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节 本书名称: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本书作者:耳东霁 本书简介: 宋宝琅和徐清岚因一纸婚约成婚,婚后二人不睦。 宋宝琅嫌弃徐清岚不温柔不体贴跟个木头似的,每次和他行房都像在受刑。这种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要和离! 徐清岚眼中的妻子,貌美娇气脾气差,成日作天作地,还各种嫌弃他。 她既要和离,他如她所愿。 但和离前夕,两人突然共感了。 徐清岚被茶水烫到手时,宋宝琅疼的倒吸凉气。 宋宝琅来葵水时,徐清岚觉得他的小腹像坠了个秤砣。 宋宝琅买不到喜欢的首饰时,正在与同僚议事的徐清岚突然潸然泪下。 几次三番过后,徐清岚来找宋宝琅商议。 徐清岚提议:“要不和离推迟,先解决你我共感一事?” 宋宝琅勉为其难答应:“行吧。” 徐清岚趁机道:“那你能不能改掉你娇气爱哭的毛病?” 宋宝琅理直气壮:“不能。你若让我称心如意,每日开开心心的,我不就不哭了?” 之后原本要和离的两人只得继续搭伙过日子。 为了不再在同僚面前失仪,徐清岚开始学着讨自己的妻子欢心。 一开始,徐清岚是想着宋宝琅开心了,他也能少受些罪。 但慢慢的,徐清岚只想让宋宝琅开心。 到最后,睡到半夜醒来时,徐清岚都要骂自己两句:他以前怎么就那么有眼无珠呢! 但这个时候,宋宝琅的竹马回来了。 小剧场: 是夜,芙蓉帐里传来絮絮低语。 “这个力道,簌簌喜欢吗?” 无人答话。 “嗯,我感觉到了,簌簌喜欢的。” “啪”一声轻响,一只白嫩的手捂住了那张絮叨的嘴。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宋宝琅 徐清岚 其它:《明月照我》,《却把青梅嗅》,《小公主》,《逃妾》 一句话简介:闷骚假正经人夫开窍了。 立意: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第1章 宋宝琅和徐清岚又吵架了。 这次还是因为徐母。昨日宋宝琅出门游玩,顺便添置了些衣裙首饰。 今早她去徐母院中请安时,徐母便因此事喋喋不休的说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奢靡无度,不知勤俭持家。 宋宝琅听得心烦,忍不住辩驳:“我用的是我的嫁妆。”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与夫家无关。 却不想,这话竟戳到了徐母的肺管子。 徐母当即便沉下脸来:“你既嫁进了我徐家,便是我徐家妇,分什么你的我的。” 她们婆媳关系不和已久。徐母一心想拿捏宋宝琅,可宋宝琅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徐母见宋宝琅既无悔过之心,又不肯向她低头服软,便又祭出了她的杀手锏:装病装晕。 宋宝琅也不惯着徐母,她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去翰林院告知徐清岚。 很快,徐清岚就匆匆回来了。 他去寿春堂看过徐母后,又回来同宋宝琅老调重弹:“你是晚辈,无论母亲说什么,你都不该顶撞她,更不该将她气到身体抱恙……” 每次宋宝琅同徐母起了争执,徐清岚总说这话。 这次没等徐清岚说完,宋宝琅已打断他的话:“她是长辈,可她倒是拿出长辈和善慈祥的气度来啊!她成日只会端着婆母的架子刻薄我。要不是我嫁给你,像她那样刻薄抠搜的村妇,这辈子都别想挨我半分。” 话甫一说出口,宋宝琅就意识到最后那几句话有失体统。 下一瞬,徐清岚的怒喝声已响起:“宋宝琅,那是你的婆母!” 宋宝琅心里那一丝悔意顿时被徐清岚呵斥没了。她毫不客气瞪回去:“你去问问你娘,自从我嫁进来之后,她可曾将我当过儿媳?” 徐清岚不说话了。 “自从我嫁到你家来,你娘就处处寻我的不是。她嫌我花钱大手大脚,嫌我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可当初你我议亲时,我是何秉性你们徐家一清二楚。既然你娘嫌弃我不是她心目中想要的儿媳,那当初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说到最后,宋宝琅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是宋家幺女,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在锦衣华服和父母的宠爱中长大。 未出阁前,她最大的苦恼不是她喜欢的首饰被人抢先买走了,就是邀她出游的人太多,她苦恼该应哪个好。 可嫁人后,她的苦恼就成如何应付刻薄的婆母,和面对性子沉闷的丈夫了。 徐清岚站在她身侧,喉结滚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宋宝琅顿时哭的更凶了。 “当初我就不该图他长得好看,就昏了头嫁到他们家来。” 每次难过哭的人都是她,徐清岚永远一脸冷静,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 侍女们纷纷上前去安慰宋宝琅。 往常宋宝琅与徐清岚吵架过后,宋宝琅总要哭两刻钟才止。可今日未到一刻钟,宋宝琅突然直起身子,打着哭嗝道:“绘春,鸣夏,你们去收拾东西,锦秋去拿纸笔,愉冬去让人套车,我要回家。” 四个侍女顿时面面相觑。 之前宋宝琅和徐清岚吵架之后,都是让人套车载她出门散心,这是宋宝琅第一次说要回家。 要知道,之前每次宋宝琅在徐家受了委屈,宋宝琅非但自己不同宋夫人说,还严令她们这些陪嫁侍女们当耳报神。 可这一次,宋宝琅却说,她要回家。 “娘子要回宋家?”绘春试探问。 “是。”宋宝琅长睫一颤,泪珠又滚落下来,“回去向阿娘认错。” 当初她祖父相中刚高中探花的徐清岚,意欲将她嫁给徐清岚时,她阿娘原本不同意。 是她执意要嫁,她阿娘才不得不妥协。 “簌簌,你们不合适,将来你会后悔的。”阿娘抚着她的发髻,叹息似的道。 可那时被徐清岚皮相迷住的宋宝琅如何能听得进去这话。她趴在她阿娘的膝头,满脸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对未来的憧憬:“不会的,阿娘不是说,我自小就讨人喜欢嘛。” 而且那时她以为,徐清岚心里有她。 但成婚不久后,宋宝琅就后悔了。 只是她向来好面子,也不想让她阿娘担心,所以就将这些委屈一点一点全咽了下去。 但委屈多了,再炙热的心也会冷却。 到今日,宋宝琅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她要和离! 宋宝琅擦干眼泪,坐到桌案后开始写放夫书。 当初是她祖父看中徐清岚这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主动向他抛出了结亲的杨柳枝。如今他们夫妻情断,也该由她给放夫书。 几个侍女麻利的收拾起来。待她们收拾的差不多时,宋宝琅的放夫书也写好了。 宋宝琅虽然成日爱嬉游玩乐,但她到底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娘,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清丽漂亮。 在放夫书中,宋宝琅细数了她嫁过来后所受的种种委屈,并表达她要和离的坚决。 这封洋洋洒洒的放夫书,宋宝琅几乎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半分停顿。 写完之后,宋宝琅交给锦秋:“你将这个交给小厮,待徐清岚回来,让小厮交给徐清岚。 ” 锦秋接过后去了。 宋宝琅洗了脸,换了身衣裙再出来时,绘春和鸣夏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枕头也得带着。”宋宝琅道。 那枕头她枕惯了,换了新枕头夜里会睡不着。 绘春将枕头拿起来时,意外见枕头下还压着个锦囊。 “娘子,这个也要带走么?”绘春拿着锦囊,询问宋宝琅的意思。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节 宋宝琅神色有一瞬的恍惚,旋即才想起来,这锦囊里有符纸和她与徐清岚的结发。 这是她上个月在城郊月老祠外的老道那里求的。 说是能让夫妻恩爱和美。 除了这两道符之外,那老道还赠了宋宝琅两颗夫妇和合丹,说是以酒水送服后,再辅以这符纸压枕,效果会更佳。 那时宋宝琅对徐清岚还尚有期待,所以她花了两百两,从那老道手中买了符纸和丹药,盼着能和徐清岚举案齐眉。 而现在,宋宝琅却将锦囊里的符纸和结发都扔到了炭盆里。 须臾间,符纸便被燃烧殆尽了。与符纸一并燃烧殆尽的,还有宋宝琅对徐清岚的情意。 车夫已将马车停在徐家门前了。宋宝琅被侍女们扶上马车坐定,她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八个月的地方,然后放下车帘,毫不留恋吩咐:“走吧。” 车夫得令,扬鞭赶着马车离开。 而此时的徐清岚并不知道此事,他去岁高中后,便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 如今他一面要从事诰敕起草,一面要参与纂修国史,还要时刻奉召陛下,一日忙的几乎连口水都没喝上。 因中午返回家中一趟,到下值时,徐清岚手中的差事还没处理完。 原本徐清岚打算做完差事再归家,但想到临走时宋宝琅的眼泪,他沉默片刻后,终是将手中的典籍合上了。 徐清岚归家时,徐家各处已掌了灯。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意外发现主屋竟然并未掌灯,宋宝琅和她的侍女也都不在。 平日热闹的院子,骤然就变得冷清寂寥起来。 徐清岚将带回来的荷花酿放在桌上,正要唤人询问时,有小厮来禀:“郎君,大娘子回娘家了,这是她临走前,让小人转交给您的。” 小厮将信交给徐清岚后就退下了。 徐清岚捏着信沉默片刻后,转身将灯点亮,拆开宋宝琅的信。 烛火摇曳,信甫一展开,放夫书三个字霎时印入眼帘。 徐清岚修长如玉的指尖倏的攥紧信纸。 “郎君。”有人在廊外轻声禀,“寿春堂来人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一向孝顺的人,今夜却没动,也没言语。 小厮不敢催促,等了片刻,见徐清岚还是没有开口,小厮只得默然退下了。 徐清岚在房中站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放夫书那三个字上移开,去看后面的话。 这封放夫书宋宝琅洋洋洒洒写了两页,全是对徐清岚和徐母的控诉,徐清岚一字一句看的极认真。 外面忽然起了风,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咽啜泣。 先前来传话的小厮又来了。 见徐清岚仍维持着两刻钟前的那个姿势,小厮的语气更加小心了:“郎君,寿春堂那边……” “我知道了。”徐清岚打断小厮的话。 那小厮松了一口气,顿时如释重负的退下了。 徐清岚站起来时,身子突然晃了晃,他下意识一把扶住桌角时,宽袖不小心扫到了桌上的荷花酿。 酒瓶摇摇欲坠,徐清岚当即伸手去捞,但终究迟了一步。 酒瓶擦着他的指尖跌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荷花酒香顿时盈满于室。 徐清岚到寿春堂时,徐母章氏已在堂中坐着了。 章氏此刻的脸色很不好。 她寡居多年,自从大儿子没了之后,徐清岚一直对她孝顺有加。 但凡她派人过去叫他,他每次都会在一刻钟内赶过来。可今夜,他却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来。 而且自己还派人去叫了他两回。 不过这到底是她的亲儿子,章氏没同徐清岚生气,而是问:“你媳妇儿还没回来?” “没有。”徐清岚垂眸,袖中的放夫书烫的他手腕发疼。 “每次一闹脾气就离开出走,有本事她就别回来了。” 徐清岚身子一震,慢慢转眸看向章氏。 章氏没注意到儿子的反常,还在呶呶不休:“娇纵奢靡,不敬长辈,一闹脾气就离家出走,亏她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娘呢,竟连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都不如。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明明想把女儿嫁给你的达官显贵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就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章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清岚将宋宝琅留下的放夫书递给章氏。 章氏看见放夫书时先是一愣,旋即大怒:“放夫书!她竟然敢给你放夫书!她凭什么给你放夫书!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去他们宋家问问,他们宋家……” “母亲。”徐清岚打断了章氏的话。 章氏回头,就见徐清岚站在灯火下,脸色苍白瞳仁幽深。 徐清岚没看章氏,而是望着外面的无边夜色,沙哑道:“原本我想等过几日她气消了,再去接她回来,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此刻的徐清岚,章氏莫名有些心慌。 “二郎。”章氏有些惧怕的唤了一声。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 “我答应和离。” 作者有话说: ---------------------- 一个婚内追妻酱酱酿酿的小甜饼,希望大家喜欢。暂定每晚20:00点更,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章 崇仁坊,宋家。 戌初时分,宋家灯火连绵。宋夫人王氏嘱咐完各处守夜管事后,便来了女儿的院子。 自宋宝琅出嫁后,就空闲冷清的院子,今夜又重新热闹起来。王氏刚踏进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说话声。 “还有这个,我看第一眼就知道,阿姐你肯定喜欢。”宋钰献宝似的将一个圆球递给宋宝琅。 这圆球是舶来品,乃琉璃所致。内里嵌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琉璃球滚动间,球内的花纹也会随之变化,十分精妙。 平日宋宝琅最喜欢这等稀奇的小玩意儿了,可今日她却神色恹恹。 “阿姐,你不开心啊?”宋钰凑过去。 他们是双生子,既是亲姐弟,也是彼此最好的玩伴。宋宝琅没出嫁前,但凡宋宝琅出门,宋钰都要屁颠屁颠的跟着宋宝琅。 宋宝琅摇头:“没有。” 宋钰正要说话时,就见王氏从外面进来了。 “阿娘。”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开口。 王氏进来落座后,将众人都屏退了,但宋钰却赖着不肯走。 “阿娘,阿姐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让我多和她待一会儿嘛。” 王氏不为所动: “自她今日午后归家,你就一直缠着她,还没待够?” “没有。” “没有也给我走。” 宋钰小脸一垮,伸手欲去拉王氏的袖子:“阿娘……” 王氏一个眼神过来,宋钰只得乖乖起身朝外走。 但走到门口时,宋钰眼珠咕噜一转,一个闪身便躲到门口的花瓶后去。 那花瓶有一人高,旁侧又有纱幔遮挡,若不细瞧,压根看不出来那里藏有人。 临窗而坐的王氏压根没注意到小儿子的动作,她心思都在宋宝琅身上,王氏问:“和女婿吵架了?” 宋宝琅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今日她甫一回来,王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但那时府里有事,兼之宋钰又一直缠着宋宝琅,王氏才拖到现在。 “没有。”宋宝琅闷闷答。 “你既不肯说,那我就让人将女婿叫过来。”说着,王氏便作势要唤人吩咐。 “阿娘你别叫他。”宋宝琅立刻阻止。 王氏转头看宋宝琅。 宋宝琅鼻头一酸,在徐家所受的种种委屈一下子全涌上心头。她扑进王氏怀里,顿时泪如雨下:“阿娘,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执意要嫁给徐清岚。” 之后 在宋宝琅的哭诉中,王氏才知道,她在徐家受的委屈。 王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些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怕您担心。” 王氏被宋宝琅这话气笑了。她抬手就在宋宝琅的背上轻拍了一下,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谎言:“怕我担心是假,怕自己说嘴打嘴是真吧?” 宋宝琅瑟缩了下脑袋,紧紧抱住王氏,瓮声瓮气道:“阿娘,我错了。” “你就是个傻的,你那婆母就是吃准了你好面子,不肯将这些事告诉我,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王氏叹了一口气,心疼的搂着女儿,“若你早些将这事告诉我,我自会出面替你料理,哪里会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王氏当年生宋宝琅姐弟时伤了身子,自此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因此王氏膝下只有宋宝琅他们姐弟俩。 宋宝琅虽是姐姐,但因她是女娘,且又嘴甜爱笑,所以阖府上下都宠宋宝琅更多些。 如今得知自己的掌上明珠成婚后竟被人这般磋磨,王氏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节 “你且在家里住下,待回头女婿来接你时,我替你讨公道。” 但宋宝琅却摇摇头,轻声道:“阿娘,我打算和离。” 不是想,而是打算。 王氏自然听出了宋宝琅的弦外之音,她立刻蹙眉:“婚姻不是儿戏,无论是成婚还是和离,都并非你们两个人的事……” “我同意阿姐和离。”王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钰的声音打断了。 王氏一扭头,见原本已经离去的小儿子从花瓶后跳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赶紧给我回去。” 宋钰非但不走,反倒还义愤填膺的过来了。 “我阿姐嫁给他徐清岚可是低嫁,他们徐家非但不敬着她,竟然还敢给她气受?和离!必须和离!” “宋钰,你给我闭嘴!”王氏怒喝。 宋宝琅本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他又跟着添什么乱。 可宋钰非但不闭嘴,反倒还给宋宝琅出主意:“不对!和离那是给他们徐家脸了!休夫!阿姐,你休了徐清岚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回来我养你一辈子。” 王氏听到这话,顿觉脑瓜子嗡嗡的响,她一把抄起茶盏就往宋钰脚边砸。 “再在这儿满嘴胡吣,仔细我撕了你的嘴,滚!” 王氏向来沉稳持重,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宋钰吓的脖子一缩,只得抱头滚了。 宋宝琅张了张嘴,她想说,她在临走前已经给徐清岚留了放夫书。但看着王氏脸色铁青的模样,宋宝琅只得暂且将这话咽了回去。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怒意,转过身同宋宝琅道:“此事不是儿戏,不许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阿娘,我……” 王氏打断宋宝琅的话:“时辰不早了,你先歇息,此事明日再说。” 她需要缓一缓。 王氏离开后,宋宝琅由侍女们服侍着沐浴更衣后,躺到了绣床上。 出嫁前宋宝琅一直睡在这张绣床上,枕头也是今日从徐家带回来的那只。但不知怎么的,宋宝琅就是毫无睡意。 有月光穿过纱窗,落在地上,宛若积水空明。 宋宝琅望着月光,慢吞吞的想:现在徐清岚应当已经看见她留下的那封放夫书了吧? 徐清岚什么反应?生气?愤怒? 不对,徐清岚那人向来处之泰然。看见那封放夫书之后,他八成应该是觉得她在闹脾气。 而他的反应多半是瞥一眼后,就将放夫书搁在一旁,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自从她嫁给他之后,徐清岚就从没将她放在心上过。 不,更准确的说,徐清岚好像从来都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在这场婚姻里,只有她单方面盼着与他琴瑟和鸣。 宋宝琅抠着锦被上的花纹,有酸涩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但很快,宋宝琅就想开了。 徐清岚既然不将她放在心上,那她就不要他了。 反正她长得好看,祖父又是三朝元老,虽然如今已致仕,但今上仍对她祖父礼遇有加。除了徐清岚这个有眼无珠的之外,上京里喜欢她的郎君多得很呢! 她才不会在他徐清岚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宋宝琅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朦胧睡去。 第二日东方既白,尚在熟睡的的宋宝琅骤觉身上一痛。 宋宝琅瞬间被疼醒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后背又仿佛被人凭空打了一棍似的,尖锐而强烈的疼意顿时蔓延开来。 “娘子,怎么了?”绘春听到动静进来,看见蜷缩在床上神色痛苦的宋宝琅时,顿时吓了一跳。 “好疼!我身上好疼!”宋宝琅有种有好多棍棒都落在她身上的感觉。 绘春见状,忙让人去请王氏。 很快,王氏就带着位女大夫神色焦急的来了。 女大夫一面为宋宝琅诊脉,一面询问宋宝琅症状,疼的直冒冷汗的宋宝琅哆嗦着说了。 女大夫却听的眉心拧成一团。 “方大夫,我女儿怎么样?”王氏急急问。 方大夫沉思片刻,收回手:“从脉象上来看,三娘子身体无恙。” 王氏愣住了。这意思是,宋宝琅在装病? 但方大夫并未就此下定论,而是又道:“不过三娘子既然说,身上有被人击打的痛感,不若让我瞧瞧?” 方大夫是女子,又是大夫,她既这么说,王氏自然应允。 绘春先是撩起宋宝琅左腿的衣裤。 宋宝琅纤细白腻的腿上并无伤痕也无异样,但宋宝琅却一直嚷着腿弯疼。 除了腿弯处,宋宝琅说后背和掌心也疼。 方大夫皆查看过了,全都既无伤痕也无异样。 这下别说是方大夫,就连王氏看宋宝琅的眼神也变了。 让人将方大夫好生送走后,王氏一转头,便要训斥宋宝琅。 “阿娘,我没装病,我真的好疼。”宋宝琅蜷缩在床上,正抽抽噎噎的哭着,额头上全是汗。 以为宋宝琅装病的王氏又动摇了。 “来人,再去请大夫。”王氏一面搂着女儿安抚,一面吩咐。 很快又有一位大夫被请来了。 这大夫为宋宝琅诊过脉后,与方大夫说的如出一辙。 这下王氏就不肯信宋宝琅了。 “阿娘……”宋宝琅欲辩解,王氏的陪房邹妈妈却面色慌张进来。 “夫人,不好了。徐家来人说,咱们小郎君带人把姑爷打了。” “什么?”王氏猛地站起来,怒声骂道,“这个混账东西!” 现在被他这么一闹,他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你也别装了,赶紧起来梳洗更衣,与我一道去徐家。” 被打的是她夫婿,打人的是她阿弟,今日宋宝琅不回也得回了。 宋宝琅又疼又委屈,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阿娘,我没装,我身上真的好疼。” 同一时间徐家。 小厮长松洗干净手,过来要给徐清岚推药油。但在看见徐清岚的脸时,长松顿时被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郎君,您都疼哭啦?!” 向来喜怒不显的徐清岚,摸到脸上的冰凉时,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章 最终,王氏独自去的徐家。 宋宝琅倒是想去,但她身上实在疼的厉害,压根就下不来床。不知王氏出于什么考量,最后也没强迫她,只自己去了。 但此事因她而起,且宋钰也牵扯其中,宋宝琅无法作壁上观。 “绘春,你找个机灵些的小厮去徐家打探打探,看是什么情况。”宋宝琅强忍住疼意,撑起身子吩咐。 绘春忙去了,换鸣夏和锦秋等人来服侍宋宝琅。 宋宝琅趴在软枕上,正想松一口气时,顿觉有只大掌骤然按在她的后背上。 宋宝琅疼的一把揪住软枕,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侍女们个个心急如焚,但偏偏又束手无策。 过了约莫两刻钟后,宋宝琅的呼痛声才逐渐弱了下来。但她整个人却已宛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唇色惨白鬓发湿润,整个人宛若一尾搁浅的 鱼,半边雪腮陷在软枕里,向来灵动的乌眸,此刻也失去了神采。 “娘子,婢子打水来给您擦擦?”鸣夏满脸心疼问。 宋宝琅恹恹应了声。侍女们不敢动宋宝琅,只替她擦了脸和手。 那股强烈的疼意过后,便有深深的疲倦袭来,宋宝琅眼睫颤了好几下,眼皮终是慢慢耷拉下来。 几个侍女见状,留了鸣夏在这里服侍,其他人都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宋宝琅觉得很困,但总睡不踏实,而且身上时不时会疼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宋宝琅隐隐觉得有人站在她面前。她睁开眼,就见王氏回来了。 宋宝琅唤了声“阿娘”,眼泪又下来了。 王氏刚才已在屋外听锦秋说了。她这个女儿,打小就娇气受不得疼,稍微磕碰一下,就娇曲淋淋。 此刻她鼻尖通红,粉腻的小脸上泪痕斑驳,让人见之心疼。 王氏在心里叹了口气,俯身替宋宝琅拭泪,柔声问:“好些了么?” “还是疼,但是比先前好多了。阿娘,我渴。”宋宝琅声音软绵绵的,没了平日的那股鲜活劲儿。 王氏忙让人端了盏水来,亲自喂着宋宝琅喝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节 温水喝下去后,宋宝琅顿觉身上舒坦了些许,这才问起王氏去徐家一事。 “你那婆母不依不饶不肯善罢甘休,但女婿并未追究,让我把阿钰带回来了。” 宋宝琅哦了声,小声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女婿确实是个有良心的,倒是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瞒着我们给女婿放夫书,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王氏气的用指头狠狠在宋宝琅的额角上戳了一下。 要不是去了趟徐家,如今她还被蒙在鼓里。 宋宝琅底气不足:“我原本昨夜想同阿娘说的,但阿娘你不肯听。” “你若想同我说,昨日你一归家便说了。” 宋宝琅:“……” “夫妻之间过日子,免不了磕磕绊绊,不能一言不合就使性子,更不能一闹脾气就闹和离。” “阿娘,我不是闹和离,我是真打算同徐清岚和离。”怕王氏误会,宋宝琅赶在她开口前,又道,“我之所以和离,一半是因为徐清岚他母亲,一半是因为徐清岚。” 王氏看着宋宝琅。 “徐清岚那人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但他性子沉闷,对我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毫无情趣可言不说,成日还一心都扑在公务上……”宋宝琅细数着徐清岚的不好。 王氏打断宋宝琅的话:“你既想嫁个陪你风花雪月的夫婿,当初为何执意要嫁他呢!” “我当初又不知他是这般性子。若早知他是这般性子,还有那样一个母亲,哪怕他长得再好看,我都不嫁他。” 这话宛若一道惊雷,在王氏耳畔炸开,王氏的神色顿时变得恍惚起来。 多年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的。 “阿娘,你怎么了?”宋宝琅发现了王氏的不对劲儿,轻声问。 王氏回过神来,敛了脸上的失态,突然握住宋宝琅的手,喃喃道:“你让阿娘想想。” 宋宝琅眼睛顿时一亮。想想?意思是她阿娘松口了? “阿娘……”宋宝琅抱住王氏的胳膊,意欲再趁热打铁。 王氏却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歇着,阿娘去理事了,待回头来看你。” 王氏掌管府上中馈,每日就属早上最忙。既要分派各处的事情,还要听管事们回事,分发对牌。 宋宝琅心知欲速则不达,便乖巧应了好。 *** 桐花巷,徐家。 王氏离开后,徐母章氏仍怒不可遏。 当初她是看他们宋家是世家大族,且有个三朝元老的宋老太爷在,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现在,章氏肠子都悔青了。 这宋家女骄纵奢靡,不敬她这个婆母不说,竟然还倒反天罡的给夫婿放夫书。 而宋家非但不管教她,竟然还纵容她阿弟行凶伤人。若非徐清岚不许,她早就让人去报官了。好教这上京人都看看,他们宋家是如何教养儿女的。 章氏离开后,长松端着药碗进来,就见徐清岚身影寂寥坐在屋内。 昨夜徐清岚一心都在那封放夫书上。直到今晨他才发现,房内少了很多宋宝琅的东西。 他的东西并不多,成婚后,他看着宋宝琅一点一点填满这个屋子。 如今宋宝琅走了,这屋子骤然就变得空落落的。 “郎君,该喝药了。”长松将药碗递过来。 徐清岚接过药碗,拢在掌心里,如玉的眉眼氤氲在水雾里。 长松小声道:“大娘子病好了,肯定就回来看郎君了。” 今日王氏过来时说,宋宝琅病了,这才没与她一道回来。 徐清岚垂眸,盯着碗中的褐色汤药。 宋宝琅的身体很好,他们成婚八个月,宋宝琅从未有过头疼脑热。 长松见徐清岚似是不信,忙道:“大娘子应该真的病了,我听人说,今晨宋家陆续请了两位女医进府呢!” 徐清岚的神色这才有所波动。 “去问问。”徐清岚开口。 长松忙不迭应声去了。 药还有些烫,徐清岚将药碗搁在桌上,拉起左手的衣袖。 他清瘦的腕骨上有一抹红痕。 这抹红痕呈线状,细细的一条宛若红绳覆在他腕骨上。之前并没有,是突然凭空出现的。 但大夫为他诊过脉,说他只伤了筋骨,并未伤及脾脏肺腑,至于这凭空出现的红痕,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抹突然出现的红痕,和先前不受控的眼泪,让徐清岚陷入了沉思。 很快,去打探消息的松青就回来了。 “宋家的人说,大娘子今晨突然身上疼。”话虽这么说,但长松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清岚瞥了长松一眼。 长松只得如实相告:“但两个大夫都没诊出缘由来。” 言下之意,有可能宋宝琅是在装病。 但徐清岚却不置可否,只拿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长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待徐清岚喝过药之后,他便端着药碗退下了。 翰林院那边已经告过假了,有伤在身的徐清岚便在家歇息了大半日。 待他看完手中的书时,房中的蜡烛已燃过大半,外面夜已经很深了。 徐清岚放下书,正闭眸揉着眉心时,骤觉小腹处坠坠的有些难受。 徐清岚猛地睁眼,下意识垂眸盯着自己的腹部。 现在距离他用夕食已过了三个时辰,不可能是夕食的问题。 也不像是中毒。这疼意不强烈,仿若小腹那里挂有个秤砣,坠的人难受。 “郎君,快子时了,该歇息了。”在旁打盹的长松见徐清岚将书阖上了,忙揉着惺忪的睡眼劝说。 徐清岚嗯了声,他竭力忽略小腹处的异感,单手撑着桌子,欲起身去床上就寝时,无意瞥见绣凳旁露出一抹流苏。 “那是什么?” 长松走过去将其拾起来后,发现竟是个香囊。 这香囊是朱红色,上面绣着并蒂莲花。 徐清岚认得这枚香囊。 上个月有一日,宋宝琅出门游玩归来后,便将这香囊神神秘秘的压在枕下。 当时她囫囵说,这香囊是保平安的。 但徐清岚将香囊打开后,却发现香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勒口处缠绕着一根青丝。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宋宝琅的。 徐清岚握着那枚香囊,伴着外面的雨声,一直枯坐到天明。 宋宝琅对疼痛格外敏感,稍微有点不舒服,她就会睡不着。昨天半夜她身上倒是不疼了,但却突然来了葵水。 小腹一直坠坠的难受,直到寅时才困极睡着。 她正睡的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娘子,醒醒,姑爷来了。” 宋宝琅嫌吵,拉着被子就要蒙住头时,腿上骤然一疼。 宋宝琅瞬间被疼醒了。 不过那股疼意很快就过去了,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再疼。宋宝琅才朦胧惺忪问:“你刚才说,谁来了?” “姑爷来了,正在往咱们这边来呢!”鸣夏道。 宋宝琅立刻睁开眼睛:“徐清岚来做什么?商量和离一事?还是他睡一晚反悔了,又来找阿钰算账来了?” 宋宝琅觉得,后者不大可能。 徐清岚这人虽然性子沉闷,但却 从不言而无信。昨日他既然没计较此事,今日就不可能再为此事登门。 那就是为他们和离一事来的。 一念至此,宋宝琅立刻同鸣夏道:“我要更衣梳洗,你替我上妆,还有,我要穿那件最好看的石榴裙。 当初她是盛装嫁给徐清岚的。 如今既然要和离了,那她也要打扮的丰姿冶丽,好教他徐清岚知道,是他有眼无珠错过了她。 宋宝琅本就生得般般入画,只因昨夜没睡好,今晨面容微有憔悴。鸣夏便替她脸上轻扫了一层细粉,遮住脸上的憔悴即可。 待梳妆完毕,确定自己从头到脚都十分精致后,宋宝琅才道:“叫徐清岚进来吧。” 有人掀帘出去了。 季秋时节,上京最是多雨。淅淅沥沥的秋雨像细密的网,罩的天地间幽暗昏沉。 宋宝琅不喜欢阴雨天。 一是因为雨天不能出门,二是因为阴雨天,到处都昏暗阴沉。 宋宝琅刚吩咐完人掌灯,就见锦秋引着徐清岚从外面进来。 今日徐清岚穿了件青冥色宽袖衣袍,他身形颀长清瘦,正提袍跨过门槛。 似是察觉到了宋宝琅的目光,徐清岚抬眸看过来。 这是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哪怕是在晦暗不明的阴雨天里,也如玉山上行人,光映照人,让人见之难以移目。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节 当初宋宝琅因这张脸而应允了这门婚事。可婚后她才意识到,挑选夫婿不能只看脸。 性格很重要!!! 徐清岚的目光落在宋宝琅身上。 今日的宋宝琅微施粉泽,云鬓花颜金步摇,身上了件鲜艳热烈的石榴裙。徐清岚的目光落在石榴裙上时,神色有一瞬的怔忪。 这抹怔忪被宋宝琅捕捉到了,宋宝琅得意的翘了翘嘴角。 待徐清岚落座后,宋宝琅才骄矜开口:“那封放夫书想必你已经看了吧?” 徐清岚缓慢点头。 “那就拿来吧。”宋宝琅将白皙的掌心伸到徐清岚面前。 “什么?” “自然是和离书。你今天来,不是给我送那个的吗?” 虽然宋宝琅确实挺想休夫的。但本朝休夫须得经过官府。她与徐清岚和离宋家上下都不可能同意,她还是瞒着他们的。若将此事闹到官府,只怕和离都别想。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和离。 和离书今日徐清岚也带来了,此刻就在他袖中。 在看完宋宝琅满篇委屈的放夫书后,以及在听到章氏喋喋不休的抱怨时,徐清岚原本想如宋宝琅所愿。 同她和离,给她自由。 但沉默片刻,徐清岚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昨日突然身上疼是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不疼了,和离书给我。” 但徐清岚非但没给她和离书,反倒身子前倾,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昨夜来葵水了?” “你怎么知道?!”宋宝琅脱口而出,“你买通了我身边的人?” 但旋即宋宝琅又觉得不可能。 昨日跟她一起回宋家的,都是她的陪嫁,他们都对她忠心耿耿。而且目前知道她来葵水的只有绘春鸣夏。自她醒来后,这两个人就一直围着她打转,压根就没有接触徐清岚的机会,更不可能告诉徐清岚这件事。 但徐清岚却避而不答,而是一把握住宋宝琅探到他面前的手。微微用力,宋宝琅就被拉到了徐清岚面前。 屋外,王氏带着人正朝这边过来。 今日徐清岚登门,王氏怕女儿犯倔,便想着过来看看。 但远远的却看见先前嚷着要和离的宋宝琅,此刻正与徐清岚依偎在一起。王氏先是一愣,旋即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转身折返回去了。 而王氏不知道的是,宋宝琅此刻正睁大眼睛,惊讶看着自己的手腕。 她手腕上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红痕? 而且她都没注意到这条红痕的存在,徐清岚是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徐清岚拉起了他的衣袖。 欸,徐清岚的手腕上竟然也有?这是怎么回事? 徐清岚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宋宝琅说完后,不知想到什么,她猛地抬眸,一脸紧张问:“我们中毒了?” 徐清岚:“……” 作者有话说: ---------------------- 段评已开,欢迎来玩。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章 秋雨连绵不绝,庭院中水雾濛濛。 绘春掀开帘子,朝房中看了一眼,见宋宝琅与徐清岚还坐在一起,便悄然退下了。 好一会儿,宋宝琅才从徐清岚那番话中回过神来。她蹙眉,似信非信问:“你是说,我们二人同感?” “不是同感,应该是共感。”话落,徐清岚将胳膊伸到宋宝琅面前,“掐一下。” 宋宝琅依言照做。 当她的指甲掐上徐清岚的胳膊时,她的左臂也骤然传来疼意。 宋宝琅顿时惊惶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清岚:“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徐清岚如实道。 宋宝琅急了:“你不是学富五车的探花郎吗?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快想。” 徐清岚:“……” 过了片刻,许徐清岚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宋宝琅:“这里面原来装了什么?” 是那枚朱红色绣并蒂莲花的香囊。 “这跟我们共感有关系?” “或许。” 宋宝琅只得期期艾艾的说了。 “胡闹!丹药里多有朱砂,你怎么敢随意服用?你……” 宋宝琅一听他又要说教,顿时就打断他的话:“你既这么清楚,那你为何也吃了?” 徐清岚额角顿时突突跳了好几下。 他为什么吃?还不是因为色令智昏。 徐清岚抿了抿唇角,跳过了这个话题,只问:“还记得那老道的相貌么?” “记得。” 徐清岚便轻车熟路走到宋宝琅的小书房里,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你说我画。” 徐清岚不但文采好,丹青也是一绝。 待他搁下笔时,宋宝琅瞄了一眼,立刻道:“对,就是这个人。” 徐清岚将长松叫来,吩咐长松带人拿着画像去月老祠外寻人。 长松领命离开,徐清岚再折返回来时,就见宋宝琅蔫蔫的坐在圈椅上,绽开的石榴裙也不复先前的明艳了。 徐清岚走过去,温声问:“昨日大夫替你诊过脉了?” “嗯,她们说我身体无恙。”宋宝琅说完后,蓦的反应过来,又抬眸看向徐清岚,“意思是这突如其来的红痕和共感没有性命之忧?” 未必。 或许尚有蛰伏期。 但对上宋宝琅忐忑不安的双眸,徐清岚却还是轻轻嗯了声。 宋宝琅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吓死我了。” 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甫一放松下来,宋宝琅就觉得有些饿了。她醒来后就忙着在梳妆打扮,至今还未用朝食。 绘春听见声音,忙进来回说朝食已经备好了。 宋宝琅起身便要过去。但走了两步后,她又回头看向徐清岚:“你要一起吗?” “好。”徐清岚应了。 宋宝琅朝食喜甜,一宿没睡的徐清岚没什么胃口,但见宋宝琅吃的香甜,他也用了半碗粥。 吃饱之后,宋宝琅就有些犯困。但此事没解决,她也睡不踏实,便吩咐人给她上盏酽茶来。 “你困了便去睡,我在这里守着,待长松回来,我再唤你。”徐清岚开口。 “你觉得我现在能睡得着?” 徐清岚看了宋宝琅一眼,不再多言。 半炷香后,绘春端着酽茶进来时,先前说睡不着的人已趴在桌上睡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绘春:“……” 徐清岚低声吩咐:“去拿条薄毯来。” 绘春拿了薄毯为宋宝琅盖上后,宋宝琅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徐清岚坐在旁边,捧着宋宝琅要的那盏酽茶,望着外面的潇潇秋雨出神。 待雨停时,院门口出现了长松的身影。 徐清岚搁下茶盏,走到门外,长松正好也到了廊庑上。 “郎君, 小人拿着画像去月老祠问过了。月老祠附近的人说,这老道是游方道士,前段时间这老道确实在月老祠外卖丹药,但最近这段时间却没了踪迹,月老祠的庙祝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长松抖了抖蓑衣上的积水,神色凝重道。 徐清岚一颗心猛地沉了沉,但面上却不显分毫:“让人继续找,以及再找先前在那里买过丹药的人。” 宋宝琅说,她之所以会买那老道的丹药,是因为很多人都说那老道的丹药很灵验。 无论那些人是那老道的同伙,还是真的买过老道的丹药,只要找到他们,或许能找到些许线索。 长松应声退下了。 徐清岚又折返回内室,一无所知的宋宝琅仍睡的香甜。 徐清岚没叫醒宋宝琅,而是在心中又思索了一番此事。 “长松回来了?”宋宝琅惺忪的声音响起。 徐清岚转头,就见宋宝琅拥着薄毯慢慢坐起来,神色懵懵懂懂,粉白的面颊上压出了红印。 徐清岚嗯了声,将一盏温水递过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节 宋宝琅喝完水之后,迫不及待问:“找到那个老道了么?” 徐清岚摇头,将长松查到的同宋宝琅说了。 “怎么会这样?我与那老道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呀?”宋宝琅想不明白,她下意识问徐清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宝琅平日狡黠爱笑的眸子里,此刻皆是无助不安。 徐清岚沉默两息,开口:“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就好,你那边的人手若是不够,我这边的人你也可以随意调动。” 徐清岚颔首。顿了顿,他问:“要随我回家么?” 宋宝琅一愣,旋即压住心底的不安,摇头:“不回。” 她没忘她此番归家的缘由和目的。 徐清岚也不强求。不过这会儿天色不早,宋宝琅不肯随他回去,他也不能一直留在宋家。 “那我先回去,等有线索了再来寻你。”徐清岚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恹恹点头。 徐清岚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回头叫宋宝琅的名字。 宋宝琅抬眸。 很快,徐清岚青冥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但他的话却萦绕在宋宝琅耳畔。 “有我在,天不会塌。”徐清岚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浅淡,但却莫名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宋宝琅眼中,徐清岚这人虽然性子沉闷,也毫无情趣可言,但他向来言行一致,且说到做到。 如今他们俨然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得了他这话,宋宝琅顿时安心了不少。 徐清岚离开不久,王氏就过来了。 先前见小两口都依偎在一起了,她还以为,徐清岚已经将宋宝琅哄好了。没想到,倒最后还是徐清岚一个人回去的。 王氏剥了个橘子,喂给宋宝琅一瓣,旁敲侧击问: “还想和离么?” “想。”宋宝琅没有丝毫犹豫。 王氏眼里滑过一抹诧然。旋即扶着宋宝琅坐正,认真望着宋宝琅:“不是闹脾气,也不是说孩子气的话,当真想和离?” 宋宝琅正要说话时,王氏又先一步开口:“若你当真想和离,阿娘同意你和离。” 这下轮到宋宝琅震惊了。 昨日王氏只是态度有所松动,今日怎么突然就直接支持她了? 宋宝琅忍不住问:“阿娘,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阿娘的女儿。”王氏将宋宝琅搂进怀里,手掌轻抚着宋宝琅单薄的肩背,声音温柔而坚定。 她曾经吃过的苦,她绝对不会让她女儿再吃一遍。 “阿娘,你真好。”宋宝琅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紧紧抱住王氏的腰。 在这个世界上,她阿娘是对她最好的人。 “你是阿娘带到这世上来的,阿娘自然要对你好。”王氏满脸慈爱搂着宋宝琅。 当初她怀他们姐弟二人时,整个孕期被他们折腾的寝食难安。 后来生他们姐弟二人时,更是凶险万分,差点就没挺过来。在她即将昏睡过去时,是宋宝琅的哭声唤回了她的意识,最后她才平安生下了宋钰。 这是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谁都别想欺负她。 宋宝琅从王氏怀中仰白嫩的脸,同王氏商量:“但是阿娘,和离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告诉祖父。” “为何?”王氏不解。 徐清岚是宋老太爷亲自挑的孙女婿,王氏以为宋宝琅是担心宋老太爷不同意。 “你别担心,你祖父那边阿娘去说。” “不是,是我和徐清岚之间还有些事没解决,等那些事解决了才能和离。” 宋宝琅怕王氏担心,便没说她和徐清岚共感一事。 王氏低头,见宋宝琅不像撒谎,便答应了。 之后母女二人说了会儿体己话,王氏在这里陪宋宝琅用过夕食后才离开。 宋宝琅心中压着事情,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兴趣,所以早早的就躺下了。 躺下之后,宋宝琅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也不知道徐清岚能不能找到那老道,还有她和徐清岚和离一事。 宋宝琅很后悔。 若她不买那劳什子丹药,也不会有现在这事了。 宋宝琅正烦闷时,后背和腿上又传来熟悉的疼意。 显然是因为徐清岚所致。 宋宝琅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光顾着和离和老道这两件事,忘了问徐清岚的伤势了。 虽然徐清岚面上风轻云淡,但他那人一贯擅长隐忍。今日他来的时候,左腿好像有些跛? 宋宝琅顿时撩开床幔,从床上下来,开始翻箱倒柜。 锦秋闻声进来:“娘子您找什么呢?” “上次公主送来的跌打损伤药膏,你们放到哪里去了?” “在柜子里呢!”锦秋见宋宝琅要,忙打开柜子,将一个螺钿匣子抱出来。 宋宝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交给锦秋。 “你让人将这个送去徐家交给徐清岚。” 锦秋接过药膏,找了个腿脚快的小厮,让他将药膏送去徐家。 药膏是长松收的。 甫一拿到药膏,长松便立刻去找徐清岚,献宝似的将药膏放在徐清岚的桌案上。 “郎君,小人就说嘛,娘子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不,都这个时辰了,娘子还专门遣人来给您送药膏呢!” 坐在桌案后的徐清岚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那盒药膏。 心里有他是假,她怕疼是真的。 但徐清岚面上不置可否,只同长松道:“上药时手轻些。”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5章 那日徐清岚独自离开宋家,宋宝琅并未与他一同回去之后,其他几房便陆续过来打探消息。 却被王氏挡了回去:“我想簌簌了,接她回来小住几天,女婿都没意见,难不成几位弟妹有意见?” 王氏是长媳,虽然她是二嫁之身,但大老爷对她言听计从,老太爷对她这个长媳也十分看重。 再加上她如今掌着着中馈,他们各房的吃穿嚼用都得从她手里过。她一向疼爱宋宝琅,若得罪了她,回头她只消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们在吃穿用度上吃闷亏,其他各房是万万不敢得罪她的。 “怎么会呢!簌簌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回来小住,我这个做婶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记得簌簌爱吃石榴,正好我娘家庄子上的石榴今年格外甜,等会儿我让人给簌簌送些去。”二夫人忙道。 三夫人当即也道:“就是就是,我陪嫁庄子上的梨皮薄多汁滋味极好,簌簌定然喜欢,回头我也让人给簌簌送些去。” “簌簌最爱我做的透花糍糕,她难得回来一趟,回头我亲自下厨给她做。”四夫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王氏颔首:“诸位弟妹们有心了,我代簌簌谢过弟妹们了。” 这天午后,二房、三房、四房便陆续遣人将允诺的东西送来了。 宋宝琅一脸懵,扭头去看王氏。 王氏气定神闲吃着茶:“既是你婶婶们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宋宝琅一听这话,便猜到了缘由。不过王氏既然替她出面了,宋宝琅自然也乐得清静。 之后宋宝琅 日日翘首以盼,但徐清岚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宋宝琅心焦不已。 这日宋宝琅刚用过朝食没一会儿,正打算派人去催一催徐清岚,松鹤堂却来人说,老太爷请宋宝琅过去一趟。 “祖父怎么突然要见我了?可有说是什么事?”宋宝琅顿时紧张起来。 宋老太爷是三朝元老,身上积威甚重,自从致仕后,便一直在松鹤堂深居简出。 平日除了逢年过节外,就只有他老人家传唤才能见到他。而他传唤要么是有事,要么就是挨训。 宋宝琅上一次单独去见她祖父,还是她祖父看中徐清岚,想要将她嫁给徐清岚时。 松鹤堂的人道:“老太爷说,许久没见三娘子了,请三娘子过去说说话。” 一听这话,宋宝琅更紧张了。 难不成她祖父知道,她欲与徐清岚和离一事,所以叫她过去叱骂她? 可此事阖府上下只有她阿娘和宋钰知道。宋钰自那日从徐家回来后,就被她阿娘关在院子里禁足。而她阿娘已经答应过,先不将这事告诉她祖父的,她阿娘不会言而无信的。 按说她祖父应当不知道此事,那他为何突然要见她? 宋宝琅想不出来原因,但也不敢耽搁,当即就惴惴不安的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偏安于府上东南角一隅,这里苍松劲柏如盖,环境清幽僻静。走完抄手游廊,远远就能看见一片梅林。 但因时值秋日未到花期,所以此刻只有劲瘦嶙峋的梅枝傲然矗立。梅林旁有一片湖,此刻湖边有个素衣老者正在临水垂钓。 那素衣老者便是宋老太爷。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节 宋宝琅深吸了一口气,规行矩步上前,行礼乖巧道:“祖父。” 宋老太爷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但他身形清瘦,面容温而厉。因他居于高位多年,身上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所以宋家上下都很怕他。 “嗯,坐。”宋老太爷只说了这两个字,就继续盯着水面了。 宋宝琅不敢忤逆,忙在一旁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之后宋老太爷一言不发,只专注垂钓。宋宝琅在旁如坐针毡,不住在心中揣测,宋老太爷今日叫她过来的目的,以及此刻将她晾在这里的缘由。 越想越心焦,越心焦越坐立不安,但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直到有老仆来禀:“老太爷,三姑爷来了。” 宋宝琅听到这话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徐清岚是自己来的,还是她祖父请来的? “让他过来。”宋老太爷道。 很快,徐清岚就被带过来了。 “祖父。”徐清岚朝宋老太爷行了一礼,看了一眼表情紧张忐忑的宋宝琅,又道,“三娘不擅垂钓,若祖父不嫌弃,我陪祖父垂钓?” “好,你来。” 宋宝琅一听这话,立刻将地方让给徐清岚。 宋老太爷并未说他们二人和离一事,只同徐清岚闲聊几句后,就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虚留你了,你带三娘回去吧。” “是,祖父。”徐清岚放下钓杆,与宋宝琅向宋老太爷行过礼后,便一同离开了。 甫一回到宋宝琅的院子,宋宝琅就急不可耐的问:“你查的怎么样?” “那游方老道暂无线索,但找到了些之前在他那里买过丹药的人,那些人的丹药并无问题。” “所以那老道是冲着我来的?可我平日从不与人交恶,他为什么要害我?”宋宝琅想不明白。 徐清岚正欲说话,宋宝琅已经又开口了。 “会不会是你在官场上得罪了人?对方要报复你,所以才会……”说到最后,宋宝琅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徐清岚去岁才入朝为官,在的还是清贵的翰林院。且他在公务上向来十分勤勉,又时常在御前奉召。旁人拉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用这种法子对付他。 所以这次的事是冲她来的?宋宝琅眉眼透出了慌乱。 “此事我会继续查。我今日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同你商议。”顿了顿,徐清岚询问宋宝琅的意见,“要不和离推迟,先解决你我共感一事?” 眼下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先解决此事。可一想到和离推迟,她就得再回徐家。而回到徐家,意味着又得日日见到章氏。 宋宝琅一点都不想再见到章氏了。 徐清岚似是看出了宋宝琅心中所想,他道:“再过几日便是我父亲的生忌,按照惯例,我母亲会去佛寺小住月余。” “那这月余内,你能查清楚这事吗?” “不确定。”徐清岚如实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我尽快。” 宋宝琅垂眸,在心中思索此事。 她祖父今日将她叫过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最后那句让徐清岚带她回去,便足以表明她祖父的态度。 她若和离,她祖父定然不允,而且她祖父今日最后那句,摆明是要她随徐清岚回去的意思。 而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先解决他们共感一事。 宋宝琅思虑过后,勉为其难答应:“行吧,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徐清岚示意她说。 “第一,在你母亲从佛寺回来前,你需得解决此事。”这样她就可以不用与章氏再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如今无人知晓那游方老道的下落,月余我办不到。” 宋宝琅正欲开口时,徐清岚已道:“但我会尽量调停你和我母亲之间的矛盾。” “你所谓的调停就是每次同我说,你母亲是长辈,让我别顶撞她。可凭什么每次受委屈的总是我?”宋宝琅直视徐清岚的目光,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要。” 从前她心仪他,为了他,她可以受委屈。 但现在她不喜欢他了,那谁都别想委屈了她去。 徐清岚喉结滚动,看了她片刻,最终颔首:“好。” “那就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三个月内,你不能解决此事,我也是要和离的。” 她如今青春正好,才不要一直做他们徐家妇呢!她要做快快乐乐的宋家三娘子。 徐清岚颔首:“好。” “第二个条件,你现在就得给我一封和离书。” 徐清岚撩起眼皮看宋宝琅。 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扬着下巴,一脸骄矜道:“万一到时候你言而无信,不肯跟我和离了怎么办?” 徐清岚被宋宝琅这话气笑了。他没忍住回了句:“宋三娘子未免太过孤芳自赏了。” “那也比徐二郎虚有其表好。” 徐清岚:“……” 再说下去这只小孔雀又得炸毛了。徐清岚识趣的转移话题:“那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 “你能不能改掉你娇气爱哭的毛病?” 从前宋宝琅就爱哭,些许小事都要哭。上次王氏来探病时,徐清岚已在王氏面前失态过一次了。明日他便要重回翰林院当值,届时还要在御前奉召,御前失仪是大罪。 “不能。”自幼被宠着长大的宋三娘子一脸理直气壮,“你若让我称心如意,每天都开开心的,我不就不哭了?” 徐清岚:“……” 当天午后,宋宝琅揣着和离书,与徐清岚一道离开宋家。 离开前,王氏单独将宋宝琅叫至身侧,望着她问:“簌簌,你想好了,当真要同他回去?” 宋宝琅其实并不想和徐清岚回去。但共感一事尚未解决,眼下他们暂时不能和离。 而王氏掌管着府中的中馈以及人情往来已经够辛苦了,宋宝琅不想她还为自己担心。 “嗯,我想好了。阿娘你放心,这次回去之后,我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傻了。” 她已经跟徐清岚说好了,他娘要是再无事生非,她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惯着她了,反正和离书她已经拿到了。 王氏望着宋宝琅久久不语,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 “这是怎么了?阿娘,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宋宝琅吓了一跳,忙不安问。 “你没说错什么话,阿娘只是不放心你。”说话间,王氏垂首,飞快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湿润。 宋宝琅很愧疚。她阿娘这样担心她,但她却无法对她据实相告。 她只能抱着王氏的胳膊撒娇,安抚王氏:“阿娘,你别担心,这次我真的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傻了。而且徐清岚也承诺了,之后我若与他母亲 起了争执,他都会站在我这边的。” 王氏低喃了一句什么,但她声音太轻了,宋宝琅没听清楚。 “阿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氏收起先前的怔忪,正色道:“既然你想好了,阿娘尊重你的意愿。只是原本这次我该去徐家替你出头的,但阿钰那个愣头青带人把女婿打了,如今我反倒不好再登门去说这事了。” “阿娘,我真能应付得来。”宋宝琅扁嘴。她娘怎么就是不相信她呢! “你若能应付得来,之前就不会在你婆母那里吃那么多亏了。”王氏清楚,她这个女儿性子单纯直率,又没心计,摊上那么个婆母容易吃暗亏。 王氏从前吃过婆母的苦,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十分有经验。她教了宋宝琅些如何在不违背孝道,且不落人话柄的情况下反击章氏的法子。 宋宝琅嗯嗯啊啊的点头应了。 但王氏仍不放心。又唤了她身边的一个女管事来:“这是周妈妈,她在我身边多年,待人接物都是一把好手,这次你带着她回去,她能帮衬你一二。” “真不用阿娘。” 王氏掌管着宋家上下,周妈妈是她的得力臂膀,若周妈妈跟着她去了徐家,王氏自己又要辛劳不少。 赶在王氏开口前,宋宝琅抢先道:“阿娘,你先前教我的那些我都记下了。但光听没用,得自己去做一次才行呀。要是我用你教的那些法子应付不来的话,你再把周妈妈送过来帮我,好不好?” 女儿如今嫁人了,她这个母亲纵然想替她遮去所有风雨,但终究有力所不能及之时。 她自己能立起来是最好的。 王氏应了,她抚着宋宝琅的头发,谆谆交代:“好,但是若你应付不来,你就立刻遣人来报我,不许再像之前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嗯,我会的。” 宋宝琅和宋钰姐弟情深,宋宝琅离府时,王氏终是将宋钰放出来见宋宝琅一面。 “阿姐,你不是说,你要休了这个有眼无珠的混蛋吗?你怎么还要跟他回去啊!”长手长脚的宋钰站在宋宝琅面前,一脸的气愤不舍。 王氏闻言,当即骂道:“你再在这儿胡吣,过年前都别想再出来了。” 如今他们两人重修于好,宋钰说这话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而且他这个没眼色的,竟然还当着徐清岚的面说。 宋钰顿时闭嘴了。 王氏又去看徐清岚,解释:“他们姐弟俩自小就关系好,阿钰最见不得他阿姐受委屈,女婿你别往心上放。” 王氏这话说得客气,但话里的告诫也不言而喻。 “不会。”徐清岚恭顺道。 但趁王氏不注意时,宋钰却蹿到徐清岚身侧,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威胁道:“你要是再敢对我阿姐不好,我就打的你满地找牙。” 说完,宋钰示威似的冲徐清岚挥了挥拳头。 徐清岚直接面无表情转头,向宋宝琅告状:“阿钰说,他要打的我满地找牙。” 宋钰:“!!!”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节 第6章 依依不舍辞别家人后,宋宝琅跟着徐清岚回到了桐花巷徐家。 宋宝琅回宋家这段时日,抱朴堂的花木也比从前多了几分秋意,房中的陈设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宋宝琅离开时的模样。 徐清岚的东西很少,房中大半都是宋宝琅的。 有的是她成婚时带过来的,有的是婚后她陆续添置的,她那日带走的那些东西,如今又被锦秋和愉冬她们放回去了。 “我要去见母亲,你要去么?”徐清岚问宋宝琅。 “不去。”她才不要上赶着去看章氏的脸色呢! 徐清岚颔首,便自己去了。 几乎是他们夫妻二人刚到家,寿春堂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章氏冷哼一声:“当初和二郎闹脾气时,不是很硬气的要和离吗?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老夫人,这话可不兴说啊。”身旁伺候的李妈妈吓了一跳,忙劝道。 章氏还想再说什么,但外面通传徐清岚来了,章氏这才不得不闭嘴。 当着徐清岚的面说他媳妇儿不好,徐清岚会不高兴。 宋宝琅不知寿春堂这边的情形,她也不想知道。她将装着和离书的匣子妥善放好,公主府就来人了。 福善公主约她明日去浮玉山赏红叶,宋宝琅欣然应允。 公主府的人回去复命了,宋宝琅交代了侍女们几句后,便去湢室沐浴了。 她刚去,徐清岚就回来了。 得知宋宝琅刚进湢室,徐清岚便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宋宝琅每日都要沐浴,而她沐浴少则两刻钟,多则半个时辰。 徐清岚估摸着她差不多该出来时,才沐浴更衣过去。他到时就见宋宝琅正仰面躺在榻上,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此刻皆围在她身侧。绘春负责在脸上涂抹,鸣夏负责头发,锦秋和愉冬分别负责手和脚。 他们成婚至今已八月有余,对这一幕,徐清岚已由最初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 而且他抬眼一扫,还能判断出,宋宝琅这一套流程,大概还得一炷香的时间。 徐清岚默然坐到灯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自宋宝琅回来后,前几晚冷寂凄清的抱朴堂似乎也变得热闹起来,里里外外都是一片亮堂。 宋宝琅仰面躺在榻上,一面任由侍女们服侍着,一面同她们说着话。 絮絮低语的说话声,与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夹杂在一起,让原本静谧的房中添了几分人气。 一炷香过后,宋宝琅睡前那套繁琐的流程终于弄完了,四个侍女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徐清岚的目光从书上移到宋宝琅的脸上,看了片刻后,徐清岚忍不住小声道:“你忙活这么久,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你那眼神要是能看出变化来,那可真是见鬼了。”宋宝琅揽镜自照,连眼神都没分给徐清岚一个。 当初他们刚成婚时,有一次她心血来潮非要让徐清岚给她画花钿。结果徐清岚竟然分不清口脂和胭脂,直接用笔蘸着口脂给她画了个花钿出来,气的宋宝琅两天都没理他。 说完,宋宝琅放下镜子,趿拉着鞋往床那边走。 徐清岚见状,便也放下书。待宋宝琅躺下后,他才熄灭了烛火,走过去撩开床幔。 他们是今年正月二十二成的婚。 宋宝琅的嫁妆很丰厚,成婚那日,她的送嫁队伍长达十里,这张雕花拔步床便是宋宝琅的陪嫁之一。 徐清岚脱了外衫,在外侧躺下。 这张雕花拔步床很大,并排躺三个成年人都都不会挤。从前睡前总会靠过来,缠着要同徐清岚夫妻夜话的人,今夜却睡的很远。 徐清岚沉默了好一会儿,主动开口问:“你最近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咱俩现在都共感了,我要是不舒服,你能感觉不到?”宋宝琅头都没回,她觉得,徐清岚问了句废话。 徐清岚垂眸,一时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了。 宋宝琅却突然转过身来:“既然大夫诊不出来,要不我们找个道士问问?” 他们是吃了游方道士的丹药才会共感,或许其他道士能有法子呢! 徐清岚想了想,觉得宋宝琅说的在理:“也可以,我明日让长梧去请白云观的道长。” “不用,公主约我明日去浮玉山赏红叶,那里离白云观不远,我顺便去一趟便是。” 说完正事后,宋宝琅又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徐清岚。 夜渐渐深了,外面隐隐传来呼啸的风声。很快,拔步床内也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平躺的徐清岚睁开眼,就见宋宝琅已然熟睡,而被子却被她踹开了些许。 徐清岚倾身,将被子替宋宝琅掖好后,这才重新躺回去,开始酝酿睡意。 第二日等宋宝琅醒来时,身侧早已没有徐清岚的身影了。 自他们成婚后,徐清岚每日早起去上值时,都是悄无声息离开的,宋宝琅从没起来帮他更衣穿戴过。 之前抱朴堂里有章氏的人,章氏得知此事后,还曾因此事将宋 宝琅叫过去训斥。 说她既嫁了徐清岚,那便要奉徐清岚为夫主,早上夫主起来上值,她这个做妻子该随侍在旁,帮夫主更衣穿戴,送夫主出门才是。 宋宝琅嘴上应好,转头就寻了错处,将章氏留在抱朴堂的耳目撵了出去。 自此之后,抱朴堂里就全是她的人,章氏的手再也伸不进来了。 起床梳洗用过朝食后,宋宝琅正要出门时,寿春堂那边却来人了。 来的是章氏身边的张妈妈,这张妈妈是跟着章氏从陵州老家来的老人之一,在寿春堂十分得脸。 张妈妈向宋宝琅行过礼后,便抄着手说明来意:“老夫人遣老奴过来问大娘子一句:这都快辰正了,大娘子打算何时过去向她请安?” 正对镜戴耳坠的宋宝琅闻言笑了。 昨晚徐清岚单独去了寿春堂之后,寿春堂那边再无动静传来,宋宝琅还以为章氏安分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又按耐不住了。 “去,这就去。”宋宝琅戴好耳坠,将头上的珍珠钗取下,又换了根更华丽精美的流苏金簪后,这才朝寿春堂那边而去。 寿春堂里,章氏坐在主座上,正在和身边的李妈妈喋喋不休抱怨。 “昨日她才刚回来,今日便不将我这婆母放在眼里了。也不知道她给二郎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先前二郎都说要休了她的,转头又将她接了回来不说,二郎竟然还要我没事别招惹她,有事直接寻他。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哎呦,我的老夫人,这您可就想岔了。郎君与大娘子成婚不过八个月有余,而与您的母子情分却已有二十一载,他们八个月的夫妻情分,如何能抵得过二十一载的母子情分?”说话间,李妈妈捧了盏茶递过去。 章氏接了,但嘴上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二郎心里就是向着他媳妇儿。” 从来都是儿媳对婆母毕恭毕敬,她还从来没听说,婆母要对儿媳避让有加的。 “老夫人……”李妈妈正欲再劝时,有人来禀。 “老夫人,大娘子来了。” “就说我还没起,让她在外面等着。”章氏有心想给宋宝琅个下马威。 可她却殊不知,宋宝琅压根不吃这一套。 “既然婆母还没起,那我就等婆母起了再来。”宋宝琅撂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要走。 却被张妈妈拦住:“大娘子,老夫人可是长辈,您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张妈妈欲用孝道压制宋宝琅。 宋宝琅不为所动,只目光微凉看着她:“张妈妈,这是你今日第二次对我不敬了。” 张妈妈在寿春堂得脸一个原因是,她是跟着章氏从陵州老家来的老人。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是章氏身边的伥鬼。 章氏不喜欢宋宝琅,张妈妈便替章氏冲锋陷阵。 在张妈妈眼里,宋宝琅不过是个刚进门未至一载的新妇,不足为惧。 可今日宋宝琅看她的眼神,却蓦的让张妈妈后背有些发凉。 张妈妈正欲开口时,寿春堂正堂的帘子被掀开,李妈妈快步迎过来,满脸堆笑行礼:“老奴见过大娘子,院里寒凉别冻坏了大娘子,大娘子快进屋吃盏热茶驱驱寒,老夫人马上就好了。” 宋宝琅点头,与李妈妈一道往里走。 张妈妈跺了跺脚,也跟了过去。 章氏坐在主座上,看着衣着华丽戴着金银花冠的宋宝琅,一张脸拉的老长。 “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们徐家的家风是朴素清正,别成日穿的奢靡华丽,容易给二郎招是非,等会儿回去换了。” 从前章氏也说过这话,那时宋宝琅的解决之法是:嘴上答应,每次来见章氏时,她都穿的十分朴素,私下她继续穿她的绮罗珠履。 而今日,宋宝琅却轻抬眼脸,看向章氏,不再退让:“可上京就兴这么穿,而且我从小到大也是这么穿的。” 章氏顿时面露不悦。 宋宝琅却不在乎,现在她只在乎她自己。 “我爱绮罗珠履人尽皆知。若我成婚后,衣着突然变得朴素起来。到时定然会有人在背后编排,说我低嫁了个寒门破落户,竟连素日的衣裙都穿不起了。只怕到时才是真的给郎君招是非呢!” 宋宝琅语气轻缓软糯,但却精准的戳中了章氏的肺管子。 “我们徐家在陵州有良田数百亩,我们家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岁岁有余粮,怎么就成寒门破落户了!”章氏面色铁青,胸膛不住起伏。 徐是陵州的大姓,再加上徐清岚会读书,每次都是书院里的魁首,从前在陵州时,但凡章氏出门,总有人来奉承她。 章氏嘴上虽然谦让,但骨子里却是有优越感的。 可到了上京之后,他们在达官贵人眼中,却成了寒门破落户。这种天壤之别的落差,让章氏很是愤怒。 宋宝琅却没空欣赏章氏的愤怒,她起身道:“母亲若没其他事,我便先出门了。” 说完,宋宝琅转身欲走。 张妈妈又跳出来,拦住宋宝琅的去路:“大娘子,老夫人还没发话呢!您哪能就这么走了。” 这次不需宋宝琅开口,绘春已劈手给了张妈妈一巴掌,厉声喝骂:“倚老卖老的老虔婆,我们娘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也不看看你自个儿的身份,若非我们娘子嫁给郎君,像你这样的,别说是站在我们娘子面前说话了,就是跪下给我们娘子提鞋都不配!”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节 绘春早就看张妈妈不顺眼了,今日得了机会,这一巴掌便用了八成力。 张妈妈直接被这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捂着脸哎呦不止。 章氏被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宋宝琅,怒目道:“宋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章氏知道,绘春这话表面上是在说张妈妈,可实则却是在指桑骂槐。 “母亲的意思是,我这个徐清岚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妻,要向一个狗仗人势的下人卑躬屈膝?”宋宝琅侧身,冷冷看着章氏。 章氏愣住了。 从前宋宝琅虽然在她面前也一直不肯服软,但到底敬着她是长辈,从没像今日这般态度强硬。 偏偏宋宝琅的话,她又无法反驳。 章氏又打算祭出她的杀手锏。但这次她的身子还没倒下去,宋宝琅已经开口了。 “母亲最好想清楚,我今日出门是去赴公主的约。母亲若病了,我自然只能爽约。我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公主定然不会生我的气,可她会不会因此事而迁怒旁人,我就不知道了。” 周氏身子一僵。 “另外,陛下提倡孝道,母亲既然病了,那徐清岚自然得归家为母亲侍疾。一次两次尚可,可次数多了,哪怕徐清岚再有才能,只怕上峰也不会再重用他了。所以母亲确定,还要再闹?” 宋宝琅看着章氏,一副“你若要闹,我就奉陪到底”的架势。 章氏目光顿时变得闪烁起来。 她确实想拿捏宋宝琅不假,但她不想因为拿捏宋宝琅而毁掉徐清岚的前程。 旁人不清楚,她这个做母亲的却知道,徐清岚从陵州那个小城里走到今日,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怎么能毁了他的前程呢! 半炷香后,宋宝琅神清气爽的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7章 暮秋时节,漫山红遍层林尽染。 一辆华丽马车停在浮玉山的山脚下,拉车的是四匹体型彪壮,毛色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马车后侍从林立。单从排场上来看,便可知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此刻马车里一个面容娇艳的女子倚在车壁上,透过撩开的车帘,正百无聊赖看着外面的山色。 蓦的,外面响起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紧接着,有宫人在外禀:“公主,宋三娘子来了。” 福善公主一听这话,便起身由宫人扶着下了马车。几乎是她刚站定,宋宝琅便提裙朝她行来。 “簌簌你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好等。”福善公主虽然语气带着抱怨,但神色间却透着亲昵。 “我正打算出门时,家中出了点事,耽搁了一 会儿。让公主久等了,我给公主赔不是。”说着,宋宝琅便要行礼。 却被福善公主瞪了一眼:“你何时同我这般生分了?” “我这不是怕公主真生气了嘛。”宋宝琅小声道。 福善公主最讨厌等人,这一点,上京无人不知。 但因福善公主是中宫嫡出,又颇受帝后宠爱,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无人敢对她置喙不敬。所以但凡有福善公主的场所,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早到等福善公主,没人敢胆大包天的让福善公主等。 只有宋宝琅是例外。 因宋老太爷的缘故,昔年宋宝琅被送进宫里做了福善公主的陪读。她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 福善公主听到这话,便抬手在宋宝琅的腮上拧了一把:“我先前确实等的生气,但现在扯平了。不过话说,你用的什么花露,脸这么软嫩?” 说着,福善公主还嗅了嗅:“而且香气也很好闻。” “是锦秋她们带人做的花露,公主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公主送些去。” “喜欢,正好昨日我进宫,从母后那里得了两斛螺子黛,到时我分你一斛、” 福善公主说的轻松随意,但宋宝琅却清楚,这两年波斯国进贡的数量十分稀少,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只怕最多也只能得两斛。 宋宝琅推辞:“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喜欢用石黛。” “石黛没有螺子黛好用,而且颜色也没有螺子黛好看。我特地问母后要了两斛,就是想着我们一人一斛的,不准不要。” 宋宝琅知晓她的脾气,只得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才对嘛。”福善又望着面前的山林,问宋宝琅,“我让人备了轿椅,你是想现在直接坐着上山,还是走累了再坐?” “走累了再坐吧。” “行。”福善公主便与宋宝琅手挽着手,顺着山道慢悠悠的朝前走,侍从们跟在十步开外。 宋宝琅与福善公主闲暇时,时常相约打马球和捶丸,所以她们二人的身体都不娇弱。再加上今日是为赏红叶而来,所以两人慢吞吞逛着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福善公主问:“你那婆母今日又寻你麻烦了?”、 宋宝琅与章氏婆媳不睦一事,宋宝琅没告诉王氏,但却同福善公主说过。 去岁徐清岚高中,原本福善公主打算招徐清岚做驸马的。但在听说宋家有意让将宋宝琅嫁给徐清岚时,福善公主当即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闺蜜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换,但手足不能丢。 后来宋宝琅和徐清岚成婚时,福善公主也是真心祝他们二人鸾凤和鸣的。 但婚后,宋宝琅过的并不如意。 宋宝琅见她看出来了,便说了今晨的事。 福善公主顿时抚掌大笑:“做得好,你早该这么做了。” 福善公主这人极为护短。先前她得知宋宝琅被徐母欺负,当即便要去徐家为宋宝琅撑腰,最后还是被宋宝琅和驸马制止了才作罢。 “但我怎么感觉你还是不高兴?”福善公主问。 “其实刚从寿春堂出来时,我还挺高兴的。我被她欺负了这么久,这次我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但很快我就觉得很没意思。” “为什么觉得很没意思?” 若是当初她嫁的不是徐清岚,她或许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但当着福善公主的面,宋宝琅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她望着漫山红叶,笑了笑:“就是觉得,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这些事上怪没意思的。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公主最近可好?” “我还是老样子。” 同宋宝琅需要面对婆媳矛盾不同,福善公主虽然出降了,但她却是与驸马一道住在她的公主府里,并不与公婆同住。 而且她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宁国公府上下谁人敢怠慢她半分。宁国公夫妇在她面前,不但不敢摆公婆的架子,反倒对她毕恭毕敬的。 从前宋宝琅不理解,王氏为何说,女子嫁人除了男方的品行外,还得看他母亲。 婚后宋宝琅懂了。 她们两人边走边闲聊。走了约莫两刻钟,见前方有座卷檐亭,福善公主遂决定在那里稍作歇息,再继续上山。 身后的侍从忙提前去亭中布置。 待她们二人到亭中时,廊椅上已铺好了厚厚的垫子,瓜果茶水也皆已备好。 她们二人在亭中暂歇过后,宋宝琅同福善公主说了她想顺道去白云观一趟。 福善公主当即说要与宋宝琅同去。 而在宋宝琅与福善公主往白云观行去时,翰林院中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福善公主的驸马崔焕。 崔焕是宁国公府的小公子,昔年他外出游历至陵州时,与徐清岚的朋友一见如故,因而也与徐清岚相识。 去岁徐清岚高中游街时,被看热闹的崔焕认了出来。后来因宋宝琅与福善公主的缘故,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集便多了起来。 崔焕为人十分健谈,且总是未语三分笑,他又时常来找徐清岚。所以他一来,便有人同他打招呼的同时,主动告知:“徐编修此刻应当在待诏厅。” 翰林院内分为典簿厅和待诏厅两处。 典簿厅掌奏章、文移及吏员、差役的管理事务,并保管书籍。而待诏厅则掌缮写、校勘之事。 崔焕熟门熟路过去时,就见徐清岚的身影埋在一堆书籍里,只露出了绿色的公服衣角。 “徐兄忙着呢?”头顶冷不丁响起一道人声。 原本伏案的徐清岚抬首,就对上了桌案前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崔主事有事?”崔焕如今在兵部任主事一职。 “没事儿,我来鸿胪寺办点事,正好顺路过来看看徐兄你。” 他们二人不过泛泛之交,崔焕所谓顺路来看他这种话,徐清岚一个字都不信。 他态度冷淡:“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先前他告了好几日的假,公务积攒了很多,实在没时间听崔焕闲扯。 “徐兄,你这态度可真伤人。”崔焕撇撇嘴,一副被伤到了的模样,但嘴却还在叭叭,“你在家不会也是这样同你娘子相处的吧?” 徐清岚翻书的手一顿。 崔焕立刻不装了,他趴在桌案的书籍上,紧张问:“你最近没惹你娘子生气吧?” 徐清岚不想搭理崔烁,继续埋头整理典籍。 崔焕却直接绕到他面前:“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若惹你娘子生气了,你现在赶紧同我说,我好早做准备。” 忙碌的徐清岚终于舍得给崔焕一个眼神了。 “何意?” “你每次惹你娘子生气,我们公主就会搞连坐,连带着觉得我也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你们两口子之间有事,为为什么倒霉的却是无辜的我。”崔烁一脸哀怨的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 “今日你娘子和公主一道去赏红叶了。所以你如实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惹你家娘子生气,我好早做准备。”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节 “做什么准备?” 崔烁咬牙切齿:“自然是哄公主高兴的准备了。” 徐清岚闻言,垂下了眼睫。 崔焕以为他是在思考怎么开口。却不想,过了片刻后,徐清岚重新抬眸。 崔焕就见学富五车的探花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 “你平常都是怎么哄公主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8章 宋宝琅回到徐家时不过申时二刻。 平常出门一趟,总要买很多东西的人,今日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绘春捧了茶来,笑着道:“看来最近各家铺子都没有上新衣裙首饰了呢!” “是我有些累了,懒得逛。”宋宝琅神色恹恹。 “那婢子这就让人备水,娘子好好泡一泡,驱驱乏?” 宋宝琅点头,绘春当即出去吩咐此事,并将锦秋叫进来,让她服侍宋宝琅沐浴。 锦秋除了会武功外,还擅推拿。 而在宋宝琅沐浴期间,下值的徐清岚也归家了。 只是徐清岚刚踏进家门,绘春已在影壁旁候 着了。 绘春上前向徐清岚行过礼后,说了今晨在寿春堂发生的事。末了,她屈膝告罪:“今日是婢子冲动,对张妈妈动了手,此事是婢子一人之过,请郎君责罚。” 沉默片刻,徐清岚颔首:“我知道了。” 绘春便不再多言,见徐清岚并没有惩罚她之意,她行过礼后就告退了。 在徐清岚行至二门时,寿春堂那边便来人说,章氏又病了。 徐清岚过去时,章氏正倚在软枕上,头上勒着灰色镶嵌绿松石的抹额,张妈妈和李妈妈在旁服侍。 见徐清岚过来,张妈妈和李妈妈忙向他行礼。 “二郎,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章氏一见到徐清岚,便又要如往常那般告状。 但这次,徐清岚却先一步开口了:“我有件事要同母亲说。” 见儿子一脸正色,章氏只得先听他说。 “张妈妈跟在母亲身边多年,一直对母亲忠心耿耿,如今她年事已高,也到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张妈妈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喜。 在他们陵州,有脸面的家仆上了年纪,无法再伺候主家后,主家会将他们养在府中,并且予他们恩荣,让人伺候着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 张妈妈以为,自己马上也要过上这种好日子了。 却不想,徐清岚话锋猛地一转:“正好陵州的老宅缺个知根知底的守宅人,我看张妈妈就很合适。” 张妈妈先前的欢喜一瞬间化成了齑粉。 徐清岚他们举家搬来上京,如今陵州老家就剩个空壳子了。徐清岚这时让她回陵州老家做守宅人,摆明了是要她去坐冷板凳。 张妈妈当即便跪下向章氏哭诉:“老夫人,老奴伺候您已有二十年了,如今老奴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还算硬朗,再伺候老夫人数十年都不成问题。求老夫人开恩,不要赶老奴走啊!” 这事太突然了,章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平素陪她说话解闷,事事替她出头,章氏自然也舍不得张妈妈。 “二郎……”章氏欲为张妈妈求情。 徐清岚却已冷冷开口:“是我要让你回陵州老宅做守宅人,如今我人就在这里,你不愿意回去却不向我陈情,而是径自越过我向我母亲哭诉。看来在你眼中,阖府上下你只将我母亲一个人当主子。” 张妈妈习惯了凡事都找章氏,如今骤然被徐清岚捏着这个错处发难,她顿时汗湿重衫。 “郎君恕罪,老奴绝无此意啊。”张妈妈不住磕头认罪。 徐清岚面上却没有半分动容:“张妈妈不必担心,届时我会将你们一家老小全送回陵州,必不让你们骨肉分离。” 张妈妈听到这话,一口气没上来,人直接晕了过去。 李妈妈忙唤人来将张妈妈抬出去。 章氏骇的连装病都忘了。 这样的徐清岚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好一会儿,章氏才找回她的声音,嗫喏问:“二郎,是不是你媳妇儿给你说什么了?” 不然一向不管后宅事的徐清岚,今夜怎么突然就这般雷厉风行的发作了张妈妈。 “母亲觉得,她应该跟我说什么?”徐清岚撩起眼皮,定定看着章氏。 章氏被他看的心虚,忙改口:“没,没什么,只是……” 章氏还是不死心,自己的心腹就这么被送回陵州老家。 “只是我习惯了张妈妈服侍。二郎,她对你不敬,你罚她几个月的月钱就好了,别把她送回陵州老家,成不成?” 徐清岚不为所动:“张妈妈不可能服侍您一辈子。而且张妈妈走了,李妈妈还在。” “可……” “还是在母亲心里,我这个亲儿子连个老仆都比不过?” 章氏只得讪讪道:“怎么会呢!在娘心中,你最重要。” 徐清岚虽对她孝顺有加,但却并不亲近。她不能为了张妈妈,寒了徐清岚的心。 如今她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徐清岚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往日他但凡过来,章氏总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今晚章氏却不敢再贸然说话了。 “你在翰林院忙了一整日,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用饭吧。我这边有人照顾,你不必挂心。”难得的,章氏主动放徐清岚走。 徐清岚起身:“那儿子先回去了,母亲若有事,随时遣人来唤我。” 李妈妈送徐清岚出去。 待出了寿春堂后,徐清岚停下,看向李妈妈:“日后母亲和寿春堂上下,就劳烦妈妈多费心了。” “公子放心,老奴定用心而为。”李妈妈立刻表态。 徐清岚颔首,转身离去。 弯月如钩挂在天际,旁边没有半颗星子,府中的灯盏遥遥串成一条连绵起伏的线。 出了寿春堂后,徐清岚沿着小径前行,经过铺满残荷的水塘,又穿过秋菊盛绽的花园后,才回到抱朴堂。 同寿春堂的昏暗不同,抱朴堂内灯火通明,隐隐还飘着饭菜的香气。 徐清岚脚步一顿,这一刻,他终于有种从繁冗的公务中抽身,回到家中的感觉了。 “给我。”徐清岚朝身后伸手。 长松立刻将提在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徐清岚接过后进了房中。 徐清岚进去时,就见宋宝琅正倚在熏笼上,绘春和鸣夏在旁劝着什么,而宋宝琅则神色委顿倚着熏笼不动。 徐清岚扫了一眼已摆好饭菜的圆桌,心下顿时了然。 绘春和鸣夏看见徐清岚回来,忙向他见礼时,看见了徐清岚手中提着的瓷瓶。 “刚才娘子还说,想喝荷花酿了,婢子正打算唤人去买呢,可巧郎君就带回来了。”鸣夏惊喜道。 徐清岚径自将酒递给她:“去温酒。” 鸣夏接过后忙去了,绘春也与她一道出去。 徐清岚走到宋宝琅面前坐下。问:“白云观的道长也瞧不出所以然?” “嗯,但观主说他师弟见多识广,或许会知晓。可他师弟已于半年前出门游历去了,归期不定。” 得知这个消息后,宋宝琅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沮丧。归期不定,就意味着白云观这边行不通了。 宋宝琅看向徐清岚:“你那边有什么头绪?” “那位游方道士的踪迹尚未寻到,但我寻了位游医,他颇擅疑难杂症,不日便会到京。” 宋宝琅一听这话,一扫先前的消沉,立刻坐起身子:“那他有把握能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吗?” “他要看过才确定。” 宋宝琅扁扁嘴又坐了回去,不过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徐清岚换了身家常衣袍出来时,鸣夏正好捧着热好的酒进来了。 先前说没胃口的宋宝琅见有她喜欢喝的荷花酿,这才勉为其难的移步到桌边。 宋宝琅喜欢小酌,但徐清岚却滴酒不沾且不喜酒味,因此宋宝琅很少在徐清岚面前小酌。 如今宋宝琅心里已经没有徐清岚了,自然也不会再为徐清岚委屈自己。 只是喝完第三盏,宋宝琅抬手还要再倒酒时,徐清岚却抬手将酒壶挪到了他的面前。 “饮酒过多伤身。”徐清岚提醒。而且他记得,她的月事前日刚走,眼下更不宜过多饮酒。 宋宝琅却不领他的情:“伤我的身跟你有什么关系?酒壶还我。” “如今你我共感,你难受我也会难受。” “徐清岚,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有时候很讨人厌。不对,不是有时候,是很多时候。”宋宝琅看着徐清岚。 。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节 从前宋宝琅也爱盯着徐清岚看。 只是那时她的眼里,全是明晃晃的情意。而如今,还是那双眼睛,但眼里的情意却早已不在,只剩下了不耐烦。 徐清岚的心里似被虫子咬了一口,蓦的泛起细微的疼意。但他面上却仍一派平静:“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但徐清岚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宋宝琅将筷子一拍,直接扭头扬声唤人。 候在外面的绘春和鸣夏很快就进来了。 “你们去给我拿酒来。” “娘子,小酌怡情,大酌……” 绘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宋宝琅打断:“我说,拿酒来。” 平日一团和气爱笑的小女娘,今夜一张玉靥上全是冷意。 绘春和鸣夏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忙去照做了。 徐清岚只得让步,他重新将那壶酒放回到宋宝琅面前。但宋宝琅 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喝绘春取来的酒。 屋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无人言语,只有倒酒声时不时响起。 绘春和鸣夏等人轮流劝宋宝琅,宋宝琅却充耳不闻,直到彻底醉了才作罢。 绘春和鸣夏等人欲上前去将宋宝琅扶回床上,但徐清岚却先一步将人打横抱起。绘春和鸣夏忙去撩开床幔,徐清岚将宋宝琅放在床上后,就径自去沐浴更衣了。 绘春和鸣夏二人替宋宝琅褪了外裳,又替她卸了钗环首饰。 待徐清岚沐浴出来,绘春上前道:“娘子醉酒,夜里怕会睡的不安稳。要不委屈郎君今夜去书房睡,婢子和鸣夏留下来照顾娘子?” “不必。”徐清岚拂袖在床畔坐下。 既然徐清岚今夜要留在这里,绘春和鸣夏就退下了。 徐清岚坐在床畔,看了宋宝琅片刻后,起身将房中的灯盏熄了大半,只留下了床畔那一盏。 徐清岚仍躺在外侧,平常幽香浮动的拔步床内,今夜却多了浓烈的酒气。 原本睡着的宋宝琅突然睁开眼睛,神色懵懂茫然的看向徐清岚。 “要喝水么?”徐清岚问。 宋宝琅却不答,只茫然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似是才想起他是谁。 “徐清岚!”宋宝琅突然叫他。 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她总爱连名带姓的喊他。 徐清岚回望着她。 “你当初为何要娶我?”宋宝琅问。 徐清岚一愣。他没想到,醉酒后的宋宝琅,第一个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祖父三朝元老的身份?还是因为我与公主皇子们交好?” 若是从前,徐清岚是定然不肯回答宋宝琅这么无聊的问题的。可今夜,他沉默须臾后,却答了。 “都不是。” 徐清岚想起了宋宝琅那封放夫书上的内容,他喉结滚动,想告诉她原因。但宋宝琅却突然坐了起来。 徐清岚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宋宝琅一巴掌拍开。 “你别碰我!”宋宝琅的声音里染了哭腔,平日盈满笑意的双眸,此刻却噙满了泪,“徐清岚,当初我就不该图你长得好看,而嫁给你!” 徐清岚浑身一震,这是宋宝琅第二次说这种话了。 宋宝琅一面哭,一面抽抽搭搭的说自己的委屈:“当初我答应这门婚事时,我阿娘曾说,我们不合适,我将来会后悔的。 “但那时我被你的皮囊和情爱迷了眼,非要嫁给你不说,我还向我阿娘允诺,我们会过得很好。可婚后你对我不好,你母亲也总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我就该听我阿娘的话……” 后面的话,宋宝琅还没说完,已被人倾身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徐清岚嘶哑满含歉意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从前宋宝琅确实同他抱怨过这些事,但因宋宝琅娇气爱哭,且每次被气的病倒的都是章氏,徐清岚便只当她是在夸大其词。 所以他同宋宝琅说,他母亲是长辈,让宋宝琅敬着她些。又同时和章氏说,宋宝琅自幼被父母娇宠长大,让章氏不要对她过多苛责。 徐清岚本以为,自己劝双方各退一步便能相安无事。 直到看完那封字字委屈的放夫书后,他才明白,不是宋宝琅娇气爱哭,而是嫁给他之后,她是真的受了很多委屈。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宋宝琅推搡着徐清岚,哽咽道,“我要和离,我……呕……” 胃里突然翻腾的厉害,宋宝琅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徐清岚一身。 待侍女们听到动静进来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宋宝琅小脸绯红,脸上泪痕斑驳,而徐清岚身上则是一片狼藉,但徐清岚一只手却仍稳稳的扶着摇摇欲坠的宋宝琅。 “去拿水来,先给她漱口擦洗,再将被褥换了。”徐清岚一面有条不紊的吩咐,一面将宋宝琅交给绘春。 宋宝琅刚才全吐到他身上了,被褥上应当也溅有。 绘春忙应了声,与鸣夏一道扶着宋宝琅先到旁侧的榻上,开始拿水给宋宝琅漱口。 徐清岚则出去重新沐浴了一回。 待徐清岚换过衣衫再进来时,侍女们已将房中都收拾妥当了,并且还燃了淡淡的熏香。 绘春上前道:“郎君,要不……” “不必。”徐清岚知道绘春要说什么,他打断她的话,“我照顾她便是。” 徐清岚既这般坚持,绘春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徐清岚撩开床幔,就见宋宝琅躺在床上。绘春等人替她擦洗过了,寝衣也换了件新的。她似是有些不舒服,蜷缩着身子,眉心微蹙着。 徐清岚上床靠过去,将人揽在怀中的同时,一只手摸上了宋宝琅前臂内侧,拇指按上了她的内关穴。 醉酒后,按压此处可缓解恶心呕吐。 如此反复数次后,宋宝琅的眉心便缓缓松开了。 徐清岚这才松手,将人揽在怀中。 但这一夜,徐清岚却始终睡的不安稳。 最开始是宋宝琅嫌热,她将自己的寝衣脱了不说,还在不停的踹被子。 徐清岚怕她着凉,只得隔一会儿就替她盖被子。 到了后半夜,宋宝琅才消停下来,安然乖顺的躺在他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但徐清岚心中却五味杂全。 从前夜里总要挨着他睡的人,如今也只有醉酒后才肯近他的身。 徐清岚揽着怀中的人,正欲睡去时,外面隐隐响起了报晓声。 到他该上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只得恋恋不舍抽出胳膊,头重脚轻的下了床。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9章 宋宝琅醒来时已是巳时初了。 日光跃过敞开的雕花窗,落在拔步床绣着缠枝石榴的床幔上。 宋宝琅翻了个身,在一片亮堂里懵然坐起来。身上的锦被随随之滑落后,宋宝琅才发现,自己上身只有一件抱腹。 她再一转头,就见她的寝衣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枕边。 这种叠法很独特,只有徐清岚会这么叠。 宋宝琅唤了绘春进来,询问昨晚的事。 绘春如实说了。 关于昨晚的事,宋宝琅隐约还记得一些。 她记得她好像骂了徐清岚一顿,然后又吐了徐清岚一身,之后的事她就没有印象了。 难不成半夜她又吐了? 宋宝琅侧首轻轻嗅了嗅,她身上除了徐清岚惯用的冷香外,并没有其他味道。 那这寝衣八成应是她嫌热自己脱的。 想到这里,宋宝琅有一瞬觉得不自在。但转瞬她又释然了,她和徐清岚成婚八月有余,彼此又不是没坦诚相见过。 绘春在旁笑着道:“厨房熬了醒酒汤,婢子这就让人端一碗来,娘子喝了也能松快些。” 宋宝琅应了,待她梳洗好,绘春也将醒酒汤端来了。 宋宝琅坐在榻上小口小口抿着醒酒汤,绘春又说起了一事。 “娘子,老夫人病了,这回应当是真病了。一大早,寿春堂那边就请了大夫。” 宋宝琅啜饮醒酒汤的动作一顿。 章氏虽然时常装病,但身子骨却一向康健。自她嫁进徐家后,章氏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婢子听说,昨夜郎君去了寿春堂后,发落了张妈妈,连带着将张妈妈的一家老小都送回陵州老宅了。”说到这里时,绘春也说了她昨日去寻徐清岚一事。 宋宝琅一怔:所以徐清岚此举是在为她撑腰出气? 但转瞬,宋宝琅又笑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2节 就算徐清岚是在为他撑腰出气又能如何呢!如今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绘春接过空碗,询问宋宝琅的意思:“这次老夫人真病了,娘子可要过去瞧瞧?” 绘春并不知道,宋宝琅如今已拿到了和离书。她想的是,宋宝琅如今还是徐家妇,章氏这个婆母病了,宋宝琅作为儿媳,若不过去瞧瞧,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但宋宝琅却态度坚决:“不去。” 如今她手中已有和离书了,只等共感这件事解决了,他们二人就能公布和离了。 如 今章氏不来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见章氏。 而且章氏那人向来惜命,若她的身体真有什么大问题,寿春堂那边早就派人去请徐清岚了。 绘春知道宋宝琅的脾气,之后就不再多言了。 同宋宝琅的悠闲不同,徐清岚到翰林院后便埋头伏案忙碌了一早上,直到快用午食时,方才得了一丝休憩的机会。 同僚们已陆续打算准备用午食了。有人路过徐清岚桌案旁时,朝徐清岚的桌案上扫了一眼,不禁问:“徐翰林今日家中没给翰林送饭?” 翰林院内有公厨,每日会供应早午二餐。但因公中油水和菜品有限,许多有家底的官员都不食公厨,而是由家中小厮送餐饭。 徐清岚去年刚来翰林院时,每日都是食公厨。后来成婚后,他每日的饭菜,都是宋宝琅让小厮送。 当时同僚们还打趣徐清岚,说他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而最近这段时间,徐家的小厮似乎没来给他送饭了。 徐清岚正要答话时,见有人从门外进来,他当即起身,抬手行礼:“范侍郎。” 原本在插科打诨的众人闻声立刻站直身子,纷纷抬手向来人行礼。 来人是礼部侍郎范文正。 范文正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但身形却仍修长清瘦,挺拔如松柏。纵然如今他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但从骨相上也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何等的丰神俊朗。 范文正今日是因公事来寻徐清岚的。 去岁陛下下旨,令礼部采集史料,交给翰林院组织官员编修国史。 最近范文正翻阅旧籍,发现之前礼部交给翰林院的史料中有几处有误,今日他便亲自过来,同领命参与编修国史的徐清岚指正时,却发现徐清岚已将那几处有误的地方标注出来了。 “这几处与学生翻阅到的史料相悖,学生原本打算今日午后去礼部,当面向老师请教,没想到却劳烦老师亲自过来了。” 没有外人在时,徐清岚对范文正行的是学生礼。 范文正倒非徐清岚的授业恩师,而是因范文正是去岁的考官,所以他们那届登科士子便算是范文正的门生。除此之外,范文正祖籍也是陵州。 “无妨,老夫正好也许久没来翰林院了,就当是旧地重游了。” 范文正当年高中后,也曾担任过翰林院编修一职。 徐清岚见范文正目露怀念之色,恰好此时又已到了用午食得时辰了,遂道:“老师不如再这里用午食?” 范文正应下了。 徐清岚便去张罗午食。翰林院公厨是按照个人官阶供应吃食,像徐清岚这样的翰林编修,领到的吃食就颇为简陋。 只有三素一荤并一壶清茶,外加两碗栗饭。 饭菜被摆饭在官廨廊下,徐清岚与范文正席地而坐。 “公厨饭菜简陋,委屈老师了。” 范文正看了一眼小桌上的饭菜,面上并无任何嫌弃之色,反倒还温和笑道:“你们如今的饭菜倒是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道小葱拌豆腐竟然还在。” 范文正举筷尝了块豆腐后,点评道:“还是原来的味道。” 这顿饭菜十分简陋,但范文正却吃得津津有味。 饭毕,有小吏将碗筷收走,徐清岚倒了盏清茶递给范文正。 范文正接过吃了一口后,问:“你入翰林院也一载有余了,每日除了在御前供奉外,面对的全是书籍典史,可觉得枯燥乏味?” “学生三岁开蒙,钝学累功十七载,方才侥幸中第。从前学生自以为也算是学富五车。可此番参与修史后方知,自己从前不过是牖中窥日。且这些史料盈篇满籍包罗万象,学生从中受益匪浅,因此并不觉得枯燥乏味。” 说这话时的徐清岚一身绿色官袍,眉眼平和淡然,仿若一枝翠竹。 范文正听到这话,看向徐清岚的眼中赞赏顿时更盛:“年轻人能沉得下心是好事。” 去岁高中的士子中,范文正最好看的便是徐清岚。 徐清岚这人才华横溢,但身上却没有半分骄傲自满,反倒有种年轻人没有的沉稳内敛。 从他身上,范文正看见了他年轻时的影子。但他知道,徐清岚的能力远在他之上。假以时日,徐清岚定能扶摇直上位极人臣。 只是在临走前,范文正站在翰林院中,那株光秃秃的梅树下,语重心长同徐清岚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但闲暇之余,也莫要忘了家中夫人,更别重蹈我的覆辙。” 今年年初徐清岚与宋宝琅大婚,范文正人虽未去,但却遣人送上了丰厚的贺礼。 徐清岚垂眸:“是,老师。” 范文正不许徐清岚送,他独自背影寂寥的离开了。 徐清岚在院中又站了片刻后,才重新回到桌案后,继续伏案忙碌。 昨晚徐清岚一宿没睡,早上尚且还能坚持,但午后暖煦的日光扑进来时,徐清岚不可抑制的就有些犯困。 徐清岚搁下笔,只觉头昏脑涨眼前还有重影,他只得吃了盏酽茶稍事歇息。 歇息时,徐清岚目光无意扫过桌案上那个漆黑雕绘连枝纹的盒子。 那盒子是崔焕一早命人送过来的。当时他忙于公务,随手就放在桌角了。此刻得空后,徐清岚将盒子抱过来打开。 匣子最上面是一封信,而信下面似乎是几本书。 崔焕那般世家子弟竟然会给他送书?!徐清岚有些不大相信,他先拆开了崔焕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徐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徐清岚不解其意,再往匣子里一看,他额角的青筋顿时突突直跳。 匣子里最上面是一本书。 书上画着个领如蝤蛴,鬓边簪着艳丽红花的美人,那美人侧身而立以手掩胸,露出光裸丰盈的后背。 这本书没有名字,只有这张美人图占据了整张封面,但徐清岚也瞬间猜到这是什么书了。 “啪——”徐清岚一把将匣子阖上,动静大的吓了旁边打盹的同僚一跳。 “徐翰林?”那同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的看过来。 “抱歉,不小心手滑了。”徐清岚解释。 那同僚刚睡醒,这会儿整个人还不甚清醒,哦了声就没再问了。 而徐清岚则黑着脸坐在桌案后,向来好脾气的人,此刻却在心中将崔焕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拜崔焕这一匣子书所赐,先前困顿的徐清岚顿时清醒无比。 申时后,翰林院众人便开始陆续下值,徐清岚一直待到申时末,这才阖上公文,疲倦的出了翰林院。 结果刚出去,正要上马车时,却被人叫住:“徐郎君,许久不见了。” 徐清岚回首,就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十步开外,含笑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崔焕:徐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徐清岚:骂骂咧咧jpg。 崔焕(高深莫测):很快你就会感谢我的。 第10章 酉正时分,徐家厅堂里灯盏高燃。 宋宝琅看着厅堂里那个穿着道袍,但头顶有戒疤,正在吃酒喝肉的中年男子,秀眉蹙成了一团。 “这人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宋宝琅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压低声音问徐清岚。 “苗大夫从前做过僧人,后来又修了道。但因他性子洒脱不羁不肯受约束,最后直接做了游医。” 宋宝琅:“……” 宁国公府也是僧道双全。但好歹是崔焕他大兄修道,二兄当和尚。可这人一人将僧道都占了不说,身上竟然还有个游医的名头。 “你确定这人不是骗子?”宋宝琅怀疑,徐清岚被对方骗了。 “确定,我之前曾亲眼见过苗大夫的医术。” 宋宝琅还欲再开口时,厅堂上那人已搁下筷子了。宋宝琅只得暂时将话咽下去,与徐清岚一道过去。 苗大夫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一面抖腿,一面剔牙,懒洋洋道:“在下许久都没像今日这般饱餐一顿了,多谢徐郎君的盛情款待了。” 宋宝琅看见对方这副模样,更加认定这人是个招摇撞 骗的骗子了。 她先前已被骗子骗过一回了,这回她才不要重蹈覆辙呢!宋宝琅打算寻个借口离开。 但下一刻,她却听这骗子对徐清岚道:“只是这孙家的酱鸭,得配胡家酒肆的黄酒喝才好呢!今夜这酒好是好,但不对味。” 宋宝琅心下一动:“苗大夫是上京人?” 只有上京人吃孙家的酱鸭会专程配胡家酒肆的黄酒。 “不是,在下只是从前在上京修过几年道而已。” “不知苗大夫在哪家道观修行?” “白云观。” 宋宝琅顿时一惊:“莫非凌虚道长说的师弟就是你?” “我离开这半年间,若白云观观主没变的话,那想必凌虚师兄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师弟应当就是区区在下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3节 苗大夫在宋宝琅心中的形象一瞬扭转过来了。 先前宋宝琅觉得他像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如今却觉得,他是个洒脱不羁的仙人。 “如今在下已吃饱喝足了,来,二位说说,具体情形吧。”苗大夫艰难的坐直身子。 宋宝琅与徐清岚在他对面相对而坐。 徐清岚言简意赅说了他们共感一事,末了将衣袖拉起,露出手腕上那道红痕。 “内子手腕上那道与我的相同。”徐清岚补充道。 苗大夫不禁啧啧称奇,抬手搭在徐清岚的脉象上探了探,继而询问:“除了共感外,你身体可有其他不适?” “暂无。”徐清岚道。 苗大夫便不再多言,他替徐清岚诊过脉后,又替宋宝琅诊了脉。 “从脉象上看,二位没有中毒的迹象。”诊完脉后,苗大夫下了定论。 之前的大夫也这么说。宋宝琅立刻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意思是我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未必。” 宋宝琅:“……” “苗大夫可诊出是何所致?”徐清岚道。 苗大夫呷了口酒,摇头晃脑:“这世上用这种法子害人的东西就那三样:毒,巫,蛊。综合你们二人先前所说,在下觉得,是蛊的可能性会大些。” 徐清岚垂眸。苗大夫所说与他猜想的一致。 先前施宝琅也曾私下找人瞧过,但却无一人瞧出缘由,苗大夫是第一能说出他们可能是中了蛊的人。 “苗大夫,我听徐清岚说您医术高超,既然您能看出我们二人是中蛊所致,那您应该知道解蛊之法吧?”宋宝琅满脸希冀看着苗大夫。 苗大夫却摇头:“徐郎君谬赞了,若是毒,在下或可一试,但蛊术在下却涉猎甚少。” 宋宝琅听到这话,眉眼顿时耷拉下来了。 但苗大夫却又悠悠补充了句:“不过在下昔年在游历时,曾有幸听闻过这种蛊。” 宋宝琅立刻看向苗大夫。 “昔年在下在苗疆游历时,曾听一会蛊术的老者说,在苗疆有个寨子的新人成婚前,会共同种下同心蛊。此蛊分为雌雄两只,一旦被种下后,夫妻二人便会感官相通。” “我们也是这样。”宋宝琅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可当初那老道只说这是能助夫妻恩爱和美的丹药,并没有说这是蛊。” “做生意嘛,三分靠蒙七分靠骗,他若直接说是蛊,你不就被吓的不敢买了。”苗大夫一语点破其中的缘由。 宋宝琅顿时为之气结。 苗大夫只知这蛊,但却不知解法。他遂起身:“天色不早了,在下便告辞了,多谢二位今夜款待。” 知晓苗大夫来去随心的性子,徐清岚也不过多挽留,而是亲自送苗大夫出门。 待出了厅堂外,徐清岚才再度开口:“敢问苗大夫,同心蛊除了中蛊之人会共感外,可还有其他影响?” 原本走得歪歪扭扭的苗大夫闻言脚步一顿,他扭头去看徐清岚。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便足矣。 先前当着宋宝琅的面,苗大夫确实有所隐瞒,如今徐清岚既问,他便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此蛊既名为同心蛊,夫妻共感应该只是它的功效之一,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徐清岚垂在宽袖里的手倏的攥紧。 果真如此。 但他的情绪隐藏的很快,转瞬便消失不见了。他温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他人的因果缘由,苗大夫向来不肯多插手,之后他也不再多言。 待他们出了徐家的府门时,苗大夫就见他的驴子在门外踱步,他爬上驴背冲徐清岚摆摆手后,就骑着驴子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夜色里。 徐清岚独自在门口平息片刻后,转身折返回去。 不过这次他暂时没回抱朴堂,而是先去了趟寿春堂。 今日午后他归家时,李妈妈派人来说他母亲病了。 当时徐清岚曾带着苗大夫过去为章氏诊了脉。苗大夫说,章氏并无大碍,只是肝气郁结所致。 若他今夜不过去一趟,只怕明日家中又不安生了。 徐清岚过去时,寿春堂的灯火又熄了大半,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 他们徐家在陵州虽不算十分富庶,但也算有些家底。可自从他父亲过世后,他母亲便处处节俭。 后来他兄长亡故后,他母亲更是愈发节俭。除了他那里的一切都如旧制外,家中其他各处都是能省则省,他母亲甚至将她自己的吃穿用度皆裁减了一半。 哪怕如今他已长大成人做了官,这个节俭的习惯仍没变。 门帘掀开,李妈妈从房中出来,看见廊外的徐清岚时,李妈妈先是一惊,旋即屈膝行礼:“郎君来了。” “嗯,母亲歇下了么?” “没有。”顿了顿,李妈妈还是如实道,“老夫人一直在等郎君。” 徐清岚应了声,撩开门帘进去。 房内一灯如豆,章氏坐在罗汉床上,正在垂首拭泪。 “母亲。”一道男声骤然响起。 章氏抬眸,看见出现在这里的徐清岚时先是一喜,旋即将头扭至一旁,赌气道:“你不去陪你媳妇儿,来我这里做什么?” 徐清岚正要答话时,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 徐清岚:“……” 章氏虽然将头扭至一旁,但实则却有眼角余光在注意着徐清岚的一举一动。 眼下徐清岚只得仓促改口:“儿子改日再来看母亲。” 话落,不等章氏开口,徐清岚转身便走,正好与进来的李妈妈行了个面对面。 看见徐清岚脸上的泪痕时,李妈妈呆愣在原地。 徐清岚不好解释,只得疾步离开。 章氏见儿子走了,顿时哭的更伤心了。 “他父亲去得早,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如今我不过赌气说了他一句,他竟然就甩脸子走人了,真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李妈妈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忙上前来劝章氏:“老夫人,您想岔了,郎君并非是甩脸子走人,而是伤心落泪走的。” 原本哭的正起劲儿的章氏抬首,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看着李妈妈。 “真的,老奴岂敢骗您!老奴看的真真的,公子脸上有泪痕呢!” 李妈妈也算是徐家的老人了。说句托大的话,徐清岚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幼时的徐清岚性子还十分活泼,但自从他父兄陆续过世后,徐清岚的性子便一日比一日沉闷,不但人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喜怒也不形于色了。 “老奴不知老夫人同郎君说了什么,但老夫人想必有所不知,郎君送走大夫,连抱朴堂都没回,就径自过来看您了。”李妈妈神色真切,面容没有半分作伪之色。 章氏顿时愧疚起来。 儿子连抱朴堂都没回就来看她,她却没给他好脸色。儿子伤心欲绝,但又怕自己瞧见他落泪,所以才会匆促离开? 一念至此,章氏瞬间陷入了自责。 而离开的徐清岚并不知道这个乌龙,从寿春堂出来后,他便疾步回了抱朴堂。 卧房里灯盏灭了大半,绘春等人都被遣进去了,房中只有蒙在被子里哭的不能自已的宋宝琅。 “为什么突然哭?”徐清岚坐在床畔,看着床上隆起的身影,眉眼全是无可奈何。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呜呜呜呜,当初我就不该图你长得好看而嫁给你。若是不嫁给你,也不会有这样的祸事了。”宋宝琅既伤心又委屈。 徐清岚以手扶额,叹了一口气:“事情既已发生,哭也无用。” 宋宝琅不 听,她只一个劲儿的哭,想要将心中的委屈伤心全宣泄出来。 徐清岚知道她的脾气,只得道:“而且我又没怪你。” “怪我?你凭什么怪我?要不是你对我不好,我怎么可能会被那老道骗……” 原本哭个不停的宋宝琅顿时掀开被子坐起来,就要同徐清岚理论。但话说到一半,看见同样泪流满面的徐清岚时,宋宝琅先是一顿,旋即迅速将头扭到一旁。 从宋宝琅和徐清岚相识起,徐清岚便一直是沉稳内敛得肃然模样,宋宝琅从未见过他失态,这还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他泪流满面的模样。 而且这失态还是被迫的。 “想笑就光明正大的笑。”说话间,徐清岚倒了盏温水。 宋宝琅竭力压住唇角,嘴硬道:“谁笑了?” 徐清岚不置可否,只将手中的温水默然递了过去。 宋宝琅这会儿正好觉得有些渴,遂毫不客气的接过喝了。结果喝的太急,不小心被呛到了。 如今他们两人共感,宋宝琅被呛到了,徐清岚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两人对坐咳了一阵后,宋宝琅的伤心委屈这才被冲动了。 徐清岚再度开口:“明日我便派人去苗疆寻同心蛊的解法。” “成。”宋宝琅点头应了。 看在徐清岚主动解决问题的份上,宋宝琅这才没再哭了。她从拔步床内的屉子里摸出了一个小镜子,对镜一点一点擦拭脸上泪痕的同时,又问,“你送苗大夫出去时,苗大夫可有说其他的?” 问完这句话后,宋宝琅突然觉得自己心口有抹异样的感觉。 然后她就听徐清岚道:“没有。” 作者有话说: ---------------------- 最近这段时间暂时隔日更,v后会稳定日更的,周日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4节 第11章 秋夜寂寂。月色如水。 床幔掩映的拔步床内,宋宝琅已然熟睡。先前还离徐清岚极远的人,在睡着后却寻着热源挪过来,又如从前那般贴着徐清岚而眠。 徐清岚垂眸,看着她安然恬淡的睡颜。 他无意欺骗于她,但眼下他尚不知同心蛊其他作用是什么,告诉她也不过是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徐清岚抬手揽住身侧的人,慢慢闭眸。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第二日,宋宝琅睡醒时,身边照旧已没了徐清岚的身影。她起来刚用过朝食后,绘春和鸣夏就捧着账簿进来了。 “娘子,这是今年各处田庄上秋收的情况。” “娘子,这是各个铺子里上月的账簿。” 宋宝琅出嫁时,嫁妆很丰厚,除了宋家给的之外,王氏将她的陪嫁几乎都给了宋宝琅。 如今宋宝琅名下的田庄铺宅皆有专人打理,但每月月初时,各处掌事们得将上个月的账目送来给宋宝琅过目。 权贵之家的女娘自幼都要学琴棋书画女红等,但王氏却从不勉强宋宝琅学这些,宋宝琅不愿意学她可以不学。 王氏只要求宋宝琅跟着她学管家看账。 宋宝琅平常最是没耐心,唯一的耐心仅在看账簿上,先前王氏教她管家看账时就曾同她说过: “咱们这等人家,虽说不缺金银钱帛,也不缺忠仆。但钱帛动人心,若主子蒙昧无知,时间久了,底下人难保不会生出欺主之心。可若你精明不好糊弄,底下人就会对你生出敬畏之心。他们惧你怕你,才不敢糊弄欺瞒你。” 宋宝琅觉得她阿娘说得有理,所以纵然她性子随和,但在正事和账目上却从不马虎。 一个月的账簿并不多,但各处加起来却不少,宋宝琅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 期间宋宝琅也陆续吩咐:“今年夏汛,上溪庄和柳庄两处都遭了水患,告诉庄头,这两处田庄的佃户这季租子减半。” “这两间衣铺在广济街最好的地段,但上个月的进账却比前两个月少了两成。绘春,你回头让掌柜过来回话。画舫铺虽然上个月的进账也少了三成,但如今节气渐寒,租船游玩的客人少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今夏他们也都十分辛苦,回头给铺子里所有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作为奖励……” 王氏身边的周妈妈拦住欲进去禀报的锦秋,她静静站在廊下,远远看着房中的宋宝琅。 宋宝琅平日是个娇姝爱笑的小女娘,即便成婚了,她眉眼里仍有股少女的娇糯。但在理事上,她身上却突然有了王氏果断利落的影子。 “周妈妈,你来了呀。”宋宝琅看见了周妈妈。 周妈妈回过神后,笑着进去见礼:“老奴来的不巧,打扰到娘子了。” “才没有呢!”宋宝琅一面招呼周妈妈落座,一面让人给周妈妈上荔枝奴和红茶。 这两样都是周妈妈喜欢的。 周妈妈连连谢过后才落座。 宋宝琅拉着她问王氏,问宋钰,周妈妈一一答了。 她们正说话间,寿春堂那边的李妈妈过来了。 李妈妈恭恭敬敬朝宋宝琅行了个礼,才说明来意。 “再过几日便是先老爷的生祭了,陵州老家路远,老夫人不能亲自去坟上祭拜,遂想如去岁那般,去寺中小住一段时日,为先老爷祈福。因此老夫人让老奴来请大娘子拿主意,今年这香油钱怎么捐?大娘子觉得,该捐多少合适。” 宋宝琅刚过门时,因吃穿用度同徐清岚抱怨过。徐清岚在发现她有管家能力后,就让宋宝琅管家了。 不过宋宝琅管家只管他们抱朴堂和对外的人情往来,寿春堂那边的吃穿用度她从不沾手,都是寿春堂自己吩咐料理。 从前寿春堂的一切,都是章氏的心腹张妈妈一手操持。如今张妈妈被送回了陵州老家,李妈妈接手寿春堂后,并未如张妈妈先前那般不将宋宝琅放在眼中,她遇事都恭恭敬敬来请示宋宝琅。 但宋宝琅其实并不愿意沾手寿春堂那边的事情。 可李妈妈对她毕恭毕敬,且周妈妈还在。若此刻她不给个章程,她怕王氏得知此事会多想。 宋宝琅遂道:“香油钱就是个心意,多些少些都无妨。母亲去岁既然在佛寺小住过,那今年与去年捐的一样,亦或者比去年多捐一些都可以,看母亲高兴吧。” 李妈妈领命去了。 周妈妈目露欣慰,又与宋宝琅说了会儿话,便回宋家复命了。 宋家厅堂内,王氏正坐在主座上,管事们轮流进来,或回事或听王氏分派差事。所有人都面色恭谨,厅堂里管事进进出出,但却无一丝吵嚷嬉闹声。 回来的周妈妈见状便候在廊下,待王氏得了空,才趋步上前禀了她去徐家后见到的种种。 那日宋宝琅与徐清岚归家后,宋氏仍不放心,今日便遣了周妈妈以送新橘的名义过去看看宋宝琅。 “咱们娘子的气色极好,老奴瞧着也没有受委屈的迹象。” 宋宝琅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周妈妈又是看着她长大的,既然周妈妈说她看着没有受委屈,那应当就真的没受委屈。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没受委屈就好。” “而且老奴临走前问过绘春,绘春说,先前寿春堂那个鼻孔朝天的妈妈被姑爷发落了,如今换的这个对咱们娘子倒是恭敬有加。可见经过先前那事,如今姑爷是向着咱们娘子的。” 王氏吃茶的动作一顿,旋即扭头,看向窗外稀薄的日光,淡声道:“在他母亲和簌簌之间,他能一辈子都向簌簌么?” “咱们娘子那般聪慧动人,姑爷定然会一辈子向着我们娘子的。”周妈妈奉承了一句。 王氏却未置一词,而是继续垂首理事了。 桐花巷徐家。 周妈妈刚走,福善公主身边的女官就过来了,说是福善公主有事相商,请宋宝琅过府一叙。 宋宝琅当即与那女官一道去了。 到公主府见到福善公主后,宋宝琅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指着烤炉上的烤全羊,看向福善公主:“这就是公主说的有事相商?” “自然不 止这个。”说话间,福善公主拉着宋宝琅在亭子里坐下。 很快,便有宫人端着酒菜上来。 “这是驸马新得的佳酿,你尝尝看。”话落,福善公主又抬手击了两下掌。 亭外的白纱被撩开,有人鱼贯而入。 宋宝琅正垂首品酒,听到动静下意识抬眸,看见面前站了一溜儿美男子时,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这些美男子气质各异,有面容清俊文雅的,有容貌昳丽妖冶的,也有粗犷野性的,美的各有特色。 福善公主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最近不是不开心么?今天在我这里好好开心一下。” 话落,不等宋宝琅开口,福善公主又道:“我这好友最近心情不好,你们今日谁若能博她一笑,赏银百两。” 福善公主这话一出,美男们齐齐过来服侍宋宝琅。 一开始,宋宝琅还有些拘谨,但在美酒和美色的双重诱惑下,很快宋宝琅就玩开了。 在宋宝琅玩的十分开心时,正忙于公务的徐清岚也察觉到了。 宋宝琅这人虽然娇气,但很容易满足,徐清岚只当她是又出门游玩买钗环首饰了。 如今对徐清岚来说,只要宋宝琅不哭,她想怎么玩他都随她。 但徐清岚这个想法只持续到他去公主府之前。 这天午后下值后,徐清岚一如既往的打算归家。可刚出翰林院,就遇上了崔焕。 “在这里看见你正好,也省得我派人去寻你了。你娘子如今在公主府呢,听说与公主喝了点小酒,你正好与我一道去接她吧。” 徐清岚只得调转方向,与崔焕一道往公主府行去。 路上,崔焕挤过来,悄声问:“徐兄,上次我给你出的主意,你回去用了没有?” 说到这个,徐清岚就来气。 上次他问崔焕平日都是怎么哄福善公主的,崔焕毫不藏私,据实相告: 一跪二哄三让她欢愉。 徐清岚听的脸如锅底,结果第二日崔焕就命人给他送了一匣春图。 如今听崔焕旧事重提,徐清岚神色顿时冷了下来:“驸马送的那些东西,改日徐某自当如数奉还。” “你这么快就观摩学习完啦?”崔焕一脸震惊。徐清岚这速度也太快了把。 徐清岚只觉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直接扭头催马快走。 崔焕急忙追上去:“那些书我们公主府多得是,徐兄你自个儿留着便是。” 一听崔焕这话,徐清岚将马催的更急了。 二人一路疾行至公主府,却得知福善公主的宴还没散,崔焕直接让宫人带他们过去。 远远的,未至亭前,他们就听到了丝竹管弦声中,夹杂着笑闹声。 崔焕与徐清岚一面往亭中去,一面纳闷道:“公主今日怎么请了这么多人?” 福善公主出身尊贵,性子又高傲,她平素只跟她喜欢的人玩儿。 守在亭外的宫人见他们过来,忙将白纱撩开。 崔焕和徐清岚这才看清亭中的场景。 亭中除了侍奉的宫人外,就只有宋宝琅和福善公主两个女子,其他的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那些男子无一例外都美的各有特色,他们如群星拱月般簇拥着宋宝琅和福善公主,争相讨她们二人欢心的同时,亭中正中央还有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此刻正赤裸着上身在武剑。 宋宝琅的目光黏在那人身上,连他们进来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 周一晚上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福善公主: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群男模解决不了的。 作者君:接下来有请两位人夫上场。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5节 第12章 崔焕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两个大活人杵在这里,福善公主和宋宝琅对他们视而不见,仍自顾自的在和那些美男子说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焕面带怒声冲进去,撵福善公主身边的男子。 “走开走开,这里是你们待的地儿吗?” 被撵的男子面有不甘之色,但在听到福善公主身边的人唤崔焕驸马时,立刻麻溜的将地方让开了。 先前还怒气冲冲的崔焕坐到福善公主身侧,从善如流往福善公主身上一靠,就开始神色哀怨:“公主,我不是你最爱的崔郎了吗?” 徐清岚径自面沉如水走到宋宝琅面前。 宋宝琅正聚精会神的看人舞剑,突然视线被一抹绿色遮挡住了,她不悦抬眸,正要呵斥对方时,却在看见对方那张脸时,顿时愣住了。 “起来,回家了。”徐清岚皱眉,对着满身酒气的宋宝琅道。 宋宝琅不答话,只径自朝他伸手。 徐清岚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起来,打算等宋宝琅站稳就松手的。可却没想到,宋宝琅刚站起来,就直直扑进了他怀里。 “我走不动啦,你背我回去。”宋宝琅靠在徐清岚怀里,仰头望着徐清岚。 她清透乌黑的双眸被酒气熏染的亮晶晶的。 徐清岚沉默片刻,终是冷着脸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 崔焕忙着在向福善公主撒娇,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拦徐清岚。 宋宝琅今日是坐马车来的,此刻她的马车就停在公主府门外。徐清岚抱着宋宝琅上了自家的马车,锦秋等侍女只得跟着马车步行。 马车辚辚而行,上了马车后,徐清岚就将宋宝琅放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宋宝琅乖乖坐着,但一双乌黑水润的双眸,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冲着他娇憨笑:“你长得真好看。” 徐清岚:“……” 宋宝琅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也是当初她肯同意这桩婚事的原因之一,这一点徐清岚很早之前就知道。 可一想到,先前宋宝琅也是这般盯着那舞剑少年时,徐清岚心里莫名就很不舒服。 “喝水。”徐清岚将一盏温水递过去。 宋宝琅接过,小口小口抿着,但视线仍黏在徐清岚身上。 看着看着,宋宝琅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徐清岚的脸色有些冷:“我们同床共枕了八个月有余,你看我不眼熟,还能看谁眼熟?”那个舞剑少年吗? “哐当……”马车颠簸了一下。 徐清岚下意识抬手欲扶住宋宝琅,宋宝琅却身子一歪,直接栽倒进他怀里。 下一瞬,宋宝琅从徐清岚怀中抬眸,醉眼朦胧望着徐清岚:“我想起来你长得像谁了,你长得像我那个性子沉闷又毫无情趣的丈夫。我跟你说,他那个人可无趣了。当初若知道他性子这般无趣,哪怕他长得再好看,我都不会嫁……唔……” 徐清岚猛地俯身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樱唇。 先前看见亭中的那一幕时,他就很生气。 可他的生气在宋宝琅面前总是不值一提。 宋宝琅这人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可一旦你让她不开心了,她也能将你气个半死。 而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徐清岚这人向来冷静,鲜少有失控的时候。 今日是个例外。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妥,正欲松开宋宝琅时,舌尖突然被人勾了一下。 徐清岚浑身一震,他原本欲松开的手又倏的揽紧了。 这一刻,所有的冷静理智悉数被抛在脑后,徐清岚的心里和眼里只有怀中的人。 很快,徐清岚就不满足于交吻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宋宝琅的衣襟已被他扯开了。徐清岚倏的回过神来,一把将宋宝琅抱在怀里,只觉心跳如擂鼓。 不知是他的,还是宋宝琅的。 “嗯?你怎么不继续了?”宋宝琅歪着头,樱唇红润,神色迷离茫然望着他。 徐清岚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逼着他更近一步,但却被他的理智强行压住了。 不能再继续了。 现在宋宝琅是醉了才会这般,明日待她酒醒了,她会后悔的。 徐清岚不敢再去看宋宝琅那双潋滟迷蒙的双眸,只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沙哑命令道:“睡觉。” “我不,我……”宋宝琅一脸不满。 徐清岚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抬手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 她再用先前那种眼神看他,他的理智可能也压不住了。 宋宝琅无法抬头,但却仍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扁嘴道:“你戳的我难受,我怎么睡呀。” 徐清岚额角的青筋迸了迸,当即将怀中的人拉出来。 宋宝琅正要提出抗议时,徐清岚已将她提抱着将她安置在自己身侧,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 宋宝琅不满的嘟囔了几句,酒意逐渐涌上来,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鸦羽般的眼睫这才慢慢垂下来。 徐清岚将宋宝琅的衣襟细细拢好,但衣裙上的褶皱,却怎么都抚不平。 很快,马车就行到了徐家门前。 徐清岚将熟睡的人抱回抱朴堂,留了绘春等人在内室照顾后,就匆匆离开了。 绘春拧了湿帕子来给宋宝琅擦拭时,意外看见了宋宝琅脖颈上的红痕。 绘春虽尚未婚嫁,但并非什么都不懂,她心下一惊,留了两个小侍女守着宋宝琅,就去找锦秋和愉冬两人问话。 今日是她们陪宋宝琅去公主府的。 在得知福善公主弄了一堆美男来歌舞助兴时,绘春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朝台阶下栽去。 幸得锦秋和愉冬都有功夫在身,二人眼疾手快拉住绘春,才没让她摔下去。 “绘春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没睡好么?”锦秋一脸关切的望着绘春。 愉冬也道:“绘春姐姐,你若是没睡好就回去歇歇,娘子那里我们服侍便是。” 绘春摆摆手,扶着廊柱慢慢坐下:“你们同我详细说说,娘子在公主府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给我。” 锦秋和愉冬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说了。 她们娘子喝醉后确实毫无理智所言,但那是在公主府,且还有宫人随侍在侧,谅那些伶人也不敢胆大妄为的觊觎他们娘子。 那么他们娘子脖子上的红痕,应当是在回程的马车里留下的。 想通其中缘由后,绘春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然后她又回去照顾宋宝琅了。 那厢徐清岚离开卧房后径自去了书房,在那里沐浴更衣换过一身衣袍后,便去了趟寿春堂。 昨夜他匆促离开,今日既归家,少不得得去向章氏赔罪。 但出乎徐清岚意料之外的是,今日章氏待他的态度十分和善不说,竟然还自我检讨起来了。 “这些时日都是母亲不好,让你夹在母亲和你媳妇儿之间左右为难了。其实母亲也想家和万事兴的,只是你那媳妇儿实在是不成体统……” 李妈妈听章氏又要编排宋宝琅了,便适时将药盏递上去:“老夫人,您该喝药了。” 章氏接过药盏喝了,又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徐清岚已道:“听说母亲今年也打算也去佛寺小住为父亲祈福?” “是啊,陵州太远了,来回一趟不易。正好去岁来京后,我在庙里给他们供奉了神位,去庙里小住一段时间,也算是尽心了。” 说到这里时,章氏顿了顿,继而道,“宋氏过门后,论理该回陵州老家拜祭你父兄的,但当时你公务繁忙不得空。我看这次就让她与我同去,让她也尽几分孝心。” “她性子跳脱,又不服管教,母亲带着她同去,难免让母亲受累,还是待回头我得了空,再带她去。”徐清岚直接拒绝了。 章氏尤不死心,还欲再说,徐清岚已道:“再说了,母亲不在,家中诸事总得有人照料。她若与母亲同去,孩儿的衣食谁来张罗?” 章氏十分想说,她嫁进来这么久了,何时为你张罗过衣食? 但到最后,当着徐清岚的面,章氏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他这个儿子,平素沉默寡言,但每次一说到他媳妇儿,他总有一箩筐的话等着她。 待徐清岚离开后,章氏就同李妈妈抱怨:“他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这分明是娶了个祖宗。他这个做丈夫的在媳妇儿面前立不起来,连带着宋氏连我这个婆母也不放在眼里。你看看这满上京,有谁家跟咱们家似的,儿媳的谱儿比婆婆的还大?” 若是先前张妈妈还在,此刻定然又要开始拱火了。 而李妈妈却用家和万事兴来劝章氏。再加上徐清岚那边态度坚定,章氏抱怨一通后,到底也消停了。 宋宝琅并不知道这事,她午后醉酒归家后,径自睡到寅初被渴醒。 她熟稔的去推身侧的徐清岚,嘟囔道:“我渴了,我要喝水。” 徐清岚睡眼惺忪爬起来,用手背试了试水温后,才倒了盏水递给宋宝琅。 宋宝琅坐起来喝完后,将杯盏又递给他:“还要。” 徐清岚又倒了一盏递过去。 两盏水喝完后,宋宝琅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酒味,又下床沐浴去了。 徐清岚很困,便又继续睡了。 睡了没一会儿,有人用力摇他:“徐清岚,醒醒,你给我醒醒!” “又怎么了?”徐清岚被迫坐起来,满脸困顿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宋宝琅将自己的寝衣往下拉了拉,露出脖颈上的红痕,怒目瞪着徐清岚:“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6节 ---------------------- 徐清岚(紧急求助):做坏事被老婆抓包了,我该怎么让她消气。[狗头叼玫瑰]]ps:周四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13章 长夜未尽,屋内灯火阑珊。 葳蕤的灯晕扑在绣了鸳鸯榴花的床幔上,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暖色,但站在床幔旁的宋宝琅却是一脸怒色。 在看见宋宝琅脖颈处的点点红痕时,徐清岚瞬间清醒了。 “说话!你哑巴啦?”宋宝琅瞪着徐清岚,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自他们成婚后,徐清岚一直装的很正人君子。除了新婚燕尔外,其他时间他都表现出一副情欲冷淡的模样。 要不是再三确定,宋宝琅也难以相信,他竟会趁着自己醉酒,对自己做这种事! 徐清岚也没想到,自己虽然及时打住了,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如今宋宝琅既问责于他,徐清岚只得狼狈垂下眼脸,向她道歉:“此事是我之过。” “一句是你之过,你就想轻飘飘将这事揭过了?”宋宝琅不依不饶。 “那你想如何?”徐清岚的意思是,宋宝琅想如何,他都依宋宝琅。 但宋宝琅却会错了意。她以为徐清岚是觉得此事她无法追责,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宋宝琅顿时气的抄起枕头就去打徐清岚。 “还我想如何?做错事的人是你,你不思量着向我道歉,竟然还问我想如何?” 徐清岚倒是老老实实的任宋宝琅打,只盼着宋宝琅能消气。但偏偏如今他们二人共感,徐清岚被打疼的同时,宋宝琅也疼。 最后宋宝琅气的丢下枕头,坐在床畔直掉眼泪:“徐清岚,你混账,你欺负我!” 徐清岚顿时也跟着泪如雨下。 如今两人共感了,徐清岚除了跟着哭之外,还感觉到了宋宝琅的委屈。 徐清岚尝试同她讲道理,并还原真相:“一开始是我不对,但中途你也主动了……” “我主动也不是你趁我醉酒轻薄我的理由!” 徐清岚认同宋宝琅说的,所以他再次道歉:“是,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一句对不起,你就想轻飘飘将这事揭过去了?”宋宝琅怒目瞪着徐清岚,哭的更伤心了。 有时候徐清岚觉得他母亲说得很对,他不是娶了个夫人,而是娶了个小祖宗。 但既然是他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小祖宗,他除了自己哄还能怎么办。 徐清岚深吸一口气,将枕旁的帕子递过去的同时,态度诚恳道:“是,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想如何,我都依你。你别哭了成不成?” 他今日还要去御前奉召,若顶着两个哭的发红的眼眶,恐会被人议论。 “依我?我现在最想打你一顿出气,你能让我打吗?”宋宝琅一面接过帕子拭泪,一面气呼呼瞪着宋宝琅。 “我倒是想让你打,但现在我疼你也疼。你若实在要打,不如先记着,待共感解决后再打?” 人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现在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宋宝琅满脸不情愿:“行吧,但这事也不能就 这么算了。” 可眼下一时半刻的,宋宝琅也想不出来,惩治徐清岚的办法。遂将问题又扔给徐清岚:“做错事的人是你,该怎么求我原谅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去。反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宝琅说完后,越过徐清岚,径自面朝里躺下了。 徐清岚头大如斗。 宋宝琅的心思比那些晦涩的文章难懂多了,他宁可宋宝琅打自己消气,都不想去猜宋宝琅的心思。但这次是他有错在先,徐清岚只得点头。 被宋宝琅这么一闹,徐清岚也睡不成了,快到他上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只得起床开始穿戴。平日他上值时,宋宝琅还没醒,徐清岚都是去外间穿戴的,今日宋宝琅醒了,徐清岚便直接在内室穿衣。 待他系好革带正要走时,宋宝琅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除了这个,你没对我做别的事吧?” 徐清岚回头,就见宋宝琅单手撩开床幔,露出一张白嫩生光的脸,乌眸不确定的望着他。 他面无表情道:“我做了你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宋宝琅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徐清岚的脸色正要缓和时,就听她道:“之前每次要么疼要么难受,这次我没感觉,所以应该没有。” 说完,宋宝琅放下床幔,重新又躺回床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而原本要离开的徐清岚顿时面色铁青。 什么叫之前每次要么疼要么难受? 徐清岚十分想将宋宝琅叫起来理论,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再加上门外还传来长松的低唤声,提醒他该出门了。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只得忍着怒意走了。 宋宝琅对此一无所知,她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清岚到翰林院后,照旧伏案忙碌了一早上。午后他奉召觐见陛下起草诏书,一直待到申正时分才回翰林院。 今日的公务徐清岚已经做完了,且快到下值的时辰了,他同上峰说了一声便提早离开了。 离开翰林院后,徐清岚去了一间茶楼。 他今日约了崔焕。 徐清岚到约定的雅间时,崔焕已在里面坐着了。 甫一见面,徐清岚还没来得及开口,崔焕就一脸惊诧问:“徐兄,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昨晚回去和你娘子闹了?” “没有。” 崔焕觉得徐清岚是在嘴硬,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开解徐清岚。 “昨日之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上京风气开放,宴饮聚会请伶人歌姬助兴是常有的事。你一个大男人,为了这点事就同自家娘子闹,可就有失风度了啊。” “我自是不如驸马诡谲善变,明明很生气,但甫一见到公主,却立刻又做出了哀婉状。” 徐清岚话中的嘲讽溢于言表,但崔焕却不生气,反倒一脸的痛心疾首。 “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情趣你懂不懂?” 徐清岚正欲答话时,崔焕却先一步道:“像你这么古板的人,应该不懂什么是情趣吧?” 徐清岚瞬间沉默下来,昨日醉酒后的宋宝琅也曾说过这话。 她说他性子沉闷毫无情趣。 崔焕已经嘚啵嘚的说了起来:“我跟你说什么叫情趣。就譬如昨日,看见公主被那么多貌美的伶人簇拥着,我确实很生气。但其实我生气是吃醋公主与旁的男子那般亲密。 “若昨日我冲进去对着公主大发雷霆,这样不但伤了公主的面子,还会影响我和公主之间的感情。可若我以哀怨姿态告诉公主我在吃醋,这样既可以表明我的想法,也能从公主口中听到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这样一举两得多好啊。” 徐清岚垂下眼脸:“你的法子并不适合我。” 福善公主心里有崔焕,崔焕这样便是情趣,可如今宋宝琅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但崔焕却语气笃定:“你娶的若不是宋三,我这法子或许不适合你,但你娶的是宋三,这法子对你来说就是百试百灵。” 因着父辈之间的交情,崔焕和宋宝琅也算是自幼就相识了。再加上崔焕觉得与徐清岚颇为投缘,所以便多说了几句。 “我跟你说,当年霍家那小子惹宋三生气时,总是这般……”话说到此处时,崔换顿觉失言,忙话锋一转,“反正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娘子都得靠哄。” 但徐清岚却听到了霍这个姓。 在徐清岚与宋宝琅定亲后,一日徐清岚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说,宋宝琅与战死的霍小侯爷霍骁青梅竹马,在霍骁战死前,两人私下早已许过婚嫁之言。 那封信没有落款,徐清岚也不知是何人所送,但他也并未将此事告诉宋宝琅。 只是在第二日约了宋宝琅,当面问她,可是真心愿嫁他。 得到宋宝琅的答案后,徐清岚便将那封信烧掉了。 那时他想着,既然霍骁已经战死,只要宋宝琅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那追溯过往毫无意义。 而今日崔焕再提起时,徐清岚却忍不住问:“那位霍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焕暗悔自己失言。但抬眸见徐清岚面上只有好奇,并无拈酸吃醋的模样,这才囫囵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1说的就是这位霍小侯爷。” 如今霍骁已战死,崔焕不想他们夫妻二人因霍骁而生了嫌隙。 “你也别多想,霍骁已故,宋三已是你的娘子,你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而且我跟你说,对待自家娘子,冷战是下策,吵闹是中策,服软才是上上策。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端着了,这就显得迂腐古板无趣了。” 徐清岚因崔焕的话而陷入了沉思。 崔焕生怕他再打听霍骁,只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后就溜了。 待徐清岚回过神来,崔焕早已离开,而他带来还给崔焕的匣子还在这里。 看到那个匣子,徐清岚不禁想起早上宋宝琅那句“每次不是疼就是难受。” 宋宝琅娇气怕疼,他们大婚当晚,他都没还怎么做,她就开始哭。 一直拖到一旬后,两人才勉强圆房。 之后两人每月倒是有几次,但每次宋宝琅都嚷着难受,他便草草结束了。再之后看得出她很抗拒此事,他便也鲜少再碰她了。 最终这匣没能还回去的春图又被徐清岚带走了。 但在回徐家前,徐清岚又去了好几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 匣子内心os:别急着还,我们还大有用处。1出自《菩萨蛮却忆江南乐》,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7节 第14章 桐花巷,徐家。 宋宝琅因连续两日宿醉,今日整个人便有些懒散。午后闲来无事,她就站在廊下,看小丫头们给廊下的花草松土施肥。 “已经过了花期,怎么还在给它们施肥松土?”徐清岚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宋宝琅转过头,就见徐清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正是因为过了花期才要给它们松土施肥,这样来年它们才会长得更好。不过你可别多想,这些花草到时候我可是都要带走的。” 宋宝琅喜欢花草,她在宋家的院子里就种满了花花草草。 今年春日她嫁给徐清岚后,便将抱朴堂里也种满了花花草草。如今已是萧瑟秋日,但抱朴堂内却仍是花草葳蕤。 这座宅子是徐清岚高中后置办的,在宋宝琅没嫁进来之前,这宅子除了他们母子二人,就只有几个从陵州老家带来的老仆。 那时徐清岚刚进入官场,有很多东西要学,每日早出晚归,无暇顾及家中。 而章氏一贯节俭,她是决计不肯将银钱浪费在修缮装点上,所以很长时间,这座宅子一直维持着刚买下来时的模样。 直到宋宝琅嫁进来之后,她开始栽花种草,修建池塘水榭,将原先空荡荡的宅子变成了家。 “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连盆花草都不肯留给我?”徐清岚一贯严肃端正,但今日他却难得同宋宝琅开起了玩笑。 宋宝琅却当了真。 “哼,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让人种的,凭什么要留给你?再说了,你又不喜欢花花草草,我留给你,你肯定 用来讨好你的新夫人了,我才不要为他人做嫁衣呢!” 宋宝琅傲娇扭头,指着廊下的花花草草,“如今这个时节已不宜挪动它们了,待明年春日我再来带它们走,你就算要娶新妇,也得等我把这些花草挪走了再娶。” 宋宝琅语气专断,而非同徐清岚商量。 徐清岚非但不生气,反倒望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你想的倒是长远。” 宋宝琅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提防问:“徐清岚,你不会想反悔吧?” “若我说是呢!”徐清岚定定望着她。 徐清岚的眉眼生得很漂亮。眉骨微隆,眼皮很薄,眼尾平滑略微上挑,因他性子不苟言笑的缘故,平日眉眼总透着冷淡。 但当他专注盯着一个人看时,眼里的冷淡一瞬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缱绻深情。 宋宝琅对徐清岚这张脸完全没有抵挡力,尤其是徐清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时,更让宋宝琅生出了恍惚,仿佛徐清岚是心仪她的。 但转瞬宋宝琅就清醒了:“是也没用,你别忘了,我现在手上可是有你落了名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徐清岚蓦的抬手,在她鬓上抚了一把。他公服的袖子擦过宋宝琅的脸颊,带着宋宝琅熟悉的冷香。 宋宝琅怔愣间,徐清岚已退了回去,宋宝琅抬手摸了摸发髻。 “又是簪子!”宋宝琅神色不满,“徐清岚,你就不能有点新花样吗?每次惹我生气,你总是送我簪子。” 宋宝琅就不明白了,女子能戴的首饰明明那么多,为什么徐清岚却执着于送她簪子。 “这次不止是簪子,还有其他东西,跟我来。”说完,徐清岚往房中行去。 宋宝琅不想被徐清岚牵着鼻子走,但她又十分好奇,一向只会送簪子的徐清岚,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干嘛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宋宝琅嘴上埋怨,但却还是跟了上去。 房中的桌上放了一堆东西。 有宋宝琅爱喝的荷花酿,有她喜欢吃的小食,还有一双珍珠履。 宋宝琅眼睛一亮,拿起那双珍珠履,仔细看了一番,扭头问徐清岚:“这不是上个月,我想买没买到的那双么?” “嗯,就是那双。”说话间,徐清岚走到了屏风后,解革带更衣。 宋宝琅捧着那双珍珠履,翻来覆去的看。 上个月徐清岚休沐时,她非拉着徐清岚陪她出门逛。当时在衣铺宋宝琅一眼就看上了这双珍珠履,但店家满脸歉意说,这双珍珠履已被人卖下了。 当时宋宝琅还失望了许久。 “我记得当时那店家不是说,这珍珠履是最后一双,他们不做了么?”他怎么买到的? 徐清岚将公服脱下挂在衣桁上,换了件家常的衣袍。 “有志者事竟成。”说话间,徐清岚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见宋宝琅已将那双珍珠履放下了。 徐清岚一愣:“不喜欢了?” “之前我确实挺喜欢它的,但是在我喜欢它的时候,它不属于我。如今过了这么久,虽然看到你把它买回来了我很高兴,但是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它了。而且现在已经秋日了,这双珍珠履也穿不了了。” 宋宝琅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珍珠履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如今穿不了了,那就等来年夏日再穿。”徐清岚听见他这般说。 “来年夏日我未必还喜欢它。” “那就等来年夏日再说。” 行吧,宋宝琅又去看徐清岚买的小食。有梅子姜,香辣肉脯,煎夹子等等,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徐清岚为自己倒茶的同时,也给宋宝琅倒了一盏。 宋宝琅吃着小食,鸡蛋里挑骨头道:“你不是不喜欢酒味么?怎么还给我买了荷花酿?” “投其所好。” 宋宝琅先是愣了愣,旋即上上下下将徐清岚打量了一遍,不确定问:“徐清岚,你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徐清岚:“……” “平常但凡我小酌,你总要喋喋不休的念叨我,比我爹都啰嗦。”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后我尽量改。” 宋宝琅更震惊了,她眼睛撑圆看了看徐清岚后,突然倾身抬手探了探徐清岚的额头。 “不热,应该没生病呀。”宋宝琅喃喃道。 徐清岚不置可否,而是道:“岳父应该很快就能归京了。” “欸,你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么?”宋宝琅眼神期盼看着徐清岚。 宋宝琅的父亲在工部任工部郎中。今年潞州夏汛,淹没了下游潞阳县好几个村子,朝中有人上书,说是与前年施行的潞河改道有关,宋父奉命前去滁州探查,如今已快三月了。 “嗯,我今日入宫时遇见了工部的周大人,从周大人口中问到的。” “周大人是个工部侍郎,既是他同你说的,那定然错不了,我这就让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去。” 宋宝琅神色高兴,趿拉着鞋就要唤人,却被徐清岚拦住了。 “岳父和岳母之间定然有书信往来,若岳母不知岳父的归期,那只能是岳父想给岳母惊喜罢了。”徐清岚见过宋宝琅父母恩爱的模样,他怕宋宝琅好心办坏事。 “对哦,爹爹那人最喜欢搞这一套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告诉我阿娘了。” 徐清岚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我去寿春堂看母亲。那些小食你也少吃些,马上就要用夕食了。” 几乎是徐清岚话音刚落,绘春就进来说,夕食好了,问他们是现在摆,还是等会儿摆。 “现在摆吧。”说完,宋宝琅看在徐清岚今日突然开窍,还送了她一堆东西的份儿上,她扭头问徐清岚,“你要用了夕食再去么?” 徐清岚点头。 用过夕食后,宋宝琅带着锦秋和愉冬在院中消食,徐清岚则去了寿春堂那边。 自从徐清岚的兄长过世后,章氏对徐清岚就十分严苛。除了严格要求徐清岚每日必须要读书八个时辰外,还总是拿徐清岚和他那个被誉为神童的过世兄长比较。 后来徐清岚高中后,章氏不好再说这些,只能同徐清岚说家长里短。 章氏若抱怨宋宝琅,徐清岚便道:“她性子娇纵,又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母亲多担待她些,回去我会说她的。” 若章氏若说别的琐事,徐清岚基本不开口,只默然听着。 今日如往常那般坐够约莫两刻钟后,徐清岚便起身:“时辰不早了,母亲明日要去寺中,今夜就早些歇息。孩儿已向上峰告了假,明日会亲自送母亲去寺里。” 章氏点点头,让徐清岚去了。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宋宝琅正仰面躺在榻上,鸣夏锦秋等人等在为她敷面养发。 徐清岚便径自去净室沐浴了。 因章氏从前要求徐清岚除了用饭休憩外,其他时间都要用在读书上,所以徐清岚养成了沐浴很快的习惯。今日沐浴过后更衣时,徐清岚无意瞥见腕间的红痕时,眸光蓦的一顿。 这红痕的颜色,怎么瞧着比刚出现时深了不少。 他记得,刚出现时绯色。 而如今,这道红痕已是绛色。 徐清岚担心自己记错了,从净室出来后又去了趟书房。 在他手腕莫名出现这道红痕后,他就将这道红痕的模样画了下来。 徐清岚从一堆书卷里找到了那张纸上,展开后,果不其然—— 当时这道红痕就是绯色的。 可现在,这道红痕却成了赤色。 而苗大夫离开前曾说,夫妻共感应该只是同心蛊的功效之一。 徐清岚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15章 秋月独挂穹顶,星子稀疏无光。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8节 徐清岚回到卧房时,宋宝琅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她双手托着脸看得入迷,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如霜皓腕也没察觉。 徐清岚看得分明。她腕间的那道红痕,也由最初的绯色变成了朱色。 宋宝琅看话本子看的正入迷,冷不丁面前多了一道影子,她吓的瞬间坐了起来,惊恐抬眸望去。 就见徐清岚长身玉立站在床畔,也不知道进来了多久。 宋宝琅顿时没好气埋怨:“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呀,吓死我了。” 徐清岚将视线从宋宝琅的手腕上移开,垂下眼睫:“刚才在想事情,抱歉。” 他既已道歉,宋宝琅也没再揪着不放。 之后两人便熄灯就寝。临睡前,徐清岚同宋宝琅道:“我明日告了一日假。” 宋宝琅立刻看过来。 徐清岚这人十分恪尽职守,平常轻易不告假的。 “母亲明日要去佛寺,我送她过去。” 宋宝琅哦了声,旋即道:“明日我要去隋国公府。” 言下之意,她可不会跟他一起去送章氏。 徐清岚原本也没指望宋宝琅会去,他嗯了声:“你先过去,待我送完母亲后,我再过去。” 宋宝琅同父异母的长姐宋宝贞嫁给了隋国公的长孙,明日隋国公寿宴,他们夫妇于情于理都该去隋国公府贺寿。 眼下他们和离一事还未公之于众,这种场合确实得夫妇一同去装装样子。 宋宝琅应了声,便打着哈欠翻过身,将被子踹开,抱怨道:“这都深秋了,夜里怎么还这么热。” 徐清岚也觉得有些热。 不过他比宋宝琅更敏感些。他觉得这热并非是气候所致,而更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的热意。 徐清岚只当是体热的缘故,遂道:“许是秋燥,明日让厨房炖些雪梨汤。” 宋宝琅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抵不过困意睡着。 宋宝琅睡觉喜欢追着人睡。几乎刚睡着没一会儿,先前嚷着热的人,就又习惯性的滚到了徐清岚怀里,手脚并用都压在徐清岚身上时,宋宝琅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睡了。 而听到身侧传来宋宝琅均匀的呼吸声后,徐清岚这才睁开了眼。 他抬手将先前被宋宝琅踹走的被子拉起来盖好后,这才揽住怀中的人,心想:看来明日他得再去趟白云观了。 第二日,一向要睡到辰正的宋宝琅,却难得早醒了一回。 宋宝琅睡眼惺忪睁开眼,眼前一片白。 下雪了?宋宝琅有一瞬的怔然。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如今不过是秋末,下哪门子的雪? 宋宝琅正想动动身子,就觉腰上一紧。下一瞬,她就察觉到了,她腰上贴着一只大掌。 此刻那只大掌的温度,顺着她薄薄的寝衣,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徐清岚,你这个混蛋,你又趁我睡着……”宋宝琅愤然的话骂到一半,瞬间卡住了。 因为她惊悚的发现,徐清岚只是搂着她的腰,而她自己却手脚并用抱着徐清岚,身子更是贴在徐清岚身上。 宋宝琅:“!!!” “怎么了?”徐清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几丝刚醒的懵然。 宋宝琅趁徐清岚没反应过来,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脚坐起来:“没什么,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说完,宋宝琅撩开床幔,率先下了床。 鸣夏听到动静进来服侍时,还笑着打趣:“娘子向来早上起床艰难,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早起了一回。” “这不是想着今日要去隋国公府嘛。”宋宝琅胡乱拿了个理由搪塞。 鸣夏为宋宝琅梳头时,徐清岚也自己梳洗穿戴好了。 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同坐在妆奁台前的宋宝琅道:“今晨我去母亲那边用朝食,用过朝食后我就直接送母亲去佛寺了,我把长松留给你。” “不用,我身边不缺人,让他跟着你吧。” 宋宝琅既这么说,徐清岚也没强求,他应了声就撩开帘子去了寿春堂。 章氏见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你那媳妇儿呢?” “今日隋国公寿辰,她在张罗去隋国公府的贺礼。”徐清岚替宋宝琅描补。 章氏却不好糊弄:“这种贺礼都是提前就备好的,哪有临到登门当日才备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临到当日才准备,那也是她动动嘴皮,自有底下人跑腿忙活的事,有什么需要她忙的?” 徐清岚只得改口:“是,母亲慧眼如炬。她原也想过来的,是我怕她性子莽撞,言语上又冲撞到了母亲,所以没让她过来。” 徐清岚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章氏却瞬间听出了他在撒谎。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了。” 章氏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宋宝琅的不是。 “你这个媳妇儿,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从前她好歹还做做样子,来我这里晨昏定省。自从上次她闹脾气回娘家你把她接回来后,她竟是连样子都不肯装了。依我看,定然是她那个二嫁的娘在背后挑……” “母亲慎言。”徐清岚神色冷然打断章氏的话。 若在往日,章氏这时也就悻悻的打住不说了,可今日章却沉下脸。 “我上次说,让你媳妇儿陪我去庙里小住,为你父兄祈福,你找了一堆理由推脱,你打量我不知道,是你媳妇儿不愿意陪我去?” “是,我是上了年纪,但我还没到眼聋耳瞎那个地步。我们徐家的门第是不如他们宋家高,可当初是他们宋家主动要同我们徐家结亲的。她宋家女既嫁进了我徐家,便是我徐家妇,自然得孝敬我这个婆母。今日她若不来给我请安,我便跟着你们一道去隋国公府,找亲家母说道说道,顺便让众位宾客评评理。” 李妈妈听到这话,忙上前劝章氏:“老夫人……” “你闭嘴!”章氏不让李妈妈插嘴。 她觉得,宋宝琅之所以不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都是徐清岚这个做丈夫的惯的,所以她今日便要逼徐清岚表态。 李妈妈了解章氏,一看章氏的神色,她就知道章氏不肯退让了。 章氏这边劝不动,李妈妈只得去劝徐清岚这边:“郎君,大娘子这会儿应当也忙完了,要不老奴去请大娘子过来一趟?” 徐清岚身姿单薄立在堂前,他闭了闭眼睛,并未答李妈妈的话,而是膝盖一弯,跪在了章氏面前: “是孩儿不孝。” 章氏又气又怒,顿时泪如雨下。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章氏一面哭,一面指着徐清岚骂。 骂着骂着,她又开始哭诉自己命苦。丈夫早早亡故,自己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大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又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而徐清岚则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孩儿不孝。” 他认错请罪姿态虔诚,口口声声说他不孝,但却始终绝口不提让宋宝琅过来问安这话。 母子博弈到最后,还是章氏败下阵来。 到最后,章氏连朝食都没用,就顶着红肿的眼睛上马车去佛寺了,徐清岚送她去。 待宋宝琅得知此事时,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出门了。 “其实郎君有时候也挺可怜的。”圆眼圆脸的愉冬坐在小杌子上,咬着糕点小声道。 宋宝琅扭头看她:“徐清岚可怜?” 绘春鸣夏锦秋愉冬四个丫鬟都是跟着宋宝琅一起长大的,私下在宋宝琅面前,她们也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呀,郎君不论是姿容,还是品行才学,都算是佼佼者了。但偏偏却摊上了老夫人那样一个糊涂拎不清的母亲。我听抱朴堂的翠翠说,其实郎君私下也不止一次劝过老夫人,让老夫人不要过多苛责您,但老夫人却仍我行我素,郎君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愉冬声音越说越低,见宋宝琅面色不大好,她有些不安问:“娘子,是我说错话了么?” “没有。你说得对,徐清岚夹在我和他母亲之间确实很可怜,”宋宝琅眼睫微垂,淡声道,“但他的可怜是他母亲造成的。” 宋宝琅长得貌美,又嘴甜爱笑,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那个。 她刚嫁进徐家时,也是真的将徐母当成母亲来尊敬的。她那么喜欢赖床的一个人,每日总是忍着困意早起,赶去寿春堂向章氏请安。 但章氏总是苛责她。 章氏觉得她这不好,那也不好,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一开始,宋宝琅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时间久了之后,宋宝琅才明白,不是她不好,而是章氏不 喜欢她。 所以哪怕她做得再好,章氏也看她不顺眼。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宋宝琅就不再讨好章氏了。 从前碍着章氏是婆母长辈,章氏在寻她不是时,宋宝琅只能小小反击一下。而如今她手中已有徐清岚写好的和离书,她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宋宝琅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愉冬忙跟着站了起来。 她和锦秋是武婢,但凡宋宝琅出门,她们都要随行的。 作者有话说: ---------------------- 寿春堂事件前:追妻进度+5。 寿春堂事件后:追妻进度-10。 明晚不更,周一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16章 隋国公寿辰,上京泰半权贵都来了。 隋国公府门前车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宋宝琅刚下马车,就看见了宋家的马车。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9节 “阿娘。”宋宝琅立刻提裙疾步朝王氏行去。 王氏拉住她,嗔怪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我这不是见到阿娘高兴嘛。”宋宝琅抱住王氏的胳膊撒娇,又向陆续下马车的婶婶们问好。 宋三夫人见只有宋宝琅一个人,不禁问:“怎么不见姑爷?” “我婆母今日要去佛寺,他去送我婆母了,迟些过来。” 其他几位婶婶还欲在说话,王氏适时开口:“先过去吧,我们站在这里,会挡到其他宾客的。” 话落,王氏牵着宋宝琅的手,率先朝隋国公府的大门行去。 隋国公的长子夫妇正在门前待客。从前因着宋宝贞成婚一年都尚未有身孕的缘故,大夫人一直对宋宝贞颇有微词,连带着对他们宋家也不冷不热的。 可今日大夫人却格外热情,亲自迎过来,笑容满面招呼她们。 “亲家夫人来了,今儿一早瑛哥儿他媳妇儿就在盼着你们了。来来来,快里面请。” 王氏同隋大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带着妯娌们进去了。 她们一行人去给隋国公祝过寿后,宋家其他几房夫人便各自去同她们相熟的人说话了。 王氏待她们走远后,才拉住宋宝琅的手,走到一处僻静地方,询问:“你又同女婿闹别扭了?” 王氏以为,宋宝琅先前的话是托词。 宋宝琅哭笑不得:“真没有,过几日是他父亲的生忌,他母亲今日要去佛寺里为他们祈福,他先去送他母亲了,迟些时候过来。母亲若不信,等他来了我带他过来见您?” 王氏见宋宝琅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才信了她说的。 但旋即,她又念叨宋宝琅:“他母亲是你婆母,你老这么他母亲的说着,若被人听见,会落人话柄的。” “我知道啦,我去看看大姐姐。” 说完,宋宝琅就提裙带着锦秋等人去了。 宋宝贞是宋父的先夫人所生,她同宋宝琅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尚可,但对王氏却一直态度冷淡。 王氏便除了必到的场合外,私下也不会上赶着去宋宝贞面前当慈母。如今宋宝琅既过去看她了,王氏就去与相熟的夫人说话了。 隋国公是开.国功勋之后,如今的隋国公在前年领兵与北狄作战时落了残症,陛下这两年来对隋国公府便愈发优待了。今日隋国公寿辰,宫中还专门降了贺寿圣旨。 前院人声鼎沸宾客如云,便衬的栖云院中格外冷清寂寥。 院中芙蓉花树下,坐着一个绾着妇人发髻的素衫女子。那女子姿容平庸,但身上却有股娴静的气质,她小腹高高隆起,手上握着一卷书。 但她的目光却没落在书上,而是落在高高的院墙上。 外面真热闹啊,她想。 “咯吱——”院门被推开的轻响声传来,侧耳听着外面热闹的女子没注意到。 但下一刻,她听到了一道欢喜雀跃的声音:“大姐姐。” 宋宝贞猛地转头,就见宋宝琅出现在她院内。 “簌簌。”宋宝贞当即喜不胜收,忙要站起来。 但因她如今月份大了,动作便显得有些笨拙。身旁的侍女忙上前去搀扶她:“娘子慢些。” “大姐姐你坐着别动呀。”宋宝琅也提裙快步走过来,扶着宋宝贞的另一侧让她坐下。 宋宝贞则忙转头吩咐:“快去给簌簌上茶来。” 很快,画墨和绿韵就捧着茶果出来了。 画墨和绿韵都是宋宝贞的陪嫁侍女,绿韵笑着道:“我们娘子猜,今日三娘子来拜寿,定然要过来瞧她的,所以早早就命婢子做了三娘子您爱吃牛乳菱粉香糕,三娘子您尝尝,婢子的手艺可有退步。” 宋宝琅尝了一块,毫不吝啬夸赞:“没有退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我想你做的这口牛乳菱粉香糕可是想了很久呢!” “这有何难的,簌簌若是想吃,日后我每日都让绿韵做好给你送过去。”宋宝贞眉眼温婉望着宋宝琅。 宋宝贞对王氏有心结,但对宋宝琅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是打心底里疼爱。 她们姊妹二人只相差三岁,但性子却南辕北辙。 宋宝贞自小就乖顺安静,除了读书之外,其他时候她都是默然站在角落里的那个。 而宋宝琅自幼嘴甜爱笑,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那个。 如今她们姐妹二人长大了之后,气质也是迥然不同。 宋宝贞眉眼温婉娴静,像朵安静柔婉的白玉兰。而宋宝琅却明媚娇艳,像朵开得灼灼而绽的榴花,耀眼而夺目。 绿韵和画墨是宋宝贞最得力的两个侍女,如今宋宝贞有孕在身,宋宝琅自然不能分绿韵的精力。 “牛乳菱粉香糕虽好吃,但日日吃会腻的。还是我想吃的时候,再来叨扰绿韵姐姐吧。” 之后,两个侍女便退下了,让她们姐妹二人说话。 宋宝琅坐在宋宝贞身侧,与宋宝贞闲话家常。 今日过来时,宋宝琅就发现了,宋宝贞院中的下人,似乎比从前少了不少。 宋宝琅问:“这么热闹的日子,大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呀?” “今日宾客多,夫君怕有人冲撞到我,而且他体谅我如今月份大了,走动容易累,就让我在院中歇息,不必出去待客。” 宋宝贞察觉到了宋宝琅的目光,遂又解释:“今日宾客多,府中的下人不够,就将各院的下人都抽掉去了外面侍奉了。我因有孕在身,夫君不放心我,还特意多留了一部分呢!” 听宋宝贞这般解释,宋宝琅这才觉得自己多心了。 当初在上巳节上,隋国公府的长孙对她大姐姐一见钟情,回家就遣人来他们宋家提亲。 婚后她大姐姐一直没有身孕,她婆母就开始逼她大姐夫纳妾,但她大姐夫却始终不肯。还放话说,他这辈子只守着她大姐姐一个人过。 如今,她大姐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宋宝琅看着宋宝贞高高隆起的肚子,关心问:“大姐姐,你的产期在什么时候?” “大夫说在月底。”宋宝贞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眉眼里有股母爱的慈祥在流淌。 月底,很快了。 宋宝琅小声问:“大姐姐,生孩子你怕么?” “女子都是要生孩子的,有何好怕的。”说话间,宋宝贞的眼里全是期待,“而且这是我的孩子。它出生后,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宋宝琅还是觉得生孩子很可怕。 她记得,当初她大嫂生孩子,疼了整整两天一夜才生下来,当时整个宋家都回荡着她大嫂的哭喊声。 这件事,宋宝琅至今都心有余悸。 “那簌簌你呢?”宋宝贞朝宋宝琅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你和妹夫成婚也快一年了,有好消息么?” “没一年,才八个多月。而且他公务忙,我又不稳重,我们两个人就商定,暂时先不要孩子。” 宋宝琅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却不想,宋宝贞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簌簌,我们女子在婆家的立足根本就是孩 子。你若有了孩子,你在婆家就能挺直腰板了,你婆婆也不敢再随意给你气受了。” 宋宝琅心想:现在没有孩子,章氏也不敢给她气了。 但她觉得宋宝贞是出于好心,再加上她快临盆了,遂顺着她的话说:“嗯,大姐姐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 之后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宋宝贞估摸着快到开席的时辰了,这才恋恋不舍的送宋宝琅离开。 “那大姐姐你好好养着,待过段时间,我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好。”宋宝贞不顾宋宝琅的劝阻,执意将她送到院门口,临走前,又叮嘱,“簌簌,我先前说的话,你可千万要放在心上。” “嗯嗯,我会的。”宋宝琅应下后,同宋宝贞告辞离开。 绕过缦回的抄手游廊,待出了垂花门,宋宝琅远远的就看见徐清岚站在不远处。 今日徐清岚穿了身群青色衫袍,长身玉立站在萧萧竹影下,身上也并无贵重佩饰,但却让人见之难以移目。 哪怕到了今日,宋宝琅也不得不承认:徐清岚这人虽然性子沉闷无趣,但确确实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徐清岚突然转过身,宋宝琅以为他是看见她了,正要朝他那边走过去时,却看见了一对母女。 宋宝琅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徐清岚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范文正的妻女。 但他既唤范文正一声老师,遇见他的妻女,他自得打招呼:“师母,范小姐。” “我还当真是我看错了,徐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范令容惊诧问。 奉茶的侍女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茶水污了她母亲的衣袖,她陪母亲更衣出来,没想到竟然就在这里遇见了徐清岚。 徐清岚正要答话时,有人先一步替他答了。 “他自然是在这里等我。” 范令容转头,就看见了宋宝琅。 她身穿石榴红绣金鹧鸪襦裙,眉间花钿殷红,发髻上斜簪着一支赤金镂花流苏金簪,长长的流苏落在她莹白润透的侧脸上。 宋宝琅微扬着下巴,像只倨傲的小孔雀,朝他们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说: ---------------------- 周三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17章 看见宋宝琅,徐清岚便朝她走过去。 “阿娘之前还在说你,你既来了,就和我一起去见她吧。” 宋宝琅说完这句话后,连个眼神都没给范令容母女,径自目不斜视的走了。 徐清岚匆匆同范令容母女说了一声,就去追宋宝琅了。 范令容的目光追随着徐清岚的背影,双眸里流露出一抹不甘。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0节 这抹不甘被范母邹氏看见了,邹氏当即便道:“容容,不许犯傻。” “娘,当初……” 范令容刚开口,就被邹氏打断了:“当初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徐清岚心里没有你。容容,别像娘一样犯傻。” “娘……”范令容欲争辩,但在对上邹氏遍布哀戚的眸子时,只得改口。 “好,我听娘的。” 离开范令容母女的视线后,宋宝琅的倨傲便落了下来,她气愤的径自闷头朝前走。 徐清岚知道她的脾气,便也不说话,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终于,宋宝琅忍不住了。她猛地停下,霍然转身,灵动乌眸里翻涌着怒火:“徐清岚,我们和离一事还未公开,你就开始为自己找新妇了?” “我没有,我在这里等你,正好遇见了她们。”徐清岚立刻解释。 “正好?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若是从前,宋宝琅若这般无理取闹,徐清岚一般都是沉默以对。 可今日,他却认真解释,从他到隋国公府,再到遇见王氏,得知她来见宋宝贞,以及他到这里的时辰,徐清岚都说得清清楚楚。 宋宝琅其实也就是气不顺而已,如今徐清岚认真同她解释,她也相信徐清岚所说。 毕竟徐清岚高中后,除了他们宋家外,还有许多家都曾向他抛过结亲的杨柳枝,其中似乎好像也有范家。 宋宝琅突然抬起眼脸,凶巴巴看着徐清岚:“徐清岚,你以后就算要娶新妇,也不许娶范令容。” 宋宝琅不喜欢范令容母女。 关于她阿娘的上段婚姻,宋宝琅在年幼无知时,曾问过她阿娘与范文正和离的缘由。 她阿娘只说,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 后来宋宝琅年岁渐长后,曾从旁人口中得知,她阿娘与范文正和离的第二个月,范文正便娶了邹氏进门,之后没过多久范令容就出生了。 但那时,关于他们二人和离的原因,流传最广的却是说,因她阿娘嫁进范家后,迟迟未有身孕,还善妒不许范文正纳妾,范文正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没休妻而是与她和离。 这谣言一直到她阿娘嫁进宋家,生了他们姐弟二人后才消散。 宋宝琅得知此事后,既心疼她阿娘的过去,又觉得范文正那家人恶心。 “你若是敢娶范令容做新妇,我就去找公主,让公主带我进宫,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说你坏话,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官。”傲娇的小孔雀一脸“我说到做到”的模样瞪着徐清岚。 但凡涉及到范家,她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徐清岚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抚至耳畔。赶在宋宝琅炸毛前,表明态度:“我不会娶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 宋宝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但她朝周遭一看,却发现这个地方很陌生,应该是先前她只顾着生气走错路了。 宋宝琅只得带着徐清岚原路折返。 徐清岚一面抬手拂开宋宝琅面前的树枝,一面问:“你与长姐许久没见了,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才是,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欸,别提了。现在的长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三句话离不开孩子。” 从前的宋宝贞不是这个样子。 她虽性子娴静,但因饱读诗书,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解都不俗。他们祖父还曾遗憾的说,可惜宋宝贞不是儿郎。 若她是儿郎,宋家再保百年兴盛无虞。 那时的宋宝贞像颗即便受女子身份限制,但仍熠熠生辉的明珠。可自成婚后,她这颗明珠的光芒便越来越微弱。 到她有孩子后,这颗明珠突然就成了鱼目。 宋宝琅觉得既怪异又荒诞。 徐清岚开解宋宝琅:“许是快要做母亲的人都这样。” 之后他们两人走了一会儿之后,宋宝琅就发现她迷路了。 “你还记得我们过来时的路么?”宋宝琅问徐清岚。 “你当时走的很熟悉,我以为你知道路。” 宋宝琅:“……” 那会儿她光顾着生气了,压根就没看路。 显然这会儿徐清岚也看出来了。徐清岚也开始打量四周,想找个路过的下人问路。 但不知是前院太忙,还是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并没有下人过来。 “有了。”宋宝琅提裙走到假山前,“这座假山的另一个出口好像在竹清院附近,我们穿过假山从那里出去,到摆宴的地方会近很多。” 这还是之前有一次宋宝琅来隋国公府做客时,听隋国公府几个玩捉迷藏的女娘说的。 说完,宋宝琅率先朝假山里走,徐清岚只得跟上去。 可很快宋宝琅就发现,这座假山不是隋国公女娘们说的那座,因为他们走到尽头发现并无出口。 “原路返回出去再找找吧。”徐清岚提议。 宋宝琅满脸失望答应了。 两人原路折返,但在快到出口时,徐清岚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清岚觉得这脚步声有点不对劲儿,就抬手揽住宋宝琅,往假山后躲了躲。 宋宝琅茫然抬眸,正要开口时,徐清岚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瞬,有两个人影从假山入口处跌跌撞撞的进来,两人吻的难舍难分。期间还夹杂着男子急不可耐的声音:“心肝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不行,这里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放心,这会儿马上开宴了,没人会来这里的。” 宋宝琅瞬间睁大眼睛。 这两个人疯了不成!竟然敢在隋国公府的寿宴上私会? 但很快,外面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以及男子的浮言浪语。 “心 肝宝贝,你别紧张,放松。” 宋宝琅只觉天灵盖都在冒火。 外面那两人完全不知道,山洞里还有别人,竟直接就开始行事了。 宋宝琅狠狠揪着徐清岚的衣襟,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而外面那两个人还在继续。 蓦的,一只温热的大掌覆在宋宝琅的耳朵上,轻轻将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胸膛上。 徐清岚的宽袖垂下来,遮住了宋宝琅的脸。 宋宝琅的呼吸里,顿时全是徐清岚身上的冷香。 一时,宋宝琅左耳是徐清岚如擂的心跳声,右耳纵然有徐清岚的大掌遮挡,但外面那些声音还是钻了进来。 宋宝琅出嫁前夜,她阿娘曾过来同她说体己话。离开时,将一个册子交给她。 那是宋宝琅第一次看春图,也是第一次知晓何为夫妻敦伦。 当时她未经人事,除了觉得怪异外,并没有其他感觉。 而如今她已通人事,此刻徐清岚身上的冷香又像绵密的大网紧紧的包裹着她,宋宝琅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想要离徐清岚远些。 但她刚扭动身子,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骤然收紧。 宋宝琅只觉呼吸一窒。 下一瞬,宋宝琅就察觉到了徐清岚的异样。 外面的动静愈发大了,整个山洞里全是他们的声音。 宋宝琅气的攥紧了拳头,但到底没再乱动了。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停了。 男子黏黏糊糊的声音响起:“时间还早,再来一回。” “不成,都开席了,我们迟迟不入席,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上一面,就这一回……” “来日方长,待下次寻到了好地方再尽兴。” 最后两人你侬我侬了一番后,才穿戴整齐后一同离开了。 徐清岚和宋宝琅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确定那两个人走远后,宋宝琅才像被蜇到了一般,从徐清岚怀中跳出来。红着脸又气又羞指着徐清岚:“你你你……” 但你了半天,却没你出下文来。 徐清岚站在的地方光线幽暗,除了勉强能看见他的身形,什么都看不见。 “你等会儿再出来。”最终,宋宝琅丢下了这么一句,气恼的提裙朝外走。 徐清岚独自贴着假山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宋宝琅甫一看见他,眼神克制不住的要往下瞄,但被理智制止住了,她飞快转头就走。 徐清岚默然跟在她身后。 这次他们两人运气比较好,转了一会儿遇见了一个府里的下人,下人径自将他们带去了赴宴的地方。 今日寿宴分男女席,宋宝琅径自去了女客席。 她的席位被安排在王氏身边。 “你这孩子,你长姐如今有孕在身,你又去叨扰她这么久。”宋宝琅甫一过去,王氏便当着席上众人的面念叨她,亦是解释她来迟的缘由。 “许久没见长姐了,就和她多说了会儿话。” 席上有人称赞她们姐妹情深后,话题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1节 王氏这才压低声音问宋宝琅:“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估计是走路太快热的。”宋宝琅囫囵搪塞着。吃了盏冷酒压了压脸上的灼意后,才压低声音问,“阿娘,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位夫人也迟入席了?” “我没注意,怎么了?” 见王氏侧目,宋宝琅摇摇头:“没事。” 隋国公的寿宴一直至申正时分方散,宋宝琅与王氏和宋家诸位婶婶出来时,徐清岚已在外面等着了。 见到她们一行人后,徐清岚主动过来见礼。 王氏应过后,同宋宝琅道:“去吧。” 宋宝琅和王氏等人道别后,就与徐清岚一道上马车离开了。 因着先前在山洞里的事,上马车后,宋宝琅就坐的离徐清岚很远,而且一向叽叽喳喳的人,今日却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默然回到了徐家。 甫一回抱朴堂,宋宝琅便吩咐要沐浴。 徐清岚则去了书房。 坐到桌案后,徐清岚拉起衣袖,就发现手腕上红痕的颜色又深了。 上次是朱红。 如今已是绛色了。 作者有话说: ---------------------- 周五晚上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18章 今日将章氏送去佛寺后,徐清岚又去了趟白云寺。 但他去迟了一步。 白云寺的凌虚道长说,苗大夫已于昨日离开远游了。不过他在临走前,给徐清岚留了一封信。 苗大夫在信上说,他对徐清岚他们所中的同心蛊很感兴趣,所以打算亲自去苗疆一趟,若有发现会给徐清岚来信的。 信的末尾,苗大夫又从医者的角度叮嘱:虽说同心蛊应无性命之忧,但没有性命之忧的前提,应是不得违逆蛊虫意愿行事,切记切记。 徐清岚握着信纸,目光落在那句“不得违逆蛊虫意愿行事”上,陷入了沉思。 自从中了同心蛊,他们二人除了共感外,似乎就只剩下手腕上这道红痕的颜色逐渐在加深这点异样了。 不对,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一个变化。 他并非是重欲之人,但自从中了同心蛊之后,短短数日,却已接连在宋宝琅面前失态过两次了。 尤其今日在假山中时,若非他拼尽全力压制住欲念,只怕就失控了。 难不成,这同心蛊还有催情之效? 徐清岚倏的攥紧手中的信纸。 他不确定,自己这几次动欲念,究竟是因同心蛊,还是因宋宝琅。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就将长松叫进来。 “去同大娘子说一声,就说我还有公务没料理完,今夜就歇书房这边了。” 长松领命过去时,宋宝琅刚沐浴完,正慵懒的倚在熏笼上。鸣夏站在她身后,正在用篦子沾了木樨油在替宋宝琅通发。 绘春掀帘进来,转述了长松的话。 宋宝琅心道:算他徐清岚识趣,面上却淡淡应了声。 经过先前在假山中一事后,今夜她可不敢再和徐清岚同床共枕了,他睡书房再好不过了。 长松便回去复命了。 夜色逐渐蔓延上来,屋内掌了灯,宋宝琅同绘春等人说了会儿话,便有困意泛了上来。 锦秋和愉冬麻利的将床铺好,甚至怕宋宝琅冷,锦秋还特地往被窝里放了个汤婆子。 宋宝琅本来很困,但躺下之后却莫名觉得浑身不舒服。 整个人仿若是被人架在小火上铐似的,宋宝琅觉得有些热。她将汤婆子拿开,又将被子也踹开了,但都没用。 “鸣夏,给我拿盏酒来。”宋宝琅撩开床幔,朝外面道,“要冷酒。” 今夜徐清岚宿在书房,鸣夏便在外间守夜陪宋宝琅。 听见动静,鸣夏进来劝:“娘子,如今天凉了,吃冷酒容易伤脾胃。” “不妨事,我就想吃冷酒,快去。” 鸣夏拗不过宋宝琅,只得去斟了盏冷酒来。 宋宝琅接过吃了一口,就被冷的打了个哆嗦。 “娘子,还是婢子去烫热了再吃吧。” “不用,就这样冷着吃才舒坦呢!” 一盏冷酒吃完,宋宝琅顿觉身上舒服了不少,她将杯盏递给鸣夏,又吩咐:“好了,你也快去睡吧,顺便把窗打开了。今年这天气真怪,都要暮秋了,天竟然还这么热。” “今年热?!”鸣夏一脸茫然。 她们都觉得,今年这个时候比往年冷了许多呢,可他们娘子竟然觉得热?鸣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见宋宝琅已经躺下了,鸣夏遂将话又咽了回去。 打开窗牖,吹熄灯盏后,鸣夏就又回外间的榻上躺下了。 今夜徐清岚不在,宋宝琅独自睡在雕花拔步床上,她翻来覆去了许久,才朦胧睡去。 但这一觉,宋宝琅却睡的并不踏实。 一开始,她梦中全是些光怪陆续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场景陡然一转,又回到了他们今日闯进去的那个假山里。 只是这一次,假山里没有那对进来偷欢的野鸳鸯,只有她和徐清岚两个人。 她被徐清岚抱在怀里,再次感受到了徐清岚绷紧的腰腹。 徐清岚一面吻她,一面轻哄安抚她:“簌簌,别紧张,放松。” 而她浑身酥软趴在徐清岚怀中,粉白的脸上薄汗涔涔,她眸色迷离歪头去看徐清岚。 徐清岚将她提抱上来,大掌握住了她的腰。 同一时刻,书房内。 原本宿在榻上的徐清岚,陡然从一场惊梦中霍然睁开了眼。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徐清岚压抑的低喘声。 他梦见了宋宝琅。 而且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宋宝琅。 她鬓上金簪坠落,眸光若揉皱春水,一双藕臂紧紧攀附着他。 徐清岚一贯擅长压抑自我,可今夜他却坐在一片暗色里,任由那些波涛汹涌的情欲将自己淹没。 过了许久后,徐清岚才沙哑唤长松:“我要沐浴。” 长松睡眼惺忪飘着去备水。 待徐清岚沐浴过后出来时,已是寅正时分了。 快到他上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又返回卧房去取官服。 卧房里灯盏皆已熄灭,雕花拔步床床幔低垂,徐清岚走到衣桁前将公服取下。临走前,又撩开床幔看了一眼宋宝琅。 结果没想到,他刚撩开床幔,就与眸色迷离的宋宝琅撞了个正着。 两人俱是一怔。 下一瞬,宋宝琅瞳孔猛地一缩,徐清岚已先一步开口:“是我。” 听出了徐清岚的声音,宋宝琅的惊惧非但没有消退,反倒更添了几分尴尬恼怒。 “你你你来做什么?”说话间,宋宝琅裹紧被子,飞快挪到了床角落。 徐清岚只当是自己吓到她了,便也没多想,只道:“我回来取公服。” “取公服就取公服,你掀我床幔做什么?” 徐清岚喉结滚动了一下,没答话。 “取了就快走,别打扰我睡觉。”说完,宋宝琅裹着被子贴墙又躺下了。 徐清岚放下了床幔,转身离开。 宋宝琅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徐清岚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后,宋宝琅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她又想到了先前那场旖旎的梦。 她怎么都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做那样的梦? 徐清岚这人性子肃冷寡淡,在床帏中亦是如此。之前两人行房时,宋宝琅总觉得宛若在受刑。 好在徐清岚这人也不重欲,两人虽夜夜同床共枕,但行房的次数并不多。 宋宝琅对此事既不热衷也不期待,甚至还有点避而远之,更别说做梦梦到这种事了。 宋宝琅觉得,自己突然做这个梦,定然是受昨日撞见的那对野鸳鸯所影响。 宋宝琅在拔步床里翻了个身。 她和徐清岚在此道上,她感受到的只有难受和疼。所以她一直以为,这种事就是很难受。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2节 直到昨日,听见那妇人欢愉的声音时,宋宝琅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的认知有误。 这种事该是欢愉的。 而她只觉得疼和难受,应该是徐清岚的问题? 而那时,徐清岚也在,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转瞬,宋宝琅就觉得她多虑了。 不管徐清岚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都与她无关。 虽然眼下他们因同心蛊的缘故,暂时只能继续搭伙过日子,但他们只可能同睡一张床,绝无再行房的可能。 至于徐清岚这个问题,该担忧的人是徐清岚以后的新妇。 这样一想,宋宝琅顿觉松快了不少。 这会儿时辰还早,宋宝琅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但她眼睛刚闭上后,她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今她们两人共感了,那她做的梦,徐清岚能感觉到吗? 这个念头刚涌现出来时,宋宝琅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而此时的徐清岚也涌现出了和宋宝琅同样的担忧。 先前在书房惊醒后,徐清岚忘了他们共感一事,便没压制情欲。 但出了门,被冷风一吹,徐清岚理智回拢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此事:如今他与宋宝琅共感,那么他的感受,宋宝琅定然也能感受得到。 所以先前自己撩开床幔后,宋宝琅的反应才会那般大?还急着赶她走? 徐清岚一面斟茶,一面想此事,后果就是手被茶水烫的起了水泡。 他既伤了手,暂时拿不了笔,便只能去藏书阁。 翰林院中有一座藏书楼,里面的书籍浩如烟海。自打从苗大夫口中得知,他们中的是同心蛊之后,徐清岚每日用午食时,都会来此找与苗疆有关的书籍翻阅,希冀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藏书阁的老吏已经能认识徐清岚了,他笑呵呵同徐清岚打招呼:“徐翰林今日又来寻书啊?” 徐清岚颔首,在老吏的书册上登记过后,便径自往二楼走去。 刚上二楼就遇见了同僚,两人正说话时,徐清岚骤觉脚上一疼。 他垂眸,就见自己的脚稳稳的踩在楼梯上,但脚趾上却仍传来钻心的疼意。 显然是宋宝琅不小心踢到哪里了。 “徐翰林,你这是……”面前的同僚话说到一半,见徐清岚突然泪如雨下,顿时被吓了一跳。 徐清岚飞快将泪拭去,只得尴尬解释:“下官有风眼症。” 同僚信以为真了,好生宽慰了徐清岚一番后才离开。 徐清岚便往放着苗疆书籍的书架那边走去。 这座藏书阁中有关苗疆的书很多,徐清岚看了大半日后仍毫无进展。他下午还有其他公务,只得挑了几本,在书吏那边写了借凭,打算下值后拿回家中看。 宋宝琅因心中装着事,今日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 上一刻她觉得,他们二人虽然共感了,但像做梦这种事,徐清岚应该感觉不到吧? 但下一刻她又觉得,徐清岚应该感觉到了。 不然他今晨进卧房来取公服就取公服,为何要来掀开她的床幔,而且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整整一日,宋宝琅都陷在这种纠结里。 而徐清岚先前被公务分散了注意力,无暇再想此事。待到下值归家的路上,他就开始犯愁。 他与宋宝琅如今共感了,自己在书房时的一切,宋宝琅应该已然知晓了吧? 不然今晨她看见自己,为何是那般反应? 今日归家,他该如何面对她? 他们夫妻二人各自心虚,各自深陷各自的纠结不能自拔。 作者有话说: ---------------------- 恢复日更啦,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中[红心] 第19章 平日下值后,徐清岚总是归心似箭。 可今日,他却走得很慢。路上遇见崔焕时,崔焕还打趣他:“徐兄,这么愁眉不展,又惹你娘子生气了?” 徐清岚瞥了崔焕一眼没说话。 崔焕心中咯噔一声,当即打马靠过来,一脸紧张:“你不会真又惹你娘子生气了吧?” 崔焕看起来比徐清岚这个正主还着急。 他们之间的事情无法为外人道也。徐清岚垂下眼脸,淡淡道:“没有。” “没有就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又得被连坐了呢!”崔焕松了一口气,又问徐清岚,“后日又是公主与好友们一年一度秋猎的日子,你娘子肯定要去,你去不去?” “我那日应该不得空。” 最近翰林院很忙,他昨日刚告过假,后日应该去不了。 崔焕也知道,徐清岚跟他们这些靠着祖荫的官宦子弟不同,他是真心想在官场上施展自己一腔抱负的。 “成,到时候你若得空了就来,不得空咱们就下次再一起玩儿。” 公主府和桐花巷不在同一个方向,他们二人聊了几句后就分道扬镳了。 徐清岚惴惴不安到家时,宋宝琅正在房中与侍女们说话。隔着帘子,徐清岚都听见了宋宝琅欢快的声音。 可在他掀开帘子进去后,宋宝琅的声音霎时戛然而止。 绘春没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的异样,行过礼后,同宋宝琅道:“夕食已经备好了,郎君既然回来了,那我让他们摆饭?” 如今章氏不在府里,徐清岚既然回来,他们二人少不得要一同用 饭。 宋宝琅嗯了声,绘春便命人去摆饭了。 “我去更衣。”徐清岚走到里间,将身上的公服脱下,要换身家常衣袍。 平日徐清岚更衣总是很快,可今日他手上的动作却很慢。 如果说之前徐清岚还不敢确定,可从刚才他掀开进屋,宋宝琅见是他,飞快移开视线这个举动来看,宋宝琅定然已经知道,他先前在书房那事了。 上次她醉酒后他吻她一事,她都生那么大的气。 如今与自己共感了这样的事,她此刻定然更生气。可偏生这种事,他连道歉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清岚不知该该怎么面对宋宝琅。 而此时宋宝琅的苦恼也与徐清岚的如出一辙。 侍女们进进出出的正在摆饭,坐在榻上的宋宝琅却如丧考妣。 先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们如今虽然共感了,但应该只共感现实的感受,她梦里的感受,徐清岚应该无法感知。 可刚才徐清岚进来时,曾飞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脸。 他在躲避她的视线。 之前徐清岚从来不会这样,所以他定然也感知到了她的梦。 宋宝琅欲哭无泪。 这什么同心蛊,简直害死她了! 若是别的事情,她还能无理取闹让徐清岚忘记,但这种事,她怎么说嘛。 宋宝琅又气又羞揪着帕子,见徐清岚出来了,她这才立刻端坐好。 夫妻二人围桌而坐,一顿夕食吃的是各怀心思。 饭毕,装作很忙碌的两人立刻异口同声开口: “我去消食。” “我去书房。”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后,先是一怔,又齐齐道:“好。” 徐清岚起身,临走前,想了想,又交代:“我今日公务繁忙,今夜应该还是宿在书房那边,你不必等我。” 即便徐清岚不说,他知道依照宋宝琅的性子,她也不会等他的。 宋宝琅顿时悄然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好。如今天凉了,你书房的被子厚么?要不让人给你换床厚实的?” 难得的宋宝琅关心了徐清岚一回。 “不用换,那床正好。”说完,徐清岚便掀帘出来了。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宋宝琅身上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虽然徐清岚什么都没说,甚至他还装的什么都没感知到,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宋宝琅一想到徐清岚连她的梦境都感知到了,和徐清岚在一起时,她就觉得脸烫得慌。 都怪那劳什子同心蛊! 而另外一头,徐清岚也在懊恼。 他向来擅长压抑自我,今晨是唯一一次放纵,结果却被宋宝琅感知到了,现在宋宝琅明显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她先前破天荒关心自己被子是否厚实,其实并非是担心他着凉,而是想让他一直住在书房别回去了。 徐清岚懊恼挫败的捏了捏眉心。 不过他并未放任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找到与同心蛊有关的记载。 就算暂时不能找到解蛊之法,也得弄清楚,同心蛊除了会让中蛊之人共感外,还有什么功效。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3节 因为今晨他发现,他手腕上的红痕又从绛色变成赭色。 而在红色里,绛色最浅,殷色最深。 而赭色后就是殷色了。 自从他们中了同心蛊之后,手腕上这道红痕的颜色就逐渐由浅变深了,这其中定然有特殊的意义,他得尽快弄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徐清岚竭力平复下心情,将从翰林院藏书阁带回来的书籍翻开。 而此时的宋宝琅正在和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因着昨夜的事,宋宝琅现在心里有阴影了。她生怕自己今夜睡着再做什么奇怪的梦,到时她就真的没脸再见徐清岚。 所以宋宝琅不敢睡,而是拉着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一直玩到子时将近,宋宝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继续。 绘春一面扶她上床歇息,一面哄道:“等娘子您睡醒了,您想怎么玩儿,婢子们都陪您玩儿。” “不睡,还要继续玩儿。”宋宝琅嘴上这么说,但眼皮却耷拉下来了。 绘春和鸣夏等人摇头浅笑,待宋宝琅彻底睡着后,她们才熄灭了房中的灯盏,只留绘春在这里守夜。 而书房内此刻的灯盏却被人挑亮了。 长松打着哈欠,上前劝道:“郎君,马上到子时了,您明日还要上值,该歇息了。” “我还不困,你困了就下去歇息,不必守在这里。”徐清岚头也没抬,仍全神贯注看着书。 当年徐清岚夜以继日苦读时,就是长松在旁服侍的。长松知晓他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劝,他默然将暖水釜里的水加满后,就悄然退了下去。 夜逐渐深了,整个徐家的灯盏陆续灭了,只有书房里的灯盏一直亮到很晚。 徐清岚看到困倦至极时,索性便连榻上都没去,就直接伏案而眠了。 他只觉睡了没一会儿,长松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郎君,该起了。” 徐清岚撑着书案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将熄灭的蜡烛重新点上。 长松端了水来,徐清岚盥洗过后,又喝了一盏酽茶后,就在东方未白时出门了。 宋宝琅夜里睡得迟,早上便也起得迟。 如今章氏不在府里,也没人敢来寻宋宝琅的不是。绘春叮嘱抱朴堂外扫洒行走的侍女婆子们,让她们动作都轻些,不许吵到宋宝琅。 宋宝琅便一直睡到巳正才起。 因着一夜无梦,宋宝琅高兴的朝食都多用了半碗。 结果没想到,她刚用完朝食,宋家又来人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宋父回来了。 宋宝琅当即便回了宋家。 宋父比离京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先前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宋宝琅一看见他,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爹,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从前的宋昀身形丰盈,面白耳垂大,很有福相。此番去了趟潞州,从前白白胖胖的人,却变得又黑又瘦。 要不是他五官和看过来的慈祥带笑目光没变,宋宝琅都不敢认他。 “瘦点好啊,从前爹爹一直苦恼自己瘦不下来,如今终于瘦下来了,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怎么反倒还哭了。”宋昀哭笑不得,柔声安抚着女儿。 王氏不掺和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只叫了针线房的人来,让她们将手头上的事都先放一放,先替宋昀赶制出合身的新衣来。 这厢针线房上的人刚走,派去隋国公府的婆子就来回话了。 “老爷,夫人,老奴去见过大姑娘了,也禀了老爷归家一事。但大姑娘说,她产期将至,如今大夫不让出府,待她生产后,再回来给老爷和夫人问安。” 宋宝贞和宋宝琅都是出嫁女,宋昀归来的消息,王氏自然不会落人话病的只通知宋宝琅。 王氏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婆子便退下了。 宋宝琅接话:“爹爹你不必担心,前日我和阿娘去为隋国公贺寿时,曾见过大姐姐。大姐姐气色很好的,她说自己如今走动容易累,那日大姐夫还特意让她留在院中歇息呢!” 宋宝琅与宋宝贞向来姐妹情深,宋宝琅既这么说,宋昀便不担心长女那边了。 “你大姐姐既然无法回来,那你今日就留在家里用饭。” 宋宝琅欣然应允,宋昀又将一个匣子递过来:“爹爹从潞州给你带回来的,瞧瞧喜不喜欢。” “只要是爹爹带回来的,女儿都喜欢。” 宋昀在工部任职,但凡外出公干,归来时他总会给妻儿们带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心意上。 王氏和宋钰的,昨夜宋昀归来时,就已给她们了,如今就剩两个女儿了。 如今宋宝琅的也已经给了,宋昀便偏头同王氏道:“既然贞儿回不来,那她这一份,回头我让人给她送过去?” 在他们大房这个小家里,宋昀总是竭力将一碗水端平。 王氏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她不甚在意道:“老爷想现在让人送去也成,回头大姑爷来用饭时,让大姑爷一并带回去也成。” “那我让人去问问两个女婿,看他们今日得不得空,若得空就让他们都过来用顿饭?”宋昀同王氏商议。 正好宋宝 琅如今也在这里。 王氏点头:“成,我让厨房预备席面。” 夫妻二人商定后,宋昀便让人分别去通知两个女婿。 本朝官员午正到未初期间,有半个时辰用午食的时间。徐清岚匆匆吃了碗茶泡饭,就又去了藏书阁。 昨日他从藏书阁借走的书他已废寝忘食翻过了,里面并无同心蛊的记载,只能继续再找了。 同看管藏书阁的老吏打过招呼后,徐清岚又径自上了二楼。 他在二楼一直待到快未时,方才又借了几本书回到值房。 午后徐清岚又奉诏去御前起草诏书,待回到翰林院时正好到下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拿着从藏书阁里借的书出来时,就见范文正负手在外面立着。 “老师,您怎么过来了?”徐清岚快步过去。 范文正收回目光,说明来意:“我听人说,雀儿巷新开了一家做陵南菜的小饭馆,你今日若得空,我们二人一同过去尝尝家乡菜如何?” 如今范文正都亲自过来了,徐清岚自然不好推辞。 只是他正要应下时,长松却跑过来,先一步道:“郎君,午后大娘子娘家人来说,宋老爷设了家宴,邀您下值后过去。” “既然你岳丈设了家宴,那你我改日再约便是。”长松话落,范文正便道。 之后,辞别范文正,徐清岚便往崇仁坊的宋家行去。 他刚到宋家府门口时,正好遇见了宋宝贞的夫婿隋承瑛。 作者有话说: ---------------------- 明晚20: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现在的徐清岚:我那日应当不得空。 后日的徐清岚:跑的马蹄都要冒烟了。[狗头叼玫瑰] 第20章 隋承瑛是隋国公的长孙,他生得龙章凤姿,性子也谦逊有礼。 去岁隋承瑛靠他祖父荫封授了官,如今与徐清岚既为连襟,亦为同僚。两人互相见过礼后,便一同进了宋府。 早有脚程快的下人将这个消息禀给了宋昀夫妇。 待徐清岚同隋承瑛过去时,宋昀夫妇并宋宝琅姐弟二人已在花厅上了。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徐清岚与隋承瑛进来后,齐齐先向宋昀夫妇行礼。 宋昀看着这两个一表人才的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 “自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快坐下吃茶。”宋昀面上带笑,招呼他们落座。 隋承瑛又同宋宝琅姐弟二人打招呼。 隋承瑛性子和煦,宋宝琅姐弟都很喜欢隋承瑛这个姐夫,尤其是宋钰。 宋钰与宋宝琅是双生子,从前在这两个姐夫里,宋钰更亲近徐清岚。可这次,宋钰却突然冷落徐清岚来同他亲近,隋承瑛既惊讶又好奇。 上次宋钰带人打徐清岚一事,被徐清岚和王氏一同瞒了下来,对外没走露丝毫风声,所以隋承瑛并不知晓内因。 但隋承瑛向来聪慧。转瞬间,他便猜到应当是徐清岚和宋宝琅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宋钰迁怒徐清岚才会如此。否则依照宋钰对宋宝琅唯命是从的性子,他不会这么对徐清岚。 徐清岚自然察觉到了隋承瑛窥探的目光,但他却佯装不觉,只抬手举杯:“岳父大人此去潞州辛苦,小婿敬岳父大人一杯。” “要真心诚意想敬酒,就该拿酒敬,以茶代酒算什么?”宋钰在旁挑刺。 王氏一个眼刀扔过去,宋钰这才不情不愿闭嘴。 宋昀记得,这个女婿从不吃酒,他正要打圆场说无妨时,却听徐清岚道:“阿钰所言有理。” 话落,徐清岚自己斟了盅酒,举杯重新敬完宋昀后,便要一饮而尽,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柔荑按住。 徐清岚转头,就对上了宋宝琅蹙起的眉眼。 “你不是从不饮酒么?” 宋宝琅喜欢小酌,但徐清岚却滴酒不沾。他们成婚后,宋宝琅曾用过许多法子诱徐清岚陪她吃酒,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徐清岚对着宋宝琅轻轻笑了一下:“今日岳父大人归来,小酌一杯无妨。” 话落,徐清岚抬手饮下了那盅酒。 酒一入喉,便有辛辣冲过来,徐清岚被呛的举袖咳了数声才压住那股辛辣。 他这模样一看就不会饮酒,王氏又瞪了宋钰一眼,忙让人给徐清岚换了盏茶来。 上京人好酒,无论男女都会擅饮酒。所以宋钰一度以为,徐清岚说他从不饮酒只是托词,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会饮酒。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4节 之后宋钰就老实了。也没有人再劝徐清岚的酒,一顿夕食就在推杯换盏中结束了。 隋承瑛记挂着有孕在身的宋宝贞,用过饭后就匆匆告辞了。 宋宝琅看向身侧的徐清岚。 徐清岚眉眼安静立在她身侧,但他的脖颈和脸颊上却染上了一层淡绯色。 宋宝琅有些不确定问:“你能自己回去么?” 她怎么感觉,徐清岚好像醉了。 “能。”徐清岚答完后,顿了顿,又抬眸看她,“你不回?” “嗯。”宋宝琅觉得回去太尴尬,她想在娘家住几天。 徐清岚听到这话,眉眼耷拉下来,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 宋宝琅:“……” 王氏过来正好听见这话,她看了一眼如今看似清明实则已经喝醉的徐清岚,发话道:“都这么晚了,女婿又吃了酒,就别折腾他了,让他一道与你歇在家里便是。” “这怎么能行?” “小婿多谢岳母。” 两人异口同声,但答案却是截然相反。 王氏看向宋宝琅。 “我想起来了,明日是福善公主举行秋猎的日子,我得回去拿些东西。” 住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俩今晚得同床共枕,那宋宝琅宁可回桐花巷。 宋钰听到这话,当即就道:“我明日也去的,阿姐,你住家里,我们明日一起多好。” “桐花巷和这里离的又不远,明日你来徐家接我便是。” 宋钰还想再说,宋宝琅已道:“时辰不早了,爹爹,阿娘,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氏与宋昀点点头,目送着他们夫妻二人离开。 宋钰生怕他阿娘又因他先前多嘴而斥责他,趁王氏没注意偷偷溜了。 宋宝琅和徐清岚已经彻底走远了,但王氏的目光却仍没收回来。 她总觉得,今日在席上,宋宝琅和徐清岚之间怪怪的。 说是闹别扭吧,但又不像。 目送着小女儿和女婿走远后,宋昀才转过头,同王氏道:“起风了,我们回吧。” 王氏这才收回目光,与宋昀一道回去了。 宋宝琅一开始没发现徐清岚醉了。毕竟徐清岚今日只喝了一盅,而且他除了脸有些红之外,没流露出半分醉意。 但当他们往外走时,宋宝琅就发现,徐清岚虽然身形不晃,但他步履凝滞,无论是说话还是反应,都比平日里迟缓了许多。 “徐清岚,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一盅倒。”上了马车后,宋宝琅忍不住道。 徐清岚眼里露出茫然之色。好一会儿,他才答:“不是,我只是不擅饮酒。” 宋宝琅顿时被逗笑了。 这下她确定了,徐清岚是真的喝醉了。 醉了好啊,醉了她在他面前就不用再拘谨了,宋宝琅顿时放松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蜜水。 结果她刚喝了一口,就见徐清岚盯着她。 “你想喝?” 徐清岚缓慢点头。 宋宝琅看着茫然懵懂的徐清岚,顿时起了促狭的心思,她倒了一盏蜜水递过去。 徐清岚喝了一口就蹙眉,顿时面露嫌弃之色。 太甜了。 宋宝琅被徐清岚这个反应逗笑了,她随口问:“徐清岚,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原本宋宝琅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徐清岚竟然真的答了。 “有。” “什么事?”宋宝琅顿时来了精神,她盯着徐清岚问。 徐清岚垂下眼脸:“不可说。” “可说的,可说的。”宋宝琅往徐清岚身侧挪了挪,声音轻柔里带着哄骗,“我们可是夫妻,夫妻之间不能有秘密的,这样会影响夫妻之间感情的。” 徐清岚抬眸又看向宋宝琅,似在思索宋宝琅的话。 从先前种种不难看出来,他这人醉了之后脑 子只是有些迟钝而已,并非全然失去理智。 宋宝琅不给徐清岚思考的时间,她继续道:“你若是不肯说,那就证明你不信任我。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你竟然不信任我。” 话落,宋宝琅装出伤心生气的模样。 徐清岚果然中计了,他当即道:“我没有。” “没有你就老实交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醉酒后的徐清岚应变能力没有那么快,但他怕宋宝琅生气,便如实道:“苗大夫说,夫妻共感只是同心蛊的功效之一,它应该还有其他功效,让我不要掉以轻心。” 徐清岚这话宛若一道惊雷,将宋宝琅劈的手脚发麻。 “吁——”长松勒停马,在外道,“郎君,大娘子,我们到了。” 宋宝琅不理,只又气又怒瞪着徐清岚:“什么?!同心蛊除了会让我们共感之外,还有其他功效?什么功效?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候在外面的长松绘春等人不知马车内的情形,听无人应声,绘春只得隔着帘子又问了一遍:“郎君,大娘子……”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宋宝琅打断绘春的话。 绘春当即带着众人退到了十步开外,宋宝琅又瞪着徐清岚:“你说。” “此蛊目前无解,我若告诉你,只会徒增你的烦恼。” “烦不烦恼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但你不告诉我,就是你的错。”宋宝琅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生气。 徐清岚乖乖道歉:“是我不对,对不起。” 宋宝琅顿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暂时不计较这些,继续问:“同心蛊除了共感外,还有何功效?” “催情。” 宋宝琅:“?!” 所以那晚她之所以做那个旖旎的梦,都是因为同心蛊?! 宋宝琅被这个原因震惊了许久,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了抱朴堂。 宋宝琅在心里又将那个老道骂了千万遍,盥洗过后上床看着规规矩矩躺在外侧的徐清岚时,宋宝琅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这同心蛊有催情作用,那不可能只催她一个人吧? “喂,徐清岚,你……”宋宝琅想趁着徐清岚醉酒后打探。但一转头,就见徐清岚睡着了。 宋宝琅:“……” 因徐清岚睡着了,最后宋宝琅也只得愤愤躺下了。 但这一夜,宋宝琅却睡的不大好。她整个人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浑身上下有股若有似无的灼意。 那灼意让宋宝琅睡的不安稳。 而她身侧的徐清岚似乎也是如此,平常睡的十分安稳的人,今夜也频频翻身。 到最后,宋宝琅的困意战胜了身体里似有若无的灼意后,宋宝琅才勉强睡着。 而在宋宝琅睡着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报晓声,半梦半醒的徐清岚听到后,只得摸索着起来,穿戴好出门上值。 明明秋日已快将尽,晨起时也有寒意了,但徐清岚却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他只当是自己昨夜饮酒所致,便也没放在心上,到翰林院后,吃了一盏冷茶后,徐清岚便又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公务上。 平日但凡埋头处理公务时,徐清岚向来都是全神贯注的,但今日身体上的难受却让他频频分神。 因他们二人如今共感了,徐清岚一时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是他难受,还是宋宝琅难受? 徐清岚放下手中的史书,坐在桌案后呼吸吐纳片刻后,他先是出去吩咐长松,让他回趟徐家看看宋宝琅是否身体不适,然后又去了趟藏书阁。 不管是他难受,还是宋宝琅难受,徐清岚都怀疑,今日身体上的异样都与同心蛊有关。 而这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徐清岚终于在最后仅剩下的最后几本记载苗疆的书籍里,找到了只言片语关于同心蛊的记载。 这本书是与苗疆有关的游记,书中大部分都是在写苗疆的风土人情,只有最后几张讲的是苗疆的蛊。 同心蛊被记载在最后,书上只有短短数句话。 同心蛊又名合欢蛊,分为雌雄二蛊。 凡中此蛊者,手腕会出现一条红痕,且中蛊之人会共感。此蛊每隔十日发作一次,蛊毒发作时,中蛊之人手腕上的红痕会变成殷色。 徐清岚一把拉起袖子,这才发现,他手腕上的红痕,不知何时已由赭色变成了殷色。 徐清岚又迅速往后翻,但后面却介绍的却是其他蛊。 徐清岚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又拿起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他一目十行将目录扫完,发现仅剩下的最后一本上面也没有同心蛊。 那本书上寥寥数字,就是藏书阁里所有关于同心蛊的记载了。 徐清岚倚靠在书架上,有日光从窗外扑进来,落在他冷白泛着薄汗的脸上。 徐清岚一字一句将关于同心蛊的那部分又重新看了一遍。 同心蛊,又名合欢蛊。 再联系从三日前,夜里宋宝琅就嚷着热,以及自从中蛊后,他好几次险些在宋宝琅面前失态的种种后,徐清岚已然明白,蛊毒发作时该如何应对了。 而算算日子,今日正好是他们中蛊的第十日。 如今当务之急,他得尽快见到宋宝琅。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5节 徐清岚匆匆去向上峰告过假后,便急急往翰林院外行去。 他出去时,长松正好返回来。 “郎君,大娘子不在府里,大娘子去福善公主的秋猎会了。” 徐清岚只觉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也怪他大意,在察觉到同心蛊有催情的功效时,他就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徐清岚懊恼不已,但还是立刻翻身上马,忍着身体里翻涌的灼意,径自打马朝城外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 下章v,比平常晚更四个小时,我们明晚零点见,肥章和红包已备好[红心] 第21章 今晨起来后,宋宝琅就觉得身体不适。 但因福善公主一年只办一次秋猎会,她若不去,福善公主难免觉得扫兴。 而且身上的不适虽然比夜里重了些,但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最终宋宝琅喝了一碗雪莲银耳梨汤后,还是忍着不适去了。 福善公主的秋猎会在城外她修了别院的山上举行。 说是秋猎会,其实不过是与福善公主交好的友人们,一同围猎作乐相聚罢了。 宋宝琅姐弟二人到时,不少世家女娘郎君都已经到了。 一眼望过去,全是熟面孔。 宋宝琅与宋钰刚站定,宋钰的好友就过来找宋钰,却被宋钰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要跟着我阿姐。”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等会儿要去找我的朋友,你跟着我多不方便,去跟你的朋友们玩儿去。” 宋宝琅发话了,宋钰便道:“那行,我先跟他们去。等会儿围猎开始时,我再来找阿姐你,到时咱们姐弟俩联手,今日定能拔得头筹。” “几日不见,阿钰的口气这么大了呀。”福善公主笑着打趣。 宋钰挺起胸膛,一脸傲气:“那是,我们姐弟俩联手,拔得头筹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再吹下去牛皮都要被你吹破了。”宋宝琅直接打消了宋钰的念头,“我今日不下场,你找别人联手去。” 宋钰和福善公主齐齐看了过来。 宋宝琅最喜欢这种热闹了,以往每年秋猎会时,她都会骑着她的小红马下场。 “我昨晚没睡好,今日没精神懒得动。” 宋钰听宋宝琅这么说,就没再强求,而是道:“那阿姐你就在场下看着,今日我打到的猎物分你一大半。” “尽兴就行,别逞强。”宋宝琅叮嘱。 虽说秋猎会之前,别院的人已提前圈定了狩猎范围,而且侍卫们也已在山中巡视过了。但宋钰他们这帮少年郎玩心重,宋宝琅担心他们为了取胜而惹出事端来。 宋钰应过后,就和他的朋友们说笑着去了。 福善公主一脸羡慕:“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听话粘人的 弟弟。” 宋宝琅正欲接话时,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宝蓝色的身影。 “公主不必羡慕我,公主的好弟弟也来了。” 宋宝琅话音刚落,那抹宝蓝色身影也看见她了。 “皇姐姐,宋姐姐。”那人生得眉眼清秀干净,看见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后,当即快步走过来。 来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生母出身卑贱,又早早亡故。六皇子从前在宫中过得很是艰难,就连太监都敢欺负他。 一次太监欺负他时,被路过的宋宝琅救了。之后六皇子就成了宋宝琅和福善公主的小尾巴,一直跟在宋宝琅和福善公主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们,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宋宝琅惊讶道:“数月不见,殿下瞧着又长高了不少呢!” 六皇子与宋宝琅同岁,他幼时生得瘦弱矮小,自从十二岁之后,他整个人就像雨后春笋似的,突然就蹿长起来了。如今他与宋宝琅站在一起时,甚至还比宋宝琅高半个头。 六皇子笑容有些羞涩腼腆:“好像是又长高了一点。” 今日来的都是熟人,很快便陆续友人过来同福善公主和宋宝琅说话。 福善公主举办秋猎会图的就是个热闹,往年福善公主也会下场参与围猎的。但今日不凑巧她来了葵水,既然无法下场,她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一切都交给驸马崔焕,她则抱着手炉待在别院里同宋宝琅说话。 而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往年每次下场都跟在她们身后的六皇子今年也没下场。 六皇子说:“我本就不擅骑射,往年都是跟在两位姐姐身后,靠两位姐姐庇佑。今年两位姐姐不下场,我一个人下场心中总有些惶恐,倒不如在这里躲清闲。” “有何惶恐的!我让驸马带着你便是。”福善公主很看不惯六皇子畏畏缩缩的模样。 六皇子见福善公主有些生气了,下意识用眼神向宋宝琅求助。 宋宝琅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出声打圆场:“殿下既然不愿下场,就让他待在这里吧。不然此处这么好的景色,独我们二人观赏岂不可惜?” 宋宝琅都开口了,福善公主便给了她一个面子,只丢下一句“随你”,便又扭头继续同宋宝琅说话了。 “簌簌,你尝尝我这里的新酒,看能不能尝出来是什么酒。” 宋宝琅浅尝了一口,细细在唇齿间品了品:“有梨的清香,难不成是梨酒?” “不错,正是梨酒。这梨还是山下树上结的呢!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装几坛。” 宋宝琅还是第一次知道,梨竟然也能酿酒。 “公主,既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宝琅没同福善公主客气。 她们二人正说话时,六皇子突然问:“宋姐姐,你身体不适么?” 宋宝琅握着酒盏的手一顿。 六皇子这么一说,福善公主才察觉。 今日刚见面时,她还夸宋宝琅气色好呢!可如今,宋宝琅面上的绯色愈发深了,而且额头上也隐隐有了薄汗。 “簌簌,你没事吧?”福善公主也忙关切问。 宋宝琅只得道:“我确实有点身体不适,不过没有大碍,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殿下这里可有供人歇息的地方?” “我这就让人带你去。”福善当即让自己的心腹女官带宋宝琅过去。 六皇子立刻道:“皇姐,宋姐姐看着很难受,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围猎时难免会受伤,福善公主早早就让太医在别院里候着。 所以太医来得很快,但太医却从脉象上瞧不出任何不妥。 福善公主气的怒骂:“你是庸医不成!簌簌都难受成那个样子了,你竟然说她的脉象无恙?” 那太医被骂的连连请罪。 他也觉得奇怪,但他从脉象上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不住的磕头请罪。 福善公主气的让那太医滚了,她刚吩咐完让人快马加鞭下山再去寻太医后,她身边的女官却试探着开口了。 “公主,婢子瞧着,宋娘子不像是身体抱恙,倒像是中了什么脏东西。” 福善公主猛地转头。宋宝琅此刻正躺在床上,明明已是寒意浓浓的秋日了,但她却面色潮红,嘴里还呢喃着热。 福善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簌簌,你别怕啊,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太医很快就来了。”福善公主先安抚宋宝琅。 “太医来了也没用。”宋宝琅喃喃。 之前她中蛊后,也请了许多大夫看诊,但除了苗大夫之外,没有人诊断出她中了蛊。 而且昨晚徐清岚醉酒后曾说过,此蛊有催情的功效。 宋宝琅猛地抓住福善公主的手,喘息央求:“公主,让人护送愉冬下山去找徐清岚,去找徐清岚来。”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护送愉冬去找徐清岚。” 宋宝琅得了这话后,才重新收回手蜷缩回床上。 像是有人在她的身体里放了把火,烧的她四肢百骸都好难受,如今她喘息间,都带着灼灼的热意。 “锦秋在这里照顾簌簌,愉冬跟我走。”福善公主吩咐完,就带着愉冬出去了。 甫一出门,六皇子便迎上来,满脸关心问:“皇姐,宋姐姐怎么样了?” 福善公主这会儿却没空理他,她先是吩咐让人护送愉冬下山,又怒气冲冲骂道:“哪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在本宫的秋猎会上做这种龌龊的事,若让本宫抓住他,本宫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福善公主怒容满面的就y要去调查此事。 “皇姐。”六皇子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福善公主看见他还在这里,顿时眉头一蹙:“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我担心宋姐姐,她没事吧?” “她身体有些不适,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你也别杵在这里了,让人看见对簌簌名声不好。” 六皇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福善公主却一面疾步往外走,一面厉声吩咐:“再调一队侍卫来这里,让他们都守在院外,除了簌簌身边的愉冬外,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六皇子脚步一顿。 宋宝琅不是身体不适么?为何福善公主突然派重兵将这处院子围了起来? 六皇子想问个清楚:“皇姐,宋姐姐她……” “你帮不上忙就别再这儿添乱了。”福善公主这会儿没空应付六皇子,她直接道,“你若实在闲得慌,就去看他们狩猎。” 六皇子黯然垂下眼帘。下一瞬,他就听见有人惊喜道:“公主,徐翰林来了。” 六皇子猛地抬首,就见一身绿色官服的徐清岚匆匆而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6节 原本正如热锅上蚂蚁的福善公主甫一看见徐清岚,顿时激动的都要潸然涕下了。 “徐清岚,你来得太及时了。快跟我走,簌簌这会儿正需要你。” 说完,福善公主便匆匆带着徐清岚往院中行去。 六皇子欲跟上去,却被守在院外的宫人拦住。 走了两步后,福善公主又想起来了,自己跟着进去不合适。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停下脚步让身侧的宫人带徐清岚过去。 那宫人将徐清岚带到屋外后,就识趣的退下了。 徐清岚疾步上前推开房门,顿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先前宋宝琅为了缓解身上的灼热,让人在屋里摆了冰盆。 锦秋原本正在房中照顾宋宝琅,听见动静倏的转头,见进来的是徐清岚后,锦秋顿时松了一口气。 “郎君。”锦秋向徐清岚见礼。 徐清岚疾步走到床畔,撩开床幔,就见宋宝琅蜷缩在床上。 她粉腻的小脸已成了绯色,此刻白嫩纤细的指尖紧紧揪着衣领,贝齿咬着唇角,唇畔时不时溢出低吟。 听见锦秋行礼的声音时,宋宝琅睁开眼。 平素乌灵带笑的眸子,此刻却空濛泛红。看见徐清岚时,宋宝琅还未开口,眼泪却先下来了。 徐清岚立刻倾身上前,将浑身滚烫的宋宝琅揽在怀里,侧首吩咐:“出去 ,将那些冰盆也挪出去。” 锦秋垂首,忙不迭去端冰盆。 宋宝琅这会儿理智都已被身体里的那把火烧的所剩无几了,甫一被徐清岚揽在怀中时,她顿时生出久旱逢甘露之感。 她不安分的在徐清岚怀中扭动。啜泣出声:“徐清岚,我难受。” “嗯,我知道。”徐清岚的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他知道她难受,他也很难受。 徐清岚的大掌轻抚着宋宝琅颤抖的单薄脊背,唇落在她眉心上,安抚的吻着她。 但对此刻的宋宝琅来说,这些安抚与隔靴搔痒无异。 锦秋脚底生风将冰盆端出去,然后飞快将门关上。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人了。 宋宝琅并非懵懂无知的女娘,此刻身上的种种难受,她知道该怎么纾解。 宋宝琅手抖着去解徐清岚的革带。 如今锦秋不在,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徐清岚便也不再压抑自我。他抬手揽住宋宝琅,与她交吻的同时,制止住宋宝琅的动作:“我来。” 宋宝琅此刻有些心急,他怕伤到她。 宋宝琅难受的窝在徐清岚怀中。 宋宝琅的红罗裙滑过徐清岚清瘦的手腕,似一朵徐徐绽放的红山茶。 过了片刻后,红罗裙与绿官服交叠缀于床畔。 垂下的床幔里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喘息声。 “徐清岚,我难受。” 徐清岚被逼宋宝琅逼的出了一身的汗。 从前每次这个时候,宋宝琅一喊难受,徐清岚便会草草结束。可如今他们共感了,徐清岚时刻能感受到宋宝琅的感受,继而及时调整。 床幔低垂,遮住了其中的万千春色。 待到云消雨散时,宋宝琅已沉沉睡着了。 她今晨出门前精心描绘的妆容,先前早已被眼泪和汗水冲掉了,如今露出了一张不施粉黛但却潮红未散的脸。 徐清岚的指尖抚过宋宝琅的脸颊。 宋宝琅似是昨夜没睡好,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似是察觉到了徐清岚的动作,困顿的宋宝琅强撑起眼皮看了徐清岚一眼,又没抵得过困意睡过去了。 徐清岚这会儿也很累,但他还不能睡,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床畔备有水,徐清岚兑好水温后,拧了帕子过来,细细替宋宝琅擦拭过后,见宋宝琅手腕上的红痕已褪回了绯色后,才抚着她的眉眼,低声道:“好生睡吧。” 回答他的是宋宝琅均匀的呼吸声。 徐清岚草草将自己收拾妥当后,然后推门出去。 锦秋和愉冬远远的在外面守着,看见徐清岚出来,两人立刻迎上来行礼:“郎君。” “照顾好她。”徐清岚丢下这么一句,便去找福善公主了。 此刻福善公主正在大发雷霆。 她将今日别院中与宋宝琅接触过的人挨个儿都盘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在她的别院,她的好友中了脏东西,这让她如何能忍! 崔焕捧了盏菊花茶,正想递给福善公主,想劝她消消气时,就见徐清岚的身影出现在游廊的那一头。 崔焕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听护送愉冬的侍女说了,他们刚走到半山腰,就遇见了打马上山的徐清岚。 前日他曾亲自邀请过徐清岚,徐清岚明明说,他今日应当不得空的。 福善公主一看见徐清岚,立刻问:“簌簌怎么样了?” “她已经睡下了。” 福善公主听到这话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那就好,那就好。”若宋宝琅在她的秋猎会上有个好歹,那她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 “不过你放心,此事既是在我的别院发生的,那即便掘地三尺,我也定会找出害簌簌的凶手。”福善公主向徐清岚保证。 徐清岚却道:“我此番过来也是为了此事。但我希望此事就此作罢。” “啊?为什么?不找害簌簌的凶手了吗?”福善公主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徐清岚对此事竟然是这个态度。 真实原因徐清岚自然不便告诉福善公主。他只能道:“此事若传扬出去,有损她的清誉。” 这个说辞能骗得过福善公主,但却骗不过精明的崔焕。 顿了顿,徐清岚道:“劳烦公主将今日与她接触过之人的名单交给我,此事我会继续私下探查。” 言下之意,他不希望福善公主再插手此事。 “可是……” 福善公主欲开口,崔焕却抢先一步:“公主,既然徐兄想要亲自调查此事,那你便如他所愿吧。” 徐清岚是宋宝琅的夫婿,而且这事又发生在她的别院里,此刻徐清岚既然这么说了,福善公主自然无法拒绝。 徐清岚从福善公主那里拿到名单后,又道:“今日之事,还要劳烦公主约束别院下人,莫要议论外传。” “这个你放心,知晓此事的人我都已交代过了,今日之事绝不会流传出去半句。” “多谢。”徐清岚抬袖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待徐清岚走远后,崔焕才上前替福善公主揉着腰,笑道:“公主这下可放心了?” “有徐清岚在,本宫如何能不放心。不过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懒得再动弹了,接下来的事你操持吧。” “有我在,公主安心便是。” 崔焕将福善公主送回去歇息后,又去照看今日来的友人们。 今日围猎有时间限制,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两个时辰,以狩猎最多者获胜。 时辰到了之后,崔焕以福善公主身体抱恙为由,代福善公主为拔得头筹的友人送上彩头后,前来游玩的众人便都识趣告辞了。 宋钰拎着今日打到的兔子和一袋子山果过来,问崔焕:“崔兄,我阿姐呢!” 先前宋钰去山中狩猎了,所以并不知道宋宝琅这边的事。 崔焕知道宋钰和宋宝琅姐弟二人关系极好,宋钰也十分粘宋宝琅。想到今夜大概要歇在山顶别院的宋宝琅和徐清岚时,崔焕面不改色撒谎:“你阿姐被你姐夫接走了。她临走前让我同你说一声,让你自行回府。” “哦,好吧。”宋钰信以为真了,便和好友们一同走了。 宋宝琅这一觉一直睡到日暮时分才醒,晚霞似一匹匹炫目耀眼的锦缎,在天际铺展开来。有余晖透过窗纱,落在房中的桌椅上。 宋宝琅睁开眼,就看见了陌生的床幔,还有先前凌乱落在地上,此刻却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畔的衣裙。 几乎是宋宝琅刚有动静,床幔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露出了濯濯春月柳的徐清岚。 一看见徐清岚,宋宝琅就想到了先前的事情。 她当时虽然很难受,但没失忆。 “你醒了,要喝水么?”徐清岚问。 宋宝琅不答,径自翻身面朝里,下一瞬,徐清岚就潸然泪下。 徐清岚:“……” 他没想到,醒来后的宋宝琅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此刻的宋宝琅又气又懊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蓦的,她身子一轻,连人带被子跌进了一个冷香萦绕的怀抱里。 “又怎么了?”徐清岚略显无奈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时,瞬间点燃了宋宝琅的怒火。 宋宝琅一把推开徐清岚,一面哭一面将火气全发泄在徐清岚身上:“徐清岚,你早就知道,我们种的蛊有催情的作用,但却偏偏瞒着不告诉我,你就是想看我出糗是不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说话间,宋宝琅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徐清岚立在床畔,默然跟着她一同掉眼泪。 直到感 觉到宋宝琅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徐清岚才开口解释:“我之前确实隐隐察觉到,此蛊或有催情的作用,但当时我尚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你。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7节 今日来的人都与她相识,上京谁家有婚丧嫁娶,她都会碰见这些人。若今日这事传出去了,那她…… “先前你睡着的时候,我去见了福善公主,我让公主将此事压下去了,绝对不会外传半句。” 宋宝琅立刻抬眸看向徐清岚,哽咽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说话间,徐清岚将一盏温水递过来,轻声道,“别哭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宋宝琅先前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又哭了一会儿,这会儿也确实有些渴了。她接过茶盏喝完后,又毫不客气吩咐:“还要。” 徐清岚又倒了盏温水递给她。 趁着宋宝琅喝水时,徐清岚将她去找福善公主的事同宋宝琅说了。 宋宝琅太了解福善公主的性子了,此事若由她处理,那定然不可能瞒得住旁人。徐清岚若将此事接过来,这样既不用担心福善公主什么都查不到起疑,也不用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无法为外人道也,这次她也要对福善公主撒谎了。 徐清岚一眼就看出了宋宝琅在想什么。 “同公主撒谎的人是我不是你。”言下之意,她不必有心理负担。 宋宝琅闻言看了徐清岚一眼,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用。” 徐清岚:“……” 先前的事就算暂且翻篇了,宋宝琅穿戴整齐后,看了一眼外面,随口问:“什么时辰了?秋猎会结束了么?” “快酉时了,秋猎会已经结束了。先前宁国公府来人说,宁国公要见公主和驸马,公主和驸马已经下山了。公主临走前特意派人传话于我,让我不许打扰你歇息,别院里一应俱全,你若醒来的迟就让我们今夜歇在别院里。” 如今已快酉时了,这会儿下山也来不及了,他们今夜只能宿在别院里了。 往年宋宝琅曾和福善公主在别院里小住过,这里的一切宋宝琅很熟。宋宝琅打算梳洗一下出去走走,但她刚起身却又被徐清岚叫住。 “还有一件事。”徐清岚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昨日从翰林院的藏书阁里找到了一本书,书上记载了些与同心蛊有关的事。” 但具体记载了什么,徐清岚却没说,而是直接将书递给了宋宝琅。 宋宝琅接过,看完了那短短数行字之后,顿觉天旋地转。 徐清岚一把扶住她坐下,宋宝琅却反手攥住他的袖子,眸色惊惶道:“什么叫此蛊每隔十日发作一次?” 徐清岚垂下眼脸不言,宋宝琅又被气哭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蛊!让人共感夜就算了,还每隔十日发作一次!!! 一想到这个恶毒的蛊,还是她心甘情愿给徐清岚和她自己种下的之后,宋宝琅就哭的更凶了。 “长梧已经动身去苗疆了,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寻到解蛊之法的。”泪流满面的徐清岚安慰道。 宋宝琅却不吃他这一套。 “假以时日是多久?光他从上京到苗疆,我们的蛊毒都发作三回了。”更别提长梧去了苗疆后还要找解蛊之法。 这样一想,宋宝琅顿觉希望渺茫,更加泪如雨下。 徐清岚被迫跟着一起掉眼泪。 金乌在他们夫妻二人的眼泪中缓慢西坠,别院里陆续点了灯。 锦秋隔着帘子禀:“郎君,大娘子,别院的管事过来说,夕食已经备好了。” “我没胃口,让他们撤了吧。”说完,哭累了的宋宝琅双目无神的重新爬回床上躺下了。 徐清岚试图宽慰宋宝琅:“其实……” “除了解蛊之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徐清岚只得闭嘴了。 这一晚他们二人宿在别院里,躺到床上之后,宋宝琅倒是没再哭了,但情绪肉眼可见的十分失落。 徐清岚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难过,便默然陪她躺着。 躺着躺着,伤心难过的宋宝琅又睡着了。 今日体内作乱的蛊虫已得到了纾解,此刻它们便陷入了沉睡。宋宝琅和徐清岚二人除了仍能共感外,身体里的燥热皆已平复下来。 如今秋意浓烈,山中夜里更是清寒。 睡着后的宋宝琅下意识朝热源贴过去。 徐清岚原本已经睡着了,察觉到宋宝琅的靠近后,他连眼睛都没睁,就抬手将人揽进怀中,又熟稔的将被子裹紧。 外面夜风呼啸而过,屋中两人相拥而眠。 天上星移斗转,东方渐露微白。 辰初时分,宋宝琅被饿醒了。 经过一夜的缓冲之后,如今宋宝琅的情绪已然缓过来了。此蛊十日一发作已成定局,既然改变不了,她就只能接受,并且督促徐清岚写信催促长梧。 她既开口,徐清岚自然没有不应的。 宋宝琅盥洗完出来,就见徐清岚神色凝重站在窗畔。 “怎么了?”宋宝琅问。 徐清岚转过身:“我瞧着天色似是要下雨,用过朝食后,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这是福善公主的别院,虽说福善公主待宋宝琅如亲姐妹,但福善公主不在这里,宋宝琅独自待在这里也怪没趣的,而且徐清岚还得上值。 宋宝琅应了,用过朝食后,他们二人便乘马车下山。 结果走到半山腰时,天上就飘起了雨丝。更倒霉的是,他们马车突然坏了。 一时他们下山也不是重回别院也不是,锦秋来请两位主子拿主意。 “让车夫去别院找人,让他们重新再派辆马车下来。”宋宝琅不急,她可以慢慢等。 但徐清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却摇头道:“这天色不妙,后头应该还有大雨,若不尽早下山,若雨势变大,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很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 徐清岚言简意赅道:“直接下山。” “那等别院的人派了新马车下来,咱们就下山。”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我们总不可能走下去吧?”宋宝琅赌气道。 徐清岚抬眸看她,宋宝琅立刻急了:“徐清岚,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啊,我是绝对不会让我脚上这双蜀锦绣鞋沾上泥泞的,还有我这身新衣裙……” “我背你下山。”徐清岚打断宋宝琅的话。 这位小祖宗有多爱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让她在雨天里步行下山这种事,他做梦都不敢想。 宋宝琅看着徐清岚清瘦的身形,目露怀疑之色。 但一刻钟后,她还是趴在了徐清岚的背上。 徐清岚沿着山道往下走,雨声清脆作响,连绵不绝的敲打着伞面上。 宋宝琅趴在徐清岚背上撑伞遮住他们两人的同时,还不忘警告徐清岚。 “徐清岚,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把我摔下去,就算是有同心蛊,我也要立刻马上跟你和离。”说话间,宋宝琅紧紧搂住徐清岚,她生怕自己摔了。 原本走得稳稳的徐清岚脚下一顿。 宋宝琅顿时如受惊的猫一般,立刻将身子又往徐清岚身上贴紧了几分,她怕摔下去。 徐清岚喉结滚动了一下,提醒:“你不要抱那么紧,勒的我喘不上气了。” “哦。”宋宝琅将胳膊松开了些许,身子仍贴在徐清岚背上。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竭力逼迫自己忽视背上那抹柔软,继续朝前行走。 一开始宋宝琅很是提心吊胆,但慢慢的,察觉到徐清岚走得小心稳健后,宋宝琅才不再贴徐清岚那么紧了。 徐清岚悄然松了一口气,又提醒:“你的伞太靠前了,影响我看路。” 宋宝琅便将伞往后靠 了靠。移伞的时候,宋宝琅无意瞥见徐清岚的颈侧有两道泛红的抓痕。 是昨日被她抓出来的。 那时她又撑又难受,她想让徐清岚退一点,但徐清岚却不肯。 她气恼之下,就在徐清岚的脖颈上抓了一把,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抓痕。 宋宝琅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雨天的山路更是湿滑难行,但徐清岚却稳稳的将宋宝琅背下了山。 下山后,徐清岚租了辆马车回到桐花巷。 几乎是他们刚回到抱朴堂,雨势便陡然大了起来,不过片刻,抱朴堂院中便已起了积水。 宋宝琅站在窗畔,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不禁涌起一抹后怕。 若不是先前徐清岚坚持即刻下山,只怕此刻他们还在山道上,更别提躲开这场暴雨了。这样大的雨,马车根本顶不住的。 绘春捧了热茶进来,询问宋宝琅:“娘子,厨房备了热水,娘子可要沐浴?” “让徐清岚先沐浴吧。” 她被徐清岚背着下山,身上衣裙没有淋湿分毫。而徐清岚膝盖以下全湿了,先前他将自己稳稳放下时,宋宝琅才发现,他的后背上也被汗打湿了一大片。 徐清岚虽看着清瘦,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今日山道难行又风雨交加,但他却背着她一路走的很稳。 绘春应了声,正要去时,又被宋宝琅叫住。 “吩咐厨房熬碗姜汤来。待雨势小了之后,你再去替我办件要紧的事情。” 绘春上前,听完宋宝琅吩咐她办的那件事后,眼底滑过一抹诧然。但她什么都没问,匆匆应了声便去了。 徐清岚沐浴过后出来,宋宝琅正在外面坐着。 见他出来,原本在看雨的宋宝琅回头,指了指旁侧桌案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 “厨房送了姜汤来,你喝碗驱驱寒吧。” 徐清岚依言上前,站在宋宝琅身侧喝完那碗姜汤后,他便又要去翰林院上值了。 宋宝琅却突然叫住他:“欸,你等等。”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8节 原本已走至门口的徐清岚回头,就见宋宝琅蹙眉看着他:“你打算就这样去翰林院了?” “这样有何不妥?” 宋宝琅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一面转身往内室走,一面丢下一句:“跟我进来。” 徐清岚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被宋宝琅摁在了她的妆奁台前。 见宋宝琅用指尖挑起一抹细粉朝他凑过来时,徐清岚当即便要闪躲。 宋宝琅怒嗔怒瞪着他:“要不是不想被你那些同僚们打趣笑话,就尽管躲。” 徐清岚身子一僵,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之后,瞬间不动了。 宋宝琅蘸着细粉的指腹落在徐清岚颈侧的抓痕上。 徐清岚这人平日向来肃冷端正,若被他那些同僚看见这抹抓痕,只怕转瞬他就会成为翰林院内那些人饭后闲谈的对象。 她才不要跟着徐清岚一起被人议论呢! 宋宝琅心中如是想着,指腹轻蘸着细粉,掩耳盗铃似的将那抹抓痕一点一点遮盖住。 徐清岚全程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好了。”过不片刻后,宋宝琅终于收回了手。 徐清岚下意识抬手要去摸脖颈,却被宋宝琅急声制止住:“你若把它蹭掉了,休想让我再给你涂第二回。” 徐清岚只得将手放下。 宋宝琅确认那抹抓痕被遮好后就去更衣了。 等她换好衣裙再出来时,徐清岚已经不在屋内了。 “郎君去翰林院了。”绘春上前扶着宋宝琅坐下,一面拿着干帕子替宋宝琅绞发,一面又同宋宝琅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日午后宋钰遣人送了两只山鸡并一袋野果。 第二件事则是宋宝贞今晨寅时诞下了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原本懒洋洋倚在熏笼上的宋宝琅听到这话后,当即坐直身子,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 “大姐姐刚生产完,身体定然很虚弱,你去库房里选些温和滋补之物给大姐姐送去。还有………”宋宝琅交代了许多。 若非如今宋宝贞刚生产完,需要歇息,只怕宋宝琅当即便要去隋国公府探望她了。 看着宋宝琅真心实意为宋宝贞喜得麟儿高兴的模样,趁着这个机会,绘春想劝说一二。 但她还没开口,宋宝琅已道:“对了,我先前让去抓的避子汤呢?” “娘子当真要喝么?” “不喝我让你去抓它做什么?快给我端来。”宋宝琅催促。 此刻距离他们二人行房已过了大半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喝避子汤还管不管用。 但不管管不管用,她都得喝了以防万一。 绘春将避子汤端给宋宝琅时,还在劝说:“娘子与郎君成婚也八月有余了,娘子就不考虑要孩子么?” “不考虑。”话罢,向来讨厌喝药的宋宝琅,直接一鼓作气喝完了那碗避子汤。 绘春:“……” 不过绘春这话倒是提醒了宋宝琅,同心蛊每隔十日发作一次,在彻底解除同心蛊之前,他们两人少不得还得行房。 而行房就有有孕的可能。 时至今日,宋宝琅仍没打消与徐清岚和离的念头。 既然要和离,那就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避子汤伤身,她才不要一直喝避子汤呢!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宋宝琅决定等徐清岚下值后找他好好谈谈。 ----------------------- 作者有话说:明晚还是凌晨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2章 到翰林院后,徐清岚便埋头忙于公务,紧赶慢赶终是赶在快下值前,将因告假而堆积的公务忙完了。 徐清岚正打算吃盏茶歇歇时,却又被上峰派了差事。 “礼部范侍郎向来看重你,你这会儿既得空,正好把这份祭文送去礼部给范侍郎过目。” 上陵礼将至,每年上陵礼虽是由礼部主办,但祭文却由翰林院撰写,之后交由礼部官员过目。 徐清岚拿了祭文去礼部寻范文正。 因着修史一事,之前徐清岚频频来礼部,礼部众人已认识他了。知晓他是来找范文正看祭文的,有位面善的员外郎便好心道:“范侍郎去户部了,徐翰林稍候片刻。” 徐清岚谢过对方,便立在廊下等候。 中午那场暴雨过后,天色便一直阴晦黯淡,空气里还有冷冽寒意。 好在徐清岚在廊下站了没一会儿,一身绯色官服的范文正就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站着?”范文正招呼徐清岚进了他的值房。 老吏很快就奉上了两盏热茶。 徐清岚说明来意后,将祭文稿递过去。 范文正看完后,既失望又愤然:“往年上陵礼的祭文都是由章老学士持笔撰写,他老人家写的祭文哀思痛悼一气呵成,让人读之亦悲亦叹。今春他老人家致仕了,翰林院就拿此等辞藻华丽言辞空洞之物来滥竽充数了!” 徐清岚闻言,当即便要站起来,却被范文正抬手制止。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插手了,这篇祭文先搁在我这里,明日我去找荀院士细说。”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此举是不想将他牵扯进此事里,便起身谢了范文正。 两人又聊了会儿修史之事,便到下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想起前日范文正约他去雀儿巷尝家乡菜一事,便问:“老师下值后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学生请老师去雀儿巷尝尝家乡菜。” “无事,但今晚这顿饭得老夫请。” 之后他们二人一同出了礼部,徐清岚唤来长松,让他回去同宋宝琅说一声:他今夜有约,不回去用饭了。 范文正望着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 当年他刚入仕时,每每下值归家时,总有人于门前等候。 那时但凡他下值后有应酬,他也第一时间派 人回去传话,以免她久侯自己不归。 “老师。”徐清岚走了过来。 范文正倏的回过神来,率先迈开步伐:“走吧。” 雀儿巷位于城北,从这里过去有一段距离,所以徐清岚与范文正是同乘一辆马车去的。 他们要去的那家小饭馆就在雀儿巷巷中的位置,小饭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男子在后厨忙活,妻子则在柜台前招呼客人。 范文正和徐清岚坐在临窗的桌旁落座后,女店主便过来替他们斟茶,询问他们吃点什么。 范文正用陵州话刚报了一个菜名,女店主就听出了他是陵州人,当即便用乡音同范文正交谈,之后店里来了客人,女店主才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徐清岚倒了盏清茶递给范文正。 没一会儿,他们两人点的菜就上来了。两荤两素都是陵州的特色菜,外加一道虾鲊豆腐汤,并一壶陵州独有的春盎酒。 “掌柜的,这道汤上错了,我们并未点虾鲊豆腐汤。”范文正提醒道。 那女店主开朗一笑:“没错,这道汤是送的。小店刚开张,还请二位同乡日后有空多多光顾啊。” 范文正与徐清岚应好谢过后,那女店主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范文正知晓徐清岚滴酒不沾,便冲他扬了扬酒壶:“那今夜这壶酒就归老夫了。但一个人独酌有些孤寂,老夫喝一盏酒,你吃一盏茶,如何?” “学生敬老师。” 之后他们二人一面用饭一面闲谈,待一壶春盎酒见底时,范文正也明显有了醉意。 范家的老仆将范文正扶上了马车。徐清岚顿了顿,又折返回去,买了壶春盎酒。 他们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而来,如今范文正又醉了,徐清岚便先送范文正回范家。 邹氏听到消息,早早的就带着人在府门口等着了。 徐清岚与徐家老仆一道将范文正扶下马车,交到范家人手中后,徐清岚才告辞离开。 邹氏瞧着醉意醺然的范文正,忙唤人与自己一道将范文正搀扶回去。 待进了府内,行至二门处的岔路上,邹氏欲将范文正扶去她的院子歇息,但刚走了两步,范文正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开。 “不对,走错了,不是这个方向。”醉的东倒西歪的范文吃力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方向。 “老爷,没走错,就是这个方向。” 说着,邹氏欲再去扶范文正,却被范文正再次毫不留情甩开。 但因力度太大,连带着范文正自己也打了个趔趄,还是身后的老仆眼疾手快扶住范文正,才没让范文正跌倒在地。 待那股强烈的晕眩感过后,范文正似乎清醒了些许。他不再搭理邹氏,而是径自踉跄着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老爷,您如今醉了,身边不能没人服侍啊!”邹氏拽住范文正袖子哽咽着,泪水滑过她已不再年轻的脸庞,仍带着楚楚可怜。 范文正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无情的抽回袖子,冷漠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只管替我在母亲面前好好尽孝便是。” 话落,范文正由老仆扶着,头也不回的径自往书房的方向走了。 邹氏跌坐在地上,涕泣涟涟。 而此时讨厌范家人的宋宝琅并不知道此事,她正歪在榻上翻着话本子。 翻一会儿,宋宝琅就会抬头问绘春什么时候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29节 “回娘子,快戌时了。”这已是宋宝琅第三次问时辰了,绘春想了想,问,“可要婢子派人去瞧瞧,郎君回来了没有?” “谁……”宋宝琅原本要说,谁问徐清岚回来了没有。 但她刚说了个谁,就被坐在小杌子上吃糕点的愉冬听见了,愉冬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去。” 话落,愉冬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宋宝琅正要喊她时,愉冬却猛地停下了,继而高声道:“郎君,您回来啦,娘子惦记了您一晚上呢!” “我没有!”宋宝琅立刻反驳。 明明就有。但这话愉冬只敢在心里。 绘春向徐清岚行过礼后,便拉着愉冬退下了。 徐清岚走到宋宝琅面前,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话本子,随口问:“这个话本子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要你管!”宋宝琅冷哼一声,将头扭至一旁。 徐清岚知道,傲娇的小孔雀这会儿心气又不顺了,他对她这样时不时耍小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给你带的。”徐清岚将带回来的春盎酒放到宋宝琅面前的桌上后,就去屏风后更衣了。 宋宝琅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我带酒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不过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去拔酒瓶上的木塞了。 在屏风后更衣的徐清岚听到这话时,他解革带的手一顿,旋即半真半假道:“算是吧。” “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宋宝琅猛地转头,看向徐清岚所在的方向。 屋内灯火通明,虽然有绘了春江潮水连海平的屏风遮挡,但徐清岚的身影还是被放大了许多,他的一举一动宋宝琅都能看得分明。 宋宝琅看过去时,徐清岚刚脱了官服,正准备去拿家常的衣袍。 因他是侧身而站,宋宝琅正好在一片光影朦胧中看见了徐清岚的腰腹。 徐清岚虽然是文人,但他一点都不孱弱,尤其是他的腰腹。 昨日那些意乱情迷的记忆片段,骤然侵袭而来。 宋宝琅似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目光。 屏风后更衣的徐清岚听到宋宝琅骤然没了动静,他抬眸看过去时,就见宋宝琅垂着眼脸,脸色有些泛红。 而她怀中的酒坛却完全没开封。 风吹的屋内烛火轻晃了一下,摇曳的灯影落在屏风上时,徐清岚瞬间就明白过来,宋宝琅突然脸红的原因了。 “别装傻充愣!老实交代,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宋宝琅察觉到了徐清岚的视线,她怕徐清岚看出端倪,便故意又抓着这个不放。 徐清岚将外袍穿上,一面系衣带,一面从屏风后走回来,如实相告:“我今日是去赴老师的约。” 宋宝琅一愣。 全上京能被徐清岚称为老师的,就只有范文正了。 凭心而论,因为她阿娘的缘故,宋宝琅平等的讨厌范家的每一个人。 但她也知道,她是她,徐清岚是徐清岚,她不能因为讨厌范文正,就逼迫徐清岚自毁前程的跟范文正划清界限。 “那这酒……” “这酒是我自己付银子买给你的。” 宋宝琅听徐清岚这么说,虽然不大高兴,但却将酒收下。 徐清岚明白,这便意味着,此事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 “不过这酒有些烈,而且与你平日喝的不同,你初次尝的时候最好适量。”徐清岚提醒。 “知道了。”宋宝琅嘟囔了一句,将酒坛放下,“徐清岚,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清岚依言坐到宋宝琅对面。 “既然那书上写,同心蛊每隔十日就要发作一次,昨日那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那下个十日该怎么办?” 从上京到苗疆光路程就得快一月,所以宋宝琅压根就不抱下次同心蛊发作时,他们身上蛊能被解的希望。 昨天她已经领教过同心蛊的威力了,她知道她是绝无可能硬生生捱过那种折磨的,既然捱不过那就得早做打算。 徐清岚一怔。她问这话是不想同他…… 但徐清岚并未将这话问出口,而是询问宋宝琅:“你怎么想的?”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想!”宋宝琅乌灵的眸子气恼的瞪着徐清岚,“昨日事出紧急,我可以揭过不提,但下次我不要再喝避子汤了。” “你喝避子汤了?”徐清岚愕然抬眸。 “这是重点吗?” “避子汤大多寒凉,你又……”徐清岚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宝琅打断了。 “我不知道避子汤寒凉吗?可是不喝避子汤难不成要弄个孩子出来吗?”说话间,宋宝琅的眼泪克制不住的往下掉,“都怪你!虽然我知道你没那么厉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可不想同心蛊还没解,他们之间又多了个孩子。 从前徐清岚就怕宋宝琅掉眼泪,现在更是如此。 “此事是我之过,你别哭,我来想解决之法。”徐清岚坐过来,放低声音哄着宋宝琅。 从前他们在房事上稀疏,再加上宋宝琅性子纯真,徐清岚从没想过孩子这个问题。 而如今迫于同心蛊的缘故,这个问题就被摆在了明面上。 孩子不是阿猫阿狗,若将它生下来就得对它负责。如今宋宝琅既然不愿意,徐清岚自然尊重她的意愿。 宋宝琅泪眼婆娑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会找到办法的。”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知道徐清岚毫无头绪。 她推开徐清岚为她拭泪的手,直接表明态度。 下次同心蛊发作前,若徐清岚仍没找到避子汤之外的办法,他休想挨她半分。 ----------------------- 作者有话说:明晚凌晨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3章 自那场秋雨过后,天气便日渐寒凉。 宋宝琅向来畏寒,无事时她就窝在抱朴堂里看话本子,亦或者和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如今章氏不在,既无人给她立规矩,也无人敢对她说三道四,宋宝琅过得清闲而自在。 这日难得是个大晴天,福善公主得了空,便约宋宝琅一道出门逛逛。 宋宝琅欣然而至。 如今已是秋末孟冬,花木凋敝无甚景观可赏,福善公主与宋宝琅便辗转各家店铺挑选衣裙首饰。 宋宝琅陪嫁的铺子里衣铺和首饰铺都有,但她每次出门,除了逛自己的铺子之外,也会其他铺子里转转。 一来是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二来是瞧瞧同行们新出的东西。 “公主,这支赤羽鎏金凤簪很适合你哎,你要不要试试看?”甫一进首饰铺子,宋宝琅就被一支鎏金溢彩的金簪吸引住了的目光。 福善公主追着宋宝琅的目光看过去,对那支簪子也十分满意。 女掌柜见状,忙热情将那簪子取出来,递给福善公主:“簪子得试试才知道好不好看呢!公主不如戴上瞧瞧,不喜欢也无妨的。” “那本宫就试试。” 女掌柜忙将簪子递给福善公主,又让人捧了镜子来。 福善公主对镜瞧了瞧,便倨傲的点了点头:“这簪子本宫要了。” “除了这支簪子,这些都是小店刚上的新品,公主您和宋娘子瞧瞧,可有喜欢的?”女掌柜知道这两位是大主顾,便忙不迭又亲自捧了许多钗环首饰出来供她们二人挑选。 宋宝琅看中一对红宝石耳坠,正对镜试戴时,瞧见镜中一闪而过的人影时,她倏的回头。 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宝琅立刻提裙雀跃过去,欢喜对那人道:“阿娘,你今日怎么有空……” 那人转过身来,宋宝琅后半句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这人竟然是邹氏。 宋宝琅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邹氏见是她,也面露诧然。 宋宝琅当即冷着脸扭头就走。 福善公主见状,顿时也顾不上再挑首饰了,忙去安慰宋宝琅。 宋宝琅觉得晦气极了。 她竟然将邹氏看成了她阿娘,而且还喊了她阿娘。 “今日邹氏穿那身衣裙,从背影看确实像伯母,别说是你,要不是她转过身来,我也当是伯母呢!”福善公主安慰宋宝琅。 不过邹氏转过头来,看见是宋宝琅时惊讶的神色不似作伪,她应当并非是在刻意模仿宋母的穿戴。 福善公主在宋宝琅的香腮上拧了一把:“好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准再想了。走,今日带你去我的柳浪居快活去。” 福善公主的柳浪居不仅菜色好,里面还有貌美云集的伶人献艺助兴。是以虽然柳浪居餐银不低,但却一直座无虚席。 “可是公主,你不怕崔家阿兄吃醋吗?”宋宝琅提醒。 崔焕年长宋宝琅两岁,他们自幼相识。宋宝琅眼中的崔焕,幼时调皮少时和煦,但自从他尚公主之后,宋宝琅才看见了崔焕让人叹为观止的另外一面。 一听到崔焕的名字,福善公主下意识朝周遭看。 她这个驸马什么都好,长得好看也会讨她欢心,但就有一点不好,他太爱吃醋了。 自己但凡多看哪个俊美儿郎几眼,他都要吃醋。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0节 若他吃醋要和她闹,福善公主自有法子应付他。但偏生崔焕吃醋并不闹,而是神色哀伤望着她,泫然欲泣问:“公主,我不是你最爱的崔郎了吗?” 这还不是让福善公主最头疼的地方。 福善公主最头疼的是,每次崔焕吃醋过后,在夜里就格外卖力的伺候她。 成婚前,福善公主忧心驸马不知情趣伺候不好她。 成婚后,福善公主的忧心又成了驸马太过知情趣她有些招架不住。 “你别吓我。”福善公主飞快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崔焕的身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没看见崔焕的身影,但福善公主就是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福善公主挽住宋宝琅的手,催促道:“他不知道就不会吃醋,走走走,我们快走。” 而在她们对面的二楼上,临窗而站的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徐兄,你看见你家娘子啦?看的这么入神?”崔焕边打趣边笑着走过来。 然后崔焕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下面不但有徐清岚的娘子,还有他娘子。 崔焕太了解福善了,一看福善那模样,崔焕就知道,她又要带着宋宝琅干坏事了。 崔焕立刻看向徐清岚,撺掇他:“徐兄,要不跟去看看?” 徐清岚向来不屑做这种事,但今日不知想到什么,他却点头应了。 之后他们两人结过茶钱一同下楼,因怕福善公主和宋宝琅发现,他们二人便远远的跟着。 崔焕一面远远盯着福善公主的马车,一面与徐清岚闲谈:“徐兄,之前我还听闻,宋三在同你闹脾气,你这么快就将她哄好了?” 崔焕嘴上是在说徐清岚哄宋宝琅一事,但徐清岚清楚,他指的是秋猎那日的事情。 那日的事可以糊弄过福善公主,但却瞒不住精明的崔焕。 徐清岚直接挑明了说:“上次之事,我欠公主和驸马一个人情。” 但对于其中内情,他却绝口不提。 崔焕半真半假抱怨:“怪道宋三同公主抱怨,说你是锯嘴的葫芦,今日我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这嘴那里是锯嘴的葫芦,这明明比蚌壳还难撬。 那日事后,公主还曾愧疚了许久,但徐清岚却连一丝内情都不肯漏给他。 不过到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崔焕虽心疼她那个傻娘子,但倒也没过多再打听此事。 徐清岚转了话题:“宁国公如何了?” 秋猎那日,崔焕和福善公主突然匆匆下山,就是因为崔焕的祖父,老国公爷突然病重,说要见崔焕和公主孙媳。 “放心,不看到我孩儿出生,我祖父老人家是不会闭眼的。” 崔家大房到崔焕他们这一辈原本有三位郎君,但偏偏崔焕的大兄和二兄就跟中邪了似的,抛弃了父母兄弟,竟然先后出家修道去了,以至于如今大房就剩下崔焕这个小郎君独撑门楣了。 因此宁国公府上下都将崔焕当眼珠子似的疼,从没有让崔焕有不顺心的时候。 崔焕及冠后,宁国公府更是迫不及待要给他定亲事。结果崔焕却十分有主见的说,他要尚公主。 原本宁国公不肯。 尚公主虽说是好事,但驸马在公主面前,一辈子都得矮一头。而且福善公主骄纵蛮横上京无人不知,宁国公府的人担心若婚后他们夫妻不睦,崔焕再像他大兄和二兄那样去出家修道可如何是好。 但偏偏崔焕心如磐石,最终宁国公只得遂了崔焕的意。 婚后崔焕与福善公主一道住在公主府,但凡每次他回宁国公府时,他的父母祖父等人,都会旁敲侧击的催促子嗣之事。 见徐清岚似乎想岔了,崔焕立刻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公主暂时没有要子嗣的打算。” “哦,为何?” “我们成婚后才得以脱离了父母的管教,如今好日子才过了一载,我们得多想不开啊,再弄个孩子出来。反正我和公主商量好了,三年内我们不要子嗣。” 徐清岚点头:“确实如此。” 然后,徐清岚又抬眸,一副似是有事要同崔焕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崔焕这人向来心思通透,且他了解徐清岚这人除了公事外,其他时候都十分冷淡。 可今日徐清岚却上赶着关心他和公主子嗣一事,再联想到他先前那句颇为赞同的“确实如此”后,崔焕顿时就明白,徐清岚兜圈子的目的。 崔焕顿时被气笑了。 “徐兄,马蜂窝都没你的心眼子多。”就这么一件小事,他竟然能兜这么大的圈子。 徐清岚不置可否,只望着崔焕。 崔焕一脸无语的表情:“你要的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徐清岚顿时如释重负。 他们二人说话间,远远的就见福善公主她们的马车停下了,崔焕顿时忙让车夫勒停马。 很快,福善公主就与宋宝琅一起从马车里下来了。 下了马车后,福善公主还飞快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崔焕的身影后,便欢喜雀跃的拉着宋宝琅进去了。 “这是哪里?”徐清岚问崔焕。 崔焕咬牙切齿:“柳浪居后门。” 徐清岚对柳浪居略有耳闻,听闻这柳浪居从厨子到跑堂的小二,皆无一例外都是美少年。进去过的女子都称赞里面是人间仙境。 半刻钟后,崔焕和徐清岚二人来到了人间仙境的入口。 但他们二人刚进去,就被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拦住。 “二位郎君请止步,本店恕不招待男客。” 崔焕见一个守门小厮都长得这般好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怒骂道:“让楼浮玉滚出来见我。” 楼浮玉是柳浪居明面上的掌柜。 这少年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又直呼他们掌柜的大名,不敢贸然得罪,只得让人去请楼浮玉。 楼浮玉远远看见崔焕就暗道不好,当即就想去给福善公主通风报信。结果他刚转过身,崔焕阴恻恻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楼浮玉,你要是敢向公主通风报信,我卸了你的腿。” 楼浮玉身子一僵。 这位驸马爷平日总是未语三分笑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可但凡涉及到公主,他就立马跟变了个人似的。 楼浮玉在自己的腿和给公主通风报喜之间犹豫须臾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依照这位驸马爷的脾气,自己若是敢给福善公主通风报信,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卸了他的腿。可若让他就这么上去,他顶多是拈酸吃醋闹闹脾气,对公主并无影响。 楼浮玉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立刻转身,躬身赔笑道:“驸马爷您误会了,在下……” 崔焕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自顺着楼梯往上走。 这柳浪居既是福善公主的产业,不消说公主与宋宝琅定然在最顶层。 果不其然,徐清岚与崔焕刚走完楼梯,就听到了一阵靡靡之音。 而偌大的顶层只有一个雅间。 徐清岚本以为,这次崔焕又要像上次那样撒娇卖痴了,没想到这次崔焕却径自推开雅间的门,打断里面的奏乐声。 “这里好生热闹啊!” 雅间内正随着歌舞旋律打拍的两人闻声下意识转头。 福善公主看见站在门口的崔焕时,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来了?”福善公主既震惊又心虚。 宋宝琅也替福善公主捏了一把汗。毕竟她可是十分清楚,崔焕拈酸吃醋起来有多可怕。 但下个瞬间,宋宝琅也僵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徐清岚。 “你怎么也来了?!”宋宝琅眼睛撑的溜圆,她有一瞬的心虚。 但转瞬宋宝琅就想起来了,他们之间连和离书都签好了,她为什么要心虚?宋宝琅瞬间挺直腰板儿。 徐清岚不答,目光却极快在室内扫了一圈。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身侧各跪坐着两个貌美的少年倒酒服侍,角落里坐着一队个个容貌不俗的乐师,而正中间站着一个赤着上身,腰悬铃铛的眉目明秀美少年。 平日崔焕看见福善公主召伶人来取乐时,总是会拈酸吃醋。可今日他却没露出往日撒娇卖痴的做派,而是径自走到福善公主面前,轻声问她:“公主今日可尽兴了?” 崔焕人都杵在这里,福善公主哪敢再说不尽兴。 而且今日的崔焕与往日不同,福善公主既奇怪又心惊,她立刻拉住崔焕的手:“尽兴了尽兴了。那什么,簌簌,我们先走一步了哈。” 话落,福善公主便与崔焕率先走了。 徐清岚看向身侧的人,神色不辨喜怒问:“还要再看么?” 福善公主都走了,她一个人看也怪没意思的。 但徐清岚既然这么问了,宋宝琅当即又坐了回去:“自然要再看了。来,继续奏乐继续舞。” 柳浪居的人知道宋宝琅和福善公主的关系,如今福善公主走了,他们自然就听宋宝琅之命行事了。 被打断隐乐声重新响起,眉目明秀的美少年又款摆腰肢,赤脚在地毯上翩然起舞。 见宋宝琅看的目不转睛的模样,徐清岚深吸了一口气。 宋宝琅以为,徐清岚会直接拂袖离去,却不想徐清岚竟然直接水灵灵的在她身侧坐下了。 “不是,你坐这儿干什么?”宋宝琅不理解。 “陪你一起看。”徐清岚面无表情。 宋宝琅差点被酒呛到,她用他陪?! 但徐清岚坐着不动,宋宝琅也懒得搭理他,她心想徐清岚看一会儿觉得没趣自然就走了。便也不再将时间浪费在徐清岚身上,继续去看那美少年跳舞。 不得不说,那美少年跳舞是真好看啊。 他手脚修长纤细,身材瘦而不柴,舞姿灵动飘逸,细软腰肢旋转间,腰上铃铛铃铃响个不停。 “你喜欢这样的?”徐清岚冷不丁开口。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1节 “是呀。”宋宝琅沉迷少年的舞姿不能自拔,下意识答。 宋宝琅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一点很早之前徐清岚就知道。 但直到她决绝要和离时,徐清岚才明白,光靠美色留不住她。 他记得,之前宋宝琅一直抱怨他迂腐古板毫无情趣可言。 徐清岚偏头,看着宋宝琅目不转睛盯着跳舞少年的宋宝琅,眼底滑过一抹深色。 而此时的宋宝琅怎么都没想到,向来肃冷寡淡毫无情趣可言的徐清岚,会因她今日这话,而在床榻间腰悬金铃取悦她。 ----------------------- 作者有话说:周五要上夹子,所以周五那天我们晚上23:00见,到时候整个大肥章,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4章 看美男子跳舞是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但前提是身边没有存在感极强的徐清岚。 徐清岚坐在这里,再好看的舞也让人索然无味。 从柳浪居出来时,天上又阴云密布,瞧着似是又要下雨。宋宝琅顿时也没了再逛的心思,就与徐清岚一道回了徐家。 两人一道用过夕食后,宋宝琅看她的话本子,徐清岚则默然去了书房。 绘春捧了茶来递给宋宝琅的同时,悄声提醒宋宝琅:“大娘子,婢子瞧着,郎君似乎不大高兴?” “不高兴,有吗?”宋宝琅没察觉到。 绘春正要开口时,就听宋宝琅又不甚在意道:“不高兴就不 高兴吧,反正他也不会不高兴太久,别担心。” 徐清岚这人性子肃冷寡淡,就连不高兴和生气也都是悄无声息的。 从前宋宝琅察觉之后还会哄他,如今宋宝琅就当不知道。反正依照她对徐清岚的了解,徐清岚也不会气的太久。 绘春:“……” 而此时的徐清岚并不知道这事。 平日待在书房里都是在处理公务的人,今夜却坐圈椅里,望着桌案上的一个木匣子出神。 若是崔焕此刻在这里,崔焕定然能一眼认出来,这个匣子出自他之手。 如今距离崔焕将这匣子送给徐清岚已一旬有余,可这匣子除了上面落了些许灰尘外,毫无打开的痕迹。 上上次徐清岚约崔焕见面时,原本打算要将这匣子物归原主的。 但那日崔焕不小心提到了霍骁,当时他恍神间,崔焕就溜走了。之后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匣子还给崔焕,这匣子就一直搁置在他的书房里。 今日从柳浪居回来后,徐清岚犹豫许久,终是将这匣子找了出来。 匣子打开,最上面的还是没有名字,只有一张美人图占据整个书封的那本书。 同心蛊不日将会发作第二次,想到先前宋宝琅不止一次抱怨他冷淡不知情趣的话,徐清岚终是鼓起勇气,抬手缓缓翻开了这本书。 自从徐清岚的兄长过世后,章氏就将徐清岚管的很严。 徐清岚没进京赴考前,除了每日必须读满八个时辰才能歇息外,章氏还会时不时突然进他的书房查看,若被她看见有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书籍,章氏就会直接当着徐清岚的面将那书烧掉。 可徐清岚到书院进学时,章氏就鞭长莫及了。 徐清岚在陵州最好的书院读书,到血气方刚的年纪时,书院私下里就会出现些不合时宜的书册子。 徐清岚私下曾无意瞧见过一回。 那册子画的粗鄙下流,只看一眼,徐清岚就面无表情将那册子扔了。 当时同窗里有人讥讽徐清岚故作清高,连看春图都这般不屑,有本事他这辈子别娶妻了。 还有人嘲笑,说徐清岚是想做他们书院的徐下惠呢! 而当年徐春图不屑一顾的徐清岚,今夜独自坐在书房里时,却绷着脸慢吞吞的翻着崔焕送来的图册。 屋内灯盏摇曳,时间在窸窣翻动的书页间悄然滑过。 宋宝琅将看完的话本子阖上时,已是戌时末了,她正掩着唇角打着哈欠,就见徐清岚回来了。 之后两人便一同就寝了。 许是又快到同心蛊发作的日子了,这天夜里,宋宝琅又觉得有些热,她索性换了身夏日的寝衣入睡。 徐清岚亦有此感,而且他还比宋宝琅更煎熬些。 夜半时分,徐清岚骤然被惊醒时,就见宋宝琅面色潮红的趴在他的胸膛上,衣襟被她无意识拉开,露出里面白腻莹润的肌肤。 徐清岚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克制的扶着宋宝琅的双肩,欲将宋宝琅轻轻推至旁侧时,宋宝琅突然难受似的蹙了蹙眉,继而搭在他腰腹上的那条腿突然蹭了蹭。 徐清岚身子骤然一僵,扶着宋宝琅双肩的手骤然收紧。 睡梦中的宋宝琅吃痛懵然睁开眼,然后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就撞到了一起。 他们此刻都有些难受,又都是骤醒神思混沌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床幔被夜风吹的轻晃过后,两人已吻在一起了。 徐清岚的大掌从宋宝琅的寝衣下探入,抚摸着宋宝琅那截柔软的腰肢。宋宝琅身上那些喷薄而出的热意,在徐清岚的抚慰下,短暂的得到了纾解后,新一轮的难受又席卷而来。 宋宝琅仰面躺在锦被上,眸色空濛若下了一场春雨。 徐清岚的唇在她面颊脖颈上吮吻流转,带着酥酥麻麻的力道,令宋宝琅面颊发烫手脚发软。 从前两人在床帏间,徐清岚向来直奔主题,从来没有向今夜这般。 宋宝琅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避子汤三个字已深深烙进了宋宝琅的骨髓里。 在被抵住时,原本意乱情迷的宋宝琅当即挣扎着扑棱起来,摇头喘息拒绝:“不,不成。” 她的力道对徐清岚来说宛如猫挠,可徐清岚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徐清岚一面含着她的耳垂压制着翻涌的情欲,一面沙哑问。 “我不要再喝避子汤了。”宋宝琅艰难的将话说完。 徐清岚挨着她,哑着声道:“我不弄进去,好不好?” “不好。”宋宝琅被烫的声音发颤,但还是毫不动摇的拒绝。 上次那避子汤的味道,如今她还记忆犹新。 她不要再喝了。 平素素来寡淡的徐清岚,此刻面色薄红,黑眸里却是化不开的情欲,他垂首盯着身下青丝铺散满脸潮红的人。 额角的青筋迸了迸,俯身又深深吻了她一番后,才难耐的将怀里的人翻了面。 宋宝琅被徐清岚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当即就要挣扎抗议:“徐清岚,你若敢……” 后面的话,因着徐清岚的动作骤然又顿住了。 羞的满脸通红的宋宝琅将头埋进枕头里,只盼着徐清岚快些结束。 但徐清岚快不了。 到最后,宋宝琅只得咬住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咽下那些低吟。 “咬我的。”蓦的,徐清岚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他清瘦的手腕便伸了过来,宋宝琅毫不犹豫咬住。 过了不知多久,徐清岚急促喘息了几声,便翻了个身,将宋宝琅搂在怀里,吻着她被细汗濡湿的侧脸。 宋宝琅手脚发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起来,她没什么力道的去推徐清岚:“我渴。” “嗯。”徐清岚沙哑的应了声,平复下来后拨开床幔,从旁侧的温壶里倒出水,用掌心试了试水温后,才扶着宋宝琅起来。 宋宝琅就着徐清岚的手喝完了那盏温水后,从善如流往下一滑,就翻身又睡过去了。 徐清岚放下杯盏,又起来将凌乱的床铺收拾好之后,这才重新上床将宋宝琅揽进怀中。 宋宝琅这一觉睡的很沉,直睡到第二日辰时才醒。 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时,宋宝琅又想到了昨晚那个旖旎的梦。 难不成这同心蛊还有催人做这种梦的功效?!宋宝琅心不在焉想着此事的同时,正要唤人进来服侍。 但目光无意瞥见自己的寝衣的袖子时,宋宝琅倏忽顿住了。 昨晚她躺下之后觉得身上有些热,她就又起来换了身夏日的寝衣。 可现在她身上怎么穿的又是秋日的寝衣?而且这寝衣上还有股熟悉的冷香香气。 宋宝琅抬手拉下自己的衣襟,就发现自己雪白的肌肤上有点点红痕。 昨晚那些不是梦,是真的。 下一瞬,宋宝琅就去拉自己的衣袖。 然后宋宝琅就被气了个仰倒。 上次她和徐清岚行房后,手腕上这道红痕就又淡回了绯色。为什么这次,她手腕红痕的颜色仍是赭色? 若仍是赭色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等到同心蛊发作时,他们还得再来一回? 一念至此,宋宝琅瞬间又栽回了床上。 绘春听见动静进来时,就见宋宝琅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 “怎么了这是?”绘春一面拢着床幔挂在金钩上,一面关心问,“大娘子是哪里不舒服么?婢子去请大夫来?” “我的心不舒服,大夫治不好的。”宋宝琅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绘春:“……” 之后一整日宋宝琅的心情都不好,尤其她在发现,自己昨晚穿的夏日寝衣不见了之后,宋宝琅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 宋宝琅一直忍耐至日暮时分,看见罪魁祸首后才发难。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2节 “我昨晚临睡前穿的寝衣呢!”那是她今夏最喜欢的一套寝衣。 刚回来连公服都还尚未换下的徐清岚俊白的脸上顿时滑过一抹不自在和尴尬。 “我赔你一件新的,与那件一模一样的。” “不行,我就要那件!”宋宝琅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徐清岚先是迅速反思了一下昨晚自己的表现。 昨晚宋宝琅没喊疼,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她的愉悦,最后她不许他也没有,那她为何突然不高兴? 徐清岚试探着 问:“我上值这段时间,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母亲去佛寺了,家里就是宋宝琅一个人的地盘了,自己不在,按说不会出什么事。 “你觉得家里能出什么事?”宋宝琅反问。 徐清岚:“……” 从宋宝琅这反应上来看,应该不是家里的事,那就只能与同心蛊有关了,可他今日并未察觉到身体有异样。 不知想到什么,徐清岚突然拉起衣袖,就发现自己手腕上那条红痕赫然还是赭色。 徐清岚陡然一惊。明明昨晚他们都已经…… 为何这红痕还是没有淡回去? 宋宝琅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徐清岚又很快的恢复了冷静。 他迅速在脑中思索,昨晚和秋猎会那日在别院的不同。在别院那日,他们二人同心蛊已发作,而昨夜并没有这是其一。其二就剩昨夜他们之间并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手腕上的红痕才没有淡回去? 徐清岚将自己的揣测说给宋宝琅听,宋宝琅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破同心蛊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宋宝琅气的直掉眼泪。 宋宝琅抬手将人揽进怀中,温声软语的哄着。 绘春掀开帘子进来,想询问夕食已备好了,可要现在摆饭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绘春立刻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不说,还吩咐底下人不许进去打扰。 大娘子今天一整天都不高兴,她们用尽了法子都没让她展颜,如今绘春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之后没过两日,宋宝琅就发现,她手腕上的红痕变成了殷色。这便意味着同心蛊要发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天夜里他们二人亲近过一次,这次同心蛊发作起来,没有像第一次那么难受了。 而这一次徐清岚也不再慌乱。 在发现手腕上的红痕变成殷色后,徐清岚打开了崔焕让人送过来的那瓶药。 那药是崔焕寻太医专门调配的,男子服之可令女子避孕,服一颗可管一月。除了那瓶药之外,崔焕还将药方也一并送来了。 徐清岚收下后,又让长松给崔焕回送了一副秋白先生的《早春图》作为回礼。 这天夜里,徐清岚当着宋宝琅的面服下那褐色的丸药后,才抱着宋宝琅进了雕花拔步床。 拔步床的床幔放下后,里面就成了一方小天地,而这天地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 宋宝琅的双臂勾着徐清岚的脖颈,绯红的小脸上蒙着一层细汗,她只觉床幔上的鱼戏莲叶图案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她眼前晃动流淌,令宋宝琅头晕目眩。 夜风飒飒,吹的树叶作响,沙沙的声音仿若春蚕在慢条斯理的进食。 过了不知多久,出了一身汗的宋宝琅掌心软绵绵的抵住徐清岚的胸膛。一个没用多大力道的动作,却止住了再度贴过来的徐清岚。 “我好了。”宋宝琅的声音里还带着欢愉过后的倦怠。 徐清岚沙哑的嗯了声,俯身亲了亲她的侧脸,便下床端了温水喂宋宝琅喝过后,又替她擦洗穿上寝衣后,自己才去了净室。 宋宝琅毫无困意,她独自躺在拔步床内,思绪飘荡间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徐清岚身上。 徐清岚这人平日看着十分稳重,但在床帏里就成了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而她又怕疼,从前他们之间并不频繁,而且每次都是匆匆了事。 在福善公主别院那次,宋宝琅没觉得疼,她只当是同心蛊发作的缘故。 但上次和这次,她也非但没觉得疼和难受,反倒感受到了欢愉。 欢愉这个词刚冒出来时,宋宝琅自己都惊了一跳。 下一瞬,宋宝琅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宋宝琅顿时不敢再细想,立刻闭眼装睡。 很快床幔被拨开,徐清岚在外侧躺下。 拔步床里顿时陷入了沉默,宋宝琅小心翼翼听着身后的动作,确定徐清岚睡着后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宋宝琅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床,她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为什么要怕徐清岚知道她装睡呢? 宋宝琅遂底气十足的翻了身,盯着床幔上的纹路看了片刻后,眼皮就慢慢坠了下来。 而她身侧原本熟睡的徐清岚却睁开了眼睛。 等了片刻后,睡着的宋宝琅便又滚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就又沉沉睡着了。 徐清岚垂眸,在宋宝琅眉心落下一吻后,这才拥着宋宝琅睡去。 第二日,宋宝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腕上的红痕。 幸好幸好,这次红痕又淡回了绯色。 宋宝琅的一颗心这才坠了地。恰好这日闲来无事,宋宝琅便去了隋国公府探望宋宝贞和她的小外甥。 虽然宋宝琅害怕生孩子,但她却很喜欢小孩子。 去看宋宝贞时,她还给宋宝贞和小外甥带了好些东西。 宋宝贞如今还在坐蓐期,宋宝琅给她带的多是滋补之类的补品,给小外甥带的则是些小玩意儿。 宋宝倚靠在床上脸色蜡黄,强撑着笑道:“簌簌有心了。” 宋宝琅看了会儿小外甥,又坐到宋宝贞面前,拉住宋宝贞的手,满脸心疼道:“大姐姐,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可是底下人服侍的不上心?” 她记得,她娘家几位嫂嫂们坐蓐时气色没有像宋宝贞这么差的。 “没有,底下人都服侍的很好,是我自个儿的身子不争气。”宋宝贞垂下眼脸,身上再无临盆前那种即将为母的喜气。 宋宝琅却握紧她的手,开解她:“大姐姐,你别说丧气的话呀。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好好调理便是了。” 宋宝贞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但面上却点了点头。 如今她还在坐蓐,宋宝琅也没在此久留。 宋宝贞如今不能出门,便让画墨好生送宋宝琅出去。 离开栖云院后,宋宝琅便悄声问画墨:“大姐姐的气色怎么这般差?而且我瞧着情绪也很低沉?” 宋宝琅娘家几位嫂嫂坐蓐时,宋宝琅曾去瞧过,她们无一人像宋宝贞如今这样。 宋宝琅有些担心宋宝贞。 “自从生下小郎君后,大娘子的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再加上姑爷公务繁忙,就算回府了也只是来大娘子这边匆匆看一眼就走,大娘子心中自然不好受。”画墨小声告诉了宋宝琅其中缘由。 宋宝琅脸上顿时露出不满:“平日我瞧着大姐夫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如今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大姐姐如今刚为他喜添麟儿,他就算再忙也不该忽略大姐姐。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那人向来心思细腻,且如今她又刚生产完不久。” “谁说不是呢!”画墨也为此事伤神。但这到底是主子们的事,她一个侍女也无能为力。 日暮徐清岚下值归来后,就见宋宝琅面有愤然之色。 确定这愤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之后,徐清岚换了身家常的衣袍,来询问缘由。 宋宝琅说了今日她去隋国公府一事。末了,又愤愤道:“从前我还觉得大姐夫是个温柔体贴的,如今瞧着倒是个糊涂的。他为了公务连刚给他添了孩子的妻子都不顾,他怎么不跟他的公务过一辈子!” 最后这句话,宋宝琅从前都是说徐清岚的。 徐清岚缓缓拢着茶盏。 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妻儿么?可他昨日明明看见,那位大姐夫与人一道吃酒去了。 原本徐清岚想将此事告诉宋宝琅,但转念一想,照宋宝琅那个性子,若是得知此事,只怕现在就能杀去隋国公府为宋宝贞出气。 思虑片刻后,徐清岚并未将此事告诉宋宝琅。而是宽慰道:“好了,别气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让我给你画一副挂屏么?我已经画好,我带你去书房瞧瞧?” “走走走。”宋宝 琅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了。 绘春瞧着宋宝琅欢喜的拉着徐清岚往书房方向而去的模样,也打心底里高兴。 章氏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显而易见的好了很多,宋宝琅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但这样松快愉悦的日子宋宝琅没过了几日,因为章氏又回来了。 宋宝琅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分惊愕。 徐清岚不是说,章氏会在佛寺小住月余么?这连一月都没到,她怎么就回来了? 别说宋宝琅了,下值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徐清岚也很惊讶。 章氏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无论是出门还是归家,都会提前通知他,让他接送的。这次她怎么突然就自己回来了? 不等徐清岚去万寿堂问安,章氏身边的李妈妈就已经过来了。 李妈妈向两位主子行过礼后,才说明来意:“老夫人说,她与郎君和大娘子分别两旬有余,今日她归家了,请郎君和大娘子一道过去用顿团圆饭。” 李妈妈说得和善,但徐清岚太了解他母亲了。他母亲可不是那种会真的安生叫他们去吃团圆饭的。 待李妈妈下去后,徐清岚看向宋宝琅:“你要去么?你若是不去……” “母亲都说了让我们一起去用团圆饭,我怎么能不去呢!” 说完,宋宝琅抬脚便要走,却被徐清岚握住胳膊。 宋宝琅偏头:“你不想让我去?” 徐清岚沉默片刻,并未表态,而是松开了宋宝琅。 宋宝琅便径自往外走。她和章氏做婆媳这么久了,她了解章氏,今晚这顿团圆饭她若不去,明日章氏定然还会寻其他的由头来作践自己。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去。 宋宝琅与徐清岚过去时,章氏已在厅堂上等着了。 出乎宋宝琅意料之外的是,今夜章氏并没有找她的茬,也没有阴阳怪气说她。 “既然来了就落座吧。”章氏发话后,宋宝琅与徐清岚一道随章氏在饭桌旁落座。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3节 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后,宋宝琅眼底滑过一抹惊诧。 章氏这人素来节俭,从前她和徐清岚一道在她这里用饭时,最多时也只有三荤三素外加两道汤,可今夜她的膳桌上却有十二道菜。 难不成在佛寺小住两旬后,章氏被佛音熏陶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宋宝琅正胡思乱想时,就见章氏将一块剔干净了刺的鱼肉放到徐清岚碗中,面色慈祥带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清蒸鲥鱼,你尝尝看。” 宋宝琅眸光一顿。 她记得徐清岚并不喜欢吃鱼。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吃鱼,但膳桌上的鱼徐清岚却从不碰。 他说他不爱吃鱼。 可今日,徐清岚垂着眼脸,谢过章氏后,夹起那片鱼吃了。 宋宝琅先是一愣,旋即就在心中冷笑:原来不是不爱吃鱼,而是他只爱吃被人剔干净了刺的鱼。 宋宝琅用筷子狠狠戳了戳碗里的豆子,张氏又让人端上来一碗面。 “这是母亲亲自下厨为你做的长寿面,吃了这面,我们二郎定能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徐清岚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宋宝琅霍然抬眸,这次脸是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今日是你的生辰?” 话中满满都是震惊。 章氏知道徐清岚不爱听她数落宋宝琅,原本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想忍住的,可她没想到宋宝琅竟然连自己夫婿的生辰都记不住。 “不是今日是哪日?!”章氏拉长脸训斥宋宝琅,“你平日不孝敬我这个婆母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夫婿的生辰都记不住。若不是我今日巴巴的赶回府里,只怕二郎今年这个生辰就这样……” “徐清岚的生辰不是在腊月么?”宋宝琅打断章氏的话。 当初她很满意徐清岚这个未婚夫,所以他们二人议婚时,她还曾特意看过徐清岚的庚帖。 她记得很清楚,徐清岚的生辰在腊月。 “什么腊月!我看你是……” “啪——”一声轻响打断章氏的话。 徐清岚搁下筷子的同时,打断了章氏的话,面色冷漠道:“母亲,今日是我兄长的生辰。” 而且爱吃鱼肉的人也不是他。 章氏面皮猛地一抖。自己真记错了?她唇角发颤着似是要说什么,但徐清岚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母亲,我吃饱了,我们先回去了。” 话落,徐清岚一把拉住怔愣的宋宝琅,径自往外走。 又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也一晚比一晚圆,乳白的月色仿若寒霜铺了一地。 徐清岚握住宋宝琅的手一路疾行,待出了寿春堂后,徐清岚才停下来,背对着宋宝琅。 这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徐清岚以逃避的姿态面对她。 宋宝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徐清岚的父兄都已过世了,章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哪怕章氏记错了徐清岚的生辰,她也是徐清岚的母亲。 宋宝琅没说话,只是默然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过了好一会儿,徐清岚才道:“起风了,回去吧。” 宋宝琅点点头,也不再提先前的事情,两人一道回了抱朴堂。 先前在寿春堂时,宋宝琅几乎没怎么动筷,徐清岚知道她吃不惯陵州菜,所以又命绘春给她准备夕食。 待绘春离开后,徐清岚又转过身,同宋宝琅道:“前段时间你说你想岳母了,不如明日我送你回去小住几日?” 宋宝琅闻言抬眸去看徐清岚。 徐清岚神色平静,脸上瞧不出半分难过或者不高兴。 宋宝琅点头:“好。” 很快,绘春就命人将饭食准备好了。宋宝琅提壶倒了两盏酒,一盏推到徐清岚面前。 “我一个人吃酒怪没意思的,你陪我吃一盏?”宋宝琅只是邀请,并未半分强迫之意。 徐清岚沉默两息,颔首:“好。” 待那一盏酒见底后,宋宝琅就得到了一条尾巴。 一杯就醉的徐清岚很安静,宋宝琅去沐浴,他就乖乖坐在门口等。宋宝琅沐浴完出来擦花露,他就乖巧的坐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宋宝琅,像一只忠实又黏人的犬类,与他清醒时的肃冷模样判若两人。 宋宝琅看的既稀奇又好笑。 待她一通忙完后,便掀开拔步床躺了上去,徐清岚便也乖乖跟着躺下。 “欸,徐清岚,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鱼?”宋宝琅睡不着,她转头看向徐清岚,用手指头戳了戳徐清岚的脸。 醉酒后的徐清岚身上有种乖巧懵懂,莫名让人想欺负他。 之前宋宝琅也问过徐清岚,徐清岚只囫囵说就是不喜欢,但并未说具体原因。 而且宋宝琅观察过了,徐清岚这人醉酒后不会撒谎,而且他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她才放心大胆问的。 徐清岚转头,对上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答:“幼时被鱼刺卡过。” 那不爱吃鱼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宋宝琅不明白,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徐清岚为何这般讳莫如深。 然后,她就听徐清岚又道:“但母亲说,我不如兄长那般天生聪慧,需要多吃鱼进补,她要求我每日都吃一条鱼。” 说这话时,徐清岚面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 这样的神情,在徐清岚清醒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 宋宝琅迟疑片刻,想着清醒后的徐清岚便也不记得了,遂抬手在徐清岚的后背上安慰的拍了拍。 徐清岚却得寸进尺的往她这边挪了挪,欲靠过来时,却被宋宝琅制止:“徐清岚,打住,你再靠近我可就生气了啊。” 徐清岚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宋宝琅却丝毫没有心软,而是道:“我困了,睡觉。” 徐清岚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徐清岚的睡姿就跟他这个人清醒一样,规规矩矩的。 宋宝琅见他睡了,正欲翻个身也睡时,就见徐清岚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 “又怎么了?” 徐清岚望着宋宝琅,奇怪问:“你今晚怎么不抱着我睡了?” “什么?!”宋宝琅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清岚却以为她没听懂,他便长臂一伸,将宋 宝琅从里面滚到他怀里,然后十分熟稔的将宋宝琅的手环在他腰上,又将宋宝琅的腿搭在他腿上,最后他抱住宋宝琅,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徐清岚怀中的宋宝琅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醉酒后的徐清岚不会撒谎,所以平日自己白日对徐清岚爱答不理,晚上入睡后又抱着徐清岚不撒手?! 宋宝琅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第二日用过朝食后,宋宝琅麻溜的收拾东西回宋家去了。 而章氏在听到徐清岚派人来说,他送宋宝琅回娘家小住数日的消息时,顿时被气脸色铁青。 “我昨日刚归家,今晨一早他就将他媳妇儿送回娘家小住,他这是要全上京的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慈吗?” 李妈妈忙劝慰道:“老夫人,您多想了,郎君派来的人不是说了么,是亲家夫人身体不适,大娘子回去探病去了。” “探病?!这个借口骗骗你们这些没眼力劲儿也就罢了,能糊弄得我?他明明就是怨我昨日将大郎的生辰记成他的了,在故意打我的脸呢!” 说到这里时,章氏掩面哭泣:“是,记错了他的生辰是我的不是,可我这个做母亲的纵有千般不是,看在我昨日颠簸归家后连口热茶都没吃,就亲自下厨替他做了长寿面,他就不能原谅我吗?他为何还要这般剜我的心?!” 这种话李妈妈没法接,只能宽慰她想开些。 而回到宋家的宋宝琅并不知道她走后寿春堂发生的这一切,反倒王氏在听到她要回家小住数日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她又和徐清岚闹脾气了。 “阿娘,你就不能盼着点我们好啊。”宋宝琅一脸无奈。 却不想,王氏又问:“没和女婿闹矛盾,那是和你婆母闹矛盾了?” 不然好端端的,宋宝琅怎么突然要回家小住数日? “都没有。”宋宝琅知道王氏是担心自己,遂挽住她的胳膊,如实道,“是我听说您染了风寒,所以想回去看看您。” “我的风寒早就好了。”王氏还是不信。 宋宝琅没办法,只得道:“若阿娘您不信,那您让人徐清岚过府用饭,一问不就知道了。” 王氏听宋宝琅这么说,这才确定宋宝琅真的只是想他们了才回来小住的。 “不过我听说你婆母昨日从佛寺回来了,她同意你过来小住?” “她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儿子同意了。” 得了宋宝琅这话后,王氏一颗心才重新放了回去。她们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之后,王氏就去忙府上的中馈了。 宋宝琅带着绘春鸣夏锦秋愉冬等人又回到了她出嫁前的院子。 她嫁人都九月有余了,但她的院子仍维持着原貌,看得出每日都有人前来扫洒的。 宋宝琅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如今回到了宋家后,她便舒舒服服又补了一觉。 待她醒来时,宋钰也下学归来了。 得知她回来了,宋钰当即就跑过来找她玩儿。 姐弟俩见面后,宋钰最先问的两句话与他们阿娘的如出一辙。在得到了宋宝琅否定的答案后,宋钰才放心。 当天午后宋昀下值归来,发现小女儿回来了也很是高兴,非要拉着他们姐弟二人喝个痛快。 王氏知道他们三人的酒量,估摸他们有五分醉时,就让人收了酒壶。 宋宝琅姐弟二人都未喝尽兴,便齐齐看向宋昀给他使眼色。 宋昀便鼓起勇气,同王氏求情:“夫人,簌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王氏一个眼神过来,宋昀立刻改口:“那什么,今晚这汤不错,你们姐弟俩多用些,多用些。”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4节 王氏又看向宋宝琅他们姐弟二人,他们姐弟二人也立刻齐齐提筷用饭。 饭毕,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方才散去。 宋宝琅回到了她的院子,再度睡到了熟悉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午后睡多了的缘故,宋宝琅今夜却毫无困意。 不知怎么的,宋宝琅脑海中突然蹿出了徐清岚昨夜那张委屈的脸。 若是徐清岚酒醒后知晓自己醉酒后的模样,也不知他会是何表情? 想着想着,宋宝琅就又朦胧睡去了。 又过了两日,便是宋宝贞儿子满月的日子。因宋宝贞生的是隋国公府的重嫡长孙,所以他的满月宴办的很热闹。 徐清岚那日抽不开身,宋宝琅便与王氏等人一道去的。 那日宋宝贞的身形仍旧削瘦,不知是妆容的缘故,还是将养好了,她如今面上已没有先前的憔悴了。 宋宝贞抱着孩子,她的丈夫隋承瑛站在妻儿身侧,招呼着往来的宾客。 宋宝琅见宋宝贞很忙,那日只匆匆同宋宝贞打了个招呼,席散后就离开了。 原本宋宝琅是跟着王氏又回到了宋家,但她回去时正逢那日当值的鸣夏来了月事不舒服,绘春给鸣夏送了红糖姜水后,回来在宋宝琅面前便多问了一句:“大娘子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 “没呢!应该还没到呢吧!” 绘春面露迟疑之色,顿了顿,隐晦提醒:“大娘子,您上个月的月事在月中,如今已是月末了。” 原本歪在榻上吃茶的宋宝琅陡然坐直身子。 一刻钟后,宋宝琅突然带着侍女们要回徐家。 “今日从隋国公府出来时,你不是说还要在家中再住几日么?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王氏觉得奇怪。 宋昀也留她:“这会儿天色晚了,不如明日用过朝食后再回?” “就是就是,阿姐,你明日用过朝食后再回嘛。” “不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办,日后得空了再回来。”说完,宋宝琅提裙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氏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赶回去?” 待宋宝琅回去时,徐清岚正在抱朴堂里独自用饭。 骤然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时,他还当是寿春堂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自从他将宋宝琅送回娘家后,章氏就日日给他甩脸子,他去抱朴堂问安时,章氏直接不肯见他。 待到徐清岚走到门口时,就见一群人提着灯笼急促而来。 看见打头的是宋宝琅时,有一瞬间徐清岚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不然此刻本该好生生在宋家的宋宝琅,此刻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清晰的脚步声入耳,瞬间让徐清岚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幻觉,宋宝琅是真的回来了。 徐清岚快步迎至廊下,正要开口说话时,宋宝琅已猛地攥住他的胳膊,声色焦急而又无助道:“徐清岚,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 徐清岚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宋宝琅话中的意思。 自从他们中了同心蛊之后,这月余他们每隔十日都会行房,但只有在福善公主别院那次没有任何防备。 可那天只有一次,徐清岚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厉害。 但见宋宝琅面色惊惶,脊背都在微微发颤时,他扶住她的同时,侧首吩咐:“去请大夫来。”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5章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 宋宝琅整个人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明明他们已经都要和离了,现在突然弄出个孩子算什么事! 宋宝琅又气又怕,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都怪你!” 徐清岚觉得应是宋宝琅太过杞人忧天了。可见宋宝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只好将人揽在怀中轻哄:“是我的不是。若你真的有了身孕,我绝对会负责的。” “什么叫你绝对会负责的?你不是孩子的爹吗?!”宋宝琅这会儿正难过想要发泄,她抓住字眼就挤兑徐清岚。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 清岚正欲解释时,绘春在门外禀:“郎君,大娘子,大夫来了。” 徐清岚看向宋宝琅。 气咻咻的宋宝琅侧过身,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徐清岚这才道:“请大夫进来吧。” 挡风毡帘被掀开,绘春带着大夫进来。 那大夫放下药箱后,来替宋宝琅诊脉的同时,又问了宋宝琅上次月事的时间。 宋宝琅如实说了。 那大夫便不再言语,只专注的替宋宝琅诊脉。 宋宝琅提心吊胆盯着那大夫。 过了良久,大夫终于收回了手,宋宝琅迫不及待问:“大夫,如何?” “夫人的脉象并非喜脉。” 宋宝琅听到这话正要松一口气时,就听那大夫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时间尚短,脉象暂时还不显。” 宋宝琅那口气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她下意识攥住徐清岚的袖子。 徐清岚攥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的同时,又问那大夫:“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可能?” “有,女子月事虽以月为周期,但提前几日,推后几日都是极为正常的。” “可我之前每个月都很准的,最多也只相差两三天。”而这次足足推迟了七日都未至。 那大夫捋了捋发白的胡子,问:“夫人这月可有食寒凉之物?” “我这个月食了蟹,还喝了菊花酒。除此之外,还服过一次避子汤。” 那大夫便点点头:“寒凉之物食多了也会影响月事。如今时间尚短,暂时还瞧不出什么。夫人若不放心,过个三五日老朽再上门为夫人诊脉,亦或者夫人请别的大夫来瞧,应当就能瞧出来了。” “好,有劳大夫了。”徐清岚让人好生将大夫送出去。 待大夫离开后,徐清岚又揽住失神的宋宝琅,宽厚的大掌抚着宋宝琅的脊背,温声安慰:“大夫不是说了么,寒凉之物食多了也会影响月事。况且我有自知之明,只一次而已我没有厉害。” 宋宝琅霍然抬眸,嗔怒瞪着徐清岚。 不过再一细想,徐清岚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虽然之前他们之间行房的次数不多,但总是有的。若徐清岚真那么厉害,那她早就有孕了。 “难不成真是寒凉之物食多了所致?”宋宝琅也开始慢慢动摇了。 “极有可能。” 宋宝琅便也逐渐相信是这个缘故了。而且先前大夫也说了,再过三五日就能诊出来了,如今她杞人忧天也没用,还得再等三日才能知晓结果。 宋宝琅本以为,她还得担惊受怕这三五日。没想到,这天夜里半夜她睡的迷迷糊糊时,突然觉得小腹有些难受。 待到第二日醒来时,宋宝琅就发现她来了月事。 宋宝琅从来没觉得,哪次来月事能让她像次这般开心。 但很快,宋宝琅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这次她太难受了。 几乎是宋宝琅这边刚有症状,远在翰林院的徐清岚就共感到了。 那种小腹里像坠了个秤砣般的难受感又来了。 上次他有这种感觉时,正是宋宝琅来月事的时候,显然如今宋宝琅久侯不至的月事来了。 这一瞬间,徐清岚本该松一口气的,但他偏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时,有一瞬间却在想:若不是月事推迟,而是宋宝琅当真有了身孕,眼下会如何? 但这个念头只在徐清岚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就散了。 徐清岚又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公务上,但小腹处的难受却总是让他无法忽略。 好不容易捱到下值的时辰,辞别同僚和上峰后,徐清岚便让长松快马加鞭赶回家中。 他回去时,宋宝琅正趴在拔步床里,绘春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坐在旁边,正在喂宋宝琅喝。平日鲜艳活泼的宋宝琅,此刻面色苍白虚弱,整个人仿若一朵正在逐渐凋零的春花。 徐清岚心下猛的一紧。他快步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姜味。 “这是红糖姜水?”徐清岚问。 宋宝琅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徐清岚一眼,复又将眼皮耷拉下来。 绘春回:“是的,往日娘子来月事时,喝这个便能缓解难受。” 能缓解难受,他可不觉得,徐清岚直接让人去请大夫。 来的又是昨晚的那个大夫。 宋宝琅一看见那个大夫,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那大夫还是如昨晚那般话多,他絮絮叨叨同徐清岚唠叨了许多,才将药方开好。 徐清岚甫一拿到药方,便命人去煎药,他自去换过衣袍后,接过绘春手中的粥碗喂宋宝琅。 宋宝琅恹恹的喝了半碗后,又趴回床上了。 徐清岚坐在床畔,神色愧疚:“对不起。” 宋宝琅歪头看他,只一眼她就明白徐清岚因何向她道歉。 “也并不一定全是那碗避子汤的缘故,这个月也吃了不少其他寒凉之物,你不必为此事而自责。”说着,宋宝琅见鸣夏在外面,便问她何事。 鸣夏进来禀:“回夫人,郎君的夕食备好了。” “你出去用饭吧,我睡一会儿。” 徐清岚抬手将宋宝琅鬓边的碎发抚至而后,同她道:“那我出去用饭,等会儿再回来陪你。”徐 宋宝琅有气无力的嗯了声,徐清岚才出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5节 结果他刚用完饭,寿春堂那边又来人说,章氏请他过去。 章氏的气至今都没消,先前每次徐清岚过去问安都吃了闭门羹,今夜她既遣人请他,徐清岚少不得得过去了一趟。 章氏虽然同儿子赌气,但到底关注着抱朴堂的一举一动。 听说抱朴堂昨晚和今夜都漏夜请了大夫后,章氏终是坐不住了。她让李妈妈遣人去打听,但如今抱朴堂上下围的如铁桶一般,李妈妈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到,章氏只得将徐清岚叫过来询问。 得知是宋宝琅身体抱恙时,章氏没忍住又刺了徐清岚一通。 “你那媳妇儿向来是个张扬性子,这次从娘家回来这般安分,我原还纳闷呢!原来……” 徐清岚脸上的神色顿时冷淡下来,他打断章氏的话:“孩儿还有公务在身,母亲若无事,孩儿便先回去了。” 章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 什么有公务在身,他明明是着急回去陪宋宝琅。 但想到李妈妈最近这段时间劝她的话,章氏心心中虽怒不可遏,但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生气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章氏觉得,她的生气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但徐清岚却就跟没看见一样,他向她行过礼后,竟然真的就转身走了。 李妈妈进来伺候时,章氏又开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同她抱怨,说徐清岚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对她不孝顺。 “没娶那宋家女之前,二郎一直对我孝顺有加,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的同时,也对我极恭顺。如今那宋家女日日给他吹枕头风,他竟然也对我这个母亲愈发的不耐烦起来了。他忘了,这些年是谁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了……” 别说是徐清岚了,就连李妈妈这个外人听到这话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章氏独自一人将徐清岚抚养长大是辛苦,可徐清岚如今已娶妻了,但章氏却仍要紧紧抓着徐清岚不放的同时,还各种寻宋宝琅这个儿媳的不是。时日久了,谁都会厌烦的。 但章氏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李妈妈只能劝她想开些。 但章氏想不开,她只是一味的啼哭抱怨,又觉得罪魁祸首是宋宝琅。 “说早知道二郎会娶那宋家女,那当初他来上京赶考前,我就该在陵州给他娶个乖巧懂事的媳妇儿,这样二郎也不至于同我这个母亲愈发生分。”章氏此刻万般后悔。 这回李妈妈是直接劝都不劝了,只装作没听见这话。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后,在院外站了片刻才进去 。 宋宝琅已经喝过药了,脸色看着也没先前那般苍白了,她正抱着汤婆子倚靠在床上,同绘春和鸣夏等人说话。 见徐清岚回来了,几个侍女行过礼便退下了。 “你夕食用得少,可要再吃些东西?”徐清岚问。 “不吃了,我不饿。” 每次来月事时,宋宝琅的胃口都不大好。 徐清岚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沉默着去木架前的水盆里净手了。 宋宝琅望着徐清岚沉默而清瘦的背影,顿了顿,佯装不经意问:“你去寿春堂了?” “嗯,母亲找我过去说了会儿话。” 平日徐清岚去寿春堂分两种。一种是他主动去寿春堂向章氏问安,还有一种是章氏派人请他过去。 但凡章氏派人请他过去,基本都是向徐清岚告状说她不敬婆母。之前宋宝琅敢作敢当,可今日…… “我今日连抱朴堂的院门都没出,又哪里惹她不快了?” 宋宝琅知道章氏对她有意见,可她再对她有意见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徐清岚垂下眼睫:“与你无关。” 宋宝琅闻言,不禁又看了徐清岚一眼。 徐清岚神色平静解释:“不关你的事,是我惹母亲生气了,要歇息么?” “你这个大孝子还会惹她生气?!”宋宝琅惊讶的话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宋宝琅瞬间意识到,这话挺像是在讽刺徐清岚的。 但她真没那个意思,她纯粹是震惊。 毕竟她嫁过来这么久了,徐清岚在他母亲面前向来恭恭敬敬的,唯一一次称得上不敬的,就是上次章氏给他“过生辰”,他直接带着她走了那事。 徐清岚并未答话,而是径自将灯熄了。 宋宝琅撇撇嘴,心中暗骂一句:锯嘴的闷葫芦后,就径自往里面挪了挪,徐清岚睡在外侧。 每次来月事的头两天宋宝琅都很难受,夜里也睡不好。这天夜里宋宝琅半夜突然被饿醒了,她下意识去抬手推徐清岚时,手却摸了个空。 宋宝琅睡眼惺忪偏头望去,就见身侧空荡荡的。 咦,徐清岚人呢? 宋宝琅正迟疑时,突然觉得脚心很暖和,她下意识踩踩了,一只手就握住了她那只作乱的脚。 “渴了还是饿了??”徐清岚睡意朦胧的嗓音从床的那头响起。 “你怎么睡那边去了?我饿了也渴了。” 徐清岚没答话,而是起身下床了。 随着徐清岚坐起来的动作,有布料滑过宋宝琅的脚背,宋宝琅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刚才踩在徐清岚的胸口上。 难怪触感怪怪的。 徐清岚远远点了一盏灯,又撩开床幔,将睡前温在一旁的桂圆红枣粥递给宋宝琅。 宋宝琅吃饱漱过口之后,再躺回床上时顿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打算再睡一觉。 可伺候她用完饭的徐清岚却没这么好命,徐清岚得开始准备出门点卯上值了。 看在徐清岚为她暖脚以及起来给她端粥的份儿上,宋宝琅强撑着困意,等徐清岚穿戴整齐要出门时,难得叮嘱关心了他一回:“如今天冷了,早上寒气重,你穿厚些。” 徐清岚回头看了一眼倚在床上的宋宝琅,屋内的灯晕在她粉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衬的她眉眼也温柔起来。 :“嗯,我去上值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宋宝琅点点头,从善如流又躺了回去。 徐清岚替她将床幔放下,又熄灭了灯盏后,这才精神抖擞推门出去。 宋宝琅再睡醒时,顿觉神清气爽身上也不难受了。 “看来还是这汤药效果很好。”鸣夏说话间,笑吟吟的将汤药递过来。 宋宝琅一闻那药味胃里就直抽搐,但想到昨日的难受,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愉冬立马捧了果脯蜜饯来。待宋宝琅用蜜饯将药味压下去之后,愉冬望着外面潇潇雨幕,明晃晃的暗示:“这样的阴雨天,好适合吃锅子呀。” “不是这样的天气适合吃锅子,我看是你又嘴馋了。”在旁拨弄炭盆的锦秋毫不留情戳穿愉冬的小心思。 “嘿嘿,两个原因都有。”愉冬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宋宝琅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吃锅子,她扭头问,““那你们谁去厨房说一声,今天夕食吃锅子。” “我去我去。”愉冬当即跳起来,朝外跑去。 她跑得太快,差点撞到掀帘进来的绘春。 绘春当即便叱骂道:“愉冬,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屋里伺候不许毛毛躁躁的。” “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改。”愉冬说话间已蹿出了二里地。 绘春还想再说,但正主已经走远了,她只得将话咽下,快步行至宋宝琅面前:“大娘子,李妈妈又来了。” 先前宋宝琅还睡着时,李妈妈曾来过一回。 李妈妈虽是章氏身边的人,但她为人和善,从未刁难过宋宝琅,每次见了宋宝琅也总是毕恭毕敬的,比先前那个仗势欺人的张妈妈好多了。 “请她进来。” 李妈妈进来后,先向宋宝琅行过礼之后,才笑吟吟道:“老夫人听说大娘子病了,特地派老奴过来瞧瞧大娘子。” 宋宝琅:“……” 章氏派人来关心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但转瞬,宋宝琅就反应过来了,章氏哪里是派李妈妈来探病,她明明是派李妈妈来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不对!章氏怎么知道她“病”了? 宋宝琅下意识想到昨晚,徐清岚说他惹徐母生气一事。竟然真是因为她?! 宋宝琅觉得既可笑又不可思议。 李妈妈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而李妈妈走后不久,鸣夏便进来回禀。 “大娘子,婢子去打听过了,昨晚郎君离开后,老夫人就拉着李妈妈哭了半宿。” “这么严重?!”宋宝琅十分震惊。 章氏那人哭也好病也好,都是她拿腔作势的手段。但能让章氏私底下哭半宿,那看来是真伤心。 “可打听到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了?” 鸣夏摇摇头:“当时老夫人身边只有李妈妈伺候,而李妈妈那人的嘴一向又很严。” 就算没打听到,宋宝琅猜,八成也是因为她。 宋宝琅觉得无事生非就是形容章氏这种人的。从她回来之后,她连她面都没见过,她竟然也能因自己和徐清岚闹脾气,宋宝琅觉得自己真是服气了。 “还有一件事。”鸣夏吞吞吐吐道,“我听寿春堂扫洒的婆子说,老夫人原本是要您今日过去向她请安的,但是郎君昨夜告诉她您病了,所以……” 所以李妈妈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鸣夏担心的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却气定神闲的坐着:“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李妈妈是个聪明人,我猜她应该告诉母亲,我是真的‘病’了。” 事实也如宋宝琅所料,李妈妈是个聪明人,且她也见过张妈妈的下场了,所以她回去同章氏说,徐清岚没有撒谎,宋宝琅是当真病的很厉害。 如今李妈妈已算是章氏的心腹了,章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歇了想要找茬的心思。 李妈妈离开后,鸣夏如惊弓之鸟侯了大半日,见寿春堂再无人过来后,一颗心这落回肚子里。 傍晚徐清岚下值归来后,宋宝琅便将这事同徐清岚说了。 末了,宋宝琅又提醒徐清岚:“之前我们两人已经约定好了,我不主动去找你母亲的麻烦,但若你母亲来寻我的晦气,我可是会反击的。这话你没忘吧?” 徐清岚垂下眼睫,轻轻嗯了声。 没忘就好,宋宝琅就继续大快朵颐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6节 原本吃锅子是要配酒的,但如今宋宝琅如今尚在月事期间,她便老老实实的喝了汤。 待吃饱喝足躺到床上之后一天就又过完了。这天夜里,宋宝琅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宋宝琅伸了个懒腰,撩开床幔正要唤人时,就见一身青色衣袍的徐清岚,正手持书卷坐在床畔看书。 “欸,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值?”宋宝琅目露惊愕。 徐清岚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昨晚不是同你说了么,我今日休沐。” 宋宝琅这才想起来,徐清岚确实说过,她一时没想起来。 “你既然休沐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宋宝琅是真的理解不了徐 清岚这人。 平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也就算了,到休沐日时,他仍早早的就起了。关键他早起也就算了,还一整日都精气神十足。 这让宋宝琅既嫉妒又艳羡。 “习惯了。”说话间,徐清岚起身道,“你既然醒了就起吧,母亲让我们过去用朝食,你去么?” “去,干嘛不去。”宋宝琅答的毫不犹豫。 如今她已经毫无顾忌了,章氏敢欺负她,她就反击,反正她和徐清岚已经说好了。 徐清岚听她这么说,便头先出去了,鸣夏带人进来替宋宝琅梳洗。 待宋宝琅收拾妥当后,她就与徐清岚一道往寿春堂去了。 从前每次一说要去寿春堂,宋宝琅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如今她整个人却是步履轻快,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宋宝琅察觉到了徐清岚的视线,她偏头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徐清岚收回视线。 章氏本以为,今日又是徐清岚一个人过来的,没想到宋宝琅竟然也来了。 甫一见到宋宝琅,章氏便不阴不阳道:“你这谱大,我若不派人去请你,只怕你这贵脚就不来我这寿春堂的贱地了。” “母亲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宋宝琅一脸无辜,“儿媳前两日是病了呀,不信郎君可以作证。” 宋宝琅将球踢到徐清岚身上。 徐清岚嗯了声,替宋宝琅说话:“母亲不是还派李妈妈过来探望了么?” 这个时候章氏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说她派李妈妈过去不是探望,而是看宋宝琅是不是在装病。 恰好李妈妈带人将朝食摆好了,章氏便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先用饭。” 说完,她率先在桌旁落座,徐清岚与宋宝琅便也跟着坐下。 章氏这边的朝食向来节俭清淡,而宋宝琅因昨日夕食吃的是锅子,今晨正想用些清淡的,她便捧着一碗小米粥慢吞吞的喝着。 依照她对章氏的了解,章氏让他们二人一同过来用饭,绝对不是只用饭这么简单。 但出乎宋宝琅意料之外的是,在饭桌上章氏什么都没说,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章氏被徐清岚气的转性了?! 但很快,宋宝琅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待用过朝食后,章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闲话家常似的问:“听说你长姐的孩子前几日满月了?” “是。”宋宝琅谨慎答。 却没想到,章氏眼皮一撩,目光在她肚子上扫了一眼,旋即定在她脸上。 “说起来,你们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章氏说这话时,眉心微蹙,脸上明显带着不满。 宋宝琅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母亲,孩子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呀。”说到这里时,宋宝琅偏头看向徐清岚,声音轻柔,“郎君,你说是不是?” 宋宝琅看着徐清岚,眼里的意思很好懂:要么你上,要么我就自己上了。 “章氏仍在发难:生儿育女是为人妻的本分,你问二郎一个大老爷们……” “是我的问题。” 徐清岚这话一出,寿春堂的正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宋宝琅被惊到了。她没想到徐清岚为了堵住章氏的嘴,竟然扯这么大的谎。 章氏则是被吓的脸瞬间惨白。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是徐清岚的问题? 如今她膝下就剩徐清岚这一个儿子了,若他无法传承香火,那来日九泉之下,她有何颜面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和丈夫啊! 但看着徐清岚冷峻的侧脸,章氏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二郎,你是为了她,故意……”后面的话,章氏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李妈妈疾步进来道:“老夫人,郎君,大娘子,绘春姑娘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禀大娘子。” “让绘春进来。”宋宝琅当即开口。 绘春向来稳重,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来寿春堂找她。 章氏正要斥责宋宝琅不知礼数时,绘春已疾步进来。 向来懂礼的绘春这次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已急声道:“娘子,画墨姑娘来了,说是咱们家大姑娘出事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6章 宋宝琅顿时也顾不上再和章氏掐架了,当即便匆匆往抱朴堂赶。 待她和徐清岚回去时,就见鸣夏等人围着画墨。画墨整个人面色狼狈,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看见宋宝琅时,画墨当即扑过去,跪在宋宝琅面前哭着央求:“三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大夫人要杀了她。” 宋宝琅顿时大惊失色。 隋大夫人是疯了不成!她大姐姐刚为他们隋家生下了重孙啊! “你起来,我跟你一起去隋国公府。”宋宝琅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徐清岚一把攥住手腕。 宋宝琅倏的回头,就见徐清岚目光清冷的盯着画墨:“隋夫人为何要杀长姐?” “大夫人说,小郎君不是姑爷的孩子,说我们娘子给姑爷戴绿帽子,可是我们娘子没有啊。”画墨泪流满面,不住给宋宝琅磕头,“三娘子,婢子求求您,您去救救我们大娘子吧,婢子出来报信时,大夫人正在栖云院里嚷着要杀我们娘子!” 宋宝琅一听这话,当即便要挣开徐清岚的手,徐清岚先一步开口:“我跟你一道去。” 他们夫妻二人匆匆出门的同时,宋宝琅又吩咐锦秋立刻回宋家,将此事告知她母亲。 她在隋大夫人面前是小辈,此事还得她母亲出面才行。 他们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去隋国公府。 隋国公府的门房认识宋宝琅,见状正要去通禀时,宋宝琅却直接闯了进去。 若等门房通禀完,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画墨带着宋宝琅抄近路到栖云院时,栖云院中正闹的不可开交。 隋大夫人尖锐的嗓音从屋内传来,“这个贱妇给你戴绿帽子不算,竟然还想混淆我们国公府的血脉,将她与人私捅的野种充作我们国公府的重孙,你不一条白绫勒死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护着她!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话落,屋内便有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宋宝琅顿时提裙跑过去,高声喊:“大姐姐。” 可冲进去之后,宋宝琅才发现,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向来端庄贤淑的隋大夫人此刻脸色铁青气气喘如牛。她大姐夫隋承瑛正跪在隋大夫人面前,清俊的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 而她大姐姐宋宝贞被隋承瑛挡在身后,宋宝贞怀中紧紧抱着孩子,她带来的几个陪嫁侍女,齐齐围在宋宝贞身侧,正在与隋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在撕扯。 看见宋宝琅进来,那些侍女们顿时如见救星。 而隋承瑛看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宋宝琅时,神色先是一惊,旋即下意识去看宋宝贞。 宋宝贞看见出现在这里的宋宝琅也是一愣,旋即她就看见了宋宝琅身后的画墨。 “大姐姐,你有没事?”宋宝琅快步奔到宋宝贞面前,飞快在宋宝贞身上打量了一圈。 宋宝贞摇摇头: 宋宝琅确定她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外,并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吓死她了,她生怕自己来迟了。 宋宝琅平复好呼吸后,才转过身来,看向隋大夫人:“隋伯母,我大姐姐嫁进你们隋国公府至今已有三载,她温柔贤淑也是你们国公府上下有目共睹的。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问问你那个淫/荡无耻的好姐姐,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隋大夫人厉声打断宋宝琅的话,指尖指着宋宝贞。 宋宝琅偏头去看宋宝贞。她不相信她温柔端庄的大姐姐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宋宝贞却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哄着怀中被吓的哇哇直哭的孩子。 宋宝琅心下一沉,隋大夫人已经开口了:“她有脸干没脸说,我替她说! “瑛哥儿向来珍重她,哪怕她嫁进我们家之后肚子一直没动静,瑛哥儿也待她跟个宝贝似的。私下我不止一次想给瑛哥儿纳妾,瑛哥儿都不肯。我日日焚香祷告将满天神佛求了个遍,终于求到她肚子有动静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当初得知她有孕时,瑛哥儿很是高兴,她孕期瑛哥儿更是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她生了孩子之后,瑛哥儿突然对她就冷淡下来了,我觉得纳闷奇怪。再一细查,竟发现她趁着瑛哥儿不在时与人私通,这孽种就是铁证!” “不可能!”宋宝琅不信宋宝贞会做出这种事。 隋承瑛也为宋宝贞求情:“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东西!滴血验亲的结果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你还要为这淫/妇狡辩,她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平日永远端庄得体的随大夫人此刻脸色铁青,面容都有些狰狞。 “大姐姐,你说句话呀。”宋宝琅都快被急哭了。 但宋宝贞仍旧垂首,只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 “都愣着做什么!她既然不肯将那个野种交出来,那就连着她一块儿打死!” 隋大夫人一声令下,有更多身强体壮的婆子涌进来,便要对宋宝贞动手。 宋宝琅自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宝贞被人欺负,锦秋和愉冬不消宋宝琅吩咐,便已率先迎上了那群仆妇。 两拨人顿时打在了一起,互不退让。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7节 宋宝琅瞧这架势,打算趁乱带着宋宝贞先走。 只是她刚将宋宝贞扶起来,门口就响起了隋大老爷暴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正扭打成一团的人见隋大老爷来了,这才全都悻悻住手。 “老爷,这淫/妇……” 隋大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宋宝琅惊喜唤了声:“阿娘。” 隋大夫人倏的转头,就见王氏步的身影已穿过了院门。 隋承瑛顿时面如死灰。 隋国公府正厅里,徐清岚与宋钰二人心急如焚,不住翘首朝外望去。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隋家大爷夫妇并王氏和宋宝琅等人过来。 他们二人争先恐后迎出去。 徐清岚打眼一扫,就发现宋宝琅的发髻歪了,他立刻问:“隋国公府的人对你动手了?” “底下人撕扯了一阵,没有碰到我。” 先前徐清岚是与宋宝琅一道进隋国公府的,虽说徐清岚与隋承瑛是连襟,但他到底是外男,不能直接堂而皇之闯进人家内院去。 所以当时他们夫妻二人便兵分两路,宋宝琅去栖云院见宋宝贞,徐清岚则去找隋大老爷。 如今王氏也到了,隋大夫人就不能随心所欲对宋宝贞了。 他们一行人在厅堂上落座。 隋大老爷夫妇居于主位,他左下首坐着王氏以及宋宝琅姐弟并徐清岚。 右侧则坐着一身狼狈的隋承瑛,并紧紧抱着孩子的宋宝贞。 “这淫/妇做的丑事,再说一遍我都觉得脏了我的嘴。”隋大夫人一脸厌恶的指了她身边的一个仆妇,“你来说给她娘家人听。” 那仆妇站出来,嘴皮翻飞便开始说了起来。 她说的与先前隋大夫人说的大差不差。 徐清岚在来之前纵然已经知晓了缘由,但此刻听这仆妇说的十分详细时,也不由惊诧。 宋宝贞在隋承瑛的眼皮子底下与人私通,而且她还将与人私通的孩子变成了隋国公府大房的嫡孙? “你胡说!我大姐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宋钰的反应与宋宝琅的如出一辙,他也不信宋宝贞会做这样的事。 “我们夫人原本也不信少夫人能做出此等寡廉鲜耻的事,但铁证如山。”那仆妇说完,便让人将一个铜盆端出来,对着宋家众人道,“这是滴血认亲的结果,请诸位过目。” 宋钰凑上前去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水中的两滴血并不相融。她大姐姐的孩子当真不是隋承瑛的?! “会不会是水有问题?”宋钰还是不信。 隋大夫人听到这话后,顿时勃然大怒:“你觉得我会拿我们翘首以盼的孩子开来诬陷她?” 隋大夫人这话,让人无法反驳,宋钰顿时闭嘴了。 “隋大夫人也不给王氏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拿笔墨来,让瑛哥儿写休书。” 王氏看向宋宝贞:“你怎么说?” 这些都是隋国公府的一面之词,她想听听她怎么说。 宋宝贞仍却垂首一言不发,只抱紧怀中的孩子。 宋宝琅急了,她忙三步并作两步跃至宋宝贞面前:“大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哪怕隋大夫人已经将证据拿出来了,她还是不信,宋宝贞会做这样的事,她希望宋宝贞能为自己辩驳几句。 “就是啊,大姐姐,阿娘在这里,你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阿娘会替你做主的。”宋钰也跟着焦急道。 宋宝贞慢慢抬眸,就看见了宋宝琅姐弟二人们焦急且布满关心的脸庞。 宋宝贞心下涌起一抹动容。 她正要开口时,她身侧的隋承瑛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亲,母亲,孩儿不休妻,这是就是孩儿和贞娘的孩子。”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们的血融不到一起去!这就是个孽种!” “不是的,母亲,这孩子真是我和贞娘的。”隋承瑛哭着哀求,“母亲,求求您,您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孽障!你是要气死我不成!!!”隋大夫人顿时跳起来,冲过去又狠狠打了隋承瑛一巴掌,嘴里怒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这个狐媚子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竟然让你心甘情愿认下她和别人生中的孽种……” “够了!”隋大老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老爷,这孽障是被那狐媚子彻底迷了心智啊……” 隋大夫人还要再哭诉,王氏已是径自同隋大老爷道:“我们大姑娘虽嫁进了隋家,但仍是我宋家女,今日我既然过来了,索性就将她先带回去。其余的事,待我家老爷回来后,我们两家再坐在一起商议吧。” 隋家和宋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且关系错综复杂,哪怕宋宝贞犯了七出之罪,为了两家的颜面,隋国公府也不能直接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更何况,现在隋承瑛母子二人还各执一词…… 隋大老爷正要应允时,隋大夫人又跳出来叫嚷:“还商议什么!像这种淫/妇,直接一棒子打出去就是!还有那个孽种……” 隋大老爷眼神冰冷扫过来,隋大夫人顿时偃旗息鼓了。 王氏便起身,同隋大老爷告辞后,就带着一帮小辈往外走。 隋大瞧着被人簇拥住的宋宝贞,又转头骂隋承瑛:“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孽障!当初有那么多品貌双全的女娘任你挑,你却偏偏看中了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还非她不娶……” 宋宝贞听到这话脚下一顿,张嘴似要说什么,但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又哭了起来。她顿时就顾不上隋大夫人的话,忙低头去哄孩子。 从隋国公府出来后,王氏就带着他们一行人回了宋家。 彼时宋昀已经得到消息回来了,王氏将事情的始末同宋昀说了,末了道:“我问过大姑娘了,但她什么都不肯说。如今老爷既回来了,那此事就交由老爷料理了。” 宋昀知道,长女对王氏有心结。 这些年她们虽未起过冲突,但对彼此都冷冷淡淡的,私下并不亲近。今日王氏在得到消息后,当即就去隋国公府将宋宝贞带回来,已是看在他这个丈夫的面子上了。 “好,辛苦夫人走这一遭了,我去看看贞娘。”说着,宋昀正要去,却被王氏叫住了。 明明已是初冬了,但着急忙慌赶回来的宋昀却是一脑门子的汗。 王氏将帕子递过去:“老爷擦擦汗再去见她吧。” 宋昀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匆匆往宋宝贞的院子行去。 彼时宋宝琅正在这里 陪宋宝贞。回到宋家后,在宋宝琅的劝说下,宋宝贞才肯将孩子交给画墨抱下去。 宋宝琅将一盏茶递给宋宝贞:“大姐姐,吃盏茶缓缓吧。” 宋宝贞双目无神接过茶盏捧在掌心里,却并不喝。 宋宝琅有心想要再细问,但见宋宝贞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问不出口。 但若不问,她大姐姐身上的污名如何能洗脱! 哪怕隋家拿出了滴血验亲的铁证,宋宝琅也不信,宋宝贞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们姐弟二人对坐片刻后,宋宝琅终是忍不住了,她正欲开口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侍女的行礼声:“老爷。” 宋宝琅猛地转头,就见宋昀疾步从外面进来了。 “爹爹。”宋宝琅立刻站起来。 原本双目无神的宋宝贞也含泪看过来。 宋宝琅瞧见这一幕后,顿时便先离开了,让他们父女二人单独说话。 此刻宋钰和徐清岚正坐在宋宝琅出嫁前的院子里等消息。见宋宝琅回来了,宋钰立刻问:“阿姐,大姐姐怎么说?”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她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宋钰也急的抓耳挠腮,“总不能她真如隋大夫人所说的那样……” “你觉得大姐姐是那样的人?”宋宝琅打断宋钰的话。 “我不信啊,可大姐姐现在什么都不肯说,咱们自家人信她有什么用!”宋钰气的在桌上捶了一拳。 宋宝琅与宋钰想的如出一辙,可偏偏宋宝贞…… 宋宝琅叹了口气,以手扶额:“再等等吧,爹爹过去了,大姐姐向来跟爹爹亲,或许爹爹能问到其中内情。” 一直坐着没开口的徐清岚突然问:“今日我听隋大夫人说,当年大姐夫非大姐姐不娶?”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奇这个?”宋钰没白了徐清岚一眼。 但宋宝琅了解徐清岚。 徐清岚可不是爱打听这些闲言碎语的人,她立刻扭头,眼睛亮晶晶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事宋宝琅清楚:“大前年上巳节,我与大姐姐一起在涉水边采兰时,正巧遇见了大姐夫。半月后,隋国公府便遣人来提亲,说大姐夫对大姐姐一见钟情,想聘大姐姐做大姐夫的正头娘子。” 徐清岚颔首,之后他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 宋宝琅知道的宋宝琅答,宋宝琅不知道的宋钰答。 见徐清岚问完后就沉默下来了,宋宝琅晃了晃徐清岚的胳膊,催促:“别卖关子,你快说,你有什么想法。” “还是先等岳父大人出来再说吧,兴许岳父大人问到了呢!” 几乎是徐清岚话音刚落,侍女就来禀,说宋昀从宋宝贞的院子中出来了。 他们三人立刻赶过去。 一看宋昀的脸色,他们就知道,宋昀也没问出来。 待宋昀离开后,宋宝琅姐弟二人又齐齐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这才道:“既然大姐姐不肯说,我们不妨从大姐夫身上着手。” “怎么着手?” 徐清岚看了宋钰一眼:“我在上京根基尚浅,对许多地方都尚不熟悉,有些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让小爷给你跑腿你就直说,这抹拐弯抹角的作甚!”宋钰白了徐清岚一眼。 下一瞬,他的耳朵就被宋宝琅揪住了。 “小爷?他是我相公,你在他面前称小爷,你是谁的小爷?”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8节 宋钰立刻求饶:“阿姐,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 徐清岚瞧着他们姐弟二人打闹的这一幕,向来肃冷的人,眼底却浮起了笑意。 闹过后,徐清岚让宋钰去打听几件事。 宋钰虽然年纪尚小,但他平日爱玩,对上京各处都十分熟悉。 听到徐清岚让他打听的几处地方,他的神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但见宋宝琅看过来,他还是点头应了,然后匆匆去办徐清岚说的那些事了。 如今宋宝贞出了这样的事,宋宝琅自然是要留在宋家的,但徐清岚明日还要继续上值,今夜他得回桐花巷。 临走前,徐清岚同宋宝琅交代:“若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寻我。” 宋宝琅点头。 徐清岚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替宋宝琅拢了拢她的披风,眉眼柔和道:“外面冷,回去吧。” 宋宝琅点点头,但人却没动。直到徐清岚清瘦挺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暮色里,宋宝琅才慢吞吞的往回走。 章氏听闻回来没两日的宋宝琅又住在娘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哪有出嫁的女娘隔三差五就回娘家的,亏他们宋家还是……” 章氏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徐清岚打断:“她是嫁给我,又非卖给我家做奴仆,为何回不得娘家?” 徐清岚一张脸沐浴在灯晕里,眉眼还是从前的眉眼,但目光里却皆是凌冽之色。 章氏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又见徐清岚神色肃冷,心下有几分惧怕,但嘴上却仍嘟囔道:“我又不是说她不能回娘家,而是就算娘家近,也不能这么频繁的回娘家吧,她这才回来没两日啊。” 徐清岚忍住不耐烦,垂眸解释:“今日是事出有因。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歇息吧,孩儿先回去了。” 话罢,不等章氏开口,徐清岚行过礼后,径自转身就走。 章氏原本还想再问早上那事,但等她酝酿好说辞再抬头时,就见徐清岚人已行至了门外,章氏顿时被气了个仰倒。 出了寿春堂后,徐清岚便回到了抱朴堂。 前两日还灯火通明的抱朴堂,今夜又恢复到了宋宝琅不在时的黑灯瞎火。 主子们都不在,婆子侍女们便都在屋里躲懒去了。值守的婆子看见徐清岚回来,忙趋步上前:“郎君回来了,不知用饭了不曾?可要老奴命……” “不必,下去。”徐清岚打断那婆子的话。 那婆子顿时便弓着腰退下了。长松见屋里一片漆黑,欲唤人来掌灯,徐清岚已径自推门进去。 长松顿了顿,见徐清岚再无吩咐,便识趣的退下了。 屋里的布局的徐清岚很熟悉,即便不掌灯,他也能在暗色里穿梭自如。 前段时间宋宝琅回宋家小住那段时间,徐清岚每日都待到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才出翰林院,回来去章氏那里吃顿闭门羹之后,再回到抱朴堂里独自用饭看书,疲累至极时倒头就睡。 而如今他又过上了先前的生活。 但徐清岚知道,这次他不会等太久。 同心蛊又快发作了,这天夜里徐清岚仍旧睡的不好,第二日寅正时分他就匆匆起床,盥洗过后穿戴整齐,然后入宫点卯上值。 今日徐清岚照旧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的一天。平日在公务上极为勤勉的人,今日刚到下值的时辰,就匆匆合上书卷离开了翰林院。 长松驾着马车等在宫外。甫一看见徐清岚,长松就道:“郎君,大娘子派人过来说,让您下值后去趟宋家。” 徐清岚听完后立刻上了马车,长松娴熟的将马车往宋家赶。 徐清岚本以为,是自己今天上值这段时间,隋国公府的人又来宋家说休妻一事。 可见到宋宝琅之后,徐清岚从宋宝琅口中得知,隋大老爷夫妇二人今日确实来宋家了。 不过他们并非是商量休妻一事,而是来向宋宝贞赔罪的。 徐清岚怎么都没想到,只过去了一夜而已,隋大夫人的态度变化竟然这么大。 “向大姐姐赔罪?为何?”徐清岚问。 “隋伯母说,昨日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是她听信了奸人的挑唆,误会了大姐姐。” 徐清岚拧眉。昨日隋大夫人那喊打喊杀的阵仗,可不是用一句误会就能轻飘飘揭过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宋宝贞的态度。 “大姐姐那边怎么说?” “隋伯母和大姐夫都向大姐姐赔罪了,大姐姐也原谅了隋伯母。原本大姐夫他们今日就要接大姐姐和孩子回去的,但爹爹说,大姐姐难得回来一趟,想让大姐姐在娘家多住几日。”说这话时,宋宝琅耷拉着眉眼。 “既然隋伯母,这件事是 误会,他们向大姐姐赔罪道歉了,大姐姐也选择了原谅,你为何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这件事不该这样收尾。” 有些话,宋宝琅不知道该同谁说,便只好同徐清岚说:“你不知道,我大姐姐那人虽然看着柔弱,但性子其实很刚毅的。昨日隋伯母用那么难听的话骂她,甚至还想杀了大姐姐和她的孩子,今日他们低低头弯弯腰说几句软话,大姐姐竟然就这么原谅他们了。我觉得很荒谬,也觉得眼前这个大姐姐让我很陌生,更觉得,是不是我对人对事太苛刻了。” 章氏给她立规矩刁难她,徐清岚不温柔不体贴不解风情。这些与隋大夫人昨日对宋宝贞的羞辱杀意相比,完全就是不值一提。 可她却因为这些琐事要同徐清岚和离,而宋宝贞却选择了原谅。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宋宝琅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对人太苛刻了。 宋宝琅向来爱憎分明,爱的时候很勇敢,恨的时候也很果决。 这是徐清岚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了迷茫,看见了自我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徐清岚十分卑劣的想附和宋宝琅的话。 若他附和了宋宝琅的话,或许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和离之约就可以作废了。但…… 他喜欢她眉眼鲜活自信的模样。他不想因为自己卑劣的心思,就去欺骗她,让她自我怀疑,然后失去自我被他掌控。 “那你觉得,你对人对事苛刻么?”徐清岚反问。 宋宝琅摇头。 “既然不觉得,为什么要自我怀疑?”徐清岚的声音温和而坚定,“簌簌,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一套行事准则。别人的未必适合你自己,你的也未必适合别人。南橘北枳,树如此,人更是如此。” 原本宋宝琅只是心有迷惑,如今听完徐清岚这番话后,她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南橘北枳,树如此此,人更是如此。 宋宝琅想通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宋宝贞:“那大姐姐那边……” “既然大姐姐选择了原谅,若我们再去掺和,到头来反而出力不讨好。”徐清岚提醒宋宝琅。 宋宝琅明白,他说的在理。 虽然宋宝贞就这么原谅了她婆母,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是宋宝贞的事,宋宝贞既然做了选择,她也不能再说什么。 宋宝琅道:“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今天跟你一道回去。” 她手腕上的红痕已是赭色了,意味着同心蛊很快又要发作了。 但在临走前,宋宝琅去了趟祠堂。 宋昀嘴上说着,宋宝贞难得回来一趟,他想留宋宝贞多住几日。但隋大老爷三人离开后,宋昀就将宋宝贞带去了祠堂。 一向和善爱笑的宋昀,这日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为宋宝贞的生母上过香后,神色疲惫道:“我不信随家那番糊弄人的鬼话,你既不肯同我说,那便跪在这里同你母亲说吧。” 之后宋昀就走了。 宋宝贞独自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面前亡母的灵位时,她顿时泪流满面。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7章 宋宝琅到祠堂时,就见王氏的陪房周妈妈在祠堂外面站着。 她阿娘和她大姐姐向来关系冷淡,今日她阿娘怎么过来了? 周妈妈向宋宝琅行了一礼,并无阻拦宋宝琅的意思,宋宝琅便提裙往里行去。 祠堂的门敞开着,王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当年你兄长染病身亡后,你听信你母亲旧仆的挑唆,觉得他病故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 宋宝琅脚下一顿。 她父亲膝下原本有四个孩子的,她父亲的先夫人也为她父亲生下了一子一女。但她听府里的老人说,他们的兄长在她和宋钰未出世前就变故了。 宋宝琅一直以为,宋宝贞同她阿娘不亲,是因为她阿娘非她生母,以及她自幼是被祖母抚养长大的缘故。 她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个隐情。 “听到流言后,我当即便请你祖母查证此事还了我清白。但你仍左性觉得,是因那时我有孕在身,你祖母顾及我腹中孩子而偏袒我。时至今日,我也懒得再解释此事了。我今日过来只是想同你说,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你的父亲。你父亲不止是你的父亲,他还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们的爹……” “这话你该同我父亲去说。”向来温婉的宋宝贞打断王氏的话。 王氏一怔,就听宋宝贞又冷笑道:“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我是外人。既然你觉得我在伤害我父亲,那你怎么不去同我父亲说,让他别管我。” “若你不是他的女儿,他为何会管你?” “他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宋宝贞赌气将头扭至一侧。 “是,他不止你一个女儿。可他却只为你这一个女儿殚精竭力过。你可知,昨日你归家后什么都不肯说,你父亲枯坐了一夜。今晨他原本打算去隋国公府为你求个体面,只要他们不休妻肯和离,不坏你的名声,隋国公府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宋宝贞身子猛地一颤,她不可置信抬首。 她不信她那个性子耿直的父亲,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试图从王氏脸上找出一丝她在撒谎的痕迹。 王氏面色肃冷,坦坦荡荡任她打量:“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若我不说,只怕你这辈子都会对你父亲对你的偏爱视若无睹。你只记得,你父亲抱着簌簌和阿钰,但却不记得,你每次生病时都是你父亲亲自在床畔守你。你八岁那年染了风寒,夜里高热不退,你父亲守了你一夜,第二日出门上值时因困顿从马上摔下来摔破了头不说,还因仪容不整而被申斥……” 那些被宋宝贞遗忘忽略的往事和她不知道的往事,在被王氏翻出来后,顿时排山倒海般朝宋宝贞涌来。 待王氏从祠堂出来后,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宋宝琅。 王氏知道她是来看宋宝贞的,便叮嘱:“让她自己待会儿,你等会儿再进去。” 宋宝琅点点头。 王氏离开后,祠堂里便传来宋宝贞压抑的哭声。 宋宝琅站在廊下,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听着宋宝贞的哭声,她鼻尖酸酸的也想哭。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39节 但想到如今她和徐清岚共感了,宋宝琅又竭力的忍住了。 等了约莫两刻钟后,祠堂里的哭声慢慢弱了下来。 宋宝琅这才吸了吸鼻子,打算进去找宋宝贞时,宋宝贞却扶着门框出来了。 “簌簌?”看见站在外面的宋宝琅时,宋宝贞先是一愣,旋即声音沙哑问,“你都听见了?” 宋宝琅立刻过去扶宋宝贞,小声道歉:“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不怪你,是大姐姐不好。”宋宝贞摸到宋宝琅冰凉的手,但心底却暖融融的,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簌簌,你陪我去见父亲吧。” 宋宝琅闻言猛地抬首看向宋宝贞。 她想通啦?! 此刻宋昀他们一家三口并徐清岚都在前厅里,宋昀的大掌罩在膝盖上,掌心无意识的摩擦着膝盖处的布料。 那是他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徐清岚与宋钰分坐在下首,厅堂里无人说话,都在听祠堂那边的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踱步倚靠在洞开雕花窗上的宋钰突然道:“大姐姐和阿姐来了。” 厅堂上的众人看过去,就见婆子们将挡风毡帘掀开,宋宝琅扶着一瘸一拐的宋宝贞进来了。 如今宋宝贞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王氏率先起身:“我去看看夕食准备的如何了。”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徐清岚跟着道。 王氏是觉得,宋宝贞对她有心结,如今她既然决定同宋昀和盘托出真相,她应当不希望她在这里旁听。 而徐清岚则觉得,他虽是宋家女婿,,但这种事宋家人未必愿意他在场,所以他便借口告辞离开。 但宋宝贞却出声让他们留下。 徐清岚看向宋宝琅,等她示下。 既然宋宝贞并不介意他在这里,宋宝琅便轻轻点了点 头,徐清岚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先前宋宝贞哭的太久了,宋宝琅让人给她上了茶润润嗓子后,宋宝贞才开口:“烨哥儿确实不是相公的孩子。”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其中宋钰最沉不住气,他顿时被惊的跳起来。 但见众人虽面露震惊,但却无人像他这般大的反应后,只得强忍着要问的冲动又坐了下去,听宋宝贞讲下去。 宋宝贞刚嫁进国公府那半年里,她确实过得很幸福。 夫婿是隋国公府长孙,生的龙章凤姿不说,还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且后宅干干净净,连个通房丫头没有。 从前的宋宝贞出门赴席,永远都是站在角落里的那个。 可自从嫁给隋承瑛后,她却成了被人艳羡的对象。每次她出门赴宴时,总有人来寻她打听御夫之道。 那时隋承瑛对她极好,他知道她好古曲,他便砸重金为她寻得前朝名琴和孤本。 因她随口一句想食樱桃毕罗,他便漏夜亲自出门为她买回来。知晓她喜欢玉兰花,他便让人将栖云院里的树全挪走,改换成了各种品种的玉兰花。 宋宝贞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将她珍而重之过。 她阿娘过世的早,爹爹的爱则要均匀的分给他们姐妹三人。而祖母虽然疼她多些,但她也疼她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只有隋承瑛是完完整整只将她一个人珍而重之的,这让宋宝贞如何能不沦陷。 可这样快乐美好的日子只持续了半年。半年后,她的婆母开始对她颇有微词了。 因为她嫁进来已有半载,但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那时她婆母直接向她放了狠话,若三个月后,她还是没有身孕,到时她就要给隋承瑛纳妾。 当时她很惊惶。 她从小到大,只有隋承瑛一个人将她这么珍而重之过,她不想让这份独一无二的珍而重之被妾室打碎。 她开始喝坐胎药,那些苦涩的汤药一碗接一碗的灌下去,但却毫无作用。她便又开始找偏方,但凡是助孕的偏方她也尝了个遍,但她的肚子仍无动静。 待三月之期到时,她宛若一个等着赴死的囚徒,只等她婆母将铡刀挥下。 但最后这铡刀被隋承瑛拦下了。 隋承瑛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同他母亲说,她是他的妻,他此生绝不生异腹子。 那时宋宝贞感动极了。此生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但隋大夫人却是怒不可遏。可隋承瑛是她的亲儿子,她若发作隋承瑛,隋承瑛会同她离心,她便将所有的怒火全发泄在罪魁祸首宋宝贞身上。 后宅妇人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单单一个立规矩就能翻出花样来折磨人。 但宋宝贞却将那些苦都咽下去了,她觉得隋承瑛对他那样好,她却没能为他诞下子嗣,受些婆母的磋磨也能消减她几分愧疚。 直到有天夜里,向来行事有度的隋承瑛突然醉酒归来,抱着她痛哭流涕。 隋承瑛告诉她,是他对不起她。 他们之间迟迟没有孩子,他便也悄悄去看了大夫,本想着将身体调养更好好助她有孕。可去了之后,却被大夫告知他有无嗣症,无法令女子有孕。 宋宝贞犹如当头被人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那晚隋承瑛抱着她哭了一宿,到天明时分,隋承瑛同她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不能耽搁她,他给她放妻书,他们和离。 隋承瑛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她珍而重之的人,她怎么能因为他有无嗣症就与他和离呢! 宋宝贞倾身抱住神色痛苦的隋承瑛,告诉他:她不会离开他,没有孩子他们也能过一辈子的。若他想要孩子,到时他们可以过继一个到膝下,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养。 那时隋承瑛感动的一塌糊涂,他紧紧抱住宋宝贞,承诺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可在过继前夕又发生了一件事。 中秋夜家宴散后,隋承瑛带她出门赏花灯时,无意听到了一场戏。 那出戏讲的是一个乡绅的长子因是天阉的缘故,而在族中挑选了一个孩子过继到了他的膝下。可自此之后,乡绅表面上对所有儿子都一视同仁,实则却慢慢开始偏心起来。 他觉得长子是天阉,如今虽过继了一个孩子到膝下,那孩子身上流的终究不是他们这一支的血。 日后待他们都故去后,若这孩子再重还本家,那他们不就为他人作嫁衣的了吗?为此乡绅在临终前,就已将自己的身后事提前都交代好了,其中也包括家产的分配。 在信中,乡绅明确的说了自己的担忧,继而将家产大半都平分给了他其他三个儿子,分给长子的只有十之一二。 隋承瑛在听完那出戏后,整个人在原地失神落魄站了许久。 宋宝贞明白隋承瑛为何这般神色,一个乡绅之家尚且如此,更别说钟鸣鼎食的隋国公府了。 他们府里有爵位,隋承瑛是长房长孙,爵位到他们这一辈,若不出意外就会由他来承袭国公之位。可若他无子,只能从旁支或者族中过继孩子时,这国公之位还会不会落到他头上那就两说了。 毕竟他们这一房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儿子,隋承瑛后头还有四位庶弟。 之后没过几日,隋承瑛的三弟不成器在外赌钱被隋承瑛看见了,隋承瑛说了他几句。他那混不吝的三弟便眯着眼睛道:“兄长与其整日将精力放在我与谁吃酒赌钱上,倒不如好好将精力放在大嫂身上,尽快和大嫂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毕竟我在你们后头成的婚,但我院中的孩儿都有两个了。” 隋承瑛顿时脸色铁青。 偏偏他那庶弟的嘴仍在不停的说:“我听说民间有抱养别人孩子招弟的说话,兄长你若有需要,我那两个孩子随你挑一个养到你院中去。” 说完,那庶弟哈哈大笑着离去,留下隋承瑛脸色苍白站在原地。 这天夜里,宋宝贞半夜骤然醒来时,就见隋承瑛神色挣扎的坐在她床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隋承瑛已道:“贞娘,你要个孩子吧。” 隋承瑛说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宋宝贞骤然醒来,一时没明白隋承瑛话中的意思。 隋承瑛握住她的肩膀,同她道:“贞娘,你生个孩子,我会将他当成是我们的孩子来养。” 那一瞬间,宋宝贞甚至觉得隋承瑛疯了。 她是被礼义廉耻养大的女娘,如何肯做这种背夫生子的事。 但隋承瑛说他不在乎。 与其去过继一个与他们毫无血缘的孩子,他宁可养宋宝贞和别人的孩子。 “贞娘,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吗?我这辈子不无法给你孩子。你去和别人生,我发誓我会将他当成我们的孩子。” 一开始宋宝贞并不愿意。 但后来在隋承瑛的卖惨游说下,兼之不忍隋承瑛为难,她终是被隋承瑛说动了。 之后隋承瑛替她找好了人,然后他寻了个由头带宋宝贞出门小住期间,将找好的人送到了宋宝贞的床榻上。 之后月余,宋宝贞就有了身孕。 那时她和隋承瑛都很高兴。整个孕期,隋承瑛也如先前承诺的那样,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将她也照顾的无微不至。 可这个孩子出生后,隋承瑛就变了。 他不肯抱孩子,她坐蓐期间他也经常回来的很晚,有时回来也不过来看她。 那时宋宝贞就明白了,隋承瑛之前说的话他做不到。 而隋大夫人从隋承瑛对这孩子的态度中察觉到了端倪,再加上从她的产期上就能推断出来,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在国公府里怀上的。 之后隋大夫人就开始暗中查探,最终被她查到了庄子上的 事。 但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是宋宝贞与人私通,网推混淆他们国公府的血脉,所以才会有了昨天的事情。 坐在上首的宋昀听完内情后,整个人目眦欲裂。 昨日隋承瑛的母亲喊打喊杀要累死他的女儿,今晨一早她又突然换了副嘴脸上门来赔罪。 当时他就觉得其中有猫腻,所以才借故将宋宝贞留在家中。 原来其中的内情竟然这般龌龊。 向来和善爱笑的人,此刻额角的青筋迸起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他猛地站起来,杀气腾腾就要往走。 他要去隋国公府杀了那个畜生!他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老爷!!!”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0节 “爹爹!!!” 堂上惊呼一片,王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宋昀。 “老爷,你冷静一点!” 宋昀现在冷静不了!他正要挣脱出王氏的手时,宋宝贞突然屈膝跪在他面前。 “父亲,是女儿有辱家门,是女儿不孝。”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宋昀哽咽着,颤抖着手欲扶起宋宝贞,“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 他的女儿在隋国公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无所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但宋宝贞却不肯起。 宋宝琅突然想到今日隋承瑛母子过来道歉,宋宝贞已经答应要同他们回去一事。 “大姐姐,那个衣冠禽兽这般对你,你怎么还答应跟他回去!” 宋昀一听宋宝琅这话,再看宋宝贞执意不起的模样,瞬间反应过来了,他当即道:“贞儿,你别犯傻!隋承瑛那个畜生这般对你,你怎么还要再回那个虎狼窝去!” “父亲,相公已经同我认过错了,他说如今他也想通了,他会将这孩子当成我们的亲生孩子来抚养。而我婆母和公爹如今也已知晓了内情,日后他们定然也会善待我们母子的。” “贞儿……” “大姐姐……” 宋昀和宋宝琅父女正要再劝宋宝贞时,徐清岚却蓦的开口: “大姐姐可曾想过,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或许就是一场骗局呢!”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8章 徐清岚这话一出,厅堂上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其中以宋宝贞的眼神最为惊愕。 “你,你说什么?”宋宝贞震惊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听闻,这桩婚事起源于三年前上巳日,大姐夫对大姐姐一见钟情。继而半月后遣人上门来提亲?” 宋宝贞点头。 徐清岚便问宋钰:“阿钰,若你对一个正值婚嫁之龄的女子一见钟情,你会如何做?” “自然是回家禀明父母,立刻请人去提亲啊。你都说了她正值婚嫁之龄,若我不抓紧时间去提亲,万一她嫁给别人了怎么办。”宋钰想都没想就答。 宋钰这话一出,众人也顿时反应过来了。 是啊,若隋承瑛当真在上巳节上对宋宝贞一见钟情,那他应该会立刻遣人上门来提亲才是,为何会拖至半月后?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一见钟情是假,另有所图是真。 宋宝贞是个聪明通透的人,从前她不过是被一叶障目罢了,今夜徐清岚提醒至此,她如何能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呢! 隋承瑛是隋国公府的长房长孙,日后有承袭国公爵位的可能。他若要娶妻,上京的名门贵女他都娶得,可他却在上巳节上对她一见钟情。 宋宝贞有自知之明,她生的姿色平平,性格也沉闷不讨喜。 在隋国公府上门提亲前,她也曾与人相看过几回,但每次相看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她收到一匹彩缎压惊告终。 所以在隋承瑛要与她相看时,宋宝贞已做好了收彩缎的准备。 却不想,那日隋承瑛准备的却是一支金钗。 隋承瑛说,早在上巳节那日,他已为她的诗文而倾倒,归家后他一直辗转反侧难眠。 话落,隋承瑛将一张薛涛笺从怀中取出来。 那薛涛笺上正是她上巳那日随口做下的诗句。却不想竟然会被隋承瑛听见,并且还因此诗对她倾心仰慕生出求娶之意。 宋宝贞既感动又惊喜,她这样平凡,但却得到了隋承瑛这样家世好又温柔谦逊之人的倾慕,她如何能不心动。 当时她被那泼天的喜悦蒙住了理智,如今再回细想,才惊觉这场倾慕里处处透着破绽。 她确实有几分才华,但她的才华在上京贵女中并非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比她诗文好,且家世好的贵女多得是,但隋承瑛却偏偏选中了她。 如今再一细想,她便明白了原因。 比她诗文好又比她家世好的贵女确实很多,但隋承瑛若娶了家世好的贵女,一但对方知道他有无嗣症,那对方定然会闹和离,那样隋承瑛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而她就不同了。 她祖父是三朝元老,如今虽已致仕,但这份体面还在。 她是宋家嫡长女,出身不低,且她自幼丧母,同继母不亲,性格又内秀乖顺。 做他们隋国公府的长孙媳身份够,且又好拿捏控制。隋承瑛将她娶回家中后,只需装出对她珍而重之的假象,就足以让她感动的无以复加。 之后,他再适时抛出他有无嗣症这件事,并装出很痛苦又不肯耽误她,而忍痛要与她和离的模样。 那时已陷进他精心编织情网里的她,如何会因这件事而离开他呢! 之后那两出戏都是演给她看的,目的就是让她同意背夫生子。 毕竟他们成婚两年一直无子,而隋承瑛又坚持不肯纳妾,有人称赞他对妻子深情的同时,自然也有人会揣测是他身体有恙。 而且若她进门三年仍旧没有身孕,她婆母绝对不会再容忍,她会给隋承瑛两个选择,要么休了她再娶新妇,要么纳妾。 到时不论隋承瑛选哪一个,他的秘密都将瞒不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生一个孩子,这样他的秘密就可以永远被掩埋起来。 见宋宝贞骤然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摇摇欲坠时,徐清岚就知道,她已想通了其中种种。 但他却垂下眼睫,又说了句:“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罢了,具体实情如何,只怕只有隋承瑛知晓。” 宋宝贞闭上眼睛,只觉心如刀割。 她以为,是她阿娘在天上怜惜她在人间孤苦,所以才为她寻了这样一位好夫婿。 可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这就是一场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的骗局。 她眼中的好夫婿其实就是个自私自利披着人皮的禽兽。 而且经徐清岚这么一提醒,宋宝贞才恍然想起,在她没嫁进国公府之前,其实她对宋昀的成见没有这么大,与家人的关系也很亲厚。 她虽对王氏有心结,但这些年王氏却从未苛待过她,她的衣食住行与宋宝琅的别无二致,这一点她也心知肚明。 所以她虽对王氏不亲近,但也从不忤逆王氏,亦是真心疼宋宝琅姐弟二人。 而她父亲也并未因有了宋宝琅姐弟二人后就忽略她,在他们三个儿女间,她父亲一直都竭力的将一碗水端平,这一点她也十分清楚。 是什么时候,她对父亲有了隔阂,有了怨憎呢! 似乎是她嫁进隋国公府后。隋承瑛总是在不经意期间,会说起她父亲对宋宝琅姐弟二人的偏心,并对她各种怜惜。 一开始,她还解释是他误会了。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如被迷了心窍一样,竟然真将隋承瑛的话当真了,之后她无事便不再回娘家,也逐渐与父亲疏离。 慢慢的,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隋承瑛这个夫婿 。 最后她在隋承瑛的游说劝说下答应生子,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她母亲过世了,父亲又娶了继母,也有了新的儿女,她若生了孩子,那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宋宝琅姐弟听完后皆满脸气愤之色,而宋昀已是老泪纵横了。 他既痛恨隋承瑛那个伪君子,又心疼宋宝贞这些年在隋国公府的遭遇。他弯腰将宋宝贞扶起来,强忍着难过道:“贞儿,你别怕,有爹爹在,爹爹不会再让隋承瑛那个畜生再欺负你,爹爹这就去隋国公府为你讨个公道去。” 宋宝贞却拦住宋昀,摇头道:“父亲,女儿还是打算回隋国公府去。” “大姐姐,你疯了?!”宋钰激动喊道。 宋宝琅也理解不了:“大姐姐,那隋国公府就是个虎狼窝,你如今既已经知道了隋承瑛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再回去?” “我如今手上攥着隋承瑛的把柄,隋国公府的人不敢再向从前那样欺负我了。”宋宝贞努力想挤出一抹笑意,想让亲人们不要担心,但她却怎么都做不到。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宋昀如何肯愿意女儿再回到那个火坑去。 “不成!我不同意!” “父亲……”宋宝贞正要开口,却被宋昀打断。 “爹知道,你是顾虑烨哥儿。你放心,他是你的孩子,就是我们宋家的孩子。待你同隋承瑛那个畜生和离后,我会去求你祖父,将那个孩子记到我们家的族谱上,日后他便是我们宋家的子孙。”说到最后,宋昀整个人又泣不成声。 他可怜的女儿,竟然被那样一个衣冠禽兽骗的这样惨,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宋宝贞没了后顾之忧后,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最后因时间太晚,这夜徐清岚便宿在了宋家。因怕章氏担心,徐清岚特地派人回去同章氏说一声。 章氏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又火冒三丈道:“他媳妇儿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住也就算了,如今他竟然也住到他媳妇儿娘家去了,我看他也别姓徐了,改明干脆改姓宋,好好给宋家人当儿子去。” 李妈妈少不得在旁宽慰。 而此时歇在宋家的徐清岚并不知道此事,他正躺在宋宝琅的床上。 这是宋宝琅出嫁前的床,宋宝琅一个人睡十分宽敞,如今多了个徐清岚之后,顿时就变得十分逼仄拥挤起来,两人几乎要挨着彼此才能勉强睡下。 若搁在平日里,这会儿宋宝琅早将徐清岚撵去睡榻了,但今日他们家刚出了这样的事,两人又都暂时毫无睡意,便窝在一起说话。 宋昀解决了宋宝贞的后顾之忧后,宋宝贞便决定和离了。 但具体怎么和离,明日宋昀和王氏会去隋国公府找隋承瑛算账,如今宋宝琅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她又问徐清岚:“刚才回来的时候,你和阿钰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秘密。” “你和阿钰竟然有秘密了?!”宋宝琅十分震惊。 自从上次知晓她婚后时常被章氏刁难后,宋钰就一直对徐清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镜的,如今他们两个人竟然有秘密了?! 他们两个人怎么能背着她有秘密呢!宋宝琅不允许。 但徐清岚不肯说。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1节 宋宝琅当即生气的坐起来:“你不说算了,我去找阿钰,阿钰肯定会告诉我的。” 说完,宋宝琅作势便要下床,但却被徐清岚一把握住手腕。 两人拉扯间,宋宝琅不小心跌到了徐清岚身上。 他们两人手腕上的红痕已是赭色了,意味着同心蛊发作就在这两天了。 因着宋宝贞的事一直悬而不决,两人虽然身体上都有些不舒服,但都被各自强行压下去了。 今夜两人骤然贴到一起后,原本被压制的不适瞬间就又蹿出来了。 徐清岚垂眸去看怀中的宋宝琅。 因着先前那番拉扯,宋宝琅的衣襟有些松散,徐清岚垂眸间,正好看见了那抹雪痕。 宋宝琅倏的一下将衣襟拢住了,并伸手在徐清岚腰上拧了一把。 徐清岚闷哼一声,蓦的将她抱紧的同时,将头埋在宋宝琅的脖颈里。 “簌簌,我难受。” 徐清岚灼热的呼吸喷在宋宝琅的脖颈上,声音微哑中带着乞求。 如今他们两人共感了,宋宝琅自然能感觉到他的难受。 而且不止他,她也难受。 但宋宝琅还是很有原则的拒绝了徐清岚:“忍着。”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在这里的。 徐清岚听到这话,哀怨的在宋宝琅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赶在宋宝琅发怒前,飞快替宋宝琅拢好衣襟,并道:“我让阿钰别冲动,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宋宝琅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宋钰想干什么了。 “阿钰肯答应?” “我告诉他,到时候我跟他一起去,既可以让他出气,又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宋宝琅一听这话立刻道:“我也去。” 隋承瑛那个乌龟王八蛋这么欺负她大姐姐,她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行。”徐清岚答应了。 同心蛊发作将近,两人便不敢再挨的太近。 宋宝琅正酝酿着睡意时,就听徐清岚道:“你是要等大姐姐的事彻底了结后再回去,还是明日就回去?” 如今她爹爹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她大姐姐从隋国公府那个虎狼窝里出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同心蛊发作将近,她若留在这里,到时同心蛊发作了怎么办? 宋宝琅毫不犹豫道:“明日回。” “成,那我明日下值后来接你。” 宋宝琅应了,旋即又忍不住问:“徐清岚,你是怕我早回去欺负你母亲,还是怕你母亲欺负我?” 子不言母过。 徐清岚只能道:“你不会主动欺负她。” 但他知道若他母亲想欺负宋宝琅,宋宝琅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宋宝琅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她不惹事,但她也不怕事。 徐清岚刚合上眼睛,就听身侧的宋宝琅突然翻了个身,然后伸手推了推他:“欸,徐清岚你先别睡,我还有一个问题。” 徐清岚有气无力:“你说。” “你去岁高中后,向你抛出结亲杨柳枝的人家那么多,你为什么选择我?” 今夜徐清岚问她大姐姐,她有没有想过,她的那桩婚事从头到尾的就是一场骗局。 宋宝琅倒没觉得她和徐清岚的婚事也是一场骗局,她只是突然很好奇,去岁徐清岚那样炙手可热,为何他会选择娶她? 徐清岚闻言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正撑着上身,单手支颐望着他,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屋内的灯盏已经熄了,但廊下摇曳的灯晕在夜风摇晃中扑了进来,明明灭灭的落了他们一身。 徐清岚望着宋宝琅的眼睛,轻声答:“若我说,我心仪你,你信么?” “心仪我你那天带着彩缎来?” 徐清岚:“……” 这件事,他们成婚后,宋宝琅还念叨了很久。 徐清岚试图辩解:“那我最后不还是给你插了金钗。” “你明明给我插的是簪子!而且还是你当时从头上取下来的簪子!”说到这事,宋宝琅就气愤,“我跟你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跟人家女娘相看,竟然只带一匹彩缎去的。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想好好相看,那你干嘛不直接拒绝,还……” “你跟很多人相看过?”徐清岚突然打断宋宝琅的话。 宋宝琅顿时后悔不迭,嘴说的太快脑子没追上来。 对上徐清岚不悦探究的目光后,宋宝琅果断往下一躺,翻身面朝里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夜话:“我困了,睡觉。” 徐清岚虽然没再言语,但却目光幽幽盯着宋宝琅。 一开始宋宝琅还觉得如芒刺在背,但慢慢的她的困意涌了上来后,宋宝琅就自动忽略了身后那道目光,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睡着后,宋宝琅又转过身来,熟稔的往徐清岚怀中钻。 守株待兔的徐清岚拥住怀中的人,低头狠狠在她唇上蹂躏了一番后,才复又将人抱住。 与人相看又如何?如今她已是他的妻。 徐清岚拥着宋宝琅而眠。 而他们这边好眠时,隋承瑛却焦虑的睡不着。 虽说宋宝贞已经原谅了他母亲,也答 应了要回来,但她一日不回来,他一日就无法安心。 这个时候,隋承瑛既恼恨自己沉不住气,不该对那孩子露出厌恶之色,也恼恨他母亲多管闲事。 就算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就不能先来同他说吗?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暗中调查不说,还将这事闹开。 幸好栖云院上下都是他的人,否则若让他那几个庶弟知道,只怕他们又要拿此事做文章了。 隋承瑛心急如焚一宿没睡。 虽然自宋宝贞嫁给他之后,他一直在离间宋宝贞和她娘家人的关系,让宋宝贞只能依靠信任他,以便于掌控。 但那到底是宋宝贞的娘家,宋宝贞的父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在,隋承瑛担心出变故。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就打算再去趟宋家,想寻个借口将宋宝贞尽快接回来。 但他刚出栖云院,便有仆从来禀,说宋宝贞回来了。 隋承瑛面色一喜,当即朝前厅奔去。 可掀开挡风毡帘进去后,隋承瑛才发现,不但宋宝贞来了,宋昀和王氏以及宋钰也过来了。除此之外,他父母也在厅堂上坐着。 隋承瑛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下一瞬,原本坐着的宋昀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冲过来,啪啪就扇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宋昀虽是文臣,但他在工部任职,常年与木料打交道,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再加上盛怒之下他这两巴掌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道,直打的隋承瑛头昏脑涨鼻血哗哗的流。 原本宋昀还想再打,但却被下人及时拦住了。 隋大夫人尖叫:“亲家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这个卑鄙无耻的好儿子做了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刚缓过神来的隋承瑛甫一听到这话,顿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隋大夫人当即就张罗着要让人将隋承瑛送回栖云院,还要去请大夫。但却被宋昀拦住了:“两巴掌而已,他死不了!老夫没空跟你们耗,和离书拿来!” 一见宋昀这要杀人的架势,隋大夫人就知道,他已经知道隋承瑛做的事了。 她原本对宋家确实是有几分愧疚的,但见宋昀这般杀气腾腾两巴掌就将他儿子扇晕了之后,隋大夫人态度顿时就变了。 “亲家老爷你可想好了,就算我们给了贞娘和离书,在世人眼中她也是个弃妇,往后她走哪儿都会被人非议的。” 都到现在了,这隋大夫人非但不替她这个衣冠禽兽的儿子向他们道歉,竟然还敢威胁他们,宋昀顿时毫不留情喷回去。 “你有空操心我闺女的以后,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教养教养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儿子!净让他做些天理不容的事,难怪老天爷让他这辈子都断子绝孙!” 宋昀平日待谁都一团和气,如今被气狠了,他的话便噼里啪啦的跟刀子似的,专往隋大夫人心口上戳。 隋大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被气晕过去了。 隋大老爷让人将随大夫人抬下去,开始向宋昀赔不是:“宋兄,此事是犬子不是,待他醒来后,你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你别给我整这套虚的,和离书拿来!”宋昀直接打断隋大老爷的话。 隋大老爷见平日春风和气的宋昀如今一脸杀气,他心下也怵得慌。但他夫人和儿子眼下一个被宋昀扇晕了,一个被宋昀气晕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喝宋昀周旋:“宋兄,非我推脱,而是你也看见了,犬子眼下昏迷不醒……” 隋大老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隋承瑛的尖叫声。 他一转头,就见宋钰将一盏热茶直接泼在隋承瑛身上,硬生生将昏过去的隋承瑛烫醒了。 宋窈这才拍了拍手,冷笑道:“这不是醒了吗?” 醒过来的隋承瑛立刻膝行过去跪在宋昀面前,哀求:“岳父大人,此事是小婿错了,小婿知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婿这一回吧,小婿日后定然痛改前非……” 隋承瑛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宋昀当胸一脚踹了出去。 “原谅你?!老子现在恨不得宰了你这个畜生!!!”宋昀指着隋承瑛,整个人目眦欲裂。 瞧见往日待他和善的岳父如今这般模样,宋昀不敢再去求他,便掉转头,忍着胸口的疼痛,爬到宋宝贞面前。 “贞娘,一夜夫妻百夜恩啊。这次是我不对,我想向磕头赔罪。我发誓,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和烨哥儿的,你不要同我和离好不好?”隋承瑛拉住宋宝贞的裙摆,痛哭流涕哀求。 宋宝贞向来最是心软不过,可这次她却毫不留情的拉回了她的裙摆。 “隋承瑛,你不是知错后悔了,你只是怕你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罢了。”宋宝贞直接戳破隋承瑛虚伪的深情。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2节 隋承瑛身子一颤,他不可置信抬眸,就见向来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乖顺听话的人,今日却居高临下看着他,宛若看着一只蝼蚁。 宋宝琅神色坚毅而冷漠。 她道:“隋承瑛,要么你给我和离书,要么我就去府衙诉讼与你义绝,你选一个。”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9章 一旦闹上公堂,隋承瑛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可同样的,宋宝贞背夫生子一事,也会备受世人指摘,哪怕她是被隋承瑛哄骗的也无济于事。 所以若闹到公堂上,其实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还有那个孩子。他厌恶那个孩子,但宋宝贞却十分在乎那个孩子。一旦闹到公堂上,那孩子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隋承瑛知道,那孩子是宋宝贞的软肋。 他跪地哀求:“贞娘,我知道我不是人,我做的事也难以原谅。可是烨哥儿是无辜的……” “你没资格提烨哥儿。”宋宝贞双眸猩红打断隋承瑛的话。 她的孩儿原本会出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里,是他用卑劣的谎言哄骗她,说他会将他当成他们的孩子来养,她才会生下他的。 是他让她的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爹,他不配提他。 宋钰立刻走过来,扶住情绪激动的宋宝贞,给她底气:“烨哥儿是我外甥,他日后跟我们姓宋,和你们隋家没有半分干系。你识相的就赶紧把和离书拿出来,不然小爷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说着,宋钰凶狠的朝隋承瑛挥了挥拳头。 若不是今日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和离书,这会儿他早就将隋承瑛这个畜生暴揍一顿了。 隋承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初他千挑万选才选中宋宝贞。就是想着她虽是宋家嫡长女,但自幼丧母,父亲又另娶,且她性格绵软好拿捏。 若嫁给他,即便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她也无家人可倚,自然不可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可没想到他汲汲营营了这一场,到最后还是失算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隋大老爷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隋承瑛猛地转头,就见他祖父杵着拐杖,冷着脸一瘸一拐的从门外进来。 隋国公征战沙场多年,如今纵然亦卸甲在家养病数载,但板着脸时也是十足的骇人。 听见隋大老爷这话时,隋国公怒劈头盖脸指着他们父子俩就是一顿痛骂:“我若不来,只怕我们隋家的脸都要被你们父子俩丢尽了。” 隋大老爷闻言,顿时扑通一声跪下请罪:“是儿子教子无方。” 隋国公却不叫他起来,而是径自走到怒容满面的宋昀面前。 向来铁骨铮铮脊背挺直的人,此刻却弯下腰,神色歉然向宋昀这个小辈道歉:“侄儿,此事是我这孙子对不住你家大娘,改日老夫定亲自登门向你们谢罪。” “谢罪就不必了,还请国公爷让他写下和离书,从此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宋昀侧过身并不受隋国公的礼,只硬邦邦道。 显然,这事已无任何 转圜的余地了。 隋国公只得吩咐:“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立刻有人将笔墨纸砚呈上来。 “祖父……”隋承瑛还想再说什么,但隋国公冷冷一个眼神看过来,他瞬间噤声了。 他祖父最厌恶别人忤逆他,而且他既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 如今事情已然成定局,隋承瑛只得提笔写和离书。 他甫一将和离书后写好,宋钰就一把拿过去拿给宋昀过目。 待宋昀点头觉得没问题后,宋钰才递给宋宝贞。 宋宝贞接过后,连印泥都没用,径自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摁了指印。 和离书一式三份,男女双方各持一份,另外一份要留给官府存档。 之后便是收拾宋宝贞的嫁妆了。 宋宝贞的陪嫁侍女婆子们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将宋宝贞的嫁妆收拾好了。 这隋国公府宋昀一刻都不想多待,听说下人将宋宝贞的嫁妆收拾好了时,宋昀当即便要带着宋宝贞走。王氏却突然开口了:“我们两家在上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二人和离的消息只怕不日就会传出去。届时国公府打算如何对外说和离的原因?” 隋承瑛面如死灰跪在地上。 隋大老爷下意识去看隋国公,见隋国公一言不发,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就说他们感情不睦?” “大老爷是在说笑吗?全上京谁不知道,隋大郎君情深义重,妻子过门两年无子都不肯纳妾,如今刚有了孩子,他们突然就感情不睦和离了?” 王氏一番话顿时将隋大老爷问的哑口无言起来。 宋钰则瞬间警惕:“你们要是敢把脏水往我大姐姐身上泼,我就把隋承瑛这个衣冠禽兽做的那些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我看你们隋国公府在上京还能不能立足。” “阿钰,不得妄言。”王氏象征性的训斥了一句。 宋钰一扬下巴,露出少年人的桀骜不驯来:“他们隋家欺辱我长姐,若还想毁了她的名声,那我定然说到做到。” 宋宝贞闻言,感动的直掉眼泪。 宋昀同隋国公,替宋钰解释:“他们姐弟感情好,阿钰最看不得他长姐被人欺负。” “是老夫叫教孙无方,让大娘在我家受苦了。”隋国公说完,又看向宋昀夫妇,痛快道,“若有人问起他们和离一事,我们隋家会对外说,错在承瑛。” 同隋大老爷的无用,和隋承瑛的虚伪,隋国公倒是个敢勇于认错的。 如今既得了他这话,宋昀等人便不再纠缠,径自带着宋宝贞的嫁妆离开了。 而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坐在主座上的隋国公便冷声道:“来人,请家法。” 隋家是武将出身,所以隋家的家法是一条马鞭。 隋大老爷以为隋国公请家法是要抽隋承瑛的,他怕殃及自己,正要往旁边挪一挪时,却先被隋国公抽了一鞭子。 隋大老爷被抽懵了。隋承瑛做的错事,为什么他要挨打? “子不教父之过,你没能教好自己的儿子,该打!” 话落,隋大老爷又挨了一鞭子。 常年养尊处优的隋大老爷顿时被打的吱哇乱叫,隋国公更是生气,手中的鞭子抽的更狠了。 隋承瑛跪在一旁,听着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咻咻声中,混着他父亲的鬼哭狼嚎声时,他的身子也不受控的开始颤抖起来。 隋国公虽恨儿子教子无方,但也没忘记始作俑者。 他将隋大老爷抽了几鞭子泄愤后,便提着鞭子走到隋承瑛面前,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你是我们隋家的长孙,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为你宴请名师,为你仕途铺路,你怎么能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他是他们隋国公府的长孙,就算他有无嗣症又如何?只要他有能力,能在官场上站稳脚跟,这国公之位迟早会由他承袭。 但偏偏他愚蠢,为了那可笑的面子,竟然想要妻子背夫生子。 背夫生子也就罢了,他自己却做不干净,如今被人翻了出来,成了捅向他的刀。 蠢货! “祖父,我……” 隋承瑛解释的话尚未说出口,隋国公的鞭子已劈头盖脸朝他抽了下来。 宋昀一家人并不知道此事,他们甫一出了隋国公府,就迫不及待往宋家回。 马车里,宋昀抬手摸了摸装着和离书的匣子,激动的喜极而泣:“我的贞儿终于和那个畜生和离了,今日归家后,我让你母亲替你准备些松柏枝叶,好好替你去去晦气。” 宋宝贞含泪点点头,接过那个装着和离书的匣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隋国公府和宋家只隔了三条街,待他们四人回去时,宋宝琅正在府门口等着。 王氏甫一看见小女儿便嗔怪:“这大冷天的,你怎么站在这儿受冻?” “我今日穿的厚,不冷的。”说话间,宋宝琅偷偷问,“阿娘,怎么样?” “和离书拿到了。” 宋宝琅听了这话,悬着的心做算落了地,她立刻提裙朝宋宝贞跑过去。 “大姐姐,和离喜乐。”说完,宋宝琅抱住宋宝贞,轻轻拍了拍,软声道,“大姐姐,恭喜你逃离了那个火坑,以后你和烨儿会越来越好的。” 宋宝贞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又下来了。 宋昀和宋钰父子二人一个没克制住,也跟着掉眼泪。 最后还是王氏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有什么话进府再说,站在府门口成什么样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一同相携着进府。 结果回去刚坐下,宋老太爷身边的老仆便来传话了,说宋老太爷要见他们。 原本他们以为,宋老太爷是要问宋宝贞之事。可过去却发现其他三房的人也来了。 宋老太爷自致仕后一直深居简出,无事更是不见子孙,今日他突然派人将他们全都叫过来,众人心中都惴惴不安的,目光齐齐落在宋宝贞身上。 前日午后王氏匆匆出门,将宋宝贞接回来。 昨日隋承瑛母子又巴巴的来宋家向宋宝贞道歉一事,宋家其他几房都略有耳闻。 原本他们以为,是宋宝贞和隋承瑛小两口闹了矛盾。却不想,今日宋昀夫妇带着宋钰竟然将宋宝贞的嫁妆都搬回来了。 如今见宋老太爷还未见他们,其他三房便齐齐围过来询问。 宋昀直接大大方方公布:“贞儿已经同隋承瑛和离了。” 这话一出,其他三房皆大吃一惊。 宋宝贞刚生下隋国公府的重孙不过月余,怎么突然就和隋承瑛和离了? 其他三房正要问时,宋老太爷身边的老仆出来了,说宋老太爷让他们进去。 众人这才顿时噤了声,鱼贯而入进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3节 待他们行完礼后,宋老太爷也不喊他们起来,而是迈步从他们兄弟四人面前挨个儿走过。 “无能!”宋老太爷这话是对宋昀说的。 宋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正要请父亲息怒时,宋老太爷又冷冷的说了第二句:“懦弱!” 这话是对宋二老爷说的。宋二老爷也扑通跪了下去。 “窝囊!” 宋三老爷也跪下了。 “没用!” 宋四老爷也没能逃得掉。 此刻见久未露面的宋老太爷甫一露面就将四个儿子骂的狗血淋头后,王氏等儿媳齐齐率着小辈也跟着跪下了。 宋宝琅跪在宋宝贞身后,她满心都是不解。 她还以为,今日她祖父是要说她大姐姐和离一事,没想到他甫一露面,便先将她爹爹和三位叔伯骂了一通。 “我们宋家在上京立足百年,每一辈都有出类拔卒的子弟,唯独到了你们这一辈,你们兄弟四个是一个赛一个的庸碌无能。待来日九泉之下,我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说到激动处,宋老太爷骤然咳了好几声。 宋昀忙磕头道:“是孩儿无能不孝,请父亲万望保重身体。” 宋家其他三位老爷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行礼认罪。 宋老太 爷身边的老仆欲去扶他坐下,却被宋老太爷摆手拒了。 宋老太爷面容清矍,穿着一袭灰白色的道袍,整个人站在厅堂上宛若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鹤,他抬眼一一扫过跪着的四个儿子。 “你们如今已各自成家,你们的妻子儿女的荣辱皆系你们一身。你们做父亲的若仕途通达,你们的妻子儿女自会被人捧着敬着。可若你们做父亲的庸碌无为,你们的妻子儿女在旁人眼中就是可以随意欺凌的蝼蚁。” 宋昀听到这话,顿时就想到了宋宝贞。 是啊,若他这个做父亲的争气,隋承瑛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如何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女儿身上。 宋昀惭愧的眼泪直往下掉。 其他三位老爷见宋昀这副模样,也开始拼命的挤眼泪。 宋老太爷看见这一幕,顿觉心灰意冷。 昨夜宋昀来见他,说了宋宝贞在隋国公府的遭遇。他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将儿孙们都叫过来敲打一番,希望他们有人能被骂醒。 但显然,他高估了他们的羞耻心和责任心。 他都言尽于此了,他们四人中仍只有老大宋昀的惭愧和眼泪是真的,其他三人不过是在照猫画虎罢了。 宋老太爷突然觉得倦了,他重新坐回圈椅上,自嘲道:“我何必要同你们这帮过耳不过心的蠢物浪费口舌呢!老大和大娘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众人见宋老太爷发怒了,当即便诚惶诚恐的滚了。 如今刚被宋老太爷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其他三房一时也不敢再来打探宋宝贞和离一事,王氏便带着一对儿女先回去了。 甫一回去后,宋钰便情绪低落道:“其实我听明白了,祖父是觉得我们这些后辈都不争气,无法庇佑亲眷。若我们家有人能像祖父从前那样简在帝心,隋承瑛那个狗东西是绝对不敢将主意打到我大姐姐身上的。” “听明白有用么?”王氏吃了口茶,撩起眼皮看向宋钰。 宋钰蹭的一下握拳站起来,他双目灼灼:“没用,所以从今日起,我要努力读书奋发向上,有朝一日成为能护佑阿娘和阿姐的人。” 说完,宋钰便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他院中看书去了。 王氏也不管他,而是扭头问宋宝琅:“如今你那婆母可还寻你麻烦?” “她寻我麻烦的时候都被我怼回去了。”顿了顿,宋宝琅还是如实说了,“而且徐清岚也会帮我。” 这倒出乎了王氏的意料之外。 在婆媳有矛盾时,男子大多都是帮自己母亲,而委屈自己媳妇的。 难得徐清岚竟然会帮自己妻子。 王氏有一瞬的晃神,但很快她就又回过神来了。她握着宋宝琅的手交代:“女婿肯帮你是好事,但女婿平日要上值,更多的还是你单独与你婆母相处。她若要寻你的不是,你就用阿娘先前教你的法子。但是你要记着,她是你婆母,她找你麻烦你可以反击,但是你不能主动对付她。” 一则是碍于孝道。二则那是徐清岚的母亲,宋宝琅若主动对付章氏,会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宋宝琅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娘。” 之后她们母女二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后,宋昀和宋宝贞就回来。 他们父女二人回来时眼眶都红红的,见宋宝琅担忧的望过来,宋宝贞忙解释:“祖父没有骂我,他还安抚了我几句,而且也答应让烨哥儿上宋家的族谱了……” 说着,宋宝贞又落了泪。 “这是喜事,该高兴才是呢怎么又哭了呀。”宋宝琅忙用帕子为宋宝贞拭泪。 宋宝贞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笑意:“是喜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她祖父最重名声了,她怕他祖父得知真相后,会直接不认她。所以那时隋承瑛母子来寻她道歉后,她才会选择咽下所有委屈跟他们回去。 可是她的亲人却拉住了她,将她从那个火坑里救了出来。 如今她回家了,她的孩子也有家了。 同宋宝贞的喜悦不同,宋昀却有些心事重重的。恰好宋宝贞院中的人来说,烨哥儿醒了,乳母怎么哄都哄不住。 宋宝贞便先回去看孩子了。 待宋宝贞离开后,宋昀才单独将宋宝琅叫去他的书房,认真询问:“簌簌,女婿对你还好吧?” 从前宋昀对这两个女婿那是满意得不得了。 可宋宝贞这事却让他知道什么叫披着人皮的禽兽。如今宋宝贞是从火坑里跳出来了,但宋昀担心小女儿又在火坑里。 宋宝琅直到她爹开始杯弓蛇影了。 “勉强还算好吧。”宋宝琅道。 宋昀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什么叫勉强还算好?” “就是徐清岚那人性子沉闷无趣也不懂风情,但是却聪明可靠信得过,而且也没有喝酒赌钱逛花楼的恶习。” 宋昀听到这话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表里不一的禽兽女婿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幸好,还有这个是好的。 宋昀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宋宝贞正要说话时,就见徐清岚来了。 徐清岚是来接宋宝琅回去的。 王氏原本想让他们在这里用过夕食再回去,但却被他们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因为同心蛊又发作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0章 回桐花巷的这一路十分难捱。 先前没看见徐清岚还好,如今甫一看见徐清岚,宋宝琅就觉得更难受了。 徐清岚将她揽在怀里,一遍遍的吻着她,但却浇不灭宋宝琅身体里的火。 那些火烧的宋宝琅难受,宋宝琅的手便哆哆嗦嗦的去替解徐清岚的革带。 但她的手刚碰上就被徐清岚攥住了。 “簌簌,再忍忍。”徐清岚抵着她眉心,声色嘶哑。 这里不行。 “可是我难受。”宋宝琅细白的指尖揪住徐清岚的衣襟,哽咽着啜泣,“徐清岚,我好难受。” 徐清岚最见不得她这模样。 他低头再度吻上宋宝琅的同时,修长的手拨开了宋宝琅的绯色罗裙。 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时不时有吆喝叫卖声飘进来。 宋宝琅面色绯红窝在徐清岚怀中,徐清岚绿色的公府衣袖,与宋宝琅绯色的罗裙交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马车辚辚前行间,徐清岚一手扶住宋宝琅的后颈,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之入腹。 街市上喧嚣鼎沸,马车一路从主街拐到桐花巷巷口时,徐清岚才松开宋宝琅。 宋宝琅倚在车壁上喘息时,听见了泠泠的水声。过了片刻后,徐清岚用帕子擦干手再转过身来,替她将罗裙的褶皱抚平。 “吁——”长松勒停马。 徐清岚扶着脚步虚浮的宋宝琅下了马车。 待行至二门处,徐清岚脚下一顿,突然道:“你先回去,我去见母亲,很快就回来。” “现在?!”宋宝琅顿时拧眉看向徐清岚。 旋即她丢下一句“随你”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清岚压住体内乱窜的同心蛊,去寿春堂见章氏。 章氏见了他,自然又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斥责。徐清岚也不反驳,只默然的坐在暗色的圈椅里,竭力忍受着身体上的难受。 蓦的,徐清岚觉得脸上一凉。 有眼泪落了下来。 章氏嘴皮子上下翻飞正说个不停时,就见原本乖巧听训的徐清岚突然站起来,语气生硬道:“我先回去了,母亲早些歇息。” 话落,他当即转身,疾步朝外行去。 若搁在往日,此时章氏定然要发脾气,可今夜她却愣住了。 因为先前徐清岚站起来时,她看见了徐清岚脸上的泪痕。 她这个儿子向来喜怒不显,今夜却突然落了泪,难不成她真的说的太过了? 向来我行我素的章氏,生平第一次开始反思。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4节 徐清岚 一路疾行回抱朴堂时,绘春几个侍女们都在外间候着。 看见徐清岚回来,绘春上前行过礼后,低声禀:“娘子一回来连夕食也没用就径自睡了。” 似是在生气这句话在绘春舌尖上滚了一圈后,又被绘春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同心蛊如跗骨之蛆,此刻正折磨着徐清岚,但徐清岚面上却不露分毫。 绘春领着侍女们出去了,徐清岚则进了内室。 内室只燃着一盏孤灯,他径自走到拔步床前,撩开床幔就见宋宝琅蜷缩在床上,脸上还有泪痕。 蛊虫在体内叫嚣着。徐清岚脱了外袍,躬身进了拔步床,将温香软玉的人抱在怀里。 之前每次这个时候,宋宝琅总是会乖乖贴上来,可今夜她却怎么都不肯配合。 先前徐清岚在马车上帮了宋宝琅一回,这会儿宋宝琅倒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而且他们如今两人共感了,宋宝琅自然能察觉到此刻的徐清岚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但她就是不肯配合。 先前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能抛下她去见他母亲,这会儿他才不要让他逞心如意呢! 徐清岚都要被宋宝琅逼疯了。 他的大掌握住宋宝琅的腰,脑袋埋在她脖颈里,声色暗哑央求:“簌簌,小祖宗。” 她什么时候闹脾气都好,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 宋宝琅佯装听不见。 徐清岚将她揽近几分,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 宋宝琅作势要躲开,却被徐清岚噙住了耳垂,口齿不清解释:“我今夜若不去见母亲,明日我上值后,母亲定然会来寻你的不是。” 听到是这个原因后,宋宝琅对徐清岚的不满这才散了几分。但她嘴上却哼哼道:“我会怕她不成?” “我们簌簌最厉害,自然是什么都不怕。”话落,徐清岚吻她的同时,大掌落在宋宝琅的腿上。 这次宋宝琅才没拒绝。 摇曳的灯晕落在内室春江潮水平的屏风上时,屏风上的江水似一瞬鲜活起来,乍一看仿若在摇曳的灯晕里翻涌出层层浪潮来。 低垂的床幔里,宋宝琅长舒一口气,她感觉到体内的同心蛊已经平息了,正要去推身上的人时,她整个人骤然一僵,旋即睁大眼睛:“徐清岚,你——!” 后面的话,宋宝琅还没说出口,已被徐清岚堵回去了。 很快,宋宝琅拒绝的话,就被欢愉冲散了。她藕臂的双臂揽住徐清岚的胳膊,微仰着头,蒙着细汗的粉颈便撞入了徐清岚的眼中。 徐清岚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宋宝琅整个人身子一哆嗦,顿时瘫软在徐清岚怀中。 而此时绘春还在担心宋宝琅没用夕食一事。 鸣夏走过来同她道:“绘春姐姐,厨房已经将夕食热两遍了,可要去禀娘子和郎君?” “再等等。”绘春看向毫无动静的主屋。 她们四个虽然自小就与宋宝琅亲密无间。但自从宋宝琅出嫁后,最年长也最得用的绘春便同下头三个交代过,如今不比昔日在宋家时,徐清岚与宋宝琅在房中时,若两位主子没唤人,不许她们贸然进屋。 鸣夏陪着绘春又等了一会儿,见主屋仍没动静,她正要去吩咐厨房准备热第三回饭菜时,主屋的门开了。 绘春和鸣夏忙上前。 徐清岚让她们备热水和夕食后,又转身折返回内室。 宋宝琅躺在床上,绯红的小脸上薄汗涔涔,整个人已是昏昏欲睡了。 徐清岚知道,累坏她了。 宋宝琅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她有气无力睁开眼,见罪魁祸首正坐在床畔温柔的望着她,她顿觉心气不顺,偏头就朝落在她颊上的那只大掌咬去。 “我们如今共感了,你咬了我,你也会疼的。” 徐清岚含笑的声音在宋宝琅用力的那一瞬间响起,宋宝琅磨了磨牙,只得将他的手推开,没好气吩咐:“我要沐浴。” “嗯,热水和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徐清岚欲去扶宋宝琅,却被宋宝琅拍开。 宋宝琅穿好衣裙去了净室,舒舒服服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后,才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待宋宝琅沐浴完出来时,饭菜已经备好。 徐清岚正坐在桌边等她。 在宋宝琅去沐浴时,徐清岚也去书房那边沐浴过了。 因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厨房做的夕食都是些好克化的食物。 宋宝琅先前挺饿的,但这会儿却没什么胃口了,她只堪堪用了半碗鸡汤馄饨后,就漱过口又上床躺下了。 待徐清岚再过去时,宋宝琅已然睡着了。 这一觉宋宝琅睡的并不舒坦。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她一直在做各种匪夷所思的梦。 她好像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被徐清岚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到最后,她精疲力尽实在受不了了,然后蓄力狠狠朝徐清岚踹了一脚。 她的脚没踹到徐清岚,反倒踹到了床上的汤婆子。 “咚”的一声,汤婆子掉到地上,宋宝琅就被惊醒了。 而宋宝琅醒来后第一反应是去看手腕上的红痕。 抹红痕已然从昨夜的殷色又变回了绯色。 宋宝琅这才安心的重新躺回了床上,心中却泛起了狐疑:真是奇了怪了,既然这红痕已经变回了绯色,那她为什么还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一念至此,宋宝琅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徐清岚这人先前在床帏上跟他这个人一样,都是古板迂腐,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可自从他们中了同心蛊之后,他怎么就跟突然开窍了似的。 想到昨夜种种时,宋宝琅正觉得脸颊发烫时,床幔外响起了绘春试探的声音:“娘子?” 宋宝琅吓了一跳,忙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驱散了,胡乱应道:“嗯,我醒了,让人端水进来吧。” 绘春让人小丫头去端水来,她和鸣夏一人替宋宝琅取衣裙,一人替宋宝琅挑选今日要戴的钗环。 待宋宝琅坐下梳头时,绘春才低声道:“娘子,寿春堂的李妈妈已经来过两回了,说是老夫人要见您。” “嗯,我知道了。”宋宝琅对镜比了比手中的两支簪子,最终选了那支红珊瑚发簪。 章氏要见她是宋宝琅意料之中的事,但她并不急着过去。 穿戴整齐后,宋宝琅又慢悠悠用过朝食,这才动身去见章氏。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1章 刚出抱朴堂,宋宝琅就看见了再次过来的李妈妈。 李妈妈立刻上前笑着向宋宝琅行礼:“老奴见过大娘子,天寒路滑,老夫人派老奴来迎一迎大娘子。” 宋宝琅心知迎她是假,再次来催她是真。 但这位李妈妈向来会来事,且又是个识趣的,宋宝琅便没下她面子,而是笑着道:“辛苦妈妈跑这一趟了。绘春,给妈妈也拿个手炉捂一捂。” “哎呦,大娘子真是折煞老奴了。”李妈妈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再三推辞。 绘春也挺喜欢这位一团和气的李妈妈,她将手炉递过去:“这是我们娘子的一片心意,妈妈就快别推辞了。” 绘春也这般说了,李妈妈心知自己再推辞就是不识趣了,连连谢过宋宝琅后,才接过手炉。 在去寿春堂的路上,这位李妈妈好心提醒宋宝琅,章氏今日心情不大好。 而心情不好的原因,与她前段时间频繁回娘家有关。 末了,那位李妈妈才小心翼翼道:“老爷和大郎君去得早,老夫人独自将郎君抚养长大,这些年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如今郎君娶了大娘子您之后,夫人便希望大娘子您能同她一般,将所有心思都用在郎君身上……” 宋宝琅并未打断李妈妈的话,待她说完后,宋宝琅才颔首:“多谢妈妈提醒。” 李妈妈一时不大确定,宋宝琅有没有将她 的话听进去。但宋宝琅的身份摆在这里,她自然是不敢问的。 宋宝琅过去时,章氏正在厅堂上坐着。 今日章氏的脸已经不是拉的很长,而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宋宝琅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进门后她直接问:“不知母亲叫我过来有何事?” 章氏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滴米未进,就等着宋宝琅这个儿媳过来向她请安服侍。可宋宝琅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不说,来了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向她告罪,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问她有何事? 章氏顿时怒不可遏,厉声骂道:“你还有脸问我有事?!谁家儿媳像你这样!不侍舅姑不敬婆母也不恭顺丈夫,成日往娘家跑的?” 宋宝琅听见这话笑了,她慢慢抬眸看向章氏。 “母亲问谁家儿媳像我这样,那我倒是想想问了,谁家婆母又像母亲您这样呢?无论儿媳做什么您都看不顺眼,不仅成日装病卖惨以孝道压人,还要时刻挑拨儿子和儿媳之间关系的?” 章氏被宋宝琅这话气的浑身乱颤,活像得了羊角风。 “宋氏,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宋宝琅冷眼看着章氏的愤怒,一字一句道,“母亲,母慈子才孝,婆媳之间也一样。您对我不慈,又还要求我要对您孝顺有加,母亲自己不觉得很可笑吗?” 见章氏已被的呼吸急促,胸膛不住起伏时,在旁伺候的李妈妈忙哀求的看向宋宝琅:“大娘子。” 往日章氏大多时候都是在装病,可这次显然她是真的被气狠了,李妈妈怕她真被气出个好歹来。 宋宝琅也懒得再同章氏逞口舌之争,她直接道:“母亲也不必生气,左右当你儿媳我也当的厌烦了,再过不久你我就都能解脱了。” 章氏一愣,宋宝琅这话什么意思?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5节 但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宋宝琅已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章氏气的脸色铁青,胸膛不住起伏。 待出了寿春堂之后,宋宝琅才发现,早上还十分明丽的太阳已经没了,此刻外面寒风凛冽阴云密布。 “绘春,让人备马车。” 绘春一愣,提醒:“可是娘子,瞧着要下雨了。” 而宋宝琅最讨厌下雨天出门了。 “没事。”宋宝琅疾步往外走。 她不想待在这个窒息的地方,她要出去透透气。 绘春忙吩咐人去备马车的同时,又让锦秋和愉冬跟着宋宝琅。 出了桐花巷后,车夫询问:“大娘子,我们要去哪里?” “随便。”只要不在徐家,去哪里都好。 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走着。 知道宋宝琅心情不好,愉冬铆足了劲儿想逗宋宝琅开心,却被宋宝琅止住。 宋宝琅倚在车壁上,看着街市上往来的人群,声色疲惫道:“愉冬,我现在不想说话。” 愉冬还想再说什么,但锦秋却冲她使了个眼色,愉冬便乖乖闭嘴了。 但马车朝前驶了没一会儿,车夫突然勒停了马车。 “大娘子,是福善公主的马车。” 宋宝琅撩开帘子,就看见了对面的福善公主。 “簌簌,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正打算去徐家找你呢!”福善公主下了马车,惊喜的拉住宋宝琅的手。 “今日无事,我出来逛逛。”宋宝琅话落,就见面容清秀温煦的六皇子李重沛也从福善公主的马车上下来了。 “宋姐姐。”李重沛见宋宝琅面露疑惑,便眉开眼笑解释,“我近日得了几坛好酒,但我又不会品酒,就想着给两位姐姐送来。我到皇姐的公主府时,正好碰见皇姐要过来寻宋姐姐你,便让皇姐带我一道来了。” 他们说话间,天上飘起了雨丝,他们一行人便移步去了旁边的茶楼里。 待上了雅间后,福善公主迫不及待问:“簌簌,我听说你大姐姐和隋承瑛和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福善公主还当是假的呢! 毕竟隋承瑛同宋宝贞的恩爱,上京人可是有目共睹的。但她遣人去打听了一番后,却发现这事是真的。 见宋宝琅面露踌躇之色,李重沛突然站起来:“我刚才看见旁边有家买熟水的,我去瞧瞧,可有两位姐姐爱喝的熟水。” “有劳六殿下了。”宋宝琅道。 李重沛扬唇笑开:“宋姐姐同我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说完之后,李重沛便推门出去了。 宋宝琅同福善公主亲密无间,遂告诉了福善公主实情。 福善公主听完后先是震惊于隋承瑛的卑鄙无耻,继而又愤怒:“隋承瑛这个狗东西!平日本宫瞧着他还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下次我再见到这个狗东西,我定要他好看!” “公主。此的内情若传出去,对我姐姐的名声也有损。”宋宝琅小声提醒。 福善公主这人脾气火爆又嫉恶如仇,宋宝琅担心她好心办坏事。 “放心,我晓得。不过你大姐姐和隋承瑛和离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定然会有不少好事之人询问缘由,到时你们打算怎么说?”福善公主面露忧色。 虽说本朝女子和离再嫁也不少,但隋承瑛这事到底做的惊世骇俗了些,若传出去,即便宋宝贞是被迫的,她也会成为别人口伐笔诛的对象。 “昨日隋国公已经表态,说此次和离错在隋承瑛。至于什么错,到时候谁若想知道,让他们自个儿去问隋国公府的人去。” 就是不知道隋国公府的人有没有脸开口了。 “难怪我听人说,昨日隋国公大动肝火,将隋承瑛父子打了个半死,原来竟然是为这个。” 宋宝琅并不知道此事,闻言她立刻期待问:“隋承瑛有没有被打死?” “呃,好像没有。” 宋宝琅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隋国公也真是的,那种人面兽心的狗东西该趁早打死才对,隋国公还留着他的性命做什么? “不过我听说,虽然没打死,但隋国公下手也不轻,估计他们父子俩半个月之内都别想下床了。” 听福善公主这么说,宋宝琅才觉得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等半个月隋承瑛能出门走动了,她和宋钰还要再暴打他一顿替她大姐姐出气。 李重沛很快就买到了熟水。 但他并未立刻上去,而是在楼下又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她们二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提着熟水上去。 冬日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们三人在茶楼雅间里坐了一会儿后,见雨还没有停的意思,福善公主便道:“今日左右无事,不若咱们今日也风雅一回,煮酒赏雨如何?” “甚妙。”宋宝琅同意这个提议。 “茶楼对面正好有一家酒楼,但下雨天寒,两位姐姐就别出去了,我过去让他们送一桌席面过来,可好?”李重沛自告奋勇。 福善公主和宋宝琅应了。 很快,席面就被送来了。与此同时,李重沛带人将福善公主马车上的酒也搬了上来。 “这酒原是要送去给你的,今日我们在此吃了,回头你再去公主府搬。”说着,福善公主亲自给宋宝琅倒了一盏。 “搬太麻烦了,待今年公主你府上梅花开时,我们去你府上煮酒赏梅不又是一件风雅事。”说话间,宋宝琅嗅了嗅杯盏中的酒水,顿时眼眸发亮,“这酒好香呀。” “宋姐姐喜欢就好。” “怎么?光你宋姐姐喜欢就好了?”福善公主故作生气。 李重沛腼腆笑笑,解释:“皇姐你和宋姐姐对酒的喜好相同,你喜欢的酒宋姐姐必然喜欢,宋姐姐喜欢的你自然也会喜欢的。” “好像也是。”福善公主冷哼一声,“算你勉强过关。” 之后宋宝琅与福善公主一起吃酒,李重沛则坐在一旁替她们二人煮酒。 从前宋宝琅为福善公主做伴读时,每次他们三人聚在一起,都是福善公主和宋宝琅说话,李重沛在一旁负责为她们煮茶或者煮酒。 这么多年下来,李重沛的煮茶和煮酒手艺都已十分高超了。 宋宝琅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让李重沛过来同她们一起吃酒, 隔着氤氲的水雾,李重沛笑容明亮:“宋姐姐你知道的,比起吃酒,我还是更擅长煮酒。” 李重沛酒量不好,从前有一次他们聚在一起吃酒时,李重沛没吃几盏就醉了,回去时宫人没用心照顾,害的醉酒的李重沛摔了一跤。自那之后,李重沛便鲜少再吃酒了。 李重沛看出了宋宝琅的过意不去,他笑容温暖:“能为两位姐姐煮酒是我的福气,宋姐姐你与皇姐只管尽兴便是。” “哎呀簌簌,你别同小六那么客气,他是我弟弟,就跟你弟弟一样,跟自己弟弟客气什么呀。”说话间,福善公主又倒了盅酒递给宋宝琅。 今上后宫佳丽三千,所以福善公主并不缺弟弟。 因着宋宝琅幼年救过李重沛一次,之后李重沛就一直在笨拙的讨好她。再加上宋宝琅心善,福善公主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便大发慈悲罩着李重沛这个弟弟了。 平日李重沛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宛若一条小尾巴,替她们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有人背后嘲笑李重沛是福善公主身边的狗,但李重沛从不将别人的目光放在心上的同时,还心甘情愿替她们做事。 一开始宋宝琅和福善公主还记得有李重沛这个人,但喝着喝着,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煮酒的李重沛就被他们忽略了。 福善公主酒意上头后,便与宋宝琅挨在一起,问她:“簌簌,徐清岚他母亲又欺负你了?” 炉子上的酒已经煮好了,李重沛拿着帕子正欲将酒盅拿下来时,就听见了福善公主这话。 李重沛的手一顿,下意识朝宋宝琅看过去。 宋宝琅半个身子都靠在福善公主身上,听到这话,她立刻道:“欺负我?不能够!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她随意欺负的宋宝琅了!” 显然宋宝琅也醉了。 人一旦喝醉之后,说起话来就毫无顾忌了。 福善公主同宋宝琅抱怨,崔焕太爱吃醋,以至于她好久都没再召伶人献艺了。 “簌簌,我跟你说,我心里苦啊。我只有看美男子这一个爱好,可是驸马他也不允许。每次但凡我多看别的男子一眼,他就跟我闹,他就满脸委屈问我,他不是我最爱的崔郎了吗?你说说,我当初怎么就糊涂到看上这样一个妒夫做驸马了呢!” “你苦你有我苦吗?你糊涂能有我糊涂吗?你那个驸马只是爱吃醋了些而已,我那个倒是不怎么吃醋,但他气人啊。更气人的是,他还有个时刻想给我立规矩和拿捏欺负我的娘……” 醉酒后的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起了胜负欲,开始比起谁心里更苦,谁更糊涂了。 李重沛试图从中劝说,但却插不进去话。 就在李重沛打算去将她们的侍女叫进来时,福善公主率先喝趴下了。 而宋宝琅的酒量只比福善公主好了一点点,福善公主前脚趴下,她身子一晃,整个人便要栽倒。 “宋姐姐小心。”李重沛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宋宝琅。 宋宝琅正觉天旋地转间,猛地被人扶住。 她忍住晕眩抬首望去。那人的脸像是蒙了一层纱,她怎么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了那人身上竹青色的衣袍。 “徐清岚?你来做什么?”宋宝琅一把推开对方的手,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李重沛生怕她摔了,但宋宝琅不让他碰她。他只能紧张的看着她,劝道:“宋姐姐,你醉了,有什么话,你坐下说吧。”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似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宋宝琅摇摇晃晃站到了凳子上。 李重沛吓的脸都白了。 “徐清岚,我跟你说……” 宋宝琅话说到一半,“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宋宝琅下意识转头,看见门外进来的人时,先是一愣。旋即又看向面前的人。 她的目光在李重沛和徐清岚的身上来回打转,神色顿时变得茫然起来:“咦,怎么有两个徐清岚?” 跟在徐清岚身后进来的崔焕见福善公主趴在桌上,只觉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 而徐清岚看见站在凳子上,神色迷茫摇摇欲坠的宋宝琅时,呼吸都跟着一窒。 “宋姐姐,快下来吧。”李重沛见状,忙劝道。 宋宝琅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蓦的就被人揽腰抱了下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6节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时,宋宝琅顿觉安心了,她嘟囔了句什么,便亲昵的靠在徐清岚怀中。 “不是,六弟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不知道劝一劝啊?你瞧瞧,怎么就喝成这个样子了。”崔焕头大如斗。 李重沛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的站着,嗫喏道:“是我不好,没能劝住皇姐和宋姐姐。” 徐清岚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抱着宋宝琅下楼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到处都点起了灯盏。雨虽然停了,但却又起了风。 即便在下楼前,徐清岚已将宋宝琅裹的严严实实,但下楼来被寒风一吹,宋宝琅顿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顿时也被吹的清醒了几分。 宋宝琅当即便要下来,徐清岚垂眸看她。 “放我下来。”宋宝琅又重复了一遍。 徐清岚见她坚持,只得将人放下来。 宋宝琅现在虽然清醒了几分,但手脚还是软的,脚甫一沾地,她整个人的身子便有些打晃。 徐清岚欲伸手去扶她,却被她避开。 “锦秋,愉冬,你们过来扶我。” 锦秋和愉冬面面相觑,但既然宋宝琅开口了,她们当即便过来,一左一右扶着宋宝琅上了马车。 徐清岚怔了怔,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她们身后。 今日甫一下值他便迫不及待回到家中,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宋宝琅。 但回到家之后他却扑了个空。 宋宝琅不在府里。询问过后才得知,今日他母亲三次派人来抱朴堂请宋宝琅过去。 从他母亲那里出去后,宋宝琅连抱朴堂都没回,就径自出门了 徐清岚确认抱朴堂中宋宝琅的东西还在后,当即便往宋宝琅平日爱去的地方寻去。 但都没找到。 后来还是遇见了崔焕,从崔焕口中得知宋宝琅与福善公主在这里,他便又立刻赶来。 明明是严寒的冬日,可徐清岚后背的衣袍却已被汗打湿了一大片。但因是在夜里,并没有人瞧见。 将宋宝琅扶上马车后,锦秋和愉冬便识趣的退下了。 长松一甩鞭子,赶着马车缓缓前行。 徐清岚提起小几上的温壶,正欲为宋宝琅倒水时,宋宝琅的声音猛地响起。 “徐清岚,三月之期已过半了。” “嘭”的一声脆响,徐清岚手中的温壶骤然又跌回小几上。 明明昨夜,他们还在这里亲吻缠绵,难舍难分。 可今夜,当初的三个月期满,无论同心蛊能不能解都要和离的约定,却突然被提起。 徐清岚似被人打了一闷棍,整个人手足无措狼狈毕现。 他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宋宝琅却闭上了眼睛。 之后马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长松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时,宋宝琅才睁开眼睛。 她这会儿已经好些了,但手脚还是有些发软,遂唤了锦秋和愉冬扶着她下了马车,然 后径自往抱朴堂行去。 徐清岚站在寒风呼啸的夜里,宛若一株被风雪压弯了腰的翠竹。 待到宋宝琅彻底走远后,徐清岚攥了攥手掌,径自往寿春堂而去。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2章 寿春堂正房中一灯如豆。 章氏正倚在软枕上,由李妈妈服侍着用汤药。 从前但凡她和宋宝琅起了争执后,章氏也不管徐清岚有没有在上值,总会第一时间让人去将徐清岚找回来。亦或者是同身边的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说他们家门不幸,说徐清岚识人不清,竟然娶了宋宝琅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悍妇。 可这一次,章氏既没让人去找徐清岚,也没喋喋不休说宋宝琅的坏话,整个人安静沉默的有些反常。 李妈妈忧心忡忡看了章氏好几眼。 章氏都毫无察觉,她还在想今日宋宝琅离开前的那句话: “母亲也不必生气,左右当你儿媳我也当的厌烦了,再过不久你我就都能解脱了。” 什么叫再过不久她们就都能解脱了?宋宝琅想做什么? 一个婆子进来,屈膝行礼道:“老夫人,郎君来了。” “看来他又来替他媳妇儿讨公道来了。”章氏回过神来冷笑一声,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让他进来。” 过了片刻,婆子便将徐清岚引了进来。 待徐清岚行过礼后,章氏已经做好应对他的准备了。却不想,徐清岚却接过了李妈妈手中的药碗。 “儿子侍奉母亲吃药。” 章氏愣了愣,一勺汤药已送了过来。 之后他们母子二人谁都没说话,章氏倚在软枕上喝药,徐清岚则在旁为她端药倒水,十分体贴周到。 待章氏漱过口后,徐清岚才开口:“今日又是簌簌惹母亲生气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你那个媳妇儿如今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章氏又要见缝插针的说宋宝琅的不是。 这次徐清岚却没再打断她,而是任由她絮絮叨叨说着。 待章氏说完后,徐清岚才颔首,语气平平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回去后,便勒令她以后不许再来寿春堂,不许再出现在母亲面前,以免惹母亲心烦生气。” 章氏霍然抬眸,一双浑浊的眼猛的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坐在她下首处,模样很是恭敬孝顺,章氏却顿时被气的脸色铁青。 “我原还纳闷呢,往日但凡宋氏顶撞了我,你每次都会替她说话,今夜怎么突然转性了,合着是这是在这儿等我呢!你娘我是年老无用,可也不至于昏聩到连你表面上是在为我好,实则处处偏袒你那媳妇儿的话都听不出来。 “她不来了好。我看赶明儿你也别来了。反正你如今已有岳父岳母了,我这个母亲在这儿就是在碍你们的眼。李妈妈,你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回陵州去。往后余生,你就当我这个母亲同你父兄一道都死了。” 说完,章氏以帕捂面啜泣,就要往内室去。 徐清岚的声音却从身后追了上来。 一贯情绪不显的人,今夜声音里却透着火气:“母亲一定要将家里闹的鸡犬不宁才肯罢休吗?” 章氏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徐清岚。 “你,你说什么?” 徐清岚慢慢站起来,直视章氏的眼睛:“我说,母亲一定要将家里闹的鸡犬不宁……” “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徐清岚脸上已挨了一巴掌。 “你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逆子!是我将家里闹的鸡犬不宁吗?明明是那宋氏,是她嚣张跋扈目无尊长,不停的挑唆你我母子之间的关系。你非但不训斥她,反倒还觉得是我在闹?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章氏用帕子捂着脸哭的同时,怒骂着徐清岚。 孝道是悬在徐清岚头上的一把刀。 只要章氏祭出这把刀,徐清岚就不得不跪她。 可今夜,即便他人跪下了,但话里却仍没有半分退让。 “母亲说簌簌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可她刚嫁进来时,也曾待您如亲母,对您孝敬有加。是您处处看她不顺眼,处处寻她过错给她立规矩,才让她对您冷了心的。” 徐清岚记得,他和宋宝琅刚成婚时,章氏也曾真心为他娶妻高兴的。 但婚后不久,章氏就开始在他面前说宋宝琅不好。 那时他只当是她们二人脾性不合,一直在从中调停,但章氏却变本加厉。 “她从前看在您是长辈的份儿上,一直对您退让有加。可您非但丝毫不肯收敛,还对她步步紧逼。母亲,您到底想要怎么样?”徐清岚跪在章氏面前,抬起空洞干涸的眼看着章氏,问,“母亲是想要我休了她吗?” “宋氏骄纵跋扈不敬婆母不贤不慧,本就不堪为妇。” 徐清岚蓦的攥紧掌心,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冷硬如铁:“母亲,不是簌簌骄纵跋扈,而是您容不下她。” “宋氏她……” “更准确的说,您不是容不下簌簌,而是容不下儿子娶妻。” 这话是宋宝琅曾经对徐清岚说的。 那时徐清岚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她们二人婆媳矛盾越来越严重,以及章氏对宋宝琅步步紧逼的态度后,徐清岚才意识到,或许宋宝琅说的是对的。 他父兄相继过世后,一直是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而在他娶妻后,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局面便被打破了。 所以即便章氏嘴上一直说盼着他娶妻,可当他真的娶妻之后,他的妻就成了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中间的那根刺。因此即便宋宝琅一开始对她恭顺孝敬,章氏还是不喜欢她,仍处处刁难她。 这一刻,徐清岚忽的想起,有一次宋宝琅在他母亲那里受了气,她回来同他发脾气时,曾愤愤同他说: “若不是嫁给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你母亲这样的人有半分交集,更别说忍受她的责难了。” 这一刻,徐清岚觉得,之前宋宝琅放夫书上写的每一个字,都成了尖锐的刺,扎在了他的心上。 排山倒海的愧疚歉意齐齐朝他涌来,压的徐清岚几乎喘不上气来。 是他对不起她。 嫁给他,让她受委屈了。 徐清岚攥了攥掌心,突然仰起头看着章氏,神色郑重而认真。 “母亲若当真容不下簌簌,那我这便回去写和离书,然后明日就去辞官。我带母亲回陵州老家,往后余生我再不娶妻,只守着母亲过活。” 章氏在听到这话后,气的抓起旁边的茶盏就朝徐清岚砸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7节 “逆子!你为了她竟然拿你的前程来威胁我?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满意?”章氏失了体面,嚎啕大哭。 “啪”茶盏飞过去,直直砸在徐清岚的肩膀上。 上好的建盏顿时碎开,滚烫的茶水顿时飞溅在徐清岚的脖颈上。 章氏眼眸一颤,心疼与自责一同涌上来。 她顿时顾不上生气了,忙要去查看徐清岚被烫的情形,但却被徐清岚避开了。 徐清岚面无表情跪着,回答章氏的问题:“儿子不敢,只是这若是母亲想要的,那儿子成全母亲。” 章氏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她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用他的前程来威胁她,她怎么能这么对她啊! 章氏心里的自责和后悔,一瞬间成了深深的很意。 “孽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章氏突然疯了搬扑过去,哭着捶打徐清岚,“当年死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那乖顺懂事的大郎啊,为什么……” 徐清岚仿若一尊雕像,就那么垂着眼睫跪在那里,任由章氏打骂。 最后还是李妈妈看不下去,带着几个老仆拉住了章氏。 “滚!你给我滚!!!”章氏精疲力尽的跌坐在圈椅里,整个人面如死灰。 徐清岚冲她磕了个头,径自起身离开了。 李妈妈从没看见徐清岚这样,她有些不放心,忙快步追出去。 “郎君请留步。” 行至廊下的徐清岚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妈妈还有事?” 李妈妈迟疑片刻后,还是将今日在抱朴堂发生的种种如实同徐清岚说了一遍,尤其是宋宝琅那句“母亲也不必生气,左右当你儿媳我也当的厌烦了,再过不久你我就都能解脱了。” 别说是章氏愣住了,李妈妈如今也因这句话而胆战心惊。 “嗯,我知道了。”顿 了顿,他道,“我母亲这边就有劳妈妈多费心了。” “老奴晓得。”李妈妈忙应下了。 徐清岚转身下了台阶,他伶仃孤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寿春堂的院门口,最终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李妈妈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才折返回去。 待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宋宝琅已被绘春和鸣夏服侍着睡下了。 绘春等人看见平日里端方清冷的徐清岚,今夜骤然一身狼狈回来时,都被吓了一跳。 “郎君,要不请个大夫来替您瞧瞧?”绘春试探问。 徐清岚脸上有掌掴过的痕迹不说,脖颈上也红了一大片,瞧着隐隐都起水泡了。 “不必了,你们退下吧。” 绘春等人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行过礼后便都退下了。 待房门被阖上后,徐清岚才脱了外袍,上床将宋宝琅揽入怀中。 今夜被章氏那样打骂都没示弱半分的人,此刻抱住宋宝琅之后,终于露出了脆弱的那一面。 但醉酒后熟睡的宋宝琅却一无所知。 宋宝琅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莲花,被栽种在一个青花瓷缸里。 那青花瓷缸也不知道被摆在哪里,明明外面艳阳高照,但她的头上却一直吧嗒吧嗒不停有水珠砸下来,她整朵花都要被淹死了。 以至于第二日醒来推开窗牖,见外面有日光时,宋宝琅下意识仰着脸,想让日光将梦里的潮意晒散。 “娘子,您刚起来,仔细着凉。”说话间,进来的绘春拿了件狐裘替宋宝琅披上。 “我哪有那么弱。”宋宝琅笑绘春大惊小怪。 “不是娘子身体弱,是冬日寒气重。”绘春念叨着,替宋宝琅披好狐裘后,又道,“娘子,郎君今日上值前让婢子转告娘子,日后即便寿春堂那边来请,娘子也不必过去了。” 宋宝琅一愣。她昨晚醉酒后同徐清岚告状啦? 宋宝琅认真回想了一下。 好像没有吧。她记得,她只是提醒徐清岚,三月之期已过半了而已。 “徐清岚昨晚回来又去了抱朴堂?”她昨晚回来后倒头就睡,所以并不知道她睡着后发生的事。 绘春倒了盏热茶递给宋宝琅:“嗯,郎君回来时很是狼狈。脸上有掌掴的痕迹,脖颈上也红了一大片。” 宋宝琅心下一惊,这么严重?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难怪她早上起来时觉得脖颈上疼,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老夫人也真是的,平日她总说娘子您不心疼郎君,如今她反倒对郎君动起手来了。而且她这打的哪里是郎君这个人,明明打的是郎君的脸面嘛……” 宋宝琅心想,绘春向来稳重从不在人背后议论,今日她也为徐清岚鸣起不平来,看来徐清岚应该伤的很重。 宋宝琅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而此时的徐清岚正在翰林院中。平日十分忙碌的人,今日却难得清闲下来。 有同僚为徐清岚惋惜:“徐翰林,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受伤?” 徐清岚去岁入翰林院后,就被分配去参与修史。 在徐清岚进翰林院之前,国史已修了十之六七。自徐清岚参与后,因他勤勉认真,修史的进度快了很多,前两日最后一卷也修好了。 礼部侍郎范文正和翰林院掌院商议过后,择定今日一同进宫向陛下呈报此事。 范文正一直对徐清岚青睐有加,再加上此番能这么快将史修完,徐清岚功不可没。范文正有心提携徐清岚,便与翰林院掌院提议,今日入宫呈报时带上徐清岚。 届时陛下若垂问,可由徐清岚对答。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今日只要徐清岚御前不出差池,明日徐他身上的公服就能换个颜色。 但偏偏徐清岚时运不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受了伤。 他脖颈上的水泡看着十分触目惊心,这模样是万万不能去面圣的,最终便另换了旁人面圣对答。 徐清岚却不甚在意,他随意应付了同僚几句后,便以手揉着鬓角。 自今晨起来后,徐清岚就觉脚步发虚头脑昏沉。徐清岚只当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到翰林院后他吃了盏酽茶提了提精气神。 早上勉强还能撑得住,但到下午整个人就开始精神不济了,而且身上也时冷时热的。 好不容易捱到下值后,徐清岚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外走。 宫门口,长松袖着手站在他们马车旁,伸头张望着下值的官员。 看见徐清岚的身影时,他立刻跑过去才发现,徐清岚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郎君,您是哪里不舒服么?”长松觉得他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没事,回家。” 徐清岚怕自己不在家中这段时间,家里又闹将起来。 长松一路赶着马车疾行回到桐花巷。徐清岚甫一下马车,一面疾步往抱朴堂走,一面问下人今日家中情形。 得知宋宝琅今日没出门,章氏也没出寿春堂之后,徐清岚才松了一口气。 没再闹起来就好。 “大夫来看过我母亲后怎么说?” “说老夫人是肝郁气滞情志失调所致,已为老夫人开了药。” 徐清岚轻轻颔首,便先回了抱朴堂。 宋宝琅正倚在熏笼上看话本子,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时,她翻着书页的手一顿,但却没抬头。 进来的徐清岚自然瞧见了这一幕。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但还是走了过去,忐忑同宋宝琅表态:“我已同我母亲说过了,日后你不必再去寿春堂。我保证,昨日的事也不会再发生。” 徐清岚是一路疾行回来的,此刻声音还有些喘。 昨日宋宝琅确实心气不顺,但那是她同章氏的事,她并未迁怒徐清岚。而且一觉睡醒后,这事在宋宝琅这里就已经翻篇了。 毕竟她昨天也没吃亏。 此刻听徐清岚这么说,宋宝琅这才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徐清岚,其实你没必要……” 话说到一半,宋宝琅蓦的看见了徐清岚脖颈上那串细密的水泡。 宋宝琅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徐清岚左侧脖颈到衣领的位置,全是水泡,有的晶莹剔透,有的已经破了,它们密密麻麻覆在徐清岚冷白的皮肤上,看的宋宝琅心惊。 徐清岚可是章氏唯一的儿子了,章氏怎么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没事,这些水泡只是看着骇人,其实并不疼。” 宋宝琅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先解决了你我共感一事,再来说这种违心的话。” 徐清岚:“……” 忘了他们共感一事了。 见宋宝琅从榻上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徐清岚以为她生气了,当即伸手要拉她,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左肩上的伤,他顿时疼的眉心一皱。 宋宝琅顿觉左侧肩膀上有剧烈的疼意袭来,她猛地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簌簌,我……” “闭嘴,站着别动。” 徐清岚便站在原地,看着宋宝琅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膏返回来。 “过来。” 徐清岚乖乖过去,按照宋宝琅的吩咐坐在榻上。 “把你左边的衣袍脱了。” 徐清岚有一瞬的犹豫,但见宋宝琅眸色沉了沉,他便听话的将衣袍脱了下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8节 昨夜章氏扔过来的茶盏正好砸在徐清岚的肩膀上。 脖颈上的水泡是被茶水飞溅上去的,看着骇人却并没有左肩上的伤口严重。 刚才徐清岚脱衣袍时,他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宋宝琅却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徐清岚,你是池子里的丘八吗?你怎么这么能忍?!” 这烫伤一看就很严重,而且从未处理过。 徐清岚垂眸:“习惯了。” 宋宝琅:“……” “不行,你这伤我不敢给你上药。”宋宝琅已经疼的手在抖了 ,“我让绘春来,她比较温柔细心。” 说完,宋宝琅便要唤绘春。徐清岚却抢先一步道:“让长松来吧。” “你确定?”宋宝琅觉得,长松定然是没有绘春温柔细心的。 “确定。” 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宋宝琅就唤了长松进来。 上次宋钰带人揍徐清岚时就是长松给徐清岚上的药,一回生二回熟。长松撸起袖子,净过手之后,便挑起药膏开始给徐清岚上药。 长松刚蘸了药膏涂到徐清岚的伤口上,宋宝琅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 “昂,好。” 第二次,长松刻意控制着力道。 结果宋宝琅还是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娘子,要不您来?”长松小心翼翼看着宋宝琅,将药膏试探的递过去。 他觉得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是宋宝琅还是不满意。 宋宝琅觉得,长松上药与上刑无异,徐清岚能忍疼,但是她不行。 “我不来,换绘春来。”宋宝琅觉得她做不了这样的细致的活计。 徐清岚却道:“还是你来吧,旁人没有你有分寸。” “我不行,我……” 徐清岚却不给宋宝琅拒绝的机会:“簌簌,我相信你。” 长松忙不迭将烫手山芋似的药膏递给宋宝琅。 宋宝琅并不相信她自己。但鉴于徐清岚坚持,且如今他们二人共感了,为了让她自己也少受点折磨,宋宝琅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宋宝琅深吸一口气,接过药膏挑起一点,慢慢涂抹在徐清岚的伤口上。 最开始宋宝琅还是觉得很疼。但慢慢的,不知道是疼麻木了,还是她上药上出了经验,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宋宝琅一面为徐清岚上药,一面还同徐清岚闲聊起来。 “徐清岚,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他都被烫成这样了,竟然没有及时上药。 “没有。我从寿春堂走回来,身上已经不疼了,我以为没事,就没管了。”那时他也没心情上药。 “你的心可真大。”宋宝琅半是认真半是嘲讽,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她望着徐清岚左肩一直蔓延到脖颈,甚至脸上也飞溅的水泡,面露担忧:“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应该不会,我小时候顽劣好动受过很多伤,养好之后都没留疤。” 徐清岚知道,当初宋宝琅是因为自己这张脸而嫁给他的。 若自己这张脸毁了,他就再也没有能留住宋宝琅的东西了。 “那就好。” 白玉有瑕,终究让人心生遗憾。 待药上好时,宋宝琅已出了一身濛濛汗。 她低头盖上药膏盖子时,又说起先前的事:“徐清岚,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而同你母亲起争执,毕竟我们……” 再过不久就会和离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徐清岚突然栽倒下去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狗头叼玫瑰] 第33章 徐清岚这场病来势汹汹。 平日十分康健的人,骤然就就倒下了。 大夫看过后,说是因染了风寒和烫伤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所致。 从长松口中,宋宝琅才知道,那日徐清岚下值归家,得知她从寿春堂出来就离家的消息后,就着急忙慌就出去找她。 “郎君将大娘子您爱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还是因为碰到了崔驸马,得知您同福善公主在一起,才寻过去将您带回来。结果回来之后,又被老夫人打骂了一番。” 宋宝琅听完后怔愣良久。 这件事若不是长松告诉她,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长松见宋宝琅听完后久久不语,想了想,他又大着胆子小声道:“大娘子,虽然老夫人只剩下我们郎君这一个孩子了,但我们郎君从前其实过得很苦。” 宋宝琅偏头看过来。 长松瞥了一眼昏睡未醒的人,却不敢再多说,只道:“大娘子若想知道,可以问我们郎君。” 他们郎君虽然性子内敛,但长松相信,若宋宝琅问,徐清岚定然是愿意同她说的。 长松离开后,就只剩下宋宝琅独自坐在徐清岚床畔。 平日肃冷沉稳的人,此刻却面色苍白的躺在锦被里,浑身上下都透着孱弱。 虽然宋宝琅总抱怨,徐清岚性子沉闷无趣。但徐清岚身上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他这人沉稳可靠。 不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他总能给她一种“有他在,天不会塌”的感觉。 但其实,他很辛苦吧。 “娘子,药熬好了。”绘春端着药碗进来,打断了宋宝琅的沉思。 宋宝琅回过神来:“给我吧。” 绘春还没来得及问她是否会喂药,就见宋宝琅伸手推徐清岚。 “徐清岚,起来喝药了。” 绘春:“……” 原本睡的昏昏沉沉的徐清岚懵然坐起来。宋宝琅将药碗递过去:“该喝药了。” 徐清岚依言正要照做时,就听她又不确定问:“你还没用饭,这药是不是该用过饭再喝?” 徐清岚有气无力撩起眼皮,就对上宋宝琅满是疑惑的目光。 自幼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女娘,从未做过给人端汤送药这种事。 徐清岚恹恹点头:“按说是这样的。” “那就用过饭再喝吧。”说完,宋宝琅将徐清岚手上的药碗拿走后,立刻让人摆饭。 用过饭喝完药,徐清岚摇摇晃晃站起来,强撑道:“我今夜去书房睡,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说完,徐清岚就要走,却被宋宝琅叫住。 “我哪有那么娇弱。再说了,你母亲要是知道你生着病睡书房,她定然又要寻我的不是。” “不会,我昨晚我已经同她说了。”说到这里时,徐清岚掩唇低咳数声,才继续道,“日后她不会再来寻你的麻烦,你放心。” 可宋宝琅听见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恼恨瞪了他一眼。 “徐清岚,你就是个木头脑子!” 徐清岚被骂的一头雾水。 宋宝琅看他这副不开窍的样子就生气,她直接丢下一句,“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后,就怒气冲冲去内室了。 徐清岚沉默须臾后,才后知后觉明白宋宝琅生气的原因。 等他进内室时,宋宝琅已经在拔步床里躺下了。 看听见徐清岚进来的脚步声,宋宝琅冷哼一声:“你不是说要睡书房吗?你还过来干什么?睡你的书房去。” “书房里太冷了。”徐清岚一面答,一面坐在床畔脱外裳。 灯晕将徐清岚的影子投到宋宝琅的面前,徐清岚脱衣衫的动作宋宝琅看的一清二楚。 “冷就让长松多给你烧几个炭盆。” “可烧再多的炭盆,都没有这里暖和。” 宋宝琅闻言正要接话时,有人自她后背蓦的贴了上来。 “徐清岚,你做什么?你离我远一点,别过了病气给我。”说话间,宋宝琅身子便往里挪。 可她挪一寸,徐清岚就追一寸。 “先前你亲口说没那么娇弱的。” “你也说了是先前,现在我有那么娇弱了,你离我远一点!”宋宝琅转过身,用手抵住徐清岚的胸膛,制止他再靠近她。 脸色苍白的徐清岚就用宛若被人抛弃的可怜神色望着她:“可是簌簌,我难受。” 他们如今共感了,宋宝琅自然能感觉到,此刻徐清岚身上忽冷忽热的很难受。 但她却不松口。 “你难受我让人再将大夫请来。”说着,宋宝琅正要唤人时,却被徐清岚先一步握住手腕拉进怀里。 “徐清岚!”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49节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 宋宝琅一愣,蹙眉道:“你烧糊涂了?好端端的,又向我道什么歉?” 说着,宋宝琅就要去掰她腰上的那只手。 却听徐清岚低沉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我 为我母亲的刁难向你道歉,也为我从前的不好向你道歉。” 宋宝琅的动作一顿。 宋家到他们这一辈女娘不多,而宋宝琅又是最小的那个,父母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她自己又嘴甜爱笑。所以从小到大,长辈都很喜欢她。 章氏是第一个对她释放恶意的长辈。 她的刁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宋宝琅的噩梦。 那时宋宝琅曾真心反省过,也曾真心改正过,可章氏非但不满意,反倒对她更声色俱厉。 直到有一天,宋宝琅突然发现,不是她错了,而是章氏在刻意刁难她时,宋宝琅才从那张噩梦里走出来。 那时她确实也曾因章氏的刻意刁难而怨憎过徐清岚。 但这些怨憎,在看见徐清岚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烫伤时,顿时便消散了。 徐清岚身上的冷香混药香笼着宋宝琅,宋宝琅垂下眼睫:“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你没必要因为她而向我道歉。至于你自己的道歉,我收下了。” 在章氏对她的刁难里,徐清岚并非毫无作为。他其实也一直在她们之间尽力周旋。 只是章氏听不进去。而他尽力周旋的下场,就是章氏又将所有的怒气全发泄到他身上。 宋宝琅真心道:“徐清岚,其实你昨晚不该忤逆你母亲的。” 她虽然不知道,昨夜寿春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以她对章氏的了解,章氏能发这么大的脾气,十有八九和她有关。 徐清岚听出了宋宝琅这话中的意思。 在宋宝琅看来,他们先前定下的和离之期已过半,她快解脱了,而他做的那些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徐清岚将头埋在宋宝琅的颈窝里,声色嘶哑发颤:“簌簌,其实我宁可你像从前那样和我闹,也不想听你现在这么平静的同我说这话。” 从前她同他闹,是因为心里有他。 而现在她能这样平静的劝他,是因为她知道,很快她就要解脱了吧。 宋宝琅睁着眼睛,轻声道:“可是徐清岚,人总会变的。”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的扎在徐清岚身上,扎的徐清岚浑身都疼,也扎的徐清岚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徐清岚松开宋宝琅,又默然退到了床外侧。 宋宝琅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徐清岚缥缈自嘲的声音。 “其实你说得很对,像我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娶妻的。” 这话是从前宋宝琅意识到,章氏其实是在故意刁难她时,气恼之下同徐清岚说的。 今夜这话从徐清岚口中再说出来时,宋宝琅心头猛地一颤,她下意识转头,就见身形颀长的徐清岚蜷缩着,清瘦的脊背在寝衣下露出嶙峋的弧度。 “其实郎君有时候也挺可怜的。”愉冬的话,骤然再度在宋宝琅的耳畔响起。 那时宋宝琅也可以冷静的同愉冬说,徐清岚的可怜是章氏造成的。 可今夜,看着这样的徐清岚,宋宝琅心下蓦的也泛起细密的疼意。 她很想同徐清岚说,这不是他的错。 但章氏是他的母亲,哪怕不是他的错,徐清岚也只能受着。 沉默片刻后,宋宝琅干巴巴道:“这只是我的气恼之言,你别当真。你母亲应该只是不喜欢我,日后你娶了新妇,她说不定……” “不会。”徐清岚打断宋宝琅的话。 看着徐清岚这副模样,宋宝琅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堵在她胸口,但她一时又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最后,宋宝琅只能转过身,逼迫自己不去看徐清岚伶仃孤寂的背影。 今夜屋内有一盏灯笼没熄,灯晕遥遥扑进纱帐里。 平常夜里相拥而眠的两人,今夜却各自面向一方,隔的极远、 宋宝琅平日夜里几乎是沾枕即眠。可今夜因徐清岚身上忽冷忽热难受的紧,导致她也睡不好。 而拔步床另外一侧的徐清岚却陷在一场噩梦里。 宋宝琅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等她被徐清岚吵醒时,就见徐清岚脸上全是汗,却还闭眸不断在呓语。 “徐清岚,醒醒!醒醒!!!” 宋宝琅见徐清岚神色痛苦,不得不将他叫醒。 徐清岚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宋宝琅那张布满关心的脸。 “你做什么梦了?怎么怎么叫都叫不醒?”说话间,宋宝琅倒了盏温水递给徐清岚。 徐清岚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后,才垂着眼皮沙哑道:“我梦见了我兄长。” 自从来到上京后,徐清岚只梦见了他兄长两次。 一次是他母亲去佛寺那日,闹着非要让宋宝琅来向她请安,那日他下跪逼他母亲妥协、 之后他久违的梦见了他兄长。 今夜是第二次。 宋宝琅记得,徐清岚的兄长大他三岁,但很多年前就过世了。甚至上次,章氏还将徐清岚的生辰记成了他兄长的。 “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徐清岚向宋宝琅道歉。 他知道宋宝琅向来都是一觉睡到天明的。 此刻徐清岚噩梦乍醒,是询问过去的好时机。但宋宝琅却道:“没事,睡吧。” 徐清岚将茶盏放下,重新躺到床上,他看着身侧的宋宝琅,小心翼翼问:“簌簌,我可以抱抱你么?” 一贯肃冷情绪不显的人,此刻面色苍白,眸色希冀而脆弱的望着她。 宋宝琅不答,默然翻身面朝里睡。 徐清岚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他失落的垂下眼脸时,却听到了一道细若蚊蝇的嗯。 徐清岚顿时倾身上前,从身后将宋宝琅抱在怀里。 灯晕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落在床幔上,宛若一株共生藤。 宋宝琅在掺杂着药气的冷香中朦胧睡着,又在一片灼热中醒来。 宋宝琅醒来时,就见徐清岚脸烧的绯红,整个人宛若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身上的寝衣也被汗打湿了。 宋宝琅用手去摸他的额头,顿时发现烫的吓人。 “绘春,鸣夏。”宋宝琅当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唤人去请大夫来。 抱朴堂顿时忙的人仰马翻。原本熄灭的灯盏,陆陆续续又亮了起来。 阵仗大的就连寿春堂那边都听见了动静。 李妈妈遣了小丫头过去打探消息。 很快,小丫头便回来说:“抱朴堂的人说,郎君突然高热不退,大娘子请了大夫来为郎君诊治。婢子过去时,抱朴堂上下已忙成一团了。” 李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心下猛地一惊。 徐清岚向来身体很好,从小到大极少生病的,如今怎么突然病了?而且听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李妈妈不敢耽搁,忙掀帘进屋去禀章氏。 章氏的屋子门窗紧闭,外面天光已明,但屋内却仍暗沉沉的,只有蜡烛燃尽的蜡油堆积在烛台上。 章氏已经醒了。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瞧着憔悴不堪,哪里还有之前训宋宝琅时咄咄逼人的气势。 李妈妈带着侍女们服侍章氏更衣。待章氏穿戴整齐后,她才开口:“老夫人,郎君病了,高热不退,抱朴堂那边天还没亮就请了大夫来瞧。” 原本双目无神呆坐在圈椅上的章氏一听这话,眼里骤然浮现出了几分急切。 “二郎身体一向极好,怎么突然就高热不退了?”章氏一面厉声质问,一面疾步往外走。 在这一刻,她早已将他们母子二人先前的间隙抛之脑后,只剩下对儿子的满心担忧。 “老夫人,外面天寒,您披上氅衣。”李妈妈惊呼一声,忙抱着氅衣去追章氏。 章氏平日里走路很慢,但此刻却是步履如飞。 此时时辰尚早,夜霜未化。从寿春堂到抱朴堂的路上,章氏身子趔趄了好几下,幸得李妈妈安排的那两个身形壮实的婆子急忙扶住,才让章氏有惊无险到了抱朴堂。 抱朴堂的下人远远看见章氏火急火燎朝他们这边过来时,忙将此事并给绘春。 绘春一时不知章氏 是来探望徐清岚的,还是趁着徐清岚高热不退时,又来寻宋宝琅麻烦的。 绘春当即进内室将此事禀给宋宝琅。 彼时宋宝琅正按照大夫交代的,在替徐清岚换额头上的帕子,闻言她手一顿,偏头道:“让她进来吧。” 徐清岚是章氏唯一的儿子了。宋宝琅不信,章氏会趁着这个时候来寻她的不是。 果不其然,一向但凡看见她,就要寻她错处的章氏。这次疾步进来后,却跟直接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径自扑到床畔去看徐清岚。 看着平日康健的儿子,如今唇色惨淡双眸紧闭躺在床上时,章氏的眼眶瞬间红了。 “二郎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宋宝琅转述了大夫的话。 风寒章氏不知道,但徐清岚身上的烫伤,她却是罪魁祸首。 章氏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浓浓的悔恨。 “怪我!都怪我!我前天夜里不该冲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更不该在生气时拿茶盏砸他。都怪我不好。”掌氏坐在床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宋宝琅也不劝,就在旁边看章氏哭。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0节 最后还是李妈妈上前将章氏劝住。章氏擦干眼泪后,便不肯假手于人,要亲自照顾徐清岚。 宋宝琅见状也乐得清闲,她直接将地方让给章氏,起身去厢房补觉。 结果她再醒来时,就见章氏带着李妈妈走了。宋宝琅立刻扭头问愉冬:“徐清岚醒了?” “欸,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并不难猜。”徐清岚若是没醒来,章氏是断然不肯离开的。 宋宝琅回去时,就见徐清岚正倚在纱帐里,闭眸揉着鬓角。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哪怕是尚在病中,身上都有种孱弱雅致的美感。 宋宝琅在心中啧啧感叹一番后,上前问:“你好点没有?” 说话间,她下意识抬手在徐清岚的额头上探了探。 宋宝琅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寒意未消。手贴在徐清岚额头上时,徐清岚顿觉凉快了不少。 “好像还是有点烫。” 徐清岚嗯了声:“大夫说了,这两日还是会反反复复发热,不过不会像昨夜那般严重。昨夜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母亲。”宋宝琅虽然和章氏不对盘,但她却并未隐瞒徐清岚,“她一听到你病了的消息就立刻过来了,之后也是她一直在亲力亲为的照顾你。” 徐清岚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徐清岚有些贪恋宋宝琅掌心的凉意,但宋宝琅说完后就把手收了回去,他只能遗憾的垂下眼脸。 “那翰林院那边……” “我已经让人替你告过假了,你安心养病就是。” 徐清岚点点头,向宋宝琅道谢。 “你若当真想谢我,那就写封信去催催长梧吧。”宋宝琅半真半假道。 长梧此刻已经到苗疆了,也不知道他查的怎么样?他们的三月之期已过半了。 徐清岚黯然垂眸,沙哑应声:“好。”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4章 在徐清岚病了的第三日,宋钰与宋宝贞一同来了徐家。 他们姐弟二人名为探病,实则却是各怀心事。 宋钰来找徐清岚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来找徐清岚请教如何读书。 自从上次宋老太爷在祠堂说了那一番话后,宋钰如醍醐灌顶,顿时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就是读书。宋钰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十分宏大的计划:三年内考中进士,五年内升官,七年内当上三品大员庇佑全家。 计划听起来很宏大,执行起来却倒在了第一步。 宋钰从前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散漫惯了,如今骤然强迫自己开始读书,要么就是读着读着睡着了,要么就是读着读着就心不在焉起来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书倒是翻了好几页,但书里的内容他一个字都没记住。 徐清岚听完后,沉默片刻,给出了意见:“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的来。” 宋钰立刻坐直身子,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你从前自由散漫惯了,如今骤然逼迫自己整日待在房中读书,也不过是过眼不过心罢了。堵不如疏,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一开始就逼迫自己埋头苦读……” 书房里,徐清岚徐徐说着,宋钰手中的湖笔摇的飞快。 他怕自己转头就忘了,所以要将徐清岚说的金玉良言写下来。 书房外的宋宝琅看见这一幕,眼睛顿时睁的老大。她悄声问宋宝贞:“大姐姐,阿钰这次真打算好好读书了?” “眼下瞧着是的。”说到这里时,宋宝贞顿了顿,又如实道,“但我听人说,他夜里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看文章,第二天到了太学后却在堂上呼呼大睡,被经学博士好一通骂。” 宋宝琅顿时以手扶额。 她就知道,她这个弟弟但凡认真读书,总会闹出笑话来。 见书房里的两个人,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宋宝琅便没进去打扰,而是将宋宝贞带去暖阁里吃茶。 她们姐妹二人闲聊几句过后,宋宝贞才说明来意:“簌簌,我这次过来,是专程来谢你和妹夫的。若非你们夫妻二人,只怕如今我还在隋家那泥潭里陷着。那日也幸亏你们夫妻二人去的及时,否则只怕我和烨哥儿已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宋宝贞起身,便要郑重向宋宝琅行礼。 “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宋宝琅立刻托住宋宝贞的手腕,嗔怒瞪她,“我们是亲姐妹,我做妹妹的如何能对你们母子见死不救?大姐姐对我这般客气,难不成是将我当外人?” “你是我的亲妹妹,怎么会是外人。只是……” “既然不是外人,大姐姐为何要这般见外?” 宋宝贞被宋宝琅问得哑口无言。见宋宝琅面上有恼怒之色,宋宝贞忙道:“我不是同你见外,而是救命之恩我若连句话都没有,我着实心下难安。” 宋宝琅听见这话,面上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她拉着宋宝贞重新坐下。 “大姐姐你就是太爱多想了。我们是亲姐妹,互相扶持帮衬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看我跟阿钰,我们之间从来不会这么客气的。” 先前宋宝贞就因为性子敏感多思,才会被隋承瑛拿捏诱骗。 如今她从隋国公府那个火坑里出来了,宋宝琅希望她不要再那么沉思默想,好好过往后余生的日子。 “大姐姐,我知道你我对我阿娘有心结,但爹爹是真心疼你的。” 宋宝贞知道,宋宝琅是真的关心她,盼着她往后余生能过得好。她笑了笑,神色温婉而平和:“我明白的,从前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了。” 经此一事后,宋宝贞是真的幡然醒悟了。 从前是她固步自封,性子怯懦内秀,才会被隋承瑛盯上诱骗。 如今她从隋国公府那个火坑里跳出来了,也看清了人心,日后她会好好的活,会孝敬父母爱护弟弟妹妹们,好好抚养她的孩子长大。 宋宝琅见宋宝贞是真心想通了,既欣慰又为宋宝贞高兴。 但高兴之余,宋宝琅不免想到了那日在祠堂里听到的话。 宋宝贞以为,兄长的死与她阿娘有关。可是以她对她阿娘的了解,她阿娘是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 宋宝贞看出了宋宝琅心中所想,便同她坦诚:“其实早在祖母过世时,我就知道,我兄长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与母亲无关。” 宋宝贞兄长得的是急症,从发病到过世只有三日。 那时恰好王氏也有了身孕,宋宝贞的乳母便同宋宝贞说,是因为宋宝贞的兄长挡了王氏孩儿的路,所以他才会死。 后来宋老夫人彻查了此事,还了王氏清白的同时,也惩罚了府中乱嚼舌根子的下人。 但宋宝贞的乳母私 下却仍偷偷同宋宝贞说,是因为王氏有了身孕,宋老夫人为了王氏腹中的孩子,才对外说此事与王氏无关。 乳母是年幼的宋宝贞最信任的人,宋宝贞自然信她的话。 之后,宋老夫人将宋宝贞养在她的院子里。 宋老夫人是个十分有才情和眼界的妇人,她亲自教宋宝贞读书识字,手把手教她琴棋书画。 她在宋宝贞十二岁那年过世。临终前,她将宋宝贞叫至身侧,给宋宝贞看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当年查证她兄长之死与王氏无关的证据。 另外一样,则是她乳母的口供。她乳母在口供中承认,她是故意恶语中伤王氏的。 乳母是宋宝贞生母的陪房,她不想看着她主子拼死生下的孩子,遗忘了她主子这个生母,而唤王氏母亲在王氏膝下尽孝。所以便想着利用她兄长之死,在年幼的宋宝贞心底埋上一根刺。 宋宝琅一愣,面露疑惑:“大姐姐,既然你那时就已经知道真相,为何这些年你始终不愿意亲近我阿娘?” “并非是我不愿意亲近母亲,而是……”宋宝贞低头,有些无措的揪着帕子,“而是我不知道如何亲近母亲。” 宋宝琅向来聪慧,一看宋宝贞这样,顿时就明白原因了。 她们二人不冷不热相处多年,即便知道真相后,向来内秀的宋宝贞也不知该如何亲近她阿娘,所以最后只能维持现状至今。 宋宝琅听到这话,立刻亲亲热热挽住宋宝贞的胳膊,开解她:“大姐姐,没事的呀,你若想亲近阿娘,日后我可以帮你们从中牵线搭桥的。偷偷跟你说,阿娘其实从没怪过你。” “我知道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宋宝贞有一位手帕之交,她与宋宝贞一样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 那手帕之交每次赴宴时,总会同她们哭诉,她那面慈心狠的继母是如何磋磨她的。 而王氏从没磋磨她。她们之间关系虽然不亲厚,但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一直与宋宝琅别无二致。 她及笄之后,王氏也会教她如何掌管中馈,如何管教仆从以及教她人情往来等。 王氏虽然非她生母,但这些年她一直都待她很好,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宋钰和宋宝贞难得过来一趟,原本宋宝琅要留他们用饭的,但宋宝贞记挂着着烨哥儿,宋钰又与人有约了,他们二人皆推辞了。 到最后,宋宝琅只得送他们离开。 临走前,宋钰偷偷凑到徐清岚身侧,低声道:“要不揍隋承瑛那个畜生这事你别参与,我自己去。” 这是宋钰来找徐清岚的第二件事。 “不成,我们一起。”宋钰少年心性,行事又容易冲动,徐清岚怕他下手没分寸。 徐清岚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话别的姐妹俩,压低声音道:“隋承瑛如今还在府里养伤,待他能出府了,你我二人再一同商量动手之事。” 顿了顿,徐清岚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你若敢背着我私自动手,我就将此事告诉你阿姐。” 宋钰顿时没好气白了徐清岚一眼:“不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老拿我阿姐来压我啊?” “这招对你最灵。” 宋钰:“……” 从徐家离开后,宋钰将宋宝贞送回府后,匆匆换了衣袍后又出门了。 今日宋钰与人约了打马球。他的朋友们在丰泽楼前等他。宋钰到了之后,他们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便一同打马嬉闹着往马球场而去。 他们个个锦衣华服,又生得仪容不俗,一群人打马自街上行走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一时竟将路堵住了。 一辆青布马车因此被堵在街上,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想看外面情形时,正好看见了这帮青春洋溢的少年郎。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1节 一个仆妇模样的老妪转过头来,笑着回禀:“老夫人,前面有一帮小郎君路过,所以路被堵住了,待他们过去了,路应该就能通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旁侧的邹氏便立刻讨好似的将一盏茶递过去:“既然如此,那婆母您不如吃盏茶略等等。” 而邹氏讨好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那老妇人颧骨突出嘴角下垂,满头银发拢成一个圆髻,上面只簪了一支素银簪。 这是范文正的母亲赵氏。 赵氏闭眸转着手中的佛珠手串,对邹氏的话置若罔闻。 邹氏端着茶盏,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端着。 外面那群郎君自他们马车旁经过,少郎君的嬉笑打闹便也飘了进来。 “宋钰,我听人说你小子最近开始想不开读书了?读书多无聊啊。” 听到这个名字时,邹氏身子一顿,就见范母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这个草包不懂。”一道清亮带笑的声音蓦的响起。 “嘁,说得跟你从前不是草包一样。不过话说,你小子读书怕是书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书吧。” 这话一出,其他的少年郎们纷纷跟着哈哈大笑。 宋钰嗤笑一声:“少推己及人啊!我跟你们可不一样,而且我还有个探花郎姐夫教我呢!日后登高及第,那就是指日以待的事情。” 他们一帮少年郎说说笑笑的打马走远了。街上因他们而拥堵的路也散开了,邹氏不敢去看婆母的脸色,但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回府后会被婆母发难的准备。 马车一路驶回范家。 范母由仆妇搀扶着下了马车后,便往她的院子行去。 婆母没有吩咐,邹氏这个儿媳自然得亦步亦趋跟上去服侍。 到了范母住的院子后,范母直接撂下一句:“你在院里候着”后,就径自进屋去了。 原本已上了台阶的邹氏闻言,只得又退回院中站着。 很快,天上便飘起了雨。 雨势并不大,但冬日的雨寒气重,没一会儿邹氏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有寒意扑进衣裙里,仿佛要往她的骨子钻。 “娘,”邹氏正被冻的牙关打颤时,骤然听见了范令容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便奔至了她的面前。转瞬她头顶上的雨幕也被一把竹骨伞隔开了。 范令容忙将自己的狐裘脱下来披到邹氏身上,满脸心疼道:“娘,这下着雨呢,祖母怎么能让您站在这里?” 自范令容记事起,她祖母待她母亲就极为严苛,时不时就给她母亲立规矩。 今日得知她祖母和她母亲从佛寺归家的消息后,范令容恰好有事去邹氏的院子寻邹氏,便知她母亲并未回去,范令容就知道她娘又被她祖母叫过来立规矩了。 “容容,这事你别掺和,你快回去。”邹氏身体微微颤抖着,意欲将女儿推走。 但范令容不走,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娘被她祖母磋磨。 母女二人都是倔脾气。到最后,范令容索性将伞放下,陪邹氏一道在院中淋雨。 屋内,有仆妇将此事禀给坐在罗汉床上的范母。 范母神色没有半分动容,只冷声道:“她既然愿意陪她娘站,那就随她去。” 那仆妇不敢多言,顿时便退了下去。 旁人不知,但范母身边的老妪却一清二楚。邹氏是范母闺中密友的女儿,昔年她父母双亡后,就来上京投奔范母。 那时范母对范文正的发妻王氏不假辞色,但却将来此投奔的邹氏视作亲女。 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后,王氏决绝要和离。 范母便让范文正娶了邹氏做续弦。最开始那一年里,哪怕邹氏生了女儿,她们婆母二人的关系仍旧很好。 直到王氏嫁进宋家,生下了宋宝琅和宋钰这对双生子后,范母对邹氏就开始逐渐不满起来了。 而这不满在一年又一年,邹氏的肚子仍旧毫无动静时也与日俱增,到现在已成了深深的怨憎。 尤其是今日范母刚带邹氏拜完送子观音,回程时就遇见了宋钰,范母心里对邹氏的怨气就更重了。 “若非她,我儿何至于已年过四十,至今膝下仍无子。”范母恨恨骂着邹氏。 每次看见宋钰她就悔不当初啊。 若当初王氏没有和范文正和离,那对双生子就是他们范家的孩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邹氏。 那婆子自是知道范母心中的悔恨。但如今事情已然成定局,悔恨也无用了。 那婆子在旁开导了许久,范母这才松口:“让 容容回去,让邹氏进来。” 那婆子忙出去传话。 范令容不放心,想要跟邹氏一道进去,被邹氏制止住了。 “容容听话,你先回去。” “可是……” 邹氏止住了她的话,柔声同她道:“最多两刻钟,娘就回来了,你回去让厨房给娘熬碗浓浓的姜汤。” 范令容见邹氏说的肯定,这才离开了。 邹氏穿着一身湿衣进去见范母。 范母对她自是没有好脸色,只冷冷道:“我再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内你还是没有身孕,那你就趁早自请下堂给新妇腾地方。” “母亲……”被冻的瑟瑟发抖的邹氏试图解释,但她刚起了个话头,就被范母不耐烦打断了。 “我只要抱孙子,别的我不管,也不想管。”说完,范母像赶苍蝇似的赶邹氏走。 邹氏只得将话咽回去,行过礼后回了她的院子。 范令容已让人将姜汤备好了,邹氏被下人服侍着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后,范令容立刻将姜汤递过来。 “娘您快喝些姜汤去去寒气。” 邹氏应了声,接过姜汤慢慢喝着。范令容替她裹了裹身上的被褥后,又替她邹氏鸣不平:“祖母如今上了年纪之后,脾气是愈发古怪了,她……” “容容,那是你的祖母,不得妄议长辈。”邹氏打断范令容的话。 “可是娘,我见不得您在祖母那里受苦。”说话间,范令容的眼圈都红了,她拉着邹氏的袖子,给邹氏出主意,“娘,咱们将此事告诉爹,让爹爹劝劝祖母吧。” 邹氏看着女儿希冀的神色,不忍告诉她:即便告诉范文正也没用。 范文正只会满脸嘲讽看着她,同她说:“这条路是你自己当年设计出来的。如今无论什么后果,你都得受着。” “你爹爹公务已经够忙的了,别拿这些事去烦他。”邹氏目光慈爱看着范令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娘能应付得来。” 这条路是当年她能选到的最好的路,哪怕这些年她备受范母的磋磨,她也不后悔,更不会半途而废。 范母想让她自请下堂给新妇腾地方,更是绝不可能。 她既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待范令容离开后,邹氏屏退下人,径自走到衣柜前,将一个包裹打开。 包裹里有一套崭新的衣裙,并一瓶药。 只要能得偿所愿,她不介意再故技重施。 -----------------------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过渡章哈,后面主要还是簌簌他们的线,明晚22:00见[狗头叼玫瑰] 第35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徐清岚这一病,章氏终于消停下来了。而且她将先前他们母子之间的嫌隙也都摒弃了,每日嘘寒问暖的关心徐清岚。 而徐清岚只在最开始那两日病逝势汹汹时告了假。身体略有好转后,他便拖着病体又回翰林院上值了。 在徐清岚告假回去的第一日,便有内侍来翰林院宣旨。 修史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此番陛下圣心大悦,参与修史的人要么擢升,要么得了丰厚的赏赐,徐清岚自然也不例外。 圣旨上说,徐清岚自入翰林院克尽厥职行事勤勉,兼之此番修史有功,将他擢升为五品翰林侍讲。 待宣旨内侍离开后,同僚们纷纷围上来向徐清岚道喜。 徐清岚一一谢过后,便去见了掌院。 翰林院掌院如今已是快致仕的年纪了,他满头稀疏白发浑欲不胜簪。平日翰林院中除非是大事,否则这位掌院从不露面,因此徐清岚几乎没见过他几回。 可这次徐清岚过来,这位老掌院却待他十分亲厚,甚至还将他珍藏已久的茶饼拿出来招待徐清岚。 这位老掌院今年就要致仕了,原本按照他的估量,修史一事要到明年春日才能完成,届时他已致仕,这份功绩就与他无关了。 可自打徐清岚进了翰林院后,他勤勉认真加快了修史进度,才让修史在他致仕前完成。 在致仕前做好了这样一件大事,圣上不但对老掌院大肆褒奖,还特意准许他操办致仕宴,这在朝臣里可是独一份,老掌院乐乐陶陶,对徐清岚这个大功臣自然是另眼相待。 那日在圣上面前,见范文正有意提携徐清岚,老掌院自然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此番擢升的旨意下来后,徐清岚前谢他提携之恩时,老掌院笑容满面,捋着他发白的胡须道:“你此番擢升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老朽在圣上面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若当真要谢,就去谢你的老师范侍郎吧。” 那日徐清岚人没去,但范文正却在陛下面前提起了徐清岚。 “老师要谢,掌院也当谢。下官初入翰林院时,是掌院您选中下官,下官才得以有幸参与修史,因而才有今日的造化。此等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话落,徐清岚抬袖,向老掌院郑重行了个揖礼。 老掌院瞧着徐清岚这般不骄不躁的模样,眼底涌起一抹赞赏。 此子怀珠抱玉,性子又谦虚谨慎,假以时日必定又一番大造化。 但老掌院面上却没显露出分毫情绪,他又说了一番勉力徐清岚的话之后,才放徐清岚离开。 徐清岚离开后,又去礼部寻了范文正,才得知范文正告了病假。 这日下值后,徐清岚让人回去同宋宝琅说一声,他则去范家探病。 但到了范家后,徐清岚隐隐觉得范家今日气氛怪怪的。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2节 而在见到范文正后,徐清岚心中那抹怪异感更甚。 范文正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瞧着似乎病的还挺严重。但他身侧却只有一位老仆端茶送药,并没有看见邹氏的身影。 但这是范家内宅私事,徐清岚并未探究,而是关心起了范文正的病情。 范文正这病是因急火攻心所致,至于为何急火攻心,范文正都不齿提起,便只说他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看出范文正并不想说他的病情,徐清岚这才说起来意,谢范文正那日在圣上面前替他说话。 “那日我在圣上面前提了你不假,但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勤勉争气,在修史上功不可没。否则即便老夫将你夸的天花乱坠也无用。” 范文正是打心底里欣赏徐清岚这个晚辈的。得知徐清岚如今被擢升为五品的翰林侍讲后,范文正很为他高兴。 “你既被擢升为翰林侍讲,那日后除了文史修攥外,你还要与其他侍读轮流入宫为皇子们讲学。” 范文正从前也担任过翰林侍讲一职,如今他便将自己昔年的讲学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徐清岚。末了,范文正又目露担忧之色:“你如今擢升为翰林侍讲既是好事,也非好事。”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的意思。 自打去岁太子被废后,其他皇子们都虎视眈眈盯着东宫那个位置。如今朝堂上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自他入仕后,私下已有数位皇子的幕僚招揽过他,但都被他装傻充愣避过了。 如今他被擢升为翰林侍讲,日后时常要入宫为皇子们讲学,自然免不了又要面对此事。 范文正将身边唯一的老仆也屏退下去后,才语重心长叮嘱徐清岚:“去岁太子被废后,圣上的心思也愈发难猜了。你如今既被擢升为侍讲学士,日后入宫讲学时一定要小心应对,莫要卷入党争之中。” 范文正是纯臣,他并非是要徐清岚同他一样也做个纯臣。只是如今局势未明,他希望徐清岚先以保全他自己为重。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的苦心,他当即抬手行礼:“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几乎是徐清岚刚说完,老仆便在门外禀:“老爷,小姐来了。” 徐清岚见天色不早了,便欲起身告辞。 恰好进来的范令容听见这话,便道:“爹爹向来看重徐大哥,徐大哥今夜既过来了,不若留在府上用顿便饭?” “范小姐的好意在下心 领了,只是不必了,内子还在等我归家。”徐清岚直接拒了,末了又同范文正道,“老师,您好生休养,学生得空了再来看您。” 范文正颔首,目送着徐清岚的身影消失在挡风毡帘后,范文正才收回目光看向范令容。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范令容看。 范令容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捧出一碗汤来。 “爹爹,这是女儿亲自下厨炖的汤,您尝尝。” 范文正接过汤碗,却并未急着喝,而是看着范令容道:“从前你母亲说她膝下只有你一女,想多留你几年,如今你年纪已不小了,也该成婚嫁人了。” 范令容垂下眼脸,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只佯装出女儿娇羞状:“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范文正得了这话后,这才饮尽碗中的汤水。 待范令容带着食盒离开后,范文正独坐在灯下。他对邹氏恨之入骨,但范令容是无辜的,而且也是他的女儿,范文正便想替她寻个好归宿。 范令容及笄后,倒是有不少高门大户前来求娶,但都被范文正拒了。 这些年他在宦海沉浮,自是清楚高门大户外表看着光鲜,实则内里什么龌龊都有,范文正并不想让女儿嫁进那种虎狼窝去。所以他便一直将女婿人选放在登科士子上。 去岁原本他原本看中了徐清岚,但徐清岚却婉拒了。而那一届的其他士子他又没看上。范令容那边也一直说她想再在父母面前多尽几年孝,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之前范文正并未怀疑什么,但今夜范令容抛下女儿家矜持留徐清岚用饭这事一出后,范文正就起了防备之心。 他担心女儿对徐清岚还不死心,所以今夜才会试探她。 范令容的回答暂时让范文正打消了疑虑,不过范令容确实也到该成婚的年纪了,她那个母亲眼皮浅,她的婚事少不得还得他替她做主。 陛下已开了恩科,明年春闱他定会替范令容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而徐清岚并不知道他离开后范家发生的事,他回到家中时,仍旧先去了寿春堂。 从前哪怕他们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徐清岚都会在寿春堂坐上两刻钟。但如今徐清岚身上风寒还未痊愈,兼之得知他到家后直接来了他这里,连饭都没用后,章氏便忙让李妈妈去替徐清岚张罗饭菜。 “不必忙活了,我回抱朴堂同簌簌一道用饭便是,饭后正好喝药。” 章氏闻言冷哼一声:“你念着同你媳妇儿一道用饭,只怕人家早就用过饭了。” 不过到底顾忌着徐清岚身体尚未痊愈,且这都酉时末了徐清岚还没用饭,章氏刺了这么一句后就放徐清岚走了。 不得不说章氏料事如神。徐清岚回去时,宋宝琅已然用过夕食了,正坐在灯下理账。 听闻徐清岚还没用夕食,百忙之中的宋宝琅终于抽空看了徐清岚一眼:“你不是去范家探病了吗?范侍郎不留你也就算了,范令容怎么可能不留你用饭?” 徐清岚:“……” “你为何会觉得范小姐会留我用饭?”徐清岚看向宋宝琅。 “因为她浑身上下写着贼心不死四个大字。”说到这里时,宋宝琅突然眼神提防的看向徐清岚,“徐清岚,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当初在隋国公府时,他可是亲口说,他不会娶范令容的。 徐清岚以手揉着眉心,无奈叹气:“不会。 “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我就去找公主,让公主带我进宫,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说你坏话,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官,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宋宝琅坐在灯下,微扬下巴,眼神倨傲威胁望着他,像只傲娇的小孔雀。 但被威胁的徐清岚眼底却不由浮出零星笑意。 待用过饭后,徐清岚同宋宝琅说了他升官一事。 宋宝琅哦了声,对此反应平平。 但第二日,徐清岚早起上值时,宋宝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醒了,她听见外面有动静,眼睛都没睁就嘟囔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正。”徐清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么早啊。”宋宝琅在锦被里翻了个身,觉得喉咙有些干,就对徐清岚,“你既然还没走,刚好给我倒盏水来。” 很快,床幔别撩开,一盏水被送了过来。 宋宝琅坐起来喝完水之后,随手将杯盏递给徐清岚时,顿时愣住了。 从前徐清岚是七品,因此他的公服是绿色的。如今他升上了五品,公服就成了绯色。 自宋宝琅和徐清岚相识到现在,宋宝琅唯一一次看见徐清岚穿绯色,就是他们成婚那日。 那日她移开却扇,就见徐清岚一身绯色喜袍,立在她面前,满屋灯火扑了他一身,那一瞬间宋宝琅的心砰砰直跳。 而此刻房中只远远燃着一盏孤灯,屋内也不甚明亮,但看着面前一身绯衣的徐清岚,宋宝琅有种又回到了他们成婚那日的感觉。 宋宝琅坐在床上,仰头呆呆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轻笑一声,在宋宝琅回过神的那一瞬,他骤然俯身,一手托住宋宝琅的后脑勺,突然吻了下来。 “啪嗒”,宋宝琅手中那只空了的茶盏跌在锦被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响。 但却无人在意。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36章 两刻钟后,徐清岚离开了。 门被轻轻阖上后,宋宝琅躺在锦被里,仿若一朵被风雨沁润过的靡艳海棠,脸颊泛红胸脯微微起伏着轻喘。 过了好一会儿,宋宝琅才平复下来,她慵懒无力的撑起身子,唤人为她备水。 擦洗过后换了身衣裙,外面的天还没亮。但宋宝琅已然没了睡意,索性便让人在廊下置了张榻,她裹着狐裘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看星星。 冬日昼短夜长,这会儿刚到卯时,天还是黑黢黢的,只有一轮弯月并几颗稀疏的星子坠在苍穹上。 宋宝琅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甫一出来只觉寒气袭人,面颊被冻的生疼。 “娘子,要不还是回屋吧,这会儿寒气重,仔细染了风寒。”绘春在旁担忧的劝道。 宋宝琅却拉起兜帽戴上,摇头道:“我的身体没那么弱,而且难得早起一日,我想坐这儿看会儿星星。你不必陪我,回去再睡会儿吧。” 宋宝琅不肯回去,绘春自然要留下来陪她了。 她们主仆二人坐在廊下,齐齐裹着厚厚的狐裘,仰头望着苍穹。 天际弯月如钩,旁边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宋宝琅抱膝而坐,仰头看着黑黢黢的苍穹逐渐变成黛蓝色,然后有天光一点一点漫上来。 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宋宝琅蓦的想起了霍骁和一桩旧事。 那是三年前的暮春四月,她阿娘带她和宋钰一同去福华寺参加佛诞日。 福华寺位于城外卧佛山的山顶,除了香火鼎盛外,后山还是观赏日出的最佳胜地。 上京人重佛,每年佛诞日那天,通往福华寺的山道上十分拥挤。官眷们不愿受山道拥挤之苦,每年都会提前订好好福华寺的客院,并在前一日上山入住。 他们一帮随父母长辈住在福华寺中的少年人玩心重,便相约在佛诞日那天一同早起去福华寺后山观赏日出。 霍骁提议时,宋宝琅答应的最爽快。可真到那日要早起时,宋宝琅却反悔不肯起了。 最后还是宋钰和霍骁两个人合力将她半哄半拉带出门。 但刚出客院,没睡醒的宋宝琅又嫌泥土会弄脏她的新珍珠履,闹脾气不肯走。 霍骁二话不说就蹲下来背着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宋宝琅娇气爱哭有时还会无理取闹,但霍骁总是会无条件的包容着宋宝琅,而且永远站在宋宝琅那边。 他们都说,那天的日出很美,但宋宝琅却错过了。 因为她趴在霍骁的背上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那轮红通通的初阳已经升起来了。 她错过了日出时的盛景,霍骁很遗憾。 但宋宝琅却不以为意,只随口敷衍:“这次没看成,下次再看也一样,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但那时的宋宝琅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以后再也没有和霍骁一起看日出的机会了。 因为从福华寺回来不久,霍骁就去投军了。 然后那个张扬恣意的少量郎就永远留在了北疆,再也没有回来了。 往事涌上心头的那一瞬,宋宝琅顷刻间泪流满面。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3节 这些年,每当想起此事时,宋宝琅都懊悔万分。 当年她不该贪睡的。 正昏昏欲睡的绘春听到啜泣声时茫然回头,看见宋宝琅泪流满面的模样,顿时被吓了一跳。 “娘子,怎么了这是?可是冻着了?” 宋宝琅摇头,哽咽道:“绘春,天亮之后,你去趟侯府替我向霍伯母递个拜帖。” 霍骁不在了,但霍母还在。 当年霍骁离京前,曾特意拜托过宋宝琅,说他离京后他怕他母亲孤寂,让宋宝琅得空了去侯府陪他母亲说说话。 绘春应下了,一直陪宋宝琅坐到天亮。待鸣夏等人将宋宝琅扶进房中后,她才持了宋宝琅的拜帖出门。 而另外一头,刚点完卯的徐清岚回到翰林院后,骤然泪如泉涌。 徐清岚先是一怔,旋即就觉得心中酸涩难受,他下意识按住胸口的同时,朝外面看了一眼。 此刻天还没亮,他母亲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去找宋宝琅麻烦吧? 而且依照他对宋宝琅的了解,此刻宋宝琅应该在睡回笼觉才对,那她为何会突然哭的这么伤心,是做噩梦了么? 还不等徐清岚细想,已有同僚过来同他议事了。徐清岚只得暂且将此事放下,与同僚商议入宫为皇子们讲学一事。 而宋宝琅回房中盥洗过后,便乘马车往霍家行去。 霍家世代都是武将,原本也是上京高官显爵的人家。但自从十年前,忠勇侯在战场上受了伤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之后,霍家的门庭便逐渐没落下来。 直到前年霍骁为国捐躯的消息传回上京后,陛下曾遣使至祭,一时上京各大世家朝臣纷纷上门吊唁,霍骁的后事办的可谓是备极哀荣。 但如今不过尚未两载,忠勇侯侯府又已是门可罗雀了。 绘春先前已来递过拜帖了,所以宋宝琅此番再来时,霍母身边的嬷嬷早已在门口迎着了。 甫一见到宋家的马车,那嬷嬷便立刻趋步下了台阶,满面笑容朝宋宝琅迎过来:“您可算来了,我们夫人自得了绘春姑娘的拜帖后,就一直翘首以盼等着您呢!” “劳烦嬷嬷久等了。”宋宝琅亲热的拉住那嬷嬷的手。“嬷嬷近来可好?” 刘嬷嬷是霍母的陪房,亦是霍骁的乳母。当年霍骁去投军时,刘嬷嬷的亲儿子也与霍骁一道去了,最终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再回来。 刘嬷嬷眸露悲戚,她一夕没了两个儿子,如今不过是捱日子罢了。 但对上宋宝琅关切的目光,刘嬷嬷还是强撑着笑道:“劳娘子记挂,老奴一切都好。外面冷,老奴带娘子去见我们夫人。” 宋宝琅与刘嬷嬷一道进府,路过花园时,遇见了忠勇侯霍毅。 霍毅坐在轮椅上,他如今不过刚过不惑之年,但却已是头发花白。前年霍骁战死的消息传回上京时,霍母悲痛欲绝一病不起,而霍毅面上虽没露丧子之痛,但却一夜白头。 “霍伯伯。”宋宝琅过去向霍毅行礼。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看尽宋宝琅时,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慈色:“簌簌来了。” 从前霍骁还在时,他们姐弟俩时常过来寻霍骁玩儿。 而今日,宋宝琅却是来探望霍母的。 霍毅早上听人说了,他同宋宝琅说了会儿话之后,便颔首道:“去吧,你伯母在院子里等你。” 自打霍骁过世后,霍夫人便鲜少再出门了。上次宋宝琅见霍母还是今年开春,她成婚时霍母去宋家向她道喜。 如今时隔九个多月再见时,宋宝琅发现霍母愈发憔悴,整个人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伯母。”宋宝琅望着这样的霍母,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霍母从前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若霍骁看见她如今这副模样,该有多难过啊。 霍母握住她的手,笑容亲厚温和:“听说你要来,我让人备你爱吃的芙蓉酥,来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变。” “好。”宋宝琅接过霍母递过来的芙蓉酥,咬了一小口尝过后,立刻点头如捣蒜,“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霍母目光慈爱的望着宋宝琅。 自从霍骁的死讯传来后,霍母便大病了一场,病好她整个人便一直郁郁寡欢的。 从前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自霍骁死后她就不怎么出门了。成日都待在府里,守着心底的伤痛度日。 霍骁刚故那一年里,霍母的旧友还会时不时来探望她,但霍母谁都不肯见。被拒的次数多了之后,那些人就陆续不再来了,只有宋宝琅仍坚持来。 霍母若不肯见她,她也不恼,只隔段时间再来。 刘嬷嬷见霍母身上终于有了点生机后,高兴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飞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之后,接话道:“除了这芙蓉酥之外,老奴记得,宋娘子还喜欢老奴做的雪霞羹呢!” “是呢!今日我过来,一为探望伯母,二也是为嬷嬷的雪霞羹而来呢!”宋宝琅生怕霍母拒绝,先一步挽住她的胳膊撒娇,“伯母,我能留在这里用午食么?” 望着宋宝琅期待的眼神,霍母说不出拒绝的话。 之后宋宝琅在霍家待了大半日。她像霍骁投军离开上京后的那段时间来霍家陪霍母一样,她陪霍母说话,陪霍母用饭,一直到午后见霍母眉宇间有疲惫之色才离开。 而宋宝琅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原本打算歇息的霍母又去了趟祠堂,对着霍骁的牌位又哭了一回。 宋宝琅从霍家离开后,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压的她难受。她连夕食都没用,就径自躺下了。 下值归来后的徐清岚见状坐在她床畔,温声问:“我母亲又为难你了?” “没有。”宋宝琅面朝里,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有些累,不想说话而已。你去用饭去,不用管我。” 徐清岚看出了宋宝琅想一个人待着,便没再多说什么,只默然出去了。 今晚这顿夕食徐清岚用的是味同嚼蜡。宋宝琅心绪不佳,他也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几口就去沐浴了。 待沐浴出来后,徐清岚想着宋宝琅还没用夕食,就想折劝她起来多少用一些。 但当他撩开床幔时,却发现宋宝琅已经睡着了。 徐清岚便出去同绘春交代:“让厨房将饭菜温着,待她醒来再用。” 绘春应过正要退下时,就听徐清岚忽然问:“她今日出门去了哪里?” 绘春一愣。 他没想到徐清岚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绘春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下一瞬,她就听徐清岚又道:“罢了,你下去吧。” 绘春顿时如释重负,她向徐清岚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徐清岚重新折返回内室,坐在床畔望着已然睡着的宋宝琅。 她的性子开朗,遇事从来不会藏在心底。能让她情绪突然这般低落,且绘春又犹豫该不该说的,只有与霍骁有关了。 如今霍骁已故,那么今日她出门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去拜祭了霍骁,要 么就是去了忠勇侯府。 徐清岚更倾向于后者。 关于宋宝琅和霍骁青梅竹马长大一事,早在他们成婚之前,已有人同徐清岚说过了。 那时徐清岚曾问过宋宝琅,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徐清岚便烧掉那封信。 那时他想着,既然霍骁已经战死,只要宋宝琅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那追溯过往毫无意义。 如今他的心中仍是这般想,只是看着宋宝琅去了趟忠勇侯府后,情绪低落的模样,他胸腔里却有股莫名的酸涩在涌动。 今晨她突然落泪,也是因为霍骁吧。 徐清岚垂眸,盯着睡颜恬静的宋宝琅看了好一会儿,才逼着自己强行压下心里的酸涩熄灯躺下。 之后,徐清岚习惯性的将宋宝琅揽进怀中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呓语。 徐清岚搭在宋宝琅身上的手顿时僵住了。 宋宝琅对此一无所知,第二日醒来后,她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待她用过朝食后,绘春想了想,还是将昨夜徐清岚突然问她,她昨日出门去了哪里一事告诉了宋宝琅。 “他既问你如实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的。”宋宝琅并不觉得,她去看霍母是件需要瞒着徐清岚的事情。 绘春听宋宝琅这么说,这才安心。她将手炉递给宋宝琅,又问:“我瞧着娘子有心事?” “嗯,有件让我头疼的事。”宋宝琅斜倚在熏笼上,面有忧愁之色。 昨日她去见霍母前,在廊下遇见了忠勇侯霍毅。 霍毅是特地候在那里的,他拜托宋宝琅劝劝霍母,让霍母再过继一个孩子。 霍骁是霍毅夫妇二人的独子,如今霍骁故去已快两载了,但霍母仍沉湎于悲痛中。他希望宋宝琅能劝霍母过继一个孩子,好让霍母能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 霍毅与霍母年少成婚,二人夫妻情深相濡以沫多年。霍毅不纳妾没有通房,后宅只有霍母这位发妻。 宋宝琅明白霍毅此举是为霍母好,原本她也答应霍毅试一试。但昨日当着霍母的面,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劝霍母再过继一个孩子的话来。 宋宝琅心中正因这事而发愁时,就发现下值归家的徐清岚也怪怪的。 “你在宫中讲学不顺?”宋宝琅多嘴问了一句。 徐清岚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怎么怪怪的?”宋宝琅狐疑看了徐清岚一眼。 她觉得,今夜的徐清岚跟平日不大一样。 “没有。” 宋宝琅一听这话,顿时就懒得再搭理徐清岚了,她只丢下一句,“你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不必找绘春她们打听”后,就径自进了内室。 徐清岚闻言垂下眼脸。 他想问宋宝琅那句呓语,但他又不敢问。 之后他们夫妻二人都察觉到了对方有心事。徐清岚知道宋宝琅的心事同霍家有关,而宋宝琅却不知道徐清岚的心事是什么。 但徐清岚是属河蚌的。那夜过后宋宝琅就懒得再问了,左右憋在心里难受的人是徐清岚,又不是她。 而一转眼,又快到同心蛊发作的日子。 偏偏同心蛊发作前夕,宋昀在丰乐楼定了一桌席面,说是要为擢升的徐清岚庆贺。 宋宝琅和徐清岚无法推辞,只能一同前去赴约。 宋宝琅的父母姐弟都到了,席间大家都知道徐清岚不擅饮酒,便都让徐清岚以茶代酒。但徐清岚却举起了酒盅:“小婿酒量不佳,只有一盅的量。便以这一盅敬岳父。岳母、大姐姐,阿钰,还有簌簌。” 话落,徐清岚率先举盅一饮而尽。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4节 宋宝琅都惊呆了。 徐清岚今夜是疯魔了不成? 好在徐清岚有自知之明,这一盅酒过后,他便没再逞强了。 这顿饭一直用到戌时三刻方散。宋家人众人回崇仁坊,徐清岚和宋宝琅回桐花巷。 绘春和鸣夏等人见两位主子回来了,正要进屋服侍后,房门却骤然嘭的一声从里面被关上了。 绘春和鸣夏一时面面相觑。 而屋内,宋宝琅听见关门声后,刚转过头,就被人一把揽住腰。 宋宝琅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就被徐清岚按在了门上。下一瞬,徐清岚突然低头吻下来,并强势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她的舌尖与她纠缠。 宋宝琅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徐清岚的大掌已从她的衣摆探了进去。 很快,宋宝琅原本的拒绝,就成了气息不稳的轻喘。 在察觉到徐清岚的意图后,宋宝琅先一步制止道:“徐清岚,去床上。” 埋首的徐清岚装作没听见。 宋宝琅抱着他脖颈喘息的同时,伸手去揪他的头发。 徐清岚这才不情不愿将她兜抱起来,大步朝床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宋宝琅的后背刚挨上床,徐清岚就压了下来,他近乎急切的吻着她的同时,也一改平日的温柔,动作甚至有些粗鲁。 宋宝琅的指甲猛地掐在徐清岚的后背上。 徐清岚突然停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沙哑问:“簌簌,我是谁?” 宋宝琅:“……” 宋宝琅其实很不想回答徐清岚这个明显是废话的问题。但眼下的情况是,她不回答徐清岚就吊着她。 宋宝琅气的在徐清岚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才恼怒答:“徐清岚。”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徐清岚这才如她所愿。 灯晕如水漫过床幔,摇曳晃动间,带起一片朦胧迷离的绯色。 过了不知多久,徐清岚抱着她喘息平复时,宋宝琅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正要推开徐清岚让人去备水沐浴时,却又被徐清岚按回了锦被里。 到最后,宋宝琅已经不记得有几回了。 只是每次到关键时刻,徐清岚总会停下来问她:“簌簌,我是谁?” 以至于到疲累至极睡着的宋宝琅,呓语都变成了徐清岚。 餍足的徐清岚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揽在怀中,亲吻着她被汗打湿的发顶。 宋宝琅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才起来。她整个人浑身酸软,活像话本子里被女鬼吸食了一夜阳气的书生。甫一下床时,宋宝琅发现她两只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宋宝琅气的坐回床上又将徐清岚骂了个狗血淋头。 绘春和鸣夏俩不敢吱声,但宋宝琅缓过那股不适后,她们二人才一左一右扶着宋宝琅进了净室。 宋宝琅坐在热水里,整整泡了快两刻钟,这才觉得精气神略微恢复了些许。 从净室出来后,侍女已将饭菜摆好了。 宋宝琅甫一闻到饭菜的香气,顿觉饥肠辘辘,正要动筷时,锦秋匆匆来禀。 “娘子,门房来禀,说门口来了两个自称是郎君旧友的人。”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狗头叼玫瑰] 第37章 前段时间徐清岚曾同宋宝琅说过,他有位朋友要来京赴试,届时或许会来家中寻他。 此刻宋宝琅听得锦秋这话,便吩咐:“先将人请到厅堂上坐着,好茶好饭供着,然后再派人将此事告诉徐清岚。” 锦秋领命便去了。 宋宝琅继续心无旁骛用饭,绘春在旁替她布菜。 可没一会儿,锦秋又去而复返了。 “娘子,底下人正将那两人往花厅领时,正好遇见了寿春堂的李妈妈。李妈妈与其中一位娘子相识,那两人就先去寿春堂拜见老夫人了。” 徐清岚的朋友宋宝琅本就不认识,她肯招待他们,也不过是因徐清岚先前的嘱托。如今他们去寿春堂了 ,宋宝琅自然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用过饭后,宋宝琅便抱着手炉坐在临窗的炕桌上,开始理起账来。 绘春和鸣夏在旁随侍,若宋宝琅对账目有什么疑问,她们既能及时解答,亦能记下宋宝琅的吩咐。 冬日昼短夜长,兼之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待徐清岚下值回来时,宋宝琅刚理完账,正倚在熏笼上看话本子。眼角余光瞥见徐清岚回来了,宋宝琅顿时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径自侧过身给了徐清岚个后脑勺。 徐清岚讪讪摸了摸鼻尖。 他也知道,昨夜醉酒后做的有些过分。 “簌簌,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炙猪肉。”徐清岚上前,讨好的将一个油纸包放在宋宝琅面前的炕桌上。 早在徐清岚出现时,绘春和鸣夏二人就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宋宝琅又气又羞,抄起话本子就去打徐清岚,压低声音骂道:“徐清岚,你是疯魔了不成!” 昨晚到最后,宋宝琅实在太累了,直接在颠簸中就睡着了。 宋宝琅不知道徐清岚最后闹到什么时候,但她醒来后,只觉浑身酸痛乏力,后来沐浴时更是发现,她浑身上下都是徐清岚留下的痕迹。 最离谱的是,她大腿内侧竟然还有半枚吻痕! 徐清岚是疯魔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一个多月前在房事上还十分冷淡的人,昨晚怎么会突然疯到那个地步! 徐清岚任由她捶打一通后,才将人揽进怀中,温声软语低哄:“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别生气了好不好?而且我的后背到现在也还疼着呢!” 最后一句话还透着委屈。 “你疼是你活该!”宋宝琅怒目瞪着徐清岚,“我当时都让你放开我了,谁让你装听不见的。” “簌簌,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徐清岚凑过来,额头抵着宋宝琅的眉心,目光缱绻无奈的望着她。 他们两人此刻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宋宝琅能清晰看见,徐清岚的眼里全是她。 宋宝琅心下一悸,正要将徐清岚推开时,徐清岚突然倾身,凑在她耳畔小声道:“而且簌簌,当时你明明很喜欢,我都感觉……唔……” 后面的话,徐清岚还没说出完,嘴就被宋宝琅用柿子堵住了。 宋宝琅一把将他推开,粉白的面颊骤然染上了胭脂色,她恼怒瞪向徐清岚:“徐清岚,你再胡说八道,从今以后你给我滚去书房睡!” 徐清岚知道再说下去,宋宝琅真要恼了。他便将他带回来的纸包往宋宝琅面前推了推:“这是你最爱吃的袁家炙猪肉。” 宋宝琅不理徐清岚。 徐清岚便也识趣不再多言,只丢下一句,“我去更衣”后,便往屏风后行去。 宋宝琅原本还觉得脸上有些烫,但一抬头,不经意间看见面上一派淡定,实则耳后冷白皮肤上也攀上了红晕的徐清岚,宋宝琅顿觉脸上的烫意消失了,她这才去拆开徐清岚带回来的油纸包。 在屏风后更衣的徐清岚看见这一幕,眼底滑过一抹柔色。 宋宝琅尝了口炙猪肉,味道仍是一如既往的好,但没有酒相配就少了点滋味。 宋宝琅转过身,正要唤人给她拿酒时,绘春在门外禀:“娘子,郎君,寿春堂来人了。” 绘春这话一出,宋宝琅这才想起来。 “对了,今日午后,有两个自称是你旧友的人登门。底下人将他们带进来时,正好遇见了李妈妈。李妈妈认识那位娘子,他们二人就先去拜见母亲了。” 换好衣袍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徐清岚脚步一顿。 宋思贤会来京参加明年春闱一事他知晓,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位娘子来? 徐清岚并未急着过去,而是先将寿春堂的下人唤进来询问。 结果今夜竟然是李妈妈亲自前来。 听到徐清岚问,李妈妈便如实道:“是宋郎君与沈娘子。” “沈娘子?哪个沈娘子?”从前在陵州时,徐清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读书,对章氏认识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沈慧沈娘子。” 一听这个名字,徐清岚顿时就明白,为何只是传话这种小事,李妈妈会亲自来了。 徐清岚颔首:“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 李妈妈闻言,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宋宝琅虽然坐在桌畔吃炙猪肉,但先前李妈妈说到沈慧这个人名时,宋宝琅清楚的看见徐清岚眼底滑过一抹惊诧。 “怎么?这位沈娘子从前和你颇有渊源?”宋宝琅歪头看过来,重点落在渊源这两个字上。 徐清岚并没急着去寿春堂,而是又折返回来,纠正宋宝琅的话:“她不是和我颇有渊源,而是和我母亲颇有渊源。她母亲与我母亲是远房表姐妹,从前关系极好……” “所以你们俩定过娃娃亲?” 徐清岚听到这话,没忍住曲指在宋宝琅的眉心敲了敲:“你平日没事少看些话本子。” 宋宝琅还以为她猜错了。 没想到,徐清岚下一句却又道:“她与我兄长从前有过婚约。” 宋宝琅眨了眨眼睛。徐清岚的兄长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一看宋宝琅那眼神,徐清岚就知道她又想歪了。 “沈姐姐在三年前就已经嫁人了。” 宋宝琅哦了声,正打算让人取酒来小酌一杯时,徐清岚却道:“你同我一起过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5节 “你们旧友相聚,我去做什么?我不去。” “你是我夫人,如今他们自陵州远道而来,我若一个人去见他们于礼不合。” “这有什么!再说了,我很快就不是了。” “但你现在还是。”说完,徐清岚不由分说就拉着宋宝琅出门了。 待他们二人过去时,一向灯火稀薄的寿春堂,今夜却难得灯火通明。 远远的,宋宝琅就看见平日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章氏,此刻正满脸慈爱的拉着一个素白衣裙女子的手说话。 不消说,那女子应当就是沈慧了。 而在她们二人的下首坐着一个穿着软翠色襕衫的郎君。那郎君此刻低垂着眉眼,一副无聊至极到要快睡着的模样。 听见下人向徐清岚和宋宝琅请安时,那郎君一瞬间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猛地跳起来,快步朝他们二人走过来,眉开眼笑道:“清岚兄,两载未见,你可安好啊?” 徐清岚从前虽然在书院里次次都能夺得魁首,但因他性子冷淡不爱交际,所以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并不多。 其中宋思贤算一个。 去年宋思贤曾与徐清岚一道赴京下场,但徐清岚金榜题名,宋思贤却名落孙山。 如今陛下开恩科的圣旨甫一颁发,徐清岚当即便给宋思贤去了信。 宋思贤收到信后,立即便收拾了行囊,就来上京再接再厉了。 “尚好。”徐清岚颔首,正要再同宋思贤说话时,宋思贤却看向了宋宝琅。 “这位就是嫂夫人吧!之前我就听闻清岚兄娶了位瑰姿玮态不可胜赞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在宋思贤看宋宝琅时,宋宝琅也在看宋思贤。 先前宋思贤是侧面而坐的,宋宝琅瞧不见的容貌。此刻一见,只觉宋思贤面若好女,眉眼昳丽风流,他夸人时眼神诚挚带笑,让人顿觉如沐春。 宋宝琅正笑着同宋思贤说话时,厅上骤然传来一道轻咳声。 “二郎,还不快过来见过你沈姐姐。” 徐清岚便带着宋宝琅上前,同沈慧打招呼。 沈慧生的面容清丽,楚腰纤纤一袭素白衣裙立于灯下,愈发衬得的整个人弱不胜衣。不知先前章氏同她说了什么,她此刻眼眶微微泛红,眼睫上还有泪痕。 但在看见宋宝琅时,她却竭力挤出一抹笑容。 但在宋宝琅看来,那抹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宋宝琅目光在沈慧头上的素白绒花上扫了一眼,旋即与徐清岚一样,客客气气的唤了沈慧一声:“沈姐姐。” 几人在堂上重新落座,又一同闲聊片刻后,章氏突然将李妈妈唤来。 “你去将寿春堂的东厢房收拾出来,让阿慧住那里。” 李妈妈下意识朝徐清岚 和宋宝琅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宝琅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着茶,徐清岚也没说什么,李妈妈便去了。 “日后你便将这里当成你的家。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了。”章氏拉着沈慧的手,目光怜爱柔和。 宋思贤闻言,目光不禁在徐清岚和宋宝琅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又收了回来。 安排好沈慧后,章氏又看向宋思贤。 宋思贤立刻道:“伯母不必为在下费心,在下的随从已为在下定好了客栈。” 想着宋思贤和沈慧连日赶路辛苦,之后他们几人略说了会儿话后就散了。 出了寿春堂后,宋宝琅客客气气同宋思贤道别后,便径自回抱朴堂了。 徐清岚原本要亲自送宋思贤出府,却被宋思贤拒了:“让长松送我出去就成,你还是赶紧去哄嫂夫人吧!” 宋思贤与徐清岚向来关系极好,徐清岚想着,此番他来京要待很久,便也不同他客气。 “回头我为你备酒席接风。”徐清岚丢下这么一句后,便忙去追宋宝琅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橙心] 第38章 宋宝琅走得很快,待徐清岚追上她时,宋宝琅已快到抱朴堂了。 “簌簌,我真不知道沈姐姐会和宋思贤一道来。”徐清岚追上宋宝琅,拉住她的手,向她解释。 从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读书上,就连沈慧嫁人一事,他都还是无意从他母亲口中得知的。后来他赴京赶考后,他们家更是和沈慧彻底断了联系。沈慧此番突然来京,他也十分意外。 宋宝琅甩开徐清岚的手,冷哼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簌簌……” “徐清岚,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些,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和离了不是么?” 宋宝琅一句话,瞬间将徐清岚钉在原地。 但宋宝琅尤不解气,又面露嘲讽:“我先前对你母亲百般讨好,她却始终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从前我不信人与人之间有眼缘这一说,如今我算是信了。今夜瞧她对沈慧慈爱有加的模样,日后你和沈慧若成婚了,你母亲定然会和沈慧相处的极好。到时候你也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宋宝琅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的委屈酸涩却跟沸水中的泡泡一般,齐齐冒了出来。 但她不想在徐清岚面前表露出来,说完后就径自扬长而去了。 徐清岚站在原地,目送着宋宝琅离开的背影,久久都没有言语。 而宋宝琅此刻离开的有多潇洒,两刻钟后就有多狼狈。 因为那该死的同心蛊又发作了。 徐清岚匆匆沐浴完过来时,就见宋宝琅咬着唇蜷缩在拔步床里,绯红的小脸上薄汗涔涔。 “簌簌。”徐清岚立刻躬身入了床榻,欲抬手将她揽在怀中时,却被宋宝琅避开了。 “你走开,不要你,你去找你的沈姐姐去。” 身体里的灼热烫的宋宝难受,宋宝琅才肯流露出心底的委屈和难过来。 徐清岚既心疼又好笑,他将宋宝琅揽进怀里。吻细细的落在宋宝琅的面颊上。 “不生气了,好不好?”徐清岚轻笑着凑过去,软着声轻哄。 宋宝琅这会儿很难受,但心里却仍气不顺,她偏过头,避开徐清岚的吻:“你走开,不要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清岚单手扶住后颈,徐清岚以吻封唇,将宋宝琅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宋宝琅欲挣扎,却被徐清岚的大掌握住了腰。 徐清岚常年握笔,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抚在宋宝琅腰上时,酥酥麻麻的痒意顷刻间就从宋宝琅心底蹿出来。宋宝琅顿时卸了力气,软软的瘫在徐清岚的怀中。 徐清岚抱着她,细细吻她的同时,手轻车熟路的抚慰着她。 宋宝琅将脑袋埋在徐清岚的颈窝里,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急促炙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清岚扶着她,缓慢而行。 意乱情迷里,宋宝琅睁开眼,就看见了徐清岚那张动情的脸,有汗珠顺着他的下颌骨滴下来,他温柔缱绻的目光里全是她。 宋宝琅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下轻颤,想要避开,徐清岚却强势的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 先前的温柔骤然变得霸道起来。 他们两人的汗水和呼吸交融在一起。到最后时,徐清岚覆在宋宝琅耳畔,气息滚烫而热烈:“可我只要簌簌。” 宋宝琅被烫的身体一抖,雪白的足宛若飞倦了的蝶,坠在了海棠红的锦被上。 徐清岚紧紧拥着宋宝琅,闭眸喘息了须臾后,径自抱着宋宝琅翻了个身,将他们两人的顺序颠倒过来。 宋宝琅趴在徐清岚的胸口后,莹润红唇微张,整个人还没缓过来。 徐清岚的大掌轻轻抚在宋宝琅光裸的后背上,昨夜还未消散的痕迹今夜又添了新的,仿若雪上绽开的朵朵红梅,绚烂而夺目。 徐清岚看的又有几分意动,趴在他胸膛上的宋宝琅察觉到了,当即便要起身,却被徐清岚扣住腰。 “乖,我不动你了。”徐清岚忙道。 得了这话后,疲惫的宋宝琅才重新又趴了回去。 昨晚徐清岚将她折腾了大半宿,今夜虽然只来了一回,宋宝琅仍觉得浑身无力,手脚都是软的。 徐清岚的大掌落在她的腰上,力道适中的替她揉着。 宋宝琅趴在他胸膛上,宛若一只昏昏欲睡的狸奴。 “簌簌,不生气了,好不好?”徐清岚吻着她的发顶,柔声哄道。 沈慧突然来京,他既怕她生气,又怕她不生气。 宋宝琅冷哼一声,不言语。 徐清岚也不恼,而是径自抓住宋宝琅的手,搁在他胸口上。 “不信的话,簌簌可以摸摸我的心。” 隔着薄薄的皮肉,宋宝琅清晰的感觉到了掌心下的跳动。 “谁稀罕你的心。”宋宝琅恢复了些力气后,便从徐清岚怀中滑下去,颐指气使吩咐,“我渴了。” 徐清岚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的气消了。 徐清岚当即下床倒了盏温水递过去。宋宝琅喝了大半后,将茶盏又还给他。 徐清岚将剩下的水喝完后,不需宋宝琅吩咐,便又拧了帕子来替宋宝琅擦拭。 宋宝琅躺在床上,任由徐清岚服侍。 待徐清岚替她擦洗换寝衣时,宋宝琅已经睡着了。 徐清岚知道,这两夜加起来累坏她了,便在她眉心落了一吻,轻声道:“睡吧。” 宋宝琅这一觉睡的既沉又香。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经过一夜的好眠后,宋宝琅身上的不适感已消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见今日是个晴好的天气,宋宝琅正打算用过朝食后,去找福善公主一道出门逛逛。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6节 可刚用完朝食,她就发现她自己来月事,出门逛一事只能作罢。 宋宝琅换了身衣裙后,鸣夏就进来禀:“大娘子,沈娘子来了。” 沈慧的到来既在宋宝琅意料之中,又在宋宝琅意料之外。 宋宝琅抱着手炉歪在榻上,颔首道:“请她进来吧。” 很快,挡风毡帘被掀开,鸣夏带着沈慧从外面进来。 沈慧今日仍是一袭素色淡雅绣桐花的袄裙,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只有发髻上簪着一朵兰草绒花发簪。她今日脸上没了昨晚的苦涩,整个人身上倒有股温婉娴如玉的气质。 甫一进来,沈慧便柔声道:“我贸然过来,不知可有打扰到弟妹?” “没有,沈姐姐快请坐。”宋宝琅招呼沈慧落座后,又命人奉茶。 沈慧落座后, 面容有些局促:“先夫身子羸弱,自与他成婚后,我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照顾他上,对外面的事所知甚少。直到不久前才知晓二郎君成婚的消息,我一时仓促拿不出好的贺礼,便亲手绣了一副荷鸳图,还请弟妹莫要嫌弃。” 话落,沈慧将怀中的匣子打开,将里面的绣品打开让宋宝琅过目。 绣布上荷叶团团荷花盛绽,一对交颈鸳鸯卧于荷花下,恩爱之意扑面而来。 宋宝琅虽不擅刺绣,但也能看出来,这副绣画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沈姐姐,这绣画太贵重了。”宋宝琅一时有些不敢收。 沈慧却温柔笑了笑:“不过是我的一片心意罢了,若弟妹不嫌我绣的粗陋,就请收下吧。” 沈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宝琅也不好再推辞,便让鸣夏接过盒子,向沈慧道过谢后,又问她:“沈姐姐住在母亲那里可还习惯?若有什么缺的,沈姐姐尽管来寻我便是。” “习惯的,此番我贸然来京,给你们添麻烦了。” 昨晚到寿春堂之后,宋宝琅听了个大概。 沈慧的丈夫在今年暮春时节过世了,她夫家容不下她,而她的亲人又都过世了,她无处可去,便与宋思贤一道来上京投奔徐母了。 “不过弟妹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久住的,待我找到营生后,我就立刻出去租赁院子。” 宋宝琅没想到沈慧会这么说,她愣了愣,笑着道:“沈姐姐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母亲喜静不爱出门,姐姐来了之后,正好可以陪母亲说话解闷。” 话落,宋宝琅端起茶盏就要吃,沈慧却道:“弟妹来了葵水,最好换种茶吃。” 刚才二人说话间,沈慧注意到宋宝琅时不时将手炉往小腹的位置贴,再加上她脸色有些苍白,她便猜宋宝琅应该是来了葵水。 “啊,为何?”宋宝琅一脸不解。 “我观弟妹吃的茶汤如碧色云霞,应是寒性茶。弟妹既来了葵水,不如换了八宝茶来吃。” 宋宝琅闻言,当即让人给她换了茶。又看向沈慧,惊诧问:“姐姐会医术?” “我父亲是大夫,我自幼跟在他身侧,所以也略通些岐黄之术……”沈慧话刚说到此处,就有人进来禀,说李妈妈来了。 李妈妈进来行过礼后,说是章氏醒了,正寻沈慧呢! 宋宝琅猜,章氏这是怕她为难沈慧呢! 宋宝琅便道:“既然母亲要寻沈姐姐,那我就不多留姐姐了。姐姐若得了空,尽管来寻我说话便是。” 沈慧应下后,就与李妈妈一道离开了。 她们二人出去时,鸣夏正带了王氏身边的周妈妈过来。 王氏今日得了两匹好料子,是宋宝琅喜欢的颜色,她让周妈妈送过来给宋宝琅裁冬衣。 周妈妈认得章氏身边的李妈妈,见她领了个妙龄女子从宋宝琅院中离开,不禁多嘴问了一句:“那位是?” “那是老夫人手帕之交的女儿,家中亲人俱已亡故,便来京中投奔老夫人来了。” 周妈妈一听这话,眼皮猛地跳了跳,但她面上却没敢表露出去。 待见到宋宝琅之后,周妈妈打探了几句沈慧的事。 因周妈妈是王氏身边的人,宋宝琅便也没多想,直接同她说了。末了又道:“沈姐姐那人挺好的,她还送了我一副绣画呢!” 说完,宋宝琅将沈慧送的绣画展开让周妈妈过目。 周妈妈心不在焉称赞:“确实绣工精湛。” 之后,周妈妈在抱朴堂吃了一盏茶,就告辞离开了。 甫一回到宋家,周妈妈立刻将沈慧的事一五一十的同王氏说了。 “老奴远远瞧了一眼,只瞧见那位沈娘子弱不胜衣的背影。老奴私下也寻绘春他们打听过了,亲家太太对咱们娘子成见颇深,但对这位沈娘子却十分亲近。而这位沈娘子今日一早就去见咱们娘子了,还送了副亲手绣的荷鸳图给我们娘子。老奴观我们娘子对那位沈娘子印象还不错。” 周妈妈每说一句,王氏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王氏的手已不自觉握成了拳。 待周妈妈说完时,王氏猛地站起来,当即吩咐:“让人立刻去套马车,我要去徐家。” 周妈妈没想到一贯冷静的王氏会这般冲动,忙劝道:“夫人,老奴知道,您是担心娘子受人蒙蔽。可现在就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太莽撞了些?” 周妈妈是王氏身边的老人了。 她自六岁被卖进王家后,就一直跟在王氏身边。 她陪着王氏嫁给范文正,再到二人义绝和离,再到王氏嫁进宋家,为宋昀生儿育女。 王氏吃过的亏她都知道,但她觉得王氏就这样过去太过莽撞了,所以不得不劝一句。 王氏原本人已经要往外走了。听见周妈妈这话,顿时又定住了。 她现在过去能做什么呢? 沈慧昨日刚到徐家,就算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怕这会儿也还不敢施展呢!她现在过去,确实太过莽撞了。 王氏竭力平复着情绪,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来。 吃过一盏冷茶后,王氏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急躁和不安。 她沙哑吩咐:“明日一早你亲自去趟徐家,就说我病了,让簌簌回来一趟。” 她绝不会让她的女儿再重蹈她当年的覆辙。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比心] 第39章 今日徐清岚下值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去寻了宋思贤,与他一道去的还有崔焕。 说起来,宋思贤比徐清岚更早认识崔焕。 昔年崔焕离京游历至陵州时,与宋思贤一见如故。而宋思贤与徐清岚既是同窗又是好友,因此崔焕与徐清岚也认识了。 他们两人过去时,宋思贤已在雅间中等着了。 “清岚兄,崔兄,你们两个东道主竟然来得比我还迟,可得自罚三杯啊。”宋思贤一看见他们二人,便开起了玩笑。 崔焕笑道:“我没问题。” 徐清岚颔首:“我也没问题。” 待到酒菜上桌后,崔焕二话不说先举盅自罚三杯。徐清岚也与他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崔焕吃的是酒,而徐清岚吃的是茶。 宋思贤和崔焕都知晓徐清岚滴酒不沾,所以也没异议。 待三杯酒吃过后,三人这才说起话来。 崔焕此番是来京参加明年春闱的,因此一开始聊的便是此事。 崔焕虽未经过科举,但他如今在朝为官,对明年的恩科还是略有耳闻的。而徐清岚是去岁的探花,科举一事他比崔焕懂得多。 但其实真说起来也没甚好说的。 自今上登基后,便一直在严厉打击科场舞弊之事。每逢大考之年,明里暗里更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且本朝科举都是糊名阅卷,提前走门路非但没用,反倒还极有可能会被盯上,而且宋思贤的才学徐清岚是清楚的。 徐清岚捧着茶盏吃了口茶,淡淡道:“你的才学没问题,去岁只是差了几分运道,明年高中应当不成问题。” “我虽没下场参试过,但与去岁高中的学子接触过,我觉得他们有的学问还不如宋贤弟你呢!所以我同徐兄一样,也觉得你去岁只是差了几分运道,明年再下场,定然能榜上有名的。若你不放心,回头我陪你去白云观观拜拜文昌帝君。” 崔焕与徐清岚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着宋思贤。 宋思贤被他们说的笑逐颜开,便举杯道:“多谢两位兄长的吉言了。来,小弟敬你们一杯。” 三人举杯相庆后,话题便又转到了徐清岚身上。 “清岚兄,当初你成婚时,我摔伤了腿下不来床,才没能来京观礼。如今我既来上京,你和嫂夫人是不是得挑个日子请我吃顿酒啊?” 徐清岚瞥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正吃着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今日这酒明明是你为我接风洗尘的,我想喝的可是你们二人的喜酒。”宋思贤不依不饶,“而且我还给嫂夫人备了厚礼呢!” 徐清岚被宋思贤缠的没办法,只好敷衍道:“我考虑一下。” 之后他们三人推杯换盏,一直到快宵禁时分才散。 宋思贤与崔焕这人已喝的东倒西歪了,只有徐清岚一人神思清明,让他们二人的随从将他们各自扶上马车后,看着他们走远,徐清岚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徐清岚回去时,宋 宝琅已经躺下了,屋子里有股苦涩的药味。 一看宋宝琅唇色惨淡的模样,再加上他感觉到小腹坠坠的难受,徐清岚便知宋宝琅又来葵水了。 见宋宝琅难受,徐清岚当即便要让人去请大夫,却被宋宝琅制止了。 “不用,我先前让绘春给我熬了一碗上次那个大夫开的药,应该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现在可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徐清岚想了想,偏头吩咐绘春:“你去趟抱朴堂,看看沈娘子是否歇息了,若她没歇息的话,就请她过来一趟。” 徐清岚记得,沈慧的祖母极擅女科,从前在陵州的女眷中名声极好。 沈慧自小就跟着她祖母和父亲习医,她祖母过世后,沈慧便接替她祖母,时常为陵州城的女眷们看诊。 很快,沈慧就被请来了。 沈慧一改昨夜的柔弱,她替宋宝琅诊脉的同时,又问了宋宝琅平日来葵水时的症状,宋宝琅一一说了。 沈慧点头应下后,让徐清岚先回避,她从药箱李拿出针囊,先替宋宝琅施了了一回针,又同宋宝琅道:“之前那个大夫给你开的方子没问题,但是里头有几味药要换。我将方子写下来,明日你让人拿着方子直接去抓药就成。”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7节 “夜深霜重,有劳沈姐姐跑这一趟了。”宋宝琅说话间便要坐起来,却被沈慧止住。 “快别这么见外。”沈慧没让宋宝琅起来,“你好好歇着,这两天不要沾寒凉之物,记得保暖。” 叮嘱完之后,沈慧便背着药箱要告辞了。 “今夜劳烦沈姐姐了。”徐清岚向沈慧道过谢,又让锦秋和愉冬二人送沈慧回抱朴堂。 待沈慧离开后,徐清岚又坐在床畔陪宋宝琅说了会儿话,才去净室沐浴。 等徐清岚再出来时,就见先前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的宋宝琅正坐在桌旁用饭。看见徐清岚出来,宋宝琅顿时道:“沈姐姐的医术真好,她这一通针扎下来,我感觉好多了。” “沈姐姐的祖母是我们陵州很厉害的女医,她祖母过世后,便是沈姐姐接替她替女眷们看诊。”说话间,徐清岚也坐到了桌畔。 “那沈姐姐很厉害啊。”宋宝琅毫不吝啬的夸赞。 她虽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也并非是不知人间疾苦之人。她知道,在这个世道上,女子无论做什么,都会比男子难很多。 宋宝琅不禁想到昨夜见到沈慧时的模样。 那时的沈慧眼眶泛红,笑得比哭还难看。今日午后她来抱朴堂时,眉眼间却没了昨夜的苦涩,反倒有股温婉如玉的气质。 而今夜她沉着为她施针时,更让宋宝琅看见了一个不一样且闪闪发光的沈慧。 “哦,对了,今日白天的时候沈姐姐来抱朴堂小坐时,送了一副荷鸳绣图,说是送给我们成婚的贺礼。我不好推拒便收下了,你说回头我该回个什么礼给她好呢?”宋宝琅问徐清岚讨主意。 徐清岚长这么大,身边就两个女子。 一个是章氏,一个就是宋宝琅了。 这种事,他自然是没有处理经验的,他同宋宝琅道:“你看着办就好。” “那我想想再说吧,反正沈姐姐如今住在家里,也不急在这一时。” 徐清岚应了一声,拿了本书坐在旁边陪宋宝琅。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宋宝琅只堪堪吃了五分饱就将筷子搁下了。之后她盥洗漱过口后,就爬上床躺下了。 徐清岚见状,才放下书跟了过去。 之前每次来葵水宋宝琅夜里总是睡不好,这天夜里却难得睡了个整觉。第二日晨起后,宋宝琅正打算派人去将沈慧请过来好生谢她时,周妈妈却过来说王氏病了。 宋宝琅一听这话,当即便火急火燎的往宋家跑。 可回了宋家之后,却发现王氏正好端端的坐在堂上理事。 宋宝琅下意识去看周妈妈。周妈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堂上的王氏已开口了:“别看她,此事是我的主意。” “阿娘,您吓我做什么呀。”宋宝琅扁着嘴,一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您知道周妈妈说您病了时,我有多担心么?” 王氏倒了盏茶递给宋宝琅。 宋宝琅吃了几口后,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王氏这才开口问:“听说徐家最近来了位沈娘子?” “是啊,沈姐姐的母亲我婆母的远房表妹,今春她丈夫过世后,夫家容不下她,她又没别的亲人了,这才来京投奔我婆母的。她人挺好的,性子温柔还会医术。昨夜我来葵水难受,她还替我施针了呢!” “什么?!她还替你施针了!”一向稳重冷静的王氏听到这话面色骤变,当即吩咐人去请大夫来。 宋宝琅被王氏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不等她发问,王氏已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问:“她除了为你施针外,还做了什么?她可有为你开药?你喝了没有?” 王氏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大堆,宋宝琅都有些不知道该回哪一个了。 “阿娘,你怎么了?”宋宝琅觉得,王氏今日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往日沉着冷静的人此刻却突然慌乱害怕起来。但宋宝琅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王氏却不答,只紧紧握着她的手,逼问道:“回答我。” “她为我施了针,也开了药方。但那时已经有些晚了,而且我也没那么难受了,就没让人去抓药。”宋宝琅只得如实说。 “药方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宋宝琅便唤了绘春进来。 原本绘春打算伺候完宋宝琅用过朝食后就去药铺抓药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去,周妈妈就来了,绘春便将药方带在了身上。 听王氏要看药方,绘春当即将药方递了过去。 王氏虽是宋家的当家主母,但对医药一事却一窍不通,不过她身边有个婆子懂药理,王氏当即将那婆子叫来,让她看这药方可有问题。 那婆子双手接过药方,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后,摇摇头:“这上头都是些平衡气血的药材,老奴瞧着并无问题。” “阿娘,到底怎么了?”宋宝琅还是不明白,王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反常。 王氏正要答话时,周妈妈在外面禀:“夫人,方大夫来了。” 方大夫是宋家的常客,宋家女眷但凡有头疼脑热,都是请她上门来看诊。在方大夫的印象里,王氏一直是端庄娴雅的模样,今日她进来时,却发现王氏面色煞白,握着宋宝琅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方大夫心中正觉纳闷时,王氏已急急道:“劳烦方大夫替小女瞧瞧,看她的身子可有异样。” 方大夫不敢耽搁,忙上前去替宋宝琅诊脉。 “从三娘子的脉象上来看,三娘子除了气血有些失调外,并无其他病症。”方大夫细细替宋宝琅诊过脉后,如实道。 王氏听到这话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让绘春指出了沈慧昨晚为宋宝琅施针的几个穴位。 “在这几个穴位施针确实有助于缓解行经时的难受。” 王氏听了这话后仍不放心,又将药方递给方大夫过目。 方大夫看过后,也说药方没问题。 得了这话后,王氏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她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命人好生将方大夫送出去。 待方大夫离开后,宋宝琅这才道:“阿娘,这下您总能相信沈姐姐对我没有坏心思了吧。”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王氏不敢掉以轻心。宋宝琅是她生的,她了解这个女儿,虽然爱憎分明,但却是个单纯性子,她绝不会让她再重蹈她当年的覆辙。 “这样,你今日将周妈妈和孔婆子带回去,日后让她们跟在你身边伺候。” 宋宝琅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她拉着王氏的袖子,轻晃着问:“阿娘,到底怎么了?” 女儿如今纵然已嫁为人妇,但眉眼里却仍是出嫁前的纯真。 王氏并未回答宋宝琅的问题,而是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心道:“簌簌,相信阿娘,阿娘绝不会害你。” 宋宝琅自然是相信她阿娘的。 可她 也很想知道原因啊,但显然她阿娘不肯同她说。 周妈妈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她若跟着自己去了徐家,王氏少不得要辛苦不少。 宋宝琅见拗不过王氏,只得同她商量,她只带孔婆子去,让周妈妈留下,亦或者换其他妈妈去也成。 但王氏不肯。 “只有她们两个人跟在你身边,阿娘才能安心。” 王氏这话让宋宝琅没办法拒绝。最终这天午后,宋宝琅带着周妈妈和孔婆子回了抱朴堂。 孔婆子在王氏身边是管厨房的,她如今来徐家后,宋宝琅仍分派她去厨房。 至于周妈妈,她是王氏身边的老人了,亦是王氏身边最得脸的陪房。宋宝琅一直将她当半个长辈看,便同她道:“那就委屈妈妈,在我这里待几天,替我管管院子了。” “三娘子您说得这是哪里的话。能为您管院子,是老奴的福气。” 之后宋宝琅正要让绘春带周妈妈去安置了。 很快,宋宝琅回了趟娘家后,身边多了两个仆妇的消息就传进了章氏的耳中。 起先章氏没反应过来。她午后歇过晌后,才琢磨出不对劲儿来。 宋宝琅自嫁到他们徐家来,回娘家回的十分频繁。但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突然带两个仆妇回来。 前天沈慧刚来投奔他们,今日回娘家的宋宝琅就突然带了两个仆妇回来,她想做什么?! 而沈慧并不知道此事,她在得知宋宝琅回来之后,心中还记挂着宋宝琅的身体,想去抱朴堂看看她。 临去前,她过来同章氏说一声。 章氏却不肯让她去。 “那宋氏平日嚣张跋扈,连我这个长辈都丝毫不放在眼里。你若去了,她定然要为难你的,你别去。” 沈慧闻言一愣。 嚣张跋扈吗?她觉得宋宝琅挺好相处的。而且是个很纯真的小女娘,她还挺喜欢她的。 “姨母,昨日我过去时,弟妹待我挺好的。而且她身子不适,我想过去瞧瞧她。” 章氏听到这话,面上顿时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你这丫头就是太傻了,你掏心掏肺的惦记着她身体不适,人家却在防着你呢?” “防着我?”沈慧一脸不明所以。 沈慧说了宋宝琅今日从娘家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仆妇一事。 沈慧想说,宋宝琅出身大户人家,从娘家带回两个仆妇来,也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且她一个刚没了丈夫只能暂时寄居在这里的孀妇又有何值得宋宝琅防的呢! 但章氏既这么说了,沈慧又怕宋宝琅此举当真是在防着她,自己上赶着去反倒不好,遂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里徐清岚下值来见章氏时,章氏也同徐清岚说了这事。 末了,章氏神色不满的抱怨:“你那岳母管着偌大的宋家还不够,还要把手伸到女婿的院子里。难怪从前她在范家时,范老夫人说她不贤善妒……” “嘭”一声脆响,徐清岚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面色阴沉如水。 “母亲都这个年纪,还要学那等长舌妇乱嚼舌根子吗?而且编排的的还是自己的亲家。传出去,母亲是想让儿子被人戳脊梁骨,还是想让儿子被弹劾?” 听到前半句时,章氏当即就想反驳。但徐清岚最后那句话,却让她意识到了这事得严重性。 但章氏却不承认这一点,只嘟囔道:“这话我也就私下同你说说,如何会传出去呢!” 徐清岚听到这话,顿觉章氏真是昏了头了。 “那万一传出去呢?”徐清岚冷冷盯着章氏,“到时候别人戳着儿子的脊梁骨,母亲就高兴了?” 章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她比任何人都看重徐清岚的前程。一想到儿子的前程或许会受她牵连,章氏面上就流露出不安来。 可不等她开口,徐清岚只留下一句,“来说是非者,便是是是非人,母亲好好想想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寿春堂正堂后,徐清岚原本想直接回抱朴堂的。但想了想之后,又将李妈妈叫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8节 “劳烦妈妈替我向沈姐姐传几句话。” 李妈妈听完徐清岚说的之后,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之色,旋即低声应了。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情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了,但却还是被眼尖的宋宝琅发现了。 “你和你母亲又吵架了?这次又是为什么?总不能害是因为我吧?” “不是,与你无关。” 徐清岚想,当初他就不该让章氏认识邹氏。 章氏不认识邹氏,或许他们这个家也能太平很多。 而宋宝琅听说与她无关后,她便也不再多想,只径自催促徐清岚:“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做坏事吗?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走。” 她已经跃跃欲试等不及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0章 徐清岚口中的带宋宝琅去做坏事,是指带她去揍隋承瑛。 先前隋承瑛被隋国公打的下不来床,一直龟缩在国公府养伤。 这两日他伤好了,便开始出门四处走动了。宋钰打听到隋承瑛今夜会来春风楼吃酒,便和徐清岚商议要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先前徐清岚答应过宋宝琅,此事要算她一个,所以今夜他就带着宋宝琅一起来了。 候在春风楼外巷道里的宋钰看见宋宝琅那一刹时,差点都疯了。 “我们揍隋承瑛这个鳖孙,你带我阿姐来做什么?” “我自然也是来揍隋承瑛这个鳖孙的!”宋宝琅挺着胸脯,一脸傲娇。 宋钰恼火的抓了抓头发,压低声音同徐清岚道:“不是,我阿姐胡闹,你怎么还纵着她啊!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带着她来……” “宋钰,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宋宝琅听见了宋钰的话,她单手握拳,威胁似的朝宋钰挥了挥。 血脉的压制瞬间让宋钰闭嘴了。 徐清岚拍了拍宋钰的肩膀,安抚他:“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宋钰回了徐清岚个嘁。 徐清岚:“……” “你们俩别磨叽了,我们快进去吧。”宋宝琅催促。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揍隋承瑛那个乌龟王八蛋了! 春风楼在上京十分出名,这里酒好美人多。每至夜间便灯烛煌煌人满为患,直到天明方散。 宋宝琅他们从门口进来时,宋宝琅头上的幞头都被人挤歪了。 宋钰的脚也被人踩了好几下,他一面怒骂,一面扭头去找跑堂。而徐清岚则护在宋宝琅身侧,避免旁人撞到她。 而此时,二楼栏杆处有人正凭栏在同友人说话,无意往堂下瞥了一眼,看见一身青色衣袍的徐清岚的时,那人表情一顿。 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遂又看了一眼。还真是徐清岚! 而且徐清岚身侧还跟着个身形娇俏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将幞头扶正后放下手来,这人才看清了她的脸。 不是宋宝琅又是谁呢! 徐清岚竟然带着他娘子来逛花楼?!那人的表情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而堂下被吵的头昏脑涨的三人毫无察觉。宋钰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跑堂的,他当即让那跑堂的带将他们带去他提前定下的雅间。 甫一进到雅间后,他们三人刚觉呼吸顺畅时,老鸨就扭着腰身进来了。 “三位郎君是头一回来还是有相好的姑娘?若是有相好的姑娘尽管告诉妈妈我,妈妈我这就替你们安排。” 徐清岚看了宋钰一眼。 宋钰接话道:”头一回来,你给我们找几个好看擅音律歌舞的姑娘来。另外再整治一桌好酒来,记得要你们春风楼最好的酒。” 话落,宋钰将一锭银子扔过去。 “好好好,三位郎君稍候,妈妈我这就给你们安排去。”那老鸨接过银子后,当即喜笑颜开的出去了。 门刚关上,宋宝琅就猛地扭头,眯着眼看向宋钰:“你面对老鸨怎么这么就轻驾熟呢?” “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赵瑾他们都是花楼的常客。我听他们说过几次就记住了嘛。” “是听他们说过几次就记住了,还是你也跟他们一起去鬼混了?”宋宝琅逼问道。 宋钰瞬间急了:“阿姐,我是那种人吗 ?再说了,咱们宋家的祖训是不许狎妓,我记着呢!” 他们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宋钰撒谎起来是什么样子,宋宝琅十分清楚。 此刻见宋钰急赤白脸地辩解,宋宝琅便清楚他说的是真话。她的语气这才略微缓和了几分,但话中却全是敲打之意:“你记着就好。若是让我知道你也学他们那套做派,我定然要告诉阿娘,让阿娘好好收拾你。” “知道了。”宋钰应完,一转头见徐清岚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故意的!”宋钰恼怒道。 徐清岚气定神闲给宋钰顺毛:“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若由我出面定然会露馅。而阿钰你就不一样了。你能说会道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应付老鸨这种事,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所以由你出面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那是。”宋钰被徐清岚夸的开始飘飘然了。 宋宝琅看他的目光像看傻子。但下一瞬间,宋宝琅又猛地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你平日不会也是这样甜嘴蜜舌哄我的吧?”宋宝琅面露怀疑之色。 “怎么会呢!我对簌簌的心,那可是日月可鉴的。”徐清岚一本正经回答宋宝琅的问题。 他这人平日不苟言笑,因此眉眼里总是透着冷淡。但当他专注盯着她的时候,他眼里的冷淡便消失了,只剩下无限的缱绻情深。 宋宝琅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钰已十分煞风景的道:“你们两口子恩爱能不能回家再恩爱啊?我这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呢!” “你——!”宋宝琅转过头,正要骂宋钰时,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一群浓妆艳服的姑娘们便从门外进来,她们嘴里唤着郎君的同时,便要往他们三人身上扑上。 “都给小爷规矩点!”宋钰当即厉声呵斥。。 那些姑娘们顿时被他吓到了,齐齐站在原地。 宋钰这才清了清嗓子,一副老成的模样:“我这两个朋友都是第一次来,你们别吓着人家了。都规规矩矩去奏乐跳舞去。” 那群姑娘们听得宋钰这般说,便齐齐抱起乐器,开始吹拉弹唱起来。 借着乐声的遮掩,宋宝琅悄声问宋钰:“咱们今晚不是来揍隋承瑛的吗?隋承瑛人呢!” “那个狗东西这会儿在隔壁呢!阿姐你别急,时机还没到呢,你且再等等。” 在正事上,宋宝琅觉得宋钰没有徐清岚靠谱,她便又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微微侧身,朝宋宝琅那边靠了靠,轻声答:“再等等。” 宋宝琅得了这话,这才坐直身子,百无聊赖的将目光落在歌舞上。 不得不说,女子的舞姿和男子的完全不同。 男子的舞姿更侧重于力量感。而女子的舞姿则更柔美含情。那些舞姬们或甩袖或侧腰回眸时,眉眼里皆是欲说还羞的柔情。 徐清岚和宋钰这两个男子没什么反应,而宋钰却看得十分入迷。 徐清岚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只默然将宋宝琅面前的酒盏挪开,为她换了盏蜜水。 这舞姬身在花楼里,平日看惯了各种油腻龌龊的眼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看她跳舞时,满眼都是欣赏之色的。 尽管对方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小郎君,但也让她十分感动,是以这舞姬跳的越发用心了。 而在宋宝琅沉溺这舞姬的舞姿中无法自拔时,宋钰已悄然去打探到了旁边雅间的情况。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之后,便向徐清岚使了个眼色。 徐清岚会意,便同宋宝琅道:“那位姑娘应该跳累了,让她们下去歇一歇吧。” 宋宝琅没忘记来这里是为了办正事,她只得意犹未尽的叫停了舞姬的舞。然后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跳舞的那个姑娘,真诚夸赞道:“你的舞跳的很好。若我还有机会再来这里,我一定来看你跳舞。” “好。”那舞姬笑着收下了宋宝琅的银子,然后蓦的倾身,低声道,“我等娘子。” 宋宝琅眼睛瞬间撑圆。那舞姬冲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抱着琵琶出去了。 宋钰同徐清岚道:“你带阿姐走正门,我翻窗。” 话落,宋钰便已身手敏捷翻窗出去了。 先前宋钰观察过了,他们这座雅间外有一株大叔,那树的枝干遒劲,从他们这边顺着大树的枝干攀爬至隔壁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刚才他站在窗畔也听见了,隋承瑛的酒肉朋友们已各自揽着花娘走了,如今隔壁就剩隋承瑛了。 宋钰踩着窗翻进去时,隋承瑛拉着一个花娘正欲行事。 宋钰蒙住脸,趁着隋承瑛不备时,直接一花瓶砸在隋承瑛头上。 隋承瑛被砸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到那个花娘身上。原本正跪在地上伺候隋承瑛的花娘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正要出声尖叫时,宋钰已先一步捂住她的嘴,故意恶狠狠道:“要是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那花娘胆小不禁吓,宋钰这话一出,她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而在宋钰威胁那花娘时,原本扑倒在地的徐隋承瑛捂着发懵的后脑勺,踉踉跄跄就朝门口的方向跑去。 宋钰见状,脸色骤变。一旦隋承瑛出了这个房间,那今夜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宋钰当即便去追隋承瑛,但却迟了一步,隋承瑛已将房门打开了。 “救……”命字还没喊出来,已跑到房门口的隋承瑛,突然被人一脚踹中了胸口。他连对方是谁都没看见,整个人就又飞回了房中。 宋钰顿时目瞪口呆。 而徐清岚身后的宋宝琅也看呆了。 徐清岚这人向来威仪孔时,这还是宋宝琅第一次看他踹人。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59节 “还愣着做什么?快关门!”徐清岚偏头道。 宋宝琅如梦初醒,忙从外面闪身进来,飞快将门关上。 宋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捡起地上花娘的外衫盖在隋承瑛脸上,就开始对隋承瑛拳打脚踢。 自从得知宋宝贞在隋国公府的遭遇后,宋钰就恨不得活刮了隋承瑛这个畜生。 但隋承瑛是隋国公的嫡长孙,隋国公又简在帝心,若他真杀了隋承瑛,不但他得为隋承瑛这个畜生偿命,还会连累他们整个宋家。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揍隋承瑛一顿出气。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所以下手完全没有半分留情之意,拳拳都往不致命但却很疼的地方招呼。 宋宝琅一撸袖子,也跟着去踹了隋承瑛那个乌龟王八蛋好几脚。 隋承瑛被打的连连哀嚎,但花楼里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就算有人听见了,也只当是客人有某种特殊的癖好而不会放在心上。 徐清岚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姐弟二人揍隋承瑛。 一开始隋承瑛还在哭嚎,到最后却逐渐没了声音。 宋宝琅拉住还要打的宋钰,有些不安道:“他不会死了吧?” “应该不会,我都是挑不致命的地方打的。”话是这么说,但宋钰却又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激愤之中有没有失手。 徐清岚将隋承瑛脸上的衣衫掀开,隋承瑛鼻青脸肿躺着,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晕过去了。 隋承瑛探了探隋承瑛的鼻息,然后转头冲他们姐弟二人道:“只是晕过去了。” 宋宝琅和宋钰这才齐齐舒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他们才不想为隋承瑛这个畜生偿命呢! “气也出了,走吧。”徐清岚站起身道。 他们姐弟二人跟着他徐清岚外走了两步,宋钰突然道:“你们先走,我很快就来。” 说完,宋钰又折返回房中了。 徐清岚担心隋承瑛的朋友会再来寻此寻隋承瑛,便与宋宝琅一道站在门外为宋钰放风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宋钰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你对隋承瑛做了什么?”宋宝琅立刻追问。 “阿姐你放心,我没要他性命,只是让他吃点苦头和丢脸而已。” 宋宝琅还要再问,却被徐清岚攥住了手腕:“先离开这里再说。” 宋宝琅哦了声,和宋钰二人乖乖跟着徐清 岚走。 只是他们三人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徐大人做完坏事就要走了?” 徐清岚身子一滞,宋宝琅和宋钰姐弟二人更是齐齐变了脸色。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1章 花楼里人声鼎沸,徐清岚转过身,看见那一脸坏笑倚在廊柱上的人时,原本紧绷的神色顿时松懈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徐清岚蹙眉道。 宋钰听出了徐清岚话中的熟稔,悄声问宋宝琅:“阿姐,这人谁啊?” “你姐夫的朋友。”宋宝琅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宋思贤。 “我在这里不稀奇,稀奇的是清岚兄你竟然在这里,而且还带着嫂夫人。”宋思贤眨了眨眼,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徐清岚对宋思贤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朝周遭看了一眼,言简意赅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之后他们一行人径自出了春风楼。 虽说宋思贤是徐清岚的朋友,但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宋钰还是有些不放心。 徐清岚回了他一个无事的眼神后,同他道:“你先回去吧。” 宋钰又去看宋宝琅。 宋宝琅冲他点点头,宋钰这才相信离开。 宋思贤含笑道:“这会儿时辰还早,嫂夫人若肯赏脸的话,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盏酒?” “今日就算了,改日吧。”宋宝琅道,她今日吃不了酒。 宋思贤顿时面露遗憾之色。 徐清岚想了想,道:“改日我们夫妻做东,请你去家里吃酒。” “没问题。”宋思贤当即应了。 之后他们三人便分开了。宋思贤继续回春风楼喝酒,而徐清岚和宋宝琅则一同回徐家。 回去的路上,宋宝琅问徐清岚:“你能确定宋思贤会为我们守口如瓶么?” 徐清岚轻轻嗯了声,将宋宝琅的手放在他的袖子里替宋宝琅暖手的同时,又道:“宋思贤那人只是表面上玩世不恭而已,其实人不坏,也信得过。” 宋宝琅对此不置可否。 徐清岚鲜少与人深交,她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只是宋思贤不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么?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春风楼?” “他那人玩心重,又爱看美人,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耽误享乐。” 宋宝琅立刻赞同点头:“人生就该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儿顶着呢!” “那谁之前为了点小事就动不动哭鼻子的?”徐清岚含笑揶揄。 宋宝琅也不恼,而是立刻扭头,一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哭给你看”的表情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立刻服软:“我错了。” 他是真怕这位小祖宗哭。这位小祖宗简直就是水做的,她的眼泪一向说来就来。 宋宝琅冷哼一声,丢给徐清岚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旋即,她又狐疑问:“你和宋思贤关系这么好,你应该没少陪他一起去看美人吧?” “我没有。”徐清岚立刻道。 宋宝琅不说话,只一副“你看我信吗”的模样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急了:“我真没陪他去看过,不信我这就带你回去问宋思贤。” 说完,徐清岚拉着宋宝琅就要折返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宋宝琅甩开他的手:“没去就没去,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在这事上,宋宝琅是相信徐清岚的。若徐清岚当真去过风月场,不可能他们刚成婚时,他表现的那么差劲。而且圆房那次,她都还没感觉,徐清岚就结束了。 当时她还曾小小的怀疑了一下徐清岚不行,然后那天晚上,徐清岚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他非常行。 只是他行归行,但是很差啊。 之前每次跟他行房,宋宝琅都觉得像在受刑。福善公主跟她说的人间极乐,她完全没感觉到。直到他们中了同心蛊,徐清岚好像突然就在此道上开窍了,之后她才体会到什么叫鱼水之欢。 但一念至此时,送宝蓝心底突然又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徐清岚,你怎么突然开窍的?” 虽然宋宝琅没明说是什么开窍,但两人眼神对上的一刹那,徐清岚瞬间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徐清岚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宋宝琅的手:“回家告诉你。” 宋宝琅:“……” 他们回去时,家中的仆从大半都歇下了,只有绘春和鸣夏还在等。 见徐清岚和宋宝琅回来了,鸣夏和绘春正要迎上来行礼时,徐清岚已道:“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话落,徐清岚就将宋宝琅带进了书房。 鸣夏和绘春对视一眼,见宋宝琅也没反对,便应声退下了。 徐清岚的书房宋宝琅之前经常过来,但自从那次决定同徐清岚和离之后,宋宝琅就再也没进来过了。 如今再进来宋宝琅发现,徐清岚的书房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眼望过去全是书,就连陈设都还是从前那般,丝毫没有改变。 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宋宝琅心中正悄然腹诽时,却见徐清岚将一本书递过来。 “什么?”宋宝琅一时没反应。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会突然开窍么?答案就在这里面。” 宋宝琅闻言接过书,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 “啪”的一声,宋宝琅将书阖上,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你之前跟我说你在书房忙公务,原来是在忙这个‘公务’?” 徐清岚:“……” “不是。”徐清岚正要解释,宋宝琅葱白的指尖却突然在他胸膛上点了一下,她微微抬眸,语气娇嗔婉转:“徐清岚,你这人还真是表里不一呢!” 徐清岚没想到,宋宝琅看见这春图册竟然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怔在了原地。 宋宝琅像个恶劣的孩童,她葱白的指尖还在他的胸膛上流连打转。那指尖明明白嫩柔软,但点在他胸膛上时,却像是骤然生出了钩子,钩的徐清岚心尖发颤。 宋宝琅歪着头,眼波流转扫了翻开的春图一眼,又朝徐清岚瞥了一眼。 徐清岚脑袋里嗡的响一声,他大掌握在宋宝琅的纤腰上,轻轻往上一提,宋宝琅就被提坐在了他的桌案上。 下一瞬,徐清岚便倾身覆了下去。 但在他即将吻上宋宝琅时,一只绵软的手掌却抵在他的胸膛上。 徐清岚不解垂眸。 就见宋宝琅眼神无辜望着他,提醒道:“我还来着葵水呢!” 徐清岚自然没错过宋宝琅眼底那一闪而过得逞的笑意。他便弯腰低头,凑到宋宝琅耳畔,语气灼热:“无妨,这书上有很多法子的,簌簌要试试么?”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0节 “试你个大头鬼!”宋宝琅一把推开徐清岚,从桌案上跳下来,红着脸啐骂了声,“无耻”,就跑了出去。 徐清岚被她推的跌坐在圈椅里。他抬首,就见宋宝琅的衣袍在寒夜里蹁跹飞起,宛若一只欢快的蝶 消失在门口后,才弯了弯唇角。 而另一外,在春风楼里的隋承瑛被冻醒了。 先前宋钰折返回去后,将隋承瑛扒了个精光后,又将他五花大绑的绑在床上,然后将房中的窗牖全都推开。 半夜晕死过去的隋承瑛被冻醒后拼命想要求救,但却发现嘴被堵上了,他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而先前被吓晕倒在地上的花娘则被挪到了炭盆旁,而且身上也被贴心的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那花娘一开始是被吓晕过去的,但后来却是直接在暖意中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卯初了。 那花娘发现自己睡在榻上时,神色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昨夜的事,她仓惶下了榻,看见被绑在床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隋承瑛时,顿时连滚带爬的出去喊人。 当天隋国公府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中时,国公府的大门就被隋承瑛的随从敲的砰砰作响。 隋大老爷夫妇赶到隋承瑛的栖云院时,隋承瑛已晕过去了,而且浑身还烧的滚烫。而跟着隋承瑛的小厮却对隋承瑛生病的原因一无所知,只说了他们到雅间看见的情形。 隋大夫人一面让人请大夫来替隋承瑛看,一面开始咒骂。 “我儿从不与人结怨,如今却惨遭此等毒手,一定是宋宝贞那个贱人干的!一定是她!来人,立刻去报官!” “报什么官!你还嫌他不够丢人吗?”隋大老爷气急败坏的骂道。 本朝自太祖时就下令,官员不得狎妓,其他官员们去逛花楼都是悄悄的,御史们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他们将事情闹到官府去,届时隋承瑛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但隋大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却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只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到宋宝贞身上。 宋宝贞和隋承瑛和离后,她担心宋家将脏水泼到隋承瑛身上,便强撑着病体出门赴宴。那日有不少夫人围过来,向她打听宋宝贞和隋承瑛和离的原因。 她当即不遗余力的说宋宝琅坏话,还将和离的原因归咎到宋宝贞身上。 原本那些夫人们都已经信她所说的了。但她的死对头却突然站出来,语气嘲讽道:“既然过错方是宋大姑娘,那为何和离时,她却带走了你们隋国公府的重孙?要知道自古以来,除非男子有大错,否则女子和离时是无法带走子嗣的。 “而且除此之外,我怎么还听说宋家将宋宝贞母子接走那日,老国公对隋大郎君动了家法。以至于隋大郎君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她死对头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顿时变了。之后无论她再说什么,别人都一副不信的模样。 那日回府后隋大夫人就被气病了,直到这两日才逐渐康健。可一转头,隋承瑛这边又出事了。 现在隋大夫人想吃宋宝贞的心都有了,自然也就听不进去隋大老爷的话。她咬牙切齿道:“丢人的是宋宝贞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给我儿戴绿帽不说,竟然还妄图……”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隋大老爷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看你真是得失心疯了!”隋大老爷恨声骂道。 她是非要闹的他们大房丢尽颜面,彻底被他父亲厌弃了才肯消停吗? 隋大夫人扭头,就看见自己的枕边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冷冷道:“大夫人病了。传我的命令,为了让夫人安心养病,从今日起任何不得去打扰大夫人。另外,大房这边的事全交由桃姨娘接手。” 隋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目眦欲裂,张嘴就要骂,隋大老爷先一步满脸厌烦道:“堵住她的嘴,拖走。” 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得了话,向隋大夫人道了声“夫人,老奴僭越了”后,直接堵住了隋大夫人的嘴,一左一右将她拖走了。 隋大夫人这一走,栖云院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隋大老爷独自立在廊下,看着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时,大夫从屋中走出来,拱手向隋大老爷行过礼后,禀了隋承瑛的病症。 隋承瑛身上的伤只是皮肉伤,并不致命,如今棘手的是他的高热。 “有性命之忧?”隋大老爷问。 那大夫道:“一般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连续高热不退,或许会影响神智。” 大夫这话说的含蓄,但隋大老爷懂了。 “老朽知道了,你尽全力便是。”隋大老爷神色平平。 他父亲不缺儿子,他也不缺儿子。 没了隋承瑛,他还有其他儿子。但若隋承瑛就这么出事了,那家族从前在他身上投入的种种可就全都打水漂了。 隋大老爷有一瞬的惋惜。他转过头,远远朝屋内看了一眼。 若隋承瑛能撑得过这一关,那是老天爷庇佑他。若他撑不过来,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宋宝琅并不知道隋国公府发生的一切,她用过朝食后,便让绘春去寿春堂将沈慧请过来。 沈慧送了一副荷鸳绣图给他们,宋宝琅打算给她回礼。 但绘春却回来说,沈慧不在寿春堂。 “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说,沈娘子早上用过朝食后就出门了。” 既然沈慧出门了,宋宝琅便只得暂且让人将回礼收起来。而在旁伺候的周妈妈听到这话,眼珠子动了动,待从抱朴堂出来之后,她便让孔婆子亲自回趟宋家,将此事告诉王氏。 之后王氏便派人暗中跟着沈慧,却发现沈慧去的都是医馆。 而且沈慧并未抓药,而是询问掌柜是否需要擅女科的坐诊大夫,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之后沈慧又开始往各家药铺跑,询问人家是否招动药理的人。 王氏听完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后,便陷入了沉默。难不成真是她杯弓蛇影了? 但这时,徐清岚的母亲章氏却突然出事了。 而且矛头还直指宋宝琅。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2章 章氏遇袭的消息传来时,宋宝琅正同福善公主在挑首饰。 前来报信的是抱朴堂的人。 “大娘子,老夫人突然浑身是血的被抬了回来,绘春姐姐命小人来请您立刻回去。”那小厮跑得满头大汗,甫一找到宋宝琅就急急道。 章氏平日深居简出,怎么会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呢? 宋宝琅有满腹的疑问,但那小厮却道:“今日大娘子您出门不久后,老夫人与沈娘子也一道出门了。之后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宋宝琅一听这话,当即便往徐家赶的同时,又让人立刻去寻徐清岚。 “你们的人去翰林院给徐清岚递消息太慢了,让我身边的人去。”福善公主朝身边的女官吩咐,“你寻个脚程快的,让他拿着我的令牌,立刻去翰林院寻徐清岚,将此事告知徐清岚。” 交代完之后,福善公主又上了宋宝琅的马车,道:“我跟你一道去。” 待她们二人赶回徐家时,徐家已是乱作一团了。 鸣夏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徐家门口急的团团转。看见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回来,她立刻迎了上来:“公主,娘子。” “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宋宝琅一面疾步往寿春堂的方向走,一面问。 “请了,但来的几位大夫看过老夫人的伤势之后,都让另请高明。” 宋宝琅一听这话,心猛地一沉。 待她和福善公主到寿春堂时,寿春堂上下已是人仰马翻了,侍女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在廊下穿梭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见宋宝琅过来,立在廊庑下的婆子匆匆行过礼后,忙将挡风毡帘掀开。 宋宝琅甫一踏进内室,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宋宝琅自幼被千娇百宠长大,何曾面对过这样的事情,她极力掐了掐掌心,勉强稳住心神后,疾步走到床畔,才看见章氏的模样。 平常对她横眉冷眼的章氏此刻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衣襟上更是晕开大团的血渍,看的人触目惊心。 李妈妈正用沾了药粉的布帕捂着章氏腹部的伤口,沈慧则在一旁为章氏施针止血。 见宋宝琅回来了,沈慧立刻道:“弟妹,我不擅长处理刀伤,你得赶紧找个擅金疡的大夫来。一定要快。” 宋宝琅飞快在脑子里想了一圈,终于想起 来了一个人来。 “我记得太医院的杨院院判擅金疡。”宋宝琅当即看向福善公主,“公主,能否劳烦您帮个忙。” 杨院判是正六品官员,除了在宫里当值外,平素他只为皇亲国戚出诊。宋宝琅担心,徐家的人登门未必能请得动她。 福善公主没二话没说,当即让她身边的女官亲自去杨家请人。 两刻钟后,杨院判与徐清岚先后来了寿春堂。 明明已是冬日了,但着急赶回来的徐清岚却是满头大汗。宋宝琅看见他之后,立刻同他说眼下的情形:“母亲今日与沈姐姐一道出门突然遇袭,沈姐姐已当机立断为母亲止了血,这会儿杨院判正在里面为母亲看诊,让我们都在外面候着。” 徐清岚仓惶点头,目光却落在门口。 侍女婆子们进进出出,端出来了好几盆血水,宋宝琅看的胆战心惊,而她身侧的徐清岚更是倏的握紧了她的手。 福善公主见徐清岚回来了,便自觉没她什么事了,同他们夫妻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先行离开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左右,李妈妈出来请徐清岚和宋宝琅进去。 章氏已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伤口也处理过了,只是人仍昏迷未醒。 杨院判看见他们二人进来,一面擦手一面同他们道:“那一刀幸好没有伤到老夫人的器脏,兼之这位女大夫及时为老夫人止了血,才给老夫争取了救治的机会。老夫刚才为老夫人缝制伤口时给她用了麻沸散,等药效过了她就会醒来,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杨院判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后,又开了药方,然后便要告辞了。 宋宝琅让人给包了丰厚的诊金,徐清岚千恩万谢过后,亲自将杨院判送出府门,待杨院判坐上马车离开后,他才又重新折返回到寿春堂。 寿春堂中,宋宝琅和沈慧相对而坐,齐齐松了口气。 沈慧松了一口气是因章氏是与她一道出门时出事的,若她当真有个好歹,她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的。 而宋宝琅则是觉得,虽然她和章氏相看两厌,但她从没盼着章氏死。 寿春堂的婆子为她们二人上了热茶,她们两人刚吃了一口,徐清岚就回来了。 徐清岚先是谢过沈慧今日及时为他母亲止血后,又问起了他母亲遇袭的具体情形。 “今日我陪姨母用过朝食后,姨母说今日天气晴好,让我陪她出门走走。之后她带我去逛了几家衣料首饰铺子,要替我买衣裙首饰,我推辞不肯后就提前出了铺子等姨母。姨母当即就生气了,便将我甩在身后走得很快。我在身后追姨母的时候,看见有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突然撞上了姨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无意撞上了,直到我看见他手上有匕首……” 提起先前的事,沈慧仍觉得心有余悸。 但宋宝琅听完之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听着这人像是专门冲着母亲来的?”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1节 徐清岚也有这种感觉。 可章氏一个平日深居简出的妇人,上京认识她的人不超过十个,谁会想要她的性命? “那你还记得那人是何模样?”徐清岚看向沈慧。 “那人戴着斗笠,我没看见他的脸,但他穿着一身黑衣,大概比姨母高半个头,别的我就没有印象了。”说到这里时,沈慧哭着自责自责,“都怪我不好,若我当时没有惹姨母生气,或许对方见姨母身边有人,就不敢对姨母动手了。” 眼下章氏昏迷不醒,徐清岚是真没心思安慰沈慧,他看了宋宝琅一眼。 宋宝琅会意,上前轻声宽慰沈慧:“沈姐姐,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那人若是真想对母亲动手,就算你在身边也改变不了什么的。相反今日多亏你和母亲同行,出事后你及时替母亲止血,才替杨院判争取到了救治母亲的机会。说起来是我们谢你救了母亲才是。” 宋宝琅平日虽爱玩闹作性儿,但在正事面前,却从不含糊。 沈慧在她的宽慰下逐渐止住了啼哭,她用帕子擦了擦脸,骤然又想起了一条线索。 “那人是个左撇子,而且左手的大拇指上好像有颗黑色的大痦子。” 徐清岚听完后,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将沈慧形容的那个人画了出来。 沈慧看过后,立刻道:“对,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宋宝琅扫了一眼画像。那人的脸被斗笠遮住了,光凭左撇子和他左手大拇指上有大痦子这两个特征找人,简直与大海捞针无异。 但徐清岚却点点头:“好,今日辛苦沈姐姐了。我母亲这边有我和簌簌看着,沈姐姐你先回去歇息吧。” 沈慧虽然心里还是担心章氏,但她也清楚,眼下这里有徐清岚和宋宝琅这里就够了。沈慧起身:“好,那我先回去,若是姨母有任何不适,你和簌簌随时让人来叫我。” 徐清岚颔首后,沈慧便先离开了。 宋宝琅则陪徐清岚在章氏这里等章氏醒来。 但眼看红烛已燃烧过半,章氏仍没有醒来的迹象,徐清岚便同宋宝琅道:“我守在这里,你先回去歇息。” 自宋宝琅过门后,他母亲并未善待过她,如今徐清岚也无颜面让宋宝琅陪他一起在这里熬着等他母亲醒来。 宋宝琅有些不放心:“可是你一个人行么?” “行的,回去吧。” 宋宝琅想,章氏不待见她。她醒来后,想必只想看见徐清岚,遂应了。 “那母亲若是醒了,你派人来告知我一声。” 徐清岚点头,替宋宝琅系好狐裘的带子,将宋宝琅送出寿春堂,目送宋宝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这才重新折返回去。 宋宝琅今日折腾了一日,原本其实已经很累了,但回到抱朴堂之后,她第一件事却是沐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在抱朴堂待久了,她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股血腥气。 待她沐浴出来时,绘春已将饭菜备好了,都是她爱吃的。但宋宝琅却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几口就将筷子搁下了。 周妈妈在旁见状,劝道:“娘子,您今日忙了一整日都没怎么用饭,再用些吧。” “我没胃口,绘春,让人把饭菜撤了吧。” 绘春知道宋宝琅的脾气,便也不再多劝,径自让人来收拾杯盏。 宋宝琅则将周妈妈拉进了内室,询问周妈妈:“妈妈你见多识广,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亲家太太平日足不出户,应当没有与人结怨的可能。而姑爷性子温润,且翰林院又是个清贵地方,也无与人结怨的可能。但今日这贼人却偏偏是冲着亲家太太来的,这可就让人十分费解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宋宝琅没错过,周妈妈欲言又止的眼神。 “周妈妈,此处就你我二人,你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 宋宝琅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周妈妈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老奴是想着,既然这贼人是冲着亲家老太太来的,那他行刺亲家老太太定然有个缘由。只是无论我们是从亲家老太太还是从姑爷着手,暂时都毫无头绪。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换个方向想一想。” “什么方向?”宋宝琅问。 周妈妈压低声音,一字一句:“不妨想想,此番亲家老太太遇袭,谁最能得利?” “母亲受伤家中上下都胆战心惊的,无人能从中得利。”宋宝琅想不出来。 周妈妈眉眼爱怜:“我的娘子,您心地善良眼睛也干净,所以看不见这事背后的脏污。老夫人遇袭是让家中上下都胆战心惊,可有人经此一事,就成亲家太太的救命恩人了。” 宋宝琅怎么都没想到,周妈妈竟然会怀疑幕后黑手是沈慧。 “不可能!”宋宝琅当即道,“沈姐姐不是这种人。” 自沈慧来徐家后,宋宝琅同她接触下来后,她觉得沈慧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娘。 她不但性子温婉好相处,还医术了得,宋宝琅和她相处时很舒服。 而且宋宝琅能感觉到,她对徐清岚非但无意,甚至还有意在避嫌。 她每次来抱朴堂寻时,都是在徐清岚上值之后才来的。而且她曾同她 说起过她过世的丈夫,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很深,她没有再嫁的打算,她只想在上京立足下来,往后余生继续秉承她祖母的遗愿,为天下女子减轻些病痛的折磨。 宋宝琅不信这样一个性格温婉,又有着悬壶济世之心的人会做这种事情。 “娘子,人心隔肚皮,表面上越是纯良无害的女子,实则越是满腹心计。她们一面用柔弱纯良获取你的信任,一面又会千方百计的的害你。” 当年邹氏那个贱人就是这般害她们娘子的。如今哪怕她们娘子已觅得良人,也已儿女双全,但周妈妈还是对邹氏恨的咬牙切齿。 宋宝琅还是不信此事是沈慧所为。 “沈姐姐一个初来上京的弱女子,没那么大的能耐。” 周妈妈闻言还要再说,宋宝琅却摆摆手:“妈妈,我累了。” 周妈妈只得将话又咽回去,服侍宋宝琅躺下。 宋宝琅临睡前,神色认真同周妈妈交代:“妈妈,我知道你和母亲是担心我,是为我好,但是沈姐姐从来没有伤害我,而且此事徐清岚自然会去查,你们不许插手,也不许对沈姐姐做什么,不然我会生气的。” 宋宝琅不信这事是沈慧做的,而且沈慧非但没伤害过她,之前她来葵水时难受时,还是沈慧还替她施针调理的,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希望她们就先认定沈慧是凶手,更不希望她们对沈慧做什么。 对上宋宝琅那双认真而执拗的眼睛,周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之后周妈妈便退下了,宋宝琅独自躺在拔步床里。 她身体很疲惫,但心里压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反倒睡不着。 宋宝琅在拔步床里翻来覆去了许久,直到身体上的疲倦压过心里的诸多事情后,她才勉强睡去。 寿春堂中一灯如豆。 徐清岚让下人们都下去歇息了,他留在这里守着章氏。 李妈妈想着,章氏若醒来,定然得用饭喝药,到时再准备来不及,遂也留下来陪徐清岚守在这里。 月影西移,寒霜簌簌,而床上的章氏却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3章 宋宝琅这一觉睡的始终不踏实。 她快到丑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但卯初却又醒了。 宋宝琅记挂着寿春堂那边,便朝外面唤了几声,很快鸣夏就进来了。 “老夫人还没醒么?”宋宝琅问。 “已经醒了,一刻钟前,郎君派人过来传话了。只是那时娘子您还没醒,婢子就没叫醒您。” 宋宝琅听见这话,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替我更衣,我过去看看。” 冬日早上天亮的晚,此刻外面还是乌漆嘛黑的,收拾妥当后,鸣夏提着灯笼陪宋宝琅往寿春堂行去。 此刻时辰尚早,兼之外面寒冷,寿春堂院中并无人值守,因此也无人通传宋宝琅和鸣夏两人过来。 宋宝琅掀开挡风毡帘过去时,正好听见章氏在说话。 “我平日鲜少出门,认识的人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更别提和人结怨了。要说唯一和我有仇的,就只有你那个好媳妇儿了。” 章氏的声音透着虚弱,但她的话却跟绵密的毒箭似的,狠狠朝宋宝琅射过来。 宋宝琅只觉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她正要冲进去骂章氏狼心狗肺时,有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母亲是疯魔了不成!”徐清岚猛地站起来,厉声叱责。 沈慧也惊了一跳,忙低低唤了声:“姨母!” “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你非但不感激我,竟然还怀疑我是凶手!”宋宝琅都要气死了,她满面怒容冲过来,噼里啪就说了章氏一通,末了又恨恨道,“早知道你这般狼心狗肺,我就不该救你!” 章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被宋宝琅听了个正着。 一开始,章氏还有些心虚。但听见宋宝琅对她毫无敬重指责时,章氏当即就胡搅蛮缠起来:“我求你救我了吗?再说了,我自来上京之后,平日鲜少出门,认识我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想要我的性命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巴不得我死?” “对,是我自作多情,若我昨日不求公主请了杨院判来救你,现在徐家上下想必已经挂满白幡了。我也不用在这里受你空口白牙的污蔑了。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宋宝琅这来别人真心真意对她好,她也会掏心掏肺的对对方好。可若对方对她不好,她也会百倍千倍的反击回去。 “你这个毒妇!”章氏被气的直哆嗦,但偏生她嘴皮子又说不过宋宝琅,便只能去骂徐清岚,“你看看你娶的这个毒妇,她……” “她说错了吗?”徐清岚打断章氏的话。 章氏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儿子。 徐清岚立在床畔看着章氏,一字一句道:“母亲,昨日若非簌簌及时请来杨院判,此刻家中应当早已挂起了白幡。而您醒来之后,非但不感激她的救命之恩,竟然还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母亲,这就是您自幼教我的辨是非懂感恩吗?” 房中落针可闻,李妈妈和沈慧恨不得自己会遁地消失术,这样她们就不用尴尬的站在这里。 而章氏被气的胸膛起伏,偏偏徐清岚的话,却让她又无法辩驳。最后恼羞成怒的章氏便使出了她无理取闹的那一套。 “自从你娶了媳妇儿之后,你那心就彻底偏向你媳妇儿那儿去了,如今我这个母亲就成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既然如此,你们何苦救我?怎么不干脆让我死了,这样你们也就逞心如意了。”说完,章氏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宋宝琅听的怒火中烧,正想反击章氏几句,却被徐清岚握住手腕。 “母亲既醒了,那儿子便先回去了,母亲好生将养着。”徐清岚说完,径自带着宋宝琅往外走。 章氏死死盯着徐清岚的背影。 她不相信向来对她孝顺有加的儿子,竟然会就这么走了? 直到徐清岚和宋宝琅二人都已走到门口了,章氏这才确定徐清岚是认真的。她当即便捂着伤口,躺在床上开始哭嚎自己身上难受。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2节 果不其然,走到门口的徐清岚脚步一顿。 宋宝琅偏头看过去。那一瞬间,她甚至已经做好徐清岚会折返回去的准备了。却不想,徐清岚在短暂的停顿后,竟然直接拉着她朝外走去。 “你不回去看看么?”宋宝琅不禁问。 徐清岚脚步不停:“母亲最擅以装病要挟人,如今沈姐姐在,她不会有事的。” 宋宝琅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 而房中的章氏见徐清岚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后,不禁悲从中来。她拉着沈慧的手,一面说徐清岚不孝,一面又开始追忆她的大儿子。 沈慧听的面色尴尬。 她和徐家大郎从前确实有婚约,但后来徐家大郎过世后,婚约自然也就作罢了。 如今她早已另嫁,且夫君刚过世不过半载,徐母就拉着她,哭诉若是他们家大郎没福,没能娶她这么贤良温婉的女娘做他们徐家媳妇。 沈慧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宋宝琅说话:“姨母,弟妹其实人挺好的。您昨日遇袭后,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让他们另请高明,最后幸亏弟妹及时请来杨院判,才让您转危为安的。” “我是她婆母,她为我请医问药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再说了,她向来与我不和,只怕昨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让我记她的恩罢了。” 沈慧听到这话时,顿觉不可思议,偏偏章氏还在不停的说。 到最后,饶是好脾气的沈慧也受不了了,她为了避免章氏情绪激动使伤口崩裂开来,遂让人给章氏熬了一碗安神药。 安神药喝完没一会儿,原本喋喋不休的章氏终于闭嘴了,沈慧和李妈妈这才皆悄然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消停了。 宋宝琅和徐清岚刚回到抱朴堂不久,李妈妈便派人将此事告知了徐清岚。 徐清岚听完后没说什么,只吩咐那人,让她们好生照顾章氏,若有什么事,随时来寻他。 那仆妇领命后去了。 徐清岚这才转过头看向宋宝琅,眉眼歉然:“簌簌,对不起。” 从前宋宝琅还会因为章氏和 徐清岚生气,后来她发现,章氏不但对她这样,对徐清岚也这样之后,宋宝琅就懒得再生气了。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母亲在背后我说坏话,我当面也骂回去了。” 心中那口恶气出了之后,宋宝琅便也懒得再因此事而迁怒徐清岚。而是问:“昨日刺杀你母亲的人,你有怀疑对象么?” 徐清岚摇摇头。 他在官场上并未得罪过人,而他母亲平日鲜少出门,更别说为她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了。 “其实你母亲说的没错,所有人里我的嫌疑最大……” 宋宝琅自嘲的话刚说出口,就已被徐清岚打断:“不是你,你不会也不屑做这种事。” 徐清岚看过来的目光坚定认真,没有半分怀疑。忆起先前章氏怀疑她时,徐清岚的反应时,宋宝琅心里最后那丝气愤也消失了。 “你昨晚守了你母亲一夜,去睡会儿吧。” 徐清岚颔首,握着宋宝琅的手往内室走:“你昨晚应当也没睡好,这会儿左右无事,也再睡会儿吧。” 外面天色已露出了鱼肚白,但又飘起了小雨。 宋宝琅确实也有些困顿,索性便和徐清岚一块儿又躺下了。 外面雨声淅沥,身边又有徐清岚在,没一会儿宋宝琅就睡着了。 抱朴堂上下知道两位主子此刻都在补觉,所有人行走间都放轻了脚步,一时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 宋宝琅这一觉睡的很香甜,最后还是被饿醒的。 但等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徐清岚的身影了。宋宝琅唤人进来,一面让人准备饭菜,一面随口问:“徐清岚呢?他不会又去翰林院了吧?” “没,咱们夫人来了,郎君在陪夫人说话呢!” 宋宝琅一听王氏来了,头发都还没梳好,便急急朝抱朴堂的正堂奔去。 “阿娘,你怎么来了?”甫一掀开挡风毡帘进去,宋宝琅便欢快的扑到王氏怀中。 王氏搂住她的同时,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阿娘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娘家要稳重!稳重!你怎么就是记不住?还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阿娘来了,就顾不上梳头了。” 王氏一听这话,当即就要训她。但宋宝琅却先一步晃着她的袖子,撒娇央求:“阿娘好久都没给我梳头了,今日既来了,正好替我梳回头吧。好不好?” 王氏总是拿这样的宋宝琅没辙。 徐清岚便道:“有劳岳母您帮簌簌梳头了,我去问问,厨房饭菜备的如何了。” 之后,徐清岚便出去了,留她们母女二人单独说话。 宋宝琅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咬着一块豆沙馅的糕饼。王氏则坐在宋宝琅身后,她一面手法温柔的替宋宝琅梳发,一面问宋宝琅,昨日章氏遇袭一事。 宋宝琅噼里啪啦的全说了。末了又气愤恨道:“早知道她这么狼心狗肺,昨日我才不会求公主帮忙请杨院判来替她医治呢!” “那女婿呢?他什么态度?” “他从没怀疑过我,今日他母亲说这番话时,他当即就叱责了他母亲。,而且他为了我还和他母亲顶嘴了。”宋宝琅实话实话。 王氏面上这才流露出欣慰之色:“女婿倒是个明辨是非的。” 她们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周妈妈掀开帘子进来说,饭菜已备好了,徐清岚让她来瞧瞧,他们这边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他就让人摆饭。 “这就好了。”说话间,王氏将一支芙蓉金簪插到宋宝琅的发髻里。 他们三人一同用过午食后,王氏便提出想去探望章氏。 “阿娘,你别去。”宋宝琅当即反对。 章氏那人昏聩糊涂,她才不要让她阿娘去她那里受气呢! 徐清岚也跟着阻拦。他母亲如今脾气越发大了,他怕王氏过去,他母亲又下王氏的面子。 但王氏却执意要去。 “我今日登门就是来探望亲家母的。哪有来了之后连人都不见,就又打道回府的。” “阿娘。” “岳母。” “你们不必多说了。”王氏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直接道,“带路吧。” 既然王氏执意要去,宋宝琅和徐清岚只得陪她一道过去。 他们到时章氏刚醒,正倚靠在软枕上由沈慧喂着喝粥。听说王氏来探望她,章氏先是一愣,旋即冷笑道:“她来得正好,我正想同她说道说道她那个不敬长辈的好女儿了,将人请进来。” “既然宋夫人来探望姨母,那我就先回去了。”沈慧不想卷进这场风波里,当即便要走。 但章氏却不让。 沈慧正觉得头大时,宋宝琅和徐清岚陪着王氏进来了。沈慧见状,忙捧着粥碗缩进角落里,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氏甫一看见章氏,脸上立马就流露出关切的神色来:“亲家母,你还好吧?” “我一点都不好。”章氏沉着脸,正要就着这个话题数落宋宝琅时,王氏却先一步开口了。 “哎呦,亲家母你是不知道,我今晨听说福善公主的贴身女官请了杨院判来为你看诊时,简直被吓的魂不附体呢!”说话间,王氏还做出了拍着胸脯压惊的动作。 章氏原本要数落宋宝琅的话,顿时被王氏这番话压回去了。 王氏这话表面上是在担心她,实则却在提醒她,昨日是宋宝琅走了福善公主那边的门路,才得以请动杨院判上门为她看诊。章氏可以当着徐清岚和宋宝琅的面,胡搅蛮缠说她不稀罕宋宝琅请人来救她,但却不敢当王氏的面说这话。 章氏只能顺着王氏的话,道:“劳亲家母你记挂了,我并无大碍。其实还是幸亏了我这会医术的外甥女。阿慧,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给宋夫人行个礼。” 已经挪到门口,正想偷偷溜走的沈慧:“……” 见众人都扭头朝她看过来,沈慧只得上前,向王氏见礼:“沈慧见过夫人。” 王氏的目光落在沈慧身上,她对沈慧早有耳闻,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沈慧。 在上京,晚辈第一次向长辈见礼,长辈须得给晚辈赠个见面礼。王氏遂将自己的羊脂白玉佩解下来,递给沈慧。 “难怪亲家母对你赞不绝口,是个标志的孩子。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吧。” 那玉佩通体无瑕,一看就价格不菲,沈慧忙道:“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玉佩我不能收。” “沈姐姐,你就收下,这是我们上京的规矩,长者赐不敢辞,快收下。”宋宝琅在旁提醒。 沈慧听到这话后,这才谢过王氏后,将玉佩收了。 可偏偏章氏还是不肯放过她,又开始当着王氏的面夸她怎么怎么好。 “姨母,炉子上我还煎了药,我得去看看。”沈慧说完后,匆匆向王氏行了一礼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王氏若有所思的看了沈慧的背影一眼,等她再回过头来,就听章氏道:“说句不怕亲家母你恼的话,我这外甥女可比簌簌这个媳妇儿强多了……” “母亲!”徐清岚打断章氏的话,目露告诫之意。 王氏非但不恼,反倒笑意吟吟开口:“这有何恼的。昔年这丫头在宫中做伴读时,皇后娘娘便常说这丫头就是个单纯没心计的,让我和她爹爹为她择婿时,千万要慎而重之的为她选个好夫婿,以免她将来嫁到那虎狼窝里,被舅姑磋磨。 “说来不怕亲家母你笑话,当时我还诚惶诚恐的问皇后娘娘,若我和她爹爹看走眼了怎么办?皇后娘娘却笑同我说,‘看走眼了也无妨,簌簌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在本宫心里她和福善 一样都是本宫的女儿,她日后的夫君或者婆母对她不好了,你尽管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替她做主的’。” 章氏闻言,脸顿时黑如锅底。王氏搬出皇后娘娘来压她,她一个平头百姓还能说什么。 宋宝琅还是第一次看见章氏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顿觉心里畅快极了。 章氏自知不是王氏的对手,便也不再给自己添堵,只佯装不适便要送客。 王氏也不再久待,顺势起身:“那亲家母你好生养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徐清岚立刻道:“岳母,我送您。” 章氏看见先前对自己神色漠然的儿子,如今对王氏孝顺有加,没忍住又刺了一句:“亲家母,还是你眼光好啊。瞧我家二郎对你孝顺有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儿子呢!” “亲家母谬赞了。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自簌簌和清岚成婚后,我便将清岚和阿钰一样看待。再说了,除了那等昏聩糊涂脑子里装了浆糊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能分得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对他好的他自然愿意亲近,对他不好的,他自然就恨不得有多远就离她多远。亲家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章氏被王氏这绵里藏针的话气的胸膛起伏,但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只能佯装没听见,将头扭至一旁。 待出了寿春堂之后,宋宝琅便迫不及待库赞:“阿娘,你太厉害了。” 自从她嫁给徐清岚之后,从来没见过章氏像今日这样吃瘪过。先前看章氏明明气得要死,但却不能发作的模样,宋宝琅觉得痛快极了。 而王氏闻言,则气的抬手在宋宝琅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丫头,就不能等到没人时再高兴吗?她难道没看见,徐清岚还在这儿站着吗?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3节 徐清岚知道王氏的顾忌,他一脸惭愧道:“是小婿的不是,让簌簌在我母亲那边受了很多的委屈。” 王氏先前已从宋宝琅口中知道,徐清岚为她叱责章氏一事。 孝道大于天,而徐清岚能为宋宝琅同他母亲顶嘴,已是十分不易了。所以王氏并未迁怒他:“此事非你之错,你不必自责。” 之后王氏没再久留,宋宝琅和徐清岚一道将她送出门,直看她的马车走远彻底消失不见才作罢。 因章氏受伤的缘故,徐清岚告了两日假,待章氏的情况稳定后,徐清岚便再度回到翰林院上值。 因参与修史有功,徐清岚被擢升为五品的翰林侍讲。除了先前的日常的文史修攥编修与检讨外,徐清岚还要入宫为皇子们讲学。 这日讲学结束后,徐清岚刚走出学馆,就被六皇子李重沛叫住。 “徐侍讲留步。” 徐清岚回头,就见李重沛疾步朝他行来。 “六殿下还有事?” “是这样的,明日是霍小侯爷的忌日,从所以我想向徐侍讲告假一日。”李重沛说出了叫住徐清岚的缘由。 徐清岚神色平淡:“明日并非由我为六殿下讲学。” 为皇子们讲学的侍讲并非只有徐清岚一人,而是由徐清岚和其他几位侍讲轮流入宫讲学。今日是徐清岚,明日就会是其他侍讲来,这是所有皇子都知晓的事。 李重沛解释:“我知道,只是想必徐侍讲现在是要回翰林院了。可否劳烦徐侍讲将我告假之事,转述给明日的讲学官?这样我就不用专程去翰林院一趟了?” 徐清岚不说话,只默然看着李重沛。 李重沛面容生得清秀温润,在为诸皇子讲学之前,他只见过李重沛数次。 对李重沛最深的印象是,李重沛唤宋宝琅宋姐姐。 见徐清岚盯着他许久不言语,李重沛正想说,若徐清岚不方便,那我自己去趟翰林院时,徐清岚却应了。 “多谢徐侍讲。”李重沛笑着向徐清岚道过谢后,便开心的走了。 而徐清岚却独自在宫墙下站了许久。 他满脑子都是李重沛那句“明日是霍小侯爷的忌日”。既是霍骁的忌日,那宋宝琅会去祭拜吗?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4章 这天宋宝琅出门与福善公主高高兴兴的逛了一整日,直到申末才满载而归。 宋宝琅不但给自己添置了许多东西,她还给绘春鸣夏锦秋愉冬周妈妈等人也添置了。甚至就连沈慧都有。 下值归来的徐清岚换了家常衣袍出来时,就听见宋宝琅在吩咐鸣夏,“这匹月照梨花的锦缎很适合沈姐姐。你等会儿给沈姐姐送去。” “是,”鸣夏接过锦缎时,恰好看见徐清岚出来了,忙行礼,“郎君。” 其他原本围在宋宝琅身侧叽叽喳喳的侍女们见状,齐齐向徐清岚行过礼后,便抱着各自的东西退下了。 徐清岚朝宋宝琅走过去。 宋宝琅倚在熏笼上,她面前的桌上堆的跟小山似的。 徐清岚在桌上扫了一眼后,径自向宋宝琅伸手:“我的呢?” “没你的份儿。” 徐清岚语气可怜:“她们都有,为什么就没有我的?” “你想要什么,自己买不就得了。” 自从决定和离后,宋宝琅就打定主意,以后她只取悦自己。 “可我的家当全在簌簌你那里。” 自从他们两人成婚后,徐清岚不但将管家权交给了宋宝琅,还将他们徐家所有的家产全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宋宝琅。 宋宝琅一听这话,当即便坐了起来:“我这就还给你。” 说完,宋宝琅扭头就要唤绘春拿钥匙,却被徐清岚先一步制止了。 “簌簌,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清岚眉眼无奈。 “可我就是这个意思。距离咱们约定好的和离之期只剩两旬了,反正到时候这些东西也是要交还给你的。既然如此,现在交还给你也一样。” 徐清岚听到这话,顿觉如鲠在喉,他握着宋宝琅的手腕不肯松:“你也说了,离和离之期还有两旬,那就到时候再说。”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难不成等到你我和离之时,你还要把你们徐家的家产送我不成?”宋宝琅今日心情好,便同徐清岚开起了玩笑。 徐清岚却认真道:“若簌簌能看得上我这微薄的家业,那送你也无妨。” 宋宝琅听到这话顿时想笑。 抛开徐家在陵州的庄子不说,徐家在陵州良田就有好几百亩,每年光是租子进账都颇丰,徐清岚竟然说是微薄的家业。他这自谦的也太过了。 “我可不敢要,如今你母亲对我已这般不客气了,若和离时我再带走了你们徐家的家产,只怕到时你母亲能提刀来宋家砍了我。” 徐清岚闻言,身子前倾,骤然抱住宋宝琅的腰,瓮声瓮气道:“簌簌,对不起。” 宋宝琅一愣。 “你今天怎么了?”她怎么觉得,徐清岚怪怪的。 徐清岚不答,只紧紧抱住宋宝琅的腰。 此时寿春堂那边,沈慧刚从章氏房中出来,她的贴身侍女连翘便过来道:“娘子,徐大娘子身边的鸣夏姐姐来了。” 沈慧一听这话,忙去见鸣夏。 “沈娘子,我们娘子今日出门时,见这匹月照梨花锦缎很适合您,便让婢子给您送过来。”鸣夏说明来意。 “簌簌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锦缎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劳烦鸣夏姑娘带回去吧。” 宋宝琅出手大方,自从沈慧来徐家后,宋宝琅就陆续送了她许多东西给她,沈慧觉得很不好意思。 “沈娘子就别为难婢子了。”鸣夏笑着道,“我们娘子的脾气,沈娘子您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娘子说了,若沈娘子您心中过意不去,得空了给她绣几块帕子做回礼便好。” “可这锦缎太贵重了,只怕我替簌簌绣上千条帕子,都抵不过这匹锦缎。鸣夏姑娘,你还是将它拿回去吧。” “沈娘子,您这就想岔 了。您觉得这匹锦缎没您亲手绣的帕子贵重,但在我们娘子眼中,您亲手绣的帕子比这匹锦缎要贵重千百倍都不止呢!您就快别推辞了,我回去向我们娘子复命啦。”说完,鸣夏就走了,丝毫不给沈慧再说的机会。 沈慧看着桌上的锦缎,顿时陷入了为难。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慧也算是摸清宋宝琅的脾气了。她这人对喜欢的人那是掏心掏肺都愿意,而对厌恶的人,却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眼眼睛。 她很喜欢这个爱憎分明的女娘,但也不想占她的便宜。 虽然然鸣夏说,在宋宝琅眼中,她亲手绣的帕子比这匹锦缎要贵重千百倍不止。但她明白,贵重的不是她锦帕,而是宋宝琅对她的心意。 而她不想辜负这份情谊的同时,也不想让这份情谊掺杂着铜臭。但她知道宋宝琅的脾气,若她这个时候将这匹锦缎送回去,宋宝琅八成是要生气的。 沈慧扭头吩咐连翘:“你将这匹锦缎好生收起来。” 回头她寻个恰当的时机再还给宋宝琅吧。 连翘应声去了,沈慧的目光不禁落在妆奁台的木盒子上。 那个木盒子里此刻静静的躺着一枚羊脂白玉佩,那是王氏那天来探望章氏时给她的见面礼。 在王氏离开徐家的第二日,宋宝琅身边的周妈妈来寿春堂寻她,说是王氏想见她一面。 在王氏来徐家探望章氏前,沈慧从没见过她,但她却从章氏的口中听说过王氏的事。 章氏说王氏性格泼辣跋扈,第一次嫁人时,因不敬婆母还不贤善妒,被夫家休弃了。后来又嫁进了宋家,不知寻了什么旁门左道,竟然生了一对双生子,从此不但在宋家站稳了脚跟,还将宋大老爷管的服服帖帖的。 章氏形容的那个王氏像个悍妇,但经过宋宝琅一事后,沈慧就不怎么相信她这个姨母看人的眼光了。 所以在周妈妈说,王氏想要见她一面时,沈慧没有过多的考虑就应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后,王氏直接开门见山告诉沈慧,之前跟踪她的人是她派去的。 沈慧并非愚笨之人,几乎王氏这话一出,她便猜到王氏派人跟踪她的原因了。 “簌簌对我很好,我也将她视作我的朋友。除此之外,我此生也再无嫁人的打算。”沈慧也是个敞亮的人,她直接捅破了王氏的担忧。 在沈慧来之前,周妈妈已经同她说过了,沈慧虽然暂住在徐家,也常去抱朴堂找宋宝琅,但她都是专门挑徐清岚上值不在的时候去。而且每次徐清岚下值后去寿春堂探望章氏时,沈慧也都躲在房中看医书,从来不借故往徐清岚面前凑。 再加上昨日在章氏那里,王氏亲眼看见了沈慧不愿意配合章氏溜走的模样,便知沈慧说的是真的。 既然沈慧这般直接,王氏也不再兜圈子,她也开门见山道:“我听说沈娘子想继续行医,恰好我认识一位女大夫,她的医馆如今正需要一位擅女科的女大夫坐诊。沈娘子可愿意去?” 来到上京的第二日,沈慧就开始出门去各家医馆药铺询问,但对方一听她是从陵州那种小地方来的,且只擅长女科后,直接就不理她了。 她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家肯收她的医馆药铺。而现在王氏却直接给了她一个机会。 沈慧有一瞬的心动。但转瞬她又冷静下来,抬眸直视上王氏的目光:“夫人的条件是什么?” “我希望沈娘子离开徐家。”王氏说出她的条件。 沈慧追问:“即便我对簌簌并无恶意,也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是。簌簌那孩子待人赤诚,她知我对沈娘子怀有偏见,私下同我说了很多次,沈娘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信她看人的眼光,但我也信人心易变。” 沈慧没从王氏的目光里没看见她对自己的猜疑,而是只看见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拳拳爱护之心。 这样的眼神不由让沈慧想到了她祖母。她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又奔波各处为人看诊,她几乎是被祖母抚养长大的,当初她父亲要娶继母时,她祖母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的继母。 “我虽是走投无路才来上京投奔姨母的,但我也从未想过一直住在徐家。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用了,我会尽快搬出徐家的。”说完后,沈慧起身,向王氏行了一礼后,便要转身离开。 王氏也不勉强,而是道:“沈娘子若改变主意了,亦或者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时去找周妈妈,亦或者是拿那枚羊脂白玉佩来寻我。” 如今再看见这枚羊脂白玉佩,沈慧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眉宇间顿时笼罩起一层愁色。 昨日她因自尊心拒绝了王氏抛来的橄榄枝,并且还说她会尽快搬出徐家。可若真离了许家,吃住都要银钱,她一个无依无靠又没有营生进账的弱女子,如何存活下去? 沈慧将自己带来上京的包袱打开,看着匣子里的所剩无几的银票,沈慧觉得愁绪如麻。 而此刻同样愁绪如麻的还有徐清岚。 自从从李重沛口中得知明日是霍骁的忌日后,徐清岚就一直在想,明日宋宝琅会不会也去祭拜霍骁。 按照宋宝琅的脾气,她应该会去吧。徐清岚不确定,但他犹犹豫豫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问宋宝琅。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4节 而在徐清岚犹豫不决时,宋宝琅已经打算睡觉了。 宋宝琅今日逛了一整日,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觉困意袭来。 只是她马上快要睡着时,徐清岚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一面往她耳朵里吹气,一面可怜兮兮道:“簌簌,我难受。” 说话间,他还在她身上蹭了蹭。 他们手腕上的红痕已变成赭色里,意味着同心蛊又快发作了。 自从中了同心蛊之后,他们二人逐渐摸索出了一个窍门:在同心蛊发作前一两日行房,届时辜发作时难受会略微减轻些许。 如今徐清岚暗示的这般明显,宋宝琅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却毫不留情推开徐清岚。 “睡着就不难受了,你赶紧睡。”说完,宋宝琅径自面前朝里睡了。 宋宝琅其实也有点难受,但是她今天逛了一天实在太累了,这会儿压根没有精力再和徐清岚这样那样了。 而徐清岚却误以为,宋宝琅拒绝他是因为明日是霍骁的忌日。 毕竟之前每次这个时候,宋宝琅都没有拒绝他,只有这次是例外。 理智告诉徐清岚,他没必要和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争风吃醋。但这一刻,徐清岚的心中却还是不受控的冒出了许多酸涩。 他侧躺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宋宝琅的背影,宛若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 等到宋宝琅睡着之后,徐清岚才挪过去,将宋宝琅抱在怀中。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 第二日等宋宝琅醒来时,徐清岚已经上值去了。 平日喜欢鲜艳的宋宝琅,今日却穿了身素净的衣裙。用过朝食后,她便带着锦秋和愉冬出门了。 霍骁葬在霍家的祖坟里,他是在死在战场上的,所以尸骨无存,因此他的坟其实是一个衣冠冢。 宋宝琅以为她到的已经够早了,却不想她到时,已经有人到了。 隔着薄薄的晨雾,宋宝琅看不清那人是谁,但只那一个背影,宋宝琅便认出来那是霍母。 “伯母,伯父。”宋宝琅走上前去,轻声唤道。 霍毅如今出行不便,霍家的祖坟更是建在山顶,可今日他还是来了。 霍毅点头算作回应,霍母则紧紧握住宋宝琅的手。 之后没一会儿李重沛也来了。 几人一同蹲在霍骁坟前替霍骁折银锭子。 山野的风呼呼的吹着,一个又一个折好的银锭子被火 舌舔舐干净的同时,印出了三双通红的眼睛。 在别人眼中,霍骁已过世两载了,但在他的至亲眼中,霍骁的离开便是一场连绵不断的雨。直到今日,他们也走不出来。 尤其是霍母。 待为霍骁上完香之后,霍母红着眼睛对宋宝琅和李重沛道:“六殿下,簌簌,多谢你们还记着我家这小子。” 霍骁刚过世那一年,他的朋友们还常来祭拜他。到今年,就只剩下宋宝琅和李重沛了。 霍母的目光落在宋宝琅身上。 这是她儿子喜欢的女娘。他投军的前一夜还来寻她,跟她说:“阿娘,我要去战场上立了军功,回来好求娶簌簌。我不在这段时间,阿娘你可千万要替我守好簌簌,别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啊。” 那时她还曾笑着同霍骁说:“可以,但是为娘只帮你守三年,三年后你若还不回来,那阿娘可就不管了啊。” “放心,三年后我一定回来。” 那时霍骁的信誓旦旦,但他却食言了。 霍母抹着眼泪,和霍父一起离开了。临走前,霍母抱了宋宝琅一下,哽咽同她说:“簌簌,别记挂着骁儿,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骁儿若在天有灵,定然是盼着你和乐美满的。” 霍毅夫妇离开后,天空便飘起了雨丝。 李重沛接过随从的伞,替宋宝琅撑在头顶,然后陪着宋宝琅顺着冗长的石阶慢慢往下走。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说了一会儿后,李重沛小声问宋宝琅:“宋姐姐,你成婚后过得不好么?” “嗯?为什么这么说?”原本心不在焉的宋宝琅闻声转头看过去。 “上次你和福善姐姐喝醉那次,你说你要和徐侍讲和离。” 原本正在下台阶的宋宝琅听到这话脚底一个打滑,幸的李重沛动作迅速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下去。 但她自己却撞进了李重沛的怀里。 “宋姐姐,你没事吧?”李重沛吓了一跳,忙关切问。 宋宝琅立刻从李重沛怀中退出来,并且退后了两步,同李重沛拉开距离后,才答:“没事。” “下雨了山道湿滑,宋姐姐你若不介意的话,我拉着你下去吧?”李重沛眉眼关切的看着她。 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宋宝琅虽然一直将李重沛当弟弟,但她也没忘李重沛并非是她亲弟弟。 “不用了,让愉冬和锦秋来扶我便是。” 锦秋和愉冬闻言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扶着宋宝琅,李重沛只得将位置让开。 下山后,李重沛便问宋宝琅:“宋姐姐,我听说福善姐姐的公主府最近来了一位新厨子,做的炙猪肉简直是一绝,我要去找福善姐姐,你要一同去么?” “不了,我还有事,你去吧。” 李重沛还欲再说,宋宝琅却已上了马车,急急吩咐车夫:“走吧。” 李重沛只得站到一旁将路让开。 待马车驶出一段路后,车夫才在外面问:“大娘子是要打道回府还是去往别处?” “回府。”宋宝琅指尖掐着掌心,脸上一点一点泛起绯色来。 她身上的同心蛊又犯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5章 徐清岚才察觉到同心蛊又犯了时,便立刻向上官告了假。 上官见他面色很不好,当即二话没说就应允了。甫一出宫门,上了马车后徐清岚就急声吩咐:“回府。” 长松不明所以,但见徐清岚神色急切,也不敢耽误,忙赶着马车朝徐家疾行而去。 和徐清岚一样着急归家的还有宋宝琅。 锦秋见宋宝琅脸色泛红,鼻尖上也冒了汗,不禁担忧问:“娘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就近先找个医馆瞧瞧?” “不用,先回府,让车夫将马车再赶快些。”话落,宋宝琅又用力咬了咬舌尖,竭力逼迫自己清醒些。 她这会儿太难受了。 身体里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袭来,直烧的宋宝琅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宋宝琅一面急切想着回家,一面又盼着徐清岚那边千万别被什么绊住。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宋宝琅的祈求,在宋宝琅的马车回到徐家时,徐清岚也回来了。 甫一看见徐清岚,宋宝琅觉得安心的同时,心头莫名也有委屈浮上来。 而徐清岚在看见宋宝琅的马车后,径自过来将面色绯红的宋宝琅打横抱起,然后大步往抱朴堂走。 绘春和鸣夏刚将这个月的月银给抱朴堂众人发完,就有小丫鬟来禀,说宋宝琅回来了。 绘春和鸣夏生怕宋宝琅那边要人伺候,忙要起身过去时,锦秋却进来说:“两位姐姐不必赶着过去了,郎君也回来了,这会儿正同娘子在房中呢!” 绘春和鸣夏听见这话,下意识对视一眼后,遂又坐了回去。 既然徐清岚也在,那两位主子没吩咐,她们就不去他们面前碍眼了。 徐清岚几乎刚进主屋,宋宝琅便缠了上来。她双臂抱住徐清岚脖颈的同时,主动去吻徐清岚。 徐清岚热烈回应她的同时,用脚将门关上。 他们二人如今于此事上早已是默契十足。这里离外面太近了,徐清岚怕有动静传出去,一面吻着宋宝琅安抚她的同时,一面拥着宋宝琅跌跌撞撞往床边行去。 绕过春江连水潮海平的屏风时,两人一同叠进雕花拔步床上。 宋宝琅仰面躺在锦被上,呼吸灼热。徐清岚的吻此刻对她来说与隔靴搔痒无异,她难受的不禁催促:“徐清岚,你快些。” 徐清岚这会儿其实比宋宝琅更难受,可是他不敢快。宋宝琅有多娇气,他比谁都清楚。 “不能太急,太急你你会难受的。”徐清岚嗓音暗哑。熟门熟路抚慰宋宝琅的同时,吻如细雨般密密麻麻落在宋宝琅的唇上脖颈上,宋宝琅仰着头配合时,原本正亲着她脖颈的徐清岚动作倏的一顿,继而她喷在宋宝琅脖颈上的气息倏的重了起来。 宋宝琅还没反应过来时,先前说不能太急的徐清岚,突然毫无征兆的抵开了宋宝琅的膝盖。 毫无防备的宋宝琅指尖蓦的掐在徐清岚的后脖颈上。 徐清岚很疼,但他动作没停,胸膛里更像是突然被人塞进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坠的他心口发疼。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宋宝琅的衣裙上嗅到了一缕银锭子燃烧后的气味。 他知道宋宝琅今日去拜祭霍骁了。 哪怕宋宝琅曾与霍骁许过婚嫁之言,但如今她已是他的妻子了,他一个活人何必要同一个亡人去,。昨夜徐清岚用了大半晚上的时间说服自己了。 可刚才在本该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床榻上,他却嗅到了宋宝琅身上银锭子燃烧后的气味。 那一瞬间,徐清岚所有的理智瞬间崩溃殆尽。 宋宝琅可以去拜祭霍骁,但他不允许他们的床榻上,有任何与霍骁有关的东西。 不过须臾,宋宝琅今日穿的衣裙,便陆陆续续被从拔步床里抛下来。与宋宝琅衣裙一道被抛下来的,还有徐清岚绯色的公服。 素净的月白罗裙与绯色的公服交叠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靡眼之美。 “太快了,徐清岚,你慢点。”床幔内隐隐传来宋宝琅的声音。 但却无人应答。 蓦的,一只白皙的柔荑探出床幔来。但下一瞬间,却又被一只大掌捉住拉了回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5节 徐清岚将宋宝琅的手按在锦被里的同时,徐清岚的手指强势的挤进宋宝琅的手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徐清岚或肃冷或温和,这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徐清岚露出强势的一面。 最开始宋宝琅很不适应,好在徐清岚虽然强势但并不粗鲁。渐渐的,宋宝琅也从中感受到了欢愉。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外面太阳又出来了。 有日光穿过窗,扑进了屋里,有光晕斑驳的落在床幔上 。 宋宝琅宛若一尾搁浅的鱼,躺在那片光影里喘息平复着。徐清岚抬手将人揽在怀里,吻了吻宋宝琅湿润的鬓角。 宋宝琅不说话,只是在平复过后,她抓起徐清岚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 哪怕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但宋宝琅这一口咬的没有丝毫留情,直将徐清岚胳膊咬的快见血了才作罢。 徐清岚自知理亏,便任由宋宝琅咬。 咬过之后,宋宝琅心里的那口气才算发泄完。但在她打算更衣时,却发现她刚做到的那套衣裙先前被徐清岚扯坏了,宋宝琅又愤然回眸。 徐清岚立刻道:“我赔你三套霓裳阁新上的冬衣。” 话落,徐清岚又立刻下床,从衣柜里重新替宋宝琅拿了套衣裙。服侍宋宝琅穿好,又抱着宋宝琅进了净室后,宋宝琅这才勉强气消。 等宋宝琅沐浴外再出来时,已是掌灯时分了。 外面不知怎么的,竟然又下起了雨来。宋宝琅用过夕食后,就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餍足的徐清岚今夜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以至于第二日在瑟瑟寒风中站班等着点卯时,其他官员都一脸苦哈哈的模样,唯独徐清岚的心情仍旧很好。 但徐清岚不知道的是,他的好心情只能维持到下值回到家见到章氏之前。 因为这日巳正时分,徐家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沈慧正在抱朴堂同宋宝琅说话呢!听得门房来报,说范夫人求见时,宋宝琅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邹氏?她来做什么?” “范夫人”说,她与老夫人素来交好,听说老夫人身体抱恙,她故今日专程登门来探望老夫人。” 宋宝琅差点都忘了,章氏和邹氏交好这回事了。 听说邹氏是来登门探望章氏的,宋宝琅便道:“让人直接将人带去寿春堂。” “范夫人?!可是二郎老师的夫人?”沈慧多嘴问了一句。 “就是她。” 因着她母亲的缘故,宋宝琅对邹氏也十分厌恶,但偏偏章氏与邹氏交好,宋宝琅索性就眼不见为净。 沈慧着宋宝琅对邹氏虽然满脸厌恶,但却并未阻止她去见章氏时,顿时就明白,王氏为何这么担忧宋宝琅了。 沈慧便起身道:“我炉子上还熬着药,我也得回去了。” 听沈慧说她炉子上还熬着药,宋宝琅也就没再留她,而是吩咐绘春亲自送沈慧出去。 “我这日日都要来你这抱朴堂,再让绘春姑娘送我可就是羞煞我了,快快留步吧。” 听沈慧这般说,宋宝琅只得没让绘春相送。 待沈慧回到寿春堂时,邹氏还没到。沈慧遂回同看着药的连翘道:“这药我看着,你去外面瞧瞧,若有客人来见姨母,你就进来报我。” 连翘虽不明白自家娘子这么做是何意,但却听话的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连翘就回来说:“娘子,有位夫人被请进了老夫人的房中。我听李妈妈唤她范夫人。” 之后沈慧让连翘自己玩儿去,她又略微等了等,这才将药倒出来,亲自端到章氏房中去。 沈慧过去时,章氏和邹氏正相对而坐着说话呢! 邹氏在问凶手一事。沈慧进去时,正好听见邹氏说:“章姐姐你自从来京后,平日无事鲜少出门,上京认识你的人都不多。怎么会有歹人突然刺杀于你呢?” 沈慧一听这话,便知晓这位范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关心章氏,可实则却是在将矛头让宋宝琅身上引。 沈慧赶在章氏开口前,先一步道:“姨母,您的药好了。” 邹氏闻声看向沈慧。 章氏见状,便解释:“这是我外甥女,前段时间刚来上京投奔于我。我此番遇刺都是多亏了她……” “姨母,这事我可不敢居首功,您能转危为安,多亏了人家簌簌走了福善公主的门路。福善公主与簌簌交好,若让她知道,我冒领了簌簌的功劳,只怕公主得治我的罪呢!”沈慧一脸"我可不敢得罪公主"的表情。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慧也算是摸清了这位姨母的脾气。 典型的欺软怕硬。若她直接为宋宝琅说话,章氏反而会有一大箩筐的歪理。可若她直接搬出福善公主出来,章氏立马就消停了。 就如此刻,她虽然脸上还有不满之色,但到底没再说宋宝琅不好了。 而邹氏这人向来敏锐,沈慧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她便看出了沈慧更偏向宋宝琅那边,之后遂便一直只同章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而沈慧则在一旁服侍章氏喝药。 待药喝完后,邹氏陡然话锋一转,同章氏说道:“章姐姐,我今日贸然登门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同你说。” “哦,何事?”章氏一脸好奇问。 邹氏却不言,只看向沈慧,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章氏顿时了然,她拍了拍沈慧的手,同沈慧道:“阿慧,我刚吃完药嘴里有些苦,你让人给我端碟子蜜饯来吧。” 章氏都这般说了,沈慧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只得应声去了。 待沈慧离开后,邹氏才倾身,向章氏说明她今日贸然登门的缘由。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6章 一刻钟后,沈慧端着蜜饯正要进屋时,就听屋里传来章氏的怒喝声。 “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她都已是我徐家妇了,心里竟然还想着她那个早死的竹马……” 沈慧一听这话,眉心猛地一跳,忙掀帘快步进去。 章氏坐在罗汉床上,整个人怒不可遏,正扬声道:“来人,去把抱朴堂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叫过来!” 侍女们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去。 先前徐清岚已经敲打过她们了,他不在家中时,若谁敢帮他母亲去为难宋宝琅,张妈妈就是下场。 旁人可以装聋作哑,但李妈妈却不行。 李妈妈与沈慧一道进去。她是章氏身边的老人,见章氏怒气冲天的模样,忙上前去替章氏顺气:“哎呦,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这么大的气了?” “就是,姨母,您的伤口还没长好呢,若动气太过伤口恐会再度绷开的。”沈慧也劝道。 怒火中烧的章氏听沈慧这么一说,顿时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熟悉的疼意。她猛地一把握紧沈慧的手,面色紧张道:“阿慧,我伤口疼。” “姨母您别怕,我这就替您瞧瞧。”沈慧先是将章氏安抚了一番,又趁机同邹氏道,“范夫人,我姨母今日身体抱恙,您看您……” 沈慧话中的送客之意很明显。 邹氏今日登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顺势站起来:“既然章姐姐身上不爽利,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章姐姐。” 章氏向来贪生怕死,这会儿她急着让沈慧替她看伤口,自然不会挽留邹氏。 邹氏出了徐家的大门,坐上范家的马车后,她身旁的心腹忍不住道:“夫人,老爷一向不喜您同徐夫人走得太近,您何必要惹老爷不快呢?” “就算我不同章氏那个蠢货走太近,你以为老爷就会对我能有好脸色吗?”邹氏冷笑道。 范文正不喜欢她同章氏走太近,并非是范文正觉得,章氏这人是非不分,而是怕她撺掇章氏磋磨宋宝琅。 当时邹氏还曾在背后奚落范文正。说范文正对宋宝琅这般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范文正才是宋宝琅的亲爹呢! 心腹听见邹氏这话,顿时不敢再劝。 其实一开始邹氏也没想找宋宝琅的麻烦,她只想巩固自己范夫人的这个位子。 当年她在范家伏低做小步步为营整整了三年,才成功逼走王氏上位。那时她满心想着,范母赵氏待她如亲女,范文正当时虽然生气,但还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娶她做了填房,她想着时日久了,她总能拢得住范文正的心。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后续一切却都没有按照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曾信誓旦旦同赵氏说,大夫说她怀的是儿子,但她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 那时赵氏对她已有些不满了,但她惯会哄赵氏开心。赵氏被她笼络住后叮嘱她,让她尽快替他们范家再添个儿子。 她氏满口答应。却不想,转头就 在范文正那里碰了钉子。 范文正因赵氏逼迫和她用腹中孩子要挟,被迫与王氏和离续娶了她。但成婚后,范文正直接搬去了书房,此后再未踏进过她所居的院子一步,更别说碰她了。 那时赵氏还站在她这边,时常用孝道压迫范文正。 范文正每次都痛快的下跪,但却绝不退让。而赵氏虽然生气,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可能亲自上阵压着儿子和儿媳行房,所以赵氏就让她自己争气些。 可后来,王氏嫁给宋昀生下一对双生子后,赵氏对她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再加上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赵氏对她的态度也越发不好起来。先前把她当成亲女儿的人,对她的不满越来越多,动辄便是呵斥惩处。 先前王氏在范家受的磋磨,她又挨个儿受了一遍。可王氏只受了三年,而她却受了十来年。 甚至前段时间,赵氏那个老虔婆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若半年内她还是没有身孕,就要她自请下堂给范文正的新妇腾地方。 邹氏当年煞费苦心才坐上范夫人这个位置,而范文正如今已是礼部侍郎,再过几年当上一部尚书完全不成问题,到时她就是尚书夫人了,她如何肯在这个时候被赵氏扫地出门。 但邹氏清楚赵氏的手段,当年范文正之所以与王氏和离,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但更深的原因是因为赵氏。 赵氏不喜欢王氏,她觉得王氏就是个狐狸精,自她过门后,范文正眼里就只有王氏,而没她这个老娘了,所以当年赵氏才会帮她。 当年范文正那般喜欢王氏,都能被赵氏逼着和离。如今赵氏再逼范文正休弃了她,只怕范文正当即就会照做。 她在范家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多年,范文正爱不爱她,她早已不在意了,她在意的只有范夫人的位置。 范文正在官场上每升一级,她在官眷中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所以谁都别想撼动她范夫人这个位置。 原本前段时间她偷偷给范文正下了药,又仿着王氏平日的模样装扮自己,欲趁着范文正神志不清时成事。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6节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但偏偏范文正将她的衣衫脱到一半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王氏早已另嫁一事。 然后范文正骤然就清醒过来了,见自己面前的人是她。再回想起先前的种种之后,明白其中缘由的范文正顿时狠狠帼了她一巴掌,然后愤然拂袖而去, 那时邹氏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呆坐了许久之后,她脑海中突然蹿出了一个疯狂而又恶毒的法子。 原本此事与宋宝琅并无干系,而且邹氏一开始也没想要找宋宝琅的麻烦。是昨日邹氏从送子娘娘庙中回来时,范文正站在廊下睹物思人的模样惹恼了邹氏。 王氏如今是宋家的当家主母,她的手伸不进宋家,但却可以轻而易举让王氏的宝贝女儿吃吃苦头。 马车朝前行走间,邹氏撩开车帘,朝越来越远的徐家看了一眼后,眼底浮现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章氏那人同赵氏一样,对儿子有种病态的控制欲。但章氏没有赵氏的手段和魄力,她蠢笨如猪且耳根子又软,只要她将昨日宋宝琅去祭拜霍小侯爷的事告知章氏,章氏定然会想法子去磋磨宋宝琅。 “章姐姐,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邹氏轻轻说了一声,这才将帘子放下。 而章氏并不知道,邹氏今日登门不过是为了利用她为自己出气罢了。在得知自己伤口没有崩裂开之后,章氏又指着李妈妈:“李妈妈,你亲自去趟抱朴堂,把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叫过来。” 李妈妈见章氏直接点了她,索性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抹泪道:“老夫人,并非老奴要违背您的意思,实在是郎君先前说过,若我们寿春堂的人敢趁他不在家时去抱朴堂寻大娘子,张妈妈一家就是我们的下场。老奴被撵回陵州不打紧,可老夫人您身边就数老奴和张妈妈服侍您最久最尽心了,若老奴和张妈妈一样被撵走了,谁来伺候老夫人您啊!” 章氏顿时被气的直哆嗦。 原本她这寿春堂中的人,大半都是从陵州带来的老人,对她忠心耿耿。 但自从宋宝琅嫁进来之后,徐清岚借故放的放撵的撵,如今唯一对她还忠心耿耿且尽心尽力的没几个了。而这其中,李妈妈就算一个。 是以章氏虽然生气,但到底不想折损了李妈妈这个心腹,遂又吩咐别人去。 而其他仆妇婆子们一听这个差事,顿时齐齐跪下来磕头请罪都不肯去。 章氏又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打算自己拖着病体去抱朴堂找宋宝琅,却被沈慧拦住了。 沈慧知道,今日的事只怕是不能善终了。但先前她徐清岚私下拜托过她,他上值不在家中时,若他母亲要找宋宝琅的麻烦,拜托沈慧千万想办法劝住他母亲,别让他母亲和宋宝琅正面对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慧也知道要想劝住章氏,那就得顺着章氏的话说,而不能跟她唱反调。 “姨母,您消消气,听我一言。您这会儿去抱朴堂找簌簌,若簌簌不承认反而会打草惊蛇。依我看,您倒不如隐忍不发,待二郎回来后,将此事告知二郎。” 章氏冷哼一声:“告知他有何用?他早就被他那媳妇儿迷的神志不清了,就算将此事告知他,只怕他还会喜滋滋的戴这顶绿帽子呢!” “姨母,您这就想岔了。若是别的事,二郎或许会不计较,可这种事,二郎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呢!” 这会儿李妈妈也反应过来沈慧此举的用意了,她也忙道:“老夫人,老奴也觉得沈娘子说的在理。旁的事郎君或许还能纵容大娘子,可这种事关乎一个男子的尊严,郎君如何能忍?老奴也觉得,您倒不如先忍几个时辰,待郎君归家后,将此事告知郎君,到时还能打大娘子个措手不及。” 沈慧和李妈妈一人一句,勉强才稳住了章氏。 之后因章氏伤口疼,沈慧遂又熬了一副安神汤给章氏喝。她与李妈妈陪在一旁,待章氏睡着后,两人才悄然出来。 沈慧同李妈妈交代:“这往安神汤能让姨母睡一个时辰,李妈妈你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吩咐连翘一件事,然后再回来换你。” 李妈妈当即应了。 沈慧叫来连翘,同她说:“你去门口守着,若看见徐郎君回来,就同他说,今日范夫人登门来见姨母了,范夫人走后姨母很生气,要去抱朴堂找簌簌的麻烦,被我们拦下了,你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连翘正要去时,又被沈慧叫住:“记住,此事不能外传,只能告诉许郎君一人。” “我晓得了。”连翘应过后忙去了。 沈慧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与李妈妈一道去守着章氏了。 这天下值后,徐清岚绕路去了八宝斋,去取了他提前让掌柜留给他的糕点。 宋宝琅很喜欢这家的糕点,但奈何这家的生意很火爆,且每日只做一定的数量,卖完就没有了。是以徐清岚早上去上值的路上就交代长松,让长松将他送到宫门口之后,就折返回来来这里排队,让掌柜的给他留一份糕点,他下值后来取。 取完糕点后,徐清岚便直奔徐家。这糕点还是热的,他想让宋宝琅尽快吃到。 却不想,他刚进大门,沈慧身边的连翘便迎过来,同他说了寿春堂发生的事。 徐清岚闻言眸色一沉,但面上却看不出其他情绪,他只颔首:“好,我知道了。” 但他并未先去寿春堂,而是径自回了抱朴堂,将糕点拿给宋宝琅之后,才换了身家常衣袍去见章氏。 徐清岚过去时,章氏正坐在罗汉床上,沈慧和李妈妈在旁陪她说话。 徐清岚佯装不知邹氏登门一事,照常向章氏问安。 李妈妈和沈慧一见徐清岚来了,立刻如蒙大赦的走了。 章氏甫一看见徐清岚,当即便竹筒倒 豆子一般,将昨日宋宝琅去拜祭霍骁一事说了。 沈慧和李妈妈的劝说让章氏以为,徐清岚得知此事后会非常愤怒。却不想,徐清岚却异常平静的点了点头:“嗯,此事我知道,簌簌在去祭拜霍小侯爷之前曾同我说过的。” 徐清岚竭力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章氏听到这话,顿时面色不善:“那你也知道,宋氏和那霍小侯爷青梅竹马长大,且两人曾一度要谈婚论嫁的事?” “此事在我们议亲前,簌簌就已经同我说过了。而且昨日不单是簌簌,霍小侯爷的其他朋友也去祭拜了。为了避免章氏不信,徐清岚提到了李重沛,“六殿下为此还专门告了一日假。” 但这个念头非但没打消章氏的疑虑,反倒让章氏更生气了。 “六殿下是男子,他去祭拜霍小侯爷我管不着。可宋氏如今已是我们徐家妇,她堂而皇之的去拜祭她死去的竹马,这不是明晃晃的给你戴绿帽子是什么?就你是个傻的……” “母亲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徐清岚冷声打断章氏的话。 章氏一愣,旋即怒火更盛:“我说话难听,你那好媳妇儿做的就不难看吗?她已嫁为人妇,成日不想着如何孝敬婆母伺候丈夫,反倒还跑去跑去拜祭她那死去的竹马。这不是给你戴绿帽子是什么?” “我不觉得簌簌做的难看,我只觉得母亲做的难看。” “你说什么?!”章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徐清岚丝毫不怵,反倒质问章氏,:“我是您的儿子,簌簌是您的儿媳,我们说的话母亲不肯信,非要去信那种别有用心之人说的话。难不成在母亲心中,我这个亲生儿子连邹氏那个外人都比不过?” 徐清岚向来尊师重道,因范文正算是他的老师,平日见了邹氏,他也会客气唤邹氏一声师母。今夜他竟然连师母都不叫了,直接称她邹氏,显然他已对邹氏生了厌恶之心、 “我现在说的是你媳妇儿的事,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我同母亲说的也是簌簌的事。簌簌是我的妻子,她行的端做得正,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往她身上泼脏水。母亲您不行,邹氏更不行。今日邹氏登门来挑唆您一事,我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徐清岚站在章氏面前,一贯清风朗月的人,今夜眼底却覆上一层深深的阴霾。 章氏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徐清岚,她顿时被吓了一跳,颤着声问:“二郎,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母亲不必知道,母亲只管好生养病便是。”说着,徐清岚将李妈妈叫进来,当着章氏的面吩咐,“告诉底下人,从今以后若范夫人再登门,直接大棒子打出去。” “你敢!”章氏怒了,蹭的一下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怒声直接徐清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正是因为我眼里有母亲,所以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有心之人利用。” 章氏见自己说不过徐清岚,便又开始哭闹起来:“我的命简直比黄连还苦啊,先没了丈夫,又白发人送黑发送走了大儿子,如今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徐清岚太了解章氏的招数了,不等章氏说完,他就面无表情打断章氏的话:“是,儿子不孝,父兄若在天有灵,定然会斥责儿子的,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父兄的牌位前请罪。” 说完,徐清岚朝章氏行了一礼,便直接转身走了。 章氏在短暂的惊愕后,顿时哭的更撕心裂肺了。 门外的李妈妈和沈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痛苦。她们很想装听不见,但章氏越哭声音越大,她们两人只得进去劝慰。 章氏又老调重弹的抱怨徐清岚不孝。这些话,李妈妈已经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之前李妈妈还会替徐清岚说话,但说得次数多了之后,她发现这个时候的章氏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她也不浪费口舌了,只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的应着,并盼着章氏早点哭累了睡觉。 但章氏今夜不累,反而是越哭越精神,到最后她哭着哭着,突然握住沈慧的手。 走神的沈慧被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压根没听进去的事被章氏发现了,正想说些什么描补时,就听章氏突然道:“阿慧,你给二郎做妾吧。” 沈慧宛若骤然被雷劈中了,整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章氏。 章氏脸上泪痕犹在,但上下嘴皮子却翻飞的极快:“我知道,做妾对你来说是委屈你了。但你放心,等日后我让二郎休了宋宝琅之后,就立刻将你扶正。” 章氏觉得,徐清岚之所以对宋宝琅死心塌地,是因为他从前被她管得太严了,所以才导致不近女色的徐清岚被宋宝琅迷了心窍。 而现在最好的补救之法就是再给徐清岚塞一个人,而病急乱投医的章氏就想到了沈慧。 沈慧如今无依无靠好拿捏,虽然她嫁过人,但只是做妾,倒也不用计较这么多。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靠沈慧将徐清岚的心从宋宝琅身上收回来。 章氏以为这对沈慧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却不想,沈慧听完她说的之后,嗖的一下将被她握住的手抽走了。 “姨母,我此生没有再嫁人的打算,更别说给二郎做妾了,我一直将二郎当做弟弟的。” 章氏却误以为沈慧是不想做妾室,便安抚道:“阿慧你放心,只是暂时给二郎做妾,待她休了宋宝琅之后,我立刻让他将你扶正,到时……” “我想起来炉子上还为姨母熬着药呢,我得去看看。”沈慧打断了章氏的话,整个人逃也似的走了。 待出了章氏的屋子后,沈慧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她怎么都想没想到,章氏竟然能说出让她给徐清岚做妾这种话来。 生气过后,沈慧又想到了另外一层:今夜她可以以看药为由逃出来,那以后章氏再同她说这话呢!她该怎么办? 她绝不可能给徐清岚做妾。可若直接拒绝了章氏,她和连翘二人如何还能在这徐家再安然住下去? 思虑一番后,沈慧直接去了抱朴堂。 不过她没去找宋宝琅,而是找了周妈妈。 自尊心在给徐清岚做妾和离开徐家无处可去这两件大事上完全不值得一提,沈慧一向拎得清。她同周妈妈客气道:“劳烦妈妈同宋夫人说一声,宋夫人先前的条件我应了,只是劳烦宋夫人尽快替我安排。” 周妈妈这会儿得知了寿春堂的事,正打算回趟宋家的,正好沈慧来了,遂应下后匆匆去了。 而宋宝琅此刻也不在抱朴堂。在徐清岚去了寿春堂久久没回来之后,宋宝琅觉得纳闷便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寿春堂发生的事。 等宋宝琅过去时,徐清岚正老老实实跪在他父兄的牌位前。 宋宝琅蹲在一旁,一面将糕点递给徐清岚,一面道:“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和你母亲起冲突。” “也不全是为了你,此事本就是母亲不对。”徐清岚这会儿正好饿了,便接过宋宝琅的糕点吃了起来。 “可你母亲那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对了。”宋宝琅觉得,徐清岚此举纯属是没苦硬吃了,她甚至还给徐清岚出主意,“你就不该瞒着我,你自己去冲锋陷阵。若由我出面,你今夜哪里能跪到这里来。”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你遮风挡雨是理所当然的事。” 宋宝琅闻言,没好气白了徐清岚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这风雨也是你给我带来的?” “对不起。”徐清岚闻言,耷拉下眼脸,一副神色歉疚的模样 ,“嫁给我让簌簌你受委屈了。” 宋宝琅受不了徐清岚这样,索性便略过徐清岚的话,只眯着眼睛道:”我原本还懒得搭理邹氏,可她偏偏还想着来算计我,她真当我是吃素的不成。” “簌簌,此事你不必插手,我来。” 宋宝琅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徐清岚:“那可是你师母呢?你下得去手?” “老师是老师,邹氏是邹氏,而且邹氏都敢用我母亲来设计你,我为何下不去手呢?” 对徐清岚而言,邹氏是范文正的妻子,看在范文正的面子上,他会客气唤邹氏一声师母。可如今邹氏挑拨离间都挑拨进他的家中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再将她当师母。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7节 但宋宝琅和徐清岚谁都没有想到,王氏先他们一步对邹氏动手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7章 在邹氏去徐家寻章氏的这天晚上,王氏就从周妈妈口中得知了此事。 范家和徐家如今都久居上京,平日在别人家的宴席上难免会碰到。但王氏从不搭理邹氏,即便是看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 这么多年,王氏一心都扑在自己的日子上,邹氏也识趣的没往她面前凑,王氏也懒得搭理她。 今夜从周妈妈口中得知,邹氏竟然跑到徐家公然撺掇章氏时,那一瞬间王氏吃了邹氏的心都有了。 她没找邹氏的麻烦就不错了,邹氏竟然还敢去撺掇章氏磋磨她女儿,邹氏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原本正在泡脚的王氏当即杀气腾腾站了起来,便要往范家去找邹氏算账。 宋昀得知此事也十分生气,他立刻起身:“我同夫人一道去。” 宋昀这人虽然平庸,平日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但家人是他的软肋。谁敢动他的妻女,他就跟谁拼命。 但王氏却突然停下来了。 “夫人?!”宋昀不解的看向王氏。 王氏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突然道:“不去了。” “啊?为什么又不去?”宋昀一脸困惑。 王氏指尖抠着手炉上的花纹,慢慢又坐了回去:“邹氏那人十分虚荣,且最好脸面,今夜我们去范家找她算账太便宜她了。” “那夫人想怎么做?”宋昀一副“夫人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的模样。 王氏不答宋昀的话,只径自侧身问她的陪房:“我记得,明日似乎是户部李尚书孙儿的满月宴?” “是呢,前几日夫人您就已经命人将贺礼备好了。” 王氏记得。这位李尚书昔年曾是范文正的上官,对范文正有提携之恩,他孙儿的满月宴,邹氏定然要代表范家上门相贺的。 王氏沉思片刻,道:“我私库里有一套白玉虎雕的摆件,一共有六件,你把它们找出来,加到明日的贺礼里去。” 那陪房应声去了。宋昀一听这话就明白,王氏是打算明日在李尚书孙儿满月宴上发作邹氏。 王氏做事宋昀从不置喙。他想的是,邹氏这边有王氏教训,那就得去找范文正说道说道。 虽然是邹氏在使坏,但夫妻一体,范文正这个丈夫也不无辜。 第二日上值后,宋昀便怒气冲冲去礼部找范文正。结果他过去时,正好在户部门口碰见了徐清岚。 宋昀一看见徐清岚的模样,顿时就明白他也跟他一样是为邹氏的事而来。 “范文正是你的老师,他对你有提携之恩,你有这个心就成了,你回去吧,此事我来说。”宋昀道。 宋昀知道自己能力平庸,在官场只怕也再难有建树了,所以他不怕得罪范文正。 但徐清岚跟他不一样。 范文正是徐清岚的老师,且徐清岚前途大好,既然他们二人为同一件事而来,宋昀就想着徐清岚有这个心就够了,得罪人的事他这个岳父来做。 但徐清岚却拒绝了:“簌簌是我的妻子,此事于情于理都该由我这个做丈夫的替她出头。” “好小子,你祖父果然没看走眼。”宋昀欣慰的拍了拍徐清岚的肩膀,然后翁婿二人一同去见范文正。 范文正对邹氏昨日去徐家在章氏面前搬弄是非一事并不知情,此番听完徐清岚和宋昀说完后,他顿时怫然作色。 范文正早知道邹氏这人心术不正,所以在发现邹氏和章氏走得很近之后,他就曾告诫过邹氏,若她敢将手伸到徐清岚的后宅,他就休了她。他没想到,邹氏竟然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此事是我约束不严,我向宋大人和清岚赔不是。”范文正抬袖向宋昀和徐清岚行了个揖礼赔罪。 徐清岚避开了范文正的礼、道:“此事是邹氏之过,与老师无关。我今日与岳父一同过来,只是不希望老师一直受邹氏蒙蔽。” 宋昀今日虽然确实是来冲范文正兴师问罪的,但眼下范文正这般满脸惭愧且放下身段向他们道歉,宋昀一时倒反而有些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邹氏虽然是范文正的夫人,但此事到底是邹氏所为。 宋昀便顺着徐清岚的话,道:“除此之外,我也希望范大人能约束自家夫人一二,日后莫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宋昀这话说得并不难听,但却让范文正无地自容。 “是,此事是拙荆之过,最迟明日,我定携她登门道歉。”范文正语气艰涩开口。 宋昀在官场上虽没他品阶高,但他在做丈夫和做父亲这两方面上,却是他望尘莫及的。 徐清岚今日将此事来告诉范文正,就是想替宋宝琅要个态度,以及要邹氏向他母亲和宋宝琅道歉。如今范文正这么说了,徐清岚和宋昀便都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在临走前,徐清岚想了想,终是低声同范文正说了句:“老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原本正望着宋昀背影出神的范文正闻言,转头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却没再多言,只是朝他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旁人不知范文正和邹氏夫妻之间的事,但徐清岚去过范家数次,他自是知晓范文正与邹氏感情不睦,夫妻二人一直分房而居。 这原本是范文正的内宅私事,徐清岚并不想置喙,但偏偏邹氏竟然以他师母的名义,将手伸到了他们徐家,妄图撺掇他母亲磋磨宋宝琅。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有样学样,撺掇他老师休了她。 其实范文正早有休妻的打算,尤其在上次,邹氏给他下药又冒充王氏后,范文正休妻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只是他想着,范令容如今正值婚嫁,若他这个时候休了邹氏,难免会影响到范令容的婚事。 范文正便想着暂且先忍耐到明年,待范令容出嫁后,他再休了邹氏。可他没想到邹氏竟然这么不安分,私下背着他又将手伸进了徐清岚的后院里。再加上先前徐清岚那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点醒了范文正。 而真正让范文正下定决心休妻的是这日下值后,他听到了在李尚书府发生的事。 当初范文正初入官场时,李尚书是他的上官,平日里对他十分照顾,也对他有提携之恩,今日他孙子满月,范文正抽不开身,就吩咐管家备下厚礼去李尚书府上相贺,但虚荣且好面子的邹氏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露脸机会。 李尚书两口子在上京人缘很好,他们孙子满月,尚书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其中还有不少皇亲国戚。 邹氏一直不喜欢范文正给范令容挑的那些穷书生,她一直盼着范令容能高嫁,所以今日母女俩特地打扮的格外鲜艳夺目,以期望有权贵能对范令容一见钟情。 但邹氏一个算盘珠子都没拨响。因为她们母女二人刚下马车,人还没走到李尚书府的府门前时,就见王氏冷着脸朝她疾步而来。 邹氏一看王氏这模样,就知道王氏是因宋宝琅的事来找她算账的。 但她却丝毫不怕。 宋宝琅一个已嫁为人妇的人,却去拜祭她那死去的竹马。这种事,一旦被外人知晓,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宋宝琅。 而王氏向来将这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自然不肯让她被人议论。所以邹氏想着,即便王氏知道了这事,为了宋宝琅也的名声,她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所以在看见王氏过来,邹氏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了。 但这笑容只存在了须臾,就被王氏一巴掌扇掉了。 王氏这一巴掌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巴掌扇在邹氏的脸上时,发出清脆“啪”声的同时,邹氏的耳环也被扇的飞了出去。 “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范令容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顿时尖叫起来。 此 刻李尚书府门前宾客往来,闻声顿时齐齐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而邹氏也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向王氏:“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当年你父母亡故后,你叔叔要将你卖给富商做妾室,你不肯投奔至范家,范老夫人可怜你才收留了你。却不想,此举竟然是引狼入室。之后你在我面前扮柔弱装可怜,哄的我将你当亲妹妹疼爱,可你不仅背着我爬上了范文正的床,还在送我的首饰香囊里藏有让女子不孕的麝香和零陵香。” 王氏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王氏之前与范文正那段婚姻,上京知道的人不少。后来他们两人和离不久后,外面就流传他们二人和离的原因是因王氏善妒无子。众人一度以为,那就是王氏和范文正和离的原因。 可后来王氏嫁给宋昀,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后,先前关于她不能生一事就站不住脚了。 不过那时她与范文正早已各自婚嫁,便没有谁再翻起这件旧事。但谁都没想到,时隔多年后,王氏这个当事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出了当年和离的真相。 一时所有宾客都不急着进府了,全都站在府门外看热闹。 邹氏慌了,她怎么都没想到,王氏竟然会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 “后来我得知真相后,简直恨不得杀了你这个贱人!可那时你却仗着你有了身孕而有恃无恐,非但不向我道歉,还用孩子要挟逼迫范文正纳你做良妾。可笑的是范老夫人不但同意了,竟然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着你们两个那副丑陋的嘴脸我就觉得恶心!所以我当即便向范文正提出了和离! “从前我不说,是觉得提这事都脏了我的嘴!可落在你眼里就成我这人好性儿了,你都敢去我女儿婆母那里颠倒黑白的污蔑我女儿了?邹如茵,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若非范文正替你挡了那一下,你早就成我的刀下亡魂了?” 今日的王氏衣裙端雅,可她整个人站在邹氏面前时,却仿若追魂夺命的罗刹。 当年那种濒死的感觉又回来了,邹氏顿时吓的抖若筛糠。 周围其他宾客顿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早在王氏掌抡邹氏时,李家的下人就去禀报主家了,是以李尚书的长媳很快就出来劝阻打圆场了。 王氏今日只想教训邹氏,让邹氏从此声名狼藉永不得翻身,她并没有想搅和李府好日子的打算,所以才刻意选在府外动手。 如今李夫人过来相劝,王氏便向李夫人赔了不是,末了将厚礼奉上后,连李府的门都没进便走了。 而经此一事后,来往的宾客都对邹氏指指点点的,挨了一巴掌的邹氏自然没有颜面再进去,只得带着范令容灰溜溜的回去了。 更让邹氏没想到的是,下值归来后的范文正竟然要休了她。 -----------------------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去出差,明晚不一定能更,如果23:00没更的话,估计就更不了,后面会补更的哈[红心] 第48章 听到范文正朝这边过来的消息时,范令容正在给邹氏脸上上药。 范令容早知道父母关系不睦一事,听到婆子禀报后,她下意识去看邹氏。 若是往日听到这个消息时,邹氏定然会喜出望外,可今日邹氏却顿时拉下嘴角。 范文正向来贵脚不临贱地,他这个时候过来,八成是因李尚书的事。 范令容担忧唤了声:“娘。” “没事。”邹氏安抚范令容,“就算你父亲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他的,他过来倒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容容,你和刘妈妈一起去你祖母院中一趟,你去跟你祖母说,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务必要将你祖母请过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8节 她们母女二人说话间,范文正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邹氏推了范令容一把,催促道:“快去,记住,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你祖母请过来。” 范令容虽然不知道邹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神色郑重的模样,范令容当即就去了。 范文正不知此事。他虽然厌恶邹氏,但范令容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他不想让她掺和其中,是以见范令容和刘妈妈退出去之后,正好方便了他对邹氏发难。 范文正甫一进去,便是劈头盖脸的斥责:“谁让你去李尚书孙子满月宴上丢人现眼的?” “老爷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可笑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公务繁忙无暇去李尚书府上相贺,我作为你的妻子,代你前去有何不妥?”说话间,邹氏慢慢转过身,将自己还残留着清晰指痕的脸转向范文正这边。 今日王氏是在盛怒之下扇邹氏的,此刻已过去快三个时辰了,邹氏脸上的指痕还清晰犹在。 可范文正看见她脸上的指痕非但没有半分心疼怜惜,反倒只有深深的厌恶和嘲讽:“邹如茵,做我的妻子你配吗?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当上这个范夫人的了吗?” 范文正轻飘飘的数句话,几乎是将邹如茵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当年邹如茵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为范夫人的原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王氏只说了其一,其实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邹如茵向来心比天高,她在范家汲汲营营了三年,图谋的并非是要做范文正的妾室。 一开始,邹氏想要的就是范夫人这个位置。 在范家这三年,她早已摸透了范家一家三口的秉性。王氏爱憎分明最恨背叛,且眼里揉不得沙子。范母无论是对儿子还是儿媳都有极强的控制欲,范文正虽对王氏深情,但却对寡母也极为愚孝从不违逆寡母。 所以在即将出孝期时,邹如茵才会设计范文正。 如今听到范文正这般羞辱自己,邹如茵怒极反笑,当即反唇相讥:“我没忘,但老爷似乎忘了,当年我之所以能那么快有身孕,不都是老爷你的功劳吗?” “啪——”范文正一巴掌挥过去。 邹氏顿时被打的趔趄了一下,勉强扶住桌子站稳的同时,她右侧的脸颊顿时浮起红痕。 “毒妇!当年要不是你设计我,让我将你误认成了姝嘉,我如何会与你,我如何会与你……”范文正一向儒雅斯文,可此时却是目眦欲裂的看着邹氏,一副恨不得活剥了邹氏的模样。 原本他们家宅和睦,他和妻子夫妻情深,都是因为邹如茵从中作梗,才害得他们夫妻二人镜破钗分。 当年他一点都不想娶邹氏,可他母亲以命相逼,邹氏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而王氏对他失望至极也以命相逼要和离。 到最后,他让所有人都如愿以偿了,而他却忍了邹氏十来年。如今看着邹氏面目可憎的模样,范文正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他觉得徐清岚说得对,当断不 断反受其乱。 “我记得去岁徐清岚和宋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时,我就跟你说过,要你不许再与徐夫人走得太近,否则我便休了你。可你非但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去撺掇徐夫人磋磨儿媳。像你这般心肠歹毒不安于室的妇人,实在不堪为妻……” “老爷要为王姝嘉的女儿休了我?”邹如茵打断范文正的话。 “我不是为姝嘉的女儿休了你,而是为我自己。邹如茵,我忍你够久了。” 当年王氏在查到邹如茵在送给她的香囊首饰里都偷偷放了让女子无法有孕的零陵香和麝香后,盛怒至极的王氏差点提刀砍了邹如茵。 但邹如茵却高声说她已有了身孕。且天子脚下杀人偿命,所以当时他替邹如茵挡下了那一刀。 也是那一刀让王氏彻底对他死了心,之后王氏决绝要和离。甚至他跪下哀求她,她都不肯回心转意。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邹如茵。 但偏偏他最后却迫于母命娶了邹如茵,并且一直忍耐了这么多年。 但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稍后我会让人将休书送来给你,你将你的东西收拾好,明日一早就离府。”范文正说完后,就径自往外走。 他这是在通知邹氏,而不是与邹氏商量。 却不想,身后的邹氏突然高声道:“你不能休了我!” 范文正对邹氏的话置之不理。邹如茵的话在他这里微不足道,他从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次,他是一定要休了她的。但下一刻,范文正就看见范令容扶着范老夫人从院外进来了。 邹氏生下范令容之后就一直再无所出,这些年他母亲对邹氏越来越不满,明里暗里都在磋磨邹氏。 这些事范文正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却从没替邹氏说过一句话。 当年所有的丑陋揭开之后,范文正才知道,他母亲之所以不喜欢他的妻子,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邹如茵在背后撺掇所致。 当年的范文正心如死灰,他最终答应娶邹如茵,一半原因是他母亲逼迫所致,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他要为王氏报仇。 他知道他母亲这人最喜搜根剔齿,邹如茵当年是如何挑唆他母亲对王氏的,他要她在婚后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所以这些年,因邹如茵再无所出后,他母亲不止一次提过要替他纳妾,都被他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他母亲见在他这里行不通,便转而让邹如茵来劝他。 邹如茵自然无法让他母亲达成所愿,所以他母亲便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邹如茵身上。除此之外,他母亲还多次同他说,要他休了邹如茵另娶,只是他没同意而已。 不过他没同意并非是因他对邹如茵还有情,而是他无心再娶妻,也不想再让一个无辜的女子陷落进他们家后宅的泥潭了。 原本范文正打算等休书写好之后就去见他母亲,将此事告知他母亲的,可现在他母亲却被范令容请过来了。 这一刹那,范文正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邹如茵尖锐的声音就从他身后追了出来:“你不能休了我!我有身孕了。” 邹如茵这话一出,范文正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着她。 当年他已经在邹如茵这里栽过一次跟头了。自那之后,他一直提防着邹如茵。上次还是他身边的一个老仆被邹如茵买通了,他才差点又着了邹如茵的道。 但这次他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碰邹如茵,邹如茵绝无有孕的可能。 但不等范文正反驳,先前原本一脸厌恶的范母听到邹如茵的话先是一愣,旋即面上顿时涌起喜色,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邹如茵身侧,有声音激动问:“邹茵娘,你刚才说,你有身孕了?” 赵氏害怕自己听错了。 “是,儿媳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没来,而且最近这几日的反应也很像怀容容那时候……” “你不可能有身孕!”范文正打断了邹如茵的装模作样。 邹如茵有没有身孕,他最清楚不过了。 但抱孙心切的范母却听不进去范文正的话,她当即吩咐人去请大夫来为邹如茵诊脉。 范文正想着,大夫的话应该比他的话更有说服力,遂便暂时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 范文正等着大夫戳破邹如茵的谎言。却不想,大夫替邹如茵诊过脉之后,竟然同他们道贺了。 “恭喜老夫人,恭喜范老爷,从脉象上看,范夫人已有月余身孕。” 范老夫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她一改之前的刻薄模样,对着邹如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而范文正却是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压根就没碰邹如茵,邹如茵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一定是这大夫被邹如茵买通了,所以他才会谎称邹如茵有了身孕。 范文正让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仆重新去请了大夫来。 却不想,他这个大夫诊过之后,也说邹如茵已有月余的身孕了。 一个大夫有可能被买通,但这个大夫是他的仆从请来的,这个大夫绝无可能被买通的可能。所以邹氏是真的有身孕了? 但此刻范文正非但没有当爹的喜悦,反倒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范母却没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向来抠搜至极的人,这次难得大方的给了大夫丰厚的诊金,末了又不高兴训斥范文正:“茵娘有身孕是好事,你这么死活不信是什么意思?” 范文正当即便要将真相说给范母听,但范母却骤然咳嗽起来, 范文正幼年丧父,全靠寡母殚精竭力供养他读书。早年范母辛勤劳作时落了病根,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的发作着。而今年自入秋后,范母旧疾发作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范文正当即便要唤人再将大夫请过来,可范母却摆摆手:“不用请大夫,母亲的身体母亲知道。母亲没事。如今你媳妇儿有了身子后,你切不可再像从前那样了,好好对她,听见了没有?” 范文正板着脸教训范文正。 他们范家三代单传,这些年范文正始终无子这事,几乎是成了范母的心魔和执念。如今听到邹如茵有孕的消息,范母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望着精气神大不如从前的范母,那些原本即将说出口的真相,顿时化作了绵密的针,又被范文正慢慢吞了回去。 范文正垂下眼睛,艰难的应了声。 虽然眼下还不知道邹如茵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有了身孕就意味着他们范家有有后的可能,范母自然是极为欢喜的。 范母一改从前对邹如茵的横眉冷眼,拉着她的手谆谆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范母前脚离开,范文正便将范令容以及所有婆子侍女全都赶了出去。 “父亲,我……”范令容想留下同邹如茵说会儿话,但范文正却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出去!还有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范文正厉喝道。 众人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纷纷退下。范令容心有担忧的看了邹如茵一眼,但迫于范文正的眼神,最终也还是出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范文正才嗔目切齿道:“这孩子是谁的?” “确实不是你的。”邹如茵大大方方的承认。 下一瞬,范文正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圈椅上。 邹如茵非但不害怕,反倒笑了。 “范文正,难道只许你对王姝嘉念念不忘,就不许我与他人欢好了?” 范文正掐住邹如茵脖子的那只手蓦的收紧。 他原本同王姝嘉夫妻情深,是她设计害得他们夫妻劳燕分飞,他对王姝嘉念念不忘有什么错? “你想和他人欢好我不拦你,可你不该顶着我夫人的名义与他人欢好,更不该将这个孩子栽赃到我头上!” “什么叫栽赃到你头上,范文正,你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邹如茵看着范文正,一副她都是在为他好的模样。 “你母亲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但我一个人怎么生?既然你不肯碰我,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生了。若这次我能一举得男,既全了你母亲想要孙子的心愿,又圆了你此生打算为王淑嘉守身如玉的念想,岂不是一举两得?” 虽然邹如茵巧舌如簧,但范文正却清楚,邹如茵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不过是为了报复他,和保住她范夫人这个位置。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去你母亲面前揭露真相,你去告诉你母亲,我肚子里坏的是野种。” “你拿我母亲威胁我?”这一刻,范文正是真的对邹如茵起了杀心。 “是啊,我就是拿你母亲威胁你呢!你母亲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了。你现在去告诉她真相,我们三个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儿。” 邹如茵癫狂的笑着,并将选择权交到了范文正手上。 -----------------------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69节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过渡章哈,后面正常走簌簌他们那边的剧情,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49章 直到此时范文正才明白:难怪邹如茵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设计他,原来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一刻范文正是真的恨不得掐死邹如茵。 但偏偏邹如茵现在将他母亲的性命和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绑在了一起。他母亲如今正沉浸在邹如茵有孕的喜悦中,无论是这个时候告诉他母亲真相,还是邹如茵腹中的孩子出了意外,依照他母亲如今的身体情况,他母亲都无法承受不了。 两人对峙片刻后,终究是范文正败下阵来。 范文正收回手,一拳重重捶打在桌案上,之后便满面怒容的离开了。 而跌坐在圈椅上的邹如茵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范文正虽然对她恨之入骨,但他那人却对他母亲极为愚孝。他娶了她之后,让她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不说,心中还对王姝嘉念念不忘,他真当她邹如茵是个只会喘气的摆设不成。 邹如茵一手抚上小腹,享受着报复得逞的快感。 但她却殊不知,她和范文正之间的对话,都被躲在廊柱后的范令容听见了。 范令容整个人不住颤抖着,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自范令容有记忆起,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就一直不睦。先前她父亲突然面色阴沉要和她母亲单独说话,范令容担心她母亲遂躲在外面,想着若是她父母之间起了争执,她好及时进去劝和,却不想竟然听见了一个惊天秘闻。 她母亲怀的孩子竟然不是她父亲的! 范令容一时没无法接受这件事,更不敢表露出来,她跌跌撞撞往自己的院子回。 而此时的徐清岚刚回到桐花巷徐家。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平日灯烛辉煌的抱朴堂,今夜却只燃了几盏孤灯。 宋宝琅不在。 徐清岚第一反应便是疾步回了卧房,待发现宋宝琅的东西都还在时,徐清岚才松了一口气。 “午后福善公主过来了,说起我们夫人今日在李尚书孙子满月宴上掌掴范夫人一事后,我们娘子就匆匆回去看夫人了。”绘春听到动静,进来向徐清岚禀。 徐清岚一听这话,匆匆换了身衣衫后,便直奔宋家而去。 在去宋家的路上,徐清岚的眼泪就不受控的直往下掉。以至于宋家管家看见他时,还吓了一跳:“姑爷,您这是……” “我来寻簌簌,她人呢?” “三娘子在陪夫人说话呢!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此刻大房院中,王姝嘉看着怀中哭的不能自已的人,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无奈道:“你还能不能出息点儿了?” 今日午后宋宝琅得知李尚书府门外发生的事情之后当即就回来了。从前王姝嘉从未同宋宝琅说过这些事,今日宋宝琅既是因此事回来的,王姝嘉想着她性子太过单纯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并不是一件好事,索性便将她昔年同邹如茵之间的种种告诉宋宝琅,希望宋宝琅能以她为诫。 却不想,宋宝琅听完之后,整个人却扑在她怀里哭个不停。 此刻听到王姝嘉的话,宋宝琅一面哭,一面又骂起了范文正和邹如茵。 她从不知道,她阿娘竟然在上段婚姻里受了这么多委屈。而且直到今日,她也才明白,为何她阿娘一开始会那般提防沈慧,甚至还将她倚重的周妈妈派到她身边来。 她阿娘被邹如茵这个外表柔弱,实则蛇蝎心肠的毒妇设计过,所以她才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避免她再重蹈她的覆辙。 “都过去了。”王姝嘉拍着宋宝琅的后背,眼里全是平静,“而且若非邹如茵设计,我也没有机会和下定决心从范家那个泥潭里走出来。” 自王姝嘉嫁给范文正之后,便时常遭受范母的刁难。 而范文正是个愚孝至极的人,他母亲每次刁难她时,他都看在眼里,但却因着孝道从不敢在他母亲面前替她说话。他只会在她被他母亲罚跪回来后,一面替她上药一面满脸歉然向她道歉。 那时的王姝嘉虽然觉得委屈,但为了不让丈夫为难,她还是将那些委屈全咽了回去。 直到邹如茵在送给她的首饰上动手脚的事被她发现后,范母摆出婆母的款儿,逼迫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范文正则为邹如茵挡刀时,王姝嘉一瞬间心如死灰。 她与范文正成婚三年,这三年里为了想要一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范文正他们母子是最清楚的。 可只因那个害她的罪魁祸首有了身孕,他们就对她受过的那些罪视而不见,只一个劲儿的逼她原谅和接纳邹如茵。 而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在清醒的那一瞬间,她决绝要和范文正和离。 范母赵氏尖酸刻薄不说,还将儿媳视作仇敌。范文正虽然有才但却是个愚孝的,而邹氏心术不正又一心想要范夫人那个位置。与其留在范家跟范母和邹如茵打擂台,倒不如自己跳出那个泥沼,让他们一家三口继续斗。 “才不是因为邹如茵呢!是因为我们才是一家人,只是老天爷让阿娘你和爹爹晚些才能成为夫妻而已。”宋宝琅将王姝嘉又抱紧了几分。 王姝嘉看了一眼旁侧同样眼眶泛红满脸心疼她的宋昀一眼,附和宋宝琅的话:“簌簌说得对。” 宋宝琅吸了吸鼻子,慢慢止住了哭声,又问:“既然如此,阿娘你当初和离后,为什么不立刻告诉大家你们和离的真相呢?” “那时你外祖母身体不好,阿娘一心只想在她床前尽孝,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了这些。” 宋宝琅听到这话,气的又开始骂范文正一家。 走到门口的徐清岚听到这话之后,一时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王姝嘉看见了他之后,拍了宋宝琅一下后,招呼道:“清岚来了。” “岳母,岳父。”徐清岚进去见礼。 宋昀敛了失态,温和点点头。 原本宋宝琅这晚是要歇在宋家的,但听说范文正明日会带邹如茵去徐家向她道歉,宋宝琅立刻改主意和徐清岚回范家了。 第二日恰好徐清岚休沐,他们两人刚用过朝食没一会儿,沈慧就过来了。 一开始宋宝琅还以为沈慧是来找她玩儿的,没想到沈慧竟然是来同她辞行的。 沈慧有一手好医术,且她的志向是济世救人,她如今能找到医馆当坐馆大夫宋宝琅很为她高兴,但是宋宝琅也舍不得她搬出去。 “沈姐姐,你就算去药铺里当了坐馆大夫,那你夜里还是可以回来歇在我们这里嘛?”宋宝琅拉着沈慧的手。,满脸都是不舍。 沈慧笑着摇头:“医馆给坐馆大夫提供住有住的地方呢,就在医馆的后院里,很方便的。到时候我若得了空就回来看你和姨母。” 见沈慧主意已定,宋宝琅只得点头。她们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之后,沈慧便回寿春堂了。 原本在整个徐家,沈慧最亲近的人是章氏。 可这次要搬去医馆住的事,沈慧第一个告诉的人却是宋宝琅,其次才是章氏。 章氏听到此事后十分震惊。 虽然沈慧初来上京时就说过,她只是在徐家暂住一段时间,待她找到营生后她就立刻搬出去。但章氏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章氏觉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想在上京站稳脚跟,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她会医术,但上京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陵州那种小地方。 但让章氏没想到的是,沈慧竟然真找到了营生,而且还是管住的那种。但旋即章氏就反 应过来了,沈慧搬出去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 “你是因为上次我说要让你给二郎做妾那事而生气,所以才会想搬出去?”章氏盯着沈慧问。 沈慧接过一盏茶捧给章氏,语气柔和解释:“不是,当初我初来上京投奔姨母时就同姨母您说过了,待我找到营生就带着连翘搬出去,如今正好找到营生了呢!” 但章氏却不信沈慧的话,她侧过身不去接沈慧递过来的茶,只不大高兴提醒:“阿慧,上京不是咱们陵州那种小地方,你别意气用事。” “我真没意气用事。”沈慧声音虽轻,但却很坚定。 章氏盯着她看了片刻,冷笑道:“成,既然你是个有大志向的,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吧。” 沈慧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郑重向章氏行过一礼后,便去收拾行囊了。 章氏独自坐在桌畔生闷气。她怎么都没想到,沈慧竟然这般不识趣,她都不嫌她是二嫁之身,她竟然还挑剔上他们了,而且她前脚同她说要让她给徐清岚做妾,后脚她就找到医馆搬出去住,她这摆明了就是在打她的脸。 但生气过后,章氏又摆出看好戏的模样。 既然沈慧执意要搬出去,那她就成全她。她倒是要看看她一个陵州小地方来的小女娘如何在上京这种地方立足。 章氏正生着闷气的同时,徐清岚身边的长松过来请她,说是徐清岚请她去花厅一趟,有贵客登门。 “你们郎君现在翅膀硬了,早就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贵客登门还请我去做什么?”章氏将怒气发泄在长松身上,扭头道,“我不去,让你们郎君自己招呼贵客去。” “来的是范大人,而且范大人指名要见老夫人您。”长松道。 听到范文正要见她时,章氏愣了愣,之后才没再拿乔。 原本宋宝琅也要过去的,但她人还没出抱朴堂,霍骁的乳母刘嬷嬷却神色焦急的来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50章 刘嬷嬷甫一向宋宝琅行完礼后,便急切而局促的说明来意。 “我们侯爷和夫人因过继子嗣的事在府里吵起来了,而且吵的很凶。老奴也知道,不该来找宋娘子您,可是眼下除了您,老奴实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刘嬷嬷一面说一面哭。 宋宝琅听完后,顿时也顾不得范文正这边了,当即便要和刘嬷嬷一道去霍家,却蓦的被人攥住了手腕。 宋宝琅霍然回头,就见徐清岚看着她。 “干什么?” 徐清岚嘴唇动了动,最后却道:“外面冷,披上斗篷再去。” 话落,徐清岚将斗蓬取来,亲自替宋宝琅披好后,站在廊下目送着宋宝琅和刘嬷嬷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有小厮来禀:“郎君,老夫人已经过来了。” 徐清岚这才收回目光,又去了前厅。 如今邹如茵有孕在身,不知情的范母护着她,范文正自然叫不动她,所以今日便只有范文正独自来徐家。 宋宝琅不在,范文正便替邹如茵为先前搬弄是非的事向章氏道歉。 可章氏却道:“此事邹妹妹何错之有?她不过是心疼我这个老姐姐日日足不出户,不想让我被人蒙在鼓里罢了。” “母亲。”徐清岚面带警告之色。 范文正也没想到章氏会这么说,他愣了愣,当即解释:“拙荆与宋夫人有过节,所以才会在徐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还请徐夫人莫要将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解释完之后,范文正便没再徐家久留,徐清岚亲自将范文正送走后,又回来面沉如水同章氏道:“都到现在了,母亲还觉得邹如茵是好人?” “她再不好也比你那个嚣张跋扈的媳妇儿好。”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0节 徐清岚听到这话,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目光微寒看着章氏:“论嚣张跋扈这一点,谁能比得过母亲?” “你这个不孝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章氏气的一拍桌子,怒骂道。 徐清岚面无表情:“母亲当我不知道沈姐姐为何会突然搬出去吗?” 章氏眼皮猛地一抖。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念叨心疼兄长过世早。既然母亲这般念着兄长,为何还能做出将兄长曾经的未婚妻给我做妾这种荒唐事?母亲午夜梦回之际,就不怕看见兄长失望的神色吗?” 徐清岚话罢,有风卷着门帘啪的一下砸在门框上,章氏被吓的身子猛地一抖。徐清岚却迎着寒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章氏坐在前厅里骤然觉得手脚冰凉。 她打算让沈慧给徐清岚做妾,不过是觉得沈慧性子柔弱,兼之又是个孤女好拿捏,却完全忘了沈慧曾经与徐清岚的兄长有过婚约这事。 今日徐清岚骤然提起之后,章氏这才觉得心虚后悔起来。 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冲动的。 李妈妈吩咐侍女关上门,又亲自捧了盏热茶递给章氏后,这才絮絮叨叨道:“老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其实老奴也觉得,郎君不让那范夫人登门其实是为您好。” “他明明是为了他那个好媳妇儿!他怕邹妹妹上门来说他那个好媳妇儿在外的行径。” 李妈妈一面替章氏揉肩,一面顺着章氏的话道:“其实老奴之前也跟老夫人您想的一样。可今晨老奴出门买东西时,听到了一件事。” 李妈妈将昨日王姝嘉在李尚书府门前掌掴邹如茵一事说给了章氏听。 其实这事压根就不是李妈妈出门听的,而是徐清岚让长松告诉李妈妈,让李妈妈寻机会转述给章氏,好让章氏知道邹如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章氏在听完后十分震惊,她有些不大相信:“邹如茵平日在我面前表现的很善解人意的,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来?” “老夫人,人不可貌相啊。而且您想想,邹如茵如今可是范大人的妻子,若这事不属实,范大人今日怎么可能会亲自登门来替她道歉呢?” 章氏觉得李妈妈这话说的有道理。 李妈妈见章氏信了,当即便趁热打铁劝道:“郎君知道您这人心善耳根子又软,而那邹如茵就是个心思歹毒的,郎君怕您被她所骗,所以才不让您和那邹如茵有过多接触的。而且老奴听说,经过昨日那事之后,邹如茵在上京的名声就彻底烂了,大家都远着她,生怕与她有瓜葛而影响自己的名声和家里人的名声。” 章氏一听这话,立刻道:“既然如此,那日后就听二郎的,不许邹氏再进门了。” 邹如茵心思歹毒,名声也坏了,她可不想自己也被她牵连了。 李妈妈听到这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成了。 而此时忠勇侯院内却是一片狼藉。 今日因着过继子嗣一事,忠勇侯霍毅和夫人又吵起来了。 霍骁是霍毅的独子,如今霍骁已过世两载,霍毅便想着再过继一个孩子。但霍母却坚决反对,哪怕霍毅说,过继的孩子可以从霍母娘家的子侄里挑,霍母仍不愿意。 “我此生只有骁儿一个孩子,哪怕他不在了,我也绝对不会再过继孩子,谁都不行。” 但霍毅不想妻子一直陷在丧子之痛里。夫妻二人吵的越来越凶,最后霍毅直接让人将霍骁生前住的院子封起来,日后不许任何人再踏足半步。 霍母不同意,她直接坐在霍骁的院子里,一手拿着匕首抵着自己的脖颈,同霍毅说:“若你敢封骁儿的额院子,我就死给你看。” 待宋宝琅过去时,他们夫妻二人正一个人坐在屋内,一人坐在屋外相对垂泪。 “霍伯伯。”宋宝琅低低唤了声。 霍毅别过头,不想让宋宝琅看见他的狼狈样。过了片刻后,他沙哑应了声,旋即语带央求道:“你好好劝劝 你伯母,骁儿已经不在了,但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 这话先前霍母也同宋宝琅说过,但霍母她自己却做不到。 自从霍骁故去后,霍母就把自己圈禁在了丧子之痛里,无论怎么劝都没用。 宋宝琅应了,提裙上了台阶。 霍母看见她想勉强挤出笑容来,但眼泪却先一步下来了。 宋宝琅拿下霍母手中的匕首后,霍母就哽咽的哭了起来:“簌簌,你霍伯伯要封了骁儿的院子。骁儿在战场上尸骨无存,我如今唯一能凭吊他的地方就剩这里了,可你霍伯伯竟然要封了这里。” “伯母,霍伯伯并非是想封了这里,而是他怕您睹物思人,哀伤过度伤身。而且伯母,您这样霍骁如何能安心。”说话间,宋宝琅的眼泪也下来了。 “他既然不安心,为何从不入我的梦。”霍母整个人哭的撕心裂肺。 独子过世后,几乎带去了她大半条命。如今的她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只有在与霍骁有关的事情上,才会表现出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宋宝琅陪坐在霍母身侧劝了许久,又让人去给霍母熬了安神汤。 待霍母喝过安神汤睡下后,宋宝琅刚悄然退出来,就见霍毅不知何时过来了。此刻他正坐在轮椅上,看着廊下的风雨出神。 听见宋宝琅的脚步声后,霍毅转过轮椅,向宋宝琅道了谢。 从前宋宝琅其实很怕不苟言笑的霍毅,但自从霍骁过世后,宋宝琅才发现,霍毅虽然不苟言笑,但实则却是个能担得起事的好父亲和好丈夫。 霍骁过世这两年里,若非霍毅一直陪着霍母,只怕霍母早就随霍骁而去了。 宋宝琅知道霍骁来寻她的目的,她想了想,试探着道:“霍伯伯,至于过继子嗣一事,霍伯母还是极力反对,要不算了吧。” 霍母说,霍骁是她的独子,他生前她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他身上。他过世后,她不想有人来瓜分她对他的母爱。 “可是伯母,霍骁不介意的。”宋宝琅劝霍母,“伯母,您知道的,霍骁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与这些相比,他定然希望您往后余生过得很好,不要陷在悲伤里。” “可是我介意。”霍母顶着哭红的双眼,声音嘶哑道,“而且我做不到一面心里念着骁儿,一面再过继一个孩儿。这样对骁儿不公平,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 此刻,宋宝琅将霍母的话转述给了霍毅。 霍毅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同宋宝琅说出他执意要过继一个孩子的原因。 “骁儿已经不在了,而我的身体注定了无法陪她到白首,若有朝一日我走了,有个孩子陪在她身边,她在这世上就不是茕茕孑立了。” 宋宝琅怔在原地。 其实在霍毅执意要过继子嗣时,宋宝琅已经猜到是这个原因了,但今日听到霍毅亲口说出来时,宋宝琅心中还是十分动容。 “所以簌簌,就当是霍伯伯求你了,求你替霍伯伯说服你伯母。” 霍毅坐在轮椅上哀求她,宋宝琅拒绝不了,她只能艰涩道:“我尽力一试。” 这天宋宝琅在霍家一直待到天擦黑才回徐家。她回去时,徐清岚正坐在灯下看书。 看见她回来,徐清岚收了书,轻声问:“用饭了么?”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说完,宋宝琅掀开帘子,就进内室去了。 徐清岚在原地闷坐片刻后,放下书也跟着进了内室。 待徐清岚进去时,宋宝琅已经躺在床上了。徐清岚坐在床沿上,望着宋宝琅的背影,柔声问:“遇到为难的事了?可愿跟我说说?” 宋宝琅原本不想说,可憋在心里她又很难受。 短暂的纠结过后,宋宝琅翻过身,说了霍毅夫妇因为过继孩子而意见不合一事。 徐清岚沉默须臾,开口道:“丧子之痛对父母来说确实十分痛苦。” 当年他兄长过世后,那时的章氏,一度成了徐清岚的梦魇。 但徐清岚却并未同宋宝琅说这些,只道:“若再过继一个孩子分散了注意力,确实能转移痛苦。但霍夫人所言也有理,她心里记挂着霍小侯爷,确实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 “就是嘛,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清岚看着陷入纠结为难的宋宝琅,有一瞬间,他很想同宋宝琅说:这是霍家的家事,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别管了,毕竟此事与你无关。 但徐清岚了解宋宝琅,暂且不说宋宝琅和霍骁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单就说宋宝琅心软善良的性格,霍毅既然求了宋宝琅,宋宝琅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徐清岚压下心中的酸涩,想了想,同宋宝琅认真分析:“此事急不得,得循序渐进的来。而且我觉得此事由你这个外人来说不合适,最好让霍侯爷和霍夫人彼此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此事或许就能解决了。” “但大夫说了,眼下霍伯母受不得刺激。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同霍伯父说此事吧。” 想了想,宋宝琅还是决定同徐清岚说一声:“最近这段时间我应该时常要去忠勇侯府。” 虽然徐清岚打心底里并不想宋宝琅和霍家人走太近,但他也知道,现在是事出有因,且他也没资格阻拦宋宝琅。 徐清岚点头:“好。” 霍家的事说完之后,宋宝琅又问起了范文正过来一事。 徐清岚说了,末了又说了他让李妈妈告诉章氏邹如茵的真面目,章氏也不许邹如茵再上门的事情。 “邹如茵再上门我也不怕,到时我就薪新仇旧账一起算打的她满地找牙。” “那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欸,为什么?” “邹如茵被我老师禁足了。” “禁足怎么了?她不能出来,我可以去范家找她麻烦啊。毕竟前天她不也这么干吗?” 徐清岚:“……” 宋宝琅虽然这么说,但她一直没空,因为她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去趟霍家,有时徐清岚下值归家时,宋宝琅都还没回来。 这日徐清岚下值归家后,见宋宝琅还没回来,便换了身衣袍后,打算去忠勇侯府接宋宝琅。 而与此同时,城门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马风尘仆仆从官道上行来。待走到城门口时,那人勒停马抬高斗笠,仰头望着城门正中央上京那两个大字时,眼底顿时便泛起了湿意。 时隔五年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了。 “喂,骑马的那个,你还进不进城?不进城我们可就关城门了啊!”守城的士兵高声喊道。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飞快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重新将斗笠戴上后,就径自打马进城,一路疾行往忠勇侯府的方向奔去。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51章 今夜天光暗淡,无星无月。 即便离京五载,但回家的路,霍骁仍烂熟于心。他一路打马疾行,待到侯府门前时,才一把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沉闷而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在夜色里响起。 侯府的老仆颤巍巍打开门,就见面前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只是对方的面容被掩映在斗笠里。 老仆正要开口询问对方身份时,对方却一把掀开斗篷,笑容明朗道:“翁伯,我回来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1节 那老仆却像见了鬼一样,眼睛瞬间瞪的老大,整个人登时便要朝后倒去。 霍骁忙一把扶住对方,飞快道:“翁伯,我不是鬼,我是人!不信你看,我还有影子呢!” 原本被吓的快晕过去的翁伯一转头,果然看见霍骁身后有一道影子。 而鬼是没有影子的。 “小侯爷,您没死?您还活着!”翁伯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嗯,我没死,至于具体的,回头我再同你细说。我爹娘这会儿在府里吧?”霍骁一面说着,一面便要往里走。 翁伯顿时点头如捣蒜:“在呢在呢,老奴带小侯爷过去。” 而此时霍母喝过药刚歇下,宋宝琅替她放下帘子之后,去外面向霍毅辞行。 霍毅坐在轮椅里,面容消瘦头发斑白,他向宋宝琅道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霍伯伯您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宋宝琅不敢当霍毅这声辛苦,最近这段时间她不过是时常过来陪霍母说话罢了。顿了顿,宋宝琅看着霍毅消瘦的身形,不禁劝了句,“霍伯伯,您也要保重身体。” 如今霍骁不在了,偌大的忠勇侯府就剩他们夫妻二人相互扶持了。若霍毅的身体再有个好歹,霍母是决计撑不下去的。 霍毅颔首,见天色不早了,他也没再多留宋宝琅,而是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宋宝琅正要推拒时,就听见外面响起匆促的脚步声。 自霍骁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整个忠勇侯府已然成了一潭死水,平日下人们走路都刻意放轻脚步,生怕惊到了霍母。可今日外面的脚步却很急促,宋宝琅心下不禁滑过一抹狐疑。 不过这到底是霍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霍伯伯,我就先回去了。”宋宝琅同霍毅说完后,向霍毅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往外走时,挡风帘却猛地被人从外面掀开。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进来,宋宝琅一时不察被风雪迷了眼,她下意识站在原地揉眼睛。 下一瞬,一道熟悉而激动的男声骤然响起:“簌簌!” 宋宝琅猛地抬眸。 这是霍骁的声音?!可是怎么可能!霍骁不是两年前就已经战死了吗? 可眼下她被风雪迷了眼睛,只模糊看见面前站着一道人影,但却看不清对方的脸。宋宝琅正用力揉眼睛时,坐在轮椅上的霍毅已不可置信唤了声:“骁儿?!” 风尘仆仆归来的霍骁看着他离京前尚还英姿勃发的父亲,此刻却已身形佝偻头发花白时,不禁悲从中来。 “父亲。”霍骁膝盖一弯,便朝霍毅跪了下去,哽咽道,“是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直到这一刻,宋宝琅才确定,真的是霍骁回来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毅已飞快将轮椅推到霍骁面前,一把搂住跪着的霍骁。 向来铁骨铮铮的霍毅瞬间泪洒衣襟。 而房中原本已沉睡的霍母听见外面的动静掀帘出来,看见跪在地上的霍骁时,神色有一瞬的恍惚。旋即她疾步过来,目光慈爱而激动:“我的儿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入娘的梦了。” 霍母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而霍骁在看见他从前爽朗爱笑的母亲,此刻面容憔悴整个人弱不胜衣时,只觉心如刀割。 “阿娘,是孩儿不孝。”霍骁重重向霍母磕了个头告过罪后,又泪如泉涌解释,“阿娘,这不是梦,孩儿没死,孩儿活着回来了。” 霍母起初不信,直到她摸到了霍骁脸上的温度,以及看着霍骁已褪去了青涩的眉眼时,这才相信这不是梦,是她那原本死去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霍母顿时抱着霍骁嚎啕大哭起来。但刚哭了两声,她突然就毫无预兆的晕过去了。 “阿娘!” “伯母!” “夫人!” 屋中三道关切的声音同时响起,霍骁抱住晕过去的霍母,当即吩咐人去请大夫。 这两年霍母身体不好,霍毅索性直接请了个大夫住在府里。是以没一会儿,大夫就被请过来了。 大夫替霍母诊过脉之后,说霍母并无大碍,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晕厥,待缓过来之后就好了。 霍毅颔首应了,那大夫便退下了。 霍毅这才看向霍骁,问起他死而复生之事。 “两年前,我奉隋国公之命做先锋,率人去伏击北狄人,却迟迟没等来援军,而在交战过程中,我寡不敌众受伤跌落下山谷中,被底下的湍流冲到了下游,被一个牧民所救。当时我伤得很重醒来后又失去了记忆,就一直跟着那个老牧民过活,直到三个月前,我在采药过程中意外恢复记忆后,我当即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霍骁听完后沉默不语,宋宝琅红着眼眶道:“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 先前因着父母的缘故,霍骁一直没能同宋宝琅说上话,此刻他当即道:“”对不起簌簌,让你担心了。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霍伯母和霍伯伯。” 这两年里,霍毅夫妇二人过得有多难捱,宋宝琅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正说话间,翁伯来禀:“侯爷,徐侍讲来了。” 前两日徐清岚下值归家后,发现宋宝琅还没回来时,也会来霍家接宋宝琅。 但他并未进来,而是守在府门外等宋宝琅。今夜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宋宝琅迟迟没出来,徐清岚这才不得已进来了。 而霍毅听到翁伯的禀报后,第一反应并未回答翁伯,而是下意识去看霍骁。 霍骁此刻的目光全落在宋宝琅身上。 宋宝琅听到徐清岚来接她了,便同霍毅和霍骁夫子二人道:“霍伯伯,霍骁,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霍毅颔首,霍骁当即便道:“我送你。” “不用了。”宋宝琅拒了。 但霍骁却不许宋宝琅推辞:“用的用的,若让宋伯父知道,天黑了我若不送你,宋伯父肯定会骂我的。” 说完,霍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替宋宝琅将挡风毡帘掀开。 宋宝琅神色无奈:“霍骁,真不用了,我……” 宋宝琅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门外沐雪而立的徐清岚。 徐清岚一身天青色宽袖长衫,外罩氅衣,长身玉立在风雪中,仿若一株雪中青松。 霍骁看见徐清岚的第一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宋宝琅从小就喜欢好看的,无论是锦衣华服还是人。面前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宋宝琅看见就移不开眼的那种。 而在霍骁打量徐清岚时,徐清岚也在看他。 最近宋宝琅时常来霍家,霍家有什么人都十分清楚。而且刚才他站在雪地里时,清楚的听见了宋宝琅那声“霍骁。” 徐清岚不明白,已经死了两年的霍骁为什么会突然死而复生。 但在看见霍骁那一瞬间,他的心中顿觉不寒而栗。 他与宋宝琅成婚前就已然知晓,宋宝琅和霍骁青梅竹马长大,当年若非霍骁战死,宋宝琅嫁的人本该是霍骁。 先前徐清岚可以自我开解,说他一个活人何必要同一个亡人计较。 可现在,那个亡人却活过来了,此刻还好端端的和宋宝琅站在一起。 徐清岚心中惊惧不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径自上前走到宋宝琅身侧,将身上的氅衣取下来披在宋宝琅身上后,柔声解释:“我见你迟迟没出来,心下担心便进来接你了。” 宋宝琅觉得徐清岚这话说的奇怪:“我在霍伯母这里有何好担心的?” 徐清岚笑笑没说话,只垂眸认真替宋宝琅系氅衣的带子。 这下霍骁急了,他当即挤过去,问宋宝琅:“簌簌,这谁啊?” 他和宋宝琅从小一起长大的,宋宝琅认识的人他都认识。而且在他战死前,他阿娘的来信中也并没有提到宋宝琅身边有这样一个郎艳独绝的男子。 “他……”宋宝琅正要开口时,却被徐清岚抢了先。 徐清岚握住宋宝琅的手,神色温润带笑:“霍小侯爷,在下徐清岚,是簌簌的夫婿。” 徐清岚最后那句话,成功让霍骁变了脸色。霍骁仿佛骤然被人打了一闷棍,整个人狼狈毕现。 霍毅听得此话后,便推着轮椅走到门口,同并肩而立的宋宝琅和徐清岚道:“簌簌,徐侍讲,天色不早了,我就不虚留你们了。” 霍毅既下了 逐客令,宋宝琅深深看了霍骁一眼后,只得与徐清岚一同离开了。 霍骁踉跄着追了两步,却又蓦的停了下来,神色痛苦的站在原地。 他们是夫妻,即便他追上去又能如何呢? 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霍骁才失魂落魄回到霍毅身侧,嘶哑问:“簌簌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今年正月十八。” 霍骁闻言,倏的攥紧拳头。 若是两年前那场伏击战中,他等到了援军,亦或者他跌下山谷后没有失忆,那他和宋宝琅都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悲愤至极的霍骁一拳捶在廊柱上,手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霍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霍骁垂下头,手背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来,染红了他脚边的地砖。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52章 回府的路上,徐清岚和宋宝琅并肩而坐,两人虽然都没说话,但徐清岚却始终紧紧握着宋宝琅的手。 宋宝琅没说话是因为她还没从霍骁死而复生这个惊喜中回过神来。徐清岚没说话,则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死了两年的人竟然突然又活过来了。而且同为男人,霍骁看宋宝琅的眼神,徐清岚再清楚不过了。 霍骁心里还惦记着宋宝琅。那宋宝琅呢? 徐清岚的目光不由落在宋宝琅身上。 之前宋宝琅梦里曾唤过霍骁的名字,而且今日霍骁死而复生归来时,他虽然未曾目睹他们二人重逢时的场景,但宋宝琅心里的欢喜和激动的眼泪他都感受到了。 在看见霍骁死而复生时,徐清岚第一次痛恨他和宋宝琅之间有同心蛊的存在。 拜同心蛊所赐,他感受到了他妻子对另外一个男人活着回来的欢喜和眼泪。那一刻,嫉妒的虫子不断啃噬着徐清岚的心,但徐清岚却不敢问宋宝琅半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2节 他们两人回到徐家后,宋宝琅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绘春和鸣夏等人。 绘春和鸣夏震惊过后都高兴不已。霍小侯爷死而复生真是太好了。 徐清岚看着她们主仆三个人开心的模样,只觉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借口还有公务没处理去了书房。 书房同抱朴堂的热闹不同,这里冷冷清清一灯如豆,但徐清岚却仍静不下心来。 他满脑子都是先前他等在侯府外,心里突然涌上的欢喜和喜极而泣的眼泪。那是宋宝琅看见霍骁归来时的情绪,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正在徐清岚无比嫉妒烦闷时,长松喜笑颜开进来:“郎君,长梧来信了。” 长梧去苗疆之后曾陆续来过几封信,但无一例外都是告罪的信。 徐清岚以为这次也一样。他随手将信拆开随意瞥了一眼,大掌倏的攥紧手中的信纸。 长松见状以为是长梧又没找到能解同心蛊的蛊师,遂宽慰徐清岚:“郎君,小人听说苗疆那边地势复杂很不好寻人的……” “出去!”徐清岚厉喝。 长松顿时不敢再多言,忙不迭退出去了。 书房里顿时又只剩徐清岚一个人了。徐清岚捏着信纸又枯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复又将长梧的信重新看了一遍。 长梧在信里说,他已经找到当初卖给宋宝琅同心蛊的那个老道了,正在带着那个老道返回上京。不出意外的话,过年前应该能抵京。 徐清岚的目光死死钉在“不出意外,过年前应该能抵京”这行字上。 之前长梧费尽心思都没能找到能解同心蛊的蛊师,今日霍骁甫一死而复生归来,他便收到了这封信,难不成就连老天爷都站在了霍骁那边。 徐清岚眼底顿时浮起一抹黯然。 但转瞬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了:就算老天爷站在霍骁那边,他也绝对不会将宋宝琅拱手相让的。 徐清岚将长梧的信折好收起来后,熄灭桌案上的烛火走出书房。 等他回到卧房时,宋宝琅正倚在熏笼上昏昏欲睡,鸣夏则站在她身后用篦子替她梳发。见徐清岚回来,鸣夏正要行礼时,却被徐清岚抬手止住。 徐清岚径自走到宋宝琅身后,接过鸣夏手中的篦子,替宋宝琅慢慢梳着发。 鸣夏见状,当即便悄然退下去了。 房中炭火哔啵,恹恹欲睡的宋宝琅身子骤然一歪,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 宋宝琅歪头睡眼惺忪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说话间,徐清岚打横将宋宝琅抱起来,径自朝拔步床走去。 宋宝琅窝在他怀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徐清岚甫一将她放到床上时,宋宝琅正要翻身时,徐清岚突然将她的手腕压在枕上,蓦的就倾身吻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宋宝琅正要拒绝时,可她刚启唇,反倒给了徐清岚趁虚而入的机会。 “唔——”宋宝琅试图退缩,但徐清岚却更热烈的纠缠着她。与此同时,他的大掌也不安分的往她衣襟里钻。 “簌簌,同心蛊又快发作了,我难受。”趁着喘息的间隙,徐清岚可怜巴巴的蹭着宋宝琅向她求欢。 却被宋宝琅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宋宝琅一把拉起滑落至肩头的衣襟,没好气瞪了徐清岚一眼:“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离同心蛊发作还有几天呢!你哪儿难受了?” “我的心难受,不信簌簌你摸。”说着,徐清岚一把拉住宋宝琅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宋宝琅原本很困,但被徐清岚这么一折腾,她瞬间清醒不少了。 宋宝琅上上下下打量了徐清岚一番,突然有些不确定开口:“徐清岚,你在吃醋?” “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徐清岚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宋宝琅。 宋宝琅:“……” 难怪她总觉得,今天从侯府回来之后,徐清岚就怪怪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宋宝琅认识徐清岚一年多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徐清岚,宋宝琅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她眼珠子咕噜一转,露出了个狡黠的笑意,故意道:“嗯,确实表现的不够明显。” “那我下次表现的再明显一点。” “不是?怎么还有下次?” 宋宝琅话刚说完,就被徐清岚拉进了怀里,徐清岚握住的手,贴在他身上的同时,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还有这里也难受。” 宋宝琅整个人顿时被烫的直冒热气。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徐清岚压在了锦被里,徐清岚吻着她的同时,他技术高超的手也没闲着。 宋宝琅原本拒绝的话,转瞬就成了舒服的呓语。 有风沿着没关严的窗缝溜进来,吹的灯晕摇曳晃动。 雕花拔步床的床幔重重垂下来,将床里面的光景遮的严严实实,无人能窥见半分,只依稀传来絮絮低语。 “这个力道,簌簌喜欢吗?” 无人答话。 “嗯,我感觉 到了,簌簌喜欢的。” “啪”一声轻响,有风拂动间,掀起床幔一角,正好让人窥见一只白嫩的手捂住了那张絮叨的嘴。 下一瞬,床幔又被紧紧掩住,再不让人窥见分毫。 夜风越吹越越猛,吹的廊上的夜霜扑簌簌往下掉。 今夜,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宝琅不知道被翻来覆去了多少回,最后她终是撑不住困意在徐清岚怀中沉沉睡着了。 餍足的徐清岚抱着怀中的人,亲吻着她被汗打湿的发顶。 只有这一刻,徐清岚才觉得,宋宝琅是属于他的。 但宋宝琅却睡的不舒服,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却伸手推了徐清岚几下,蹙眉嘟囔道:“徐清岚,不要了,我困。” “嗯,困就睡吧,不闹你了。”徐清岚亲了亲宋宝琅的脸颊,这才退出来。 之后他披衣下床,拎起床畔暖壶里的水兑好水温,替宋宝琅擦洗后,自己就着宋宝琅用过的水也洗了洗,然后才上床重新将宋宝琅搂进怀里。 其实今夜徐清岚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向宋宝琅求欢的。 他知道,宋宝琅和霍骁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意,霍骁战死后,与他父母有关的事,宋宝琅也总是十分上心。今夜霍骁死而复生归来,若宋宝琅心里全是霍骁,那宋宝琅定然会断然拒绝他。 可宋宝琅没有拒绝他,刚才情浓时,宋宝琅甚至还主动配合他。 不论她今夜的不拒绝是因为同心蛊,还是因为其他缘故,对徐清岚来说都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虽然他不确定这个机会有多大,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手。 徐清岚自认对宋宝琅还算了解,可他对霍骁这个情敌所知甚少。 他只知道他和宋宝琅青梅竹马长大,而且两年前,若是他没有“战死”,宋宝琅会嫁给他。以及崔焕用那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来形容霍骁。 当时徐清岚还曾觉得崔焕形容的太过夸张,可今夜真见到霍骁后,徐清岚才意识到崔焕说的毫不夸张。 霍骁神采飞扬英姿勃发,身上有股少年人独有的明朗热烈。 而且今夜从霍骁看宋宝琅的眼神上不难看出,霍骁心里还有宋宝琅。 从前霍骁是个死人,他都能杵在他和宋宝琅之间,让他吃了好几次醋。如今他死而复生了,徐清岚更是将他视作劲敌。 但他对他这个劲敌除了知道他是宋宝琅的竹马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留住宋宝琅,他得先打败这个劲敌。 徐清岚瞬间打定了主意,他明日要再去找崔焕一趟。 关于宋宝琅和霍骁之间的过往,没有人比崔焕更清楚了。 徐清岚想知道,宋宝琅和霍骁从前的感情能到什么地步,以及霍骁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知道这两点,他才能相机行事。 徐清岚不知道的是,在他打听霍骁和宋宝琅过往时,霍骁也在打听他的。 霍骁和宋宝琅青梅竹马长大,在霍骁知慕少艾的年纪,他就决定要娶宋宝琅为妻了。 可在他不在的这两年里,突然横空杀出了个徐清岚娶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娘,霍骁如何能甘心!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53章 第二日趁着用午食的间隙,徐清岚去了趟兵部找崔焕。 两年前战死的霍骁突然死而复生的消息,今早就传遍了上京,顿时在朝野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崔焕得知此事后原本也打算来找徐清岚的,却不想徐清岚先一步来找他了。 “徐兄,你的情敌死而复生归来,你现在是不是该如坐针毡如临大敌了?”甫一见面,崔焕便揶揄徐清岚。 若搁在从前,徐清岚只会懒得搭理他,却不想今日他竟然一本正经的点头了。 崔焕顿觉匪夷所思。 “徐兄,你被人夺舍了,还是认真的?” 徐清岚掀起眼皮,凉凉的看向崔焕。 “不是,你认真的啊!”崔焕不明白,“就算宋三和霍骁从前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可现在宋三已经是你的娘子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徐清岚垂眸,对崔焕的问题避而不答,只道:”你同我说说他们之间过去的事吧。” 崔焕见徐清岚问的认真,便也不再插科打诨。 上京权贵圈子就这么大,牵五挂六下来,各家便也相熟了。再加上平日宴饮雅集上也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次数多了,年纪相仿的孩童便也逐渐相熟,慢慢的脾性相同的人就玩到一起去了。 崔焕比宋宝琅年长三岁,所以对于宋宝琅和霍骁之间的事,他倒是记得一些。 “宋三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那时候霍骁手欠嘴也欠,老是爱扯宋三的发带,而宋三那人从小就不吃亏,当即就提拳去揍霍骁。 “有一次不知怎么的,霍骁又惹恼了宋三,宋三气极就让她养的小黑犬去咬霍骁。结果好巧不巧的是霍骁怕狗。宋三发现这一点之后,就经常用她的小黑犬威胁霍骁,之后霍骁每次见到她之后都对她俯首帖耳。后来哪怕宋三的小黑犬死了,霍骁仍对宋三言听计从……”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3节 说到这里时,崔焕顿了顿,似是犹豫要不要说。 徐清岚道:“你但说无妨。” “那时大家都打趣,说宋三的小黑犬虽然死了,但却得了霍骁这只新犬。那时候谁敢欺负宋三,霍骁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宋三。 “还有其实宋三及笄那年,霍家也曾派人去宋家提过亲,不过被宋夫人婉拒了。” 徐清岚听到前面半段时眉眼低沉,但在听到最后那句后,他又霍然坐直了身子:“你可知道我岳母婉拒的原因?” “宋夫人对外说,宋三年纪尚小,她想多留宋三几年。而且不但是忠勇侯府,当时其他去宋家提亲的人,也被宋夫人以这个说辞婉拒了。” 徐清岚听到这话,顿时又满脸颓废的坐了回去。 崔焕是真想不明白,霍骁死而复生归来后,一向沉稳的徐清岚为何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算霍骁和宋宝琅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他才是宋宝琅的夫婿,他到底在怕什么? “而且吧,我感觉他们之间,其实更多的是霍骁剃头挑子一头热。” 崔焕这话刚说完,就见徐清岚突然急切盯着他:“此话怎讲?” “霍骁喜欢宋三这件事,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宋三对霍骁好像没有男女之情。”说到这里时,崔焕斟酌了一下,选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我感觉那时候的宋三在男女之事上好像没有开窍。” “若她对霍骁没有男女之情,为何会与霍骁之间有婚嫁之言?” 徐清岚这个问题把崔焕问住了。他只能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徐清岚闻言,便也没再为难崔焕。 倒是崔焕宽慰他道:“我觉得你的反应太过了。当初你和宋三的婚事,宋三也是亲自点了头的。总不能现在霍骁回来了,宋三又要踹了你同霍骁重修旧好吧?而且以我对宋三的了解,若她当真喜欢霍骁,那当初就没你什么事了。” 徐清岚觉得,崔焕说的既没道理但同时又有很道理。 若他和宋宝琅之间没有那封双方已签字画押的和离书,那宋宝琅自然不会为了霍骁而踹了他。可现在他们三月之期已至,霍骁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徐清岚无法坐以待毙。 不过崔焕说的也有道理,若宋宝琅当真很喜欢霍骁,那她就不可能会在霍骁周年祭未过时,就答应与自己议亲。 这样一想,徐清岚从昨晚一直延续至今的焦躁不安这才消散了些许。 恰好午食的时辰快结束了,徐清岚便也没再叨扰崔焕,而是又回了翰林院。 午后公务不多,徐清岚早早就做完了,一到下值时辰,徐清岚便急急出宫归家。 可他回去后,却发现抱朴堂灯火稀疏,宋宝琅又没在。 那一瞬间,徐清岚只觉如坠冰窟,他一拳砸在桌案上。 绘春闻声进来时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郎君,娘子回家探望夫人去了,让婢子同您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徐清岚应了声,将手缩回宽袖中,待绘春走后他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宋宝琅今日又去忠勇侯府了,幸好不是。 徐清岚立刻换了身衣袍后,就径自往宋家而去。 而此时宋家所有人都围着突然说手疼的宋宝琅打转。 先前宋宝琅正和一家人说话时,右手手背上蓦 的传来剧烈的疼意,毫无防备的宋宝琅顿时被疼的打翻了茶盏,众人都吓了一跳,忙要请大夫来,却被宋宝琅止住。 “没事了,已经不怎么疼了。”宋宝琅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因不想家人担心,只能违心道。 王姝嘉不放心:“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稳妥。” “真没事阿娘。”说完,宋宝琅忍着疼意,将手掌摊开给王姝嘉看,“您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王姝嘉拉住宋宝琅的手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红肿受伤的痕迹,王姝嘉这才放心。 “那什么,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阿娘您和爹爹,还有大姐姐。”宋宝琅想回去找徐清岚算账,顺便看看他在搞什么幺蛾子,疼死她了。 王姝嘉闻言,便偏头吩咐周妈妈:“你去问问阿钰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阿钰送他阿姐回去。” 沈慧在同宋宝琅辞别的当日就带着连翘搬出徐家了,她搬出徐家后,宋宝琅便将周妈妈和孔婆子给王姝嘉送了回来。 如今寿春堂那边有徐清岚顶着,章氏作妖也作不到她面前来,而周妈妈和孔婆子都是王姝嘉身边的得力之人,宋宝琅觉得她们留在抱朴堂也没有用武之地,倒不如回来继续为她阿娘效力。 周妈妈领命正要去,却被宋宝琅叫住:“不用去问,我自己回去。” 说着,宋宝琅又转过身,同王姝嘉撒娇道:“阿娘,从这里回桐花巷原本就不远。再说了,除了车夫之外,还有锦秋和愉冬呢,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王姝嘉正要说话时,仆从来报说徐清岚来了,王姝嘉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徐清岚是专程过来接宋宝琅的,所以进府同宋昀夫妇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宋昀夫妇便也没多留他们。 甫一出宋家上了马车,宋宝琅就气冲冲向徐清岚:“徐清岚,你半个时辰前做了什么?疼死我了!” 徐清岚沉默须臾,默默将自己的右手伸过去。 马车里燃有一盏灯,在橘色的灯晕里,宋宝琅看见了徐清岚手背上的伤。 宋宝琅端详了好一会儿,面露狐疑问:“怎么弄的?” 她怎么瞧着,这伤像是徐清岚自己弄出来的。 “我以为你又去忠勇侯府了,一时失态就……”徐清岚垂下眼睛,不敢去看宋宝琅的脸色,只倾身抱住宋宝琅,低低道,“对不起。” 宋宝琅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她顿时愣住了。 好一会儿,宋宝琅才反应过来,她没好气瞪了徐清岚一眼:“你平日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就糊涂了?” “关心则乱。” 宋宝琅听到这话气的立刻将徐清岚推开:“还关心则乱!你忘了咱们俩现在共感这事了,你砸那一下心里是舒坦了,可疼的却是我!” “我当时忘你我共感一事,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簌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徐清岚放低姿态,柔声向宋宝琅道歉。 宋宝琅瞥了他一眼,将头扭至一旁,故意鸡蛋里挑骨头道:“你这道歉也忒没诚意,就这么干巴巴两句话就想让我原谅你?” “自然不止这两句话。为表我道歉的诚意,我请簌簌去望仙楼吃酒如何?” 徐清岚请宋宝琅去望仙楼吃酒原因有二。其一,宋宝琅好酒,他请她吃酒为投其所好。其二,他想趁着宋宝琅醉酒后,向宋宝琅打听一些事情。 但徐清岚的算盘珠子一颗都没拨响。 因为刚到望仙楼没一会儿,宋宝琅就发现,平日一向老念叨酒多了伤身的徐清岚,今夜竟然殷勤的提她提壶倒酒时,宋宝琅就猜到了徐清岚另有所图。 是以在徐清岚又替她斟满了一盏酒之后,宋宝琅却将那盏酒凑到徐清岚唇畔,撒娇道:“我一个人吃酒多没意思呀,你陪我吃一盏。” “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 “你若不吃,那我就去找别人来陪我吃酒了。”宋宝琅说着,作势便要闹脾气起身。 徐清岚拿她没办法,只得伸手去接宋宝琅递过来的那盏酒,宋宝琅却不让:“张嘴,我喂你。” 若让他自己来,这一盏酒他不得吃个两刻钟,宋宝琅想速战速决。 徐清岚拗不过宋宝琅,只得就着她的手吃了那盏酒。 宋宝琅这才重新坐了回去,慢悠悠的用筷子戳着花生米的同时,等着徐清岚的酒意上来。 那盏酒她喂的急,所以这回徐清岚的酒意也来得快。没一会儿,宋宝琅就看见徐清岚冷白的面皮染上了绯色,他原本清明的双眸也逐渐变得懵然起来。 宋宝琅一看徐清岚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这会儿醉了,这个时候的徐清岚最诚实。 宋宝琅顿时凑过去,先问了几个中规中矩的问题,徐清岚一一答了。宋宝琅才问:“你今夜突然邀我来望仙楼吃酒,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喜欢吃酒,投其所好。”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目的?” “有。”醉酒后的徐清岚老老实实答,“我想趁着你醉酒后,向你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你和霍骁之间为什么有嫁娶之言?” 宋宝琅懵了。她什么时候和霍骁有嫁娶之言了?! 但很快,宋宝琅就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她和霍骁的嫁娶之言有个前提的,如今显然徐清岚只知道嫁娶之言,并不知道这个前提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霍骁之间有嫁娶之言的?”宋宝琅比较关心这个。 徐清岚眸色迷蒙:“在你和我商议婚事时,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说了此事。” “那你为何从没同我说过此事?” “我收到此信后问过你,你说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你既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追溯过往便毫无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如今你为何又要费尽心思打听?” “因为霍骁又活过来了,我怕你不要我了。”即便此刻徐清岚已经醉了,但说到这里时,他却突然倾身紧紧抱住宋宝琅,声音里带着不安,“簌簌,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宋宝琅猝不及防被人抱了个满怀,醉酒后的徐清岚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他整个人像只宛若害怕被人抛弃的犬类,一直不安的用脑袋蹭着她。 宋宝琅觉得既好笑又惊诧。 蓦的,宋宝琅眼底滑过一抹坏笑,她捧住徐清岚那只作乱的脑袋,让徐清岚与自己对视。 “徐清岚,你还想知道我和霍骁之间为什么有嫁娶之言么?” 徐清岚不假思索答:“想。” “那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徐清岚依言附耳过去,宋宝琅忍着笑意同他耳语几句。 徐清岚的眼睛慢慢撑圆,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惊诧之色。他看向宋宝琅,直勾勾盯着她,问:“你没骗我?” “你若不信就算了。”说完,宋宝琅作势要走。 徐清岚忙拉住她, 乖乖点头:“我信的。” 平日的徐清岚或端正肃冷或温润,如今他醉酒后,倒显露出了几分可爱,宋宝琅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捏,笑着交代:“这话我可只说一遍啊,你可千万记好了啊。” 徐清岚认真点了点头,但不过须臾,他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4节 第54章 第二日寅正时分,徐清岚头疼欲裂的醒来。 外面雨声淅沥,廊下的灯笼在夜雨中轻晃,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徐清岚下意识抬手去摁鬓角时,却发现自己胳膊动不了了。 他再一偏头,就见宋宝琅枕在他的臂弯里睡的正沉。 徐清岚不禁想起了昨夜。 那一盏酒吃完,他没一会儿就醉了了,连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徐清岚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宋宝琅。 她明知道自己不擅吃酒,但昨晚却非要使性子让自己吃那一盏酒,应当是故意想灌醉他。 可她灌醉他的目的是什么? 徐清岚揽着宋宝琅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他醉酒后发生了什么。恰好又到快上值的时辰了。徐清岚只得在宋宝琅眉心落下一吻,才托着她的后颈,慢慢抽出酸麻的胳膊。 宋宝琅甫一沾枕,就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徐清岚替她将被子裹好,又拿了个汤婆子塞到宋宝琅脚下后,这才抱着公服去了外间,自己穿戴整齐盥洗好,才提灯冒着风雨出门上值。 宋宝琅睡到自然醒后顿觉身心舒泰。待她慢悠悠用过朝食后,绘春和鸣夏就一起捧着账簿进来了。 今日是腊月初一,各处铺子按照旧例将上个月铺子里的账簿全都送过来了。除此之外,宋宝琅还得核算今年各个铺子的进账,以及摒除工钱本钱各处花销后她能得到的净钱。 其实这些各处掌柜已经算过一遍了,但宋宝琅这边还是得再过一遍。 是以这一日里,抱朴堂里全是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声音一直持续到徐清岚下值回来。 如今的徐清岚甫一下值,便径自归家了。甫一穿过月拱门,见院中灯火煌煌时,徐清岚一颗心霎时安定了下来。 徐清岚走到廊下将伞递给候在那里的婆子,自己掀开挡风帘进去,一股暖香顿时扑面而来。 绘春和鸣夏分坐下属两端,正一人报账一人核算。宋宝琅则居于主位,她的目光虽然落在手中的账簿上,但另外一只手却行云流水的在算盘上拨着算珠。 看着这样的宋宝琅,徐清岚不禁想到她刚嫁过来时的光景。 他比宋宝琅年长三岁,自两人定亲后倒也接触过几回,那时的宋宝琅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成日只想着吃喝玩乐。当时徐清岚甚至已经做好婚后他自己将家中的庶务一并处理的准备了。 可他们成婚第二日,他从书房回来,就见家中仆从全都站在廊下,一身胭脂红锈金鹧鸪春衫的宋宝琅正坐在圈椅里,笑盈盈的同底下人说话。 当时他怕宋宝琅刚嫁过来立不住威,便坐在一旁替宋宝琅压场子。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宋宝琅虽然面上笑吟吟的,但三言两语就压住了平日爱挑事的刺头。紧接着又是一顿恩威并施后,底下人顿时莫不对她毕恭毕敬。 目睹这一幕之后,徐清岚当天便将管家权交到了宋宝琅手里。 时至今日宋宝琅都不知道,当时为了这管家权,章氏还同徐清岚闹了一场。 徐清岚太清楚他母亲的脾性了,他将管家权交到宋宝琅手里,也是想给宋宝琅一份保障。 是以当时他母亲同他闹时,徐清岚只淡淡道:”母亲常说您独自抚养我长大很是辛苦,如今儿子既已成婚,那掌管中馈这等辛苦事自然该交新妇做,母亲您只管好生颐养天年便是。” 他母亲被他噎的无话可说后仍不死心,之后她又陆续寻了几件琐事,都被他挡回去了,再加上宋宝琅将整个家里管的无可指摘后,他母亲才不得不放弃。 1 “你杵在那儿做什么?”宋宝琅的声音拉回了徐清岚的思绪。 徐清岚回过神来,就见绘春和鸣夏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宋宝琅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了,遂同绘春和鸣夏道:“今天先到这里吧,你们下去用饭歇息,今夜不必再过来伺候了。” 绘春和鸣夏应过后,一同退了出去。 徐清岚换了身衣袍出来,见宋宝琅在揉肩膀,便径自走到宋宝琅身后,抬手为她捏肩的同时,扫了一眼桌上的账簿,宽慰道:“这些账簿又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来便是。” “你说得轻松,如何能慢的起来。核算完各家铺子今年的进账后,还得给掌柜们分红,还有伙计们的赏钱,外加各处庄子庄头们的赏钱,零零总总有一堆事要忙呢!” 自从宋宝琅及笄后,王姝嘉便带着宋宝琅,让宋宝琅跟着自己学管家学御下。 这些事,往年宋母也锻炼让宋宝琅独自料理过,如今宋宝琅也处理的得心应手了,此刻她也不过是嘴上抱怨几句罢了。 徐清岚瞥了那些账簿一眼没说话,而是继续力道适中的替宋宝琅捏着肩。捏着捏着,徐清岚不禁想到了昨夜的事情。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自然是长松将你扶回来的。”宋宝琅闭眸享受徐清岚的服侍时,还提要求,“左肩往左边来点,右肩的力道轻一点。” 徐清岚依言照做后,又试探问:“那我醉酒后可有说什么?” “你跟我说了很多话,你指哪一件?” 徐清岚正在替宋宝琅捏肩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了那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应当没说吧? 徐清岚飞快瞄了一眼宋宝琅的脸色。 以他对宋宝琅的脾气,若昨晚他说了那件事,宋宝琅今日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 徐清岚倏的反应过来,宋宝琅这话是在试探他时。徐清岚当即道:“我醒来都不记得了。” “那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也忘了?”宋宝琅侧过脸,抬眸不悦的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一时拿捏不准宋宝琅这话是真是假,只能囫囵道:“记得不大清楚了,簌簌你要不再同我说一回?” “男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昨晚你明明答应我,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的,结果转头就忘了。” 见宋宝琅生气了,徐清岚忙哄道:“簌簌,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故意的也没用。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了,那话我只说一遍。如今你就算忘了也休想让我再说第二遍。”说完,宋宝琅不再给徐清岚开口的机会,径自上了拔步床将床幔放下后,先前还绷着脸的宋宝琅眼底顿时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徐清岚第一次醉酒后,宋宝琅就发现他这人醒来后会不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情,所以宋宝琅昨晚才会告诉徐清岚。 除此之外,宋宝琅这么做还是为了惩罚徐清岚, 他既然想知道,光明正大来问她不就好了,还偏偏想出想趁她醉酒后套话。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现在就让自食抓心挠肺的结果去吧。 “簌簌。”徐清岚追过来向宋宝琅服软。 宋宝琅却用手捂住耳朵,头也不回道:“我困了,你要是再吵我睡觉,你今晚就去书房睡。” 徐清岚顿时闭嘴了。 事到如今,徐清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显然应该是自己昨晚醉酒后,把自己原本的打算全都告诉了宋宝琅,所以宋宝琅才会这么对他。 眼下徐清岚终于尝到自食其果的滋味了。 徐清岚在床畔又坐了一会儿,见宋宝琅睡着了,遂将话又咽了回去,只默然出去了。 第二日待宋宝琅再醒来时,就发现昨晚被他杂乱放在桌上的账簿已经被整理好了。除此之外,那些账簿里各家今年的进账营收都有个单子,上面清楚的写了那些账簿与他算出来的数目相同,那些与他算出来的数目不同,不同在哪里,中间差了多少,上面都写得一目了然。 绘春进来服侍宋宝琅更衣时,看见被已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账目,惊诧道:“娘子,您是一夜没睡么?” “那些都是徐清岚整理的。”说话间,宋宝琅偏头看了一眼桌案旁已经燃至底端的烛台,便知这些是她昨晚睡着后,徐清岚整理出来的。 宋宝琅顿时长叹了一口气。 徐清岚这人真是的,有时候都不知道让她说他什么好。 绘春问宋宝琅的意思:“那娘子,郎君查过的这些账,您还要再查么?” “不查了,” 宋宝琅看过徐清岚列的单子,上面写的很清楚,显然徐清岚是懂查账的。 “你拿着那个单子,将有问题的账簿打回去,让掌柜重算。” 绘春应声往外走的时候,鸣夏便从外面进来了。 “娘子,福善公主身边的芙蓉姐姐来了。” 宋宝琅忙让快请。 芙蓉进来向宋宝琅行过礼后,才说明来意:“公主想着好久都没见到宋娘子您了,便差婢子来问问,娘子您什么得空了,她想邀您过府一叙。” 芙蓉这么一说,宋宝琅这才意识到,她确实好久都没同福善公主一起玩儿了。 “劳烦芙蓉姐姐回去同公主说一声,若公主明日无事的话,我明日去找公主。” “好,婢子这就回去同公主说。” 当天午后,公主府便来人说,福善公主明日无事,她在府里等宋宝琅。 这天徐清岚下值后,两人一同用夕食时,宋宝琅顺口便将这事也跟徐清岚说了。 徐清岚提着酒壶的手一顿。 宋宝琅打趣问:“怎么着?前天夜里没把我灌醉,打算今晚故技重施了?” “没有。”徐清岚回过神来,将酒壶放下。 宋宝琅看了徐清岚一眼。端起徐清岚替她斟满的那盅酒。想了想,还是决定同徐清岚说一声。 “徐清岚,原本今夜这盅酒我是为你准备的。” 徐清岚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宋宝琅。 “你有事瞒着我。”宋宝琅盯着徐清岚的眼睛。 这一点宋宝琅是从昨晚她故意同徐清岚说,他醉酒后跟她说了很多话时,从徐清岚的紧张中猜出来的。 “你这人醉酒后可比你清醒的时候实诚多了。” 宋宝琅这话说完,果不其然有看见了徐清岚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若是从前,宋宝琅定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因着昨夜那盏燃烧殆尽的烛台。这一次,宋宝琅并未刨根问底,而是自己将那盏酒吃了。 这天夜里,心里藏着事情的徐清岚一夜都没睡好,而宋宝琅却是一觉睡到天亮。 原本宋宝琅用过朝食后就要去公主府的,但中途因有事耽搁了,一直拖到辰时末才去。 可去了公主府之后,她第一个看见的人却不是福善公主,而是—— “霍骁?”宋宝琅满脸惊诧。 霍骁刚回来那日还如从前那般神采飞扬,怎么只短短数日不见,他整个人突然就这般颓废了? 而且他怎么也在公主府?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5节 宋宝琅的目光落在霍骁身侧的福善公主身上。 福善公主快步走到宋宝琅身侧,压低声音解释:“簌簌,霍骁说他想见你一面,但又不好直接去徐家,所以来求我帮忙。”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55章 解释过后福善公主便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暖亭里说话。 公主府的这座暖亭建在湖心,四面临水,除了廊柱外,其它三面都镶嵌着皎洁莹澈的琉璃,将寒气挡在外面的同时,又能令人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锦秋和愉冬二人齐齐站在暖亭外候着。 宋宝琅这才皱眉看向霍骁:“前年你们与北狄那场大战,令北狄元气大伤,至今都不敢再进犯边境。隋国公因此战得陛下看重,这些年隋国公府一直优待不断。如今你这个冲锋陷阵的前锋归来,论理该正是春风得意时,你怎么……” “簌簌,他对你好么?”霍骁却是答非所问。 宋宝琅愣了愣,点头:“挺好的。” 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闻言面如死灰的垂下头。 无人知道,那天夜里他回到侯府,看见宋宝琅也在时,他整个人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可徐清岚的突然出现,一瞬间将他的欣喜若狂碾成了齑粉。 在恢复记忆赶回上京的路上,霍骁也曾在心中设想过,距离他的死讯传回上京已有两年了,这两年里,宋宝琅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这想法刚涌上心头时,霍骁就觉心中酸涩不已。 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宋母那样疼宋宝琅,定然舍不得她早早嫁人的。当初宋宝琅及笄后,他央求他母亲上门提亲时,宋母就用这个说辞婉拒了所有人家。在上京有女子双十之年才嫁人呢! 这丝侥幸撑着霍骁一路日夜兼程赶回上京,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心心念念盼着想要求娶的人。却已经嫁给了别人。所以这些天,霍骁醉生梦死,用酒麻痹自己,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 可现实不会因为他的不接受而改变。 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霍骁便来找福善公主。 他想见宋宝琅一面。 从前他想见宋宝琅时,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去宋家找宋宝琅。如今宋宝琅已经成婚了,他不好直接去徐家,便只能来拜托福善公主帮忙。 他想见宋宝琅一面,亲口问问她,徐清岚对她好不好。 在问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霍骁既盼着徐清岚对宋宝琅好,又盼着徐清岚对宋宝琅不好。 他盼着徐清岚对宋宝琅好是因为,宋宝琅是他珍重的人,她值得徐清岚对她好。但同时,他又卑劣的盼着徐清岚对宋宝琅不好,这样他就有了抢夺宋宝琅的借口。 可现在宋宝琅亲口告诉他,徐清岚对她挺好的,霍骁既为宋宝琅高兴,又觉得心如刀割。 他面如死灰低下头,语无伦次道:“既然他对你挺好的那就好,我就是问问。你们成婚的时候我不在上京,没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也没给你添妆,我……” “霍骁。你失去联系的这两年里,伯父和伯母过得很不好。”宋宝琅打断霍骁的话。 霍骁心仪她,之前曾求娶过她,但当时她也同霍骁说得很清楚了。 如今她与徐清岚虽然已签了和离书,但到底并未对外公布,所以宋宝琅并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她站在五步开外,看着霍骁,眉眼认真同他道:“如今你既然平安回来了,那就别再让霍伯父和霍伯母他们担心了。而且霍骁,比起现在这个意志消沉的你,我还是更习惯从前那个张扬不可一世的你。” 如今霍骁九死一生回来,宋宝琅不希望他像现在这样萎靡不振。 一刻钟之后,霍骁情绪低落的走了。 福善过来一脸纳闷的问:“你跟霍骁说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他都要哭了?” “劝他振作起来,如今整个霍家就靠他撑着了。”说到这里时,宋宝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公主,两年前霍骁战死的消息传来时,陛下都曾遣使至祭。如今霍骁九死一生的回来,陛下应该会给他加官进爵吧?” “目前我父皇只给他赏了一些东西,但我听我母后说,我父皇还没想好要给霍骁个什么职位。” 你也知道,自打去岁太子哥哥被废之后,我其他几位皇兄皇弟们都盯着东宫那个位置呢,他们私下拉帮结派正稿的火热朝天。”说到这里时,福善公主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嘲讽道,“一帮子蠢货,他们自以为将父皇瞒得天衣无缝,却殊不知父皇心里早就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他老人家只想作壁上观罢了。” 宋宝琅听的直冒冷汗。 福善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她敢肆意说几位皇子的不是,但宋宝琅却不敢多听,以免引祸上身。 宋宝琅立刻亲热的挽住福善的胳膊,转移话题:“公主,你今儿请我来,总该备有好东西招待我吧?快带我瞧瞧去。” 之后她们两人吃喝玩闹,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隋国公府上。 “要我说啊,隋国公府也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隋承瑛前脚在花楼里被人打了个半死,后脚隋大夫人又病了,如今隋国公府管家的是隋二夫人。”说到此处时,福善公主突然靠过来,压低声音问,“隋承瑛那事,是你和阿钰动的手吧?” 福善公主不是外人,宋宝琅便没瞒她。 “那个狗东西就该好好收拾一顿。”福善公主也觉得宋宝琅打的好,但旋即她又提醒宋宝琅,“隋承瑛那个狗东西既然是个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的,那想必上次花楼那事他已经猜到是你们干的了,你让阿钰小心些,我听说那个狗东西最近能出门走动了。” 宋宝琅点头:“好,回头我叮嘱阿钰。” 之后宋宝琅一直在公主府玩儿到日暮时分,下值后的徐清岚与崔焕一道来公主府接宋宝琅归家。 宋宝琅今日也吃了酒,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但人却没醉,她慵懒的歪在软枕上,撩起眼皮看向徐清岚。 “有心事?” 徐清岚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他想问宋宝琅今日来福善公主这里,只是单纯的见福善公主么? 但又觉得,自己若问了,宋宝琅定然会觉得他不信任她。 思量片刻,徐清岚摇头:“没有。” 宋宝琅顿时收回目光,在心里冷哼一声:憋死你算了。 两人甫一回到抱朴堂之后,宋宝琅便去沐浴了,而徐清岚则去了书房。 今夜徐清岚并无公务要处理,他在桌案后坐了须臾后,将抽屉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封信。 是先前长梧寄来的那封信。 徐清岚望着那封信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宋宝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徐清岚随手抓了本书,就将那封信塞了进来。 他刚仓惶做完这件事,宋宝琅就进来了。 “徐清岚,你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怎么一脸慌张的模样?”宋宝琅盯着徐清岚。 徐清岚避开宋宝琅的目光,起身道:“没有,你怎么过来了?” “我忘了跟你说,今天你们陵州老家来人了,说是给你送租子的。我让管家将人安排在客栈里住着,你回头有空了见一见吧。”说完之后,宋宝琅便转身又往外走。 徐清岚忙追上她,与她一道回卧房的同时,道:“最近这几日翰林院不得空,此事你处理吧。” “你若不得空,那我让他去找你母亲?” 徐清岚拉住宋宝琅,有些无奈,又有些伤心的看着宋宝琅,“簌簌,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我么?” “不是我不肯帮,而是……” 徐清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这几日不得空,可若柳叔在上京再耽搁几日,他就赶不上回家过年了。簌簌,你最是心善不过了,你帮帮忙,好不好?” 徐清岚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宋宝琅只得答应了。 “谢谢簌簌,我就知道簌簌最……” “停,先别急着谢我。”宋宝琅打断徐清岚的话,“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徐清岚见宋宝琅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进到卧房后,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宋宝琅便道:“徐清岚,我们之间的三月之期已经到了。” 当初他们两人签下和离书时,宋宝琅就斩钉截铁说过,三月之期到了之后,不管同心蛊解没解,她都要和离的。 而如今,三月之期已到。 徐清岚神色显而易见变得慌乱起来,但却被他极力克制住了,他试图说服宋宝琅。 “可是簌簌,如今我们身上的同心蛊尚未解开,若此时告诉双方长辈和离的消息,那日后同心蛊再发作,该怎么办?不如和离之事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呢?”宋宝琅打断徐清岚的话。 自从他们两人定下三月之期后,她便一直在用九九消寒图记着日子。中途有好几次她都忘了画消寒图上的梅花。今夜沐浴出来看见桌上瓷瓶里插着梅花时,宋宝琅才恍然想起那副九九消寒图来。 可那副消寒图翻出来之后,宋宝琅才发现,三个月的梅花只剩最后一朵是空白的了。 宋宝琅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提笔描完最后一朵梅花,然后去书房找徐清岚。 徐清岚给了宋宝琅答案:“等我们身上的同心蛊解了。” “可我们身上的同心蛊什么时候才能解?”宋宝琅不想这么毫无期限的囫囵等下去。 徐清岚对上她烦闷的目光时,眸光一瞬间黯淡下来。 屋内灯火哔啵,过了好一会儿,徐清岚才垂着眼脸,轻声开口:““长梧已经找到卖你丹药的老道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年前应该能抵京。” 宋宝琅闻言,霍然抬眸。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56章 说完那番话之后,徐清岚整个人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坐在那里低眉敛目,不再言语。 徐清岚这人平日性格虽然有点小别扭,但宋宝琅从不怀疑他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过了好一会儿,宋宝琅才道:“既然长梧已经找到了那老道,那就等同心蛊解了之后,我们再同双方长辈说和离这事。” 徐清岚垂眸。 之后两人一同就寝,但因为宋宝琅那番话,这天夜里徐清岚一宿都没睡着。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6节 他甫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宋宝琅那句“那就等同心蛊解了之后,我们再同双方长辈说和离”。 所以是因为霍骁回来了,宋宝琅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同他和离吗? 徐清岚垂眸,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只觉理智和冲动不断碰撞着,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片。 但他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隐忍。明明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了,但面上却仍装得风平浪静。 只是徐清岚强撑的平静在这日午后下值遇见霍骁时被打破了。 徐清岚虽然久闻霍骁大名,但两人除了那夜的短暂会面后,就再无交集了。可这日徐清岚下值刚出宫门,霍骁竟然笑吟吟的朝他走过来,主动同他搭话:“徐侍讲这是下值了?” 之前几次两人在宫中碰见时,霍骁都是双拳紧握咬紧牙关,用看仇人的目光看徐清岚,可今日却骤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徐清岚心中滑过一抹惊诧,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冷淡颔首:“小侯爷。” 徐清岚不觉得他们之间是相谈甚欢的关系,打过招呼欲走时,却被霍骁拦住。 “如今既已下值,徐侍讲可愿赏脸,与我一同去吃盏酒?” 徐清岚闻言掀起眼皮看了霍骁一眼。 今日霍骁的眼里对他没有嫉恨,反倒神色怪怪的。 徐清岚不知道霍骁想做什么,他也没空猜霍骁的心思,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滴酒不沾,小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霍骁没想到徐清岚竟然这么直接。既然如此,他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确实有事找你,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借一步说。” 两刻钟后,他们二人一同坐在了一间茶楼的雅间里。 小二上过茶之后,便掩门出去了,霍骁直接单刀直入:“只要你肯答应和簌簌和离,条件随你开。” 霍骁话落,就见面前原本神色冷淡的人,目光一瞬变得锐利起来。 “霍小侯爷好大的口气。徐 某知道霍小侯爷如今得陛下看重,只是霍小侯爷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说完,徐清岚懒得再同霍骁浪费口舌,当即起身便要走。 但霍骁的声音却从他身后追了过来:“可是簌簌想跟你和离。” 徐清岚脚步猛地一顿,倏的转头,目光死死盯着霍骁。 这件事,霍骁怎么知道的? 但霍骁自然不会告诉徐清岚答案,他只盯着徐清岚道:“我和簌簌从小就认识,她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但凡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徐清岚,我劝你最好识趣一点,别……” “该识趣的是霍小侯爷你!”徐清岚厉声打断霍骁的话,“我不会同簌簌和离,我劝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话落,徐清岚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霍骁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被气的跳脚,他对着徐清岚的背影怒骂道:“徐清岚,你别不识抬举!我告诉你,簌簌身后还有我,我一定会帮簌簌脱离你的魔爪的。” 徐清岚却置之不理,只径自出了茶楼。 长松原本正捧着一个烤番薯吃的正香,冷不丁看向徐清岚面容冷厉出来了,他忙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 “回家。”徐清岚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冷着脸掀帘上了马车。 长松顿时不敢耽搁,忙将吃到一半的烤番薯包起来揣进怀中,一扬马鞭赶着马车走。 街市上灯火飘摇,呼啸的寒风卷着雪沫子从窗口飞进来扑了徐清岚一身,可但徐清岚非但不觉得冷,反倒觉得胸口里有一团火越烧越旺。他搭在膝头上的手倏的紧握成拳,手背青筋鼓起。 此刻宋宝琅正在抱朴院里用夕食。 外面寒风呼啸,宋宝琅带着绘春鸣夏锦秋愉冬等人在屋内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喝着今年新酿的梅子酒。屋内正欢歌笑语一片时,挡风帘蓦的被人掀开,一阵寒风骤然扑了进来。 正同鸣夏说笑的宋宝琅转身,就见一身风雪的徐清岚从外面进来。 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他在生气,此刻他薄唇紧抿,脸色很是难看。 “你们都出去。”徐清岚道。 绘春等人闻言,行过礼后,当即便退了出去。 宋宝琅坐着没动,只撩起眼睫看向徐清岚,等着他开口。 却不想,徐清岚坐到她身侧后,并未嫌说话,而是一把夺过了她刚斟满还没来得及吃的青梅酒,然后仰头一口吃尽了。 宋宝琅:“……” 见徐清岚又要给自己倒第二盏时,宋宝琅一把按住酒壶,瞪着徐清岚:“有你事说事,别糟蹋我的酒。” 徐清岚盯着宋宝琅看。 屋内烧有地龙,兼之又在吃锅子的缘故,宋宝琅只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的襦裙,宝髻松松挽着,脸上未施粉黛但却有白里透粉的好颜色,此刻她一双乌灵的眼睛正嗔怒瞪着他。 这一刻,先前在茶楼里霍骁咄咄逼人的架势连同昨晚的酸涩,一起向徐清岚排山倒海侵袭而来。 徐清岚忍不下去了,他沙哑着问宋宝琅:“你告诉霍骁,你要同我和离一事了?” “没啊。”宋宝琅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今天连抱朴堂的院门都没出,我去哪儿告诉霍骁。再说了,我要同你和离,关霍骁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宋宝琅这人做事向来坦荡,她既然说不是她说的,那此事定然就不是她说的。得了这个答案的徐清岚整个人顿时宛若如蒙大赦的囚徒,先前颓废的眉眼瞬间又燃起了亮光。 但不过须臾,徐清岚便神色委屈同宋宝琅告状。 “今日我下值后,霍小侯爷在宫门口拦住我,说有话要跟我说。我跟他去了茶楼之后,他就跟我说,只要我答应跟你和离,条件任我开。” 宋宝琅顿时蹙眉:“霍骁是疯了不成?好端端的,他去找你说这些做什么?” 而且昨日在公主府中,她觉得他已经跟他说的够明白了。 而徐清岚将宋宝琅的反应尽收眼底后,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昨夜他甚至还在怀疑,宋宝琅突然急切要同他和离,是因为霍骁突然死而复生的缘故。 可眼下瞧宋宝琅对此事的反应,徐清岚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或许是陷入了先入为主的陷阱里了。 若宋宝琅当真对霍骁有情,想和自己和离与霍骁再续前缘,那么得知此事后,她就不该是这个反应。 先前霍骁对崔焕那句“他们之间好像是霍骁剃头挑子一头热”话存疑,可今日霍骁这么一闹,却让徐清岚敏锐的意识到,或许崔焕说的是对的。 这个念头刚浮起,徐清岚顿觉精神抖擞,他开始趁机给霍骁上眼药。 “而且霍骁还说,你想跟我和离。” 宋宝琅先前确实在生霍骁的气。她觉得这是她跟徐清岚之间的事,霍骁搅和进来做什么?而且宋宝琅也奇怪,霍骁是怎么知道,她想跟徐清岚和离的。 但她奇怪是她的事,徐清岚此刻说这话,明摆着不是在好奇霍骁是怎么知道的,而是想趁机落井下石。 宋宝琅一眼就看穿了徐清岚的小心思,她没好气道:“霍骁莽撞,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怎么了?”徐清岚不明白,好端端的,这火怎么又烧到他身上了? 宋宝琅开始翻旧账:“昨夜要不是我说起三月之期已满,你是不是就不准备把长梧找到那老道的事告诉我了?” 徐清岚脸上滑过一抹心虚。 “没有,我只是在犹豫什么时候告诉你合适。” “啊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呢!” “真的,我发誓。”徐清岚急忙道,“若我想骗你,那我大可烧了那封信,然后再给长梧去信,让长梧别带那道人回京。” 原本正欲起身的宋宝琅闻言倏的转头,目光紧紧盯着徐清岚。 徐清岚立刻道:“我只是说如果我想瞒你可以那么做,但是我没有。” “你有也没用,反正你昨晚已经跟我说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年底长梧就能将那个老道带回来。若是年底长梧没将人带回来,那定然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到时即便我们身上的同心蛊没解,我也一定是要同你和离的。” 说完之后,宋宝琅便想将去将今日收到的租子取来交给徐清岚,但她人刚起身就被徐清岚攥住了手腕。 从昨晚到现在,徐清岚一直都十分煎熬。 尤其今日霍骁直接来找他,说只要他肯和宋宝琅和离,条件任他开时,徐清岚更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所以在宋宝琅转身的这一刻,他突然伸手攥住了宋宝琅的手腕。 待宋宝琅垂眸看过来时,徐清岚仰着脸,神色认真而希冀道:“簌簌,我保证,从今以后,我母亲再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你不想见她也可以不见。 “而且我此生绝不纳妾,也绝不生异腹子,你想做什么都随你,你不想做的都我来做。你嫌我的那些缺点,我也会一一改正。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57章 宋宝琅听见徐清岚这话时,顿时愣住了。 徐清岚这人向来情绪内敛,从前她让他给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他,他都说不出口,如今他倒是会能说会道起来了。 “可是徐清岚……”沉默了好一会儿,宋宝琅开口了。 徐清岚立刻聚精会神望着宋宝琅,认真听她的答案。 但宋宝琅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我这会儿就算给你答案了,你酒醒之后不还是忘了?” “不会忘,我会记得的。”徐清岚一脸笃定。 宋宝琅却不信他,“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了。”喝醉后保证的信誓旦旦,酒醒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簌簌……”徐清岚还想再说,却被宋宝琅打断了。 “我考虑考虑。”宋宝琅敷衍道。 徐清岚耷拉着眉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吧。” 宋宝琅原本还打算跟徐清岚说租子的事情呢,眼下看徐清岚这副模样,她顿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宋宝琅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过来,让徐清岚用过夕食后,正欲唤长松进来服侍徐清岚沐浴时,却被徐清岚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能行。”说完,徐清岚便摇摇晃晃往净室的方向去了。 宋宝琅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将长松叫进来,让长松在净室门口守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后,沐浴过后的徐清岚被长松搀了出来。 绘春和鸣夏等人见状,忙麻利的将床铺好,徐清岚甫一被扶到床上后,整个人就规规矩矩的躺好了,然后又去看宋宝琅。 宋宝琅起身道:“你别看我,你睡你的,我还得去沐浴。”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7节 说完,宋宝琅就去了净室。 宋宝琅沐浴向来慢,她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浴后,又慢吞吞 的摸润肤的香膏。等她这一通忙活完,都已快已快亥时了。 沐浴过后的宋宝琅顿觉神清气爽,她刚身心舒畅走出净室,就被外面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徐清岚,你不是睡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先前宋宝琅进净室前已经躺下的徐清岚,此刻却坐在净室的门口。徐清岚身形本就颀长,此刻正蜷缩着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可怜兮兮的意味,十分像一只忠诚但又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犬。 “我等你。”徐清岚明明困的眼睛都无神了,但在看见宋宝琅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却立刻紧紧跟着宋宝琅。 锦秋和愉冬站在一旁,看见宋宝琅出来,两人这才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两个刚才都劝了郎君,但郎君执意不肯走,说要等娘子您出来。”锦秋一脸无奈。 宋宝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徐清岚这人清醒时肃冷端正,但醉酒后却格外黏人。宋宝琅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宋宝琅沐浴他就乖乖坐在净室门口等,宋宝琅出来之后,他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宋宝琅,怎么都赶不走。 最后宋宝琅被他闹的没脾气了,只得同绘春和鸣夏等人摆摆手。 绘春和鸣夏等便笑着退下了。 “行了,别跟着我了,睡觉。”说完,宋宝琅率先撩开床幔上了拔步床。 徐清岚当即便熄了灯,也跟着在她身侧躺下了。 宋宝琅因为白天睡得有点多,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便睁着眼睛看头顶的承尘出神。 徐清岚侧躺着,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睁着茫然困顿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还不睡着?” “你管天管地还管到我睡不睡着上了?我睡着之后你想干什么?”宋宝琅转过头,一脸提防的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老实道:“睡着之后,你自己就过来了。” 宋宝琅瞬间懂了,合着徐清岚催自己睡着是想守株待兔呢? “我现在不困,要睡你自己睡。” 宋宝琅就不信,她还熬不过徐清岚了。 两人彼此都不肯服软,就这么熬鹰似的熬着,到最后,还是宋宝琅反应过来,啐道:“幼稚死了,睡觉。” 说完,宋宝琅就转身面朝里睡了。 但几乎是她刚转过身,徐清岚就自她身后贴了过来,然后手脚并用将她抱在怀里之后,这才心满意足道:“嗯,睡觉。” “喂,徐清岚,我还没……”睡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时,宋宝琅就感觉到抱着她的徐清岚已经睡着了。 宋宝琅这会儿也困了,便懒得把徐清岚再弄醒掰扯,遂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外面风雪簌簌,屋内却一室安宁。 第二日宋宝琅用过朝食后,又想起了昨日霍骁去找徐清岚一事。 关于她想和徐清岚和离这事,最早要追溯到三个月前。可那时知晓此事的,除了她和徐清岚之外,就只剩下她身边近身服侍的绘春等人了和她阿娘了。 绘春等人自幼跟她一起长大,她们向来口风很严,不可能向霍骁透露这种事。而她阿娘就跟不可能告诉霍骁这件事了。 那霍骁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蓦的,宋宝琅又想到了一个人。宋宝琅当即杀气腾腾站起来,冲着绘春道:“让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回家一趟。” 宋宝琅回到宋家时,王姝嘉正在听各处管事们回事。 王姝嘉听说宋宝琅面色不善回来,误以为她和徐母又起冲突了,当即便吩咐周妈妈:“你去同底下人说一声,不着急的就让她们回头再来禀,着急的你且先料理,你若料理不来的再来报我。” 匆匆交代完,王姝嘉便去寻宋宝琅了,但却被告知宋宝琅去宋钰院子了。 王姝嘉急匆匆赶过去,正好听见宋宝琅在问宋钰院中的仆从,宋钰去哪儿了。瞧那模样,她的火气是冲宋钰来的。 王姝嘉上纳闷道:“阿钰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家,他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了?” 宋宝琅思来想去之后,终于想起来三个月前那晚,宋钰偷听到了她同她阿娘说,她想和徐清岚和离那话。 而宋钰和霍骁自小就关系好,如今霍骁能知道此事,八成跟宋钰脱不了关系,所以宋宝琅才会怒气冲冲的来找宋钰算账。 “他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今日既没在家中,那我回头再收拾他。”宋宝琅没将其中内情告诉王姝嘉。 王姝嘉想着他们姐弟打小就关系极好,即便是闹矛盾了,也是前脚吵完后脚就和好了。王姝嘉只当这次也是他们姐弟之间的小打小闹,遂也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宋宝琅知道王姝嘉这个时辰很忙,只同她说了会儿话之后,就道:“阿娘你去忙你的,我去看看大姐姐和烨哥儿。” 宋宝贞和离归家后,就重新住回了她出嫁前的院子里。宋宝琅过去时,远远就听到屋内有欢笑声。 有婆子在廊下扫雪,看见宋宝琅从院外进来,忙欢喜行礼:“三娘子回来了。” 有侍女忙去禀宋宝贞。没一会儿,宋宝贞就面带喜色从屋里迎了出来。 “簌簌回来了。” 宋宝琅疾步上前握住宋宝贞的手,姐妹二人一同相携往屋里走。 进去之后,宋宝琅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烨哥儿,不禁问宋宝贞。 “他刚尿了,乳母带他去更衣去了。”宋宝贞刚说完,就见乳母已将孩子的衣裳换好又抱回来了。 宋宝贞接过抱在怀中,宋宝琅立刻凑过去跟他说话。 “小烨哥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小姨呀。” 烨哥儿如今还没到三个月,自然不说话,他只睁着大眼睛,懵懂的望着宋宝琅。 宋宝贞见宋宝琅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将孩子递给她。 宋宝琅虽然没有生养过,但她的几个侄子侄女小时候她都抱过,所以抱小孩子完全不成问题。 烨哥儿很乖,宋宝琅同他说话,他便咯咯的笑,软嫩的脸上能看到小小的酒窝。 宋宝琅逗了烨哥儿一会儿之后,烨哥儿就开始打哈欠了,宋宝贞便让乳母抱他下去了。之后她们姐妹二人才说起话来。 宋宝贞打趣宋宝琅:“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赶快同妹夫添一个?” “生孩子太可怕了。”宋宝琅飞快摇头。 她确实挺喜欢小孩子的,但她从小就怕疼,小时候摔破一点皮她都要哭很久,更别说生孩子了。 之前她嫂子她大嫂生孩子,疼了整整两天一夜才生下来,当时整个宋家都回荡着她大嫂的哭喊声。 这件事,宋宝琅至今都心有余悸。 宋宝贞知道宋宝琅害怕,便宽慰她:“其实也还好了,当时确实有点疼,但等到你看到孩子之后,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的。” “这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宋宝琅暂时不想考虑这么多。 宋宝贞见她抗拒这个话题,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宋宝琅倒是想起了一事。 “大姐姐,隋承瑛那个狗东西现在还给你写信吗?” 宋宝琅是真没想到,这世上怎么会有隋承瑛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当初宋宝贞嫁进他们隋国公府之后,他们恨不得将宋宝贞扒皮吸髓。如今宋宝贞好不容易从那个吃人的魔窟逃出来之后,隋承瑛竟然还有脸隔三差五的给宋宝贞写信,哀求宋宝贞回心转意。 宋宝贞如实告诉宋宝琅,“他之前给我写信是狡辩从前的事,现在则是想拿烨哥儿的生父威胁我。” “这人怎么这么卑鄙无耻!”宋宝琅瞬间觉得花楼那次他们下手太轻了,他们当时就应该揍死隋承瑛这个乌龟王八蛋才是。 不过生气归生气,宋宝琅仍不忘劝宋宝贞:“大姐姐,这明显就是隋承瑛的阴谋,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放心吧,第一次被骗是单纯,可若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那就是蠢了。” 宋宝琅听了这话之后,这才略微安心下来。 她这个大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过优柔寡断了,宋宝琅生怕她因隋承瑛的话而再犯傻,幸好现在她清醒了。 “大姐姐,按照隋承瑛那个卑鄙无耻的性子,你有了身孕之后,他定然会悄无声息处理了那个人以永除后患的。” 宋宝贞垂眸,轻声道:“我明白的。” 宋宝琅见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低低唤了声:“大姐姐。” “我没事。”宋宝贞重新抬起眼脸,冲着宋宝琅温柔的笑着,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烨哥儿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在乎他的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够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句话,在宋宝贞身上具象化了。 而且宋宝贞能这样想,宋宝琅很高兴。 “对,对我们而言,烨哥儿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大姐姐你的孩子,那么他就是咱们宋家的孩子。大姐姐,你别怕,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始终站在你身后,与你共同进退的。” 宋宝贞紧紧握住宋宝琅的手,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既然宋钰没在,宋宝琅在宋家用过午食后就离开了。 不过离开宋家后,她并未直接回桐花巷,而是去了沈慧如今坐堂的医馆。 她听她阿娘说,沈慧如今在方大夫的医馆里当坐堂大夫。 方大夫是女子,兼之她医术精湛口碑又好,上京权贵之家的女眷但凡身上不爽快,都会请方大夫去瞧。 马车停在方大夫医馆的街对面,锦秋和愉冬率先下马车搀扶着宋宝琅。 宋宝琅刚站稳,愉冬突然道:“娘子,您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小郎君?” 宋宝琅顺着愉冬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方氏医馆门口,连翘正在拿扫帚赶一个锦衣郎君。 而那郎君不是宋钰又是谁。 可宋钰非但不走,反倒还左右闪躲着试图往医馆里进。 宋宝琅看见这一幕,立刻快步过去。 “阿钰,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宋钰闻声转头见是宋宝琅,他立刻转过身朝宋宝琅走过来:“阿姐,你怎么在这里?你可是身体不适?” “我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大夫是女子行医,很多男子都看不起她,所以她的医馆里鲜少有男子前来看病。 宋钰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连翘惊诧道:“徐夫人,这位郎君是您弟弟?” 宋钰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阿姐,你认识沈大夫?”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8节 宋宝琅转头正要说话时,沈慧闻声从医馆里出来,看见宋宝琅,顿时高兴道:“簌簌,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正好出门,就想着过来看看沈姐姐你。沈姐姐你如今在这医馆可还习惯?” “习惯的,外面冷,快进里面说话。”沈慧亲热的拉着宋宝琅往里走。 宋钰见状,忙跟着她们身后一道进去。 沈慧知道宋宝琅畏寒,甫一进去便让连翘将炭盆烧的更旺一些,她则亲自去为宋宝贞斟茶。 宋钰趁机打听:“阿姐,你怎么会认识沈大夫?” 宋宝琅瞥了宋钰一眼:“沈姐姐是我婆母的远房外甥女,之前在徐家住过数日。倒是你怎么会认识沈姐姐?” “我上次马被惊了,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沈大夫路过救了我。” 宋宝琅觉得宋钰没说实话。 若是沈慧路过救了他,他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便是,今日为何又出现在医馆门外,而且连翘还要赶他走? 不过这到底在外面,宋宝琅给宋钰留了几分颜面,便没刨根问底,而是又谢沈慧救了宋钰。 “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何须言谢。簌簌你和宋郎君不必见外。”说到这里时,沈慧顿了顿,旋即又笑道,“从前我不知宋郎君是簌簌的弟弟,如今既知道了,我便托个大,宋郎君日后不必再唤了沈大夫了,你也同簌簌一样,唤我一声沈姐姐吧。” “啊。”宋钰满脸的不情愿。 宋宝琅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她当即瞪了宋钰一眼:“啊什么啊,沈姐姐允许你同我一样唤她一声姐姐还是在看我的面子上,你别不知好歹。” 在亲姐血脉的压制下,宋钰只得细若蚊蝇的唤了声:“沈姐姐。” 之后宋宝琅同沈慧说了会儿话,见有病人前来看病,宋宝琅便带着宋钰告辞了。 待出了方氏药馆后,宋宝琅便发作起了宋钰,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多嘴同霍骁说她想和徐清岚和离一事。 宋宝琅一说这事,宋钰顿时气势矮了一截,小声认错:“那晚霍骁哥哥找我喝酒,问我姐夫对你好不好,我喝多了,就无意中把先前你想和离那事说漏嘴了……” 宋宝琅听见这话,正准备骂宋钰时,身后却骤然传来了一道惊喜的男声。 “簌簌,阿钰!” 宋宝琅一扭头,就见霍骁喜笑颜开的打马超他们姐弟二人疾行而来。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58章 前几日霍骁还因宋宝琅已嫁为人妇而肝肠寸断,可从宋钰口中得知,宋宝琅之前曾想同徐清岚和离的打算后,霍骁整个人瞬间又斗志昂扬。 若宋宝琅过得好,他可以远远看着宋宝琅就好。 可若宋宝琅过得不好,那他就一定要帮助宋宝琅脱离徐清岚的魔爪。 霍骁当时原本想不顾一切去徐家找宋宝琅,向宋宝琅表明自己的心思。但鉴于宋宝琅如今还未与徐清岚和离,霍骁担心自己这么做会对宋宝琅的名声有损,所以便暗中派人在徐家门外守着。 今日宋宝琅刚出门,守在徐家门外的人便回来报他。 但那时霍骁因有事被缠住了,等他料理完那边的事情之后,当即便打马飞奔来方氏药铺找宋宝琅。 幸好幸好,宋宝琅还在这里。 宋宝琅一看见霍骁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是看宋钰。 宋钰飞快道:“这次真不是我通风报信的。” 她从宋家出来后,是临时起意来探望沈慧的,而霍骁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 宋宝琅瞬间想到了原因,她生气道:“霍骁,你又派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我怎么会监视簌簌你呢,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霍骁忙解释。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宋宝琅满脸不高兴,“你把那些人趁早给我撤了。” 在霍骁没去从军前,霍骁为了制造和宋宝琅偶遇的机会,曾派人蹲守在宋家外的茶楼里,这样宋宝琅但凡出门时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继而再去同宋宝琅偶遇。 之前因为这件事,宋宝琅还曾同霍骁发了很大的脾气。宋宝琅没想到,时隔经年后,霍骁竟然又故态复萌了。 霍骁见宋宝琅生气,忙不迭赔罪:“是,此事是我不好,我保证下不为例。” 宋宝琅见他说的真诚,怒气这才散了几分,继而问:“你找我什么事?” “簌簌你不是最喜欢芙蓉楼的八宝珍么?正好我已经在芙蓉楼定了雅间,要不……” “我现在不喜欢芙蓉楼的八宝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啊,不喜欢了么?”霍骁脸上滑过一抹失落。 他记得,从前宋宝琅很喜欢芙蓉楼的八宝珍的。那时他有时莽撞惹宋宝琅生气了,芙蓉楼的八宝珍就是他赔罪的最好助力。可如今宋宝琅却说,她已经不喜欢吃芙蓉楼的八宝珍了。 但霍骁只消沉了须臾后就又振作起来了,他重新扬起笑脸:“那簌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想吃。现在天很冷,我不想在外面受冻,只想早点回家,所以你寻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 宋宝琅最怕冷了,此刻寒风如刃,明明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但宋宝琅仍觉得有冷意渗进来,她想早点回家倚在熏笼上。 霍骁听 她这么说,当即便往四周看,想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宋宝琅却道:“就在这里说吧。” 霍骁闻言,当即去看宋钰。 宋钰十分有眼色的道:“那阿姐你和霍骁哥聊,我先走了。” “走什么走!”宋宝琅叫住宋钰,“你等会儿跟我一道回徐家,我有事要问你。” “可是阿姐,我……” 宋宝琅一个眼神过来,宋钰顿时就闭嘴了。 锦秋和愉冬等人与宋钰站在十步开外,霍骁这才一脸认真道:“簌簌,你想同徐清岚和离一事,我会帮你的。” 宋宝琅原本也想说这事,却被霍骁抢了先。 听霍骁这么说之后,宋宝琅当即道:“这是我和徐清岚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别插手。” “可是,我……” “没有可是。”宋宝琅直接打断霍骁的话,面色严肃表明自己的态度,“霍骁,你若再插手我和徐清岚之间的事,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霍骁知道宋宝琅向来说到做到,但他还是有些伤心,“簌簌,我只是想帮你早日脱离徐清岚的魔爪而已。”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和徐清岚之间并非是你以为的那样。”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宋宝琅禀不想同霍骁说,她只道,“而且我自己能解决,我不希望你再插手了。” “好,我听你的。”霍骁不敢再惹宋宝琅不快,他答应下来后,又道,“但是簌簌,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立刻跟我说。” 宋宝琅点头。 既然这事说清楚了,宋宝琅便不想再在这里受冻了。霍骁将她送到马车旁,又情意绵绵道:“簌簌,我会等你的。” “霍骁……”宋宝琅蹙眉。 但这一次她话还没说完,却被霍骁截了去:“簌簌,你和离一事你不许我插手,我听你的。但我等你这事,是我的事,你也不许插手。” 说完之后,霍骁不给宋宝琅拒绝的机会,他径自翻身上了马车,只留下一句“下次见”后,就打马逃也似的走了。 宋宝琅深吸一口气,只得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内,将霍骁那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宋钰此刻龟缩在角落里。看见宋宝琅进来,宋钰脸上立刻浮起讨好的笑容:“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酒后胡说八道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饶了你?宋钰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你跟霍骁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宋宝琅将宋钰骂的狗血淋头。 宋钰知道宋宝琅这会儿很生气,他便老老实实的任由宋宝琅骂。 待宋宝琅骂累了时,他忙倒了盏茶递过去,“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吃盏茶润润嗓子,你要是还生气那你就继续骂我,我都听着,但是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宋宝琅一通骂完之后,气已经消了大半。此刻见宋钰认错态度很好,这才勉为其难接过了他的茶盏。 宋钰见状,心里顿时悄然松了一口气。 阿姐既然肯接他的茶盏,那便说明这事过去了。 宋宝琅刚吃完那盏茶,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大娘子,到家了。” 宋钰见状,忙伸手接过茶盏放下,又率先跳下马车扶宋宝琅。 待宋宝琅安稳站到地上后,宋钰便道:“阿姐,我今日约了赵瑾他们,我……” “跟我进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宋宝琅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径自提裙往里走, 宋钰无法,只得遣了贴身小厮去同朋友们说一声,自己则麻溜的跟着宋宝琅进去。 宋宝琅回内室换了身家常的衣裙后,这才出来问宋钰:“你和沈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呀,沈大夫那日救了我,之后我就认识她了。” 宋宝琅盯着宋钰:“如果只是单纯这个原因,你为何会出现在方氏医馆门口?而且我今日回家问过你院中的小厮了,你院中的小厮说你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往外跑。从今日连翘拿扫帚赶你的模样不难看出,最近这段时间,你应该常去找沈姐姐吧?” 宋钰没想到,仅仅只凭先前医馆门口的事情,宋宝琅竟然就猜到了这么多的事情。 宋钰垂着头,扭捏着不肯开口。 宋宝琅也不惯他,直接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你跟我说实话,要么我将此事告诉阿娘,阿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我说我说,阿姐你别告诉阿娘。”宋钰立刻选了前者。 宋宝琅捧了盏茶看着他。 宋钰却莫名有些紧张。他攥了攥拳头又咽了咽口水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同宋宝琅道:“阿姐,我心仪沈大夫。” “哐当”一声脆响,宋宝琅手中的茶盏磕在桌案上。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宋宝琅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对沈大夫一见倾心。”想了想,宋钰又补充了句,“就跟阿姐你对姐夫一样。” 宋钰想着,宋宝琅和沈慧交好,他将此事告诉宋宝琅之后,宋宝琅定然会双手赞成并且帮他的。 却不想,宋宝琅听完他说的之后,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宋钰,不许胡闹。” “我没胡闹,阿姐,我是真的心仪沈大夫。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的。”说着,宋钰已经作势要举手发誓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79节 他们是双生子,宋钰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宋宝琅最清楚不过了。 在意识到宋钰是真的倾慕沈慧之后,宋宝琅突然就不说话了。 而宋宝琅这个反应太出乎宋钰的意料之外了,宋钰顿了顿,挨过去在宋宝琅身侧坐下,低声央求:“阿姐,我不喜欢阿娘看中的那些女娘们,我只喜欢沈大夫……” “但是沈姐姐不喜欢你。” 宋钰顿觉心口被人戳了一刀。 “她只是现在不喜欢我而已,我相信假以时日,她看见了我的真心之后,定然会对我有所改观的。”宋钰说得信誓旦旦。 “你想多了,今日在方氏医馆里,沈姐姐让你随我一起叫她沈姐姐时,便已是在直白的拒绝你了。” 宋宝琅希望宋钰能认清现实,但宋钰却被气的跳脚。 “阿姐,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遇见心仪的人了,你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儿泼我凉水,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姐姐了?” 宋宝琅却不吃他这一套。 “我们俩是亲姐弟没错,但是不能因为我们是亲姐弟,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撞南墙吧。再说了,阿钰,你和沈姐姐不合适。” “沈大夫性子柔婉又医术高超,而我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我们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我们俩合适得很。” 宋宝琅都被宋钰这话气笑了,“我看你是太久没照镜子了,你找个镜子照照你自个儿吧。” 眼看姐弟二人就要吵起来时,挡风毡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身绯色公服的徐清岚下值回来了。 看见宋钰也在时,徐清岚眼底滑过一抹惊诧,但语气却很温和:“阿钰来了。” “姐夫。”宋钰同徐清岚打过招呼后,便满脸不高兴的咬告辞离开,却被徐清岚叫住了。 “阿钰难得来一趟,留下用顿便饭吧。”说完,徐清岚不给宋钰拒绝的机会,当即就命人摆饭。 宋钰满脸不高兴的坐了下来。 宋宝琅看见他这副模样,语气终是缓和了几分:“阿钰,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盼着你好的。你若心仪别的女娘,阿姐绝无二话,但沈姐姐不行。” “为什么沈大夫不行?我不在乎她之前嫁过人的,而且阿姐,你明明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但为什么偏偏要棒打鸳鸯?” “你也说了是棒打鸳鸯 ,而你们之间现在是你单方面倾慕沈姐姐,可沈姐姐非但对你无意,还一直在同你划清界限。而且阿钰,之前沈姐姐明确说过,她此生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宋宝琅之所以阻止,就是不希望宋钰陷的太深。 但此刻的宋钰完全听不进去:“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宋宝琅刚起了的话头,就被徐清岚接了过去。 “簌簌,其实我觉得阿钰说的有道理。” “徐清岚,他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并非是我胡闹,而是心之所钟情难自抑,既然阿钰倾慕沈姐姐,那不如让他自己奋力去争取,到最后他能得偿所愿固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日后再回想起来,也不会遗憾悔恨。” “就是就是,还是姐夫懂我。”宋钰激满脸激动,当即便要敬徐清岚酒。 徐清岚以茶代酒吃过后,偏头看向宋宝琅,“簌簌觉得呢?” “阿姐,我为自己争取过一回,就算最后不能得偿所愿,我也不会遗憾。” 宋宝琅被两双眼睛盯着,只得松口道:“你既然一心想撞南墙,那我不拦你。只是有一点,沈姐姐志向远大,且她一个弱女子在上京立足不易,你不许打扰到沈姐姐行医。” “好。”宋钰当即喜笑颜开答应了。 之后屋里的气氛又瞬间欢快起来,宋钰趁着这个机会向宋宝琅和徐清岚打听沈慧从前的事。 徐清岚委婉提醒:“你若当真想知道沈姐姐的过去,我觉得你与其来找我们打听,倒不如亲自去问沈姐姐。” “就是。是谁刚才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她嫁过人的,现在怎么又来找我们打听了?”宋宝琅瞪向宋钰。 宋钰立刻直呼冤枉,“我是真不在乎沈大夫嫁过人一事,我打听这些只是想多了解沈大夫一些。但你们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我是考虑不周。那我不问这些了。阿姐,你不是同她交好么?那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总知道吧。” 宋宝琅便将她知道的告诉了宋钰。 戌正时分,宋钰才从徐家离开。因他在徐家吃了不少酒,宋宝琅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徐清岚便派自己的小厮长松送宋钰回去。 待长松回来复命之后,宋宝琅才算安心。末了她又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阿钰最后能不能打动沈姐姐。” 沈慧性子温婉又善良,若她能嫁给宋钰,宋宝琅自然是高兴的。 但宋宝琅就怕到最后,还是宋钰剃头挑子一头热…… 徐清岚温和笑了笑:“有志者事竟成。” “你这么看好阿钰?”宋宝琅诧然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颔首:“我信阿钰。”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说完之后,宋宝琅将一个匣子推到徐清岚面前。 “这是你们在陵州的租子和各处营生的银子并账簿,你看看。” 徐清岚却又给宋宝琅推了回去,“柳叔办事我放心,如今也快到年关了,家里准备过年到处都要用银钱,这些租子簌簌你留着吧。” “怎么?你当真要把这些送给我?” 徐清岚颔首。 “哪怕我要跟你和离,也给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宝琅:“……” “我才不要呢,你自己收着。”宋宝琅觉得这些租子太烫手了,她又给徐清岚推了回去之后便要起身去内室,却被徐清岚叫住。 “簌簌,昨晚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案?” “什么?” “我保证,以后我母亲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嫌弃我的那些不好,我也会一一改正。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宋宝琅满脸震惊:“你醉酒后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当时问这个问题时,我还没醉。”徐清岚答完之后,不给宋宝琅转移话题的机会,他满眼希冀又问了一遍,“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宋宝琅知道,徐清岚醉酒醒来后,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会什么都不记得。 上次她故意捉弄了徐清岚一回,但昨夜她却没有这么做。 今夜徐清岚再提起这事后,宋宝琅沉思片刻,迎上徐清岚的目光。 “徐清岚,你看我们之间的问题那样多,若让你一个人改,其实对你很不公平、但你知道的,我这人娇纵任性惯了,所以我也不会改我的脾气,更不会为了你再去讨好你母亲。所以你看,其实我们之间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今夜宋宝琅虽然吃了几盏酒,但她并没有醉意,相反此刻她很清楚。 有些苦吃过一回就够了,她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回。 “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但我改并非是因为你,而是我意识到,是我这个丈夫做的不好,才会让你在嫁给我之后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一点,我向簌簌你道歉,是我对不住你。 “其次,往后余生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去讨好我母亲,我母亲那边我来应对,我不会让她再来找你的麻烦。 “最后,当初看完你给我的那封放夫书之后,我想过与你和离成全你,让你往后余生不必再陷在我们家这个泥沼里。但如今我觉得往后余生我能不让你再受委屈,所以这回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徐清岚这人向来不善说甜言蜜语,可今夜他却将自己的心,明明白白的剖给宋宝琅看。 屋内灯火煌煌,宋宝琅清楚的看见了徐清岚眼里的郑重和坚定。 他们成婚这么久了,宋宝琅清楚,徐清岚这人从来都不说答大话。 今夜他既能给自己这番承诺,便意味着他能说到做到。但宋宝琅并未因此就打消顾虑。 徐清岚掩映在宽袖中的手掌紧张攥成拳,但他却并未催促宋宝琅,只目光柔和而忐忑的看着宋宝琅,宛若一个等待刑官判刑的囚徒。 而宋宝琅此刻心里有些乱。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给了徐清岚答案。 “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徐清岚听到这个答案后,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失落。 但转瞬他便又自我安慰:既然宋宝琅说,她需要考虑一段时间,那便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可徐清岚殊不知,霍骁也是这样想的。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59章 一到腊月,上京家家户户就开始置办起年货来。 虽说徐清岚承诺,长梧会在过年前将那老道带回来。但宋宝琅不知道解同心蛊得多久,说不定她还得在徐家再过个年。 所以宋宝琅心安理得的收了徐清岚交给她的租子后,转头就吩咐底下人置办起年货来。 如今徐家上下的仆从皆知,他们这位大娘子出手大方从不磋磨下人,只要忠心和差事办得好,赏赐和月钱总是很丰盛。是以但凡宋宝琅吩咐的事,底下人莫不用心照办。 而在底下人忙忙碌碌置办年货时,宋宝琅则忙着出门赴宴。 每年年底时,上京的宴请总是便格外多。今天这家赏梅宴,明日那家踏雪集,林林总总的让人应接不暇。 宋宝琅每日用过朝食后出门,一直到天擦黑时才归家。 这日徐清岚下值归家时,正好在家门口遇见了赴宴归来的宋宝琅,徐清岚不禁笑道:“你这段时日竟是比我都忙。” “那是,你可别小瞧了女眷之间的花宴雅集。有时候你们男子在官场上的升迁与否,也与我们这些花宴雅集息息相关呢!” 达官贵人之家的花宴雅集,名义上说是赏花玩乐,但其中各方势力的拉拢攀谈也不少。 宋宝从小就跟着宋母赴宴,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徐清岚闻言,当即煞有其事的抬手作揖:“那真是辛苦娘子为我奔波了。” “好说好说。”赴宴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宋宝琅面不改色的受了徐清岚的礼。 之后他们两人一同回了抱朴堂。 因宋宝琅已经用过饭了,徐清岚换了 身衣袍后,便去寿春堂那边探望章氏。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0节 自打去岁来京后,因官话说的不大好,章氏除了去佛寺之外,平常一直待在家中甚少出门。 而经过上次在街上遇袭一事,章氏心有余悸更不肯出门了。是以如今她成日都待在寿春堂里,除了每日会在院中走走活动筋骨外,其他时候章氏都待在房中,要么和李妈妈说说话,要么就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而章氏每日最期盼的,就是徐清岚下值归家后来探望她。 虽说她性子别扭,又因为宋宝琅的缘故,总对徐清岚说话带刺儿,但每次徐清岚过来时,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今夜得知徐清岚还没用饭,章氏当即命人去为徐清岚准备饭菜的同时,又习惯性的念叨宋宝琅:“你那个媳妇儿哪里是个疼人的,她成日只顾着自己吃好玩儿好,压根就不操心你这个夫君的衣食。” “儿子的衣食自然有底下人操持,母亲不必担心。至于簌簌出门赴宴,也是官眷交往中必不可少的事。毕竟官眷之间的花宴雅集,并非人人都能收到帖子。而且这些花宴雅集也不是单纯的赏花看景那么简单,更多的其实是人情往来,甚至还与孩儿在官场上的升迁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说她一句,你总有十句话回我。”章氏神色不悦,“罢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懒得管。之前在街上行刺我那人还没抓到?” 这是章氏每日要问的事。 徐清岚摇摇头:“尚未。” 章氏闻言,脸色更不好了。但见李妈妈带着人进来摆饭了,她便道:“罢了,你先用饭吧。” 章氏至今仍吃不惯上京的饭菜,她院中的饭菜都是陵州带来的厨子做的。 “母亲可要再用些?”徐清岚了。 “我不吃了,你自个儿吃吧。” 徐清岚颔首,默然坐到饭桌前,拿起碗筷,章氏则坐在一旁吃茶。 屋内灯火暗淡,章氏看着徐清岚安安静静用饭的模样,不由想到了从前。 自从丈夫和大儿子过世后,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章氏就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全放在了徐清岚身上。 她逼着徐清岚读书,逼着徐清岚成才,逼着徐清岚将他兄长视作楷模。 如今徐清岚倒是如她所愿长成了她想要的样子,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却好像越来越书院,尤其在徐清岚娶妻之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更是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章氏甚至都想不起来,上一次和儿子徐清岚用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母亲,我用好了。”徐清岚的声音唤回了章氏的思绪。 章氏回过神来,顿时皱眉道:“用饭须得细嚼慢咽,吃太快了对肠胃不好。” 徐清岚听见这话,身子一顿,脸上的神色顿时淡了不少。 其实他从前吃饭速度并不快,是章氏呵斥他,说他本就不如他兄长天生聪颖,如今就连用个饭都磨磨唧唧的,要如何能追赶得上他兄长。 可如今他长大了,章氏却又同他说,“用饭须得细嚼慢咽,吃太快了对肠胃不好。” 徐清岚心中只觉讽刺不已,但面上却神色冷淡道:“母亲说的是。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母亲歇息了。” “你等等。”章氏没想到儿子用过饭就要走,她叫住徐清岚,“你那岳母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将你当她儿子一样看待么?她既将你当儿子一样看待,那我在街上遇刺那事,这么久都没抓到凶手,她是不是该让她娘家人帮衬一把?” “岳母确实提过要请舅舅帮忙,但被我拒绝了。” “你为何要拒绝?”章氏急了。 “母亲先前已怀疑此事是簌簌所为。此事若再由舅舅插手,只怕调查结果母亲未必相信,所以儿子拒绝了岳母的好意。另外母亲请放心,儿子打听过了,如今大理寺的官员与岳母和宋家并无干系,母亲不必担心他们徇私舞弊。” 章氏顿时被徐清岚这话气的仰倒,但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徐清岚朝她行了一礼:“母亲早些歇息,儿子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徐清岚便掀帘出去,走进了融融的夜色里。 “郎君。”寿春堂有婆子立刻迎上来要为徐清岚掌灯,但却被徐清岚拒了。 徐清岚独自一人回了抱朴堂。 宋宝琅此刻钗环尽卸,只穿了件家常的衣裙,正倚在熏笼上看话本子。 她看的太入迷了,连徐清岚进来都没发现。 徐清岚也没惊扰她,只默然去了净室沐浴。 等徐清岚再出来时,宋宝琅还维持着先前倚在熏笼上的姿势,粉白的小脸被熏笼熏的像上了层胭脂。 蓦的,面前的光线一暗,宋宝琅倏的抬眸,看见徐清岚站在她面前时,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徐清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说话间,宋宝琅飞快将话本子合起来藏在身后。 “回来有一会儿了。”说话间,徐清岚瞥了宋宝琅身后一眼,“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宋宝琅听徐清岚这么说,顿时破罐子破摔。她将话本子拿出来“啪”的拍在桌上,仰着头理直气壮看着徐清岚。 “你看见又怎么了?难不成只许你坐书房里看春图,就不许我看话本子了?” “那下次我们一起看?” 宋宝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脱口而出:“看什么?” 说完之后,宋宝琅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却不想,徐清岚却突然弯下腰,凑在她耳畔,暧昧低语:“簌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说话间,徐清岚的鼻息落在宋宝琅的耳廓上。宋宝琅顿时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你无耻!” 话落,宋宝琅跳下软榻,正要走人时,却被徐清岚一把攥住手腕。 宋宝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就被徐清岚抱在了怀里。然后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宋宝琅整个人都是懵的。 待她反应过来,她当即去推徐清岚。 徐清岚非但没将她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反倒又收紧了几分。 “簌簌,同心蛊快发作了。”徐清岚吻着宋宝琅,含糊不清提醒宋宝琅。 自从中了同心蛊之后,他们夫妻二人也逐渐摸索出了些能让同心蛊发作时,不那么难受的诀窍。其中就包括在蛊毒发作前行房这一点。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忙,若同心蛊突然发作时,两人不能及时见面,到时候受罪难捱的还是她自己。 宋宝琅瞬间被徐清岚这个理由拿捏住了。 “那去床上。” “好。”徐清岚打横将宋宝琅抱起,三步并作两步便朝拔步床疾步行去。 平常一开始的时候,徐清岚总是很温柔。可今夜他的动作里却莫名透着急躁,宋宝琅正要抗议时,徐清岚却压了下来。 之后宋宝琅就没有精力抗议了。 今夜房中的灯盏没熄,层层叠叠的光晕穿过重重床幔,扑进了拔步床里,在徐清岚和宋宝琅身上落下一层绯红的光晕。 宋宝琅平素行事十分大胆,可这时却羞的不敢去看徐清岚。 她双臂紧紧攀着徐清岚的同时,闭眸将脑袋缩在徐清岚的颈窝里。 徐清岚抬手搂着宋宝琅,他乌黑的鬓角上有汗珠渗出来。平素或肃冷或温润的双眸里,此刻全是化不开的情欲和愉悦。 只有在这个时候,徐清岚才觉得,宋宝琅是属于他的。 而他身上不用背负他母亲的期望,不用背负来自他兄长的压力,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徐家二郎,他只是宋宝琅的夫婿徐清岚。 在这一方天地里,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只做宋宝琅的夫婿。 床幔里的动静持续了许久才消停。 宋宝琅手脚发软,正仰面躺在锦被里喘息平复时,却又被徐清岚抱进怀中。 “徐清岚,够了。”察觉到徐清岚的蠢蠢欲动时,宋宝琅将手掌撑在徐清岚赤裸的胸膛上。 徐清岚却一把握住宋宝琅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的同时,低头咬上宋宝琅的耳垂。 “可是簌簌,我觉得不够。” ----------------------- 作者有话说:[红明晚22:00见[红心] 第60章 宋宝琅也不知道被闹了多久,到最后她整个人浑身发软的靠在徐清岚怀中。 徐清岚的大掌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轻抚的同时,吻着她被汗打湿的发顶。 宋宝琅听着徐清岚砰砰的心跳上,疲倦问:“你今天过去你母亲又骂你了?” “没有。” “没有你今晚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折腾的她浑身都要散架了。 徐清岚沉默须臾后,将宋宝琅抱紧了几分,这才闷闷开口:“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悦的陈年旧事。” 既是陈年旧事,那便是真的与她无关了。 但宋宝琅有些好奇,“什么陈年旧事?” “与我兄长有关。” 宋宝琅顿时了然。 她虽然没见过徐清岚那位早逝的兄长,但从章氏口中,她却听过好几次。 徐清岚那位兄长似乎天生聪颖,即便他已过世多年,但章氏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之前,章氏还曾将他的生辰记成徐清岚的。 一念至此,宋宝琅突然想起来,徐清岚的生辰快到了。 “今夜从寿春堂出来的时候,我在想,若是我兄长没有过世,如今会是什么光景。” 他母亲也会像对他一样对兄长么? 应该不会吧。他兄长生来聪敏,当时已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见过他的大儒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他母亲一直以他兄长为荣。 “已成定局的事,想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宋宝琅的话瞬间点醒了徐清岚。 是啊,已成定局的事,想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徐清岚顿时豁然开朗。见怀中的宋宝琅有些困了,徐清岚便披衣下床去叫水。 原本昏昏欲睡的宋宝琅沐浴过后再躺回床上时已困意全消,她便同徐清岚说起了这几日赴宴上的见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1节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邹如茵身上。 “我听人说,邹如茵有了身孕,所以上次范文正才会代邹如茵来向我道歉?” “应该是的。” “邹如茵每次有孕还真是会挑时候呢!”宋宝琅冷哼着讽刺道。 当年邹如茵害她阿娘的事情东窗事发时,邹如茵有了身孕,这次她竟然又是这样。 徐清岚知道宋宝琅的脾气,自打上次知晓她阿娘曾经在范家受过的苦楚之后,宋宝琅就一直想找机会为她母亲出气,只是因邹如茵如今被他老师禁足在府中,宋宝琅才没找到机会。 今夜宋宝琅既然提到此事了,徐清岚思虑片刻,终是提醒道:“簌簌,你以后遇见邹如茵时,最好离她远一些。” “是她邹如茵害我阿娘在先,又意图挑唆你母亲磋磨我在后,凭什么要我离她远一点?徐清岚,你……” 一看宋宝琅的脾气又要上来了,徐清岚当即抱住她的同时,飞快低头向她耳语几句。 宋宝琅顿时眼睛瞪的老大,“你怎么知道这事?” “老师登门不久,我去范家见老师时,无意从范家下人口中听说的。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老师同邹如茵已分院而居多年,平日老师连书房都不如邹如茵进,邹如茵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身孕。我觉得奇怪,私下探查一番,才知晓了其中缘由。” 宋宝琅一直都知道,邹如茵这人心术不正。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邹如茵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公然给范文正戴绿帽子。 “那范文正知道这事吗?” 只一眼徐清岚就知道宋宝琅想打什么主意,徐清岚按住了她。 “老师知道。” 宋宝琅被惊的瞠目结舌,“范文正这么大度的吗?” 明知道自己的夫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竟然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其实老师原本是打算休了邹如茵的,休书都已经写好了,但邹如茵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突然说她有了身孕,而且还是当着范老夫人的面。范老夫人这几年的身体每况愈下,而她最大的心病是老师膝下无子。” 徐清岚这么一说,宋宝琅顿时就明白了。 范文正自然是不可能允许邹如茵给他戴绿帽子的,但偏偏邹如茵将她有孕一事捅到了不知情的范老夫人面前,抱孙心切的范老夫人势必会护着邹如茵。 而范文正那人愚孝,兼之范老夫人身子不好,范文正自然不敢把真相告诉她,所以他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吃了这个闷亏。 之前宋宝琅一直不理解,她阿娘当初与范文正和离后,为什么不狠狠收拾范家人一顿。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动手哪有看狗咬狗舒心呢! “此事切记此事要保密。另外你日后再遇见邹如茵时,最好离她远一点。邹如茵那人心肠歹毒,而你又性子单纯,我怕她又利用腹中孩子算计你。”徐清岚提醒宋宝琅。 宋宝琅点头:“我知道了。” 若是徐清岚没告诉她这事之前,宋宝琅怎么着都得找个机会寻邹如茵报仇。 如今得知邹如茵腹中怀的并非是范文正的骨肉后,宋宝琅便决定坐山观他们夫妻二人反目成仇。 “还有一件事,之前我们在花楼遇见宋思贤时,曾答应要请他吃酒的。只是中途有事一直耽搁了,我想着要不如明晚请他在醉仙楼吃酒?”徐清岚询问宋宝琅的意思。 宋宝琅也觉得这事拖了许久,便道:“明日我正好不外出赴宴,那就明晚吧。” 他们夫妻二人敲定此事后,徐清岚听见街上遥遥传来的梆子声后,替宋宝琅裹了裹被子,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宋宝琅也确实困了,便在徐清岚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日,徐清岚照旧寅正起床,收拾妥当出门上值,没人敢管的宋宝琅照旧睡的自然醒。 如今徐清岚不必去寿春堂向章氏请安,今日也不用出门赴宴,她慢悠悠用过朝食后,先是饶有兴致的插了一瓶新花,然后才拿起昨晚没看完的话本子继续看。 这一日宋宝琅过得十分安闲。直到午后申正时分,她才开始换衣梳妆。 等宋宝琅一切收拾妥当出门时,已是申末了。 先前徐清岚派长松回来传过话,说他已在醉仙楼定好了雅间,宋宝琅到时直接过去便是。 宋宝琅过去时,徐清岚和宋思贤都已经到了,两人正站在醉仙楼门口说话。 此刻正是醉仙楼每日最热闹的时候,门口左右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醉仙楼门前照的亮如白昼。 此刻醉仙楼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但宋宝琅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徐清岚。 今夜徐清岚穿着一件群青色的文人衫,黑鬒鬒的发束在白玉冠里,他神色肃冷立在醉仙楼门前。经过的女眷都会看他。有那大胆的,甚至直接走到徐清岚面前攀谈。 宋宝琅便停下脚步观望。 只见那女娘刚含羞带怯走到徐清岚面前,徐清岚当即就后退数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然后他冷冷的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娘就满脸的失望离开了。 宋宝琅见状,不由啧了声,撇嘴道:“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啊,” 此刻徐清岚也看见了宋宝琅。 他眉眼里的肃冷一瞬间融化,旋即有温柔浮了上来。他快步迎了过来。 “你们既然先到了,干嘛不上去,站在这里多冷。”宋宝琅嘟囔。 宋思贤也过来了,闻言他搓了搓手,打趣道:“有人想在这里当望妻石,我自然是客随主便了。” “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干嘛还站在这儿受冻等。”宋宝琅嗔了徐清岚几句后,就招呼宋思贤往醉仙楼里进。 结果好巧不巧,他们刚上二楼雅间时,意外撞上了霍骁。 霍骁甫一看见宋宝琅,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开心道:“簌簌,真巧,你也来这里吃酒啊!” 走在徐清岚身侧的宋思贤听见这话,眼睛顿时眯了眯,然后下意识转头去看徐清岚。 就见向来喜怒 不显的徐清岚眉宇里闪过一抹厌烦,但顾及着宋宝琅,徐清岚并未将这抹厌恶表现的太明显。 但宋宝琅却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霍骁从前不拘小节也就罢了,如今她已是徐清岚的夫人了,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的唤她小字,传出去让别人如何议论他们。 宋宝琅冷淡疏离回了声:“霍小侯爷。” 霍骁顿时神色错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宋宝琅已偏头问徐清岚:“我们的雅间在哪里?” “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 说完,徐清岚当着霍骁和他朋友的面,径自握住宋宝琅的手,带着宋宝琅和宋思贤一道往他们之前定好的雅间行去。 霍骁在短暂的惊愕伤心过后,才反应过来宋宝琅生气的原因。 他只是在这里见到她太高兴了,所以一时才脱口而出唤了她的小字,他不是故意要给她难堪的。 霍骁的朋友齐齐走过来打趣问:“霍小侯爷,还去万艳窟玩儿吗?”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霍骁这话一出,他的朋友顿时笑作一团。 有人见霍骁不明所以望过来,便笑着解释:“我们刚才在打赌,说你这下肯定不去万艳窟了,果不其然。” 那笑里还带着明晃晃的促狭。 “滚滚滚,都给小爷我滚!”霍骁气的开始撵人了。 他这帮朋友们无人不知霍骁一见到宋宝琅就走不动道了,此刻见霍骁恼羞成怒后,便嘻嘻哈哈的笑着结伴走了。 霍骁知晓宋宝琅生气了,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敢贸然跟去他们雅间,便找掌柜要了徐清岚他们旁边的雅间,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宋宝琅消气。 而这件事没一会儿就被宋思贤发现了。 宋思贤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便提议道:“那位郎君既然与清岚兄和嫂夫人相识,不若一起叫过来吃酒,人多也热闹些。” 宋宝琅正要拒绝时,霍骁却已经兴冲冲的过来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61章 原本相谈甚欢的雅间,在霍骁到来之后,气氛瞬间就变了。 徐清岚眼下视霍骁为劲敌,自然不想让霍骁和宋宝琅之间有过多接触,但偏偏是宋思贤主动叫了霍骁过来。 徐清岚不满的乜了宋思贤一眼,宋思贤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宋宝琅则不置可否。 反正霍骁又不是她叫来的,她只顾自顾自吃着酒。 原本霍骁和徐清岚见面总是针锋相对的,但今夜因有宋思贤和宋宝琅在,两人都收敛了不少。 尤其是霍骁。 在席间,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唤宋宝琅小字后,就开始针对徐清岚。 “徐侍讲,上次说好要一同吃酒的,但你却先走了。今夜既遇上了,那少不得得将上次那回补上来。来,我敬你。”说着,霍骁举杯向徐清岚敬酒。 “霍小侯爷似乎有些健忘,上次我便说过,我滴酒不沾的。” “你滴酒不沾为何要来这里?再说了,三娘最喜欢吃酒了,你若滴酒不沾,那多扫兴啊。” 在知道宋宝琅嫁给徐清岚时,霍骁就已经将徐清岚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一开始,霍骁还只当徐清岚只是徒有虚表,可打听之后才发现,徐清岚除了家世没他好之外,其他样样都在他之上。 霍骁既又难过又自卑。而在得知徐清岚滴酒不沾后,霍骁顿觉自己有个能胜过徐清岚的地方了,遂故意激怒徐清岚,想让徐清岚与他一决高下。 宋宝琅闻言,正要替徐清岚说话时,徐清岚却先一步开口:“既然霍小侯爷盛情相邀,那我自然奉陪。” “徐清岚,你疯了!你什么酒量你心里没数吗?” 骂完徐清岚,宋宝琅又去骂霍骁:“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干,就回家好好陪霍伯母去,在这儿逞什么能。” 霍骁顿时被宋宝琅骂的不敢吭声了,但他却仍用眼神无声的挑衅徐清岚。 “簌簌放心,我心里有数。”徐清岚应下了霍骁的邀约。 宋宝琅到这话,顿时就气的不想搭理徐清岚。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2节 宋思贤则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两人斗酒。 徐清岚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论酒量是决计比不过霍骁的。但他清楚他从开始吃酒到醉之间有一段时间。所以他便打算在他在醉意上来前也灌醉霍骁。 霍骁酒量确实不错,但先前他同他的朋友们已经喝了六七成了,此番在徐清岚力求速战速决的攻势下,没一会儿霍骁也开始醉眼朦胧了。 之前两人还有所收敛,喝醉之后就开始毫不留情攻击对方。 “你除了脸长得好看之外,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霍骁率先攻击徐清岚。 徐清岚毫不留情回击:“但没办法,簌簌就是喜欢我长得好看才挑我做夫婿的,你羡慕也没用。” "自古以来,以色侍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色衰而爱弛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那是我和簌簌之间的事,就不劳霍小侯爷操心了。而且霍小侯爷也没立场操心吧?毕竟我和簌簌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拜过天地又怎么样?和离休夫不就好了。”霍骁不以为意,“而且据我所知,簌簌也有意跟你和离。” 宋思贤听的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外加津津有味。 宋宝琅则厉喝一声:“霍骁!” 此刻霍骁虽然已经醉的东倒西歪了,但扭头看见宋宝琅生气时,他这会儿连自己错在哪儿都没想起来,人却条件反射性道歉:“对不起,簌簌,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拉宋宝琅的袖子,却被宋宝琅避开了。 霍骁脸色顿时变得失落起来。 宋宝琅径自朝外唤人,让霍骁的随从将人带回去。 一开始霍骁还不愿意走,最后还是宋宝琅沉下脸发话后,他才满脸不情愿的走了。 霍骁前脚刚走,后脚徐清岚便支撑不住了,直接趴在桌上就睡了起来。 宋宝琅扭头愠怒瞪向宋思贤:“现在你满意了?” 经此一事,宋宝琅算是发现,宋思贤这人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嫂夫人,我真是冤枉啊!我将霍小侯爷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嫂夫人看清清岚兄对嫂夫人的真心。嫂夫人你瞧瞧,清岚兄平日是个多么成熟稳重的人,可一遇见霍小侯爷,就幼稚成什么样子了。” 宋宝琅:“……” 人是你叫过来的,你还高兴上了? 宋思贤却说的头头是道,“嫂夫人,我和清岚兄认识多年,他这人从前脾性和我不相上下的。但后来他兄长突然过世后,徐伯母硬生生将清岚变成了他兄长的模样。当时我们所有同窗都觉得,清岚日后可能得注孤生。” “为什么?”宋宝琅被宋思贤勾起了好奇心。 “他这人长得一表人才,书院但凡有考试,他也次次都是魁首。书院同窗或者夫子家中的女眷中,有不少看中了他,想嫁给他。可他非但不为所动,反倒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人家。 “其中有一位姿容艳丽的女娘狂追了他三年,但他却一心只读圣贤书,连多看那女娘一眼都不愿意。最后那女娘伤心欲绝,在他离开陵州赴京下场前,另嫁了旁人。当时我们都一度觉得,他可能得注孤生。 ”没想到,我前脚落榜归乡,后脚就收到了他要成亲的书信。嫂夫人,不瞒你说,当初要不是我伤了腿,我怎 么着都得来京观礼,看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娘,能让向来郎心似铁的徐清岚铁树开花。” 宋宝琅闻言,偏头看了昏睡的徐清岚一眼,嘟囔道:“哪有那么夸张。” “有的。”宋思贤收起了先前的吊儿郎当,神色变得正色起来,“嫂夫人,自从清岚的兄长过世后,清岚其实过得很苦。但他的那些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言,嫂夫人你若想知道,日后可以问他,我相信他定然会愿意对你言无不尽的。” 宋宝琅对此不可置否,宋思贤又道:“嫂夫人,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敬你一盅,祝你和清岚兄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话落,宋思贤率先抬袖吃完了杯中的酒。 宋宝琅今夜是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宋思贤这人表面上轻浮吊儿郎当的,但实则却是个心思细腻且聪颖的。他虽在替徐清岚说话,但分寸却把握的很好,并没有让她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 宋宝琅便应了他敬的酒。 之后他们一同出了醉仙楼。宋思贤和长松一起将徐清岚扶上马车后,宋思贤才离开。 宋宝琅原本在徐清岚身侧坐着。但躺着的徐清岚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便朝宋宝琅身边挪了挪,将头枕在宋宝琅双膝上的同时,抱住宋宝琅的腰。 宋宝琅看见他这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气的揪了揪徐清岚的耳朵,“明明不会吃酒,为什么非要逞能?” 徐清岚不答,只是将宋宝琅又用力抱紧了几分。 回到徐家后,是长松并一个身强力壮的仆从左右驾着徐清岚进府的。 待将徐清岚安置到床上时,已是亥末了。长松替徐清岚脱了衣衫,又替他擦洗一番后,然后才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冲他道,“行了,你下去吧。” 长松应了声,忙躬身退下了。 绘春和鸣夏有些不放心。询问宋宝琅可要她们守夜。 “不用,你们也下去吧。” 绘春和鸣夏应过后,也一同退下了。 宋宝琅坐在床畔,同双眸紧闭,一身酒气的徐清岚,义正严词道:“徐清岚,你今晚睡觉最好乖乖的,你要是敢给我吐到床上,以后我就再也不让你上我的床了,你听见没有?” 徐清岚不答,只睁着酒气萦绕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宋宝琅。 “别装啊,我跟你说话呢!”宋宝琅又重复了一遍。 徐清岚仍旧只茫然望着她不答话。 宋宝琅便直接霸道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说完,她熄灭了蜡烛,径自上床在内侧躺下。 几乎是宋宝琅刚躺下,徐清岚就贴了上来抱住她,含糊不清说了句话。 “什么?”宋宝琅听的不甚真切,但她想再问时,徐清岚却睡着了,宋宝琅只得作罢。 只是在快睡着时,宋宝琅忽的反应过来,徐清岚先前那句口齿不清的话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我可以输给任何人,但是不能输给霍骁。 徐清岚这人情绪很淡,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是宋宝琅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争强好胜的话。 宋宝琅沉默了许久,才低低说了声:“傻子!” 而此时醉酒的徐清岚浑然没听见这话,他只是用力的将宋宝琅又抱紧了几分。 而此时鹭洲的客栈里,稀薄的月光穿过窗纱,在二楼最靠尽头的客房里覆上一层微弱的亮光, 借着那抹亮光能看见房中的两张床上各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先前卖给宋宝琅丹药的老道,另外一个则是长梧。 此刻房中鼾声震天响的同时,长梧正陷在一个美梦里。 他梦见自己不负所望将这老道带回上京后,徐清岚给了他很大的奖赏,以至于此刻仍沉浸在美梦中的长梧笑出了声。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国庆快乐吖,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62章 越靠近年底,各部便愈发清闲起来。 这日天降瑞雪,爱玩的福善公主便在公主府攒了个赏梅宴,邀了些平日与她交好的人一同来公主府赏梅。 这日徐清岚正好得空,便与宋宝琅一道去了公主府赴宴。 去了之后才发现,霍骁和六皇子李重沛等也过来了,而且宋思贤也在。 因今日都是熟人,且牵五挂六的也都认识,再加上福善公主夫妇二人也没有架子,所以这场赏梅宴众人都十分自在。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坐在一起,两人聊着时兴的首饰并上京最近的趣事。 徐清岚等人则聊着明年的春闱,所有人面前都放着一盏酒,唯独徐清岚面前放着一盏清茶。 外面白雪纷飞,暖亭里却是暖意盎然。 宋宝琅同福善公主攀谈间,听说福善公主新养了一只乌云盖雪的新猫,宋宝琅便想看一看。 “你若想看,我这就让人将它抱过来。”说着,福善公主正要扭头去吩咐宫女时,却被宋宝琅制止了。 “我过去瞧瞧吧,正好坐的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福善公主便欣然应允,然后带着宋宝琅走了。 宋宝琅走了没一会儿,霍骁也借着要去更衣的由头,也离开了。 宋思贤下意识看了徐清岚一眼,徐清岚却坐着没动。 崔焕当即便举盅,“清岚兄,你一向是个大忙人,今日难得赏脸,来,我敬你一杯。” “驸马言重了。”徐清岚谦让过后,抬手吃了杯中的茶水。 另外一头,宋宝琅看见了福善公主的新宠,那猫果真跟它乌云盖雪的名字一样,背部黑色,腹部及四肢都是白色的。虽然还是只小奶猫,但却十分黏人。 宋宝琅刚将它抱起来放在膝头,它便喵喵叫着,用脑袋去蹭宋宝琅的掌心。 宋宝琅被它蹭的心都要化了。 福善公主见她喜欢,便大方道:“日后待它有了孩子,我送你一个。” “可别,公主你府上家大业大的,也不缺这点猫粮,犯不着让它们亲人分离,到时候我若想看了,直接过来便是。只是到时候,公主可莫要嫌我来的勤才是。” “怎么会呢?簌簌你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福善公主有许多皇妹,但她跟她们都不亲,唯独只跟宋宝琅亲。 她们两人说了会儿话之后,有宫女来禀:“公主,霍小侯爷在外面。” 福善公主转头去看宋宝琅。 宋宝琅将猫交还给福善公主,起身道:“劳烦公主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福善公主点头,就见宋宝琅迈出门槛,朝门外的霍骁走去。 霍骁此刻正站在廊庑下,看见宋宝琅出来,霍骁立刻喜笑颜开迎上来。 “簌簌,你找我什么事?” 先前宋宝琅和福善公主来看猫前,曾偏头朝霍骁看了一眼。霍骁顿时会意,宋宝琅这是有单独见他呢!所以在宋宝琅离开不久,他便借口更衣也出来了。 已经到现在了,宋宝琅也懒得再纠正霍骁对自己的称呼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3节 “霍骁,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想同你说一件事。” 霍骁听见这话,心不可抑制的砰砰跳了好几下,他立刻满怀希望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却道:“我之前确实想过和徐清岚和离,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眼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同徐清岚和离,但宋宝琅并没有将这话告诉霍骁,她只道:“而 且即便我和徐清岚和离,我也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霍骁急了,“簌簌,明明之前我们都约定好了……” “当初那只是一句玩笑话。而且当时我们说的是,若我们双十之年时,我未嫁你未娶,我们彼此就将就一下成婚。”宋宝琅将当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而且当初我也同你说过了,这约定八成不可能,因为我想嫁一个我喜欢的人,而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男女之情。” “可是簌簌,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 “我们自幼就相识,若感情当真能培养,那我们之间早就有感情了。霍骁,从始至终,我都只拿你当朋友。” 关于这一点,早在霍骁当初遣人去他们宋家提亲时,宋宝琅私下就霍骁说清楚了。 但那时霍骁却还惦记着他们之间的双十之约。 当时宋宝琅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了,这约定八成不能成,让霍骁别当真,多去接触解除别的女娘,但霍骁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之后不久霍骁就去了战场上,再然后便是他的“死讯”传来。 宋宝琅没想到,如今时隔多年,霍骁仍这般执着不说,甚至还一二再再而三的去挑衅徐清岚。他将自己置于何地,又将她置于何地。 今日既在公主府遇见他,宋宝琅便想和他说清楚。 “霍骁,你再纠缠下去,我们之间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表明完自己的态度后,宋宝琅便去寻了福善公主,与福善公主一道重新往暖亭那边行去。 快出院门的时候,福善公主没忍住回头看了霍骁一眼。 一向身姿挺拔的霍骁立在苍茫的雪地里,整个人宛若被风霜摧折的枯木,浑身上下都透着落寞和难受。 福善公主眼底滑过一抹不忍,但转头见宋宝琅毫不犹豫离开的模样,福善公主也没说什么。 霍骁心仪宋宝琅这事,他们这些朋友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宋宝琅对霍骁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这事,他们这些朋友也十分清楚,甚至霍骁这个当事人也十分清楚,曾经他们也还曾劝过霍骁。 但霍骁却始终执迷不悟。 如今宋宝琅已经成婚了,他还要纠缠不休。这种事对男子来说无伤大雅,可女子一旦沾染上,就会被人口伐笔诛。 宋宝琅若不向他下一剂猛药,只怕霍骁还要纠缠不休。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到了暖亭没一会儿,霍骁也失神落魄的回来了。 之后他们坐在一起说话时,只有霍骁情绪低落,一盏接一盏的吃着闷酒。 在座的男子中,只有崔焕和李重沛与霍骁关系尚好。 崔焕劝了几句无果后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还是李重沛坐到霍骁身侧,温言温语的和霍骁说话。 福善公主突然想起一事,问李重沛。 “我前日进宫听母后说,你年后就要去封地了?” “是。日后皇姐和姐夫若是得空去培洲,可以去找我,我定好生款待皇姐和姐夫。” “殿下这般厚此薄彼的么?”宋宝琅打趣。 李重沛立刻道:“若是宋姐姐和徐侍讲赏脸的话,我自是扫榻以待。” 他们之间相谈甚欢,霍骁却杯盏不停,没一会儿便醉了。 李重沛自告奋勇送霍骁回去。 他们也算是自幼就相识了,李重沛既主动请缨,福善公主便应了,她让人将霍骁搬上李重沛的马车,李重沛同众人一一辞别后,就带着霍骁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其他众人便也陆续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徐清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宋宝琅率先开口:“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 “想我?我就坐在你身边,有什么好想的?”宋宝琅不以为意。 徐清岚握着她的手,却没答话。 从前他只当自己只有霍骁这一个情敌,可直到今日才发现,李重沛看宋宝琅的目光也不单纯。 但看宋宝琅毫不知情的模样,徐清岚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对了,我今日见过霍骁了。”宋宝琅这人做事向来坦荡,“我也同他说清楚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你怎么同他说的?” “我告诉他……”刚起了个话头,宋宝琅眼珠滴溜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怎么说是我的事,反正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徐清岚虽然有些好奇,但见宋宝琅不肯说,便也没有死缠烂打的追问。 他相信宋宝琅,既然宋宝琅说,她同他说清楚了,那他相信她。 “簌簌,我上次问你的事,你还没给我答案。” 宋宝琅装傻充愣,“你问我的事可多了,你指哪件事?” “我们能不能不和离了?”徐清岚望着宋宝琅,又问了一遍。 宋宝琅歪头,似笑非笑看着徐清岚,“你想要我现在给你答案吗?” 徐清岚其实很想要宋宝琅答案。 但在宋宝琅这么说之后,他却脱口而出道:“我不急的,簌簌你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徐清岚突然退缩了。 他怕宋宝琅给的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所以他宁可再等等。 虽然他不确定,再等等宋宝琅会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但这一刻他不确定,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宋宝琅听徐清岚这么说之后,便装模作样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再认真考虑考虑。” “你可千万要认真考虑。”徐清岚满怀希冀的望着宋宝琅。 宋宝琅压住唇角,煞有其事回了句,“看我心情”后,就转头撩开帘子,去看外面的飞雪。 之后日子一日一日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徐清岚生辰这日。 在徐清岚生辰前,宋宝琅曾将寿春堂的张妈妈叫过来询问,徐清岚往年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郎君不喜欢热闹,往年生辰都是跟老夫人一起过的。不过据老奴所知,每年郎君生辰时,宋郎君和郎君的同窗们都送了贺礼来,待生辰过完之后,郎君还会专门请宋郎君和同窗们吃酒。” 宋宝琅顿时了然。 这哪里是不喜欢热闹,这明明是迫于章氏的缘故,想热闹不能热闹。 之后宋宝琅又找徐清岚旁敲侧击打听。 自从他兄长过世后,徐清岚就很排斥过生辰,可今年因为宋宝琅的缘故,他却第一次对过生辰生出了期待。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63章 徐清岚的生辰在腊月二十,这日恰好是各官衙封印的日子。 封印过后,各官衙便不再办公,皆都翘首以盼等着过年了。 虽说每日还要点卯,但点卯之后众人便都无所事事了。除了当值的官员外,其他没有差事的人就可以早早归家了。 因此徐清岚生辰这一日,末时初徐清岚就回家了。 彼时宋宝琅正在见管事们,吩咐过年采买事宜。徐清岚隔着雕花窗看了好一会儿,才进内室换了身家常的衣袍。 等徐清岚再出来时,管事们已经下去了。绘春和鸣夏等人正围在宋宝琅身侧,叽叽喳喳的讨论过年要准备什么果子点心。 上京和陵州的风俗不同,上京过年的果子点心大多都是甜口的。 见徐清岚进来,宋宝琅便问他:“你们陵州过年的果子点心是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好像都有。不过无妨,你按照自己的口味准备便是。”他不怎么吃果子,他母亲院中的果子点心自有那边的厨子准备。 宋宝琅得了这话,径自敲定了几个她们都喜欢的果子点心后,让绘春去同厨房说。 待绘春离开后,先前离开的鸣夏又去而复返了。 宋宝琅指着鸣夏手中的东西,同徐清岚道:“我们上京的生辰礼都是早上送的,但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现在送给你应该也不算晚吧。” 宋宝琅话落,鸣夏便将手中盖着红布的托盘送到徐清岚面前。 徐清岚先是看了宋宝琅一眼,见宋宝琅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看着他时,徐清岚这才拉住红布一角。 “哗”一声轻响,红布被扯下来,露出了掩藏在里面的生辰礼物。 一套御制的文房四宝,并一套孤本。 宋宝琅觉得,生辰贺礼这种东西要根据对方的喜好送。徐清岚是个文人,平日喜好文墨孤本,送他这些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但出乎宋宝琅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在徐清 岚脸上看见惊喜的神色。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生辰贺礼?”宋宝琅歪头问。 “没有。”徐清岚回过神来,笑着同宋宝琅道,“簌簌有心了,我很喜欢。” 那套文房四宝不俗,而那套孤本亦是他可求不可得的遗憾,如今在生辰这日得到了,徐清岚很高兴。 但高兴之余,徐清岚心中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其实比起这些,他更希望宋宝琅能送他些代表她心意的生辰礼物。 但转瞬徐清岚又释然了。 宋宝琅记着他的生辰,送他的文房四宝和孤本这些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意。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4节 见徐清岚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后,宋宝琅这才骄矜道:“你喜欢就好。” 徐清岚不言语,只仍目光期待看着宋宝琅。 宋宝琅知道徐清岚在期待什么,原本她想说就这些没有别的了,到时再给徐清岚一个惊喜。 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徐清岚的生辰,没必要因为自己要给他惊喜,而在让他见到惊喜之前失落许久。 “还有的你后面就知道了。”宋宝琅卖了个关子。 徐清岚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就生出了无限的期待。但之后宋宝琅却始终没动静,徐清岚虽然心中好奇,但并未催促宋宝琅。 到了临近夕食前,张妈妈就过来了,说是章氏请他们夫妻二人过去用饭。 宋宝琅心想,请他们二人过去用饭是假,主要请的是徐清岚吧。 今日既是徐清岚的生辰,以宋宝琅对章氏的了解,章氏定然又会像上次那样,亲自下厨做一桌陵州的吃食给徐清岚。宋宝琅吃不惯陵州的饭菜,而且今日是徐清岚的生辰,她也不想当着徐清岚的面和她母亲再闹起来。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宋宝琅道。 今日是徐清岚的生辰,于情于理徐清岚都该过去陪章氏用顿饭的。 徐清岚也没勉强宋宝琅与自己同去,他颔首道:“好。” 徐清岚到寿春堂时章氏已经在等着了。见他是一个人过来的,章氏愣了愣,顿时有些不大高兴道:“今儿是你的生辰,你那媳妇儿都不愿意屈尊降贵陪你来我这儿过生辰吗?” 徐清岚顿住,淡淡道:“母亲既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为何还要找我不痛快?” 章氏被这话噎了一下,但却没话反驳。 张妈妈适时撩开帘子进来,笑吟吟问:“老夫人,可要现在摆饭?” “先不急。”说完之后,章氏吩咐道,“你去把我给二郎新做的衣裳拿出来让二郎试试,若有不合适的,我再给他改改。” 张妈妈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捧了一个红木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袍。 料子颜色有些沉闷,但针脚却很细密,都是章氏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的。 从前徐清岚的衣袍全是章氏亲手缝制的,后来章氏患了眼疾之后,徐清岚便不许她再做这种伤眼睛的活计了。但每年徐清岚生辰的时候,章氏都执意要为他做一套新衣。 徐清岚脱了外杉换上了章氏为他做的衣袍。章氏围着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夸赞道:“我儿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腰身有些宽松,回头我改给你再改改。” “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徐清岚抻了抻新衣,垂下眼睫道,“有劳母亲了。” “你这孩子,同我怎么还这么见外。”章氏又细细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默然垂首,任由章氏看。 徐清岚清楚,章氏每次看他的时候,既是在看他,亦是在透过他看他那个早早过世的兄长。只要他们母子二人不对视,那么在这一刻,母子双方都能短暂的掩耳盗铃。 章氏盯着徐清岚看的太久了,以至于张妈妈都看出了不妥。张妈妈胆战心惊的提醒:“老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摆饭?” 章氏这才骤然回神,眼里泪光点点应了声摆饭。 徐清岚正欲脱了新衣裳,却被章氏制止住了,“穿着吧。” 章氏的话里隐隐带着央求。 徐清岚手一顿,最终他应了声是,穿着新衣坐到了饭桌旁。 这顿饭母子二人吃的是相对无言。平日总是絮絮叨叨的章氏,今夜也格外沉默。 每一年这顿生辰饭都让徐清岚如坐针毡,今年也不例外。用过饭后,徐清岚便匆匆告辞了。 平日总爱唠叨的章氏,今夜也难得没挽留徐清岚。 徐清岚回去时,宋宝琅正在对镜挑簪子。冷不丁听见身后的动静时,宋宝琅被吓了一跳,她倏的转头,就见徐清岚面色苍白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了?”宋宝琅不禁问。 徐清岚摇摇头,只留下一句,“我先去更衣”,就去了屏风后。 宋宝琅闻言这才注意到,徐清岚身上的衣袍不是他离开前穿的那身,新换的这身颜色沉闷花纹老气,一看就是章氏挑的。 宋宝琅对镜又端详了一下手中的两支簪子,最终选了那支凤穿牡丹流苏簪。 待她收拾齐整后,徐清岚也换好衣袍了,只是虽然他极力压制着,但宋宝琅看得出来,徐清岚从寿春堂回来之后心情不大美妙。 不过宋宝琅并未刨根问底,而是一把拽过徐清岚的袖子。她一面拉着徐清岚往外走,一面语气愉悦道:“你可算回来了,快走快走,我带你过生辰去。” 原本情绪低迷的徐清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宋宝琅拉进了溶溶月色里。 徐清岚亦步亦趋跟在宋宝琅身后,被她拉着前行的同时,徐清岚的目光落在宋宝琅身上。 宋宝琅这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每次他情绪低落时,只要待在宋宝琅身边,他的情绪总是很快就会好起来。 宋宝琅让他觉得未来可期。 望着眼前脚步轻快的宋宝琅,徐清岚慢慢攥紧宋宝琅的手。 她这样好,让他怎么舍得放开她。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64章 宋宝琅带着徐清岚到摘星楼时,宋思贤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除了宋思贤之外,还有崔焕和福善公主,并宋钰还有沈慧等人。除了官场上的同僚,徐清岚在上京交好的人今夜都被宋宝琅请来了。 往年宋宝琅过生辰时,除了雷打不动和家人一同用朝食外,宋母便让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宋宝琅想着过生辰就要热闹高兴才好,遂邀了与她交好的手帕之交们嬉游一整日,直到尽兴方归。 如今替徐清岚庆生,她便也如法炮制。 宋思贤甫一见到徐清岚,便打趣道:”清岚兄,我们一帮人可都等了你快两刻钟了。你这般姗姗来迟,是不是先得自罚一盏赔罪?” “就是就是。”崔焕也跟着起哄。 徐清岚正要应允时,宋宝琅先他一步开口:“若是平日,他来得最迟确实该自罚一盏。可今夜他是寿星,你们让寿星自罚一盏可就说不过去了。” “就是就是,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你们怎么能让寿星自罚一盏呢?”宋钰站宋宝琅。 福善公主和沈慧不掺和这个话题,只坐在旁边好整以暇看着。 原本要应允的徐清岚闻言顿时改口:“确实,我娘子说的在理。” “往年这个时候,清岚兄你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就自罚一盏了,今年成了婚,有娘子替你出头之后,果真就不一样了呢!”宋思贤揶揄道。 徐清岚闻言往宋宝琅身侧又站了站,理直气壮道:“妻言为贵,听之则达。” “徐兄你这话都搬出来了,这让我们如何再罚你的酒。”崔焕佯装一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罢罢罢,今夜看在你是寿星的份儿上饶你这一回吧。” 宋思贤也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并非真想罚徐清岚的酒,是以崔焕说了这话后,他便也没再继续纠缠罚酒一事。 待宋宝琅和徐清 岚落座后,宋钰便唤了小二开始上菜。 众人知道徐清岚不吃酒,所以单给他上了一壶茶。徐清岚这个寿星吃茶,其他人吃酒。 在座的都相熟,没一会儿雅间里便传来了笑闹声。 这是徐清岚过得最轻松高兴的一个生辰了。 没有母亲眼里的伤痛,也没有用饭时的压抑,更没有那绣着青叶纹的新衣宛若一道枷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今夜妻友伴他身侧,所有人畅所欲言,推杯换盏见没有压抑,只有欢笑声。 宋宝琅正侧首同沈慧说话,冷不丁手腕被人握住了。 宋宝琅转头,就见徐清岚举起了茶盅,当着众人的面,他的目光柔和而感动的看着宋宝琅。同她道:“这一盏我敬簌簌,谢簌簌费心劳力替我张罗这场生辰宴。” 宋宝琅心想,不就一场简单的生辰宴而已,哪里就值得徐清岚感动成这个样子了。 但徐清岚既然已经举盅了,且众人都看着她,宋宝琅当即欲抽出手去拿杯盏,但徐清岚却握着她的手不放。 徐清岚的意思很简单,让她换另外一只手拿。 众人围着圆桌而坐,所以无人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宽袖下握在一起的手。 宋宝琅深吸一口气,用另外一只手举起杯盏吃完了杯盏里的酒水。 待她吃完后,徐清岚才松开她的手,也吃完了他杯盏中的茶水。 之后其他众人也陆陆续续举起杯盏敬徐清岚,徐清岚皆来者不拒。 这顿生辰宴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才完。饭毕,他们一行人并未散去,而是由宋宝琅带领着,径自一同去了摘星楼的顶楼。 摘星楼原本不叫摘星楼,因它是上京酒楼中楼修的最高的,有位文人形容“手可摘星辰”之后,才改名为摘星楼。 从摘星楼最高处的栏杆往下俯瞰时,整个人上京的灯火都能尽收眼底。 他们一行人站定后,锦秋和愉冬便相继抱着孔明灯和笔墨过来了。 “我原本想按照你们陵州的习俗给你过生辰,但转念一想,你之前都是按照陵州的习俗过生辰的,今年给你换个新花样儿,按照我们上京的习俗过吧。” 说话间,宋宝琅将一个孔明灯塞在徐清岚怀里,“我们上京过生辰这日有祈福之说,一般春夏时节都是放水灯祈福,而秋末时节则放孔明灯,今夜你也入乡随俗一回吧。” 徐清岚刚将孔明灯接住,锦秋就将一支蘸了墨的笔递过来,“请郎君替字。” 徐清岚闻言,下意识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这会儿怀中也抱着一个孔明灯,而周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在往他们自己的孔明灯上题字。 “你别看我呀,你写你的。”说完,宋宝琅背对着徐清岚,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在自己的那个孔明灯上题字。 徐清岚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孔明灯,想了想,也开始落笔。 “我写好了。”宋钰是第一个写好的。 之后是福善公主。 然后崔焕和宋思贤以及沈慧等也写好了,宋宝琅和徐清岚两人是最后写好的。 待他们二人搁下笔后,倚在栏杆上的众人这才皆托着自己的孔明灯,闭眸诚恳的祈祷了一番后,这才松开手,让孔明灯晃晃悠悠的飞了出来。 宋宝琅将自己的孔明灯放飞后,转头就见徐清岚的孔明灯正要飞。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5节 而她转过去的那一瞬间,正好看见了徐清岚在孔明灯上题的那句话:“岁岁年年有今朝。” 宋宝琅心下微微一滞,那盏孔明灯就飞走了,露出孔明灯身后徐清岚那张玉质金相的脸。 在看见宋宝琅时,徐清岚眼神一瞬间温软了下来。 待放完孔明灯之后,众人倚在摘星楼的栏杆上俯瞰了一会儿上京的夜景后便一同下来了。 因时辰已经不早了,下了摘星楼后,他们便各自告辞归家了。 宋宝琅不放心沈慧独身一人回去,欲送她一程,却被宋钰抢了先,“阿姐,姐夫,你们走你们的,我顺路正好送沈大夫。” 沈慧的医馆和宋钰回家确实顺路,但宋宝琅却先征询了沈慧的意见。 沈慧知道,自己若不让宋钰送,宋宝琅定然要绕路送她的。 沈慧不想劳烦宋宝琅他们两口子,便温柔笑道:“既然宋郎君顺路,就劳烦他送我一程好了。” 既然沈慧点头了,宋宝琅便也没再强求,她只转过头叮嘱宋钰:“你务必要将沈姐姐好生送回医馆,路上不许贪玩,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宋钰喜笑颜开应了。 之后他们互相道别后,宋钰便去护送沈慧了。 这段时间宋钰还是时常去找沈慧,但沈慧老躲着他,今夜在这里见到沈慧对宋钰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之喜。如今他又得了护送沈慧回医馆的这个重任时,宋钰顿时生出了他要好生表现的心思。 只是宋钰在心中的方略还没制定完,一抬头就发现沈慧已经走到了他十步开外,宋钰顿时也顾不上自己的那些规划了,忙飞快赶了上去。 而另外一头,因摘星楼和桐花巷不远,兼之今夜月色很好,宋宝琅便想着慢悠悠走回去,正好散散身上的酒气。 徐清岚便打发了仆从们先走,他则握着宋宝琅的手,塞进自己的袖子里,两人慢吞吞的往前走。 路上徐清岚佯装随口问:“簌簌,你今夜在孔明灯上写了什么?” “写了……”宋宝琅刚起了个话头,顿了顿,狡黠一笑,“你猜。” 徐清岚:“……” 这他如何能猜得到? “跟我有关么?”徐清岚想要一个方向。 宋宝琅却仍回:“你猜。” 徐清岚:“……” “我闻到炒栗子的香气了,好香啊。”走到桥边的宋宝琅突然嗅了嗅鼻子。 原本正在想孔明灯的徐清岚闻言,当即举目四望,最终在不远处看见有个卖炒栗子的小摊。 “你站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给你买。” 宋宝琅点点头,抱着手炉乖乖站在桥边等徐清岚。 冬日的夜里,糖炒栗子和烤番薯都很受人们的欢迎。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排了好几个人,徐清岚站在那里排队时,不忘回头去看宋宝琅。 宋宝琅披着雪白的的狐裘站在桥边,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凤穿牡丹簪子上的流苏。 前面有人买完糖炒栗子走了,徐清岚便往前挪了一步,他扭头再往回看时,宋宝琅还站在原地。 但等轮到徐清岚买完糖炒栗子再转过头时,却发现桥边已经没有宋宝琅的身影了。 徐清岚疾步走到宋宝琅先前站立的地方后,开始举目四望寻找。旁边一个卖梳子的大娘同他道:“郎君,你娘子让我转告你,让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她去去就来。” 徐清岚听到这话,一颗焦急心这才安定下来,他谢过那大娘之后,便捧着糖炒栗子站在原地。 他等啊等啊,等了好一会儿,宋宝琅还是没来。 徐清岚正等的有些心焦时,骤然听见惊呼声:“有人落水了!” 徐清岚闻声下意识扭头,却看见河畔呼啦一下子围过去好多人。 徐清岚畏惧水,原本他不打算过去的,只四处寻找着宋宝琅的身影。 但不知谁喊了声“落水的是个穿白狐裘的女娘”,徐清岚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徐清岚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不顾周遭的呵斥咒骂,终于走到了河畔。 有人在水里扑腾,溅起水花阵阵,众人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水面上浮着一个雪白的狐裘,狐裘的帽子上还绣着一支瘦骨嶙峋的梅花。 而那梅花的花样还是徐清岚亲手所画。 这一刻,徐清岚所有的血液一瞬间全冲到了头顶。 他忘了思考,也忘了他对水的恐惧,整个人宛若飞蛾扑火一般,没有半分迟疑,便纵身跳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本来今晚能写完一个大情节的,但家里突然停了两个小时的电,只能写到这里,明天争 取更个大肥章,明晚22:00见[红心] 第65章 宋宝琅捧着一袋子糖雪球边走边吃,路上遇见一个小女孩眼巴巴的望着她手中的糖雪球,宋宝琅便大方抓了一把递给那个小女孩。 “谢谢姐姐。”那小女孩接过糖雪球后,笑着转身跑了。 宋宝琅笑了笑,原路折返回桥边,却发现那里并没有徐清岚的身影。 而糖炒栗子的小摊前又排了好几个人,但也没有徐清岚的身影。 宋宝琅遂蹲下身子,软声问卖梳子的大娘,“大娘,你看见我夫君了么?” “看见了,他先前买完栗子过来找你,我按照你说的同他说了。但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你,恰好听见前面有人落水了,便过去帮忙了。” 宋宝琅听到这话不禁纳闷。 徐清岚这人向来畏水,平日沐浴都不肯用浴桶,有人落水他过去能帮什么忙? 这个念头只在宋宝琅的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后,宋宝琅顿觉不好。 坏了!徐清岚该不会以为落水的人是她吧? 宋宝琅匆匆过去时,岸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她拼命挤进去,就见水里有好几个人。 因夜里光线不好,宋宝琅只能看见那些人模糊的轮廓,而看不清他们的脸。她不确定徐清岚在不在水里,便只能趴在栏杆上,焦急的唤徐清岚的名字。 “落水的是清岚兄?”宋思贤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宝琅猛地转头,就见宋思贤拼命从人群中挤过来,神色急切又问一遍。 “那边那个,好像是徐清岚。”宋宝琅眯着眼睛,目光奋力在水中巡逡一圈,指着水里一个人影道,“没错,那就是徐清岚。” 几乎是宋宝琅话音刚落,向来吊儿郎当的宋思贤便一个转身也跳了下去。 “哎,这怎么又下去了一个啊!”周围人议论纷纷。 宋宝琅则急急抓着栏杆,神色焦急的看着宋思贤奋力朝徐清岚那边游去。 徐清岚从前是会凫水的,但后来因他兄长的缘故,他便对水生了恐惧。 先前是因误以为落水的是宋宝琅,他的关心焦急战胜了恐惧。 可游到白色狐裘身边,发现那并不是宋宝琅时,徐清岚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心里被他强压下去的恐惧,一瞬间排山倒海般朝他席卷而来。 一开始,徐清岚还竭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想救那落水之人上岸。 但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很快也有其他会凫水的人也游过来,去救那落水的女娘。徐清岚见状便没再上前,只脸色发白的僵在原地,看着其他人游过来拉住那女娘往岸边游去。 理智提醒徐清岚,这会儿他也该往岸边游,但他的手脚却莫名不受控制了。 趴在栏杆上的宋宝琅见别人都往回游了,徐清岚还杵在原地时,宋宝琅心急如焚,她顿时将大半个身子探往栏杆外,高声疾呼:“徐清岚,你快往回游呀。” 旁边的一个婶子生怕宋宝琅掉下去,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女娘,这里水深得很呢,你当心些。” 徐清岚听见了宋宝琅的声音,他试图活动手脚,但手脚还是动不了,与此同时水不断地往他的口鼻里灌。 宋思贤游过来时,正好看见水没过徐清岚的头顶。 宋思贤在心中咒骂一声,手脚并用游过去,一把揪住徐清岚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吼道:“徐清岚,你振作一点,你娘子还在岸上等你。” 原本被水吞没的徐清岚骤然被提出水面,整个人瞬间便咳了起来。 宋思贤见状,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人活着就好。 宋思贤改拽徐清岚的胳膊,一面带着他往回游,一面同他道:“你撑着点,我们很快就能到岸边了,你娘子正在岸边等你。” 徐清岚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宋思贤便带着徐清岚拼命往回游,岸上的人见状,当即抛下一根绳子来。宋思贤一手拉着徐清岚,一手拉着绳子,岸上的人同心协力将绳子往回拉。 待到岸边时,宋思贤率先将徐清岚推上了岸。 岸边围观的众人立刻围过来搭了把手,将徐清岚扶上来坐下。 “徐清岚,你怎么样?”宋宝琅飞快奔过来,蹲在浑身都湿淋淋的徐清岚面前,目光急切的望着他。 徐清岚今夜出门前新换的衣袍此刻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他脸色苍白乌发凌乱,原本无神的双眸在听见宋宝琅的声音时骤然抬起。 待看见面前蹲着的宋宝琅时,徐清岚一个倾身,便将宋宝琅揽进怀里,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宋宝琅镶嵌到骨子里似的。 等宋思贤苦哈哈的爬上来时,正好看见了他们两口子相拥的场景,宋思贤不禁以手扶额叹息。 但叹息过后,宋思贤又庆幸,今夜无人出事。 围观的众人见落水的人都平安被救上来了,之后他们便也各自散开了。 浑身湿透的宋思贤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见那两口子还是没有罢休的架势,不得不煞风景的打断他们。 “我说二位,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先回家再相亲相爱,我都要被冻死了。”说完,宋思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宋宝琅和徐清岚这才回过神来,宋宝琅扶着徐清岚站起来。 “这儿离我们家近,你先随我们去徐家吧。”不然宋思贤穿着一身湿衣再回去,明日八成要得风寒。 宋思贤当即应了,三人便直奔徐家而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6节 甫一回到徐家,宋宝琅便命人烧热水,先让徐清岚和宋思贤沐浴。 待他们两人去沐浴后,宋宝琅让长松给宋思贤送了一套徐清岚没穿过的新衣,又转头吩咐绘春:“快让厨房熬些驱寒的姜汤来。” 寒冬腊月的在水里淌一回,很容易染风寒的。 几乎是姜汤刚送到,沐浴过后的宋思贤就揉着鼻子和徐清岚前后脚到了抱朴堂的正堂里。 宋宝琅看见他们二人,立刻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把姜汤喝了。” 宋思贤苦着脸干完了一碗姜汤,瞥了一眼徐清岚,同宋宝琅道:“原本我今夜打算去快活楼玩儿个通宵的,这会儿是玩儿不动了。你们府里有闲置的厢房没?若是有就给我安排一间,我现在急需躺在被窝里暖暖身子。” “有。”宋宝琅当即让绘春给宋思贤安排。 宋思贤便随绘春去了。 他们一走,堂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宋宝琅的目光落在徐清岚身上,虽然已经沐浴更衣过了,但徐清岚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的眼神也有些发虚。 先前宋宝琅去买糖雪球的时候,被一个女子撞了一下。 宋宝琅见对方身上穿的单薄,又小腹微隆像是有孕在身的模样,遂将自己的狐裘脱下来送给了那女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到最后竟然闹出了这样一个乌龙,而且今日还是徐清岚的生辰。 宋宝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徐清岚却安慰她,“此事非你之过,你不必自责。” 宋宝琅点了点头,问徐清岚:“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徐清岚搁下姜汤碗,强撑着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宋宝琅闻言,抬手尝摸了摸徐清岚的额头,发现并无发热的症状后,这才道:“也好,睡一觉发发汗 ,说不定就不会染风寒了。” 之后两人一同熄灯就寝。 这夜跟之前的每一夜一样,宋宝琅甫一躺下就被徐清岚揽抱进怀里,但宋宝琅隐隐觉得,又有些不一样了。 第二日,宋宝琅醒来时,徐清岚又已经不在了。 宋宝琅梳洗过后,鸣夏进来禀:“娘子,宋郎君在外面,说是来向您辞行的。” “你让他稍等片刻。”宋宝琅当即道,“就说我有事要同他说。” 鸣夏应声出去同宋思贤说了。 待宋宝琅过去时,宋思贤已经在正堂里坐着了。 “宋郎君,我有件事想问你。”宋宝琅知道宋思贤是个敞亮人,所以她也没藏着掖着,“徐清岚为什么怕水?” 宋宝琅会问他这事是宋思贤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宋思贤面上没有丝毫惊诧。 “我只能告诉你,清岚兄从前会凫水,后来怕水与他兄长过世有关。其他的嫂夫人你若想知道,最好直接去问清岚兄比较好。” 宋思贤虽然盼着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但这件事是徐清岚心底最不愿意提及的伤痛,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贸然开口。 宋宝琅谢过宋思贤后,让人好生将宋思贤送出去。 因临近年关了,家中的琐事便也逐渐多了起来。各处管事们若有拿捏不准的事,便都来寻宋宝琅拿主意。 宋宝琅得空的时候便应付几句,若不得空就交给绘春和鸣夏她们做主。反正鸣夏和绘春都已经跟了她多年,她的喜好她们都很清楚。 只是前脚刚打发完管事,后脚宋宝琅就觉得头有些晕眩,没一会儿身上突然也觉得忽冷忽热的。 宋宝琅顿时便明白过来:这怕是徐清岚染风寒了。 果不其然,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徐清岚就回来了。 如今各处已经停止办公了,徐清岚待在翰林院中也不过是与同僚们闲谈,今日他身体不适便早早归家了。 宋宝琅见他回来,当即让人请了大夫来。 大夫瞧过说徐清岚染了风寒,给开了药方后,宋宝琅当即就命人将药煎了端过来递给徐清岚。 徐清岚乖乖接过药碗喝下后,漱过口又重新躺回床上,然后看向宋宝琅,问她:“你要再躺一会儿么?” “我这会儿不困,你睡吧,捂身汗说不定醒来风寒就好了。” 徐清岚闻言也没强求,只轻轻嗯了声。 没一会儿药效便上来了,见徐清岚囫囵睡着后,宋宝琅便轻手轻脚去了外间。 但徐清岚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 朦胧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昨夜,他整个人陷在水里。 但周身的水却比昨夜的急了许多,一开始他正拖着一个落水的孩童,在奋力的往岸边游。 但临近靠岸时,他的小腿突然抽筋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猛浪骤然朝他扑了过来。 徐清岚就骤然被卷进了浪里。 再然后没一会儿徐清岚就丧失了意识。但意识彻底丧失前,徐清岚隐隐好像听见了他兄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但那声音却是转瞬而逝,徐清岚也不敢确定。 但等徐清岚再醒来时,他看见的是他母亲哭红和带着恨意的双眸。 他心里咯噔一声,正想问他兄长时,他母亲却先一步开口了。 她双眸猩红盯着他,咬牙切齿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徐清岚浑身一颤,整个人顿时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章氏。 章氏却不再看他,而是径自抱着他兄长的尸身嚎啕大哭。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句话宛若咒语一般,自徐清岚的兄长过世后,便一遍一遍在徐清岚耳畔中回荡着。 与此同时,这话也宛若一道重重的枷锁,这些年一直牢牢的枷着徐清岚,让他无法喘息。 “徐清岚,醒醒!徐清岚!” 宋宝琅的声音仿若一道光,骤然劈开徐清岚面前的黑暗,徐清岚被困住的意识被那道光拉了出去。 徐清岚睁开眼,就见宋宝琅坐在床畔,正目光关切的望着他。 徐清岚当即一把攥住宋宝琅的手腕,将人拉进了怀里。 原本站在宋宝琅身后的绘春和鸣夏见状,当即立刻退了出去。 “怎么了?做噩梦了?”被徐清岚紧紧抱在怀中的宋宝琅不禁问。 徐清岚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应了声。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我兄长。” 宋宝琅迟疑片刻,终是试探着问:“你愿意同我说说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 宋宝琅只当徐清岚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再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徐清岚却开口了:“我九岁那年夏日,和朋友一同去河里捉鱼,无意遇见了一个落水的孩童。我仗着水性好去救那个孩童,可将人救了送到岸边时,我的小腿突然抽筋,恰好那时有浪朝我打过来,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时,我才知道,是我兄长救了我,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昨日徐清岚下水后的反应,再到今日宋思贤说的那番话,宋宝琅已经隐隐猜到了,但如今听到徐清岚亲口说起这段尘封的往事时,宋宝琅心中还是难掩哀叹。 哀叹过后,一直困扰宋宝琅的疑惑这才解开。 宋宝琅心中其实一直纳闷,徐清岚这人并非是愚孝之人,可为何他鲜少忤逆章氏,原来这就是原因。 他兄长的死是徐清岚心中永远的枷锁,章氏清楚这一点,所以但凡徐清岚反抗她时,她便会立刻祭出这把杀手锏,直杀的徐清岚束手就擒。 顿了须臾,宋宝琅突然转过身,与徐清岚面对面。 她问:“徐清岚,若是重来一回,你会再救那个落水的孩童吗?” “若是知道我救了他,我兄长会出事,我不会救。” “可若不知道你兄长会因此而出事,即便重来一回,你还是会救他,对么?” 徐清岚颔首,但眼神仍很痛苦。 宋宝琅知道他在痛苦什么。 宋宝琅抬手抚平徐清岚眉心的褶皱,她目光柔和而坚定的看着徐清岚,同他道:“徐清岚,我虽然没见过你兄长,但我相信,若是再重来一回,你兄长看见你落水,也绝不可能会袖手旁观的。” “是,我兄长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也很好。” 徐清岚的兄长比徐清岚年长三岁,他幼时便天资聪颖,五岁便能作诗,当时看过他诗的人不少都赞他为神童,就连他们陵州出了名的大儒都赞他前途无量,要破例收他做弟子。 而与他相比,徐清岚这个弟弟就显得资质平平。 而且徐清岚不但资质平平,成日还不务正业,时常跟着宋思贤他们调皮捣蛋,每次章氏要责罚徐清岚时,都是徐清岚的兄长护着徐清岚的同时又宽慰章氏。 他说,既然大家都说我前途无量,那弟弟顽劣些也无妨,总归日后由我这个做兄长的护着他。 但就是这个说要护着他的兄长,却用自己的性命换他活了下来。 徐清岚这人情绪向来内敛,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同人开诚布公的讲出他的痛苦。 宋宝琅知道,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徐清岚,便只抬手抱住徐清岚,轻轻拍着徐清岚的后背,温声道:“徐清岚,你兄长这样好,若他在天有灵,他定然不会想看见你一直背负着这么深的愧疚前行。” "可我做不到。"徐清岚将脑袋埋在宋宝琅的颈窝里,这是他第一次在宋宝琅面前露出他脆弱的一面。 宋宝琅知道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她也没有逼徐清岚,只轻声道:“慢慢来吧。” 徐清岚点点头,仍紧紧抱着宋宝琅。 如今翰林院也没有差事,之后徐清岚索性便以风寒为由告了假直接在家中养病。 说是养病,实则徐清岚的身体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宋宝琅见状,便指使徐清岚给她们画花样子,她和绘春她们则用红纸剪出来贴在府里喜庆 。 徐清岚倒也十分好说话,同她们沟通一番后,便认认真真的为她们画了花样子。 宋宝琅只会剪些简单的,复杂的她不会剪,但绘春和鸣夏她们都十分心灵手巧。不管徐清岚的花样子画的再繁琐,她们都能剪出来。 宋宝琅一面端详绘春她们剪的剪纸,一面随口问徐清岚:“你上次不是说,长梧会在过年前将那老道带回来吗?这还有三日就过年了,过年前还能回来吗?” “应该能吧。”并不想长梧这么快就将人带回来的徐清岚只得这么宽慰宋宝琅。 宋宝琅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7节 不得不说,长梧这人就是不禁念叨。 在宋宝琅刚问完徐清岚的第二日,长梧就终于幸不辱命的带着那老道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是中秋节啦,小仙女们中秋节快乐吖,红包随机掉落中,我们明晚22:00见[红心] 第66章 宋宝琅甫一看见那老道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这个妖道,她何至于受了这么多的罪,但这老道却不承认自己有错。 “当初是小娘子你自己说的,你想求和夫君琴瑟和鸣,所以我才卖你同心蛊的。现在这怎么能成我的错了呢?” “我是想求和夫君琴瑟和鸣,可你卖我同心蛊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同心蛊的功效!”若他告诉了她同心蛊的功效,她是决计不肯买的。 那老道听见这话,目光闪躲了一下,继续嘴硬道:“当时你也没问呐。” “你——!” 眼见宋宝琅又要把自己气到了,徐清岚忙拦住她,“簌簌你消消气,左右如今这老道已经被带回来了,同心蛊很快就能解开了,你不值当再为这事气坏自己的身子。” 宋宝琅这才偃旗息鼓。恰好此时宋母身边的周妈妈来了,宋宝琅便先去见周妈妈了。 宋宝琅离开后,徐清岚让人先将这老道带下去歇息,这才看向长梧。 长梧立刻上前,开始诉说自己这一路的辛苦。他希望徐清岚看在他寻人辛苦的份儿上,能给他一笔丰厚的赏钱。 结果徐清岚听完后并不接话,只撩起眼皮子,冷冷的看着他。 长梧顿时被看的有些头冷的同时,整个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是长松情形不对,忙一把扯过长梧,向徐清岚告罪:“郎君,长梧风尘仆仆的一身泥土,我先带他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让他来回您的话。” 徐清岚颔首,长松当即不由分说的将长梧拉走了。 待出了抱朴堂之后,长梧才一脸不明所以问:“你拉我走干啥?郎君还没说给我什么赏赐呢!” “你出门一趟是把脑袋忘外面了还是把眼睛忘外面了?你没看见郎君这会儿脸色很不好看吗?” “我将那老道找回来是好事啊,郎君为什么要脸色不好看?” 若不是他们两个从小就在徐清岚身边伺候,长松真想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不管了。 他就没见过比长梧还没眼色的人。 “你想想郎君为什么要找这老道?” “自然是为了解同心蛊啊。” “那解同心蛊是为了干嘛?” “和离啊。” “你觉得郎君想和大娘子和离吗?” 长梧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有些不确定看着长松,“好像不想。” “什么好像,自信点,就是不想!” 长松这么一说,长梧顿时就明白了。 “可郎君既然不想和大娘子和离,那他为何不直接跟我明说,这样我就……” 这次长梧话还没说完,就已被长松踢了一脚。 长松怒声骂道:“我看你简直是脑子坏掉了!这种事能直接明说吗?!” 若他们郎君明说了,只怕他们大娘子转头就自己派人去了。 长梧被长松骂的哑口无言。 而另外一头,徐清岚在正堂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找宋宝琅。 徐清岚过来时,周妈妈已经不在了。他询问得知,原来是宋家今日炸果子,有几个果子是宋宝琅爱吃的,厨房那边甫一做好,宋母当即便命人给宋宝琅送过来了。 徐清岚过来时,宋宝琅正好在吃果子。 “你要不要尝一个?”宋宝琅将碟子推到徐清岚面前。 徐清岚并不喜欢食甜食。可眼下宋宝琅既然将碟子推过来了,他便拿了一个尝了尝。 “怎么样?好吃吧?”宋宝琅问。 徐清岚点头,“嗯,好吃的。” 待他们二人手中的果子吃完后,宋宝琅净过手,这才看向徐清岚:“你找我有事?” “嗯,我过来是想同你说,虽然这老道如今找到了,但先前他卖你同心蛊时就有所隐瞒,我怕他解蛊时也再留一手。” 这确实是个问题。 宋宝琅问徐清岚:“那你的意思是?” “在长梧来信说他找到这老道时,我就给苗大夫去了信。苗大夫应该也快归京了,到时候让他在一旁替我们盯着,我们也能安心些。” “那苗大夫什么时候能回京?” “应该也是最近。” 宋宝琅认真想了想,点头:“那就等苗大夫归京后,再让那老道替我们解蛊吧。” 同心蛊已经将他们折腾的够惨了,宋宝琅不想再生任何变故了。 和宋宝琅商议妥当后,徐清岚又去见了那老道。 彼时那老道正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酒盏,酒肉齐上吃的不亦乐乎。 见徐清岚过来,那老道当即笑嘻嘻问:“郎君可要与贫道一同吃酒?” “我就不吃了,道长吃吧。”说完,徐清岚在一旁坐下,等那老道用完饭。 不知道那老道是饿久了还是他吃饭本来就快,没一会儿一桌珍馐就被他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 之后那老道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后,这才在徐清岚面前落座。 “郎君请说。” 徐清岚问了解同心蛊之法。 “此蛊对旁人来说或许难解,但对贫道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解蛊需要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子,就是不知道郎君和大娘子舍不舍得了。”说完,那老道仰头,又吃了一口腰间酒壶里的酒。 徐清岚问:“药引是什么?” “中蛊之人的心头血。” 这话话音刚落,那老道就见先前还神色平和的人目光倏的锐利起来。 那老道面上毫无畏惧之色,仍懒洋洋的歪在椅子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郎君若不信,大可以去寻其他能解此蛊的道人。若他们说的和贫道说的不同,贫道将头扭下来给郎君当凳子坐。” 徐清岚闻言不置可否,他沉默片刻,再度开口:“除了这个之外,可还有其他解蛊之法?” “只有此法。” 徐清岚眼脸顿时垂了下来。 “虽然解蛊之法只有这一种,但此蛊并非一定要同时都解。” “道长何出此言?”徐清岚霍然抬眸。 “同心蛊这种东西需要同时种下才能生效,但解的时候却不用必须全解。只解一方也可以。”说到这里,那老道瞥了徐清岚一眼,“说了这么多,好像忘了跟郎君说,虽说解中蛊之人的心头血是至关重要的药引,但这药引并非是各用各的,而是中蛊双方的心头血是对方解蛊的药引。” 那老道这么一说,徐清岚就懂了。 沉默片刻后,徐清岚又问:“若其中一人不解此蛊,会有什么后果?” “没解蛊的人还和从前一样,不过同心蛊发作时的效力会比从前减半,仅此而已。” 徐清岚颔首,又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那对解蛊的那方可有影响?” “郎君这话问的可就忒玩笑了,另外一方身上的蛊都解了,还能对她有什么影响呢!” 听这老道这么说之后,徐清岚便没再多言。 因要等苗大夫回京,徐清岚他们便只能暂时将这老道养在徐家,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宋宝琅虽然看这老道心气不顺,但到底想着要靠他解蛊,所以平日只能眼不见为净。 两日的光景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除夕。 往年过年都是徐清岚和章氏两个人,章氏这人又不爱热闹,即便是过年府里也一派冷清。 可今年多了宋宝琅之后,整个徐家上下被她装点的喜庆热闹,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侍女小厮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的说着话,时不时就有欢笑声传来。 自章氏受伤后,她从前无事生非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她和宋宝琅一人盘踞在抱朴堂中,一人蜗居在寿春堂里,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夜过年,两人少不得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团圆饭。 章氏从寿春堂出来,听见侍女们的嬉笑声时,顿时就沉下脸训斥:“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几个侍女被骂的一脸委屈,其中一个年长的解释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娘子说,过年就该高高兴兴的,说让我们敞开了玩儿不必拘谨。” 章氏闻言还要再说时,徐清岚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母亲。” 章氏回头,见徐清岚过来接她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待他们母子二人到正厅时,宋宝琅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仆妇们进进出出的往桌上摆饭饭食。 章氏勾头扫了一眼,发现桌上的饭食一半是上京菜色,另外一半则是陵州菜,章氏心里这才舒坦了些许。 今儿过年,还算这宋氏有几分眼力劲儿。 但章氏不知道的是,年夜饭这个差事宋宝琅直接交给了绘春,这些都是绘春吩咐厨房做的。 待他们三人落座后,宋宝琅扭头吩咐:“今儿过年,你们也下去用饭吧,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这也是宋家的老规矩了,主人们吃年夜饭时,也放下人们下去吃年夜饭。绘春等人谢过后,便一同退了下去。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8节 徐清岚见状,便也同章氏身边的张妈妈道:“妈妈也去用饭吧。” 张妈妈却没敢立刻告退,而是下意识看向章氏。 如今宋宝琅已经将她的侍女仆妇们放去用饭了,章氏也不好扣着张妈妈不放,只得点头应了。 张妈妈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今夜的餐饭菜色都是绘春拟定的,上京菜色都是按照宋宝琅的喜好备的,除此之外,绘春还特地为宋宝琅备了一壶梅花酒。 梅花酒入口香醇,回味甘甜,宋宝琅很是喜欢。 章氏一辈子循规蹈矩,因此对女子吃酒颇为不喜。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教,徐清岚已先一步开口:“今夜过年高兴,我陪簌簌吃一盏酒。母亲可要?” “你们自个儿吃吧。”章氏拉着个脸,自顾自吃着她面前的菜。 徐清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自提壶倒了一盏酒。 徐清岚这人酒量虽然不行,但酒品还不错,且又是在家里,宋宝琅也就随他去了。 今夜对徐清岚来说,这是他父兄过世后,他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新年了。 但对宋宝琅来说,这却是她过得最无聊,也最冷清的一个年了。 宋家至今尚未分家,四房都住在一起,一到逢年过节的日子,府里便十分热闹,不像徐家只有他们三个人,冷清的可怜。 用过年夜饭后,宋宝琅懒得再看章氏的脸色,便回抱朴院同绘春等人打叶子牌玩儿去了。 而徐家有除夕夜守岁的旧俗,此番见宋宝琅堂而皇之的走了,章氏当即便要发作,徐清岚却递过来一盏茶,淡声道:“簌簌在这里,母亲看她定然又不顺眼,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早些回去。左右往年也只有我同母亲两个人守岁。” “你就只知道向你媳妇儿。”章氏虽心有不满,但想着今儿是过年,也不好动气,遂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这厢他们母子二人孤零零的在正堂里守岁,那厢宋宝琅带着绘春鸣夏等人先在抱朴堂放了会儿烟花爆竹,然后又一同端了瓜果茶点坐在桌边打叶子牌。 甫一开始宋宝琅便直接同她们道:“明儿我可不给你们压岁钱了啊,你们想要压岁钱,今夜全凭各自的本事挣。” “娘子既然这么说,那婢子可就不客气了。”鸣夏和愉冬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宋宝琅稳如泰山的坐着,笑道:“尽管放马过来。” 之后抱朴堂里嬉笑声不断。 宋宝琅平日打叶子牌的技艺很是高超,但今夜是除夕,她有意当散财童子,便刻意放水让鸣夏等人轮流赢。 到最后,绘春等人都赢了,只有宋宝琅一个人输的最惨。 等到彻底将桌上的银钱输完后,宋宝琅便将叶子牌一堆,打着哈欠道:“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困死了。” 绘春等人顿时齐齐站起来,喜笑颜开向宋宝琅谢赏。 “这都是你们凭各自本事挣的,不算赏的。”宋宝琅说完,便哈欠连天的站了起来。 绘春和鸣夏忙伺候她卸妆梳洗,锦秋和愉冬则替她铺床拿汤婆子。 等宋宝琅梳洗完出来时,她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甫一扑到床上就径自裹着被子睡了。 绘春等人见状便将靠近床畔的几盏灯笼熄了,而后才悄然退了出去。 另外一头,章氏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熬到子时过后她的身体便开始撑不住了。 徐清岚劝道:“母亲回去歇息吧,孩儿守岁便是。” “可你一个人守着,娘于心不忍。” “无妨,孩儿等会儿去父兄的牌位前守岁便是。” 章氏听徐清岚这么说之后才应了,让张妈妈扶她回寿春堂歇息。 而徐清岚则先回了趟抱朴堂,见宋宝琅睡的香甜后,他才去了他父兄的牌位前跪着守岁。 宋宝琅并不知道此事,她一夜好眠至天明时分,被徐清岚温声软语的叫醒。 新年第一日不能赖床,得早些起来用夕食。 陵州大年初一夕食要吃元宝,而上京则吃的是饺子。 用过朝食后,向来吊着脸的章氏今日脸上难得有了点喜庆之色,甚至还给了宋宝琅压岁钱。 宋宝琅接过后,客气道:“谢谢母亲。” 到了初二,宋宝琅便带着徐清岚回宋家拜年了。 甫一回到宋家,宋宝琅顿觉如鱼得水。兼之她二姐姐也回来拜年了,是以她们三姐妹便坐在一处说话。至于徐清岚,他则被宋钰带着去同其他兄长们说话了。 因宋家人口众多,到了用饭时,竟然直接摆了五桌。 宋宝琅同她二姐姐也许久不见了,两人在席上相谈甚欢,宋宝琅一个不留神酒吃的就有些多了。 等徐清岚知晓赶过来时,宋宝琅已双眸潋滟有些站立不稳了。 徐清岚忙扶住她,低声问:“还好么?” “好像不大好。”宋宝琅蹙眉,她的呼吸都有些发烫,“我身上有些难受。” 徐清岚这会儿也没难受。 最近事情多,他忘了今日是同心蛊发作的日子。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67章 宋母不知其中内情,见宋宝琅有些醉了,便出言留他们宿在宋家。 徐清岚眼底滑过一抹为难,偏头看向宋宝琅,将决定权交给宋宝琅。 宋宝琅这会儿醉醺醺的,只嚷着难受,压根就不想折腾。 “既然阿娘留我们,那我们就住在家里好了。”说完,宋宝琅便踉跄着要往她昔日住的院子回。 徐清岚无法,只得匆匆同王姝嘉说了一声,便去追宋宝琅。 锦秋和愉冬正在扶着宋宝琅,见徐清岚过来,二人便识趣的收手。 徐清岚扶住宋宝琅的同时,同愉冬吩咐:“你出去找长松,就说我今夜吃酒醉了,宿在这里不回去了,让他回去同我母亲说一声。” 愉冬应声去了,锦秋提着灯笼在旁引路。 行走间宋宝琅整个人混若无骨,她紧紧倚靠在徐清岚身上的同时,手也一直不老实。 徐清岚一面在斗篷下捉住她那只作乱的手,一面忍的额角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但此刻已有醉意的宋宝琅却不满的嘟嘴,“徐清岚,我难受。” “回去就不难受了。”徐清岚哄着她的同时,握住宋宝琅腰间的大掌也倏的收紧,他偏头低哑又加了句,“你乖一点。” 人醉酒时,所有的感受都会被无限的放大,此刻的宋宝琅更是没有理智可言。 一路上她哼哼唧唧不停。到最后,徐清岚无法,只得打横将她抱起来,催促锦秋:“走快些。” “是。”锦秋提着灯笼步履迈的飞快在前面引路。 宋宝琅虽然出嫁了,但她的院子王姝嘉仍派人日日打扫照看的。先前宋宝琅院子里的仆人除了随宋宝琅去徐家的之外,其他的人如今仍在宋宝琅的院子里当值。 见徐清岚带着宋宝琅回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当即上前行礼。 徐清岚却只扔下一句,“去备热水” 后,便径自抱着宋宝琅上了台阶。 锦秋见状,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将房门打开,待徐清岚抱着宋宝琅进去后,她便又飞快将房门关上。见那仆妇还要跟上来问,锦秋直接道:“先按照姑爷的吩咐去备热水,待热水好了先来回我。” 那仆妇知晓锦秋在宋宝琅面前得脸,如今得了锦秋这吩咐后,忙去照做了。 宋宝琅的卧房同他们在抱朴堂的卧房布置大致相同,分为内外两间。徐清岚刚抱着宋宝琅进屋,宋宝琅便攀着他的脖颈,急切的吻他,声音里隐隐也有了哭腔,“徐清岚,我难受。” 在外面因要顾忌锦秋,徐清岚什么都不能做。 此刻回到了宋宝琅的卧房,宋宝琅又这般主动,徐清岚如何能再忍下去。 他一面揽住宋宝琅的后脑勺,反客为主与宋宝琅交吻的同时,大掌娴熟的去扶慰宋宝琅。 没一会儿,宋宝琅便软软的趴在他身上。 屋里没点灯,他们凭借着本能在黑暗里纠缠,碰撞。 期间宋宝琅刚漏出一声呻吟,就被徐清岚捂住了唇。 “簌簌,别出声。” 这里到底不比抱朴堂,所以徐清岚今夜一直刻意收敛着力道,就是怕惊扰了人。 但偏偏醉酒后的宋宝琅比清醒时更难伺候。轻了也不行,重了也不行,到最后逼的徐清岚差点都没崩住。 宋宝琅的指甲深深掐在徐清岚的肩胛骨里,惹的徐清岚闷哼一声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外面似乎是起了风,吹得树梢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房中一片暗色里,徐清岚拥着宋宝琅,亲吻着她潮润的耳垂。 宋宝琅面色绯红,整个人虚弱无力的靠在徐清岚身上,轻轻的喘息着。 徐清岚抱着宋宝琅缓了一会儿后,才在黑暗里摸索着将宋宝琅的上衣拢好,继而将她抱起来放在靠窗的榻上,然后找到火折子燃起了房中的灯笼。 待他再转头时,就见宋宝琅趴在榻上,乌发凌乱樱唇微张,一副娇弱无力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清岚的喉结不由滚了滚,但目光往下一扫,却瞧见了宋宝琅脏污的裙角。 “簌簌,别睡。”徐清岚上前扶住她的同时,隔着窗唤人。 很快,锦秋就进来了。 “热水备好了么?”徐清岚问。 锦秋答:“回郎君的话,已经备好了。” “你去替簌簌找一套换洗的衣裙来,我带她去沐浴。” 锦秋闻言不敢耽搁,忙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裙出来,然后引着徐清岚去了净室。 将衣裙放下后,见徐清岚要亲自帮宋宝琅沐浴,锦秋当即便识趣的退下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89节 徐清岚替宋宝琅清洗过后,将宋宝琅抱回床上,让锦秋和愉冬守着。他则又重新折返回净室,替宋宝琅洗了先前那条被弄脏的百褶裙后,也将自己清洗了一番,这才重新回到卧房。 彼时宋宝琅已然熟睡了,徐清岚将锦秋和愉冬打发下去,他熄灭了灯盏躺在宋宝琅身侧。 宋宝琅未出阁前的这张床十分逼仄,先前徐清岚在这里睡时,他们两人得紧紧挨在一起才能不至于掉下去,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如今天冷,两人挤在一起倒也暖和。 这一夜,徐清岚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睡的他很是难受,但宋宝琅却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他们二人在宋家用过朝食后才一同回了徐家。 归家后,徐清岚照旧去寿春堂向章氏请安。 章氏因着他们二人昨夜宿在宋家,且今晨宋宝琅又没来向她请安后,脸又拉的老长。 徐清岚只当做没看见,在这里只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今日徐清岚也不得闲。 虽然他们家在上京并无亲眷,但他入京后范文正对他多番照顾,如今他少不得要去范家向范文正拜年。 因徐清岚提前派人来同范文正递过帖子,所以他去时范文正已在府中煮好茶等他了。 徐清岚向范文正见过礼后,便被范文正招呼着落座。 “来,尝尝咱们陵州的玉蕊茶。” 徐清岚双手接过,顿觉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之后他们师生二人品茗闲谈间,有老仆匆匆行来,似是有事要禀范文正,但见徐清岚也在,那老仆顿时便立在亭外,面色有些踌躇,似是不知道该不该禀报。 范文正见状,直接道:“清岚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回老爷,是夫人那边身体不适,要吩咐人请大夫。” 但自从年前邹如茵背着范文正出府后,范文正直接就将她邹如茵软禁起来了,如今邹如茵的一举一动都要得了范文正的许可才行。 听到这话,范文正眼底迅速滑过一抹厌恶,他猜邹如茵定然又要借请大夫整什么幺蛾子,遂直接吩咐:“不必理会她。” 那老仆得了这话后,便行过礼后退下了。 徐清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这话。待范文正转过头来时,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同范文正继续先前的话题。 但不过两刻钟,先前离开的那老仆又回来了。 这下范文正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只是这次老仆没再吞吞吐吐,甫一过来,他便道:“老夫人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夫人身体不适的消息,眼下老夫人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老奴等不敢拦着老夫人。” 范文正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以安胎的名义将邹如茵软禁在院子里,邹如茵竟然还这般不安生。 “除此之外,老夫人还请老爷您也过去一趟。” 徐清岚一听这话,就知道范家今日又不得安生了,他便以还有事要办主动告辞。 若只是邹如茵作妖,范文正可以视若无睹,但偏偏范母也搅和进来了。眼下范母要他过去一趟,范文正不得不从。 此番徐清岚要告辞,范文正便也没虚留他,只面色歉然道:“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我做东,我们二人再好生畅谈。” “老师言重了,待老师得空时,学生请老师。” 之后,徐清岚告辞离开。范文正深吸一口气,这才面色铁青的往邹如茵的院子行去。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宋宝琅正好在用午食,徐清岚便径自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你不是去范家给范文正拜年去了么?怎么?范文正没留你用饭?” 鸣夏去替徐清岚拿碗筷了,徐清岚应了声,净过手后娴熟的替宋宝琅剥她骨碟里的琵琶虾。 “为什么呀?范家又出什么事了?”宋宝琅立刻凑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看得出来,范文正确实很看重徐清岚。今日徐清岚去范家拜年,于情于理范文正都会留徐清岚在那里用饭的。可今日范文正没留徐清岚用饭,那八成是范家又出什么事了。 徐清岚便说了邹如茵那边要请大夫一事。 宋宝琅闻言,不禁嗤笑道:“要我说,邹如茵这人还真是挺能折腾的。妇人生产本就凶险至极。而她如今已年近四十,为了恶心范文正,她竟然能不惜想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出来,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她是蠢还是可怜呢!” 徐清岚对此事不置可否,他只将剥好的琵琶虾放到宋宝琅的骨碟里。 宋宝琅扫了一眼那剥好的琵琶虾,并未动筷,而是突然道:“你今日离家后,你母亲又闹了一回。” 徐清岚一听这话, 当即便要站起来,却听宋宝琅又悠悠补了句:“不过被寿春堂里的人劝住了,没闹到我这边来。” 徐清岚听到这话,这才舒了一口气,旋即他起身道:“我去见母亲。” 说完,徐清岚转身欲走,却被宋宝琅叫住。 “算了,先用饭吧。” 反正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既然宋宝琅说了这话,徐清岚便复又坐了回来,与宋宝琅一同用了午食。 饭毕,徐清岚正欲打算去见章氏,却听宋宝琅先一步道:“徐清岚,其实你没必要这么一直夹在我和你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徐清岚的动作一顿,他瞬间明白宋宝琅话中的意思。 “簌簌。”徐清岚立刻望向宋宝琅,目光急切而哀求的望着宋宝琅。 宋宝琅最见不得徐清岚这副模样,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长梧就隔着门窗在外面禀:“郎君,大娘子,苗大夫到了。” 一听这话,徐清岚倏的握紧了宋宝琅的手腕。 宋宝琅被疼的嘶了声,徐清岚又瞬间放手,立刻向宋宝琅赔不是,“簌簌,对不起。” 宋宝琅摇摇头,她没看徐清岚,而是扬声同长梧道:“将苗大夫请去正厅,我和郎君这就过去。”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68章 待宋宝琅和徐清岚过去时,衣衫褴褛的苗大夫已在厅堂里坐着了。 甫一看见他们,苗大夫立刻站起来:“徐郎君,你之前在信里说,你们已经找到能解同心蛊的老道了,他现在人在哪里?可否让我见一见?” 苗大夫一向对这些疑难杂症十分好奇。 “眼下那老道就在府上。”说完,徐清岚偏头,同长梧道,“带苗大夫过去。” 苗大夫当即就跟长梧走了。 “哎……”宋宝琅试图开口,但苗大夫却走得飞快,她只得转头去看徐清岚。 徐清岚知道她想说什么,遂垂下眼脸,轻声道:“让苗大夫去见见那道人探探虚实,其他的等苗大夫回来再说吧。” 眼下苗大夫人已经走了,宋宝琅自然只能依照徐清岚说的办。 但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苗大夫回来,宋宝琅沉不住气让长松过去打听。 结果长松回来却说,苗大夫和老道相谈甚欢到都开始相见恨晚了。 宋宝琅顿时以手扶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不是苗大夫曾在白云观修过道,且如今的观主还认苗大夫这个师弟,宋宝琅又要怀疑苗大夫不靠谱了。 眼下事已至此,宋宝琅只能安慰自己,苗大夫此举是为了迷惑那老道,让那老道将他引为知己好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在他们等苗大夫的时候,章氏又不安分了。她知晓徐清岚归家的消息后,便怒气冲冲找来正堂。。 徐清岚不想将宋宝琅卷进去,便让宋宝琅先回去。 宋宝琅向来不是个遇事退缩的性子,但徐清岚用央求的目光望着她,她看在徐清岚的面子上这才转身就走。 只是没想到,她人还没迈出厅堂的门,就听章氏又在疾言厉色的说徐清岚不孝。 原本宋宝琅可以对此事置之不理的,但在听到章氏一面提起徐清岚那过世的兄长,一面又以孝道压迫徐清岚时,宋宝琅决定不忍了。 宋宝琅霍的转身,提裙面带怒容又折返回去。 “你口口声声说徐清岚对你不孝,徐清岚是在衣食上短了你的,还是苛待你了?自我嫁进你们徐家后,无论刮风下雪,无论多晚,他每日晨昏定省从未落下。就这你还要骂他不孝?你是没长心还是心偏到了徐清岚那过世的兄长那里去了?” 宋宝琅这话一出,章氏和徐清岚顿时面色骤变。 徐清岚是没想到,宋宝琅竟然折返回来为自己出头。 章氏则没想到,宋宝琅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章氏整个人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宋宝琅又气又怒骂道:“宋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了!” “我眼里有你这个婆母有什么用?当初我刚嫁过来时,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但你可曾善待过我半分?” 章氏被宋宝琅堵的哑口无言。她心知宋宝琅向来嘴皮子利索,自己说不过她,遂又开始哭天抹地的向徐清岚施压。 “二郎,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儿……” “我很快就不是你们徐家的儿媳。”宋宝琅打断章氏的话,“原本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同徐清岚和离。如今看来,和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解脱。” 徐清岚听到这话,顿时面如死灰。 章氏却以为宋宝琅又是在拿乔,正要出言讥讽宋宝琅几句,宋宝琅却先她一步开口:“对了,既然你天天说徐清岚不孝,那你改明直接去找御史,让御史弹劾徐清岚。陛下最重孝道,若是知晓此事,定然会将徐清岚严惩不贷。到时徐清岚被撸了官职,就可以一直在你面前当二十四孝子了。” 说完之后,宋宝琅径自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章氏又被这话气的活像得了羊癫疯,她欲因宋宝琅指责徐清岚时,但一转头看见徐清岚此刻的模样时,章氏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宋宝琅怒气冲冲回了抱朴堂,吃了两盏冷茶后,仍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 绘春和鸣夏等人见状不明所以上前欲劝慰她,宋宝琅却冲她们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一干侍女们只得退下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徐清岚也回来了。 但这一次,徐清岚却没有再挽留宋宝琅。 到了第二日,苗大夫酒醒后,徐清岚与宋宝琅又去见了他一次,说了他们的担忧。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0节 苗大夫拍着胸脯保证,“我替你们盯着,你们不必忧心。” 得了这话之后,他们二人这才安心些许。 同心蛊种下时很快,解的时候也很快。 当天午后,那老道便拿出两颗黑漆漆的药丸交给他们。 “将此药丸用酒化水服下,睡一夜之后,二位身上的同心蛊便能解了。” 宋宝琅有些不大相信,“这么简单?” “解蛊不难,难的是解蛊要用的东西。”说到这里时,那老道意有所指的扫了徐清岚一眼,然后丢下一句,“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查验”后,就歪到椅子上呼呼大睡了。 徐清岚拿到药丸后先让苗大夫查看了一番,确定此药丸无毒后,他率先服了一颗。 夜里他们两人一同躺在床上,宋宝琅撑起上半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徐清岚,问:“徐清岚,你现在有什么感觉么?” “头有点晕眩,身上绵软,手脚也有点使不上劲。”徐清岚如实答。 宋宝琅想了想,猜测:“那应该是用酒水送服的缘故,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感觉么?” “没有。” 之后宋宝琅便趴在徐清岚身边,时不时问着徐清岚的感受。 夜慢慢的深了,到最后守着徐清岚的宋宝琅没忍住困意,径自就趴在徐清岚身侧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宋宝琅立刻坐起来,将徐清岚摇醒,急切问他:“徐清岚,你现在有 什么感觉没?” “还是没有。” 宋宝琅听他这么说之后,一把拉过徐清岚的左手,将他的衣袖拉起来。 就见他左手的腕骨上已经没了先前的那圈红痕。 “同心蛊这是解了?”宋宝琅顿时喜出望外。 徐清岚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的思绪,轻声道:“应该是吧。” “那我们快些起床梳洗,然后去找苗大夫和那妖道瞧瞧。”说完,宋宝琅就率先下床去更衣了。 徐清岚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起来。 待他们二人收拾妥当后,才将苗大夫和那道士请过来。 苗大夫替徐清岚诊过脉了,他的脉象很康健。 而那老道则是扫了一眼徐清岚的腕骨,道:“中了同心蛊之后,手腕上就会有一圈红痕,如今这红痕没了,那应该就说明同心蛊已解。” “应该?!”宋宝琅瞪向那老道。 那老道从善如流改口:“已经解了。” 徐清岚服用过解药身体并无异样后,他才将另外一颗药丸交给宋宝琅。 宋宝琅服用过后,第二日手腕上的红痕也彻底消失了。 这次那老道没用先前的应该,而是言之凿凿确定:“这位娘子身上的同心蛊已经解了。” 既然同心蛊已解,他们和离一事就又得摆到台面上来谈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了,那日在厅堂上宋宝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 这日徐清岚告了一日假,晨起用过朝食,两人在房中相对枯坐许久后,徐清岚终于艰涩开口了。 “去岁你嫁我时,是我去岳父家将你迎回来的。今日你我既要和离,我也该亲自送你回去,向岳父和岳母他们告罪。” 宋宝琅看着徐清岚,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将话又咽了回去。 之后他们二人一同出门,乘坐马车往宋家行去。 虽然他们二人已经商定好了要和离,但和离之事到底得禀过双方长辈才算作数,所以今日宋宝琅回宋家并没有将嫁妆一并带回去。 门房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归来,忙不迭的去禀宋昀和王姝嘉。 待他们二人到时,宋昀和王姝嘉已在厅堂里坐着了。 宋昀甫一见到徐清岚,便笑道,“我前几日得了一翁新茶,正打算请女婿你过来品鉴品鉴的,可巧你今日就来了。” 说着,宋昀便要唤人将他的新茶取来,但徐清岚却先一步撩衣袍跪下。 宋昀顿时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问:“女婿,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王姝嘉瞬间就猜到了徐清岚向他们跪下的缘由,她偏头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低垂着脑袋,瓮声瓮气道:“爹爹,阿娘,我和徐清岚打算和离了。” “和离?!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和离?!”宋昀大吃一惊。 徐清岚性子沉稳可靠,宋宝琅虽然娇纵任性,但平日他们小两口相处的挺好的,这怎么突然要和离了? 宋昀下意识看向宋宝琅。 但徐清岚却已开口道:“和离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对不起簌簌,自她嫁进我们家中后,我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宋昀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见王姝嘉一副了然的神色,他不禁向王姝嘉投去询问的目光。 事已至此,王姝嘉便同宋昀说了去岁他外出公干时,宋宝琅归家说要同徐清岚和离一事。 宋昀听完后,只觉不可思议。 他与徐清岚的母亲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依稀记得那是个形容局促胆怯的妇人。宋昀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磋磨儿媳这种事情来。 但震惊过后,宋昀面上瞬间又流露出心疼之色。 这是他捧在掌心里长大女娘,当初他答应将她许配给徐清岚,一方面固然是因徐清岚有才华前途无量,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着徐清岚是个可堪托付终身的。可谁曾想,徐清岚的母亲竟然是那个样子的。 所以很快,宋昀就表态了。 “清岚,你这个女婿我是认可的。但你母亲不喜欢我们簌簌,那么这桩婚事就勉强不来了。”说话间,宋昀弯腰去扶徐清岚,“既然都说开了,那就好聚好散的。而且此事非你之错,你也无需过多苛责。” 但徐清岚却跪地未起,他低垂着头,向宋昀和王姝嘉赔罪。 “那日我来宋家迎亲时,曾应允过岳父岳母,要对簌簌珍而重之,但我食言了,请岳父岳母责罚。” 话落,徐清岚对着宋昀夫妇长磕而下。 宋昀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女婿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但偏偏他母亲…… 若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此事或许转圜的余地,但若因徐母不喜欢宋宝琅,那这事就没什么好再多说的了。宋昀只能重重的拍了拍徐清岚的肩膀,叹息道:“起来吧。” 说清楚此事后,徐清岚原本就该离开宋家了,但他却迟迟未走。 王姝嘉看出他应该还有话要同宋宝琅说,遂和宋昀避开了。 待到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宋宝琅便垂眸盯着自己翘头履上缀的珍珠看。 去岁她决意要和徐清岚和离时,曾信誓旦旦的想:待拿到和离书之后,她要先将徐家闹个人仰马翻,将先前在章氏那里受过的气全都讨回来,然后带着自己的嫁妆归家,从此和徐清岚老死不相往来。 可今日他们真和离了,从前的那些怨怼气愤在这一刻却突然烟消云散了,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酸涩。 徐清岚不开口,宋宝琅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 过了许久,宋宝琅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很快,徐清岚群青色的衣袍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宋宝琅正要抬头时,已被徐清岚抱了个满怀。 “簌簌,我知道,我不该可耻的拖着你,我该放手,可是我做不到。”一贯冷静自持的人,此刻声音里全是痛苦。 宋宝琅听的也是满心酸涩,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徐清岚。 宋宝琅不想自欺欺人说她不喜欢徐清岚了,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从前因为喜欢徐清岚,她一直在章氏那里委曲求全。往后余生那样长,她还要因为喜欢再继续委曲求全吗? 宋宝琅觉得她做不到。 虽然徐清岚现在一直都坚定的站在她这边,可他能一辈子都站在她这边吗?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是对他有生养之恩的母亲。 宋宝琅不敢去赌人心。 而且她知道,徐清岚夹在她和章氏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与其互相折磨,倒不如忍痛放手。 宋宝琅将头抵在徐清岚的胸膛上,咬着唇不肯回应徐清岚的话。 而徐清岚也不需要她回应,他抱着她平复好心情后,又低头在宋宝琅耳畔飞快说了句话。 宋宝琅怔愣了一下,歪头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却没多言,只是又抱了宋宝琅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宋昀和王姝嘉并未走远,待远远的见徐清岚失魂落魄离开后,他们夫妻二人才进厅堂里去看宋宝琅。 而徐清岚从宋家回去后,径自就去了寿春堂,将他们两人已落了名的和离书拿给章氏看,神色冰冷问:“母亲现在满意了?” 章氏也是识的几个字的。 甫一看见这封和离书时,她也被唬了一跳。 她虽然确实不喜欢宋宝琅,也盼着徐清岚和宋宝琅和离。但章氏深知,他们两人和离是一回事,他们两人因她而和离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章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徐清岚突然自嘲笑道:“母亲,您说得对,当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章氏先是一愣,神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她没想到,她当年无心的一句话,徐清岚竟然记到了现在。而且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同自己说过这话,这是第一次。 章氏瞬间急了,她当即解释:“二郎,我……” 章氏想说,这只是当时她口不择言的话,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但徐清岚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神色冷漠头也不回的走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1节 第69章 自从宋宝琅离开后,徐家瞬间就变得冷寂起来。 夜里一向灯火通明的抱朴堂突然变得黑灯瞎火起来。之前无论他们母子二人闹的多难看,晨昏定省从不落的徐清岚自那日离开后,就再未踏进过寿春堂一步。 而章氏一想到徐清岚那日离开时的目光时,就觉得心中惊惶不安。 自从徐清岚兄长过世后,哪怕自己言行举止再过分,徐清岚顶多生气同她顶嘴,但却从来没有用那样漠然的目光看过她。 章氏越想越不安,便紧张的拉着张妈妈:“你说,二郎这次是不是真的怨上我了,可我只是想让他管教管教他媳妇儿,并没有真想让他们和离啊。” 章氏这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来都不肯听别人的劝。今日她却突然主动问她,显然是真的慌了。 “老夫人,老奴说句僭越的说,大娘子嫁进来也一年多了,她是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么?从前大娘子刚嫁过来时,倒是低声下气讨好过您一段时日,可您……” 张妈妈提起从前的事,章氏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 “过去的事情你还提它作甚。你就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吧。” 章氏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若是徐清岚同她争执,她可以用孝道压制徐清岚。可现在徐清岚不同她吵,也不同她闹,甚至每日好衣好饭的供着她,但他却再不肯来见她,章氏一想到那晚他漠然的模样就心慌不已。 徐清岚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他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次若她仍倔着不肯低头,只怕日后他们母子之间就得形同陌路了。 张妈妈见章氏有弥补之心,这才道:“以老奴的拙见来看,郎君此番与老夫人您离心的主要原因是他与大娘子和离所致。而大娘子和郎君之所以和离……” 说到此处时,张妈妈适时的住嘴了。 但章氏已然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张妈妈想让她去向宋宝琅服软。 “可哪有婆母给儿媳服软的?”章氏小声嘟囔着。想了想,她决定小退一步,“你去同二郎说,就说我不计较宋氏的骄纵蛮狠了,让他去将宋氏接回来。” “我的老夫人哟,都到现在了,您还不明白吗?大娘子这次不是在和郎君闹脾气,而是她真的打算跟郎君和离了,而且他们连和离书都签了。就算郎君去接,只怕大娘子也不会回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怕此事还得老夫人您亲自去。” “我是她婆母,哪有婆母去接儿媳的,这不是倒反天罡吗?”章氏拉不下这个脸。 张妈妈一听这话,顿时就露出一副“那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章氏思来想去,又命人将沈慧请来。 她想着,宋宝琅从前和沈慧交好,若由沈慧代自己出面,同宋宝琅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宋宝琅就回心转意了呢! “慧慧,上次的事是姨母想岔了,姨母给你赔不是。你别往心上放,你和宋氏一向交好,这次就当姨母求你了,你帮姨母劝劝宋氏,成不成?”章氏目光哀求的望着沈慧。 沈慧在徐家暂住过一段时间,自是知道宋宝琅和徐清岚之间并无问题,是章氏太过拎不清了。 只是他们两个人因为章氏而走到和离的地步,是沈慧没想到的。 沈慧觉得他们两个就这么和离了太过可惜,而且章氏也找自己从中说和,那便意味着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沈慧答应了章氏,但又道:“姨母,我可以去寻簌簌从中说和,但我不敢保证簌簌会回心转意。” “无妨无妨,你尽力就成。” 章氏这会儿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经此一事章氏算是知道了,要是这次宋宝琅真的因她的缘故和徐清岚和离了,她也会彻底失去徐清岚这个儿子的。 沈慧带着章氏的殷切期盼叩响了宋家的府门。 原本要出府去寻沈慧的宋钰在看见沈慧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然青天白日的,沈慧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府门口? 直到沈慧温婉开口,唤他,“宋郎君。” 宋钰顿时如梦初醒,立刻颠颠的跑过去,满脸喜色:“沈大夫,你怎么来我家了?是来找我阿姐的么?我阿姐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呢,我带你过去。” 宋钰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沈慧只得道:“我是来见簌簌的。宋郎君若是忙的话,随便寻个人带我去簌簌院里就好。” “我不忙,我最近很闲的。走走走,我亲自带你过去。” 说完,宋钰走在前面,一路上殷勤的替沈慧拂开面前树枝的同时,还不忘提醒沈慧,“沈大夫,昨夜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你注意脚……” 下还没说出口,宋钰却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滑了一跤。 幸的他迅速稳住身子,才没在沈慧面前出丑。但即便如此,宋钰还是脸色微微发红,十分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掩饰自己的尴尬,“都怪底下洒扫的人太粗心了,回头让我阿娘好好罚他们。” 几乎是宋钰话音刚落,他身后就响起了王姝嘉的声音。 “沈大夫!”王姝嘉看见出现在自家内院的沈慧时,脸上滑过一抹诧然。 沈慧温婉的向王姝嘉行礼:“宋夫人。” “阿娘,你也认识沈大夫啊?”沈大夫是来找阿姐的,我带她过去。”宋钰立刻接话。 王姝嘉听到这话也没有多言,沈慧又向她行过一礼后,这才跟着宋钰离开了。 待他们二人走远后,王姝嘉这才偏头同身侧的周妈妈道:“你觉不觉得,阿钰对沈大夫太过殷勤了些?” “咱们小郎君是个热络性子,且沈大夫与咱们娘子又十分要好,小郎君对沈大夫殷勤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周妈妈笑呵呵的答。 王姝嘉却不这么认为。但她这人向来不是个独断专行的性子,儿女们大了之后,他们的事她一般都让他们自己处理。 王姝嘉收回目光,带着周妈妈离开了。 宋钰带着沈慧过去时,宋宝琅正和宋宝贞在院中逗烨哥儿玩。 看见宋钰带着沈慧从院门外进来,宋宝琅当即快步迎过去,亲热拉住沈慧的手,开心道:“沈姐姐,你怎么来了呀?” “许久不见你,我过来看看你。” 宋宝贞见宋宝琅这里有客人在,恰好烨哥儿也到快睡觉的时辰了,打过招呼后她就先抱着烨哥儿回去了。 宋宝琅拉着沈慧在花树下的石桌上落座,又忙吩咐人上茶点。 “快别忙了,咱们坐这儿清清静静的晒太阳说会儿话。”沈慧拉住宋宝琅。 宋宝琅正要答话时,一转头见宋钰也坐下了,当即便赶他:“你不是说你最近很忙吗?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忙你的事去。” “我现在不忙了。” “不忙也去别处玩儿去,别杵在这儿打扰我和沈姐姐说话。” 宋钰不想走,他和宋宝琅商量:“我安安静静的坐着,绝不打扰你们说话,成不成?” “不成!赶紧走!” 宋钰并不想走,但却架不住来自亲姐的血脉压制,最后只得满脸不情愿的走了。 待侍女们将茶点上了之后,宋宝琅便让她们都退下了,院中只留她和沈慧两个人清清静静的坐在一起说话。 两人先是闲聊了一会儿,沈慧才说明来意。 章氏会找上沈慧是宋宝琅意料之中的事,但宋宝琅没想到的是,章氏会这么快找上沈慧。 毕竟从她和徐清岚“和离”到现在不过两日而已,章氏这就坐不住了? 沈慧虽然话不多,但却心细如发。一开始她还只当宋宝琅和徐清岚是真的要和离了,可今日见到宋宝琅之后,却发现宋宝琅气色红润心情颇好的模样,便知这其中定然另有端倪。 但她并未多问,只同宋宝琅道:“我今日见姨母时,姨母着急上火的嘴上都长燎泡了。” “着急上火也未必是因为我呀。”宋宝琅一脸无辜,“毕竟她向来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如今我和徐清岚和离,她该如偿所愿才是,怎么可能是因为我而着急上火呢!” 沈慧听到宋宝琅这话,没忍住伸手在宋宝琅眉间戳了一下。 “你这个促狭鬼儿。”沈慧笑了宋宝琅一通后,这才压低声音同 她道,“我听张妈妈说,那日清岚从宋家回去后,只同姨母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母亲现在满意了‘,另外一句是……” 沈慧顿了顿,望着宋宝琅一脸听热闹的表情,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是什么?沈姐姐你快说呀。”宋宝琅催促。 沈慧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如实相告:“清岚说,‘母亲说得对,当年死的人该是我才对。”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宋宝琅却听懂了。 那一瞬间,宋宝琅只觉胸腔里像是突然伸进去了一只手,蓦的搅弄了一下,她心脏骤然泛起微微的疼意。 当年徐清岚的兄长过世后,沈慧同对方的婚约也就彻底作罢了,但因着亲戚关系,两家偶尔还是走动的。 徐清岚兄长过世后那段时日,徐清岚过得有多艰难,沈慧是知道的。但沈慧却从不知道,章氏曾对徐清岚说过这么诛心的话。 当年章氏用这话来诛徐清岚的心,如今徐清岚又用这话来诛她的心,不得不说天道好轮回。 宋宝琅垂下眼睫,轻声道:“沈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慧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宋宝琅的态度,之后她便没再说跟章氏有关的事,只同宋宝琅闲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原本宋宝琅要留沈慧用午食,但却被沈慧婉拒了。 宋宝琅知晓沈慧的脾气,便也没过多挽留。恰好见宋钰还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宋宝琅便冲宋钰招手。 宋钰立刻小跑过来。 “你好生将沈姐姐送回去。”宋宝琅叮嘱宋钰,“若沈姐姐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问。” 宋钰立刻点头如捣蒜。 离开宋宝琅的院子后,宋钰带着沈慧往府门口的方向走。但走了一段路之后,沈慧突然问宋钰:“冒昧问一下,宋夫人此时可得空?” “我阿娘?”宋钰愣了愣,他不明白沈慧为什么突然问起宋母,但他看了看天色,还是如实道,“这会儿府中各处的管事应该都回完事了,我阿娘应该无事。” “那我能去拜见一下宋夫人么?”沈慧问。 宋钰当即道:“自然可以,我带你过去。” 他们二人过去时,王姝嘉刚料理完府中的琐事。听说宋钰带着沈慧过来了,王姝嘉愣了愣,旋即让人快请。 沈慧进来后,先是客客气气向王姝嘉行过礼后,又大大方方向王姝嘉道谢。 自从那次在徐家见过沈慧之后,王姝嘉对沈慧的印象便越来越好。如今见她又这般不卑不亢因医馆的事同她道谢,王姝嘉倒有些汗颜了,她坦言道:“当初我帮你是出于我的私心,你不怪我便好。” “夫人帮我是出于您的私心,但您的私心也成全了我。”沈慧温婉一笑,眉眼里尽是柔和。 王姝嘉是愈发喜欢她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2节 但沈慧并没有在此久留,她向王姝嘉道过谢后,又婉拒了宋钰的相送,然后再度回到了徐家。 寿春堂里,章氏正焦急的翘首以盼。 她想着,宋宝琅之前和沈慧交好,此番沈慧去劝宋宝琅,宋宝琅多少应该卖沈慧一点薄面吧? 章氏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外有婆子通传:“沈大夫来了。” “快请快请。”章氏一面说着,一面站了起来。 很快,沈慧就从外面进来了。 章氏急急问:“阿慧,怎么样?” 沈慧摇摇头。 章氏顿时满脸失落的坐了回去。 难不成,当真要舍下她这张脸去将宋宝琅请回来?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0章 一开始章氏还是不愿意。 她觉得,她能让沈慧登门去找宋宝琅说话,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宋宝琅却不肯借坡下驴,她何苦还要再去受她的气?这世上好女娘那样多,没了宋宝琅,还有张宝琅,李宝琅。 但章氏的硬气没维持过一日。 因为她又故技重施装病将徐清岚诓骗过来,想像从前那样游说徐清岚。 但徐清岚却面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态度:“母亲不必白费心思了,我说过,此生我只娶簌簌一个妻子。如今我们既然和离了,那往后余生我只孑然一身守着母亲过便是。” “胡闹!你守着我这个老婆子过,那我们徐家的香火谁来传承!二郎,天底下的好女娘那样,你何必非……” “天底下好女娘确实很多,但我只要簌簌。”徐清岚打断了章氏的话,旋即自嘲一笑,“如今我们二人已签下了和离书,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清岚垂下眼睫,不再同章氏浪费口舌,只冷漠道:“母亲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好生歇息吧。” 说完,徐清岚朝她行过一礼后,就径自走了。 章氏气的直拍圈椅上的扶手,哽咽哭泣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张妈妈立在一旁,待章氏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捧了盏茶递过去,小声劝:“老夫人,您快别哭了,仔细您的身体。” 章氏却不肯住声,仍以帕掩面,呜咽哭个不停。 张妈妈少不得劝慰:“老夫人,郎君从前对您百依百顺,无论是拜师还是走仕途,他都是按照您的期望走的。郎君长这么大,唯一自己做主的一件事就是娶大娘子。可如今大娘子又要同他和离,且这事还与您有关,大郎君这会儿心气不顺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们徐家的男人个个风流,怎么偏生到我这个儿子这里就歹竹出好笋了呢!”章氏哭的不能自已。 自章氏嫁给徐清岚的父亲时,徐清岚的父亲身边莺莺燕燕就没断过。要不是他死得早,只怕早给徐清岚弄出了一堆弟弟妹妹出来了。 有那样一个风流多情的爹,章氏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能生出徐清岚这样一个情种出来。 张妈妈只得谨慎答:“郎君是随了夫人您。” “在这一点上,我倒宁愿他随了他那个早死的爹,这样我们母子之间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话张妈妈就不好接了。 章氏这会儿也哭累了,她接过张妈妈递过来的茶吃了几口润润嗓子后,这才擦干眼泪继续同张妈妈抱怨:“你说说,这世上哪有婆母上门去给儿媳赔罪,接儿媳归家这样倒反天罡的事?” 一听这话,张妈妈便知章氏的态度松动了,张妈妈忙又趁热打铁劝了一番。 章氏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迫于现实却不得不低头。 她这个儿子是个犟种加情种,若自己这次真让他和宋宝琅和离了,只怕他当真会说到做到,此生再不娶妻生子。 到时候她就成他们徐家的罪人了,待她百年之后,她还有何颜面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到最后,章氏只得妥协,她同张妈妈道:“你去同二郎说,让他明日陪我去趟宋家,去接他媳妇儿回来。” “哎,老奴这就去。”张妈妈当即应声就要去,但刚转过身,却又被章氏叫住。 章氏吊着一张脸,想了想,又神色烦躁道:“你去问二郎今日得不得空?他若今日得空就今日去。” 早点将那个祖宗请过来,他们家也能消停一些,她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张妈妈得了这话后,当即便去找徐清岚,同徐清岚说了这事。 徐清岚自然也想早点接宋宝琅回来,是以便定了今日。 他们母子二人到宋家时,正是王姝嘉每日最忙的事后,管事仆妇们进进出出的,或来回事或是领对牌钥匙都要请王姝嘉示下。乌泱泱的人很多,但却丝毫不闻嘈杂声。 章氏不是第一次来宋家了,但甫一踏进宋家,她却仍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 仆妇将他们母子二人引进厅堂里坐下,又召人来奉上茶盏后,这才道:“二位稍坐片刻,婢子去回夫人。” 说完,那仆妇便下去了。 王姝嘉今日晨起后身体略有不适,宋宝琅和宋宝贞过来请安 时察觉到了之后,她们姐妹二人便自发留下来帮王姝嘉料理家中琐事。 是以仆妇进来时,一向忙的不得闲的王姝嘉正在吃茶,宋宝琅和宋宝贞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一人翻着账簿,一人在听管事们回话拿主意。 听说徐清岚带着徐母来了时,王姝嘉吃茶的动作一顿,旋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那仆妇退下后,王姝嘉才偏头看向宋宝琅:“你要随我过去瞧瞧么?” “不去。”宋宝琅拒绝的很干脆。 她又不是她章氏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章氏不喜欢她的时候各种找她麻烦,如今她甫一来他们宋家,自己才不要立刻就巴巴的过去呢! 王姝嘉点点头:“你不去也好,为娘去替你打个头阵。” 说完,王姝嘉搁下茶盏,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后,这才起身朝外走。 宋宝琅此刻自己不好出面的,但她又很好奇厅堂上的一切,遂招了个机灵的侍女过来,向她耳语几句后,那侍女当即便去了。 王姝嘉到厅堂里时,已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了。 “府上这会儿琐事多,让徐夫人和清岚久等了。”王姝嘉甫一进去,便笑着道。 章氏先前确实等的有些不大高兴。但想到今日她登门的意图,便只能站起来赔笑道:“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叨扰亲家母了。” “徐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有客登门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就叨扰了呢!”王姝嘉在主座上落座后,先是客套了一番后,这才话锋一转,“不过这声亲家母我可担不起了。毕竟两个孩子如今已经打算和离了,这事徐夫人应当知道吧?” 章氏一直都知道,王姝嘉嘴皮子利索,今日也做好了被王姝嘉刁难的准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王姝嘉一上来就直接让她这么下不来台。 此刻顶着王姝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章氏只好磕磕绊绊道:“知,知道。只是也没为什么,就这么和离也太儿戏了。” 徐清岚听到这话,顿时蹙眉。 而王姝嘉则顿时了然,合着章氏今日登门是来和稀泥的。 “徐夫人此言差矣,这事上次清岚送簌簌回来时,就已经说清楚了。簌簌是我的女儿,她既不得你这个婆母的喜欢,如今他们要和离,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我们家老爷这几日外出公干去了,待他回来之后,我们就让人去搬簌簌的嫁妆。”说完之后,王姝嘉便端起了茶盏。 章氏虽出身小门小户,但主家端茶意味着送客这个举动她还是知晓。 章氏今日来宋家接宋宝琅前,心里本就不大情愿,此刻被王姝嘉这么一刺,那些不情愿顿时窝成了一团火,她顿时忘了来意,当即便丢下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后,就拉下脸走了。 徐清岚立刻起身,为章氏的失礼向王姝嘉赔过不是后,这才去追章氏。 甫一出了宋家的府门,章氏便将所有的火气全发在了徐清岚身上:“我说我不来,你非要让我来,现在看着你那岳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将我的脸放在地上踩,你满意了吗?” “究竟是谁在摆高高在上的姿态?”徐清岚反问,“母亲您心知肚明,簌簌之所以要同我和离,是因为您没事找事常常刁难她。此番她要与我和离时,岳母已知晓其中内情了。但您今日来宋家却连句软话都不肯同岳母说,岳母如何肯对您有好脸色?” “我……”章氏欲张口辩驳,但徐清岚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母亲此刻心中想必十分恼怒,您觉得您是簌簌的婆母,今日您都已经屈尊降贵来宋家了,岳母和簌簌怎么能这么还这般不给您面子吧?” 被徐清岚戳中心思的章氏当即便怒道:“难道不是吗?我都已经倒反天罡的来接她了,她还摆什么谱儿?难不成我这个婆母还得三拜九叩给她赔罪道歉不成?” “没有人要求母亲您给簌簌三拜九跪赔罪道歉,是母亲您态度倨傲,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既然如此,母亲今日何必来?” “你当我想来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何必来?” 要不是因为你这种话,徐清岚已经听章氏说过无数遍,如今他早已是心如止水了。 他垂眸,神色漠然将章氏的话又还给她:“母亲不必为了孩儿,反正母亲也不喜欢簌簌,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吧,往后余生孩儿只守着母亲过活便是。官署还有事,孩儿先行一步。” 说完,徐清岚又抬袖向章氏行了一礼后,便径自走了。 章氏被气的浑身发抖但却又无可奈何,见宋家府门口有小厮在,章氏不想让王姝嘉白白看笑话,遂咬着牙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转瞬宋宝琅便已经知晓厅堂里发生的事情了。 章氏那人向来自行其是惯了,她这么快就来宋家已经出乎宋宝琅的意料之外了。但听完厅堂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宋宝琅顿时又觉得: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章氏。 若今天章氏当真和颜悦色来接她回去,她反而会觉得奇怪。 “明明是她为老不尊,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的,今日既是来服软的,那该好好摆正她的姿态才是,一副和稀泥的模样给谁看?”王姝嘉向来是好脾气,可今日从厅堂出来后,整个人却被气的不轻。 若之前早知章氏是这样的人,当初说什么她都不会让宋宝琅嫁给徐清岚。 “母亲您消消气。”宋宝贞忙柔声劝道。 宋宝琅也跟着道:”就是,母亲您为这事气坏身子,不值当的。” 她们正说话间,有仆妇来禀,说烨哥儿醒了,正哭着找宋宝贞呢! 宋宝贞只得先回去了。 待宋宝贞走后,王姝嘉这才拉住宋宝琅的手,满脸心疼道:“簌簌,嫁去徐家后你受苦了。” “去岁我刚嫁过去那段时间,徐清岚他母亲确实对我很不好,但阿娘你知道的,我这人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那时候我和徐清岚正是新婚燕尔,甜蜜的时候吃苦就不太能感觉到。后来感觉到了之后,我确实忍让过一段时间,但我发现他母亲那人会蹬鼻子上脸后,我就没忍了。而且其实徐清岚也一直有在调和,后来他更是直接不让他母亲见我,也不许他母亲来找我麻烦。” 宋宝琅不想因为章氏的缘故,让她阿娘也觉得徐清岚不好,所以便如实同她阿娘说了。 王姝嘉如何不明白宋宝琅的心思呢!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搂住宋宝琅。 “簌簌,阿娘生平最大的所愿,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嫁得良人,不要走阿娘走过的老路。可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还是……”后面的话,王姝嘉没有说出来,但宋宝琅却懂了。 她靠在王姝嘉的怀里,小声道:“阿娘,徐清岚不是范文正。” 范文正那人只是一味的愚孝,但徐清岚不是,在她和章氏之间,他一直在护着她的。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3节 “阿娘知道清岚不是范文正,他比范文正有担当多了,而且也肯坚定的站在你这边。但是簌簌,那到底是清岚的母亲。”王姝嘉面露忧虑之色。 “阿娘,我明白您的担忧。您是想着那到底是徐清岚的母亲,如今徐清岚心中有我,所以站在我这边。可时间长了之后,若夫妻之情不敌母子之情,徐清岚就会站到他母亲那边去,您怕我再受委屈。” 王姝嘉点头,这是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的 女儿,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如何肯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 “但是阿娘,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从前之所以受徐清岚母亲刁难,不过是因为那时被爱情蒙蔽双目罢了。但在去岁给徐清岚写下那封和离书时,我突然发现我嫁给徐清岚之后竟然受了那么多委屈之后,我就打定主意,我再也不会为徐清岚委曲求全了。 所以这次我也同徐清岚说清楚了。我心里有他,若能与他共度余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若这个共度余生里还有他母亲的刁难,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王姝嘉生怕宋宝琅被情爱一叶障目,但如今听她头脑清醒的说完这番话之后,王姝嘉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此刻回到寿春堂的章氏却是火冒三丈。 她今日拉下脸去了趟宋家,非但没将宋宝琅带回来,反倒还被王姝嘉刺了一通,现在徐清岚也怪她。 章氏又气得喋喋不休的同张妈妈抱怨,却不想张妈妈也委婉的说,此事错在她。 章氏顿时就不高兴了,当即便挥手让张妈妈下去。 张妈妈见状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她刚从堂中出来,就见侍女引着沈慧从外面进来。 “沈娘子。”张妈妈忙迎了上去。 沈慧笑着同她见过礼后,问:“姨母这会儿可歇觉了?” “没呢!这会儿正在堂中生气呢!这不,连老奴都赶出来了呢!” 沈慧一听这话,顿时压低声音问:“姨母去宋家了?” 张妈妈点点头:“与郎君一道去的。非但没见到大娘子,反倒跟郎君又起了争执。” 沈慧一听这话顿时便了然了,她也不再多问,只道:“劳烦妈妈帮我通传一声吧。” “好,沈娘子稍等片刻。” 章氏在上京并无亲友,从前倒是和邹如茵交好,但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也与邹如茵彻底断了联系。如今她心中憋屈,正愁无人倾诉呢,可巧沈慧就来了。 章氏拉着沈慧坐在自己身侧,开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同沈慧抱怨起来。 沈慧知道章氏的性子,便以安抚为主。待章氏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之后,她才轻声细语道:“姨母,若您是簌簌的婆母,且此番簌簌要同清岚和离与您无关,您今日并没有做错什么。可眼下簌簌要同清岚和离,那她就不是徐家的儿媳了,且宋夫人是出了名的疼女儿,她如今既知晓了簌簌要同清岚和离的缘由,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她今日刺您一通还算是轻的呢!” 沈慧性子温婉,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兼之先前她已让章氏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倾诉出来了。因此这时章氏再听到她说这话时,心中倒没有像先前张妈妈说时那般反感。 而且这种话一个两个说,章氏或许不当回事。可现在沈慧也这么说,章氏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犹豫:难不成今日当真是她错了? 沈慧见章氏面露迟疑之色,便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 沈慧遂握住章氏的手,柔声道:“姨母,若论亲疏您和我之间可远比我同簌簌亲近多了,所以今日我同您说几句心里话。您若觉得我说的在理,您就听一听,您若觉得我说的不在理,您也别恼我,成么?” “你说。” “我和簌簌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清楚她那人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关于她和姨母您之间的种种,我这个外人没有资格置喙。我只是想同姨母您说,姨母您不妨好好想想,您想要什么。您若想您和清岚仍像从前那样母慈子孝,那么您得拿出您的诚意来,才有可能换簌簌的回心转意。” 顿了顿,沈慧又道:“而且姨母,以我对簌簌的了解,她应当无意羞辱逼迫您,不过是想要您一个态度罢了。” “想要我的态度?”章氏木讷的看向沈慧。 “没有哪个新妇是揣着对婆母的敌意嫁进夫家的,而且婆媳之间也不该是敌人。” 沈慧离开之后,她这句话却始终在章氏的脑海中回荡。 章氏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张妈妈不放心的偷偷朝里面看了好几回,见章氏一动不动的坐在罗汉床上时,张妈妈心中纳闷不已,但却没敢上前。 这天夜里,章氏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但是她并没有唤人,只是一直呆呆的坐在床上,直到天光穿过窗纱落在她房中的桌椅上后,章氏才唤人进来伺候。 原本今日不该张妈妈当值,但张妈妈心里不放心,一大早便又巴巴的过来了。 章氏穿戴妥当后,坐在桌边独自用过朝食后,突然道:“让人去套车,我要去宋家。” 张妈妈心下一惊,试探问:“郎君这会儿去上值了,要不等郎君回来,让郎君陪老夫人您一道?” “不必等二郎回来,现在就去。”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1章 下人来禀章氏来了的消息时,宋宝贞正在王姝嘉院中用朝食。 “这一大早她怎么来了?”宋宝琅扭头问,“徐清岚也来了?” “没有,只有徐老夫人一个人。” 宋宝琅不禁纳闷,小声嘟囔:“难不成她是想着趁徐清岚不在,赶紧逼着我和徐清岚彻底断了?” “想知道她来做什么,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王姝嘉放下粥碗,偏头吩咐,“将人先请到花厅。” 那仆妇应声去了。 王姝嘉便让人替她更衣,她要去花厅会会章氏。 章氏那人傲慢无礼,今日她又是一个人来的,宋宝琅怕她冲撞了她阿娘,当即便站起来:“我跟阿娘一起去。” “坐着,你阿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你婆婆那点道行,阿娘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王姝嘉摁住宋宝琅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了回去,然后自己带着人过去了。 宋宝琅对着满桌的吃食顿时没了胃口,她挥手让侍女们将朝食撤了下去,然后坐在窗边等王姝嘉那边的消息。 今日章氏突然独自登门是宋宝琅没想到的,宋宝琅这会儿也猜不透章氏想做什么,所以心中便格外焦灼。 她等啊等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周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宋宝琅当即提裙迎了出去,急急问:“周妈妈,花厅里如何了?” “亲家太太今日态度挺好的,也同夫人说了从前是她糊涂,今日她登门是为了来请娘子您回去。夫人让老奴来问问娘子您可要见亲家太太。” 宋宝琅想了想,做了决定:“我去见她。” 花厅里,王姝嘉坐在主座上,章氏坐在侧下首。 今日的章氏穿了身藏青色交领衣裙,浑身上下清朴并无佩饰,但她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上面簪着一支扁方银簪。 原本章氏捧着茶盏在吃茶,听见院外有人朝宋宝琅见礼,她这才将茶盏搁下。 宋宝琅撩开帘子进来,就对上了章氏看过来的目光。 章氏平素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拉长着脸,但今日她看过来的神态难得十分平静。 “簌簌来了。”章氏僵硬着主动开口。 宋宝琅只得应了声,向她见礼。 王姝嘉知道她们两人有话要说,遂起身拍了拍宋宝琅的手,同章氏道:“徐夫人,我去料理些琐事,让簌簌陪你说会儿话。” “好,亲家太太你忙你的去。” 王姝嘉便带着人离开了,原本在花厅里侍奉的下人,宋宝琅也让她们下去了。 待到花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后,坐在章氏对面的宋宝琅这才问:“您今日登门寻我有何事?” “从你进门之后,我就不喜欢你。” 章氏一开口,宋宝琅脸色就变了,但章氏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自从二郎的父兄过世后,一直是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自从你进门之后,二郎来寿春堂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不说,他还处处维护你,为了你时常忤逆我。所以我越看你越不顺眼。” 宋宝琅听到这里时,顿时就没那么生气了。 因为章氏这番话显然是在说,她们婆媳之间矛盾不断,并非是因她骄纵蛮横,而是因她这个婆母不喜欢她这个儿媳所致。 “可即便不是我,徐清岚也会娶别人。他娶了别人之后,去你那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定然也会处处维护对方的。” 宋宝琅觉得,章氏是习惯了和徐清岚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所 以对她这个儿媳才会这般排斥厌弃。 却不想,章氏却斩钉截铁道:“他对别人不会。” “为什么?”宋宝琅不解。 “二郎有责任心,他若娶了别人,肯定也会对对方好,但不会像对你这样好。” 看着宋宝琅茫然的目光,章氏突然为自己的儿子感觉到悲哀的同时,也才明白徐清岚应该从没告诉过宋宝琅,他们之间这门婚事是徐清岚自己敲定的。 章氏突然道:“二郎高中后,有很多人家抛来结亲的杨柳枝,都被二郎婉拒了,最后二郎却娶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自然是我更合他的眼缘呗。”宋宝琅眨了眨眼睛。 章氏却差点被她气了个仰倒,她没好气道:“胡言乱语!因为这门婚事是二郎自己同意的,而且还是先斩后奏同意的。自从他兄长过世后,他对我一直言听计从,从不违逆我,做事更不会先斩后奏,这是唯一一次。” 最后那那句话,章氏说的格外重。 宋宝琅听完后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哦了声,看向章氏问:“所以这也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 章氏被宋宝琅这话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说了这么多,宋宝琅就只想到了这个吗?平常她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脑子就转不过弯儿了呢? 虽然她这话也没说错,但她怎么能只想到这个呢! 宋宝琅怕章氏真被气个好歹来,遂轻咳一声,提醒道:“还是言归正传吧!” 张氏闻言没好气瞪了宋宝琅一眼:“言归正传什么!你不就是想看我给你低头吗?宋氏,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我从前不喜欢你,以后大概也不可能会喜欢你。但偏偏二郎非你不可,为了他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你这个儿媳妇……”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只是她正要开口时,章氏却道:“你先等我说完。” “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也就不同你说那些场面话了。若你肯和清岚重修旧好,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了,我不需要你孝敬我来向我请安问好,你别来我面前晃荡,我也管住嘴管住腿不去找你的麻烦。,往后除了逢年过节我们一起吃顿饭外,平常就各自关好院门过各自的日子。” 这是章氏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后想出来的法子。 沈慧说,没有哪个新妇是揣着对婆母的敌意嫁进夫家的,而且婆媳之间也不该是敌人。 但就算宋宝琅不是揣着敌意嫁进来的,可她嫁进来之后,也确确实实抢走了她的儿子。 但同时章氏心里也十分清楚,她习惯了和徐清岚相依为命,但徐清岚如今已长大成人了,他得娶妻生子,他的人生里除了她这个母亲外,还会有他的妻儿。 这一点,章氏从前一直不愿意接受。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4节 她觉得,这是她从前一手养大的儿子,哪怕他娶妻生子了,她也得向从前那样只和她相依为命。所以才发现徐清岚娶了宋宝琅,去寿春堂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为了宋宝琅忤逆她时,章氏才会那么愤怒,才会那么排斥厌恶宋宝琅这个儿媳。 可直到这次,宋宝琅和徐清岚当真因她要和离时,章氏才陡然发现,即便宋宝琅和徐清岚和离了,他们母子之间非但回不到从前,反倒还会因此生了嫌隙。 非但回不到从前的相依为命,母子之间的嫌隙反而会越来越大。 也是这个时候,章氏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但她也深知自己的秉性,要她和宋宝琅亲冰释前嫌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所以她直接开诚布公同宋宝琅说。 毕竟经过先前的事,宋宝琅对她也不可能全无芥蒂。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直接说清楚。 而章氏这番话着实出乎了宋宝琅的意料之外。所以章氏说完后,宋宝琅久久没言语。 但章氏却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她直接问:“所以你的答复是?” “让我想想。” “想想?这还有什么好想的?!”章氏炸了,“你出门问问,谁家婆母能允许儿媳妇这么猖狂?” “既然婆母不允许,那直接找个没婆母的不就好了。”宋宝琅对答如流。 章氏顿时被噎住了,双目瞪的浑圆。 今日章氏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宋宝琅便也见好就收,“我开个玩笑而已,您这么生气做什么,沈姐姐不是说了么,气大伤肝的呀。” 说着,宋宝琅将菊花茶往章氏面前推了推。 章氏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硬邦邦丢下一句,“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好好考虑考虑。后,就径自走了。 几乎是章氏刚走,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了王姝嘉。 彼时王姝嘉正在听管事们回事。听完后,她先是问了宋宝琅:“那簌簌那边是什么反应?” “娘子神色很愉悦。” 听周妈妈这么说,王姝嘉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但没一会儿宋宝琅就过来了。 宋宝琅知道王姝嘉惦记着她的事,便将章氏同她说的话,悉数告诉了王姝嘉。 王姝嘉同章氏打过几次交道,直到她那人向来鼻孔朝天,今日她能这么说,王姝嘉很是惊讶。 但惊讶过后,王姝嘉又有些不放心:“你婆母那趾高气昂惯了,如今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不易,但这到底是出自她的真心,还是她为了稳住你不和清岚和离说的漂亮话?” 宋宝琅摇摇头,“她那人虽然平日里总爱胡搅蛮缠,但却是个毫无城府且又脾气耿直的人,她做不来笑里藏刀的事。” 宋宝琅猜,今日这些话,应当是章氏的真心话。 毕竟章氏那人一向藏不住情绪,而且先前他们两人斗智斗勇时,章氏也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 “那你怎么回她的?”王姝嘉文。 “我说我要好好想想。”说到这里,宋宝琅一扬下巴,神色傲娇道,“我可不是她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先晾一晾她再说。” 王姝嘉闻言,嗔怒的在宋宝琅眉心敲了一下,无奈叹了口气:“你呀。” 但话中却没有斥责之意。 王姝嘉知道,宋宝琅向来行事有度,此事她心中定然有她的打算,她便也没再掺和。 外面还有管事在等着,宋宝琅便起身道:“好了阿娘,您忙吧,我出门玩儿了。” 宋宝琅今日约了福善公主去游湖。 如今桃红柳绿春意盎然,正是游湖赏春的好时节。但宋宝琅到画舫上时,却意外发现李重沛竟然也在。 “小六再过段时间就去封地了,他得知我们二人今日约着来游湖,便央着让我带他一起来,顺便向你辞行。”福善公主解释。 李重沛也算是跟在她们身后长大的,宋宝琅一直拿他当弟弟,倒也不介意他一同来,反而笑着道:“无妨,人多热闹嘛。” 待他们三人都上了画舫后,画舫才慢慢朝前行去。 春日的河水碧波荡漾,两岸春花渐次盛开,风中都带着花香。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坐在画舫里,一面欣赏着周遭的景色,一面闲聊着。而李重沛则挽起衣袖,在一旁贴心的为她们煮茶。 聊着聊着,福善公主突然就靠到了宋宝琅身上,压低声音询问:“我听人说,徐清岚前段时间将你送回宋家小住后,徐清岚他母亲去了宋家两回。怎么着,你和徐清岚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徐清岚他母亲又欺负你了。”福善公主说得笃定。 宋宝琅:“……” “要不我帮你出气?我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徐清岚知道……” “千万别。”宋宝琅忙截了福善公主的话,“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千万别。我们之间只是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今日我们已经将这点不愉快说开了。” 福善公主瞧宋宝琅的神色不似撒谎,只得道:“说开了就好,但若徐清岚的母亲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撑腰。” “好。”宋宝琅笑着应了,之后又问起福善公主。 福善公主叹了一口气:“我最近还好,就是老爷子最近又不安生了。” 福善公主口中的老爷子是指驸马崔焕的祖父老宁国公。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一个孙儿出家,一个修道的刺激,自从福善公主和崔焕成婚后,老国公就跟魔怔了似的,一直同崔焕说他想抱重孙,让崔焕加把劲儿。若是他抱不上重孙,他即便死了都不能瞑目。 一开始崔焕还能搪塞老宁国公,但过完年之后,老国公突然 说他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便明日都要寻崔焕说一回重孙的事。 “别说是驸马了,我感觉我都要被老爷子逼疯了。”福善公主以手扶额,一副头疼至极的表情。 宋宝琅闻言,给福善公主出主意:“实在不行,公主你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躲几日清静。” “我躲了。结果转头老爷子就去找我父皇了。” 宋宝琅:“……” 那她就爱莫能助了。 “算了,难得出门玩一趟,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福善公主猛地坐起身子,揉了揉脸,当即又换了个话题,“我的柳浪居最近又新来了几个伶人,要不游完湖过去玩一玩?” 宋宝琅打趣:“公主不怕驸马吃醋么?” “到时候将驸马一起叫过来便是。对了,要叫你们家徐清岚么?” “一并叫上吧。” 自从那日徐清岚将她送回宋家后,虽然徐清岚一直偷偷有给她送过信,但他们两人却再没见过了。 “成,等会儿我就让人去通知他们。” 之后他们游了半日湖,便上岸换了马车往福善公主的柳浪居行去。 到了柳浪居之后,福善公主去换被茶水打湿的宫装时,一直默默无闻跟在她们身后的李重沛才有机会单独和宋宝琅说话。 “宋姐姐,许久未见,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李重沛一身浅蓝的春衫,眉眼温柔腼腆望着宋宝琅。 宋宝琅冲他笑了笑:“我还好。我听说你的封地在鹭洲?” “嗯,是在鹭洲。” “那地方离上京是远了些,但我曾在书中看过,那是个山光水色极好的地方了。你去了那里,远离上京的纷争也好。” 宋宝琅虽然是女眷,但对诸皇子私下拉帮结派的动作也有所耳闻。 先前因着这事,她祖父还曾将徐清岚叫去宋家,询问过徐清岚的想法。 徐清岚说他无意掺与党争,只想做个纯臣。 当时她祖父还曾沉默许久,但最终却也没什么都没说,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的节骨眼儿上,陛下放李重沛离京去封地,便是表明了李重沛不是他的立储人选。但宋宝琅却觉得,这样也好,李重沛正好能远离了上京的纷争。 “宋姐姐说的是。”说到这里时,李重沛顿了顿,旋即又鼓起勇气,看着宋宝琅,轻声问,“那宋姐姐可愿与我同去?” 宋宝琅原本正在看窗外停在花枝上的那只燕雀,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转过头来。 “什么?”宋宝琅怀疑自己听岔了。 但李重沛却攥了攥袖子,再度迎上宋宝琅的目光:“之前宋姐姐你喝醉的时候,曾说你嫁人之后过得很不开心,徐侍讲的母亲对你也不好。既然宋姐姐你在上京过得不开心,那不如跟我一道去鹭洲,那里是我的封地,到时候有我护着宋姐姐,绝对不会有人再欺负宋姐姐你了。” 宋宝琅听见这话先是惊诧,旋即便轻轻的笑了。 “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哭包长大了,如今也知道保护姐姐啦。”宋宝琅笑着打趣,目光有欣慰之色。 李重沛耳尖泛红,但却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驸马爷,徐侍讲,你们来了。”楼下骤然传来跑堂的声音。 宋宝琅倾身往下看,就看见徐清岚和崔焕一起从门外进来。她的目光随着徐清岚身影移动的同时,给了李重沛答案。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打算离开上京。” 宋宝琅话音刚落,就见徐清岚和崔焕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可是宋姐姐……”李重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宋宝琅却已提裙朝他身后走去。 李重沛转过身,就看见了徐清岚和崔焕。 崔焕甫一看见宋宝琅,便问:“公主呢?” “公主去更衣了。” 崔焕知道她们夫妻二人有日子没见了,遂道:“那成,我找公主去,你们夫妻俩先随便找个地方先坐会儿吧。两刻钟后,咱们顶楼见。” 说完之后,崔焕便朝李重沛走过来。 今日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李重沛是个孤家寡人。崔焕便招来柳浪居的掌柜,让他先陪会儿李重沛,他则去找福善公主了。 徐清岚和宋宝琅有好几日都没见过了,今日得了崔焕这话后,徐清岚便牵着宋宝琅的手进了一个空着的雅间。 “我今日公务繁重,下值出宫之后才知道我母亲去找你了,她没为难你吧?”甫一进雅间,徐清岚便紧张问。 “没有。”宋宝琅将今日章氏到宋家后的种种都同徐清岚说了。 徐清岚听完后也大感诧异。 他母亲那人向来性子执拗,如今能这么说,显然是真的想通了。至此徐清岚心中一直悬而未决的大石头才算终于落了地。 紧接着,在见到宋宝琅那一瞬间,那些如跗骨之蛆的难受,在这一刻又再度卷土重来,架势甚至比先前还要猛烈。 先前徐清岚心中有正事压着,倒勉强可以忍受。这会儿心口的巨石没了,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又在自己身侧,徐清岚如何还能忍的下去。 宋宝琅正说话间,腰上蓦的伸过来一只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手骤然用力,一个提抱间她便跌到了徐清岚的怀里,然后徐清岚低头就吻了下来。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5节 一开始,宋宝琅只当是个阔别重逢的吻。 但慢慢的,徐清岚气息滚烫,逐渐不再满□□吻,以及手也开始不老实时,宋宝琅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宋宝琅一把攥住徐清岚那只不安分的手,气息不稳瞪着徐清岚,“徐清岚,你想做什么?” “簌簌,我难受。”徐清岚低头,用侧脸蹭着宋宝琅的脖颈,宛若一只祈求主人爱抚的狸奴。 与此同时,坐在徐清岚身上的宋宝琅也察觉到了徐清岚身上的变化。 宋宝琅被烫的脸颊发热,整个人顿时又羞又怒:“徐清岚,你从前明明挺正人君子的,现在怎么……” 话说到一半,宋宝琅蓦的想到什么。她猛地低头,一把撩起徐清岚左手的衣袖。 就发现徐清岚清瘦的腕骨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赭色的红痕。 宋宝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不可置信问:“同心蛊不是已经解了么?你手腕上为什么还有这个?” 说完,不等徐清岚答话,宋宝琅又急急将自己右手的袖子拉起来。 却发现她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宋宝琅不放心,又飞快拉起她左手的衣袖。 左手手腕依旧也什么都没有。 宋宝琅记得那妖道说过,中了同心蛊之后,手腕上就会有一圈红痕,红痕没了,那应该就说明同心蛊已解。 可明明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解蛊的,为何现在她的同心蛊解了,而徐清岚的同心蛊还在? 宋宝琅猛地抬眸,紧紧盯着徐清岚。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2章 这件事徐清岚也没想要一直瞒着宋宝琅,主要是想瞒也瞒不住。 如今见宋宝琅发现了,徐清岚便如实说了,解同心蛊需要中蛊双方的心头血做药引。 “你向来怕疼,而且我问过道长了,只一方不解对你因为并无 影响的。” “对我并无影响,那对你自己呢?”宋宝琅一脸气愤。 “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同心蛊发作时的效力会比从前减半。”说完后,徐清岚讨好似的想去拉宋宝琅的手,却被宋宝琅拂开。 她确实怕疼,但这种事徐清岚跟她说了,她怕疼不肯给她取心头血是一回事,可徐清岚瞒着她自作主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清岚见宋宝琅生气了,便凑过去软声哄她:“簌簌,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生气?我生什么气!”宋宝琅冷笑一声,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同心蛊发作时难受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簌簌……”徐清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宋宝琅却已经站起来了。 “公主应该已经换完衣裙了,我们该上去了。” 说完,宋宝琅整理好先前被徐清岚弄乱了的衣裙,然后打开门生气的走了。徐清岚想去追她,奈何此刻自己有些不便见人。 徐清岚坐在原地,又给自己灌了两盏冷茶后,才将身体里的灼热平息下去,之后他忙去追宋宝琅。 柳浪居对上京所有官眷都开放,但唯独顶楼却只有得福善公主允准的人才能踏足。 宋宝琅上去时,福善公主和崔焕以及李重沛都在了。让宋宝琅惊诧的是,霍骁竟然也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福善公主的赏花宴上之后,宋宝琅就再没见过霍骁了。如今再见时,宋宝琅发现霍骁的脸庞比从前更削瘦了不少,但言行举止却沉稳了不少。 见宋宝琅进来,霍骁起身,克制的同她打了招呼。 宋宝琅刚应完,福善公主就问:“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徐清岚呢?” 宋宝琅压住火气,“后面呢!一会儿就上来了。” 霍骁察觉到了宋宝琅的情绪波动,他眼底滑过一抹关切,但想到先前宋宝琅在福善公主花宴上说的话之后,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 没一会儿,徐清岚也上来了。 看见霍骁也在这里时,徐清岚不禁怔愣了一下。 “我原本在对面的酒楼吃酒,无意看见了崔家阿兄,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霍骁主动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霍骁和崔焕等人自幼相识,既看见了过来打招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徐清岚也没再多言,径自在宋宝琅身侧落座。 宋宝琅还因同心蛊的事而生他的气呢,此番徐清岚坐到她身侧,她便赌气将头扭到旁边去同福善公主说话。 很快,柳浪居的掌柜楼浮玉便带着一群容貌俊美的小郎君进来了。 这群小郎君们瞧着个个青春正好,眉眼间有股少年郎君独有的蓬勃朝气。楼浮玉带着他们行过礼后,那些小郎君们便抱着各自的乐器坐下,开始吹拉弹唱起来。 正中一个赤着双脚,腰悬金铃的白衣郎君,则伴随着乐声在正中的台子上婆娑起舞。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平日最喜看歌舞了,但今日宋宝琅心中有气,便也没心思欣赏这歌舞。 福善公主见状,待这郎君一舞毕,便道:“罢了,我们今日难得小聚,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说会儿话。” 众伶人闻言,便行过礼后退下了。 之后他们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徐清岚在桌案下,悄悄伸手去拉宋宝琅的衣袖,无声的向宋宝琅求和。 但宋宝琅却不肯搭理他。 平素最爱活络气氛的李重沛今日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恹恹的坐在角落里捧着酒盏,垂着眼捷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骁吃了两盏闷酒之后,突然举起酒盏,同徐清岚道:“徐侍讲,不知徐侍讲可愿给我个薄面,吃我一盏酒?” 宋宝琅闻言,立刻向霍骁看过去。 今日霍骁眉眼平和,没有半分挑衅之意。 徐清岚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小侯爷这盏酒可有名目?” “有。”霍骁点头,坦坦荡荡道,“我和簌簌从小一起长大,一直盼着能娶她为妻。但她始终对我无意,且已嫁你为妻。今日这盏酒既为我从前的莽撞向你赔罪,亦祝你们举案齐眉夫妻恩爱。”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霍骁是真的想通了也放下了。 徐清岚当即便举起了酒盏,正欲吃霍骁敬的那盏酒时,霍骁却突然倾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徐清岚耳畔飞快说了几句话。 徐清岚表情一顿,旋即回了霍骁一句,“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众人看的云里雾里的,但霍骁也不再多言,他举起酒盏对着徐清岚抬了抬,径自吃完了杯盏中的酒水。 之后席间的氛围便愈发放松了,他们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霍骁新领的差事。 霍骁死而复生归来后,陛下赏赐了霍骁一堆金银财帛,但却没授霍骁实职。 而前两日陛下终于打定了主意,授了霍骁禁军副统领一职, 禁军负拱卫宫禁的安全,霍骁能被授予这一职位,便足以彰显今上对他的器重和信任。因为这个缘故,最近这段时间,先前门可罗雀的忠勇侯府门口重新又变得热闹起来了。 福善公主打趣霍骁:“如今你霍小侯爷可是我父皇面前的红人了。” “公主你快别挖苦我了。”霍骁连连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模样。 其实凭心而论,与留在上京相比,霍骁更想随军出征。 他这人性子直爽,喜恶都写在脸上。可经过他死而复生归来一事后,霍骁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知世事愁的无忧少年了。 他父亲伤了腿,后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而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偌大的侯府只能他独自撑着了。 而且自从回京之后,霍骁也逐渐看出来了,上京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可比战场上的厮杀凶猛无情多了。但在他死而复生归来时,就注定了他无法独善其身。 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他就得想办法在其中立足,先护住家人,然后报仇。 不过这些心思,霍骁并未流露出来,面上仍如常同他们吃酒。 崔焕察觉到了徐清岚的不对劲儿,不禁问:“徐兄,你身体不舒服啊?” 崔焕话音一落,一时所有人都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脖颈有些发红,眼神也不甚清明。他抬手揉着鬓角的同时,眉心微蹙。 在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时,徐清岚竭力忍住不适,道:“刚才吃了盏酒,这会儿有些不胜酒力,无妨。” 崔焕他们知道徐清岚滴酒不沾,今日这里便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壶清茶。 可先前霍骁敬徐清岚酒时,徐清岚并没有选择以茶代酒,而是吃了酒。 福善公主听闻此言,便让人带徐清岚下去歇息。 徐清岚身形不稳站了起来,但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眼巴巴望着宋宝琅。 “簌簌,你还坐着坐什么呀?你不去,徐清岚可找不到地方。”福善公主看出了宋宝琅似乎在同徐清岚闹脾气,便坏笑着推了宋宝琅一把。 宋宝琅这才顺势起身,带着徐清岚往外走。 出了雅间后,宋宝琅轻车熟路的将徐清岚带到了一处休憩的房间。丢下一句,“你自己躺会儿醒醒酒”后,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徐清岚一把抱住。 “簌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徐清岚自身后抱着宋宝琅,滚烫的侧 脸贴在宋宝琅的脖颈上,软着声央求。 宋宝琅冷哼一声:“你这么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要生气?你松开。” 徐清岚非但不松,反倒还将宋宝琅又抱紧了几分。 “我知道你若知道要取心头血做药引,你肯定会同意的。但是我知道你怕疼,我不想你疼。” 宋宝琅掰徐清岚手的动作一顿。 若是平常,宋宝琅或许会怀疑徐清岚这话是在讨她欢心,但现在不会。 徐清岚这人醉酒后向来只说真话。 “而且你嫁给我之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个就当是对我的惩罚好了。”徐清岚蹭着宋宝琅的脖颈,又补充了一句。 宋宝琅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但听完徐清岚的‘花言巧语’之后,她心里的气愤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转过身,伸手在徐清岚的胸膛上戳了戳,对他这个答案勉强还算满意,“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徐清岚察觉到宋宝琅的气消了,便可怜兮兮凑过去:“簌簌,我难受。”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6节 此时的徐清岚冷白的皮肤上泛着绯色,气息更是烫的吓人。宋宝琅先前中过同心蛊,自是清楚同心蛊发作起来有多折磨人。 “难受死你算了。”宋宝琅嘴上说的凶,但却一把拉下徐清岚,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得到了允准的徐清岚当即一把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的同时,拥着宋宝琅踉踉跄跄往床榻的方向行去。 之前因为同心蛊的缘故,他们两人能共感。 而如今宋宝琅的同心蛊解了,就只剩下徐清岚单方面能感觉到宋宝琅的感受了。 一开始宋宝琅还觉得不自在。但很快宋宝琅就发现,即便没有同心蛊,这个时候的徐清岚也能清楚的让她感觉到他的感受。 堂下有伶人忽然弹起了琵琶。一开始曲调轻柔婉转,但渐渐的,曲调骤然激昂起来,让人听的心潮澎湃。 宋宝琅在一片潮热里刚动了动,就被徐清岚抓着手腕又按在了枕上。 堂下的琵琶铿锵激昂弹了许久,最终在一片银瓶乍破水浆迸里骤然收了声。 周遭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宋宝琅累的厉害,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徐清岚自身后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耳垂,“跟我回家好不好?” 今日他母亲既然已经表态了,那意味着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徐清岚想接宋宝琅回去。 但宋宝琅却拒绝了。 “为什么?”徐清岚不明白。 “你母亲今日登门求和时,我跟她说我要考虑几天的,若我今晚就跟你回去了,那她还不得把我看扁了。” 刚嫁进徐家时,宋宝琅想着,她将章氏当她亲阿娘一样孝顺,章氏定然也会将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 但经过先前那一堆事之后,宋宝琅才意识到,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婆媳之间真心是不可能换真心的,只有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她决定等过几天再过去。 徐清岚听完原因后哭笑不得,不过他尊重宋宝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歇息片刻后,徐清岚便起来服侍宋宝琅更衣。 徐清岚从前对女子衣裙一窍不通,但自从成婚之后,在替宋宝琅穿戴上却是熟能生巧了。 待两人收拾妥当下楼时,正好看见楼浮玉。 楼浮玉迎上来同他们二人打过招呼后,说福善公主等人在两刻钟前就已经散了,公主临行前留话说,让他们夫妻二人自便。 徐清岚应过后,带着宋宝琅出了柳浪居。 此时外面各处已经点了灯,徐清岚想着先前宋宝琅只顾着同自己生气了也没怎么吃东西,遂同她商量:“我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宋家可好?” 宋宝琅这会儿正好有点饿了,便点头应了。 徐清岚便带着宋宝琅去了宋宝琅平常爱去的那家酒楼,点了些宋宝琅爱吃的菜。 他们两人一同用过饭之后,徐清岚才将宋宝琅送回宋家。 临分别的时候,徐清岚一脸不舍的拉住宋宝琅的手,同她交代:“簌簌,你想好何时归家后就让人来告诉我,我来接你。” “知道了,这话你都说好多遍了,快回去吧。” 徐清岚嘴上答应了,但脚下却没动。宋宝琅都要进府了,一转头却发现徐清岚还站在原地。 他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莫名透露出几分可怜。 宋宝琅心底滑过一抹不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放下她的坚持,跟着徐清岚回去。 但徐清岚却在看见她回头时,却扬唇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快些进去。 宋宝琅这才收回目光,提裙迈过宋家门槛的同时,宋宝琅在心中做了决定:原本她还想着吊章氏几日,但看在徐清岚的份儿上,明日她陪宋宝贞去过兴福寺后就让徐清岚来接她吧。 目送着宋宝琅进去之后,徐清岚这才上了马车。 回到徐家后,徐清岚并没有直接回抱朴堂,而是去了寿春堂。 往常戌正就要歇息的章氏,今夜知道徐清岚会过来,所以她便没睡在等徐清岚。 之前因着和离一事,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十分冷淡。今日徐清岚过来,章氏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对宋宝琅说的话了。 章氏不等徐清岚开口,就已别扭道:“我向来不会说那些场面话,更何况即便我说了,宋氏也不可能信,所以我今日便将我的真心话同她说了。至于最后宋氏是否会回心转意,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了。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做婆母的已经倒反天罡去宋家请了宋氏两次,不管宋氏回不回来,我都不会再去请她第三次了。” 徐清岚清楚章氏的性格有多执拗,今日她能独自去宋家,又同宋宝琅说了那样一番话,是徐清岚万万没想到的。 今夜又听她这般说,徐清岚沉默须臾后,突然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章氏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说宋宝琅的事情,却不想徐清岚却端端正正向她行了个大礼:“孩儿多谢母亲。” 徐清岚知道,章氏最重脸面,这次她肯放下身段去宋家找宋宝琅,主要还是为了他。 这声谢差点让章氏泪洒衣襟。 她之前一直总抱怨徐清岚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今夜听他向自己道谢时,章氏才觉得,这儿子到底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好端端的,跪什么跪,起来。”章氏扭过头,不让徐清岚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徐清岚站起来之后,又听章氏道:“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好生过你们的日子吧。” 说完,章氏便同徐清岚摆了摆手,然后步履蹒跚的进了内室。 从前每次徐清岚从寿春堂离开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今夜是他第一次如释重负从寿春堂出来。 在回抱朴堂的路上,徐清岚仰头,看见了苍穹上的白玉盘。 他心想:若是今夜宋宝琅与他一道回来了,那这会儿一切就都圆满了。 但旋即,徐清岚又释然了。 如今他母亲这关已经过了,宋宝琅归家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他只需要再等等就好了。 待回到抱朴堂之后,徐清岚并未立刻就寝,而是将抱朴堂的管事叫过来,吩咐道:“大娘子不日就会归家,明日你们早起将院中里里外外再好好洒扫一遍。另外大娘子喜欢在房中插些时鲜花卉,你们明日记得折一些在房中插瓶。” 管事忙应下了。 徐清岚一夜好眠,第二日神清气爽去翰林院当值。 中午用午食时,崔焕来找他,顺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刚才公主身边的人来给我送膳食时,说宋三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说话间,崔焕将一封信递给徐清岚的同时,打听道,“你们小两口最近又闹什么呢?” 徐清岚不答,只迅速拆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下值后来宋家接我。 徐清岚先是一顿,旋即喜形于色。他原本还得再等两三日的,没想到宋宝琅这么快就松口了 崔焕见状欲探头来看信上写什么时,徐清岚却唰的一下将信合上了。 “小气。”崔焕撇撇嘴,但到底没再打听了。 这日午后徐清岚处理公务的效率极高,在下值前的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将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了,然后就坐在桌案后等下值。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慢,百无聊赖的徐清岚遂又将宋宝琅写给他的信又展开。 明明上面只有那么短短一句话,但徐清岚却看的移不开目光。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值的时辰,徐清岚当即就步履飞快往外 走,引的同僚们纷纷侧目。 “徐侍讲平日很是稳重,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瞧他那样子,八成是赶着归家吧。” 同僚们小声议论着,徐清岚却充耳不闻。他一路疾行出了宫门后,就让长松赶着马车往宋家行去。 徐清岚已经迫不及待想接宋宝琅归家了。 可去了宋家之后,他迎来的却是宋宝琅出事的噩耗。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3章 最近这几天夜里烨哥儿总是哭闹,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但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府里的老人说,小孩子眼睛亮,容易看见大人看不见的脏东西。宋宝贞便想着去兴福寺替烨哥儿求道辟邪符,宋宝琅闲来无事便陪宋宝贞一道去了。 兴福寺修建在城外的山上,一来一回最多两个多时辰。 可这日宋宝琅姐妹二人一早就出门,眼看着都快申时了却还没回来。 烨哥儿午睡醒了找不到宋宝贞,便一直哭个不停。乳母没办法,只得让人来禀给王姝嘉。 王姝嘉一面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哄,一面同周妈妈道:“算算时辰她们姐妹俩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你去找几个伶俐的仆妇,让她们瞧瞧去。” 周妈妈应声去了,只是她人刚出院门,就见不远处有人影跌跌撞撞朝这边奔来。 宋家规矩森严,向来不许下人在府里疾奔。周妈妈瞧见这一幕,正要叫住那人斥责时,却见那人朝她这边奔来。 离的近了,周妈妈才认出来,那竟是宋宝贞身边的武婢青黛。 青黛今日跟着宋宝贞一道去兴福寺了。此番她这般着急忙慌的回来,周妈妈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青黛甫一奔到她面前,便上气不接下气道:“周妈妈,不好了,三娘子出事了。夫人呢!夫人在哪里?” 周妈妈一听宋宝琅出事了,也顾不上细问,忙带着青黛去见王姝嘉。 青黛一面哭一面说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到兴福寺之后,宋宝贞和宋宝琅一同上过香之后,宋宝贞要去找寺里的师傅求辟邪符,而宋宝琅并未与宋宝贞同去,宋宝琅说她要在寺中转一转。之后她们姐妹二人约好两刻钟后在大殿前碰面,然后一同归家的。 “可两刻钟之后,我们到大殿前却没看见三娘子。一开始,我们只当是三娘子走的有些远,便又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但却始终不见三娘子过来。我们娘子带着我们在寺中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三娘子。而且不单是三娘子,就连愉冬也不见了。” 宋宝琅向来是王姝嘉的心头肉,宋宝贞不敢托大,当即便让青黛回府报信。 王姝嘉一听这话,立刻将烨哥儿交给乳母。一面让人立刻备马车,一面让人去通知宋昀。 青黛见王姝嘉往外走,立刻跟了上去。 下人很快就将马车备好了,周妈妈扶着王姝嘉上了马车,欲要跟着同去,王姝嘉却道:“你留在府里,等老爷回来。” 周妈妈知道兹事体大当即便应下了。 王姝嘉放下车帘后,便催着车夫快些去兴福寺。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7节 宋家的下人到工部时,宋昀被上峰叫去说公事了。等公事说完出来后已是快到下值的时辰了。 宋昀从下人口中得知宋宝琅在兴福寺不见的消息时,当即便着急忙慌的往宋家回。 回府的路上,宋昀坐在轿子里不断向老天爷祈祷:希望只是虚惊一场。等他回府的时候,他的两个女儿都已安然无恙的在府里了。 但不知道是老天爷太忙没听见他的祈祷,还是老天爷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宋昀回到宋家时,并没有看见宋宝琅和宋宝贞,只看见了同样才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宋钰。 “爹,什么叫阿姐不见了?阿姐今日不是跟大姐姐一起去兴福寺了吗?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见了呢!”宋钰也满脸惊慌。 宋钰从连翘口中无意套到沈慧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了,所以一直在忙着为沈慧挑选生辰贺礼。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宋昀一听说妻子女儿们都还没回来,忙又转身朝外走,打算亲自去趟兴福寺。 宋钰见状,忙跟上去:“爹,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父子俩刚走到府门口,正好遇见了来接宋宝琅归家的徐清岚。 徐清岚得知宋宝琅失踪的消息后,有种骤然被人抽去了脊椎骨的感觉。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同宋昀道:“岳父,您留在府里等消息,我去兴福寺。” 话落,不等宋昀回答,徐清岚便翻身上了给宋昀准备的马,打马疾行去了。 宋钰见状,忙道:“姐夫,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宋昀还没来得及开口,儿子和女婿两人已经打马走远了。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很多,徐清岚心中焦急如焚,但还是极力勒着缰绳,不让马冲撞到行人。 待出了城之后,他便再无顾忌,催马往兴福寺狂奔而去。 此刻兴福寺里却已是翻天覆地。 他们兴福寺建寺已有百年,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女香客在寺中失踪这种事。 在宋宝贞去找兴福寺主持说了此事后,主持当即让寺中的僧人帮忙寻找,但仍没找到宋宝琅。 匆匆赶来的王姝嘉得知此事后,当即便吩咐她身边的陪嫁管事,让他立刻快马加鞭去王家请她弟弟来。 王姝嘉的弟弟在大理寺任寺丞一职。 之后王姝嘉又同兴福寺主持道:“佛门重地,原本不该大动干戈。但小女于寺中无故失踪,如今生死未明,我这个做母亲不愿坐以待毙。还请方丈命人守好寺中各个出口,暂时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宋宝琅是在他们兴福寺失踪的,宋夫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方丈当即就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请方丈将今日寺中见过小女的人都请到这里来,我想问几句话。” 方丈当即也让人照办。 等徐清岚和宋钰赶到兴福寺时,就见兴福寺前守着僧人,他们二人禀明身份后,那僧人便将他们带去见王姝嘉。 他们过去时,王姝嘉刚询问完见过宋宝琅的僧人,正脸色灰败的站在廊下。 “阿娘。” “岳母、” 宋钰和徐清岚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本正由宋宝贞扶着的王姝嘉转过来,见是他们二人,这才沙哑道:“你们来了。” 一看王姝嘉和宋宝贞的脸色,徐清岚和宋钰便知道,还是没找到宋宝琅。 徐清岚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兴福寺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寺庙,相反京中常有官眷前来上香。宋宝琅怎么会凭空就在这里失踪了呢! 徐清岚心中焦急不已,但面上却表现的异常冷静,“大姐姐,劳烦你将具体的事情同我再说一遍。” 宋宝贞正要答话时,就听见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几人齐齐转头,就见王姝嘉先前派去的管事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穿过月洞门。 宋钰立刻喊了声:“舅舅。” 王延庆快步走过来,喘匀气之后,便立刻问王姝嘉:“阿姐,簌簌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宋宝贞双眸含泪,飞快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王姝嘉接话:“我来之前,宝贞和主持已经在寺内找了一遍了,我来之后也将寺中各处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簌簌的踪迹。眼下我已经让主持将寺中各处出口都派人守着了,不许任何人离开。” “阿姐你做得对,你先找个地方歇息,我去找主持。”王延庆说完之后,当即便去调查了。 徐清岚和宋钰也跟了过去。 在王延庆盘问见过宋宝琅的那些人时,徐清岚问主持:“大师,今日寺中除了我家娘子与她贴身侍女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失踪?” “并 无,只有宋三娘子和她的侍女。” 徐清岚听到这话时,眉心猛地跳了跳。 所以今日对方是专门冲着宋宝琅来的?可据他所知,宋宝琅最近并未跟人结过仇怨。 宋钰一听这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垂下眼脸,若不是寻仇,对方为何要将宋宝琅掳走呢!而且能在兴福寺悄无声息的将宋宝琅掳走,这人绝对不容小觑。 徐清岚飞快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偏头同宋钰道:“阿钰,你立刻让人去打听,霍骁今日做了什么。” “姐夫,你怀疑这是霍骁哥做的?”宋钰瞬间睁大眼睛,“不可能吧,霍骁哥虽然爱慕我阿姐多年,但他……” “先去打听。”徐清岚打断宋钰的话。 虽然昨日在柳浪居时,霍骁一副已经放下的模样,但今日宋宝琅突然失踪了,徐清岚不得不怀疑他。 宋钰知道此刻耽误不得,顿时也不多言,忙匆匆的去了。 徐清岚站在廊下深深呼吸吐纳了好一会儿,勉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后,又疾步往古树的方向行去。 宋宝琅失踪前,兴福寺的僧人曾见过她带着愉冬往古树那边行去。 他要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而在徐清岚他们焦灼寻找宋宝琅时,宋宝琅却在一间屋子里睁开了眼睛。 此刻正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穿过窗纱,在桌椅上镀上一层轻纱。 宋宝琅拥着被子,神色茫然坐了起来。 她记得她和宋宝贞约好两刻钟后在大殿前汇合后,她就带着愉冬去看古树了。 为什么醒来后却在这里?这是哪里?! 宋宝琅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她抬手在鬓角用力揉了揉,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时,突然听见吱呀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外进来。 宋宝琅刚醒来,兼之那人又是逆着光走过来的,宋宝琅只能看见对方的身形,但却看不见那人的面容。 宋宝琅坐在床上,皱眉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 先是他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然后是他的脸。 在看清楚对方脸的那一瞬间,宋宝琅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对方。 来人竟然是李重沛!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4章 李重沛仍旧是平日里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他走到宋宝琅床前站定,轻声问:“宋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宝琅这才骤然回过神来,旋即蹙眉。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 宋宝琅记得很清楚,她和愉冬去看完古树后,就打算回大殿那边和她大姐姐汇合的。 但两人刚离开古树前,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到庭院中的香炉前,将里面一截燃烧着的香掐断。 然后她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宋姐姐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说话间,李重沛倒了盏茶递给宋宝琅。 李重沛从小跟在他们身后长大,宋宝琅庇佑他良多。宋宝琅信李重沛不会伤害他,她便接过了茶盏。 待宋宝琅吃过茶之后,李重沛又道:“宋姐姐你睡了很久,这会儿应该也饿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先出去用饭吧。” 宋宝琅今日只在离家前用了顿朝食,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了,她跟着李重沛走出去,就见外面的圆桌上排满了饭菜。 宋宝琅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宋宝琅也不同李重沛客气,径自就坐在桌边开始用饭。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有仆从进来点过灯后便又退下了。 屋内落针可闻,偶尔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 李重沛挽着袖子,像从前一样在旁替宋宝琅布菜。在他欲为宋宝琅再盛汤时,却被宋宝琅拒绝了。 “我吃饱了。” 李重沛闻言,看了一眼桌上没动多少的饭菜,不禁劝道:“宋姐姐,你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吧。” 宋宝琅不答,只搁下筷子招来了仆从,要水漱过口之后,宋宝琅才看向李重沛:“说说吧,你将我带来这里想做什么。” “宋姐姐在上京过得不开心,我想带宋姐姐一起走。” 这话昨日在柳浪居时,李重沛也同宋宝琅说过。但当时,他是询问宋宝琅的意见,而今日他更像是在通知宋宝琅。 宋宝琅蹙眉:“我记得,我昨日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她的家人好友都在上京,她为什么要跟着李重沛去鹭洲? “是的,但宋姐姐给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今日我只能用这种法子将宋姐姐请来了,还请宋姐姐恕罪。”说着,李重沛甚至还起身,抬手敛袖的向宋宝琅行了个揖礼赔不是。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8节 他此刻赔罪的态度很是诚恳,但他做的事却与态度截然相反。 宋宝琅脸色顿时不大好:“若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肯跟你走呢?” “宋姐姐为何要这般固执呢!”李重沛叹了一口气,眼神无奈的看着宋宝琅。 平日李重沛在宋宝琅面前,一直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姿态,这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宋宝琅觉得既陌生又违和。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宋宝琅神色冷了下来,明明白白告诉李重沛,“我不会跟你走的。” “若是因为宋伯父和宋伯母,宋姐姐不必担心,待你去了我的封地之后,我会给他们来信,告知你一切安好的。” 看着李重沛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宝琅气的恨不得抽他两巴掌。 “李重沛,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夫君。” “没忘,但你们不是在闹和离吗?” 宋宝琅陡然心惊,她和徐清岚闹和离这事,这次连福善公主都不知道,李重沛是如何知道的。 李重沛在宋宝琅身侧坐下,语重心长劝道:“而且宋姐姐,你嫁给徐清岚之后,徐清岚对你并不好,他的母亲还处处刁难你。如今她虽然登门向你服软了,可人本性难移,日后待你回到徐家后,她定然还会刁难你的。” 宋宝琅却从李重沛的话中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徐清岚的母亲在街上遇袭一事,是你派人做的?”宋宝琅目光灼灼盯着李重沛。 李重沛见她猜到了,便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是我派人做的。原本我是让人取她性命的。但却没想到,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娘竟然会医术,这才教她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是我之过。” 宋宝琅却听的头皮发麻。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多年一直乖巧温顺跟在她身后,她当做弟弟一样的人,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难怪当初章氏遇袭后,徐清岚怎么都没查到凶手。 刚一念至此,宋宝琅猛地抬眸,目光锐利盯着李重沛。 “不对!你或许确实想要徐清岚母亲的性命,但你想要的不是一击毙命,而是想将这件事嫁祸给我。” 章氏自来上京后,除了去佛寺之外,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和人结仇交恶了。 要说她唯一与之结仇交恶的人,就只有她了。 当初章氏遇袭后就曾怀疑过此事是她所为,只是被徐清岚强硬的反驳了。 那时候宋宝琅只顾着生气,并没有细想其中的种种。 如今知晓李重沛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后,宋宝琅顿时就明白了,李重沛之所以派人去杀徐母,或许一方面确实想杀了章氏泄愤,但另外一方面应该是想用此事来栽赃她,挑拨离间她和徐清岚之间的感情,让徐清岚休了她。 既然宋宝琅猜到了,李重沛便也承认了,“宋姐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当初他确实想用这事栽赃宋宝琅。 章氏不喜欢宋宝琅,出了这种事之后, 章氏第一个怀疑的定然就是宋宝琅。 徐清岚父兄早亡,如今只剩章氏这一个亲人了。若章氏闹将起来,徐清岚只能被迫休了宋宝琅。 李重沛小算盘打的很好,但却没想到,到头来一颗算盘珠子都没拨响。 徐清岚非但没因这事休了宋宝琅,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反倒还好了不少。甚至要不是他隐藏的深,只怕这会儿徐清岚已经查到他头上了。 宋宝琅却被李重沛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的气血翻涌,她整个人怒不可遏:“你幼年时被宫人欺辱,是我救了你,求公主庇佑着你。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他就没想过,若徐清岚是个刚正不阿的,将这事闹出去,她将要背负怎样的骂名。 “宋姐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助你脱离苦海而已,之后我也意识到了不妥,所以我就没再轻举妄动了。”说话间,李重沛还欲向从前那样去拉宋宝琅的袖子,想向宋宝琅撒娇道歉,但却被宋宝琅一把挥开。 “你别碰我!”宋宝琅现在只觉心里不断有恶寒泛上来。 她和李重沛相识了十余年,她一直将李重沛当弟弟看,她为李重沛出头,带他结实新朋友,竭尽所能的庇佑着他。 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她看见的温顺无害竟然全是李重沛伪装出来的,这让她如何不胆战心惊。 而且宋宝琅从没想过,李重沛竟然敢胆大包天的将她掳来他的别院。先前用饭时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有很多守卫在,若没李重沛的许可,她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而李重沛看着宋宝琅眼中的厌恶时,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便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来。 从前每次李重沛一露出这样的神色,宋宝琅总会立刻安慰他。可今日看着这样的李重沛,宋宝琅却觉得无比厌烦。 但眼下她还不能跟李重沛撕破脸,宋宝琅遂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愤怒和烦躁,尽量平和同李重沛道:“六殿下,你说我在上京过得不开心,所以要带我去你的封地。那你可曾想过,我生于上京,父母亲友都在上京,去鹭洲我会很不习惯的。” “没事,有我陪着宋姐姐你。我知道宋姐姐你爱玩儿,到时候我陪你去鹭洲各处玩儿。你之前不是说过么,你听说鹭洲是个山光水色很美的地方,到时候……” “可我不想要你陪,我只想留在上京,跟我的父母亲友在一起。”宋宝琅打断李重沛的话。 她不肯同他走是李重沛意料之中的事情。 从小到大,宋宝琅的朋友总是很多,他在她身边永远都是被挤在最角落里的那一个。那时候他年纪尚小,只能不争不抢的远远看着被人簇拥着的宋宝琅,可现在他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宋姐姐,我只有你了。”李重沛仍旧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从前宋宝琅受他蒙蔽会怜惜,但现在宋宝琅的脸上却全是冷色:“所以你不顾我的意愿,执意要将我带去你的封地,就是为了把我变的根你一样?” “不是的,鹭洲山高路远,我只是想让宋姐姐你陪着我罢了。”李重沛说得可怜,但神色却很坚定。 宋宝琅觉得再说这个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在兴福寺将我掳走,我爹娘和徐清岚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到时你打算如何带我离京?” “那就是我的事了,宋姐姐你别担心,我已经计划好了。”说到这里时,李重沛柔和一笑,轻声道,“宋姐姐,时辰不早了,你快歇歇吧。” 宋宝琅正要说话时,熟悉的晕眩感突然又再度袭来。 “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宝琅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李重沛一把将她扶住,然后将人打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回床上躺好后,又唤了人进来。 “替宋姐姐更衣。”李重沛丢下这一句后,便推门出去了。 被唤进来的侍女当即替晕过去的宋宝琅卸钗环衣裙。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写的有点卡,我调整一下,我们明晚22:00见[红心] 第75章 夜色过半,兴福寺内仍是灯火通明。 饶是身为大理寺寺丞的王延庆亲自调查,最终也只查到宋宝琅带着愉冬去了古树前,然后她们主仆二人就像在那里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但徐清岚和王姝嘉等人仍不死心,他们将古树周遭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在旁边一个废弃佛殿的香案下找到了一条暗道。 徐清岚带着人从那条暗道追了出去,但只追到后山就彻底断了线索。 正当徐清岚一筹莫展时,宋钰带着霍骁来了。 之前徐清岚怀疑这事是霍骁干的,所以让宋钰去打探霍骁的动向。 结果宋钰打听的时候被霍骁发现了,霍骁听闻宋宝琅失踪的消息,当即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甫一看见徐清岚,霍骁便急急问。 徐清岚神色凝重摇头,霍骁闻言顿时咬牙,“我就不信了,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的往兴福寺而去。 宋钰见状,立刻凑到徐清岚身侧,压低声音道:“姐夫,我去打听过了,最近这段时间霍骁哥没有异动。他每日除了上值之外,要么就是去校场跟人比试,要么就待在侯府。如今很多双眼睛盯着侯府,阿姐这次的事情应该跟霍骁哥无关。” 徐清岚闻言,用力攥了攥掌心。 天上雷声阵阵,徐清岚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林,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是霍骁带走了宋宝琅。 若是霍骁带走了宋宝琅,眼下哪怕他暂时找不到宋宝琅,最起码宋宝琅是安全的。 徐清岚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他身上的同心蛊还没解,论理他能与宋宝琅共感。可自从宋宝琅失踪后,他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宋宝琅是被人迷晕过去了,还是…… 那个不祥的念头刚浮起来,就被徐清岚立刻按了下去。 不可能!宋宝琅从未与人结怨过,不可能有人会想要她的性命。但若说是求财,自从宋宝琅失踪后,宋家也始终未接到绑匪的信件。 这件事似乎陷进了死胡同里。 但徐清岚并没有坐以待毙,既然所有的线索断在了后山。他便带着人不顾山路泥泞,不眠不休的冒雨搜山。 而在他这边探查的同时,宋钰也没闲着,宋钰又去调查了隋承瑛。 虽然若这事是隋承瑛干的,那隋承瑛大概会掳走宋宝贞,而非宋宝琅。但宋钰却秉持着宁枉勿纵的想法,将隋承瑛最近的动向也打探了一番,确定隋承瑛没有嫌疑后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福善公主也听说了此事,她当即派出公主府的精锐,让他们听徐清岚调遣,务必要尽快找到宋宝琅。 自从宋宝琅失踪那晚起,上京就开始下雨。 雨势时大时小的下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徐清岚将兴福寺后山的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可最后他还是没找到宋宝琅。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时,有人来报,说是后山因下雨暴涨的深潭里突然浮起一具女尸。 徐清岚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从陡坡度上摔下去、幸亏身侧的仆从眼疾手快 拉了一把,徐清岚才勉强稳身形。 待徐清岚过去时,女尸已被打捞起来放在了岸上。 徐清岚走到了疑似宋宝琅的那具女尸面前。 那女子的脸被深潭里的鱼啃食过,如今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但身形像宋宝琅,身上的衣裙也是宋宝琅来兴福寺上香那日穿的衣裙,只是身上的钗环首饰都不见了。 在看见这具女尸的那一瞬间,王姝嘉当即就晕了过去。 而徐清岚则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他怔怔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可他并未朝那女尸走近,而是突然冷静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霍骁哭的双目通红,见徐清岚看也不看宋宝琅,当即便上前去拦他,“徐清岚,簌簌在这里,你不去看她,你要去哪里?” “那不是簌簌,我不信。” 那晚他们分开时,她明明还好好的。 不过短短三日,她怎么就同他阴阳相隔了呢!徐清岚不信这是是宋宝琅。 霍骁听到徐清岚这话,当即倒戈,“对,这肯定不是簌簌。簌簌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我们再去找。”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99节 霍骁当即跟着徐清岚走。只是他们刚走了五六步,身后又传来惊呼声。 “这水潭里还有一具尸体。” 徐清岚猛地回头。 很快,那具女尸就被捞上来了。 她身形娇俏,穿着一身青草色的衫子,腰腹上有一个很大的窟窿。 这具女尸的脸没有被鱼啃食,能看见是一张圆脸,平日这张圆脸总是带着娇憨的笑意。可此刻这张脸却被泡的发白,双眸撑圆眼珠凸出。 这竟然是愉冬。 在看见愉冬这一瞬间,徐清岚脸上的血色倏的消失殆尽。他整个人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踉跄着便跪了下去。 他双眸猩红,双手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宋宝琅搂进怀里。 原本已经停了的雨,在这一刻突然又下了起来。 天上雷声轰鸣,都遮不住深潭旁悲悸的哭声。 很快,王延庆那边也查到了凶手。 兴福寺有几处佛寺需要修缮,前段时间招了一些泥瓦匠来。这批泥瓦匠里有两个曾落草为寇的山匪。 那日宋宝琅带着愉冬去看古树时,这两个山匪见到宋宝琅衣裙华丽,便对她们起了歹心。 一开始他们只为求财,但后来见宋宝琅生得好看,他们又起了坏心思。 宋宝琅自是不肯从,护主心切的愉冬更是同他们打了起来,但最终双拳不敌四手,愉冬死在了那两个山匪手中。 愉冬死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宝琅不甘受辱,便投水而死。 那两个山匪见状,当即便拿了她的钗环首饰下山,后来在典当钗环首饰时,被王延庆捉住了。 起先那两个山匪不肯承认,后来受过刑之后,便老实承认了。 王延庆按照他们所说去他们家中搜查,果不其然找到了宋宝琅的其他首饰。 原本此案到这里就能结案了,但有多年刑狱经验的王延庆却总觉得,这事隐隐有点不对劲儿。 但具体怎么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 而另外一头,宋宝琅和愉冬的尸身被从兴福寺后山搬下来之后,就被徐清岚带回了徐家。 王姝嘉经此一事后,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所有人都在为宋宝琅的死自责。 宋宝贞自责自己那日不该带宋宝琅去兴福寺,宋昀夫妇并宋钰自责自己那日没能陪宋宝琅同去。 而最自责的当属徐清岚。 自将宋宝琅带回徐家后,他便不眠不休的守在棺椁旁陪着宋宝琅。 他自责那夜他该多说些甜言蜜语,这样说不定宋宝琅就动摇跟他回家了。若他跟她回家了,第二日她去佛寺有长梧跟着,她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章氏过来时,看着棺椁旁那一身缞衣形销骨立的徐清岚时,既震惊又难过。 若是从前,章氏定然又要唠叨,他一个男子怎么能为妻子披麻戴孝呢! 可今日章氏却没说。她不忍说,也不敢说。 听到宋宝琅遇害的消息时,章氏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是自责害怕。 虽说宋宝琅是和她长姐一同去兴福寺出的事,但若追本溯源,这事也能追究到她身上的。 若非她,宋宝琅怎么会和徐清岚闹和离。若不是闹和离,宋宝琅怎么会回宋家。若是她没回宋家,或许就能避开这一劫了。 因此自宋宝琅过世后,章氏悔恨交加。 如今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这般憔悴,章氏愧疚的眼泪都下来了。 “二郎,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章氏含泪劝徐清岚。 向来整洁干净的人,此刻却是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听见章氏的话,徐清岚双目无神,嘶哑应了声之后,又道:“母亲您回去吧。” 章氏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会儿徐清岚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径自走到供桌前,为宋宝琅上了一炷香。 若是从前,章氏是决计不肯放下自己长辈的架子为一个晚辈上香的,可今日她却替宋宝琅上了香。 这香里有她的愧疚,有她的悔恨,还有她的祈求。 待彻底离开灵堂后,章氏这才哭出声来。 “都是我的错,从前我不该那样对宋氏,更不该害他们夫妻俩闹到和离的地步。” 经此一事后,章氏才明白,宋宝琅就是徐清岚的命啊。如今她这一去,徐清岚的命也被她带走了。 章氏悔不当初的同时痛哭流涕。 张妈妈也为宋宝琅的突然离世而难过。但眼下见章氏这样,只能先劝章氏。 在章氏被扶回寿春堂时,福善公主夫妇并六皇子李重沛也来吊唁了。 福善公主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向来妆容齐整的福善公主,今日面容憔悴双目红肿。 自从得知宋宝琅遇害的噩耗后,福善公主便一直在哭。崔焕怕她哭坏了身子,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哄骗着她喝下后,福善公主才勉强睡了数个时辰。 只是醒来后,她便要挣扎着来徐家吊唁,崔焕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来了。 恰好走到徐家门口,正好遇见了李重沛。 甫一进来灵堂,看见灵位上宋宝琅的名字时,福善公主整个人又泣不成声,崔焕只得在旁小声安慰着她。 一身霜色衣袍的李重沛上前,为宋宝琅上了一炷清香后,走到徐清岚面前,低声道:“徐侍讲,节哀。” 徐清岚面容哀戚,沙哑道:“多谢殿下。” 之后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上门吊唁,整个徐家祭香袅袅,纸钱燃烧后的灰烬飘的到处都是。 因着福善公主哭的不能自已的缘故,李重沛在徐家待了快两刻钟后,才跟着崔焕他们离开。 出了徐家后,李重沛便同崔焕道:“姐夫,你好好劝劝皇姐,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也莫要太伤心了。” 崔焕这会儿一颗心全在福善公主身上,他胡乱应过之后,便扶着福善公主上了马车。 待他们夫妻二人离开后,李重沛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 但李重沛却并未直接出城,而是乘坐马车在城中左拐右拐饶了许久,确认没人跟着他之后,这才让车夫赶着马车往他的庄子上行去。 而此时的宋宝琅又一次逃跑失败了。 自从那日知晓李重沛的目的之后,宋宝琅便一直锲而不舍的在逃跑。奈何这庄子里守卫森严,就算她解决了屋中的侍女,但人还没出院子。就会被侍卫拦住。 李重沛过来时,宋宝琅正坐在榻上生闷气。 先前她欲逃跑一事底下人已经禀给李重沛了,李重沛面上却丝毫没有生气之色,反倒还温声对宋宝琅道:“宋姐姐,我知道你在这里嫌闷,但你放心,再过两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带你出门去玩了。” 说话间,李重沛在宋宝琅身侧落座。 宋宝琅则一脸厌恶的换到了玫瑰椅上。宋宝琅知道,现在的李重沛油盐不进,她说什么都是徒劳的,所以她也没再同他废话,而是问 :“你就那么有把握瞒着所有人将我带出上京?” “宋姐姐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都不说大话的。”说话间,李重沛倒了盏茶递给宋宝琅。 如今宋宝琅对他有了防备,自是不肯再接李重沛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李重沛知道她的顾虑,便当着她的面将那盏茶吃了一口后,才换了新茶盏重新给宋宝琅倒了一盏递过去。 这一次,宋宝琅接了。 但宋宝琅在接茶盏时,眼尖的看见了李重沛左手的虎口上有一个圆圆的红点,似乎是刚被什么烫过。 宋宝琅知道李重沛这人十分谨慎,所以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旋即,宋宝琅问起了她爹娘。 “我突然失踪了,我爹娘这会儿应该很着急吧?” 李重沛颔首,但却不肯多说。 之后宋宝琅又旁敲侧击打探了一番后,发现从李重沛口中什么都打听不到之后,当即就一把将茶盏拂到李重沛面前,生气的让他滚。 李重沛倒也不恼,而是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宋姐姐你。” 宋宝琅不搭理李重沛。 待李重沛离开后,侍女想要进屋来伺候,却被宋宝琅呵斥住了。 宋宝琅蹲在地上,飞快用帕子擦了擦李重沛先前踩过的地方。 刚才她借着生气的由头将茶盏摔碎在李重沛面前,里面的茶汤溅的到处都是,先前李重沛离开时,不小心踩了水渍一脚。 宋宝琅将擦过地的帕子拿起来,发现帕子上有淡淡的灰烬。 依着如今李重沛的身份,他脚底不该沾灰才是。而且这灰的颜色宋宝琅还有点眼熟,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宋宝琅正冥思苦想时,有侍女从外面进来。宋宝琅立刻将帕子塞进袖中,对着那侍女发了好一通脾气后,便上床将帘子放下躺下了。 自从宋宝琅被关在这里之后脾气就格外的大,这里的侍女早已习以为常了。 此刻见宋宝琅生气的上床躺下了,那侍女收拾完地上后,便站在门旁远远守着宋宝琅。 而此时侧卧的宋宝琅悄悄将帕子拿出来,又认真端详了一阵之后,骤然想起来,她去兴福寺上香时,那里给佛祖烧的是黄表纸。 而黄表纸燃烧过后,就是这样的颜色。二而且先前李重沛左手虎口上的红点,也很像是被香灰烫出来的,难不成李重沛在来见她之前去过佛寺? 但这个念头旋即就被宋宝琅打消了,因为宋宝琅记得,李重沛不信佛。 之前有一次他们一帮人来浴佛节玩儿,当时他们所有人都上香了,只有李重沛没有。 宋宝琅记得,当时李重沛说,他幼时求过佛祖,但佛祖没能达成他的心愿,所以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信佛了。 而除了佛寺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会烧黄表纸和需要上香。 灵堂! 在来见自己之前,李重沛去过灵堂。 宋宝琅是在兴福寺被人迷晕的,所以醒来后,她对气味就格外敏锐。先前李重沛过来时,身上便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火气,所以她才会借着发脾气将茶盏拂到他面前。 一个人去了哪里他嘴会撒谎,但鞋底不会。 现在证实李重沛在来见自己之前去过灵堂后,宋宝琅心中顿时焦急无比。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0节 按照李重沛如今的身份,能让他去上香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又是在她失踪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难不成是她爹爹阿娘? 但转念一想,宋宝琅又觉得不可能。 她爹爹阿娘身体都很好的,不可能会突然出事。那出来他们之外,还有谁值得李重沛亲自登门上香祭拜的? 宋宝琅正冥思苦想时,不经意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一瞬间,宋宝琅醍醐灌顶。 若李重沛去的是她的“灵堂”,那他胸有成竹说要带她离开上京一事就能解释的通了。毕竟到时她的亲人们都沉浸在她已经过世的悲痛中,哪里能发现李重沛的异样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给她爹娘和徐清岚传递消息,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可眼下她被困在这里,连院门都走不出去,更别说给他们传递消息了。 宋宝琅正苦恼时,突然抬手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宋娘子?”守在门外的侍女不解的看了过去。 宋宝琅一顿呵斥后,那侍女这才将头又转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宋宝琅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她身上的同心蛊解了,但徐清岚身上的还没解,徐清岚能与她共感。 眼下她得想法子告诉徐清岚,她还活着。 宋宝琅说干就干,她撸起自己的袖子,张嘴就在她白嫩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而此时形如枯槁的徐清岚在同王延庆说话。 王延庆调查完那两个山匪之后,来徐家为宋宝琅上香的同时,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徐清岚。 徐清岚此刻心如死灰,闻言先是谢过王延庆之后,又道:“有劳舅舅先看顾好那两个山匪,待我料理完簌簌的后事后,我再去见他们。” “其实……”王延庆想说,虽然那两个山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也找到了宋宝琅带的首饰,但他总觉得这案子查的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但王延庆刚起了个话头,就见徐清岚突然眉心一皱,然后猛地一把捂住左胳膊。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王延庆问。 徐清岚亚摇头:“无碍,舅舅刚才想说什么?” 王延庆见徐清岚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后,改口道:“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等你先料理完簌簌的后事再说吧。” 之后王延庆为宋宝琅上过香之后就离开了,徐清岚转过身正要往棺椁旁走时,右手胳膊猛的又是一痛。 徐清岚下意识捂住胳膊的同时,顿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但很快,他的右胳膊上又是一痛。 就好像是被人突然咬了一口。 徐清岚整个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双目死死盯着自己的胳膊,近乎哀求问:“簌簌,是你吗?” 回应他的又是一痛。 而另外一头,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疼的宋宝琅眼泪都下来了。 一开始,宋宝琅只是想利用同心蛊,让徐清岚感觉到她还活着。之后她咬自己则是想给徐清岚提醒,是李重沛将她掳走囚禁起来了。 咬完之后,宋宝琅也不确定,徐清岚有没有明白她给他传递的消息。 这个时候宋宝琅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那么着急的解同心蛊,这样她还能收到徐清岚给她的反馈呢!眼下她解了同心蛊,就只能这样两眼抓瞎的干等着了。 而先前还一副目断魂销的徐清岚在感受到疼之后,当即一把扯下身上的缞衣,便要往外走。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长松的惊呼声:“霍小侯爷,你怎么了!” 徐清岚转头,就见霍骁已经不省人事了。而长松还在旁一脸无措问:“郎君,霍小侯爷哭晕过去了,现在该怎么办。” “请大夫来。”徐清岚丢下这么一句后,当即便大步朝外走。 现在他能确定,宋宝琅还活着。 那么这具突然出现,并且让他们以为是宋宝琅的女尸,和那两个承认自己杀了宋宝琅的山匪就有问题了。 他得去趟大理寺。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6章 徐清岚到大理寺时,原本该肃穆静谧的大理寺,此刻却是浓烟滚滚人影慌乱。 徐清岚随手抓了一个小吏,“出什么事了?” “监牢不知怎么的失火了,这会儿大家正忙着救火呢!” 徐清岚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徐清岚到监牢那边时,正好看见了灰头土脸的王延庆。他立刻上前喊了声:“舅舅。” 王延庆正抬袖在抹脸上的汗,闻言扭过头,见徐清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先是一愣,旋即问:“是清岚啊,你怎么来了?” 徐清岚这会儿不是在为他外甥女守灵了么? “我来看杀害簌簌的那两个囚犯。” 王延庆一听这话,顿时叹了一口气,“那你来晚了一步,监牢失火,那两个囚犯吸入了大量的浓烟,等狱卒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死了。” 说话间,王延庆指了指放在角落里,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徐清岚快步走过去,掀开白布,一面看一面问:“舅舅,确定他们是死于浓烟呛死的么?” “确定,仵作已经查验过了。” 徐清岚听到这话,正欲放下白布时,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分别查看了那两具尸体的左手。 果不其然,其中一具尸体的左手上茧子比右手上的多,而且那人左手的大拇指上还有一颗黑色的大痦子。 先前他母亲在街上遇袭时,凶手就是左手持刀,且左手大拇指上有颗黑色的大痦子。 想到此处后,徐清岚将白布完全掀开,扫了一眼对方的身形,发现这人的身形与沈慧形容的很像。 看来当初在街上刺杀他母亲的就是此人了。 之前徐清岚是悲伤过度 ,没有精力和心思思考这些。如今确定那具尸体不是宋宝琅之后,徐清岚所有的冷静和睿智瞬间又回来了。 徐清岚放下白布,看向王延庆,问:“舅舅,这两个山匪到大理寺之后,可曾有人接触过他们?” “除了负责刑审的官员外,并无旁人接触过他们。” 徐清岚点点头,又请王延庆移步到墙角下,这才问:“先前舅舅来徐家时,似是有未尽之言,可是舅舅在调查过程,发现了什么?” 眼下宋昀两口子都沉浸在丧女之痛中,王延庆不敢将这不确定的揣测告诉他们,免得增加他们的烦恼。 而徐清岚是宋宝琅的夫婿,今夜他突然来大理寺造访,应当也是有所怀疑了。 王延庆便如实道:“此案查的太过顺利,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而眼下,大理寺的监牢突然走水,恰好这两个山匪又都死了。凭借着王延庆多年的刑狱经验来看,这件案子一定有问题。 徐清岚闻言,颔首道:“我与舅舅同感,而且……” 顿了顿,徐清岚并未告诉王延庆,他能共感到宋宝琅一事,只道:“而且我总觉得簌簌还活着。” “何以见得?”王延庆立刻问。 “就像舅舅您说的,此案查的太过顺利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从深潭里浮起的两具女尸,再到那两个山贼当首饰被抓,并且承认是他们杀害了簌簌。这一切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簌簌已死。” 王延庆细细思量了一番徐清岚说的之后,觉得徐清岚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王延庆看向徐清岚。 这个外甥女婿头脑是个聪明且有主意的,他既同自己这么说,显然已有打算。 “我想请舅舅配合我演一出戏。” 王延庆听完徐清岚说的之后,眼里滑过一抹精光,顿时颔首:“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约莫两刻钟后,徐清岚进了大理寺的监牢,亲自鞭打了一通杀害宋宝琅的两个山匪后,才被人颤巍巍的扶了出来,整个人哀哀欲绝的上了马车离开。 几乎是徐清岚前脚刚离开大理寺,后脚就有人立刻将这消息报给了李重沛。 李重沛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惊,旋即急声问:“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估计是大理寺那些狱卒动作太快,那两个人被烧死前,他们就先将人救了回去。”说完,前来回话的下人立刻跪下请罪,“奴才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李重沛不言语,只是慢慢的坐了回去,轻笑一声道:“我倒是小瞧了宋姐姐的舅舅呢!” 一个在大理寺丞一职上蹲了多年的人,竟然这般敏锐。 “殿下,可要再派人去解决了那两个人?” “不必。”李重沛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垂眸道,“再动手只会打草惊蛇,也容易落入陷阱,就这么着吧。” 现在他必须以不变应万变,才能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只要不怀疑到他身上来,那他后日就能悄无声息的带着宋宝琅离京了。 只要离开上京,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到那时,即便王延庆继续查又如何?他顶多只能查到那两个山贼是拿了钱财替人办事。而与山贼见面的人早已经被他处置掉了,到最后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李重沛抬眸看向窗外的月亮,不禁在心中叹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他真想早些到后日。 而此时的徐清岚也已回到了徐家。 回到徐家后,徐清岚并未直接去灵堂,而是先问起了霍骁。 “霍小侯爷先前哭晕过去了,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是悲伤过度所致,并无大碍,这会儿人正在客房里歇息。” 自从徐清岚将那具“宋宝琅”的尸体带回宋家后,霍骁整个人就也扎根在徐家了。 徐清岚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眼泪怎么那么多,而且还哭晕了好几回。 先前每次霍骁哭晕过去之后,徐清岚都是眼不见为净,直接让人将他抬走。可等霍骁醒来后,他又挣扎着去了灵堂,然后继续哭。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1节 这次徐清岚过去时,霍骁还没醒。 若说这几日徐清岚哀毁骨立,霍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此刻的霍骁面色蜡黄整个人胡子拉碴的,哪里还有从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霍骁,醒醒,醒醒。”徐清岚上前去推霍骁。 但霍骁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着,整个人毫无反应。 徐清岚的目光在房中四处搜寻一圈,最后走到盆架旁,端起上面装了半盆清水的铜盆。 霍骁睡的正沉时,陡然被一盆凉水泼醒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下雨了!下雨了!!!” 结果一抬头,看见徐清岚拿着一个滴水的铜盆站在他面前时,霍骁先是愣了愣,旋即破口大骂。 “徐清岚,你他娘脑子有病是不是?!”好端端的,浇他一盆凉水做什么。 徐清岚却对霍骁的暴怒无动于衷,他搁下铜盆,“醒了就换身干爽的衣袍,来灵堂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清岚,你算老几,小爷我……” “跟簌簌有关。”徐清岚打断霍骁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骁对着他的背影暗骂了一句,接过下人拿来的衣袍胡乱套好后,当即就去了灵堂那边。 灵堂里守夜的下人都被徐清岚遣散了。此刻只有一身霜色衣袍的徐清岚负手站在灵堂上,他双目沉沉盯着桌案上宋宝琅的牌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徐清岚还是之前那个徐清岚,但霍骁却敏锐的发现,今夜的徐清岚跟前几日不一样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霍骁声音嘶哑问。 这段时间他哭的太多了,兼之又甚少喝水,所以嗓子哑的很厉害。 徐清岚这才背过身来,看向霍骁。 从前他对霍骁一直多有敌意,但经此一事后,他看见了霍骁对宋宝琅的真心。 因为这份真心,所以他相信霍骁,也愿意告诉霍骁。 “这棺椁里的女尸不是簌簌,簌簌没死。” 徐清岚这话在霍骁耳畔响起时,宛若平地惊雷,炸的霍骁骇目惊心。 短暂的惊愕过后,霍骁一把揪住徐清岚的衣领,情绪激动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这女尸不是簌簌,簌簌还没死。” 徐清岚试图把霍骁的手掰开,但霍骁是武将手劲儿贼大,他只得冷着脸,道:“你先松开,我告诉你。” 霍骁这才松开徐清岚。 徐清岚便将宋宝琅去月老祠,被老道哄骗买了同心蛊一事,然后他们二人共感一事同霍骁说了。 “之前我也以为这具尸体是簌簌,可今夜我突然感受到了簌簌还活着,而且她似乎还在向我传递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霍骁甚至觉得徐清岚是伤心过度所以疯了。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匪夷所思令人听闻的事情出来呢! 徐清岚忍住拂袖而走的冲动,面容冷静:“我没疯,也没说胡言乱语。在察觉到簌簌还活着之后,我去了趟大理寺。大理寺今夜走水,杀害簌簌那两个山匪正好死在了走水里。而且舅舅说,他也觉得调查过程顺利的有些蹊跷。” 确定徐清岚既没疯,也不是在说疯话后,霍骁当即就激动道:“那你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既然簌簌没死,那我们赶紧去找啊!” 说着,霍骁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头就要走。 徐清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上京这么大,我们得先确定方向才能找。” “对,得先确定方向,霍骁一拍脑门,顿时又折返回来,“你不是说簌簌给你传递消息了吗?她传递了什么?” 望着霍骁一脸求告知的表情,徐清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宝琅传递方式的办法是咬她自己,而他这边也能感同身受,但他却暂时还没明白,宋宝琅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但徐清岚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而是同霍骁道:“那人费尽心思掳走簌簌,又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想让我们以为簌簌已死。能有如此手笔的人屈指可数。你和簌簌从小一起长大,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你用得上小爷的时候,小爷就是和簌簌从小一起长大的了,你用不上小爷的时候,小爷就是个碍眼的东西了?!”霍骁不满的瞪了徐清岚一眼。 不过生气归生气,霍骁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眼下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找到是谁掳走了宋宝琅。 霍骁绞尽脑汁的想,但最后却仍一无所获。毕竟他离京四载,再回来时宋宝琅都成婚了,这四年里宋宝琅的近况他自是不清楚。 “咱们去问福善公主,她和簌簌交好,她肯定知道。”霍骁说着便要走,却被徐清岚叫住。 徐清岚突然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霍骁,簌簌不肯同我和离,你可曾想过将她带走偷偷藏起来?” 霍骁一听这话,顿时又要炸了。 徐清岚却赶在他之前开口:“我是说假如。” “假如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最怕簌簌生气了,而且簌簌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暂且不说我能不能将她带走藏起来,单就说我若表露出这个念头,只怕她就会把我打成猪头。而且把簌簌偷偷带走藏起来多费事儿啊,小爷干嘛不直接宰了你,让簌簌守寡后,然后和簌簌再续前缘呢!”霍骁半是真心半是讽刺。 却不想,徐清岚听完这话,沉默片刻后,突然道:“我知道是谁掳走了簌簌。” “不是,你还真怀疑小爷啊,徐清岚,你……” “不是你!”徐清岚打断霍骁的话。 霍骁一愣,旋即立刻问:“谁?” 徐清岚说了一个人名。 霍骁先是一惊,旋即有些不大相信:“不可能吧。李重沛那人从小就温顺胆小,从前跟我们一起出门时,他都一直躲在簌簌身后。他掳走簌簌,怎么可能?而且簌簌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的。” “簌簌拿他当弟弟看,可他却并未将簌簌当阿姐看,他爱慕簌簌。” 徐清岚这话一出,霍骁整个人都惊呆了。 因宋宝琅和福善公主的缘故,他和李重沛也算是从小就认识。 李重沛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温顺话少的弟弟模样。而且每次他们玩闹时,他都默然在一旁,为福善公主和宋宝琅端茶倒水毫无存在感,所以霍骁也从未将这位不受宠的皇子放在眼里,更别提看出来他爱慕宋宝琅。 李重沛伪装的太好了,一开始徐清岚也没察觉,直到去岁在福善公主的赏梅宴上时,徐清岚无意发现,李重沛看宋宝琅的目光不单纯。 但宋宝琅不知道这事,且李重沛也什么都没做,徐清岚便也没戳破这事。 甚至在感受到宋宝琅不断试图给他传递消息时,徐清岚都没往李重沛身上怀疑。 还是他先前从大理寺回到家中时,无意听见下人嚼舌根子说霍骁深情时,徐清岚才觉得李重沛可疑的。 自从找到宋宝琅的“尸体”后,霍骁以泪洗面,哭晕了好几回。而他也哀毁骨立,可同样爱慕宋宝琅的李重沛今日上过香之后,甚至还能来劝他节哀。 先前徐清岚沉浸在丧妻之痛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现在再一细想,爱慕的人死了,李重沛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除非他知道,这棺椁里的女尸不是宋宝琅。 而且先前宋宝琅靠痛感给他传递消息,当时他她一共传递了两次。 每次徐清岚都觉得自己胳膊被咬了六下。而李重沛在皇子中行六。 再加上,能有能力布这么大一个局的人,在上京并不多,李重沛虽然不受宠,但他到底是皇子,且他即将要离开上京去他的封地…… 一念至此时,徐清岚这才明白,李重沛想做什么了。 “李重沛掳走簌簌,又想让我们误以为簌簌已死的目的,应该是想暗中将簌簌带去他的封地。” 李重沛母妃早逝,今上又不喜欢他,在上京他的朋友也寥寥无几,只和宋宝琅以及福善公主亲近。 福善公主是他的皇姐,且又是今上最宠爱的公主。而宋宝琅是他思慕之人,他此番离京去封地后,无召不得再归京。所以他选择在临走前布这么大一个局将宋宝琅一并带走,此后圈禁在他的封地里。 原本对于徐清岚怀疑李重沛这事,霍骁还半信半疑。 但此刻听徐清岚说得有理有据,且李重沛不日就要去封地之后,霍骁顿时就信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赶紧去找李重沛那个狗东西,让他将簌簌交出来啊!”说完,脾气火爆的霍骁就要去找李重沛算账,但却被徐清岚一把拦住。 “我们没有证据,现在去李重沛,李重沛是绝不可能承认的,到时我们非但找不到簌簌,还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霍骁知道,若论打架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若论脑子,那他的脑子自然没有徐清岚的脑子好使,所以他听徐清岚的。 徐清岚沉思片刻,有了主意:“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你继续哭我继续守灵。” 霍骁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徐清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能救出簌簌呢!结果就这儿?你玩儿我呢!” “李重沛那人十分谨慎,此刻他定然派人暗中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发现了这具女尸不是簌簌,他定然会将簌簌藏的更深。与其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倒不如继续同李重沛演戏,如此李重沛才会放松警惕。等后日他带着簌簌去封地时,我们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救回簌簌。” 霍骁思量了一番,觉得徐清岚说的有道理,他当即点头:“成,就按你说的办。” 他同意之后,徐清岚转过身,正要往前走时,就听霍骁又别别扭扭道,“徐清岚,从前我很讨厌你,觉得是你横空出世抢走了簌簌。可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簌簌没有看错人。” 比起鲁莽愚钝的他,徐清岚更适合做夫婿。 得了自己从前视作劲敌之人的夸赞后,徐清岚面上却并无骄矜之色,只淡淡道:“簌簌是我的妻子,保护她本就是我这个丈夫的责任。” 徐清岚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相反到现在他心中仍很自责。 他早就知道李重沛喜欢宋宝琅,但他却没有像防备霍骁一样防备过李重沛,才会让宋宝琅被他掳去。 虽然知道李重沛不会伤害宋宝琅,但他还是担心,还是心疼。 宋宝琅那样怕疼的一个人,却用伤害她自己的方式来给他传递消息。 李重沛真该死! 之后他们二人继续该守灵的守灵,该哭的哭。 之前霍骁是觉得宋宝琅死了,他悲从中来眼泪不能自抑。如今得知宋宝琅还活得好好的之后,霍骁就哭不出来了 。 徐清岚却不管他那么多,只一脸冷漠无情道:“哭不出来也得给我哭,不然李重沛会起疑。” 霍骁没办法,只得让人偷偷给他拿了一截葱,他塞在袖中,每每哭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举袖将葱熏一熏眼睛,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日月交替,在霍骁的悬悬而望中,两日终于过完了,然后就到李重沛离京这一日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就夫妻团聚了哈,我们明晚22:00见[红心] 第77章 李重沛离京这一日,恰好是“宋宝琅”出殡的日子。 李重沛这人十分谨慎,这一日他早早就和福善公主等人一道来了徐家,打算等宋宝琅“安葬”了再离京。 霍骁看见李重沛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悄声问徐清岚:“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让这女尸顶着簌簌的名义安葬吧?”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2节 “若不如此,李重沛会起疑。”徐清岚没有丝毫犹豫。 霍骁一时语塞。 虽然理是这个理,但扫了一眼供桌上宋宝琅的灵位,霍骁神色不由看向徐清岚。 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膈应的慌,徐清岚是怎么做到心中波澜不惊的? 徐清岚正蹲在灵前烧纸钱,火光明灭间,将他那张脸照的格外平静。 他看出了霍骁想问的话,神色冷淡道:“只要能救出簌簌,我不在乎这些。” 霍骁闻言,悄悄给徐清岚比了个大拇指。 之后为了不在李重沛面前露出马脚,霍骁只能继续用葱熏眼,哭出了悲痛欲绝的架势。 棺椁从徐家抬出后往出城的方向走时,和宋宝琅交好的人家都设了路祭。 徐家的祖坟在陵州,按说“宋宝琅”该被送回徐家祖坟安葬的。但徐清岚说,宋宝琅生于上京,长于上京,如今他又在上京做官,若现在将宋宝琅送回徐家祖坟安葬,既不便祭拜她一人也难免孤单,遂先将她葬在城外的一处风水宝地。待日后他百年之后,再将她迁回徐家祖坟一并安葬。 这个理由让人挑不出错处,李重沛也没怀疑。 他一身素色衣袍,走在送葬队伍中,一直将“宋宝琅”送到坟地,亲眼看着“宋宝琅”入土为安后,这才同徐清岚告别。 徐清岚悲痛欲绝,由两个随从扶着才勉强站稳。他力疲神倦对李重沛道:“簌簌一直将殿下视为亲弟弟,若她还在,此番殿下离京,她定要亲自相送的。可如今她……” 说到这里时,徐清岚已悲痛的说不下去了。 李重沛忙接话道:“我明白的,还请徐侍讲万望要保重身体。” “多谢殿下。”徐清岚艰难抬袖,向李重沛行了一礼,“愿殿下此去一路顺遂。” 李重沛应下后,便离开了。 行至山腰处,李重沛又停下脚步往回看了一眼。 山上白幡憧憧间,铁锹铲起土土砸在棺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送葬的人都陆陆续续下山了,而徐清岚仍被人扶着,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清瘦的脊背被悲伤压弯了。 这一刻,李重沛才安心。 如今在世人眼中,宋宝琅已死。那么从今以后,宋宝琅就是他一个人了。 李重沛像个窃了珍宝的贼,他此刻满心愉悦,脚步轻快的去见宋宝琅。 宋宝琅先前被李重沛藏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所以从坟地离开后,李重沛便去了那个庄子里,将宋宝琅带出来,然后带着她往封地去。 李重沛知道宋宝琅的脾气,所以提前命人给宋宝琅下了药。 因此他过去时,宋宝琅还在昏睡中。李重沛小心翼翼将人抱上自己的马车后,便吩咐车夫赶路。 他今日在徐家演了一早上的戏,此刻正觉得口干舌燥,刚拿起一个茶盏欲倒水时,只觉面前人影一晃,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抵在了车壁上。 “放我走。”先前昏睡的宋宝琅此刻双眸清亮,正用一支尖锐的金簪抵着李重沛的脖颈。 李重沛愣了愣,诧然道:“宋姐姐,你……” “你当我是三岁稚子不成,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还得次次都上你的当?” 先前李重沛曾同宋宝琅说过,他离京去封地的日子。所以今晨侍奉她的侍女端来那碗甜汤时,宋宝琅便猜到汤里下了药。 她面上装作不觉,将那碗甜汤喝了。待那侍女离开后,却当即将喝下去的甜汤催吐出来。 先前她已经给徐清岚传递过消息了,她不确定徐清岚有没有懂。但不管徐清岚懂不懂,她都不会跟李重沛一起去封地,更不会坐以待毙。 被李重沛掳走这几日,宋宝琅无时无刻不在想逃跑的同时,也从来没亏待过自己的身体。 这几日里,她每日吃好睡好,就是为了今日的奋力一搏。 “停下马车。”宋宝琅一面挟制着李重沛,一面扬声朝外面喊。 但车夫却不听她的。 宋宝琅握着簪子的手顿时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让车夫停车。” “宋姐姐,别闹了。”李重沛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眉眼无奈的望着宋宝琅,仿佛宋宝琅在同他玩闹一般。 宋宝琅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也不再同李重沛废话,而是径自扬声朝外面喊:“若再不停下,我立刻就杀了李重沛。”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马瞬间就被勒停了。 但因勒停的太急,宋宝琅的身子骤然不受控的就往旁边的桌案上撞去。李重沛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伸手护在桌案上,宋宝琅的脑袋顿时磕在李重沛的手掌上。 “殿下!”马车外传来侍从的急呼声。 宋宝琅见李重沛的身子也倒了下去,她当即不再选择挟持李重沛,而是飞快爬起来,握着金簪踉跄着去撩帘子,瞧那模样是打算跳下马车逃走 李重沛原本还想伸手去抓她,此刻看见这一幕,他反倒不急了。 外面都是他的人,宋宝琅跳下马车也逃不了的。 李重沛正胸有成竹的这般想时,事情却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宋宝琅撩开帘子后,并未跳下马车,而是举起手中的金簪,狠狠扎进拉车的马臀里。 马吃痛嘶鸣一声后,当即撒蹄狂奔起来。 宋宝琅顿时又被甩回车厢里,随最开始还能听外面见侍卫们的惊呼声,但随着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惊呼声顷刻间被甩远了,只有呼啸的风声不断响起。 宋宝琅被摔的头晕眼花,她勉强忍过那股恶心后,就见一身狼狈的李重沛盯着她笑,“宋姐姐,你的胆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宋宝琅的回答则是狠狠踹了他一脚,“别废话,快去驾马车,不然我们都得死。” “能和宋姐姐死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但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宋宝琅扶着车壁吃力的坐起来,一副“你不去我去”的架势。 李重沛那话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如今离开了上京,只要到了封地后,那就是他的地盘了,到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死呢。 “宋姐姐你坐着别动,我去。”说完,李重沛抓着车壁,艰难往车辕方向挪去。 而此时,在前方不远处官道的山林里正埋伏着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霍骁引颈张望拢好一会儿,仍没见到李重沛马车的影子,不禁扭头急切问徐清岚:“该不会是李重沛那个鳖孙玩意儿发现什么了,所以绕路走了吧?” 徐清岚闻言,凉凉扫了霍骁一眼。 霍骁这才反应,自己说了句蠢话。离开上京的官道就这一条,李重沛除了变成鸟从天上飞过去之外,他就只能从这里经过。 “可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毫无动静啊!”霍骁急的抓耳挠腮。 徐清岚也有些焦急,但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出分毫,仍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官道。 他们约莫又等了一刻钟左右,山道上突然有一匹马车在狂奔。瞧那马车的形制似是皇子出行的马车,但身后却并无随从。而且那马车的速度很快,疾行时还差点 撞到路人。 “徐清岚,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见李重沛在当车夫啊?”霍骁不有些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徐清岚却当即翻身上马,“不是你眼花,那就是李重沛。” 话落,徐清岚骑着马就从山坡上冲了下去。霍骁见状,当即也不敢落后的翻身上马,追着徐清岚而去。 等徐清岚从山坡上催马下去,那马车已疾行到他十步开外了。 直觉告诉徐清岚,宋宝琅就在这马车上,所以他当即便催马往前追。 而此刻车厢里的宋宝琅看了一眼正拼命控制着缰绳的李重沛,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马车里备的被褥毯子全都抓过来胡乱的裹在身上后,然后就拼尽全力朝后车厢撞去。 “嘭”一声闷响,正在前面控制缰绳的李重沛闻声扭头,就见宋宝琅后车厢破了一个洞,宋宝琅纷飞的衣裙在洞口飘扬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李重沛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松开缰绳,也跟着跳了下去。 徐清岚原本马上就要追上马车了,但马车的后车壁突被撞开,一个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徐清岚当即纵身跃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的下一瞬,两人重重跌在地上后,徐清岚又抱着宋宝琅就势一滚,避开他那紧随其后的马。 待马奔过去之后,徐清岚顾不得四肢百骸的疼意,飞快去拨宋宝琅裹在头脸上的被褥毯子。 “簌簌,簌簌。” 宋宝琅被摔的头昏脑涨,只觉半条命都没了时,骤然听见了徐清岚的疾呼声,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徐清岚那张近在咫尺又焦急万分的脸时,才觉得自己虎口脱险了。但旋即她又用手狠狠拍打徐清岚:“徐清岚,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死了。” 捶打过后,宋宝琅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的同时,她紧紧抱住徐清岚。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对不起。”徐清岚宛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泪如雨下。 都是他不好,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紧随其后的霍骁看见还活着的宋宝琅时,先是长松了一口气之后,也觉得眼眶发热。 宋宝琅还活着。太好了,她还活着。 霍骁喜极而泣,但很快他又觉得,此刻他们夫妻俩相拥啜泣,自己站在这里有点碍眼,他正要走开时,就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 原本正哭的不能自已宋宝琅猛地扭头,就看见先前她坐的那辆马车翻下了山崖里。 宋宝琅吓了一跳,但下一瞬间,看见李重沛狼狈的躺在地上时,宋宝琅提起的心瞬间又落了回去。 李重沛虽然不受宠,但他到底是皇子,他今日若是死了,只怕他们也得跟着倒霉。 幸好在马车掉下山崖前,他跳了下来。 确定李重沛没死之后,宋宝琅便窝回徐清岚怀里继续哭。 徐清岚则紧紧抱着宋宝琅,默然掉眼泪的同时,大掌抚着宋宝琅的单薄的脊背。 事已至此,李重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以为自己手段高明的瞒过了所有人,却不想徐清岚才是演技最精湛的那个。 谁能想到,一个时辰前,悲痛的得要人扶着才能站稳的徐清岚,此刻会在这里打他个措手不及呢! 李重沛躺在地上,看着天上耀眼的太阳,只觉十分刺眼。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将宋宝琅带离上京,日后宋宝琅就能永远的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可贼老天却不肯让他得偿所愿。 霍骁捏着拳头,一脸戾气朝李重沛走过去,狠狠踹了李重沛好几脚。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时候要不是簌簌护着你,你早就悄无声息的死在深宫里了。你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用这么龌龊的办法将簌簌带走,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李重沛毫无还手能力,而他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而是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看着霍骁满脸嘲讽:“霍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守了宋姐姐十几年,宋姐姐不还是嫁给徐清岚了吗?” 李重沛这话简直是戳到了霍骁的肺管子,霍骁瞬间暴怒,他一把揪住李重沛的衣领,提拳就要李重沛身上招呼,宋宝琅的声音却骤然响起。 “霍骁,住手!” 虽然宋宝琅现在也很想揍李重沛一顿出气,但她知道,打人解决不了问题。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3节 霍骁向来将宋宝琅的话奉为圭皋,此刻宋宝琅既开口了,他纵然满心不愿,但还是听话的住手了。 宋宝琅擦干眼泪,被徐清岚扶着站起来时,还是觉得头晕恶心的厉害。 徐清岚见状,一时也顾不上找李重沛的麻烦,当即就将宋宝琅打横抱起来,同霍骁道:“先回京,找个大夫给簌簌瞧一瞧。” 虽然自己两人落地时,自己竭尽所能护着宋宝琅,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兼之宋宝琅这会儿又有头晕恶心的症状,徐清岚便有些担心。 霍骁当即应了,一把揪住李重沛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一群人顺着官道往回折返。 路上遇见了李重沛的一干随从,那些随从见自家主子被霍骁挟制在马背上,当即便上前同霍骁理论。 但霍骁却压根不搭理他们,只丢下一句:“六殿下还有件私事没处理完,需要返京面圣”,便打马飞奔走了。 李重沛那些随从顿时傻眼了。 李重沛离京去封地的日子已经禀过陛下了,怎么能去而复返呢!但等他们回过神来,霍骁已经带着李重沛走远了,他们一行人只得折返回去。 今日除了霍骁之外,福善公主两口子也来了。 见徐清岚带着宋宝琅回来时,福善公主既为好友的死而复生高兴,又为李重沛做下这种荒唐事而愤怒。 待大夫为宋宝琅看诊时,盛怒至极的福善公主当即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抽了李重沛一巴掌。 这一巴掌福善公主用了十成的力,一巴掌下去,李重沛的脸顿时红肿起来。 “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对簌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福善公主又气又怒。 福善公主对李重沛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原本并无感情,因宋宝琅觉得李重沛可怜,兼之李重沛温顺乖巧,福善公主这才多照拂了他几分。但福善公主怎么都没想到,李重沛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他面上装得纯良无害,私下竟然设这么大一个局,把他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先前因着宋宝琅的“死讯”,福善公主伤心欲绝,此刻她又这般大动肝火,崔焕怕她的身体受不住,忙扶住她,劝道:“公主,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正说话间,徐清岚扶着宋宝琅出来了。福善公主顿时也顾不上再找李重沛的麻烦了,当即快步朝宋宝琅走去。 “簌簌,你怎么样?”福善公主一脸紧张的看着宋宝琅。 宋宝琅这会儿还是有些头晕,但对上福善公主关切的目光,她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让公主担心了。” “你我之间哪里用这般见外。”福善公主嗔了宋宝琅一句后,眼眶瞬间又红了,“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自从宋宝琅的死讯传来后,福善公主一直以泪洗面,甚至哭晕了好几次。 “对不起,让公主担心了。” 福善公主摇了摇头,哽咽道:“你没事就好。” 见宋宝琅脸色苍白,福善公主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宋宝琅先回去休息。 宋宝琅却看向徐清岚,神色坚定道:“我和你一起进宫去见陛下。” 虽然徐清岚并没有告诉宋宝琅他的打算,但他们夫妻这么久了,宋宝琅了解徐清岚。 与她有关的事,徐清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徐清岚会为她讨一个公道。 李重沛是皇子,这个公道有司衙门给不了,他只能进宫去找陛下给,她要跟他一起去。 “可你的身体……”徐清岚面露担忧。刚才大夫说了,宋宝琅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宋宝琅打断徐清岚的话:“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能撑得住。” “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霍骁立刻道。 但徐清岚和宋 宝琅却异口同声拒绝了他:“你不能去。” 前段时间陛下刚封了霍骁禁军副统领的官职,就是看中了霍骁如今在上京独善其身。哪怕李重沛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们也不能将霍骁牵扯进来,以免让霍骁被陛下猜忌。 霍骁知道他们夫妻是为他好,而且宋宝琅是徐清岚的妻子,他这个青梅竹马好像也确实没有为宋宝琅出头的理由。 霍骁只得满脸失落道:“好吧。” “霍骁不能去,本宫能去,本宫跟你们一起进宫去见父皇。”福善公主接话。 她的好友经历了这样的事,她得跟她一起进宫,要她父皇严惩李重沛。 宋宝琅和徐清岚都知道福善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答应了。 而福善公主既然要去,驸马崔焕自然也是要同行的。 之后他们四人径自往宫中行去。 ----------------------- 作者有话说:庆祝小两口团聚,红包随机掉落中,明晚22:00见[红心] 第78章 崇文帝刚从丽妃宫里出来,就有宫人来禀,说福善公主夫妇带着徐清岚夫妇并六皇子求见。 崇文帝不禁纳闷:“老六不是去封地了吗?而且前几日朕怎么听说,宋三那丫头在兴福寺遇害了?” “具体的老奴不清楚,但老奴看的真真的,六殿下和徐夫人都来了。” 崇文帝被内侍这话勾起了好奇心,当即便让宣他们进来。 待他们一行五人行过礼后,崇文帝这才看向一身狼狈的李重沛并徐清岚夫妻二人。 “老六,你不是去封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簌丫头,昨日朕在皇后宫中,怎么听说你在兴福寺遇害了?” “臣妇并未于遇害,而是被六皇子掳走了。” 宋宝琅答完后,徐清岚便将此事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崇文帝。末了,他又一撩衣袍跪下。 “六殿下身为皇子,却在明知簌簌是臣妻子的情况下,仍用卑劣的手段将其掳走不说,还设局伪造臣妻已死的假象,妄图混淆视听的同时,将臣的妻子暗中挟持去封地。如此寡廉鲜耻而又丧心病狂的行径不但有损皇家威严亦有悖人伦,请陛下为臣和臣妇做主。” 宋宝琅见状,也跪在徐清岚身侧:“请陛下为臣妇做主。” 李重沛是皇子,此事他们只能找崇文帝主持公道。 李重沛的生母本是淑妃宫中的粗使宫人,生得其貌不扬,崇文帝一次醉酒后宠幸了她,然后她就有了李重沛。但她是个命薄的女子,在生李重沛时血崩而死。 崇文帝原本就对这个酒后宠幸的宫女并无感情,而李重沛出生的时辰也不好。 李重沛是在中元节那晚出生的,且他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因此崇文帝一直不喜欢这个出生就带着不祥的儿子。 而李重沛也识趣,从不主动往崇仁帝面前凑。后来他搭上了福善公主,宫中逢年过节时宫宴上勉强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他也远远安静的坐着。 因此崇文帝对这个儿子的印象是性子温顺,且沉默寡言。 所以听完徐清岚和宋宝琅两口子说完之后,崇文帝第一反应是不信。 但他看李重沛一身狼狈,且并无辩驳之意的模样,便知徐清岚两口子说的事实。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崇文帝顿时就怒不可遏,他一把抓起面前桌案上的笔筒就朝李重沛砸去。 “孽障!你生来不祥,但朕仍留了你一命,还让朝中大儒教你经书典籍。朕不求你能满腹经纶为国效力,只盼着你能知廉耻懂孝义。你怎么能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 崇文帝扔出去的笔筒重重砸在李重沛的肩膀上,李重沛被砸的身形一晃。然后他跪下来,垂首:“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李重沛嘴上说着认错,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认错悔过的模样。 福善公主见状正要开口时,崔焕却偷偷拽住她的袖子,悄悄给福善公主使了眼色。 今日徐清岚他们夫妻俩是来找崇文帝主持公道的,这个时候崇文帝还未表态,福善公主不宜多言。 崇文帝当着他们四人的面,又狠狠将李重沛痛骂了一顿,才一脸厌恶道:“看在你没有酿成大祸的份儿上,你明日就给朕滚回封地去,另外再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崇文帝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徐清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当即便要开口,却被福善公主抢了先。 “父皇,李重沛做下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您怎么能只罚俸半年,就将这事轻飘飘的揭过去了呢?”福善公主觉得匪夷所思。 可一向宠她的崇文帝听到这话,当即就皱眉呵斥:“福善,朕看你是愈发没规矩了,连朕的话都敢质疑了。” “父皇,公主并无此意。”崔焕忙替福善公主描补。 福善公主满脸不悦,她还欲再说时,却被崔焕死死拉住。 陛下已经很不高兴了,福善公主若再开口,只会惹恼陛下。 “陛下……”徐清岚刚起了个话头,宋宝琅却先他一步,叩头谢恩,“臣妇多谢陛下为臣妇主持公道。” 徐清岚的手倏忽握成拳,他原本的抗议之言,因着宋宝琅这番话变成了细细密密的刺,卡在他的喉咙里,扎的他生疼。 崇文帝又摆出那副温和慈善的姿态,同宋宝琅道:“宋丫头,这次是老六不好,让你受惊了。不过你们关系向来亲厚,你就当他是同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说到此处时,崇文帝同身边的内侍道:“朕记得,前几日南方进贡来了一个红珊瑚摆件,等会儿赏给宋丫头,让她压压惊。” 崇文帝话都说到这里时,宋宝琅还能再说什么,她只能再次叩头谢恩。 徐清岚直挺挺的跪着。他的妻子被人掳走,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带她进宫,只想为她讨一个公道。 可崇文帝却只用一句没有酿成大错,只用罚俸半年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就将此事掀过去了。 可这次之所以没有酿成大错,不是因为李重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而是宋宝琅拼命逃出来,以及他和霍骁等去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怎么?徐爱卿还有话要说?”崇文帝虽然是笑着对徐清岚说这话的,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徐清岚想问,凭什么要因为他们,而宽恕李重沛的罪呢!就因为李重沛是皇子?但他正要开口时,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拉了拉。 是宋宝琅。她拉他衣袖的动作里,带着明晃晃的哀求。 明明宋宝琅是受伤的那个人,可现在她却在求他,徐清岚做不到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 崇文帝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宋宝琅无声的哀求还在继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臣子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徐清岚闭了闭眼睛,挺直如松的腰背弯了下去,他的声音宛若是被人强行从喉咙里拽出来的一般,声色嘶哑破碎:“臣谢陛下。” 一刻钟之后,他们四个人一起从宫中出来。 来时,他们一行人满怀期待崇文帝会替他们做主,如今出来时却皆缄默不语。 福善公主一脸怒不可遏,在出宫前被崔焕半哄半劝,才勉强压住了她的暴脾气。但甫一出宫,福善公主就不忍了。 “父皇是年老昏聩了不成,他怎么能……” 福善公主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崔焕已扑着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4节 崔焕都要急死了,“公主,小祖宗,这是宫门口,您稍微收敛一点成不成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进了崇文帝的耳朵里,只怕他们都得跟着倒霉。 同福善公主的义愤填膺相比,徐清岚和宋宝琅两人倒是十分平静。 宋宝琅甚至还劝福善公主:“公主,今日多谢你和驸马为我出头,但陛下已做了圣裁,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崔焕心里也觉得,今日这事,崇文帝太过偏袒李重沛了。 但崇文帝是天子,即便 他心里这么觉得,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否则便是大不敬了。 “簌簌,你受委屈了。但是你放心,父皇不肯为你讨公道,那我替你讨公道。”崇文帝就这么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福善公主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和宋宝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好姐妹被李重沛那个白眼狼欺负呢! 宋宝琅却握住福善公主的手,神色郑重道:“公主,此事到此为止了。” 崇文帝已经表态了,若福善公主再因此事去寻李重沛的麻烦,那就是在挑战天子的威严了。 “簌簌……” “就当我求公主了,成不成?”宋宝琅拉着福善公主的袖子轻轻晃了晃,眉眼哀求。 福善公主只得应了。 崔焕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只安慰的拍了拍徐清岚的肩膀,然后同福善公主道:“公主,他们夫妇俩身上都还有伤呢,先让他们回家歇息吧。” “簌簌,那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改日我再去看你。”福善公主满脸心疼道。 宋宝琅点头应了。之后他们四人分开,崔焕和福善公主回公主府,徐清岚和宋宝琅回桐花巷徐家。 待马车行走起来后,福善公主又满脸气愤的说起崇文帝偏袒李重沛一事。 “父皇从前十分厌恶李重沛,今日怎么突然就这般偏袒他了?”福善公主气愤之余,也很想不通。 崔焕倒了盏茶塞到福善公主手中,低声道:“父皇不喜欢六弟没错,可六弟到底是皇子。六弟今日做的这事,在我们眼中是寡廉鲜耻,可在父皇眼中不过是荒诞了些,父皇若重惩了六弟,那就是有损皇家颜面了。” 对于帝王而言,他自是不会为一个臣子的妻子,而重惩自己的儿子有损皇家颜面。 哪怕那个臣子的妻子是他看着长大,一直对他尊敬有加的晚辈。 福善公主只是脾气火爆了些,崔焕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想到先前崇文帝斥责她的那番话,福善公主眉眼间第一次浮现出了悲凉之意。 “崔焕,从小到大父皇都很疼我,我一直以为,天家无情这句话不会落在我和父皇身上。可今日看着父皇公然偏袒李重沛时,我才意识到,在父皇眼里,没有什么比他帝王的威严和皇家颜面更重要。若有朝一日,我做了什么伤到他的帝王威严,只怕父皇也会毫不留情的舍弃我。” 崔焕看不得福善公主这般模样,他当即倾身将福善公主抱在怀里,温声劝慰她:“公主,你别自己吓自己,陛下向来疼你,他不会的。” 福善公主并没有反驳崔焕的话,但她心里却笃定:崇文帝会的。 自从她太子阿兄被废之后,她父皇就作壁上观看着他的儿子们为了东宫那个位置斗得头破血流时,福善公主还觉得他们蠢。 可直到今日,福善公主才意识到,蠢的是她。 她父皇能冷眼旁观看着他的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那他对她这个女儿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不过是觉得她是公主,虽然骄纵但没触过他的逆鳞,所以便当阿猫阿狗一般宠一宠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而此时,徐家的马车上,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没说出的徐清岚,突然眉眼低垂向宋宝琅道歉:“对不起,簌簌。” “好端端的跟我道歉做什么?难不成我不在家中这几日,你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快从实招来。”宋宝琅盯着徐清岚,一副快老实交代的严厉模样。 徐清岚满脸愧疚:“是我没保护好你,也没能为你讨回公道。” “嗐,我还当什么呢!这有什么呀,我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我还再去咬狗一口吗?再说了,这株红珊瑚盆景颜色深红均匀,质地致密莹润呈玻璃光泽,一看就非凡品。一场虚惊换来这盆珍品红珊瑚摆件,倒也不算亏。”说话间,宋宝琅盯着放在桌案上的那盆红珊瑚盆景看,一副喜欢至极的模样。 可徐清岚却觉得那红珊瑚的颜色刺眼至极。 宋宝琅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今日她却满脸不在意,还用这样的话来宽慰他,这让徐清岚觉得,他心里有团火在烧。 李重沛是皇子,有司衙门不能给他们讨公道,所以他们满心希望进宫去找崇文帝,想着崇文帝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可崇文帝却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因为李重沛是皇子,所以崇文帝便光明正大偏私李重沛。他们非但讨不回公道,还得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同时,还得跪着向崇文帝谢恩。 因为他们是臣子,所以他们就得卑微如草芥,被皇权重重碾压么? 徐清岚下颌骨绷紧,搭在膝头上的手也倏忽握成拳头。宋宝琅感受到了徐清岚身上的戾气时,顿时被吓了一跳,她当即将手掌罩在徐清岚的手背上,不安的唤了声:“徐清岚?” 满身戾气的徐清岚在对上宋宝琅担忧而又不安的目光时,瞬间意识到自己吓到宋宝琅了,他当即敛了身上的戾气。 可即便徐清岚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温润模样,但宋宝琅心里却仍有些惴惴不安。她主动靠过去,抱住徐清岚的腰,将脑袋埋在徐清岚的胸膛里,声音闷闷道:“徐清岚,这次的事,我就当是被养不熟的白眼狼咬了一口。我放下了,你也别再想着这事了,成么?” 宋宝琅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可崇文帝已经发话了,她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到她身边的人。 向来但凡宋宝琅开口,总能极快就给回应的徐清岚,这次却沉默了。 “徐清岚!”宋宝琅抱着徐清岚的腰,又催促了一遍。 徐清岚这才沙哑的应了声好,旋即他刚将宋宝琅抱紧几分,宋宝琅却皱眉喊疼。 “哪里疼?”徐清岚当即就将宋宝琅松开,就要去解她的衣襟,查看她身上的伤。 先前在医馆里,大夫说宋宝琅身上都是擦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但宋宝琅具体伤的如何,徐清岚没看见。 此刻听宋宝琅喊疼,徐清岚有些担心。但他手刚伸过去就被宋宝琅拍开了,宋宝琅嗔了他一眼,“现在怎么看?” 徐清岚:“……” 很快,马车就驶回了桐花巷徐家门口。 徐清岚扶着宋宝琅回去时,章氏正盯着下人在撤府里到处悬挂的白幡。 先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儿突然阴云密布还起了风,瞧着似是要下雨的模样。 “老夫人,这儿有老奴盯着,你先回去歇着吧。”章妈妈同章氏道。 自从宋宝琅“过世”后,章氏也伤心的寝食难安。熬了这些时日,章氏这会儿浑身难受,便应了。 之后章氏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风吹的廊下白底糊着黑色奠字的灯笼呼啦作响。 “这都仲春了,这风刮起来怎么还这么冷。”章氏正嘟囔着,就见徐清岚从垂花门那头过来了。 章氏正要唤他时,却又看见了徐清岚身侧的宋宝琅。 章氏脚步一顿,旋即哆哆嗦嗦看向身侧的小丫鬟,问她:“你看见郎君了吗?” “看见了。” “那郎君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不是呀,郎君是同大娘子一起回来的。”这小侍女说完之后,骤然反应过来了,他们大娘子已经死了啊,怎么可能会跟郎君在一起呢! “鬼啊!”那侍女惊叫一声,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徐清岚和宋宝琅穿过垂花门之后,原本要往章氏斜对面的方向走。他们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兼之章氏站在树荫下,他们夫妻俩便没注意到章氏在这里。 骤然听到侍女的惊叫声,宋宝琅被吓了一跳,她倏的扭头,就看见了满脸惊恐双股颤颤的章氏,以及倒在她脚边的侍女。 宋宝琅:“……” 徐清岚见状,正要解释时,章氏已哆哆嗦嗦开口了。 “宋氏,我儿子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别再来缠着他了,你有什么事,你你你冲着我来。” 章氏话音落地,就见宋宝琅朝她这边过来了。 章氏此刻 怕的要命,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她眼睁睁看宋宝琅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先前还觉得冷的章氏,此刻汗如雨下。尤其在看见宋宝琅朝她伸出手时,她吓得当即闭上了眼睛。 宋宝琅生前就和她不和,如今她成了鬼自然更不会放过她了。 下一瞬间,章氏就觉得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然后宋宝琅娇俏带笑的声音响起:“母亲不是让我冲着您来么?你躲什么呀?” “你别吓着母亲了。”徐清岚神色无奈走了过来,解释,“母亲,我先前带回来的那具女尸不是簌簌,簌簌没死。” “二郎,大白天的,你说什么胡话?!”章氏却不信。 先前徐清岚都为那女尸披麻戴孝了,那女尸怎么可能不是宋宝琅? “母亲……”徐清岚还欲解释,宋宝琅却先一步问,“母亲,我的手软吗?” “软。”章氏下意识答。 “那掌心是热的还是冰的?” “热的。”章氏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 对啊,鬼的手怎么可能又软又热呢!章氏不放心的又在宋宝琅手和胳膊上摸索了几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宋宝琅胳膊上的伤,宋宝琅哎呦一声,咻的一下将手抽回来。 “母亲,簌簌身上有伤,我先带她回抱朴堂。其他的事,回头我再同您细说。”徐清岚说完之后,便带着宋宝琅先走了。 章氏在原地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旋即她抚着胸口,不断高兴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宋宝琅没死,她的儿子就不会有事了。 而宋宝琅和徐清岚甫一回到抱朴堂,绘春等几个陪嫁侍女跪了一地,全都哭成了泪人儿。 “哎呀,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都快别哭了。”宋宝琅柔声安抚她们。 徐清岚道:“大娘子身上的衣裙脏了,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先让她更衣。” 绘春等人一听这话,当即便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徐清岚带着宋宝琅进了内室,刚替宋宝琅将外裳脱下来,绘春隔着窗说宋家人来了。 “先前在医馆的时候,大夫已经为我上过药了,先去见爹娘他们吧。”说完,宋宝琅就要去拿衣裙,徐清岚却将她按住。 “你坐着,我替你去拿。” 徐清岚拿了套衣裙过来,替宋宝琅换好之后,夫妻二人一同去见宋家人。 宋昀夫妇并宋宝贞和宋钰姐弟等人都来了,如今见宋宝琅还好好的,他们一家人顿时喜极而泣。尤其是王姝嘉,自从宋宝琅遇害的消息传来后,王姝嘉便病倒了。 今日乍然听闻那是一场乌龙后,她当即便拖着病体来徐家,想要亲眼看看她的女儿是不是还活着。 此刻见宋宝琅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时,王姝嘉又哭的泪如雨下。 宋家人一直在徐家带到天擦黑时分,才个个红着眼眶离开。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5节 夜里宋宝琅沐浴过后,徐清岚为她上药时,才看见了宋宝琅身上的伤。 宋宝琅身上的伤大多都在后背和腰腹上,基本都是擦伤或者撞伤,这会儿好些地方已经青了。 “我的皮肉薄,容易留下淤青而已。这些只是看着触目惊心,其实不怎么疼。”宋宝琅趴在床上,扭头看见了徐清岚抿着嘴唇的模样,便宽慰道。 徐清岚没说话,但眉眼却流露出了心疼之色。 “背上和肩膀上的伤真不疼,疼的是胳膊上的伤。” 宋宝琅将她两条白嫩但有好多咬痕的胳膊伸到徐清岚面前,“之前为了给你传递消息咬的,可疼了呢!” 宋宝琅无法和徐清岚共感,但他却仍能同宋宝琅共感,他当时感受到了宋宝琅的疼。如今听到宋宝琅旧事重替,徐清岚用指腹轻柔的摩擦了一下那些咬痕后,然后虔诚垂下头,在那些咬痕上落下了怜惜的吻。 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吻罢了,但那一瞬间,宋宝琅却骤然有种羽毛滑过心尖儿的酥麻之感,她倏的一下收回手臂,有些不自在道:“我困了,快睡觉吧。” 徐清岚便将药盖上放好,净过手之后才在宋宝琅身侧躺下。 他甫一躺好,宋宝琅便娴熟的翻过来,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了眼睛。 只要有徐清岚在,宋宝琅总是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一晚宋宝琅睡得很好,但等她醒来时,身边却已经没有徐清岚的身影。 今日徐清岚不用上值的,这么早他去哪里了? 不知怎么的,宋宝琅骤然想起,昨夜她半梦半醒时,看见徐清岚坐在灯下的身影,以及昨日回家路上时,徐清岚身上萦绕的戾气。 而今日是李重沛离京的日子。 一念至此,宋宝琅眼皮猛跳了跳。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9章 绘春正站在廊下吩咐事情,骤然听见屋内宋宝琅的疾唤声。 绘春忙掀开帘子进来:“怎么了?娘子。” “快让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宋宝琅说话间,正在急匆匆的更衣。 绘春向外面的人吩咐过后,走到宋宝琅身侧,一面伺候她穿戴,一面劝:“娘子有伤在身,这会儿该好生歇息才是。有什么事,吩咐婢子们去办就是了,您何苦要亲自去呢?” “此事只能我自己去。”穿戴好后,宋宝琅接过绘春递来的帕子,又问,“徐清岚今早什么时候出门的?” “约莫辰初的时候。” 宋宝琅一听绘春这话,便猜徐清岚十有八九是出城了。 宋宝琅胡乱收拾妥当后,当即便急匆匆出门。 马车已经备好了,长梧和锦秋已在马车旁候着了。 看见宋宝琅出来,锦秋立刻快步上前,扶宋宝琅上马车。 “出城,越快越好。”甫一坐定,宋宝琅便急声道。 长梧在外面应了声,一甩鞭子,马当即便跑了起来。 坐在马车里的宋宝琅心急如焚。徐清岚平日是个晏然自若的人,今日怎么昏头了。他打完李重沛,李重沛折返回京去向崇文帝告状,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他。 宋宝琅紧紧揪着帕子,不断催促长梧快些。 可这会儿街上人多,长梧想快也快不了。直到出了城官道宽阔,人也少了之后,马车才在快了起来。 一路上,宋宝琅不住张望,但始终没看见徐清岚或者李重沛的身影。 一直过了昨日他们马车坠下山崖的那个地方,才在那里遇见了李重沛的随从,以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重沛。 “徐清岚,你一个臣子怎能以下犯上殴打皇子!”李重沛身边的随从对徐清岚和他身侧的蒙面男子拔刀相向。 先前他们行至此处时遇见了徐清岚,徐清岚说有话要同李重沛说,请李重沛移步。李重沛撇下他们这帮随从跟着徐清岚过去,然后李重沛就被揍成这样了。 那蒙面男子一听这话,当即一甩手中的鞭子护在徐清岚身前。 虽然这人蒙着脸,但他那身形一看就是霍骁。宋宝琅简直都快要被他们气晕过去了。 “吁——”在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时,长梧勒住了缰绳。 前方的几人扭过头来,就见宋宝琅满面怒容的从马车上下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一看见宋宝琅,霍骁下意识就看向徐清岚,小声道:“你不是说,簌簌不知道你来吗?” “她确实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她还没醒。 宋宝琅大步流星走到徐清岚面前。 “簌簌……” “你闭嘴,等回去我再跟你算账。”宋宝琅打断徐清岚的话,直接同李重沛道,“李重沛,你将我带去你的别院囚禁了好几日,这笔账我一直想找时间跟你算。今日既然徐清岚替我出了恶气,那么我们之间就此扯平,如何?” 李重沛望着宋宝琅。 自 从昨日徐清岚出现之后,宋宝琅就再没看过他一眼,也再没对他说过一句话。从前那个对他十分温柔,又护着他的人,眼里一瞬间就没有他了,这让李重沛十分伤心。 今日她好不容易肯同他说话了,但话里话外却都是为了徐清岚,这让李重沛很不高兴。 “宋姐姐,你看看徐清岚都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李重沛用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宋宝琅却一脸冷漠:“你活该。” 若早知道他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她早就离他远远的了。 “宋姐姐,你这话说的真让我伤心。” 霍骁听见这话,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他好想再给李重沛一拳。 宋宝琅皱眉:“我这人很没耐心,你应不应给我句准话。” “其实我心里更想让宋姐姐你亲自来找我算这笔账……”李重沛话没说完,见宋宝琅提裙便要走,他当即话锋一转,“不过宋姐姐你既然开口了,那我自然要卖你一个面子的。” 宋宝琅这才吝啬的给了李重沛一个眼神:“那就扯平了。” 李重沛还想再说些什么,宋宝琅却直接看向徐清岚和霍骁,没好气道,“你们两个还杵在这儿当石雕吗?还不赶紧跟我走。” 徐清岚和蒙面的霍骁只得跟着宋宝琅走。 李重沛的随从见状欲阻拦,李重沛却冲他们摆摆手。 “殿下?” “让他们走。”说话间,李重沛的目光贪恋的落在宋宝琅的背影上。 若非徐清岚和霍骁今日来寻他麻烦,宋宝琅也不会来。自己这顿打也没算白挨,好歹自己在离京前,见到了宋宝琅。, “宋姐姐,多谢你今日来送我最后一程,我们后会有期。”眼看着宋宝琅就要上马车了,李重沛突然喊道。 这话一出,徐清岚和霍骁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怒意,而宋宝琅则是一脸厌烦。 “你去了封地就别回来了,我只盼着此生同你不复相见。”说完,宋宝琅像赶鸭子似的,将徐清岚和霍骁两个人赶上了马车,然后催促长梧,“回京。” 长梧应了声,调转马头,又往京中的方向行去。 李重沛站在原地,待宋宝琅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而马车里的宋宝琅将徐清岚和霍骁骂的狗血淋头。 两个身长九尺的大男人都默默坐着,任由宋宝琅骂。甚至宋宝琅骂累了之后,他们两个人还默契的一个给宋宝琅端茶,一个给宋宝琅递糕点。 “你们俩从前见面不是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骂完过后,宋宝琅又盯着他们俩看。 徐清岚答:“之前一起作戏骗李重沛的时候。” “你们俩具体是怎么骗的?来,跟我仔细讲讲。” 霍骁一听这话,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之前宋宝琅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的难过,所以才哭的那么伤心。 可如今宋宝琅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霍骁就觉得再提自己哭那事就怪难为情的。 徐清岚看出了霍骁的难为情,便道:当时……” “就装难过,装伤心欲绝,装肝肠寸断。”霍骁说完后,见马车已经进城了,当即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哈。” 说完,不等宋宝琅和徐清岚开口,霍骁就叫停了马车,然后逃也似的跳下马车走了。 待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徐清岚才同宋宝琅解释:“昨日陛下那般从轻发落李重沛,我心里咽不下那口恶气。今日在官道上伏击李重沛之前,我就想过了。昨日我们已经因为这事进宫去见陛下了,今日即便我揍了李重沛,李重沛也不敢再返回宫中告状了。毕竟昨日陛下金口玉言说了,让李重沛今日就滚去封地,日后无召不得来上京。若他今日再折返回去,那便是抗旨了。” 昨日崇文帝因为皇家颜面而偏袒李重沛,这一点李重沛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所以徐清岚笃定他会吃下这个闷亏才动手的。 宋宝琅听李重沛说完后,这才嗔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你有伤在身,况且此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那霍骁怎么也去了?” “我今日去的时候,霍小侯爷已经在了,不过他这次学聪明了,知道遮住了他的脸。” 宋宝琅听到这话之后,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恰好她觉得这会儿腹中有些饥饿,便同徐清岚在外面用了朝食才回去。 自从宋宝琅出门后,绘春等人便一直记挂着她,这会儿见她和徐清岚一起回来,这才安心。 回到房中后,他们夫妻二人相互为彼此上过药后,徐清岚同宋宝琅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见母亲。” “我跟你一起去。” 徐清岚一愣。自从去岁宋宝琅提和离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要跟他一起去寿春堂。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想让我去啊?” “没有。”徐清岚回过神来,握住宋宝琅的手,两人一同去了寿春堂。 章氏从徐清岚口中得知所有的始末后,先是心有余悸,旋即又不住合掌念叨:“多亏菩萨保佑。” 章氏这人信佛,来上京出门基本都是去佛寺。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6节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两口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再去给菩萨上炷香。这次宋氏能安然无恙的回来,都是菩萨保佑啊。”说完,章氏便急匆匆往她的小佛堂里钻。 待出了寿春堂之后,宋宝琅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徐清岚:“我怎么感觉经过这一场虚惊之后,母亲突然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每次她过来时,章氏总要念叨她的不是,可今日她非但什么都没说,竟然还会感谢菩萨庇佑她无事?宋宝琅觉得,面前这个章氏,都不像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章氏了。 徐清岚温声解释:“你出事后,母亲一直寝食难安,而且也很后悔自责。她觉得若不是她跟你吵架,你也不会因要跟我和离回宋家,那样或许你就不会出事了。” 若是之前徐清岚说这话,宋宝琅是不信的。 她觉得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章氏都不可能会对她后悔自责的。但今天瞧章氏那模样,宋宝琅倒是信了几分。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刚回来,她这会儿心里的愧疚自责还没散呢,所以没找我麻烦。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宋宝琅小声嘟囔。 徐清岚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那就以观后效吧。” 他们两人回到抱朴堂后,绘春和鸣夏等给宋宝琅送茶点时,宋宝琅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从没见到愉冬?” 徐清岚翻书的手一顿,绘春和鸣夏的身子也顿时僵住了。 “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愉冬受伤了?”宋宝琅当即站起来,“我去看看她。” “娘子。” “簌簌。” 徐清岚和绘春等人都拦住宋宝琅。 宋宝琅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她的目光定在绘春和鸣夏脸上,“你们如实跟我说,愉冬怎么了?” 绘春和鸣夏都不敢看宋宝琅,她们两人纷纷低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徐清岚,你说。”宋宝琅紧紧盯着徐清岚。 徐清岚知道,这事瞒不住,他只得艰难开口:“簌簌,愉冬她不在了。” 宋宝琅听见这话的那一瞬间,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了。 “什什什么叫不在了?”宋宝琅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自从她被李重沛掳走之后,她就没见过愉冬了,当时她还以为李重沛只抓了她。可现在徐清岚却告诉她,愉冬不在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在了呢! “我们在兴福寺后山的深潭里找到了两具女尸,一具身形和你极相似,但脸被鱼啃食了,另外一具是愉冬。” 绘春和鸣夏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宋宝琅却仍抱着一丝侥幸:“万一那具女尸就跟我一样,是李重沛找人假冒的呢?说不定愉冬她 ……” “愉冬的面容完整。” 宋宝琅心中最后那一丝侥幸,瞬间被徐清岚这话掐灭了。 愉冬的死是为了让人相信,另外那具女尸是她,李重沛怎么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宋宝琅眼睛通红,心里的愤怒和恨意烧的她理智全无。 这一刻,她忘了李重沛是皇子,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李重沛杀了愉冬,她要去找李重沛算账!!! 徐清岚见宋宝琅脸色不对,又直愣愣的往外走,当即一把攥住宋宝琅的手腕。 “簌簌,你……”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宋宝琅突然呕了一口血,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徐清岚一把将人抱住,厉声吩咐人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 大夫看过之后,说宋宝琅是急火攻心兼骤然大悲所致,给开了汤药。 大夫走后,绘春和鸣夏抹着泪在廊下熬药,徐清岚独自在房中陪宋宝琅。 宋宝琅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了。她脸色苍白如纸,只躺在床上默然流泪。 是她害了愉冬,若那日她没有带上愉冬,愉冬就不会出事。 看着宋宝琅这样,徐清岚只觉心如刀割。他将宋宝琅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她单薄削瘦的脊背,无声的安抚她。 天边的暮色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外面陆续掌了灯。但主屋中因两位主子没吩咐,无人敢踏足。 “愉冬葬在那里?”黑暗里,宋宝琅声音嘶哑问。 “在城外的山上。你若想去,明日我带你去。” 宋宝琅应了,之后她在徐清岚的劝慰下,她勉强吃了半碗粥,又喝过药后重新躺下。 徐清岚坐在床畔陪她。 在安神药的作用下,没一会儿宋宝琅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徐清岚见状,这才熄灭了灯火,轻轻推门出去,然后在漏夜离开了徐家。 而他离开不久,先前熟睡的宋宝琅却睁开了眼睛。 宋宝琅打开房门,叫来绘春,问:“先前长梧带回来的那个老道现在还在府里吗?” “婢子这就让人去打听” 很快,绘春就回来了,“回娘子,那老道还在府里。” 宋宝琅莹润的脸在灯火下显得十分苍白,但她的目光却又冷又亮。 “我要见他,把他带过来。”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80章 那老道被带过来时,又是一身的酒气。 徐清岚做事向来谨慎,虽然先前这老道解了宋宝琅身上的同心蛊,但徐清岚怕他又耍什么心眼子留后招,便想着等下一旬自己同心蛊发作时,看宋宝琅的身体有无不适。 若宋宝琅没有不适后,再放那老道离开。 但在徐清岚身上同心蛊发作的第二日,宋宝琅就在兴福寺出事了。之后徐清岚也无暇再顾及这老道了。而这老道也没离开,他仍每日窝在徐家不是吃就是睡,现在他的脸比他刚到徐家时圆润了不少。 那老道一步三晃进来,见只有宋宝琅苍白着脸坐在堂上,便笑嘻嘻问:“大娘子找小老儿过来有什么吩咐?” “我想在你这里买一只蛊。”宋宝琅声音嘶哑。 “蛊小老儿多得是,除了没有杀人夺命的蛊之外,其他什么折磨人的蛊都有,大娘子想要哪蛊?” 宋宝琅垂下眼睫,脑海中浮出了愉冬那张娇憨的圆脸。 愉冬今年十七,当初她出嫁前就跟她们说过,等她们四个人满二十岁的时候,她就放她们出去。她们想嫁人了,她就给她们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她们若想做点小生意,本钱她出。 愉冬爱吃各种糕点,她很早之前就说,等她年龄到了,她就出去开一家卖糕点的铺子,每日给她们送她亲手做的糕点。 可她死在了十七岁。那些她曾经憧憬的美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宋宝琅眼珠漆黑盯着老道:“我想要一只不会要人性命,但发作时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蛊。” 李重沛是皇子,谋杀皇子是大罪,但他杀了愉冬,她不会让他好过的。 那老道点头:“可以,但炼制蛊虫需要几日。” 在宋宝琅同老道说话时,徐清岚在一间酒楼门口口下了马车。 刚入夜时下了一场雨,这会儿地上还有积水。徐清岚跨过积水,走进了人声鼎沸的酒楼。 “客官您来了,您是有预定还是在大堂坐?”徐清岚甫一进去,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徐清岚朝楼上看了一眼:“云水间雅间。” “那您这边请。”小二忙引路带着徐清岚上了二楼,在一个挂着云水间牌子的雅间前停下。 徐清岚给了他赏钱后,那小二当即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等徐清岚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酒香,有人已经在雅间里吃起酒来了。 “你这人也真是的,明明滴酒不沾,为什么偏偏要约在这种地方见面?”桌前的人吃完一盏酒之后,抬眸不满的看向徐清岚。 这人不是旁人,而是霍骁。 “有事找你相谈。”说话间,徐清岚在霍骁面前落座。 霍骁提起旁边炉子上的煮好的茶,给徐清岚倒了一盏推过去之后,啧了一声:“小爷从没想过,小爷有朝一日,竟然能跟你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酒吃茶。” “我也没想到。” 徐清岚接过茶盏,与霍骁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吃完了杯盏中的茶酒后,霍骁才问:“你神神秘秘约我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我想知道三年前,在与北狄那场大战中,你因何而死?” 徐清岚这话一出,原本吊儿郎当的霍骁握着杯盏的手倏的收紧,眼底有肃杀之意一闪而过。但旋即他又露出一副旧事有何好提的混不吝模样,含糊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中了北狄人的奸计了呗。” “若是中了北狄人的奸计,那为何你在回京后,会一直在打听你战死那年,兵部将士身亡的抚恤名单,以及私下打听那年兵部负责送往你们那里的军饷器械官员的去向。” 徐清岚话音刚落,霍骁猛地抬眸,目露杀意:“你暗中监视我?” 他暗中调查的那些事如今只是略有眉目,一旦被隋国公等人察觉到了,不但他会招来杀身之祸,就连他的父母也会跟着被连累。 “你做得并不隐蔽,且那时你对簌簌贼心不死,我自是要防着你。”徐清岚回答的十分坦荡。 霍骁听到这话,脸色倏的发白。 他觉得他已经做得够隐蔽了,没想到徐清岚这个外人都察觉到了。若徐清岚都察觉到了,那隋国公他们…… “隋国公和他背后的主子,如今尚未察觉此事。”徐清岚给霍骁吃了一剂定心丸。 见霍骁这般紧张,顿了顿,徐清岚又如实道:“我之所以知晓你在调查此事,纯粹是误打误撞。” 霍骁听见这话,神色并没有变得轻松,而是认真看着徐清岚,面容冷峻:“徐清岚,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今日出了这道门,你就将这件事彻底的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我可以帮你。”徐清岚打断霍骁的话。 “帮我?”霍骁乜了徐清岚一眼,冷笑道,“徐清岚,你可知这件事背后有多少条人命?哪怕如今我已经坐到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了,可一旦被隋国公和他身后的主子知道我在查这事,我就会因为这事再死一次。” “我需要用这件事的真相去做投名状。” 霍骁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旋即一拍桌子,怒道:“徐清岚,你疯了是不是?我都跟你说了,这件事危险重重,一个不注意你连性命都得赔进去。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该想想簌簌。”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7节 霍骁知道,宋宝琅就是徐清岚的软肋。他搬出宋宝琅,就是希望徐清岚能打消这个念头。 可徐清岚却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徐清岚目光如刀刃,亮着凌厉的锋芒:“霍骁,自我入仕后,那几位皇子私下都曾先后拉拢过我,但都被我婉拒了,我不想卷入党争之中,我只想做个纯臣。可直到昨日我才发现,纯臣不过是皇权可以随意倾轧的蝼蚁。我若心甘情愿的做蝼蚁,那我的妻子也会被人轻贱的,所以我不愿意再做蝼蚁了。” 他们所有人都希冀崇文帝能为他们夫妻二人主持公道,可最后崇文帝却仅用罚俸半年,就将这事轻飘飘的揭过去了。别说是徐清岚了,就连霍骁都对崇文帝心寒。 但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他不想将徐清岚卷进来。 “不成,这件事太危险了,你拿别的事做投名状去。”霍骁不肯答应。 但徐清岚却态度坚决:“可对方只看得上这样的投名状。” 霍骁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探过身子,一脸好奇问:“不是,你想投谁的门下啊?竟然要用这么大的投名状?” 徐清岚说出了他想投的人,霍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徐清岚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疯子。 “徐清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些皇子里,就属他的胜算最低,你竟然想拿这件事去他那里做投名状,你脑袋发昏了?” “他看着确实是胜算最低的, 但我赌最后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他。”徐清岚说的笃定无比,霍骁却沉默了。 徐清岚也没指望霍骁现在就信,所以他继续道:“我在翰林院的任期已满,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便会有调令下来,将我调去都察院。” 霍骁一听到都察院这三个字,骤然抬眸看向徐清岚。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若徐清岚去了都察院,确实能助他一臂之力。 霍骁有一瞬的动摇,但想到宋宝琅,他又坚定的拒绝了徐清岚:“不成,簌簌若是知道我把你拉进了这个漩涡里,簌簌会揍死我的。” “我不会告诉她。” “不告诉她也不成。”霍骁还是不同意。 徐清岚沉默须臾,突然问:“你九死一生才回到上京,且明知道调查这件事危险重重,你为什么还要调查?” “我的命是那些和我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救下来的,我既然从阎罗殿走回来了,那我就得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没有人知道,霍骁刚活下来时,哪怕失去了记忆,可一看见雪地里的红色,他就会失控,就会崩溃。 后来恢复记忆之后,霍骁才想起来,那些让他恐惧不已的红色,都是与他并肩作战同袍们的血啊。 那天山谷里的雪很厚,可最后它们却全被他同袍们的鲜血染红了。他看着他相熟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他们身体里的血,染红了山谷里的雪。 从前在上京时,意气风发的霍小侯爷最喜欢穿着一袭张扬的红色圆领锦袍,风流恣意的打马出门游玩。可自从恢复记忆后,霍骁就再也没有穿过红衣了。 “靠你一个人为他们讨公道得到猴年马月了,我们一起,会快很多。” “不成。”霍骁还是拒绝。 徐清岚的耐心彻底告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说完,徐清岚起身就要走人。 “徐清岚,你当真要查?”霍骁厉声叫住徐清岚。 徐清岚转头看着霍骁,没答话,但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犹豫退缩。 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霍骁知道,徐清岚这人说到做到。若自己不肯跟他合作,他当真会自己去查。 最后,还是霍骁败下阵来。 “成吧成吧,我真是怕了你了。”霍骁举起酒盏,“提前说好啊,要是以后簌簌知道这事了,你可得替我说话。” “自然。”话落,徐清岚举杯与徐清岚碰了一下。 吃完酒之后,霍骁又重新坐回了桌边,将他知道的,以及他母亲调查到的,全都告诉了徐清岚。 徐清岚虽然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对调兵遣将这种事所知甚少。可即便如此,听完霍骁说的之后,徐清岚也觉得心惊。 难怪霍骁对此事会这般谨慎,一直不愿让他参与其中。一旦这事被掀开,只怕朝野都会动荡。 “你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霍骁道。 因为宋宝琅的缘故,霍骁还是不想将徐清岚也牵扯进来。 但徐清岚却是铁了心的要查这事。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以后此事交由我来查,你别再插手了。” 霍骁不干了,这种事他怎么敢让徐清岚一个人涉险。回头宋宝琅若是知道了,到时他就又得倒霉了。 “不成……” 霍骁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徐清岚打断:“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你是除了隋国公的心腹外,唯一一个从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人。隋国公和他背后的主子定然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旦被他们发现,你在调查这件事,不但你有性命之忧,这件事调查起来只会更棘手。” “你别插手,此事由我暗中调查,若有什么,我会想办法传讯给你。另外,从今以后,你我之间还得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以免让人生疑。” 不过须臾间,徐清岚便将他们两人的分工安排妥当了。 ----------------------- 作者有话说:立个flag:这周内正文完结,明晚22:00见[红心] 第81章 第二日,徐清岚带着宋宝琅去祭拜了愉冬。 愉冬是宋家的家生子,她是家中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愉冬出事后,徐清岚命人将愉冬好生安葬后,又给了愉冬娘老子一笔丧葬费。 宋宝琅去拜祭过愉冬后,回城时同徐清岚道:“我想回宋家一趟。” “好,我陪你去。” 他们到时,王姝嘉和宋宝贞正一同坐在堂中理事。 说是一同理事,更多的是宋宝贞吩咐,王姝嘉则在旁听着。若非必要。王姝嘉并不插嘴。 先前因着宋宝琅“过世”的缘故,王姝嘉病了一场,如今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了,但到底没好利索,所以每日府中琐事都是宋宝贞帮忙料理的。 宋宝贞是宋家长女,先前她又在隋国公府帮衬着隋大夫人料理过几年中馈,所以处理宋家这些琐事完全不在话下。 下人来禀宋宝琅和徐清岚来了时,宋宝贞刚料理完一件事。闻言忙道:“快去请他们过来,另外快去厨房拿些簌簌喜欢的点心来。” 吩咐完之后,宋宝贞又去扶王姝嘉。 不一会儿,徐清岚便带着宋宝琅过来了。 王姝嘉见短短两日,宋宝琅又憔悴了不少,不禁拉着她的手,心疼的问:“怎么瞧着气色这么差,可是这两天没好好用饭?” “阿娘,我吃不下。”宋宝琅在王姝嘉身侧坐着,这两天只要一想到愉冬,宋宝琅就难过的不可自抑。 绘春鸣夏锦秋愉冬等四个人都是自小跟着宋宝琅一起长大的,她们主仆情深,如今愉冬骤然没了,王姝嘉理解宋宝琅的难过。她便抬手将宋宝琅搂在怀中,温言温语的安慰宋宝琅。 宋宝琅吸了吸鼻子,开口道:“阿娘,我想愉冬的娘老子和妹妹们出去。” 愉冬是因护主而死,且他娘老子都是宋家的老人了,且一直老实本分。王姝嘉本想着,将愉冬的娘老子提拔成管事,至于愉冬的那两个妹妹,则给她们姐妹俩换个轻松些的伙计。不过既然宋宝琅想放他们出去,王姝嘉自然是听她的。 “贞儿,这事交给你办吧。”王姝嘉同宋宝贞道。 最近这段时间,她身体不适,这些事都是宋宝贞料理的。而且宋宝贞做得很好,她也很放心。 宋宝贞明白愉冬在宋宝琅心里的分量,当即便应了 下来。 没一会儿,宋钰又带着沈慧来了。 沈慧今日是来为王姝嘉复诊的。待沈慧诊完脉之后,宋宝琅强撑着精神问:“沈姐姐,我阿娘的身子如何了?” “从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子比先前好多了,只是还需好生养着,莫要忧思,也莫要劳累。”沈慧交代道。 宋宝贞和宋宝琅替王姝嘉应下了。 之后宋宝琅和徐清岚在宋家用过午食后,两人才回了徐家。 徐清岚回去没一会儿,长松就走进来,悄声同他说:“郎君,那老道想见您一面,说有要事要同您说。” 要不是这老道主动来寻他,徐清岚差点都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在。 徐清岚让人将那老道带去花厅。结果他一过去,那老道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小声道:“小子,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你媳妇儿生气了?” 徐清岚:“……” 那老道将宋宝琅卖了个彻底,“你媳妇儿昨晚找我过去,要问我买一只不会要人性命,但发作时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蛊。我给她推脱说,炼制这蛊得几日,你赶紧趁着这个时间快些把她哄好,不然……” 老道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徐清岚打断:“给她炼制。” 这老道眼睛瞬间瞪的跟铜铃一样。他记得,他那同心蛊只有促进夫妻感情的功效,并不会让人丧失理智啊? 而且这徐清岚平日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跟他夫人有关的事上,瞬间就成了个言听计从的耙耳朵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但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个外人自然得满足人家。 徐清岚猜到宋宝琅要这蛊的目的,不过宋宝琅既然没告诉他,他便也装作不知道。 如今徐清岚在翰林院的任期即将要满了,最近这段时间随时会有调令下来,他也不能告太长的假。 因而第二日,徐清岚便又重新回翰林院上值了。 徐清岚这人务实肯干,在翰林院即便得上官看重,但他仍不骄不躁,因而同僚们与他交好的很多。 先前因着“丧妻”的缘故,徐清岚告了一段时间长假。如今他再度回来上值,同僚们有真的关心他的,也有前来打听宋宝琅死而复生缘由的。 徐清岚应付完这些同僚们,刚在自己的桌案后坐下,就有一个内侍进来:“陛下传召徐侍讲,徐侍讲快请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徐清岚只得放下手中的墨条,起身与那内侍一道去见崇文帝。 同那日崇文帝偏袒李重沛时露出的帝王威严不同,今日崇文帝待徐清岚的态度十分和善。 崇文帝今日传唤徐清岚,是要徐清岚为他写一封嘉奖下臣的诏书。 徐清岚写完后,崇文帝看过后,面露赞许之色:“你们这一届进士里,就属你徐爱卿写的东西最得朕心。” “多谢陛下谬赞。”徐清岚行礼。 崇文帝将手中的诏书搁下,将目光落在徐清岚身上,话锋猛地一转:“可因老六的事怪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徐清岚说的平和,面上也无任何不甘之色。 “是不敢而非不怨,看来徐爱卿还是怨朕的。” 怨吗?徐清岚自然是怨的,他一直以为,崇文帝是个明主,他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最后,崇文帝却将这事轻飘飘揭过,让他们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同时,他们还得俯首谢恩。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8节 而如今崇文帝再提起这事,徐清岚沉默须臾后,回道:“陛下面前,臣不敢欺瞒,臣确实是怨的。” 崇文帝一听这话,望着徐清岚的眼神瞬间变了。 但徐清岚是臣子,臣子不能直视君王,所以徐清岚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继续道:“不过臣怨的并非是陛下,而是六殿下。” “哦,何出此言?”崇文帝好整以暇问。 “内子与六殿下自幼相识,六殿下一直唤内子姐姐,内子便托大将他当做半个弟弟看。可六殿下一念之差,竟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意图要将内子掳去他的封地。内子因此事受惊,夜不能寐时时哭泣。陛下,臣身为人夫,做不到对六殿下毫无怨言。” 崇文帝听他说的真切,眼里的凌厉这才逐渐消弭。 “可昨日老六离京时,你不还是追去将人揍了一顿出气么?” 徐清岚听见崇文帝提起昨日之事,他干净利落的认罪:“请陛下责罚。” 昨日徐清岚在马车里同宋宝琅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安慰宋宝琅的罢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况且他昨日又是在天子脚下行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崇文帝。 不过是徐清岚笃定,昨日之事并未伤及帝王威严,且李重沛也没有来找崇文帝做主。以他对崇文帝的了解,崇文帝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日崇文帝既问了,他便老老实实认罪请罚。 崇文帝对李重沛这个儿子非但没有感情,反而因他生来不祥而多有厌恶。他设局掳走宋宝琅那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他才会偏袒他。 可此事到底对徐清岚两口子不公,徐清岚为妻出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事情也没闹大,且李重沛这个苦主也没说什么。 徐清岚是个有才华且能干实事的人,自他入朝为官这两载,他那几个好儿子私下都曾拉拢过他,但徐清岚却始终不为所动坚定的做个纯臣。崇文帝很喜欢他这一点,因而他想着,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寒了徐清岚的心。 所以这次,崇文帝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此事本就是老六不对,你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只是你打也打了,心中的气应当也出了。朕不希望这事再有后续了。” 徐清岚当即称是。 崇文帝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道:“范文正常在朕面前夸你,说你的能力远在他之上。你们那一届的进士里,朕最看好的也是你。徐清岚,别让朕失望。” “是,臣定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徐清岚长磕而下。 崇文帝对他这副识趣的模样很满意,他颔首道:“去吧。” 徐清岚回到翰林院没一会儿,他升迁的旨意便到了。 一如徐清岚先前得到的消息,陛下将他调去了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一职。 待宣旨的内侍离开后,同僚们当即纷纷围过来恭贺徐清岚。 徐清岚一一应付完,坐到他的办公桌案后,又将手中的诏书展开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几个字上。 虽然先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待他在翰林院期满后,陛下会将他调至都察院。 但圣旨没下来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如今圣旨下来了,徐清岚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而在徐清岚拿到圣旨时,宋宝琅正在抱朴堂里同沈慧说话。 昨日在宋家时,沈慧见宋宝琅面色不好,今日医馆得空,她便来了徐家。 一则是来陪宋宝琅说说话,二则是来替宋宝琅调理身子的。 沈慧甫一搭上宋宝琅的脉象,就知她的神色为何这般憔悴了。诊过脉后,沈慧为宋宝琅写了调理的方子,又好生宽慰了宋宝琅一番。 宋宝琅恹恹的应了。 沈慧知道,这种事得靠时间慢慢治愈,她便私下同绘春她们交代。 “你们平日也多开导簌簌一些,没事不要让她一直闷在屋里,让她多出去走走,对她身体也有好处。” 绘春等应下了。 之后沈慧在抱朴堂陪宋宝琅说了半日话,又去见了章氏。 章氏如今已是彻底打消了要让沈慧给徐清岚做妾的荒唐想法,她只拿沈慧当个可亲的晚辈看。沈慧来看她,她很是高兴,还留了沈慧在她这里用饭。 让沈慧没想到的是,用饭时,章氏竟然同她说,“你和二郎那媳妇儿素来交好,你若得空了多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也想开些。” 沈慧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笑着问:“姨母怎么不亲自去劝簌簌?” “我一个婆母,怎么能放低去宽慰儿媳呢!再说了,她和我水火不容,我若去劝她,她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看她笑话,我才不去呢!”后面的话,章氏声音越说越小。 沈慧知道,章氏这人虽然时常拎不清,且又有点小家子气,但经此一事后,她对宋宝琅的态度却变了不少。 “不会的。簌簌知道姨母您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沈慧笑着道。 章氏却别别扭扭道:“她知道我也不去。先前她闹和离回娘家那次,我已经跟她说了,以后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我才不上赶着去她那里呢!” 章氏想着,让他们俩亲如母女是不可能了,眼下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对她们俩来说都是最好的。 沈慧见状,也没再多言。 沈慧在寿春堂用过饭后,想着时辰不早了,便告辞离开徐家了。 而沈慧离开不久后,徐家又来了一对夫妻。 绘春听完门房禀报之后,犹豫再三,才进去向宋宝琅禀:“娘子,愉冬的娘老子来了。” 愉冬的娘老子是来找宋宝琅谢恩的。 昨日宋宝琅离开宋家后,宋宝贞便命人将他们两口子叫过去,将他们一家四口的身契放还给了他们,另外还给了他们一笔银钱。 愉冬爹娘知道这是宋宝琅的意思,且那笔银钱是宋宝琅给的之后,他们两口子今日便特意过来谢宋宝琅。 这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他们是 宋家的家生子,在宋家规规矩矩了大半辈子。甫一进来,便要给宋宝琅磕头。 宋宝琅对他们心中有愧,忙让绘春等人扶他们进来。 这夫妻二人说明来意后,愉冬的娘又红着眼睛同宋宝琅道:“娘子,这是愉冬的命,我们全家不怪娘子,也请娘子莫要自责,万望保重身体才好。” 说完,愉冬娘飞快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和愉冬爹又向宋宝琅行了一礼后,夫妻二人便要退下。 宋宝琅突然叫住他们:“你们不是说,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么?不如就开间糕点铺子吧。” 愉冬娘一愣:“开间糕点铺子?” “是。愉冬生前说过,她被放出去之后,想开一间糕点铺子。” 而愉冬娘在宋家的灶上干了大半辈子,她做的糕点就连福善公主都称赞。 这夫妻俩得了宋宝琅指的明路,又对宋宝琅千恩万谢了一番后,这才一同离开。 徐清岚回来时,正好碰见他们夫妻二人相扶着离开。他回到房中后,果不其然就见宋宝琅在抹眼泪。 徐清岚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温声软语的宽慰着。 第二日,福善公主听闻此事,便邀宋宝琅一道出门散心。 出了门,在街上遇见游街的三甲时,宋宝琅才恍然发现,又是一年春闱放榜日了。 “宋思贤今年可考中了?”宋宝琅问福善公主。 “考中了。昨个儿驸马还在说呢,他已命人在丰乐楼订了一桌席面,打算明日既恭贺宋思贤高中,也恭贺你家郎君高升呢!” 宋宝琅神色诧然:“徐清岚升官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日啊。他在翰林院的任期满了,按说他是可以擢升到东宫担任太子詹事等职。但现在东宫无主,父皇便将他调去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了。”福善公主见宋宝琅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遂又宽慰她,“估计是徐清岚看你最近难过,想迟些时日同你说的。” 宋宝琅点点头。恰好三甲游街的队伍走远了,宋宝琅便与福善公主一道去她们常去的那家首饰店里,想看看有没有新上的首饰。 却不想,竟然在那里又遇见了邹如茵母女。 邹如茵如今已经显怀了,她一改从前的简朴,如今衣着华丽满头珠翠,正拿着一支华丽的步摇,要往范令容发髻上插。 范令容似是不喜欢那支步摇作势要拒绝。但不知邹如茵说了什么,范令容虽然不大喜欢,但最终还是同意试了。 范令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并不适合那支华丽的步摇,但邹如茵却觉得合适,她当即便将店家将那步摇包了起来。 “也不怪邹如茵如今只看贵的了。我听人说,邹如茵看上了隋家三房的隋七郎做女婿,这段时间,正不遗余力的想凑成这门婚事呢!” 宋宝琅一脸的难以置信:“邹如茵是疯了吗?范令容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上京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隋七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说,前年隋家有位表姑娘去隋家做客,结果夜里被隋七郎奸污了,那表姑娘是个烈性的,当天夜里就在隋家寻了短见。 最后隋三夫人花了一笔银子安抚住了那表姑娘的家人,此事才被压了下去。但即便如此,此事还是被隋国公知道了。 隋国公将隋七郎揍了一顿,将他扔回老家思过,直到去岁年末时才回来。 像隋七郎那样的人,别的有女儿的人家都避之不及,可邹如茵却上赶着要将女儿送进那个火坑里,邹如茵是脑子坏掉了? 福善公垂眸挑着首饰,闻言漫不经心道:“说不定在邹如茵心中,亲生女儿哪有荣华富贵重要呢!” 宋宝琅顿时说不出话了。 范文正最开始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同僚恭贺他时,他才知道,邹如茵背着他,意欲将范令容嫁给隋七郎一事。 范文正顿时怒不可遏,回府后就找邹如茵大吵了一架。 邹如茵也不甘示弱,她挺着肚子回怼范文正:“你的眼里只有那些穷酸进士!嫁给那些穷酸进士有什么好的?他们努力一辈子,都够不上隋国公府的门第。我跟着你这辈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我不要我的容容也跟我一样。” “邹如茵,你怎么坐上范夫人这个位置的,你心知肚明。如今你既后悔了,那我放你自由。” “你休想!你若敢休了我,我就带着孩子,一根麻绳吊死在你们范家门口,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你范文正是如何逼死妻儿的。” 眼看他们两人吵的越来越凶,范令容在旁边哭着道:“爹,娘,你们别吵了。” 但却没有人肯听她的。 直到范老太夫人闻讯赶来,将他们二人各骂了一通。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外逞能不够,还回家逞能到媳妇儿头上了?”老老夫人先将范文正骂了一通。 范文正不敢反驳,只得认错。 范老夫人又扭头看向邹如茵:“你也是,一个妇道人家,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就开始跟爷们儿耍横了。难不成,日后等孩子出生了,你还想骑到我老婆子头上来?” 邹如茵心里也对范老夫人恨之入骨,可如今她还需要范老夫人的庇佑,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应了是。 范老夫人也受不了他们夫妇俩三天两头的吵架,遂同邹如茵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该操心的事别操心,不该见的人别见,好好在府里养胎才是正经事。” 范老夫人这话中之意,是赞同了范文正不许她出门的意思。 可现在正是范令容和隋七郎婚事的关键时候,她若待在府里不出门,那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怕是得黄了。 “母亲……”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09节 范老夫人却不给邹如茵开口的机会,她抬手摸了摸邹如茵的肚子:“你如今最大的事就是好好养胎,赶紧替我们范家生个大胖小子,其他的事你别管,也不需要你管。” 眼下邹如茵还不敢跟范老夫人撕破脸,所以她只能服软应了。 可等范老夫人走后,邹如茵便破口大骂:“这个老不死的,她怎么比池子里的王八还能活!早晚有一天,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范令容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狰狞的母亲觉得既害怕又陌生。 邹如茵骂完范老夫人之后,又想起邹如茵还在,便又握住邹如茵的手,宛如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容容,母亲在家里的处境你也看见了。你别听你爹的嫁给那些穷书生,嫁给那些穷书 生你一辈子都得跟着他们吃苦。你听娘的,你要高嫁,你要嫁进隋国公府。等你嫁进了隋国公府,你就能过上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的好日子了。到时候,母亲和你弟弟都得指望你。” 邹如茵清楚,范文正如今之所以忍着她,是顾及范老夫人的缘故。 可范老夫人的身子撑不了几年,一旦范老夫人归西了,那她的下场自是不必说。 所以她只能将所以希望都寄托在范令容身上。 若范令容高嫁了,到时候就能护着她了。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99见[红心] 第82章 凉风习习,月明星稀。 待宋宝琅和徐清岚到丰乐楼时,正好看见了站在丰乐楼下,一身青衫摇着一把玉骨折扇的宋思贤。 宋思贤眼尖看见了他们两口子,当即开心的冲他们挥了挥手。 待他们二人走近后,宋思贤先是同宋宝琅打过招呼后,又装模作样抬手行礼道:“徐兄,恭喜你高升啊。” “该是我恭喜你高中才是。”此番宋思贤高中虽然是徐清岚意料之中的事,徐清岚还是很为宋思贤高兴。 他们两人正互谦时,崔焕的声音蓦的插了进来:“你们俩就别谦让了,一个高升,一个高中,今夜你们俩可得多几盏酒啊!” 宋宝琅闻声转头,就见崔焕扶着福善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之后他们一行人一同进了丰乐楼。崔焕提前就在这里定好了雅间,他们甫一到,小二就麻利的将酒菜上齐全了。 “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说话间,崔焕摸出一粒银子扔给小二。那小二接过后,忙不迭谢过后就退下了。 之后他们三人推杯换盏,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坐在一起说话。 酒过三巡后,崔焕一脸奇怪问徐清岚:“前段时间,你和霍骁之间的关系不是有所缓和么?怎么如今又不好了?” 今夜崔焕在来丰乐楼的路上遇见了霍骁,他想着之前霍骁和徐清岚一起救宋宝琅时十分默契,便以为二人已经冰释前嫌了,遂邀霍骁一同过来。 结果霍骁一听今夜这酒席是为贺喜徐清岚升官的,当即便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个小小的佥都御史而已,徐清岚就这般张狂了?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他封侯拜相了呢!” 崔焕一听这话,顿时暗恼自己多嘴。好端端的,干嘛上赶着同霍骁说这事。 宋宝琅听到这话,眉眼里也滑过一抹惊诧。 霍骁那并不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先前李重沛离京那日,他们二人去揍完李重沛时,她瞧他们俩关系挺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又不好了。 徐清岚神色淡淡道:“许是霍小侯爷如今又想起来了,我对他有夺青梅之恨。” 崔焕:“……”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毕竟霍骁从前就眼巴巴守着宋宝琅,一心想娶宋宝琅为妻。 结果他九死一生回来,宋宝琅却已经嫁给徐清岚了。那霍骁对徐清岚态度反复,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宋宝琅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宋宝琅在这时却并未开口。 恰好这时宋思贤又问起了高中后授官一事,席上的话题顿时就变了。 直到宴散后,在回家的路上,宋宝琅才问徐清岚:“你和霍骁又在筹划什么?” 这两个人,一一个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一个是她同床同枕的丈夫,他们俩的秉性宋宝琅都清楚。宋宝琅不信先前在她面前和平共处的甚至有些默契的两人会突然闹掰。 徐清岚叹了一口气,笑容无奈:“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双慧眼。” “所以你们俩到底在筹划什么?”宋宝琅一脸好奇。 徐清岚却只是抬手将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眉心,囫囵道:“是一些朝堂上的事。” 宋宝琅闻言顿时扁了扁嘴。徐清岚这话,摆明了是不想说。 不过他这人向来有分寸,且又是朝堂上的事,宋宝琅便没再多问了。 之后徐清岚整日便忙碌起来了。每日下值归家陪宋宝琅用过夕食后,便又去书房伏案忙碌,有时候还要忙至半夜。 宋宝琅这日夕食吃的有些撑,出去遛弯儿消食转了好一会儿,仍觉得还是有些撑。但天已经黑了,她也懒得再转悠,遂端了一碗消食的酸梅汤去书房看徐清岚。 原本徐清岚正坐在桌案后,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的一叠纸。 看见宋宝琅端着酸梅汤进来,他紧蹙的眉心顿时松开了,笑着问:“你不是嫌书房无趣么?今夜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在忙什么。”说话间,宋宝琅端着酸梅汤朝徐清岚的桌案边走过来。 徐清岚见状,忙将桌上放的书卷册子收起来。 “怎么着?你现在升官了,连我这个枕边人都开始防了?”宋宝琅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太熟悉宋宝琅这模样了。 每次宋宝琅一露出这副表情,几乎就是在告诉徐清岚“你准备好,我要开始作了。” 但这次,不等宋宝琅开口,徐清岚已握着宋宝琅的手腕,将她拉着跌坐在他怀中。 宋宝琅手中还端着一碗酸梅汤。此刻被徐清岚这么一拉,她人坐到徐清岚怀中的同时,碗中的酸梅汤也泼了徐清岚一身。 宋宝琅当即一脸无辜道:“是你自己要拉我的,这可怪不得我。”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见你过来,要将桌上的卷宗书册收起来了么?”徐清岚话虽然这么说,但面上却并无生气之色。 “你这人真没良心,我好心端酸梅汤来给你,你竟然这么揣度我,我生气了。”说着,宋宝琅作势便要走,徐却被徐清岚箍住腰。 “不是说要让我尝酸梅汤么?” “都洒了,没有了。” 徐清岚闻言浅笑一声,凑过去吻宋宝琅。 “吧嗒”一声轻响,宋宝琅手中的碗,跌落在了地毯上。宋宝琅听到声音正欲去看时,却被徐清岚扶住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徐清岚勾着宋宝琅的舌尖交吻的同时,尝到了那碗全泼到了他衣襟上的酸梅汤的味道。 “簌簌,酸梅汤很甜。” 宋宝琅想说,徐清岚尝错了,但酸梅汤明明是酸酸甜甜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清岚突然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宋宝琅原本挺直的身子,顿时便瘫软下来靠在徐清岚怀中。 徐清岚的吻在她唇上辗转反侧的同时,指尖拨开了她的海棠折枝裙。 外面风声簌簌,虫鸣渐响。 宋宝琅被抵在桌案上,绯色的灯晕在她面前跳跃晃动间,她指尖无措的蜷缩着,想为自己找一个支撑点。 徐清岚的大掌蓦的探过来,与她十指交缠。 “啪——”骤然又响起一声轻响。 宋宝琅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从桌案上掉在地上的书。 那书摔下去时正好翻开了。在看见翻开的上面是什么时,宋宝琅猛地转过头,但却被徐清岚看见了。 徐清岚从她身后靠过来,声色暗哑:“簌簌喜欢那样的?” “不……”宋宝琅话还没说完,已被徐清岚扶着肩膀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徐清岚扶着宋宝琅的腰,将她提抱着坐在桌案上。 徐清岚记得,从前宋宝琅嫌弃他,不温柔不体贴,像个木头人一样。 “既然簌簌喜欢这样的,那我们试一试。”话落,徐清岚在宋宝琅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两刻钟后,宋宝琅是被徐清岚抱回卧房的。 绘春等人对这一幕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夜,一向发冠齐整的徐清岚,今夜不但头发有些乱,而且发冠还有些歪。 但主子们的事,非她们下人能多嘴过问的。绘春在廊下等了一会儿,见房中没唤人伺候,便知后面就没她们的事了,绘春当即便离开了。 而房中,徐清岚看着将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人,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以为你喜欢那样。徐清岚解释。 而且他身上的同心蛊没解,先前最后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宋宝琅的欢愉。 宋宝琅躲在被子里反驳:“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那样的了?” “从前你嫌弃我古板迂腐,我就想着多看看,多学学,让你能够欢喜。” 被子里的宋宝琅在心里暗骂:从前徐清岚确实古板迂腐,可现在他突然一日千里,他就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吗? “是我不好,这次没能让你满意,以后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簌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宝琅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可徐清岚却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宋宝琅当即怒道:“你再不闭嘴,你今晚就去书房睡。” 宋宝琅的声音乍一听很凶,但徐清岚却听出了里面的恼羞成怒。他当即应了声,上床俯身将宋宝琅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宋宝琅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想着和徐清岚比耐力。 可没一会儿她就被闷的受不住了,这一次在徐清岚将被子掀开时,她才借坡下驴将脑袋伸了出来。 结果脑袋甫一伸出来,就撞上了守株待兔含笑望着她的徐清岚。 想到先前书房里的那一遭,宋宝琅顿时别扭的转过身,只给了徐清岚一个后脑勺。 徐清岚也不生气,而是径自贴过去抱住宋宝琅。 虽然宋宝琅嘴上很排斥,但是他知道,她喜欢他那样。 她只是脸皮薄而已。 第二日,等宋宝琅醒来时,徐清岚已经上值了。而且临走前,他给宋宝琅留了话,说他今晚要和几位同僚议事,会晚些回来,让宋宝琅不必等他用夕食。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0节 宋宝琅本以为,徐清岚只是晚些回来,没想到徐清岚这一晚竟然都快亥时末了。 往日这个点,宋宝琅早就睡了。可徐清岚是第一次这么晚没回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听见外面有动静后,宋宝琅当即便撩开床幔,趿拉着鞋朝外走。 徐清岚回来看见她还没睡时,还愣了愣:“不是同你说了么?我今晚会晚些回来。” “你是说了你会晚些回来,但你没说会这么晚。”说话间,宋宝琅围着徐清岚,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 没有酒味,也没有脂粉味。 徐清岚哭笑不得,同她解释:“我今晚是去见霍骁了。”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是为他们俩那个神神秘秘的事。 “你最近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也是跟霍骁有关?” 徐清岚点头。 宋宝琅并未追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只问:“会有性命之忧么?” 宋宝琅虽然是女子,也不懂朝政上的事情。但能让徐清岚这般案牍劳形,且又这般慎而重之,一定是很危险危险的事。 “有危险,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徐清岚将宋宝琅揽入怀中,宽慰的拍了拍宋宝琅的背心,“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上次徐清岚瞒着宋宝琅去揍李重沛那事,事后宋宝琅才反应过来,徐清岚在马车里同她说的那番话是在避重就轻宽慰她。 如今她是不信徐清岚这话了。所以她瞪着徐清岚:“徐清岚,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做寡妇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休想让我给你守一辈子。到时候你前脚出事,后脚我就嫁给旁人去。” 宋宝琅虽然说得无情,但徐清岚看出了她眉眼里的担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安抚宋宝琅,宋宝琅突然倾身紧紧抱住他,瓮声瓮气道:“徐清岚,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不许让你自己有事。” 徐清岚不想让宋宝琅这般不安,可这件事他非做不可。 “好。”徐清岚吻了吻宋宝琅的发顶,声音轻而坚定的给了她一个承诺。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83章 端午刚过,上京众人还没从端午的热闹中缓过神来,上京就突然变天了。 五月初六早朝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清岚突然上奏,弹劾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曾吃空饷以及公然倒卖军械,才导致大前年与北狄交战时,我军将士伤亡惨重。 徐清岚这封奏疏甫一呈到御前,顿时在朝中掀起了一道轩然大波。 全上京谁不知道,大前年隋国公在与北狄人那一战中落了残症,自此便得了陛下的优待。可现在徐清岚却说,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曾吃空饷以及公然倒卖军械。 徐清岚甫一弹劾隋国公时,有好几位大臣顿时就急了,当即便站出来替隋国公说话。 徐清岚却立在大殿里,声色朗润:“在下身为言官,本就有监察弹劾百官之权。至于隋国公是否无辜,自有陛下圣裁。如今陛下尚未发话,诸位大人这么着急跳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诸位大人也参与了隋国公吃空饷和倒卖军械一事?” “徐清岚,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之所以站出来,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是,你都察院有监察弹劾百官之权不假,可我等有向陛下奏请的权利。而非你……” 这大臣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崇文帝厉声打断:“够了!” 见崇文帝动怒,众臣忙不迭俯首跪下请罪。 崇文帝将徐清岚呈上来的奏疏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向来以温和面孔示人的帝王,此刻眼里皆是肃杀之意。 “查!给朕彻查!”崇文帝握住奏疏的手背青筋迸起,他一字一句吩咐,“刑部上书,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察院由徐清岚来,你们三法司联合给朕彻查此案,若谁胆敢包庇隐瞒,一律按同党论处。” 吃空饷这事可大可小,可倒卖军械这事就严重了。 朝中律法对持械有严苛规定,可隋国公却将军械倒卖了。他倒卖去了哪里?买走军械的人,有何居心?这无论哪一个环节,都足以令帝王震怒。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见崇文帝震怒,当即便战战兢兢称是。 而此时的隋国公尚不知这一变故,他大前年在与戎狄对战时伤了腿,如今走路仍有些跛足。是以平日他甚少出门。今日他用过朝食后,他坐在房中亲手擦拭他的宝刀时,骤然听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隋国公恨铁不成钢道:“如今这府里是愈发不成体统了。” 说着,隋国公又唤了他院中的老仆来:“你去前院看看,又是哪个混账东西惹事了,将他的老子一并给我叫过来。” 那老仆忙不迭的去了。 隋国公是武将,对他而言,教导儿孙跟训兵一样,骂不听了就打,不管再硬的骨头,打一顿他就老实了。 可今日隋国公的鞭子却没能派上用场。因为那老仆去而复返时,带来的不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孙,而是徐清岚并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官员,且他们身后兵甲林立。 隋国公心中咯噔一声,他忙杵着拐杖上前:“不知诸位这是?” “有人弹劾隋国公你吃空饷倒卖军械,陛下命我等彻查。隋国公,劳烦您老跟我们走一趟吧。”大理寺少卿道。 隋国公一听这话,顿时情绪激动道:“哪个竖子敢诬陷老夫?老夫要去见陛下。” “可陛下并不想见你。而且是不是诬陷,总得查过才知道。隋国公,请吧。”徐清岚清冽的嗓音响起。 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官员也是一铁面无私的表情,隋国公便知道,他今日是见不到崇文帝的,他只能跟着官差一道走。 待隋国公出了他的院子之后,就见他的儿孙们全都被官差拿下了。他们都蹲在院子里,女眷们痛哭不已,男丁们则焦急的四处张望,看见他之后,他的儿孙们顿时仿若见到了救星一般,个个“祖父”,“父亲”的急唤着。 “都给我老实点!”有官差当即呵斥道。 若是在平常,隋国公府的哪里会将这些小小官差放在眼里。可今日看着三法司的官员一副抄家的模样闯进他们家,这些锦绣堆里长大的老爷郎君们瞬间被吓成了软脚虾,此刻皆都向隋国公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但隋国公却没看他的儿孙们,而是看着周遭来回走动的衙役官差们。 这些人将国公府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他住的院子,更是只差掘地三尺了。隋国公知道他们在找什么,缩在宽袖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事太突然了,不但打了隋国公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隋国公阖府入狱的消息便传遍了上京。 宋宝琅彼时正在宋家,宋宝贞在听管事们回事,她则抱着烨哥儿在怀中逗。 烨哥儿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宋宝琅手一伸他就要宋宝琅抱。抱了没一会儿,烨哥儿就指着门外,意思他想出门。 宋宝琅遂抱着他走到廊下,让他看着廊下的雀儿打架玩儿。 烨哥儿正看的不亦乐乎时,宋宝贞的侍女画墨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 画墨向来稳重,鲜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宋宝琅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她当即抱着烨哥儿站起来,“怎么了?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三娘子,隋国公府阖府下狱了,还是咱们三姑爷抓的人。”画墨气喘吁吁道。 宋宝琅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了:难不成前段时间徐清岚那般忙碌就是为了此事? “可知是何罪名?”宋宝琅问。 “这个婢子没打听到。不过除了咱们姑爷,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好像也在,我听围观的百姓们说 ,好像是隋国公犯了祸及全家的大罪。” 徐清岚是都察院的人,如今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也在,那便意味着,隋国公犯的是由三司会审的大案了。 宋宝贞的侍女们都为宋宝贞高兴。 那隋国公府多行不义,如今总算是尝到恶果了。 宋宝琅心里却记挂着徐清岚,她在宋家用过午食后,早早就回徐家了。 回去之后,宋宝琅想了想,叫来绘春:“你吩咐一声,让底下人最近这些日子都打起精神来,尤其是夜里巡夜的,务必要将家中各处都巡视到,不得有一丝懈怠。” “好端端的,娘子怎么突然这般谨慎了?”绘春好奇问,“可是因为隋国公府这事?” “是也不是。隋国公府这事定然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为了避免有人狗急跳墙将主意打到我们这些女眷身上,咱们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绘春一听这话,忙下去照办了。 这天宋宝琅在家中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亥初,徐清岚才回来。 宋宝琅甫一见到徐清岚正要问时,却突然捂住鼻子,皱眉道:“你身上什么味呀?” “先前一直在都察院的司狱司里待着。你等等,我先去沐浴。” 宋宝琅一看徐清岚那模样,猜他八成应该也还没用夕食,是以又吩咐鸣夏:“你去让厨房做些清淡好克化的夜宵来。” 等徐清岚沐浴更衣出来时,桌上已摆好了饭菜。 今日徐清岚陀螺似的忙了一整日,连茶都没能喝上一口,更别说用饭了。 宋宝琅见状,将筷子塞到他手里:“你先用饭吧,其他事等你用完饭再说吧。” 先前徐清岚不觉得饿,如今看着桌上的吃食,那股饿劲儿又上来了,徐清岚接过筷子,问宋宝琅:“你要不要再用点?” “不了,你吃了你的。” 徐清岚得了这话后,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宋宝琅说话间,给徐清岚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从前章氏为了让徐清岚多些时间读书,就连用饭都有严苛的时间限制,因此徐清岚养成了用饭很快的习惯。 如今听宋宝琅提醒,徐清岚用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用了六分饱时,徐清岚便搁下了筷子。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吃太饱对肠胃不好。 宋宝琅让人进来收拾,她和徐清岚去了内室。徐清岚也没瞒宋宝琅,便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宋宝琅。 原来当初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每次上报阵亡的将士名单时,都会比实际阵亡人数少十分之三,然后继续吃这十分之三的空饷,以及倒卖军军械。 原本这事隋国公做的很隐蔽,再加上那几年北狄人虽然时常来在北地侵扰,但多是小打小闹,两方从来没有大动干戈过,所以此事也没有被人怀疑。 直到霍骁投军后,霍骁无意发现军中有人在吃空饷这事。 虽说北狄从来没有大举进犯过边境,但战场的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霍骁怕酿成大错便将此事告知了隋国公。 隋国公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当着霍骁的面说要严惩那几个吃空饷的副将,当时霍骁也信以为真了。 之后没过多久,北狄突然大举进犯。 隋国公当即召了手底下的将领商讨迎敌方略,最终定下方略后,隋国公点了霍骁做先锋。 霍骁欣然领命,带着那群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袍们出去迎敌。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1节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负责迎敌并将北狄人引至葫芦山的夹道中,便有援军来与他们联手灭了北狄人。 他们约好援军会在午后到,可最后他们战至黄昏,都没能等来援军。 那时霍骁才明白,一开始就没有援军。 这场所谓的诱敌深入,其实是他知晓了隋国公的秘密,隋国公要他名正言顺死在北狄人手上罢了。 宋宝琅听完后,怔怔坐在原地许久都没说话。 先前霍骁死而复生归来时,她就猜到他这其中定然有很多辛酸,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霍骁两年前是被隋国公设计死的。 “他暗中调查此事时,被我阴差阳错知晓,恰好我又被调到了都察院。我便与他一道暗中查下去,结果不但查到此事是隋国公主导,还查到了二皇子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徐清岚同宋宝琅和盘托出。 宋宝琅是福善公主的伴读,因此与几位皇子也算是自小就相识了。 徐清岚口中的这位二皇子,在崇文帝面前装的十分乖巧,可私下却是个暴戾好女色的。他后院的花圃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子的芳魂。 宋宝琅听到徐清岚提到二皇子时,眉眼里就闪过一抹厌恶。 这俩可真是蛇鼠一窝了。 “簌簌,最近这段时间我肯定很忙无暇顾及你。不若明日我送你回岳父家小住一段时日,待此事解决之后,我再接你回来?”徐清岚同宋宝琅商量。 这次的事三法司都已介入了,他们势必要查个底朝天,徐清岚怕有人狗急跳墙对宋宝琅下手。 先前李重沛那事只是虚惊一场,已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这次徐清岚更不敢让宋宝琅有半分闪失。 但宋宝琅却满脸不以为意:“你办你的差事,不必顾忌我。从明日开始,我就在府里装病,哪儿都不去。我就不信天子脚下,隋国公和二皇子敢把手伸的这么长。” 而且眼下这事已惊动了崇文帝,若隋国公和二皇子这个时候对她下手,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徐清岚也只是想有备无患,如今听宋宝琅不愿意去宋家小住,他便也没强求,而是道:“我将长梧和长松留在家中,若有什么事,你随时让他们来找我。” “不用,我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让他们都跟着你怕。如今你办着这么件大案,我怕你出门被人敲闷棍。” 徐清岚:“……” 而此时,在宫中值宿的霍骁也被崇文帝叫了过去。 崇文帝询问霍骁,隋国公吃空饷和倒卖军械一事。霍骁便如实的说了他自己知道的。 崇文帝听完后,脸上喜怒不辨,只盯着他问:“既然你早就察觉到了此事,那去岁你回京时,为何不立刻向朕禀报此事?” 霍骁听出了崇文帝话中的责怪之意。他立刻下跪请罪:“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刚入京时未向陛下禀报此事,是因为当时臣在军中发现此事时,便已将此事禀给了隋国公,当时隋国公也处理了吃空饷的那几名副将,是以臣并未想过,隋国公其实是主谋。” 这话是先前徐清岚教霍骁说的。 徐清岚在御前行走了两年,他深知崇文帝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就告诉霍骁,来日他将此事掀开后,崇文帝若问他时,要霍骁尽可能将他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以免疑心深重的崇文帝怀疑,此事是他们二人联手为之。 霍骁按照徐清岚教的说完了之后,好一会儿就听崇文帝又问:“这件事,是你找徐清岚的,还是徐清岚找你的?” “是徐清岚找到臣的。徐清岚被调往都察院之后,不知怎么发现了此事,便来找臣询问。臣原本因旧怨不想同徐清岚说,但徐清岚却说,臣的那些同袍们之死或许与这些事有关,臣九死一生活下来,岂能不为他们讨个公道。所以臣便将臣知道的那些, 悉数全告诉了徐清岚。” 霍骁说完后,崇文帝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他挥了挥手,霍骁便心情忐忑的退下了。 待退到殿外,被夜风一吹,霍骁才骤然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已被冷汗打湿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崇文帝仁善随和,可如今担了禁军副统领之后,才看见了崇仁帝的另一面。 这一刻,霍骁心中十分庆幸,之前若非徐清岚告诉了他要怎么在崇文帝面前应答,今夜只怕他不会那么轻易的从殿里出来 之后此案交由三法司详查,不但朝野关注,坊间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其中要数邹如茵最焦急。 先前邹如茵看中了隋国公府的七郎君,一心想着范令容能嫁进国公府。 范令容是她的独女,她若嫁进国公府了,那即便范老夫人不在了,碍着范令容和国公府的威视,范文正也不敢休弃她。 为了能搭上隋国公府这条线,邹如茵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可现在煊赫一时的隋国公府却阖府锒铛入狱。 不但邹如茵所有的盘算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因她先前背着范文正频频与隋国公府往来的缘故,如今隋国公府锒铛入狱后,邹如茵也被叫去了都察院的司狱司问话。 彼时邹如茵已有近八个月的身孕,她肚大如箩行动已十分不便。 当官差登门要他去都察院问话时,邹如茵顿时吓的腿都软了,她当即便向范文正求救:“老爷,你救救我,我什么都没干,求求你,你救救我。” 邹如茵想着,她和范文正如今虽然相看两厌,可他们到底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这种时候,范文正总得拉她一把。 但范文正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同她说:“我早就同你说过了,隋国公府并非是什么福地洞天,可你却非要上赶着去巴结讨好他们。如今他们出了事要叫你过去问话,你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邹如茵见范文正非但不帮她说话,还这般奚落她,邹如茵气的脸都红了。 可生气归生气,邹如茵还指望着范文正帮她打发都察院的官差,便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 但谁曾想,范文正却一脸铁面无私道:“陛下已经下旨,此案要严查,任何人都不得包庇徇私,否则严惩不贷。你既没参与此案,便大大方方的去应话,他们审问过后,自然就放你回来了。” 邹如茵听到范文正这般无情,她当即便抚摸着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爷好歹看在咱们这未出世的孩儿面上啊。” 邹如茵和范文正都心知肚明,邹如茵腹中的孩子非范文正血脉。 这会儿邹如茵在人前这般说,摆明了是故意在恶心范文正,范文正顿时被邹如茵气的脸色发白,唇角只哆嗦。 但到底还有都察院的官员在,范文正不想在人前失态,便没再同邹如茵逞口舌之争,只同都察院的官员拱拱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邹如茵看见范文正竟然当真不管她了,顿时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指着范文正的背影就要怒骂。范令容先一步拉住她的袖子,央求道:“阿娘,您消消气,我陪您去都察院,我陪您去。” 都察院的官员还在,范令容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邹如茵见范文正头也不回的走了,当即狠狠骂了句,“男人能靠得住,果真猪都会上树。” 骂完后,邹如茵这才由范令容陪着,满心忐忑的往都察院行去。 -----------------------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84章 到了都察院之后,见向邹如茵问话的是徐清岚之后,范令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清岚向来敬重她父亲,由他来问话,她就不担心了。 徐清岚同范令容打过招呼后,同她道:“我要单独询问夫人一些事情,你在外面等吧。” 范令容应下后,又同邹如茵交代:“阿娘,徐大哥问什么您就答什么,我在外面等您。” 说完之后,范令容向徐清岚行了个福礼后,便出去了。 徐清岚看着邹如茵肚大如箩的模样,偏头吩咐身边的衙役:“给她搬把椅子来。” “大人,这不合规矩。”那衙役小声提醒。 徐清岚淡淡道:“她并非嫌犯,叫她来也不过是例行问话,且她有孕在身。” 那衙役得了这话后,忙去搬了椅子来。 而如茵听徐清岚这么说,却误以为徐清岚是看在范文正的面子上,才会这般对自己优待的,她心里便自得起来。先前范文正不肯为她说话,如今到了都察院,范文正的学生不还是要照拂她几分。 但邹如茵很快就发现,这纯粹是她想多了。 因为在审问过程中,徐清岚对她完全没有丝毫留情,她回答的模棱两可或者是态度消极,徐清岚便直接同她道:“夫人若是不肯配合,那我便只能将夫人暂时收押了,待夫人什么时候配合,什么时候再问话。” 徐清岚面容清冷的坐在桌案后,铁面无私的模样与先前范文正如出一辙。 邹如茵一看徐清岚这模样便知道,徐清岚说得出做得到。之后邹如茵不敢再摆范文正夫人的架子了,徐清岚问什么她就老实答什么。 三刻钟后,徐清岚从书吏手中接过供纸,看了一遍无误后让人递给邹如茵签字画押。 经过三刻钟不间断的盘问后,这会儿邹如茵早已是精疲力尽了,她接过供纸后就利落的在上面签字画押了。 徐清岚收好供纸后,起身留下一句,“将范夫人好生送出去后”,便要离开。 “徐大人留步。”邹如茵却突然叫住他。 徐清岚微微偏头,邹如茵就步履艰难的挪了上来,压低声音问:“徐大人,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儿上,你好歹给我透个底,隋国公府这次可有扭转乾坤的余地?” 隋国公府先前在上京可算是颇得圣宠的勋贵之家,邹如茵不信他们一夜之间就这么落败了,她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徐清岚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邹如茵被气了个半死,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走了。 范令容在司狱司外面翘首以盼的等着邹如茵。见邹如茵终于出来了,她当即快步上前去扶住邹如茵。 “阿娘,您的脸色怎么难看?”范令容目光担忧的望着邹如茵。 邹如茵脸色苍白,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倚靠范令容身上,“阿娘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 范家的马车就停在都察院外,范令容扶着邹如茵上了马车后,一同往范家回。 他们回去时,范文正已不在府上了。范令容见邹如茵的脸色不好想要请大夫来为她瞧一瞧,却被邹如茵拒绝了。 “我没事,只是先前在司狱司里坐得太久了,腰有些难受,我躺会儿就好了。” 邹如茵执意不肯让请大夫,范令容只得服侍邹如茵躺下。 邹如茵的身孕已近八个月了,此刻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的范令容触目惊心的同时,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范令容其实很不喜欢隋七郎。先前她母亲带她去和隋七郎相看时,隋七郎对她很满意,但范令容却觉得隋七郎容貌平平不说,还胸无点墨。 范令容虽是女子,但范文正膝下就她一女。 范文正知道邹如茵目光短浅且心术不正,所以从范令容启蒙读书后,范文正给她安排的并非是《女训》。《女诫》等书,而是让范令容与男子一样,读的是四书五经。 只是范令容是女儿身,不能像男子一样去官场上大展抱负,她只能一辈子被困在内宅中执掌中馈为夫婿生儿育女。 可即便如此,范令容也希望能嫁个知识渊博的郎君,这样闲暇时,他能陪她一同谈诗词歌赋。 而那隋七郎就是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草包,先前她曾 旁敲侧击打听过,他平日里都读什么书。可那隋七郎却说,读书多没意思啊,先前他在太学读书时,课业都是掏银子让太学里面寒门学子替他做的。 范令容是打心底看不上隋七郎这样的纨绔,更别说嫁给他了。 当初相看完,范令容就同邹如茵说了,隋七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她不想嫁给隋七郎。 但邹如茵却跟她说,男人都一样,嫁给谁最后也都一样。 范令容想说,不一样的。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2节 嫁个她自己喜欢的人,她最起码会觉得,以后的人生还有盼头。可若嫁个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一想到她要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可邹如茵却拿她和范文正之间举例子。 “当年阿娘也是一心爱慕着你父亲的,想着婚后能同你父亲琴瑟和鸣的。可这些年,阿娘过的日子你也看见了。而且容容,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父亲为你择的那些寒门子弟有才华又能如何,他们即便考中了,除了像徐清岚那样高中三甲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外,其他那些人能熬出头的有几个?你是阿娘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阿娘如何肯让你低嫁去陪那些寒门士子受苦。” “可是阿娘……” “阿娘知道,你喜欢有学问的男子,可是有学问的男子最是薄情。况且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低谷身边只有你时,他会花言巧语的哄你骗你拿你当宝。可一旦他们翻身,他们就开始朝三暮四,从此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所以容容,你得高嫁,然后生个儿子,在府里站稳脚跟。你不喜欢隋七郎没关系,待你生下儿子之后,你就给他多纳几个妾,将那些妾的身契牢牢抓在你手里,确保她们翻不出你手掌心的同时,也可以将隋七郎推给她们。左右你已经有儿子傍身了,你后半辈子没有丈夫也能活得扬眉吐气。” 范令容想说,婚姻不该是这样的。 可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虽然读了很多书,但她看见的婚姻都是一地鸡毛。 尤其是她父亲和她阿娘。 外人都羡慕她阿娘,说她父亲位居高位,但家中却无姬妾,只守着她阿娘一个人过日子。可只有她清楚,她阿娘背地里掉了多少眼泪。 “可是阿娘,每次同隋七郎待一起时,我都觉得窒息。这样的人,我要如何同他过一辈子。”范令容满心不愿。 但邹如茵却握着她的手,告诉她:“现在你抗拒隋七郎是因为你们不熟,以后你们相熟之后就好了。而且容容,阿娘在府里的情形你也知道。如今只有你嫁进国公府,阿娘才能活。” 范令容自是明白她阿娘话中的意思。 她阿娘腹中这个孩子不是她父亲的,她父亲之所以能捏着鼻子忍下来是因为她祖母。可她祖母眼里只有儿子。那么无论她阿娘最后生的是不是儿子,一旦孩子出生,她阿娘在她祖母眼里就没作用了,到时没了她祖母的庇佑,她阿娘的下场可想而出。 可若她高嫁进了隋国公府,她就会成为她阿娘的庇佑。 范令容憎恨她阿娘腹中的孩子,她觉得若不是这个孩子,她阿娘和她父亲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可偏生她阿娘魔怔了一般执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而她又不能弃她阿娘于不顾。 最后,在她阿娘血缘和亲情的裹挟下,范令容只得同意这门婚事。 可就在两家正要交换庚帖时,隋国公府却出事了,这对范令容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她不用被迫嫁给隋七郎了。 可对邹如茵来说,这却是个毁天灭地的坏消息。 她在上京权贵圈子里筛选了一圈,最终才筛选到了隋七郎这个女婿。 她想着隋国公府是勋贵之家,而隋国公又颇得陛下优待,只要范令容嫁进了隋国公府,有她庇佑着自己,到时范文正也拿她没办法了。 原本一切都实行的很顺利,但邹如茵怎么都没想到,隋国公府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事。 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两个多月里,她要到哪里再去一个这样的女婿。 之后邹如茵整日开始陷入了焦虑,她整个人吃不好睡不好,一直不停的派人打听隋国公府那边的动向。 但好消息却没打探到,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 自隋国公府阖府入狱后,朝中不少大臣也陆陆续续也进了三法司的监牢。此案三法司足足彻查了一月有余,到六月中旬时,四皇子竟然也被牵扯进去了。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崇文帝大怒。 再加上三法司呈交的证据确凿,崇文帝当即下令,判隋国公府上下男丁全部斩首示众,所有女眷皆没入掖庭为奴,四皇子则被削爵幽禁。 邹如茵听到这个消息时,又惊又惧之下动了胎气。 邹如茵有孕只有九个月,如今提前发动,惊的范家上下人仰马翻。 范令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娘哪里料理过这事,她一面让人搀扶邹如茵躺下,一面命人去请稳婆以及范老夫人和范文正。 范老夫人和稳婆是一道来的。 范老夫人甫一见范令容站在产房内,当即便道:“你娘给你生弟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让稳婆替你娘接生。” 范老夫人话罢,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便不由分说将范令容往外推。 范令容满心担忧,她扭头就见邹如茵躺在床上,神色痛苦额头上全是汗。范令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推她的婆子在旁念叨:“娘子先出去吧,等夫人生产完,你们娘俩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范令容见旁边的稳婆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只得迈出了房门,同范老夫人一起在门外等。 范文正迟迟未归,但产房里,邹如茵的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凄厉。 范令容抓紧手中的帕子,紧张的来回在廊下走动。而范老夫人在双掌合十,不住祷告:“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您保佑,老身的儿媳这次能给我们范家生个大胖孙子。到时候老身定然给您添多多的香油钱,求求您了。” 产房内有侍女和婆子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范令容想进去瞧瞧邹如茵,却被拦着不让。 “你娘在给你生弟弟,你进去添什么乱?再不听话,你就给我回你院子里等去。”范老夫人沉着脸呵斥范令容。 范令容知道,范老夫人会说到做到的,所以她只能暂时闭嘴了。 太阳一点一点蔓进廊下,又一点点退了出去,房中邹如茵痛苦的声音还在继续。 范令容忍不住问身侧的嬷嬷:“嬷嬷,我阿娘什么时候能把孩子生出来?” “这哪说得准,有的人生的快,有的人生的慢。” “可是我听阿娘很难受啊!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不让阿娘这么难受?”范令容心疼她阿娘。 那嬷嬷却笑了:“娘子,您这说的就是孩子话了。妇人家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孩子出生就好了。” 范令容还想再说什么,但那嬷嬷却被范老夫人叫过去了,范令容只好继续心急如焚的等着。 她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等到屋内邹如茵的声音愈发虚弱时,范文正才姗姗回府。 范令容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快步走过去,焦急而又无措道:“爹爹,阿娘她疼了大半日了。” 范文正和邹如茵之间水火不容,但对范令容这个独女,范文正却一直十分疼爱。 范文正宽慰了范令容须臾后,范令容才用帕子擦干眼泪,正要慢慢退至一旁平复情绪时,骤然听见屋内传来邹如茵凄厉的叫声。 范令容陡然被惊了一跳,她倏的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屋内又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范老夫人满面喜色,当即疾步走到门口,她想第一个知道邹如茵生的是儿是女。 范令容不关心生的是儿是女,她只关心她阿娘。 而同她们祖孙二人的急 切不同,范文正一脸漠然站在不远处,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很快,紧闭了大半日的产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老夫人和邹如茵立刻上前。 那产婆笑容满面道:“恭喜范老爷喜获麟儿。” 范老夫人闻言,欣喜若狂,不住道:“菩萨保佑,我们范家终于有后了,来日九泉之下,我也终于能有颜面去见我们范家的列祖列宗了。” 而范令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为她阿娘难过,还是该为她阿娘高兴。 她阿娘如今生了她祖母梦寐以求的儿子,她祖母自然会将她阿娘当做范家的大功臣,可她父亲心知肚明,这孩子不是他的。 先前因她祖母的缘故,她父亲才捏着鼻子忍下了这口气。如今这孩子出生了,她父亲如何会再忍下去。而且隋国公府也出事了,她和隋七郎的婚事没成,她阿娘如今没了庇佑,她父亲会怎么对她阿娘? 范令容下意识扭头,去看范文正。 但范文正此刻站在背光处,范令容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最终,范令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进去看看她阿娘。。 ----------------------- 作者有话说:本来今天能直接写到正文完的,但临时处理了点三次元的事情,明天应该能写完正文完结,到时候应该有个抽奖,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蹲一下。明晚22:00见[红心] 第85章 范老夫人听见邹如茵生了个儿子之后,当即满面喜色回去向菩萨烧香去了。 范令容正要进去看她阿娘时,屋内骤然却传来产婆的惊呼声:“不好啦!夫人血崩了!” 原本范文正已经打算离开了,听到这话,他猛地停住脚步。 而范令容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便要冲进去,但却被婆子侍女们死死拦住。 “娘子,您现在不能进去。” “走开!都给我走开!我要去见我阿娘,我要见我阿娘。”范令容的声音里全是哭腔,她不顾一切挣扎着要往产房里冲。 侍女婆子们一时没拦住她,竟然真让她冲了进去。 范令容进去时,就见邹如茵躺在床上,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似的,浑身都是湿淋淋的,黑发如小蛇般贴在她的面颊上。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殷红的血濡湿了被褥,在邹如茵的身下蔓延,汇聚成了一道刺目的红。 “阿娘,阿娘。”范令容哭着扑过去,一面唤着邹如茵,一面扭头催促,“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那稳婆却站在原地没动,而是一脸悲悯的看着床上的邹如茵,摇头叹息:“请大夫也没用了。” 邹如茵如今已年逾四十,她这个年纪的妇人生产本就凶险至极,再加上现在血崩了,即便是华佗在世,她的命也救不回来了。 “有没有用是大夫说了算的。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请啊!”一向柔柔弱弱的范令容难得发了脾气。 屋内一个仆妇忙照办。可她走到门口时,却遇见了进来的范文正,那仆妇便停下脚步,询问范文正的意思。 范文正朝房中看了一眼,沉默须臾,终是轻轻颔首,那仆妇当即便出去让人请大夫了。 此刻范令容趴在邹如茵床前哭个不停,不断的叫着阿娘。 邹如茵在经过撕裂般的疼痛过后,骤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下来,旋即便有无数疲倦涌上来,邹如茵昏昏沉沉的便想就此昏睡过去时,却听到了范令容的哭泣声。 邹如茵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着床畔哭的不能自已的范令容,她想抬手去为她擦眼泪,但却发现手臂像有千斤重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邹如茵只得作罢。 “容容别哭。阿娘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这是邹如茵最关心的问题。 范令容哽咽答:“是弟弟,阿娘。” 听到是弟弟这三个字时,邹如茵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色。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范令容身后的范文正。 邹如茵望着范文正之后顿时笑了,但那笑容里全是报复成功的快感。 “范文正,就因为我没能给你们范家生个儿子,这些年,你娘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磋磨我。如今我给你生个儿子了,你娘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了,你们范家有后了,你高不高兴?” 他们相看两厌,但凡见面说不到三句就要吵起来,可今夜范文正却难得沉默了,他只是神色复杂的望着邹如茵。 但就是他沉默的模样惹怒了邹如茵,邹如茵积攒了十来年的怨憎,在这一刻瞬间全爆发了。 “范文正,你母亲是坏,可整个范家,其实你才是最恶毒的那个。你母亲磋磨王姝嘉的时候,你明明一清二楚,可你却屁都不敢在你母亲面前放一个,就那么睁大眼睛一脸惭愧的看着。王姝嘉跟你和离后你娶了我,你将你恨我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你母亲便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我。你明明都知道,可你却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 “是,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我自己作下的孽,我贪慕虚荣我见利忘义我活该。可你范文正就真的自命清高了吗?当年我给你下药不假,那药也确实有催情的效果,可若你范文正你当真心里只有王姝嘉,你怎么可能会分不清我和王姝嘉呢?” 邹如茵情绪激动说完这些话时,她感觉到自己身下不断有热流涌出来,再看看范令容哭的泪流满面的模样,邹如茵便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3节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从前她一直以为,时日久了之后,她能捂暖范文正的心。 可直到去岁,她才发现,范文正那人就是铁石心肠,他的心暖不热的。 所以由爱生恨,由恨生魔,如今知晓自己活不成了,邹如茵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她并非是后悔和范文正痴缠这么多年,而是后悔自己该早些看出范文正的铁石心肠才是,这样她也不用白白受那么些苦了。 现在什么都晚了。 邹如茵不甘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沙哑道:“孩子呢?让我看看孩子。” 范令容哭着让人将孩子抱来放在邹如茵身侧。 邹如茵偏头,同上一次生范令容时的满心欢喜不同。这一次,邹如茵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同时冷声道:“将他抱走。” 范令容不明白,她阿娘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但她不敢多问,忙将这孩之抱到自己怀里。 邹如茵感觉到她自己快要不行了,她又扭头看向范文正,眉眼里全是燃烧的疯癫:“范文正,我死了,你可得好好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之后,邹如茵仰天狂笑了几声后,眼里的光就散了。 “阿娘!”范令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瞬间哭的撕心裂肺。 先前被遣去请大夫的那个仆妇走到院中时,正好听见了范令容的哭声,她顿时就明白,大夫不必再进去了。 而此时,徐清岚正站在安仁坊的一所宅子外。 开门的老仆见是徐清岚,便将门又拉开了些许,将徐清岚请进来后,这才重新拴好门,然后带着徐 清岚往里走。 徐清岚所过之处,只见灯盏摇曳,并未见到一个人影。 那老仆一路将徐清岚引到一座假山下后,同徐清岚道:“劳烦徐大人稍等片刻,老奴去禀报殿下。” “有劳。”徐清岚立在假山下。 等了片刻后,那老仆下来,冲徐清岚道:“殿下请徐大人上去。” 徐清岚便跟着那老仆一路拾阶而上,到假山山顶时,就见山顶的亭子里坐着一个湛蓝色衣袍,头戴青玉冠的男子。 这男子的面容细看之下,与李重沛有几分相似。 “臣徐清岚拜见殿下。”徐清岚敛袖向对方行礼。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年被今上废黜的太子李重璟。 李重璟面容和李重沛有几分相似,但两人的气质却是天差之别。从前的李重沛总是装出人畜无害的模样,而李重璟如今即便已被废黜,但身上仍有股雍容尔雅的气质。 李重璟温和一笑:“徐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谢殿下。”徐清岚在李重沛下首处落座。 很快,有宫人上了茶来,李重璟吃了几口茶过后,这才含笑问:“若我记得不错,徐大人自从入仕后,我那几位弟弟都向徐大人抛过杨柳枝,我不明白,徐大人为何会舍弃他们,而选择我?” 自从大前年被崇文帝废黜后,李重璟便一直深居简出,但外面的动向他却仍了如指掌。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徐清岚他们三甲入仕后,他那几位皇弟们争相拉拢他们,其他两甲皆已站了队,唯独徐清岚婉拒了所有人。 当初李重璟的幕僚也曾谏言,要他拉拢徐清岚,但李重璟却拒绝了。 既然徐清岚已经拒绝了他那几位皇弟,那即便自己去拉拢他,徐清岚也不可能会选择他。 但让李重璟没想到的是,徐清岚办完隋国公倒卖军械这件大案后,竟然用这件事来做敲门砖,找他投诚。 徐清岚的能力,李重璟是清楚的,但他这个时候突然来找他投诚,却出乎了李重璟的意料之外,所以李重璟才会有此一问。 而徐清岚却神色坦荡答:“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 李重璟被废时,徐清岚尚未入朝做官,但他却对李重沛这位废太子有所耳闻。 李重璟是崇文帝的元后所出,他自幼才智出众,曾师从众多名师,精通治国理政之道,且他宽厚仁爱,深受朝臣百姓爱戴。 但崇文帝那人向来疑心深重,哪怕李重璟是他亲自立下的太子,在察觉到李重璟在百姓朝臣中的声望渐盛,甚至有超过他这个帝王的架势时,崇文帝对这个儿子就生了忌惮。 而李重璟十分聪慧,在察觉到崇文帝对他起了忌惮之心后,他便开始频频“失德”,最终崇文帝以他德行不堪为太子而将他废黜,之后东宫之主至今仍悬而不决。 李重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只是笑容里却有几分无奈:“徐大人对我如此评价,倒让我受宠若惊。只是徐大人博古通今,想必清楚无论是史书上,还是开国以来,都没有废太子重新登上那个位置的先例。” “没有先例,殿下为何不去开那个先例呢?”徐清岚直视着李重璟的目光。 他不信李崇璟往后余生当真愿意做个富贵闲散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重璟想做富贵闲散人,日后新帝继位后,会毫无芥蒂的让他继续当个富贵闲散人吗? 毕竟无论是史书上,还是开国至今,从来没有哪个废太子能善终的。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从来就不需要说太多,有时一个眼神便足矣。 李重璟在短暂的沉默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徐大人,有些事言知之易,行之难。” “但臣只相信事在人为。”话落,徐清岚起身,向李重璟执了幕僚礼。 无论是徐清岚初入官场时的才气,还是他此番办了隋国公这个大案的魄力,都足以让李重璟看见他的能力。 李重璟如今只是暂避锋芒,并非是真的不再肖想那个位置。现在他一直想拉拢的徐清岚主动来找他投诚,对李重璟来说是件如虎添翼的事,李重璟焉会拒绝。 两刻钟后,徐清岚从李重璟宅子的后门悄然离开。 待徐清岚回到徐家时,徐家灯火寂静,府中的下人大半都睡了,但宋宝琅仍坐在灯下等他。 看见徐清岚回来,宋宝琅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徐清岚开始调查隋国公的案子之后,不论他到家多晚,宋宝琅都会等他。 虽然宋宝琅嘴上没说,但徐清岚知道,宋宝琅担心他。 “如今隋国公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么?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来?”宋宝琅用簪子拨了拨烛芯,问徐清岚。 “我今晚去见了一个人。” 在听徐清岚说,他去见了李重璟之后,宋宝琅十分惊诧。 “好端端的,你去见他做什么?” 徐清岚将外袍脱下来挂在衣桁上,然后走到宋宝琅身侧坐下,同她道:“簌簌,我打算扶持二殿下。” 夫妇一体,朝堂上的事,徐清岚一般都不同宋宝琅说,以免让宋宝琅徒增烦忧。但这次他的决定关系着他们以后的命运,徐清岚便同宋宝琅和盘托出了。 而宋宝琅在短暂的惊诧后,问了和李重璟同样的问题:“无论是史书上,还是开国以来,都没有废太子重新登上那个位置的先例。” “是没有,那我们可以开这个先例。” 宋宝琅对徐清岚这个决定既惊讶,但又不那么惊讶。 因为自从李重沛离京后,徐清岚曾向她打听过李重璟的为人。 因宋宝琅是福善公主伴读的缘故,宋宝琅与诸位皇子们也算是自幼相识。而李重璟年长宋宝琅八岁,宋宝琅印象中李重璟虽然贵为太子,但却是所有皇子中脾气最好的一个,而且她祖父那么严苛的人,提起李重璟总是赞不绝口。 哪怕后来李重璟频频失德,但在崇文帝下诏废除他太子之位之前,仍有不少朝臣上奏为他求情。 而李重璟被废后,就一直在府内酣歌醉舞鲜少出门。可即便如此,如今很多人再提起里李重璟时,第一反应是惋惜。 “簌簌,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也相信事在人为。而且比起其他几位皇子,于公于私我都更希望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二皇子。” 宋宝琅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崇文帝膝下的这些皇子们,在崇文帝面前都装出一副贤良温顺的模样,但私下却是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不论他们谁坐上哪个位置,最后遭殃的都是朝臣百姓。 宋宝琅想了想,同徐清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朝中的水很深,明天你陪我回趟宋家,你去跟我祖父聊聊。” 这种大事情,宋宝琅觉得,徐清岚可以去找她祖父问问。 “好。”徐清岚应了。 如今他是宋家女婿,他既选择了扶持李重璟,自然少不得得去同她祖父说一声。 因徐清岚前段时间一直忙于调查隋国公案,如今此案结案了,上司便给徐清岚放了数日假,让徐清岚好生歇息。 但第二日徐清岚和宋宝琅动身前,却听说了邹如茵过世的消息。 再一打听,得知邹如茵是产后血崩而亡时,向来厌恶邹如茵的宋宝琅不禁叹息道:“邹如茵何必呢!” 她为了报复范文正,非要铤而走险生子,最后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那你要去范家吊唁么?”宋宝琅问。 “要去的。等咱们同宋家回来之后,我带我母亲一道去吧。” 章氏从前同邹如茵交好,后来虽然疏远了,但如今邹如茵过世了,按照章氏的性子,她定然是要登门吊唁的。 徐清岚派人去寿春堂说了一声,然后与宋宝琅先去了宋家。 宋宝琅有些怕她祖父,而且这些政事她祖父向来不让她们这些女眷插手。所以宋宝琅自己没过去,只让人带徐清岚过去,她去宋宝贞的院子见宋宝贞。 自从隋国公府上下男丁全被处斩后,宋宝贞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宋宝琅在宋宝贞院子里玩了快大半个时辰,徐清岚才同宋老太爷的院子里出来。 宋宝琅面上没露分毫,与徐清岚一道在宋家又待了一会儿后,两人才一同离开。 待上了马车后,宋宝琅迫不及待问:“祖父怎么说?” “祖父认可我扶持二殿下,并且还同我说了一些他从前门生里的可用之人。” 宋宝琅听徐清岚这么说之后,便笑着打趣道:“看来祖父这是将我们宋氏一族的荣辱也全系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努力啊!” “谨遵娘子之命。” 之后他们两人一同回到抱朴堂,徐清岚换了身素色衣袍后,与章氏一道去范家吊唁。 邹如茵是顶着 范文正夫人的身份过世的,她的后事办的中规中矩。因去岁王姝嘉当众揭露了邹如茵是怎么成为范夫人的,以及隋国公倒台时,范文正也差点被牵连进去两件事,许多官眷只遣了仆人前来吊唁,真正登门吊唁的人却不多。 到了下丧那天,为邹如茵设路祭的更是寥寥无几。 而在邹如茵下葬没几日,范令容突然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宋宝琅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分震惊,后来从徐清岚口中才得知,自从邹如茵过世后,范令容便一直神色恍惚,甚至还曾生出过轻生的念头。 后来范文正同她长谈一番后,无人知道他们父女二人说了什么,徐清岚只从范家下人口中听闻,范文正那日是满脸自责,红着眼眶从范令容院中出来的。 第二日范令容便去庵堂落发为尼了。 和作精妻子共感后 第114节 范令容落发为尼这事,曾在上京短暂的掀起过一阵风浪。很多人都好奇,范令容为何会突然落发为尼的。 关于范令容落发为尼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范令容对隋七郎情根深种,隋七郎死后,她也萌生出了殉情的念头。还是范文正及时将她救下来后,她才捡回来了一条性命。而范文正不忍女儿为情所困,所以同意她斩断红尘落发为尼。 而宋宝琅却是知道内情的。 范令容选择落发为尼,与隋七郎无关,而是因为范文正和邹如茵。 范令容敏感聪慧,她在父母不睦中长大,最后又亲眼目睹自己的生母为了报复她父亲,执意生下了不是她父亲的孩子,并且因此血崩而亡。 邹如茵的死,让敏感多思的范令容开始活在痛苦中。她精神恍惚,不止一次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最后被及时救下才没能酿成大错。 之后父女二人深谈一番后,是范令容提出她想削发为尼。而范文正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再想起大夫们都说,范令容这是心病后,为了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只得含泪同意范令容削发为尼。 上京太子脚下,每日的新鲜事如过江之鲫,很快此事就被人抛之脑后了。 入秋后崇文帝染了风寒,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但在风寒没好时,崇文帝不但饮了药酒还纵欲过度,因此风寒反反复复不说,身上还添了其他病症。 崇文帝的身体不好后,他的疑心便愈发重了。 如今除了远在封地的李重沛之外,李重璟和其他两位皇子,都成了崇文帝的监视对象。 徐清岚虽然私下已投靠了李重璟,但明面上他还是纯臣。而且知道崇文帝多疑,徐清岚和李重璟无论是见面还是传信都十分谨慎,因此崇文帝并未怀疑徐清岚不说,还十分倚重徐清岚和霍骁这两个“纯臣。” 一时徐清岚和霍骁成了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争相拉拢的对象。而且他们不但从徐清岚和霍骁身上着手,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宋宝琅身上。 宋宝琅最不耐烦处理这种事了,可她又不能直接得罪三皇子妃和五皇子妃,便只能竭尽所能的在她们中间左右逢源,希望两方都不得罪。 而这时,范家又挂起了白幡。 范老夫人过世了,据说是得了急症。 但只有范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仆妇才知内情,范老夫人其实是被活活气死的。 因为范老夫人发现,她视若珍宝的孙子不是范文正的孩子。 而那时范文正并不知道,范老夫人将他叫过去只是炸他,他便如实说了此事。 本就身体抱恙的范老夫人听完范文正说的之后,又气又怒呕出一口血之后,人就没气了。 半年不到,范府接连挂了两次白幡。 一次是丧妻,一次是丧母,这次去范家吊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徐清岚去范家时,原本儒雅的范文正已是鸠形鹄面了。徐清岚为范老夫人上过香之后,走到范文正面前,低声道:“老师,节哀。” 自从邹如茵过世后,范文正在仕途上也很不顺。 因邹如茵之前有意将范令容嫁给隋七郎,而与隋国公府频频走动。虽然最后隋国公的案子并没有牵扯到范家,但都察院中一位曾和范文正有过节的御史还是以此为由弹劾了范文正,并且以去岁王姝嘉当众说出邹如茵是如何成为范夫人一事为佐证,弹劾范文正私德败坏不堪为礼部侍郎。 起先崇文帝收到奏疏后并未斥责范文正,只将此事随意掀过了。 但那御史却不依不饶又连上了数道奏疏,且一道比一道措辞激烈,崇文帝最后没办法,只得下旨让范文正闭门反省。 原本范文正马上就要官复原职了,但如今范老夫人却突然过世了。 按理范文正要为母守孝三年,但范文正却说,他已向陛下递了辞官的折子,陛下也应允了。 崇文帝如今一直缠绵病榻,见汤药无用后,他便格外迷信鬼神之说。 范文正今年先丧妻又丧母,长女也突然落发为尼了,几乎不过半年光景,范家就只剩下范文正和他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了。 在崇文帝眼中,范文正十分不祥。 这样不祥的人,他自是巴不得他离他远远的。所以甫一收到范文正辞官的折子,崇文帝当即就准了。 “老师……”徐清岚刚起了个话头,就被范文正打断了。 “你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短短半年,范文正整个人仿若苍老了十岁,先前他的鬓发只是偶有霜色,如今双鬓却皆已是霜白了,他浑浊的双目望着面前的徐清岚。 透过徐清岚,范文正好像看见了少年时的他自己。 只是他没有徐清岚那样的魄力,而徐清岚也不像他那样愚孝。 所以如今他家破人亡,而徐清岚幸福美满。 在徐清岚去范家吊唁的第二天,范文正便带着范老夫人的棺木回乡安葬了。 等徐清岚得到消息时,范文正已经离开上京了。 “那邹如茵生下的那个孩子呢?”宋宝琅问。 “老师带走了。” 徐清岚了解范文正。他和邹如茵之间虽然有怨,但按照范文正的性子,他不会将上一辈人的恩怨发泄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而那个孩子的生父不详,范文正不会将他弃之不顾的。 自从范文正离京之后,崇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太子之争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了,向来心大的宋宝琅也逐渐开始不安起来。 尤其是腊月二十往后,徐清岚夜夜晚归,宋宝琅心中的不安更是愈发重了。 到了除夕这日,宋宝琅更是一大早就开始心神不宁了起来。 尤其在得知徐清岚今夜进宫赴宴不带她时,宋宝琅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 “徐清岚……” 宋宝琅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徐清岚却低头吻住了她。 “今晚宫中不太平,但你放心,我会安然无恙回来陪你一起守岁的。” 宋宝琅不放心徐清岚一个人去,她想跟徐清岚一起去。 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她若去了,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分徐清岚的心。 宋宝琅热切的回吻徐清岚,最后她紧紧抱住徐清岚:“那你早些回来,我们等你一起回来吃年夜饭。” “好。” 徐清岚披上氅衣,最后又深深看了宋宝琅一眼,然后出门去了。 徐清岚一走,就剩宋宝琅一个人了。虽然有绘春她们陪着,但宋宝琅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兼之今日是过年,宋宝琅索性去了厅堂里。 没一会儿,章氏也过来了。她们婆媳俩的关系还是不好,平日都是各自待在各自的院子里井水不犯河水,只有逢年过节会一起用顿饭。 今夜徐清岚不在,她们婆媳俩便相对无言。 外面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平日最喜欢热闹的宋宝琅,今日却一直坐在屋里没动。 章氏觉得她今夜有点奇怪,但她又不敢贸然开口,便干巴巴的坐着。 厨房的人来问了好几次可要摆饭,都被宋宝琅拒了。 她们婆媳两人坐在厅堂上等啊等啊,等到蜡烛都快燃烧到底了,徐清岚还没回来。章氏这下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正要问宋宝琅时,宋宝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章氏被吓了一跳,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 “你先别说话!”宋宝琅说完,立刻急切的走到窗边侧耳向外面听着什么。 章氏亦步亦趋跟在宋宝琅身侧。 “你听到了吗?”宋宝琅突然问。 章氏愣了愣,旋即答:“钟声?” “对,你听清楚有多少下了吗?” “这个我没数。” 廊下一个小丫鬟却接话道:“大娘子,我数了,四十五下呢!” 这钟声是从皇宫的方向传来的,而宫中敲钟向来有严格的限制,四十五下代表九五之尊,只有帝王薨逝才能敲四十五下。 崇文帝薨了。 一念至此,宋宝琅立刻提裙朝门口的方向去。 崇文帝薨了,那便意味着宫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宋宝琅站在门口,引颈张望着巷口的方向。 她在风雪中等了许久,才隐隐听到巷口有马车的声音传来。 宋宝琅立刻提裙往台阶下走,一辆挂着风灯的马车,从巷子那口疾行而来,很快就在府门前停稳了。 在看见徐清岚从马车上安然无恙下来那一刻,宋宝琅顿时扑过去,紧紧抱住徐清岚的同时,拳头又愤愤在他身上捶了好几拳。 徐清岚抚着她的背心,轻轻笑了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宋宝琅不答话,只是紧紧抱着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如今徐清岚既然平安归来了,那便意味着,李重璟赢了。 “用过年夜饭了么?”徐清岚问。 “没,等你呢!”宋宝琅这才松开徐清岚。 徐清岚握住宋宝琅的手,与宋宝琅一道进府。 先前冷清的府邸一瞬间热闹起来。 爆竹阵阵,欢声笑语不断。 年夜饭吃过后,徐清岚在厅堂上陪章氏说话,宋宝琅则和侍女小厮们在院中放爆竹。 章氏见儿子虽然同自己说着话,但目光却频频朝院中张望。她便说她困了,让徐清岚他们两口子守夜,她先回去歇息了。 送走章氏后,徐清岚走出去,就看见宋宝琅正在笑着看小厮和侍女们在风雪中追逐嬉闹,而不远处的天空骤然有烟花炸开。 “五彩斑斓的流光顷刻在黑漆漆的夜空间倾斜而下,宛若万千流光砸向人间。 徐清岚走过去,慢慢握住宋宝琅的手。宋宝琅望着天上绚烂的烟火,而徐清岚则望着宋宝琅。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番外目前定的是怀孕加养崽崽,小天使要是有想看的可以提,我康康能不能写。接档文《被迫嫁给心上人兄长后》下周开,另外搞了个抽奖,回馈正版小天使们,感谢你们的陪伴吖,咱们明晚22:00见ps: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