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他?站到殿门前, 低声道:“师尊, 得罪。” 紧接着, 一把伸手推了下去。 他?本以为殿门已经在里面合拢,却未想一推即开。 殿内空旷,唯有?他?的身影被拉得极长,投在冷清的地面上。 裴玄墨怔愣住了。 就在这时,高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何事?” 师尊果然在殿内,可?为何迟迟不应? 他?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 只见殿内的垂幔层叠,光线有?些暗,他?难以看清坐在上首的宴微尘。 宴微尘冷淡的声音又重复一遍,“何事?” 裴玄墨恭敬行礼, 随后开口?道:“师尊,是关于许景昭的事。” 上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 裴玄墨抬头,“师尊?” 许景昭屏住呼吸,他?此?时坐在上方,几乎整个人陷在宴微尘怀中,心跳如擂鼓,要是裴玄墨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他?了。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模样,垂着眸子,把玩许景昭的手指。 许景昭压根不敢乱动。 良久,上方才传来回应:“无妨。关乎许景昭何事?” 裴玄墨语气略显犹豫,仍继续说?道:“师尊,我觉得许景昭留在仙执殿不妥。” 此?言一出,殿内两人皆是一顿。 “哦?”宴微尘捏了捏许景昭的指尖,“何以见得?” 裴玄墨声音轻缓,像是下定了决心,“许景昭来仙执殿的缘由?,师尊已经知晓。 师尊当年曾言不再收弟子,但由?于春隐门跟师尊的渊源所以才破例收他?为弟子。 但师尊执掌仙执殿以来,对春隐门多加照拂,早就消了因果,所以师尊不必为了春隐门而让他?留在仙执殿。” 裴玄墨说?的字字句句在殿中回荡,许景昭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裴玄墨想让他?回去,回春隐门? 他?好不容易能够有?一点修炼的起色,他?就要让自己回去,为什么? 许景昭怔怔抬眼,只觉得周身寒意蔓延。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恍惚的面色,微微拧眉。 “原因?” 裴玄默停顿片刻,道:“仙执殿……不适合他?。” “仅此?而已?” 裴玄墨深吸一口?气,抬头,“师尊,仙执殿真?的不适合他?,许景昭自入殿以来屡次身在险境,且仙执殿虽余威深厚,但难免不会有?人钻了空子,所以,恳请师尊让许景昭回春隐门去。” “况且……师尊您不也?不愿他?留在仙执殿么?您曾说?,仙执殿弟子生死由?命,但景昭他?不能——” “裴玄墨。” 宴微尘打断他?,声音不高,却自有?威压,“你是由?我一手教导,五个徒弟当中,我教你最多。”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插手过你的决定,当年你受不了,哭着说?要回去,我也?并?未阻你。” “所以,如今许景昭是去是留,也?该由?他?自己做决定,你跟我都干涉不了。” 宴微尘面色很平静。 许景昭闻言,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只是脸色仍不好看。 裴玄墨握紧了手指,忽的开口?,“不行。” “师尊,景昭他?身子很弱,刚来春隐门时他?才那么一点大,他?容易生病,容易受伤。 您曾说?让他?渡金丹,破元婴,但他?灵根微弱,唯有?洗经伐髓一途,但那九死一生,太过凶险,他?不需要如此?,只需要安安稳稳待在春隐门就好,起码不会受伤。” 宴微尘声音转冷,“就算金丹修士命途也?不过五百载,况且,你还没问过他?的意见。” 裴玄墨固执开口?,“春隐门自有办法延续他的性命,至于问他?……他?不会同意的。”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景昭对修炼的执着。 小?时候的许景昭样样拔尖,但却于修为一途屡屡碰壁,那时的许景昭还小?,心高气傲极为固执,一遍不行便百遍,百遍不行便千遍。 但修为天赋,向来命由?天定。 随着年龄见长,许景昭好似被修为磨得没了棱角,但裴玄墨知道,他?只是藏得更深。 第85章 当年裴玄墨九岁,被选去仙执殿时,他对着许景昭说,日后他学有所成,要护他一辈子。 可许景昭只是抬了抬脸,遥遥看着仙执殿的云舟开口,“日后我也会变强的。” 童言童语当不得真,可是许景昭说这句话的表情裴玄墨一直都记得,如今许景昭已来仙执殿,又有一线重塑经脉的希望,许景昭绝不会放弃。 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那赌输了呢? 许景昭抿了抿唇,虽然裴玄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还是为裴玄墨擅作决定有些不舒服。 但他最后思来想去,脑子里只留下了一句洗经伐髓,他看过话本子,听说很痛。 宴微尘垂眸,“我不会跟他解除师徒名分,也不会将他逐出仙执殿。” 裴玄墨拧眉,“可是……” “没有可是。” 宴微尘低头看着许景昭,跟他传音,“你想回春隐门么?” 许景昭顿了下,摇了摇头。 宴微尘几不可察地颔首。 但其实许景昭就算想回春隐门,宴微尘也不会放人,问许景昭的意见?不存在的。 “此事不必再提,许景昭永远是你们师弟。”宴微尘拂袖,“退下吧。” 裴玄墨神色黯淡,脸色愈发苍白,忽轻咳一声。 他其实也猜到,师尊不会放许景昭回去,现在师尊对许景昭偏宠过甚,他总觉得不安。 他站起身,鼻间蓦地淌下一道血迹,忙抬手掩住,“弟子近日修为不稳,所以会流血。” 说罢躬身一礼,退出殿外。 宴微尘也看到裴玄墨流血了,却无暇顾及,他忽的拿帕子捂住许景昭的鼻尖。 是血,许景昭也在流血。 许景昭刚从宴微尘怀里坐起身,便被捂住口鼻,抬眼茫然道:“师尊?” 话音未落,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宴微尘长臂一伸将人捞在怀里,他脸上早就不复刚刚的沉稳,他按住许景昭的手腕探查,什么都没有,除去气血亏损的厉害,查不出任何问题。 这次宴微尘不相信,裴玄墨跟许景昭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那纸婚约已经让裴玄墨退掉了,所以相关契约应该也不存在,但是……为什么?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癸九!” 癸九现身,“殿主。” 宴微尘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沉声道:“去查春……” 他顿了顿,“去查许景昭入仙执殿前的一切经历,被春隐门收养之前,以及之后。” 癸九领命,“是。” 许景昭被春隐门收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童,所以纵然仙执殿查起来也不容易。 宴微尘将人打横抱起,走向玉兰苑。 他总觉得,许景昭身上或许还有秘密,这关乎许景昭的生死,他无法不在意。 许景昭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惚。 他怎么又晕过去了。 脑袋也是沉沉的,他刚有所动作,便有人端着药蛊走上前来,“你醒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许景昭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宴微尘将药蛊递过来,“放了甘草跟花蜜,不苦的。” 许景昭微怔,师尊怎么连他怕苦都知道。 他坐起身子,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深吸一口气,仰头饮尽。 出乎意料,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苦,但也不是很好喝罢了,药都一个样子。 许景昭放下药蛊,宴微尘拿着帕子给他擦嘴巴。 他停顿在原地,宴微尘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竟然没有躲? 许景昭等他擦完,眨了眨眼睛,抬起眸子,“谢谢师尊。” 他又环顾四周,“师尊,我们不是在御兽宗吗?何时回的仙执殿啊。” 宴微尘刚收起帕子,看着许景昭这般模样,气笑了。 他怎么说许景昭这么听话,原来在这里跟他装傻。 是不是许景昭觉得,只要事情没摆在明面上,就可以当什么没发生,就连先前那明晃晃的亲吻,也一笔揭过。 聪明狡黠的小狐狸,真是狠心。 宴微尘指尖一晃,手里多了枚云镜,声音平淡,“你脖子上是什么?” 许景昭看了眼镜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师尊,还忘了告诉你,我对同心花排斥,吃了就会起红疹。” 他说的轻松,其实藏在被子下的手快要把布料捏碎了。 宴微尘面无表情地收了云镜,“哦,原来是红疹啊。” 他先前通讯丹霖,丹霖也并未看出许景昭身上的不对劲,只是气血亏损,但又有气血凝滞,心脉郁结之症。 既然如此,宴微尘不打算逼他了。罢了,要装傻便装傻吧。 许景昭又问道:“师尊,我究竟怎么了?” 宴微尘开口道:“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的厉害,日后你在玉兰苑要多补补身子。” “哦。” 见宴微尘不提别的事,许景昭暗暗松了口气,至于先前的那个吻……意外意外。 师尊他大抵是突发失心疯了。 许景昭不仅骗别人,还很喜欢骗自己,骗完自己后,再面对这些事情会更坦荡些。 他现在其实很想问洗经伐髓的事,但是因为他‘没有’那段记忆,所以他根本无从开口。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欲言又止,但心里其实已经猜测出许景昭要问什么,但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跟许景昭讲,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日又匆忙过去。 许景昭在床上躺的实在无聊,再加上他原本就没什么毛病,实在躺不住,直接出了院子。 但他寻了一圈,既没看见师尊,也没瞧见不太白。 他走到仙执殿门口,看到一个跟癸九身高相似,以前常跟在癸九身后的殿侍。 癸七还是癸八?这是对双生子,他分不清。 “请问……” 癸七停下脚步,吐出两个字,“癸七。” “师尊呢?” “殿主今日休宁,还特意嘱咐今日不要随意在玉兰苑走动。” 癸七说完,便离开了。 休宁?时间过的这么快了吗? 想到上一次自己看到的情况,许景昭眉心微微蹙起,他忽的想起那仙执密本上的话。 宴微尘飞升仓促,当年雷劫之力被其封于经脉,每逢上弦月,雷劫之力淬身封灵,有烈焰焚身之痛,可用冰寒镇之。 冰寒镇之…… 他忽的明白为何仙执殿常年冰寒了。 他望向殿外,可现在……仙执殿竟然不见丝毫雪色,更无一丝寒气。 那师尊怎么办?雷劫淬身,那得有多疼,且师尊竟然每逢上弦月便如此。 许景昭捏紧手指,这该死的天道。 这样想着,他便转身向回走去。 可癸七却倏然现身,“殿主有令,不许你去寻他。” 许景昭停下步子,叹了口气,他去了又有何用呢?帮倒忙罢了。 除非他能拿到须弥山上的须弥花。 可须弥山又在哪呢?想来也不好找。 若是好找,师尊早就拿到了。 许景昭又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偏殿。 他今日心思也难集中,学了半日看了半日,最后画出来几张惨不忍睹的符箓。 他挑出几张好的拿去仙执殿,打算先放在师尊桌面,等待师尊出来得空后批阅。 再次踏进仙执殿,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到那日师尊将他抵在门口的场景,脸变了又变。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符箓放在桌面。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的瞧见宗卷最下面压了一封信,红色灵莺如火,正是春隐门的印记。 第66章 签婚书 春隐门的信件? 许景昭身子顿住, 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向着信件抓去。 他将信件拿到手里,翻过来一看, 只见右下角绘着一只小小的春莺, 正是伯母写信的习惯。 他刚将信封翻转,原本封好的信口竟自行滑开,里面掉出来一张薄薄的红纸。 “天地为鉴,两姓相结……” 竟是他的婚书。 许景昭拾起婚书,纸上墨迹犹新,还带着自己跟裴玄墨的名字, 只不过按了手印的那一版因为裴玄墨单方面毁约,已经没了。 这版婚书是新的,上面带着两人的魂印, 只要自己跟裴玄墨签字按下手印,这份婚书就会生效。 许景昭捏着这轻飘飘的一页红笺, 心头却沉得发闷。那鲜艳的红色映入眼中, 只让他觉得恍惚。 第86章 他正?看着, 信封中?又滑出一枚小巧的玉简,他输入一丝灵力,玉简上顿时浮现出清晰字迹。 许景昭一字一句读下去,脸色愈发凝重。他放下玉简,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那枚几近碎裂的玉佩。 玉简上是伯父伯母带给他的话,先是关心他在仙执殿过得好不好, 随后还问了他课业跟修为,最后提到了裴玄墨跟他的婚约。 原来这玉佩分为两块,玉佩碎裂伯父伯母那边也知晓,上面说若是玉佩真的碎裂, 那就对?应裴玄墨早夭之言,还提及裴玄墨因为毁去婚约,还会受到反噬。 反噬么??许景昭忽的想起裴玄墨在仙执殿上流血的模样,他心里沉重起来。 看来此事?不仅棘手,更迫在眉睫。 玉简上能看出来伯父伯母很是着急,给了裴玄墨跟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要赶在玉佩碎裂前签下婚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景昭敛起眸光,将婚书仔细收进灵囊。 时间紧任务重,他也没打算逃避,他来仙执殿不就是为了让裴玄墨签婚书吗? 许景昭做事?向来清楚,他看中?结果不看过程。 他跟裴玄墨签订婚书结为道?侣这就是结果,其余的,譬如情感、意愿这些都不重要。 他将信封收好,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些都不重要。” 不知道?是讲给自己听还是旁人听。 他将符箓摆好放在桌案上,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但?裴玄墨不会听他的话,就算答应签了婚书也会反悔,他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他必要时可以采取些特别的手段,比如说……下药。 脚步倏地停住,他摸了摸自己的灵囊,取出来一只锦布瓷盒,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丹药,泛着幽幽的光泽。 是不醒梦。 那日在帝王境里,小满拿来吓唬他的不醒梦。 “睁眼爱上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吗?”许景昭捏着丹药的手有些发抖。 他捏着这丹药时,心底涌起一阵惶恐。 师尊会怎么?看他?会生气吗?会将自己赶出仙执殿吗? 师尊会……厌恶自己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景昭面色发白,宴微尘厌恶他比宴微尘将他逐出仙执殿好像更难以接受。 一想到仍在休宁的师尊,他心口就像陡然空了一块。 “是我太敬重师尊依赖师尊了,所以不想让师尊对?我失望。” 许景昭心乱如麻,快步往前走?去,喃喃自语:“对?,师尊教导过我……教我……” “许景昭?” 他正?在催眠自己,猝不及防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慌张之下,手里的锦布瓷盒啪的一声掉落地面,瓷白的丹药滚落四周。 一只修长的手将它和瓷盒一同拾起,裴玄墨拈起那枚丹药,端详片刻,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何瞧不出成分。” 许景昭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急急上前,一把夺过丹药塞回盒中?,迅速收入灵囊。 “不过是补气血的丹药罢了……” 裴玄墨狐疑地看着他,“是吗?” “许师弟。”庄少白自后走?来。他原本就与裴玄墨同行?,只是裴玄墨先一步注意到了许景昭。 他气色不好,面色有些病态的白,似乎这次渡劫真的耗费了他大?量心神?。 许景昭敛了神?色,轻声唤道?:“庄师兄。” 庄少白点了点头,目光仍落在他身上。 许景昭又道?:“恭喜庄师兄突破元婴。” 庄少白掩唇低咳几声,声音微哑:“侥幸而已。” 裴玄墨看了二?人一眼,对?着庄少白道?:“少白,我有些话想同景昭说。” 庄少白放下手,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视线转向许景昭。 “正?好,”许景昭迎上他的目光,“我也有话要对?裴师兄说,还请庄师兄行?个方便。” 庄少白眼睛眯了眯,其实他若是想留下有千万种法子,但?不知怎么?想的,他只是淡淡看了二?人一眼,便点头应下。 只是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笑意沉了下来。 他看见了,那是不醒梦。 许景昭手里有不醒梦,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他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等到庄少白身影消失,裴玄墨重新望向许景昭。 “景昭,我有话要说。” 许景昭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好像知晓裴玄墨要说什?么?了。 果然,裴玄墨下一句便是,“景昭,你回春隐门吧。” 虽然已经听到过一次,但?是许景昭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仰着头,“我不想回去。” 他好不容易在修为上有了希望,他怎么?能回去。 裴玄墨放缓声音,耐心劝道?:“景昭,仙执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各宗归于仙执殿管辖,但?是其中?不少宗门是对?仙执殿有怨气的,你修为差些,若是日后落单,遭人报复又该如何?” 许景昭抬眼直视他:“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而非回春隐门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裴玄墨有些不理解,“在春隐门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你不会有危险的。” 许景昭咬住下唇,心底漫起一阵失望,他从不甘愿当一棵莬丝花。 裴玄墨轻叹,伸手按住许景昭的肩,如幼时那般软声哄他:“听话,回去好不好?” “你若害怕,我可陪你回春隐门小住一段时间,你不必如此辛苦……我发誓,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许景昭抬眼,眸中?尽是失望:“护我?” 他挣脱裴玄墨的手,声音发冷,“你保护我,就是任由?我被蛟兽叼走?吗?是对?我在仙执殿不管不问吗?还是想要装不认识?” 裴玄墨脸色骤然惨白,心口如被重锤击中?,又酸又痛,几乎喘不过气。 “我……” 他刚一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讨厌许景昭吗?自然不,那他为何如此对?他? 裴玄墨甚至不敢深想,只任由?愧疚啃噬自己。 “你小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可笑只有我一个人当真。” 许景昭的眸子清明,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你讨厌我追着你跑,不,准确来说,你讨厌修为如此低微、声名?如此狼藉的我追着你跑,因为你觉得丢人,失了颜面。” “我知道?许多人瞧不起我,我不在乎,因我修为不及你们,我认。可如今我有机会,你却要我放弃?绝无可能。” 许景昭定定望入他眼中?,字字清晰:“再难,我也要试。” 年?少不可得之物会困其一生,而困住许景昭的,修为跟恩情各自参半。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 若有修为,他便不是春隐门中?那只被人轻视的花瓶米虫,不是德不配位的养子,他可堂堂正?正?为春隐门尽一份力,靠自己也能够得着天地。 而不是现在,就连报答恩情都要拿自己来换。 裴玄墨捂住心口,许景昭的诘问如一根根毒针密密麻麻刺入神?魂,痛得他站立不稳。 他不知道?许景昭的处境吗?他知道?的。 就因为这样清醒,往日那些忽视与冷漠才尽数化作利刃,反复凌迟。 “景昭……”他声音低哑,酸涩难言,“是我的错。” 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承受着千钧重压,艰难地开口,“但?洗经伐髓真的是九死一生,我不想看你受伤,更不想看你……如此,你能再信我一回吗?” 许景昭仰首,轻声道?:“当然可以。” 当然不可以,他从来都很记仇。 许景昭垂眸,在灵囊里掏出婚书,放到裴玄墨手上,“我们的婚书到了,要跟我签订婚书吗?” 暗红的婚书灼眼刺目,裴玄墨只觉得掌心滚烫。 上面许景昭三个字俊秀潇洒,上面婚契字字句句重若千斤,裴玄墨的眼睛定格在上面生死契阔四个字上,呼吸一窒。 许景昭将婚书放到他的掌心里,腰间破碎的玉佩泛着冷光,他幽幽道?:“裴师兄,既然要保护我,不如先救我的命?” 裴玄墨猛地从婚书上抬起眼,望向许景昭。不知是否因与师尊相处日久的缘故,许景昭此时的神?情竟带上一丝洞悉一切的淡漠。 裴玄墨望入他眼底,鬼使?神?差地应道?:“好。” 他这字一说出口,心神?一荡,好像有什?么?枷锁松动了几分。 艳红婚书悬浮半空,裴玄墨提笔就要落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签下两人姓名?,按下手印,此份契约便会生效。 裴玄墨这次没有犹豫,落笔就要写下去。 可就在笔尖将要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刹那,许景昭心口突地一跳,他仰头望去,也不仅仅是自己心跳,还有突如其来的雷鸣。 第87章 许景昭看着天空,忽地想起寒潭之中?,师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裴玄墨动作一顿:“怎么?了?” 师尊正?在休宁渡劫……而他却在此地签立婚书? 许景昭心中?陡然涌上巨大?的恐慌,自我厌弃与难言的痛楚交织翻涌。 为何一想到师尊……他便如此难受? 望着裴玄墨疑惑的眼睛,许景昭涩然开口:“你……可喜欢我?” 错了错了,许景昭心乱如麻,他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句,又或者……他想问的不是眼前人。 裴玄墨跟他有无数次机会,可最后都被消磨得干净。 道?侣要求两心同结,对?道?侣绝对?忠诚,他这样对?吗? 裴玄墨提笔的手一顿,喜欢许景昭吗? 他恍惚想起自己前往南洲前曾说过的话,那时悸动的心跳似又重回胸腔。 他说:景昭,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啪嗒啪嗒,裴玄墨脑海里的枷锁好像又碎了两重,心思越来越清明。 他抬起眼眸,“景昭……” 许景昭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眉眼间染上倦意:“不重要了,裴师兄,婚书你拿去。” 他顿了顿,低声道?:“但?今日不签。” 裴玄墨未尽之言堵在喉间,心口闷痛。为何不重要了?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问出口,只道?:“为何今日不行??” 许景昭抬了抬眸,沉默了下,“今日乌云太重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低沉,“等你签好后,我们一同再发誓按手印便好了,裴师兄,我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许景昭并未等到裴玄墨回话,自己转身向后走?去。 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 他跑进玉兰香,玉兰苑前并没有人拦他,他环顾四处,玉兰苑内也没有雪,师尊说春日到了,可是玉兰苑不是外界之物,本不必回温的。 许景昭跑过长廊,他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跑到师尊的院门前,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停下,抱着膝盖坐在师尊院门口。 他心脏有些沉闷,又有些空荡。 长久以来令自己苦思冥想费尽心思的婚约有望落定,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许景昭将脑袋埋到自己膝盖上,心里空荡荡的漏风。 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从午后到昏时,眼眶发热,豆粒大?的泪珠掉落到地面。 他可真……令人讨厌啊。 他不是一个忠诚的道?侣,也做不了心思纯净的徒弟。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还是自己突破时被天道?雷劫劈了也好,那样便不会痛苦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道?人影悄然落于身前。 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头顶,语气里好像颇为无奈,“怎么?又掉眼泪了?” 许景昭蓦然抬头。 只见宴微尘一袭白衣,容色微苍白,正?垂眸看他。 ----------------------- 作者有话说:不虐的,明天 第67章 不醒梦 许景昭仰着头, 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师尊竟会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宴微尘微微俯身,清雅的玉兰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他伸手轻轻拂去许景昭脸上的泪痕。 许景昭心中莫名一酸, 不由得低声道:“师尊…” 他站起身,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只?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宴微尘凝视着他微红的眼眶片刻,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 许景昭垂下眼睫,忽然轻声说道:“师尊,我看到婚书了?。” 宴微尘拍着他后背的手一顿。 许景昭又低声道:“我已经签好, 交给裴师兄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宴微尘的动作停滞了?片刻,许久没有回应。 半晌, 他低沉的声音从许景昭头顶传来:“你觉得……在我怀里说这个?, 合适么?” 许景昭止住抽噎, 似乎才意识到不妥,他后退一步,抬眼望向师尊:“师尊……” 宴微尘抿紧双唇,神色严肃地看着他,目光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情绪,面色变幻不定。 他心里面两个?念头: 婚书而?已, 薄薄的一张纸,撕了?便是。 许景昭竟然在他闭关的时候跟别人签婚书,胆子不小。 许景昭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师尊, 我……” 话未说完,便见?宴微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气极反笑,然后他带着气重重捏了?下许景昭的脸颊,忽的栽倒在他身上。 许景昭面上表情僵住,全部?转化成惊恐,“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宴微尘身形比他高大许多,许景昭费尽力气才将他扶进屋内。 半柱香后,师尊仍未转醒,许景昭在房内来回踱步,面色焦虑不堪。 “药伯,师尊这是怎么了??” 药伯摸着胡子没有说话,他刚刚还在药圃,许景昭闯进来二话不说就着急把他拉来了?玉兰苑。 见?药伯不答,许景昭更加急切,“药伯,师尊到底怎么样了??” 药伯收回了?手,目光在宴微尘跟许景昭身上打转,“真是奇了?怪了?。” 许景昭立即上前:“怎么了??” 药伯冷哼一声,瞧着他道:“仙执殿到底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为何不知道?” 许景昭愣了?下,“大事??仙执殿并未发生大事?啊?” 药伯指着宴微尘道:“既无?大事?,他这次休宁闭关为何半日就出来了??” 许景昭一愣,对啊?师尊先?前都要闭关两日的。 药伯冷笑,“硬生生忍着雷劫淬体之痛出来,呵,这些年?我就没见?过?。” 许景昭抿着唇,面色微微发白。 药伯站起身子,斜着眼睛看过?来,“就是这次没闭关好,加上气火攻心,被修为反噬了?而?已。” “气火攻心?”许景昭有些心急,“那要怎么才好,师尊什么时候会醒啊?” 药伯慢条斯理地收拾药箱:“说不准,从未有过?这般情形。也许很快,也许要许久。” 他取出几味极苦的药材,“喏,煎服,玉兰苑没有煎药的地方?,稍后你来药圃取。” 其实不必服药,宴微尘最?不喜苦味,闻闻药气便会转醒。 “多谢药伯。” 药伯离开后,许景昭走到床边,望着宴微尘苍白的侧脸,心情沉重。 宴微尘闭着眼睛,面色微白,瞧起来有几分脆弱,许景昭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模样。 他心里有些愧疚,“师尊,对不起。” “其实我一开始很不喜欢仙执殿,因为仙执殿又冷,人又凶,还传言师尊暴虐嗜血,所以我很害怕。” “我自小在春隐门长大,没有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我,所以,我来仙执殿……就是为了?裴玄墨而?来,让他签下婚书,因为我二人命格相合,只?有这样才能破了?裴玄墨早夭的诅咒。” 许景垂着眼帘,喃喃自语,反正此?刻师尊也听?不见?。 “一开始我只?想走,想签了?婚书马上离开,因为我在这里格格不入。” “但是后来我发现,好像又还不错,不太白常常保护我,师尊待我宽厚,萧师兄也常关照我……我其实从未想过?能成为师尊的弟子,成为师尊弟子那一天,是我最?欢喜的一日。” “只?是可惜了?……”许景昭叹了?口气,盯着师尊的侧脸,“要让师尊失望了?。” 这时,他腰间令牌亮起,该去药圃为师尊拿药了?。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 仙执殿内又陷入寂静,宴微尘眉峰紧蹙,梦里的他又重回帝王境,换上了?那身喜服,牵着许景昭的手一步步迈上玉阶。 三拜天地,送入洞房。 只不过在他掀起盖头的那一刻,一切崩塌, 满天碎片纷飞,他看到了春隐门夫妇,他瞧不清面孔,只?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带着浅笑,温和如清风拂面。 “怎能无?名无?姓呢?你生辰小满,不如叫小满吧?” “微尘?微尘这两个?字也不错,名起微末,必能长命富贵?” 赐他于?名字,拉他出寒潭。 画面散去,最?后留了?一句十?分不解的质问?,“为何夺我儿生路?” 穿着婚服的宴微尘停留在原地,无?力的看着穿着婚服的许景昭渐行渐远。 声音随境破裂,“师尊,对不起。” …… 许景昭心事?重重的来到药圃,匆忙打过?招呼后端着药蛊就走。 苦涩药香在空气中幽幽弥漫,他穿过?玉兰林,只?想尽快回到玉兰苑。 却不想被人叫住,“许师弟?” 第88章 许景昭拧眉,抬眸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庄少白。 “庄师兄?” 庄少白歪了?歪脑袋,看着许景昭手里端着的东西,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许师弟,你生病了?吗?” 许景昭不想跟他纠缠,“对。” “哦?”庄少白又走近了?一步,面色三分狐疑五分关切,“许师弟是何处不适?” 说着,他就要去看那药蛊。 许景昭后退一步,勉强笑道:“庄师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庄少白目光定定的看了?许景昭两眼,目光有些沉。 其实他不愿意对付许景昭的,但是……谁让许景昭占了?本该属于?他的春隐门养子的位置,然后又要来抢裴玄墨呢? 作为邪祟混血,庄少白情感稀薄,因而?对年?少执念格外偏执,他对裴玄墨并非情爱,而?是把他视为自己的东西。 许景昭要是来抢,那也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庄少白歪了?歪脑袋,露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更何况,他对许景昭已经很是宽容了?,你看……自己现在都不杀他了?,而?是…… 许景昭见?庄少白久久不语,他心里担忧着师尊,微一颔首便越过?他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庄少白伸手虚扶一把:“许师弟,当心。” 许景昭微微拧眉,这地这么平坦还用得着扶? 他没理会庄少白,端着药蛊向玉兰苑走去。 庄少白挑了?挑眉,把玩手中已空的锦盒。 不醒梦是个?好东西,但是不适合给裴玄墨吃。 方?才他看到药伯去了?玉兰苑,所以抱恙的人应该是宴微尘。 如果宴微尘吃下不醒梦,会对第一眼看到的许景昭生出爱意,按着宴微尘的性格…… 庄少白想到帝王境的小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宴微尘看中的东西怎么会拱手让给他人呢? 许景昭跟裴玄墨的那纸婚约?一张废纸罢了?。 庄少白远远的跟在许景昭身后,不要怪他,他这算不算……帮有情人终成眷属? 许景昭端着药蛊踏进玉兰苑,关乎师尊的事?,他不敢假手于?人。 屋内,宴微尘依旧在沉睡,眉宇紧拧,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景昭放下药蛊,走到师尊旁边,伸手抚了?抚他眉宇,“师尊……” 指尖刚触及时,想手腕被人重重抓住,“不许走!” 许景昭被扯的一个?踉跄,“什么?” 宴微尘缓缓睁开眼眸,对上了?许景昭的脸,他眸色深沉,带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一只?眼眸隐隐泛红,竟与小满有几分相似。 许景昭觉得自己看错了?,“师尊?” 宴微尘眉心微微松了?些许,垂下眼帘,收敛了?眼底的情绪,他看着自己将许景昭的手腕捏的通红,也顺势放开了?手。 他揉按额角:“我这是……” 许景昭担忧道:“师尊休宁未过?便出关,受了?反噬。” 说着,他就端起桌面上的药蛊,“药伯说,师尊服下就好了?。” 宴微尘指尖一顿,目光定格在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上,他为什么要吃药? 他松了?手,眉宇里带着几分抗拒,“不必用药。” “啊?”许景昭面露忧色。 宴微尘动作稍顿,叹了?口气,“先?放着,我一会自会服用。” “哦。” 许景昭将药蛊放下,坐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空气之中的苦药味更浓郁了?,身上衣料都带了?苦味。 许景昭又担忧道:“师尊,快喝吧?” 宴微尘:…… 他修为近乎圆满,何须用药? 药伯为了?让许景昭安心,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仙执殿案上有份紧要书信,你去取来。” 许景昭起身:“很要紧么?” 宴微尘面不改色:“嗯。” 当然不重要,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把这乱七八糟的药倒掉而?已。 许景昭不疑有他,站起身来,“那师尊别忘服药。” “嗯。”宴微尘颔首。 许景昭这才走出玉兰苑向着仙执殿走去。 他刚走到仙执殿门口,便见?庄少白倚柱而?立,指尖转着一个?眼熟的锦盒。 修长指尖转着盒子,面色沉静而?幽深,好似在想什么东西。 许景昭面色疑惑走上前去,“庄师兄?” 他在距离庄少白两步的时候停下,庄少白不是渡劫受伤很重吗?为什么会闲来无?事?从兰规院到仙执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庄少白渡完劫后身上的气质更阴冷了?几分,让他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 庄少白转着盒子的手停下,抬眸看向许景昭,紧拧眉心,“你怎么出来了??” “我为什么不……” 许景昭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凝在庄少白手中盒子上,他下意识去摸索自己的灵囊,却摸了?一个?空。 庄少白瞧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盒子,“在找这个?吗?” 他啪嗒一下打开盒子,语气幽幽,“唔,不醒梦不见?了?……在哪里呢?” 见?盒内空空,许景昭霎时浑身冰凉。 不醒梦不见?了?? 许景昭如坠冰窟:“是你!” 庄少白啪嗒一声关了?盒子,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景昭,“不是我啊。” 他嘴角勾起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不醒梦是你在帝王境带出来的,药蛊是你端给师尊的,许师弟,你好大的野心啊。” “你说师尊要发现你给他下不醒梦,会如何?” 庄少白嘴角弧度越来越大,“你最?好祈祷师尊已经喝掉了?,但凡师尊察觉到,他就会杀了?你。” 他语气幽冷,像是从地狱来的回音,“因为师尊的亲人死于?不醒梦,他啊,最?恨不醒梦了?。” 许景昭看着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不,绝不能如此?! 许景昭转身向着玉兰苑跑去,师尊千万不能喝,也……千万不要发现。 他跑的极快,将身体的速度提到极限,两息之间他就狂奔到玉兰院。 他冲进屋子,宴微尘正拧眉看着那漆黑的药蛊发呆。 许景昭来不及想别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师尊发现。 他脑子空白,冲到宴微尘跟前,一把拿起药蛊,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宴微尘愕然。 许景昭闭目放下药罐,转身欲走:“师尊,我……我还有事?。” 他慌不择路,哐当撞上椅凳,又险些碰倒桌案。 宴微尘不解,快步走上前去,拦住许景昭继续往前栽。 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 许景昭闭着眼睛,慌道:“师尊,我……我有急事?。” 宴微尘眯起双眸,忽地冷声道:“看着我。” ----------------------- 作者有话说:庄少白发现昭昭身份倒计时 第68章 不眠夜 许景昭身子一僵, “师尊,我……” 身前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是?衣料摩挲, 师尊似乎向他?靠近了一步, 许景昭的?心骤然提起,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宴微尘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许景昭被迫扬起脑袋。 “你做了什么?” 许景昭心理慌乱,“师尊,弟子什么都没做。” 宴微尘垂眸,指尖虚虚从他?唇前滑过?, “可是?你喝了我的?药。” “那我……喝什么?” 许景昭心里紧张,砰砰直跳,不敢应答。 就?在宴微尘失去耐心之际, 苑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师尊!” 是?薛宿宁。 许景昭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宴微尘蹙眉望去,只见薛宿宁步履匆忙地赶到门前, 方才想起行?礼:“见过?师尊。” “何事?” 薛宿宁抿了抿唇, 目光关切地向后探去:“听庄师弟说许师弟受伤了?伤得很?重吗?” 许景昭听见声响, 又悄悄朝宴微尘身后躲了躲。 宴微尘察觉他?的?动作,语气淡漠,“无碍,只是?磕到了。” 磕到了,为何要吃药? 薛宿宁往前迈了一步,“师尊……” 许景昭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恍惚。 他?要做什么来?着,对,找师尊。 那他?又是?谁来?着?师尊醒了吧,那师尊吃药了吗? 他?身子晃了一下, 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色,如同被烈火灼烧般滚烫,皮下隐约可见青脉浮动。 他?晃了晃身子,“师尊?” 第89章 宴微尘闻声回?眸,见到许景昭通红的?面容,不由一怔。 薛宿宁偏过?脑袋,他?自然也瞧见了,莫不是?真生病了? 许景羽睫轻颤,眼?看就?要睁开双眼?—— 宴微尘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许景昭的?眼?眸,衣袖一挥,薛宿宁还未反应过?来?便出现在门外,看着轰然合拢的?门,他?还有些恍惚。 同时宴微尘的?传音落入耳中,“无事,他?只是?修为过?度,可能要升阶了。若是?无旁事,你且先回?兰规院。” 薛宿宁默然片刻,尽管不放心,终是?转身离去。 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沉,许景昭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满眼?前黑暗,他?一把?抓下宴微尘的?手,气呼呼道:“你干嘛捂住我眼?睛啊。” 手掌顺着力道被拉下,宴微尘的?呼吸一窒。 许景昭抬着眸子,原本琥珀色的?眸子现在泛着紫色,妖异而艳丽。 见到这双眼?睛,宴微尘彻底怔住。 许景昭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扑通一声,像是?石子投入了湖面,他?一见眼?前人,就?莫名觉得欢喜,想要亲近。 他?眨了眨眼?睛,好喜欢…… 他?向前迈出一步,觉得宴微尘周身仿佛笼着一层光晕,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唔,想要靠近些。 他?刚走一步,就?被宴微尘按住。 宴微尘扶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不醒梦。” “你将帝王境的?不醒梦带了出来?。” 宴微尘面色几变,最终凝成一片冰寒。 无人比他?更清楚不醒梦的?药性,服下此药者,对于第一眼?看到的?真命人,会想要亲近,且永远无意识服从,形同傀儡。 他?脸色有些难看,为何是?不醒梦? 许景昭接触不到宴微尘,又见宴微尘对他?冷脸,心里十分委屈,他?记忆模糊,如同初生的?雏鸟,心里只剩下亲近宴微尘这一个念头。 可宴微尘还不给他?好脸色,他?嘴角一撇,眼?眶泛红,泪珠几乎要滚落。 宴微尘急忙松手,许景昭立刻扑进?他?怀中,整个人紧紧贴上?来?,将脸埋在他?衣襟间?,嘟囔道:“你凶我。” 服了不醒梦的?许景昭不仅黏人,更添了几分蛮不讲理,几乎整个人都要黏在他?身上?。 宴微尘将人抱到榻上?,放下床帘掩住身影,他?袖口一挥,屋内空间?扭曲了一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结界。 许景昭从床帘里探出头来?,趴在宴微尘的?肩膀上?,青丝散落半肩,好奇道:“师尊,这是?做什么呀?” 宴微尘没有开口,前面空间?扭曲更甚,他?伸手隔空一扯。 下一瞬,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影。 丹霖茫然的?看着周围环境,手里还拿着几株药材,他?打量四周后,眼?神里迷茫更重,“试药试出幻觉来?了。” 宴微尘打断他?,“丹霖,急事。” 丹霖听到声音,这才回?神,“殿主?” 他?走上?前来?一步,就?看到了枕在宴微尘肩膀上?的?许景昭。 许景昭面色不善的?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看得丹霖身上?有些发冷。 看完,许景昭环着宴微尘的脖子,有些委屈道:“师尊,他?是?谁啊?” 宴微尘制住他?的?手腕,对丹霖道:“过来看看。” 丹霖看着两人的?动作,惊愕的连殿主也忘了称呼,“宴微尘,你跟你这小弟子……” 宴微尘道:“他?中了不醒梦,你快瞧瞧。” 丹霖面上?的?表情收拢,多了几分凝重,“不醒梦?” 他?快步上?前,许景昭被宴微尘拘在怀里,目光仍充满敌意。 丹霖也顾不得旁的?,执起许景昭的?手腕细细探查。 “果真是?不醒梦……” 他?面色恍惚,真的?是?不醒梦,是?南洲那边的?禁药,不过?这小弟子是?怎么中招的?? 丹霖收回?手,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宴微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真的?没有破解之法吗?” 丹霖陷入了沉思,他?面上?表情本来?就?少,脸色又苍白。 许景昭盯着看了一会,很?快就?失了兴趣,他?转过?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宴微尘看,仿佛怎么看都不够。 宴微尘垂眸,正对上?许景昭灼灼的?目光。许景昭眼?眸一亮,宴微尘却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了他?的?脸,顺便遮住那紫色眼?瞳。 又对着丹霖拧眉道:“没有办法吗?” 丹霖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或许可以试试。” 宴微尘追问道:“试什么” 丹霖在自己灵囊里搜寻了一番,拿出来?一个瓷瓶,“这个或许可以。” 宴微尘眉心微皱,盯着那泛着蓝色的?瓶子,“这是?什么?” “不相逢。”丹霖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研制的?药,不醒梦吃下去会让人心生爱意,这不相逢吃下去会让人心生厌恶形同陌路,再不相逢。” 说到专业的?领域,丹霖侃侃而谈,“此药管不管用,他?只需吃下去便知晓了。” 宴微尘听罢,面色有些冷,“我要你解不醒梦,并非与他?恩断义绝。” 丹霖疑惑地看向他?,“你待这位小弟子如此上?心,可是?心悦于他??” 他?说着,许景昭也从宴微尘手底下挣脱出来?,睁着一双明眸望来?。 宴微尘看着这两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眸,冷声道:“跟此事无关的?话休要再提。” 丹霖失望的?摇了摇头。 许景昭拧着眉毛,倒是?有些急了,“师尊,你说话啊。” 丹霖继续摇头,“你师尊不想说的?话没人能让他?开口,你也不可以。” 许景昭闻言,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猛的?坐起身子,大?声道:“师尊!” 宴微尘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听话。” 他?伸出一只手臂,许景昭立马抱了上?去,身子前倾,脑袋贴着宴微尘的?肩膀,快速亲了一口。 宴微尘仅需稍稍出手,便能让许景昭安静下来?。 丹霖看的?目瞪口呆,“这……何必解药?两情相悦,岂不是?正好?” 宴微尘冷冷抬眸。 丹霖又迅速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好说好说,可将不相逢化入水中,再以其?浸泡补灵丹予他?服下。” “一日三次,切记不可多,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应该能成。” 丹霖说完,宴微尘抬眸,“确定吗?” 丹霖自信道:“十有八九能成。” 宴微尘看着抱着自己的?许景昭,又道:“他?……” “药性所?致,他?极其?依赖你,平时会有接触,不要离开他?太远,可以用灵力温养他?……” 丹霖顿了顿,想了想又补充道:“服丹药时可能会有些作用,他?会抗拒,但你要让他?服下,万不能断。” 宴微尘微微颔首,“还有呢?” 丹霖站起身,将不相逢放到桌面,“哦,不醒梦其?中一味药叫龙涎草,有催情之效,你要帮他?疏解,唔,但不要太过?频繁,你的?元阳他?可能有些承受不住。” 宴微尘面色一冷,“不是?你想的?那样。” 丹霖不怎么在意,“这不迟早的?事吗?” 宴微尘得了答案,最后问道:“最快何时可解?” 丹霖有些无奈,“殿主,这也说不清,少则十日,多则数月。” 宴微尘沉默了下。 “癸七。” 癸七悄无声息现身,“殿主。” “送丹门主回?去。” “是?。” 人走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宴微尘视线落到桌面的?蓝色瓷瓶上?,面色微冷,瞧着有些严肃。 许景昭松开了抱着宴微尘的?手,手臂揽上?师尊的?脖颈,眼?睛眨了眨,“师尊,你方才同他?说什么?”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眉眼?,将不相逢收了起来?,淡声开口,“没什么。” 许景昭觉出他?的?冷淡,撇了撇嘴,委屈道:“师尊还未说是?否心悦于我。” 他?双臂环着宴微尘的?脖颈,脑袋凑到宴微尘的?面前,固执的?盯着他?的?眼?睛。 宴微尘静默相对,“你心悦我吗?” 许景昭不假思索道:“我自然心悦师尊啊。” 宴微尘眸子波动一瞬,又迅速归于平静,不过?是?不醒梦的?药效罢了。 他?抬眸,掌心扶住许景昭的?腰,“心悦谁?”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师尊啊?” 宴微尘容色不改:“谁?” 第90章 许景昭瞧着宴微尘的?眼?睛,慢慢品出一点别的?意思,耳尖泛红:“宴……微尘。” 他?说完有些羞涩,身子扑上?前去,整个人窝在宴微尘的?怀里,眼?眸晶亮,催促道:“该你说了。” “说什么?” 许景昭理直气壮:“说心悦我啊。” 宴微尘摸了摸他?的?脸颊,想到许景昭自作主张的?服下不醒梦,心下有气,终未开口。 许景昭有些急了,看着宴微尘,质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宴微尘回?应的?干脆,“对。” 许景昭咬唇:“是?谁?” 宴微尘平静道:“许景昭。” 许景昭依旧不满,带着怨气,“许景昭又是?谁?” 宴微尘:…… 他?记得不醒梦不会让人记忆混乱至此,所?以药伯到底配了什么方子? 宴微尘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棘手,“天色已晚,你先休息。” 许景昭闻言,立马扯住他?的?手,固执道:“我不要自己,师尊跟我一起。” 宴微尘将他?手松开,许景昭睡觉不老实,他?怕自己会难以自持。 “听话。” 他?叮嘱完,转身就?走,就?在他?将要推门的?瞬间?。 身后传来?噔噔脚步声,他?回?眸,见许景昭赤足踏在地板上?,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眼?眶泛红,沉默地望着他?,似在控诉他?的?薄情。 宴微尘轻叹,走上?前两步,将许景昭打横抱起,将人放到榻上?。 许景昭以为宴微尘还是?要走,死死抓他?的?袖子。 宴微尘没走,只是?褪去外衫,合衣跟许景昭一起躺在床榻。 屋内昏沉,光线渐渐泯灭。 许景昭抱着宴微尘一只胳膊,侧身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宴微尘无奈,转头:“睡吧……” 话音未落,许景昭忽然凑近,啪叽一口亲在他?唇上?,继而迅速缩回?被中,眨着眼?道:“睡了。” 宴微尘喉结滚动,唇瓣上?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抿了抿唇,转身不语。 心思久久不能平静。 长夜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人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许景昭靠近了些,几乎挤到他?怀里。 宴微尘在暗中失笑,他?就?知道许景昭睡觉不老实。 他?本以为许景昭是?在做梦,却不想下一秒这人就?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 只听到许景昭小声开口,满是?委屈,“师尊,你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 宴微尘在黑暗中睁开眼?。 许景昭未曾察觉,他?困倦的?窝在宴微尘怀里,委屈极了,“要不我做小吧,我们悄悄的?,不被他?发现。” 宴微尘几乎气笑。 他?想要开口,却见许景昭小心翼翼摸索着,偷偷亲了下他?的?唇角,指尖挤到宴微尘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唯留宴微尘睁着眸子,今晚是?他?一个人的?不眠夜。 第69章 不相逢 翌日清晨, 微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在殿内。 宴微尘睁开眼眸,长睫垂落间, 便对上了怀中人?清亮的目光。 见师尊醒来, 许景昭眼睛倏地一亮,眉眼弯弯就要凑上前来。 宴微尘伸出手,一把锢住他纤细的腰,声?音低哑:“别动。” 昨日许景昭很能折腾,仅仅睡了两个时辰,就开始往身上扑……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紫色,艳丽而?危险,他趴在宴微尘心?口, 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数了片刻便觉无趣, 又抬起手臂环住师尊的脖颈, 软声?唤道:“师尊师尊…” “嗯?”宴微尘怕他不舒服, 锢着他腰的手松了松。 许景昭趁机往上一窜,啪嗒一口亲了上去,得手后,他坐起身,撑着宴微尘的身子,眉眼间颇为得意, “唔,亲到了。” 怕宴微尘把他抓回?去,他身子又往后稍稍挪了下。 宴微尘闷哼一声?,他微微仰头, 音色很沉,“下去。” 许景昭一身的反骨,最不喜欢宴微尘训斥他,他抿了抿唇,“我不要。” 他说完,觉得有些?不舒服,“师尊,你佩剑了?” 宴微尘额角青筋微显,声?音却听不出情绪,“未曾。” 许景昭愣了下,他坐在师尊身上,居高临下看着师尊那张清冷克制的脸,那张面容淡然?若仙,唯有那双眸子,流转着滚烫的温度,灼得他面色有些?红。 他一下就明白?了。 他抿了抿唇,也被师尊勾出来几分贪念,他瞧着师尊的眼睛,慢慢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对方鼻尖,唇瓣轻启,“师尊,你在想什么呀?” 宴微尘并未开口,只是眸色幽深地盯着他瞧。 许景昭有些?不好意思,他掌心?缓缓下移,面色通红,眼眸清润,“师尊是在想…怎么要我吗?” 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些?,许景昭的唇若有若无地蹭过宴微尘的面颊。 宴微尘眼眸晦暗,忽的一把抓住他想要作恶的手,抱紧他的腰,身子翻转将他重重压在身下。 许景昭轻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宴微尘堵住了唇。 不知道是不是他惹得太过分,这次师尊吻得又重又凶,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他手臂攀附在师尊背上,指尖死死攥着师尊的衣料。 唔…… 半柱香之后,许景昭迷蒙地窝在宴微尘怀里,嘴角带着晶亮的水色,浑身失了力气。 他衣襟微微散开,尚未散去的吻痕又覆上了新的颜色,斑驳分散在如玉的瓷面上,像是妆点好的红梅。 宴微尘伸手拭去他唇角水色,眼眸里带着未曾满足的幽怨,要快些?帮许景昭洗经伐髓了,要不然?…… 许景昭懒洋洋的不想动,虽然?师尊没有到最后,但是……他身子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要被师尊拆吃入腹。 他眼神里有些?迷茫,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都?感觉到师尊的汹涌,师尊却丝毫不动他? 他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能受得住吗?不会出事吧? 许景昭不愿意动,宴微尘将他抱起,带他洗漱好后,又是半柱香的时辰过去。 屋内开了窗子,阳光全?部洒落进来,空气里都?沾染了暖意。 许景昭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小块绿色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面前是一块云镜,宴微尘站在他身后将他青丝束起,宴微尘眼眸垂落,指尖在青丝中穿插,将其束起,安静的像是一幅画,美的赏心?悦目。 许景昭又拿起那绿色糕点,咬了一半顿觉得惊为天人?,他举起手,“师尊……” 宴微尘面色不变,微微俯身借着他的手将那糕点吃掉。 许景昭收回?手,又捏了一块糕点,一边小口咬着,一边小声?抱怨,“师尊,下次能不能亲轻一点,唇都?肿了。” 宴微尘刚将他发带上的小珠子放好,闻言隔着云镜跟他对视,“莫要说话。” “哦。” 许景昭穿戴完站起身,他身上穿的是件浅黄色圆领长衫,衣襟跟袖口都?绣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腰间系带勾勒出他纤细腰身,末了坠了一串珠子,不规则的横切面泛着微光,外面罩了一层微透的金丝蚕纱,在光下泛着泠泠波光。 许景昭摸了摸袖口串珠花纹,惊叹道:“这要好多灵石吧?” 宴微尘帮他扣好最后一块配饰,淡然?回?道:“并没有。” 许景昭站在光下,衣裳间细小的宝石珠串相互辉映,泛着细微的光泽,矜贵华丽,是金堆玉砌里生?养出来的小公子。 宴微尘欣赏了一会,他觉得许景昭本该如此。 “我要去仙执殿,你且……” 他话还没说完,许景昭一把抱住他,可怜道:“我也要去。” 仙执殿内,宴微尘坐在案前,心?思并未放在桌面公务上。在他右手边,是一个蓝色瓷瓶,另一个白?色瓷瓶里,放着浸泡了不相逢的补灵丹。 许景昭原本是靠在他身边,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味道,鼻子皱了皱,“师尊,那是什么东西。” 宴微尘指尖捻着一颗丹药,这颗药他已经试验过,不会对许景昭造成什么伤害,也不会让他忘却自己,他捏着那枚丹药放在许景昭面前,“吃掉。” 许景昭拧眉,更加抗拒了,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拼命摇头,他看一眼这丹药就觉得难受,他才不要吃。 宴微尘把丹药收了回?去。 许景昭刚要松口气,就看到宴微尘将药放到自己嘴里,俯过身来,堵住他的唇,将药渡进他的嘴里。 许景昭一个不察,喉咙动了动,将药吞进了肚子,他有些?生?气,宴微尘松开他,又亲了亲他的眉心?,“听话。” 第91章 许景昭气一下子散了,他脸色微微泛红,扭捏着坐正?了身子。 他坐正?后,才发现殿内多了一个人?影。 萧越舟刚踏进殿门,就看到了刚刚一幕,他呆立在原地,又看了眼环境。 殿内门户打开,垂幔也皆数收起,只要路过仙执殿,便能将里面瞧个清楚,能看到师尊将小师弟按在坐榻上亲吻的那一幕。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萧越舟面色有些?恍惚。 宴微尘却并未有多在意,“何事?” 那一幕对萧越舟冲击着实不小,他同手同脚走上前去,“禀告师尊……” 他刚说了一句,就听到一个有些?迷糊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师尊,他是谁啊?” 萧越舟抬眸,看着许景昭迷糊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 宴微尘神情未变,跟许景昭解释,“萧越舟,仙执殿大弟子,你的师兄。” 听到宴微尘的话,许景昭眼眸亮了亮,他微红着脸颊,起身走下去。 萧越舟到现在还未缓神,就看到许景昭穿着一身金灿灿金玉珠石的衣裳走上前来,面颊红润,眼眸水亮,唇瓣微肿,这……想想也知道是师尊的杰作。 他面上一时欲言又止。 许景昭走上前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师兄,我是师娘。” 萧越舟有些?凌乱。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过来,勿要闹你师兄。”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立马转身跑上前去。 萧越舟除去最开始的震惊后,也看到了许景昭那双泛紫的眼眸,眉心?微蹙。 这个……难道是…… “不醒梦。”宴微尘开口。 萧越舟心?里一沉,心?思婉转间闪过很多念头。 师尊横刀夺爱,师尊强迫弟子,许师弟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还有在帝王境里…… 他面色变幻得厉害。 但是宴微尘并未注意,他的心?思放在许景昭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补灵丹还是不相逢的原因,许景昭有些?困倦,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宴微尘轻拍了许景昭的后背,手掌心?释放出一抹温和?的灵力,“睡吧。” 许景昭合上眼睛,安稳的枕在宴微尘腿上睡去。 他这才抬起眸子看向萧越舟,“你刚刚要问什么?” 萧越舟看了眼两人?的亲昵姿态,又看了眼睡过去的许景昭,咬牙道:“师尊,这不对!” “嗯?”宴微尘有些?疑惑。 萧越舟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师尊纵然?喜欢许师弟,也要用合理的法子,不醒梦太过阴险,纵使……拿了许师弟的身子,却得不到许师弟的人?。” “况且,许师弟是仙执殿名正?言顺的弟子,这样……实在是于?礼不合,还望师尊三思,莫要强迫许师弟了。” 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尽管萧越舟知晓自己质疑师尊是大不敬,他也必须要说。 许景昭虽然?已经跟裴师弟褪去婚约,但若师尊真?想跟许师弟在一起,也还有个合理的说法,这样……就像是禁脔一般,对许师弟不太公平。 殿内沉寂了许久,宴微尘眼神复杂,“不是我喂的不醒梦,是他自己误服的。” “这个名唤不相逢,过段时日,他身上的不醒梦就会解了,而?我刚刚是在喂药。” 是吗?萧越舟面色仍有狐疑,但他心?却慢慢放回?肚子。 师尊是不会说谎的,尽管在帝王境里有些?偏执,但是现在的师尊绝不会让执念压过理智。 想到帝王境,萧越舟便从灵囊里拿出一块玉简来,恭敬呈上。 “师尊,这是帝王境内拓印的玉简。” 萧越舟将其放到桌面,又退回?原处,“师弟们并不知晓师尊的身份,他们只看了其余三块石碑。” “玄清宗的谢温衡似乎猜到了师尊身份,但他不会说出去。” 宴微尘的目光落到那玉简上,的确是四面石碑。 第一面记载的是武昭帝赵渊,第二面记载的是宴玲珑,第三面是小满称帝,而?第四面记载的是新帝飞升。 宴微尘将玉简收起,其实暴露不暴露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但帝王境里的小满对许景昭做了些?偏执的事,他不想让许景昭知道。 宴微尘抬眸,看向面色犹豫的萧越舟,“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帝王境会死那么多人??” 萧越舟眉心?微皱,斟酌开口,“师尊以身镇压邪祟,若修士破境,邪祟也会随之而?出。” 宴微尘掌心?托着许景昭的脑袋,也没有反驳,“算是吧,还有旁的事吗?” 萧越舟正?色起来,“师尊,封师弟传信,北斗四门发现了不少?邪祟,并且各个邪祟品阶不低,封师弟怀疑是人?为。” 他一脸坚毅,“师尊,弟子可带人?先去探查情况。” “嗯。”宴微尘颔首应允,又道:“你同薛宿宁跟裴玄墨一起同去,庄少?白?……” 不知道为何,宴微尘想到庄少?白?眸色有些?沉,“等真?发现邪祟之后,再让他去。” 萧越舟恭敬应下,“是。” 他正?要领命离开,宴微尘又开口道:“你看着裴玄墨,若发现他莫名受伤亦或是流血,全?部告知与我。” “是。” 萧越舟应下,转身踏出了殿门。 殿内又没了声?音,宴微尘垂眸看着许景昭的脸颊。 他那日听到了,如果裴玄墨真?的跟许景昭命格上有什么纠缠的话…… 宴微尘的指尖一顿,拇指摸索着许景昭的脸颊。 他会寻遍百药为他救治,算是全?了春隐门对他的恩情,但是许景昭,他半分不让。 从裴玄墨主动放弃许景昭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缘分就彻底断了。 许景昭未来里,只会成为宴微尘的道侣,同心?同结,生?死一处。 宴微尘摸了摸许景昭的脸颊,温润如玉的触感让他眼底的戾气稍微松散了些?许。 他将许景昭抱进里间,将人?放好。 萧越舟说的不错。 他跟许景昭就该堂堂正?正?些?,如此,对许景昭实在是不公平。 等他不醒梦解完之后,他会宣告五洲,他要让所?有人?都?清楚许景昭的身份,是他宴微尘的道侣。 所?以,许景昭修为要涨得快些?吧,他快要等不及了。 许景昭说的也不错,他就是想要,从外到内,从身到心?,里里外外他都?要占有一遍,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他身上沾满自己的气息。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他是彻底拥有。 仙执殿内檀香燃了两圈,许景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他看到了素色的床帘,记忆缓慢的回?笼。 这是仙执殿,师尊呢? 殿内没有师尊的气息,许景昭一下子慌了,他掀开被子,光着脚跑下榻去,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师尊去哪了? 看不见师尊,许景昭心?里升起莫大的惶恐跟空虚,师尊呢师尊呢师尊呢?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师尊。 他光着脚踩在仙执殿的地面,环顾四周,心?里既茫然?又委屈。 不醒梦将他的情感无限放大,他眼眸湿润,十分委屈,师尊去哪了?师尊不要他了吗? 这样想着,许景昭顾不得旁的直接跑出了仙执殿。 殿外除去白?玉基底的地面,剩下两侧种满了未开的玉兰树。许景昭跑出去,他拧着眉四处乱跑。 玉兰苑,他要去玉兰苑寻师尊。 可他跑到一半,忽的瞥见一个素色身影,那人?穿帝王浅白?色的素袍,双手环臂靠在玉兰树下,面上没有表情,正?漠然?地打量着许景昭。 许景昭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庄少?白?碰过了不醒梦,许景昭对庄少?白?也并不排斥。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抬着眸子望着他,“你看到师尊了吗?” 庄少?白?微微立正?了身子,目光掠过许景昭微肿的唇瓣,视线定?格在许景昭脖颈那密密麻麻的吻痕上。 已经发生?关系了吗?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快。 庄少?白?未曾探寻许景昭是不是失了元阳,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盯着那细白?脖颈上的艳色痕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很不舒服。 至于?哪里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 许景昭停在原地,又开口道:“你看到师尊了吗?” 庄少?白?心?里更烦躁了,他转身就走。 许景昭看他离开,心?里有些?着急。 “你——” 他追了两步,混沌的脑子开始思索,眼前人?是谁来着? 白??白?什么?好像是他的师兄? 许景昭追出去两步,但庄少?白?走的更快,连背影都?透漏着抗拒。 第92章 许景昭急了,他快步走上去,“白?……小白?,你等等我啊。” 庄少?白?忽的顿住了步子。 许景昭心?里一喜,他跑上前去,还没开口,就看到庄少?白?转身,面色有些?阴沉,他死死抓住许景昭的肩膀。 “谁教你这么喊的?裴玄墨吗?” 许景昭被他吓了一跳,“裴……裴玄墨是谁啊?” 庄少?白?面色微沉,“我是谁?” “小白?。” 庄少?白?面色更沉了,“你是谁?” 许景昭想要后退,“我…我是师尊的道侣。” 这不是庄少?白?想要的答案,许景昭刚刚喊他的时候,他竟觉得跟幼年时的那个雨夜的声?音重叠。 他深吸一口气,“你在春隐门长大,裴玄墨什么都?会告诉你对不对!” 许景昭觉得庄少?白?的态度有些?可怕,他推了他一把,庄少?白?却屹然?不动。 许景昭有些?生?气,怒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别拦着我!” 庄少?白?看着他微微泛紫的眼瞳,心?脏砰砰跳了下。 不醒梦会忘记一些?事,他知道,所?以许景昭没有撒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潜意识里要讲的话。 庄少?白?紧紧扣着许景昭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南洲,花溪村,十三年前的大雨夜,你看到了什么?” 第70章 吻痕 庄少白紧紧捏着许景昭的肩膀, 指尖泛白,眼眸猩红。 许景昭吃痛,“你放开我。” 庄少白深吸一口?气, 扶着许景昭的肩膀微微泄了几分力?道, 声音却依然?紧绷:“快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许景昭拧眉盯着他,刚刚他对庄少白还有些亲切之感,可庄少白对他不好,他不喜欢。 所以他也不想回答庄少白的问题。 他一言不发?,只直直地迎上庄少白的目光。 庄少白注视他片刻, 缓缓松了手?,可下?一秒却突然?伸手?扯向他的衣襟 许景昭吓了一跳,慌张往后退了一步, 脚跟磕上什么,整个人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他仓促回头, 正对上宴微尘沉静的眼, 对方扶稳他, 袖袍轻拂,庄少白顿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庄少白倒在地面,嘴角咳出?一口?血,手?按上心口?,却仍不看宴微尘, 只死死盯住许景昭。 那目光太?沉太?锐,许景昭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往宴微尘身后靠了靠。 宴微尘声音冷如寒冰:“你在做什么?” 庄少白垂下?眼睛,掩去眸中神?色, 低声道:“弟子……只是同许师弟开个玩笑。” 宴微尘盯着庄少白,神?情?莫辨,“自行去绝狱领罚。” “是。” 去绝狱对庄少白来说根本没什么,他垂着眸子看着地面,脑海里只觉得恍惚,他好像又被困在那个雨夜里,兜兜转转也跑不出?那四方小巷。 沉寂幽暗的夜色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去引开它,你等我回来。” 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身子在发?抖,“不行,你不能去。” 年幼的他沉默了片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开口?,“只要我活着,我一定回去找你的,一定!” “活下?去,我的小公子。” 小公子的命比他矜贵,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为他撕开一条生路。 死亡而已,没关?系的。 思?绪纷扰,他没有死,只是付出?了些代价。 他也说过要来寻他,所以他千方百计来到了仙执殿。 “地上凉,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宴微尘自然?俯身,将许景昭打横抱起,自然?而然?离去。 两?人都没有再看一眼庄少白。 许景昭却觉得如芒在背,他将脑袋搭在宴微尘肩膀上,悄悄回过头。 正好看到庄少白缓缓站起身,那双幽深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同黑暗中无声吐信的蛇。 庄少白捂着心口?,看着许景昭,唇瓣无声开合,我会找到答案的。 许景昭眉心蹙起。 “咳……” 宴微尘下?手?很?重,亦或者是这身子太?弱了,庄少白拭去唇角血色,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 应该不会是许景昭的,许景昭身上没有一丁点自己熟悉的气息。 但是没关?系,他会……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查个底朝天。 骗他的人,他会将其撕碎扔进南洲禁渊之底,受尽邪祟噬体之苦 许景昭不再多看,他转过了头,抱住了师尊的脖颈。 宴微带他回到玉兰苑,将他轻放在软榻上,许景昭抬起脸,闷闷地看师尊。 “为什么跑出?去?”宴微尘的声音有些低。 许景昭有些委屈,“我醒来都没有看到你,你去哪了?” 许景昭生得一副好模样,眼眸明亮澄澈,脸颊还带着未褪的柔软弧度,让人一眼望去就不忍苛责。 宴微尘蹲下?身,与他平视,心口?某处无声地塌陷一块,“去取些东西,是我不好。” 他托起许景昭的脚,脚底除了沾上的枯叶与污泥,还有几处磨破的红痕。 师尊手?指修长又白净,但自己脚上却沾了泥土,许景昭不好意思?地想缩回脚。 没想到宴微尘攥着他的脚腕,微微抬眸,“躲什么?” 许景昭没了动作。 拿清水洗净污泥后,宴微尘指尖摩挲过脚腕,温热瓷白的肌肤像是刚出?淤泥的藕节。 只不过上面带了些红痕还有被划破的伤口?,漂亮但是瞧着碍眼。 许景昭咬着下?唇,有些痒,觉得师尊就是故意来折磨他,脚趾不自觉地蜷缩。 宴微尘伸手?将他扯过,“涂药。” 指腹划开药膏,涂上脚腹伤口?,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许景昭觉得自己也变得奇怪。 但他更觉得师尊是来欺负他。 涂好后,宴微尘拿帕子拭净手?指,细细叮嘱,“不可沾水…” 许景昭身上极易留疤,平日一点红痕也要数日才消,新痕覆上旧痕,像是开的糜烂的艳色玉兰。 他刚擦完了手?,一个温热的身子便从后贴了上来。 许景昭声音迷迷糊糊,体温要高于他,“师尊……” 他眸子里泛着水雾,声音委屈又黏糊,“你干嘛欺负我啊?” 宴微尘转身,眸光落到许景昭红润的脸颊上,玉色肌肤泛着粉色,像是待人采撷的花朵。 艳丽而危险,诱人沉沦。 宴微尘喉结滚动,他想起来丹霖说的话,不相?逢里的龙涎草有催情?之效…催情?之效? 许景昭眼眸里的水雾越来越重,宴微尘现在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扑上前来,宴微尘并未躲开,只是任由着他索吻。 过了两?息,宴微尘微微侧头,将浸了不相?逢的补灵丹含入口?中,覆上他的唇。 许景昭有些抗拒,但宴微尘没有给他退路。 分离之后,许景昭原本迷蒙的眼睛都清醒不少,他幽怨地瞥了宴微尘一眼,转身爬进榻里,只留一个圆润的后脑勺给他。 单看背影都知道气得不轻。 宴微尘不禁失笑,走上前立于榻边,伸手?为他解开发?带。 青丝如瀑倾泻而下?,他挥手?熄了灯。 许景昭原本还气鼓鼓地不想理人,却被宴微尘揽入怀中,胸腔紧贴着他的脊背,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笑意:“气性倒大。” 许景昭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心里渐渐被填满,他转过身,与宴微尘面对面,闷闷开口?,“师尊,我不喜欢那个药。” 宴微尘望入他的眼睛,将被压住的发?丝轻轻拨开,低低应了一声:“嗯。” 许景昭窝在宴微尘怀里,默默听着师尊的心跳声,他想若是下?次师尊再给他吃,他就吐掉。 宴微尘拥着许景昭,静静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考量,既不喜欢药丸,下?次便化?开了喂。 两?人相?拥,一夜无梦。 仙执殿内空荡,仿佛只剩下?了宴微尘跟许景昭两?个人,其余师兄除去庄少白外,皆去了封辞所在的云斗四门。 宴微尘于上首批阅宗卷,许景昭伏在旁侧的小案上画符。 他画的认真,身子几乎趴在桌面。 今日他穿的是一件墨色带暗纹金丝的袍子,袍子边缘带了浅色玉兰纹路,这件袍子有些宽大,露出?来了半面锁骨,他卷起袖口?,拿着笔沾了朱砂。 这件是宴微尘的袍子,今早他穿的不是这件,而是另一件织金锦衣,谁知道早上吃药时他抗拒的厉害,将药不小心泼在了衣裳上。 他放着那么多矜贵华丽的衣裳不选,偏偏要了宴微尘常穿的那件。 第93章 宴微尘也由着他去。 许景昭画了一会,就拧起了眉毛,他现在灵力?也受阻,画了一半的符箓又要废掉,画的他有些恼。 他放下?笔,坐在桌面前,托着下?巴瞧着宴微尘。 宴微尘执卷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来。许景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对视片刻,倒是宴微尘先移开了目光。 许景昭也不动,只饶有兴味地继续欣赏师尊的侧脸。 正在此时,案旁一枚玉石忽然?泛起微光,宴微尘指尖轻点,一道光幕浮现案上。 “师尊。” 萧越舟的身影现出?光幕之中,身旁站着薛宿宁与裴玄墨,几人面色皆有些凝重。 “师尊,弟子来到北洲之后,只能摸到邪祟的踪迹,但却寻不到邪祟的踪影。多方查证之下?,发?现云斗四门内有蹊跷。” 萧越舟说完,目光看向前面,封辞走上前来,“师尊!” 宴微尘微微颔首。 封辞似乎是受了些伤,面色有些白,他语气带着十足的冷意。 “云斗四门长老中出?了叛徒,但时日久远,现在难以查证,但云斗四门里有不少弟子被邪祟侵染,处理起来还要费些时日。” “不过……”封辞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萧越舟走上前来,代替了封辞的位置,沉声道:“师尊,弟子还在云斗四门发?现了一些踪迹,是关?乎于帝王境。” 宴微尘微微眯起了眼睛。 “三百年前云斗四门有长老暗中算计,所以导致隐蔽的帝王境现世。” 萧越舟面色坚韧,“弟子一定会将此人揪出?来。” “嗯。” 宴微尘指尖敲点在桌面,三百年前,他分明将人间境内的邪祟封印得极为稳妥,却突然?被人寻到入口?,形成帝王境。 当年宴微尘的身份藏的没这么好,他们以为那境中有什么宝物或者藏着飞升的秘密,却不想里面全都是邪祟。 若他们不那么贪婪找寻帝王境,帝王境也不会现世,更不必有那么多的修士死在帝王境里。 封辞面色苍白,“弟子御下?不严,愿回殿领罚。” 宴微尘淡淡道:“上任掌权之过,与你无关?。” 封辞心里安定了几分,躬身行礼:“谢师尊宽宥。” 萧越舟又道:“师尊,云斗四门情?况复杂,怀疑有人私纵邪祟,弟子需要在此多待些时日。” “嗯。” 萧越舟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云斗四门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北洲安逸太?久,对仙执殿已不如往日恭敬,否则封师弟也不会迟迟未能完全掌控云斗四门。 “那弟子就……”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师尊怀里探出?一个脑袋,许景昭揉着眼睛,好奇地问:“师尊,这是什么?” 萧越舟这边传讯公开,几位弟子都围在一旁,将这画面瞧得清清楚楚,几人脸上都带着震惊。 许景昭一脸惊奇,他抓着宴微尘的手?臂,身子微微往前探去。 随着他俯身,宽松衣襟松散,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迅速拢住他的前襟,光幕瞬间消失。 薛宿宁立直了身子,眼眸里带了震惊。 裴玄墨拧紧了眉心。 薛宿宁性子最直,当即对萧越舟道:“萧师兄!你可看见了?许师弟他身上……” 那斑驳的浅红痕迹,绝不是什么疹子,这是……吻痕。 -----------------------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事,明天多更一些,庄少白会知道的,可能在一个比较刺激的节点。 [撒花]另外发现作收破五十啦,开心,那也趁机求求关注小作者啦[害羞][害羞][亲亲][亲亲] 第71章 幼时 封辞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扭头看向薛宿宁,“你在说什么胡话??” 尽管他?许久不回仙执殿,也知道殿中规矩森严, 若真有新弟子敢在师尊眼皮底下行不轨之事, 怕是早已被投入绝狱千百回了。 封辞久未归殿,薛宿宁自知同他?解释不清,索性转过身道:“萧师兄,你真没?看见吗?” 萧越舟一时?语塞,他?自然知晓内情,也清楚许师弟中了不醒梦的事。 按照师尊的性子, 恐怕用不了多久,许景昭便会改换身份,他?们?日后见了许景昭或许也该行礼了。 小师弟变师娘, 也不知道他?们?适应不适应。 萧越舟叹了口气,目光在自己诸位师弟身上巡视了一眼, 尤其在裴玄墨身上多停留了两息。 “有时?间怀疑许师弟, 不如把心思放在捉邪祟上。” 他?看向薛宿宁, “还有你,不必总是针对许师弟。” 薛宿宁喉头一哽,他?……他?现在哪里还针对过许景昭,他?只是问问,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稳,要是许景昭真的背着他?找人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春隐门?退亲了, 凤鸣司还没?去提亲呢。 薛宿宁面色变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浑然忘了,许景昭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 态度也冷淡疏离,注定是空梦一场罢了。 是吻痕吗?如果是的话??那是谁?……莫非是师尊? 怎么可能,师尊谪仙似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动?情?再说了许景昭还是师尊的弟子,像师尊这般清冷出尘的人,怎么可能会强取豪夺自己徒弟? 看来封师弟说的有道理?,定是他?自己想多了。 不管薛宿宁怎么想,裴玄墨却是上前了一步,“萧师兄,我?有要事需回仙执殿一趟。” 萧越舟抬眼看他?:“何事?” 裴玄墨道:“有急事需要处理?。” 萧越舟有些疑惑,“嗯?何事?” 裴玄墨淡淡开口,“婚书。” 他?指尖一挑,一道艳红纸面自他?掌心摊开,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婚书契文,落款正是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名字,只不过还未按下手印,并未生效。 不过字迹确实?是二人的。 封辞拧了下眉,他?离殿不过几月时?日,便已成这样了吗? 薛宿宁眼眸瞪大,看着上面许景昭落款的字眼,心里发堵,“裴玄墨,你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裴玄墨拿着那婚书,声音微冷,“现在又签上了。” 薛宿宁冷笑,“毁了又签,签了又毁,裴师弟,你这次……又能坚持多久啊?” 裴玄墨微微拧眉,从容收了婚书,“那就不劳烦薛师兄费心了,签不签都是春隐门?的人。” 他?抬眼,语气淡漠:“总归不会落到凤鸣司去。” 薛宿宁:“……呵。” 他?目光落到那婚书上,呵?说不定一会掉水里被水冲毁,又或者是被邪祟撕个粉碎。 裴玄墨跟许景昭,明眼一看都知道不可能。 要是许景昭能原谅裴玄墨,那怎么就不能原谅自己了?他?与裴玄墨对许景昭做过的那些事,本就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萧越舟目光微沉:“裴师弟,这婚书是刚签的?” “对,临来北洲前。” 萧越舟沉默得更?久了,“许师弟知道吗?” 裴玄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景昭既已签字,自然是知晓的。” 萧越舟眉心紧拧,这…… 他?又不明白了。 几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一时?是裴玄墨与许师弟,一时?又是许师弟与师尊…… “那萧师兄,我?必须回去。” 裴玄墨素来寡言,心思却更?为敏锐,他?不愿意怀疑师尊跟许景昭关?系,但有时?候却容不得他?不多想。 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心里才算安稳。 “不可。” 萧越舟立即反驳,现在许景昭还中着不醒梦,裴师弟若是这个时?候赶回去岂不是添乱吗?再说……一切也要遵循许师弟的意愿。 裴玄墨拧眉,“为何?” 他?话?音未落,周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封辞目光骤冷,“先别争论?回不回去了,邪祟上钩了。” 说罢,他?抬手开启了云斗四门?的结界,结界开启,只进?不出。 结界落下,明明是白日,天色却变得暗沉。 阳光被乌云遮住,天地间蒙上了一层昏色,许景昭抬头望着天空,许久才收回视线,他?收了剑,蹭蹭蹭地跑到屋内,扬声喊道:“阿娘,要下雨了。” 一名女子闻声探出身来,虽然瞧不见五官,但单看气质就很温柔,她摸了摸许景昭的脑袋,“是要下雨了,把院子里晾的东西收回来。” 许景昭乖巧点头,放下剑便跑到屋外收拾箩筐,旁边伸出来一只小手,帮着他?一起抬着筐子。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那人侧着脸,脸颊下沾了一点灰尘。 许景昭眉心皱了皱,声音沉了下去,“脸扭过来我看看。” 第94章 那孩子身子微微一颤,低声道:“没?、没?事的。” 许景昭眯起眼睛:“我?可要生气了。” 那人这才扭过脸来,眼角红红紫紫,脸上还有被打的印痕。 许景昭一下子就怒了,甩开箩筐道:“他?们?又欺负你了?我?找他?们?算账去!” 屋里的女子听到声音,指尖轻挥,一道灵力托住箩筐,没?让里面晾晒的松子洒落。 “怎么了这是?”说着她视线落到那小孩身上,眉心拧起有些心疼道:“呀,小白,你的脸……” 许景昭捏着拳头,“阿娘,他?们?又欺负小白,我?去帮他?欺负回来。” “欺负什么呀?这叫出气。”那女子上前将那箩筐拿起,“去吧,晚饭前记得回来,今日阿娘可做了一桌子的菜呢,还有生辰面。” 许景昭眼眸亮了亮,“阿娘,记得跟我?还有小白多加个蛋啊。” 那女子笑了,“都有,小白,先跟我?进?屋,我?给你上药。” “伯母……”小白面上有些犹豫。 那女子又笑了笑,“别担心,那小子结实?着呢,都快金丹期了,旁人奈何不了他?。” 但小白还是有些犹豫,他?捏着手腕,踌躇看了眼天色,“伯……伯母,快下雨了,我?……我?去看看。” 他?自己受伤无妨,可不能连累小公子。说着,他?抱起墙角的伞匆匆跑了出去。 许景昭抱臂立在巷口,面前地上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人。 “再敢欺负小白,就把你们?全都丢进?禁渊里去!若谁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呵呵……” 许景昭拿着剑面敲打着掌心,呵呵冷笑。 那群人纷纷道:“不敢了不敢了。” “哼。”许景昭收了神通,那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啪嗒一声脆响,水珠滴落在剑身上。 下雨了? 许景昭仰头,却发现头顶是一片伞面。 小白小心翼翼举着伞,正看着他?,自己身子却都落在伞面外,见许景昭看过来,他?小声道:“下雨了。” 的确下雨了,许景昭收了剑将人扯到伞下,“走,你也去我?家,我?阿娘今日做了好些饭菜呢。” 小白跟在他?旁侧,有些沉默。 许景昭边走边道:“明日阿爹阿娘说要带我?回春隐门?,不过你别担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小白的脚步慢了下来,指尖缓缓捏紧了伞柄,他?舍不得许景昭走,可是……想到病榻上神志昏沉、奄奄一息的母亲,他?终究沉默了。 许景昭继续往前走,可这次身后的人却没?跟上,他?转头,却被淅沥的雨水淋了一身,轰隆一声雷响,他?低头看向地面,雨水混杂着红色。 他?声音颤抖,“阿爹!阿娘——” 许景昭猛然睁开了眼睛,额角上满是汗水。 “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嗅到那熟悉的香气,许景昭才缓过神来。 “做噩梦了?” 许景昭迟疑地点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日看到了庄少白,今日竟然在梦里也瞧见了他?。 他?有些恍惚,以前他?们?也认识吗? 宴微尘拭去他?额角汗水,“梦到什么了?” “梦到……”许景昭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缓了缓神,故作轻松道:“梦到自己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还是个剑修呢……” “嗯?还有呢?”宴微尘轻声问道,若仅仅如此,不会被吓到才是。 “梦到我?阿爹阿娘重伤……”许景昭的语气低落,“不过我?年纪太小,忘掉了很多东西,也忘掉了爹娘的模样。” 梦里的事情太真实?了,就像是他?也曾拥有过力量一般。 宴微尘将他?拥得紧了一些,“过去了……” 应该是小时?窥见了不好的事,出于自我?保护,所以许景昭遗忘掉一些东西。 “莫要想了,师尊在呢。” 许景昭垂下眸子,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又开始思索。 春隐门?,好熟悉的名字,那是在哪里? 中州偏南,四面环山,门?派建立在崎岖山路上的平地上,牌匾上春隐门?三个字有些黯淡,透出岁月沧桑。 燕归堂紧闭,穿过里面三重门?后,袅袅香烟氤氲了屋子,浮在半空,模糊了梁柱轮廓。 上面燃着两盏长明灯,再往下一排就是春隐门?弟子的魂灯,只不过有两簇有些黯淡。 钟岚衣神色落寞,垂着眸子执起桌面的平安牌,拿着帕子细细擦净,她叹了口气,“御兽宗的事……是真的吗?昭儿已经这么厉害了?” 裴乘渊立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钟岚衣将那平安牌擦净,指尖抚着上面的昭字,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他?们?的孩子……” 裴乘渊拧眉,“莫要再说了。”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两人的面容半掩于阴影之中,半映着长明灯摇曳的微光。 钟岚衣将平安牌放了回去,又叹了口气,“墨儿生辰快到了,这孩子总是不听话?,若他?同昭儿婚约犹在,何至于今时?这般匆忙。” “好在婚书已经寄过去了,今年秋时?之前,先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她望向长明灯,面容模糊不清,像是赎罪般道:“等此事一过,我?们?会补偿昭儿的,天上地下,定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裴乘渊走上前来,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变了不少。” 钟岚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 他?们?也曾心怀正义,也曾仗剑不平,谁能想到后面被光阴割裂得面目狰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为了裴玄墨,他?们?半只脚早就踏进?了四面阎罗殿,罪孽难消。 昏晨流转,又过了一些时?日。 许景昭盯着案面前挂着的风铃发呆,“相思铃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不会响?” 宴微尘轻笑道:“你在身边,它自然不会响了。” 许景昭有些惊讶,“这么神奇?” “嗯。”宴微尘走到他?旁边,“这是两人分隔时?传递相思的。” 他?往许景昭的灵囊里也放了一个,“心中思念,铃鸣不停。” 许景昭伸手拨了下那风铃,转眼又失去了兴趣,“师尊,在仙执殿呆的好生无聊。” 宴微尘想了想,“带你出殿。” “真的吗?”许景昭眼眸一亮,猛的扑上去,踮脚在宴微尘嘴角落了一个响亮的吻。 “师尊,我?们?走吧。” 宴微尘抚了抚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嗯。” 两人低调出殿,许景昭瞧着外面的事物,怎么看都新鲜。 他?在仙执殿憋了太久,乍一看到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人也精神起来。 许景昭步调欢快,“师尊你看!” 他?拿起一块小狐狸面具比划在脸上,眨了眨眼睛。 宴微尘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在他?身上。 许景昭放下面具,有些不满,“师尊,给点反应好不好。” 宴微尘瞥了一眼,淡声道:“不好看。” 这面具是做得精致灵动?,可做得再精致也不及许景昭面容千分之一。 许景昭想了想就放下了,师尊说不好看那就是真的不好看。 他?转过身,又被旁处挂着的毛茸茸小玩意吸引,随着他?走动?,身上衣摆散开一道弧度,衣裳间金丝绣线泛着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身上精致华贵的璎珞珠串相互辉映,却未曾有许景昭眼眸一分明亮。 宴微尘眼神柔和,珠宝妆点,金丝绣线,只有上好的物件才能配得上许景昭。 许景昭穿的低调而华贵,按理?说周围的人合该瞩目才是,但旁边人却像是看不见一般。 因为在他?们?眼里,根本就瞧不见许景昭,是宴微尘藏得太严实?,连半分华光都不分予周围。 但有一人眼眸里带着惊疑。 “咦?”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容粗犷,正伸着脖子看过去。 “客官,您要的菜上来了。” 黄守犁转过头来,“你看到那两人了没?有?” 小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瞧见了一对十分恩爱但是较为普通的道侣,他?笑了笑,“那是一对道侣,瞧着很恩爱呢?” 黄守犁仍然面带疑惑,“你知道那个叫什么吗?” 小二看了眼回道:“这人来人往,我?也不认识。” 黄守犁拧着眉头,“奇了怪了。” 小二问道:“怎么了?” 黄守犁老实?回道:“我?瞧那人十分熟悉,好像是位故人,只不过那人身上都是旁边人的气息,我?闻不见。” 小二回道:“人家是道侣,身上有彼此的气息很正常,听口音,您不是中州人吧?” 第95章 黄守犁收回了视线,摸了摸脑袋,“我?自南洲来,要去春隐门?,听闻春隐门?少主要成婚了,我?想去看看,添一份薄礼。” 小二上下打量了黄守犁一眼,看着他?五大三粗,衣裳朴素,觉得他?在说大话?,如今春隐门?可成了大门?派了,这人是去打秋风的吧。 小二怎么想黄守犁都不知道,他?挠了挠脑袋,他?本是南洲一处守门?兽,先前受过春隐门?夫妇点化,现在来报恩。 他?目光看着那两人背影消失,疑惑道:“奇了怪了。” 他?身为黄牛妖兽,记忆力极佳,凡所见之物皆过目不忘,若在南洲见过他?一定会认出来。 可前面那人面容陌生,他?确确实?实?不曾认得。 ----------------------- 作者有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战国策》 裴乘渊夫妇跟许景昭父母是好友,庄少白幼年就跟许景昭认识。 任何人物都不洗白,只是按照原有大纲跟人物性格对他们的行为填坑。不洗白不洗白不洗白!!!做错事的人是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吓到我了,今日差点过时间了,我再也不拖延了,呜呜呜呜 第72章 碎片 绝狱位于九凝岛岛底, 里面关押着不是穷凶极恶的妖兽,就是执念过深的邪祟。 哐当—— 庄少白随手将一颗妖兽头颅扔到角落,面容冷寂。 绝狱底层不见天日, 唯有尘埃在压抑的空气?中?浮沉, 血腥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四周不时?传来几声压抑而低沉的兽吼,像是从地狱缝隙中?渗出的呜咽。 庄少白面无表情擦了擦染血的手指,顺着长廊走上阶梯。 厚重的石门开?启,庄少白微微眯了眯眼睛,外面的光线太过明亮, 让他有些?不适。 癸七立在绝狱门口,面容冷淡,“殿主有令, 命你即刻前往北洲云斗四门。” 说完,他有些?疑惑, 觉得这?位仙执殿五弟子?身上好像有些?许变化。 平日里这?位总是跟在师兄弟身后, 气?质内敛柔和像是蒙尘的玉石, 现在像是把出了鞘沾了毒血的剑,戾气?很重。 庄少白抬眸,声线里听不出情绪:“许景昭呢?” 癸七淡声道:“不知。” 庄少白收敛了神色,抬手抹去了脸颊沾上的血迹,仙执殿里没有许景昭跟宴微尘的气?息,想必二人早已离殿。 他径直朝外走去。 癸七再度开?口, 语气?加重,“殿主有令,命你即刻前往北洲云斗四门。” 庄少白脚步不停,“知道了。” 出了仙执殿后, 庄少白站立在原地。 “出来。” 阴影中?传来细微响动?,几缕邪祟自暗处现形,因?为此处离着仙执殿有些?近,他们怕的要命,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少主。” 庄少白取帕慢条斯理擦拭指缝残血,“去查当年南洲花溪村一事,还有春隐门。” 那邪祟有些?犹豫,“南洲涉及……” 它话都没说完,庄少白面色一冷,翻掌之间,那邪祟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飞灰,他目光幽幽扫过剩下的几只?,“需要我说第二遍?” 剩下的邪祟吓得浑身发抖,“是……是少主。” 它们不敢多呆,潜入阴影里,仓皇遁去。 “许景昭……” 庄少白丢了手里的帕子?,掀起眼帘,眼底阴翳弥漫,裴玄墨跟许景昭两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阿嚏!” 许景昭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一脸茫然。 “怎么了?”宴微尘将他往身边带了带,避开?熙攘人流。 “我也不知道。”许景昭揉了揉鼻尖,觉得好多了。 他望向天色,离黄昏尚有些?时?辰,便扯住宴微尘的袖口往前走去:“师尊,我们去那边看看。” 宴微尘任由他拉着,许景昭带着他挤进了人群,看着里面修士用灵力变幻戏法,这?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他看上一眼便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但瞧着周围氛围热闹,许景昭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但也仅仅是两眼而已,人群熙攘,怕是会挤到师尊。 两人沿长街缓步而行,两旁人来人往,喧嚣却不嘈杂,远处天边彩霞落了一片红色,与?仙执殿的肃穆庄重截然不同,满是人间烟火气?。 许景昭望着街景,忽有些?出神:“真熟悉……” 他喃喃念出一个名字:“小满。” 人间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比现在更为热闹些?。 他脑子?里忽的就闪过几道影像,有高耸巍峨的宫殿,人群热闹的长街,还有穿着鲜艳色婚服跟他一起拜堂的小满。 宴微尘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怎么突然提起他?” 许景昭步子?停了下来,刚刚脑子?还清晰,过了一会又记不清了,他仰起头,“小满?师尊认识他吗?” 宴微尘转过头去,开?口道:“不认识。” “哦。”许景昭想不起来也不再多想,他只?知道有师尊在身边就够了,至于自己时?而想起时?而忘记的东西,应该不重要。 他心情转晴,步履轻快起来,忽又被一旁小摊唤住,“二位公子?,要不要看看这?同心结啊。” 许景昭脚步停下,目光没有落到那同心结上,而是落到上面挂着的风铃瞧了一会。 见状,那摊主笑了笑,“这?是相思铃,五灵石一个,公子?可要送道侣一枚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意,“我已经?有了。” 他又道:“只?是忽的想起来一个事,也是买相思铃,那人竟敢要价一百灵石,哪有这?般冤大头。” 他转脸望向宴微尘,“师尊,你当初买的相思铃,花了多少灵石?” 宴微尘默了片刻道:“忘了。” 他看着许景昭的眼睛,认真开?口,“物件有价,但情谊无价。”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认真的神色,垂下了眼眸,耳根一热,师尊真的好喜欢他,大庭广众之下也这?般直白。 要不是看在人来人往的份上,自己定要亲师尊一口。 况且,师尊还以为瞒的很好,殊不知自己已经?知道了,仙执殿里只有一个姓许的师弟,那就是自己。 许景昭抬眸,微红着脸颊,“师尊,收敛些?。” 宴微尘目露疑惑,尚未开?口,许景昭已转身对摊主道:“我要两个同心结。” 同心结就是编织的流苏结扣,没有什?么用处,也就是名字好听些?。 摊主选了两个淡紫色的,夸赞道:“这?个同心结上的珠子?很趁公子?呢,您的眼眸就是紫色的。” “啊?”许景昭有些?疑惑。 宴微尘却伸手取过两枚琥珀色的放入他掌心,“这?个。” 许景昭扬起眸子?,冲摊主笑了笑,“那就拿这?个。” 他付了灵石,拉起宴微尘便往前跑,一路跑到僻静小巷,然后拉着宴微尘闪身进去。 许景昭抬眼望进宴微尘深沉的眸子?,忽然揽住他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他学着师尊以往的样子?,吻得轻柔而生涩。 宴微尘垂眸,任由着他动?作,等许景昭力竭,又揽住他的腰,低头回应这?个吻,舌尖温柔探入,加深了纠缠。 良久,许景昭气?息微乱地退开?,抿了抿发烫的唇,不好意思地拿出那枚同心结挂在宴微尘腰间,“今日要一直戴着。” 说着,他将另外一只?同心结挂在自己身上。 他仰头开?口,故意道:“师尊,我们这?般出来,若被你那位心上人瞧见怎么办?” 宴微尘一眼就瞧见了许景昭狡黠的小心思,有些?好笑,“发现了会如?何??” 许景昭故作委屈:“他会把我赶走,那样我便不能同师尊在一起了。” 宴微尘掌心抚上他后颈,轻轻摩挲,声音暗哑,“不会。” “我会将你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 许景昭望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轻声问:“藏在哪儿?” 宴微尘语气?清淡,似玩笑似认真:“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有我见得着。” “所以…最好不要离开?。” 他揽在许景昭腰际的手紧了紧,目光掠过对方微红的脸颊,落在那润泽的唇上,正欲再次吻下,巷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许景昭倏地转头,竖起耳朵,宴微尘的吻落了个空。 “师尊,你听到什?么没有?” 许景昭说完,好像听着另一边声音更大了些?,身子?如?一阵风般窜了出去。 宴微尘微微愣了愣,看着自己有些?空荡的掌心,抿了抿唇追上前去。 许景昭身子?比脑子?行动?都快,他两三?下跃到巷尾,就看到几个修士在干抢劫的勾当,他想也不想将其中?一人踹飞出去,剩下几个顿时?愣住。 第96章 哪来的小子??方才明明没人! 许景昭扫过他们,他们正要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忽觉身上沉重,像是背了千斤重的石块。 他们行动?不得,心里骇然,“你……你……” 这?几人自知踢到铁板,慌忙丢出灵囊,拼命逃窜,生怕慢一步便丢性命。 许景昭看着手里的灵囊,心里疑惑,他都没出手呢?这?人怎么跑了。 他收回视线,将那灵囊还给地上被打劫的修士,却不知对方却似受惊更甚,只?看他一眼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许景昭追了两步,“哎,你的灵囊。” 那人跑的更快了。 许景昭百思不得其解,他颠了颠手里的灵囊,“奇了怪了……” 他转手回走一步,却惊觉四周竟有些?出奇的安静,周围冷意蔓延。 许景昭眯起眼,蓦然抬头,跟站在很远的一道影子?对上了视线。 梦里梦外都见过,正是那位阴晴不定的庄师兄,正立在极远处的墙壁阴影里,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许景昭拧起了眉毛,然后就见那人抬起了手,一道凌厉灵力直袭而来! 他果断出手拿符纸反击过去,符纸撞落在半空。 啪嗒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许景昭抬起眸子?,就看到宴微尘踏破结界走上前来,地面都是碎裂的残尸碎块,不过也仅仅停留了一瞬,又化为血水融到了阴影里。 他再往前看去,没有墙壁,也没有那位阴冷的庄师兄。 许景昭怔忡不语。 宴微尘上前细看,“可有受伤?” 许景昭摇了摇头,“没事。” 他想了想,迟疑道,“师尊,我刚才……好像看见庄师兄了?” 宴微尘的脚步一顿,“庄少白?” 许景昭点了点头,“我跟庄师兄以前有过节吗?为何?他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 何?止不喜欢,庄少白脸色阴沉如?墨,看起来像是要杀他。 要杀他?许景昭忽又一愣脑海又闪过了几个片段,自己被蛟兽叼走时?,庄少白冷淡的眉眼,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 宴微尘轻抚他发顶:“不必理会。” 目光扫过地上将消未消的血污,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又顷刻平息。 庄少白过界了。 看来仙执殿也留不得他。 “哦。” 许景昭应了一声,抬脚往前面走去。 可他一动?,腰间挂着的同心结绳结断开?,被灵力斩成两半,掉落在地面。 许景昭这?才想起,刚刚庄少白确实挥出来了一道灵力。 所以他大费周章布下结界,追踪前来,只?是为了斩断一个小佩件?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威胁方式吗? ----------------------- 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今天先到这,明天继续走剧情 第73章 许愿 许景昭伸手欲捡, 宴微尘却抬手一挥,那道同心结应声碎裂。 连着?他自?己身上的那枚,也一同化作细不可?见的尘末, 飘散在微风里?。 许景昭微微一怔:“嗯?” 宴微尘垂眸, 声音清淡:“脏了。” 被旁人碰过的同心结,不干净。 宴微尘淡声开口,“走了。” 许景昭跟上前去,“去哪啊,师尊?” 宴微尘未回头,只?淡淡落下一句:“再买一枚。” “好。” 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后?, 左右不过是?一个物件,他倒是?没什么执念,但既然师尊喜欢, 那便再去挑一个。 不过…… 他脚步略顿,悄悄吐出口中药丸, 捏在指间丢掉, 落入道旁草丛中。 他不喜欢吃这个药, 偷偷倒了几次,被师尊发现,后?来师尊亲他的时候,就把药丸压在舌底渡给他,还必须确保他咽下才肯放开…… 还好这一次,他藏得机巧。 丢了药, 他心情明朗许多,快步跟上那道清冷身影。 宴微尘侧首瞥他一眼:“为何如此开心?” 许景昭眼睛弯如新月:“同师尊一起出来,自?然开心。” 最终,宴微尘选了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一枚系于自?己腰间,另一枚轻轻佩在许景昭衣上,流苏垂下,随步伐轻摇。 原本打算昏时便回到仙执殿,但此街临河,听闻夜晚会放花灯,许景昭想去瞧瞧,两人便留了下来。 长街上的夜色更?快地深了些,灯笼次第?亮起,各式花灯缀满檐下河边,暖光荡漾。 许景昭手里?提了一盏春燕灯,燕子的翅膀随他走动轻轻晃动,看起来真若振翅欲飞,他惊叹一声:“这花灯做得真精巧。” “嗯,”宴微尘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此地偏北,多有炼制灵器的宗门,匠人之手,自?然极巧。” 许景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的物件瞧着?都活灵活现。 两人走到了河岸前,今日并非什么节日,而是?此地风俗一直如此,许愿河上花灯不绝,烛火映流水,如星落尘河。 许景昭取了两盏花灯,将其?中一盏递予宴微尘。 将上面的蜡烛点燃,许景昭捧着?它许愿:“我要跟师尊岁岁年年,永不相离。” 宴微尘看着?手心里?的花灯,抬眸,全神?贯注地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捧着?花灯,橘黄的灯光将他面颊映得明亮,眼眸如星,背后?浓郁的夜色衬得他像是?渡生的菩萨,面色虔诚而庄重?。 他似有所感,隔着?明亮的灯火望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风静,灯明,人声远去,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光亮和心跳如鼓。 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许景昭不退不避,手捧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再次开口: “仙执殿弟子许景昭,愿同仙尊宴微尘同心相结,生死不弃!” 他就这样?看着?宴微尘,眼眸里?情谊蔓延。 宴微尘呼吸一滞。 紧接着?心跳如雷,四肢的血液迸进百骸,耳旁风声呼啸,那句承诺却听得清清楚楚。 许景昭亲口说喜欢他! 许景昭许愿跟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宴微尘心脏剧烈跳动,他几乎想即刻昭告三界,他有道侣,仙执殿弟子许景昭。 两人同心相印,天作之合。 许景昭庄重?地捧着?花灯,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将那花灯放入河水中。 河水波光荡漾,烛光散落在水面,一圈圈的涟漪将许景昭的身影碎开。 许景昭拨了下水,让那花灯飘得更?远。 师尊根本不知道,他刚刚放花灯时,在花灯下放了一个聚灵符,那只?花灯会长明不熄,漂得更?远。 许景昭正拨弄着?水纹,河畔旁边又倒映出一道身影。 许景昭蓦然回首,只?见宴微尘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侧,眸深如夜,映着?万千烛火,只?盛得下他一人。 他拨弄着?河水的动作一顿,刚刚开口说得直白,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耳尖发烫,师尊会不会觉得他不矜持? 许景昭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师尊……” 啪嗒一声,宴微尘掌心里?未燃的花灯被他抛进水面,他上前一步,捧住许景昭的脸,指尖微凉,目光却滚烫: “卿有所愿,心同往之。” 他捧着?许景昭的脸,像是?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珠宝,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星点烛火,他低声说,嗓音喑哑却清晰,“昭昭,好喜欢。” 许景昭颜面颊霎时红透,热意涌上,脑中嗡鸣。 宴微尘平日里?为人冷漠严肃,身上总有一股清冷的禁欲感,仿佛世间无一事一物能扰动他心绪。 可?现在……师尊说喜欢。 许景昭心脏不受控地扑通扑通直跳,如此端坐高台的清冷谪仙,却为自?己沾了情欲,染了凡心。 他一想到这个念头,只?觉心口被塞得满当当的。 两人自?成结界,周围天地间都失了几分颜色。 不知道是?谁先更?动情些,面容靠近,气息相融,宴微尘揽住许景昭的腰际,随清风拥吻。 河边的风带着?烛火的味道,万千心愿随河水流动,其?中最为明亮的一盏独占鳌头。 清风拂过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处,唇舌相触交换气息的亲吻里?,两人心跳同频。 “闭眼。”宴微尘哑声诱哄。 许景昭闭上眼睛,甘心沉溺在心悦的欢喜里?。 他以往只?觉自?己独窥明月,而今明月倾山而来,尽落他怀。 不是?一个人的单相思,是?两情相悦。 原本回仙执殿的计划被搁置,除去灯火明亮的许愿河,还有许景昭…… 宴微尘发现许景昭不对劲是?在回去的路上。 云舟之内,漂浮着?淡淡的静心草的味道,可?是?根本压制不下去愈发滚烫的体?温,许景昭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整个人紧紧贴在宴微尘身上,眼神?迷蒙,嘴唇微张。 第97章 身子里?像是?窜起来了一股火,将他理?智灼烧得干干净净。 好热啊…… 宴微尘抓住他作乱的手,微微蹙眉:“你把药吐掉了?” 许景昭听不懂,他手被宴微尘锢着?,只?好抬起膝盖难耐地蹭了下宴微尘的腰。 他额角渗出了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师尊……触碰……更?多。 宴微尘按着?他的手,有些无奈,只?能轻哄:“是?不醒梦的副作用,再忍忍,仙执殿有药。” 许景昭眼尾泛红,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粉色,正委屈地控诉宴微尘的霸道。 宴微尘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要乖乖吃药,才能好得快。” 他提及此事,声音微顿:“我要你清醒理?智的喜欢,而不是?因?为不醒梦。” 他将许景昭抱得更?紧了,他当然知晓许景昭字字句句真心。 宴微尘有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许景昭心悦他,这是?真的。 许景昭诡异地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好像不怎么折腾了。 宴微尘觉得诧异,低头看去。 却发现许景昭死死咬着?嘴唇,额角汗水直直地往下淌,面色绯红,但是?眼眸里?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听到了师尊的话,不醒梦?不醒梦是?什么?是?他中的毒吗? 师尊一定是?误会自?己了,他就是?喜欢宴微尘,是?自?己心底的真心话,才不是?什么劳什子不醒梦。 宴微尘看着?他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心疼地伸手去碰他的下颌:“听话,松开。” 许景昭缓缓松开唇角,紧接着?体?内汹涌的燥热席卷而来,这次是?真的在灼烧他的理?智,宴微尘在他眼里?泛着?微光,冰冰凉凉,他难耐地往他身上贴,声音微颤:“师尊……” 宴微尘抚摸着?许景昭的面颊,眼里?的心疼如有实质。 “师尊……” 许景昭快要被这股热意折磨疯了,泪水滑落眼眶,神?智几近涣散,脑海里?一片混沌。 宴微尘吻了吻许景昭的眼睛,声音低沉:“我帮你。” 不知道是?因?为执笔还是?因?为弹琴,宴微尘指腹带了薄茧,他的掌心玉润,是?一双很适合执剑的手。 许景昭蜷在宴微尘怀中,指尖紧张地揪紧对方衣袍,不醒梦实在是?太过霸道,让他难受。 宴微尘心疼蹙眉,另一只?手的指尖挑开许景昭脸颊发丝,拭去他额角汗水,轻哄,“不难受了。” 带着?仙执殿的标志云舟在天际疾驰,冲过云雾,急行在夜色里?。 不知道在昏蒙的暗色里?行至了多久,划破云雾,天边微熹,阳光冲破云层倾泻在云舟之上。 转眼间便到了仙执殿上空,云舟却未落。 许景昭困倦地窝在师尊怀里?,身上换了一身浅色云纹的衣裳,腰封松散,屋里?安神?香的味道接近于无。 他的眼神?已经清明,就连眼瞳里?的紫色都消除不少,他没了力气,有些不想动,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色又是?一红。 宴微尘垂着?眸子,拿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许景昭只?瞥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整个人恨不得埋进被子里?去。 宴微尘拭完,看着?埋得跟鸵鸟模样?的许景昭,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昨晚只?是?帮……真的并未刻意欺负他。 以前他在凡间也见过皇宫密本,上面也有男子自?渎的记载跟画像,难不成是?他做得不好吗? 可?是?……的确解了药性啊? 宴微尘略带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许景昭脑袋埋在被子里?,闷闷道:“我的元阳没有了。” “有啊。”宴微尘帮他解释,“双修交融才会失去元阳,这般称之为精元,算不得数。” 许景昭:…… 师尊说得这般明白做什么?他真的不想听啊。 宴微尘说完,将许景昭拉起来,免得被子闷着?他,“再者,这不是?男子常事,何必羞赧?” 许景昭抬眸,坐在宴微尘身前,语气幽幽道:“也是?师尊的常事吗?” 宴微尘动作顿住,若是?以往,他肯定能问心无愧地说不是?,他向来清心寡欲,一心除邪修炼,自?问绝不会有旁的心思。 可?自?从许景昭踏进寒潭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按照他的修为不至于自?给自?足,但是?有时候梦境是?不可?控制…… 他这边思绪未完,许景昭微微直立起身子,再一次幽幽开口:“师尊,有吗?” 第74章 要沐浴 有吗? 宴微尘避而不答,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声音清淡:“仙执殿到了。” 许景舟恢复了一丝力气,他微微仰起身子向外看去, 云舟窗外云雾缭绕, 仙执殿高耸的殿顶在云隙间若隐若现, 他瞧了一眼后,收回了视线,一双琥珀色泛着浅紫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宴微尘,“师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宴微尘:…… 许景昭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 他眸子盯着许景昭的眼眸看了眼, 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下次让你亲眼看。” 亲……眼看?许景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颊发热, 耳尖泛红。师尊还?真是……语出惊人。 随着宴微尘步下云舟,仙执殿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 不过两日不见, 仙执殿内的玉兰树竟多了许多白色花骨朵, 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宛如未融的冬雪。 然仙执殿地面雪色褪尽,露出灰色石面。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后,目光掠过一草一木,眼里带了惊奇。 这样的玉兰,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呢? 宴微尘跟前?面的癸七在吩咐着什么, 许景昭模模糊糊只听到了一个?“丹”字,见跟宴微尘步子落得?远了,他忙加快脚步跟上。 一路行至玉兰苑,玉兰苑内的香气更?甚, 院落中间的那?棵玉兰含苞待放,他透过窗户一眨不眨地瞧。 直到鼻尖里嗅到难闻的苦涩药味,许景昭拧眉回头,看着宴微尘手里的补灵丹。 他能不吃吗?他抬眸,颇有些可怜地看着宴微尘。 宴微尘丝毫不为所动,“吃。” “不吃就会像昨晚那?样。”他稍作?停顿,指尖轻晃那?枚丹药,意有所指,“或许你觉得?……” 想到昨天,许景昭耳朵通红,他一把抢过丹药塞到嘴里,囫囵着咽了下去。 宴微尘见他真的服下去了,上前?一步,往他唇间递入一枚东西。 许景昭仰起头,含糊问:“什么?” 甜甜的,带着一丝花香,但又不过分?的腻,糖块在他舌尖滚动两圈,彻底压下了那?丹药的苦气。 宴微尘收回手,捻了捻指尖,那?上面还?带着柔软的触感。 “糖丸而已。” 许景昭没耐心细品,嘎嘣几下将糖块咬碎,又问:“师尊,我为何要服药?是生病了吗?” 宴微尘淡然开口,“是中毒。” 许景昭顿时?紧张起来:“很?严重?” 他刚跟师尊许完岁岁年年,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见他脸色发白,宴微尘语气放软,“只要好?好?吃药就没事。” “哦。”许景昭应完又开始神游天外,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玉兰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 癸七静立在门侧,“殿主,丹门主到了。” 丹霖站在殿内时?,还?有些恍惚,他手里拿着半截的药材,上面还?带着牙印。 宴微尘开口,“这里。” 丹霖的视线这才聚焦,他看了眼手里的药材,有些不满,“殿主,劳烦下次叫我时?能提前?知会一声吗?” 他刚尝了一株药材,还?以为自己神经又错乱了。 宴微尘神色未变:“事出紧急。” 见对方面色凝重,丹霖也收敛随意,走上前?问:“发生何事?” 宴微尘视线穿过垂幔,看向远处趴在窗户前?往外瞧的那?人,眼眸里闪过些许柔光,旋即又凝起,沉声道:“许景昭少服了一次药。” 丹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宴微尘再次重复一遍,“不相?逢补灵丹,少吃了一次,有什么影响吗?” 丹霖难以置信:“就为这个??” 宴微尘蹙眉:“此事不重要?” 丹霖咬牙切齿,“殿主,就为这你把我从南洲揪过来,可知我往返一趟需耗费两三日的工夫?” 宴微尘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倒没有多少波动,“有劳。” 丹霖霎时?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碍,少吃一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我说……”丹霖摸了摸下巴,“不醒梦发作?的药效这么霸道,你竟然都能忍得?住?” 第98章 宴微尘指节轻叩桌面:“闲话少说,南洲近日可有异动?” “南洲太平得?很?。你是想问禁渊吧?”谈及正事,丹霖正色道,“十三年前?那?场动荡之后,南洲邪祟已少了许多。” “你也不必忧心,当年乌玄惊出逃时本就是强弩之末,虽然出手毁了几个?庄子,但之后也被你重创毙命,如今邪祟之势早不如前。” 宴微尘拧着眉心,心里却?并未放松,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丹霖又问,“倒是先前?帝王境现世动静不小,此境为何会突然出现?” “被云斗四门的蠢东西动了手脚。”宴微尘不欲多说。 丹霖瞧着他的模样,挑了挑眉,云斗四门的人可真不怕死啊,敢惹宴微尘这煞星。 哪怕现在当上仙尊,成了殿主,那?骨子里的性子又没改,当年宴微尘血洗峒阳的事全忘了。 宴微尘再次开口,“我要一枚洗髓丹,品质最好?的一颗,你亲自炼。” 丹霖拧眉,“可以,但是你要给他用洗髓丹?此丹极为凶险,你可想清楚了?” 宴微尘望向远处那?道身影,语气笃定:“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丹霖瞧着他的神色,脸色严肃,“宴微尘,洗髓丹可以,但必须得?他自己扛,你要是动些逆天改命的法子,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修士越往上因果清算的越厉害,你强行插手他的因果,你命不要了?” 宴微尘有些不耐,“啰嗦。” “呵。”看着宴微尘油盐不进的脸,他也不想要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谁也劝不动你。” “不过话说你这小弟子若非灵根拖沓,天赋也还?真不错,筑基修为打通识海,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宴微尘听到丹霖夸赞,眼眸也柔和下来,“嗯。” 丹霖:…… 他揉揉额角,无意多留:“行了,洗髓丹的事我记下了,先走一步。” 他脚步顿了下,又道:“不,你让癸七送我回去,越快越好?。” 宴微尘难得?听到他这语气,“南洲有急事?” 丹霖有些头痛,“前?一阵子捡了个?狼崽子,半死不活的吊着一条命,我得?回去看看。” 他再次叮嘱,“洗髓丹炼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下次叫人记得?提前?知会一声,要不家里又要被小崽子给掀了。” 宴微尘不置可否。 丹霖走后,殿内只剩下宴微尘跟许景昭。 许景昭托着下巴在窗前?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困倦,没办法,昨日在云舟上并未休息好?。 他趴在桌面上,没过一会意识就开始混沌。 宴微尘走到他身后,看着窗子前?的许景昭,睡得?迷迷糊糊,脸颊上有被压出的红印。 宴微尘俯身去抱,许景昭顺势窝在他怀里,迷糊道:“要沐浴。” 昨日……今早那?般之后都没有沐浴,许景昭心里总觉得?身上还?有在云舟时?的味道,哪怕已经用过了清洁术,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困得?紧,但却?因为这睡不着。 宴微尘抱着他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颔首应下,“好?。” 屏风后隔绝了水汽,许景昭身上穿着一件薄衫浸在水里,冰丝被水浸透,贴在身上泛了些隐约的肌肤颜色。 许景昭趴在檀木池桶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有些昏昏欲睡。 宴微尘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清心诀,手里拿着帕子,另一只手将许景昭的头发拨到一旁,擦拭他的后颈。 许景昭脖子纤细,半只手就能笼得?过来,微微一按,便?能摸到凸起的骨节,在领口下方连接脊髓的地方有一块浅红色的胎记,像是落在雪色上的红梅。 宴微尘有些出神,掌心的帕子无意识下滑。 许景昭脑袋枕了过来,迷迷糊糊道:“师尊,这里已经擦了三遍了。” 宴微尘回神,果然看到许景昭脊背有些泛红,他指尖颤了下,视线丝毫不敢往下看。 等一切收拾好?后,许景昭躺在床榻上,舒服地想要睡过去。 宴微尘立在床边,瞧了眼天色,“要吃药。” 许景昭困得?乏了,听到声音将脑袋埋到了被子里,晕晕乎乎,反正就是不想吃药。 宴微尘有些无奈,将药丸放进口中俯身,准确无误地覆上那?片红唇。 “唔——” 许景昭起初对药味有些抗拒,但是心里清明了瞬,知晓师尊不会害他,便?闭着眼睛任由师尊扫荡。 原本只是喂药,但宴微尘似乎对他的唇有些过分?痴迷,灵巧的舌相?互纠缠,气息交融带着痴念。 分?开后,许景昭靠在宴微尘怀里喘息,眼神有些迷蒙。 宴微尘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伸手轻柔拍打着他的背,“睡吧。” 许景昭睡得?很?安稳,在梦里他成了剑修,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最后剑却?有些失控,抵在他的后腰,他伸手抓住,想要控剑,却?忽的又变成了符修。 最后他在梦里画了一整晚的符箓,画的手有些发酸,直到最后一张符箓画完,许景昭伸了个?懒腰,啪的一声碰到了床脚。 他睁开了眼睛,他在师尊的屋子,但师尊已经不在屋内。 床边留了一道灵诀:“在仙执殿。” 许景昭瞧了一会,灵诀忽的散了,变成了一朵小巧的玉兰花,他眼眸一亮,穿上靴子走下榻来。 他推开窗户,却?见院内的玉兰依旧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最上的一朵已经微微展露花瓣,瞧起来快要开了。 许景昭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想要拿留影石记录下来。 他在灵囊里翻找,没有摸索到,索性便?将那?灵囊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的物件不少,许景昭在一堆灵符宝物里挑了挑。 留影石在哪呢? 他正扒拉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指尖被尖锐的物品划破,冒出了血珠。 “嘶。” 许景昭缩回手,按着指尖,拿灵力修复。 可就在他缩回手的时?候,他手上的血滴到一个?古朴的令牌上,上面“春隐”二字闪过一抹微光。 许景昭按着自己的指尖,已经不流血了,他本打算将桌面灵囊里的东西收起。 却?不想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墨儿,你动用此令牌,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许景昭眼神迷茫了下,伸手拿起那?个?泛着微光的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的“春隐”二字。 再转过来,看到了“少门主”三个?字,春隐门的少门主令牌,为何在他这里? 许景昭眼眸里满是疑惑。 就在这时?,令牌对面再次传来声音,比刚才更?焦急了些,“墨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跟阿爹阿娘说啊!” 许景昭握着令牌,墨儿?那?是谁? 对面是墨儿的阿爹阿娘?可这样亲密的通讯令牌为何又在自己手里。 许景昭看着泛着微光的令牌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开口,“我不是墨儿……” 对面好?像安静了一瞬,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声音小心翼翼问道:“昭儿?” 第75章 有记忆 昭儿? 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呼唤从对面传来, 许景昭微微一怔。 令牌上凹陷的纹路陷进肉里,他?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而又熟悉的画面。 那女子带着浅笑,帮他?裁剪新衣, 另一男子脸上带笑, 正?擦拭着佩剑,画面流转,他?躺在床榻上,身子上下都疼,那女子却?红了眼?眶。 许景昭听到自己喃喃开口,“阿娘, 我不疼。” 那女子眼?眶红的更加厉害,泪如泉涌。 他?养着伤,有个?小孩偷偷闯进他?的屋子, 看见他?忽地呆愣在原处。 许景昭太无聊了,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那小孩往前走?进了一步, 似乎有些害怕, “我叫裴玄墨, 比你大了一岁,谢谢你救了我。” 裴玄墨幼年?时面容稚嫩,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愧疚,“对不起,你叫什么啊?” 许景昭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身上确实好疼啊。 许景昭蹙眉挥散回忆, 低头望向手中令牌,试探开口,“我是……” 那端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 语气温和:“昭儿,在仙执殿还?习惯吗?” 许景昭轻声?回应:“仙执殿很好,师尊待我也很好。” 话?音落下,对面再度陷入沉默,良久后,那边声?音小心翼翼传来,“宴……仙执殿主对你很好?怎么个?好法?” 许景昭想了想,“我生病了,师尊请了医师帮我看身体…” 话?音未落,那端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被碰落在地,一阵细微的慌乱声?响。 第99章 许景昭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声?音才重新响起,语气里带着些谨慎:“那个?,昭儿……医师怎么说?” 许景昭乖巧回道:“师尊说我中了毒,但服药便能好转。” 那边声?音断断续续,“伯母知道了,昭儿啊,你……你好好养,等过些日子墨儿回来,便把你们的事先办了。” “伯母还?有些事,昭儿,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还?未等许景昭开口,那春隐门?上的微光闪过便归于平息。 许景昭垂眸望着令牌,心神恍惚。 春隐门?…… 他?脑袋一痛,好像有无数记忆碎片往他?脑子里钻。 那张被划去姓名的婚书,那双不耐烦的眼?睛,不明缘由的呵斥,总是留给自己的背影。 而后画面一转,他?看到裴玄墨带着愧疚的眼?眸,主动找自己重签婚书,眼?眸里的欣喜看着也颇为真情实意。是裴玄墨亲手将这枚令牌放入他?手中,开口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许景昭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令牌,心头涌上几分茫然。 裴玄墨?好奇怪。 那样?冷漠嫌弃的态度,与后来的温言软语,如此对待自己的竟是同一个?人。 许景昭紧紧拧眉,十?分不解。 他?是不记得一些事情,可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更改。依他?自己的性子,绝无可能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更不会收下这枚令牌。 除非自己有愧于人,亦或是有把柄在身。 但那都是以?往的事了,他?现?在有师尊,他?也明确自己心悦师尊,万不能跟旁人再有关系,师尊若是知道,怕是会难过。 许景昭这样?想着,便将那春隐门?的令牌压在灵囊里面,下次再见了这人,要把这令牌还?给他?。 收了灵囊后,许景昭抬眸望向窗户外面,正?瞧着,似有所感,倏然侧首。 微风拂过玉兰花瓣,将他?披在身后的发丝向后扬起,许景昭眨了下眼?睛,目光瞧着立在门?前的那人。 宴微尘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玉冠束发,袍摆垂落如云,袍角边缘藏着金丝,是许景昭一贯喜欢的纹样?。 那双墨眸正?瞧着他?,眼?神专注,不知道看了多久。 “师尊?”许景昭唤了一声?。 宴微尘缓步走?近,目光始终未离窗边的身影。 许景昭刚起,头发披散着,身上未穿外袍,只穿了一件中衣,领口跟袖口都绣着玉兰花纹,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宴微尘满意极了。 这次倒是穿了靴子,未光着脚乱跑。 他?走?上前来,站在许景昭身前,掌心多了一块玉梳,自然而然地帮他?梳理长发,然后不经意问道:“春隐门?来信?” 许景昭皱眉,“是裴玄墨的令牌,不知为何在我这儿,待他?回来,我便还?他?。” “哦?”宴微尘抚着许景昭发丝的手微微一顿,“裴玄墨?你记起来了?” 许景昭轻叹:“只一些片段。与他?相处似不甚愉快,这人仿佛……待我有些意见。” “是吗?”宴微尘拿了发带,将他?的头发束起。 “嗯。”许景昭郑重点头。 宴微尘帮他?束好发,许景昭轻轻摇头,发束不松不紧,恰合心意。 他?回过头,眼?睛弯弯,“谢谢师尊。”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一张笑脸,心里也觉得愉悦。 “对了,师尊!”许景昭直接伸手将宴微尘拉上前来,他?指着院子里最大的那棵玉兰开口,“师尊你看。”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有些不满,“师尊你别看我,看玉兰呀。” 宴微尘唇角微勾,这才抬眸望去。 只见那灰色劲瘦的玉兰枝干上,挂着饱满硕大的玉兰花骨朵,白色花瓣含苞待放,像是盛在枝面上的雪。 玉兰苑所属于宴微尘,这里的一切都由他?掌控,但玉兰花开却?也是第一次。 以?往这里只有冰冷的雪,现?在是盛开的玉兰树。 许景昭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转过头来看着宴微尘,“师尊,好看吗?” 宴微尘垂下眸子,“好看的。” 许景昭面容雀跃,“刚刚我就要找留影石录给师尊看的,但现?在师尊亲眼?看到了。” 宴微尘望入他?眼?中,轻声?问:“为何?” 许景昭想也不想就回道:“看到好东西自然要分与师尊啊,我想让师尊看到啊。” 何需什么理由?凡遇什么喜欢的事,他?第一个?想起的只有师尊。 宴微尘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再次问道:“为何呢?” 许景昭抬着头,盯着宴微尘那双深邃墨眸,他?忽的就明白了师尊的话?外之音。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师尊,为何想起师尊会觉得雀跃,宴微尘想要的不过是许景昭亲口说。 时时刻刻承认喜欢他?,非他?不可,天下独一。 许景昭眨了下眼?睛,捕捉到了那一抹不安全感。 他?抬手握住了宴微尘抚在他?脸颊的手,上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当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宴微尘眼?神波动了一瞬。 许景昭握着他?的手,“我心悦师尊,故而见万物皆喜,什么都想要分予师尊。” 他?再次走?近,两人衣襟相贴,“师尊不明白吗?” 他?手覆上宴微尘心口,“我闻师尊心跳如擂鼓,我心亦然。” 温热的掌心透过心口的布料,带着灼人的热量,正?如许景昭所说,他?心声?如雷,那强劲有力的心跳,每泵出一次,就是对许景昭告白的回音。 宴微尘喉结滚动,他?忽的伸手捂住了许景昭的眼?眸,带着人转了个?身。 许景昭乖乖任他?捂着,眼?睛眨了下,睫毛轻轻扫过宴微尘的掌心。 宴微尘唇角微扬,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你看。” 蒙着眼?睛的手缓缓松开,许景昭蓦地睁大双眼?,窗外那棵玉兰树枝间骨朵争先绽放,一朵接一朵,瓣瓣舒展,如玉如雪。 浓郁的玉兰花香扑面而来,拂过他?的面颊,缭绕在他?周围,他?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花瓣绽开的声?响,几乎跟身后师尊心跳同频。 真的……花开了。 玉兰花瓣拂过他?的面颊,他?脑海里忽的想起来了。 怪不得觉得熟悉,他?原本是见过的。 帝王境,小满。 那孤坐在偏殿的身影,包裹在黑色绷带下的脸颊,帝后婚服浓烈如血,两人还?拜了一道天地。 但终究殊途不同归,他?亲手了结来给他?们换了一条生路。 那一刀刺入心口……很痛吧。 许景昭眼?神迷蒙了一瞬,脑海里记忆翻腾,谢温衡……萧越舟……还?有谁? 师尊?许景昭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片段。 是他?跪在地上,手中紧握那枚春隐门?令牌,低声?乞请:求师尊见证。 许景昭面色忽的白了白,他?竟求师尊为他?跟别人婚事见证,他?疯了? 他?望着那庭院中盛开的玉兰树,面色变了又变。 宴微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脑袋枕在许景昭肩膀上,“怎么了?” 许景昭闭上眼?睛,死?死?将那些混乱的记忆压了回去,他?再次睁开眼?,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师尊,我喜欢你。” 宴微尘浅笑了下,“我自然知道。我也心悦昭昭。” 千倍万倍,只满不亏。 许景昭眼?眸盯着庭院里盛开的玉兰,将那些混杂的记忆抛之脑后。 他?转回身,扑在师尊怀里。 宴微尘抱住他?,温存了一会,掌心又多了一块补灵丹。 许景昭看了一眼?就撇过脸去,声?音沉闷,“师尊,我不想吃。”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总觉得想起来越多,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会做一些事,说一些话?,那些字都像刀子,会伤了师尊的心。 他?不想要师尊伤心。 宴微尘不解为何许景昭态度忽然变得抗拒,他?轻声?开口,“已经快好了。” 他?也曾有私心,也想过让许景昭永永远远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但不醒梦不可以?,他?不是赵渊,也不会用赵渊对付宴玲珑的招数对待许景昭。 梦境固然美好,但宴微尘不喜欢自欺欺人。 他?想要的就是,许景昭理智的完整的爱。 至于许景昭会跟别人在一起,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伪命题。 许景昭闷声?道:“可是……我吃了它总会想到不好的事……我总觉得……” 他?心里总有些预感,自己一旦想起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宴微尘俯身,微微靠近了些,“没关系的。” 第100章 他?将丹药抵在许景昭唇边,许景昭下意识张嘴。 过程如何他?不在乎,许景昭想起来跟想不起来对他?而言结局并不会更改。 只不过服下不醒梦的许景昭不会装了而已,但心是不变的。 许景昭嘴里满是苦涩的补灵丹的味道,他?抬眸望着师尊的眼?眸,心里有些闷。 下一秒,他?一把勾住宴微尘的脖颈,将人扯下,仰着头亲了上去,这一次,他?带着委屈,吻得生涩而急切。 宴微尘微微一怔,随即闭目回应。 窗外玉兰随风颤动,想起更为浓郁,三百年?未遇春日,想必是静候今日花开。 ----------------------- 作者有话说:昭昭要想起来了 第76章 清醒 许景昭待在仙执殿并没有?什么事情做。 主要就是睡觉, 画符,或者?待在师尊旁边瞧着那开得正艳的玉兰,哦, 还?有?每日三次必须要喝的药。 药味漫入鼻息, 许景昭不自?觉地皱起鼻尖,脸上浮起几?分委屈,“师尊……” 宴微尘语气依旧温和,动作?却不容拒绝,他将?药丸送入许景昭唇间,手指轻抬, 扣住他的下颌。 许景昭只好仰起脸,气鼓鼓地将?药嚼碎,真想?趁着师尊不在吐掉, 可?师尊盯他也盯的紧。 宴微尘松开手,目光掠过许景昭微微湿润的唇角, 最终落入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星星点?点?的紫色几?乎散尽, 只剩零星残迹。 他就快醒了。 宴微尘垂着眸子,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许景昭的脸颊,光滑温热的肌肤让他心里微微踏实了些,虽然他说的坦荡大方,但心里…总归是有?些念头不能说的。 许景昭若是想?起来后还?会对?他如?从前那般好吗? 是不是又要装傻充愣,否认一切? 宴微尘这样想?着, 指尖刚好捧着许景昭的下巴。 许景昭吃完药,正想?着捏一个糖丸吃,就被宴微尘抬起了脸颊,他手一抖, 糖丸掉落在地面,不能吃了。 “师尊……唔。” 他刚张嘴,就看到宴微尘俯下身子,那张精致凌厉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直接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宴微尘吻得很凶,许景昭无?意识吞咽,身子骤然失重,他被宴微尘抵在案面,夺去了所有?呼吸,只能任由宴微尘亲吻。 他紧张地抓住宴微尘的衣襟,又被宴微尘扣在头顶,许景昭被吻得迷迷糊糊,嘴巴张开,无?助地呜咽了一声。 这几?日不知道师尊怎么了,上一瞬还?好好的,下一瞬就开始莫名‘欺负’他,每次吻得又凶又急,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吃掉,更过分的是,师尊比他更会压制,到后面徒留自?己尴尬。 师尊这也太坏了。 宴微尘抬眸,将?许景昭迷蒙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另一只手揽住许景昭的腰,宽大的手掌托着他的背脊,防止他往下掉。 “嗯?”许景昭迷迷糊糊,面颊通红,然后就觉得脖颈覆上温热,然后倒吸一口气,“嘶——” 师尊怎么咬了他一口? 宴微尘墨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反应,许久后才?起身,摩挲着许景昭脖颈上自?己留下的牙印。 咬得不轻不重,其实也并不疼,这样的印子,大抵会在许景昭身上留个四五日才?消,他指尖挑开衣襟,在稍微偏下一点?的位置,也有?一个要消不消的牙印。 许景昭墨发披散着,衣襟领口微松,宴微尘喉结滚动,忍不住俯身又亲了一口,他将?人抱起来,许景昭回过神?,控诉他,“你又留印子了。” 宴微尘抬起眼眸,“不可?以留吗?” 宴微尘说得理直气壮,许景昭怀疑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个,他声音小了点?,“可?以留。” “哪里都可?以吗?”宴微尘指尖滑过他的喉结,再往下碰到坠在腰侧的令牌,是仙执殿的令牌,带着仙执殿的印记。 许景昭红着脸抓住宴微尘的手,“师尊,你……你。”他声音很小,“师尊该喝清火茶了。” 宴微尘动作?一顿,旖旎心思被许景昭一句清火茶击得粉碎。 他向来清心寡欲,喝什么清火茶? 他将?人抱在怀里,伸出手指捏着许景昭的指尖,“吃药有?效果?了吗?” 许景昭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那些零碎记忆偶尔翻涌,模糊不清,却总带着令人不安的底色,被他下意识压入意识深处。 宴微尘没有?再多问,他就这样抱着许景昭,桌面上铺开一块泛黄的纸面,许景昭皱皱眉总觉得这上面气息奇怪。 宴微尘拿着他的手,提笔蘸墨,开始写东西。 许景昭任由宴微尘牵引着他写,好奇地问道:“师尊,这是什么啊?” 宴微尘低笑,温热呼吸拂过他耳际,“还?看不出来?” 许景昭视线再次落到那纸面上,那字迹瞧着像是古纹,他依稀辨别几?个字眼,死……命……什么的字。 他越瞧越觉得奇怪。 宴微尘从容收笔,语气轻淡:“是生死契。” 许景昭吓得手一抖……生死……什么契?是他想?的那一个吗?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的反应,伸手捏着许景昭的指尖,侧过脸盯着他的眼眸,“昭昭,都许愿说生死不弃,莫不是骗我?” 许景昭立马摇头,他可?没有?这样想?。 宴微尘细细打量他严肃又茫然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许景昭周身浸着宴微尘的气息,清浅玉兰香间杂着一缕微涩青橘气,宴微尘深深呼吸,只觉得耐力快要耗尽。 也就是执掌仙执殿这些年他罩上了一层温雅,隔绝了他骨子里的乖戾血气,早些年里,他亲手杀过的修士,怕是能填满仙执殿下的九层绝狱。 不过那些人也确实该死。 他眼眸漆黑,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时收敛了几?分,舌尖抵住犬牙,但还?是没忍住,轻咬在许景昭的耳尖,细细厮磨。 确实要收敛几?分,不然会像在帝王境里那样……吓到他。 许景昭的耳朵极其敏感,他身子一颤就要躲开,可?宴微尘却用?一只手紧紧锢着他的腰身,背脊贴上那宽阔温暖的胸膛,是一个极为亲昵的拥抱。 “师尊……” 宴微尘另一只手捏着许景昭的指尖,把玩了片刻,忽地指尖多了一抹血珠,许景昭还?未感觉到痛意,指尖就被按在那泛黄的纸面。 他有?些错愕,微微清醒了几?分,扭过头来。 宴微尘眼眸漆黑一片,眼底泛起血茫的赤色,眼底泛着翻滚的欲色跟幽深的执念,只一瞬即逝,宴微尘的视线恢复如?常。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 看……看错了吧,师尊怎么会是那个模样。 他恍惚着,却觉得指尖有?些温热,宴微尘拿着他的手,吮去指尖血迹,抬着眼眸瞧着他。 又来了这种感觉,许景昭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跳,他总觉得师尊性格很割裂,有?时候清风霁月不染凡尘,有?时候却满身欲色像是血色阎罗。 怪邪气的。 许景昭指尖濡湿,他盯着师尊唇瓣,又看了眼自?己指尖,他耳根发热,慌忙抽回手,猛地起身,“弟子要去画符了,师尊莫再耽误我。”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仙执殿,脚步都有?些乱。 宴微尘凝视他背影消失,目光落回案上墨迹未干的生死契,他掌心多了一道血印,鲜血滴落纸面,与许景昭那滴血交融渗透。 有?他修为相护,许景昭便如?得两条性命,再就是无?论许景昭在哪,宴微尘都能找到他。 但洗髓丹还?是要吃,宴微尘修为能保他不死,但天道却不会放过靠‘歪门邪道’活下来的另类,所以许景昭自?身修为也要过硬。 他要让许景昭寿命长生,也要让他活得堂堂正正。 他伸手抚过纸面,要是让人知道,修为顶天的仙执殿主竟然跟一个筑基后期的小弟子签了生死契,五洲就该乱了。 但乱便乱罢,宴微尘绝不会给他们动许景昭的机会,他们没那个实力,也不配。 桌面上的纸面有?些乱,地面上也落了不少画废的符纸,他心里不静,所以画出来的符箓也不清晰。 他看着自?己画的杂七杂八没有?用?处的符箓,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齿痕,许景昭收回了手。 他看着桌面的纸张发呆,他到底给师尊做了什么?为什么师尊心里总是缺了些安全感。 他不是整日待在师尊身边吗?为何?师尊给他的感觉……总有?些患得患失? 许景昭想?不明白,他径直走出了偏殿,向着玉兰苑走去,直到走到院落中,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支朱砂笔。 他仰头,就看到了那棵盛开的玉兰树,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提笔便往花瓣上落字…… 第101章 玉兰花瓣仿佛成了纸面,写起来字字句句真心。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洲。 墨汁的味道蔓延开,一个又一个的字迹写得郑重,萧越舟面色严肃,他搁下笔,待那墨迹干透。 “云斗四门情况有?变,这里情况比先?前料想?的更加复杂,据说他们还?拿到了归元塔……” 几?人面色沉静下来,脸色又有?些难看。 归元塔里讲归一,颠倒修为清算因果?,杀孽越重的人限制越多,况且还?有?颠倒之能,高阶修士进来后沦为低阶,低阶修士进来后修为补升,里面越是天资卓越之辈死的越快。 封辞沉默了片刻,走上前来,“诸位师兄师弟,明日亥时,我会打开结界,只有?十息时间,你们带我弟弟走。” 他顿了下,“萧师兄,我弟弟生性愚钝,务必照顾好他。” 萧越抬手,已经将?那纸面折好收起,他摇了摇头,“现在灵力传信传不出去,外面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进不出,只能用?秘法将?消息送回仙执殿,等师尊断论。” “况且……” 况且归元塔里也有?机缘,只是不适合他们罢了,归元塔一共七层,塔内的归元仙气供养了一株仙草。 “归元塔启动需要耗费灵石灵力,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仙执殿殿侍来处理此事。 萧越舟拿出火石将?其点?燃,纸面上火光腾起,最后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他心里总不踏实,他们拿出归元塔,恐怕目的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剑指师尊。 仙执殿空寂无?人,一张纸页凭空出现在桌案上。 许景昭正抱着自?己画的符箓踏入殿内,他将?东西放到桌案上,被桌面那一张奇怪的纸吸引了注意。 他就瞧了一眼,那纸面就化作?了流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他听到了自?己师兄的声音,还?看到了不少画面。 许景昭捂着脑袋,上面墨迹夹着精神?力的字飘荡在他脑海。 ‘师尊,云斗四门内斗严重,邪祟勾结形势严峻,弟子困于云斗四门阵内,且归元塔现身云斗,三日后……归元仙气……孕育仙草……’ 许景昭捂着脑袋,萧师兄在说什么?云斗四门?归元塔?北洲? 他看过无?数话本,涉猎甚广,他知晓归元塔,也知晓归元仙气。 归元塔里颠倒修为,强的变弱,弱的变强,那归元仙气出自?缥缈的须弥山,据说那归元塔就是须弥山上大能所造的法宝。 许景昭捂着脑袋,他脑袋里精神?力被这么一刺激,好多记忆叫嚣着往外钻,就在他理不清头绪的时候,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若除根本,须弥山上须弥花可?除。 许景昭捂着脑袋的手停顿了下,记忆里是师尊在寒潭发病的模样,那一次自?己闯入寒潭,丢了自?己初吻。 每逢上弦月初七,师尊总要休宁,雷劫淬身痛苦非凡,又为了自?己出关,受修为反噬。 自?己帮师尊熬药,却……误食了不醒梦…… 轰!许景昭只觉得自?己耳畔轰鸣作?响,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段时日,自?己跟师尊交颈而眠,亲吻,拥抱,许愿,除了最后一步,做尽了所有?道侣间的亲密事。 就连现在自?己衣襟下都带着师尊的痕迹,而就在今早,还?被师尊按在桌案亲吻。 许景昭身子晃了晃,他摇了摇脑袋,极力地保持清醒,他记得清楚,师尊的怀抱温度,交换的气息,还?有?自?己许下的岁岁年年。 但极为讽刺的是,这些事件的源头,居然是自?己交给裴玄墨的那一张婚书。 哈哈哈哈哈,许景昭又哭又笑,眼角沁出泪来,他捂住了心口,竟觉得荒谬,那些甜蜜蜜的过往割裂,只剩下酸苦的药汁。 在假梦境里说真话,骗两个痴心人,不醒梦啊不醒梦,到底是谁的不醒梦? 啪嗒啪嗒,水声落在桌面,许景昭垂眸看去,他以为是自?己的泪,却不想?是殷红色的血。 他又流血了,他面无?表情地拭去鼻尖的血迹,抬眼时目光沉静。 北洲,云斗四门,归元塔,须弥花,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会。 任何?一个修为顶尖的天骄去都必死无?疑,可?自?己不一样,他是个废物,他没有?多少修为。 他不愿看师尊受苦,他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求一味药! 血腥味更重了,许景昭抹了把血抬脚向外走去。 他刚踏出殿门,就看到宴微尘面色微变,许景昭还?是头一次见师尊情绪如?此显露,他听到师尊颤抖的声音,“血?为什么会有?血?” 许景昭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发现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他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是气血虚了些,为何?经常流血? 他见师尊面色焦急,抬手去安抚,想?要碰一碰师尊的脸,指尖刚伸到半空,眼前一黑,他昏倒在一个带着玉兰冷香的怀抱。 ----------------------- 作者有话说:走下剧情线~ 第77章 下手 天色蒙亮, 空气里漂浮着清浅的玉兰香,夹杂着安神香的味道。 许景昭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帘幔, 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是师尊的居所,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日,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下精神。 这几日他脑袋混沌,但却也说的字字真心?,如今刚睁眼,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尊。 他眼睫颤了颤, 心?里沉甸甸的压了块石头,总觉得逃避也不是办法,可他能?怎么办? 许景昭闭目将种种可能?想了一遍, 非但没理?出?头绪,头反而更疼了。想来?想去, 终究是对两边都有愧。 许景昭睁开眼睛, 有些烦躁, 他在心?里理?不清思?绪,就忽的察觉旁边有人在看?他,宴微尘坐在榻前,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许景昭心?里一惊,他刚刚竟然没有丝毫感应,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恭敬地唤一声师尊, 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是没动。 宴微尘眉宇微蹙,神情忧忡。许景昭怔愣,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尊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外放了。 “醒了?” 宴微尘见许景昭醒了, 瞧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到他手?腕上,细细切脉,“感觉如何?” 许景昭张了张嘴,他醒来?后,不知道是该恭恭敬敬跟师尊相处,还是继续这般模糊下去,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 “嗯?”宴微尘见他久不开口,疑惑的瞧了过来?。 许景昭对上那墨色眼瞳,立马垂下眼睛,低低应了一声,“嗯。” 察觉这般回应不妥,他又补充道:“许是有些累,可能?……气血亏虚?” 宴微尘收回目光,松开把脉的手?,“不对,还是该让……” 他话没说完,许景昭反手?拉住师尊的手?,他心?脏因为紧张跳动的厉害,尽量模仿自?己前几日的模样?,“师尊,我真的没事了。” “今天一不小心?画符画多了,画了好几百张呢。” 宴微尘眉头稍松,“过犹不及,下次不可再这般没有节制。” 许景昭笑了笑,“知道了,师尊。” 宴微尘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丹霖传音,说洗髓丹已经炼成,等你清醒后,我会为你洗髓伐筋,重塑经脉。” 许景昭面上表情凝固了一下,洗髓伐筋…… 那很痛吧?他以往自?己修炼不行,没少翻看?话本子在上面找寻方法,所以他对洗髓了解的也十分清楚,很痛……并且九死?一生。 许景昭面色踌躇不定,他……他真的很害怕,但他也想要力量,他不想要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不想永远依附于人、仰人鼻息。 宴微尘看?他面色惨白没有血色,以为他被吓到,语气轻柔了几分,“放心?,一切有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他知晓师尊向来?是说到做到,他怕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他注定要辜负师尊了。 错了,一开始就是错的,许景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品德有亏朝秦暮楚,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敢同师尊坦白,只敢做只缩头乌龟。 至于洗髓丹,暂且放一放,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神情与姿态不露破绽:“师尊,先前看?到师兄传信,他们去北洲做什么?” 宴微尘将他揽入怀中,下颌轻抵在他肩头,“云斗四门出?了些事,仙执殿弟子在明,仙执殿侍在暗,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处理?起来?虽有些麻烦,但不会太棘手?” 原来?仙执殿侍已经去了,许景昭心?里稍安,那……师尊知不知道归元塔的事? 他侧过脑袋去看?宴微尘的脸色,宴微尘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第102章 许景昭立马回过头去,“没……没什么。” 师尊这样?靠在他肩头,仿佛将他当作什么抱枕一般,两人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带来?一阵微痒。 这样?温存的氛围,许景昭却有些紧张,他抓着自?己衣裳,磕磕巴巴开口,“师尊,我…我也想去。” 宴微尘想也不想直接驳回,“不可。” 或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快,他又跟许景昭解释,“北洲现在比较混乱,情况不明,你师兄们自?有保身之?能?,而你如今身体?未愈,不宜外出?。” 许景昭抿了抿唇,他拧着眉毛开口,“可是我想去。” 宴微尘坐直身子,没有商议余地,“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睡梦没褪干净,许景昭只觉得有一股气往上冒,他扭过身子,气呼呼的开口,“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师尊的弟子!” 宴微尘看?着他,指尖轻抚他的脸颊,眼神专注,“你是不一样?的。” 宴微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柔和的能?滴出?水来?,许景昭呼吸一滞,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好像发现……师尊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在意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许景昭有些狼狈的先移开视线,闷闷道:“我就是要去。” 宴微尘抚着他脸颊的手?顿了下,“好,那我带你同去北洲。” 许景昭呆了呆,没想到师尊竟然会对他妥协,反应过来?立即道:“不行!” 宴微尘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许景昭抿了抿唇,索性?就装作赌气到底,“我……我也是仙执殿弟子,我不要师尊跟着去,我自?己去,亦或者……有殿侍跟着我也可以。” 宴微尘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中了不醒梦之?后,许景昭只会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如此?往外推的行为实属反常。 难道想起来?了吗? 宴微尘指尖轻轻摩挲许景昭的下颌,竟有些不敢看?许景昭的眼睛,他顿了下,这才挑着指尖将其脸颊抬起。 “看?我。” 许景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露馅,他缓缓抬眸。 宴微尘仔细瞧着那双通透的琥珀眼眸,许景昭的睫毛很长很密,张开眼眸时在眼尾划过一道弧度,像是延伸到尾羽。 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很浅的紫色,不醒梦没有散吗? 许景昭紧张的捏着指尖,暗暗祈祷师尊不要发?现,他知道不醒梦会通过眼眸显现出?来?,自?己稍微使点小手?段,便能?蒙混过关……吧。 宴微尘端详片刻,未见异常,便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次开口:“不许,只能?跟我一起。” 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许景昭心?里有些挫败,师尊把他看?的太紧了些,他又不是瓷娃娃,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这样?想着,眼眸里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宴微尘瞧着他,有些好笑,“待你全?好了,我带你走遍五洲,想去何处都随你。” 许景昭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眸都黯淡了几分,他跟师尊还有以后吗? 等自?己从?北洲回来?,怕是……缘分就要断了。 “为何难过?”宴微尘观察到他的情绪,他轻叹了口气,“都说跟你一起去北洲了,怎么还委屈?” 许景昭抿紧嘴巴,不知道怎么跟师尊说,归元塔这个东西,师尊绝对是不能?去,谁知道是不是给师尊下的陷阱,又是须弥花又是邪祟的,分明是要引师尊入局。 而他不一样?,精神力开挂的小废物,他去最?合适。 “好了,服过药,我便带你去北洲。”宴微尘指尖拈着一枚补灵丹递到他唇边,语带宠溺,底线一退再退。 服完……就去?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指尖的丹药,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尊对他是不设防的。 他仰起头,皱了皱眉,“不吃。” 宴微尘觉得许景昭气性?有些大,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正在他想着怎么哄许景昭的时候,许景昭又抬起脸来?,三分羞涩七分紧张,“除非……师尊喂我。” 他捏着自?己腰间灵囊,脸颊通红的要滴血。 宴微尘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眼眸里掠过一道极浅的笑意,都亲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若是以后……那岂不是要红透了。 他将丹药含入口中,托起许景昭的脸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许景昭几乎没了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清楚清晰的知道他在跟师尊亲吻,他在跟……师尊亲吻? 他紧张的僵直了身子,手?却不自?觉的揽住了宴微尘的脖子,同时开始慢慢回应,宴微尘动作微顿,随即吻得更深更重。 许景昭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 啪,他手?抚上宴微尘的脊背,一道泛着幽光的符箓悄无声息地贴上其后心?。 宴微尘骤然抬眸,却忽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扣住许景昭的腰,识海抗拒,却终是抵抗不住那沉沉睡意。 但眼眸微合间,他强撑着睁眼,那双墨眸中漾着难以置信与怒意,沉沉望定许景昭,仿佛要将他刻入眼底。 “为什么?”宴微尘声音低哑。 许景昭吓的面色白了白,以为符纸压不住宴微尘。 宴微尘身子晃了晃,实在顶不住那困倦,他死?死?盯着许景昭,眸色漆黑,“你若敢走,我定将你抓回来?。” 说完,他眼前一黑,栽倒下来?。 许景昭害怕的心?都快跳出?来?,心?惊胆战地扶住昏迷的宴微尘,将人放到榻上,愧疚道:“师尊,真的对不起。” 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他拿的符箓都是宴微尘亲手?画的符箓。 宴微尘自?己都没想到,亲手?教许景昭的示范符箓最?后用在自?己身上,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宴微尘对许景昭根本不设防。 许景昭将师尊放在床榻上,立马起身收拾东西,他并不知道这符箓能?撑多久,但是他必须尽快赶赴北洲。 他换上一身利落的素色劲装,腕袖腰身皆收紧,他面上带着愧疚,“师尊,对不住了。” 取了须弥花,师尊便不必再每月受苦了吧?他欠师尊良多,除此?以外,恐怕再无机会报答了。 他最?后瞧了一眼师尊,然后拿出?一张传送符来?,传送符每次用,身体?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其实许景昭并不怎么喜欢。 但他面色没有丝毫犹豫,指尖一挥,符箓亮了起来?,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宴微尘,身影倏忽消失。 再睁眼,眼前的景色已然换了模样?,许景昭捂住心?口,压了压那翻涌的血气。 趁四下无人,他迅速打量周遭。此?刻他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草木葱茏,恰好掩去他的形迹。 脚前方是厚重的草叶,许景昭没有往前走,反而退后了一步,在他正前方,有一只颜色艳丽的蛇,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 不是太白那种清澈愚蠢的蛇,这一条周身散发?着邪戾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许景昭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抵上东西,他扭过头,就看?到一道透明且泛着微光的屏障,阵法,还是封锁的阵法? 看?来?这里被封锁了。 他身子站直,掏出?了一把短剑,那艳丽的蛇吐着信子向许景昭爬来?,就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忽的弹跳起身。 许景昭心?中一凛,手?中短剑挥出?,将那蛇斩成两半。 那蛇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彻底不动了,一道极淡的黑气从?蛇身上钻出?来?,散在空中没了影子。 许景昭皱了皱眉,邪祟之?气?这云斗四门真是邪乎。 他知道自?己师兄都在这里,但许景昭没有上前汇合的打算,时间紧任务重……还有他目前不想见到裴玄墨。 许景昭收了短剑,没再看?地面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辨别方位迅速离开。 而他离去不久,一道人影悄然浮现。 墨衣蓝衫,身姿挺拔,封辞看?着脚下断成半截的蛇,又看?了眼泛着涟漪的结界,深深拧起眉头,有人进来?了,到底是敌是友? 萧越舟走上前来?,“发?现什么线索了?” 封辞摇了摇头,“没有线索,但是……有人进来?了。” 但是他并未收到预警,这人……怎么进来?的。 萧越舟想了想,“是仙执殿的人吗?” 封辞拧眉,“或许……” 他抬头望天,天上灰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楚,“还有两个时辰归元塔就会显现,云斗四门内外皆被封锁,只怕进得来?,出?不去。。” 他面色极冷,“我那三位叔叔,为夺权位,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越舟面色沉静,“也未必就是绝路,先回去再说。” 第103章 两人身影消失。 许景昭绕了半圈又绕了回来?,云斗四门什么鬼东西,里面修的像个圆弧八卦阵,他都找不到路。 他握了握掌心?,归元塔?应该是个塔吧?怎么还不降临? 许景昭等的心?急,师尊最?后那句话说的让他心?里哆嗦,只好祈祷快点快点,要不师尊就要抓他回去了。 正祈祷间,身后忽传来?窸窣轻响,他警觉转身,同时一枚符箓滑入掌心?。 “谁?” ----------------------- 作者有话说:庄少白就是在北洲这个节点发现昭昭身份的 师尊这次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第78章 云斗四门 “谁?” 话音落地, 草丛窸窣间钻出来两道身影。 来人一高一矮,皆穿着?一式一样的深灰短袍,腰间佩着?相同的铜纹腰带。 两人看到许景昭, 视线落到他腰间的令牌上, 瞳孔微微一缩,“又来一个仙执殿弟子……” 许景昭心头一紧,师尊确实说过云斗四门正乱,却没料到自?己刚来就撞个正着?。 他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注视对方,他气度华贵, 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筑基弟子的威势,看着?很是唬人。 那二人见状,一时?有?些犹豫。 矮个子压低了沙哑的嗓音:“怎么办?动手杀他……会不?会得罪仙执殿?” 高个子眼神闪烁, 仙执殿出手也有?一套规矩,他们云斗四门内斗, 若是封辞败了, 宴微尘也不?好插手, 毕竟仙执殿向来以公允立世,不?能因为封辞的身份偏颇。 谁知道仙执殿弟子竟然都来了,那他们死在归元塔里那也怪不?得旁人。 至于邪祟……等他们长?老上位后,反过来将那些邪祟杀了,谁也挑不?出错处。 高个子斜睨同伴,冷声道:“怕什么?” “可——” 高个子果决道:“没有?可是, 现?在云斗四门被?封锁消息,就是连半点?信息都传不?出去?,宴微尘怎会知道?到时?候推说他是死在归元塔机关之中,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 许景昭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死法, 微微眯了眯眼睛,“劳烦,我本人还在这里。” 那高个子眼神轻蔑,“呵,区区筑基,能有?什么威胁?” 许景昭蹙眉,前?面两个人都是金丹,距离元婴一步之遥,他的确打不?过,背在身后的手碾了碾符纸,心里有?了计量。 眼看对方逼近,许景昭忽然抬手,语气淡漠:“且慢!” 二人脚步一滞,狐疑地看着?他。 许景昭直视他们:“你们真以为,师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高个子眼眸闪过一丝忌惮,“整个北洲的消息都传不?出去?,宴殿主去?哪里知道?” “哦?”许景昭挑了挑眉,“师尊不?知道,那我从哪里来的?我不?止来了,还知道归元塔即将降临。你们不?妨想想,师尊为何独独派我来?不?出一刻,仙执殿侍便会赶到。” 两人面色变幻不?定,要真让宴微尘知道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可……事已至此,要不?赌一把?。 许景昭背着?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机会往往就只有?一瞬,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跑不?掉了。 “你……” 他指尖一弹,双指间早已备好的符箓骤然甩出,繁复符文亮起幽光,“砰”的一声在二人面前?炸开! 许景昭趁机疾退闪身,身形如风般向后掠去?,方才那道符未必能伤他们,必须尽快藏匿,至少撑到归元塔降临。 他是来取须弥花的,不?是来送命的。 可许景昭低估了云斗四门的复杂,连绕几转,竟兜回原处三次,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他暗骂这时?候掉链子。 他急闪至一处屋舍后,指尖灵力倾泻而出,符箓上纹路大盛,既要不?能惹出太大动静,又必须解决了这次麻烦,真难为他了。 他垂眸看着?指尖符箓,画一千遍出一张的雷凝符正好送他们上西?天?。 许景昭身子贴在墙壁上,心脏砰砰跳,虽然他在仙执殿大部分时?间都在苦练,但?是他实战经验不?多?,基本上没杀过什么人,对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他并不?确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许景昭捏着?符箓心提到了嗓子眼,近了,银色刀尖探出头来…… 许景昭指尖紧了紧,正要动作,却听到那两道脚步声顿住,紧接着?,扑通两声,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许景昭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死死捏着?符箓。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过来,许景昭计算着?步子,见一角衣袍露出墙边,当即挥手将符箓射出! 来人反应极快,屈指一弹他手腕,许景昭手一偏,符箓落地炸起一片雷光。 许景昭呆了一瞬,看向来人。 身前?的人身量很高,穿着?墨衣蓝衫,剑眉凤目,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凌厉,一双冷眸正毫无波澜地注视他。 来者不?善,许景昭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封辞扫了他一眼:“你就是许景昭?” 许景昭身形未动,抬眼反问:“你是?” 封辞面无表情,“封辞。” 封辞?那个仙执殿一直见不到人的四师兄? 许景昭稍松一口气,执礼道:“封师兄。” 封辞并不?回应,只冷眼打量他,“我找了你许久,没成想你竟然去?了仙执殿。” 找了他许久?许景昭抬眸再次确认,这张脸毫无印象,他应当不?认识封辞,再加上封辞的语气,难道是他得罪过的人? 许景昭心里忐忑,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位封师兄。 封辞似乎是知道许景昭的疑惑,再次开口,“你当然不?认识我,封泽锐你可记得?” 许景昭迷茫的摇了摇头,这又是谁? 封辞看着?许景昭的脸色,捏紧了手指,语气透出怒意,“封泽锐是我弟弟,两月前?,你尚未入仙执殿时?,我那傻弟弟瞧上你,想要把?你带回云斗四门,却被?你吊起来打了一顿。” 许景昭一噎,原来跟周川一起算计自?己的人封辞的弟弟? 不?过他当时?吊着?打的是周川,可不?是什么封泽锐,那傻小子自?己稍微给了个小教训,皮都没破,封辞可不?能冤枉他。 他不?顾封辞漆黑的脸色,解释道:“你那弟弟碰都没碰他一下,你可别冤枉我。” 封辞看着?他,冰冷开口,“可你骗他说把?家中章印给你,你就应允,他在回去?找你的路上被?人暗算,出了意外。” 许景昭彻底懵了,他记得当时?就顺着?封泽锐的话一说,这人竟然当真了。 原来还真跟自?己有?因果,许景昭讪讪开口,“对不?起啊封师兄,你弟弟没事吧?” 封辞冷嗤,“锐儿被?人暗算伤了脑袋,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上个月才醒。” “在我弟弟昏迷的这些时?日,我本想着?把?你捉回来,给我弟弟殉葬。” 飞来横祸,封泽锐上来就纠缠自?己不?说,封辞还要抓自?己殉葬? 许景昭面色一沉,封辞大抵也疯了。 “但?没想到锐儿竟然醒了,痴傻之症也好了大半,还记起了一些事……”封辞这才垂眸看他,“所以往日恩怨,就此勾销。” 许景昭面无表情,“多?谢封师兄了,封师兄既然没事,那就就此别过。” 封辞纯粹弟控,脑子还不?大正常,许景昭不?想跟他同行。 “站住。”封辞抬脚走上前?去?,“这里是个八卦阵,你绕半天?都出不?去?,跟着?我。” 许景昭从善如流:“是,封师兄。” 封辞上下打量了许景昭一眼,目光又落到远处被?符箓溅起的深坑上,随即收回了视线,在他调查里,许景昭是依附春隐门的米虫,修为极差,人品低劣,喜欢在春隐门仗势欺人。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在仙执殿待了些时?日,进步不?小。 至于人品低劣,仗势欺人,封辞微微拧眉。 他从萧师兄口中得知,师尊对许景昭极为偏爱,让自?己勿要跟许景昭计较锐儿那次事件。师尊不?会看错人,既然偏爱许景昭,说明许景昭也并未那般行事。 想到萧越舟的话,封辞脚步顿了顿,对许景昭微微颔首,又大跨步上前?走去?。 许景昭正走着?,忽见封辞面色肃然地朝自?己点?头,不?由一怔——这又是什么规矩?难道过阵还需行礼? 他迟疑地停在原地,依样点?了点?头。 封辞已走出一段,回头见他举动怪异,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许景昭动作停住,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额,脖子拧了。” 第104章 他走上前?去?,“封师兄,这里是哪?” “我二叔跟三叔的老巢。”封辞说完,身子如鬼魅般闪身。 许景昭一惊,“等等,封师兄,你说这里……就是云斗四门跟你作对的那些人的老巢?我们不?是出去?吗?干嘛绕到这里了?” 封辞皱眉,“我有?要事要查。” 许景昭面容僵住,“封师兄,我们原来不?是出去?吗?” 他欲哭无泪,封辞要搞事情带着?自?己做什么?现?在归元塔未降临,自?己一个筑基要去?拖后腿吗? 封辞却似毫未顾虑,只瞥他一眼:“跟紧。” 许景昭望向前?方八卦阵后两排漆黑的殿宇,心生怯意:“我……在此等候便是。” 封辞拧眉,“你确定?” 他说着?,抬手丢出去?了一枚银针,只听扑通一声,许景昭旁边的树干上,掉下来一具尸体。 许景昭心头猛跳,立刻正色道:“我随封师兄同去?。” 封辞收回了视线,其实他真的没空管许景昭,但?是他这几日跟师兄弟在一块,耳朵里听的最多?就是许景昭的名?字。 本以为是师兄师弟夸大,却不?想竟是真的,许景昭腰间挂着?的仙执令牌跟他们都不?一样,那里面带着?师尊的功力跟威压。 大乘修士护法,许景昭走到哪里都不?会出事的。 看来他就两个月没回去?,仙执殿变得如此陌生了。 “跟上来。” 这里危险的很,许景昭不?敢自?己行动。 封辞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许景昭躲过暗哨,最后翻进殿中,许景昭紧紧踩着?他脚印走,跟着?封辞七扭八拐,最后来到一处房顶。 封辞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撬开了瓦片,许景昭跟在后面,丝毫不?敢出声。 封辞身上的仙执令牌自?成结界,将两人罩了进去?,无人察觉有?人窥探。 瓦片下是一张巨大的长?桌,桌边坐满了人,封辞扫视了一眼,他二叔三叔坐在前?面,剩下的都是封家旁系。 许景昭也好奇的看过去?。 就见坐在上首穿着?紫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哐当一声拍了桌子,他是云斗四门的二长?老,也是封辞的旁系二叔。 “封辞那小子油盐不?进,也别怪我们狠心了。”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他就来云斗四门一趟,还吃上了封师兄的瓜。 二长?老面色阴狠,“原本都是相安无事,可那小子非要闹,你们也看到了,封辞那小子心思不?在封家,胳膊肘往外拐,那么丰厚的一条上品灵脉,居然说要交予仙执殿!” 灵……灵脉!许景昭心里陡然一惊,灵脉形成不?易,一小块灵脉就能给世家培养出不?少天?才,要是此消息透漏出去?,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 怪不?得云斗四门会被?封锁。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现?在仙执殿那几位都在云斗四门,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唉。” 二长?老冷哼一声,“三弟,不?必担心,地下早就布好归云阵,归元塔降临后,里面的东西?够将仙执殿弟子摁死在里面,到时?候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长?桌两旁的人找准时?机附和。 “是啊,归元塔属于小秘境,秘境里总会死人的。” 但?也有?人害怕,“可是…要是仙执殿弟子都折在这里,宴微尘不?会坐视不?管吧?” 二长?老面色倨傲,“怕什么?他们仙执殿不?是自?诩公正吗?若他真将归元塔里的事算到我们头上,我们就将此事散播出去?,秘境里的仇怨带到境外来,宴微尘要是计较,他这殿主的位置还能坐稳?” “还是门主有?办法。” 二长?老摆了摆手,“唉,云斗四门的印章还在封辞那小子手里呢,我现?在还只是个长?老。” 下面的人溜须拍马,赶紧表态。 “门主客气了。” “我们都追随门主。” 二长?老被?夸的红光满面。 但?也有?人担忧,“若是宴微尘现?在赶过来了怎么办?” 二长?老摆了摆手,“他不?会。” 旁边人有?些好奇,“为何不?会?” 二长?老道:“南洲那边也出事了,近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南洲那边邪祟乱窜,把?南洲都快给翻遍了,不?知道要搞什么大动作。南洲那边事态紧急,宴微尘顾不?得这边。” 那人点?头,“原来如此。” 二长?老阴冷一笑,“不?过啊,宴微尘来也好……归元塔定让他有?来无回哈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音戛然而止,脑袋上多?了一个血洞,他表情凝固,哐当一声栽倒在地。 封辞手里拿了一把?很小巧弓弩,一只泛着?金光的灵箭再次汇聚成形,在许景昭惊愕的目光里,咻的一声又射中了三长?老的脑袋。 紧接着?,又是一箭,正中旁边那人的心口。 下面安静一瞬,紧接着?下面骚乱起来,爆喝声夹杂着?怒意跟惊惧。 “有?埋伏!是封辞,抓住他!” 封辞收回了弓,一把?抓住许景昭的后衣领,提着?他两个纵身翻了下去?,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许景昭眼眸瞪大,也顾不?得自?己勒脖子,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修士,伸手甩了两张爆裂符出去?。 砰砰两声炸响,算是挡了那群人的路。 不?知道封辞带着?许景昭绕了多?远,终于将人放下。 “咳咳咳咳……”许景昭拍了拍脖子。 封辞看了眼天?色,“你也知道了,归元塔马上降临,我不?知道你来云斗四门什么目的,现?在回仙执殿去?,告诉师尊灵脉的事,然后不?要让师尊来北洲。” 许景昭面色踌躇,“不?行……” 这是他拿到须弥花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便没有?了。 封辞瞧了他一眼,又开口道:“你应该知晓归元塔的事吧?归元塔里修为颠倒是对你有?些好处,不?过你可知道,归元塔里每一层都有?危险,毒虫,妖兽,机关,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 许景昭拧了拧眉,“我不?能回去?,我有?一定要拿到的东西?。” 封辞会错了意,“纵然里面宝物珍贵,倒也得有?命拿才行,而且他们也放进来一批低修为的人,专门来猎杀仙执殿弟子。你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许景昭却极为固执,“我不?走。” 他走了之后就前?功尽弃了,他要赶在宴微尘发现?之前?拿到须弥花。 “在这里!抓住他们!” 身后的人追赶上来,封辞拧眉,正当他打算把?许景昭丢出去?的时?候,地面一阵颤动。 一座尖塔从地面钻出,带着?骇人的威势,面朝他们的那一面雪白似玉,而背对他们的那一面漆黑如墨,是一座诡异的阴阳塔。 封辞面色一变,捂住自?己心口,他能感觉到修为被?削空封锁。 而许景昭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四肢百骸。 第79章 归元塔 “我的修为……怎么了?” “我的也是!” 身后传来扑通倒地的声?音, 刚刚还追杀他们的人,现在却成了板上鱼肉。 在归元塔的规则之?下,天赋与修为只要占据其一, 便会被归一颠倒。在这方圆五百里内, 归元塔的意志便是唯一的法则。 封辞捂着心口,缓缓直起身,对许景昭道:“杀了他们。” 许景昭自腰间抽出那?柄短剑,目光转向几?步之?外那?群惊慌失措的人。 那?些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别……别杀我们,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是啊,我们无冤无仇。” 封辞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虚弱极不适应, 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他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对许景昭说道:“若不是归元塔,现在死的就该是我们。你还犹豫什——” 话未说完, 许景昭已然?出手。 他提着短剑,闪身到那?群人跟前, 手起刀落直接抹了脖子, 血色珠子顺着剑刃往下滚落, 不沾染剑身分毫。 许景昭直起身子,感受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觉得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盈,他伸手抹去眼?角溅到的血色,扭过头来,“封师兄, 你刚刚说什么?” 封辞看着许景昭有些邪气还挂着笑的脸,抿了抿唇,他原本以?为许景昭是个靠着春隐门关系的米虫,现在看来……他这个小师弟也不简单。 杀伐果?断, 毫不手软。实?力不济时懂得隐忍,一旦得势便果?断出击。 他视线落到那?几?个一击毙命的修士身上,又收回了视线,如今他不敢小瞧许景昭了。 许景昭提着短剑走上前来,剑身上银白如雪,没有被血沁上脏污。 第105章 “这剑看着眼?熟。”封辞抬眸。 许景昭低头瞧了眼?,笑道:“这是谢温衡送我的,此剑拿着趁手。” 封辞心低掠过一抹惊色,谢温衡用过的剑万中挑一,他倒是舍得。 许景昭又道:“封师兄认得此剑?” “当年仙执殿弟子选拔,我跟他试过一场。”封辞不予多说,目光望向远处塔楼,面色有些凝重,“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归元塔,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举步向归元塔行去,巨塔巍峨壮观,八角塔身直插云霄,黑白色调交织出诡异之?感,散发出的气息令人心生畏惧。 许景昭有些好奇道:“塔里面安全吗?” 封辞看了他一眼?,“塔内危机四伏,每一层都有一个考验,机关,毒术,幻象……每一个都极为致命。” 许景昭脚步微顿:“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能否停留在某一层,待归元塔自行消散?” 封辞摇头:“没这么简单。” “归元塔通常会降临十二日,共十二层。之?后层层开始消散,若不能及时抵达上一层,便会随塔一同湮灭。此外,塔内还有一个傀儡,我们称之?为‘清理者’。” 清理者?许景昭拧眉,这名字听起来就邪乎。 “清理者,那?是什么?” 封辞面容严肃,“清理触碰归元塔禁忌的修士,至于禁忌是什么,我也不知?晓。” 许景昭心里有些沉重,归元塔里规矩颇多,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 封辞抬眸问道:“所?以?,你事先不知?道归元塔很危险吗?” 许景昭开口,“我知?道。” 封辞不解:“那?你还要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连命都不顾了?” 许景昭淡淡开口,“是须弥花。” 封辞步伐一顿,面露诧色。 许景昭继续道:“传闻须弥花长在须弥山,而归元塔是须弥山里的物件,塔里面有须弥花。” 封辞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师尊偏爱许景昭不是没有道理的,许景昭知?恩图报心思也坚定,比他们这些弟子更要合格。 封辞对许景昭又高看几?分。 两人离着塔面越来越近,封辞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原本元婴期的修为,现在差不多堪比筑基中期,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而许景昭因天资与修为原本平庸,此刻反而灵力澎湃汹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这是他从小到大?唯有在梦中才能体验的感觉。 原来拥有力量……是这般滋味? 许景昭眼?神灼灼,名为野心的火焰在心底蔓延,要是一直如此… 两人已经走到塔前,这归元塔是个八角巨塔,门高达几?十丈,封辞站在塔门前,再次郑重叮嘱:“切记,万事小心,竭力往上爬,唯有最顶层是安全之?地。” 许景昭蓦地回神:“等等,封师兄,我们不一同进去吗?” “推开这扇门后,你就知?道了,我们会被随机到不同位置,但总会再见面的。” 封辞回头看他:“如今仙执殿弟子皆在此塔中,若相遇便集结同行,许师弟,务必谨慎。” 虽说许景昭此刻修为大?增,但归元塔内诡谲难测,危机四伏,只盼他足够机敏。 至于他们几?人,几?乎都是宗门里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人人都有保命的手段,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许景昭心情沉重,艰涩开口“封师兄……也保重。” “嗯。” 封辞应了一声?,眼?眸转冷,掌心碰到塔门上,门自动打开,许景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吸附进去。 再睁眼?时,他已独处于塔内,封辞早已不见踪影。 许景昭定下心神,仔细打量四周环境。 塔内有很多墙面隔断,看起来很像是迷宫,光线有之?但不甚明亮,他所?在之?处似是塔心区域,四周皆是灰墙。 许景昭细细打量了一遍,怕有什么威胁,拿符箓探了探路,直到瞧见没什么危险,才抬脚选了一个方位。 有微风拂面,光线也稍亮些,看来有出口,先设法走出此地再说。 封师兄说要爬层,当务之?急是找到通往上层的阶梯。 空间很静,静的只有许景昭的呼吸声?跟脚步声?。 忽的,他停下了步子,目光盯着墙壁上那?被剑划出的刻痕,这是他方才刻下的痕迹,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许景昭拧了拧眉,视线又落到前面的墙壁间隙,刚刚他离开时这里能容纳四人有余,现在只剩下一人间的距离,他若是再走几?次,恐怕就要夹死在墙壁中了。 果?然?,在归元塔内,单有修为远远不够。 许景昭垂眸看着自己的剑,告诫自己要冷静,他脑海里迅速思索,那?些他看过的书卷在他脑海里迅速翻页。 一定是有法子的,不能莽撞。这里是走不出去的迷宫,会变化的墙壁,剑术,符箓,阵法—— 许景昭微微眯起了眼?睛,阵法? 师尊教他符箓时有时会涉及,他略通八卦阵理,虽不精深,但也从杂书中看过些偏门解法。他靠在做记号的墙边,从灵囊中取出阵法典籍,囫囵吞枣地研读。 他精神力不错,悟性高,学起东西来相当快,以?往在仙执殿的时候,师尊教导一遍,他大?抵便能领悟。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景昭啪嗒一声?合上书卷,将?其收回灵囊,他现在只能迷迷糊糊摸清哪个是死门,哪个是绝门,至于生门,说实?话并没有很确切的把握。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简单辨别了下方位,朝着震位走去。 按先前布局,前方本该是墙壁,许景昭径直撞去,却未遇阻碍,他心里松快几?分,按着心里所?想的方位继续走,他仰着头,细细分辨着什么……找到了,风! 有风之?处纵非生门,也绝非大?凶之?地,值得一赌。 许景昭按着脑子里的方位小心翼翼走,不知?道是不是他运势好,一路走来确实?没有碰壁,大?约走了三?炷香的时间,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 是风带动叶子摩挲墙壁的声?响,刚刚只能触及有风,现在像是解除了屏障般,五感回归。 就是这里了,许景昭刚站稳,身侧便响起一道破空之?声?! 他急身后退,抬手拿剑抵挡,身子落后几?步,他睁开眼?眸。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云斗四门弟子服饰的人,中年模样?,面容阴鸷,手握宽刀,恶狠狠地瞪视许景昭。 “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群天之?骄子了,同样?都是人,你们凭什么能过的这么好。” 许景昭心里一沉,听语气就知?道,这人定是先前修为不高,而现在在归元塔里颠倒修为的人。 与自己情况相似,只是摸不清对方深浅。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轻举妄动。 那?人看着许景昭年轻的面孔,心里恶意更甚,他抬起刀,眼?神不善,“呵,仙执殿,不就是仗着家?世好去了仙执殿吗?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呵,你要是跪下叫两声?爷爷,我考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无论他如何叫嚣,许景昭都不接话,他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上。 这里应该在接近一层塔面的边缘,塔面墙壁上有窗,窗户敞开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东西,好像有树枝伸了进来,不知?道是幻象还是真的。 那?人被许景昭冷漠的态度激怒,他狠狠呸了一声?,冲着许景昭冲了过来。 许景昭微微蹙眉,闪身躲开,一双琥珀眸子没有多少情绪的望着人,他这样?神态跟动作,有些像宴微尘。 那?人原本就心思扭曲,他恶狠狠上前,却扑了一空,刀尖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白印。 许景昭垂眸,心下已有了计较。 紧接着,那?人再次咆哮冲来,看着眼?前的小白脸,他满心轻蔑,如今他修为高深,区区一个小辈…… 他心里已经能够幻想到这身前人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 以?前他在云斗四门被人瞧不起,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有能力的滋味。 然?而许景昭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在刀落之?前的刹那?,足尖点地错身而过,同时将?一张定身符迅速拍在对方身上。 那?人身形顿住,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许景昭立于其身后,反手一剑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许景昭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子被遮挡的严实?未沾半点血迹,相比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失措,现下他多了几?分冷静,他收剑时,还就着对方衣料拭净剑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许景昭这才看向前去,前面从窗外延伸进来一块树枝,枝叶上挂着灵力充裕的灵果?。 第106章 他走上前去,是桑灵果?,静心凝神,对修炼有益,在外界有价无市,他丝毫不客气,短剑出手,直接连枝干带灵果?都收进了灵囊。 做完这些后,他盯着上方伸出树枝的那?面窗子,白茫茫一片,除了有光,其余都瞧不清楚。 他想了想,揪了一片树叶,指尖一扬抬手丢了出去,不出所?料,叶片在触及那?窗户的瞬间,被撕裂成了粉末。 许景昭不信邪,伸手又丢了几?片,除去最后一片偏了位置,掉落在窗台,其余碎成了粉。 好吧,确实?只有向上爬这一条路,许景昭收了剑,转身向后走去。 可他离开后,塔外忽的起风,窗台上的叶片颤动两下,被风推拒出了窗子,并未被撕成碎末。 那?叶片被风裹挟扬到上空,越出北洲的八卦殿塔,掠过中州世家?宗门,凭借风力南下,又被风力裹挟至九凝岛,勾缠住玉兰花的香味,掉落在玉兰苑窗边门框。 外面风起,那?叶尖颤了颤,往里飘落掉落在人脸颊一侧,像是指尖轻抚。 躺在床榻上的宴微尘忽的睁开了眼?眸,眼?瞳因为情绪翻涌而泛起赤色,他坐起身,碾着枕边的半片残叶,面上表情极为阴沉难看。 许景昭,他竟然?真的敢! 第80章 归元塔二 想到自?己被许景昭算计, 宴微尘的面?色阴沉如?墨。 他静立在雕花窗边,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窗外有光, 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温度。 是他对许景昭太过纵容, 才换来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应该关起来,藏在无人察觉的秘境,让他此生此世,眼中唯他一人。 许景昭是喜欢自?己,但是他不听话,心思多, 又贯会口是心非,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只会缩回自?己构筑的壳中, 逃避现实?。 亦或是,他要破罐子破摔跟自?己撇清关系, 就为了跟春隐门的那?一纸婚约。 所?以许景昭自?作主张去了北洲, 寻找那?根本虚无缥缈的须弥花, 想要自?欺欺人求一个心里?安稳。 许景昭,当真狠心。 宴微尘情绪淡漠,上一次如?此动怒,还是在二百年前血洗两洲之时。 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周身威压却再也抑制不住,轰然荡开—— “砰!” 怒意伴着威压如?有实?质, 自?他周身荡开一圈波纹,未被阵法护住的器物?应声碎裂。 紧接着余威不减,晶石地面?上蜿蜒出数道裂痕。 窗外玉兰瞬间凋零,洁白花瓣纷飞若雪, 飘散在空中,飓风呼啸过境,紧紧瞬息,玉兰苑内重归荒芜,带着冬雪复还的冷意。 可是地面?上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有飘落一地的玉兰花。 前日它还盛放在枝头,仅一夜之隔,就全然换了模样。 宴微尘默立屋内,眼中风暴渐息,只余一片冰冷的沉寂。许景昭既去了北洲,他便亲自?将他抓回来,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院外风声未止,几片白玉兰瓣随风卷入室内,轻颤着落于他指尖之畔。 倏然,一片花瓣翻转,露出背面?一行朱砂小字: “宴微尘许景昭,生生世世。” “愿师尊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师尊,我喜欢你。” “望师尊今日亦开怀。” 一张张,一片片,白色玉兰做纸,压着沉甸甸的真心。宴微尘垂眸凝视那?瓣后的字迹,唇角牵起一丝讥诮。 这算什么?既要骗他,又要哄他。 他指尖捻着那?花瓣垂眸不语,眼神变化莫测。他现在就要去北洲,但是抓人回来的方式可以温和?点。 许景昭毕竟是为了自?己,虽然方式不太……意识到在为许景昭开脱,宴微尘面?色更沉了几分。 癸七静立于玉兰苑外,望着满目狼藉,眼底掠过惊诧,却并未形于色。 他上前几步,恭敬行礼:“殿主。 宴微尘盯着玉兰上的朱砂字迹,“讲。” 癸七禀报,“南洲邪祟异动频生。” 宴微尘语气清冷,“派仙执殿侍前去清剿。” 癸七面?色犹豫,“但消息说南洲的邪祟暴动得厉害,已经有好几个小门派遭了殃。” 宴微尘捻着玉兰的手微顿,面?上表情更冷,“自?寻死路。” “你带殿侍前去,凡染邪祟者,诛!” 说罢,宴微尘跨步踏出一步,身上锦布衣袍流光微闪,身影倏忽消失。 癸七停在原地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宴微尘这般模样,也不知晓宴微尘去了哪里?。 以往南洲事端,宴微尘基本都是亲手平息。 可现在…显然有了比南洲更重要的事,难道北洲情况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北洲归元塔内。 许景昭绕过一圈,终于寻到通往上一层的阶梯,它贴着内壁盘旋而上,隐于朦胧之中,望不见尽头。 可他刚要往上跨步,就忽觉心里?慌张,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吓得心里?一凛,向上看去,难道是有什么危险? 犹豫了片刻,许景昭就打?定了主意,他手中握紧剑,抬脚踏上了台阶。 既然踏入此塔,便早已无路可退。 台阶上安静得要命,没?有丝毫活物?的踪迹,许景昭先前在塔一层绕了一圈,除去要杀他的那?个修士,旁的都没?有看到。 或许师兄们早就上去,那?他也不能耽搁。 许景昭抬脚走上去,他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顿住了脚步,回首往身后看去,身后的阶梯早就没?了影子。 上不见出口,下不见来路,真是能唬人。 许景昭提着剑,指尖捏着一张符箓,“驱邪避祸,去!” 符箓泛起一道微光,驱散了前面?白雾,许景昭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毫不犹豫提剑往前刺去,只听得白雾里?一声尖锐兽鸣,紧接着前面?白雾消失。 是传闻中的低阶幻兽,按他的精神力刚刚不应该中招才是…方才那?阵心悸,果?然扰他心神。 许景昭定神,迈步踏入二层。 一股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寒意刺骨,他刚站稳,一道冷箭便擦身而过,没?入黑暗。 许景昭向后看去,是机关兽,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很是可怖。 他站在原地没?动,环顾四周,就看到墙壁上有不少小孔,要是自?己踏出一步,恐怕会被射成筛子。 在他前面?只有一条道通往对面?,要是他想要找塔内向上的阶梯,必须从此路过。 而前方地面?上已经躺了不少修士的尸体?,瞧那?模样,显然是触及了机关。 许景昭收了视线,在灵囊里?拿了一套防御灵器,边走边用,若是碎了,就停在原地再拿一件。 那?机关上都淬着灵力,他并不打?算硬抗,当碎完第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时候,他刚好走到了对面?。 许景昭没?站在原地,前面?或是躺或是坐着几个人,见许景昭走上来,眼眸里?都闪过一丝警惕。 但见到许景昭身上服饰,又瞧见他腰间的令牌,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道友,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被云斗四门推进来做试验的。” 一人捂着自?己腰腹间伤口,走上前来,语气里?颇有几分讨好。 许景昭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面?向看起来醇厚老实?,身上穿着也破破烂烂,显然是被先前的机关伤的。 这十几人身上的修为瞧着跟自?己情况差不多。 他指尖轻按剑柄,神色松懈,指向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憨厚汉子扑通跪地,面?露苦色。 “第二层全是致命机关,我们实?在闯不过去……求公子大发慈悲,带我们一程!” “况且这二层机关,一人之力绝难通过!。” “是啊,是啊。” 几人纷纷哀求,除去重伤的那?一人,剩下人虽然有伤,但是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许景昭目光掠过他们粗陋的衣袍和?哀戚的脸,淡淡道:“先起来。” “谢谢公子。” “公子对我等犹如?再造之恩。” 许景昭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指着那?伤势颇重的人道:“他怎么办?” 先前那?敦厚汉子站了出来,“公子,小人叫郭明,这兄弟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背着他走。” 地上那?伤势颇重的汉子感动的流下泪来,嘴里?呜咽,还是个哑巴。 许景昭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哪怕先前杀过人,现在剑身依旧洁净如?亮镜,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眉眼。 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在最前:“说说这里?的情况。” 郭明身边另一个修士姓赵,叫赵连峰,他主动开口,“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归元塔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塔,它里?面?危机重重,每一层都要死人,这第二层就是机关。” 第107章 “我们兄弟几人才刚进来,就被这里?面?的机关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机关对于归元塔赋予的修为无用。” 许景昭深有同感,那?可是废了他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机关。 “为何设如?此多的陷阱?” “还不是因?为这二层里?都是宝物?,我们进来时早已有人上去了,哦,那?人腰间挂着跟你一样的牌子。” 许景昭正走着,闻言一顿,“那?人穿什么样的衣裳?” “墨绿色衣袍。” 哦,是薛宿宁。 许景昭面?无波澜:“可还见到其他人?” “旁人——”赵连峰摇了摇头,“先前也有人上去,那?动作太快,我们瞧不清。” 许景昭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步子。 前面?是一处火池,里?面?翻滚着岩浆,里?面?似乎有火兽翻滚,而在上悬空只有一条黑色吊桥,看起来摇摇欲坠。 走在许景昭身后的人都上前,看着前面?的情况都傻了眼。 “这……这可怎么过去?” “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许景昭面?露难色,“只能硬闯了。” “硬闯?”郭明看着下面?的火兽有些恐惧,“这……” 后面?有人急了,“公子也没?办法吗?” 许景昭面?露惭色,“以往我在仙执殿时,修为不好,落了师兄们一大截,所?以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众人顿时沉默。 郭明率先开口,“公子,你尽管走,我们相信你。” 许景昭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了上去。 他踏上吊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摇晃,后面?的人见许景昭无事,便也纷纷跟了上去。 许景昭垂着眸子,盯着下面?的火兽翻滚,眼眸里?映出了星点光芒,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他抓着吊桥的绳索,走得十分小心,可就在他行至一半时,下面?的火兽剧烈翻滚了一下,发出一声咆哮。 吊桥被震得摇晃起来,许景昭一个踉跄,差点被甩下来,他死死抓住绳索,额角被灼出汗。 这才二层,就给他上这么高的难度。 吼!下面?又是一声咆哮,许景昭握着手里?的剑紧了紧。 “公……公子,这下面?好像是个活的。” 不用他们说,许景昭也看到了。 因?为那?岩浆里?的火兽张开了眼,一双猩红的血眸正死死地盯着吊桥上的人,那?眼眸里?带着贪婪,像是打?量食物?。 许景昭指尖攥紧剑柄,凝神戒备。 那?火兽几乎跟那?岩浆融到一块,修为难测,它张开獠牙吼了一声,震得众人身形不稳,然后趁机咆哮着跃出岩浆,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扑而上! 许景昭眼疾手快,扬手便是一把雷爆符箓! 爆裂的雷光在那?火兽身上炸响,它重重跌倒在岩浆里?,暴怒不已,半身沉入熔岩,头颅却仍死死盯住众人,眼中凶光毕露,利爪猛地掀起一股炽热岩浆,狠狠砸向吊桥。 啪嗒一声,吊桥的绳子断了一根。 ----------------------- 作者有话说:昭昭在76章写的情话 今天好困,先到这,明天再写 第81章 归元塔三 哐当?一声, 吊桥猛地?倾斜,众人惊叫着挤作一团。 许景昭也被撞得?踉跄,身子?往前一扑, 他急忙抓住绳索, 目光沉沉的往下看去。 岩浆翻涌的更加厉害,赤红色的火浪裹挟着骇人的热意,知?道的这是在归元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来了地?狱阎罗殿呢。 许景昭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有人颤声问道。 岩浆的红光映在每个人脸上,炙热的气浪蒸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许景昭收回视线, 望向?说?话之人,眼中掠过一丝不解:“看你们灵根天赋并不出众,在此地?修为应当?远高于?我才对。” 众人闻言, 面色顿时一僵,神情尴尬地?互望几眼。 “公子?……我们是被云斗四门抓来的。进来之前, 他们便断了我们的经脉。所以即便有修为……也根本使不出来。” 许景昭了然, 再度将目光投向?岩浆中那只狰狞的火兽, 说?实?话,他实?战经验不多,也没有多少办法。 但这吊桥还是要过去的。 身后众人瞧着对他极为信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有些难办。 有人紧张道:“公子?,我们怎么过去?” 底下的火兽已愈发焦躁, 在滚烫的岩浆中翻腾不休。它身形似蛟似虎,大半隐没于?暗处,唯有一双贪婪嗜血的眼睛死死扫视桥上众人,最?后, 牢牢锁定?在许景昭身上。 许景昭正自思索,蓦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他垂眸看去,正对上火兽死死盯来的视线。 他心头一凛,他脱口喝道:“跑!” 话音还未落地?,就?看到那火兽尾巴扬起,一道裹挟烈焰的岩浆直扑而上!许景昭想也不想,翻手便掷出一叠符箓,雷凝符、安神符、招雨符…虽威力不大,却胜在数量惊人,火兽一时应接不暇,竟被逼得?退却几分。 “走。” 许景昭示意众人先过,自己断后,那火兽似是无法脱离岩浆,倒给了他周旋的余地?。 周围岩浆热烈,空间都灼烧得?变了形。郭明几人跌跌撞撞向?前移动,吊桥晃动不止。许景昭紧握绳索,稳住身子?。 岩浆里的火兽也是一动不动,眼神没有落到旁人身上,只是看着许景昭,它嗅着许景昭肉质鲜美,散发着灵力的味道,吃起来应该是大补。 啪嗒。又两根绳索断裂,吊桥猛地?一沉。许景昭身形一晃,火兽再按捺不住,发出一声震天咆哮,猛地?扑了上来! 炎热火气带着贪婪的杀意,直扑吊桥而来。 许景昭瞳孔一缩,不再犹豫,转身疾奔。 他速度极快,那火兽愈发焦躁,它身子?猛地?向?上跃出,巨爪狠狠拍在桥尾。 轰隆!桥尾一截应声碎裂。 许景昭差点?被这股力道甩出去。他刚稳住身子?,后面火兽穷追不舍咆哮着追来,脊背几乎能?感觉到它灼人的温度,若非他身上衣袍都是特殊的料子?,怕是现在已经没了遮掩。 他被追的狼狈,心里涌上来一股火气,“不知?死活的东西。” 指间一翻,又一叠符箓拍了过去。那火兽刚冲上来,就?被一堆召水符拍打在面上。 水浇在滚烫岩浆上发出刺啦啦的声响,前面浮起升腾起水雾。 许景昭不再犹豫,迅速向?前面跑去。 吼!那火兽愤怒追赶上前,吊桥一节节的往下掉落。 “公子?,快!它追来了!” 只剩最?后一步!许景昭飞身扑向?前方平地?——与此同时,火兽赤红着双眼一爪挥来,爪尖几乎触及他后心! 就?在那一刹那,他腰间的仙执令牌荡开一道护身法阵,直接击中那火兽,将其死死拍在岩浆里。火兽遭到重击,砰的一声落入岩浆,再也不见动静。 许景昭落在地?面,闻声迅速转身,橘红色的岩浆仍翻滚冒着泡,但那股锁定?他的凶戾气息,已消失无踪。 他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前面的人面面相觑,“公子?,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许景昭拧了下眉头,从岩浆池里收回了视线,同时他腰间的令牌也归于?黯淡。 眼前是一座巨大石台,两侧各立一扇门,一黑一白,地?面上铺就?着太?极图案。 许景昭往前走了一步,这里没有别的出口,想必就?是二层的尽头,只是……阶梯呢?莫非就?在门后? 这一黑一白到底是哪个。 郭明将背上背着的人放下,面色有些忧愁,“公子?,这里有两扇门,想必就是通往上一层的通道了,只是……瞧不出来啊。” 许景昭走上前去,只有两面石门,什么都瞧不出来。 他走上前,手伸到墙壁上细细摸索,触手冰凉,伸手一推,纹丝不动。 许景昭陷入沉思,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消耗。这一层既然全是机关,那合该有提示才对。 他的视线落到地?面上铺着的太?极图上。 太?极分阴阳,那这两道门应有一处是阴,一处为阳,一道为生门,一道为死门。现在既然不知?生死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 嘀嗒,水珠击在地?面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是那郭明一路背过来的修士,现在他身上的伤口更重了,血水蜿蜒向?下,滴落到太?极图上。 紧接着,那血水顺着图面流下,汇聚在白色那块太?极眼上,许景昭凝视那滩越聚越深的血色,眉头微蹙。 第108章 还不等他细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轰隆隆的声响。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围上前来。 只见那道白色的石门已然打开了五分之一,下面亮出了一丝白色小缝,瞧着外?面像是有光。 赵连峰惊得?张大了嘴巴,“公子?,这……这就?开了?” 众人话语里带着惊喜。 “天呐,真的开了?” “看,有阶梯。” 郭明原本也在看门,转身时瞥见地?上修士,顿时脸色大变:“二牛!二牛你怎么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地?面已积了一滩鲜血,那修士因失血过多,已然气绝。 郭明扑上前去,悲声道:“二牛!是我害了你……本以为能?带你出去,谁知?竟……” 有人上前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唉,这也是没办法……” 许景昭的视线落在那尸体上,准确来说?是落到那太?极图上,一个成年修士的血,能?开五分之一的门,即便弯着腰进去,至少还需两人份的血量。 他能?想得?到,旁人自然也想的到。 郭明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强忍着悲痛站起身来,“公子?,我们能?到此地?,已属侥幸,我们都是废人,只怕走不了更远了。” “既然如此,不如助公子?一臂之力。” 这样话说?着,他拿出利器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滴滴答答落在白色太?极的阵眼上。 太?极图分阴阳,那血液汇聚的白色半面为阳,所对照的自然是生门。 “唉,加我一个吧。” “公子?救我们颇多,我也来分担。” “与其上去成为其他修士的养料,不如让自己有些价值。” 说?着,又有人上前供血,一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白色石门正轰隆隆的上移,里面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许景昭甚至都能?看到里面明亮的阶梯。 郭明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他惨白着脸道:“公子?莫要管我们了,快走吧,等门落下,就?都走不成了!” 许景昭深深望他们一眼,终是转身走向?石门。 白色石门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嗅到那空气中阳光的味道,谁能?想得?到,这么一扇洁白的门,居然是用血堆出来的。 许景昭在白色石门前站住了身子?,面前的石门差不多能?容纳一人的高度。 他侧过身,指尖轻抚剑柄,轻声道:“辛苦诸位了。” 身后众人一怔,立即道:“不辛苦!为公子?……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许景昭咀嚼着这几个字,心情复杂,他转过身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既然是心甘情愿,那就?你进去吧。” 话音未落,他抬手御灵力一扯,最?前那人惊呼一声,身不由己扑向?前去! 许景昭笑意不变,很是温和,“这条生路,我给你了。” 那人眼眸瞪大,骇然尖叫,“这怎么可以!” 可许景昭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人推入那门内,只听扑通一声,再无声响。 剩下的人全都惊愕的看着他。 郭明呆愣着看着许景昭的动作,难以置信,“公……公子?,这是何意啊?” 许景昭慢条斯理地?拭过剑身,抬眼道:“装了一路,不累么?” 几人面色骤变。 许景昭慢悠悠开口,“演的倒是挺像,要是在外?面,我都要赏你们几块灵石了。” 郭明的面色沉了下来,原本的憨厚老实?全然不见,只剩下了阴狠。 “你是怎么发现的?” 许景昭瞧着他们,微微歪头挑眉,“这不是你们第一次走这条路吧?在走吊桥之前,你们面上就?有被烟熏过的痕迹,还有你们身上的伤……” “这机关里都是冷箭,你们身上的剑伤出自旁的修士,只不过那修士好心没放尽你们身上的血,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 “唔,让我猜猜,应该是萧师兄跟薛师兄?” 对面几人的面色彻底变了,望向?许景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忌惮跟狠戾。 许景昭瞧着他们,摇了摇头,“萧师兄的剑痕我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至于?伤的最?重的那个,想来是落到了薛师兄手里,他也给你们留了一条命,倒也真是惊奇。” 几人的面色难看,“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们仙执殿的人果?然阴狠!” 许景昭挑了挑眉,“莫要污蔑仙执殿了,谁不知?道我们仙执殿是最?温和良善的。” 对面几人气得?牙痒痒,一人划一刀的东西算哪门子?良善。 许景昭慢悠悠走上前,“你们刚刚骗我,说?你们被云斗四门毁了经脉,这简直荒谬可笑,云斗四门巴不得?你们在归元塔里杀了仙执殿弟子?,怎么会断你们修为。” “所以你们应该是找我师兄的麻烦,他这才断了你们的经脉,让你们当?了上塔阶梯的钥匙。” 许景昭摊开了手,一脸的无辜,“你看,都是你们有错在先。” “你——” 对面几人面色变了又变,因为许景昭说?的丝毫不差。 他们被云斗四门丢进来,就?是被下了命令来寻仙执殿弟子?的麻烦,却不想那仙执殿的弟子?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修为都压得?快没了,可手里的保命物件一个比一个全。 还有那领头的剑修,正得?发邪,直接断了他们的经脉。 许景昭看着对面的人,在心里冷笑。 其实?他最?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他手里的剑,谢温衡送他的这柄短剑剑身雪白明亮,低头的瞬间,刚好瞧见这群人阴狠的表情。 自那后,他们说?的话,自己一个也不相信。 许景昭提着剑走上前来,“若非如此,今日死在这里的便是我了,封师兄说?的不错,这塔内万事皆要小心。” 他话音一转,“所以…烦请你们一死。” 他们失去修为,骗着自己走到门前。 归元塔里因果?倒转,他们一开始打开的就?是死门,若是许景昭踏了进去,会立即死亡成为生门的养料。 而他们……则借着许景昭的血肉进入生门,走上归元塔三层。 现如今,他们如果?不去填门,自己永远都走不出去了。再说?了斩草除根,萧师兄还是太?心软了。 许景昭提剑而行,面上浅笑依旧,像个不知?世?事的贵公子?,却无端透出几分邪气。 等许景昭走近,他们才感觉到心里惊恐。 这哪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简直是索命的修罗。 许景昭对着众人礼貌一笑,“诸位,请死吧。” 话说?着,他没有再给他们反应的余地?,身子?上前,手中剑刃挥出,反手一划,几个瞬息之间,几人就?没了生息。 走得?十分安稳。 许景昭叹了口气,将人拖入死门丢了下去,他拍了拍手,生门终于?有了动静,极其缓慢的打开。 可就?在许景昭等着生门打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他就?静静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宽大的玄色兜袍,浑身上下笼罩得?严实?,既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面貌。 许景昭拧了下眉,刚刚是他漏杀了吗? 但是他好像没见过这个人。 许景昭眉心微蹙,心理警觉,他右手执剑,此人来者不善,为了以防万一,这人也是该杀的。 他刚有此念头,还未出手,却见那人动了,玄色衣袍一闪,仅瞬息之间此人就?出现在许景昭身前。 紧接着那人伸出掌心,直接蒙住了许景昭的眼睛,另一只手扣住他执剑的手腕。 眼前光亮骤然被遮住,许景昭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摁着死死抵在石墙上。 ----------------------- 作者有话说:师兄:这几人还有用处,给昭昭留下开门 昭昭:师兄还是心太软了 第82章 归元塔四 视线被彻底剥夺, 行动亦受钳制。 许景昭还没来得及从被压制的惊愕中回神,脸颊就被那邪祟墙壁刺骨的冰冷激的打了个哆嗦。 他?奋力挣动,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意, “你到?底是谁?放开我?!” 身后的人却置若罔闻, 除却那只冰冷彻骨掩住他?双眼的手,许景昭什么也?感知?不到?,如同跌进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渊。 周遭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悸,他?察觉不到?对方丝毫气息,这种未知?, 比明确的杀意更令人窒息。 是他?踏进归云塔后得意忘形,竟将潜在的凶险抛之?脑后。 身后人有了动作,衣料摩挲声中, 许景昭感觉自己?腰间那双手更往前了一点,扯住了他?的衣带。 这动作暗示的含义令许景昭浑身僵硬, 嗓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你……你想做什么?” 第109章 对方依旧沉默, 指尖勾着衣带向外轻轻一拉, 许景昭腰间玉佩随之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慌的轻响。 意识到那人的意图,许景昭猛地挣扎起来,可双手早被灵术禁锢,全身受制,这点反抗如同石沉大海, 没留下半点痕迹。 那人却越发过分,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墙面上,遮眼的手掌几乎盖住他整张脸,另一只手却肆无忌惮地探入他内衫之中。 许景昭背脊僵直, 连声音都碎得不成样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身后的人往前靠了靠,终于开口,只是那声音辨不清音色,也听不出喜怒,“你说…我是要做什么呢?” 他声音轻缓低沉,又一条衣带应声而断。 那人的指尖如寒冰,触及皮肤便激起一阵战栗,感受到对方越发逾矩的动作,许景昭再度激烈反抗起来,声音因愤怒而嘶哑,“滚开!别碰我!” “哦?”那人轻佻地从后背滑至前襟,掌心贴合他的心口,感受着那如擂鼓般慌乱的心跳,唇角无声勾起,“不能碰?” 呲啦一声,布料碎裂,许景昭察觉身上一凉,紧接着一个灼热而近乎啃咬的吻重重落在他的颈侧。 许景昭身子僵直,他全身血液仿佛冻结,下一秒又疯狂挣扎起来,被灵力束缚的手腕挣扎出了红痕,腕间骨节发出咔吧的响声。 “我要杀了你!” 他怒吼在空旷的塔内回荡,激起微弱回音,反而更衬得这一方空间更为死寂。 但并未有什么用处,那人好像越发放肆。 玄色兜帽微微滑落,露出一张脸来,精致而凌厉,像是造物者精雕细琢的杰作,不带丝毫情绪,唯有一双眼眸泛着隐隐血色,透出几分邪气。 宴微尘抿了抿唇,微微起身,他不喜许景昭这般挣扎,更不愿见他伤了自己,索性将人彻底定住。 他起初确实很生气,几乎理智尽失,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站在许景昭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几乎窝到自己怀里的人,真可怜啊。 指尖抚过对方颈侧那片自己留下的红痕,衣襟凌乱破碎,身体因愤怒与恐惧微微发抖,俨然一副受尽欺负的模样。 可宴微尘再清楚不过,这人胆子大得很。 或许只有锁起来才会安分,他不愿意做这种事,可是许景昭总是逼他。 宴微尘蹙了蹙眉,掌心抚过许景昭的脸颊,不必看他也知道,许景昭此刻定是满脸愤恨,说不定还在心底骂他。 生气?可他原本也是带着怒意来的。 这一路上,千万种阴暗念头在他心中翻涌,却在见到人的那一刻,莫名消了一半。 他指腹轻轻按上那双紧抿的唇。 怎么总是学不乖?是不是唯有禁锢在身边,系上锁链,才能真正听话? 许景昭蒙着眼睛,却觉得毛骨悚然,恍惚地觉得这人目光滚烫,像是要把自己拆吃入腹,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这人是来…欺辱他的。 该死的登徒子,该死该死! 许景昭他气得发颤,却动弹不得,察觉到那气息再度逼近,他恶狠狠道:“你敢碰我,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宴微尘眼睫未抬,语气淡然:“你杀不了我。” 许景昭咬牙再道:“我师尊绝不会放过你!” 宴微尘动作微顿:“你师尊?” 许景昭咬牙开口,“我师尊是仙执殿主,待我死后,哪怕上天入地,他也必会将你挫骨扬灰!” 宴微尘极轻地笑了一下,“倒是能死在一处。” “不过,”他似乎被这句话取悦,掌心仍流连在许景昭颈间,“你就这般确定,他会为你复仇?” 许景昭想也不想到:“师尊当然会。” 宴微尘侧目,“为何?” 许景昭直接道:“我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 宴微尘唇角无声扬起,说得还是太轻了。 你看,许景昭不是心知肚明么?他清清楚楚知道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却仍要逃开,躲闪,回避所有。 “你要么杀了我……唔。” 宴微尘不想再听这些打杀的话,自背后将人拥紧,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唇。 明明才两日不见,他却觉得隔了许久光阴。 遮住许景昭双眼的手缓缓松开,幸而此地光线晦暗,并不刺眼,许景昭被抵在墙上,刚想狠狠报复回去,却蓦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师尊? 许景昭先是心头一松,随即更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师尊明明应该待在仙执殿才对,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进归元塔? 师尊该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但宴微尘察觉他的走神,不满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许景昭闷哼一声,一边承受着师尊的亲吻,一边欲哭无泪。 他完了,师尊此番定然动了大怒。 不知过了多久,宴微尘才缓缓放开他,眸色深沉如夜,“跟我回去。” 许景瑟缩了一下,只觉得此时的宴微尘比方才更令人畏惧。 他扬起脸,想要糊弄过去,“师尊……” 可宴微尘容色未动,只淡淡道:“昭昭,别惹我生气。” 他指尖搭上许景昭后颈,那是一个充满掌控意味的姿势,“否则,连我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垂眸注视许景昭闪烁的双眼,“你一向聪明,但不是每一次撒娇都有用。”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宴微尘冷脸的模样,说实话他有些怕。 “师……师尊。” 宴微尘加重了语气,“跟我回去。” 许景昭抿了抿唇:“师尊,我……” 怎么办怎么办?他都站在这里断没有回去的道理,就这么一次机会,他还想要试试。 他想帮宴微尘拿到须弥花,这件事就连宴微尘本人都不能阻止,到底有什么法子…… 宴微尘见他站在原地踌躇,最后一点耐心终于告罄,绝不能给许景昭思考的余地,否则他总是会钻空子。 他抬手欲将人拉住。 许景昭急道:“师尊,等等!” 宴微尘眸光微沉:“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许景昭急忙抓住宴微尘的手:“师尊!” 他面色焦急,“师尊,我……我想要在归元塔里历练一番。” 宴微尘冷声道:“不允。” 许景昭眉心微蹙,“师尊,你怎能如此专断。” 宴微尘声音平静,“才发现吗?” 许景昭:“……” 他转变策略,语气软了下来,“师尊,我必须要留下,如果…如果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我……我……” 宴微尘静看他编造借口:“就能如何?” 许景昭脱口而出:“我…我便去春隐门退婚!” 宴微尘动作一顿,仔细端详他的表情,面上不露分毫情绪:“退婚?” 许景昭不知道能不能唬住宴微尘,一脸正色道:“对!” 空气中陷入寂静,许景昭忐忑不安地等着宴微尘的决断,他想好了,若是师尊不同意,他就…… “也可以。”宴微尘注视着他,声音轻缓,“但必须让我时刻在你身侧,寸步不离。” 许景昭表情一僵。 师尊要一同留在此地?不是说归元塔内修为越高,所受压制越强么?师尊在此难道不会受制更甚? 宴微尘一眼看穿他的疑虑:“若你不愿,我现在便带你回去。” 许景昭一个激灵,立刻应声:“愿意!我愿意!” 无论如何,先稳住师尊再说。 既然能留下来,那真是意外之喜了,他这一松懈,才觉得身上不对劲。 他低头看向自己破损不堪的衣袍,怔在原地,半晌才扯了扯衣袖,低声道:“师尊……” 宴微尘面上毫无变化,盯着他的眼睛,“你该庆幸我只是动了你的衣服,而非……” 他视线微垂,落在许景昭腰间挂着的令牌上,“而不是现在就坐实了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除去师徒之外的身份? 想到师尊身上的温度,许景昭有些不好意思。 大抵师尊又该吃清火茶了。 许景昭原本是质问宴微尘的,没想到自己先红了脸,他慌忙自灵囊中取出一件新衣,趁宴微尘不注意迅速换上,整理妥当后,才慢慢走上前。 目光触及面前两道石门,他动作顿了顿。 那么方才他出手杀人之事……师尊全都看见了?看到了多少?会不会觉得他嗜杀成性? 第110章 宴微尘低头看着他?,提醒道:“要等石门关闭再走么?” “哦,走了。”许景昭按捺住心思,走上?前去。 刚要踏入石门,宴微尘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 许景昭微微一怔,随即听宴微尘淡然道:“若不如此,进入上?一层时会被分开。” 分开?许景昭眼眸闪过一丝微光,紧接着又乖巧地点了下头,“听师尊的。” 两人一起踏入石门,门内依旧是长阶梯,两个呼吸间就到?了另一层。 他?往回望去,就见自两人上?来之?后,那阶梯便消失不见。 宴微尘跟他?解释,“归元塔内只上?不下,欲求生路,唯有不断向上?。” 许景昭抿了抿唇,有句话他?刚刚就想要问了,“师尊,归元塔内不是压制修为吗?为何你没有。” “确有压制。”宴微尘垂下眼帘。 许景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宴微尘的指尖有些透明。 “这是我?的神魂。” 宴微尘修为太?过逆天,归元塔不允许这样的人进入,也?压制不了宴微尘。 许景昭握着宴微尘的手蓦然僵住,神魂?师尊的神魂进了归元塔? 神魂乃修行者之?根本,若受损伤,根本难以弥补,轻则修为大跌,重?则性命堪忧。 许景昭面色骤然苍白,指尖止不住地轻颤。 看他?如此神情,宴微尘眸光微动,静默片刻方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景昭眼里有泪水在打转,“是我?又做了蠢事,连累了师尊。” 宴微尘眉头蹙得更紧,指腹抚过他?微红的眼尾,轻叹了口气,“你又在多想些什么?” 话说着,宴微尘抬手,前面的空间颤动了下,两只潜伏在暗处,不知?道是何等级的妖兽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顷刻间就化成了血雾。 残余威势不减,向前横扫而去,空气扭曲一瞬,紧接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许景昭彻底怔在原地。 他?素知?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而这次他?有了实感,师尊的修为简直逆天到?恐怖,他?先?前的担忧实在是多余。 宴微尘收了手,“出口在西北角,走吧。” 许景昭回神,“哦。” 宴微尘走在前方,玄色衣袍无风自动,身形似乎比方才略淡了几分,其实他?并?不宜在此轻易动用力量,归元塔会自发?清除一切异常存在。 但在这之?前,足够他?陪许景昭做完想做的事了。 ----------------------- 作者有话说:其实本来想写师尊抓到昭昭这样那样,但是落笔后师尊总是嘴硬心软,可能火候还不够,等出来归元塔后烧把大的 第83章 归元塔五 三层、四层、五层……直至八层。 宴微尘的动?作里透着些许的烦躁, 手中动?作却凌厉如风,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许景昭在这?里,他根本不会在归元塔里多待一刻。 此刻他立于第?九层, 玄色衣袍沉沉垂落, 纹丝不动?,将他修长的身形笼在一片寂暗之中,眼?前空间空荡得诡异,唯有?若有?似无的气息在无声流动?。 许景昭最初踏出的并非生门,而是休门,因而每一层皆暗藏更多凶险。 宴微尘一路破障, 出手如电,往往只一眼?便能断出出口所在。 许景昭安静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 倒并未耗费太多工夫。 归元塔内确实有?很多外界不可触及的宝物,凡是瞧见?了的都进了许景昭的灵囊。 宴微尘视线微垂, 落到?自己稍稍有?些虚幻的指尖上, 他魂力损耗颇大, 但他本身魂力雄厚,倒也伤不得他。 他掌心一展,诸多助长修为的天材地宝悬浮于空,他指尖轻掠,将其尽数推至少年面前。 “拿着。” 身后那人指尖冰凉,掌心却柔软, 恰好能被宴微尘的手稳稳裹住。 宴微尘朝前踱了两?步,忽然停顿下脚步,他回过头,望向始终紧随其后的人。 许景昭仰起脸, 轻声问:“怎么了,师尊?” 宴微尘盯着他的脸看了两?息,掌心抬起合拢,砰的一声眼?前的人化成了烟雾。 他拿出锦帕擦拭着手,面色有?些难看,面前的空间变幻不定,似乎还在寻一个较为合适的伪装。 宴微尘一脚踏出去,前面的空间颤动?两?下,迅速化成墙壁分隔的普通模样。 归元塔里,还真是防不胜防。 宴微尘眼?眸冰冷,心里生出了些戾气,他手掌抬起,手心里的帕子碎成粉末。 他要立马找到?许景昭。 可就在他刚踏出一步,面前的空间扭曲了一瞬,从中跨出来?一个穿着白袍的灵体。 是归元塔灵,亦被修士称为“清理者?”。 它察觉异动?,前来?阻挠。 宴微尘眼?锋一凛,心中杀意已?起,他现在怒气正盛,清理者?……呵。 踏入第?九层,许景昭怔了怔。 眼?前竟是雕梁绣户,灯烛辉煌之景,俨然一座华美塔阁,可这?里除去他们,四下无人,寂静中浸着说不出的诡谲。 许景昭任由宴微尘拉着手,跟在师尊身后,好奇地打量四周,“师尊,这?一层的出口在哪啊?” 宴微尘并未回头,声线淡而稳:“跟着我。” “好。” 许景昭全然信任,亦步亦趋地跟着师尊走,越往里走两?边生活气息更浓,燃了半截的蜡烛,桌面上摆放的碗筷,到?处都是生活的迹象,但是却没有?除他二人之外的活人。 安静而诡异,许景昭越看越觉得悚然。 跟着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许景昭察觉不对?,他眉心紧拧,“师尊?” 这?层莫非有?什么隐情,亦或者?这?一层十分棘手? 前面几?层师尊基本上只要进入此层,观察两?息后立马动?手,而不是像现在拉着自己走了许久。 “师……师尊?”许景昭停在原地,他看向自己跟宴微尘交握的手。 宴微尘见?他停下,侧眸瞧了过来?,“怎么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师尊……这?一层,究竟是什么?” “幻术而已?。”宴微尘看向远处,“若你自己进来?,你现在看见?的应该都是人。” “幻术?”许景昭拧起了眉毛。 宴微尘声音平静,“嗯,你说不定还会见?到?你诸位师兄,但你又能认出他们真伪吗?”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我能……能吧。” 宴微尘未再?多言,只道:“走。” 许景昭任他牵引,心中仍惴惴不安,轻声问:“师尊,我气血亏损得很严重么?” 宴微尘声音很平淡,“不严重。” 许景昭嘟囔道:“可我先前还流鼻血了。” 宴微尘脚步未停,闻言安慰道:“气血亏损就是如此,回殿后好好补一补。” 许景昭脚步一滞,蓦地抬头看向身前之人。 宴微尘随之停步,回头看来?:“怎么?” 可就在他回头的瞬间,许景昭手里捏着的符箓啪的一声贴了上去,符箓分天地玄黄,而宴微尘教他的无一不是天阶上品。 ‘宴微尘’闪身后退,可许景昭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同时短剑滑落掌心,剑身出鞘直直刺了过去。 ‘宴微尘’想要躲开,可却被许景昭牢牢抓住手腕,短剑刺中,身影下一秒开始消散。 他眼?眸中似乎有?不解,“为何?” “为何?”许景昭冷哼一声,赝品的反应太差劲了,师尊每次听到?自己流血都十分紧张,肯定要问明日期缘由,然后为自己把脉探查,绝不会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索性这人是空间幻术,本就没有?什么灵力。 周遭空间剧烈扭曲,暖色烛火寸寸碎裂,露出原本灰暗冰冷的塔壁。 许景昭抬眸望去,只见?自己正立于一座石室边缘,往前一步便是虚空,若是再?往前走去,自己就一脚踩空摔下塔去。 许景昭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探出头往下看去,第?八层说高不高,他目光所及之处甚至能看到?自己跟师尊走过的路。 他又往上瞧去,白茫茫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归元塔真是凶险莫测。 许景昭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师尊瞧见?他不见?了会如何,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摸了摸沉甸甸的灵囊,这?里面的东西都证实师尊来?过,他心里稍安,当务之急自己先找到?阶梯再?说。 他看着前面光线昏沉,瞧着就像是普通塔楼,他顿了下,从灵囊里摸出来?一颗静心丹含在嘴里,这?才?走上前去。 里面只有?灰墙,像是塔楼内未建完的建筑,他走了一圈,却还是没找到?出口,再?转身,来?时路也已?经换了模样。 第111章 许景昭看着千篇一律的墙壁,然后闭上眼?睛,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虽然不能像大能那般将景色尽收眼?底,起码能知道哪里有?些危险。 随着精神力蔓延,他在心里默默勾画着地图,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他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西北角,有?生人气息。 许景昭确定好了方位,径直奔那处而去,他身子在灰墙之中穿梭,可愈是接近,愈闻得淡淡血腥气。 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敛息隐身,悄声逼近。 而在一墙之隔的灰墙之内,薛宿宁身上的墨绿色衣衫被鲜血染红,目光冷厉如刀,阴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人。 那人面容狠厉,“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薛宿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破烂,身上带着血污的云斗四门弟子。 这?次为了给?仙执殿弟子添麻烦,云斗四门开了地牢,将那些关押在地牢里修为低微,穷凶极恶的修士都放了进来?。 “凤鸣司的公子?我呸,杀了我那么多弟兄,还想着活着出去?” 那人手里抛着一个灵囊,眼?神不屑,他冷哼一声,“怎么样啊薛大公子,你要是跪下给?爷爷我磕上几?个响头,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薛宿宁靠在墙壁上,冷冷地瞧着眼?前的人,眼?神轻蔑,“呵。” 那人被薛宿宁态度刺激的眼?睛发红,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走上前去,一脚踹在薛宿宁身上,薛宿宁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目光却愈发阴沉。 那人被薛宿宁看的发怵,反应过来?觉得羞恼,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薛宿宁身上,这?次那人用了十足的力气。 薛宿宁身上原本就带着伤,更别说这?归元塔对?他压制的也极为厉害,他踉跄地退了两?步,单膝跪地,后槽牙咬紧。 “呵,怎么?不服气?还想报复我啊,哈哈哈哈。” 那人嚣张地笑了笑,走上前去,“天子骄子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你不是傲吗?我偏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到?时候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削下来?,看你还怎么傲!” 薛宿宁心口起伏,身上血腥气又重了一层。 若非被归元塔压制,他单手就能捏死这?样的杂碎,但他现在空有?灵力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受着,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般委屈。 该死,别等他出去。 那人眼?神里都是恶意,走到?薛宿宁跟前,拿着一把铮亮的匕首拍了拍薛宿宁的脸,“薛大公子,你该上路了。” 说着,手里的匕首向下狠狠刺去。 噗呲,是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新鲜的血腥气在这?方空间蔓延开。 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薛宿宁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维持着向下刺的姿势,但心口却多了一个血洞。 短剑刺破了那人的心口,露出了雪白剑尖,就停留在薛宿宁面前三寸的位置。 哐当一声,那人手里的匕首落到?地面,不敢置信地想要扭头看去,可不等他动?作,那短剑就被收回,他生息迅速流失,临死都没看到?杀他的人是谁。 扑通一声,尸体栽倒在地面,露出了后面的身影。 薛宿宁半跪于地,怔怔抬头看着面前身影,难以置信道:“许景昭?!” 许景昭正擦着溅到?手背上的血,闻言抬了抬眸,轻轻颔首,“薛师兄。” 他站在原地,小窗透进来?的光线将他身影拉得很长,许景昭漫不经心地擦完了血,问道:“萧师兄呢?” 但许久他都没等到?回话?,他微微拧眉,看向薛宿宁,“薛师兄?” 薛宿宁怔然回神,有?些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许景昭?” 许景昭蹙眉,不明白薛宿宁这?是怎么了? 薛宿宁捂着心口缓缓站起身,目光在许景昭身上打量一圈,“这?次也是幻术吗?上次骗我灵囊将我重伤,这?次竟能靠幻术杀人……” 他的视线落到?地面尸体上,喃喃自语,“那地上的尸体是谁所杀?难道是……我的精神力?” 许景昭加重了语气,“薛师兄!” 薛宿宁目光复杂,“没想到?竟还是你……” 许景昭:…… 他根本问不出什么,他收了短剑,抬手将杀人时刚接住的灵囊抛给?薛宿宁,“喏,你的灵囊。” 说完,他也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薛宿宁下意识接过灵囊,触及那熟悉的灵力波动?,他才?觉出这?是实物,前面的人将要跨出屋子,薛宿宁顾不得旁的,急切喊道:“许景昭!” 许景昭脚步停顿了下。 薛宿宁捂着心口想要往前,但是他刚刚气急攻心,身上伤的有?些重,没迈出一步反而又栽倒在地。 他咳嗽了两?声,将嘴里的血腥气压下去,“许景昭,是你吗?” 许景昭开口,“是我。” 石壁隔间光线不明亮,小窗透过来?的那束光落到?两?人之间,许景昭站在石门前隐在暗色里,薛宿宁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能听得出许景昭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他顿了顿,忽的开口,“你讨厌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许景昭垂下眼?眸,“薛师兄多虑了。” 薛宿宁抬眸,哪怕他瞧不清许景昭的眼?神,他也仍旧固执地盯着那人的面孔。 “你讨厌我。” 空间安静了一瞬,许景昭站在暗处,许久才?开口,“薛师兄,我讨厌你什么呢?” 薛宿宁张了张嘴,讨厌他什么呢? 讨厌他莫名其妙的针对?。 讨厌他把许景昭安排在妖兽肆虐的兰规院阵尾。 讨厌他往他灵药瓶里放虫子。 一次次的冷嘲热讽,一次次的见?死不救,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排挤,现在全都化成利刃一片片的削着他的血肉。 比伤口痛百倍的痛意汹涌袭来?,痛!太痛了! 他捂着心口的指尖开始颤抖,无尽的酸痛将他整个人淹没。 名为悔恨的钝刀子一片片将他凌迟,那自以为是的傲慢,成了卡在他喉里的苦果。 若他知道……若他知道……日后许景昭对?自己如此重要,他绝不会那样做。 更何况……他喜欢许景昭,可在先前,他早就将人捉弄了遍,看他受苦冷眼?旁观。 这?股痛意来?的汹涌,薛宿宁苍白着脸色。 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嘴边,可他却没有?勇气开口,只能狼狈地别过脸去。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但是他不敢面对?。 更何况,他先前实在过份。 许景昭走了,徒留薛宿宁一个人在这?,他身影孤寂,像是失去力气的提线木偶,他跌坐下去,背靠着墙壁。 咳咳,薛宿宁捂住了嘴,却掩盖不住那血腥味。 这?样死了也好…… 他现在有?些庆幸,刚刚许景昭没有?带上他,自己这?个样子,怕是会拖累到?他。 薛宿宁靠在墙壁,心口微弱起伏,手心里捏着灵囊,悔恨跟遗憾让他痛的说不出话?。 “对?不起啊……”他捏着灵囊,眼?眶有?些热。 要是他不这?么傲慢,不这?么自以为是,要是他对?昭昭好一点……那就好了。 许景昭就不会这?么讨厌自己了。 可怪谁呢?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该的吗? “喂?”前面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薛宿宁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抬眸望去,就见?许景昭站在他前面,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拧眉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第84章 归元塔六 许景昭站在光影里, 脸上镀了?一层白光,眉眼清亮而又平静,更?衬得?他清俊出尘。 薛宿宁怔怔地?抬起头, 注视着眼前的人,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回来了??” 他不顾身上伤口,猛的站起身,急切地?往前踏了?一步,激动地?伸出手。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许景昭衣角的刹那,薛宿宁骤然停住, 他带着喜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带着些许僵硬。 “这次……难道也是?幻象吗?” 薛宿宁脸上的傲气彻底消失不见,眼中只剩下浓重的挫败与痛悔。 他突然猛的上前, 一把将许景昭紧紧箍进怀中,仿佛要将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向来矜贵倨傲, 不可一世的他此刻眼眶通红, 他抱着许景昭, 整张脸埋进对方?肩窝,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算了?,幻象就幻象吧,反正……”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反正也是?我自?作自?受。” 许景昭蹙紧眉头,刚要推开,却察觉薛宿宁的手臂微微发着颤,竟是?一丝挣脱的余地?都不留。 第112章 “昭昭…” 他声音闷闷地?传来, 混着血气和一丝卑微,“如果从一开始…我没有欺负你,如果我能早一些对你好…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讨厌我?” “我自?知傲慢,目中无人…所以?我每天都在后悔……” 许景昭推拒的动作微微一顿。 薛宿宁这是?什么意思,在幻象里说真心话?? “后悔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早见你,却把一切都搞砸了?…对不起。” 许景昭有些诧异,像薛宿宁这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竟然会跟他道歉? 薛宿宁的手臂箍得?更?紧,声线压抑而沙哑:“我自?幼天赋出众,要什么有什么…于修炼一途我尚能悟得?几分?天道,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等我终于明白过来时…才发现早已错得?离谱。” 他语气滞重,像是?每个字都沾着迟来的钝痛,“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景昭肯定不会原谅他的吧,他跟别人都能谈笑?风生,可偏偏对自?己极为疏离。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看得?心里难受。 天知道他有多嫉妒裴玄墨跟谢温衡,一个跟昭昭竹马之?谊还有婚约,一个是?昭昭真心相待好友。 许景昭一动不动,目光低垂,落在地?面一道斑驳的光痕上。 其实关于薛宿宁,在他心里就是?一个被宠坏的世家大少爷,可薛宿宁那些无论是?出于戏弄或别的什么意图,的的确确对他造成了?麻烦。 他要原谅薛宿宁什么呢? 原谅刚来仙执殿第一日,薛宿宁就把修为低微的他安排在了?兰规院阵尾? 薛宿宁明知道他修为最?弱、后山妖物横行,却仍将他推向兰规院阵法薄弱的边缘,无数个夜晚他不敢合眼,妖物嘶吼近在咫尺。 若不是?太白守在一旁,他早已沦为妖兽腹中餐。 哪里能活的到今日? 还有在姚家,他第一次杀人,双手沾血,浑身发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他向薛宿宁求救,可对方?只是?冷眼旁观,漠然离去。 玩笑?话??不经意?可那些直面死?亡的恐惧,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意都是?真的,他也确实承受了?那些。 那时的他,又做错了?什么? 其实许景昭比薛宿宁更?早认识到薛宿宁的变化,他幼年寄居在春隐门,对人的视线极其敏感,从薛宿宁毫不遮掩的轻视,到后来那双总是?追随着他,温度渐生的眼睛。 薛宿宁后来待他有种?笨拙的好,像在弥补。 但许景昭早已不需要了?,他并非善类,记仇、睚眦必报,这些深藏在乖巧皮囊之?下,盘踞于心的准则之?中。 若技不如人,他认,但一旦有了?机会,他也绝不会手软。 许景昭眼帘垂下,面容上没有多少情绪,声音很平淡,“薛师兄,我是?真的,并非幻象” 薛宿宁环抱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许景昭好像有些累,喃喃自?语般开口,“薛师兄,仙执殿的后山有很多妖兽,我刚来的时候整夜担惊受怕……” 薛宿宁身体僵硬,脸上血色倏地?褪尽,他已经能够预感到许景昭要说什么了?。 许景昭站直了?身子,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只灵蛇,我早就死?了?。” 薛宿宁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求你…昭昭…别再说下去了……” 许景昭面容冷静,语句清晰,“还有在姚家那次,我觉得?我要死?了?,我向你求救,可是?你也走了?。” 薛宿宁面色难看得厉害,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现在更?是?白的像是?一张纸,“别说了……昭昭,别说了?……” 他心口疼得?发颤,铺天盖地?的苦涩几乎将他淹没。 许景昭有些不解的看向薛宿宁,他其实不明白,他只是?说了?些事实,为什么薛宿宁的反应却如此大。 他其实不怨恨薛宿宁,只是?对他亲近不起来而已。 至于原谅不原谅,那更?是?没影的事。 许景昭看着薛宿宁几乎站不稳的身子,走上前去叹了?口气,“薛师兄,我现在已经不计较了?,所以?不用谈何原谅。” “还有,之?前在帝王境,你赠我的那些符箓……帮了?我很多,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薛宿宁眼眶泛红,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心里酸涩的厉害,他狼狈的撇过脸去,“你走吧。” 许景昭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看着那血迹浸透了?墨绿色的外衫,都是?黏腻的血,他又叹了?口气,“薛师兄,我们都是?仙执殿弟子,要是?丢下你,师尊怕是?要将我逐出门了?。” 许景昭若是?弃师兄于不顾,这名声真不好,他从灵囊里拿出了?药物,帮薛宿宁止血。 薛宿宁浑身像是?没了?力气,抬眸间有些萎靡,他脸侧过去,不敢直勾勾的看许景昭,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 许景昭耳聪目明,自?然能察觉到薛宿宁的眼神,帮他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这位有伤在身,瞧着还不轻。 薛宿宁见许景昭帮他包扎得?差不多了?,闷声开口,“谢谢你啊景昭。” 他不敢喊叠字,怕许景昭生气。 许景昭站起身,语气平淡:“薛师兄与往日一样,唤我许师弟就好。” 薛宿宁抬头看他,脸色又白了?几分?,最?终倔强地?扭过头:“我不。” 许景昭:…… 见两人气氛冷淡,薛宿宁又委屈的转过头,见许景昭面色微冷,他顿时慌了?,急忙讨好地?低声哄道:“我开玩笑?的……许师弟。” 他勉力撑起身,走到许景昭身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现在就他跟许景昭二人,薛宿宁还挺珍惜跟许景昭独处的时光。 许景昭点了?点头,“好。” 薛宿宁不知道怎么搞的,失血过多,脚步虚浮不稳,许景昭看他走得?实在艰难,上前一把扶住他。 薛宿宁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开口,“景…景昭…” 许景昭没理他,只是?淡淡道:“看路。” “哦。” 薛宿宁努力压制着嘴角的弧度,许景昭主动扶他……是?不是?意味着,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如果他能一点点弥补……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思绪飘远,一时悲一时喜,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看着有些呆气。 许景昭瞥了?他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 等薛宿宁平静下来,他才看清前面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他迟疑了?下,“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许景昭看了?一眼,“嗯,他们在外偷听,想要动手。” “原来是?这样。” 薛宿宁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原来许景昭出去不是?抛弃他,是?要处理麻烦。 他悄悄看过去,只觉得?许景昭哪里都好看,眉眼清冷、姿态从容,不愧是?师尊亲手教导,越发有师尊的气度。 方?才许景昭救他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诚然,即便没有许景昭,那人也要不了?他的命,但他必会付出极大代价。 可许景昭来救他……一想到这里,薛宿宁就觉得?心脏好像被填得?满当?当?的,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就在他心神荡漾、试图贴近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师弟?” 许景昭抬头,看到正前方?的萧越舟跟封辞,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萧越舟还好,封辞则身上则多了?不少的血口,想来在这归元塔里,也吃了?不少苦头。 “萧师兄?封师兄?” 萧越舟上前一步,“许师弟,你怎么来归元塔了?,师尊知道吗?” 许景昭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自?然是?知道的。” 薛宿宁这才回神,看着对面勉强地?站直了?身子,“萧师兄,封师弟。” 两人颔首,打过招呼。 萧越舟正好上前,接过靠在许景昭身上的薛宿宁,拧眉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薛宿宁有些哀怨的瞧了?萧越舟一眼,他都跟昭昭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呢。 听到萧越舟问话?,他也有些不自?在,“就……一时不察。” 一时大意,误把幻象当?作真人,又疏忽忘了?这是?幻术,还把自?己的保命灵囊弄丢了?。 萧越舟摇了?摇头,又看向许景昭,目光带着审视,“师尊知道?当?真也允你来吗?” 许景昭回答得?颇没有底气,“我自?己偷跑来的。” 封辞先前对许景昭印象尚可,便上前来缓和气氛。 “师尊一向鼓励弟子历练,许师弟既是?同门,来归元塔磨练也在情理之?中,师尊应当?不会怪罪。” 第113章 萧越舟看着封辞,又看了?看许景昭,欲言又止。 若是?其他弟子或许无妨,但许景昭……师尊怕是?真要动怒。 “算了?,不说这个了?。” 萧越舟摆了?摆手,“这一层有些诡异,我与封师弟绕行多时也未找到上行的阶梯,我们就在此处休整几个时辰,待阶梯出现再动身,顺便寻找裴师弟和庄师弟的下落。” “好。” 这里隔间很多,萧越舟带着薛宿宁给他重新疗伤,封辞要静心修炼,想要恢复一点修为。 许景昭独自?走入一间灰墙隔间,盘膝坐下,边打坐边思考着归元塔的事宜。 还不知道师尊如何了??他刚刚都没敢跟师兄们说。 许景昭静不下心来,修炼不下去,看着地?面的影子也觉得?恍惚,怎么瞧都像是?师尊。 师尊虽然瞧起来跟表现的都很强大,但是?许景昭心里总是?莫名觉得?不安稳。 正思索着,他就瞧见地?面的影子晃了?晃。 紧接着,一道温热的体温自?身后贴附而来,将他全?然笼罩,许景昭身体下意识绷紧,却在嗅到那缕冷冽熟悉的气息时骤然放松下来。 他有些惊喜,“师尊。” “嗯。” 宴微尘无声无息地?现身,自?后方?将他紧紧圈进怀里,下颌轻抵他的发顶,声音低哑:“我以?为又将你弄丢了?。” 他说完,脑袋窝在许景昭肩膀,两人气息交融,忽的他蹙起眉毛,“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薛宿宁的味道?” 身为师尊,他对门下弟子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许景昭连忙摆手,“我…刚刚只是?遇到受伤的薛师兄了?,帮他包扎伤口。” 宴微尘眉心微拧,他实在不喜欢许景昭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许景昭身上该是?自?己的味道才对,这样想着,宴微尘又靠近了?一些,许景昭回首,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跟师尊离的这般近,许景昭看着宴微尘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心脏又不争气的跳了?跳。 宴微尘又靠近两寸,温热呼吸交缠,许景昭抿了?抿唇,喉结微动,无意识的靠近,竟主动仰首吻了?上去。 宴微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任由他生涩地?亲近。 可就在这时,灰墙之?外,蓦地?传来薛宿宁的声音: “景昭,刚刚我又想了?下,我以?前做的确实过分?,但我以?后不会了?……” 许景昭勾着宴微尘脖颈的手僵住,这隔间没有门,若是?薛宿宁进来了?怎么办? 他眼神慌乱,可宴微尘却丝毫未停,手臂甚至揽得?更?紧。 隔墙外,薛宿宁继续,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像是?下定决心,“我会尽力弥补,仙执殿那些妖兽,我会处理干净,以?前我犯的错,我都会一一改正。” 薛宿宁顿了?顿,“景昭,我还是?喜欢你……但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隔墙里传来一声闷哼,是?许景昭的声音,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薛宿宁有些紧张,“景昭,你怎么了??” 许景昭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身子往后仰了?仰。 可宴微尘丝毫不惧,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甚至咬了?一口他的舌尖,继续引着他加深了?吻,声线暗哑,“专心些。” 许景昭心里慌乱,这里没门啊,薛宿宁马上就要进来了?,他已经看到了?薛宿宁的衣袍,转眼就能到门口。 “景昭,你……” 第85章 归元塔七 许景昭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师……师尊,师兄要进来了。” 他整个人陷在宴微尘的怀里,脸颊泛着未散的红晕, 衣襟微乱, 透出几分?慌乱。 宴微尘却恍若未觉,仍垂眸把玩着他的指尖,那双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掌心柔软,恰好能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 听到动?静, 宴微尘缓缓抬眼,幽深的目光落在许景昭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不能被看到吗?” 许景昭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急得压低声音:“师尊……” 宴微尘不语,只是又凑近几分?, 鼻尖轻触着他的鼻尖, 直视着他慌乱躲闪的眼睛。 “景昭, 你没事吧!”薛宿宁人未至声先到,语气里满是担忧。 许景昭僵硬的撇过脸去,身子僵直,心脏骤停,就连宴微尘捏着他指尖的手,他都感?觉不到。 怎么办?该如何?解释? 他太过慌乱, 以至于没注意到宴微尘正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的表情,那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景昭,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薛宿宁走上前来,担忧道。 许景昭还没缓过神, 呆呆地看着他靠近。 宴微尘凑到他耳边,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指节,语气慵懒:“怕什么,他看不见我。” 看不见?许景昭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心里仍旧不自在,虽然薛宿宁看不见,但?是……但?是他能看得见啊,他不仅能看得见还能感?觉到师尊的气息。 而且当着薛师兄的面,这跟……有什么区别? 许景昭平复了下呼吸,“没……没什么。” “真的没事?可你的脸……”薛宿宁关切地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额头。 就在这时?,旁边的墙壁上石块突然滚落。 薛宿宁下意识转头望去。 许景昭惊魂未定?,耳边又响起宴微尘低沉的声音:“景昭?你们何?时?这般熟了?” 他语气平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之前不是唤你许师弟吗?” 许景昭不敢开口,也不敢有所?动?作,他抿紧了嘴巴,师尊肯定?是故意的。 师尊也太坏了。 但?他又开不了口,薛师兄是看不到师尊,可是自己露出异样是能瞧出来的。 可他不能露出破绽,只好暗中用力,捉住了宴微尘的手指。 宴微尘从身后虚揽着他,察觉到许景昭气鼓鼓的小动?作,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薛宿宁并未察觉异常,走上前看着许景昭不自然的姿势,眉头微蹙:“景昭,身子不舒服吗?” 许景昭轻咳一声:“没……没有,薛师兄找我有事?” 薛宿宁低下头,语气歉然:“景昭,我刚才……” 许景昭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气息一冷,生怕薛宿宁又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急忙打断:“薛师兄,我知道了。” 薛宿宁眼中掠过一丝迷茫:“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许景昭觉得身后气压好像越来越低,硬着头皮道:“对。” 他暗自叫苦,薛宿宁说话总没个分?寸,师尊听了难免多?想。 说好的师尊喜怒不形于色呢?怎么搂着他的手越收越紧? 他正暗自揣测师尊的神情,却见薛宿宁突然激动?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景昭,我会?证明自己的!以后定?会?千百倍对你好,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没关系……” 许景昭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在薛宿宁他看不到的地方,宴微尘锢住自己的腰,在他耳边冷冷道:“接受什么?” 薛宿宁刚抓住许景昭的手,还没来得及再表明一下心意,整个人就觉得有一股巨力,将他拉扯着往后。 他踉跄退后了几步,有些摸不着头脑,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站稳。 宴微尘侧过头,正好对上许景昭望来的目光。宴微尘眼中带着几分?不解:“不能告诉他吗?”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这……这不好吧? 薛宿宁没发现什么,站在原地,继续道:“景昭,你说我们出去后……” 宴微尘垂眸,不容置喙道:“告诉他。” 许景昭有些犹豫,更何?况他在裴玄墨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在裴玄墨视角里,岂不是自己前脚刚给了他婚书,后脚自己就跟师尊在一块了。 不行不行,先彻彻底底退干净再说。 他想清楚了,裴玄墨身上的诅咒他会?替他寻一个完全之法,若真是不行,他也会?找到一个解决的法子。 至于师尊……师尊……等先出去归元塔再说。 许景昭不敢多?想了,再想下去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登徒子。 “不能告诉他吗?”宴微尘再次开口,声音清冷中藏着几分?落寞,“若不跟他说明,他心里永远藏着一分?幻想,这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许景昭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不受控制,他脱口而出,“薛师兄,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出,不仅许景昭自己吓了一跳,薛宿宁更是如遭雷击。 他还在盘算如何?补偿许景昭,却听到这样一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勉强扯了扯嘴角:“喜、喜欢的人?” 第114章 他心里快速思索,裴玄墨?应该不是,有婚约也不代表喜欢,凤鸣司若是出手,也不见得这婚约抢不过来,难道是谢温衡? 想到谢温衡,薛宿宁心里危机感?更甚,心中警铃大作,他视线下移,落到许景昭腰侧,那是谢温衡以前用过的短剑。 他身子晃了晃,但?又极快镇定?下来,“我……我知道。” 他自顾自的开口,“但?景昭……我觉得你该寻个家世丰厚、真心待你的道侣,最好跟你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那种……谢温衡他……不太适合你。” 最后几句话薛宿宁说的十分?小声,他怕许景昭会?生气。 许景昭心急如焚,只盼薛宿宁别再说了,他正要辩解,却听自己再次不受控制地开口,“不是他,我喜欢师尊。” 许景昭眼睛瞪大,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始作俑者?宴微尘立在他身侧,好像没事人一样,面容平缓,瞧起来比刚刚心情愉悦了一瞬。 薛宿宁瞪大眼睛,紧张地四下张望:“景昭,这话可不敢乱说!” 宴微尘眉心微拧。 许景昭有些发愣,没明白?薛宿宁为何?如此说。 薛宿宁继续道:“你定?是太过敬仰师尊,才生了错觉。师尊清风霁月,一心向道,从不为凡尘所?动?。当年倾慕师尊的人能踏平仙执殿,什么绝世仙子、世家明珠,师尊从未放在心上。”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赶紧压住,“若让师尊知晓你的心思,只怕会?重?罚于你。” 他这话说的并不假,宴微尘皮相卓越,以往并不缺爱慕之人,但?宴微尘对示好者?也并不留情面。 若许景昭说别人他还会?紧张,但?师尊…那就不可能了,他前几日因为许景昭脖颈红痕的事想了想,师尊早就断情绝欲,不会?有这种念头的。 宴微尘眉心跳了跳,第一次怀疑薛宿宁的脑子是不是被妖兽啃过。 许景昭轻咳一声,“哦,我记下了。” 他刚说完,门?口传来动?静。 “在聊什么?方才就听见动?静。”萧越舟缓步走来。 “萧师兄。” 许景昭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宴微尘,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就安下心来。 萧越舟点头示意,“阶梯出现了,我们先赶往上一层。” “好。”许景昭应声上前。 不料萧越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轻咦一声。 许景昭脚步一顿,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萧师兄跟师尊平日里接触多?,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萧越舟仔细瞧了两眼,摇了摇头,“是我看错了,走吧。” 他方才竟在许景昭身上感?应到了师尊的气息?奇了怪了。 几人当即动?身,由封辞引路,在错综的隔间中穿行,他对归元塔的了解远胜旁人。 许景昭跟在后面,薛宿宁在他身旁不远不近的跟着,既不会?显得冒犯,又不会?过于疏远。 而宴微尘则在许景昭另一侧,他并未出手,只是看着自己座下弟子破局。 萧越舟他们绝对想不到师尊就在他们身边,可许景昭却不免的有些紧张。 “到了。” 封辞收起了手上罗盘,眼前是一道柔和?的光幕,其中浮现出通往上层的阶梯。 “我们要尽快上去,不知道为何?归元塔里的速度变快了?奇怪。” 宴微尘扫了封辞一眼,没开口。 可能是他刚刚重?伤了塔灵,他并未下死手那塔灵也狡猾的很,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变故。 “走吧。” 许景昭脚步迟疑一瞬,跟着萧师兄的步子上前,其实他刚刚有话要问来着。 他没开口,但?是站在一旁的薛宿宁开口了,“没有裴师弟跟庄师弟的踪迹吗?” 封辞摇了摇头,“这一层没有旁人了,可能庄师弟他们比我们更快些。” “应该就在上一层,先上去再说。” “好。” 几人相继踏入光幕,登上阶梯。 第九层与下层截然不同,竟是一处自然之境。 林木葱郁,阳光和?暖,微风拂过树梢,一切都真实得仿佛回到了外界。 庄少白?默默跟在裴玄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往他常与裴玄墨并肩而行,此刻却刻意落后半步,面色冷淡,眉宇间透着一丝烦躁。 那双幽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自入塔以来,他总在想许景昭的事,以至于他对于裴玄墨的身份都有了怀疑。 他试探了好几次,可因为裴玄墨确实不记得幼年事,所?以回答的问题瞧起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停在原地,垂眸看向自己掌心,他手心里躺着一枚幽蓝的玉石。 那是归元塔第八层的宝物,叫做求真石。 第86章 归元塔八 淡蓝色的石块在掌心流转着微光, 将?庄少?白的指尖映照得近乎透明。 他眼神更显阴郁深邃,倘若让他知?晓是谁骗了他,定要将?那人永世囚于禁渊, 不见天日。 庄少?白垂着眸子, 那淡蓝晶石幽光给他瞳孔镀上一层幽暗,他面容平静无波,心底却似坠了一块寒铁,沉甸甸地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若真是裴玄墨倒还?好,这些年来自己待他问心无愧。可?若是……许景昭呢? 想到曾经对许景昭做过?的事,庄少?白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个失神,那石块便从指间?滑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在前?方探查的裴玄墨闻声回头, 只?见庄少?白怔怔地立在原地,神色恍惚。 他快步上前?想要拾起地上的物?件, 却被庄少?白抢先一步捡了起来。 裴玄墨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再?抬眼时已恢复如?常, 只?是心底却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庄少?白这几日变化颇多?。 庄少?白看着随和,但为人却十分有距离感,唯独对裴玄墨,从初见便格外热络,更是多?次舍命相救, 如?此之后,裴玄墨对庄少?白也更为关照亲近。 所以先前?他也打定主意,若他日后成为春隐门门主,许景昭是他道?侣, 庄少?白为春隐门长老,他至交好友不多?,庄少?白这个师弟倒跟他出生入死数次,他早在心里拿他当?亲弟弟看待。 只?不过?不知?最近是为何? “少?白,你怎么了?”裴玄墨温声问道?。 庄少?白将?求真石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棱角硌得生疼,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庄少?白垂着眸子,掩去眼底的挣扎,只?需要一个试探,真相便会水落石出,可?他竟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怯意。 裴玄墨心里恍然大悟,庄少?白还?在为他跟许景昭婚约的事不开心,自得知?自己与许景昭定下婚约后,庄少?白的情绪就一直低落。 想到这里,裴玄墨放缓了语气:“少?白,此次出了归元塔,我便要与景昭结为道?侣了。” 庄少?白脸色一僵,表情冻结,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裴玄墨看着庄少?白的神情,心里闪过?一丝了然。 庄少?白果真对他颇有兄弟情谊,当?初庄少?白浑身是伤被师尊捡回来时,他伤势未愈合,就闯进自己屋子,面上都是初见时的惊喜跟激动?。 一边是心仪之人,一边是过?命的师弟,裴玄墨轻叹一声,他也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少?白,待出了归元塔,你随我回春隐门可?好?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么?” 裴玄墨又道?:“跟景昭结为道?侣时也让师尊作个见证。” 庄少?白的脸色更难看了,难看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他又想起了那颗不醒梦,还?是他亲手丢进去的不醒梦。 他原意只?是想让许景昭远离裴玄墨,但现在看情况也确实如?此…庄少?白自己对不醒梦的药性清楚得很,宴微尘跟许景昭怕是该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个遍。 想到自己在仙执殿亲眼所见的画面,又想到宴微尘跟许景昭亲昵的模样,他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一件事。 他面色惨白得没有血色,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裴玄墨看着庄少?白的脸色有些奇怪,他上前?一步,“少?白,你怎么了?” 庄少?白脸色僵硬没有理会他。 裴玄墨视线下移,看到庄少?白手攥得死紧,他眉心皱了皱,伸手去拿,庄少?白却猛地缩手,两人拉扯间?,那淡蓝色石块再?次跌落在地。 裴玄墨拧着眉毛捡起。 庄少?白面色一惊,想要阻拦,却不想裴玄墨已经拿起,然后就被那淡蓝色摄住了心神。 他抬起的手僵直住,现在裴玄墨说出口的绝对是真心话,他要问吗? 心跳如?擂鼓般轰鸣,他紧紧盯着裴玄墨的神情,试探着开口:“许景昭是谁?” 第115章 裴玄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跟疑惑,“我爹娘带回来的小孩,跟我一起长大,是我即将?成婚的道?侣。” 庄少?白有些紧张,又问道?:“在哪里带回来的。” 裴玄墨思?考了一瞬,“在……南洲。” 庄少?白呼吸一轻,“你可?曾去过?南洲?” 裴玄墨眉心皱了皱,“我自幼体弱,爹娘不曾让我远行。” 庄少?白停顿了下,继续问道?:“春隐门为何要收养许景昭?具体是何时的事?” 裴玄墨眉心紧皱,陷入了思?索,“十三年前?……” 庄少?白呼吸微滞,十三年前?他五岁,许景昭应当也是这个年纪。 裴玄墨继续道:“那日天色已晚,爹娘带回一个重伤的孩子,伤势重得几乎救不回来,爹娘照料了许久,我偷偷去看他时,被他发现了……” 庄少白追问道:“后来呢?” 裴玄墨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像疯了一般跑出去,又添了新伤,我去寻他时,爹娘却像变了个人,狠狠训斥我…” 庄少?白屏息凝神,目光紧锁着他。 裴玄墨面露痛苦之色,“爹娘说这都是为了我……说我命格平庸,且年少?早夭,所以……”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让我与他交换了两样东西。” 庄少?白瞳孔骤缩,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换了什么?” “命格与——”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嗓音自前?方响起:“裴师弟,庄师弟,你们?果然在此。” 庄少?白浑身一僵,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便见一行人自暗处走来。 裴玄墨恍然清醒,诧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庄少?白:“少?白?” 庄少?白强自镇定:“裴师兄,可?否将?石块还?我?” “哦,好。” 裴玄墨虽然觉得庄少?白表情奇怪,但也并未多?想,他将?那石头递给庄少?白,扭过?头去,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师兄师弟。 他上前?两步,简单寒暄后,目光掠过?人群,最终落在后方神情恍惚的许景昭身上。 庄少?白将?求真石收了起来,面容阴沉,如?果是他蛊惑裴玄墨,那他还?可?能?说假话,可?求真石下并无谎言。 命格?到底是什么命格? 庄少?白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年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永远记得将?他护在身后的背影。 记忆里,那人应该是张扬的,肆意的,可?现在裴玄墨跟许景昭的性格都不太像,但是裴玄墨身上的气息,跟自己当?年生活在一起的邻居家小孩确实同出一辙。 庄少?白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心里陷入了沉思?,他有些不明白。 他盯着许景昭的眉眼,仔细地瞧,但是许景昭跟裴玄墨幼年相处已久,神态跟相貌其实有几分相似。 修士辨人,从不以貌取人。 他盯着许景昭看了许久,久到前?面的裴玄墨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少?白?” “庄师弟?” 许景昭原本正思?索须弥花之事,忽觉四周寂静,抬头便对上庄少?白莫测的目光。 他眉紧拧,庄少?白看他做什么? 他现在看到庄少?白就不免想到那些暗算还?有仙执殿的不醒梦,他再?看到这位庄师兄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自然。 谁能?对三番两次要害自己的人有好脸色,他又不是圣人。 庄少?白的目光原本是落到许景昭身上的,可?他刚瞧了一会,就察觉身上一冷,他视线移向旁侧,就看到了站在许景昭身旁的宴微尘。 看着两人亲昵的姿势,他瞳孔骤然一缩。 宴微尘正好抬眸,两人视线相触,空气中隐约有些火药味。 许景昭心头一紧,生怕庄少?白察觉宴微尘的存在,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就看到庄少?白移开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察觉。 萧越舟疑惑开口,“庄师弟,你刚刚在看什么?” 庄少?白走上前?来,跟各位师兄打过?照顾后,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淡淡开口,“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许师弟竟也在这归元塔。” 许景昭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也是,诸位师兄都没看到,庄少?白怎么可?能?看到? 他淡然回应,“听闻师兄们?都在北洲,恰巧来历练而已。” 庄少?白听着许景昭的话,轻嗯了一声。 宴微尘刚刚只?是扫了庄少?白一眼,继而又收回了视线,他立在许景昭身侧,姿态也极为随性,始终都在许景昭身侧。 至于庄少?白,他早料到庄少?白能?看见自己,但只?要不过?分,他懒得理会,若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清理门户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越舟见诸位师弟聚齐,心底松了口气。 如?此,倒是不担心诸位师弟性命有危,他身为仙执殿首徒,自然要把师弟们?都带出去。 “好,现在归元塔还?剩三层,归元塔越是往上越是凶险,大家都注意些。” “嗯。” 薛宿宁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凑到许景昭跟前?,“景昭,你别怕,我保护你。” 许景昭还?没开口,宴微尘就捏了下他的指尖。 他无奈地瞥了身侧一眼,对薛宿宁礼貌颔首:“薛师兄顾好自己便是。” 薛宿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面上有些挫败。 萧越舟颇为头痛地看了薛宿宁一眼,也没再?管他,“好,接下来注意塔内陷阱,然后找寻阶梯。” 众人应下。 庄少?白却抬脚向着许景昭走去。 许景昭余光注意到庄少?白的动?作,心里诧异,庄少?白不挨着裴玄墨,找自己做什么? 他心里正莫名其妙,却见裴玄墨却拉住了庄少?白的手臂。 裴玄墨轻叹了一口气,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少?白,我知?你不喜欢景昭,但是日后他是我道?侣,莫要再?欺负景昭了。” 庄少?白脚步顿住,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裴玄墨似乎有些不忍,又宽慰道?:“不过?景昭向来心善宽宥,想来不会怪你的。” 可?这话并未安慰到庄少?白,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裴玄墨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想让庄少?白自己想明白,他松开了手,走上前?去。 他许久没有见到许景昭了,自从上次拿到婚书后分离,他竟觉度日如?年,那张婚书他看了又看,却缓解不了心中思?念。 他想,以往他怎么会退婚呢? 又想,他真是让昭昭受了好些委屈,以后绝不会了。 裴玄墨跨步走上前?来,心里带着雀跃,他想要告诉许景昭,这几日自己在想他。 可?还?不等他靠近,许景昭忽的往后退了一步,裴玄墨刚伸出去的手顿在原地。 他怔愣了下,“景昭?” 一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许景昭身上,尤其是身侧那道?视线,几乎要将?他看穿。 许景昭叫苦不迭,天地良心,刚刚他看到裴玄墨上前?马上就要撞到师尊了,可?师尊却不躲不避,他害怕撞上,所以才拉了一把。 可?师兄们?都瞧不见师尊,自己这退后一步的动?作,就显得极为刻意了。 见众师兄都看过?来,许景昭只?好硬着头皮道?:“裴师兄,有…有什么事吗?” 裴玄墨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景昭,你…” 其实他有好多?话要跟许景昭讲,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景昭,你受伤了吗?” “无恙。”许景昭避开他的目光,“还?是先寻阶梯要紧。” 萧越舟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划过?,点头道?:“许师弟说的对。” 裴玄墨有些失落,他更想跟在许景昭旁边,却见薛宿宁走到了他身侧,不多?不少?刚好将?他跟许景昭隔开。 裴玄墨拧起了眉毛,“薛师兄?” 薛宿宁捂着自己的肩膀,“裴师弟,我受伤有点重,要不你扶我一下吧,要是让许师弟照顾的话……” 他还?没说完,裴玄墨点点头,“我可?以。” 薛宿宁眉毛一挑,将?手搭了过?去,“谢谢你啊,裴师弟。” 他刚刚就瞧出来许景昭不喜欢裴玄墨,这下应该是帮景昭解围了吧。 封辞往后瞧了一眼,觉得不明所以,他是太久没回仙执殿了吗?怎么师兄跟师弟都奇奇怪怪的。 许景昭没在意前?面两位师兄斗智斗勇,心思?都放在旁边宴微尘身上。 因为宴微尘像没了力气一样,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若我此刻现身,会如?何?” 许景昭的身子僵了僵,第一反应就是师兄们?的表情一定很热闹,然后就是自己跟师兄们?怎么解释? 第116章 一个两个师兄不正常就算了,师尊怎么还?有心思?问他,许景昭有些头疼。 宴微尘瞧着他的神色,又开口,“不能?让他们?知?道?吗?” 许景昭揉了揉眉心,小声开口,“师尊,别闹了。” 宴微尘安静了片刻,然后又道?:“吻我。” 许景昭吓的手一抖,现……现在? 他心虚的看了眼前?面的师兄。 宴微尘捏住他的脸颊,对他的犹豫有些不满,“现在。” 许景昭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又瞧了眼前?面的师兄,抿了抿唇,极快地在宴微尘唇角啄了一口。 他正想着师尊好难哄,身后却传来庄少?白的声音。 “许师弟。” ----------------------- 作者有话说:明天庄某人就发现了 裴某的潜意识是知道自己拿了昭昭的东西,但是那段记忆被他爹娘洗去了,所以他对昭昭的感情别扭又奇怪。 不过现在没空管裴,小庄他快要疯了。 苦寻多年的救命恩人?白月光被自己陷害了无数次,想想……唔,要崩了。 第87章 归元塔九 庄少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许景昭脊背一僵。 他未曾料到身后居然?还有人,他站直了?身子?,侧过头望去。 庄少白?正站在原地, 眼眸微抬, 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宴微尘跟许景昭离得极近,闻言也抬眸瞧过去,只是那眸中却无甚温度,淡漠似深潭静水。 许景昭面色如常,“庄师兄。” 但他心中却暗涌不定, 庄少白?看不到师尊,那自己刚刚的动作会不会被他看出端倪? 庄少白?步步走近,目光紧锁着他, “许师弟方才在做什么?” 许景昭喉头微紧:“……脖颈有些不舒服。” “是吗?”庄少白?声线平稳,目光虽落在许景昭身上, 余光却将?一旁的宴微尘看的清楚。 包括刚刚两人说过的话, 情意?绵绵的眼神?, 以及后来那个亲昵的吻,他都看得明白?。 许景昭竟已与师尊亲近至此。 庄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无名的躁意?在他心头翻涌。 宴微尘不是向来以清风霁月自持,如今却为何对弟子?动了?凡心?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不露分毫,“许师弟入塔后, 可曾受伤?” 许景昭平静道:“没有。” 庄少白?站在许景昭身前,眸光深邃,眼睛里好像藏着千万种情绪。 许景昭微微仰头,敏锐地察觉到庄少白?的变化, 他觉得庄少白?似乎变化颇大,以往这?位师兄眉眼间总带着三分温软,瞧着人畜无害。 可现在像是撕开?了?那层乖巧的皮囊,面容透出几分阴郁,骨相愈发凌厉,身子?拔节,似乎也长高了?几分,站在面前时,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许景昭微微蹙眉,正要退开?,庄少白?却忽又缓和了?神?色,“许师弟方才举止有些异常,我还当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提及不干净时,他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余光落在宴微尘身上有些冷。 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庄少白?看得见宴微尘,宴微尘亦知晓他能看见。 他跟宴微尘原本就不是正常师徒,相比于?师徒身份,宴微尘更像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剑。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忽地倾身靠近,声音压低,“许久不见,以前竟未发现许师弟眉眼有几分熟悉……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许景昭不适应他靠近,身子?往后仰了?仰。 与此同时,庄少白?只觉一股千钧之力轰然?压至,压得他五脏六腑都痛得很,这?是宴微尘对他的警告。 庄少白?将?翻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面不改色地直起了?身子?,压下?眸子?里的戾气。 一个月前他还觉得宴微尘跟许景昭简直是天作之合,可现在他只觉得宴微尘碍眼极了?。 许景昭只觉得庄少白?今日?言行古怪:“庄师兄想必是看错了?。” 宴微尘微不可察地蹙眉,靠近许景昭低语,“还不走吗?” 许景昭礼貌颔首道:“师兄们要走远了?,现在还是找到阶梯要紧。” 他说完就要转身,却不想庄少白?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臂。 许景昭心头一凛,下?意?识挥袖格开?。 宴微尘眉梢微挑,悄然?收回原本欲阻拦的手?。 庄少白?望着许景昭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怔在原地,指尖蜷了?蜷,终是收回手?,声音微哑:“你……幼时可曾去过南洲?” “不曾。”许景昭答得斩钉截铁 他先?前记忆缺失,有记忆时便是在春隐门,再说了?去没去过南洲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想跟庄少白?有任何牵扯。 庄少白?面色白?了?白?,僵硬地站直:“……我知晓了?。” 宴微尘站在许景昭身侧,至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只是在庄少白?说到南洲时,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庄师弟、许师弟?”前方传来萧越舟的呼唤。 “来了?。”许景昭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徒留庄少白?一人站在原地,掌心紧了?又松,终是举步跟上。 这?一层颇为怪异,原本走过的塔层都有塔的痕迹,此处却宛若置身荒林古地。葱郁植被遮天蔽日?,光影斑驳,风声簌簌,一切幻化得惟妙惟肖。 许景昭脚踏枯叶,沙沙作响,他虽修为或许最高,但对敌经验尚浅,灵囊里保命物件也不如师兄们齐全。 “咳咳……裴师弟,我已无碍。” 薛宿宁挣开?裴玄墨的搀扶,刻意?落后几步,凑近许景昭,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景昭……” 许景昭淡淡瞥他一眼:“薛师兄。” 薛宿宁喉头一哽,见他神?色疏离,心头泛起酸涩悔意?,许景昭怎么跟别的师兄态度都不错,怎么偏偏自己不行。 他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悔意?,面色复杂。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许景昭忽的顿住了脚步,“不对!” 前方萧越舟与封辞亦停下脚步:“许师弟,有何发现?” 许景昭面色有些严肃,“有东西来了?,在正北。” 封辞问道:“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迟疑地摇了?摇头,“是塔里的东西,修为很高,应该是这?一层……”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咆哮轰然?炸响,声波裹挟着气浪席卷而来,地面剧颤,众人身形皆是一晃。 一道巨大身影已破开?林木,赫然?是一只似虎非虎,头生鹿角的狰狞妖兽,身高达数丈,踏步间巨木摧折。 许景昭握紧短剑,移至萧越舟身侧。 萧越舟看了?眼许景昭,立马开?口,“许师弟,这?里危险……” 他刚开?口,又想到如今身处归元塔内,许景昭比他们还要强一些,话里的担心咽了?下?去,“许师弟,务必小心。” 宴微尘至始至终都跟在许景昭身侧,他望向前方,开?口道:“阶梯在这?只镇塔兽后面。” 许景昭心下?一沉,此兽气息深沉如渊,这?一战,恐难善了?。 宴微尘侧首看他,语气听不出波澜:“怕么?” 许景昭握紧了?手?中剑,另一只手?翻转间已经多了?几张符箓,说不怕是假的,毕竟他又没有杀过多少妖兽。 但这?阶梯在后面,他也必须要上去。 许景昭面容坚定,“不怕。” 前面的妖兽走近了?,距离众人几十丈,一双虎目凶狠地瞪着眼前的人,身上威压扑过来,让人有些站不稳。 许景昭指尖挑着符箓,换了?一张又一张,最后仍旧没选出来合适的,都太弱了?。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坚韧的表情微微出神?,他从未见过许景昭如此模样,像长在寒风飘零不败的玉兰。 宴微尘有瞬间晃神?,随即微不可察地蹙眉,“你不说些什么?” 他静立于?此,许景昭为何不开?口求援,甚至连个暗示的眼神?也没有? 许景昭正盯着那四不像的妖兽,稍微分神?看了?宴微尘一眼,师尊想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宴微尘在想什么,在心里思索自己对上这?妖兽的可能性,这?妖兽看不出修为,自己赢的面很小,但是诸位师兄都在,未必不会有一战之力。 至于?宴微尘…许景昭不小心把师尊给?忘了?。 看着前面越来越暴躁的妖兽,萧越舟郑重道:“诸位师弟,注意?防护,这?妖兽身上防御极高,怕是不好杀……” 许景昭忽然?开?口,“萧师兄,阶梯出口在这?妖兽后面。” 萧越舟愣了?下?,“当真?” “嗯。”许景昭点了?点头,师尊这?样说了?,那后面一定是了?。 第117章 萧越舟单手?执剑,面容坚毅,“那是非过不可了?。” 前面的妖兽终于?失去了?耐心,它本就是守护归元塔的妖兽,现在对这?些人的敌意?极强。 妖兽咆哮一声,忽的动了?,萧越舟眼神?一凝,“动手?。” 他话音一落,除去他自己,两道身影极快地窜了?出去,一道是许景昭,而另一道是庄少白?。 那妖兽直接冲着为首的萧越舟撞了?过来,萧越舟一击未中,被那妖兽寻到空子?,正要撞上前去,许景昭从旁侧滑过身子?,短剑在妖兽角上划拉出一道火光。 那妖兽吃痛,转头朝着许景昭扑了?过来,许景昭足尖点地,手?掌撑着那妖兽的身子?翻了?过去,同时在它身上落了?一道符箓。 砰的一声炸开?一道巨响。 那妖兽受了?伤,有些发狂,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许景昭扑了?过来。 许景昭刚要抬剑抵挡,有一道灵箭从一旁射出,正中那妖兽腰腹。 他抬眸,封辞手?持灵弓对着许景昭点了?点头。 庄少白?原本已经到许景昭跟前,见许景昭无事,手?中剑转了?个圈,狠狠刺在那妖兽身上。 那妖兽彻底狂化,进入第九层的修士基本都成了?它的口粮,这?几个竟然?敢反抗。 它爪尖在地上刨了?两下?,眼眸里带着嗜血的杀意?。 薛宿宁面色有些难看,这?妖兽就是他们在外界,怕也处理不掉。 裴玄墨眉心紧拧,他也觉得棘手?,但好在这?妖兽已经受了?伤,合攻之下?还有出路。 正想着,却见那妖兽仰头咆哮一声,将?沾着血迹的灵箭震开?。 萧越舟面色凝重,“不好,它在积攒灵力,快动手?。” 不用萧越舟开?口,离它最近的许景昭已经感觉到了?那恐怖的灵力。 他立马翻身,手?腕一挥,三道雷凝符接连不断地丢了?上去,妖兽晃了?晃身子?,积攒灵力的动作微微一顿。 趁此机会,许景昭提剑上前,却不想那妖兽猛地转身,张开?了?嘴巴,嘴中凝聚了?一个硕大火球。 “许师弟小心!”萧越舟惊呼。 薛宿宁面容僵硬,却因为受伤,使不出灵力。 他身侧的裴玄墨倒是反应极快,提剑上前,但是更快的是另一道白?色身影。 在那妖兽转头的瞬间,庄少白?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许景昭跟前。 吼,那妖兽吐出重重一击,妖兽咆哮,火球喷薄而出,热浪焚天。 许景昭愣了?下?,那泛着恐怖威压的火球在他瞳孔里变大,他手?下?意?识扯住庄少白?,拉着他往旁侧躲开?。 “庄师弟!许师弟!”萧越舟惊骇开?口。 炽烈火光瞬间将?两人吞没。 裴玄墨眸子?瞪大,发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四周温度骤升,周围都是烟雾,诸位师兄都冲了?过来。 薛宿宁脸色惨白?,有些站不稳。 “咳咳……”烟尘中,许景昭挥袖驱散呛人烟雾。 萧越舟蹲下?身子?,“许师弟,你没事吧!” 许景昭摇了?摇头。 而一旁的庄少白?则有些怔愣,刚刚他想都没想竟直接挡了?过去,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受伤的时候,许景昭却扯着他一起倒在地面,没让他护住分毫。 那火球的威势不减,两人都会受伤,庄少白?刚要动用一些邪祟的力量,却有另一道力量,比他更快更狠袭来。 萧越舟仍旧有些担忧,“许师弟,你真的没事吗?刚刚那一击威力甚大。” 许景昭恍然?抬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始终静立后方,神?色淡漠的师尊身上。 方才出手?的……是师尊。 ----------------------- 作者有话说:师尊怎么可能会让昭昭在眼皮子底下受伤呢 高估我自己了,本来以为能写到庄少白发现真相来着[可怜] sorry,本章埋下随机小红包~ 第88章 归元塔十 “景昭, 你?没事?吧?” 许景昭匆忙收回视线,对上萧越舟关切的目光,轻轻摇头, “萧师兄, 我没事?。” 裴玄墨面上还带着惨白,“景昭!” 他面色依旧苍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伸手想要?触碰许景昭的肩膀,却发现对方早已?被人拉住。 定睛一看,竟是站在许景昭身侧的庄少白。 庄少白却没有看他, 只是凝视着许景昭,眼神?复杂难辨。 “许师弟…” 许景昭尚在恍惚中,闻声垂眸, 看见庄少白正扯着自己的衣袖。 少年仰着脸,脸颊上不知何处蹭了几道灰痕, 袖口沾染着斑驳血迹, 显得格外狼狈可?怜。 许景昭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便?抬手挥开了他的拉扯,转向裴玄墨道:“裴师兄,庄师兄受伤了,你?与他素来交好,就劳烦你?照料了。” 裴玄墨还未反应过来,许景昭已?将庄少白推到他面前,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裴玄墨怔愣,他嘴里的那句担忧还没说出口,许景昭就已?经走远。 他看着许景昭的背影,心里有些?堵塞, 以?往许景昭不是最?喜欢挨着自己了吗? 小时候受伤后,总是会给他看,有时候还会赖着自己帮忙涂药。 许景昭怕疼,每次上药时裴玄墨都格外小心翼翼。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呢?九岁之前,他们分明那般亲密无间,后来他被选去仙执殿。 十九岁这年,自己却突然退婚,不明缘由的许景昭拿着那纸婚约,来到仙执殿。 裴玄墨脸色愈发苍白,许景昭来到仙执殿后自己是怎么做的?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惶恐,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消逝。 他甚至来不及看庄少白的伤势,紧追着许景昭的背影而去,“景昭……” 可?下一秒,他却被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庄少白面无表情?站起身,“裴师兄,你?忘了,我还是个伤患。” 他余光看着许景昭奔向宴微尘,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至于?……裴玄墨,许景昭不愿理会自己,又怎么会理会裴玄墨呢? 裴玄墨顿在原地,这才想起来不妥,歉然道:“少白,你?伤势如何?” 庄少白淡淡扫他一眼:“无碍。” 裴玄墨为人犹豫不决,做事?优柔寡断,真的是当初救自己的人吗? 萧越舟见众人都安然无恙,心下稍安:“我们继续前进。” 这一层的通关出乎意料的顺利,许景昭走到最?后,望着师尊冷峻的侧颜,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尊,你?生气?了吗?” 宴微尘步子微顿,侧过脸来,“我为何要?生气??” 许景昭抿了抿唇:“方才我贸然上前,判断失误,险些?受伤......还连累了旁人......” 宴微尘凝视着他的眼睛:“还有呢?” 许景昭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宴微尘微垂着眼眸,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倒映着许景昭的侧影,玄色衣袍在塔中无风自动,更添几分清冷。 他端详着许景昭忐忑的神?情?,忽然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许景昭的发顶,“为什么要?道歉,你?做的不是很好吗?” “嗯?”许景昭抬眼,琉璃般的眸子里带着困惑。 宴微尘嘴角终于?露出来了一点弧度,“现在不是你?修为最?高了吗?怕什么?” 只要?他在,许景昭就不会出事?,无论许景昭想要?做什么,都有他宴微尘为其兜底。 许景昭怔愣着没有回神?。 他刚刚看到师尊面容冰冷,还以?为师尊动怒了。 宴微尘的掌心滑落,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笑意更深:“还愣着?该走了。” 许景昭这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是。” 说着,他便?追上前去,这一层本该有无数稀缺的灵植灵草,可?惜都被那妖兽吃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们此行本就不是为了塔中宝物,能安然离开已?是万幸。 “许师弟,这里。” 在林间微光处遮掩着一处阶梯,许景昭应了一声,连忙上前。 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瞬,忽觉台阶晃动。 宴微尘立在他旁侧,虚扶了一下许景昭的腰,他的视线落到这一层尽头,那受了伤的塔灵追赶而来。 宴微尘眼眸有些?冰冷。 许景昭却无暇他顾,当他踏上台阶时,整层塔面竟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散。 封辞眉头紧锁:“奇怪,消散的速度为何突然加快?” 萧越舟闻声问道:“怎么了封师弟?” “情况有变。照这个速度,恐怕我们还未抵达顶层,就会随着塔层一同消失。” 萧越舟当即会意:“必须加快速度了。” 第118章 许景昭边走边回眸,他心里更沉重,那他还能拿到须弥花吗? 踏上第十层,众人脸上都愣住,第十层极为普通,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 唯有中央摆放着两枚足以?让人突破境界的本源丹。 宴微尘环视四周,淡淡道:“东方。” 许景昭立即领会:“萧师兄,阶梯在东面。” 封辞略显诧异:“许师弟感知得这么快?” 萧越舟上前,“许师弟精神?力原本就更高些?,走。” 几人对那两枚丹药视而不见,迅速向着东面走去,这归元塔消散的越来越快,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危险。 空气?中灵力流动变得紊乱,四周景象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快跑!” 众人急奔到东面,攀爬上了阶梯,此层缓慢开始消散。 他们当中若有哪个人打了丹药的主?意,现在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许景昭扶着阶梯扶手,心脏砰砰直跳,越是往上走,他越觉得沉重,不是身体上的沉重,而是修士的第六感,好像越是往上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了?”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的表情?,开口询问。 许景昭摇了摇脑袋,继续往上走。 第十一层空荡荡的毫无一物,但空气?中灵力的浓郁程度几乎凝成实质,众人走起路来举步维艰。 若是能在此处修炼,怕是能抵外部千倍百倍。 精纯的灵力如温水般包裹全身,令人通体舒泰,连修为壁垒都隐隐松动。 许景昭下意识就想要?运转经脉,宴微尘眉心微蹙,伸手按在许景昭肩膀。 “灵力有异,不要?将灵力纳入丹田,否则会被归元塔同化?。” 许景昭原本还迷蒙的眼睛瞬间清醒过来,身子打了个冷战。 如此浓郁的灵力,哪个修士能拒绝如此诱惑。 他急忙提醒,“灵力有问题,诸位师兄守本固田,莫要?让这灵力进入经脉。” 薛宿宁反应最?快,许景昭话音落地,他就封闭了经脉。 萧越舟跟封辞一惊,原本想要?引纳灵力的动作停住。 “许师弟,这灵力有问题?” “对,若是吸纳了归元塔里的灵力,最?后会被归元塔同化?,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两人心中骇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恰在此时,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闷哼。 裴玄墨面白如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他额角青筋暴动,嘴角沁出血色来。 “裴师弟,你?怎么了?” 裴玄墨捂住嘴巴,强压住翻涌的气?血,“无事?。” 进归元塔之前他尚未突破,就连刚才的灵力也是不慎引入体内,听完许景昭的话后,他立马截断灵力,两股灵力在经脉对撞一时冲突,也不知道灵力进去多少。 许景昭眉心微蹙,连忙上前,“裴师兄,你?没事?吧?” 裴玄墨可?是春隐门独子,是自己救命恩人家?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裴玄墨在归元塔里出事?。 裴玄墨看到许景昭走近时微微愣神?,没想到景昭还在乎他。 他心里欢喜,轻咳了两声,“无事?。” 宴微尘看了裴玄墨一眼,微微拧眉,“吸入了一点灵力,暂时无事?。” 暂时无事??许景昭有些?担忧,他趁无人察觉之际,小声开口,“师尊,那会不会有事??” 宴微尘沉思片刻,“未进丹田,不会危及性命,可?能要?吃些?苦头。” 听闻不会危及性命,许景昭这才松了口气?。 封辞有些?疑惑开口,“许师弟,你?怎知这灵力有问题?” 许景昭顿了顿:“这个......曾在古籍上见过相?关记载。” 封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宴微尘闭上眼睛,片刻后睁眼,“正中。” 许景昭深信不疑,抬眸坚定道:“阶梯在正中。” 萧越舟垂眸看了许景昭一眼,低头应下,“好。” “不过,许师弟,你?刚刚那肯定的模样我还以?为见到师尊了。” 许景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师尊给的消息,可?不就是师尊吗? 众人确定方位,立马马不停蹄地往正中赶去。 此层除了浓郁的灵力,别无其他危险,众人很快便?寻到了阶梯。 阶梯一路向上延伸,尽头似有微光,许景昭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两下。 话本上传言须弥花长在须弥山之巅,若归元塔里真的有须弥花的话,那应该是在顶层。 他随着众人一起踏上顶层。 众人踏上归元塔顶层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像是一个雪境,正中屹立着皑皑雪山,山脚下有着无数妖兽亦或者人类的骸骨。 许景昭立在雪色里,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若他没猜错,这应当是须弥山的缩影,那上面…… 他仰着头望过去,入目只有一片白色,他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凌厉的寒风如刀割般撕扯着他的神?识,带来阵阵刺痛。 但他丝毫不惧,硬顶着寒风一节节向上攀爬,过度消耗精神?力让许景昭的脸色变得雪白,可?他那双琉璃眸子却越来越亮。 宴微尘当然注意到了许景昭的动作,他微微怔愣了一下,却也并未阻止。 在未危及性命的前提下,他不会阻碍许景昭任何想要?做的事?,许景昭是要?自由翱翔的鸟,而他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去折断他的羽翼。 相?比于?囚于?身边不得自由,他更想看许景昭鲜活明亮。 只是…… 宴微尘的目光越过风雪,落在雪山之巅。在那里,一株艳红的须弥花正傲然绽放,任寒风凛冽,依旧开得恣意浓烈。 原来……许景昭是为此而来吗? 宴微尘侧目,视线落到许景昭面颊,心弦猝不及防地被拨动了一瞬。 这一刻,他想要?现身亲吻,又想要?昭告天下。 许景昭忽的睁开了眼眸,他看到了,须弥花就在这雪山之巅,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 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灵力运转,直接冲着前面雪山奔涌过去。 “许师弟!不可?!” 萧越舟刚站稳身子,就看到许景昭奔着那雪山冲去。 “许师弟,快回来,那雪山是归元塔禁忌,不能踏足。” 许景昭现在耳旁已?经听不得旁的声音了,他脑子里只有那一朵伫立在山巅的须弥花。 只要?他摘下来,师尊就不用受每月的天雷淬体之苦,不用再遭受那焚身之痛。 他必须……要?拿到。 就在他踏上雪山的时候,宴微尘却倏然出现在许景昭身前,他注视着身前少年,忽地叹了口气?。 许景昭收势不及,直直撞到宴微尘的怀里。 宴微尘顺势将人揽住,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很浅,“原来你?是为了我啊……” 许景昭远行千里,一人独闯北洲,以?身涉险踏进归元塔,都是为了自己。 他嘴上不语,却将喜欢说了千千万万遍。 真是个小骗子。 许景昭剧烈挣扎了下,着急道:“师尊!” 须弥花不知道开多久,万一过了时辰怎么办? 宴微尘紧紧将人锢在怀里,开口道:“很危险,听话。” 须弥山极其危险,即便?强如宴微尘,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再说这些?年他早已?习惯,至于?痛不痛,他也早已?麻木。 许景昭原本在他怀里挣扎,可?听到宴微尘的话,却忽地平息下来,“师尊——” 他话里带着委屈,宴微尘下意识往下看去,就见许景昭忽地拥紧了他,宴微尘心底柔软,“昭昭,没关系的。” 忽地,宴微尘的身子僵住,察觉背后异样。 许景昭埋在他肩颈,闷闷道:“有关系的。” 有关系的,宴微尘不是神?,他不敢想师尊这三百年里忍受了多少痛楚,若现在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他身子往后退出师尊的怀抱,对于?给师尊贴符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只有十息时间,但是应该也够了。 宴微尘眸光骤冷,“许景昭!你?敢!” 许景昭定定看了宴微尘一眼,转身向着山顶疾驰飞奔。 “许师弟!” 就在众师兄惊骇间。 庄少白眉心紧蹙,毫不犹豫追上前去。 紧接着,裴玄墨冷眉持剑,紧跟着冲上前。 山上飓风如刀,许景昭身上的防御灵器根本就没有作用,他硬生生挨着风刀往上走。 身上的衣物被风刮出了一道道血口,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许景昭却浑然不顾。 等他终于?登顶时,身上衣物被风刀割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身后的雪面上留下了一串鲜红的血印。 第119章 他站定了身子,停下脚步。 因为那须弥花是在山顶,但却浮在半空,而其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山谷,谷底罡风更凌,泛着恐怖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许景昭抿了抿唇,毫不犹豫一脚踏出。 却不想猛然被身后人扯住了手臂。 庄少白微微喘息,身上也好不到哪去,衣衫褴褛满是血迹,他死死攥着许景昭的手腕,“你?不能去。” 许景昭垂眸冷声道:“庄师兄,你?未免管的太宽了。” 说罢,他伸手挥去庄少白的手。 可?庄少白却死死抓着不放,攥得更紧。 许景昭彻底失去了耐心,手上加重了力道,挥力一震。 呲拉一声,半截袖子应声扯断,许景昭眼眸更冷,“庄师兄?” 庄少白却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在许景昭肩膀上的伤疤上,骤然怔愣住,整个人像是被雷击般顿在原地。 周围寒风呼啸,他只觉血液凝结,他颤着声音,哽咽难言。 “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第89章 回殿中 庄少白凝视着?那道疤痕,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许景昭却猛地挥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庄师兄,身为修士, 这不很正常吗?” 庄少白面色惨白, 嘴唇颤抖,几欲站不稳,自然是不正常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那人替他?挡了一击。 邪祟之主乌玄惊的那一击,深邃见骨,血痕难消, 跟许景昭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许景昭淡淡瞥了他?一眼,原本他?只有十息时间,却被庄少白耽搁了片刻。 他?转身欲走?, 手腕却被庄少白死死攥住。 庄少白双目猩红,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分不清是悲痛还是痛苦, “你?不要命了吗……宴微尘他?何德…” “景昭!” 一道更?为焦急的声音传来, 裴玄墨面色苍白地捂着?心口,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几乎被撕碎,“这里是禁区,快回来!” 他?勉强站稳身子,眼尾泛红,朝许景昭伸出手掌, 语气近乎哀求:“跟我?回去不好吗?春隐门会倾尽全力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一切,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他?现?在心底越发清明,才觉自己对许景昭亏欠颇多,他?心底愧疚难受, 却不知道从何弥补。 许景昭恍若未闻,掌心凝聚灵力,毫不留情地击向庄少白。 他?原以为庄少白会躲闪,却不料对方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嘴角渗出血丝,却仍紧抓着?他?不放。 许景昭看着?庄少白复杂难辨的眼神,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如此执着?。 是在裴玄墨面前做戏吗?许景昭了然,若真是如此,庄少白倒也演得尽心。 许景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庄少白,忽的凑到他?耳边道:“当初……在帝王境推我?入皇宫的人是你?吧。”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些许嘲意,“昔日欲置我?于死地,今日倒演得一出好戏。” 庄少白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许景昭就顺势将他?重?重?往后一推。 紧接着?,极速转身向着?前面扑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景昭踏过虚空,直接将那开得正艳的须弥花收入灵囊,就在须弥花脱离雪山之时,下?面飓风呼啸,灵力失控,将他?狠狠拽向深渊。 庄少白心跳骤停,眼中的惊愕尚未褪去,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上前扑去。 可?另一道影子比他?更?快更?狠,手中灵力一挥,直接将扑上前的庄少白跟裴玄墨齐齐震退,紧随许景昭身影而去。 是宴微尘。 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雪山崩塌,归元塔剧烈震动。 许景昭在急速下?坠中心跳如擂鼓,来此之前他?已预想?过这般险境,却总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绝不会命丧于此。 他?将灵囊倒转,里面无数符箓倾泻而出,在出来的一瞬就被飓风撕碎,可?仍旧有无数灵符帮他?挡住飓风缓解下?坠的趋势。 就在此时,他?腰间令牌亮起,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涌现?全身,将他?包裹得严实,紧接着?,一道身影在他?身后浮现?。 宴微尘面沉如水,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许景昭,你?怎么敢的。” 许景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空气中浮动着?药味还有檀香的味道,周围有无数声音来了又去。 许景昭想?要醒来,却感到浑身无力,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还醒着?……我?下?不去手……” “动手吧,为了墨儿……” 撕裂般的剧痛从背后传来,仿佛有利刃划开血肉,抽走?了他?的珍贵物件,他?痛的想?要逃离,可?四肢却被牢牢禁锢。 许景昭猛地睁开双眼,额间布满冷汗。 梦里的景象太真实了,真实到自己好像经历了一遭。 那是谁的声音,伯父伯母的声音吗?听着?确实很像。 他?环顾四周,屋内烛火未燃,一片昏暗。 归元塔……雪山……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许景昭心里打了个激灵,他?在归元塔上时执念太深,一心只想?着?摘那须弥花,后来遭遇雪崩,灵力失控。 他?在去归元塔之前,翻阅了无数关于归元塔的记载,不说有把?握,起码能知道一二,比如要一直向上通关,又比如规矩严谨,判罚一人从不连坐…… 故而,只要萧越舟他?们不触碰禁区,塔灵也不会惩戒他?们。 想?到这,许景昭心里一跳,慌忙拿起自己的灵囊翻看。 刚打开,一道浓郁的灵力席卷而来,须弥花还维持着他刚摘的模样,药力浓郁袭人。 太好了,须弥花无事,那师尊也不必受苦了。 许景昭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但一想?到在雪崩的最后关头,师尊似乎也随着?他?下?来,他?面上表情僵硬,开始有些后怕。 师尊……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许景昭一会喜一会忧,尤其是周围黑暗,他?更?觉得心里没底。 空气中有很淡的檀香味跟玉兰花的香气,想?必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仙执殿,他?起身摸索着?走?向桌案,正要点?燃烛火,却听“啪嗒”一声轻响。 烛火自燃,顷刻间驱散了方寸间的黑暗。 许景昭被吓了一跳,抬眸望去,就看到一个玄衣墨袍的身影。 烛光跳跃间,宴微尘自黑暗中一步步走?上前来,凌厉的五官逐渐清晰,墨色瞳孔里没有多少情绪,周深泛着?冷意,莫名?让许景昭想?到第一次见师尊的时候。 他?好像确定?了……师尊真的在生气。 许景昭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声音微颤:“师……师尊?” 宴微尘并未开口,步步逼近,烛光在他?身后投下?一道影子,更?显得他?威压深重?。 许景昭背抵在墙壁上,直到退无可?退,他?抬起眸子,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师尊。” 宴微尘在他?面前停下?步子,昏沉的烛光以他?鼻梁为界,分割出一道凌厉的光影。 他?垂眸,面容有些冷,“你?睡了十日。” 十……十日?许景昭被这话惊住,那…那也不怪乎师尊如此生气。 他?实在有些心虚。 宴微尘眸光渐沉,“胆子不小,我?教你?符箓之术,竟敢把?符箓用在我?身上……还是两次。” 许景昭视线乱瞟,心里慌到了极点?,这是师尊打算翻旧账了。 他?还以为在归元塔时,师尊就已经不计较了,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吗? 许景昭仰起头,试图能挽回些什么,“师尊……” 宴微尘垂着?眸子,视线落到许景昭那带三分委屈的脸上,那张脸生的浓艳又乖巧,实在是让人不忍心苛责。 可?谁能想?到,这么乖巧的人却屡次做出那胆大?妄为的事来。 这次若非他?,许景昭虽然也能从归元塔里出来,却必定?付出惨重?代价。 纵然是为他?而来,宴微尘也要让许景昭明白,他?不愿见他?以身犯险,也不愿意他?为自己牺牲什么。 许景昭面容跟性?格都太有蛊惑性?,让人一眼就觉得乖顺。 可?那双眼睛太亮,总是泄了三分狡黠的野性?。 这次如果不惩戒,日后只怕更?加肆无忌惮,这次是拿命做赌,那下?一次呢? 宴微尘越想?面色越冷,在许景昭忐忑不安的眼神里,他?终于开口,“你?知晓错了吗?” 许景昭抿唇不语,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但现?在瞧着?宴微尘实在是生气,许景昭小心翼翼道:“弟子知晓了……” 第120章 他眼眸里的小心思,宴微尘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掀起眼帘,“既然知错,那你说该如何罚你?” 许景昭愣了愣,师尊要罚他? 他刚躺了十日,师尊不关心也就算了,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挨罚? 许景昭咬着唇,“师尊,我气血亏损……” 宴微尘冷冷道:“你昏迷十日,我日日灵力温养,丹药不断,何来亏损一说?” 许景昭一噎,寻不到借口了。 宴微尘瞧着他,宴微尘平静命令:“转过去。” 什…什么?许景昭还在怔愣中,他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转向墙壁,手撑住了墙面。 还不等他反应,他就觉得衣袍下摆一扬,紧接着,就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落在身后。 感觉到后方火辣辣的痛,许景昭彻底懵了。 宴微尘居然敢打他!他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 许景昭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又羞又气。 他要跟宴微尘拼了。 可他刚转过身去,就被宴微尘按在身前,紧接着又挨了一巴掌。 其实宴微尘下手并不重,酥麻过后微痛连打都算不上,可是……可是许景昭觉得十分羞耻。 宴微尘垂眸看着许景昭气鼓鼓的脸,“还敢用符箓算计我吗?” 许景昭攥紧了拳头,“师尊!仙执没有这种惩戒的法子!” “现在有了。”宴微尘语气不容置疑。 许景昭不服,想要起身,却又挨了轻轻一巴掌,他气的脸通红,他又不是三岁孩童了,师尊简直……不当人。 他腾的一下起身,怒气上头,“我不要在仙执殿了!” 宴微尘原本只是小做惩戒,但听闻许景昭这句话,眸子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许景昭张口就来,“我不要在……” 话音未落,手掌扬起,又一记惩戒落下,“啪!” 许景昭被死死禁锢住,他气得直呼其名:“宴微尘!” 宴微尘眉梢微松,但还是道:“收回你先前说的话。” 许景昭倔强不语。 但有些话,终究不能轻易出口。 半个时辰后,许景昭眼角带着泪花,趴在床榻上扭着头不理人,他现在还觉得隐隐作痛,最后一巴掌宴微尘下手太重,更可气的是…那两下惩戒之后,师尊又安抚的亲他,让他差点消了脾气。 许景昭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宴微尘瞧着身侧圆滚滚的后脑勺,将熟睡的人拥到自己怀里,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肩膀,鼻息里都是许景昭的气息。 他喃喃开口,“不许说离开。” 一字都不许。 第二日,晨光熹微,光线朦胧照进了屋子。 许景昭睁眼时,旁侧没有温度,师尊已经离开多时了。 他坐起身子,想到昨天的事还是有些气。 他自己气了一会,想到灵囊里的东西又正色起来,他还要把这须弥花给师尊呢,气归气,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马虎。 许景昭穿戴好衣裳,推开门走出院子,他这几日都住的师尊的院子,也没有旁的人来打扰。 他路过院中长廊,却瞧见院内的玉兰花瓣撒落一地,只有几片花骨朵挂在枝头上,要开不开。 这么快就开败了?许景昭觉得有些可惜,他还没看几日呢。 但做正事要紧,他踏步走出玉兰苑,刚走出院门,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形寂寥带着霜寒气,似乎是等了许久。 许景昭刚跨出门的脚步顿住。 庄少白听到脚步声,原本如死水般的眸子乍起波澜,一瞬间活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去,可却在临着许景昭两步的时候神色有些踌躇。 他眼眸直直盯着许景昭,好像怎么都瞧不够,“景昭…” 许景昭蹙了蹙眉,若他没记错,他跟庄少白没这么熟才对,况且,自己在归元塔里的话说的几乎是明示,他以为自己跟这位庄师兄,应该是撕破脸了,现在他为何又如此作态? 难道又在设计自己? 许景昭往四周看了看,见四处无人,直接开口,“庄师兄,现在裴师兄不在,你大可不必演戏了。” 演戏? 庄少白愣了愣,面上浮现出一抹急切,他连忙解释,“景昭,我没有,你听我说……” 他有些着急的上前一步,却不想许景昭却退后了一步。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警惕的动作,猛然顿在原地,嘴里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噎的他心里难受,心脏像是被攥紧,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仰起头,眼眸里带着巨大的哀伤,“你…你厌恶我……” 许景昭站在门内,听着庄少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庄少白不喜欢自己,数次致自己于死地,现在为何又摆出这么一副脸色,他难道不累吗? 但即使不清楚庄少白的目的,他也知道庄少白肯定没安好心。 一个对自己下了那么多次死手的人,现在来表演师兄弟情谊,怎么瞧都觉得十分诡异。 许景昭拧起了眉毛,实在没有耐心,“庄师兄,你来做什么?” 他摊开手,直接明说,“况且现在这里四处无人,裴师兄也看不到你的面目,你这样演下去,你不累我都累了。” 庄少白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张了张嘴,“我没有……” 许景昭说的话,就像刀子割在他的心口,这十日,他在玉兰苑外寸步不离,他想要见许景昭,想要告诉他真相。 可是见面后,许景昭的眼睛太过冷漠,还有厌恶,他只瞧上一眼,便觉得心如刀绞。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第90章 骗局 “景昭, 你听我说……” 庄少白张口难言,他不知道该从何时说起,只觉半生荒唐, 令他窒息。 原来他苦苦追寻的, 付出代价去追求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而真正曾予他救赎,跟相依为命的那个人,却被自己数次置于死地。 这世间缘分,怎会如此荒唐! 庄少白指尖陷进了肉里,艳红血迹从掌心滑落, 一滴一滴渗入泥土,空气中弥漫开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 许景昭淡漠的目光掠过地上那点猩红,随即抬起眼, 眸中静无波澜:“庄师兄,请让路。” 庄少白抬眼, 眼底血丝密布, 他向前逼近一步, 嗓音沙哑:“跟我回去……” 许景昭立于石阶之上,闻言失笑:“我自幼长于春隐门,如今是仙执殿弟子,与庄师兄非亲非故,此话从何谈起?” 庄少白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发白:“我们回南洲, 那里才是我们的……” “够了。”许景昭眉心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庄师兄,不必再演了。” 庄少白呼吸一窒, 心如刀绞。 是了……无论他说什么,许景昭都不会再信了。 也是…自己先前做了如此多的荒唐事! 痛色在眸底翻涌,他艰难开口:“我没有……” 许景昭振袖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庄少白踉跄后退。 “庄师兄,你吃错药了。” 他挥手就向着前面走去,庄少白望着空落落的手心,心头如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口闷痛,“你以为裴玄墨是什么好人吗?” 许景昭脚步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庄少白喉结滚动,话语艰涩:“你可曾想过,春隐门为何偏偏收养你?那裴玄墨又是什么好东西?他夺你机缘,占你命格,他们竟还逼你签下婚约……” 裴玄墨该死,春隐门更该死! 许景昭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了庄少白一眼,庄少白此人话不可信。 他现在是在诋毁裴玄墨跟春隐门,可谁能知道这是不是庄少白又打的什么主意。 许景昭不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冷声道:“若再让我听见半句辱及春隐门之言,休怪我不客气。” 望着许景昭眼底冰锥般的警告,庄少白心口骤缩,痛得几乎弯下腰去,他捂住心口,脸色惨白如纸。 “你难道不想知道五岁前的记忆吗?你……” 他忽的住了口。 许景昭五岁前,全家居住在南洲花溪村,与他家相隔不远。那时他母亲病重癫狂,他在村中受尽欺凌,直到许景昭一家出现…… 可他既渴望许景昭知晓一切,却又恐惧不敢开口。 难道又要让许景昭重温一遍灭门之痛? 难道让许景昭明了,养他长大的春隐门对他处处算计,与他签订婚约的未婚夫是互换命格的受益者。 第121章 从他父母双亡至此……他便被算计着长大。 那?太?痛太?沉重了,只要一想到许景昭承受的苦难,庄少白只觉得心中酸涩,如同被按入冰海,寒水灌入肺腑,冷彻骨髓,难以呼吸。 他终究……无法说出口。 即便许景昭知晓一切,他过往的罪孽也无法抹去,他同样?是罪该万死之?人。 许景昭淡淡瞥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的背影,眼眸里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许景昭不必知道这些,不必沾染污秽,但是他可以…他可以替他一步步讨回来?,之?后他们可以回到南洲,只有彼此,如同幼时那?般。 想到此处,庄少白的目光微微柔和下来?,眼眸里都是化不开的偏执。 此间事?了,他要带昭昭回去。 庄少白的心思,许景昭无从得知,亦无兴趣,他现在想要见?到师尊,想让师尊快些服下须弥花。 想到这,许景昭步子拐了个弯,转身折往药圃方向。 仙执殿内,雕花木窗洞开,裹挟玉兰清香的风穿堂而过。 悬于案角的相思玲忽然清鸣一声?。 宴微尘搁下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许景昭想他了? 他眸底掠过些许愉悦,原本他还以为?,经过昨晚许景昭要生他的气。 宴微尘放下笔,视线落到桌面一角。 那?里放一个药匣,药匣里是一枚极品洗髓丹。 他知道许景昭最渴望什么,也在归元塔里见识过那双明亮的眸子,所以他想要为?许景昭洗经伐髓,虽然过程艰难,但只要有他在,定能保他安然无恙。 宴微尘冷峻的面容难得柔和了几分。 就在此时,癸七踏进殿来。 “殿主,癸九传信。” 宴微尘抬眸,癸九率人去调查许景昭身世,没成想竟然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呈上来?。” 癸七将信件放到桌案上,退回原处。 不过他面色稍有犹豫,“殿主,癸九说……此事?内情复杂,望您阅后……息怒。” 宴微尘捏着信封的手微微一顿,癸九办事?素来?稳妥,还未有过这般情况。 难道许景昭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他挑开信封,一封灵信展露在宴微尘面前,宴微尘每个字都看的认真,眉心却越拧越紧。 殿主亲启: 属下探查多日,南洲并无许氏景昭名姓,然十三年前,春隐门?裴氏夫妇确从南洲带回一稚子,该孩童无名姓,其父母为?散修,居于禁渊封印之?畔的花溪村。 居于花溪村第五年,禁渊结界破裂,乌玄惊破封而出,屠戮修士,花溪村惨遭横祸,其父母双亡,仅留一子。 同日,春隐门?夫妇赶往禁渊,将其带回春隐门?。 然……灵信到这里,竟有些斟酌,似乎能瞧见?癸九犹豫不定,不知道如何下笔。 然据多方查证,此子天赋异禀,幼年即有得道之?相,五龄稚童竟已半步金丹,乃万年难遇的天脉灵根,天道垂青。 可自入春隐门?后,此子经脉尽碎,灵根几废。 同年,春隐门?少主裴玄墨声?名鹊起,虽体弱多病,却天赋卓绝,被誉为?中洲神童。 宴微尘捏着纸面的手越来?越紧,明明只是一页纸,他却看了许久。 仙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无边寒意蔓延。 良久,才听到宴微尘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癸九还说了什么?” 癸七垂首:“回殿主,癸九提及,南洲近日邪祟异动亦与此事?关联甚密,且……南洲多人记忆似被篡改,故探查结果与真相略有出入,请殿主圣裁!” 宴微尘默然不语,面容隐于光影交界处,阴沉如水。 砰然巨响,仙执殿门?扉承受不住滔天威压,寸寸碎裂。 他目光落回案上洗髓丹,怒意,心疼,迷茫交织翻涌。 他无法理?解,以斩妖除魔、秉持正道著称的春隐门?夫妇,何以行此龌龊之?事?? 他不愿相信,但蛛丝马迹皆指向真相。 世间之?事?会有如此巧合? 若如此推断,裴玄墨年幼时过于薄弱,是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载窃来?的强悍灵根,而今修为?停滞,是因肉身与灵根排斥反噬。。 而许景昭筑基修为?却能炼得金丹修士才有的识海,是因为?他年幼时本就半步金丹…… 而一开始,春隐门?夫妇收养许景昭,或许就是一个阴谋,一场偷天换日的骗局。 许景昭,不过是他们为?亲子窃取天运的一枚钥匙! 怎会如此? 宴微尘闷哼一声?,气血翻涌,体内强悍的灵力冲撞,暴虐的灵力四散开来?。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玉盏琉璃应声?迸裂。 癸七被这灵力压的喘不上气来?,面色憋的通红,他艰涩道:“殿主……” 宴微尘手掌重重按在案上,声?寒似铁,“我要亲赴春隐门?,求证此事?。” 癸七面色一变,连忙道:“殿主!” 宴微尘那?双眸子带着血色,没有感情地望了过来?,煞气凛冽。 癸七顶着压力,艰难开口,“殿主,您……您忘记天道之?约了吗?” 宴微尘自凡间飞升,身负神龙血脉却不为?上界所容,他无亲无友,无牵无挂,且带着怨恨而来?。 血洗中州是因为?这些人得罪宴微尘,妄想欺压于他,而屠杀西洲则是因为?西洲肆意屠杀神龙,炸毁龙脉,他是为?龙族复仇。 上界一直传言,宴微尘母族是为?西洲龙族,但在上界妖兽身份低微,无人敢求证此事?。 天道见?宴微尘杀孽深重,无情无欲,所以便想除去这个变数,却不想宴微尘身怀帝王命格,福泽深厚,难以抹杀。 追溯因果时,发觉春隐门?夫妇于宴微尘有恩,便让他立下因果誓言,来?牵绊宴微尘。 若宴微尘作孽于恩者,天地诛之?! 宴微尘抬眸,那?双墨眸却要比寒月还要冷。 轰隆一声?,仙执殿上空雷声?炸响。 宴微尘动了杀意,这是天道对宴微尘的警告。 刚走到药圃前的许景昭,只听得轰隆一声?雷响。 他被惊了一瞬,抬头望天,天上晴空万里,云鹤振翅,这惊雷怎么来?的? 他带着疑虑踏进?药圃,药伯只是瞧了许景昭一眼,便看出来?许景昭所来?何意。 药伯叹了口气,“你手上拿的是须弥花吧?” 他摇了摇头,“老头子我做不好,能用此药者唯有丹门?主,殿主跟他相熟,你去看看吧。” 许景昭惊了下,“药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药伯哼了一声?,“那?须弥花的味道,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你能摘下来?,也是你有本事?,去吧。” 许景昭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药伯,你最近见?不太?白了吗?就是以前我手里抱着的那?条黑色灵蛇。” 药伯摆了摆手,“他哪里离开过,去吧去吧。” 许景昭不明所以,只当不太?白还在仙执殿,等?空了日子,自己要把不太?白找出来?,自从自己中了不醒梦后,就没见?过不太?白了。 真是没良心。 许景昭抬脚向着仙执殿走去,心里想着不太?白的事?情。 刚迈出两步,前面就被人挡住去路。 “景昭!” 许景昭抬眸,就看到站在他身前的裴玄墨,裴玄墨似乎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眼下挂着青黑,面色有些白。 “景昭,原来?你在这里。” 裴玄墨声?音很轻,“听师尊说你睡了整整十日,你吓我了,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冒险。” 许景昭闻言一顿,一时不知道现在该对裴玄墨说些什么。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神色冷淡,以为?他不悦,急忙解释,“景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听萧师兄说,你都是为?了师尊…” “只是……只是……”他声?音微颤,“我实在害怕,这几日一阖眼,便是你满身是血的模样?。” 裴玄墨字字句句都说的恳切,许景昭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更难开口。 “裴师兄……” 裴玄墨早晚都要知道的,不管是因何而言,总归还是要说清楚的。 “景昭,你先?听我说。” 裴玄墨眼眸温和,嘴角挂着浅笑,“昨日母亲来?信,让你我回春隐门?一趟。” 阿娘还说已经准备好合籍事?宜,只等?他们这次回去,便能真正全了身份。 许景昭愣了下,回春隐门?? 裴玄墨靠前一步,温声?道:“你刚醒来?,先?休整两日,后日我向师尊告假,我们一同回去可好?” 第91章 犹豫 第122章 回春隐门去?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含着期待的眼神?, 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原本就?是打算回了春隐门说个清楚的。 他要清晰彻底跟伯父伯母讲明白,尽管心有愧疚,但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 裴玄墨见许景昭久久不?语, 脸上的笑变得?僵硬, 他小心翼翼开?口,“景昭,你……你不?想?回去吗?” 许景昭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裴师兄,我?知道了, 那便?后日?回去。”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寻师尊了。” 许景昭说的很平静,其实跟他平时的语气没差, 可裴玄墨的表情?却怔愣住,动作僵硬。 许景昭察觉久久无人回应, 便?抬头看着裴玄墨。 却见裴玄墨面色僵直, 一脸苦涩的看着他, “昭昭,你以往……都唤我?哥哥的。” 许景昭眉心微蹙,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裴师兄,我?们现在同为仙执殿弟子,儿时的称呼早已不?合时宜。” “我?寻师尊有要事, 我?先走了。” 他垂下眼睫,从裴玄墨身侧走过,衣袂未曾停留。 裴玄墨张了张嘴,看着许景昭的背影, 却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许景昭刚来仙执殿时,那么喜欢他,可他是怎么做的? 是他亲手一步步将人推得?更远,又能怪得?了谁呢? 好?在昭昭愿意?跟他回去,以后他会慢慢弥补回来。 想?到这里,裴玄墨眼眸里总算带了些笑意?。 药圃跟仙执殿相距不?远,许景昭到仙执殿时却感觉寂静得?过分,甚至仙执殿外,还带着碎裂的琉璃残渣无人收拾。 许景昭带着疑惑踏进了殿,“师尊?” 仙执殿内空荡荡的,黑色布幔随风飘扬,衬得?殿内有些昏暗。 许景昭撩开?垂帘往里走,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师尊,你在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桌案前?那个沉寂的身影,宴微尘身上墨色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他仔细,怕是都发现不?得?。 但宴微尘现在的状态却瞧着十分不?对劲,周身笼罩着一种近乎断绝生息的孤寂,让许景昭心头一紧。 “师尊?” 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的担忧,“师尊,你怎么了?” 宴微尘浑身笼罩在阴影里,听到声音缓缓抬头,不?等许景昭看清他的表情?,他伸手环抱住许景昭的腰身,将人抱得?很紧。 温柔的大掌将他后腰都揽住,带着几分不?安跟说不?上来的情?绪,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酸涩,连许景昭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滞缓。 无端的觉得?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絮,十分难受。 “师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宴微尘将脸埋在他衣襟间,许久才哑声唤道:“昭昭……” “嗯?” 许景昭任他抱着,殿内很静,他能清晰的听到宴微尘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知为何,他竟开?始有些紧张。 “昭昭……我?有些难受。” 许景昭心头一颤,难受?能让师尊说出这两个字,该是何等的痛楚? 他想?起先前?那阵令人心悸的雷声,声音不?由发紧,“师尊,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更严重了?” 可宴微尘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他,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许景昭安静地任由他抱着,宴微尘深深汲取着怀中人熟悉的气息,翻涌的心绪才稍稍平复 他还是觉得?痛,他的昭昭这般好?,那些人怎么敢。 他们不?仅那样对他,还蒙骗了他,让他十三?年来恩怨颠倒,亲疏不?分,亲不?亲友不?友,当真相解开?后,仇怨跟恩情?各分天秤两端,能将人逼疯! 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若是许景昭是个恶人就?好?了,大可不?必背负心中的谴责跟懊悔,可偏偏他的昭昭……心软得?很,一点点的恩情?就?看得?极重。 他的昭昭怎么能这么苦。 这世间给他的尽是难解的仇怨,他的昭昭是咽尽委屈的小苦瓜。 许景昭伸出手,放到宴微尘的发间,“师尊,是有什么事吗?” 宴微尘缓和了情?绪,他微微起身,却没有抬眸看向许景昭,“我?发现了一件事……” 许景昭好?奇道:“什么事啊?” 宴微尘却没有再开?口,他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腰间,上面除了仙执殿的令牌,还有春隐门的东西。 “嗯?师尊,什么事情??” 宴微尘指尖落到许景昭腰间那块破碎的玉佩上,尽力按捺着将其捏碎的冲动,尽量平和的问道:“昭昭,春隐门…如?何?” 许景昭任由宴微尘单手揽着他,不?假思?索开?口,“春隐门自然很好?啊,山门隐蔽,灵气充裕,四季如?春。” 宴微尘沉默片刻,又问:“那门中之人呢?” “他们自然对我也是极好的。”许景昭看着宴微尘的眼睛,怕他不?信,还跟他举例。 “我?幼时资质平庸,伯父伯母为我?遍寻名师,灵药资源从不?吝啬,你不?知道,那些长老的孩子可嫉妒我?了。” 宴微尘听着许景昭的话,面容却越来越冷,好??这好?里藏着多少心虚与愧疚,他们自己可说得?清?他指尖一个用力,原本便?碎裂的玉佩更是裂开?了缝隙。 许景昭吓了一跳,“师尊,这个不?可以!” 宴微尘松了手,“为何不?可?” 许景昭跟师尊解释道:“伯父伯母说,裴师兄命格早夭,我?跟他命格相合,要我?跟他成婚,才能消弥早夭之相。” “所以我?自小跟裴师兄定下婚约,可谁知他竟跟我?退婚了……伯父伯母心里着急,便?将我?送到了仙执殿。” 宴微尘捏着那玉佩的手一顿,“你不?喜欢裴玄墨?” 许景昭眼眸里有些许失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我?跟他自小长大,伯父伯母待我?如?亲子,他们……是我?仅存的家?人了。” 宴微尘听完,眉梢却丝毫未松,反而觉得?更沉重。 许景昭对春隐门夫妇如?此依赖,若知晓真相,该如?何承受? “师尊?师尊?” 许景昭唤了两声,目光还是有些担忧,“师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无事。” 宴微尘努力压制自己情?绪,可心里的暴虐却怎么也压不?住。 两人一旦结为道侣,因?果相通,气运共享,裴玄墨应当是不?能掌控某些东西,需要结为道侣才能互享。 许景昭仔细端详着师尊,忽然展颜一笑:“现在师尊也是。” “于我?而言,师尊同样重要。” 宴微尘心头一震,抬眸望去。 许景昭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还未跟师尊说,后日?我?要回春隐门一趟,我?会与伯父伯母说清,这婚约不?该继续……况且,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宴微尘喉结滚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让你回去的?” 许景昭摇了摇脑袋,“不?是,是我?遇到裴师兄了,伯父伯母召我?们回门,到时候顺便?将事情?说开?,不?过师尊……裴师兄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伯父伯母向来不?逼迫他,为人开?明,应当会同意?的。 宴微尘却思?虑更多,春隐门夫妇为裴玄墨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绝不?会轻易放手。 仙执殿侍先行,已经在春隐门周围布下暗阵,但摧毁一个春隐门容易,可偏偏许景昭这里……并不?好?交代,更何况,春隐门里说不?定还有昭昭的东西,比如?那半截灵根。 天脉灵根何其霸道,若裴玄墨真的拿了全部,现在他绝不?会这般修为。 而至于裴玄墨知不?知道……他或许不?知道,但既得?利益者,同罪! 许景昭见宴微尘不?回应,又开?口问了一遍,“师尊?” 宴微尘回神?,“他不?会有事的。” 许景昭稍安心些:“那我?后日?便?与裴师兄同去。” 宴微尘抬眸,眼眸里情?绪难辨。 两个念头在他心中拉扯,一是把许景昭留在仙执殿,至于春隐门,只要悄无声息抹除了便?是。 但此举太过冒险,许景昭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会伤心难过,心里永远都记得?春隐门夫妇的好?,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想?跟昭昭生出间隙。 二是任许景昭自己回去,在一个合适的契机告知他真相,但同样会伤害到许景昭,这般打击,恐会乱他道心。 所以他踌躇不?决,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的视线落到桌面上,那里摆着一个锦盒,终是垂下眼帘。 第123章 “昭昭,我?要为你洗髓伐经。” “师尊,这须弥花你要尽快服用。” 两人同时开?口,许景昭手里拿着一株药材,正是从归元塔里带出来的那件。 空气中一时陷入寂静,许景昭脸上有些恍惚,“师尊?洗髓伐经?” 他视线顺着落到桌面上,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他将那惊喜压制下去,轻咳了两声,“这个不?急,待我?从春隐门回来,师尊再帮我?好?不?好?。” 他举着药材,在宴微尘面前?晃了晃,“师尊,这是须弥花,你服下它?后,日?后便?不?必休宁,也不?用受那什么雷淬之苦了。” 可宴微尘却看都没看那药材一眼,目光紧锁着他,“就?现在,在你回春隐门之前?。” 有他在,春隐门夫妇不?会对许景昭如?何,但许景昭有权知道真相,也有权自己处置。 而他不?会让修为成为许景昭的后顾之忧,他要为他磨一把修为的亮剑。 让春隐门夫妇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忌惮,让他们把抢走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凝重的脸色,讪讪道:“没……没这么急吧?” 他还没准备好?呢,再说了洗髓很痛的,他还有些害怕。 宴微尘起身,指尖温柔抚平他衣襟褶皱,语气却不?容置疑,“昭昭,就?现在,况且有些事你迟早要知道的。” 第92章 洗髓前夕 现在?许景昭打了个?哆嗦, 一股怯意?从心底悄然升起。 “师尊……” 他?仰起脸,却在触及宴微尘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时,话音一转。 “师尊先服了须弥花, 之后……弟子都听师尊安排, 好不好?” 宴微尘不为所动?。许景昭抿了抿唇,忽地凑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师尊,你也不想弟子的努力白费吧?” 宴微尘喉结微动?,垂眸看他?, “待你洗髓之后,再去春隐门?。” 许景昭略一迟疑,见师尊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 赶忙点头。 宴微尘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随即袖袍一挥, 殿门?处的空气一阵扭曲, 扑通一声, 一道人影跌了下?来。 那人未着?外袍,内衫破破烂烂,像是被利爪撕扯过?。 丹霖被摔得发懵,撑起身?子摸索两下?,“怎么这么黑?” 宴微尘沉声开口,“丹门?主?” 丹霖视线聚焦, 这才看了过?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说宴殿主, 下?回传送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宴微尘这才想起此事,面色如常:“下?次注意?。” 丹霖走?上前,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你这次倒是及时。” 他?先对许景昭点头示意?,又转向宴微尘:“此番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哦,对了,能否先给我件外袍?” “癸七。” 癸七领命而下?。 许景昭与宴微尘并肩而立,取出了那株药香浓郁的须弥花,就在他?取出的一瞬,丹霖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死死盯着?许景昭手中之物?,声音发颤:“须……须弥花?这是你带出来的?” 许景昭点头:“师尊身?体不适,丹门?主,您可知该如何?使用?” “须弥花药性冰寒,配以寒山雪莲为辅,再加上龙晶草,火晶根……” 丹霖一口气报出十几种药材名,许景昭瞪大了眸子,虽然听不懂,但是总觉得很是麻烦。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我,三日之内,我必能炼成。” 许景昭面现喜色:“当真!” “自然!”丹霖昂起头,“炼丹一道,五洲之内,无?人能出我右。” 许景昭听到丹霖这般说,心是彻底放下?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取出来的?” 许景昭有些迷茫,“踏上塔顶层之后,我见它开着?,脑子一热就把它取了。” 丹霖听的直皱眉,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且不说归元塔极为难见,那须弥花更是千年才得一株,早知如此,当初他?也该去碰碰运气。 “殿主。” 癸七去而复返,奉上外袍后并未退下?。 宴微尘开口:“讲。” 癸七回禀:“殿主,庄选徒与裴选徒在兰规院起了冲突。” 宴微尘眉梢微蹙,许景昭蓦地起身?:“什么?” 癸七垂首:“庄选徒出手颇重?……” 许景昭眉心紧拧,庄少白这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宴微尘抬眸时,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许景昭有些迟疑:“师尊,我……” “去吧。”宴微尘声线平稳,并未阻拦,“癸七随你同去。” “是。” 两人走?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丹霖一门?心思扑在药材上,至于什么弟子打架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感?兴趣。 宴微尘收回视线:“还?记得十三年前乌玄惊出逃之事吗?当时南洲可还?发生过?什么?” “当时?”丹霖仔细回想,“当时控制得及时,南洲并未受太大波及,怎么了?” 宴微尘语气沉重?,“许景昭的父母曾居南洲花溪村。” “花溪村?那不是就在禁渊入口吗?”丹霖猛然醒悟,“你是说……他?父母是守护禁渊的修士,被邪祟所杀?” “不对啊?”丹霖总觉得哪里蹊跷,但他?在南洲除炼丹外,确实不问外事。 他?当年去过?花溪村,也见过?守界的修士,只是没想到竟跟许景昭有关联。 宴微尘又道:“倘若有人被换了灵根,服用洗髓丹后可会有何?隐患?” “不会。洗髓丹洗髓伐经?,摧旧生新,重?塑经?脉只会让天赋更上一层。但此法凶险,古往今来成功者寥寥……” 丹霖说着?忽地顿住,似在消化信息,“等等?换灵根是何?意??你那小徒弟被人换了灵根?” 宴微尘微微颔首。 丹霖眸子瞪大,面上表情?一言难尽,“谁啊,这么缺德,不怕遭天谴吗?” “是春隐门夫妇。” 丹霖一噎,不敢相信的确认了一遍,“当年对你有恩的春隐门?” 宴微尘抬眸,“是,但恩缘线我早已还清。” 丹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一抹叹息。 他?带了些许同情?道:“我先前还?听说春隐门?要办婚事,那消息都传到南洲来了,你怎么想的?” 宴微尘没有言语,只是落到了那洗髓丹上,婚事?呵,丧事差不多。 丹霖看着?宴微尘面无?表情?,犹豫了下?,拿出来几个?瓶瓶罐罐,“你那小弟子身?子弱,你别把人折腾坏了。” 宴微尘拧眉,“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丹霖站起身?,“不说了,快让人带我寻一个?僻静的地。” 他?手里捧着?药材,已经?快要迫不及待。 另一边,许景昭随癸七匆匆赶至兰规院。 但见满地断枝残瓦,一片狼藉,不由怔住。 闹得这么大?他?们二人不是素来交好么? 他?抬眼望去,庄少白与裴玄墨仍僵持不下?。庄少白虽衣衫凌乱,却未见明显伤痕;反观裴玄墨,身?上多处染血,脸上青紫交加,很是狼狈。 庄少白的面带寒霜,死死攥着?裴玄墨的领口。 萧越舟立在二人之间,揉着?眉心,面露疲色。 封辞也在,只不过?他?面上表情?极为诧异,像是见了鬼。 薛宿宁原本在劝架,见许景昭到来,心思立刻飘远,果断松开拉着?师弟的手,迎上前来:“景昭。” 许景昭礼貌颔首:“薛师兄。” 薛宿宁面容一僵,紧接着?跟没事人一样,凑到许景昭跟前,“景昭,你伤好了吗?师尊说你睡了十日呢?”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对身?子不好,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薛宿宁边说着?,身?子就挡在了许景昭前面,总有意?无?意?挡住许景昭的视线。 许景昭有些无?奈,微微加重?了语气,“薛师兄,你能先让开吗?” 他?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剩下?的师兄闻言都看了过?来。 薛宿宁强挤的笑容僵在脸上,悻悻侧身?让开,低声嘟囔:“可我的伤也才刚好啊……” 他?在归元塔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许景昭却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裴玄墨受了些皮外伤,景昭倒是着?急赶过?来了。 他?越想心里越酸,他?跟裴玄墨半斤八两,凭什么自己就是入不了昭昭的眼。 庄少白听到声音,身?形微滞,转头望来。 “景……” 他?看着?许景昭一步步走?上前来,眼眸里似乎都只剩下?了身?前人影,“景昭……” 裴玄墨抹去嘴角血丝,眼眸也看着?许景昭,只不过?他?脸上青紫,实在看不清什么神情?。 第124章 许景昭走?上前,庄少白眼眸微亮,可许景昭却并未看他?一眼,微微拧眉,蹲下?检查裴玄墨的伤势。 庄少白早就突破元婴,可裴玄墨并未突破,还?在金丹巅峰迟迟不动?,所以这次被庄少白压着?打,落了下?风。 以前许景昭没见过?庄少白出手,但现在他?发现庄少白下?手又狠又重?,专攻面门?与要害,看似伤势不重?,却招招痛彻筋骨。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的那张脸,忽的冷了眸子,裴玄墨这样,他?还?怎么回春隐门?? 他?抬眸,面无?表情?开口,“庄师兄,放手。” 庄少白的面色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 许景昭见庄少白不动?,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却没想,刚刚萧越舟跟封辞两个?人都拉不动?的人,此刻竟被许景昭轻轻一推便踉跄退开。 庄少白后退数步,身?形佝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景昭,你都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许景昭声音冷淡,“哦?他?做了什么,值得你下?如此重?手?” 庄少白攥紧拳头,说不出所以然,最后撇过?脸去,“我还?是打轻了。” 萧越舟拧眉,“庄师弟,你与裴师兄素来亲近,今日这是为何??” 庄少白却紧抿双唇,不再言语了,他?刚刚打的重?,拳面上都破了皮,往外渗着?血迹,可许景昭却丝毫未看,只是查看裴玄墨的伤势。 裴玄墨站起身?,面容温润消失的干干净净,脸上带了怒意?,“少白,你发什么疯?” 他?只是在回兰规院时遇到了庄少白,见他?心情?不虞,上前关心两句,随后提及跟师尊休假,带许景昭回春隐门?之事。 谁成想不知道拨动?了庄少白的哪根弦,让他?上来就动?手,起初裴玄墨只当是师兄弟间的寻常切磋而已,却不想庄少白下?的是死手,招招狠毒。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庄师弟,下?手这么狠。 不,或许他?以前从未真正?认识过?庄少白。 那眼眸里露出来的戾气,让他?感?觉一阵心悸,他?感?觉庄少白刚刚是真想杀他?,可在许景昭来到后,那杀意?跟戾气却如潮水般退的干干净净。 再瞧过?去,又是那温顺柔弱的模样,裴玄墨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凭什么庄少白揍了自己,转头对着?许景昭反而像是受害者一样? 许景昭关切道:“裴师兄,你没事吧?” 裴玄墨抹去嘴角血色,摇了摇头,“我没事。”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那张五彩缤纷的脸,眉心越皱越紧,这要是好不了,回春隐门?少不了被问,这样想着?,许景昭掏出来了药膏,“裴师兄。” 这些都是消瘀化血的药,用不了多久,裴玄墨脸上的伤就会好了。 薛宿宁双手环臂在人群外看着?,瞧见许景昭的动?作,心里更酸了。 可他?不敢跟许景昭要药,想当初…… 一想到自己当初干的混账事,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庄少白阴鸷地盯着?裴玄墨,许景昭不看自己,却对裴玄墨这个?偷东西的贼这般关心。 他?本不愿亲自动?手,更擅暗中行事,可他?今日瞧见裴玄墨,就忍不住动?手。 凭什么许景昭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可偏偏裴玄墨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用这一切。 这一切原本就是许景昭的。 该跟他?们成为师兄弟的应该也是许景昭。 要不是裴玄墨,他?也不会做出这么多错事,以至于现在无?法挽回。 正?当此时,随行而来的癸七开口:“二位选徒违反殿规,需入绝狱思过?一日。” 庄少白冷冷瞥了裴玄墨一眼,转身?率先离开。 绝狱好啊,最好冷不丁的死在里面。 许景昭犹豫道:“可裴师兄身?上有伤……” 走?在前面的庄少白身?子一顿,面色扭曲,牙都要咬碎了,许景昭越是关心裴玄墨,他?对裴玄墨的恨意?越浓。 癸七一板一眼回道:“仙执殿规不可违。” 裴玄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反过?来安慰许景昭,“没事的。” 手心里摸索着?许景昭给的药瓶,却觉得心里比吃了松子糖还?甜。 可他?的笑容在进去绝狱之后戛然而止,他?手里的丹药被等在里面的庄少白抬手一挥。 啪嗒一声落到地面,碎了一瓶。 庄少白身?子笼罩在阴影里,面容莫测,“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动?手吗?” 第93章 洗髓 许景昭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眼中浮现出忧色。 “萧师兄,他们?不会在绝狱打起?来吧?” 萧越舟回道,“这你不必担心, 绝狱关押着无数犯下?大错的?妖兽, 他们?没心思的?。” “啊?”许景昭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若是裴玄墨再受伤,还能顺利返回春隐门?吗? 萧越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许师弟,你昏迷了整整十日?, 这几日?还需静心休养,勿要劳神。” “……是。” 萧越舟与封辞另有要事在身,未再多言, 转身离去。 薛宿宁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 终于寻了个话?头:“那个……你真要随裴玄墨回春隐门??所为何事啊?” 许景昭抬眼看他, 不解这人今日?为何如此多话?, “薛师兄的?伤势痊愈了?” 薛宿宁身子微动,面色一喜,那双微翘凤眼瞪圆,伸手按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毕竟我向来体魄强健, 不像裴师弟那般孱弱。” 许景昭有些疑惑,侧目望来,怀疑自己这位薛师兄是否被人给夺舍了。 薛宿宁为人乖戾,眼高于顶, 身上带着世家子弟一贯的?倨傲,许景昭刚来仙执殿时深有体会。可现在,许景昭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被薛宿宁拽住的?衣袖抽了回来。 薛宿宁手上一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声?音低了几分:“景昭,你……你一关心我,我便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先前我见通往中州的?灵舟似乎驶向春隐门?方向,还以为你已?离开……幸好回来时见裴玄墨还在……” 许景昭才不是关心薛宿宁,但未接他这话?,只?是捕捉到另一个信息,疑惑道:“去中洲做什么?要去历练吗?” 奇怪,要是去春隐门?的?话?,那自己应该也知道的?。 许景昭摇了摇头,既想不通,便暂且按下?。 他后?退半步,礼节性地颔首:“薛师兄既无大碍,便请好生休养,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薛宿宁被那句“好生休养”砸得?心头一热,待他回过神,眼前已?不见了许景昭的?身影。 许景昭原是要径直返回仙执殿,可行至半途,忽觉腰间灵囊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急匆匆的?,像是焦躁不安地催促。 他顿住,伸手在灵囊翻找,就?看到那块春隐门?少门?主的?令牌泛着微光,正在疯狂闪烁。 许景昭微微怔愣,仙执殿内通常隔绝外界传讯,只?有这枚与春隐门?直系的?令牌不受限制。 他指尖凝起?一丝灵力,注入令牌,还未开口,对?面已?传来裴乘渊焦急的?声?音: “墨儿?仙执殿出了何事?为何仙执殿侍突然将春隐门?围住?可是外界有了什么动静?” 许景昭听见那边焦急声?音,低声?道:“伯父,是我,景昭。” 对?面明显顿了一下?,裴乘渊语气带着诧异:“昭儿?墨儿的?令牌还在你这?” “是我一时疏忽,忘了归还。”许景昭指尖收紧,声?音沉了几分,“伯父,春隐门?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端沉默了片刻,裴乘渊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几分试探:“昭儿……你近来可好?在仙执殿中,修为可有进?益?” 许景昭眼神一黯,“我无事,修为……仍是老样子。” 裴乘渊似乎暗暗松了口气,连带着旁边一直紧绷着神色的?钟岚衣也稍稍放松,但眉间的?忧虑却未散尽。 前面桌案上燃着长命灯,橘色的?光在幽暗的?室内忽明忽暗,明明灭灭,为裴乘渊与钟岚衣夫妇二人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微暖的?光边。 裴乘渊紧握着传讯令牌,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沉声?问道:“昭儿,听闻仙执殿主对?你颇为看重,他就?未曾……助你提升修为?” 许景昭如实道:“师尊确有提及……” 裴乘渊呼吸一紧,“那他可曾……察觉什么?” “嗯?”许景昭不解。 钟岚衣伸手搭在他手臂,裴乘渊这才回神,语气转为缓和:“哦,无事,伯父只?是关心你。” 第125章 “昭儿,你自小身子骨便弱,莫要让殿主用?些激进?的?法子折腾你。待你日?后?回到春隐门?,我与你伯母定为你寻来无数天材地宝,悉心调养。” 许景昭迟疑了一下?,并未应下?这个话?头,转而再次追问:“伯父,还请直言,春隐门?现在境况如何?” 裴乘渊眉心紧拧,声?音微沉,“就?在两个时辰前,修为高深的?仙执殿弟子忽然在距春隐门?二十里外布下?困阵。如今,春隐门?已?是只?许进?,不许出。” “昭儿,你与伯父说句实话?,仙执殿近来可有异动?或者……你可曾察觉殿主有何不同往常之处?” 许景昭心中疑惑更甚:“师尊?他……并无不同。” 他小心道:“那困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春隐门?周边出现邪祟,仙执殿侍是去护卫的??” “昭儿!”裴乘渊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疲惫与凝重,“伯父还不至于连阵法的?气息都分辨不清。” “昭儿,你或许不清楚宴微尘是如何坐上殿主之位的?。二百年前,他刚入大乘期,便屠戮了两大西洲世家,血腥之气弥漫数月不散。正是凭借那般铁血手腕,他才震慑五洲,令无人再敢忤逆仙执殿。” 许景昭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 “宴微尘从非良善之辈。但凡稍有不合他心意,顷刻便可令一个宗门?灰飞烟灭。正因如此,这两百年来,各宗门?无不避其锋芒,从不敢与仙执殿正面冲突。” 许景昭下?意识地咬住下?唇,低声?反驳:“师尊他不是这样的?人……” 裴乘渊语气陡然加重,“你是在质疑伯父伯母吗?如今仙执殿侍兵临宗门?之外,虎视眈眈,这岂是空穴来风?” “你老实告诉伯父伯母,你与殿主之间……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乘渊的?本意,是担心宴微尘或许察觉了许景昭身上的?秘密,可许景昭对?此一无所知,脑海中浮现的?,尽是近日?与师尊相处的?亲近画面。 难道师尊只?是看春隐门?不顺眼,便顺手围了? 不,师尊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许景昭想起?方才薛宿宁无意间提及的?话?,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但仍抱着一丝希望:“伯父伯母,这其中……是否存有误会?” 裴乘渊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昭儿,你……罢了。事态紧急,你与墨儿务必尽快动身返回宗门?。最晚后?日?,必须赶到!” “一切我与你伯母都已?安排妥当,只?等你二人归来。” “可是,伯——” 许景昭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令牌光芒已?迅速黯淡下?去,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他捏着冰冷的?令牌,一时怔在原地,一股莫名的?心慌悄然蔓延开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而远在春隐门?的?内室之中,裴乘渊与钟岚衣收回令牌,目光齐齐落在那盏摇曳的?长明灯上。 “虽然不知道宴微尘此举何意,但是只?要在春隐门?里,他就?不能轻易出手。” “待昭儿与墨儿归来,便立刻将事情办妥,只?要墨儿正式继承春隐门?,大局既定,之后?紧闭山门?百年,宴微尘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烛光将夫妇二人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神色难辨。 “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春隐门?的?未来,我们?已?无退路……不过,也快了。” 许景昭从未觉得?通往仙执殿的?路如此漫长,心头有无数疑问翻涌,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师尊为什么要围困春隐门?? 又为何自己从未听到风声??难道真如伯父伯母所说? 许景昭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 不,他绝不相信师尊是那样的?人。 他心中沉甸甸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等他在回神时,已?经走到了仙执殿。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踏进?殿门?,宴微尘正坐于案前,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瓷瓶,见许景昭进?来,他指尖微动,迅速将瓷瓶收起?。 “师尊……”许景昭快步上前,在离宴微尘仅一步之遥处停住。 宴微尘见他面色苍白,眉头微蹙,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怎么了?” 他目光直直望向那双深邃的?眼眸:“师尊,春隐门?出了何事?为何……仙执殿侍要将其围困?” 宴微尘动作一顿,眸色沉静地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许景昭凝视着师尊的?神色,心头猛地一紧,“师尊,这……是真的??” “谁告诉你的??”宴微尘重复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伯父伯母方才传讯于我。”许景昭语气急切起?来,“师尊,能否告知我缘由?据我所知,春隐门?向来安分守己,从未行差踏错……” 宴微尘垂眸,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许景昭的?脸颊,声?音低沉而肯定,“不,他们?犯了很?大的?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气息难以抑制地波动了一瞬,眼底深处似有凌厉的?戾气一闪而过。 许景昭只?觉得?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冰冷,好像是被蛇抚过,他抬手抓住宴微尘的?手腕,急切开口,“师尊,我不明白!” 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师尊,一边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春隐门?,许景昭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油锅上的?蚂蚁,难受得?很?。 宴微尘微微俯身靠近,眼眸盯着他,气息拂过他的?耳畔,“马上你就?要明白了,在这之前,我要先给你一样东西。” 他说完,俯身直接将许景昭打横抱起?。 身子骤然悬空,许景昭下?意识搂住宴微尘的?脖颈,“什……什么。”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一片乱麻,根本来不及思考。 根本没发现,宴微尘抱着他早就?换了一个环境,并将玉兰苑设下?层层结界,再无旁人打扰。 直到觉得?四周过份寂静,许景昭才发现两人换了地方。 四面墙壁上镶嵌着明珠,仰头的?山壁顶层能看到微弱的?云雾,而在两人前面不远处,是一处寒潭,表面弥漫着稀薄而冰冷的?雾气。 寒潭?来这里做什么? 许景昭心中困惑更甚,他仰头想要说些什么,宴微尘却伸出修长手指,抵在他唇边,“嘘,莫要说别的?事情了。” 紧接着,一个微凉的?圆润丹药被抵入他的?唇边,不容他拒绝,入口即融,消散在他身体里。 许景昭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传来,迅速涌入经脉丹田,撑得?他经脉难受,来不及思考什么东西,他伸手攥住宴微尘的?衣襟,睁眼压抑着痛苦,“师尊,我感觉好难受。” 宴微尘此时已?经走到寒潭边,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角,将人放到寒潭里,“洗髓丹是这样的?,要忍一忍。” 扑通一声?,许景昭滑落到寒潭里,冰冷的?寒潭刚好压制住他身体内狂躁的?灵力。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失控,在本就?不宽阔的?灵脉里冲撞,那灵力汹涌奔腾,将经脉撑起?,然后?啪嗒一声?断裂,这种经脉重组的?滋味,折磨的?他快要疯掉。 他冒出水面,扶住寒潭池边,面颊扬起?,眉心紧蹙,脸上带着些许痛楚,“师……师尊,我快死?了……” 他痛的?已?经意识模糊,就?连师尊的?身影也瞧不清晰,他抓着寒池石块,指尖泛白,觉得?自己丹田处一阵绞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碎裂。 “痛……” 哗啦,耳旁传来些许声?响。 许景昭闻声?抬眸,就?看到宴微尘淡然走下?寒潭,身上那件玄袍外衫落地,此时仅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衫,已?然被水打湿,隐隐透出身躯的?轮廓。 距离他仅有半臂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师尊身上的?体温,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就?又被汹涌的?痛意夺去理?智,洗髓伐经,逆天改命,哪里是这么好受的?。 宴微走上前,尘伸手抚去许景昭额角上的?汗水,伸手按在许景昭身后?的?石壁上,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声?音清缓,“洗髓丹需要很?多很?多的?灵力,这寒潭是仙执殿灵力最深厚的?地方,但……却也远远不够。” 许景昭抬头,眼里皆是迷茫,灵力不够,那他怎么办? 宴微尘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瞧着那双水蒙蒙的?琉璃眸子,又开口道:“所以你需要一样东西。” 许景昭懵住,“什么东西。” “我的?元阳。” 一个大乘后?期修士的?元阳灌顶,足以让一个毫无修为的?废材原地直升金丹,至于那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还是承受后?修复修为,那都是后?话?。 第126章 但许景昭不一样,他早就?跟宴微尘签订契约,且自身先天经脉本就?卓然,他俩天生契合。 宴微尘捏着人的?下?巴,将人抵在寒潭石壁,俯身亲吻下?去。 可许景昭却伸手抵住制止,他晃了晃脑袋,“不可以。” 宴微尘眉心微蹙,“什么不可以?” 许景昭整个人痛的?恍惚,但还是分神道:“伯父伯母说,我未成婚前,不能破身丢掉元阳。” 不止警告了他,还警告了裴玄墨,所以许景昭一直担心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而之后?他便会回春隐门?,会被伯父伯母看出来的?。 宴微尘心中冷笑,他自然知道春隐门?夫妇打的?什么主意,道侣交融,命途同享。 可惜,许景昭只?能是他宴微尘的?道侣。 宴微尘动作轻柔而又强势,伸手拿着许景昭抵在他身前的?掌心,按在石壁上,十指相扣。 他动作强势,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垂首亲了亲许景昭的?眼睛,“可以的?。” 许景昭急道:“不行,师尊你听我…” 呲拉一声?,是布帛断裂的?声?音。 屏障破除,两人之间距离缩短,许景昭已?经感应到了水下?隐约蛰伏的?巨物,吓的?变了调,“师尊!” 宴微尘的?单手扣着他的?手,俯身对?着那红唇亲了下?去,堵住了所有声?响,他动作霸道,不容拒绝,但态度却出奇的?轻缓,并不急切。 许景昭晃了晃脑袋,眼眸里渗出泪花,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案板上的?鱼,只?能任由刀斧劈开,分生两半。 时间好像变得?缓慢,他耳旁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了,世界里只?剩下?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以及灼热的?触觉,他觉得?自己骤然失重,遁入虚无,唯跟师尊有一线联系。 他想要攀附,手腕却被师尊按得?结实,让他心慌。 一吻结束,宴微尘抬眸,眼眸里带着浓烈的?占有欲,“昭昭,你是我的?。” 说完,他便强势往前倾身,轻重缓急亲自教导。 眼前景物颠簸,山崖上那微弱的?光线止不住的?晃,寒潭里涟漪急切扩散,能听到石壁间微弱的?回音。 原本断裂重组的?丹田寻到了灵力,紧接着疯狂汲取,形成了一道灵力漩涡,向着许景昭袭来,他只?觉得?一股灵力热流,流向他四肢百骸,不断重构他破碎的?经脉。 第94章 清醒后 整整三天?三夜, 仙执殿上空雷云翻涌,电光如龙。 骤雨时而倾盆,时而化作朦胧细雨。 唯有玉兰苑上方的结界始终流转着莹莹光华, 稳固如初。 第三日入夜时, 雷鸣骤然暴烈,仿佛天?穹震怒,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轰然降临。 “这是……雷劫?”萧越舟眼底掠过一丝惊骇。 封辞同样面色凝重,“师尊要渡劫?为何如此仓促?” 想宴微尘那样的修为境界,按理说渡劫总要闭关?百年,积蓄灵力, 算尽天?时,可这…… 萧越舟的目光落在前方,他比封辞知道的多, 玉兰苑里?不仅仅有师尊,还有许师弟。 那么这里?面是谁渡劫, 可真的不好说。 若真是许师弟在渡劫……这雷劫的威势未免太过骇人, 比他们几人当年经历的雷劫叠加还要恐怖。 “轰——!”一道紫电撕裂长空, 直劈仙执殿核心法阵,雷光未散,威势不减。 薛宿宁急得来回踱步:“萧师兄,师尊这渡的是什么劫?景昭还在里?面啊!” 萧越舟唇瓣微动,最?终只道:“雷劫过后?,自有分晓。” “此地?不宜久留, 速速离开!” 雷云在仙执殿上空盘桓了整整四日,直到第七日破晓时分,才终于云开雾散。 阳光重新?洒落,映照出一片狼藉。除了主殿依旧巍然耸立, 周边建筑都已残破不堪。 温暖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景昭昏昏沉沉地?蜷在师尊怀中,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锦衫,裸露的肩颈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紫痕迹,在雪色肌肤上格外刺目。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显然已经上过药了。 宴微尘动作轻柔的喂他喝水,许景昭唇瓣干燥,下唇带着明?显的牙印。 有时动作重些?,他不可避免情不自禁的发出些?声响,那般勾人的音调,听的许景昭自己都脸红,所以难忍时便咬住下唇,可偏偏……师尊人太坏,总是猝不及防,撞碎了应有的节奏。 那三天?三夜,他觉得瞳孔里?所触及的景物?都是晃荡的,就像是一叶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任由狂风骤雨拍打。 “再喝些?水。”宴微尘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 许景昭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刚想挪动身子,就倒抽一口冷气?。 “嘶——” 半边身子酸麻得不听使唤,另一处不宜见人的地?方仍残留着鲜明?的异物?感,他赌气?般别过脸,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柔软衣料里?。 师尊根本就不懂怜惜他,先?前他讨饶了好多次,这人却变本加厉。 甚至还扬言帮他浇灌灵力,修补经脉,以至于到现在腹部丹田下依旧鼓起,残留着充盈后?的灼热感,虽然已经清洗沐浴,但他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浸透了那股甜腻的气?息。 宴微尘轻抚他散乱的长发,心下反省确实过分了些?。 但他身上也并未好到哪去,玄色外袍随意披着,襟口微敞,结实的胸膛上交错着道道血痕,肩颈处更是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牙印,有深有浅,都是许景昭受不住时留下的。 想想起寒潭中的种种,宴微尘喉结微动,眼底掠过餍足之色,眼前人终于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两人因果交织,从内到外,再难分离 许景昭太过困倦,没一会?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宴微尘拨开许景昭有些?凌乱的头发,拿帕子拭去他额角细汗,又换了棉巾,润湿了许景昭有些?干裂的唇。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许景昭陷入沉思。 目光从他布满痕迹的脖颈滑过,落到他后?颈处,那里?是一块红色的梅花状胎记,跟旁边的痕迹有些?明?显不同。 宴微尘伸手抚上许景昭的后?颈,指尖在那胎记上滑过,眸光渐冷。 这哪里?是什么胎记,分明?是当年被?生生抽取灵根留下的旧疤。 许景昭是留疤体?质,平日里?磕碰都要好久才消,宴微尘指尖拂过那疤痕,眼眸里?的温度却越来越冷,有疼惜心疼,更暗藏杀意。 许景昭似乎是觉得不舒服,不安地?动了动,拧起眉毛,“不要了师尊……” 宴微尘抬眸,伸手轻抚许景昭紧蹙的眉毛,“结束了。” 许景昭嘴里?嘟囔着,又寻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宴微尘仔细聆听,听到许景昭嘴里?小声嘀咕的话, “师尊大骗子……” 宴微尘:…… 他看了眼怀中人,抬手拂过,伸手遮掩住了玉兰苑内的光亮。 而同觉灵力平息的,还有仙执殿的其余弟子。 萧越舟跟封辞他们代为处理仙执殿事宜,关?在绝狱里的裴玄墨和庄少白也早已出来。 因为仙执殿雷劫暴动,两人待在绝狱中反而更安全些?。 但这几日却并不太平,裴玄墨出绝狱后?,身上除去有些?狼狈,其实并未添什么新?伤,就算有,也只是与狱中妖兽搏斗时留下的。 可如今他面色惨白,那双凌厉矜贵的面容,现在却失了神采,像是三魂丢了七魄。 他站在阳光下,却仍觉得浑身发冷,庄少白在绝狱中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 什么叫自己抢了昭昭的东西?! 什么叫自己一家满门窃贼?! 凭什么说没有昭昭就没有现在的他?!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他生来就是春隐门少主,父母是惩奸除恶修为非凡的修士,他自有记忆来,便天?赋异禀。 昭昭被?收养来的那一刻他记得清清楚楚,庄少白凭什么信口雌黄? 他还说他跟昭昭自小便有竹马之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庄少白说的一个字,一句话他都不信。 他到现在才明?白,庄少白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现在他盯上了昭昭,就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 又或者……那人对?昭昭,也存了别样心思。 呵,他也配? 裴玄墨撑起身子,有些?踉跄的往前走去,他要去找昭昭,他也说不上来心底为何惶恐而空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见昭昭。 玉兰苑,翌日午时。 许景昭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只觉得体?内灵力充沛,精神焕发。 他平躺着,握了握自己的掌心,汹涌的灵力在他手上凝结,强悍的气?息弥漫开来。 第127章 许景昭心跳骤然加速,这是真的,他真的成了。 那昏暗的日夜里?,许景昭只觉得自己不断破碎重组,经脉断裂又迅速凝结,还有那带着恐怖气?息的雷劫,若非师尊,他恐怕也抗不过去。 但一想到那些?被?浇灌的灵力,许景昭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坐起身子,走到窗边沐浴在阳光下。 他能感应到天?地?间充盈的灵力浮动,视野比先?前清晰了千倍百倍,就连身子都觉得轻盈,这就是……元婴期的修为吗? 他从筑基连跨两阶,除去那汹涌的灵力助他突破关?卡之外,他新?结的经脉更为逆天?,师尊说……这是天?脉灵根,会?得天?道眷顾,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许景昭握了握掌心,心里?止不住的兴奋。 但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疲惫感,可能是…有些?过度,休息两日便好。 他正感受着体?内汹涌的灵力,就忽的觉得身子被?人在后?拥住,许景昭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站着没动。 谁让师尊先?前那般欺负他? 宴微尘将下巴轻抵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为何不理我?” 许景昭气?呼呼转身,抬手轻推了宴微尘一把,他身上穿的锦衫原本就松,这下更松散了,他指责道:“你说话不算话。” 宴微尘视线在那些?凌乱痕迹上一扫而过,饶有兴趣道:“嗯?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每次都说最?后?一次……”许景昭睁圆了琥珀眸子。 结果全是骗人的!这个大骗子! 宴微尘盯着许景昭的那双略带委屈的琉璃眸子,身子前倾,“嗯?” 他俯身逼近,几乎鼻尖相贴:“可我分明?记得……某人也曾主动相邀……” 许景昭瞬间脸红到耳根:“强词夺理!” “不过是陈述事实。”宴微尘低笑,温热呼吸拂过他脸颊,“不喜欢吗?” 许景昭抬眸,眼眸里?依旧带着控诉。 再喜欢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呀!” 许景昭一声惊呼,宴微尘已揽着他的腰将人抱上窗台,外面阳光有些?刺眼,许景昭闭上眸子,紧接着只觉唇瓣温热,灵巧的舌滑落进来,攻城掠地?。 许景昭向后?仰身,怕自己摔下去,只能紧紧抓着宴微尘的肩膀。 从前的亲吻总是温柔克制,可自双修后?,宴微尘的吻总带着要将人拆吃入骨的狠劲,但当他抬眸看去时,偏偏这人面上依旧清冷自持,反观自己却总被?弄得神魂颠倒,实在不公。 许景昭气?不过,揽着人的脖子反亲了过去。 宴微尘眉梢轻挑,纵容着他生涩的主动,当许景昭坦露出这种急切占有的爱意时,宴微尘只觉得灵魂都在战栗。 许景昭对?他也有占有欲。 这种带着占有欲的爱意,极大的愉悦了宴微尘的内心。 两人分开时许景昭眼神有些?迷蒙,显然有些?情动。 他将人揽的更紧了些?,身子不由自主的贴上前去,他不会?开口说要,只会?仰着那双无辜单纯,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无声央求。 可那刚被?蹂躏过的红唇,以及那斑斑点点的痕迹却让人觉得媚意横生,这种极致的反差感更令人愈发难以自持。 宴微尘喉结滚动,眼眸晦暗,再次吻上他的唇,从唇瓣滑落到那小巧的喉结,落到颈窝,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许景昭紧紧揽着人,任由意识沉浮,分不清何时何地?,只知道他又被?师尊征讨,这次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宴微尘的肩颈宽阔,能够将许景昭整个人遮住,窗木条实在硌人,宴微尘索性?将他抱起,他整个人熊挂在师尊身上,坐着走路的动作颠簸,又晃荡了景色。 “师尊,放我下来……”许景昭挣扎起来,尽管宴微尘抱的他很?稳,但许景昭仍旧觉得安全感不够,更何况他也受不住。 宴微尘吻了吻许景昭的额角,却没有将人放下,反而气?势更强势了几分,这下许景昭彻底说不出话了,声音呜咽破碎在喉咙里?。 可就在这时,一道夹杂着惊愕跟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许景昭乍然梦醒,迷蒙的眸子重新?聚焦。 宴微尘面色一冷,将许景昭完全遮掩住,另一只手哐当一声合上窗扉,阻挡了所有视线。 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继续。”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焦躁的质问声。 许景昭眸子瞪大,眼底有些?慌乱。 宴微尘抬眸,轻吻住身前人的红唇,声音微哑,“专心……” 第95章 对峙 专心?这怎么专心的下去? 许景昭心中一片慌乱, 被撞破的羞耻感灼烧着他的理?智,此刻他被师尊稳稳抱在怀中无处着力,只能被动地环住对方的肩颈。 “师尊…嗯…师兄在外面……” 宴微尘仰起头, 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眸子直直望进?许景昭眼?底, 抱着他的手臂忽然一松。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许景昭惊慌地收紧手臂,却?也因此让两人联接更加紧密。 宴微尘凝视着身前人,那张清冷自持的面容上染了欲色,眼?底泛起几分笑?意,“不?要这么——紧……张!” 他猛地上前一步,却?将人轻柔地放置在桌案上, 许景昭面颊绯红,眼?眸迷离,看着好不?可怜, 宴微尘手掌撑着桌面,往前更进?了些?。 许景昭眼?尾泛红, 一滴泪悬在睫上, 将落未落, 宴微尘借着俯身的动作拉近彼此距离,他指尖轻轻地按了按许景昭泛红的眼?尾。 “好可怜啊……昭昭……” 话虽怜惜,语气里却?带着愉悦的促狭,动作更是未曾停歇。 “嗯……”许景昭喉间不?自觉溢出一声轻吟。 桌案上原本铺着的朱砂符箓被汗浸湿,繁复的符文随着摩擦渐渐模糊,朱砂笔画沾到?了雪瓷肌肤上。 边缘摆放的白玉茶盏晃动不?停, 一寸寸的往桌角边缘挪去,终于啪嗒一声坠落在地,茶水四溅汇聚成?镜,映出两道紧密相拥的身影。 茶盏落地, 可水纹却?未歇,腰侧玉佩撞到?桌角轻鸣,发出不?断的清脆声响。 一个时辰后,骤雨初歇,归于平息。 地面上遍布着瓷片跟散落的布帛碎片,空气中残余很淡的暧昧气息,许景昭已然昏……睡过去。 宴微尘执帕拭去他额角的细汗,仔细掖好薄被,这才起身。 他的目光掠过房门,眸色深沉难辨。 他推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玉兰苑门旁倚着一道身影,裴玄墨满身伤痕,双目猩红,瞧着有些?疯魔,没有半点往日温润的模样。 听见动静,他僵硬地抬起头,缓缓站直身子,条件反射般喊道:“师尊……” 宴微尘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瞧着面前这个弟子。 除去他对许景昭动了心思,以?及庄少白那个变数之外,这几名?弟子他都都悉心教导过。 相比于萧越舟几人心思通透,勤学苦练,裴玄墨有时悟性不?够,他在裴玄墨身上花的时间最多,也极为纵容,当年他们瞧见庄少白时,裴玄墨求情他也应了。 这些?年他毫不?吝啬资源丹药,各种?功法倾囊相授,这是他作为师尊应有的责任,如此,便也问心无愧。 裴玄墨扬起头,看着眼?前自己昔日最敬重的师尊,面上有种?癫狂后的死寂。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刚刚瞥过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瞧得清楚,也知晓在做什么,但是他不?能接受。 宴微尘脖颈上还残留着红痕跟齿痕,不?知道是刻意坦露还是无意为之,总之让人一眼?便能瞧出来发生过什么。 但是裴玄墨不?能接受,不?敢相信,他如此敬重师尊,跟他原本的未婚道侣,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宴微尘不?该是清冷出尘、不?染凡欲吗?不?该是断情绝爱、只求大道吗?如今这又算什么? 宴微尘淡淡瞥他一眼?:“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轰的一声,裴玄墨只觉的气血翻涌,直直涌上脑门。 宴微尘平静的击碎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竟然亲口承认了! 裴玄墨只觉得一股气血自丹田而上,直接涌上他的喉咙。 噗的一声,裴玄墨嘴角落下血色,又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他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他怒吼道:“他是你徒弟!是我?未婚道侣!” 宴微尘眉心微蹙,指尖轻抵唇边:“嘘!他很累,别吵到?他。” 裴玄墨心里一噎,他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指甲陷入皮肉里,掐的掌心血肉模糊。 宴微尘睥睨的望着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怜悯,“你忘了吗?早在他来仙执殿前,你们就已没有关系了。” 第128章 “不?过倒是要谢你,亲手撕了那纸婚书,这是你做的唯一一件对事。” 裴玄墨耳朵嗡鸣,宴微尘说话声音平静,却?像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让他面上火辣辣的痛,心里又苦又涩。 不?该是这样的,昭昭在春隐门长大,昭昭就是春隐门的人。 他眼?底泛着血色,强压着失控的情绪,暗恨道:“可你明明知道!我和昭昭马上就要回门定亲了!” 宴微尘面色不变:“哦?那真可惜了。” 裴玄墨心里快要被气到?吐血,他眼?眸里早就没了对师长的恭敬,只剩下滔天怒火,“你身为师尊,却?引诱自己门下弟子,你假借师尊之名?,诱哄他做尽荒唐事,是你欺他骗他!” 宴微尘眉梢微挑:“那又如何?可昭昭喜欢我?,心悦于我?。” 他往前踏出一步,“你可知昭昭为何前去归元塔?只是为了不?想看我?受苦,我?们心意相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停下脚步,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云淡风轻总结了一句,“昭昭不?喜欢你。” 裴玄墨后槽牙咬紧,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话来,不?甘开?口,“昭昭当然喜欢我?,幼年我?们便在一处,他那时还曾说要跟我?永远在一起,我?去哪,他就去哪!” 宴微尘偏了偏头,“哦?都是过去的事了,提他作甚?” “你说幼年相识,可你九岁便来了仙执殿,不?过相处两年,充其量算个玩伴,不?值一提。若论相熟,你与庄少白岂不?是更熟?” 裴玄墨想到?庄少白,心里一阵恶寒,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庄少白这么阴狠毒辣,以?往真是瞎了眼?。 他深吸一口气,将各种?心思压抑在心里,咬牙道:“我?要带昭昭回去!” 宴微尘垂眸,稍微有些?嘲讽,“你要带他去哪?” “自然是回春隐门去,昭昭自小在春隐门长大,对春隐门感情深厚,当然要回去!” 宴微尘墨眸冰寒,“你还敢提春隐门?” 他身上威压倾泻而出,裴玄墨原本就带着伤的身子自然承受不?住,他扑通一声半跪在地面。 但他仍旧不?服,仰着头,话里半是狠绝半是讥讽,“我?就是要带昭昭回春隐门,你现在便可取我?性命……只是你敢吗?” “昭昭若是知晓你把我?杀了,他会如何?” 裴玄墨嘴角勾起癫狂的弧度,“你尽可现在就杀我?,但是日后昭昭跟你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条命,他见你,就能想到?你杀了我?,他永远都忘不?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宴微尘带着怒意的气息扫中,冲撞到?地面,但他不?觉得痛苦,反而更加执拗,“宴微尘,你敢吗?” 宴微尘眯起眼?眸:“你在威胁我?。” 裴玄墨轻咳两声,嘴里的讽刺意味越来越浓,“弟子怎么敢?” 他捂着心口,又咳嗽了几声,不?知道内里伤到?了哪里,但是他不?在乎,坚持开?口,“我?要带昭昭回去!” 宴微尘眼?眸里彻底没了温度,但不?可否认,裴玄墨确实有一句话没说错,他若是杀了裴玄墨,他跟昭昭永远会有一块间隙。 哪怕是告诉了昭昭真相,但是恨意未及之前,恨意的对象已经消失,人死灯灭,那昭昭日后心里只会记得愧疚。 况且,昭昭原本就是要回一趟春隐门的,他需要一个发现真相的契机,一个撕碎当年所有谎言的契机,昭昭的心太软,但这件事,绝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如此,但宴微尘眸子里还是十分不?悦,“你要带昭昭回去做什么?” 裴玄墨顶着压力站起身来,他抹去了嘴角血渍,缓缓开?口,“今日一切我?都当没发生过,我?要拨乱反正!” 他眼?眸里带着势在必得,“昭昭日后道侣也只会是我?,届时还请——师尊见证。” 宴微尘怒极反笑?,“你在挑衅我??” 裴玄墨抬眸,面无表情,“弟子怎么敢呢?” 就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宴微尘深深看了裴玄墨一眼?,却?破天荒的未动手。 “昭昭会回去,但不?是今日,他身子疲累,休息后再出发。” 裴玄墨紧捏着拳头,心里愤恨。 宴微尘转身走?向房门,忽又停步,淡淡道:“对了,日后你该唤昭昭一声师娘,记住尊卑,莫要肖想不?该得的东西。” “我?确实不?会杀你,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并非仁慈。” 待他得知真相那日。 当他真正明?白,他所谓的修为,天赋乃至旁的优势皆来源于心悦之人。 而他挚爱之人所受的苦楚,全是拜他所赐,届时,他还有何颜面谈喜欢? 他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窃贼,他引以?为傲的东西皆是幻影,过往十几年的荣耀与傲骨,总是该偿还的。 宴微尘手搭在门扉,况且裴玄墨并非是这些?弟子里最优秀的,他连昭昭天赋的千分之一都未曾发掘出来。 真是暴殄天物。 宴微尘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推门而入,许景昭睡的正甜,只不?过身上锦被被他踹下了榻,刚刚的动静想必便是如此了。 这屋子里遍布结界,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也影响不?到?屋里,倒也足够清静。 宴微尘走?上前去,袖口一挥,地面碎裂瓷片跟那杂乱的物件瞬间消失。 柔软的床榻陷进?去一半,许景昭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靠了过来。 看许景昭睡的通红的面颊,宴微尘心底软成?一片,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指尖抚过他脖颈后的红色疤痕,心里又止不?住心疼。 他对裴玄墨真是过分仁慈了。 “师尊……”许景昭无意识地呓语。 宴微尘瞧着他那柔软的侧脸,长睫在眼?尾滑落一道阴影。 他这次又有些?失控,一时过了火,他猜测许景昭要说他是骗子还是控诉他食言。 谁知许景昭嘟囔一声后,便再无下文。 宴微尘摇头失笑?,正要俯身轻吻那微红的眼?角,却?听许景昭唇角微动,呢喃着梦话。 “……喜欢师尊。” 第96章 准备 玉兰苑上空的雷云已然散去, 天光初霁,然而苑门依旧紧闭,结界泛着淡淡的流光。 薛宿宁在苑外来回踱步, 衣袂翻飞, 腰间令牌上的流苏随着他焦躁的步伐剧烈晃动。 他第三次试图穿过结界未果,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薛师弟。”萧越舟立在玉株玉兰树下,眉间微蹙,“这已经是你今日?第四次尝试闯进去了。” “萧师兄,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薛宿宁猛地转身,素来倨傲的面容上写满焦躁。 “现在还不知师尊如?何, 况且许师弟还在里面,许师弟修为?薄弱,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萧越舟叹了口气, “薛师弟,你先停下。” 薛宿宁根本就没听到, 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一拳拍打在掌心, “再说了,凭什么刚刚裴玄墨进去了,为?何独独拦着我?” 萧越舟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那雷声这般响,不知道?景昭吓到了没有?。” “虽然有?师尊在,但是万一呢?” 薛宿宁越想越是觉得严重, 他仰起脑袋,“不行,我要让凤鸣司备好丹药,要最好的丹药!” 萧越舟张了张嘴, “薛师弟……” 薛宿宁继续道?:“幸好凤鸣司积蓄颇丰,什么东西都有?。” 萧越舟微微加重了语气,“薛师弟!” 薛宿宁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萧越舟犹豫了一下,“薛师弟,你是不是对许师弟……” 薛宿宁停下步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耳朵尖貌似有?些红,“我……我觉得以凤鸣司少主的身份,总该配得上昭昭的。” 萧越舟凝视着难得露出这般神态的师弟,神色复杂:“可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许师弟。” 薛宿宁脸色一白。 “况且许师弟看似温顺,实则极有?主见?,除非他心甘情?愿……” 薛宿宁抬起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发白,“萧师兄,别再说了!” 他心底刻意遗忘的,午夜梦回总是悔恨的,就这么被轻飘飘提起,以往自己做过的事,像是一柄利刃,穿过皎皎光阴正中眉心。 那时候的昭昭人生地不熟,带着忐忑与期待,遭受到了来仙执殿的第一份恶意,还是自己给的。 光是想想,薛宿宁又想扇过去的自己几个巴掌。 萧越舟又摇了摇头,“你可知师尊为?何对许师弟这般看中?又为?何对许师弟如?此不同?” 他顿了下,郑重道?:“师尊他喜欢许师弟。” 薛宿宁却未听出弦外之?音,闷声道?:“景昭那么好,谁不喜欢?” 第129章 又小声补充:“我也喜欢……” 萧越舟揉了揉眉心,正想挑明,却听到前面传来一丝动静。 只见?前面结界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影。 裴玄墨踉跄而出,衣衫染尘,面色惨白如?纸,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死寂。他周身灵力紊乱,显然经历了极大的冲击。 “裴师弟?”萧越舟快步上前。 裴玄墨并没有?说话,也并未看二位师兄一眼,先前的冲击对他太大,显然还未曾缓过神来。 “裴师弟,你怎么了?” 薛宿宁也走上前来,面色焦急,“裴师弟,你说啊,是师尊……还是景昭出事了?” 裴玄墨眼神不聚焦,不知道?听到哪个字眼,丹田里气血翻涌,竟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整个人陷入黑暗。 …… 许景昭醒来的时候正值昏时。 窗外夕阳满天,火红的残阳落在窗子上映在里面一层金光。 他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他走到窗边,托着下巴往外面瞧。 残阳如?血,院子里玉兰花败了又开,如?拳头大小的花瓣重挂枝头,正开得艳。 许景昭那白皙柔和的面颊被镀了一层颜色,琥珀色的眼眸剔透如?琉璃,整个人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 宴微尘站在院子里,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他并未打扰,只是安静的欣赏,直到许景察觉到了宴微尘的气息,侧目看了过来,开口轻唤,“师尊。” 宴微尘这才走上前去,他踏进屋子,见?许景昭已从窗边移至案前。原先的桌案已在雷劫中损毁,如?今换了一套新?的。 宴微尘目光落在他赤着的双足上:“怎么不穿鞋?” 许景昭调皮地晃了晃脚,“我现在元婴了,这点寒气根本难不倒我。” 宴微尘俯身握住他纤细的脚踝,仔细为?他套上罗袜,穿上云纹靴,这才抬眸:“现在感觉如?何?” 许景昭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只觉得浑身上下经脉通畅,毫无阻涩之?感,比之?原来何止是强了千倍百倍。 “很舒服。”他睁开眼,眸中流光溢彩。 宴微尘轻轻放下他的脚:“那就好。” 许景昭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问道?:“师尊,须弥花炼制的丹药您服用了吗?” 宴微尘并未起身,跟他平视,温声道:“丹霖还需要一些时间。” “哦。” 他抬手摸了摸许景昭的发顶,“裴玄墨知道?了。” 许景昭身子一僵,他刚刚醒来,几乎将?这件事忘了,师尊一提,他心里又是止不住的慌乱。 宴微尘又开口,“裴玄墨说要跟你一起回春隐门,你想要回春隐门吗?” 许景昭瞧着师尊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说清楚的,他伸手抓住宴微尘的手腕,“可是师尊,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把春隐门给围困起来了?” 宴微尘垂眸瞧着许景昭的表情?,那眼底都是诚挚的担忧,裴玄墨说得不错,许景昭对春隐门确实感情?颇深。 他有?些不忍心看许景昭的眼睛,心里情?绪越发浓厚,他喉结滚动。 忽的一把将?许景昭抱进怀里,“昭昭……”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嗯?”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许景昭抬手回拥,伸手拍了拍宴微尘的背脊,他自然知道?师尊不会伤害他,想必春隐门那另有?缘由。 宴微尘抱了一会,“但在去春隐门之?前,你需要些东西。” 什么? 许景昭还来不及震惊,就忽觉眼前景物骤变,脚下绿草冒尖,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林间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眨眼之?间,他便从玉兰苑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仰头望着葱郁山峦,又看向?地面斑驳树影,有?些不清楚师尊这是何意。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从灵囊里拿出来一柄通体玄黑,篆刻龙纹的长剑,他抓着许景昭的手,将?剑放到他的掌心,然后缓缓合拢。 “此剑是我飞升上界时所带佩剑,名曰渡生。” 许景昭握着手里的那柄剑,只觉得剑里汹涌着浩瀚无穷的灵力,他甚至能察觉到,这剑身上如?有?实质的血腥气。 只不过在他精神力触及的那一刻,收敛了气势。 “剑下亡魂,不渡来生,此剑最适宜斩尽世间妖邪。” 宴微尘自身后环住他,抬手引导他挥出一剑,剑光过处,合抱古木轰然倒塌,余势未消,竟将?数里外的石峰拦腰削平。 许景昭惊愕地睁大双眼。 宴微尘收势而立:“回春隐门前,先在此境稳固修为?。” 许景昭转头,有?些犹豫,“师尊,可我马上就要回春隐门了,怕是不得空。” 宴微尘垂下眼帘,“无妨,此处时光流速与外界不同。” 这方小境完全由宴微尘掌控,法则皆随他心意而动,用这里作?为?许景昭稳住修为?的缓和之?地,再适合不过了。 秘境中不分昼夜,许景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他并不觉得困倦,反而觉得自己浑身轻盈,连日?狩猎让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原本的温润褪去几分,添了凌厉煞气。 他看着身下还在挣扎反抗的妖兽,手中长剑一刺,干净利落地捅进妖兽的心脏,然后熟练地掏出妖丹,抬手拭净,放到了灵囊里。 他漫不经心地抹去脸上血渍,振剑轻甩,这把渡生他用的越来越熟练了,他眼眸明亮,望向?树叶间隙光落进来的地方。 他知晓师尊正在看他,他扬起剑,面上勾起一丝笑,“第六百五十四个。” 师尊将?绝狱的妖兽搬到此处,教授完剑诀之?后,人便消失了。 但是许景昭知道?,师尊在看他。 面前忽的亮起一道?不同寻常的光门,想必便是出口,许景昭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踏了出去。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仙执殿,而是立于浮岛边缘,面前漂浮着一艘巨大的灵舟。 癸七在一旁静候已久,见?许景昭出现,颔首行礼。 “殿主有?令,许选徒可以返回春隐门了。” 许景昭微怔:“师尊呢?” 癸七垂首:“殿主事务繁忙。” 许景昭回首望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又轻声问道?:“裴师兄呢?” 癸七回道?:“裴选徒已经出发,并不在这艘灵舟上。” 许景昭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也好,他跟裴玄墨现在见?面,怕是有?些尴尬。 “辛苦你了,癸七。” 许景昭说完,他踏上云舟。 这是距他来仙执殿这么多?时日?,第一次回春隐门,不知道?回去后是何情?况。 云舟升腾,周围满是云雾,云舟上的阵法流转抵挡了寒风,许景昭这才看清楚,这是师尊的云舟。 师尊给了自己云舟,却不知为?何没有?来看自己。 他回春隐门之?前,还想看一眼师尊呢。 许景昭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一间屋子,他要好好思索,到了春隐门如?何应对,虽然伯父伯母向?来温和,但是他跟宴微尘的事,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他心里思索着,人已经走到桌前,还不等他坐下,就看到床榻后似乎有?些东西。 师尊的云舟,应当不会有?危险才是。 许景昭走上前去,抬手一把掀开帘子,就见?他床榻中央,规规矩矩盘着一条通体墨色的蛇,正瞧着他。 他眼眸一亮,“不太白!你在这里?” 他这样说着,整个人就扑上前去。 第97章 回门 许久未曾见到不太白, 许景昭眼中难掩惊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不太白的身?子, 脸颊在那圆滑冰凉的脑袋上蹭了蹭。 “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我在仙执殿寻了你许久。” 即便他服下不醒梦, 不太白也该来看望他才是,没良心。 许景昭抱得用?力,却察觉到今日的不太白格外安静规矩,没有往日的热情,他松开手,稍稍后退半步,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玄蛇。 “不太白,你怎么这般安静?你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 他伸出手,放到不太白的面前, 此?刻占据不太白身?躯的是宴微尘的意?识。 他凝视着眼前修长的手指,又瞥见许景昭近在咫尺的关切面容, 犹豫了一下, 缓缓将脑袋搁进那温热的掌心, 抬起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静静观察着许景昭的反应。 许景昭这才笑了出来,伸手挠了挠不太白的下巴, “这样?才对?嘛!” 宴微尘垂下蛇瞳,感受着那圆润指腹带来的酥痒触感,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又猛地惊醒般睁大,身?为?仙执殿主,又是许景昭的师尊,这般作态…不妥! 第130章 许景昭见不太白抬起了脑袋, 心里闪过一丝了然,“饿肚子了吧。” 他手里在灵囊里摸索了下,紧接着往不太白嘴里塞了一块果干。 宴微尘下意?识地抿了抿,酸酸甜甜的梅干气息在口中弥漫,他在心底轻叹,都是不太白做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宴微尘又扬起脑袋肆意?地蹭了下许景昭的手心。 许景昭眉眼弯如新月:“好了,先歇息吧。”他倒在软榻上,将不太白揽入怀中,含糊低语:“累坏了,师尊可真会折腾人……” 宴微尘枕在许景昭手腕上,听着那呼吸逐渐均匀,然后尾巴尖一卷,将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白色云舟穿云破雾,掠过连绵山峦与粼粼湖海,带着仙执殿特有的清寒之气疾驰而过,瞬息千里。 而在云舟瞧不见的地方,两侧殿侍悄然随行,所过之处邪祟退散,妖兽蛰伏,直至春隐门二十?里外的阵法边缘,众侍止步,唯余那艘巨大云舟缓缓驶入。 不过半柱香工夫,云舟已静静悬浮在春隐门上空,门前巨石上,“春隐门”三字铁画银钩,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许景昭怀抱着不太白静立舟头,玄蛇温顺地缠绕在他腕间,就在踏下云舟的刹那,他周身?元婴期的修为?悄然隐去,恢复了往日平平无奇的模样?。 “咦?”许景昭抬手细看,面露诧异,却来不及深思。 春隐门前早已列队相迎,皆是门中长老,许景昭认得他们?,往日却无甚交集,此?刻见众人这般热络,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二长老周铭踱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景昭,垂眸道:“许少爷回来了。” “周长老。”许景昭执礼相待。 周铭抬眼看天,状似随意?:“仙执殿的人未与许少爷同行?” 许景昭淡然回道:“仙执殿诸事繁忙,岂会为?我一人耽搁。” 闻言,周铭身?子挺了挺,面上有些压不住的倨傲,“许少爷,老夫多嘴一句,听闻仙执殿中皆是龙凤之姿,为?何许少爷瞧起来……毫无长进。” 许景昭按住袖中躁动的不太白,神色平静:“不劳长老挂心,不知裴……少主呢?” 周铭见许景昭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眼眸冷了冷,但?他确实拿许景昭没办法。 只?得道:“少主早已抵达,只?说?除祟时受了伤,门主与夫人已陪他入内疗养。门主吩咐,请许少爷直接前往燕归堂。” “知道了。” 说?着许景昭信步踏入山门,他对?春隐门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无需任何人引路。 山径蜿蜒而上,春隐门依山而建,四周云缭雾绕,灵气充盈,确是一处清修圣地。 他跨过山阶,一路走过前门中院,最后遥遥能望见那燕归堂的牌匾,他脚步顿了顿,但?还是坚定上前去。 堂门紧闭,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正欲叩门。 而就在这时,原本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玄蛇立起身?子,宴微尘借着不太白的身?子四处打量,似乎嗅到一丝极淡的邪气,再要细察时却已无迹可寻。 “进。” 室内传来沉稳话音,许景昭推门而入,就在跨过门槛的刹那,宴微尘只?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已回到仙执殿中。 他蹙眉望去,只见丹霖正执笔轻戳他的手臂,见他醒来,讪讪收笔,有些尴尬道:“唤你多时了,偏偏不醒。” 宴微尘眸色有些冷。 丹霖连忙举手,“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你看!” 他说?着手里推出来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一颗雪白丹药,“须弥丹,我炼成了,以后就不用?受那什么雷劫什么消孽,你也能毫无顾虑地跟你那小弟子结道侣契了。” “喏,快些服用?,要不然一会药效就要散了,服完打坐三五个时辰,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宴微尘看着桌面上的丹药,指节叩击桌面,“等?我回来……” “哎,药效!药效!”丹霖急得拍手,“时间过了药效打折扣怎么办,你也不想你小弟子白费功夫吧。” 更何况他不眠不休炼了这么些天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宴微尘轻按了下眉心,最后坐了回去。 只?要不太白还在许景昭身?边,春隐门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他修长之间捻起那枚丹药,未再推辞。 许景昭推开门,手腕里的不太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激动地往外钻,被?许景昭制止后,又钻进许景昭的衣领,仰着脑袋看着他,眼眸幽怨。 许景昭哭笑不得,刚刚还沉稳规矩,现在又恢复本性了。 “昭儿。” 许景昭闻声看去,就见前面有三个人影,裴乘渊跟钟岚衣立在前方,两人正疑惑地瞧着他。 许景昭连忙行礼:“伯父伯母。” 裴乘渊微微颔首,钟岚衣上前两步,柔声道:“数月不见,昭儿比往日沉稳许多,想来殿主对?你颇为?照拂。” 许景昭微微点了点头,不知如何作答。 自他进门起,便觉一道目光始终锁在他身?上。他循着视线望去,只?见裴玄墨独坐一旁,表面看来伤势已愈,但?修为?稍高者都能感知到他气息紊乱,灵力不稳。 许景昭拧眉,裴玄墨又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他身?子微微僵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尬在原地。 这是他跟师尊双修之后第一次见裴玄墨,也知道裴玄墨知晓他跟师尊的事,许景昭并非心虚,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正想着事,就看到裴玄墨霍然起身?,走上前来到许景昭跟前,语气温和道:“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时候回来,路上累不累。” 裴玄墨面上表情出奇平静,跟他以往那种温润模样?大差不差,他微微俯身?,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 “昭昭,累不累啊?” 许景昭拧眉,不清楚裴玄墨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不累。” 后面的钟岚衣跟裴乘渊看到二人如此?亲昵,心里安稳了不少,她?有些嗔怪道:“你们?这俩孩子,同日回来居然还分开两趟,我还以为?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呢。” 许景昭还没开口,裴玄墨倒是笑了笑,“娘,我跟昭昭能有什么矛盾?是你想多了。” “是是是。” 钟岚衣神色稍缓,眉宇间仍凝着一缕愁绪,“墨儿啊,你看你总是不让为?娘放心,脾气又倔,要是找个人管着你就好了。” 她?说?着,视线就落到了许景昭身?上,轻叹了一声,“昭儿,你自小在春隐门长大,我谁都不放心,只?放心你。” “先前墨儿糊涂退婚,我已重重责罚过他,你们?二人知根知底,此?番回来,正好将婚事办了。” “伯母……” 许景昭刚开口,却不想裴玄墨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娘,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 钟岚衣看着裴玄墨的小动作,眼睛弯了弯,轻声抱怨,“你做的糊涂事,还不许人说?了?也就是昭儿性子好。” 许景昭原本想要挣扎,但?是在伯父伯母面前又不好发作,毕竟两人虽然退婚,但?是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裴玄墨今日的态度实在奇怪。 而衣领间的不太白焦躁地甩动尾巴,屡次想要探头,皆被?许景昭以精神力压制。 许景昭积攒起勇气,再次开口,“伯母,其实我有一事相告。” 裴玄墨身?子一僵,握着许景昭的手紧了紧,他已经猜到许景昭要讲什么了,只?是他没想到,许景昭竟然敢当面说?。 他本以为?自己?分量不够,但?起码在自己?爹娘面前许景昭会装装样?子,毕竟许景昭跟他们?感情更深厚些,却不想许景昭性子竟如此?直白坚定,半分缓和都不留。 他就这般倾心于?宴微尘? 裴玄墨面色渐沉,那张温润面具浮现裂痕,显得格外难看。 钟岚衣最先察觉异样?,关切道:“墨儿,你怎么了?” 裴玄墨垂眸掩去神色,“只?是有些累,要不我跟昭昭先下去,剩下的就听阿娘安排。” 钟岚衣颔首:“也好,你们?先去休息吧。” 她?说?完,裴乘渊也走了上来,沉声道:“你们?就好好休息,婚事不用?担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月初九大吉。” 初九?现在已经初五了?饶是裴玄墨也觉得这婚事仓促了些。 但?他却并未反驳,迟则生变,昭昭只?是一时被?那宴微尘迷了心智,但?归根结底还是春隐门的人。 “全凭爹娘做主。”裴玄墨转身?面向许景昭,目光温柔似水,带着些许偏执,“反正此?生,我早已认定昭昭了……” 他抬手想要为?许景昭撩起碎发,却不想许景昭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裴玄墨的手。 第131章 钟岚衣与裴乘渊俱是一怔。 裴玄墨盯着空落落的掌心,身形僵滞。 许景昭退后一步,屈膝跪地,“伯父伯母,我知晓养恩难偿,但是我不能应下这门婚事!” 字字铿锵,不容错辨。 钟岚衣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身影,身子晃了晃,“昭儿,你说什么?” 裴玄墨惨白着脸,面上表情越来越复杂,唇瓣有些颤抖。 凭什么?凭什么昭昭愿为宴微尘做到如此地步! 裴乘渊眉心紧拧,眼眸里情绪难辨,不咸不淡开口,“昭儿可是心有怨怼?你放心,婚后那小子要是对不起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至于这样赌气的话,莫要再说了。” 他声音微沉,话语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钟岚衣回过神来,连声附和:“是啊昭儿,你可吓着伯母了。” 许景昭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 “景昭不敢欺瞒伯父伯母,我不能与少主成亲!” “万望伯父伯母成全!” 第98章 坚定 此话落地,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骇地瞪大了眼眸。 “昭儿……你……你说什么!” 钟岚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子晃了晃, 几乎要栽倒下去。 裴玄墨身子僵硬片刻, 迅速反应过来,挤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阿娘,昭昭还在同我置气呢,说的是气话。” 裴乘渊深邃的目光在许景昭身上停留片刻,摆了摆手, 声音沉肃,“昭儿既说的是气话,便先带他下去歇息吧。” 裴玄墨垂下眼帘, “是。” 说罢,他便俯身去扶跪在地上的许景昭, 语气温和, 但是手上力道不容拒绝, “昭昭,起来,你今日太累了,爹娘为我们的事已多日未曾安眠,改日再谈,好么?” 许景照面上震惊不解。 裴玄墨明明……什么都知道了, 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许景昭并未借力起身,反而挺直了背脊,跪得更加坚定,“伯父伯母, 我不能跟少主在一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玄墨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欲掩他的唇,却被许景昭侧身避开。 “我心悦师尊,愿与他结为道侣。” 他顿了顿,眼见座上二人脸色愈发苍白,咬了咬下唇,终究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且我与宴微尘早已心意相通,此次归来,便是恳请解除婚约。” 事实上,自裴玄墨撕毁旧婚书那日起,他们之间便已了断。后来重签的那纸婚书未曾立誓,本就形同虚设。 裴乘渊眸光骤冷,一字一顿:“你跟谁?” 许景昭沉默一瞬,清晰答道:“仙执殿主,宴微尘。” “你……!”钟岚衣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向后倒去。 “阿娘!”裴玄墨急忙上前搀住。 许景昭也立刻起身,又是焦急又是愧疚:“伯母……” 钟岚衣以手按着剧烈起伏的心口,指尖发颤地指向他,“昭儿!我们……我们待你不好吗?你明知……明知这婚事关乎墨儿性命,你竟仍要如此?” 许景昭紧抿着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裴玄墨愣住:“什么……关乎我的性命?” 钟岚衣痛心疾首:“墨儿,你还不知!早年有高人批卦,说你命有早夭之相,需与一同命格之人结为道侣,方能化解此劫……如今你已及冠,此事再也耽搁不起了!” 什么?裴玄墨猛地看向许景昭,想起他此前说过需要这婚约的话,可他当时…… 他现在心头五味杂陈,却诡异地升起一丝庆幸,还好,这该死的命格是他的,不是昭昭的。 许景昭死死咬住下唇,往前两步,郑重道:“伯母,我知晓,但天下万事,解法绝不止一种,我长在春隐门,自然要为伯父伯母分忧。” 他举起手,“我可以立誓,我跟师尊会为少主寻遍法子,五洲之内定能寻到,或签魂契……” “够了!” 钟岚衣厉声打断,捂着心口,满眼失望地看着他:“我们救你性命,抚养你成人,你就是这般回报我们的?” “宴微尘?”她情绪激动,声音发颤,“我们送你去仙执殿,是盼你挽回墨儿,你竟……竟与你师尊做出这等事!你们可是师徒!”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这些年的养育吗?!又要你何用!” 许景昭仰起头,面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他手指死死攥着袖口,按住其中躁动的不太白,唇瓣轻颤,“所以当年收养我……从一开始,便只是为了少主吗?”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泛红的眼尾,莫名有些慌,“当然不是!” 阿爹阿娘当时那么喜欢许景昭,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他呢? 钟岚衣看着许景昭望过来的视线,面色怔愣,她刚将许景昭带回来时,那段时间或是出于愧疚,或是出于什么旁的心理,她对许景昭跟裴玄墨一般无二。 可随着许景昭年岁渐长,容貌舒展,她越来越不敢直视那双过于熟悉的眼睛。 她跟裴乘渊禁居在内门燕归堂,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几分,因为她一瞧见那双眼睛,就想起自己以往做过的罪孽。 他们心性受损,修为停滞,终日提心吊胆,唯恐因果报应,只得将春隐门的未来与所有希望,尽数压在裴玄墨身上,可谁知……仍是这般不顺! 直至此刻,她才恍然惊觉,许景昭已长得这般挺拔了。 她避开了那双让她心慌的眼睛,侧过头去,倦怠道:“我累了……” 许景昭站在原地,钟岚衣的回避,已是无声的答案。 因为裴玄墨需要,所以他被带回了春隐门,于此地而言,他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往日那些温情,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他不应当贪心的。 他脸上浮现一种似哭似笑的神情,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入,带走所有温度。 他扬起脑袋,眼前这般熟悉的春隐门,他怎觉的如此陌生起来? 裴乘渊上前一步,威严的声音打破凝滞,“好了,都先去歇息吧,此事容后再议。” 裴玄墨松开扶着钟岚衣的手:“阿娘,您保重身子,儿子先带昭昭下去。” 钟岚衣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裴玄墨转向许景昭。许景昭目光低垂,依礼躬身:“伯父伯母,保重。” 说罢,他僵着步子转身踏出门去。 春隐门难得放晴,暖阳倾泻,许景昭却只觉得那光线照在身上,泛着浸入骨子的寒意。 裴玄墨跟他并肩而行,望向他欲言又止,看着许景昭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止不住地心痛。 “昭昭……” 许景昭非但未停,脚步反而越来越快。裴玄墨追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昭昭,你听我说!” 许景昭停下脚步,并未看他。 裴玄墨叹了一口气,“昭昭,阿娘她绝非那个意思,你我自幼相伴,情谊深厚,定下婚约本是顺理成章。若非……后来那些变故,我们早该结为道侣,安稳居于春隐门,这难道不是我们儿时期盼的日子吗?” 他双手按住许景昭单薄的肩膀,言辞恳切。 “或许这婚约便是天意注定,我至今仍在后悔,当初为何鬼迷心窍,竟与你退婚!若没有那事,你便不会去仙执殿,更不会……!” 他咬紧牙关,后面的话难以说出口,只得再次放软声调:“昭昭,我们回到过去,不好吗?仙执殿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让它过去吧。” 许景昭终于抬眸,视线清清冷冷地落在裴玄墨脸上:“可你明明都看见了,为何还能当作无事发生?” 裴玄墨身形一僵,每当触及此事,便觉心如刀割。 他面露痛苦之色:“昭昭,我们不提那些了,行吗?过往种种,我都可以不计较,往后我们好好在春隐门过日子,不行吗?” 许景昭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初至仙执殿时,我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你签下婚书,与你厮守。那时我以为,与你结为道侣,便是我此生使命。” “但后来我发现,道侣不该是如此,往后的日子也不能这样过,师尊尊重我,教导我,他从不贬低我,也未曾觉得我低人一等。” 裴玄墨握着他手臂的指节微微发抖,眼中痛楚更深,低声哀求:“昭昭,是我混账,是我不好……别说了……” 许景昭却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平静无波:“师尊待我极好,从未欺压,更无引诱,是我心生慕恋,是我想要他。” 第132章 “我不能跟你成亲,假成亲也不行,这样对师尊太不公平,我舍不得。”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少主,你我之间有缘无分,莫要再强求了?。” 裴玄墨手臂颤抖,眼眸通红,“为什么??昭昭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只是……”他情绪激动?起来,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我也不知为何?会那样!可我是真心想求娶你,真心喜爱你的!” “我知道先前做错许多,但?我早已醒悟!那时主动?寻你重签婚书,确是发自肺腑,想要与你共度余生!” 许景昭面容依旧平静:“可你后来再次反悔了?,不是吗?” 裴玄墨脸上尽是痛楚。 许景昭叹了?口气,“少主,松手吧,日后你掌管春隐门,我可以辅助你,让春隐门越来越好,至于?道侣之事,不要再提了?。” 他伸手拂去裴玄墨的手,对方却骤然激动?起来,“昭昭,不该是这样的。” “他宴微尘又有什么?好?你不要被他温和的表象骗了?,他长你二?百多岁,心思难测,你怎知他不是骗你的!” 许景昭用力抽回手,神色转冷:“裴师兄,请慎言,勿要妄议尊长。” “妄议?你看看他都做了?何?事!他明?明?知晓你我早有婚约,可是却强抢徒媳!是他横刀夺爱在?前,身为师尊,他不配……” “够了?!”许景昭不想听?这些,眸光锐利地?看向他,“裴师兄,我与师尊是两情相悦,是你着?相了?。” 裴玄墨声音发颤:“那我呢?我算什么??” 许景昭坚决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裴师兄,我的话,已说得足够明?白。” “昭昭……” 许景昭未再理会身后的挽留,径直朝着?自己从前居住的院落走去。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坚定的背影,心里?慌乱至极,同时心中又有些不甘,凭什么??宴微尘才跟昭昭认识多久,昭昭自小?跟他在?一起,本该属于?他的! 滔天的怨怼与煞气自身周弥漫开来,他只觉造化弄人,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昭昭,竟被宴微尘蛊惑至此。 他不介意昭昭以前跟谁有关系,但?是日后昭昭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许景昭一路回到那处熟悉的院落,反手合上门扉,强撑的气力瞬间消散,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将脸深深埋入膝间,眼神空茫地?望着?地?面缝隙。 不太白从他袖中悄悄滑出,冰凉的鳞片蹭过他冰凉的脸颊,盘绕上他的手臂。 他只知道他养的人很伤心,要碎掉了?。 许景昭抱住不太白,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直到现在?才突然恍觉,他是没有家的,要是爹娘在?就好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茫然,可是他连爹娘的相貌都不记得,也没有跟爹娘的记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靠着?门,看着?窗外日影西斜,昏黄的光线渐次收拢,屋内被暮色一寸寸吞没。 不太白始终安静地?盘踞在?他怀中,脑袋乖顺地?搁在?他的颈窝,冷血的身躯似乎也沾染上他微弱的体温。 许久,许景昭才稍稍动?了?一下,脸颊轻轻蹭了?蹭不太白光滑冰凉的鳞片。 原本安静的不太白忽然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吞着?,警惕地?转向屋内阴影深处。 许景昭立刻警觉:“什么?人?” 面前的阴暗角落里?忽的聚拢成人形,一个穿着?浅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浑身带着?血气,原本温润俊秀的面容褪去青涩,骨相突出,那双幽墨如夜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凌厉。 这才是庄少白应有的模样。 “庄少白?你来做什么??”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站起身来,眼睛眯了?眯,“不对,你是如何?进来的?” 庄少白缓缓上前,站在?了?许景昭身前两步远的位置,“自然是你给我的牌子。” 许景昭冷哼一声,“荒谬,我何?时给过你令牌?” 庄少白挑了?挑眉,并未跟许景昭争论这个话题,“我这次来要告诉你一件事。” 许景昭警惕地?看着?庄少白,全身戒备,灵力暗涌。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刺眼,更觉得心中闷痛,他微微移开视线。 “你不能嫁给裴玄墨。” 许景昭冷道:“这还用的着?你说?” 庄少白抿了?抿唇,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感到紧张,“我……我要说的事关乎你的身世?。” “你生于?南洲边陲小?镇,父母慈爱,待你如珠如宝,你天资卓绝,悟性?惊人,是南洲颇负盛名的小?神童,直到那一日……封印的邪祟破阵而出……” -----------------------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宝子们,中秋节快乐~[撒花] 第99章 窥见 “你外出躲过一劫, 可回?家时,却发现你父母被邪祟所伤…之?后你就被人收养。” “再见你就是在仙执殿。”庄少白停顿住,抬眸瞧着许景昭的眼?睛, “我来春隐门?找过你, 却听闻‘你’去了仙执殿,我费尽心思挤进去,到头来却发现我找错了人。” 听着庄少白的话,许景昭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他分?不清庄少白有几?分?真情实意,他妄图寻找庄少白说谎的证据, 却发现他面上诚恳好像是句句真心。 许景昭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渡生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庄少白见许景昭不信, 面色急切,“景昭, 你不信我吗?” 锵的一声, 渡生剑脱鞘而出, 许景昭右手平举,剑尖直指庄少白的咽喉。 喉咙前那?通体玄黑的利剑悬在他喉前两?寸,他若是再往前一步恐怕能刺破喉咙,剑身上自带的寒气好似已经划破了他的喉管。 他当然认得,这是宴微尘的本命剑。 庄少白没有顾及自己喉前的剑,反而扬起脑袋, 脸上不知?道闪过一丝狂热的崇拜,“你恢复了,你现在修为已经好了对不对!” 许景昭手腕微动,剑尖又向前递进一寸, 语气幽冷如冰,“不该问的别问,你刚刚说的,继续。” 庄少白继续道:“景昭,我之?所以认错,是因为裴玄墨身体里的灵根是你的,他的身份也该是你的!他抢了你的东西,他该死!!”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是个废物,根本受不住你完整的灵根,现在另一半灵根就封印在春隐门?,婚书跟成?亲都是一个幌子,只要你跟裴玄墨成?亲,命格相融,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用着你的灵根,不受天罚。” 许景昭背着光,庄少白根本瞧不清他的脸色。 屋内寂静许久,才传来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我凭什么相信你?” 庄少白神情恳切,举起右手:“景昭,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许景昭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度,他整个人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看不清神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归元塔出来后……”归元塔距今半月有余,许景昭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的劈了过去。 庄少白连忙退后半步,衣袂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景昭,我并非不告诉你,我只是怕……” 他确实怕,怕许景昭知?道乌玄惊杀了他的父母,怕许景昭知?晓自己是仇人之?子,尽管他也恨乌玄惊入骨。 但这次他却在南洲挖到了一个消息,他扬起脸,墨色眼?瞳泛着幽光,“景昭,你想知?道之?前的记忆吗?你想知?道你父母被谁杀死的吗?” 庄少白身为邪祟少主,尽管他说的是实话,但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有蛊惑的味道。 许景昭察觉到了,眼?眸一冷,“你敢蛊惑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提剑往庄少白身上斩去,其实他算未学过剑,但此时他拿剑那?些招数好像刻进了骨子里,好像本该如此。 渡生剑本身就克邪祟,庄少白无意跟许景昭对招,只能被动承受许景昭的怒火。 “景昭,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但现在就能证实!” 剑锋在距离他耳畔寸许处骤然停住,削断了数根发丝。 屋内残光被黑暗吞没,两?人被浓郁的暗色包裹,许景昭声音幽冷,“讲。” 昏时已至,燕归堂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 暖色的橘黄灯火透过雪白的纸面灯罩散开?,照亮了燕归堂檐下?四方空间。 屋内灯光亮堂,穿过外室,走过中庭,最里面就是一个小型灵堂,上面燃着两?盏长明灯,下?面的魂灯忽明忽暗,豆粒大小的火苗被风吹的歪斜。 第133章 裴玄墨瞧着那橘黄的火苗,收回了视线。 “阿娘,我……” “嘘!” 钟岚衣手中执香,面上虔诚的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而后她将手高举过头顶,躬身插进了桌面的香炉。 随着她手臂举起,露出了扣在手腕上的幽红珠串,随着她敬完香,珠串又隐在衣袖里。 裴玄墨眉心皱了皱,阿娘不是不喜欢佩戴东西吗?但这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阿娘,我想知道一件事。” 钟岚衣恢复了原本神态,她伸手擦拭着桌案上的平安牌,开口道:“什么事?” “有人说我占了昭昭的命,抢走了他的东西……” 哐当一声,平安牌从钟岚衣手中滑落,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裴玄墨的心随之重重一跳。 “娘?” 钟岚衣猛地转身,目光如炬:“谁跟你说的?” 裴玄墨被她凌厉的目光慑住,下意识答道:“一个南洲来的师弟,他说……” “够了!”钟岚衣上前两步,指尖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轻信!没影的事,莫要再提。” 她松了手,为他整理衣襟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生来就是天脉灵根,何须抢别人的东西……” 裴玄墨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寸寸冻结,耳中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阿娘……我没提灵根啊?” 钟岚衣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收回,她仰头端详着儿子,目光复杂。 裴玄墨面色煞白,像是将要入殓的纸扎人,他的视线缓缓聚焦,然后猛的抓住钟岚衣的肩膀,“阿娘,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拿了昭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他眼眸通红,濒临崩溃边缘。 钟岚衣瞧着裴玄墨模样,眉心紧锁,“墨儿,冷静!” 裴玄墨现在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他抓着钟岚衣的手臂颤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墨儿,冷静!” 钟岚衣声音里夹杂着灵力,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势。 裴玄墨抵不过钟岚衣的修为,被迫平静下来,但脸色依旧死灰,眼神空洞。 钟岚衣看着裴玄墨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怕你这个样子……唉!” 她转身面向供桌,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你说的都对。” 裴玄墨瞳孔骤缩,心口翻涌的气血几乎要冲破喉咙,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母亲承认,仍觉得天旋地转。 “什……什么?” 钟岚衣回身,直视他的眼睛:“你过两日便要成亲,我也不瞒你了。” “你体内的灵根确实是许景昭的。当年你刚出生,春隐门遭邪祟袭击,毁了你的灵根。自那以后,你便被断定无缘仙途,可是——”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你身为春隐门少主,怎能没有修为?” “我与你父亲寻觅多年,偶然发现了许景昭,我们从未见过悟性那般好的人,简直是天道宠儿。”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失去双亲,成了孤儿,我们便将他带了回来。” “这些年来,我们将他养的矜贵,从未苛待。” 裴玄墨拼命摇头,声音破碎:“不,不是这样的……” 钟岚衣叹了口气,眼眸凌厉起来,“墨儿,你该改改你这性子了!如此承不住事,我们怎么放心将春隐门交到你手里。” 裴玄墨意识恍惚,他怎么能想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许景昭的。 许景昭不是废物,他才是! 他心里升腾起一抹巨大的荒诞跟惶恐,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庄少白说的没错,他是窃贼,是小偷。 他心安理得的抢走了许景昭的东西,还独独看他因为修为低微挣扎自卑,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昭昭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办? 裴玄墨越想越慌,昭昭原本就不喜欢他,他只是仗着这几年的情谊才让昭昭看他一眼,若是……都是假的,按照昭昭的性子,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不,或许还会成为仇敌。 想到种种可能,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砰的一声,他身上灵力外泄,桌面上摆放着的茶盏噼里啪啦落地,发出刺耳声响,也掩盖住了另一道细微的、树枝断裂的声响。 裴玄墨张了张嘴,神色激动,“阿娘,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昭昭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摇着脑袋,手脚一片冰凉,“阿娘,还回去……我们把昭昭的灵根还回去……” 钟岚衣勃然变色:“住口!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换回灵根?!你愿意失去现在所有修为当个废物吗?你愿意丢掉你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吗?” 裴玄墨僵在原地,唇瓣颤抖。 钟岚衣面颊被烛火渡上一层金色,她望向供桌上摇曳的灯火,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开弓没有回头箭,凡是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 她一步步逼近,“你当修行是过家家?修者世界弱肉强食,一切都要靠争,靠抢!难道等着别人拱手相让?我不抢,你能有今日的身份?我不抢,你能有如今的修为?!” 钟岚衣句句见血,裴玄墨面色一寸寸灰败下去。 钟岚衣眼眸里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审视,裴玄墨是她生出来的,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裴玄墨优柔寡断,道德感极强,有时会显得死板,但他也继承了他们的自私利己。 在她看来,这并非缺点。 她看着裴玄墨骤然失去神采的眼睛,放软了语气,“唯有与昭昭成亲,你才能彻底继承灵根,或许还能得到一番机缘。” “半道灵根已有如此威力,你想过吗?若是完整继承,你能走到何等境界?” “至于昭儿,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他,他不需要那么高的修为,安安分分待在春隐门便好……” 钟岚衣看裴玄墨脸色仍旧恍惚,继续道:“只有你修为够强,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要是你足够厉害,昭儿就会属于你,哪怕宴微尘都抢不走。” “昭儿是属于你的,而你要有守护他的能力。” 裴玄墨听到钟岚衣开口说过的话,心口开始砰砰直跳,跳动的十分剧烈,好像要冲破胸腔。 “阿娘,我不明白……” “傻孩子,你不需要明白。” “待你与昭昭成亲那日,自会知晓全部真相。” 裴玄墨撇过脸去,企图逃避,“可昭昭不会同意……” 钟岚衣抬眸,神色恢复平静:“昭儿会同意的,他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 “但如果他实在不同意……” 钟岚衣抬眸,“喜帖早已下尽五洲,到时候世家大宗的执掌者都会到,这件事板上钉钉,至于宴微尘……” 她声音顿住,神色复杂,“这五洲早就知晓你们二人的婚事,若宴微尘前来阻拦,会有损仙执殿威严,如今五洲对他早有微词,即便来了,也难做……”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异响传来。 钟岚衣神色一凛,望向门外:“谁?” 灵力轰然爆发,木门应声而碎。门外空空如也。 钟岚衣走了出去,目光扫过周围环境,视线在门扉边碎裂的木屑上顿住,这可能是刚刚她用灵力撞出来的,也可能…… 她眼底掠过一抹沉思。 裴玄墨走上前,面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有种病态的白,“阿娘,怎么了?” 钟岚衣垂眸:“你去给昭儿送碗灵粥……” “现在?”裴玄墨怔住。经历白日种种,许景昭哪还有心思用饭? “去吧。” 钟岚衣并未多言,关上了门。 裴玄墨迟疑片刻,终是迈着僵硬的步子离去,夜风沁凉,他却只觉得刺骨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钟岚衣的精神力浩瀚如水延伸出去,将燕归堂周围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最后只找到了一两只埋头吃草的兔子。 许是自己太过警觉了,她收回神识,眸光深沉。 浓郁的夜色吞噬了所有光线,在燕归堂墙角一处墨色影子动了动,迅速离去。 砰,门扉被暴力踹开又迅速合拢。 “景……” 许景昭猩红着眼眸,迅速欺身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庄少白的咽喉,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发出皮肉摔打在地面的闷响。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冰寒煞气,那张原本乖顺的脸上现在早就瞧不出原本模样,通透的琉璃眸子遮了光,只留下空洞的暗色,他现在比庄少白更像邪祟。 庄少白被迫仰头,许景昭下了死手,他只觉喉咙里空气越来越少,有种濒死的窒息感,其实他随时都能身子消散逃离许景昭的桎梏。 第134章 可偏偏许景昭对他的任何触碰都让他兴奋的战栗,就连这种惩戒他都觉得荣幸。 许景昭的声音很低,细细察觉他的手,不,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赢了。” 喉咙上一轻,许景昭面无表情的收了手。 庄少白感觉到那?力道离去,心里闪过一抹低落。 许景昭站在墨色里,像是一滩死水,但是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体里面的翻涌的灵力暴动。 他并不信庄少白,可庄少白一句话就让他不得不信。 他说:“你在梦里或梦到沾血的雨夜吗?” 他又说:“如果你现在去燕归堂,说不定会有惊喜。” 惊喜?真是好大一通惊喜。 他活到这么大,才发现一点?真相,血腥残暴,现实的毫不留情。 春隐门?收养他,从一开?始便是骗局。 裴玄墨身体里的灵根是他的,他不过是让裴玄墨成?才的工具,不,他连工具都算不上。 他指甲陷进肉里,滴滴答答的血色顺着葱白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面,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庄少白看的心疼,欲言又止,他想他不该说最后一句话的。 许景昭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得知?自己被抽灵根的真相是很痛,但却没有另一件事痛。 庄少白说他的父母不是死于邪祟,而是裴玄墨父母之?手。 但刚刚钟岚衣未开?口,他并不能判断这件事的真伪,但他……心里却觉得冰冷,里面各种情绪奔涌。 真的吗?真的吧。 许景昭面色白到透明,被欺骗的怒意跟多年的委屈在心间翻涌,让他觉得恶心,让他想吐。 喉咙里带着血腥味,许景昭能嗅到自己身上的血气。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规规矩矩三下?。 门?外传来裴玄墨小心翼翼的声音,“昭昭,我能进来吗?” 第100章 应下 屋内一片死寂, 唯有烛芯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许景昭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比夜色更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如同一潭沉寂千年的?死水, 一丝涟漪也无。 庄少白瞧着许景昭的?模样,有些幻视当年的?宴微尘,他摇了摇脑袋,甩开这荒谬的?联想,快步走到许景昭身旁,单膝跪地, 虔诚开口道:“景昭,我可以杀了他。” 许景昭垂眸,视线总算落到庄少白身上。 庄少白强压下心?头的?激动, 语气急切:“我可以杀了裴玄墨,也可以灭了春隐门满门, 你不需要亲自动手。” 许景昭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里?带着审视, “以前不是?恨不得我死么,怎么突然变了?” 庄少白的?脸色瞬间苍白,“我……” 他膝行向?前两步,声音低哑:“景昭,我只是?……认错了人。我们自幼相识,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 我们本该一同长大的?……” “等你恢复记忆,自然会想起来。” 庄少白低声说完,眼中忽然迸发出?狂热的?光,“所以, 等我把他们都杀了,我们一起回南洲,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你不想——” 渡生剑骤然架在他的?颈间,划出?两道血痕,这一次不是?许景昭动手,许是?剑灵护主,又或是?别的?缘由。 不太白缠绕在许景昭腕间,猩红的?蛇瞳死死盯住庄少白。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脑袋,眸色沉沉。 门外传来三声轻叩,裴玄墨的?声音带着迟疑:“景昭?” 许景昭收回目光,语气冰冷对着庄少白道:“别管我的?事,滚!” 庄少白面色一僵,正要动作,渡生剑已凌厉斩下,他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渡生剑乖巧地回到许景昭掌心?,许景昭收剑入鞘,淡淡道:“进。” 裴玄墨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唯有推门时漏进一隙月光。 他怔了怔,望着满室昏暗,“为何不点灯?” 许景昭默不作声,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让裴玄墨没来由地心?慌。 “昭昭?” 许景昭垂下眼睫:“方才睡着了。” 裴玄墨暗暗松了口气,将食盒放在桌上,顺手点燃了烛火。 暖黄的?光晕在室内漾开,照亮了二人的?身影。 裴玄墨转过身,看清许景昭的?模样时,不由愣住:“昭昭,你怎么了?” 此刻的?许景昭太过安静,静得没有半分活气,像是?冻结的?寒冰。 裴玄墨自己的?心?绪也未平复,整个人尚在恍惚之中,面对许景昭,想起钟岚衣说过的?话?,他只觉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许景昭向?前迈了一步。 裴玄墨顿了下,“我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裴玄墨语塞:“昭昭,你心?情不好么?” 他随即想到,白日里?昭昭刚拒了婚事,心?情自然不会好,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昭昭,我……” 许景昭走上前来,烛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目光掠过食盒,抬眸问道:“伯母又说什么了吗?” 裴玄墨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景昭提及钟岚衣,让裴玄墨心?里?有几分慌乱跟不自在,他那双眼睛有些深,恍然让裴玄墨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许景昭漫不经心?开口,“你的?意思呢?” 裴玄墨僵在原地,喉头梗塞,若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想与许景昭相守,可如今这份心?意掺杂了别样心?思,让他倍感煎熬。 这份喜欢里?掺杂着三分功利,每当对上许景昭清澈的?眼眸,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窃贼。 他与许景昭仿佛生来就?是?对照,许景昭所拥有的?,本该属于?他;而他如今的?位置,本该是?许景昭的?。 甚至……他远不如许景昭。 他恐惧,茫然,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许景昭的?心?意不假。 许景昭望着他恍惚的?神情,再次问道:“你的?意思呢?” 裴玄墨眼神复杂,忽然开口:“昭昭,我觉得对不起你。” 许景昭眼神丝毫未变。 裴玄墨深吸一口气,“昭昭,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想来恨不得以死谢罪,但?你信我,此生此世——我的?命都是?你的?!” “待我们成亲后?,你便是?春隐门的?主人,我发誓,再不会有人欺你辱你,昭昭,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景昭深深凝视着他,眼中波澜不惊。 他知晓裴玄墨会如此回答,也洞悉了对方心?里?的?所有想法。 如此甚好,他也不用纠结了。 许景昭微微仰头,“可是?……为何伯父伯母急着让你我成婚,当真只是?为了化解你早夭的?预言么?” “只剩三日了,为何如此仓促?” 裴玄墨一时语塞,偏过头去,“许是?爹娘怕横生枝节……”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墨色太重,让他莫名窒息,他又慌乱开口,“但?是?昭昭,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多久都行,若是?你不愿……” “不是?。”许景昭打断他。 裴玄墨愣在当场。 许景昭平静道:“伯父说婚期已近,想必喜帖都已发出?,既然如此,便依伯父伯母的?意思吧。” 裴玄墨怔了三息,才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他激动得声音发颤:“景昭,你答应了?!” 许景昭眼中意味不明,“嗯。” 裴玄墨心?跳如擂鼓,喜悦难以自抑,他上前一步想要拥抱许景昭,对方却顺势后?退一步。 他强自镇定,握拳抵唇轻咳:“对不起昭昭,我太失态了。” 他语无伦次:“昭昭,我……我真没想到……” 许景昭依旧垂着眼睫:“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大婚之日,我不穿喜服。” “第二,我们不得以道侣相称,关?系与从前无异。” “第三,我会与你签订契约,按下手印,解了你……那早夭的?预言。” 说到最后?,许景昭唇角微扬,心?中满是?讥讽。 钟岚衣与裴乘渊如此看重这场婚事,他倒要看看,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裴玄墨心?头的?炽热渐渐冷却,眼中掠过一丝委屈,但?他很快想通,昭昭愿意应下婚事已是?难得,他相信精诚所至,终有一日能打动昭昭。 许景昭有些累了,“我已答应你,你去回禀伯母吧。” 裴玄墨点了点头,褪去最初的?激动后?,他眼眸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原本在钟岚衣那边飘忽的?心?脏,现在才落到了实处。 第135章 他现在才仔细站在面前的?打量许景昭,许景昭面上带着疲累,眼眸里?没有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映着,他觉得许景昭脸颊脸颊似乎清减了几分,显得格外消瘦。 裴玄墨心?里?酸涩,“昭昭,你瘦了。” 他不禁设想,若是?许景昭与他处境相同,或是?他不曾阴差阳错夺走属于?许景昭的?东西,又会是?怎样光景。 定会比他出?色得多吧。 他握住许景昭的?手:“昭昭,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让许景昭微微一怔。 不待许景昭回应,裴玄墨已主动松开手,后?退两步,强作轻松道:“昭昭,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吗?” 许景昭抬眼,觉得莫名。 他早已忘了。 裴玄墨挥了挥手,转身踏出?门外,“成亲后?,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想明白了,他不要了。 还有什么比昭昭重获灵根更值得欣喜呢? 许景昭望着裴玄墨消失的?背影,唇角泛起冷笑。 惊喜? 这份惊喜他早已知晓,他需要的?,不过是?证据罢了。 裴玄墨于?他,无关?紧要。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沉吟片刻,手中现出?一枚令牌。 他想要告诉师尊这件事,但?是?现在没有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思来想去,只在那上面留了一道灵信。 “事出?有因?,我要先与裴玄墨成亲。微尘,信我。” 灵信发完,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倒在床上,将令牌往灵囊里?一丢,他精神现在绷得太紧,让他有些困倦。 不太白听到了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对话?,身子有些蔫,但?他觉得许景昭比他更难过,于?是?他伸出?脑袋碰了碰许景昭。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伸手碰了碰不太白的?鼻尖。 春隐门夫妇收养他拔了他的?灵根,他且算跟养育之恩相抵。 若是?春隐门夫妇真的?杀了他的?父母,这血债他要亲手拿回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仙执殿寒意刺骨。 丹霖打了个寒颤,拢紧衣襟:“怎么了,收到什么消息?” 宴微尘收了令牌,站起身来,“他要跟裴玄墨成亲了。” “成亲?哦,你那个徒弟?”丹霖点了两下脑袋,忽的?觉得不对劲,“等等,另一个他是?谁啊?” “许景昭。”宴微尘平静回道。 丹霖的?表情瞬间凝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干笑两声:“哈哈,那……现在如何是?好?这也太突然了,这两人成亲竟不通知你这师尊,不,我是?说……这也太仓促了。” 丹霖越说越错,急得额角冒汗。 仙执殿统共没几个人,这关?系怎就?如此复杂? 宴微尘瞧了他一眼,“昭昭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发现了。” 丹霖脑子转不过来,“发现什么了。” 宴微尘不再回答:“我要去春隐门一趟。” 丹霖起身,“等等,你不是?不能去吗?” 宴微尘睨他一眼,“光明正大地去,自然无妨。” 丹霖欲言又止,宴微尘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寻常拜访? 还有那春隐门,真缺德,拿了人家?灵根,还要娶人家?,将人一辈子锁在春隐门,可真够无耻。 宴微尘自飞升上界以来,还未踏足过春隐门,他也想要去看看,昭昭自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要是?不慎见血,那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他。 眼看宴微尘要走,丹霖赶紧跟上前去,“我也要去。” 而在兰规院,同样也炸开了锅。 得到消息的?薛宿宁瞪圆了眼,“什么?成亲,不行,肯定是?春隐门逼迫昭昭。我要去看看。” 萧越舟却没有说话?,也随之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但?他们并未收到春隐门请帖,只能以世家?身份前往。 春隐门笼罩在朦胧雾霭中,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润。 燕归堂内,一片沉寂,钟岚衣与裴乘渊相对无言。 良久,裴乘渊轻叹一声,将婚书置于?案上。 许景昭坐在另一侧,“伯父伯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裴玄墨看了眼许景昭,应和?道:“阿娘,昭昭不喜欢那些虚礼,莫要强求了。” 钟岚衣无奈的?看了裴玄墨一眼,最后?妥协,“罢了,不穿就?不穿,那先来按手印吧。” 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摆着那张婚书,上面已经签了两人的?名姓,裴玄墨划破指尖,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名字上,像是?牢笼的?暗纹。 许景昭没有多说什么,伸出?指尖点了上去,留下一个血红的?印子。 钟岚衣满意极了,血印既成,婚约已定,许景昭再无反悔余地。 裴乘渊看着许景昭落下名姓,眼神复杂,但?也只是?失态一瞬。 许景昭礼貌行礼,“伯父伯母若没有旁的?事,景昭先下去了。” 他礼数周到,丝毫挑不出?错处,转身踏出?了门。 裴玄墨愣了下,立刻回头,“阿娘,我还有事,也先走了。” 钟岚衣喊住了他,“墨儿,急什么?” 裴玄墨只好停下。 钟岚衣收了婚书,上前两步,“你看你这急躁性子,日后?你们二人时间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对了,那枚少主令牌呢?在你这里?吗?” 裴玄墨摇了摇头,“我已经送给昭昭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敢把自己心?里?的?念头跟钟岚衣说。 要是?钟岚衣知道他要把灵根还回去,可能要生气。 钟岚衣蹙眉,“你……唉,想办法取回来,那令牌是?一把钥匙。” 裴玄墨不解,“什么钥匙?” 钟岚衣不欲多说,“就?是?传承啊……什么的?,跟昭儿成完亲你就?知道了。” “记得拿回来,那东西很重要,知道了吗?” 裴玄墨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了。” 钟岚衣一看裴玄墨就?没往心?里?去,她?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 裴玄墨这才面露喜色,转身出?了门。 可门外早已不见许景昭踪影。 裴玄墨本欲去寻许景昭,转念想到婚事虽从简却仍繁杂,便去帮忙打点。 许景昭出?了燕归堂,慢悠悠的?往回走,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那指尖血色擦尽,手指上却没有伤口。 又不是?他的?血。 仅仅两日时间,春隐门就?变了个模样。 虽不至于?红绸满天?,但?也十分华丽,也是?,春隐门少主大婚,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许景昭身上还是?穿的?自己的?常服,浅黄色夹着金丝,腰间坠着一溜的?琉璃珠子,显得十分华丽贵气,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许景昭受宠。 他指尖摸索着令牌,他能确信师尊已经收到了信件,但?不知晓师尊是?什么意思,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师尊都未回他。 生气了吗?瞧着不像。 又或者师尊已经知道他的?身世……让他任意发挥? 许景昭摇了摇头,师尊怎么会知道呢?况且,他知道春隐门跟师尊之间有渊源,所以他没有跟师尊说明白。 但?师尊是?师尊,他是?他,身世父母之仇,不可混为一谈。。 他将令牌放下,坠于?腰侧,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残破玉佩已彻底碎裂,这应当确实跟裴玄墨有关?,玉佩碎完,裴玄墨就?该去拿另一半灵根了。 不太白盘踞在他手腕,这两日一直怏怏不乐,尤其是?今日许景昭要跟旁人举行什么仪式,它就?觉得难受。 可宴微尘不许它妄动,说要让昭昭亲手报仇。 它烦躁的?甩了甩尾巴,不轻不重的?咬着许景昭的?食指,不知道感应到什么,立起脑袋来往外瞧了瞧。 春隐门中一片繁忙,这两日宾客络绎不绝,既要接待安置,又要筹备婚仪。 宴微尘跟丹霖隐了身影,面无表情的?站在春隐门外。 他瞧着那里?面红绸平白刺眼,要不全毁了算了,把昭昭带回去,他有足够的?能力把许景昭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可心?里?的?万千想法,都被一句信我击碎,昭昭还唤了他名字,他自然也要信他的?。 昭昭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应下。 但?昭昭喜欢自己,所以成亲也会是?假的?。 丹霖默默离宴微尘远了几步,宴微尘这几日心?情不虞,谁站在他身边都能被冻成冰块。 两人来到门前,刚走过那刻着春隐门的?巨石,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喧哗。 “我……我真的?跟你们门主还有夫人认识!我是?来参加少主婚事的?!” 第136章 “我来还恩,还给少主跟少夫人准备了礼物!” 春隐门弟子拦在门口,“对不起,没有婚帖,禁止入内。” 黄守犁急的满头大汗,“我不是坏人,我就想去看看少主成亲……” 但春隐门弟子还是那公式化表情,不为所动。 丹霖停下步子,“这化形妖是我们南洲的,都跑到春隐门来了?” 听到南洲两个字,宴微尘停下步子。 “你认识?” 丹霖摸了摸下巴,“算认识吧?以前采药的时候见过,禁渊边上的守界兽,后来乌玄惊把封印破了,这守界兽自然就自由了。” 宴微尘幽深的眸子瞧了一会,指尖轻点。 原本守在黄守犁跟前的两位弟子,眼神迷蒙,“那你进去吧。” 黄守犁立马拱手行礼,“谢谢谢谢。” 他踏步走了进去。 丹霖奇怪的瞧着宴微尘,“你也跟他认识啊?” 他面色古怪,许景昭成亲,宴微尘怎么这么好心啊? 不会是要憋个大的吧? 丹霖心里害怕,觉得一会一定要制止,各大世家都在呢,要是宴微尘动怒,那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 作者有话说:别着急,该死的都会死的 南洲的事也会理清楚的[抱抱] 第101章 假婚 外面的喧嚣跟许景昭无关。 他静坐片刻, 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推开房门时, 正对上裴玄墨那双盛满期待的眸子。 裴玄墨正举着手, 似乎要叩门,他瞧见正推门的许景昭,眼底的光骤然亮了几分。 “昭昭……” 他慌忙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因为许景昭不喜欢,他也并未穿着婚服, 只选了一身与许景昭相近的淡金色长袍,衣料在光下流动着温和的光泽,瞧着倒也般配, 只是那发冠上镶嵌红晶,也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许景昭微微颔首, 语气平淡无波:“少主。” 裴玄墨小心翼翼开口, “昭昭, 今日毕竟……特殊,唤我少主,会不会太生疏了?” 许景昭瞧了他一眼,淡然改口,“玄墨。” 称呼而已,这并不重要。 裴玄墨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喜意, 如春冰初融。 他忽地想起什么,开口道:“昭昭,我之前给你的那枚少门主令牌,你可还带在身上?” 许景昭自灵囊中取出令牌, “这个?” 裴玄墨确认了一眼,点头道:“是,阿娘昨日才告知我,这是开启春隐门秘库的钥匙,里面藏有宗门传承,需得我们成亲之后方能开启。” 他语气温和,带着全然的信赖,“但我想,既然我们即将结为道侣,这里面的东西,合该都是你的,你提前收好便是。” 许景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冰凉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沉思,最终还是将其收回囊中。 “走吧。”他不再多言,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裴玄墨落后许景昭半步,视线落到他身上,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成亲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届时再将灵根归还,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山峦之巅,燕归堂前,视野豁然开阔。 除了殿门悬挂着象征喜庆的宽幅红绸,其余布置变动并不算大,只是沿途的古木枝干上都系上了细细的红丝带,换上了一水儿的红灯笼。 虽然许景昭知道的急,但春隐门早在一月前便广发喜帖,各路宗门掌权者寒暄笑语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热络。 谁人不知,今日成礼的这两位,皆是仙执殿主宴微尘座下弟子,这份人情,自然要做足。 宴微尘跟丹霖站在人群外,身边自成一界,旁处的热闹蔓延不来。 丹霖对于春隐门做的腌臜事心知肚明,此时看着这般热闹景象,也瞧着不顺眼起来。 明明先前他在南洲时还见春隐门夫妇是正义凛然的模样,谁能想到竟做出这种事? 春隐门门主裴乘渊与夫人钟岚衣并未在外迎客,想必是在内堂忙碌,他们瞧着人来人往送礼恭贺,只觉得滑稽虚伪。 黄守犁确实备了份薄礼,但他身份低微,即便挤了进来,也只能在外围徘徊,连上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宴微尘的目光淡淡扫过黄守犁,他对裴氏夫妇的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汉子身上,确实残留着他们布下的灵力印记。 善恶之隔,有时薄如蝉翼。 丹霖见宴微尘留意到那人,心念微动,凑近过去搭话,“看道友不似中州人士,与裴门主相熟?” 黄守犁正因挤不进去而有些沮丧,见有人问询,忙道:“是相识!当年我能踏入道途,多亏了门主与夫人点化!那时在南洲……” 黄守犁顿了下,觉得自己有点话多。 丹霖顺着他的话讲,“南洲怎么了?你跟门主还有门主夫人是在南洲认识的吗?” “是,那时候门主跟夫人在南洲守界,那五年我日夜瞧着他们修炼,也悟了大道。” 丹霖皱起眉头,“等等,门主跟夫人去南洲守界五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认错了吧?” 黄守犁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绝不会错!我那时还常驮着年幼的少主玩耍呢!” 一旁的宴微尘闻言,眸光陡然一凝。 十八年前,正是裴玄墨出生次年,裴乘渊与钟岚衣按理应在春隐门闭关,怎会远赴南洲守界? 他正欲上前细问,前方忽传来一声清越的锣响。 吉时已到。 黄守犁也仰着脑袋看了过去,面上喜气洋洋的。 宴微尘视线也随之看去,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让他看着许景昭跟旁人成亲,他还是做不到。 假成亲也不行,若他们真敢拜下去,他便不惜一切,将人夺回来。 森寒的戾气不受控制地自他周身弥漫开来,周遭温度骤降,引得前方修士频频回首,却窥不见隐匿了身形的二人。 丹霖压低声音,急道:“殿主!收敛些……您的气息!” 宴微尘恍若未闻,只见长道尽头,已并肩立着两道身影。 他的视线落到了左侧人身影上,许景昭还是穿的那件一贯的颜色,暖黄色的衣襟将他衬得更加矜贵,发髻以一道流苏玉冠高高束起,衬得面容愈发清俊,却也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漠。 而他身旁的裴玄墨面上带着浅笑,跟许景昭穿的同样的衣裳,但在衣摆下露出来红色的婚服里衬。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 “都是仙执殿高徒,怎不见宴殿主前来?” “想必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吧……” “非也,我听闻这位许道友是春隐门养大的,与裴少主青梅竹马,情谊深重,自是良配。” “模样倒是顶顶登对,只是听闻……那位许道友的修为,似乎有些可惜了。” 黄守犁伸长脖子,乐呵呵地看着,辨认片刻后却发出疑惑的低喃:“我看到少主了,咦……?” 他揉了揉眼睛,瞪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满脸困惑。 此时,两人已走完长道,正欲携手跨过那高高的朱红门槛。 黄守犁猛地歪了歪头,牛眼圆睁,脱口而出,“到底……哪位是少主啊?” 丹霖在一旁觉得好笑,“你来吃喜酒,竟连正主都不识?右边那位便是裴少主。” “不对!不对!”黄守犁连连摇头,脸色骤变。 下一瞬,他像是着了魔般,猛地推开身前之人,奋力向前挤去,被推搡的修士恼怒回头,却只见人群晃动,不见始作俑者。 宴微尘眸光微动,无形气劲悄无声息地为他扫开前方障碍,他也想看看,这头蛮牛,能撞出怎样的真相。 黄守犁一路莽撞前冲,引来诸多不满的目光。 眼见许景昭与裴玄墨即将迈过门槛,他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少主!” 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哗。 两人脚步一顿,同时回过头来。 内堂中,早已端坐等候的裴乘渊与钟岚衣不约而同地蹙紧了眉头。 许景昭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裴玄墨视线望过去,觉得疑惑,他并未见过此人啊? 黄守犁长的壮实,两三步就到了跟前。 裴玄墨刚开口,“请问……” 黄守犁却径直越过他,一把抓住许景昭的衣袖,情绪激动,声音带着颤,“少主,您怎么了?” 许景昭有些恍惚。 可内堂里裴乘渊跟钟岚衣却忽的瞪大了眼,有些失色的站起身,面露惊骇。 第137章 许景昭定了定神,轻轻拂开?他的手,语气?疏离:“阁下认错人了,旁边这位才是?春隐门少主。” “不可能!少主!我绝不会认错您!”黄守犁激动得满面通红,声音更大。 裴乘渊瞧着外面的动乱,握住了发抖的手指。 钟岚衣迅速回?神,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厉声喝道:“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何方狂徒在此撒野!来人,将这搅乱婚宴的疯子给我拿下,丢出去!” 黄守犁听到声音,视线瞧过去,看清两人后,面上?愣住,过了两息,他忽然?开?口,“不对!不对!你们不是?门主跟夫人!你们是?谁?!” 他话音落地,周围一片哗然?。 裴玄墨跟许景昭不知道如何应对,裴玄墨面色不好,“今日我成婚,闹事者出去!” “这人疯癫了吧,春隐门夫妇我见过,就是?这个模样。” “对啊,这是?来惹事来了。” 宴微尘无视周遭议论,在黄守犁那石破天惊的一吼之后,脑海中仿佛有电光划过,瞬间照见了某种一直被?他忽略的可能。 他不再隐匿身形,一步踏出,径直向前走去。 丹霖心头一紧,连忙跟上?,“殿主!等等我!” 钟岚衣往前一步,“还不快把扰乱我儿婚事的人抓——”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隔着一道门框,她看到了远处站立的宴微尘。 宴微尘来了…… 她身子晃了晃,面上?骤然?失了血色,身子往下倒去。 “娘!”裴玄墨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前扶住她,许景昭离得极近,下意识地也跟着迈过了门槛。 但紧接着,许景昭的步子停下,望向缓步逼近的宴微尘,以及后面那些瞧着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 这是?怎么回?事? “殿主!” “殿主也来了?”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宴微尘目光在许景昭的脸上?扫过,有些清瘦憔悴,他心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后他的目光看向裴乘渊跟钟岚衣。 入眼还是?熟悉的面孔,身上?气?息也挑不出错处,但是?……仔细瞧着就能窥见一丝很淡很淡的邪祟气?息。 黄守犁怒发冲冠,手指几乎要戳到裴乘渊鼻子上?,嘶吼道:“说!你们把门主和夫人弄到哪里去了?!” 钟岚衣面无人色,身子微微颤抖。 她怕的不是?黄守犁的质问,而是?宴微尘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映照本?源的眼睛。 裴玄墨扶住母亲,惶惑不解,“娘?这到底……” 裴乘渊缓过神来,面色未变,“殿主前来,还未恭迎。” “来人,先?把这疯癫的人拉下去,然?后请殿主尊坐。” 宴微尘落在他身上?,目光沉静,“敢问这燕归堂可有邪祟?” 裴乘渊与钟岚衣的身体瞬间僵硬。 “否则,为何里里外外,皆布设了隔绝气?息的避息阵法?” 裴玄墨一脸茫然?,看看父母,又看看宴微尘,“邪祟?避息阵法?什么……什么意思?” 裴乘渊面色沉了下来,他看着宴微尘,忽然?出手将许景昭扯了过去,他修为比许景昭高了两重,如此近的距离,他根本?躲不开?。 就在许景昭快要落入裴乘渊手中时?,他袖口的不太白飞弹出去,直接将裴乘渊撞后了两步。 裴玄墨目瞪口呆,“爹?!你做什么!” 他还欲上?前,钟岚衣却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语速极快地在他耳边低语,“墨儿,记住!秘库之门,需以令牌和昭儿的鲜血为引!” 她抬眸看向许景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愧疚,但旋即被?决绝取代,她运足灵力,猛地将许景昭与裴玄墨向后一推! “走!” 许景昭眼眸盯着钟岚衣,知道是?一回?事,但被?亲自如此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心里最后那点温情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他们冷酷决然?的眉眼。 “咔嚓——” 地面应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将两人吞没 两人下坠了许久,才落到实处,地下是?另一个世界,前面是?一扇石门,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间隙。 裴玄墨摔得七荤八素,愣神片刻后,猛地爬起,发疯般拍打着四周冰冷潮湿的石壁,想要寻路返回?。 “不!放我出去!一定有误会!我要上?去问清楚!” 裴玄墨状若疯魔,宴微尘怀疑他父母是?邪祟?这怎么可能? 可尽管他使尽了力气?,却攀爬不上?去,唯一的出口只能在门口。 他担忧,他抓狂,可是?无济于事。 裴玄墨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样?”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许景昭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昭昭!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他们是?胡说的!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可说着说着,他自己先?失去了力气?,缓缓松开?手,眼神空洞地望向虚无,声音沙哑。 “不……他们确实做了错事……” “昭昭,你……你还不知道,其实我拿了你的东西,我身体里是?你的灵根。” 他哽咽着,巨大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我刚发现时?……觉得自己无耻又卑劣……那些赞誉、那些荣光,本?都该属于你……我原本?想着,等成亲之后,就找个机会……把它还给你……” 他仰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身上?露出来的喜袍一角,像是?流动着的血。 今日本?该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可如今只余狼藉。 他眼神空寂,“昭昭,我爹娘会死吗?” 许景昭瞧着裴玄墨的模样,站在原地没动。 会吗?宴微尘只要有怀疑,就绝不会放过一个。 许景昭站在暗色里,瞧着裴玄墨六神无主的模样,面无表情,“沾染邪祟的人都会死的。” 就算是?宴微尘不动手,他们基本?上?也仙途无缘。 裴玄墨恍惚的看过来,眼神却没有焦点,只是?反复念叨,“可是?……他们是?我爹娘啊!” “他们怎么会呢?这一定是?假的。” “我要出去!” 裴玄墨着急的拍打着周围石壁,手心里见了血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声音四面回?荡,但却没有出路。 许景昭瞧着他的动作,垂下眼睫。 裴玄墨开?始一拳一拳的去捶打石壁,石块上?沾染了血迹,他猩红着眼睛,被?泪模糊了视线,他发现无济于事。 许景昭平静的声音响起,“没用的,我们只有从门进去。” 裴玄墨身子一僵,望了过来,“昭昭……你…你怎么这么平静?” 他苍白着脸,“你早就知道了?” 许景昭既不愤怒,也不难过,好像没有丝毫表情。 那只有一个解释,许景昭早就知道他们换了灵根,知晓了他们做的事。 许景昭避开?了他的视线,落到远处石门上?。 先?出去再说吧。 他也很疑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许景昭走上?前去,掏出了那枚令牌,他伸出手刚还卡在石门上?的花纹里,紧接着抬手在掌心一滑。 掌心里流出血来,又被?石门完整吸收。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景昭收回?了手。 裴玄墨下意识上?前,“不行吗……”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原本?合拢的没有一丝缝隙的石门缓缓打开?。 裴玄墨面色有些白,他忽的想起来黄守犁叫的那声少主。 他是?在叫昭昭。 许景昭看着门开?启,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眼眸里疑惑越来越重,他不过是?春隐门收养的养子,为什么他的血却可以打开?呢? 面前石壁震动,带着轰鸣的回?响,随着彻底打开?,里面的景象暴露在两人面前。 前面是?一道细长?的走廊,两侧镶嵌着月明?珠,并不昏暗,许景昭没有犹豫,走了进去。 裴玄墨心不在焉的跟在他身后,他情绪大起大落,现在濒临崩溃失控的边缘。 两人顺着长?廊走过去,前面豁然?开?朗,前面是?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密室,石壁上?雕出格子,里面摆放着无数秘宝。 可许景昭却没看,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那两道冰棺。 冰棺合拢,在冰棺上?盘坐着两道晶莹剔透的骸骨,一个骨架稍大,另一骨架略小。 许景昭身子僵立在原地,血液从脚底开?始向上?冻结,在见到骸骨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然?收紧,痛的他几乎要跌倒下去,这种血脉之间的联系让他顷刻间便明?白。 这是?他父母的遗体。 第138章 他不受控的扑上?前去,嘴唇颤抖着,面色空白。 裴玄墨瞧着许景昭的表情,视线也落到那两具骸骨身上?,一个惊愕的念头在他心里炸开?。 许景昭已经听不到周边声音了,他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亲生父母就在他面前,只不过是?两具骸骨。 并且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关了十几年。 原来他就跟他的爹娘隔着一道石门,却是?他走了十三年才跨过来的天堑。 要不是?他阴差阳错去了仙执殿,师尊又帮他重塑了经脉,他想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被?春隐门蒙在鼓里。 认贼作父,荒唐一生。 前面的两具骸骨盘坐着,像是?在修炼打坐。 许景昭想再往前一步,却觉得脚步沉重,他极其艰难的靠近,身子却软了下去,跪倒在骸骨面前。 他眼眶通红,耳朵里鸣声一片,唇瓣颤抖着, “爹……娘……” 可他喉咙里说不出来话,极尽全力去喊,却也只泄出一道气?音。 豆粒大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他颤抖着手指,捧着那骨架放到自己脸上?。 “阿娘,我是?昭昭……” “你认识昭昭吗……” 他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到骸骨上?,又顺着骨架的间隙滴落在地面。 坠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响。 他任由泪水滑落脸颊,心里痛的不能言语。 骸骨晶莹泛着微光,冰冷刺骨,许景昭手上?的血跟眼里的泪模糊成一片,一起顺着往下落去,滴落在地。 嘀嗒,嘀嗒,落到骸骨的手指,胫骨上?。 他哭的太久,恍然?间都觉得这骸骨有了温度,似乎还幻听到了声响。 “我的孩子,你怎么哭了……” 骨架上?飘起一道极为浅淡的虚影,捧着许景昭的脸想要拭去那泪。 可她只是?一道幻影,指尖轻而易举的在许景昭身上?穿透过去,她怔愣了片刻,身子虚虚的抱住了许景昭。 “别?哭,娘都心疼了。” “娘已经等你很久了……” 许景昭要是?不来的话,她就要消散了。 她呢喃着,指尖点在许景昭的脑袋,身子化为光点,温柔道:“别?怕,阿娘跟阿爹在呢……” 许景昭泪水还氤氲在面颊,再睁眼,眼前忽的换了景色。 他抬手,看着自己如同孩童的手指,又看着四周变大了些的物件。 轰隆一声雷响,披斩在地面。 许景昭知道这里是?哪里。 十三年前,南洲花溪村。 第102章 过去 南洲, 花溪村。 细雨初歇,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的清冽气息。 许景昭茫然的看着眼前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脑子里好?像也多了些东西。 今日是他五岁生辰, 阿爹阿娘说明日就带他回春隐门。 因为许景昭出生时天降怪相, 阿爹阿娘算尽命数,知晓他五岁那年有劫难,春隐门位置大凶,恐会夭折。 所以他一直跟着阿爹阿娘生活在南洲,即无名姓,也不知道来处, 只有一小名昭昭。阿娘原本?叫他小白,可他觉得这名字既不霸气又不威猛,转手给了邻居家叫没名姓的小孩。 直到前日, 他阿娘突然跟他说,他是中州春隐门的少门主, 他们要回中州去。 细风拉扯回许景昭的思?绪。 院子里的秋千, 树下摆着的四方桌, 远处石块上划着剑痕,还?有远处晾在竹筐里的松子。 许景昭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剑身上已经?磨的光滑,剑尖有些钝了。 原本?还?模糊的记忆落到实处,他也觉得这院子熟悉起来。 屋子里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昭昭,是你回来了吗?” 许景昭浑身一僵, 这声音……他拼命想移动,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他想回应,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直到“他”动了。 他看着五岁的自己利落地收剑入鞘, 雀跃着跳上台阶,声音清脆,“阿娘,要下雨了!” 门帘掀动,一个身着水青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袖口?挽起,手上还?沾着面粉,眉眼温柔如画。 许景昭往后?看了看,又开?口?道,“阿娘,阿爹去哪了?” 穿着水青色衣袍的女子转过?身,低着头在帕子上擦了擦手,边走边道: “你那剑不是钝了吗?你阿爹一早就去给你选剑了。” “正好?明日要回去,顺便带些南洲的特产。” 那女子擦完手,抬头,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那双杏眸往下压了压,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拿帕子给他擦脸。 “又去哪野了,看这小脸脏的。” 许景昭盯着面前女子那熟悉的容貌,心脏停在最高点,呼吸一滞。 是钟岚衣,但又不是钟岚衣。 与钟岚衣一般无二的容貌,却更鲜活,更温暖,那双眼眸里盛着的,是毫不掩饰的疼爱,仿佛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阿娘,外?面要下雨了。”他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又开?口?道。 钟婉棠望向天际,云层正缓缓聚拢。 她揉了揉他的发顶,笑意更深,“是要下雨了,去把院里的东西收进来吧。” 许景昭本?该听话地跑开?,可他只是仰头望着母亲,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怎么了昭昭?”钟婉棠蹲下身,仔细端详他的小脸,“在外?面受委屈了?” 这不该是她儿子会有的表情,她这个儿子剑扎在身上都不带喊一句的,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许景昭突然扑进她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脖颈,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钟婉棠怔了怔,随即温柔地拍着他的背,笑道:“小昭昭今天是怎么了?” 下一秒,掌控权再次消失。 许景昭感觉自己被拽回那个五岁躯壳的深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站起身,扬起灿烂的笑脸,“没什么,就是想抱抱娘亲了。” 小小的身影蹦跳着冲向院子,“我去收东西啦!” 钟婉棠望着儿子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失笑。 罢了,反正今日是他生辰,随他去吧。 许景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费力地搬起装满松子的箩筐,这时,另一双小手伸了过?来,默默帮他托住筐底。 他抬头,看见?一个脸上带伤的男孩,对方比他略矮些,身子单薄得像风中的芦苇,瞧着孱弱。 脑子里又多了东西,许景昭想起来了。 他叫小白,是邻居家的孩子,跟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意识错乱,重?病在榻。村子里的村民都不喜欢他,说他不祥。 许景昭却没这么多规矩,他搬来后?就成了花溪村的孩子王,对于这个备受欺负,跟他同?龄的邻居哥哥,他直接担起了担子。 他拍着心口?保证,“你放心,有我在,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许景昭也确实做到了,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小白就绝不会受欺负。 但或许他现在有了另一个名字,他叫庄少白。 “你的脸怎么了?”五岁的许景昭拧紧眉头,小脸上满是怒气,“是不是他们又趁我不在找你麻烦?我找他们算账去!” 庄少白下意识地瑟缩,试图用小手遮掩颧骨上的青紫,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 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如何瞒得过许景昭? 他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他护着的人竟还?敢有人动?!他“哐当”一声放下手里的箩筐。 “阿娘!” 恰巧钟婉棠端着备好?的食材从?屋内走出,将东西放在檐下的木桌上,她目光一扫,落在庄少白脸上,眉心蹙起,有些担忧,“小白?你脸怎么了?” 许景昭脸颊鼓起,手里拿着剑,“阿娘,他们又欺负小白,我去欺负回来。” 钟婉棠上前将那箩筐拿起,“去吧,晚饭前记得回来,今日阿娘可做了一桌子的菜呢,还?有生辰面。” 许景昭眼眸亮了亮,“阿娘,记得跟我还?有小白多加个蛋啊。” 钟婉棠莞尔一笑,“都有,小白,先跟我进屋,我给你上药。” 五岁的许景昭得了准允,单手抱着剑,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可跑到半途,他猛地捂住心口?,小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与不适,“奇怪,心口?怎么突然疼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又向前跑起。 任由?他身体里十八岁的许景昭怎么呼喊,他都再也接收不到消息。 不,别去!不能去! 许景昭的神魂疯狂挣扎,却如同?困于无形的牢笼,不能奈何半分。 不行,他一定要回去。 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他向外?猛烈冲击,这股力量甚至影响到了五岁的身体,让他感到了阵阵头痛。 “什么东西……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幼小的许景昭烦躁地一挥手臂。 第139章 他奋力一挥,许景昭就感觉自己挣脱了束缚。 他的意识脱离了幼年身体,如同飘渺的孤魂,急速向家的方向飞掠,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第一滴冰冷的雨珠砸在干燥的青石上,溅起细微的尘埃时,许景昭已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院子里钟婉棠正切着菜,旁边放着已经揉好、等待下锅的面团。 许景昭身子顿住,在钟婉棠旁边还有另一道身影,跟裴乘渊一样的相貌,正挽着袖子,在一旁雕着萝卜小燕。 他想起来了。 他的阿娘,大名钟岚衣,小字婉棠。 他的阿爹,是裴乘渊,春隐门门主。 许景昭看着眼前这温馨和睦,眉眼柔和的父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这里的,才是他真正的阿爹阿娘!那春隐门里的那两个……又是什么东西?! 钟婉棠将切好的素菜倒入滚水中,又接过裴乘渊雕好的萝卜小燕,连同那劲道的面条一同放入锅中翻滚。 清甜与面香交织的气息,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面条出锅,钟婉棠细心地将它们盛入碗中,最后在那色泽诱人的汤面上,盖上一个煎得金黄酥脆的荷包蛋。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快看,这次不错吧?昭昭一份,小白一份。” 裴乘渊端详两眼,认真点评:“色香俱佳,比上次更有进益,夫人好手艺。” 钟婉棠眉眼弯弯,带着小小的得意,“那是自然,这可是昭昭第一个正经的生辰呢。这碗生辰面还是我在人间学来的。” 裴乘渊含笑应和,他那张原本凌厉俊朗的面容,在钟婉棠身边显得异常柔和,两人看上去都极为年轻,风姿卓绝,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景昭的眉眼,便承袭了钟婉棠的温柔轮廓,是眼前这个真正温柔的钟婉棠,而非春隐门里那个刻意模仿的钟岚衣。 钟婉棠信心满满:“好了,先端出去,我还想再做些松子糖。” 裴乘渊端着碗的脚步转了个圈,严肃道:“不行,这等炒糖的力气活放着我来。” 钟婉棠噗嗤笑出声,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那一会儿就跟昭昭说是我做的,看他能不能尝出来。” 她在儿子面前是温柔的慈母,在夫君面前,却仍保留着少女的娇憨情态。 “都听夫人的。” “好,那再放些梅子干进去提味。” 眼前的烟火气息太过温暖,熏得许景昭眼眶阵阵酸涩。 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声变得密集起来。 许景昭猛地回神,不对!邪祟马上就要来了!爹娘必须立刻离开! 他焦急地冲上前,嘶声呐喊,“阿爹!阿娘!邪祟要来了!快走啊!” 然而,裴乘渊和钟婉棠依旧专注着手头的事情,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 许景昭急步上前,伸手想去拉扯钟婉棠的衣袖—— “阿娘……” 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钟婉棠的手臂,没有留下任何触感,也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许景昭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碰不到爹娘,爹娘也听不到他说的话,而且他若想改变规则,就会受到规则束缚,像是一根根的玻璃丝,紧紧勒在他皮肉上。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碰不到人,他被排斥在法则之外,只能看着事情发生。 “不!不该是这样的!阿娘!阿娘!” 他拼命嘶吼,一次次徒劳地尝试触碰,却依旧如同空气。为什么……如果让他亲眼目睹这惨剧重演,那未免太过残忍! 忽然,钟婉棠动作一顿,侧耳倾听,“好像……是昭昭在喊我?” 裴乘渊正欲开口,院门外猛地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两人面色一凝,瞬间放下手中事物,闪身而出。 木门被一股巨力撞得粉碎,一头头顶双角的黄牛冲了进来,口吐人言,声音急促而惊惶,“门主!夫人!禁渊的封印……破了!乌玄惊……他跑出来了!” 裴乘渊与钟婉棠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身气息骤然攀升,方才还在灶台边忙碌的两人,此刻威压尽显,令人不敢直视。 锃! 钟婉棠利落地拔出腰间银剑,剑身泛着凛冽寒光:“相公,他还是来了。” 裴乘渊沉默不语,掌心一握,本命长剑已然在握,剑气森然。 黄守犁急得跺蹄,“门主,夫人!您二位快带着少主走吧!乌玄惊那魔头……狡诈无比,他积攒了两百年的怨力,此番出来,定是来复仇的!” 钟婉棠目光坚定,缓缓摇头,“我们不能走。” 这里有花溪村上百口人,在往外延绵千里都有人烟,放眼整个南洲,此刻能与乌玄惊抗衡的,唯有他们夫妻。 当年是他们亲手将乌玄惊封入禁渊,今日岂有临阵脱逃之理? 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天地间一片昏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钟婉棠看向黄守犁,语速飞快却不容置疑,“你去带村民撤离。” “若遇到昭昭……告诉他,千万别回来!” 黄守犁面色复杂,终究重重点头:“是!” 他刚准备出去,就听到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紫色闪电撕裂整片天空,映亮了天地。 前面小院被暴力推开碾碎,一道玄黑的人影立在前面,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黏黏糊糊的恶意。 “想跑?哈哈哈哈哈放心,一个都别想跑。” 许景昭死死盯着那道凝聚了无尽恶意的墨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刻出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邪祟之主,乌玄惊!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元凶! 钟婉棠眉宇间傲然如霜,没有丝毫废话,银剑一振,率先化作一道流光疾冲而上! 她头也不回地对黄守犁喝道:“走!” 这句话是对黄守犁说的,但许景昭却感到神魂剧烈一荡,眼前景象模糊又清晰,再次被拉回了五岁许景昭的身体里。 天边还有未散尽的闪电,乌云黑沉沉的,像要挤压到地面里,让人无端感到窒息。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猛然被人抱住。 小小的庄少白脸上都是泪,整个人因为冰冷的雨水而发着颤,“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在南洲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中洲去?” “你走了…他们又会来打我…” “别走……求求你了……” 庄少白话语句无伦次,他并非真的那么惧怕他人的欺凌,他只是怕许景昭离开他,他知道许景昭不会任由他受欺负,他没有法子,只能想尽办法把小公子留下。 许景昭耐心哄他,“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小白你不要哭了。” 庄少白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对方的骨血里,他不要跟小公子分开,没见到许景昭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活在阴沉地狱里,被人打被人骂,人人都能来踩他一脚。 就因为他的身份。 直到许景昭来了。 许景昭将他带回家,钟婉棠跟裴乘渊对他很好,甚至还将院子建在他们隔壁。 他第一次感受到从未奢望过的善意,吃上热的食物,穿上温暖的衣裳,许景昭一家就像是太阳,驱散了他生命里的阴暗潮湿。 可现在,他们都要走了。 他见不到他的小公子了。 五岁的许景昭拧着眉,他没料到只是提前告知离开的消息,会让庄少白反应如此剧烈。 他反手抱住对方,将伞面更多倾向庄少白,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我还会回来的。” 庄少白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无声地浸湿了许景昭肩头的衣料。 还会回来?那是多久? 他们会各自长大,会有新的朋友、新的世界……一想到生命中再无小公子的踪影,他的心就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他呜咽着,几乎是耗尽最后力气哀求,“别走……求你了……” 他离不开南洲,他的身份,他的母亲,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许景昭张了张嘴,“要不你……” 他想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春隐门吧,可话到嘴边,想起小白母亲那并非药石能医的心疾,终是沉默了。 外面雨水滴滴答答拍打在伞面上,在伞面边缘留下一道水幕。 只有他跟庄少白在在伞撑起的方寸之地,寂静的只剩呜咽。 庄少白哭的很小声,悲伤到极点的时候也只能将哭声压抑到喉咙里,听得人心头发酸。 许景昭慌了神,手足无措:“对不起……” 第140章 他强势的插手了别人的人生,现在又要抽身离去。 浓重?的愧疚感淹没了他。 庄少白的身子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他明白了,哭泣和哀求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抱着许景昭的手臂缓缓松开?,通红着眼眶,仰头站在许景昭面前。 眼底曾一闪而过?的怨怼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全然的可怜与无助。 “……非要走不可吗?” 许景昭愈发愧疚,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小手指:“对不起……” 庄少白抬起湿漉漉的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哽咽着问:“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许景昭想说他也不知道,因为阿爹跟阿娘说他原本?就该生在中州的,中州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仅仅这一个字的迟疑,庄少白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他颤抖着嘴唇,可怜兮兮道:“快点回来好?不好?,没有你我会死掉的。”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 他抿紧苍白的嘴唇,没有说完,但许景昭已然听懂了他未尽的威胁。 许景昭脸上带了惊愕,反应过?来后?,面色十分严肃,“你怎么能这么说?” 庄少白抿着唇不语,有些固执,但是见?许景昭真的生气,他又软了态度,“我不这样?说了……”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只被遗弃的小兽:“所以……你能回来吗?” 许景昭看着他,郑重?承诺:“我会的……” “等你母亲身体好?些,我想办法接你们一起去春隐门。 阿娘说那里和花溪村一样?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庄少白垂下眼帘,伸出细细的小拇指,带着最后?的希冀,抽噎道:“那……说好?了……” 见?庄少白情绪终于缓和,许景昭连忙伸手与他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庄少白勾住那根温热的小指,抬起眼,目光细细描摹着许景昭稚嫩却坚定的脸庞。 小公子既然答应了他,若是做不到…… 等他长大了,无论天涯海角,他都会去把人找回来,带回南洲。 不过?他愿意相信许景昭,小公子向来言出必行。 许景昭收回了手,“走吧,我阿娘做了好?吃的。” 他刚抬起伞面,就听到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这雷声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骇人,震得人心胆俱颤。 许景昭握伞的小手一抖,伞面倾斜,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 庄少白顺势又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颈侧,低声问:“小公子害怕了吗?” 许景昭怔然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口?痛。 在他身体里许景昭的神魂面色复杂,他知晓后?面的一切,现在再看庄少白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更让他心慌的是刚刚的雷声,阿娘阿爹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前方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少主!小白!” 许景昭撑着伞瞧过?去,就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直到看到他头顶牛角,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阿黄?” 黄守犁冲到近前,不容分说,一手一个拉住他俩:“别问了!快跟我走!” 许景昭看着他的动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 黄守犁语塞,僵硬地重?复:“门主跟夫人让我带你们走……” 许景昭盯着他闪烁的眼神,再望向那片黑沉压抑的天空,他猛的抽回了手,掌心抽出了剑,“不对……不对!” 他猛地转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定是出事了!” 他人小,但是修为高,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庄少白脸色煞白,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满是恐惧, “是……乌玄惊……” 他也不再犹豫,紧跟着许景昭跑去。 第103章 诛邪 天地?彻底沉入一片墨色之中。 空气?中只剩下阴沉呼啸的风声, 还有他喉咙快要撕裂的喘息声。 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景昭心急如焚,豆大的冷雨狠狠砸在他身上, 寒意?直透骨髓, 他从?未有过这种慌乱,或许是灵魂对?于?命运的先知,又或者是他身体里许景昭本?就知晓的恐惧。 啪嗒啪嗒…… 他顶着雨幕穿过漆黑的小巷,雨水拍打青石板的声音跟他心跳共鸣,扑通扑通,他跑过小巷尽头, 停住了步子。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雨水混着暗红的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许景昭盯着那片刺目的红,怔了一瞬, 随即发疯般冲上前去?。 “阿娘!阿爹!” 稚嫩的呼喊声在雨中颤抖, 他踉跄着奔向前方, 只见院门洞开,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 钟婉棠单手持剑,伫立在小院中央,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绝。 许景昭心脏稍微缓和,然?后走上前去?,“阿娘……” 钟婉棠的脸上溅满了血,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敌人的,她明明身受重伤,神色却?依然?镇定,转头看见许景昭时微微一愣, 随即朝他招手。 许景昭鼻尖一酸,扑进她怀里。 钟婉棠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别?怕,娘在呢。” 这句话?像定心丸,让许景昭狂跳的心稍稍安稳,“阿娘,阿爹呢……” “你?阿爹去?追敌人了,没事的……” 钟婉棠的声音依然?温柔,但许景昭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他指向门口的尸体:“那……那些是?” “是被邪祟蛊惑感染的修士。”钟婉棠话?音刚落,声音突然?一顿,“昭昭,你?来的时候遇到?什么没有?” 许景昭茫然?摇头。 钟婉棠稍稍安心,扶住他的肩膀,“昭昭,现在很危险,你?带小白先走,等?爹娘处理完这里,就去?找你?,好不好?” 她凝视着儿?子的眼?睛:“我相信昭昭能保护好自己,对?不对??” 许景昭刚要开口—— 轰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团黑影挟持着一个人影缓缓逼近,狞笑道:“想跑?怎么能跑得了呢?” 钟婉棠和许景昭同时回头,只见乌玄惊立在门口,一道黑影正死死扼住庄少白的脖颈,庄少白仰着脸,面颊被憋得通红,但是紧咬着牙,死死不敢出声。 钟婉棠猛地?起身,长剑直指,“你?还敢回来?” 乌玄惊如同一团蠕动的墨影,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恨意?,“我是来报仇的,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他的目光落在许景昭身上:“这是你?们儿?子?天赋真不错,可惜……” 可惜没有他的血脉,不能成为他的容器。 钟婉棠比许景昭想象的更要果决,她一把推开许景昭,提剑迎上前去?,灵剑一挥斩断了钳制庄少白的枷锁。 “昭昭,带小白走。” 尽管身受重伤,钟婉棠的修为依然?强横,硬生生在绝境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阿娘……”许景昭僵在原地?,心口阵阵发紧。 他紧握手中的剑:“阿娘,我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 钟婉棠眉目凛若冰霜,只吐出一个字: “走。” 她持剑而立,手中银剑带着莫大威势,眉宇间正气?凛然?,宛如九天降下的神女。 乌玄惊冷哼一声,“我已将此处彻底封锁,到?处都是我的分身,没有人能逃出去?!” 钟婉棠执剑冷笑,“好大的口气?。” 乌玄惊确实很强,但在某处有裴乘渊在牵制乌玄惊的真身,眼?前这个,钟婉棠有八成把握能拿下。 许景昭回眸看了眼?钟婉棠,他知道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拖累,他咬着牙回头,咬紧牙关,胸腔被愤怒与不甘填满。 要是他有修为就好了。 纵使天资卓越,他也需要时间。 “小白,走。” 庄少白捂着喉咙,惊魂未定,任由许景昭拉着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乌玄惊没有说谎,花溪村已被彻底封锁,到?处都是被邪祟蛊惑的村民和修士。 “啊!” 庄少白吓得声音变调,身后邪祟匍匐着抓住了他的脚踝。 许景昭猛地?将他拉开,快准狠的一剑刺中那邪祟的手腕,直接削了那人的脑袋,邪祟俯身的身躯成了两节,一股黑雾朝着远处飞去?。 他脸上还带着未退净的婴儿肥,一双琉璃眸子通透淡漠,眼?尾溅上一滴血,像是妆点的睫下痣。 他反手握住了庄少白的手,“别?怕。” 庄少白惊魂未定,他最怕这种幽冷的邪祟,他抓紧了许景昭的手,尽量克制自己身体发抖。 第141章 “我……不怕。” 两人走的路十分艰难,乌玄惊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报当年封印之仇。 就算许景昭再天赋异禀,可他才五岁,还是一个孩童,在邪祟连番围剿下,很快被逼进穷巷。 他把庄少白护在身后,手上拿着那把剑早已钝的不成样子,但是他依旧死死握着。 裴乘渊教导说,剑是修士的命,他不能丢。 庄少白站在他身后,怕的牙齿打颤,“小公子……你?……你?跑吧,我过去?,他们不敢杀我……” 他身体里留着一半乌玄惊的血脉,他不会死,只会被邪祟献上,绞杀了魂魄,成为乌玄惊放置意?识的容器。 “别?说话?。” 许景昭全神戒备,眼?眸死死盯着前面的敌人,他娘亲可没教导他丢下伙伴自己逃跑。 前面的墨影越来越多,缓缓逼近,它?们最喜欢灵力充裕的修士,食之大补。 许景昭跟庄少白缓缓后退,直到?抵到?那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捏着庄少白的手,“一会我跟他们缠斗的时候,你?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知道了吗?” 庄少白用力摇头:“不……我不要。” 许景昭握紧了手中剑柄,上面因为沾了很多血而变得黏腻,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 许景昭把庄少白往旁边一推,“跑。” 他自己则拿着剑迎了上去?,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他在钟婉棠和裴乘渊的熏陶下长大,骨子里早已刻下了他们的风骨。 庄少白踉跄一步,却?没有逃离,反而转身扑了上来。 许景昭手中剑被邪祟绞断,眼?睁睁看着邪祟冲他伸出了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就冲到?他前面,将他挡住。 庄少白身子怕的发抖,却?半步不退。 如果两人一定要死,那也是他死在小公子前面。 许景昭瞪大了眸子。 但庄少白却?扬起了嘴角,跟许景昭死在一起,也是他的荣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诀落到?两人身前,前面的邪祟未来得及发出声响,就迅速消融。 两人震惊的望去?,逆着光的小巷口站着一个十分瘦弱的人影,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飘荡,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 庄少白看清人影那一刻,惊的捂住了嘴。 许景昭仔细辨认,才认出这是庄少白重病在床、患有心疾的母亲。 他从?未想过,庄少白的母亲竟也是一位修士。 庄寒鸢目光只是瞧了二人一眼?,便面无表情寻着乌玄惊而去?,她感应到?毕生仇人来此,纵使托着病骨,也要跟那人同归于?尽。 “我……” 庄少白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他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庄寒鸢从?不许他叫母亲。 庄寒鸢脚步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只冷冷留下一句话?。 “往北走,消息已发出,仙执殿主跟离光宗的人很快便到?。” 庄少白看着母亲的背影,知晓母亲心有死志,不会再回来了。 他咬了咬唇,巨大的茫然?席卷而来。 紧接着他就被许景昭握住了手,牵着他往前跑,“走。” 许是来路已经被庄寒鸢清理干净,两人没有遇到?什么邪祟,在正北寻到?一处安静小院,许景昭将灵囊里的东西都撒在外面,带着庄少白躲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轰鸣的雷声夹着闪电,带着骇人的威势劈在不远处。 耳中充斥着灵力的爆响与呼啸的风声。 庄少白跟许景昭躲在一起,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夜色越来越浓,两人在冰冷的屋子里躲了六个时辰,就在凌晨夜色正浓郁的时候。 庄少白忽然?心口一空,仿佛某种血脉联系骤然?断裂。 他茫然?的看着许景昭,豆粒大的泪珠往下滚,从?此刻起,他真真正正地?无家可归了。 许景昭沉默的抱住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空气?中雨势渐小,远处雷鸣声跟灵力渐息,好像浩劫已过,外面入眼?是浓郁的黑,睁眼?不见五指。 寂静中,只剩下两个孩子急促的心跳声。 许景昭的心里同样焦躁不安,夹杂着恐惧跟后怕,只是在庄少白面前并未表现出来。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许景昭安抚地?拍了拍庄少白,全身戒备,手已握住一旁的碎琉璃。 脚步声在窗前停驻,随后窗棂被轻叩三下: “我不是坏人。” 许景昭并未放松警惕,单手推开窗扉。 窗外站着几位素未谋面的女修。 为首的女修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庄少白身上。 “我是离光宗长老秋槿,来接师妹回家,师妹临终留有遗言,让我问你?可愿回离光宗?这是你?的决定,去?不去?随你?。” 庄少白瞪着眸子,他说不出来话?,一张嘴,眼?泪却?先往下掉。 秋槿看着庄少白的模样,眉头紧拧。 许景昭安抚着捏了捏他的手指。 庄少白定了定神,哽咽说道:“你?们……你?们走吧……我……我不是庄寒鸢的儿?子……”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 秋槿仔细的打量了庄少白两眼?,心里却?松了口气?。 庄少白的身份于?庄寒鸢来说是耻辱的证据。 他既主动断绝关系,那邪祟血脉便与庄寒鸢再无瓜葛。 秋槿收回了视线,这才看向许景昭。 “仙执殿主已将乌玄惊逼入禁渊,大局已定,村内邪祟已除,你?们可以出来了。” 秋瑾说完,略一颔首,带着庄寒鸢的遗物回去?。 许景昭这才觉得血液奔涌起来,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没有邪祟了,我们回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钟婉棠跟裴乘渊的身边,再如何,他都只是一个孩子,他会害怕。 庄少白抹去?眼?泪,站在沉郁的夜色中,沉默如没有生气?的雕像。 许景昭在漆黑的夜色里走了两步,意?识到?庄少白没有跟上前来,忽的停下步子。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吱呀的门扉被风吹起,如同要合拢的棺椁。 “小白,走啊?” 庄少白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死掉的,他的存在就是耻辱跟错误。 门缝将要合拢,许景昭小手啪的一声拍在门框,他信誓旦旦跟庄少白保证,“小白,你?放心,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在哪,你?在哪!” 黑夜里看不见庄少白的表情,只能瞧见那脸颊上泪痕的反光。 许景昭伸手用手臂擦了擦他的脸,从?灵囊里掏出来一颗松子糖,伸手递了过去?。 他跟庄少白初识就缘于?此,一块糖就能将庄少白哄笑。 过了许久,庄少白才伸手,并没有触碰那颗糖,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不能反悔。” 许景昭伸出小拇指,反手勾住了庄少白的指尖,“我们拉勾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庄少白走了出来。 外面雨色好像停了,许景昭举着火把,带着庄少白回去?。 两人走回时,夜色正浓,就连火把都照不明亮,直到?又拐出一道小巷,路边亮着符光,许景昭知道,阿娘跟阿爹在等?他。 他这才丢了火把,飞奔跑进院子。 “阿爹!阿娘!” 此刻的许景昭终于?流露出属于?孩子的稚气?,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跑进院子,发现阿爹跟阿娘伤势很重,裴乘渊赤着上身,几乎整个背脊都被劈开,缠绕着的绷带被血色浸透,身上带着浓浓的血煞气?。 钟婉棠面色苍白,心口受伤,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裴乘渊手掌抵在她心口,将丝丝缕缕的生机与灵力渡入她体内。 许景昭停下步子,眼?眶瞬间红了。 裴乘渊侧过脸来看他,见他哭鼻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爹还没死,你?就先哭上了。” 许景昭眼?泪止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裴乘渊又看了眼?站在许景昭身后的庄少白,心里了然?,轻咳一声。 “外面冷,快进来。” 许景昭跟庄少白都走进去?,许景昭哭的放肆,但不敢吵醒钟婉棠,眼?泪哗哗的掉。庄少白被许景昭感染,他本?来就喜欢哭,现在跟许景昭哭的不相上下。 裴乘渊看着张着嘴呜呜哭的两孩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正想着怎么安抚,旁边就有人开口。 “这位便是少主吧……” 许景昭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两个外人在,连忙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朦胧着眼?睛看着身前两位陌生人。 第142章 裴乘渊咳嗽了两声,“昭昭,这是你?裴伯父跟万伯母。” 许景昭擦了擦泪,看着两个人。 裴伯父跟阿爹长的有一点像,但是眉宇间总是挂着几分愁绪,万伯母看着很温柔,但是嘴笑眼?不笑,瞧着有几分凶。 许景昭小声开口,“裴伯父,万伯母。” 裴听河不善言辞,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点了点头。 万莺儿?倒是走上前去?,“这就是小少主?多年不见,竟已长这么大了。” 许景昭胡乱的点了点头,现在没心思说话?,注意?力都放到?爹娘身上。 裴听河面色凝重,“婉棠伤势太重,你?这般……只是权宜之计,若能有祛祟丹就好了…至少能稳住伤势,撑回春隐门。” 庄少白恍惚间捕捉到?某个字眼?,猛地?抬头,“我……我家有!我去?取!” 说罢转身就往家中奔去?。 她娘是修士,家里有不少丹药,但是他娘从?来都不吃,只要吃下丹药意?味着清醒,也意?味着痛苦。 许景昭目送他离去?,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万莺儿?站在许景昭身前,她看着许景昭,就想到?了裴玄墨,她温和道:“少主要是在春隐门长大,定能跟墨儿?玩到?一块去?,墨儿?性格内向,整日都盼着有人能同他玩呢……唉。” 许景昭心不在焉地?点头,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墨儿?”还是“绿儿?”。 万莺儿?见许景昭精神不好,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道:“少主几岁了?可请过先生,现在修炼了吗?” “五岁,未请先生,都是爹娘教我。”许景昭揪着手指,视线始终都落在钟婉棠身上,“已经修炼了。” 万莺儿?又温声问道:“修炼到?何种境界了?正好回去?跟墨儿?一起。” 许景昭敷衍回道:“快金丹了……” 万莺儿?温和的表情僵在脸上,快要维持不住了。 裴听河的视线也瞧了回来,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 “快……快金丹了?” 万莺儿?重复一遍,不敢置信,许景昭才五岁,他修为就如此恐怖,那在春隐门里不能修炼的墨儿?算什么? 要怎么说?果然?不愧是裴乘渊与钟婉棠的孩子么? 是了,这两人就是人中龙凤,那他们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收回了手,指甲死死捏住,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不甘心。 裴听河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他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裴乘渊。 裴乘渊出生便是天之骄子,春隐门未来少主,修炼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在别?人还在刻苦修炼的时候,他早就把众人甩在身后。 他们拼尽全力才得到?的东西,对?于?裴乘渊来说却?是轻轻松松。 而他只不过是裴氏远门旁系,耗尽心力才堪堪在长老面前挣得一丝关注,每每得到?夸赞,总是刻苦,努力,最后还要在叹息一声,尽管如此努力,还是跟裴乘渊云泥之别?。 就连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也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吗? 裴听河与万莺儿?不约而同地?回头,目光在空中交汇,相同的念头在彼此眼?中一闪而过。 ----------------------- 作者有话说:不仅仅为了裴玄墨,还有两人自始以来的自卑跟嫉妒,纯坏 可以骂,但是请不要剧透哦~ 第104章 杀人凶手 屋子里有人各怀鬼胎, 但?是表面却一片祥和。 只有十八岁的许景昭借着自己五岁那年的眼睛,看清了杀人凶手。 裴听河与?万莺儿,曾是他父母最信任的至交好友。 裴玄墨与?裴听河虽一同?长?大, 命运却天差地别。一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一个却在泥泞中摸爬滚打,尝尽世态炎凉。 裴乘渊有着天之骄子的傲气,喜欢打抱不平,性情洒脱不羁。 裴听河勤勤恳恳数十年,才?勉强赢得?站在裴乘渊身旁的资格,成为春隐门少主的助手。 裴乘渊越是随性洒脱, 裴听河越是嫉妒不甘,但?他生性沉闷,话都憋在心里, 那野心却越滚越大。 万莺儿跟他相同?经历,但?是比他坏的坦荡, 也更?明晰自己的野心。 十八岁的许景昭目睹这一切, 震惊与?愤怒在胸中翻涌, 却无能为力。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庄少白捧着丹药欢天喜地地回来,气喘吁吁的小脸上带着薄汗,将丹药举起递给裴乘渊。 外面天色将明,还未挣脱浓夜的昏沉,细密的雨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唢呐和哭喊,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许景昭心里也松了口气, 经过裴乘渊半宿的努力,钟婉棠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裴乘渊不顾自己满身伤痕,柔声对庄少白说:“好孩子。” 庄少白脸颊微红,捧着丹药上前?一步。 许景昭望向庄少白,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还好,阿娘不会有事了。 可下?一秒,万莺儿突然伸手捏起丹药,指尖轻捻,丹药化作齑粉从她指间?飘落。 许景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裴乘渊怔愣片刻,面上首次浮现怒意,“万莺儿,你要做什么?” 万莺儿漫不经心地碾着指尖的粉末,神色恍惚,只淡淡回道:“对不住了,门主。” 接下?来的变故发生得?太快,裴听河与?万莺儿同?时?出手,灵力激荡,屋内器物应声而碎,小院的地面被割裂出无数沟壑。裴乘渊重伤在身,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袍。 等许景昭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在混乱中中了不知谁的攻击,身体里灵气紊乱。 裴乘渊身上气势逼人,以重伤之躯承下?所有伤害,他握着剑的手颤抖,但?是眼神凌厉又坚定。 “昭昭,带你阿娘走?。” 钟婉棠意识模糊,许景昭与?庄少白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跌跌撞撞地逃出小院,万莺儿还想追,却被裴乘渊一剑封死退路。 他的妻儿在外面,只要他活着,没有人能动?他们。 除非他死。 许景昭的意识时?断时?续,恐惧、不甘、怨恨、痛惜……种种情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被风胡乱吹到后面,等他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 天空上又开始朦朦胧胧落雨,地面上不知道是哪家撒的纸钱,被雨水浸湿黏在地面,像是泡皱的脸皮。 许景昭有些想要干呕。 他双膝一软,抱着钟婉棠瘫跪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庄少白站在他身边,脸色惨白,脆弱的像是一张纸。 “小……小公子,他们……他们也被邪祟感染了吗?” 要不然,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对小公子的父母动?手。 许景昭脑子恍惚,闭上眼睛就是深受重伤的裴乘渊,还有那满身的血,他耳朵里根本听不清东西。 庄少白蹲下?身子,蜷缩在许景昭身边,但?是却没再敢碰许景昭跟钟婉棠。 村子里的人说他生下?来不祥,那他果然不祥。 他在想,是不是他跟许景昭一家走?的太近,所以他们也沾了厄运。 庄少白哆嗦着,颤抖着,一双眸子望着雨夜出神,空洞看着地面水色。 许景昭哭的喘不上气来,一开始还是小声哭喊,到最后实在是压抑不住,呜呜的哭声散在风里,哭得?让人难过。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钟婉棠虚弱地坐起身,轻咳一声,将他的头揽入怀中。 “阿娘,阿爹他……他……” 钟婉棠抚摸着许景昭的手微微一顿,强作镇定地安慰,“你阿爹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她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那双眼睛望向远处,压抑着怒火。 但?她并未在许景昭面前表露出来。 她摸了摸许景昭的脑袋,转过头去看面色空白的庄少白,握着他冰冷的手。 庄少白茫然抬头。 钟婉棠拭去他脸上雨水,“小白,你还小,不关你的事……” 庄少白眼眶一热,想要掉眼泪,他咬着牙,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钟婉棠的眼睛。 谁让他身体里留了一半肮脏的血。 钟婉棠声音很轻,“天快亮了……” “你们躲起来,一直躲到天亮,谁叫都不要出来。” 她站起身,执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回头深深看了许景昭一眼,转身决然而去。 许景昭扑上前?:“阿娘,你要去哪里?” 钟婉棠回头看他,目光温柔而坚定:“阿娘去去就回,你们躲好。” 她用灵力结了结界,提着剑转身向着回处走?去。 第143章 许景昭拼命拍打着结界,任凭他如何?哭喊,钟婉棠始终没有回头。 他哭哑了嗓子,庄少白默默的站在他旁边。 天色从暗到明,可迟迟等不到天亮,灰白的天光蒙着一层阴翳,压抑得?令人窒息。 啪嗒啪嗒,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许景昭跟庄少白屏住了呼吸,两人向外看去,只瞧见了站在路边那道朦胧的血影,是裴听河。 他伤的也重,那张向来隐忍的脸上带了几分狰狞,他扭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两人,“找到了。” 许景昭捂住嘴巴,裴听河出现在这里,那他爹娘呢? 一瞬间?,恨意压倒了恐惧。 当裴听河劈开结界走?上前?来的时?候,他率先?出手,视死如归。 裴听河一脚将他踹开,他脸颊上身上都是细密的伤口,全盛状态下?的他,却敌不过重伤的裴乘渊。 庄少白挡在许景昭身前?,他张开手,死死护着许景昭。 他发过誓的,想要许景昭的命,要先?在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接二连三的阻挠,裴听河怒意达到顶峰,他高举长?剑,狠狠地向着庄少白劈去。 庄少白吓得?白了脸,但?脚步死死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许景昭猛地将他拉开,两人身形调转,身上运起灵力。 裴听河瞧见是许景昭,眼中一惊,手中剑势一偏,长?剑劈开薄弱的灵力护盾,重重劈在许景昭的肩膀上,从肩膀划过锁骨,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庄少白站在许景昭身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他慌忙按住他流血的伤口。 “你……你怎么样?” 许景昭痛得?额角青筋暴起,却仍死死瞪着裴听河,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裴听河被他目光惊住,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羞成怒。 他想要动?手,却被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灵力缠住了手腕,他怒道:“钟婉棠!” 钟婉棠人不在,倒是给她儿子留了不少后手。 庄少白跟许景昭趁机逃走?,可身后的人总是能找到他们,如同?附骨之蛆,逃不开甩不掉。 两人躲在一个小巷子里,许景昭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唇瓣都没了颜色。 庄少白摸了摸许景昭发热的脸颊,眼眸决绝,声音坚定,“我去引开他,你等我回来。” 许景昭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痛得?浑身发抖,“不行,你不能去。” 庄少白沉默片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道:“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 “活下?去,我的小公子。” 庄少白走?了,只留许景昭一个人在昏沉的夜色里。 他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痛恨这时?间?的漫长?,他好像困在了夜里,永远等不到光亮了。 他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琉璃眸子黯淡失了神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踉跄着起身。 裴听河能跑出来,那爹娘一定是出事了。 如果要死的话,那自己也要死在爹娘身边。 如果侥幸不死,他要将裴听河跟万莺儿碎!尸!万!段!! 地面上是浓郁的血色雨水,如他所料,爹娘伤势十分的重,裴听河跟万莺儿一定是还有别的图谋,他们重伤了爹娘,却又吊着他们一口气。 他站在墙院后的小巷,看着爹娘依偎在一起。 许景昭想要上前?,却不知道被哪里来的灵力推到了院后面的小巷,那灵力微弱,却顺着他的经脉,缓缓修复他肩膀伤口。 隔着一道缝,钟婉棠声若游丝。 “昭昭……” “天亮之后,仙执殿主便会回来……” “你记得?吗?阿娘跟你提过……还给他取了名字……名唤微尘……” “对不起,阿娘…没让你吃上生辰面……” “离开……去仙执殿找他……他会帮你……” 许景昭没有等来天明,裴听河跟万莺儿做了十足的准备,在黎明破晓之前?,他们将许景昭打昏,带上了前?往春隐门的云舟。 三日后生剥灵根,颈后多了一道血疤。 恨意,恐惧跟咒骂,随着被剥夺的灵根一起消散。 春隐门闭门封山,谢绝外客。 许景昭失忆了,再睁眼面前?站着两个极为陌生却又感觉熟悉的身影。 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两张面孔,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茫然问道:“你们是谁?” 钟岚衣瞧着他开口道:“这里是春隐门,我是门主夫人钟岚衣,那是门主裴乘渊。” “你觉得?名字熟悉吗?” 许景昭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记得?。” 钟岚衣替他掖了掖被角,温和道:“不重要,你的家被邪祟摧毁,我们路过此?处便将你带了回来,你安心住下?,春隐门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许景昭依旧茫然的点点头,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他再次端详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在哪里见过?好熟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空间?坍塌,画面定格,五岁的许景昭身体龟裂,十八岁的许景昭踏血而来。 他双目赤红,满腔恨意翻涌,恨不得?生撕活剐了裴听河跟万莺儿。 覆面祟! 原来是覆面祟! 裴玄墨在姚家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 “覆面祟是一种邪术,在人活着的时?候扒下?脸皮……” “噗——” 许景昭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景象飞速消散,他死死盯着裴听河与?万莺儿的脸,眼中恨意滔天。 裴听河与?万莺儿年少时?总爱问他: “昭儿,你最想要什么?” 他每次都说:想要修为。 幼时?他只当是自己喜欢争强好胜。 如今才?明白,完整的答案应该是:他想要无尽修为,手刃杀亲仇人! 画面破碎,昏沉的雨色跟黝黑的山洞没什么不同?。 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像是雨色的泪,自欺欺人地伪造着天光。 他爹娘临终前?都未见黎明。 他这十三年忘却前?尘,成了仇家子。 被毁去灵根杀了父母,却还感恩戴德地要还他们恩情。 裴听河万莺儿,好狠毒的手段!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许景昭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正因为记忆如此?清晰,才?显得?他的人生如此?荒唐可悲。 他看着前?面两具晶莹骸骨,仔仔细细地擦去唇边的血迹。 “爹,娘,我会让他们用血来偿。” 他要用裴听河跟万莺儿的血,给他爹娘铺一条往生路。 “昭昭,你吐血了……你怎么了?” 裴玄墨急忙到许景昭跟前?,“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景昭却忽的推开了他的手。 裴玄墨愣在原地,脸上写满茫然与?痛楚:“怎……怎么了?” 许景昭的目光太冷,裴玄墨视线落到旁边,看到那两具骸骨,磕磕巴巴道:“你刚刚……说这是你……爹娘的骸骨?” 他面色僵硬,心里却又止不住的慌乱,“怎……怎么可能呢昭昭,不会的……你爹娘被邪祟所害……然后你被我爹娘带回春隐门……” 裴玄墨不知是跟许景昭再讲,还是要说服自己。 今日本该是他跟昭昭大喜之日,但?先?被人打乱,又有宴微尘现身,到现在……到现在秘库里还有两具骸骨…… 他大喜大悲,身子承受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去扯许景昭的袖子,“昭昭……这是假的对不对……” 他本以为还给许景昭灵根后,宁愿自己沦为废人也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可现在……或许可能……隔了两条人命…… 裴玄墨那双向来傲气的眼睛带了哀求,声音颤抖,“昭昭……这是假的对不对……” 许景昭避开他的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裴玄墨,我早就洗经伐髓,你身体里的灵根我不在乎,也不想要——” 接下?来,他有另一笔账要跟他们算。 他半跪在父母的骸骨面前?,晶莹的骸骨泛着温润的光泽,丝丝缕缕的光点浮动?。 裴听河跟万莺儿当然没这么好心留着他父母的遗体。 他们图的是春隐门的传承。 他爹娘毕生的修为。 传承的光点钻到许景昭的身体里,像是终于?寻到了归宿跟寄托,奉献给他们真正的主人。 远处的裴玄墨看着这一幕,怔愣在原地,心脏从攥紧的痛到麻木,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一切明了……他不仅抢了昭昭的修为,还抢了昭昭的身份…… 他至始至终……都活在假象里。 ----------------------- 第144章 作者有话说:覆面祟指路十七章 宴微尘取名字在六十七章 更重视修为的是裴玄墨,因为他幼年自卑不曾拥有,当时在仙执殿对许景昭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他拿了许景昭的东西,害怕在重视修为的仙执殿被戳穿。 庄少白只能蛊惑裴玄墨,是因为其他弟子都是世家正统,生下来就洗礼,邪祟不侵,但裴玄墨身子太弱,他没有。 昭昭五岁前还没有大名 第105章 传承 春隐门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地缝合拢的刹那, 不太白?咆哮一声,将春隐门众人掀翻在?地,卡着缝隙挤进那道狭窄通道, 消失不见。 宴微尘缓步而来, 玄色衣袍在?身后迤逦铺展,袍上金线在?晦暗光线下泛着冷冽寒光,冠冕上的紫玉幽深如潭。 他每踏前一步,殿内摆件便应声迸裂,瓷片四溅,在?裴听河与万莺儿?脸上划开细长血痕。 修为稍浅的弟子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迫, 纷纷屈膝跪倒在?地。 宴微尘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他只是怒不可?遏。 当黄守犁那声少主脱口而出时?,往日所有无法解释的疑团瞬间贯通明朗。 宴微尘倏然驻足, 山风掠过他冷峻的面庞,却吹不散眼底凝结的万载寒冰, 汹涌的怒意在?他胸中翻腾。 他早该想到的。 为何?当年春隐门突然闭关。 为何?恩人始终不肯见自己。 又为何?裴玄墨身负极品灵根, 修炼之途却步履维艰。 宴微尘静立原地, 墨玉般的眼眸死死锁住燕归堂下的两人,声音冷得如同九凝岛终年不化的积雪。 “原来……如此……” 他猛然抬手。 裴听河与万莺儿?骤然色变,他们未及反应便被?无形之力硬生?生?从堂内拽出,重重摔落在?青石地上。 “你们怎敢——” 上一次宴微尘如此震怒,还是初登仙位闻知龙族遭屠之时?。此刻,蛰伏在?血脉深处的暴戾再度苏醒, 那如有实质的杀意,让裴听河跟万莺儿?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怎么敢的! 宴微尘飞升之初四面受敌,为了不给春隐门夫妇带来麻烦, 他就算跌落到尘埃里都未曾求援。 直到他将昔日仇敌清洗,直到他建立仙执殿在?五洲站稳脚跟,在?一切平息之后,宴微尘收敛了全身的血气,带着忐忑发出了那么一封信。 原本……原本钟婉棠跟裴乘渊已经说好,让他去春隐门,信中满是欣喜地提及他们得了一个伶俐可?爱的儿?子,天性纯良,根骨绝佳…… 当年他接到消息去南洲追杀乌玄惊,却不想阴差阳错……竟是永别。 他在?南洲重伤,却急急赶到春隐门外时?,等来的却是宗门紧闭的消息……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春隐门夫妇本不该死,他跟昭昭也?早就该相遇的。 宴微尘周身怒意汹涌,脚下青石地砖应声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宴微尘,你——” 万莺儿?话音未落,更恐怖的威压已如山岳倾覆,将二人死死摁在?地上,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满座皆惊。 能做到门主的位置,这两人早就脱离分神达到合体?期修为,可?宴微尘甚至未曾出手,仅凭威压便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这便是大乘修士的绝对实力。 五洲之内,再无敌手。只要宴微尘想,无人能逃。 人群中,几?位大宗长老面色铁青。 天空阴云翻滚,隐约有雷鸣声闷响。 丹霖脸色一变,立马跑上前去,“冷静!宴微尘,你不要命了?” 宴微尘神色未动。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怒声。 “纵使你是仙执殿主,也?没有随意杀人的道理?,我们门主……犯了什么错事?” 宴微尘淡淡抬眸,就看到人群里一个长老梗着脖子道,见宴微尘瞧过来,下意识噤了声。 但周围人却有了情绪。 “是啊,这可?是一门之主啊?!” “就凭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妖物,说了几?句话,连个证据都没有,难道就盖棺定论了吗?” “这世道……难道真是谁强谁有理?……” “我还听闻啊,今日成?亲的那位弟子,跟他不清不楚……呃。” 最后说话之人突然扼住喉咙,再无法出声。 薛宿宁从人群中走出来,怒气冲冲道:“再造谣生?事,小心你的舌头!” “你……” 萧越舟颇为沉稳,直接将薛宿宁扯了回来,省得越描越黑。 封辞安安静静站在?后面不说话,只是目光在?场内转了一圈,落到裴听河跟万莺儿?身上,他们都知晓这是裴师兄的双亲,可?如今…… 仙执殿弟子站出来,萧越舟带着师弟站在?宴微尘身后不远,默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仙执殿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人群中有人小声抱怨,可?诸位都是修士,自然听得清楚。 薛宿宁最意气用事,一点情绪都压不住,但对面毕竟是裴师弟的父母,又关乎许景昭……他心乱如麻,种种念头交错翻腾。 黄守犁瞪圆了眼睛,指着裴听河跟万莺儿怒声开口。 “仙执殿何?错之有?他们是杀人凶手!他们害死了真正的门主与夫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春隐门长老们尤为震惊,一位长老猛地起身:“你……你有何?证据?” 黄守犁冷哼一声,扬声道:“十三?年前,裴门主与钟夫人镇守禁渊五载,那时?南洲封印已现裂痕,为免引发恐慌,门主与夫人寻好友帮自己坐镇宗门……却不想引狼入室!” 黄守犁越说越愤怒,“门主跟夫人这般信任你俩,你们是怎么报答的……” 裴听河默不作声,咬紧牙关,万莺儿?却瞧着黄守犁,满脸怨毒。 “你们趁着门主跟夫人重伤,竟起了鹊占鸠巢的心思,将门主跟夫人害死,连少门主也?不放过!” 他转向众人,厉声道:“不是要证据么?好!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究竟是不是门主与夫人!” “你们可?听说过覆面祟?活剥人面,施以邪术,十日之后,纵是至亲也?难辨真假!” 黄守犁话音落地,不知道是谁惊得拿不住东西?,发出哐当一声响。 薛宿宁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越舟跟封辞面上惊讶只多?不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裴玄墨跟许景昭家?中竟藏着这样的秘辛。 裴玄墨的父母是许景昭的杀父杀母的仇人,而他又被?仇人养大…… 薛宿宁的目光掠过满地猩红带喜的绸缎,只觉无比刺眼讽刺。 满场哗然,良久才?有春隐门人颤声反驳: “放肆!你当我们辨不出邪祟气息?” “再敢诋毁我们春隐门,纵使你有仙执殿做靠山,我们也?要请五洲人评评理?!” “呵。” 宴微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他望着裴听河跟万莺儿?的眼眸里满是杀意。 万莺儿?看着宴微尘,脸上表情逐渐惊恐,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开口的余地。 啪嗒一声脆响,她腕间珠串猛然断裂,还有裴听河的玉佩,皆碎的干干净净。 宴微尘松了手,两人重归自由。 遮掩气息的灵力破碎,两人身上借助邪祟的气息遮掩不住,只要精神力足够敏锐的修士都能察觉到。 万莺儿?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仰着头,看向宴微尘的目光带着怨恨,“宴微尘!你竟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 宴微尘面上表情不动,如果不是想要等昭昭出来,他甚至想活剐了这两人。 “真的……是覆面祟……” “天啊!春隐门…这里面水可?真深。” 万莺儿?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仰头看着宴微尘,怨恨道:“宴微尘,你莫不是忘了,你跟天道立誓,你可?杀不了我们。” 宴微尘眼神幽冷的瞧着她,“我不能杀春隐门主,你们是吗?” 万莺儿?自知死路一条,她被?揭穿后,反而不怎么怕了,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只要我们一日顶着他们的身份,你就奈何?不了我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许景昭早有私情!” 宴微尘眼神不变,万莺儿?跟裴听河监视许景昭,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们一家?子,都觊觎着昭昭的血肉。 这让宴微尘十分不悦。 他这样想着,裴听河跟万莺儿?忽觉周边空气抽空,两人像是被?扼住咽喉,面色渐紫。 万莺儿?面露痛苦,捏着喉咙道:“你要杀……杀我们…你就不担心密室的……许景昭……” 第145章 宴微尘垂着眸子,眼神冰冷的像是瞧着一对死人,他唇角勾起,带着浓浓的讽刺。 “昭昭很好,但是你的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万莺儿?的表情彻底变了,她眼神惊恐,“他……他对我的墨儿?做了什么?” 轰隆一声,云层里的闪电好像终于寻到了缺口,狠狠的劈到一旁楼宇之上,直接削去了半个屋顶。 “劫……劫雷,有人渡劫,快跑!” 云中雷声愈隆,腰身粗细的紫电裹挟天威轰然坠下。 风云变色,雷声呼啸,唯有宴微尘站在?雷暴中屹然不动,不太白?是他的眼睛,从许景昭进入地下密室后,做的所有事宴微尘都知道。 知道许景昭想起了记忆。 知道许景昭的愤怒,不甘,恨意,也?看到他气急攻心的那一口血。 许景昭的每一个抉择,他都未曾阻拦。 他看着许景昭接受传承,看着他接纳远超负荷的修为,看着他被?狂暴灵力反复冲刷,看着新生?经脉寸寸碎裂又重塑。 一遍遍的碾碎,一遍遍的修复,许景昭始终沉默,唯有那双眼睛愈发明亮,带着浓浓怒火,每破碎一遍,许景昭对裴听河跟万莺儿?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分。 他的所有,宴微尘都知道。 生?死契签订,宴微尘跟正在?经历蜕变的许景昭同感。 只要宴微尘一息尚存,许景昭便不会死。 轰—— 狂暴雷响炸裂在?耳畔,天道之力在?惩戒这个妄图挑衅法则的逆行者?。 地下幽深千尺,一声龙吟咆哮而出。 玄黑色的龙身掠至半空,黑色鳞片在?雷下泛着冷冷的光,五爪锋利,头上龙角狰狞,它攀在?楼宇上,对着早已吓呆的裴听河万莺儿?咆哮一声,直接迎上雷云。 六个时?辰后,雷鸣渐渐远去。 地面上只余碎片狼藉,空气中带着未散尽的硝烟味。 许景昭睁开了眸子,他面无表情起身。 那劫雷将石壁都劈成?了碎渣,但他面前的骸骨跟下面的冰棺却丝毫未动。 许景昭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修为,他抬起眸子,在?最前方摆放着一个精致琉璃盒子。 里面有一道经脉模样的灵根,静静的待在?那里。 在?万莺儿?跟裴听河的设想里,应当是裴玄墨拿到灵根,拿到传承,至于许景昭只是一个开启石门的工具人而已。 可?谁让许景昭早就洗髓成?功,还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许景昭一步步上前走去。 裴玄墨立在?角落里,那雷劫来的猝不及防,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上东西?多?还是什么旁的原因,竟然没受多?少波及。 不过也?被?残雷击中,受了伤。 “昭昭!” 裴玄墨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目光看向前面的那道人影。 事已至此,他还有哪里不明白?。 许景昭脚步顿了顿。 裴玄墨捂着心口轻咳一声,“昭昭,对不起……” 许景昭继续往前走。 裴玄墨声音很低,“对不起昭昭,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许景昭已经走到了灵根前,那灵根感知到他的存在?,竟然亲昵的靠上前来。 他久久不言,空间里只剩下沉寂。 裴玄墨走上前一步,又走近一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 许景昭摸着灵根的手顿了下,转过身来,他垂着眸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玄墨跪在?地面,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里凝着霜,蒙了灰翳,再也?不见往日的傲气。 “对不起昭昭……我也?恨我拿了你的东西?……” 他面色哀寂,声音颤抖,“我原想……等我们成?亲后,我便将灵根还你……我们重新开始…” “可?现在?……都不可?能了……” 今日是他最欢喜的一日,却也?成?了他最不堪的一日。 过往信念全部坍塌,他被?打散了傲骨。 他膝行两步,跪在?许景昭跟前,指尖抚上自己后颈,低声哀求,“昭昭,我将灵根还给你……你……你可?不可?以留他们…性命…” ----------------------- 作者有话说:不太白是龙来着 第106章 反击 裴玄墨的声?音几乎沉入尘埃, 最终化作一缕微弱的气音。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要求许景昭原谅。 但是…他没有法子… 许景昭垂着眸子看他,眼眸里辨不清是什么情绪。 真正?说起来裴玄墨不怎么欠他,起码幼年时?期对他十分好。 但世事?无常, 谁又敢想, 幼年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一跪一立,到了如此地步,看着裴玄墨卑微乞怜的模样,许景昭心头?泛起一丝不忍。 他没什么奇怪癖好,也不喜欢看持才傲物者卑微折膝。 “这话, 你不该对我说。” 该道歉的对象不是他,来道歉的人也不该是裴玄墨。 雷劫劈开?了石壁,上面微弱的天光洒落下来, 许景昭扭头?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骸骨,将?那灵根收起, 漠然?从裴玄墨身侧走过。 “昭昭!” 裴玄墨踉跄追来, 但许景昭脚步未停, 再也没有回头?。 而在燕归堂前,众人重新聚拢。 相?比于先前的愤懑,这次却没人质疑仙执殿,春隐门上空,仙执殿侍分列两侧,周围空间形成一张无形的密网,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其中?有修士惴惴不安。 “仙执殿主要做什么?为什么围而不杀?这……这不符合仙执殿的风格啊。” “是……是不是因为这是他徒弟的双亲,顾及师徒情分,亦或者……他不便动手?” “不对不对……” 宴微尘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就算宴微尘本人不能动手, 那仙执殿侍却没有什么顾忌,他好像在等?…… 究竟在等?什么? 万莺儿跟裴听河仰着头?,眯着眼睛看向被雷劈中?的废墟,两人心里有些忐忑,宴微尘说的话,他们心里其实不信。 许景昭不过区区筑基,如何能夺得传承? 宴微尘是在骗他们,一定是! 若是墨儿拿到春隐门的传承,那就是春隐门正?统,五洲之上传承大于血缘,宴微尘也无话可说。 之后春隐门闭关百年,谁还记得今日?的荒唐闹剧,等?墨儿站得更高更远,流言蜚语自会化作赞美逢迎。 正?义这种东西,在弱肉强食的修士世界里,还不如一颗灵丹来得实在。 也就是宴微尘人间飞升,才回搞这般天真的做法。 万莺儿缓缓站起身来,直视着宴微尘,他们的计划本是万无一失,谁知道被宴微尘打坏了节奏,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宴微尘会注意?到许景昭,更没算到他竟对那小子动了心。 早知如此,他们就该把许景昭留在春隐门一辈子。 “宴微尘,你装什么正?道楷模?”万莺儿扬声?道,“这些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修士还少?吗?” 宴微尘淡淡瞥她一眼:“他们该死。” “你们,也一样。” 万莺儿哈哈哈大笑起来,神色疯癫。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该死!可惜啊……你不能亲自动手……再者。” 万莺儿得意?洋洋的举起了手,那手上是一份鲜红的婚书。 “许景昭已与我儿签下婚书,任何事?端都是我们春隐门内部的事?。” “至于邪祟…呵……天道自有定数,也不劳烦你多费心了。” 宴微尘眼睛落到那婚书上,声?音很浅,“你确定吗?” 万莺儿挑了挑眉,“绝无错处。” “不是的哦。” 一道慵懒嗓音突兀响起,众人循声?望去。 就看到一人穿着浅白色衣衫,坐在殿宇废墟之上,两条腿在空中?晃荡,正?托着下巴好像在等?什么人。 庄少?白开?口,就发现众人都在看他,他神色恹恹的转过脑袋来,迎上众人视线,“不好意?思,那上面是我的血。” “可我又不是修士,做不得数的。” 万莺儿笑容僵住,她猛的打开?婚书,灵力落到许景昭的名字上,果?然?没有反应。 “你!你又是谁?!” 庄少?白眼眸冷冷的瞧过来,他眼尾垂着,长长的睫毛下遮掩着阴郁,“我才是该被春隐门收养的那一个。” “你们真该死,要不是你们……” 庄少?白心里翻涌着怒火,要不是他们,他就该跟着许景昭安安稳稳的来到春隐门,就该在春隐门长大,裴伯父跟钟伯母那般好,定会将?自己当亲子教养。 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家,却被他们全毁了。 若不是他们, 自己跟昭昭也不会分离十三载。 第146章 自己也不会……犯下那些无可挽回的过错,如今真相?大白,每每想起自己都痛得钻心刺骨。 他心中?戾气攀升,真想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可惜他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动手。 “我见过你们的…”庄少白目光落到眉宇紧锁的裴听河身上,“昭昭肩膀上的伤口就是你留的,你还想要杀我……呵。” 没瞧见他有什么动作,裴听河身子一重,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向他袭来,好在裴听河修为不俗,运转灵力硬生生扛下。 庄少?白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真想杀人,可惜……这两条命,合该由昭昭亲自了结。呵……真是他们的荣幸。 万莺儿瞧着庄少?白,眯起了眼睛。 “你就是当年那个贱……” 话音未落,庄少?白面色一寒,一道灵力挥出,万一被昭昭知晓…… 万莺儿猛然?抬手挡下,对着宴微尘尖声?道:“你口口声?声?说除邪,自己却收了个邪祟弟子……” 她面对众人,指着庄少?白开?口,“宴微尘,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他…呃……” 万莺儿喉咙仿佛被扼住。。 立在远处的离光宗长老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没在说庄少?白的身世,庄少?白的身世爆出来,对离光宗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当年庄寒鸢死后,庄少?白就跟他们离光宗没有丁点关系了。 万莺儿目光怨毒的看向宴微尘,她以为是宴微尘动的手,却发现宴微尘没有动作,目光直直看向一处。 而庄少?白托着下巴的手落了下来,整个人正?襟危坐,有些紧张。 咔嚓…… 好像是踩到枯木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都寻声?落到那被雷劈开?的缺口处。 这道气息,萧越舟几人的视线有些疑惑,更远处一道隐在人群中?的身影握紧了剑柄,有些担忧。 咔嚓,咔嚓。 一双锦靴踏足地面,身上淡金色长袍覆于靴面,腰封上坠着一块令牌,仙执殿三个字勾龙画凤,身侧手白色几近透明,掌心里握着一柄通体乌黑的冷剑。 许景昭面容很静,静的像是一滩死水,那双向来明亮的琉璃眸子里更幽深几分,凝结着化不开?的怨。 万莺儿看清许景昭的身影,整个人呆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景昭这个模样……还率先出现在人前,那墨儿呢?她的墨儿呢? 万莺儿发了疯般的冲上前去,“许景昭!墨儿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可她根本无法近身。许景昭抬手轻挥,万莺儿便如撞上无形壁垒。 宴微尘自许景昭出来后,视线就落到他身上,眼眸里不可察的松动了一瞬,昭昭比他想的做的还要好。 承接传承,炼化修为,却未因怨憎而走火入魔。 不太白不知道在哪里钻出来,顺着剑身攀爬到了许景昭的肩头?。 庄少?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景昭,心里既忐忑又害怕,许景昭想起来了,那自己呢? 昭昭会不会看在过往的份上原谅自己?可他做的那些事?情…… 庄少?白心里挫败,不敢上前,只能默默瞧着。 许景昭能感受到所有视线,但是他未来得及看任何人,一步步走到裴万二人面前。 磅礴灵压与熟悉的传承气息扑面而来,二人面如死灰,最后一丝希望被抹除,他们彻底变了态度。 许景昭面无表情,“我父母的神魂呢?” 裴乘渊跟钟婉棠都是将?要渡劫的修士,两人肉身已毁,但神魂理应不会消散。 可他刚刚翻遍了密室,却寻不到半点踪迹。 万莺儿瞧着许景昭,神色不断变幻,紧接着脸上带了怒意?。 “墨儿呢?” 许景昭神色不变,“我父母的神魂呢?” 万莺儿后退了一步,许景昭现在身上煞气很重,那张原本乖巧明艳的长相?,现在却阴沉如墨,他面色平寂,但眼眸里却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许景昭是真的想杀他们。 裴听河眉心一皱,他站在一侧,冷冷道,“我们好歹养你多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就是这般做事?吗?” “养恩?” 许景昭嗤笑,笑声?里满是讥讽,他像是压抑不住,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哈,养恩?” 宴微尘有些担忧的往前迈了一步。 许景昭在笑,但那笑声?却无端让人觉得悲泣,他眼角笑出来泪,滴落在地面红绸,像是晕开?的血。 “这里是春隐门,本该是我的家,不是你们养我,是你们窃取我父母身份,受春隐门供养十余年!” “这是你们欠我的?” “你们还拿恩情裹挟我,让我活在枷锁里,愧疚,自卑,自责,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唯一的价值就是跟裴玄墨成亲,当个无所作为的吉祥物。” “是你们该死。” 万莺儿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向来乖顺好掌控的许景昭竟然?能说出来这种话。 她呆愣片刻,猛然?回神,“难道我们不曾养你?不曾对你好过吗?” “你的吃穿用度跟墨儿一般无二,这些年我们何曾亏待过你……” 许景昭仰着脑袋,眼帘掀开?,那双琉璃眸子泛着血色。 “你们还敢提?” “你好像忘了你是谁?占了十几年的位置就成你的了吗?” 他俯身逼近,声?音冰寒刺骨: “你莫不是忘了……燕归堂后的青石台?” 万莺儿脸色瞬间煞白, 就在那个石台上,五岁的自己被他们生抽灵根,奄奄一息,之后又被丢在那个石台上两天三夜,等?发现裴玄墨只能继承一半灵根,等?发现他们拿不到裴乘渊跟钟婉棠的传承,才想起来要留自己命。 自己当年本来应当也该死去的。 可谁让他阴差阳错下命不该绝。 “我没多少?耐心,最后问?一遍,我父母的神魂呢?” 万莺儿冷笑,“早就没了……” 许景昭眼眸骤冷,手中?剑直直斩了过去。 裴听河跟万莺儿抬手抵挡,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刚拿到传承的小子,你想杀也杀不了我们。” 许景昭嘴角勾起,眼眸骤冷,渡生剑身上光芒闪过,浓烈的杀意?里带着血气,他执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身上灵力将?周围风都召起。 “只要我想,就可以!” 万莺儿终于察觉不对,许景昭身上的灵根怎么是好的?他不该是筑基期吗?接收修为撑死了也就元婴,除非许景昭想被灵力撑爆。 可现在……许景昭身上怎么这么不对劲。 裴听河也有些惊愕,他又在许景昭身上看到了裴乘渊的影子,让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兜兜转转十几年,他还是摆脱不了裴乘渊的阴影。 没有得到应允的答案,许景昭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渡生剑高高举起。 “昭昭,不可——” 裴玄墨狼狈的爬出来,他身上手上都是血,指尖被磨破,身上沾满了灰尘,刚出来他就撞见许景昭对他父母动手。 一瞬间心里惊骇脱口而出。 再如何……再如何那都是生养他的父母… 他痛苦难过,信念崩塌,但他又不得不强撑着求情,每一句开?口,裴玄墨都觉得有一把利刃穿过自己胸膛又插在许景昭身上。 太痛了。 许景昭听到了声?音,可动作丝毫不停,渡生剑重重落下,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狠狠削去裴听河拿剑的手臂。 鲜血喷涌,连带着裴听河手里的剑落到地面。 鲜血溅到了许景昭的靴子上,血腥气蔓延开?,他神色不变,继续开?口。 “我父母的神魂在哪里?这次,想清楚了再开?口。” 第107章 还债 万莺儿瞧见?裴听河的惨状, 眼眸瞪大?,声音堵在喉咙里。 她的目光越过?许景昭,落在他身后?的宴微尘身上?。那人一袭玄衣纤尘不染, 神?情淡漠得仿佛眼前这场生死算计与他毫无干系。 裴玄墨僵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怔怔地望着许景昭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竟连呼吸都忘了。 “不……” 他刚迈出一步,肩头就被人按住。 庄少白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裴师兄,你要做什么去……” 裴玄墨浑身僵硬:“滚开。” 庄少白不以为?意地凑近, 压低了声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仙执殿,还对你百般讨好么?” 裴玄墨面色骤冷, 这话他早已听过?,不想再听第二遍。 “因为?昭昭小时候说过?, 他是?春隐门少主。你, 你身体?里的灵根, 还有你的身份……让我误判了形势,几次三番对昭昭下死手。” “你该死,我也该死。” 与其说是?恨裴玄墨,不如说庄少白更?恨的是?自己。 第147章 裴玄墨冷冷地睨着他,不甘示弱反击,“就你这般品性, 难怪昭昭厌恶。” 庄少白眸子微眯,“你也是?蠢,我只是?稍微动了点蛊惑心神?的法子,你就跟昭昭退婚, 还那样对他。” 裴玄墨气的咬牙切齿,“是?你!” 他抑制不住想要动手,可庄少白早就退了一步,与其在这里跟裴玄墨狗咬狗,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说服昭昭随他回南洲。 裴玄墨厌恶的拍了拍庄少白碰过?的肩膀,心里各种?情绪翻涌,最后?又强行压下。 周围人瞧见?许景昭的动作,刚要斥他杀亲不孝,又忽的想起这位才是?正牌的春隐门少主,又瞧了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仙执殿侍卫,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宴微尘自始至终都未插手,但是?他早就表明了态度。 现在站出来,明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失去一条臂膀的裴听河怒极,他冷哼一声,“你今日若杀我们,来日你升阶必走火入魔。” 想起来又如何?那些阴影刻在心里,根本就不会随着时间消弥。 “废话太多。”许景昭缓缓举起渡生剑。 “昭昭!” 裴玄墨猛地扑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许景昭面前。 许景昭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目光落在裴玄墨苍白的脸上?。 庄少白在后?面瞧着,眼眸里闪过?一丝嫉妒。 昭昭就是?心软,要是?他的话,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丢到禁渊里,练成邪祟挫骨扬灰了。 裴玄墨内心煎熬,后?面人群里的视线让他犹如架在烈火上?炙烤。 万莺儿面色复杂,“墨儿……” 裴玄墨身形一滞,视线望了过?去,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今日大?喜大?悲之下,他好像麻木得没了情绪。 “父亲,母亲。”裴玄墨肩膀垮了下来,声音有些哀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名?誉,地位,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做出这等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墨儿!”万莺儿收回表情,厉声道:“你懂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先天不足,我要不这么做,你就只能在春隐门当个摆设,就跟先前的许景昭一样!” “为?了我?”裴玄墨后?退了半步,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道为?了他就能残害许景昭的父母了吗?这让他日后?如何自处?让许景昭如何自处?他现在都不敢看?许景昭的眼睛,每每想到自己身体?里的灵根,密库里的骸骨,偷走别人人生的十三载,他就觉得难堪跟恶心。 他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喜欢,现在每每想来都觉得可悲。 万莺儿瞧着裴玄墨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在怨我?你瞧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 “这么多年,我们废了多少心力,让你成了少主,还让你拜师仙执殿,可你呢?如此任性,要不是?你退婚,许景昭也不会去仙执殿,更?不会有后?面这些事端!” 她目光狠狠的落到许景昭脸上?,“都是?你!” “明明是?墨儿的未婚道侣,却跟自己师尊不清不楚!把我这傻儿子耍得团团转。” “谁知道你这身修为?哪里来的,莫不是?靠着这身皮相承欢师尊换了好处?裴乘渊与钟婉棠若知道儿子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许景昭只是垂着眼帘瞧她,根本不理会她的讽刺。 他已经想好了他们的死法。 宴微尘的眼神?却渐渐冰寒,整片空间的威压陡然倍增。 裴玄墨面色痛苦,“你不要再说了……” “娘,你总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闭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跟你爹一样窝囊!” 万莺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猛地站起身,眼中尽是?癫狂的恨意,“许景昭,当年你就该跟你那短命的爹娘一起死!” 许景昭眼眸骤冷。 她恨!凭什么她费尽心思?才能爬到这个位置,可有些人出生就有!要怪就怪裴乘渊与钟婉棠假仁假义,不会分辨善恶,引狼入室!要怪就怪他们命该如此……不,他们的命已经够好了…… 万莺儿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许景昭愈发清晰的面容,骤然发难,“一起下地狱吧!” 她身上?灵力暴动,手上?多了一把尖锥,狠狠的刺向许景昭。 许景昭早有准备,渡生剑铮鸣出鞘,磅礴灵力汇聚剑身,迎击而上?。 噗呲,是?利器穿破血肉的声音,剑尖刺入心脏的刹那,鲜血迸溅,在许景昭苍白的脸颊上?落了点点血梅。 四周空气寂静。 裴玄墨仍维持着挡在两人之间的姿势,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两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将原本喜庆的婚服染成刺目的猩红。 他面对着许景昭,张了张嘴,鲜血却先一步从唇角溢出。 许景昭持剑的手微微发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裴玄墨呼吸有些艰难,他抹去嘴角血渍,眼神?里却带了一丝解脱。 “昭昭,你听我说……咳咳……” 他嘴角的血色止不住,顺着下巴滴落到衣襟,嘴角却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昭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先前我总是?做梦,想着你我成亲后?,总会好的……” “但如今……我才明白……你为?何会答应履行婚约。” 裴玄墨终于抬起眸子,灵力消散失血过?多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但他却能够坦然望进许景昭的眼底。 “这几日……我很难过?,总是?在后?悔……后?悔在仙执殿那样对你。” 虽然有庄少白蛊惑,但那些忽视跟冷言冷语却是?他亲自开口,他在后?悔,若是?对昭昭好一些,是?不是?昭昭就不会离开他,去喜欢宴微尘…… 毕竟小时候的昭昭,最是?黏他。 他又恍惚想起他跟昭昭说,让昭昭等等他,他在仙执殿变强后?回来保护昭昭,怎料……竟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但他又庆幸……幸好啊……拨乱反正,没有一错再错。 许景昭望着裴玄墨逐渐涣散的瞳孔,恍惚间以为?身在梦中,他握剑的手僵硬无比,虽利用裴玄墨布局,却从未想过?真?要取他性命。 “你……” 裴玄墨忍着痛意往前一步,眷恋地凝视着眼前人,他想要抬手抹去许景昭脸上?的血,手指却僵在半空。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做这样亲昵的举动。 他察觉自己灵力开始消散,生命在一点点抽离,他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他这一动,渡生剑顺势抽出,剑身上?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许景昭下意识蹲下身子,他前半生得到的温情太少,但未去仙执殿前的裴玄墨能排头号,因此无论裴玄墨在仙执殿如何待他,许景昭总会多宽容一分。 “昭昭,你眼睛好像红了……” 裴玄墨仰着头,气息越来越弱,他要死了。 许景昭抬手去碰裴玄墨,“哥……” 裴玄墨一愣,嘴角艰难地扬起,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目光中满是?眷恋与歉疚。 “抱歉…若是?…有来世,我想做…青山上?的云雀……” 站在春隐门院里枝头,冬去春来时,就能穿越中州的云,飞到仙执殿的玉兰树上?,或许昭昭抬头,便?能瞧见?那样一只自由的鸟儿… 他才不想当春隐门的门主,他想要的……不过?是?身前人的喜欢跟能做选择的自由。 “对……不起……” 裴玄墨原本还明亮的眸子,缓缓黯淡,连同眸子里许景昭的身影,一同遮掩在暗色里,变成虚无的黑。 直到灵力开始溃散,万莺儿才猛地回过?神?,尖叫声中甩开了手中的尖锥。 “墨儿!我的墨儿!” 她扑上?前去,颤抖着捧起裴玄墨冰凉的脸颊,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她徒劳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可手上?的血污反而让那张脸更?加狼狈。 “墨儿,娘的墨儿!” “娘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醒醒啊……” 她晃着裴玄墨的身体?,可是?却只能触到越来越冷的体?温,她慌张的堵着那血口,没事……墨儿睡一觉,等他醒来…… 嘀嗒… 她抱着人恍惚里视线落到那通体?乌黑的剑身上?……霎时间她浑身冰凉,连血液都冻结了。 渡……渡生剑…… 这把剑名?震五洲,她当然认识。 渡生剑下无亡魂……她的墨儿是?真?的死了,连神?魂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她僵硬着,视线落到裴玄墨身上?,心口两道伤口都在冒血,将衣袍染的血红,猛的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墨儿!” 许景昭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瞧着裴玄墨的尸体?,最终闭上?眼睛缓缓起身。 第148章 “他死了……” 万莺儿崩溃尖叫,“闭嘴!墨儿不会死!” 许景昭手中长剑血痕未干,声音冷若寒冰: “你从来不知他想要什么,是?你亲手逼死了他。” 万莺儿神?态疯癫,“你闭嘴!” 许景昭瞧着她,当年自己父母也曾哀求,可他们却也未曾放过?,这丧亲丧子之痛,终究也轮到万莺儿来尝。 他对裴玄墨尚有几分愧疚,对裴听河与万莺儿却只有恨意。 “你苦心经营半生,不过?是?一场空。”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裴玄墨,可是?件件都是?你有预谋在先,你心思?狭隘,你嫉妒,你不甘,你只是?妄想自己能赢过?自己的野心。” “可你也遭了报应。” “裴玄墨到死都没有想起来记忆,他不记得自己父母的名?姓,不清楚自己父母的面容,你们拿了我父母的容貌,终究作茧自缚。” “若真?有黄泉路,裴玄墨也不会认你!” 杀人诛心,不只是?他们会,许景昭也会。 他每每想到自己父母,心里就被划开一道血口,杀亲血仇,他能到现在还有理智,他都要佩服自己。 但如今看?来,裴听河跟万莺儿根本不会告诉自己父母神?魂的下落。 万莺儿抱着裴玄墨,她意识恍惚,疯疯癫癫,“你给我住口!住口!” 许景昭的话太毒太狠,一针见?血。 但又说的字字句句在理! 裴玄墨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这世间因果报复,真?是?来的荒唐,她万莺儿做下的错事,最终落在了她的墨儿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这是?报应!” 许景昭冷冷的瞧着她,“所以,你们应当给我父母陪葬!” 万莺儿冷眸立起,“哼,你也该死,墨儿喜欢你,那你还活着做什么,给我的墨儿陪葬去吧。” 许景昭歪了歪脑袋。 万莺儿猛然上?前,她身上?灵力越来越重,脸颊鼓起,身子额角青筋暴起。 周围人群后?人惊呼出声。 “不……不好,她要自爆!” “快……快跑。” 万莺儿本身修为?不低,她若是?自爆,能让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瞬间,人潮涌动,纷纷往外跑去。 人群里却有一道身影逆着走来,却又被人拉住,“莫要冲动。” 丰毅声音低沉,面颊胡须颤动,“宴微尘在他身边,他能出什么事,该回去了……” 谢温衡脚步顿住,远远瞧着那道身影,最后?还是?妥协,“是?,师尊。” 相比于远处人的惊慌失措,许景昭却显得过?分沉静。 他盯着万莺儿扭曲的脸,忽然开口,“你想让裴玄墨挫骨扬灰吗?” 万莺儿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我儿已死,他们的孩子又凭什么活着!” 许景昭却是?抓住了她那瞬间愣神?,手中剑翻转刺到万莺儿丹田。 与此同时,六道灵符从他手中飞出,死死封锁这片空间,定在万莺儿身前。 他面无表情,眼眸幽冷,“这么简单的死法,太便?宜你了。” “你应该…跟我父母忏悔!” 万莺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刚刚还要自爆的灵力现在却被符箓吸走,不只是?她,还有裴听河,两人锁在灵阵里,身上?灵力源源不断的顺着阵法反哺给春隐门。 许景昭漠然注视着这骇人的景象,眼中波澜不惊。 他们夺走的,通通都要原数奉还。 第108章 疲惫 灵力被剥夺, 身躯慢慢干瘪。 原本的修为?被掠去,只剩下一具躯壳,神魂被困在身体里, 无力回天。 “我的修为?……” 裴听河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 那曾经充盈着灵力的肌肤此刻干瘪如枯木。 钻心的疼痛从每一寸经脉传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许景昭的剑搁置在裴听河的脖颈,声音如同寒冬的朔风,再度开口,“我父母的神魂在哪?” 裴听河身躯佝偻,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 许景昭父母的神魂散在南洲, 但是散在南洲的原因是因为?他们。 裴听河住了口,他忽然意识到, 无论他说什么, 许景昭都不会放过?他。 “在哪?” 裴听河想到许景昭削了自己一条臂膀, 还?杀了裴玄墨,当年他就不同意留许景昭一命,要不然何至于能?生?出这么多事? 许景昭观察着他的神色,淡声开口。 “不在春隐门……那就是上云舟之前……落在南洲了是吗?” 裴听河瞳孔猛然收缩,许景昭从他的反应中落实了自己的猜测。 许景昭不再留情,缓缓伸手, 将那本该属于他父母的面容缓缓剥离。 不痛苦,但能?够彻底摧毁两人的心理防线。 覆面祟被剥离后,露出的是一张光滑得诡异的脸,除了基本的五官轮廓, 再也看?不出任何特征。 他们的脸早就被覆面祟吃净了。 渡生?剑架在裴听河脖子上,许景昭握着剑的手陡然攥紧,眉眼?低垂。 “上路吧。” 说着,渡生?剑狠狠一划,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溅到他身上。 “啊!” 与此同时,万莺儿捂着自己的面颊,虽然不痛,但这种被强行剥离身份的耻辱,比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 而一旁的裴听河连最后的声响都未能?发出,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论修为?与心性,他确实不如万莺儿。 许景昭面无表情,抬手捏碎了两个光团,沾了邪祟的东西,他父母嫌脏! 他举起?了剑,握剑的手坚定而有力。 万莺儿怀里抱着裴玄墨,仰着头直视着许景昭,那眼?眸里满是恨意。 “许景昭,你将我害到如此地步,只要我活着,必杀你!” 说着,万莺儿举起?尖锥,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霎时间,鲜血喷涌,可万莺儿的恨意却越凝越深。 许景昭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未变。 不是他害了万莺儿一家,是他们自己的邪念招致了今日的恶果。 万莺儿留有后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神魂正在向某个方位逃逸。 宴微尘走到他身侧,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要杀了她吗?” “先不用。” 许景昭摇头,对万莺儿来说,多活的这段时间反而会是更大的折磨。 他提剑转身,目光落在远处踌躇不前的春隐门长老们身上。 山风掠过?,吹动他染血的衣袍。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如今我为?春隐门门主?。想离开的,尽管离去;留下的,若有作奸犯科、心术不正者,杀无赦!” 远处春隐门长老噤声,众人神色复杂地望着许景昭。 许景昭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当初那个修为?低微的小?孩,如今竟然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小?小?年纪便?能?拥有如此心性,坚韧,果决,但却比他父母更狠决。 即便?站在宴微尘这般人物身旁,他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许景昭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好在这些长老也并?未苛责他。 “我等愿意追随门主?,绝无二心。” 许景昭眸色很浅,神色睥睨,“记住你们说的话。” 他抬眸,视线扫过?众人,这里面真?心假意,他当然能?瞧得清楚。 他视线落到几个眼?神躲闪的人身上,淡然开口,“另外,裴听河那一脉旁系,逐出春隐门,收回所有资源。” “凭什么!” “裴听河他们做的事与我们何干,你这是连坐!” “是啊,裴听河他们做的事与我们无关啊……” 他们以为?许景昭小?小?年纪,好糊弄,却不想许景昭根本就不给他们转圜的余地。 许景昭瞧着他们的脸,面无表情,“不想走的,也可以把尸体埋在这里。” 话音落下,再无人敢出声,生怕引火烧身。 他们或许不怎么惧怕许景昭,但他们惧怕他手中的渡生?剑。 宴微尘连本命剑都赠予了他,这其中关系,绝非寻常。 这些人心中作何想,许景昭已无意深究。 他蹲下身,轻轻拂去裴玄墨脸上的污迹,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安睡的人。 宴微尘静立在他身侧,目光落在裴玄墨身上。 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时总带着几分疏离的薄凉,但裴玄墨终究做了他十三年的弟子,宴微尘并?非真?的如此冷血。 “将裴师兄安葬在春隐门吧。” 第149章 他在这里长大,若是化作了云雀,就让春隐门的山风,载他一程。 宴微尘站在许景昭身侧,他的目光落到许景昭的脸上,低头就瞧见了他泛红的眼?尾,他叹息一声,将人揽在怀里。 远处,薛宿宁僵立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萧越舟那句“师尊喜欢许景昭”意味着什么。 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人,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一起?。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萧越舟察觉异常,轻声唤道:“薛师弟?” 薛宿宁身子有些僵,“萧师兄,我想到我还?有些事……裴师弟后事我会来的……我现在还?有些事……” 他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往旁边歪了歪,封辞想要上前扶他,薛宿宁却摆了摆手,狼狈离开。 封辞望着他的背影,不解道:“萧师兄,薛师兄这是怎么了?” 萧越舟看?向前方,“可能?受伤了……” “啊?”封辞有些不解。 但萧越舟并?未再开口,今日春隐门逢此变故,可能?麻烦不少,现在仙执殿要做的就是帮许师弟扫清麻烦。 “走吧…” 封辞犹豫道:“我们不去看?看?裴师兄吗?” 萧越舟顿了顿,“许师弟会安排妥当的......日后立碑时,再来祭奠。” 裴师弟向来傲气,怕是不喜欢让人瞧见狼狈模样。 但……萧越舟往回看?了一眼?,心里沉重难解,谁能?想到一场婚事,被那迟来的真?相割的面目全?非,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走了。” 人群几乎散尽。 许景昭身子晃了晃,他的境界本就不稳,全?凭一股恨意支撑到现在。 如今大仇得报,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他捂住嘴,喉间涌上腥甜。 不太白焦急地从他肩头滑下,尾巴尖紧紧缠上他的手腕。 宴微尘及时扶住他,眼?中满是忧色,“昭昭......” 强烈的困意袭来,许景昭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师尊,密库......别?让人动......” 父母的骸骨还?在里面,他不容许任何人惊扰。 许景昭这一觉睡了很久,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昏迷了许久。 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的记忆纷至沓来,有时是南洲的旧事,有时是中州的过?往。 但最后好像总是会剩他一个人,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奋力向前奔去,却又被一股力量温柔地推出梦里,许景昭猛的睁开眼?睛,意识还?是恍惚着。 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指尖微动,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灵力正缓缓渗入经脉,温暖着受损的根基。 “醒了?” 许景昭循声望去。 宴微尘正俯身探向他的额头,温热的手指轻轻贴上来。 “师......尊......” 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般疼痛。 宴微尘取过?茶杯,小?心地用勺子将温水喂到他唇边,“先别?说话,润润喉咙。” 一盏灵茶下肚,许景昭这才?觉得自己喉咙好像好些了,他仰头看?着宴微尘。 宴微尘今日穿的是白衣,身上很素,灯火照在他脸间,给他渡上一层微光,但也映亮了眼?下疲色。 许景昭强撑着坐起?身子,“师尊,我睡了多久了?” 宴微尘沉默了下,“一个月。” 一个月?许景昭有些震惊。 距离春隐门那场变故,竟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许景昭有些懵,不敢相信。 宴微尘的瞧着他的模样,又开口道。 “你刚突破就耗尽心力,身子受损严重,丹霖配了药,说你灵力运转过?急,又急火攻心,最是伤身。从今日起?,不可妄动灵力,需好生?温养......” 许景昭一眨不眨地望着宴微尘,他还?是第一次见师尊说这么多话,心口骤然一暖。 宴微尘低头对上他过?分清亮的眼?眸,话语顿了顿,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以后莫要再这般冒险了......” 宴微尘不喜欢失控,更不喜欢许景昭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其实他更希望许景昭多依赖他一些,哪怕是利用。 但他了解许景昭,他性子极倔,有些事必须自己做,若是瞒他欺负他骗他,那结果绝对不好。 “师尊…” 许景昭伸手抱住宴微尘,脑袋枕在心口,感觉宴微尘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像自己心脏也落到了实处。 “师尊,密室里……” “密库已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里面……全?部已安排妥当。” 许景昭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他记忆太多太满,沉睡的这些时日,那些纷乱的记忆终于梳理清晰,只是仍然觉得......恍如隔世。 养父母竟是杀亲仇人,一同长大的裴玄墨死在他剑下,处处与他为?敌的庄少白,却是幼时的生?死之交。 许景昭闭了闭眼?睛,“师尊,我想休息。” 其实真?正该休息的,是守了他一个月的宴微尘。 这一次,他窝在宴微尘怀里,一夜无梦。 次日天光大亮,屋外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许景昭睫毛颤了颤,盯着自己熟悉的床帘,这是自己在春隐门的屋子,他扭过?头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 不太白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爬到两人中间,脑袋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 再抬眸,视线就撞进宴微尘那双墨眸里。 许景昭呼吸一窒,他知道师尊长得好看?,但是如此近距离看?时,有时却也会觉得沉溺在那双眼?睛里。 他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师尊,现在已经是辰时了。” “嗯。” 宴微尘合上眼?,额头轻抵着许景昭的发顶,两人靠得极近,像两只相互依偎的兽。这样亲密的姿态,宴微尘做起?来却无比自然。 不太白见状,也将尾巴尖搭在两人发间,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恰好为?它筑了个温暖的小?窝。 许景昭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心脏好像被重新?填满,慢慢恢复跳动。 他忽的又睁开了眼?睛,耳朵里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些疑惑,“师尊,你听到声音了吗?” 宴微尘睁开眼?,在许景昭发间落下一个轻吻,这才?开口:“庄少白想见你。” “他说,你一定会见他。” 许景昭听到庄少白三个字,脑海中两段记忆又开始撕扯,两种情绪蔓延。 庄少白对他做的事太割裂了,让他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瞧他。 若是没?恢复记忆前,他绝对不想跟庄少白有丝毫交集,甚至会以牙还?牙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恢复记忆后,却也……觉得跟他一样可怜,又或许…他在想,庄少白的代价会不会是自己。 许景昭抬眸,望着帐顶发呆,“师尊,我跟庄少白早就认识的。” ----------------------- 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先到这,晚安 第109章 温情 当年的庄少白为他付出一切, 待他如血亲。 “……当年他替我引开裴听河,我以?为他要死了。” “可到最后,我都没能带他回家?。” 这是他欠庄少白的, 但是庄少白也欠他的, 理不清剪不断,乱在一起。 许景昭的声音很低,心情莫名低落。 宴微尘指尖落到许景昭的发间,莫名想起收庄少白为徒的那一日,那时庄少白对裴玄墨极为亲近,身上还带着春隐门夫妇的灵元气息。 他早就看出来庄少白跟自?己一样, 跟春隐门有关联,却想不到,他跟自?己一样认错了人。 “昭昭,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奈何……” 许景昭垂着眼帘,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发尾, 这是他犹豫不决时的小习惯, 那缕发丝在他指尖绕了又松, 松了又绕。 “或许吧……”许景昭松开手,目光落在掌心斑驳的光影上,语气飘忽不定。 宴微尘瞧着他,看着光线落到许景昭脸侧,却照不进那琉璃眸子里,那眼神放空, 有些?茫然。 记忆恢复,庞大的信息量压在许景昭身上,在暗处留了些?创伤,需要精心温养才能慢慢愈合。 只是需要些?时日。 裴玄墨的碑立在春隐门一座青山上, 四周山水环抱,云雾缭绕。 许景昭目光落到那冰冷的石碑上,瞧了好久,最后他缓缓垂眸,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敛入眼底。等他再抬眸时,万般情绪早已掩在心底,身上气质变换,更沉稳了几分。 微凉的风拂过?周围草木,枝叶摩挲在那石碑上,落了一地种子,等下次春来的时候,想必便?有鸢鸟停歇。 春隐门的事务堆积如山,好在宴微尘这一个?月里已经?处理了大半,许景昭接手起来倒也不算吃力。 第150章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日,宴微尘为他扫清了许多障碍。 仙执殿先?行声明,春隐门变故已经?处理妥当,将裴听河跟万莺儿的罪行公之于众。 而后宴微尘广告五洲,自?己心悦春隐门门主许景昭,倾慕已久,夙寐思服,故缠卿求之,两情相悦。 许景昭站在燕归堂后大殿,里面已经?堆满了恭贺他新?任门主的贺礼,来自?五洲各处,有些?他连名字都未曾听过?。 许景昭目瞪口呆,他站在堆积如山的礼物?下面,意?识恍惚。 “你说什么?” 他没想到宴微尘竟然会直接公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跟师尊的事。 那些?句子太过?缠绵跟拗口,宴微尘敢说,他都有些?不敢听。 宴微尘站在他身侧,神色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落寞:“昭昭,不可以?吗?” “可是五洲早已传遍……现在收回,怕是不太妥当。” 不太白攀在许景昭的肩膀上,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他的脸颊,像是轻抚跟撒娇。 许景昭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他……他都没有个?心里准备,一觉醒来,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宴微尘的道侣了。 关键是,他们还是师徒,五洲之中定然会有闲言碎语,只是现在没人敢传到他们耳边罢了。 他倒不在意?这些?,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 宴微尘靠近一步,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对不起,昭昭,是我没有提前与你商议。” 许景昭总觉得今日的师尊有些?不同?往常,让他招架不住,“无妨……” 宴微尘轻轻握住许景昭的手,抬眼望进他的眸子,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许景昭的指尖。 他的确有些?着急,要是他不先?一步宣告,现在堆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贺礼,而是各种联姻婚书?。 许景昭年纪尚轻,修为出众,相貌更是万里挑一,且不说谢温衡与薛宿宁,光是中州世家?前来打听消息的,就被他挡回去大半。 他当然知道许景昭的心意?,只是旁人不知道,这可不行。 “师尊,怎么了?” 许景昭仰着头,他现在也是一门之主,但是在宴微尘面前,却仍是弟子模样,这样也好,总不能一直让他撑着。 宴微尘瞧着他,故作大方道:“玄清宗的少宗主谢温衡送了些?贺礼,还给你带了信件。” 许景昭眼眸一亮,“我去看看。” 谢温衡送给许景昭的东西很精巧,是一块特殊的玄清宗令牌,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玄清宗。 这种一般是客卿令牌,但许景昭的这份恐怕是独一份。 信写得极为周到,先是恭贺他继任门主,又细心提点?门内事务,最后落笔几句关切,字字恳切。 “……风雨催折,前路必定光明璀璨……” 落款落了一个?衡字,许景昭翻来覆去瞧了两遍,最后几笔比旁的笔墨更重一些?。 许景昭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谢温衡是他在外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若有闲暇,定要去玄清宗拜访。 不太白尾巴尖一扫一扫的拍打着许景昭的手背,瞧着有些?萎靡。 许景昭收了信件,抬手挠了挠不太白的下巴。 “饿了吗?春隐门有好多好吃的。” 不太白刚扬起身子,宴微尘就把不太白的脑袋压下去,“它不饿……” “是吗?”许景昭跟不太白大眼瞪小眼,“可它看起来不像啊。” “师尊,你还不知道,不太白当时替我挡了不少雷劫,该奖励他一次。” 宴微尘正在心里警告不太白,回神就听到了许景昭最后一句,愣了下,“奖励?奖励什么……” “我亲手做的好吃的,走啦……”许景昭抱起不太白,亲昵地在它头顶亲了亲。 不太白晕乎乎的眯起眼睛,身子栽倒在许景昭怀抱里,忍不住的蹭他的指尖,宴微尘落后许景昭一步,身子微顿,耳朵尖有些?红。 接下来几日倒也空闲,宴微尘手把手教导许景昭处理事务,只不过?许景昭修为一途很通透,面对这些?琐碎事务却总是头疼。 许景昭趴在桌面上,有些?生无可恋。 “师尊……为什么门主还要管采买?” 宴微尘温声道:“可以?交予门内长老,但是大小事宜你肯定要过?目的。” “那为什么要记这么多联络方式?五洲的都要认得吗?” “世家?往来,资源互换。春隐门先?前闭门不出,已经?断了不少联系。” 许景昭抬眼望他,睫毛轻颤:“仙执殿也是如此吗?” 宴微尘的叹了口气,“仙执殿并未不通人情,虽不参与,但是他们会赠送维系……” 许景昭瞧着宴微尘,眼睛眨了下,“那春隐门也要给师尊送礼吗?师尊喜欢什么?” 宴微尘低下头,垂眸瞧着他,两人靠的极近,他能从那双琉璃眸子里瞧见自?己的倒影。 许景昭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宴微尘喉结微动:“春隐门已经?给了……” “嗯?给了什么?”许景昭好奇地追问。 宴微尘别开视线,不再言语。 许景昭凑上前去,“师尊,你快说呀,春隐门给了你什么东西?” 宴微尘又侧过?脸,鼻尖差点?撞上许景昭的额角。 “门主。” “嗯?”许景昭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忽的又明白宴微尘的意?思。 他睁着眸子,意?识到两人距离之间有些?近,脸颊一红,想要往后退。 宴微尘望着他绯红的面颊,忽然揽住他的腰身,声音低沉:“昭昭……” 许景昭眼神飘忽:“……嗯。” “昭昭,你在信里都直呼我的名字了……现在,我想听你亲口唤我。” 许景昭身子清瘦,除去身后有肉,腰间手掌都能揽过?来,宴微尘单手揽着他,许景昭坐在宴微尘腿上,两人距离又拉近了些?。 宴微尘眸子太深,让人冷不丁的就容易陷进去。 许景昭抿了抿唇,觉得当面叫不出口,上一次亲口说,还是在……那什么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师尊……” 宴微尘瞧着他,手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把,许景昭向前倾身,脸颊更红,睁大眼睛控诉地望着他。“错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微……微尘……” 宴微尘低头,两人额间相贴,四目相对,宴微尘低声诱哄,“再唤一声……” “微尘……唔。” 声音呜咽在喉咙里,宴微尘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后背,吻得温柔而缠绵,舌尖抵入,滑过?对方齿关,引着他细细沉沦。 许景昭昏迷的那一个?月,宴微尘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度日如年。 尽管丹霖说的肯定,许景昭只是灵力亏损,但是他总是不放心,他想让那双琉璃眸子看着他笑,可那双眸子的主人却总是沉睡不醒。 许景昭手臂慢慢攀附上宴微尘的脖颈,他能感觉到师尊的情绪,那种炙热的,汹涌的爱意?,闷在宴微尘的胸腔里,时不时的透过?眼睛跑出来,又通过?唇舌传递给他。 有时他想要反击回去,却又总是沉陷,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分开,许景昭眼神有些?迷离,宴微尘指腹抹去他唇角银丝,他顺势靠在师尊肩膀上喘息。 一个?吻而已,自?己都架不住,。 至于先?前……想到那些?被灌顶的修为,还有宴微尘渡过?来的元阳,许景昭脸色通红。 宴微尘拥着他,开口道:“我的名字……” 他想说自?己名字是许景昭的父母所起,但是这又涉及到人间事,想到自?己在帝王境里做的事,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小满是他,不太白也是他,但许景昭都不知道。 他不确定昭昭知晓后会不会生气。 许景昭等了半晌不见下文,仰头问道:“师尊的名字怎么了?” 宴微尘瞧着他,嘴里字滚了几圈,开口,“……很不错……” 许景昭趴在他身上,开口道:“我爹娘说,名起微末,方能长寿富贵。” “爹娘说我五岁前有劫,怕天道收我,五岁前我都没有名姓,只有小字昭昭……” 许景昭提起父母,心情有些?低落。 “说来新?奇,我爹娘从不信这些?,但我出生后,总是把我命格算了又算……” “他们怕我在春隐门长不大,特意?带我去南洲,一边守着结界,一边护我周全。他们说等我过?了五岁生辰就好了,谁知……” 谁知道五岁那年生辰,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宴微尘心疼地收紧手臂:“都过?去了……” 第151章 “往事不可谏,来路尚可追,会更好的。” 他的昭昭会更好的。 第110章 休憩 春隐门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 燕归堂早已经变了模样?, 三?间屋子打通,外面的光线全都透了进来,光线正好?落在雕窗上, 在地面投下一个完整的春燕, 好?像是春隐门该有的模样?。 门内弟子魂灯已经移到他处,剩下的两盏长明灯被许景昭放置起来,那?上面底下刻着他父母的名字。 裴听河跟万莺儿做了亏心事,却又要伪装岁月静好?,假心假意的求一个心里安宁,哪有这么好?的事。 许景昭不喜欢琐事, 这几?日跟着宴微尘忙前忙后,大概在清理了三?脉旁系之后,所有事物?慢慢走上正轨。 忙完后, 他趴在小榻上小憩,宴微尘跟丹霖通讯完, 踏进屋子就瞧见了窝成一团的许景昭。 暖色日光流连在他周身, 为?素净的衣袍与散落的墨发镀上一层浅金, 他手掌探出榻外,指间还松松夹着一支墨迹已干的笔。 宴微尘在门边静静凝视片刻,继而走上前去,他轻轻抽出那?支笔,又将许景昭的手放回薄被中。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脑袋旁,看到是宴微尘, 只懒懒抬了抬眼皮。 许景昭穿的素净,浑身上下没有装饰,唯有素雅的白色,头发散乱的披在榻上, 只露出那?张白净的脸,眉宇间凝着些许倦意。 宴微尘抬手,将他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许景昭的眉心皱了皱,宴微尘的手立马笼了一层灵力,让他睡的安稳些,这才取出药膏,细致涂抹在他后颈的疤痕上。 这些疤痕代表着不好?的过往,像是一个符号时刻提醒,许景昭年纪这般小,他不想让这些疤痕留在许景昭身上,这无关美丑,他只是想帮昭昭抹除一切晦暗过往。 他涂抹得极尽轻柔,眼底漾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重,宴微尘以往从?未想过,此生此世,竟会遇上这般让他倾心相待的人。 许景昭睡了两个时辰,暖阳从?肩头漫至腰际,暖洋洋一片,他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自己看东西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他想坐起身子,却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扭过头,就看到宴微尘宿在他身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翳,日光勾勒出他挺拔鼻梁的侧影,分?明了轮廓。 许景昭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宴微尘的脸。 初见宴微尘时他怕的要命,畏惧得连抬头都不敢。 没想到过了短短几?月,他竟然都跟师尊睡在同?一张榻上,离的这般近,想来真是梦幻。 他瞧着师尊安静的睡颜,视线描绘师尊脸上的轮廓,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自己也见过另一张脸,闭眼躺在自己身侧。 许景昭想不起来,抬手控制不住碰了碰宴微尘的睫毛,指腹落到那?温润的脸颊上,按了按,然后又在鼻尖点了点,最终停留在淡色的唇上。 宴微尘的唇色很淡,上唇有些薄,有种不怒自威的疏离感?,往日里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许景昭以前也是这么觉得。 他分?了神,直到自己指尖被人咬住,指腹被牙齿碾磨,他视线下垂,宴微尘松了口,抬着那?双黝黑的眸子瞧着许景昭。 许景昭听到自己心脏在跳,扑通一声。 师尊这样?抬眸看人的时候,有些像不太白。 有些……可爱。 许景昭甩了甩脑袋,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了出去。 宴微尘揽着他,脑袋枕在他颈侧,“怎么了?” “没怎么……”许景昭垂下脑袋,“师尊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了…”宴微尘声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听到耳朵里,酥酥麻麻。 许景昭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久居上位者的师尊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神态,两人又如此亲昵,他心里莫名暖涨,心口被塞满。 宴微尘早早就醒了,甚至都没有让意识陷入沉睡,许景昭瞧他碰他,他都知道,不用睁眼就能感?觉到许景昭那?滚烫的目光。 等了半天?,但好?像……有心无胆。 两人温存了片刻,宴微尘跟许景昭坐在桌案前,处理剩余事务。 先前裴听河跟万莺儿在春隐门的亲信彻底拔除,方圆千里都是春隐门的范围,正好?这几?日仙执殿侍闲来无事,便仔细清理了一遍。 许景昭打了个哈欠,眼角泛泪,眼眸里清醒了几?分?。 他随手拿起一封信函,上面赫然印着“凤鸣司”三?字。 凤鸣司?听起来好熟悉。 “凤鸣司薛家。”宴微尘瞥了一眼,温声解释。 凤鸣司远在东洲跟春隐门发帖子做什么?两处相距颇远,并不接壤。 许景昭拿着那?帖子,打开瞧了一眼便看到了薛宿宁的笔迹。 他啪的一声又把帖子合上,压在了最下面,薛宿宁净说些没营养的话,瞧着浪费时间。 宴微尘瞧着他的动作,并未出声,许景昭想做什么,他从?不干涉。 过了一会,不太白爬上桌案,尾巴尖甩来甩去,胡乱丢下去了几?个帖子,至于都是什么帖子,它又不识字。 许景昭拿着笔在帖子上勾勾画画,时而凝着眉毛。 这些帖子一个比一个离谱,有的说跟他祖上外戚有姻亲,要前来拜会,有的说幼年跟自己有渊源,最后东扯西扯扯到要看观他跟宴微尘成婚。 啪的一声,许景昭合上了帖子,揉了揉眉心,转而有些佩服的看向宴微尘。 宴微尘望着他的神色,心里了然,顿了下开口道:“未曾有人敢往仙执殿递这些杂帖……” 许景昭将那?帖子丢到桌案上,“好?了,师尊不必说了。” 不太白顺势上前,尾巴尖扬起,啪的一声将那?帖子甩的远远的,仰着脑袋瞧向许景昭。 烦!帖子这么多,他的人都不看他! 许景昭失笑,顺势将它抱起,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 不太白顺势仰着脑袋,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要不是那?一身黝黑冰冷的鳞片,宴微尘都怀疑它换了物?种。 他抬眸,不轻不重地瞥了不太白一眼。 不太白甩了甩尾巴,脑袋背着宴微尘,尾巴尖苏甩了甩,呵,装! 许景昭抱着它,胡乱揉着它的脑袋,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 “师尊……” 他刚想要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殿主。” 宴微尘收回视线,正襟危坐,“进。” 癸九进来,行礼后开口,“殿主,万莺儿先去了一趟东洲,现在已经往南洲逃去了。” 许景昭跟宴微尘对视一眼,两人所料不差。 万莺儿最后一定会去南洲,她恨许景昭入骨,所以会千方百计的拿到筹码威胁许景昭,而她唯一能找到的东西,或许就是他父母的神魂…亦或者是神魂碎片。 只是…… 许景昭拧眉问道:“万莺儿去东洲做什么?” 癸九面向许景昭,规矩回道:“万莺儿出身东洲一处极小的门派,先前她在春隐门时时常帮衬,现在想回去寻求帮助,不过……” “不过早就物?是人非,万莺儿没有得逞,反而还暴露了踪迹。” 许景昭指尖敲打在桌面,看来快了。 “继续追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癸九下去。 万莺儿去南洲在许景昭的意料之内,当?年他父母着了裴听河跟万莺儿的道,但他不认为?他们有这么大能耐动的了自己父母的神魂。 要么被困于某处……要么碎了… 许景昭的手无意识扣着桌面,心里有些紧张。 一双温热的手搭在许景昭的手背,给他安抚跟力量。 “会没事的!” 宴微尘的声音很低,莫名让人信服,许景昭慌乱的心安定了几?分?,他定了定神,“我知道师尊,只是……” 他只是有些紧张,五岁那?年跟父母生离死别,到现在一丁点消息都让他极为?重视。 宴微尘握住了他的手,“会好?的,我保证。” 裴乘渊跟钟婉棠也是宴微尘的恩人,没有他们,自己可能早就死在人间,若他们有一丝神魂在世,他都要将人带回来。 许景昭松了口气,顺势倒在宴微尘肩膀,宴微尘揽着他,防止他掉下去。 “爹娘一向守诺,他们还说要给我生辰礼呢……” “嗯。” 许景昭又开口道:“师尊,他们说我爹娘对你有恩,你见过我爹娘吗?” 宴微尘开口,“见过。” 许景昭脑袋微微抬了抬,“什么时候啊?” 宴微尘扶着许景昭后背的手顿了顿,“是……” 他不确信许景昭知不知道人间事,但是小满……宴微尘拧起了眉毛,都怪小满行事诡异阴狠,自己现在都难以跟昭昭开口。 “日后我会告诉昭昭的。” 第152章 现在事务太多了,再?缓一缓。 宴微尘不想因为?一点琐事去影响昭昭的心情。 “好?。” 许景昭闭着眼睛,窝在宴微尘的怀里,心里数着心跳声,又开口道:“那?师尊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宴微尘身子有些僵,故作镇定道:“是人间农历五月二十日。” “五月二十日?” 许景昭忽的坐起身子,眼眸里闪过一丝沉思,喃喃开口,“按人间算,应当?是小满……” 许景昭心里闪过一道沉闷偏执的身影,他又极快将那?道身影挥去。 他抬起眸子,眼眸瞧着宴微尘,又重重重复了一遍,“是小满?!”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的眼睛,而后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想,若是许景昭问他,他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许景昭音调又拔高,“小满!” 宴微尘呼吸一轻,几?乎要下意识应了,至于不太白,早就窝在许景昭的手腕里,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止不住地眨,慌得要命。 “那?不就是明日了!” 许景昭从?宴微尘身上下来,站直了身子,“我竟不知道师尊生辰。” 不是意料之中的责备跟质问,宴微尘心口稍松,抬眸瞧着,“我并不过生辰。” 许景昭拳头砸在自己掌心,不赞同?,“那?怎么成。” 他自小没有过过生辰,唯一一碗生辰面还没有吃上,他怎么可能让宴微尘也这样?。 他上前两步,眼眸亮晶晶的,“师尊,以往人间不是最在意这个吗?” 他又抓着师尊的手,“我会给师尊做生辰面。”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的眼睛,视线里只能装的下他一人。 “好?。” 许景昭心里满意,眼眸里闪烁着星光,他没有的东西,宴微尘要有。 宴微尘瞧着他,“那?你呢?” 许景昭没回神,“什么?” “昭昭的生辰?” 许景昭仰着头,仔细回想,“我不记得。” 他确实?不记得,裴玄墨跟钟婉棠从?未提过他的生辰,就怕出什么意外,只到他五岁才迎来了第一个生辰。 他只记得应当?也是夏日,会下很大的雨。 夏日可以,但是下雨他不太喜欢。 宴微尘能感?觉到许景昭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反握住许景昭的手,起身将人抱进怀里,拥抱好?像是最能安慰人的方式,心跳,体温,还有情绪,通过紧贴的身子传递过去,要胜过千言万语。 许景昭意识松懈,脑袋枕在师尊肩膀,忽的又睁了眼睛。 “师尊,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像是重物?敲打什么的声响,又好?像有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只是离的很远,好?像……应当?是春隐门的结界? 宴微尘抬眸,视线穿过窗户落到院子,安慰道:“许是听错了。” 许景昭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第111章 生辰 许景昭实在想?不起来, 便不再勉强自己?。 不知是被许景昭那日的手段震慑,还是因宴微尘坐镇于此?,春隐门上下对许景昭皆是恭敬有?加, 不敢怠慢, 除去正事,他们也不敢过多麻烦。 许景昭也乐得清闲。 自从知晓师尊生辰后,他便一直在忙活,学?着记忆力钟婉棠的模样备上一场生辰宴。 虽然只有?他与师尊二人。 灶房里水汽氤氲,白雾缭绕,许景昭洗净了手上面粉, 瞧着那青白葱绿在水里翻腾。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的肩膀上,脑袋向前扬起,它今日似乎兴致很?高, 时不时的就?蹭蹭许景昭的脸颊,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 一会盯着沸腾的锅, 一会又黏着许景昭扭来扭去, 十分不消停。 许景昭含笑将它往后轻推,生怕它一个不慎跌进锅里,真?成了一锅蛇羹。 等他把面盛好,摆好青绿色的叶子,放到盘子里时,不太白身子就?往前扑去, 眼眸里好像是冒着星星。 许景昭连忙拦住它,“这是给师尊的。” 他将不太白轻轻放在地上,“去请师尊过来。” 不太白幽怨地瞥了许景昭一眼,不情不愿地甩着尾巴尖游走了。 可?还没等许景昭把碗端出去, 不太白又进了屋,身子一扭,尾巴尖比划到了天上去。 宴微尘不来了,让它吃。 许景昭端着碗,面无表情,“你都没去,就?知道师尊不来了,快去!” 不太白耷拉着脑袋,再次游走。 许景昭坐在石桌旁,他的院子不大不小,但应有?尽有?,在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个小秋千,残阳余晖落到小院里,秋千上都镀了金色。 他托着腮,望着墙角初绽的花丛出神。 宴微尘早就?知道许景昭的动作?,他今日穿了件浅色衣衫,素雅清隽,唯有?腰间与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腰封下缀着两?枚玉佩,一高一低,其下浅色流苏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摇曳,流转着温润光华。 许景昭听到动静,脑袋转过来,视线凝固住,盯着宴微尘瞧了半晌,又收回了视线。 师尊其实穿浅色很?漂亮,玄色墨色太过沉郁,衬得他威严过甚,但浅色不一样,像是静心娇养的孔雀,在矜贵中透着一丝难言的傲气?。 宴微尘缓步走近,看着许景昭故作?镇定却不停颤动的睫毛,树叶间的光斑落在他素色衣袍上,宛如绣上了细碎的金纹。 许景昭平复了下心情,轻咳一声,仰起脑袋去看宴微尘,却正好望进宴微尘泛着几分笑意?的眼睛里。 “师尊……” 许景昭话音还没说完,宴微尘就?俯下身来。 许景昭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师尊身上好像更香了几分,玉兰花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片落叶沾在发间了……” 宴微尘指尖拈着一片嫩叶,缓缓直起身,在对面落座。 春隐门的昏时很?漂亮,刚好能瞧见远处残阳落山,微红的暖光映在脸上,镀了层暖色。 “师尊,生辰安康。” “尝尝我做的生辰面。” 许景昭将碗往前推了推,眼眸弯弯开口道:“我见阿娘做过一次,我便学?会了。” “听说这是她?在人间学?的,师尊可?以试试像不像。” 说完,他便托着腮,满眼期待地望着宴微尘。 宴微尘的视线终于从许景昭脸上移开,落在那碗卖相?精致的生辰面上。 宴微尘在人间长大,出生后未曾见过母亲一面,而赵渊身为帝王,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他只吃过两?次生辰面。 一次是他十六岁生辰,钟婉棠学?做了一碗生辰面,许他岁岁平安。 一次是在虚幻的帝王境,被困于皇宫的许景昭,愿小满平安顺畅。 一模一样的生辰面,一模一样的味道跟模样,他们一家好像生来便会爱人的,无论多冷的寒冰,都能融化成水。 宴微尘抬眸时,眼前的面容仿佛与记忆重叠。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不太白从一开始就?亲近许景昭。 一脉相?承的仙元,刻入骨髓的温柔与良善,十三年的寄人篱下没有?磨灭许景昭身上的暖光,他像是天生来爱/宴微尘的。 又或许是自己?三生有?幸……能跟许景昭牵扯因果。 从春隐门到仙执殿,跨过十三年黯淡无光的时日,他们终于相?见。 “师尊,你……怎么不吃啊?” 许景昭托着下巴,眉心微蹙,他在想?师尊辟谷多年,是不是早就不喜欢人间吃食了,现在看到,倒是他考虑不周了。 许景昭轻咳一声,“其实我做的不好的……根本就?没几个人吃过……” 除去帝王境的小满,再无旁人。 “若是师尊不喜,看看便好……”许景昭伸手想要将碗收回,宴微尘却先他一步将碗护住。 “我很?喜欢。” 他很?喜欢。 相?比于那些贵重的丹药宝物,真?心更为重要。 更何况是许景昭的真心,就?算许景昭拿片叶子给他,他都能予它灵气?,珍藏到永不腐朽。 不太白在一旁快急死了,反正它跟宴微尘心意?相?通,宴微尘不动,它都想?上前一口吞掉。 他哀怨的看了宴微尘一眼,委委屈屈的攀爬到许景昭身上,蔫了。 宴微尘抬眸,不太白假装没看到,窝在许景昭手上扭来扭去。 宴微尘没有?再理会它,生辰面入口,跟在帝王境里一个味道,瞬间将他记忆拉扯回去。 许景昭一手抱着不太白,一手托着下巴瞧着宴微尘,空气?寂静,夹杂着几缕微风,温馨而静谧,好像真?的如寻常道侣那般。 许景昭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喜欢的,喜欢他的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 第153章 宴微尘吃东西的样子也赏心悦目,许景昭望着望着,视线渐渐恍惚,竟觉得这姿态有?几分像……小满? 小满虽然住在废弃殿宇,但是毕竟是皇子,身上规矩重,吃饭不发出一点声音,拿筷,抬手的弧度跟动作?都像是精神刻好的雕塑。 太像了…… 但他又未曾见过小满真?正的模样,只在最后瞧见了那双有?些红的眼睛,一黑一红,泛着血色。 不太白攀附在许景昭的手腕,他顺势瞄了一眼,就?像……不太白的眼睛。 许景昭想?得出神,连宴微尘何时放下碗筷、何时注视着他都未曾察觉。 “在想?什?么?” 宴微尘声音很?柔和,整个人的气?质都柔软下来。 许景昭抬着眸子,视线回到宴微尘身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嗯?” 许景昭犹豫片刻,轻声道:“师尊可?还记得帝王境?” 宴微尘动作?微顿,墨眸瞧着许景昭,“记得。” 他指尖搭在膝盖上稍微攥紧,昭昭若是问,自己?定会如实相?告,又或许自己?应当也主动些。 他担心小满那些偏执的举动,会给昭昭留下阴影。 “帝王境的境主名叫小满,跟师尊一样,也是小满日出生,我在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还跟他过了一个生辰……” 许景昭想?说自己?觉得小满跟师尊有?些像,但想?想?却又觉得冒昧跟心虚,小满……还要跟他成亲,还亲过他…… 而且……而且师兄们全都知道,全都目睹了那一幕。 许景昭再抬眸看向自己?师尊,心更虚了,原本要开口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宴微尘也有?些紧张,正等着许景昭的下文,可?他忽的停下,不开口了。 他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底,莫不是……已经发现了。 “其实……” “其实……” 两?人一起开口,宴微尘瞧着他,“其实什?么……” 许景昭打着哈哈,手指无意?识地揉着不太白的脑袋:“其实……我与他不算熟稔,都快忘记他了,只是方才忽然想?起。” “……忘了?” 宴微尘张了张口,心里有?些闷闷的,怎么能忘了呢,他作?为小满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小满是最像他内里秉性的一抹残魂了。 宴微尘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既然忘了……那便暂且如此?吧。 挑个好的时日再说,为防昭昭动怒,他早已暗中准备赔罪的礼物,只是材质难得,工艺繁复,尚需些时日。 “师尊,既是生辰,那师尊有?何愿望?” 许景昭现在已经是春隐门门主了,手里也握着大把的资源跟宝物,宴微尘主要是想?要,他定能给寻来。 宴微尘瞧着他,看着许景昭亮晶晶的眼眸,心里刚刚哪点沉闷很?快消散不见,“已经拿到了。” 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 许景昭撇了撇嘴,觉得师尊的喜好实在难以琢磨,当他打听师尊喜好时,总是套不出来。 自己?是自己?,礼物财宝是自己?喜欢,想?要给师尊的,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师尊呢。 他正要开口,耳旁却听到了动静,这次比上次更清晰明了。 许景昭站起身来,结界? 有?人在试图闯入春隐门? 宴微尘眉心微蹙,心底已经了然,他站起身,“春隐门外多布了一层小阵,邪祟进不来的。” 许景昭微愣,仙执殿侍在,邪祟不早就?被除干净了? “我去处理。” 宴微尘说着,便起身离去。 只留下不太白翘着尾巴尖,安抚着许景昭。 “奇怪?” 许景昭嘟囔了一句,他现在身为春隐门门主,他理应前去查看。 这样想?着,他便向外走去,可?刚踏出院子,就?听到有?人喊住了他。 “少主。” 许景昭瞧过去,是黄守犁。 这些时日,他一直留在春隐门,未曾离去。 许景昭早早就?恢复了记忆,知晓黄守犁当年还帮了大忙,他对黄守犁点了点头,“黄叔。” “不敢当,不敢当。”黄守犁憨厚的脸庞涨得通红,搓着手,面露难色。 许景昭瞧着他的脸色,开口道:“黄叔有?话但说无妨。” “就?是……”黄守犁搓了把脸,这才犹豫道:“少主,就?是小白……”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小白前两?日也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跟殿主发生了冲突,然后被逐出门外,至今不得入内。” “少主,我记得……先前你从前与小白极为亲近。他心心念念便是回春隐门,如今怎的……连门都进不来了?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黄守犁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唏嘘跟好奇。 毕竟在南洲的时候,许景昭跟小白可?是寸步不离,护人护的紧,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许景昭身子顿住,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忘了庄少白。 因为他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跟庄少白关系不好,所以醒来后也下意?识忽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庄少白,以前跟现在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他无法面对。 “黄叔,那春隐门外面的是庄少白吗?” “小白?哦,是他。” “小白一直没走啊,就?在春隐门外待着,看着春隐门发呆,直到听到少主醒来的消息,这才着急想?进来,小白很?是关心少主呢?” 黄守犁又搓了搓手,在他视角里,少主跟小白可?是极好的好朋友。 就?连前些时日他询问小白,小白也是这般说的。 许景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黄叔,我去看看。” 第112章 生辰 春隐门外?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宴微尘站在?春隐门入口?, 眼神淡漠地瞧着对面的庄少白。 庄少白身上?有些狼狈,衣物上?沾了星点的血迹,这是先前宴微尘跟庄少白对阵的时候留下的伤口?, 至于庄少白为什么不换、不管,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两人都没有动,相比于宴微尘的气定?神闲,庄少白则有些气急败坏,有宴微尘在?,他根本就进不去?。 “我要?进去?!”庄少白的声音嘶哑,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宴微尘抬眸, 就那样淡漠地瞧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他跟庄少白原本就不是什么常规意义上?的师徒, 把庄少白放在?仙执殿,不过是好掌控罢了。 先前有裴玄墨这把锁, 庄少白除去?护着裴玄墨倒也不会生事, 谁知一朝认错了人, 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宴微尘缓缓抬眸,语气平静无波,“昭昭不想见你。” “是你不让他见,你怎么就知道昭昭不见我……” 庄少白恨得咬牙切齿,宴微尘怎么能配得上?许景昭,若不是……若不是他做了错事, 怎么会让宴微尘钻了空子。 宴微尘不为所动,眼眸微抬,“你当时数次要?取昭昭性?命,自然……不得不防。” 庄少白握着剑的手有些抖, 宴微尘惯是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宴微尘又开口?道:“五洲皆知,春隐门许景昭是宴微尘的道侣,虽然未及婚期,但是你若贺喜,我跟昭昭也会收下的。” 庄少白眉眼压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狠厉,“你找死!” 说着,他就直接上?前捅了过去?,身上?灵力疯狂涌出,丝毫没有留手。 宴微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里瞧着庄少白,眸底深处有些冷。 昭昭昏迷的一个月里,足够将庄少白跟许景昭的关系查得干干净净,虽然那些幼年情谊实在?是令人唏嘘,庄少白的来时路也确实很惨,但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宴微尘不是公正的秤杆,他心里永远偏向许景昭。 庄少白眼神阴郁,嫉妒,不甘,愤恨,以及杀意涌上?心头,他是真的想杀了宴微尘。 只要?宴微尘死了,或许昭昭就会回到南洲去?。 人死灯灭,千年百年,昭昭总会将人忘记的。 庄少白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甚至没瞧见宴微尘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嘲讽。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宴微尘衣襟的刹那,一道清冽剑光自门里击出,精准地击在?庄少白的剑身上?,金石相击之声刺破暮色,庄少白的佩剑应声而断。 庄少白看到来人,手上?灵力不由得收了起来,外?击内堵,他后退了几步,灵力在?经脉里冲撞,嘴角咳出一道血丝。 许景昭手里的渡生剑还微微发着颤,上?面灵力未熄,他上?前,站在?宴微尘身侧,“师尊,你没事吧?” 宴微尘侧头看过来,声音轻缓,“无事。” 第154章 庄少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不敢置信,凌厉的眼眸垂下,方才的狠厉尽数化作委屈,他心口?的伤势尚未平息,却又觉得有千万般情绪上?涌,痛得他说不出来话。 “昭……昭……” 虽然是他先动的手,可是普天之下哪里有人能动得了宴微尘,许景昭对宴微尘的好得过分,好得他嫉妒…… 这本该是他的,要?是没有裴万夫妇从中?作梗……这一切该是他的! 许景昭确认了宴微尘的状态,终于回过头来,视线落到庄少白身上?。 庄少白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惨白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委屈巴巴开口?,“昭昭……” 以前他受了委屈,受了欺负,昭昭总是会帮他寻回来的,昭昭现在?也恢复了记忆,他心里不免得希冀。 会好吗?会好吧。 许景昭瞧着他,那双琉璃眸子里颜色复杂,他眉毛压得有些低,瞧起来像是在?处理什么千年难题。 庄少白的脚步顿在?原地,瞧着他的神色,极其小声道哀声开口?,“昭昭……” 许景昭垂下了眸子,心里万般思绪飘过,可他早早就不是五岁那个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小孩,庄少白也不是躲在?他身后受欺负的可怜蛋。 时间太久,隔阂太多?,注定?要?散的。 哪有人会一直困在?过往里,作茧自缚呢? 许景昭抬起眼眸,还是开口?道:“你走吧。” 庄少白怔愣了下,恍惚地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要?不然他怎么听?到昭昭赶他走呢? “你……赶我走?” 庄少白面上空白,他一定?是听?错了。 昭昭说的是要?带他回春隐门,怎么会赶他走呢? 不是说好要?带他回来的,他已经来了啊。 许是真的多?了记忆,许景昭的心也软了几分,仍不忍看到庄少白那双恍然里带着死寂的眸子。 所以他垂下了眼睛。 “或许你也可以留在?春隐门……” 庄少白的眼眸还未亮起,许景昭下一句就落到他耳朵里。 “但是我……很忙,会没有时间见你。” 许景昭眼眸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很好地掩盖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俩都知道这是借口?,因为许景昭看见庄少白便能想起他在?仙执殿的事。 尤其是……生死之间的事记得更为深刻。 他不明?白忘记是否等同于背叛自己?,但是他不想要?见到庄少白是真的。 也就是幸好是他命硬罢了,生死之间走过几趟,心也就硬了。 庄少白明?白许景昭的意思,尽管他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是他知道是昭昭不想要?见他。 他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嘴唇颤抖得说不出来话。 “昭昭,你……”庄少白难以开口?,眼眸哀伤,“……你恨我……” 许景昭眉心微皱,恨倒谈不上?,只是实在?是亲近不起来,说实话,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怕庄少白。 他怕庄少白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我不恨你……” 庄少白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哀求道:“那你跟我回南洲吧,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宴微尘的眼眸眯起,有些不悦,但他已经极力压制,没有表现出来。 许景昭沉默了下,“庄少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往前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有自己?要?走到路,不必强求同行……” 庄少白张了张嘴,面色十分激动,“为什么要?向前看,我们以前不好吗?” “昭昭……你说过的……” 许景昭摇了摇脑袋,后退一步,“那就当我食言吧。” 庄少白脸更白了,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有些站不稳。 许景昭说完,站在?宴微尘面前,“师尊,先回去?吧……”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转身欲走,突然嘶声道:“不!别走!” 许景昭听?到了短剑划破虚空的声响,他顿住脚步,扭过头去?。 寒光一闪,庄少白已将短剑抵在?心口?,眼眶通红:“我知道为什么……” 他身子颤抖,眼眸里只装得下许景昭,语气执拗,“我知道你怨我险些害你丧命…我愿意还你……昭昭,我把命还你……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说着,手上?短剑狠狠地向着自己?心口?扎去?,毫不留情。 许景昭身子一僵,“不要?!” 他身侧一道更汹涌的灵力在?他身侧席卷过去?,直接震碎了庄少白手里的短剑,剑刃的残骸碎片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庄少白手被划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可他却浑然不觉,他激动地上?前去?,“昭昭,你是不是不舍得我死了?” “昭昭,你还是在?乎我的。” 许景昭抿了抿唇,“别再用性?命威胁了,这一招不是每次都会奏效。” 宴微尘立在?许景昭身后,眉心蹙起,庄少白的反应太过极端了,有些难缠。 “走吧。” 这次许景昭没有再看庄少白一眼,宴微尘收回了视线,两人向着春隐门走去?。 二人转身离去?的身影格外?登对,刺痛了庄少白的眼。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忽然嘶声喊道:“我能找到伯父伯母的神魂!” 许景昭的脚步停下了。 “伯父伯母的神魂散在?南洲,我能找到!昭昭信我!” “只要?南洲有他们一丝神魂尚存,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 许景昭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在?庄少白身上?瞧了半晌,垂下了眸子,“条件?” 庄少白面色痛苦挣扎,他不想跟许景昭谈条件,他不想这样……可偏偏他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为什么!为什么暖阳高悬,偏偏独他身处幽暗?! 他不甘心! 太痛苦了……独独他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都抓不住,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世道真不公平! 庄少白失了力气,像是被抽了傀儡线的木偶。 他低声哀求道:“昭昭,跟我回南洲吧……” “我会找到的,求你……” 许景昭瞧着他,神色从震惊到悲怜,最后归于平静。 宴微尘也侧眸瞧着许景昭,他自然不想让许景昭跟着庄少白走,但是他尊重昭昭的一切决定?。 况且……庄少白没有能耐留住许景昭。 两个人都在?看许景昭。 宴微尘瞧出了许景昭眼眸里的挣扎,轻叹了口?气,“昭昭,随心而行便好。” 许景昭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 宴微尘并非大度,只是他心里清楚,况且庄少白他并不放在?眼里,此间事了,无论昭昭在?哪他都能带回来。 许景昭沉默了下,“我跟你回南洲。” 庄少白眼眸忽的一亮,重燃了些许亮光。 “但不是今日,明?日一早,我跟你去?。” 庄少白眼眸又黯淡了下去?,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垂着眸子,他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今日是宴微尘的生辰。 许景昭就这么喜欢他? 但庄少白不敢多?说话,生怕许景昭反悔。 许景昭跟宴微尘转身,庄少白看着他们走远。 当许景昭与宴微尘即将踏入山门时,许景昭忽然驻足,侧首问道:“不进来吗?” 庄少白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景昭没有再多?说什么,庄少白对春隐门没错,至于个人恩怨,乱成了一团,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瞧见如今的庄少白,脑子里就想起小时候的庄少白心心念念地要?跟他回家?去?。 许景昭仰着脑袋,心想,伤害他的庄少白可以拒之门外?,但是可怜的小白他却不忍心。 可……这两个偏偏是一个人。 宴微尘至始至终都未曾表露情绪,只是晚上?抱着他入睡时,抱得更紧了一些。 师尊的情绪总是很内敛,有时候许景昭也看不清,但大多?数许景昭都能猜到的,师尊喜欢他,想要?留他,可是南洲事关他父母神魂,儿?女?情长自然要?放在?一边。 许景昭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他睁着眼睛,数着时辰,当夜色划过零点时,许景昭吻了吻宴微尘的额角。 “师尊,岁岁平安。” 他闭上?眼睛,任由意识陷入沉睡。 明?日他就要?去?南洲了,养精蓄锐。 在?他闭眼之后,宴微尘睁开了眸子,视线落到许景昭玉润的脸颊上?,眼眸眷恋,按照以往的秉性?,怕是他要?死死抓着许景昭不放。 可现在?他也变了许多?,好像正在?琢玉,变得温润起来,只要?是对昭昭好的事,他都愿意改变。 他将怀中?人搂得更紧,唇瓣轻贴许景昭的额发,低声呢喃: 第155章 “昭昭,别去?太久。” 第113章 南洲行 中州至南洲, 路程不算遥远。 一路上许景昭始终沉默,庄少?白便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敢轻易开口?。 南洲的气候比中州更为寒凉, 参天古木郁郁葱葱, 天空蒙着一层雾气,显得格外压抑。 云舟停在禁渊旁,原本花溪村的位置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荒芜,只?余一座小院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许景昭瞧着眼前景象,目光掠过远处肆意滋长的野草,几乎找不到半分记忆中的模样, 故地重游,心中只?剩一片空茫。 爹娘不在,南洲终究不是归处。 庄少?白瞧着他, 小心翼翼解释,“这些年, 我并未回南洲。” 许景昭没有看他, 只?淡淡道:“走吧。” 他上前推开了院子, 跟他多年前住过的小院格局相似,就?连墙壁上,都摆了编织的箩筐,院子里有石桌石凳,这样一眼瞧去,很?像, 也很?用心。 但许景昭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转过身,语气平静:“你答应过的事,该兑现了。” 庄少?白赶紧上前, “自然会的…昭昭你别急,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许景昭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此刻院中只?有他们?二人,庄少?白难掩欣喜,连背影都透着几分雀跃。 他走到许景昭身旁,指着前方?一处屋子道:“你住这间,这里采光最好,清晨的阳光刚好能照进来。还有那边……” 他又要介绍另一处,许景昭却已迈步向前:“我知道了。” 他又不会在这里长住,庄少?白也知道。 庄少?白站在院子里,原本带着喜色的脸上僵住,瞧起来有些滑稽,连发带都垂了下去,没了精神。 他瞧着许景昭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又抬起了脑袋。 没关系,昭昭既然来了南洲,他总有办法将人留下。 许景昭不喜欢跟他说话,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看着旁边的禁渊发呆,禁渊是一处很?深的峡谷,像是两道山之间劈开的裂缝。 下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庄少?白陪在许景昭身边,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只?有当许景昭问他时?,他才会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有些挫败开口?。 “对?不起昭昭,目前还没找到……” 许景昭仔细瞧了庄少?白两眼,至于庄少?白让什?么?找的,他不想问。 南洲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庄少?白便将院子里外都点上了灯,一直延伸到院子里,他跟许景昭都不喜欢黑暗,这一点倒是相似。。 等到许景昭进了屋子,庄少?白也下意识跟着走了进去。 许景昭倏然转身,目光清冷:“夜深了,不去歇息吗?” 庄少?白停下脚步,无?措地绞着手指:“我……昭昭,我想和?你在一起……” 许景昭眼神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庄少?白觉得浑身发凉,他搓了搓手臂,“我可以睡在地上,昭昭……我不想一个人……”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有些怕,怕院子外的阴影随时?随地会变成邪祟,怕南洲的寒风刮破漏缝的屋子,这都是他幼时?最担惊受怕的事。 许景昭瞧着他,只?是道:“很?晚了。” 庄少?白肩膀垮了下来,低头轻声道:“好……昭昭……” 许景昭关了门,庄少?白独自站在院中,瞧着那屋子里的灯火逐渐黯淡,南洲的天气太冷,冻得他心口?发凉。 许景昭睁着眼睛,看着床帐上的布料,耳朵里听着南洲呼啸的风声,心里却对?院子里的事情一清二楚。 不能信,也不能心软,庄少?白的修为现在跟他差不多,他有能力布下阵法隔开,亦或者是空着的屋子这么?多,随意寻上一间便好。 他盯着那布帘,庄少?白最擅长的便是以自伤来博取怜悯。 以前是,现在是,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许景昭闭上眼睛,封闭五感,把呼啸的寒风声屏蔽在外面。 一夜无?梦,亦无?眠。 次日,庄少?白照常出现在许景昭面前,他似乎调整好了心态。 一身浅色的衣衫很?素净,头发仅绑了一根同?色的发带,扎了一个马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人的倒影,见许景昭走近时?,眼眸弯弯,浑身洋溢着少?年人的朝气。 一点都瞧不出阴郁的影子。 庄少?白见许景昭出来,挥了挥手,“昭昭,用早膳了……” 许景昭垂着眸子走上前来,是稀饭跟灵果,加上几个灵草叶子做的饼子,这是以前在南洲时?,常见的东西。 许景昭坐下,拿了碗勺规规矩矩地在喝粥。 庄少白坐在另一侧,手里捏着张饼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尝什?么?都是苦的,吃什?么?根本没区别。 他托着下巴,辰时的阳光落在他面颊,他瞧着许景昭吃东西。 两人之间只?有瓷器触碰的声音,庄少?白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舒服地想要眯起眼睛,他想要的实在不多,就?像现在这样便好。 但他好心情没持续多久,许景昭就?放下了碗筷,“你该去做正事了。” 庄少?白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他都已经答应许景昭了,所以不能懈怠。南洲是邪祟聚集之地,身为邪祟少?主,他自有手段探查此间蛛丝马迹。 但…他不确信许景昭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仔细回想,好像从未在许景昭面前表露过。 许景昭不知道那就?是最好,毕竟乌玄惊做过的事,实在不能原谅,尽管他也恨乌玄惊。 庄少?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许景昭站起了身子,他从不全然相信庄少?白,他要亲自寻找。 出了小院,许景昭先?是在周围转了一圈,禁渊周围灵力稀薄,不知道小小的自己怎么?一路修炼到接近金丹的。 许景昭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想法晃出去,用心感应,浩荡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地上的枯叶,埋在泥堆里的幼虫,躲在山里的妖兽,甚至还捉见几个行动迟缓的邪祟,没有神魂的气息。 他的精神力继续向外涌出,不知道蔓延了多久,他突然触及到一个物件,不能再往前了。 许景昭睁开眼睛,觉得有些奇怪,抬脚走上前去,顺手解决那几只?邪祟,他顺着走过去,不知道触到哪里,却碰到了壁垒。 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但是许景昭就?是过不去,是界。 庄少?白以小院为中心画了界,这里被他所掌控,许景昭出不去,他就?知道庄少?白没有这么?好心。 许景昭面无?表情,拿出渡生剑砍了两下,剑势破除界之际斩了出去,渡生剑能过去,唯独自己出不去。 他收了剑,转身。 就?看着庄少?白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双手环臂,正靠着大树,头上浅色的发带随风飘起,跟头发缠绕在一起。 见许景昭瞧了过来,他眼睛弯了弯,走上前来,假装不知道:“昭昭怎么?在这里,是院子太闷了吗?” 许景昭抬眸瞧着他,“为什?么?设界?” 设了界自己就?不好出去,难不成要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不成? 庄少?白见许景昭面色不虞,语气里带着讨好,“昭昭,南洲邪祟颇多,万一有邪祟进门怎么?办?” “更或者要是有别有用心的妖兽把你带走了怎么?办?” 庄少?白走上前来,为了表明自己的真诚,语气颇为无?辜。 但听着像是指桑骂槐。 许景昭瞧着他的眼睛,视线落到远处,“你是指…玄清宗后山的那一只?蛟妖吗?” 他语气淡漠,“它?确实差一点让我丢了性命。” 庄少?白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漆黑的眼瞳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痛意跟惊恐,是他,是他把蛟妖引过来的,还故意让许景昭身上涂了吸引妖兽的药。 因为当时?他确实存了除掉许景昭的念头。 但此时?非彼时?,当时?自己动的那些杀意到现在成了钝刀子,正在一点点的割他的血肉,心里又酸又痛,他又想起来了…… 昭昭被他害的差一点就?死掉了,腿上身上都是血。 许景昭觉得自己并未刻意针对?庄少?白,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庄少?白心里有什?么?,那不关他的事。 毕竟,这是事实。 庄少?白脸色很?难看,他指尖有些颤抖,张了张嘴,却只?是道:“回去吧……” 竟是率先?转身,看那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许景昭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庄少?白,庄少?白在躲他,或许是怕看到自己,脑子又会想起自己做的错事,无?法面对?。 又是一日过去,今日出去杀了几只?邪祟外,一无?所获。 第156章 院子里灯火次第亮起,许景昭站在屋子里,手里摩挲着仙执殿的令牌,他想要跟师尊传信,但毫不意外,仙执殿的令牌并没有响应。 消息也传不出去。 许景昭收了令牌,托着下巴席地思?索,脑袋里把南洲好几处地方?推敲了一遍,最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要歇息时?,门外传来庄少?白低沉委屈的嗓音:“昭昭……今夜我能与你一起吗……” 他只?是想靠近许景昭一点点,再一点点。 许景昭瞧着那扇门,没有说话,等过了两息,庄少?白没有等到回应,跟往常一样,回到了院子里。 两人一人在屋里一人在屋外,心知肚明都未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庄少?白的气息不见了。 许景昭抬手灭了灯盏,转身休息。 夜半时?分,许景昭朦朦胧胧听到有响动,是他的屋子,一张符箓瞬间出现在他掌心。 门打开了,顺着凉风吹进来的,还有很?淡的,像是刻意压制过的血腥味。 许景昭没有旁的动作,手心里紧握着那符箓。 庄少?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站在了许景昭的床榻边,静静凝视着他。 许景昭眉心紧蹙,不清楚庄少?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他克制不住想要睁眼时?,庄少?白动了,他瞧了一会微微俯下身子,坐在地面,靠在了床榻边上,脑袋小心翼翼蹭在许景昭手边。 随着他的动作,血腥气不可避免的又露出来几分。 “昭昭……你怎么?把灯都关了……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庄少?白枕着脑袋,“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呢,我宁愿自己去死……” “昭昭……你想要我的命吗?” 屋子里只?有寂静。 庄少?白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昭昭,你别不理我…我快要疯掉了…” “当知道你身份时?候,我比任何人都恨我自己,这应当就?是我的报应……” 庄少?白本性冷漠,狠戾,除去许景昭,对?旁的事物一概当做摆设,他善恶难辨,但也自食恶果。 那些酸涩的愧疚快要把他凌迟了,痛的他不能呼吸。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却也只?是抓住了许景昭的衣袖,“对?不起……” “昭昭,我不坏的,别不要我……” 夜色里,他的眼神迷茫而空洞,除去许景昭,他实在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又或者他在五岁那年本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想要寻人的执念罢了。 可现在……他连最后的念想都要碎了。 第114章 被囚 许景昭醒来时, 依旧是自己一个人。 他在床沿静坐片刻,才推开房门?,晨光熹微中, 庄少白仍坐在昨日那个位置, 姿态分毫未变,仿佛这一整夜都没?动。 只是听到动静,他脑袋转过来,笑得很是乖巧无害。 “昭昭,你醒了?……” “嗯。” 许景昭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庄少白毫不在意?许景昭的冷淡, 面上表情依旧带着?喜色,许景昭只要出现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开心。 桌面上的摆着?的东西精致丰富, 但许景昭只是用勺子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清粥,目光忽的抬起, “今日你没?有事情做吗?” 庄少白没?料到许景昭看过来, 愣了?一下才道:“一会我就去。” 许景昭审视他片刻:“万莺儿来了?南洲, 人在何处?” 庄少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面容僵硬,紧接着?他恢复如常,“南洲太大了?,还在寻。” “啪”的一声,许景昭放下玉勺, 目光瞧着?庄少白慌乱的脸色,忽的开口,“骗我?我早在万莺儿身上留了?后手,她在哪我能?不知道吗?” “撒谎都撒不明白……呵……” 庄少白的脸色忽的白了?, 他有些?紧张开口,“不……昭昭,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还没?处理好,还没?问?出来伯父伯母神魂的下落……” 他心里慌乱,确实如许景昭所言,万莺儿刚潜入南洲时便被发现了?,现在被控制在一处密牢,但是……因为?他心里的某些?心思,不太想让昭昭知晓。 因为?昭昭一旦拿到自己想要的,又要离开。他已经?尽力在寻了?,只是希望时间能?变慢一点。 许景昭那双眼睛很通透,阳光落进来的时候像是清澈的湖水,但越往里面看,像是晕染了?一层墨,带着?深邃的淡漠,跟宴微尘的神态很像。 他没?来得及在万莺儿身上动手脚,只是诈了?庄少白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有。 “没?有问?出下落吗?” 庄少白垂着?眸子,“还未……” 许景昭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不——”庄少白下意?识阻拦,但许景昭看了?他一眼,他就说不下去了?。 在临近禁渊的另一处地牢里,阴冷潮湿,周围夜明珠泛着?十分微弱的光。 万莺儿只剩了?一抹残魂,困在锁魂阵里,神魂被逐渐消磨。 庄少白心里恨极了?他们,自然不会让她好过,但这些?许景昭并不在意?,他只要一个答案。 万莺儿不知道时间,也听不到阵外动静。 直到那双白色锦靴停在她面前,她才抬起头?来,等瞧见许景昭那张脸,眼眸里带了?怨恨。 许景昭身子背光,身上锦衣泛着?光,恍如梦境,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万莺儿。” 万莺儿眼神怨恨,她到了?如此?地步,全都是拜眼前人所赐。 许景昭不在意?她的眼神,他只是站着?,身上气势就足够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反倒是万莺儿先沉不住气了?。 “你是来问?你父母的神魂下落吧,我告诉你,他们的神魂早就散了?,哈哈哈哈……” 出乎她的意?料,许景昭脸上毫无波动,他只是淡淡道:“距离春隐门?事件已经?一个月了?,你知道裴玄墨的尸体在哪吗?” “他到现在还没?下葬,近日我在想怎么处置,让我非常头?痛……” 许景昭说的不急不缓,万莺儿的笑声戛然而?止,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她原本以为?按照许景昭跟裴玄墨的情谊,这件事基本上不关墨儿的事,许景昭会让人入土为?安,倒是低估了?他的狠心。 许景昭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声像是踩在万莺儿紧绷的弦上,“所以,我父母的神魂在哪?” 事情比许景昭想象的更?为?顺利,万莺儿死了?,死在困魂阵里,人死魂消。 花溪村故居以南。 许景昭的父母散在南洲,当年跟乌玄惊对?战之后,本就是强弩之末,又遭裴听河与万莺儿暗算,残魂散落于此?。 当他再次站到这个地方,却依旧没?有感应到任何的气息,他抬手将地面碎石击飞,下面土层掘地三尺。 但是却一无所获。 许景昭闭上眼睛,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想,盘膝坐下身子,放空意?识,控制着?魂力化作光点在周身盘旋。 他这般灵力丰厚的修士,对?于邪祟而?言具有极强的诱惑。 庄少白察觉到远处蠢蠢欲动的邪祟,一个念头?过去,直接碾除不少,有他坐镇,剩下的自然没?有胆子。 许景昭心神放空,慢慢的,周围出现了一丝光点,试探着?,好奇的攀附上来。 他呼吸一促,看着?那些?光点慢慢聚拢,逐渐形成?两?个明亮的光团,他们跟许景昭同宗同源,自然被吸引而?来。 许景昭见那些光点收拢,小心翼翼的放起,神魂很碎,但幸好还在。 庄少白瞧着许景昭的动作,看着?他将残魂收拢,看着?他起身,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开口,“昭昭,我们回去吧……” 许景昭垂眸,他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自然也没?有留在南洲的理由。 “你自己回去吧。” 庄少白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昭昭,伯父伯母的神魂需要温养……南洲灵气最是适宜,我早已备好安魂灵器……” “南洲非我故处。”许景昭抬眼,“我要带他们回春隐门?。多谢。” 说着?,许景昭就要转身离去,他对?庄少白不怨不恨,亦无感。 庄少白脸白的没?有血色,春隐门?里有宴微尘,他不想看到宴微尘,昭昭却执意?要回去,他再次哀求:“非要回去吗?留在南洲不好吗?” 许景昭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向前走去。 下一秒,他忽觉有风,想要抵挡,却只觉颈间一痛,忽的失去了?意?识。 庄少白抱住了?许景昭昏倒的身子,眼眸里各种情绪交织,他神色复杂的拥着?他,手越抱越紧,“对?不起,你为?什么非要走呢?” 第157章 他将脸埋在他颈侧,声音发颤,“是不是宴微尘死了?,你才肯看我一眼?都是他……蛊惑了?你……” 庄少白将人紧紧抱着?,目光在许景昭脸上流连,眼睛忽的抬起,望向远处。 宴微尘当然不放心让他跟许景昭在一块,这些?时日,结界碎了?一遍又一遍,庄少白的眸子变得冰冷,他怎么可能?让宴微尘把人带走。 他眼神黝黑,像是凝着?化不开的墨,“去,杀了?他。” 邪祟跟宴微尘是死敌,宴微尘再强,但这里是南洲,他就是要宴微尘死。 许景昭再次醒来时,只觉得乏倦,他瞧着?那素色的床帐,记忆渐渐回笼。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庄少白算计他,他本以为?庄少白知道真相后会改,这些?时日也装的乖巧,却不想临走前着?了?道。 他抬起手,却听到了?一阵轻响,他视线望过去,就见手上套着?一个金色手环,边角连着?一条淡金色的链子,很细,似乎伸手就能?挣断。 但是许景昭的脸色却变得更?为?难看起来,锁灵链,他的灵力使不出来了?。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但是外面却多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失去灵力的他根本走不出去。 就在这时,门?前帘子被人挑开。 庄少白端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浅色衣裳,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他本性冷淡阴郁,五官也凌厉的有些?距离感,但是在面对?许景昭时,却刻意?收敛,装出了?几分乖巧。 他见许景昭醒来,便将食盒放置在桌面,走到床榻前,脸上带着?笑意?,“昭昭,你醒了?。” 许景昭抬眸,面无表情,“解开。” 庄少白视线在许景昭骨节纤细的手腕上瞧了?一眼,淡金色的镯子衬得许景昭的手腕更?白了?。 他避开这个话题,蹲下身子,笑道:“我买了?糕点,南洲这边的糕点很不错,以前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许景昭抿了?抿唇,伸出手,语气加重,“给我解开。” 庄少白面色一僵,眉眼间闪过些?许落寞,他伸手碰了?碰那锁灵链,然后握住了?许景昭的手腕,抬起眸子瞧着?他。 “昭昭,听话,别让我做不好的事。” 许景昭咬了?咬牙,恨恨的收回自己手腕,向后扯了?一下,没?扯开,还被庄少白攥的更?紧。 “松开!” 庄少白眼眸落寞,缓缓松开指尖,他站起身,面色如常,“昭昭,吃点东西吧。” 许景昭抿紧唇,不发一言,行为?抗拒。 庄少白早就知道他的这个反应,但是这些?确实是许景昭很喜欢的,他思考了?一下,“或许我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许景昭抓起旁边桌面的摆件丢了?过去,庄少白也没?躲,那摆件直接砸在他的额头?,留了?一道血痕。 庄少白不甚在意?的擦了?擦血,“既然昭昭不喜欢,那就不吃了?。” 许景昭气的要死,心口起伏,庄少白就是个疯子,亏他先前以为?他真的改了?。 “昭昭,伯父伯母已经?放入安魂灵器中了?,不必担心,只是神魂太碎,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许景昭撇过头?去,没?有理会。 庄少白瞧着?那半张脸,瞧了?许久,这才收回视线,只留了?一句。 “我晚些?再来看你。” 庄少白走后,许景昭开始疯狂的扯链子,但是那手镯跟链子对?他手腕贴合的紧,他根本就取不下来。 废了?半天的力气,链子丝毫未动,反而?将他手腕磨的通红。 许景昭气的下了?床榻,踹翻了?两?张椅子,他最厌烦自己没?有修为?的模样,庄少白处处踩他底线。 他都想不明白,多少年前的事了?,庄少白还是执拗于此?。 他将自己囚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意?义? 许景昭折腾累了?,坐在榻边,气的脸色发青。 叮铃叮铃铃…… 哪里来的风铃声?许景昭本就烦躁,闻声抬眸向着?窗边瞧去,却见窗户旁空荡荡的没?有东西。 叮铃铃……声响不停。 许景昭顺着?声音瞧过去,不在外面,在自己的灵囊里,他灵囊里都是装的灵器丹药,唯有一个会响动的物件。 就是宴微尘给他的相思铃,师尊在想他。 许景昭又安静下来,听着?铃鸣响了?很久。 他彻底坐不住了?,推开屋子,他在院子里转,但是再往前却走不出去,他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这个小院。 圈养鸟呢?许景昭心里想骂人。 但他现在灵力使不出来,就算再气愤也无用。 黄昏时,院子里的灯火照常燃起。 庄少白走进屋子,他身上带着?寒气,身上的血腥气被洗净,只留下很浅淡的味道。 屋子里的灯火明亮,暖橘色的火苗在灯盏上跳动。 庄少白心里柔软下来,一眨不眨的站在前面的人影,许景昭离灯盏近,身上渡了?层暖光。 许景昭相貌长的很漂亮,身姿挺拔,身上有股矜贵气,庄少白眼神越来越热,心中近乎虔诚。 “昭昭……” 他脚步轻快,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 许景昭扯着?身子没?动,庄少白呼吸轻缓,走到人身边,又唤了?一句,“昭昭……” 可还不等他近身,许景昭忽的抬手,手腕上金链绕了?一圈,死死缠住庄少白的脖子。 庄少白下意?识抬手,手指搭在金链上,却没?了?动作。 许景昭在他耳侧,冷冷道:“解开。” 许景昭第一次主动离他这么近,庄少白心底雀跃,要是现在不想杀他,那就更?好了?。 庄少白没?动,许景昭的手指收拢了?几分,金链几乎勒进庄少白的皮肉里。 庄少白扬起了?脑袋,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咳咳……” 许景昭心里烦躁,“庄少白,你能?不能?别犯病!放我回去,我们那些?幼年渊源早就断了?,你何必执迷不悟!” 这里面不知道哪个字眼忽的戳中了?庄少白,他动作停下,眼眸漆黑,忽的伸手,没?见他怎么动作,许景昭仰面栽倒在床榻上。 庄少白欺身靠近,掌心压着?许景昭的手腕,脸上有些?阴郁一闪而?过,继而?委屈道:“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许景昭抬眸瞧着?他,语气如冰“怎么?要我跟你算算账吗?” 第115章 困守 庄少白呼吸骤然一滞, 整个人僵在原地?。 许景昭仰头看?着他,眼眸里只剩下了冰冷。 庄少白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移到旁处, “昭昭, 不要说这个……” 许景昭仰着头,神色冷凝,“放开我!” 他试着动了动手肘,庄少白却下意识收紧了力道——他怕极了许景昭会就此?离开。 许景昭平静开口:“刚到仙执殿,你故意跟我比试,然后嫁祸我用符箓打?伤你。” 庄少白的脊背绷得更紧了。 “若不是我当时?顶着春隐门的名头, 怕是要去绝狱里走?一遍,按照我当时?的修为,怕是活不下来。” “后来我院中莫名出现发狂的高阶妖兽, 若不是我命不该绝,又有?不太白出手相?救, 恐怕也难逃一死。” “事后, 我发现我院子里埋了一张符箓, 也是你做的吧?” 庄少白眼神惊愕,似乎没想到许景昭就这么?把他的遮羞布扯开,让他面对如此?血淋淋的现实。 他面色惨白,“不……” 他想说他从未想过取许景昭性?命,可话语堵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还有?玄清宗后山的那只蛟兽, 你往我身上涂了吸引妖兽的药,又故意把裴玄墨引走?……” 许景昭没有?看?他,目光放空地?落在绣着暗纹的床帐上,仿佛又嗅到了当年?弥漫在鼻尖的血腥气。 “我那时?才筑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蛟兽把我叼走?,看?着它的獠牙穿透我的血肉,听着它牙齿击碎我的骨骼,我痛得要死,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但?我又不想死,于是我拼尽全力用了一张传送符,那符箓品阶不高,差点将我扯碎——” 庄少白眼中带了些惊恐,按着许景昭手腕的掌心发着抖,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许景昭说得平缓,但?是那话里的句子带着刺,一刀刀生割着他的皮肉,好像有?万千银针扎破他的心脏,只留下刺痛的血痕。 太痛了,庄少白身子止不住发抖。 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是他亲手…要将昭昭害死。 他没给他留半点活路,当时?只想着置他于死地?。 庄少白心脏骤然紧缩,无尽的痛楚从心脏泵入四肢百骸,不该是这样的,他没想这样做,他只是认错了人。 第158章 他恨不得把命给他,他怎么?会想要杀他呢? 可……以前的他就是那样做了,他不敢想,若是昭昭没那么?幸运,又或者……当时?没人救,那许景昭就死在那里,枯骨一堆。 全是拜自己所赐,他差点害死了昭昭。 “求你……”别?说了…… 庄少白从未露出过如此?脆弱的神情,可此?刻他痛得几乎直不起身。 许景昭没有?理?会他的祈求,继续道:“我很招邪祟,跟师兄出去只要落单必遭不测,在姚家是,在帝王境里也是……” 他转过头来,盯着庄少白,“那么?——邪祟少主?,这是为什么?呢?” 庄少白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如石雕。 “你怎么?知道…” 他自认从未在昭昭面前露出破绽,即便昭昭恢复了幼年?记忆,也不该有?人告诉他……宴微尘更不可能提及他的身份… 许景昭眼眸里的颜色很淡,“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当年?裴乘渊与钟婉棠搬来的第一日?便识破了他的身份,不仅没有?揭穿,反而赠他一道灵元遮掩气息。 许景昭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并不在乎。 怎么?可能?庄少白如遭雷击。 裴乘渊跟钟婉棠一家知道他的身份,还不杀了他吗? 他一直在掩饰,只能借口说自己是不祥之人,却没想,昭昭一家早早就知道他是乌玄惊的孩子。 他心里升起巨大的惶恐。 许景昭恰巧也抬眸看?他,“所以,那些追着我不放的邪祟,是你指使的。”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他始终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 庄少白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不……昭昭,我那时?——我不知道……” “我从没想要你的命……” 庄少白拼命地?解释,可做过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许景昭抬眸,“所以,在帝王境里装作裴玄墨,把我推入皇宫的也是你。” 庄少白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很好认。 “不过小满却没有?要我的命,倒是让你失望了…” 一连串的事情被许景昭摆到明面上来,庄少白心里早就破碎得不成样子,声音都透着虚弱:“那位帝王当然不会伤你,他——” 庄少白住了嘴,他不想提丁点关于宴微尘的事。 他松了手,退后了两步,身子站在床榻前,将自己埋在灯光照不进的阴影里。 “都是我的错……” 他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许景昭立在光亮里,烛火在他眼眸里跳动。 他既然能说出口,就意味着他早已释然,他早就不在乎庄少白曾经做过什么??曾经的曾经又做过什么?,他跟庄少白之间,没有?联系最好。 他垂眸看?着对方,眼中波澜不惊。 “不过倒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丢进药蛊的那颗不醒梦,我还认不清自己的心意。” “我才知我喜欢宴微尘。” 庄少白猛然抬头,撞进许景昭的眼睛里。 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郁气,从丹田到心口,最后喉间都满是血腥味,他硬生生压制下去,脸上的表情不哭不笑。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般蠢笨的人。 亲手一步步将自己最在乎的人推向别?人怀中。 那颗不醒梦,许景昭跟宴微尘待的那些时?日?,旁若无人的亲昵,还有?许景昭身上的吻痕跟气息。 很刺眼!! 他就是个蠢货,亲手将人拱手相?让! 庄少白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撕裂,一半盛满了愧疚跟痛苦,另一半则是暴虐跟戾气。 他犯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昭昭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可是宴微尘他凭什么?? 宴微尘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要是没有?发生当年?的荒唐事,他跟昭昭就会从小一起长大,本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庄少白身子颤抖,接连冲击下来,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秉性?,他抬起头,脸色难看?到极点。 “昭昭,宴微尘不适合你。” “我们才应该在一起,你忘了吗?我们自小便承诺过的。” 许景昭盯着庄少白的眼睛,眼神里古井无波,“我记得。” 庄少白眼底刚燃起一丝希冀,却听对方继续道:“可是不重?要了。” 庄少白表情凝固住,不重?要,怎么?能不重?要了呢? 他抬起眸子,掌心握住许景昭的肩膀,有?些失控,“怎么?就不重?要了呢?” “昭昭,我们拉过勾的……” “你为什么?变了?” 许景昭抬眸,冷冷道:“你会跟要杀你的人讲承诺吗?” 庄少白身子僵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握着许景昭肩膀的手缓缓收紧,许景昭眉心拧起,庄少白又缓缓松了些力道。 “昭昭,你需要些时?间。” 昭昭需要用时?间忘记宴微尘,他也需要时?间,去弥补自己的罪过。 他只需要把昭昭留住。 庄少白抬眸,眼眸里的气势似乎变了,他半垂着眼眸,幽深的眼瞳里是化不开的墨色,他就这般有?些偏执的盯着许景昭,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将其一推,又在许景昭倒下时?,轻柔的扶住了他的后脑。 庄少白单膝撑在床榻上,语气低微,但?眼神却极有?侵略性?,他松了手,掌心从后脑抚上许景昭的脖颈。 许景昭眉心紧拧,十分不适,下意识抵抗。 他脑袋偏了偏,又被庄少白板了回来,那手指划过他的脖颈,落到他的衣襟,“这里……” 那上面还有?宴微尘留下的印子,但?是已经浅得快要看?不清了,庄少白还是觉得刺眼。 他眸色晦暗,眼眸里有?些不悦,指尖挑开衣襟。 许景昭心里一凝,快速动作,向旁边扑去,他刚有?动作,便被庄少白牢牢压制,他手上力道不容抗拒,语气却很轻,“昭昭,听话。” 许景昭瞪着他,手掌抓到一个硬物,不管是什么?,狠狠向着庄少白砸去。 “我听你个大头鬼!” 砰,瓷片碎裂,庄少白依旧没躲,硬物砸在他的额角,比之前砸得还重?,血色顺着额头流到脸颊,在那苍白的脸颊上加了道红痕。 庄少白伸出指尖抹了抹,他瞧着那鲜红的血液,眼睛眯起,舌尖卷去那些血渍,“没关系,昭昭出气也好……” 他抬手将沾着血的发丝向后拢去,露出那张凌厉精致的面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映的下一个人影。 许景昭瞧着庄少白癫狂的模样,又气又怒,该死的东西。 庄少白俯下身子,将距离缩短,许景昭身子拼命往后仰去,他对庄少白的接近有?种本能的抗拒。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拼命闪躲,眼眸里十分受伤,他指尖感受着许景昭跳动的脉搏,心却越来越冷。 “宴微尘可以,我不可以?” 许景昭抿着唇,庄少白这般动作实在是惹恼了他,“你不及师尊万分之一……” 庄少白眼眸漆黑,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是吗,可宴微尘也骗了你……” 他话没有?说完,指尖落到许景昭那精致的腰带上,他的唇贴近昭昭的耳朵。 “昭昭,你不知晓吗?我活着的意义都是为了你?这世上,只有?我跟你该在一起……” 呲拉一声,庄少白指扯开了许景昭的腰带,像是拆一件礼物,小心翼翼剥开。 “喜欢小孩吗?南洲什么?药都有?,可以吃下生子丹,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算骨血相?融,成为真真正正一家人……昭昭,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我找了你好多年?……总是找不到……” 许景昭大脑一片空白,庄少白这是在做什么?? 他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庄少白有?些冰冷的手碰到了领口瓷白肌肤,许景昭打?了个哆嗦,紧接着涌起更大的愤怒。 他扬起脚,狠狠踹在庄少白身上,庄少白抓住他的脚腕,眼眸瞧着他,“昭昭,我们在做正事,先?不要这样……” 许景昭拿起枕头摔在庄少白脸上,庄少白躲了躲,脸上有?些薄怒,他压制住许景昭。 手掌抚上许景昭的脸颊,终于显露出了几分狂热的迷恋,“昭昭,你说我们的小孩会跟你长得一样吗?” 他指尖摩挲那光滑温热的脸颊,“忘记你怕疼了……我也可以吃……” 震惊,愤怒,许景昭都不知道自己情绪能波动这么?大。 “庄少白你疯了!” “嘘!“ 庄少白靠近了些,脸颊亲昵的蹭了蹭许景昭的额角,“昭昭,我是小白。” 管他小白小黑,庄少白敢对自己起这样的心思,他要不要脸? 第159章 两人靠得极近,许景昭身上清浅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庄少白眼神虔诚而狂热,“昭昭,我真的喜欢你……” “我们该融到一处,死在一起……” 他太想跟许景昭在一起了,无论哪种在一起。 他俯下脸颊,唇瓣贴上那细嫩脖颈,虔诚的感受那血流涌动。 许景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只觉得身上有?一千根蚂蚁在爬,难受得厉害,他疯狂挣扎起来,手掌捏起一旁的碎瓷片,抵在自己的喉咙。 “放开我!” 庄少白身子僵直,血液迅速冷却,他眼眸死死盯着那瓷片,瞧着那尖锐的尖端快要刺破喉咙。 许景昭怒道:“滚下去!” “昭昭,你别?动……” 庄少白慢慢站起身,其实他能轻易夺过那瓷片,但?是他不敢赌那万分之一。 他脑子里一片乱麻,心里又酸又痛,昭昭就这么?抗拒他? 庄少白站在床榻前,整个人发着抖。 许景昭用命威胁他? “为什么??凭什么??” 庄少白眼神受伤,多日?来的委屈彻底爆发。 “昭昭,为什么?宴微尘可以跟你在一起,我不可以……” “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仰着头,眼里的光几要散尽,他半跪在地?面,眼里有?滴泪要落不落。 “我不是秉性?就坏,昭昭,你见过我以前的模样……” “我去寻过你……五岁那年?……” 许景昭不想听,但?他却不得不听。 “我被裴听河追杀,就剩了半条命,等我醒来……” 庄少白的声音很悲切,听得人心里发闷。 五岁那年?庄少白差点就死了,只留下了半条命,他一个人在沟壑里躺了半个月,却命大没死。 可等他爬出来,南洲还是那个南洲,却没有?他的亲人了。 花溪村已毁,他的娘亲也死了。 他要去找昭昭。 南洲跟中州相?隔数千里,可是他只有?一双腿。 一个五岁的孩童,筑基期的修为,靠着一双腿,从冬天走?到夏日?。 这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他走?了整整五年?。 渴了喝露水,饿了啃野果,脚上痂落了又结,可是他要去找昭昭,昭昭说过,春隐门四季如春,他若是去了,昭昭不会不要他的,那他便有?家了。 他注定不顺利,被人骗了无数次,有?人想要捉他当鼎炉,他便杀了那一家,划花了自己的脸,被人拖行,被当成奴隶…… 太多太多了,他有?些记不清了。 每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个声音便在他耳旁蛊惑他,“您是邪祟少主?,您可以接受邪祟的力量,五洲邪祟任您调遣……” 他拒绝了,昭昭不喜欢。 可五年?走?来,等他站在春隐门时?,才发现自己早已面目全非。 第116章 可惜 他花了五年时间, 终于站在了春隐门门前?。 他小心翼翼踏上春隐门的台阶,却被?人当成乞丐驱赶,那时, 他遇到了一个正在哭鼻子?的小孩。 他整理了下破旧的衣襟, 轻声上前?:“请问,这里是春隐门吗?” 那小孩在哭鼻子?,好像极为伤心,庄少白扯着衣角,又问了一遍。 那小孩哭得眼眶通红,眼睛肿起, 抽抽噎噎开口,“你找谁?” 庄少白瞧着那张哭花了的脸,瞧着像是昭昭, 但是气息不?像,昭昭的修为比他高多了, 应当是亲人吧? 他不?安地捏着衣角:“我找春隐门少主。” 小小的许景昭揉着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你找少主做什么……啊, 你的脸……” 庄少白这才想起来自己?脸还有伤, 他急忙捂住,闷闷开口,“我是你们少主的好朋友,他在吗?你说我叫小白,我来找他了……” 许景昭闷着脑袋,也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狼狈模样, “他走了……就在今早……” 庄少白怔愣道:“走了?去哪了?” 许景昭闷声道:“他去仙执殿当弟子?了,仙执殿只收有天赋的小孩……” 庄少白大脑一片空白,他瞧了瞧自己?黝黑的指尖,又看了看自己?带着伤的脚趾, 恍惚明白,自己?到底是来晚了吗? 许景昭看着他乞丐般的装扮,不?忍心看他身上的伤口:“你要不?要进来换身衣服?” 庄少白走了,他跌跌撞撞,在这浩大的中州失了方向。 仙执殿在哪啊? 他去寻,去打?听,旁边人听到了,笑?话他。 “你这小乞丐还知道仙执殿啊,仙执殿在五洲之上的九凝岛上,飘在半空,坐云舟也得好几天呢。” 庄少白瞪大了眸子?,飘在天上。 那他永远也走不?到了。 他第一次感到茫然,他该怎么办呢? 有人瞧着他问他,“想去九凝岛吗?我帮你。” 庄少白又被?骗了,那人想让他当药人,还想把他卖给大人物当娈童,庄少白靠着一股狠劲,杀了他们逃了出来。 可他也没力气了。 那邪祟又开口了,“少主,那你要去仙执殿吗?等你有了力量就可以了……” 邪祟也是骗庄少白的,他们只想让庄少白接手邪祟,试试能不?能将乌玄惊唤回?来。 这次庄少白伸出了手,走投无路下,他就这么成了邪祟少主。 他染了半边邪祟,但是却从不?用?邪祟的法子?修炼,每天稳扎稳打?地用?灵力修。 小少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法子?。 一年后,仙执殿的人来中州除邪祟,庄少白装作受伤的模样躺在草丛里,邪祟除尽时,庄少白瞧着那一行人走过,握住了最后一个人的衣角。 他抓住了,他的小少爷。 只是前?面的宴微尘并?不?信他,裴玄墨替他求了情,宴微尘盯着庄少白看了许久,久到他以为宴微尘要杀了他。 不?知为何,宴微尘最后还是同意收他当弟子?。 他被?带回?了仙执殿,他看着旁边的裴玄墨,五年过去,小少爷变化很大,但是气息依旧是他熟悉的。 但是唯独没了记忆,也不?记得他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 “对不?起,我记不?清了,那便认识一下,我叫裴玄墨。” “我叫庄少白,你……你有个小名叫昭昭吗?” “昭昭?我记不?清了,或许?但我爹娘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弟弟,他叫昭昭,但是身子?很弱。” “爹娘说把我的小名给他了,保佑他平安顺畅。” “我来仙执殿就是来求学,日后我要保护他的。” “哦。”庄少白不?再问了。 可惜……原来一切都是错的,都是假的。 他跟昭昭……原本就是见过的,就那么一点阴差阳错… 庄少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眼眸里有些痛苦,他瞧着许景昭,妄图找回?记忆里的模样,可是没有…… 许景昭现在很讨厌他。 他所寻到、希冀的,早就被?自己?亲手毁了。 “昭昭,我们原来早就见过的……” 只不?过差了那么些运气,也是,他这样不?祥的身份,总是得不?到眷顾。 许景昭仰着脑袋,庄少白说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庄少白找他,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可物是人非,许景昭能给的,也只剩一句抱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 庄少白眼眸里那颗要落不落的泪终于掉了,他眼眶通红,却也更加偏执,“所以,昭昭我们有个家吧。” 他指尖小心翼翼地想去抚许景昭的脸,许景昭往后微微退了退,避开了他的视线。 庄少白看着自己?的指尖,敛着眸子?,“宴微尘也骗了你。” 许景昭瞧着他,面色不?为所动。 他站起身来,身子?向前?半步,“宴微尘没告诉你吗?他是人间新帝,飞升前?有一个名字——小满。” 许景昭眼眸里有些震惊,眉心微拧,“你说什么?” 师尊清风霁月,怎么可能……是那般性格的小满呢? 庄少白直直地瞧着他的眼睛,“帝王境就是宴微尘飞升前?封印人间邪祟的秘境,当年乌玄惊被?庄寒鸢等人追杀,无奈潜入人间。” “你父母得知消息,追去人间除祟,最后将乌玄惊带回?,封印在南洲禁渊,但是当年封印时出了差错,导致乌玄惊出逃……” “他报复庄寒鸢,所以改名换姓有了我,又记恨你的父母,所以在你生辰那天破开封印……” “宴微尘当年也来了南洲,这个暂且不?论……可是,他到现在都没告诉你他就是小满吗?” 庄少白步步紧逼,站在许景昭身前?,微垂着眸子?看他,“昭昭,他骗你——” 第160章 许景昭眉心微蹙,他知道师尊的生辰,确确实实是小满,还有小满对自己?亲昵的态度,他心里信了十之八九,但这是他跟师尊的事。 许景昭不?适应庄少白靠如此近,侧开了身子?,“这是我跟师尊的事。” “可是他骗你!你也不?在乎吗?” 庄少白有些委屈,但心里又有些不?甘,他伸手将人抵在墙壁上,一只手便扣住了许景昭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抬起许景昭下巴。 “你以为宴微尘是什么好东西。” “在帝王境里那个才是真真正正的他,他弑父杀亲,踩着人间的血飞升,你知道他怎么当上仙执殿主的吗?” “五洲之内但凡有反对者,都被?他杀了。” “你当他为什么好心收我为徒,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仙执殿的风雪邪祟难捱,我在那里呆了九年,虚弱到撑不?起灵力。” “他本来是想杀我的,要不?是身上有伯母给我的灵元,我活不?到现在。” 他捏着许景昭的下巴,大掌托住他整个下颌,让他抬头瞧着自己?。 “况且,宴微尘自己?血脉也不?纯…他喜欢你,到底是因为你父母对他的恩情,还是他真的喜欢?” 许景昭不?喜欢被?控制,他挣扎了下手腕,却被?庄少白扣得更紧。 “昭昭,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你,也不?行吗?” 许景昭抬眸,瞧了他一眼,“不?行。” 庄少白有些挫败,心里的戾气跟偏执止不?住地往上冒,他知道说什么许景昭都不?会答应他,于是含糊道:“那我们生个孩子?吧……” 许景昭拧了拧眉头,觉得庄少白彻底疯了。 庄少白管不?了那么多,他必须要快一些,他抬着许景昭的下巴,视线落到那饱满圆润的唇瓣上,眼神微暗,然后俯下身去。 许景昭猛地一侧头,庄少白的唇擦过那微凉发丝。 与此同时,南洲上空传来一声巨响。 庄少白抬眸,宴微尘来得比他预计的还要快。 搁置在桌面上的渡生剑,像是得了什么指令,横亘在许景昭身前?。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庄少白松了手,有些不?舍地瞧着许景昭,“等我回?来。” 等庄少白走后,许景昭立马收拾好自己?,重?新扣好腰封,拿上身旁的渡生剑,顶着夜色走了出去。 师尊来了,他想办法找到父母神魂安置的地方,带走它。 外面寒风凛冽,锁灵镯子?在手腕间晃荡。 砰的一声,好似连结界都震了震,是师尊的手笔,许景昭瞧着那结界有些担忧,随后又加快了寻找的动作。 他提着渡生剑在夜色里奔跑,墙壁上挂着的灯火照着前?行的路,檐下没有阴影,整个院子?里都没有邪祟。 他翻了好几间屋子?,在推开后面屋子?时听到了一声响动,许景昭心脏剧烈跳动,放缓了呼吸。 他提着渡生剑,身子?紧贴着墙壁,就在察觉那响声距离越来越近时,他猛地伸出了剑尖! 屋子?里的东西吓了一大跳,黑色的影子?立起,银白色的剑尖在它前?面停住。 “不?太白?” 不?太白早就嗅到了许景昭的气息,欢欢喜喜地往前?窜,却差点被?渡生剑捅了个对穿,吓得它差点将刚拿的东西掉了。 许景昭收了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不?太白扑倒在地,硕大的蛇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眼睛眯起。 “好了好了——” 许景昭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师尊呢?” 不?太白扬起了脑袋,尾巴尖从身后探了出来,尖尖上挂着两个小盒子?,里面正是许景昭父母温养的神魂。 “不?太白,你找到了。” 许景昭开心地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他没有上前?拿,毕竟他现在没灵力,还是在不?太白手里稳妥些。 不?太白瞧见他手中镯子?,眼眸压了压,张着嘴巴去咬,除了弄得许景昭手上黏湿,那锁灵镯子?没有任何反应。 它眼中闪过一丝挫败。 许景昭安抚地摸了摸它,“走,去寻师尊。” 不?太白视结界如无物,许景昭跟着不?太白走了出来,但是前?面的宴微尘跟庄少白情况诡异。 宴微尘周身气息很冷,浑身上下凝结着血气,但身上瞧不?出什么,反观庄少白身上有些许狼狈,多了些血色,瞧着伤得有些重?。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 宴微尘见许景昭无恙,神色稍缓。他早知道庄少白贼心不?死?,却没料到他胆大至此。 他的视线在许景昭手腕上的锁灵镯上掠过,在望向庄少白时,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他都不?舍得这样对昭昭。 不?太白瞥了一眼庄少白,冷哧一声,推着许景昭往前?走。 许景昭迈开步子?,庄少白在后面捂着心口,唤了一声,“昭昭。” 许景昭脚步顿了下,却没有回?头。 庄少白眼眸里刚闪过一丝希冀,但瞧着许景昭向宴微尘走去,眼眸里的光彻底黯淡,他抬手,指尖绕着一根细长的链子?,然后缓缓收拢。 许景昭脚步停滞,身不?由己?地向后飞退,落在庄少白身侧。 宴微尘走上前?一步,瞧着庄少白的眼眸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但他怕伤到许景昭,不?敢妄动。 庄少白忽视了宴微尘,只是盯着许景昭,那双眼眸里带着痛楚,“昭昭,不?能留下来吗?” 自从知晓真相?后,庄少白祈求了千千万万遍。 但每次都是拒绝。 许景昭仔细瞧着庄少白,依稀还能瞧见小白的影子?,他很轻地摇了摇头,“小白,我们终究要走自己?的路的。” 他不?是救世主,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是假神明,庄少白是真信徒。 他寄许景昭为信仰,那高楼注定?要坍塌成泥。 庄少白眼睛红了,嘴巴还未说话,滚烫晶莹的眼泪先从眼眶滑了下去,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许景昭,抱得很用?力,泪水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到许景昭的肩膀。 他总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咔嚓一声,金镯碎裂,庄少白毁了那镯子?,还他自由,他松了手,将人推向前?去。 “你走吧。” 许景昭沉默了下,终究是迈出了步子?,师尊还在前?面等着他。 庄少白转身离去。 或许,眼睁睁看着许景昭走向别?人,对他而言太过残忍。 等到许景昭走到他身边,宴微尘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忐忑,刚刚庄少白跟他说,许景昭已经知晓…… 宴微尘从未有过这种心情,他想要开口,却瞧见了许景昭有些疲惫的眉眼,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先回?春隐门。” 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是能找到神魂碎片就是最大的收获,许景昭将那骨架放在冰棺里,神魂则放在灵力充裕之地温养,或许百年,千年,终有养好的一天。 但自南洲回?来后,许景昭精神便不?好,昏沉沉睡了大半个月,宴微尘日日守着。 直到天地再次放晴,许景昭精神终于好了不?少。 他手臂托着下巴,枕在燕归堂的桌案上,拿着毛笔拨弄着风铃,瞧着它在光下泛着微光。 宴微尘走近,将另一只相?思铃挂在旁边,轻声道:“昭昭,我有事要跟你说。” 关于帝王境,昭昭不?问,但他也是要说明白的。 第117章 渊源 许景昭懒懒枕着手臂, 细碎的?阳光在他柔软的?发丝间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 “嗯?”他微微侧首。 宴微尘指尖无意识蜷缩着,嗓音里还带着些许紧绷, “关于帝王境……” 许景昭抬起眼眸, 日光在他琉璃眸间流转,声音慵懒,“帝王境里的?小满,应当也是?你……师尊?你要说这个吗?” 宴微尘坐在许景昭身旁,“你早就知道了吗?” “猜出来一点点,我想听师尊说……” 宴微尘凝视着他被阳光勾勒的?侧脸, 声音放得?极轻,“那?确实?是?我年少时的?事。” 他俯身靠近,发丝垂落间带来淡淡玉兰香:“你想亲眼看看么?” 宴微尘闭上眼睛, 指尖凝出一缕银辉,轻轻点在许景昭额间, 他记忆里有许景昭的?父母, 他想让许景昭也看看。 春隐门?的?景致如?潮水般褪去, 再睁眼时,已置身于朱墙金瓦的?皇宫深处,成了往事的?旁观者。 宴微尘幼年不好,宴玲珑身份特殊,他是?作为老皇帝的?血包诞生,没见过父母, 也没人?管教?,只有十?日一次被取走的?血瓶子。 他住在偏殿里,无论?冬夏都只有一袭薄衾,直到他十?六岁那?年, 他的?血对老皇帝不管用了。 第161章 皇宫里新来了一个姓乌的?国师,听闻能让老皇帝寿命永存。 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再想如?何填饱肚子,顺便想着怎么把身上的?伤讨回来。 十?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宫内不断有人?莫名丧命。 宴微尘是?游离在皇宫边缘的?废皇子,他偷溜了出去也无人?发现?。 只因新来的?嬷嬷说漏了嘴,说他的?母亲关在摘星楼,当夜他便偷偷潜入了那?座禁地。 摘星楼内寒气刺骨,守卫松懈得?反常,宴微尘溜进去,一路攀爬到楼顶,赫然望见一具巨大的?龙骨架,少年怔在原地。 这是?……他的?母亲?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骨架里却窜出来了一道虚影,小小的?宴微尘呆住,却并不害怕,只觉得?亲昵。 宴玲珑残留着意识,见了宴微尘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她给了宴微尘传承,之后就散入人?间烟火。 摘星楼里的?动静惊动了护卫,宴微尘刚觉醒真龙血脉,意识恍惚从高耸的?楼阁坠落。 却没有落地。 身子悬在半空时,他听见清脆的?女声:“咦?这儿怎么还有个孩子?” 钟婉棠跟裴乘渊模样极为年轻,宴微尘悬在半空,钟婉棠好奇地打量着他。 旁边的?许景昭呼吸一轻,宴微尘凑到他的?耳边开口,“那?是?我见伯父伯母的?第一面。” 隐匿身份的?仙君夫妇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少年。 宴微尘瞧着两个浮在半空的?人?,惊得?忘了挣扎,“你们是?谁?” 正在靠近的?钟婉棠瞪大眸子,“乘渊,他能瞧得?见我们。” 钟婉棠又转过去,“你能瞧见我们啊?” 宴微尘望着脚下万丈虚空,抿紧了苍白的?唇。 钟婉棠跟裴乘渊跟着宴微尘回了他的?偏殿。 小宴微尘这才迟疑开口:“你们是?……天上的?仙人?吗?” 钟婉棠托着下巴,“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为什么看得?到我们?” 她瞧着宴微尘裹在脸上的?黑布,似乎瞧见了那?双异瞳,心里了然。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龙族圣女宴玲珑的?孩子。” “我们这次下来,是?为了追捕逃逸的?坏人?,你最?近瞧见什么异常了吗。或者……你觉得?一直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清楚,但是?……” 宴微尘沉默片刻,伸出布满伤痕的?手腕:“皇帝以往每月取我的?血,近来却停了,最?近宫中接连死人?……这算么?” 钟婉棠盯着那?伤痕累累的?伤口,拧起了眉头,她跟裴乘渊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此后,她治愈了宴微尘一身新旧伤痕。 两人?把宴微尘的?小偏殿当成歇脚的?地方,但是?两人?很忙,总是?来不及回来,宴微尘有时候会等,但大多数都是?无聊的?一个人?看书。 直到某个黄昏,归来的?二人?罕见地没有与他说话,只在院中低声商议。 宴微尘瞧见了,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乖觉地退回屋内。 直到太?阳落山,宴微尘摸了摸肚子,他饿了。 恰逢此时,门?被叩响。 宴微尘开门?,没有人?,唯有小院的?石桌上摆着满当当的?食物?,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生辰面。 年少的?宴微尘怔愣住了。 而在旁观处,宴微尘瞧着下面,缓缓开口,“那是我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往我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我等到了他们。” 许景昭目光落在那?熟悉的?两道身影上面,那?是?他的?父母。 他瞧着,却觉得心里有种更为奇妙的感觉,那?碗他未曾吃过的?生辰面,早在很久之前,宴微尘就替他尝过了。 自那?日后,宴微尘有了名字。 春隐门?夫妇仍在追剿邪祟,但每次归来,裴乘渊都会指点他修炼法门?。 时间推进,钟婉棠跟裴乘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面色越来越凝重。 宴微尘敏锐地察觉到了风雨欲来之势,在钟婉棠跟裴乘渊待的?这些时日里,他也在默默筹备。 他忘不掉母亲那?苍白的?骨架,也忘不掉自己腕上伤疤。 尤其他还知道,母亲原本该翱翔九州,他的?心里更恨了。 他亲手了结了赵渊, 这位一统四海,征战四方的?帝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弥留之际,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孩子,捧出毕生积攒的?功德,祈求与宴玲珑合葬。 宴微尘任金色光点消散在风里,没让那?人?扰了母亲安眠。 乌玄惊被钟婉棠跟裴乘渊捉住,人?间事算是?告一段落,钟婉棠跟裴乘渊临走那?一日,他们赐给了宴微尘一道仙元。 新登基的?帝王茫然抬头。 钟婉棠打算回去之前,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身怀慧根,天赋卓然,等人?间事了,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你来春隐门?,伯父伯母带你看尽那?五洲风景。” 看到此处,宴微尘沉默良久。 而接下来的?人?间并不太?平,钟婉棠跟裴乘渊因为受伤跟限制,强制离开人?间回了上界,原本人?间邪祟只剩零星,除起来很简单,却终究低估了人?心险恶。 之后人?间邪祟再次爆发,宴微尘用功德飞升当日,斩断一缕神魂,镇守帝王境内的?邪祟。 “昭昭,”他声音发涩,“初至五洲时我树敌无数,不敢贸然去寻伯父伯母。” “待我站稳脚跟……却为时已晚。” 等宴微尘在五洲立足,他才敢跟钟婉棠跟裴乘渊发去信件。 他去了南洲,杀了乌玄惊,却也跟在南洲的?裴乘渊夫妇失之交臂。 等他浑身血气的?去赴约时,春隐门?已经开了护门?阵法,宣布闭门?。 宴微尘站在春隐门?外?,呆立了许久,他叩响了门?,那?门?却紧闭将他拒之门?外?。 “伯父伯母,宴微尘求见。” 门?被小心打开一个缝隙,里面传来声音,冷漠,淡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仙执殿主这是??” 宴微尘沉默了下又开口,“伯父伯母,宴微尘前来拜会。” 他语气轻了几分,让自己瞧起来不那?么冷硬,“信上说少门?主天生聪慧,我还给小公子备了礼物?。” 宴微尘确实?备了礼物?,但是?去南洲时早已损毁,于是?他解下身上佩戴的?玉佩,递了过去。 “此物?赠予小公子,持此物?可以跟仙执殿提任何条件。” 门?内静默了半晌,最?后伸出一只手来,小心将那?玉佩接过,但是?门?缝依旧,并未打开。 宴微尘看着眼前依旧将自己拒之门?外?的?大门?,有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那?人?接玉佩的?手上有血,在宴微尘手上也染了血色。 他瞧着,只觉得?刺眼的?很,心头骤紧,“伯母,有人?受伤了吗?” 里面的?人?着急回应,“并未。” 但宴微尘好像听到了一声别样的?响动,还有孩童的?哭声,他叩了下门?,有些着急道:“真的?没有吗?” 哐当,门?在里面被彻底关实?。 “殿主,是?……是?我儿身子弱,受了伤,殿主还是?请回吧。” 这话说的?并无问题,只是?有些冷漠,宴微尘瞧着自己手上血迹,这才开口,“既然春隐门?主跟夫人?有事,那?我便不打扰了。” 宴微尘看着紧闭的?门?,最?后还是?开口,“请问春隐门?闭关几年呢?” “五……五年吧。” 宴微尘记下了,转身离去。 他瞧着自己手上的?那?滴血,心里想着,或许那?个小少主真的?伤的?很重,春隐门?夫妇才没有理会自己。 又或许……三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但宴微尘万万想不到,他手上的?那?滴血来自刚剥完灵根的?许景昭,他瞧见的?那?滴艳红,是?许景昭后颈上的?疤痕。 时光流转,他五年后收的?徒弟不是?恩人?之子。 在兜兜转转十?三年后,他送出的?那?枚玉佩才到了真正的?主人?手里,从中州到仙执殿,许景昭裹着大氅站在他面前,将那?枚玉佩亲手交于他。 本来早就该有交集的?两个人?,推迟了十?三载的?光阴,这才相遇。 “对不起昭昭,若是?我早知道是?你……” 宴微尘很是?愧疚,若他早就发现?不对,若他不那?么信任春隐门?…… 何至于他的?昭昭受了那?么多苦。 第162章 许景昭看完这一切,心里也像是?跟着走了一圈。 “这不是?你的?错……师尊。” 命运波折坎坷,这或许是?场注定?的?灾祸,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宴微尘站在许景昭跟前,瞧着他那?双琉璃璀璨的?眸子,“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许景昭想了想,开口道:“我阿娘做的?那?碗生辰面好吃吗?” 宴微尘怔了下,眼眸柔和,“自然。” 许景昭眨了眨眼睛,“那?我阿娘也想不到,她救的?那?个小男孩,把她宝贝儿子拐走了。” 宴微尘抬起眼眸,“阿娘会同意的?。” 钟婉棠是?个很好的?人?,她自由,洒脱,温柔,集齐了所有优点,她若是?知晓的?话,应当会尊重昭昭的?心意,只要昭昭开心便好。 宴微尘拥住许景昭,将人?抱紧,过往的?十?三年里,他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差一点,他就见不到昭昭了。 许景昭安静的?枕在宴微尘肩膀,感受着自己被需要。 但是?他仰头,却发现?自己还在皇宫里,两人?并未出去。 许景昭瞧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忽的?想起来一件事。 “师尊,小满他吓唬我来着,他还把我关起来,把我囚在皇宫里。” 他抬眸,瞧着宴微尘的?脸,“师尊,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小满他怎么想的?吗?” 宴微尘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轻咳一声,“不过是?一缕残魂,所思?所想自然不受控。” “哦?”许景昭微微逼近了些,“那?…他那?时想让我当皇后?又是?什么意思??” 第118章 立威 宴微尘迎着许景昭的眸光, 不退不避,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他语气低沉,“字面上的意?思。” 他指尖凝聚灵力, 流转成一个莹白的光环, “不答应么?” 许景昭抬着眸子,眼睛眯起,任由宴微尘将那?灵力套进指尖,“答应是答应,但是师尊……”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起心思的?” 宴微尘垂着眸子,“很久了……” 情?不知所起, 他便陷了进去。 许景昭来仙执殿的第一天,不太白见许景昭的第一面,又或者相处时刻意?摆出的师尊规矩。 或许是从潜意?识里他便觉得亲切, 向来不见人的不太白见许景昭的第一眼就缠了上去。 帝王境的小满感应到许景昭的气息,不顾一切想将人留在境里。 就连自?己, 瞧见许景昭时总不狠心苛责, 目光不自?觉追随那?抹身影。 他那?时不喜欢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婚约, 不喜欢许景昭纠缠他人,他看不透自?己的心思,却不想不太白早早就替他做了决定。 “是吗?”许景昭有些惊奇,“那?师尊真是喜怒不形于色,我一点都没瞧出来。” “没瞧出来吗?”宴微尘垂着眸子,两人靠得极近, “休宁那?一日,你误闯寒潭,是我们第一个吻。” “不记得了吗?” 许景昭微微瞪大?了眸子,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师尊记忆模糊, 没有记忆来着。 “你……” 宴微尘轻抬他的下颌,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无奈,“果然是不记得了。” 许景昭眸子一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可还不等他反应,宴微尘就吻了过来。 这个吻起初轻柔,渐渐变得炽烈,宴微尘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许景昭微微合上眼睛,双臂不知道何?时攀附到师尊脖颈。 灵巧的舌攻城掠地,吻得许景昭身子酥麻,有些发软,师尊掌心顺着背脊摸索向下,扶住了许景昭的腰肢,继续加深。 等分离时,两人气息都有些许不稳,许景昭的眼神迷离,眼里好似含着水波。 宴微尘亦有些意?动,身子一闪,两人睁眼便在春隐门。 许景昭仰躺在乌木桌案上,墨发铺散,宴微尘倾身上前,一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探入微敞的衣襟,抚上细腻的腰线。 “唔……” 许景昭还没来得及换气,嘴里的话又被堵在了嘴巴里,只剩下揉碎了的呜咽。 他觉得舌根有些发麻,师尊的掌心有些凉,向上攀附时手里却像是凝了火花,灼得他半边身子都软成了水。 “昭昭……” 宴微尘轻吻他的眼睫,嗓音低沉喑哑,“可以吗?” 许景昭睁开水润润的眸子,脸颊通红,迷蒙的眼神里有些委屈跟羞涩,他明明都感觉到了……可师尊偏要问。 又一个轻吻落在眼睑,“可以吗?” 许景昭从耳朵到脖子都红透了,他长得偏白,现在更如晶润白玉上透着粉,漂亮得很,他仰着头,眼眸微微抬起,声如蚊呓,“可以。” 宴微尘嘴角似乎扬起一道弧度,那?双墨眸里沾染了欲色,显得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更绝,好像仙子堕凡。 他细细吻过许景昭的额角、鼻尖,喉咙里溢出一道满足的喟叹,故意?贴着他耳畔低语: “好乖,昭昭卿卿。” 这句话钻进许景昭耳朵,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某种名贵的乐器的弦音,他还没细细品味话里的意?思,就被这句话酥麻了半边身子,毫无抵抗之力。 宴微尘强忍多?时的念想终于决堤,想要触碰,想要亲吻,想要将人揉进骨血里,只要许景昭在身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 掌心贴近那?滑嫩的肌肤,衣襟松散,雪白肩头枕在乌木桌面上,极致的反差更衬得晃眼,宴微尘俯身,在洁白圆润的锁骨,落了一串梅花。 许景昭眼眸里的水色更重?了,眼尾脸颊都泛着红,瞧着可怜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鼓气勇气,抬手抚上师尊微凉的发丝间,指尖扯住了那?发冠流苏,就在他要扯下来时。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癸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主,仙执殿有要事。” 许景昭听到动静,嗖的一下收回了手,掌心直接把?宴微尘推开,慌里慌张地站起了身子。 宴微尘:…… 许景昭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眼眸里清醒了几分,“咳咳,师尊,仙执殿还有事。” 他拢了拢散乱的衣襟,还…还好,没有箭在弦上,隔了两层布料,那?灼热的温度仍清晰可辨,但是还是仙执殿的事要紧。 咳咳……绝不是他紧张……哈哈,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不就是骇人了些,时间久了些… 宴微尘额角上青筋微显,他气息全乱了,就差了一点。 许景昭视线瞧过去,仅仅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师尊,你…我……” 癸九迟疑开口,“殿主?” 宴微尘额角青筋微跳,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无事!稍后再议。” 他靠近了些,有些哀怨地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真的是他下意?识反应,他自?己也是男人,知晓憋着有多?难受,他抬着眸子,咬了咬唇,“师尊,你先去处理?事务。” “等你处理?完——”许景昭抬着眸子,琥珀色的眸子里泛着光亮,指尖点了点宴微尘的心口,“怎么样都可以。” 他主动亲了亲宴微尘,跟小鸡啄米一样,亲了两三口,宴微尘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平息。 “下不为例。” 宴微尘灵力波动一瞬,身上褶皱恢复如常,他倒是要看看,仙执殿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许景昭自?己也平静下来,往后退了退,“师尊还是先去处理?事务吧。” 师尊离开仙执殿已有不少时日,想来事情?堆积颇多?。 宴微尘眼眸里还有些不满,他才跟昭昭待了多?久,这就要回去? “等我回来。” 宴微尘心里有些不舍,指尖搭在门扉上,侧头瞧着许景昭。 许景昭站在桌子旁,衣物披得松散,阳光暖暖地撒在他身上,像是会发光,漂亮得让人窒息。 宴微尘脚步一顿,忽然折回,扣住他的后颈再度吻了上去,交换了一个气息绵长的吻,这才恋恋不舍地推门离开。 许景昭瞧着那?背影,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唇,眼睛弯了弯,觉得有些好笑?。 他撑着桌子,指尖拨了下风铃,不太白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顺着许景昭的手臂,攀爬到许景昭头上。 许景昭将他抱在怀里,走到自?己居所,抱着蛇睡了充足的一觉。 现在师尊已走,春隐门的牛鬼蛇神该跳出来了。 许景昭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醒时,就对上了不太白那?双黝黑的豆豆眼。 他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嘟囔道:“不愧是仙执殿里出来的,我怎么感觉跟你师尊有些像呢?” 不太白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许景昭的脸瞧。 养的人,好看,漂亮。 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 第163章 等许景昭慢悠悠收拾好,走到燕归堂时,果不其然就瞧见了一屋子的人。 福伯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前,瞧见许景昭过来,面上有些担忧。 “门主。” “福伯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许景昭这般说,福伯便没有再开口。 两侧坐的都是长老?,除去几个跟内门关联多?的瞧着眼熟,剩下的许景昭一概不认识。 毕竟以前他身为春隐门养子,他们瞧不起他。他也不过问门中事,但如今不同了,自?己成为门主,他们也需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才行。 不过正?好,他也需要一件事来立威。 他们以为自?己是依附宴微尘的菟丝花,唔,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门主真是好福气,竟然能睡这么些时辰。” “不过门主许是跟殿主商议累了,我们这些长老?等等也是应该的” 语带讥讽之人是裴家旁系长老?,裴听河原本的心腹,名唤裴统。 许景昭淡淡瞥他一眼,从容落座主位。 满堂里都是长辈,但如今却被一个未及冠的小子压了一头,他们心里隐隐都有些不舒服,以往有宴微尘坐镇,他们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脑袋,并未开口。 倒是有人先沉不住气了,“门主好大?的架子,叫我们好等。” 许景昭眼神淡淡地瞥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你——我叫裴统。” 许景昭点头应下,语气平淡,“你是对我当门主有什么不满吗?” 春隐门一直都只有裴乘渊这一脉正?统,其余旁系都是不知哪辈长辈救了人,并入裴家,世代姻亲,就连裴听河那?一脉也是,到如今血脉接近于无。 或许修士世界能者居之,但属于他的东西他分毫不让。 裴统脸色难看,“有仙执殿主坐镇,我等哪敢多?说什么?” 许景昭抬眸,落到殿中那?些心思各异的人身上,“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有一些长老?拧眉,不敢表态,另一些就差把?不服气写在脸上了。 许景昭嗤笑?一声,“春隐门是我父辈们的心血,以往父亲虽久不在春隐门,但也未曾落下联系。” “如今父亲不在,我来撑起春隐门天经地义,还是你们觉得,我年纪小,没有这个资格,所倚仗的,不过是殿主的宠爱?” 许景昭瞧了一圈,有些人不敢跟他对视,而有些长老?眼眸闪烁。 他视线慢悠悠收回,落到裴统身上,“是也不是?” 裴统硬着头皮,但心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如今宴微尘不在,许景昭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不是我说,是……门主太年轻,实在不能服众啊。” 许景昭瞧见了他的态度,坐在座椅上没动,门内有这般心思的不在少数,那?便……杀鸡儆猴吧。 裴统原本还十分轻蔑,可不知怎么的,他忽觉得自?己不对劲起来,浑身都动弹不得,他僵着身子往下看去,两三道符箓在他脚底下转着圈,绕过的轨迹带着火光,烧到了他的皮肉。 他瞪大?了眸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视线转向许景昭,满面惊骇。 许景昭掌心上扬,忽的合拢手掌。 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化成了一道灰烬。 堂中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许景昭年纪小,但是出手如此?不留余地,一个长老?,说杀就杀了。 那?许景昭的修为……恐怕不低。 这下,堂中都坐稳了身子,没人敢小瞧许景昭了。 许景昭收了手,吹了吹指尖,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抱着不太白,脸上未语三分笑?,身上气质瞧着温和,却藏着几分凌厉,“忘了告诉各位长老?,我会使剑,符箓也有所涉猎。” “在仙执殿时也算刻苦认学,学了师尊三分皮毛。只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脾气不好,远没有父亲良善。” “诸位长老?,还请担待些。” 第119章 坦言 话?音落地, 堂内一片寂静。 许景昭这般说了?,他们还能说出来什么话?? “是,全听?门?主差遣。” 许景昭有?些疲累, 他修为?一半来自师尊, 一半源自父母传承,时稳时断,并不稳固,尚不能收放自如,不过用来震慑这些人,倒是绰绰有?余。 “春隐门?有?门?主, 实乃门?内之幸。只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迟疑开口。 许景昭的视线瞧了?过去,是春隐门?的老人,对?他也算有?礼,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听?“但是”。 果?不其然,那长老下一句就是:“门?主, 关于殿主之事——” “外界传言门?主跟殿主是道侣, 这……是否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许景昭语气?平静, 脸不红心不跳,“我与宴微尘本就是道侣。” “咳咳咳......” 在座的长老都被许景昭的话?惊掉了?下巴,他们也没想到许景昭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世家道侣讲究阴阳调和,阳阳者少许,许景昭跟宴微尘又是师徒,更加罔顾人伦。 可偏偏这两人, 一个孤高绝尘修为?冠绝当世,一个执拗倔强不服管教,当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 相较之下,还是许景昭更好?说话?些。 于是又有?人壮着胆子劝道:“门?主啊......您与殿主这般, 终究不是正道啊,况且春隐门?子嗣单薄......门?主总该为?春隐门?将来考虑啊!”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还没开口,他手里不太白率先不安稳起来,扭了?扭身子,蹭了?蹭许景昭的手。 他望着苦口婆心的长老,沉吟片刻,“如今我爹娘的神魂正在温养,他们感?情甚笃,待百年后爹娘出关,说不定我还能有?个弟弟妹妹......” “这……” 那说话?的长老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许景昭懒懒抬眼,“况且,没有?子嗣又如何?春隐门?中弟子众多?,择贤能者继之便是。此事不必再提,若是传到师尊耳中,怕是难以收场。” 那群人还要再劝,但许景昭把?宴微尘的名头搬出来,他们又不敢开口了?。 幸好?那位煞神不常驻春隐门?,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开这个口。 许景昭懒得理会他们心中作何想,今日目的已达,至少能震慑住一部分人。 回到燕归堂之后,许景昭坐在桌案前,师尊不在,他也要寻点正经事做。 他刚铺好?纸面,提笔欲写,目光落到那桌面上,昨日他就是被按在这冰凉桌面上......想到此,耳根不由?发烫。 他甩甩头,将那些旖旎念头驱散。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许景昭抬起眸子,“进。” 癸七走了?进来,恭敬道:“门?主。” 许景昭有?些惊奇,“癸七?你没跟着师尊回去吗?” 癸七回道:“殿主命我等?留守春隐门?,听?候门?主差遣。” 许景昭心头一暖。 “门?主,凤鸣司派人传信,说是想见门?主一面,还言,说凤鸣司的丹药宝物?,春隐门?若需要,不收灵石。” 许景昭拧起眉,“这话?谁说的?” “凤鸣司少主薛宿宁,他想见门?主。” 许景昭指尖叩在桌面,一时觉得有?些头痛,薛宿宁表现得这般明显,他自然也知?道薛宿宁的心思,正因如此,他才要避着薛宿宁。 抛开薛宿宁起先做的那些事不谈,他跟薛宿宁最好?的状态就是师兄弟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许景昭揉了?揉眉心,“他还有?说别的吗?” 癸七老实回道:“他说希望门?主日后平安顺畅。” 其实薛宿宁还问,昭昭可否原谅,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癸七明智地咽了?回去,既然门?主已与殿主结为?连理,这些话?不说也罢。 许景昭应了?一声?,开始提笔写东西。 “在库里挑些东西,当做回礼,以往我在仙执殿时,还收过薛师兄的恩惠。” 当时他在帝王境里确实收了?薛宿宁的符箓,当下正好?还了?,两清。 许景昭搁下毛笔,拿起纸面来吹了?吹, “此信寄给玄清宗代理宗主谢温衡,库房里我早就备好?了?送去玄清宗的东西,辛苦去一趟玄清宗。” 癸七领命,拿了?信件之后离去。 许景昭又去瞧了?瞧父母尚在温养的神魂。 高台之上,有两个巨大的琉璃瓶子,下面堆满了?灵髓,地面上刻着聚灵阵法,里面灵力缭绕,几乎凝成实质,只不过那神魂瞧着有些碎,不知?道要温养多?久。 许景昭走上前去,站在阵外,仰着头看向高台。 第164章 “爹,娘,我已经找到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了。” “他叫宴微尘,爹娘以前见过的。” “他很好?,若是没有?他,不知?道我需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知?晓真相,虽然过程坎坷,但好?在已经拨乱反正。” “杀害爹娘的凶手已死,爹娘可安心温养,待来日事了?,我带他来见爹娘。” 许景昭说着,眼神又温和了?几分。 “春隐门?的长老今日还提及爹娘,提及子嗣……”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爹娘才不是老古板,等?爹娘醒来,我带师尊给爹娘奉茶。” 许景昭说了?许多?话?,他只是待在这里,心里便觉得安宁。 等?到夜深回去时,檐下灯笼亮起,照亮前路,不太白盘成一团,窝在灯笼下面,确保许景昭一出门?就能瞧见他。 见许景昭的身影出现,不太白高兴地奔上前去,尾巴尖甩出了?残影。 许景昭见了?觉得好?笑,抱着不太白揉了?两把?,带着他回去。 宴微尘去仙执殿两日,许景昭就听?着那铃铛响了?两日,有?时候不太白听?不下去了?,就拿尾巴尖甩着那铃铛玩。 但宴微尘又没舍得去太久。 等?到第三日许景昭梦醒,迷迷糊糊察觉到宴微尘的存在,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想来是刚赶来不久。 许景昭颤着眼帘想要睁开眼,宴微尘握着许景昭的手,替他梳理经脉里的灵力,温声?开口,“睡吧。” 许景昭本就困倦,闻言又沉沉睡去。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抱起,不知?要去往何处,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许景昭再次睁眼,瞧着素色的床帘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等?他意识清醒了?几分,瞧着那勾银流金的床帘流苏,鼻尖里嗅到了?浓郁的玉兰香气?,他彻底惊醒,眸子瞪大了?几分,他这是上哪来了?? 窗外天光大亮,透过窗户,他瞧见了?那株开得正艳丽的玉兰。 他这是……到仙执殿了?? 正想着,门?被推开,宴微尘穿着一身浅色衣衫,头上未束冠,,墨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余下青丝垂落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上前。 许景昭隔着盒子,都闻到了?灵粥的味道。 宴微尘放下手中东西,侧目瞧了?过来,“醒了??” 许景昭噔噔噔下榻,跑到宴微尘跟前,“师尊,这里是仙执殿?” 宴微尘摇了?摇头,“是玉兰苑。” 许景昭不解,“有?区别吗?” 玉兰苑不就是在仙执殿吗? 宴微尘跟他解释道:“我把?玉兰苑带过来了?。” 玉兰苑带过来了??是什么意思? “我把?玉兰苑带到春隐门?来了?,这里是春隐门?。” 许景昭心里震惊,但一想那是师尊的境,就觉得合理起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师尊要在春隐门?长待? “先吃些东西。” 宴微尘帮他盛了?一碗粥,放到许景昭跟前,“小心烫。” 许景昭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师尊,仙执殿的事务处理完了?吗?” “嗯。” 许景昭想了?想又道:“师尊,我记得仙执殿向来很忙,你在春隐门?,会不会耽误正事?” 他自然不想让师尊回去,可是仙执殿事情太多?。 而他刚接手春隐门?,要学的要管的要知?道的同样也不少,岂不是要许久不能相见? 宴微尘似乎是看透了?许景昭的想法,笑了?笑,“日后有?重要事情我会处置,至于平时……便由?萧越舟代理。” “昨日我已下令,由?萧越舟暂代殿主之职。” “他秉性刚直,处事公允,在仙执殿很合适。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 许景昭这下是彻底惊住,“那师尊呢?”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有?些呆气?的模样,眼睛弯了?弯,“我并非不理,只是要少管些。” “以往我的确公正,现在虽处事依旧不偏不倚,但心中......难免有?了?偏私。” 他现在已经不能是恐有?偏私了?,他瞧见世上的好?东西,都想捧到许景昭面前。。 许景昭又垂下眸子去搅碗里的粥,宴微尘说起话?来,话?语里像是含着糖,跟初认识师尊时简直天差地别。 不知?道师尊在哪个话?本上瞧见的。 但其实宴微尘并未告诉许景昭,他回仙执殿,是因为?南洲异动。 近日仙执殿侍卫探寻,发现五洲邪祟都在向南洲聚拢,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庄少白集齐那么多?邪祟,他想要做什么? 宴微尘只是疑惑,心里丝毫不惧,就算南洲异动再大,他也能解决掉,不必先开口让昭昭烦恼。 吃过东西,许景昭懒洋洋坐在宴微尘身上,两人靠着窗户,正好?能瞧见外面风景。 “我离开之后,门?内一切可还顺利?” 许景昭抬眸,“师尊知?道啊?” 宴微尘指尖捋着许景昭的发丝,“我走之后,那些不服从管教的必然出头,毕竟在他们眼里,你若是妖妃,那我就是昏庸的君主。” “算顺利吧,杀了?一个人,是以往裴听?河的亲信,至于门?内剩下的钉子,日后慢慢拔吧。” 许景昭语气?愈发慵懒:“师尊绝对?猜不到,他们还提起了?你我之事。” 宴微尘垂眸:“你我之事?” “嗯。”许景昭抬着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像个小狐狸,“他们说,我若与师尊在一起,春隐门?怕是要断了?香火。” 他指尖点在宴微尘心口,憋着坏,“毕竟啊……师尊可生不出来。” 宴微尘瞧着他的动作,大掌锢住他的腰,抱着他站起身。 “谁说我不能生。” “啊……””许景昭惊呼一声?,慌忙环住他的脖颈,双腿下意识夹住他的腰身。 宴微尘托着许景昭的身子,一步步走向床榻,随着脚步动作,衣摆荡开,他声?音低沉暗哑,低语开口。 “不过这个暂且不论。” “先前门?主答应过的事情,是不是要兑现了?。” ----------------------- 作者有话说:没有生子,这俩人纯纯口嗨 第120章 讨要 宴微尘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清模样, 似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流露出不?容置喙的强势。 喜欢彻底掌控, 但他又格外有?耐心, 欺负人时,固执地让许景昭开口。 “师尊……”那声?音催促,几分难以自抑的泣音。 宴微尘脸颊上也染了粉,墨色眸子摄人心魂,清冷禁欲的面?颊此时却好看得过分。 他俯下身,轻柔吻去许景昭眼角的湿意, 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缓促,“昭昭,再唤一句……” 那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 恍如平日指导许景昭画符时,他拿着许景昭的指尖, 在玉白纸面?上写?写?画画, 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图案。 像是掠过山峦溪流, 迎面?而?来的是温热的湿气,夏日时节,水汽总是多了些,许景昭被扑过来的雨幕灼到,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宴微尘精准扣住指尖, 送到唇边,落下一个个轻柔又珍重的吻。 “昭昭……”宴微尘带着无声?的催促。 许景昭觉得景色都是迷蒙的,连续的教导让他大脑空白,无法思考。他昏昏沉沉地想?…当初就?不?该答应师尊由?着他这般胡来…… 玉兰苑里?亮白一片, 外面?光线隔着床帘都觉得刺眼,将每一寸风景都照得清晰无比。 酥麻窜上脊椎,汹涌的灵力席卷而?来,挤开经脉汇入丹田,因为灵力破多,那雪肤上泛着粉,晶亮的汗珠像是上好的粉水晶。 许景昭有?些不?好意思,“宴…微尘…” “嗯,还有?呢。”宴微尘下颌微仰,眼眸里?是浓郁的黑,引人沉沦,却又欺负的人过分。 许景昭轻咬下唇,仰面?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夫君……” “唔,昭昭好乖。” 宴微尘愉悦极了,眼底漾开笑意。 屋子里?的动静,全?被遮掩在四方空间里?,传不?出玉兰外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灵力波动归于平息。 许景昭沉沉睡去,那黑长的睫毛沾着泪,面?容泛红,本就?秾丽的五官,现在更为浓艳,唇瓣残留齿痕像是汁水充盈的葡萄。 宴微尘低头轻啄了一口,很甜。 苑内玉兰香夹杂着洗漱后?的清新水汽。 宴微尘将人抱得紧,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瞧,脸上尽是餍足之色。 他指尖轻轻拂过那柔软微烫的面?颊,视线掠过自己落出的痕迹,又瞧着人恬静的睡颜。 第165章 宴微尘将唇贴在人颈侧,留下一个无声?的标记,随后?,他伸手拉起滑落的锦被,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紧怀中人,阖眼休息。 昭昭,他的。 等许景昭再有?意识,又不?知道是何时辰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睡过去,而?是昏过去了,他意识到最后?,只觉得像是在海面?上漂浮的小舟。 他动了动指尖,酸软得不?想?动弹。 他整个人被师尊圈在怀里?,暖洋洋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替他梳理着经脉。 回?想?到昨日,他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微微动了下,别样的感觉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不?好意思,他视线撇到枕旁的玉色发带上,那发带原本安安静静待自己的头上,后?来散落,便先后?绕上…打成了礼物结扣。 “醒了?”宴微尘早早察觉到动静,却见许景昭久不?开口。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莹白的耳朵,瞬间变得跟滴血一般红,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拿被子将脑袋遮住。 可仅仅两?息,他又探出头来,面?上红意未退分毫,小声?开口,“你?怎么…未曾着…衣物!” 他面?向宴微尘,抬着眸子像是控诉。 宴微尘一怔,倒没想?到许景昭先开口是这个,他瞧着眼前人羞恼的模样,脸颊凑近了些,温声?解释,“衣服被打湿了……” 许景昭抬起手,直接捂住宴微尘的嘴,“别说了……” 宴微尘眨了眨眸子,昨天到后?面?带许景昭洗漱时,被许景昭扯着跌到潭水里?,衣袍都沾了水,不?能?穿了。 为什么不?让说了? 宴微尘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开心吗?” “咳咳……”许景昭被自己口水呛到,他至今到现在都没怎么适应师尊变道侣这个事实,总觉得太快了。 但宴微尘适应的很好,丝毫没有?拐走自家小弟子的负担,反而?还在平日里?处处宣示主权,恨不?得人尽皆知。 但好像确实很开心,准确来说他跟师尊在一起,心里?就?觉得欢喜,神魂融在一处,让他感觉到了被需要和需要的愉悦。 师尊喜欢他,他也喜欢师尊,心意契合自然喜欢。 许景昭抬眸瞧着宴微尘,水亮的眸子里?带着星光,又不?好说的太直白,“唔…还不?错…” 宴微尘眼睛微眯,瞧着眸色有些危险。 许景昭又大了胆子,指尖戳在他心口,不?退不?避,“但是…下次要听我说话!” 宴微尘指尖抓住他作乱的手,声?音微哑,“我听了…” 许景昭撇了撇嘴,宴微尘要是听了,他也不?至于毫无意识地睡到现在。 两?人收拾妥当,出了玉兰苑。 许景昭还有?事情要做,等他在坐在燕归堂的桌案前时,看着那一摞的信纸,有?些恍惚,“我这是离开了几日?” 癸七在一旁应道:“门主离开了三日。” 许景昭:…… 他甩了甩脑袋,将各种心思甩了出去,心无旁骛地拿起信件瞧,他刚看了两?封恭贺他当上门主的帖子,宴微尘就?拿着软垫跟食盒走了进来,将软垫垫在他身后?。 “现在吃点东西再看。” 反正都是些甚无营养的帖子,无非就?是问春隐门主安,随便试探一下这位新门主的态度。 许景昭单手拿着帖子瞧,宴微尘只好自己盛出一碗,拿小勺,细心吹凉,送到他嘴边。 宴微尘喂得精细,许景昭吃得随意,癸九癸七站在旁侧,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瞧不?见。 谁能?想?到,堂堂仙执殿主现在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殿主伺候门主,师尊伺候徒弟,很奇怪但是理解。 毕竟他们殿主三百多岁才遇见心仪之人,自然是要精细宠溺些,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癸七心里?默默叹息,昔日杀伐果断,英勇神武的殿主一去不?复返了。 许景昭吃完,宴微尘拿帕子帮他擦了擦脸,他视线凝在一封帖子上,拧紧了眉头。 宴微尘开口问道:“怎么了?” “春隐门的丹药采买……不?太对劲啊……” 许景昭知道底下人会?阳奉阴违,但没想?到他们这么迫不?及待递上把柄,那上面?的漏洞明显,仔细推敲便能?得出,这些腌臜事件,时间长跨度久,他提笔,在上面?勾了几个圈。 “癸七。” “在。” “麻烦你?拿着帖子走一趟,上面?圈出的人……”许景昭顿了顿,语气转冷,“全?杀了,一个不?留。” 癸七诧异地看了许景昭一眼,“是。” 癸七走后?,许景昭又抽出旁的帖子,“师尊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妥?” “他们不?仅虚报春隐门的账目,还克扣下面?小门派的资源,若手段不?强硬一些,怕是如蚁穴溃堤,到那时更不?妙。” 再者,许景昭年纪太轻,轻柔的手段压不?住底下的人。 宴微尘摇了摇头,“你?做得很好。” 没留下把柄,也没放人出去乱诋毁,干脆利落,很不?错。 许景昭一边批着帖子,一边开口,“我不?喜欢欺上瞒下,也不?喜欢有?人骗我。” “而?且还喜欢记仇,不?喜欢任人欺负。” 宴微尘在一旁看着许景昭写?字,听着他说话。 许景昭写?着写?着扭过头来,狐疑道:“师尊,你?没旁的事瞒我了吧?” 师尊倒是不?会?骗他,就?是身上秘密太多了,他都抓不?住。 宴微尘信誓旦旦,“自然没有?!” 除去小满那件心中有?愧,不?敢坦白,其余都…… 他正想?着,不?太白慢悠悠地从桌案另一旁爬过来,脑袋仰得高高的,黑色鳞片上带着反射的彩光,兴高采烈却又故作矜持地一几一几地游过来。 许景昭瞧见不?太白,眼睛亮起,伸手将蛇抱起来。 宴微尘噎住,语气一转,“是有?一件……” 许景昭动作一顿,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还真有?。 宴微尘轻咳一声?,“不?太白其实是一条龙。”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脑袋,迷茫开口,“我那日渡劫,迷迷糊糊好像瞧见了。” 但没成想?,不?太白竟然真是一条龙。 宴微尘又轻咳一声?,“不?太白在仙执殿,我……我跟他颇有?渊源。” 许景昭跟不?太白都看了过来,四目相间有?些沉默,不?太白原本开开心心地过来,没想?到宴微尘揭它的短。 但许景昭不?一样,他忽的想?到自己刚入仙执殿时,因为不?太白闯了祸,他跟师尊说,不?太白跟他自小一起长大,非它不?可,现在想?想?……简直尴尬到脸红。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的手紧了紧,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师尊知道。” 他抬起眸子,又有?些好奇,“那师尊为什么不?揭穿我?” 他那时刚到仙执殿不?久,按理说师尊对他没有?太多注意才对。 宴微尘顿了下,还是接着开口,“因为……不?太白其实跟小满一样,也是我一丝魂力所化,当年我将它剥离出去,但其实我一直…跟它心思相通。” 许景昭吓了一跳,这话实实在在出乎他的意料。 师尊?不?太白? 这俩一个清冷出尘气势惊人,差点将他吓出仙执殿去;一个热情洋溢,上来就?往他身上扑,粘人得很。 现在告诉他,这俩是一个? 许景昭视线在宴微尘身上转了两?圈,又回?过头来看向不?太白。 不?太白正仰头看着许景昭,讨好地吐了吐信子。 它心里?委屈,理亏的是宴微尘,凭什么它要跟着担惊受怕。 它不?过是一只只想?跟昭昭贴贴的小黑蛇罢了。 神魂什么的,不?相干。 见许景昭不?说话,宴微尘掩在袍子下的手攥紧,也有?些紧张。 “咳,而?且它情绪一激动,我就?能?跟他共感,你?碰它,我就?会?察觉,它看到什么,我亦能?瞧见。”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手彻底顿住,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共感,跟不?太白,他好像想?起来,他从来都不?会?避讳不?太白,洗澡,换衣,高兴极了还会?亲不?太白两?口。 那岂不?是……在亲师尊。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亲过师尊?! 况且…他还因为好奇碰过不?太白的私密物件,他彻底石化了。 宴微尘不?知他心里?所想?,“昭昭,你?别生气,我只是…我不?是有?意瞒你?。” “小满那件事或许是,但是不?太白……它总是在你?我身旁,我把它忘记了。” 第121章 拜会 许景昭呆愣了好一会, 才?缓缓回神。 第166章 不太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巧巧地?窝在许景昭手心里?,假装瞧不见它。 宴微尘见许景昭依旧沉默, 温热的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 “昭昭,我并非有意瞒你?。” 许景昭怔然回神,只觉得自己想要找个地?缝钻出去,就连怀里?的不太白,他抱着也有些烫手起来。 他下意识就想把它丢出去,可是不太白好像知道他心里?所想, 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手腕。 他只能发着呆瞧宴微尘。 他当着不太白说?过师尊坏话吗?好像没有吧? 那师尊瞧见什么了? 就在他呆愣的时候,宴微尘顺手抓住许景昭的手腕。 “它是我潜意识所化,我并不能控制它, 你?来到仙执殿第一天,他便趁着我休宁溜了出去, 再见它……便是在你?身边了。” “它喜欢你?, 我召不回来, 那时我不明白,索性便由它去,不过也幸好有它,没让你?受伤……” “后来我才?想通,不太白比我看得透彻。或许它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你?。我受过你?父母的恩惠,它亲近你?, 原是理所应当。” “它亲近你?,想保护你?,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或者换句话来讲, 是我。” 宴微尘又?靠近一步,“是我想亲近你?,保护你?,跟你?在一起,不想你?跟别人……我没做的,不太白都?替我做了,它喜欢你?。” “昭昭,喜欢你?的,是我。” 许景昭被一通话砸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唔…他知道师尊会说?,但没想到这么会开口。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轻唤一声:“师尊……” 宴微尘垂眸看他,低声应道:“嗯。” 许景昭抬起琥珀色的眼眸,那眼中清晰地?映着宴微尘的身影。他忽然扑上前去,紧紧抱住对方:“我也喜欢师尊。” 原来他跟师尊的渊源还要往前一点。 跟他在兰规院住破屋子的是师尊,兰规苑替他赶走妖兽的人是师尊,在风雪里?把他捡回屋子的也是师尊……太多太多了,要是没有不太白,自己怕是不知道进了哪只妖兽的肚子。 许景昭闷闷道:“罚你?把我的名字写?一百遍。” 竟然这么晚才?告诉他。 宴微尘失笑,他拥着怀里?的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太白翘着尾巴尖,慢慢攀附到许景昭的脖颈,心满意足。 但是它还没有开心两?天,就发现自己的天塌了。 许景昭不抱着它睡觉了,每天看完帖子,修炼完后,便被宴微尘抱进了玉兰苑,它跟进去,又?被宴微尘抬手丢出了屋子。 它愤愤地?甩了甩尾巴,怒而游走。 它眼睛看得到的,碰到的,宴微尘都?知道,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许景昭境界不稳固,宴微尘便亲身帮他梳理修为,稳固修为,只不过…… 他连续了两?天,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师尊的气息,只觉得身体里?灌满了修为,但修为确实肉眼可见地?增长,但是…… 许景昭视线盯着帘子上的流苏发呆,慵懒地?动了动指尖,身子有些乏力,手腕更是酸软。 不行,不能由着师尊这般了… 先前他还寻不到师尊跟不太白相似的地?方,现在看来,这两?个都?……格外?的粘人,再想想初见宴微尘时,那清冷出尘犹如神祇的模样,简直不能看。 “昭昭…” 许景昭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宴微尘正在桌案前做着什么东西,听到细微的动静,收起杂物?,视线瞧了过来。 宴微尘穿戴得整齐,墨发用紫玉冠竖起,浅色衣衫上绣着精致暗纹,同色腰封上坠着玉佩,随着走动,玉佩下坠着的流苏,跟衣服暗纹里?镶嵌的银丝一起荡开,漾出细碎流光。 他站在床榻前,背着光,显得那双墨色的眸子尤其的黑,他沉静下来时,那清冷出尘的仙气又?冒了出来,像是纤尘不染的白玉兰,圣洁的过分。 与昨夜判若两?人。 许景昭慵懒地?抬眸,目光掠过宴微尘颈间的红痕。师尊从不遮掩这些痕迹,瞧着让人脸红。 他看了看宴微尘整齐的衣袍,又?瞥了眼自己……他拢紧了被子。 宴微尘见状,眼底泛起笑意。他取过一旁叠放整齐的干净衣物?,想要替他更衣,许景昭从被子里?飞快伸出一只手,咻的一声把衣物?都?拿到被子里?。 他声音弱弱道:“我……我自己穿。” 要是师尊帮他穿,不知道穿到什么时候。 宴微尘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指尖,有些可惜,他摸了摸许景昭的脸颊,在他额角落了一个吻,“我去准备吃食。” 许景昭讨厌吃药,他便收集了上好的灵药放在粥里,好让他补补身子。 等宴微尘走后,许景昭掀了被子,被身上青紫的痕迹吓了一跳,他静默了下,牙齿咬得咯咯响,昨天师尊明明答应,不留痕迹的… 他在灵囊里?拿了去痕的药膏来,想了想只涂了较为明显的脖颈,剩下的没有理会,然后这才?披上衣服。 等他穿上里?衣转过身后,就看到不太白趴在窗框上,两?只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许景昭:…… 它看跟宴微尘看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延迟一会。 他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将不太白抱进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抱着它走出门去。 今日春隐门有客来访,那些宗门已经观望完毕,许景昭也在春隐门以雷霆手段站稳了脚跟,他们是时候来拜访了。 况且仙执殿主也在春隐门,于情于理他们都?要来走一趟。 许景昭不喜欢应酬,跟中州周边几个相邻的门派寒暄一番,态度不卑不亢,倒是让他们心里?高看了一层。 小小年纪不骄不躁,虽外?界都?言许景昭是借了宴微尘的势,但他们相距甚近,很清楚这位年轻门主的手段。 许景昭面色温和地?坐在上首,茶盏里?的茶凉了又?换,宴微尘坐在他身旁不言语,倒是把来拜访的门派吓得够呛,匆匆聊了几句,表明心意便离去。 宴微尘在许景昭面前温和,但是在外?人眼里?,那身上威压不是谁都?能抗得住的。 小裴门主,当真好心性。 临到黄昏时,春隐门门口传来几道异动。 癸九上前禀报,“玄清宗少宗主谢温衡已到仙执殿。” 宴微尘跟许景昭同时看过去,许景昭立马起身,“真的吗?” “是。” 许景昭站起身,面上带了喜色,他好久都?没见谢温衡了。 正想着,谢温衡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头戴银冠,身着玄清宗制式的衣袍,但肩颈处的暗纹彰显着他独特的身份。 “温衡兄!”许景昭欣喜地?迎上前,又?停住脚步:“不,应当是谢少宗主了。” 谢温衡眼眸里?含着笑,一双温润的眸子仔细盯着人瞧了两?眼,没有憔悴,面色红润,想来在春隐门养得很好。 他这才?放下心来。 听得许景昭打趣,谢温衡也笑道:“裴小门主。” 许景昭眉眼弯弯:“对了,这位是我师尊……也是道侣……” 宴微尘早已走上前来,就站在许景昭身后,听到许景昭开口,礼貌颔首。 谢温衡视线瞧过去,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但见许景昭满心欢喜,那点执念也化作释然:“见过殿主。” 宴微尘垂着眸子,“不必多礼。” 谢温衡的视线又?转过去,“景昭,我先前一直想来见你?,奈何?宗门里?事务颇多。” “了解。”许景昭也顺势道:“春隐门尚且如此多事,玄清宗那般大宗门,想必更是繁忙……不过温衡兄,你?从东洲来此,路途遥远……” 谢温衡温和笑笑,“没事,正巧有事路过,想到你?在此,便来看看。” “那便好。” 许景昭眼睛弯着,又?对宴微尘道:“师尊,温衡兄是我好朋友,以往他还救过我,帮我仗义执言。” 宴微尘知道,也知晓谢温衡的心思,但现在看来,谢温衡好像心思淡了,但不管怎么说?,谢温衡都?是真心帮过昭昭的。 “多谢。” 谢温衡神色微动,宴微尘这句谢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宴微尘身为许景昭的道侣倒也不太突兀。 只是他心底有些苦涩罢了,他心里?已经看开,但有些情绪不可控制。 “不必言谢……” 宴微尘顿了下,“我观你?身上气息稳固,修为满溢,想必是快突破了。” 谢温衡点了点头,“殿主说?的不错。” 他对许景昭道:“景昭,我心里?有所顿悟,忙完事情后,会闭关?几年,下次见或许是几年后了,所以便来瞧瞧你?。” 顺便斩断心中最后一丝妄念,许景昭与宴微尘两?情相悦,他便退后一步,无论如何?,只要许景昭安好,身份如何?并不重要。 第167章 许景昭视他为兄长,那他便做他永远的兄长。 心里?念头通达,便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许景昭睁大眼眸,“闭关??好几年?” 谢温衡开口道:“嗯。” 许景昭惊叹,“温衡兄,我认识的那些人里?,你?心思最坚韧,希望下一次见,听到你?突破修为的好消息。” “嗯,谢谢景昭。” 宴微尘思索片刻,拿出一本心法交于谢温衡,“此心法与玄清宗同宗同源,对你?颇有益处。” 谢温衡想要推辞,但是许景昭开口,“温衡兄,拿着吧。” 他正愁没什么地?方能帮到谢温衡呢。 谢温衡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 许景昭见天色不早想要留谢温衡在春隐门,谢温衡笑着摆手,“景昭,我还有事,等我闭关?出来后,我再来春隐门拜会。” 许景昭也笑了,递给?谢温衡一个令牌,“随时欢迎。” 谢温衡拿着手里?的令牌,温和笑笑,“我会的景昭。” 说?罢,他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许景昭站在春隐门外?,看着玄清宗的灵舟渐行渐远,心里?感?叹,谢温衡心思通透,天赋卓然,日后定能撑得起玄清宗。 他为谢温衡由衷地?感?到开心。 许景昭瞧着云舟,宴微尘瞧着许景昭,先前不太白不喜欢谢温衡,不太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 谢温衡对昭昭太好了,它在吃醋。 但是现在各有前程,好像也不必担心了 ----------------------- 作者有话说:昭昭任门主后,他应当改名字,但好像改完名有点奇奇怪怪,文里就没变,但是昭昭当门主后对外姓裴。 第122章 婚事 春隐门的确四季常春, 除去微末的夏日,便剩下连日的春朝。 宴微尘在春隐门待了许久,久到春隐门的人都早就习惯了宴微尘的存在, 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 到后来随意做事。 宴微尘除去跟许景昭在一起,其实并?不过?问春隐门事宜,而至于二人的关系……他们?心思也活络起来。 “门主是时候该成亲了……” “殿主跟门主天作?之合,这日初六是个好日子。” 春隐门的长老们?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现在已经?知?晓,自家门主在宴微尘心里的分量, 若是他们?门主再能将人“娶”回来。 老天爷,春隐门这是什么大热闹。 反正把宴微尘留下,稳赚不赔。 这是许景昭今日收到的第十?二份帖子, 依旧是在催许景昭跟宴微尘成亲,他有些怀疑地瞧着手中信件, 不过?在短短两月, 为何他们?态度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他托着下巴, 手里拿着那帖子看了又看。 成亲?他跟师尊……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错,上一次在帝王境,他跟小满也是拜了一朝天地,只不过?没完礼。 许景昭正想着,手里的帖子就被人抽走,“你看了许久。” 宴微尘拿回去瞧了两眼, 眼眸又忽的抬起,“成亲?” 许景昭又递上去一个帖子,“是催你我成亲。” 他托着下巴,抬着眸子, “师尊以?为如何?”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的眼睛,将那帖子放下,嘴角卷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我心愿尔。” 宴微尘跟许景昭要成亲的消息一夜之间?散尽五洲,被风裹挟着掠过?湖海,攀过?高峰,散落在每个人的耳畔。 东洲凤鸣司先收到传信,薛宿宁看了那信件许久,呆呆的想要扯出一抹笑,但是嘴角却向下撇得难看,“要成亲了啊……” 薛夫人倒是满脸喜色,毕竟是薛宿宁的师尊,她正要去备份礼,瞧见?薛宿宁的模样,她不轻不重地嗔怪了一句。 “你师尊跟师弟办喜事,你脸还?这么臭,哪家好人家会?将儿女交付给你,到时候有你悔的…” 薛宿宁捏着帖子,越捏越紧,满脸苦涩道:“我已经?尝到了……” 尝到了自己种的苦果,他性格乖戾,心比天高,上天便在此处让他栽了跟头。 同样收到消息的南洲,丹霖欢天喜地带上厚礼,想要去瞧一瞧。 而更往南的地方,庄少白枯坐在院子里,瞧着对面禁渊,周围树木遮天蔽日,下面都是浓郁得快要化为实质的墨影。 许景昭要成亲了,他跟宴微尘成了一家人。 庄少白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莫名觉得冷。 旁边有墨影上前,“少主,你什么时候复活主人?” 庄少白面无?表情,“急什么?都齐了吗?” 那墨影点了下头,神?色激动,“少主,您真有法子复活主人吗?” 庄少白站起身,面容却比这寒风还?要冷,他的视线划破虚空,遥遥地望向春隐门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嘲弄,“不必着急,到时候送你们?一个大礼。” “初六,当真是个好日子啊。” 他垂着眸子,语气轻昵散落在南洲。 消息散落在风里,各宗各派都想来瞧瞧这一盛况,一时间?五洲风动,纷纷向春隐门汇聚而来。 但处在浪尖上的两人却没有丝毫自觉,许景昭一觉睡醒,就瞧见?宴微尘在写?婚书,艳红色的底布上张扬着金色的字迹,没有刻意的承诺,只有并?肩的两个名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许景昭走上前去,下巴搭在宴微尘手臂上,被那烫金的字迹晃了下眼睛,上面是名姓,下面是他们?先前按过?手印的生死契。 宴微尘拿着许景昭的指尖,划过?自己的名字,上面流光闪过?,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好像血脉都连接在了一起。 “宴…微…尘。” 许景昭念完抬起眸子,“师尊,好名字。” 他仰着脑袋,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碎着星,晶亮透彻,天地间?好像只能装得下自己一个人。 宴微尘收了婚书,微微俯下脑袋,交换了一个很温柔的吻,许景昭微微仰头,只觉得心里安稳。 他抱着宴微尘,忽的开口,“去看看我爹娘吧?” “嗯。” 高台上神?魂泛着温润的光,空间?里灵力浓郁得过?分,经?过?几?个月的温养,神?魂好像更稳固了些,两个光团极为明亮。 两人站在灵阵之外?,上面琉璃瓶里的光团淡淡漂浮在中央,像明月高悬。 许景昭仰着脑袋,视线落在上面,“阿爹阿娘,你们?看。” 他握着宴微尘的手,缓缓开口,“你们?见?过?的,当年你们?遇到的那个小孩,现在成了我的道侣。” 许景昭已经?长大了,十?三载过?去,他从孩童长成少年,再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 裴乘渊跟钟婉棠或许看不到,但在心里肯定会?幻想过千千万万遍他长大后的模样。 他们?的孩子,有他们?的影子。 宴微尘反手握住许景昭的手,眼眸温柔,字字句句坚定,“伯父伯母,是我心悦昭昭。” “想跟他共度余生,想将性命交付于他。” “此心若皎皎明月,宁死不变!” 宴微尘不轻易立誓,但他说的每句话分量都很重,沉甸甸的话落在心田,交付了一道灵魂的重量。 他喜欢许景昭,斗转星移,真心不变。 灵阵里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像是来自长辈的观礼,如许景昭所言,若真是裴乘渊跟钟婉棠在此,两人只会?为他们?由衷地感到高兴。 婚期越来越近,红色绸布从山顶到下面山门,青绿浓重的山间?,夹杂了一道浓烈而张扬的红色,里里外?外?,全?是宴微尘亲手置办。 他强势宣告了婚事,那此后宴微尘跟许景昭两个名字便绑在了一起,提起一个,便不免的想起另一个。 随着婚期临近,许景昭莫名开始有些紧张。 他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但他就是觉得紧张,有时对上师尊的眼睛,他话还?没开口,脸却先红了一半。 心脏不争气的又漏了两拍,每一声跳动的回响,好像都是喜欢的残音。 他好像比昨天的自己更喜欢师尊。 宴微尘指尖搭着艳红色的婚服,两张如玉般的雪色面颊上也映上了红色,宴微尘抬着眸子看他,黝黑深邃的墨瞳像是上好的黑曜石。 “昭昭,喜欢吗?” 许景昭视线从师尊脸上,挪到面前的婚服上,那样鲜艳的红色,他只在去仙执殿前的那几?天穿过?。 因为春隐门没有冬日,那几?件都是现置办的衣物,却不想还?是被仙执殿的风雪冻了个正着。 但现在仙执殿风雪已停,跟春隐门没有什么两样。 那婚服从里到外?都透漏着精致,上面的金丝绣线,里面穿着的珠子,相互辉映,泛着斑斓的光,很像帝王境里小满让他穿的那一件。 第168章 许景昭摸了摸,嘴角翘起一道开心的弧度。 初六,诸事皆宜! 许景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早早就聚到了春隐门,他站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那些灵力波动。 但仙执殿侍在此,他并不担心有人动乱。 他身上穿着那件婚服,圆领龙袍,衣襟口是金丝绣线,腰封上带着双层暗纹,下面坠了一层的流苏,稍微动作,便是流光溢彩,矜贵如神祇。 许景昭看着云镜里的自己,少年的容貌自是上乘,但现在多了层尊贵跟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云镜的另一端,站立着一个同样艳色的人影,宴微尘立在门边,不知道静静看了多久,他的视线灼烫,里面满是爱意跟欣赏。 两人在镜中对视。 宴微尘身量修长,一身艳红的婚服穿在他身上,为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添了几分颜色,面颊如玉,墨色青丝垂落在身后,另一半挽起规整的束在玉冠里。 许景昭转身,就见宴微尘一步步走来,直到停在许景昭身前,他垂着眼帘,视线落到许景昭微红的面颊上,嘴角翘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温柔了神色。 他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玉冠,为许景昭束发,按人间的年纪,许景昭还不到及冠,但他早为门主,撑得起冠。 宴微尘为他束发,青丝缠绕整齐他指尖,然后丝丝缕缕挽起,束在玉冠里。 许景昭安安静静任由宴微尘为他束冠,感受着师尊的指尖划过他的发顶,顺着青丝落下。 宴微尘束完冠后,许景昭正好抬眸,两人视线交织,细密的情愫在空间里蔓延,许景昭将脑袋靠在宴微尘肩膀,歇息了一会。 宴微尘指尖搭在许景昭的肩上,温柔开口,“昭昭,时辰到了。” 他抬起手,掌心包裹住许景昭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百里红绸,五洲来贺,两人执手走过那艳红的成亲路,帝王境里未完成的喜礼,红绸从皇宫破出境外,落于春隐门的堂前。 站在高台之上,两人并肩而望,许景昭手里捏着的绸缎,握在宴微尘的掌心,像是交织的红线,扯不开、剪不断,将两人命运相连。 两人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拜了一朝天地。 天地同庆,鸢鸟相鸣,刚学会飞的青雀落在燕归堂的房檐,豆粒大的眼珠好奇地瞧着这对璧人,不理解成亲的含义。 它扑闪着翅膀,卷起飘散的玉兰花瓣,带着中州的喜色,落于南洲的枝头,花瓣落在南洲,喜意的余韵散尽,只剩下浓郁的黑,无人回应。 婚书签订,亲事已成。 许景昭跟宴微尘对视一眼,礼成之后便在婚宴上消失,道喜声已听遍,至于功利的寒暄,今日便不必讲。 而在礼成之后,癸九上前递上一封信。 是南洲来信。 那上面还带着南洲的寒意,许景昭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庄少白给他写信,望他欢喜,却不贺他新婚。 留白的信纸上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却什么都没落笔。 许景昭望着信件静默了一会。 癸九这才开口。 “南洲近日传来异动,五洲邪祟皆聚于南洲,庄少白以一己之力将邪祟镇于禁渊。” 庄少白聚拢邪祟于南洲,重开禁渊,重启封印,以身入局,将自己跟邪祟一起幽禁禁渊。 不生不死不灭,不见天日,与邪祟为伴,困守一方,不得自由。 许景昭捏着信纸怔愣住,他垂着眸子,眼睛里却说不出什么情绪。 他有些恍惚,也有些难过。 他攥着信纸,又想到小白攥着他的衣角,怯怯地仰着头,对他说怕黑怕邪祟,害怕是真的,困守于暗色里不得自由也是真的。 五洲之后,便不必忧心邪祟肆虐。 庄少白将自己封在禁渊,连带着他的小白也困在黑暗。 年幼时的承诺散在风里,终不得圆满。 宴微尘立在他旁侧,许景昭垂眸落在信纸上,那信纸便缓缓消散,再无痕迹。 或许终究都是要向前看的。 婚事落幕,白日里的喜气渐渐褪去,熙攘的热闹重归于平息,院子里灯火璀璨,皎皎明月悬挂天际。 许景昭站在窗前,明月光辉洒落在他身上,宴微尘的目光温柔而眷恋,他对外永远带着一抹距离感,但在许景昭面前却融了冬雪。 “昭昭。” 许景昭侧头,烛光映在他半边脸颊上。 宴微尘手里是一块通透纯净的白玉佩,春燕栖于月亮枝头,晶莹剔透,边角圆润,是许景昭当初双手捧着的信物,又被宴微尘一点一点磨成如今模样。 最终又落回许景昭手里。 许景昭接过那枚玉佩,细腻红线绕在他的指尖。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他仰起脑袋,瞧着自己的心上人。 “师尊?” “嗯。” “宴微尘?” “嗯。” 字字句句有回音,许景昭眼里绽开笑意,两人指尖相触,“愿与师尊岁岁年年。” 宴微尘眼眸柔和,“心之所愿。” 窗外玉兰开的正盛,月光洒落一地,越过窗子,洒落在两人衣袍。 日月轮转,阴差阳错下拨乱反正,无论过去多少时日,命中注定的人终会相遇。 冬日风雪消融,春日风光正盛,往后有无数岁岁年年。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哈喽宝子们,行文至此,已到终章。 感谢相伴,有人看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抱抱] 也非常感谢大家的评论跟浇灌,让它走的更远,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