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把老板叫成老公怎么办》 第1章 《急!把老板叫成老公怎么办?》作者:在冰箱养克苏鲁【完结】 作品简介 【双男主】【抽象职场牛马】【搞笑】【双洁】【互宠】 签正式合同是合法领证,签无限期合同是携手共白头。云景秋深入贯彻老板老公理论,痛斥婚姻中老公既要又要还不给钱的作风,终于有一天翻车了。 他对着老板脱口而出:“老公。”云景秋连离职合同怎么签都想好了,可惜老板不按套路出牌。 严澄:那你前夫怎么办?严澄:之前还叫老公,怎么现在只肯叫严总。 严澄:你是不是想离职?云景秋: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严澄当场更改公司规定。云景秋再接再厉:我要涨薪。 严澄:呵。云景秋在网上发帖:想老公多给点钱,老公骂我物质怎么办? 高赞回答:离了吧。好心网友:你老公一个月给你多少? 云景秋羞涩回复:十万,还有副卡随便刷。网友:……滚。 第1章 一切都听老板安排 二月天气还很冷,云景秋刚坐下,对面组长凌戈就抬起头,“景秋,上午让你做的企划案完成没?传一下我看看。” “稍等稍等稍等。”云景秋比了个手势,屏住呼吸紧盯对话框。他现在的电脑屏幕上挂悬浮秒表,秒针正跳向13:14分。 他要卡在这个时间准时向“宝贝”发送520红包。 今天是情人节,仪式感自然要足,他发的520红包被瞬间接收,屏幕上消息和凌戈的话同步也传输进了手机和大脑。 凌戈:“等什么等,别人企划案上午就发了,你为什么下午还让我等?” “你策划案到底写没写完?你是不是又摸鱼了?把你屏幕左下角的字数报给我。” 屏幕里网恋对象收完红包,开始刷屏。 宝贝:“别人都在转1314,你为什么还在转520?” 宝贝:“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根本就不愿意为我花钱!” 不是,哥们。 云景秋低头看一眼手机,又抬头看一眼凌戈。 为什么连职场和情场都要内卷? “不是,宝贝,你听我解释。”云景秋字打得飞快,点击发送。 屏幕上是一个巨大的红感叹号,他被狠狠删除好友。 云景秋:“……” 他沉默片刻抹把脸抬头,露出一个非常职业化假笑,“那个,组长,你听我解释……” 凌戈:“不听解释,只看结果,十分钟之内发过来,不然卷铺盖走人,今天大老板要来公司,所有企划案他要过目,你是我们部门重点,必须交——听到了吗?” 云景秋:“……好。” 他五分钟之内把企划案全部横扫一遍确认没有错字,再火速文件传输,随后松口气,“组长,企划案写完了,已经发给你。我下楼买杯咖啡,茶水间咖啡没了——你们要吗?” 被企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几位实习生颤颤巍巍举起手,凌戈收完企划案看一眼里面漂亮的排版和几乎完美严谨的措辞,抬头看一眼云景秋。 云景秋朝他讨好一笑。 他这张脸实在难让人心生恶感,哪怕天天在早上8:00:00准时刷卡进门。 小年轻长得脸嫩,水灵灵像小白菜,前天还被企划案折腾得拉长脸,今天却能把工作完成得漂漂亮亮,摸鱼是真摸,干也是真能干。 如今工作时间才窝到座位上二十分钟不到就坐不住,非要去楼下来杯咖啡,上班都束缚不了他那股跳脱劲儿。 “……我也来一杯吧,美式,不加糖,最好和我的命一样苦,”凌戈看着这份漂亮的策划案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无力倒戈,伸手撑了一下眼镜,“你最好快点,大老板下午到办公室视察工作,两点。别迟到,别卡点。” 云景秋给他比了个“ok”手势,懒洋洋晃向电梯,路过茶水间,里面几位同事因为没有咖啡只能无奈泡茶。 说实话,他原先是不知道公司还有茶水间这种东西的,他之前的公司租了居民楼当办公室。 如果把老板比作没有爱情关系的老公,他的前老板就是不折不扣的渣男。说着只有他们几个好员工,让他们专心在公司发展,转头找了好几个年轻靓丽的应届毕业生。 卷起来毁天灭地,一问转正之后工资比自己低一千五。 云景秋把不是哥们写在脸上,也没能阻止前公司的内卷文化。 三个月前劳动仲裁是和辞退通知一起发到手上的。 老板抛弃了曾经许诺过要一起奋斗、一起做大做强的糟糠妻,转头招了更多的应届生。 他前老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云景秋如是想着,摁下电梯“1f”按键。 好在现在他跳槽的公司是业内著名的高新企业,待遇很不错,五险两金外加十三薪,有茶水间。 当初看到这待遇云景秋点下了接受offer的按钮。 毫不犹豫,行云流水。 入职前hr反复强调,“能接受周六保证不休息周天休息不保证吗?这是企业文化,连老板都逃不掉的那种。” 云景秋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一切听老板安排。” 毕竟钱才是生活奋斗的一切,只要钱到位,老公——老板的一切吩咐都没有问题。 郦华楼下一整排都是咖啡店,x巴克、x幸、x瓦萨,显然是深知郦华企业文化抓紧发财时机,云景秋进了离公司大门最近的一家点好单,开始试图拨通电话解决失恋问题。 第一遍无人接听,第二遍直接挂断,再打第三遍电话也被拉黑了。 云景秋百度:“网恋对象把我微信和电话全删了是怎么回事?” 高赞回答:“楼主在是不是忘了加个‘前’字?” 好吧,看起来感情总是那么突然结束,而且看他这被单删的速度,只怕很快就会被网恋对象……前网恋对象挂朋友圈嘲讽。 果不其然发小电话火速打了进来,“你分手了?恭喜恭喜啊!” “……”云景秋无语了,“我是被分手的那个,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520事件。 “啧啧……你这,”发小啧了半天,突然发现他背景不是在公司,“等会啊,现在不是上班的点?你不在公司?” 云景秋刚要回答,门口风铃声响起,他回头。 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正缓步迈入咖啡店。 男人身材挺拔,整个侧脸都笼罩在冬日的阳光下,不经意与云景秋对视一眼,眉眼淡然沉稳却带着一丝锋芒。 ——好一个霸总,云景秋怔住。 随后男人松手让玻璃门关上,冲泡咖啡的水雾模糊了两人的距离,他与云景秋擦肩而过,走向前台。 “来杯蓝山。” “好的先生,要加糖吗?” 发小还在吱哇乱叫,“这个点你不在公司?你又摸鱼了?你背叛了工作!” “我背着老板买杯咖啡怎么了?”云景秋缓了缓眼球,夹着电话回嘴,“我老公,不是,老板没那么抠门。” 声音有点大,正在点单的男人话语停顿了一瞬。 “……不加糖。” 而对话还在继续。 发小:“你现在真把老公老板混一块了是吧?是谁说前公司10+7制无休的?现在这个8+6也没好到哪去吧?” 云景秋:“好太多了,所以说我之前所嫁非人,那叫前夫。哪个毕业生不得遇到几个渣男,现在这个好歹钱多——钱不到位,pua再多也没用,工作也一样,懂吗?” “何况我最不喜欢吵架pua冷暴力,现在的三好老公不push不上火不吵架,极大拔高了我的忍耐阈值——简单来说,老公——老板不主动提离婚,一切都好说。” 点完单的男人没忍住,侧头朝他看了一眼。 坐在窗边吧台的小年轻戴着半脸口罩,表情是勘破红尘下一秒就要出家的淡然。 云景秋并未敏锐察觉到对方生无可恋的原因。上班哪有不想出家的?他嘴巴上还在叽里呱啦: “反正我们老公……啊不是,老板,据业内知情人士透露,他自己也是个卷生卷死的狠人,办公室里的灯灭的比前台还晚,有这种老板只需要担心身体,他是不会招工薪只要两千五的人的,不符合他的卷王内核。” “207号,207号请取餐!”屏幕上滚动到云景秋的单号。 “我的餐来了,不说了我得走了,听说老公下午要回家——回办公室看望我的工作成果,我得给他春天般的温暖。”云景秋挂断电话,匆匆忙忙到前台搬咖啡。 刚才那个高大长相气质又很像霸道总裁的男人微微侧身让他过去,目光投放在他脸上,又缓缓挪开。 云景秋没注意,抱着咖啡出门,与一名十分干练的职业女性擦肩而过。 职业女性推门,“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有事才看到消息过来,老板,咱们走吗……老板?” 男人骤然回神,看向门口秘书,“李秘书,叫严总就好。” 第2章 李秘书不明所以,“是,严总。” 刚才听了一通自圆其说的理论,严澄忽然顿住脚步,皱着眉思考,一瞬间仿佛有千亿流水从这位霸总眉间流淌而过。 李秘书屏住呼吸,严阵以待,脑子里开始整理最近这段时间公司的工作安排,以防等会回答不上来老板的工作问题。 只见严澄侧头,认真询问:“公司会有人把老板当老公混在一起看待吗?” 李秘书:“……?” 好小众的话语,她怎么听不懂。 老板自然不会解释话语里的深意,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端着咖啡离开了。 云景秋回到公司,发现气氛都严肃了很多,同事们分咖啡都跟耗子似的踮脚火速挪走,凌戈的苦瓜脸就更苦瓜了。 “快回座位,”他低声叮嘱云景秋,“上午报上去的表格有个数据出错了,现在需要筛,你和小陈快改,我上去开会。” “老板来了?”云景秋一惊,低头看表,已是两点整。 看来这老公还有一大优点就是准时。 “对。”凌戈拿起记录本,“会议会开半小时,然后领导下来视察,在此之前必须筛完修改完,明白?” “是。” 时间紧急,云景秋与小陈重重点头。 筛表格是一项重复性、机械性意味很强的工作,需要把数据代入再重新遣返回去审核,直到层层审核通过。 公司软件系统框架搭得不好,上传界面的格式模板经常失效,需要手动一条条录进去。 时间不等人,云景秋和陈安兮只能捏着鼻子一条一条复制粘贴,把电脑上的快捷键ctrl和c都按得冒烟,眼睛都花了一看表格,还剩一整张工作表。 云景秋边狂干跟小陈说悄悄话:“我觉得咱老公得给咱们干眼病治疗费用。” 小陈一口口水呛了个惊天动地,“什么——老公?” “你看,我给你做个类比。如果你把老板看成老公,那么签合同像不像登记结婚?有它才有法律效力。合同一签,我们都是老板的合法对象,”云景秋把最后一批数据导入,点下鼠标,“不叫他老公叫什么?” “是这么个道理吗?”小陈已然恍恍惚惚,“等会,数据筛查出来了!” 与此同时守在办公室门口的同事比了个“一级警报”的手势。 在一片座椅紧急晃动和吸气声中,云景秋用上新年抢红包的手速极速修改上传数据。 脚步声已经传到门口,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见,同事们迅速归位站在门口,数据修改完毕,云景秋立刻站好。 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凌戈的声音传来,“严总,这里就是我们部门,目前策划案和方案数据报告都在,请您核实……” 回想到此时,云景秋依旧忍不住捂住脸。 大老板身高腿长走在最前,将身后一切映照成小点。 而在整个部门此起彼伏的“老板好”中,云景秋看着那张咖啡店下才见过的俊脸,脱口而出: “卧槽,老公?” 第2章 怎么不叫老公了? 周围一片死寂。 凌戈的牙咬到了舌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阵凉气像是拉开默剧的序幕,严澄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牙疼似的吸气声。 严澄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朝云景秋望过来。 他才进门,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指间夹着凌戈刚刚递给他的签字笔,听完那句“老公”后,笔绕着食指转了一整圈,最后咔哒一声,被他按回笔杆中。 他意味不明地注视了云景秋片刻。 云景秋的心脏就跟着那支笔,在胸腔狠狠地跳动一下。 他感觉呼吸有点急促,脑袋也眩晕起来。 他对上那张帅得容易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面部表情堪称打翻了的颜料盘。 ——楼下吐槽老板转眼就遇到了本尊,真是绝佳的运气。 下一步只怕就会被离婚。 严澄依然没有说话,他在嗡嗡作响的空调里一步一步朝云景秋走来。 没有穿皮鞋,板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缓慢拉长了时间。 那张刀削般的霸总脸不似恼怒,眼神意味深长,嘴角竟然还隐隐约约地勾着些笑。 他走到云景秋的办公桌旁站定,与他中间相隔不过一个人的距离,微微低头俯视这新入职的年轻人。 云景秋不卑不亢地抬脸和严澄对视。 只见对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将手中笔往桌面一扔,好似引线炸膛前的响,紧接着后面跟上: “老公?我还以为会是你前夫。” 凌戈才止住的吸气声这下止不住了。 四周甚至有人试图默默开启视频录像,在严澄的注视下讪讪收回手去。 云景秋没想到楼下咖啡店的偶遇让严澄听了十成十,被一嘴前夫炸得意识恍惚,回过神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大老板”的眼睛,没忍住一挑眉。 ——这大老板怎么不像想象里那样,是个冷酷的加班狂。 反倒蔫坏。 云景秋正色:“不会的,您给的比他多。” 给的多,物质生活才能牢靠。 严澄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不知是否相信了云景秋苍白的话语。他悠然地翻过策划案一页:“凌组长,说说吧。把目前进展情况和主要分工都说明一下。不用开ppt,简单说说。” 凌戈一愣,不知话题为何急转到工作上,差点同手同脚迈步出去。他赶紧把自己从老公和前夫的漩涡里抽出来,走到严澄身边:“好的,老板。这份企划案……” 云景秋略略落后半个身位。 他的思想已经完全放空,脑海里盘桓着转正、年终奖、绩效奖金等等词汇,这些词长出新鲜的翅膀,正朝着遥远的天际飞掠而去。 云景秋回想刚才的对话,精神状态极佳地想: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当着老板的面调侃薪资待遇,甚至还拿来跟前公司比较——换哪个心胸狭隘的老公来,都不愿意被堂而皇之地比大小。 如果他因此失去的是工资到账,那要老公又有何用? 不如也干脆变成前夫得了。 在云景秋脑补离婚后事的时候,他们的组长凌戈正和严澄兢兢业业介绍自己的策划案。 目前他们尚处于方案形成阶段,打个比喻,就是西瓜刚种下去还在冒芽的阶段。 严澄听得很仔细,会在恰当的时候追问,听完凌戈的想法之后会给出简短的指导意见。 他给的意见不长,语调也很放松,靠在桌边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严澄没有穿买咖啡时高冷的外套,上身只一件深灰色毛衣。 “好了,”老板最后合上文书打了响指,“两位实习生有什么想法?” 说是两位实习生,实际上严澄的目光就这么直直落在云景秋身上,摆明了要听他的发言。 云景秋回神,大脑重新连接回地球,装模做样地咳嗽一声:“老板……” 严澄轻声打断:“怎么不叫老公了?” 那表情是真情实感的意外,自然得云景秋得给他买张机票,让他现在登上电影节的红毯,还来得及晚上去领个影帝奖杯。 云景秋面上仍是温良得体的模样:“……老公。” 严澄肉眼可见的龙颜大悦,矜持点头:“继续。” 云景秋:“……” ——这位老公好似脑壳有什么问题。 “老……板,我先来说说我的看法。”云景秋把混乱的公司关系抛在脑后,换了正经语调,“我认同老板之前的观点,我们应当从公司的优势区间出发,先把特色和亮点抓出来,再跟甲方的要求对接……” 云景秋站得很直,午后阳光映亮他半张侧脸,更显得那双眼睛亮。 严澄刚开始本来只是点他上来说个大概,顺便了解对方对整个公司的掌握情况,没想对方头头是道,说了很多…… 听起来很一般,内里却很漂亮的车轱辘话。 严澄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云景秋一眼。 这是在恰到好处地藏拙。 不显得自己太能干,又不显得自己太水。这样既不会被淘汰,也不会揽下太多活。 是个聪明人。 “……以上就是我的所有想法。——老板?” 这段带着阐述工作内容意味的讲话并未发生在严肃的会议室里,不过是午后的办公室,老板站着,云景秋也站着,没有ppt,也没有演讲稿。 严澄刚好撞进云景秋被阳光浸过的眼睛里,食指和中指搭在资料上,捏出大片褶皱。他错开去看他身后。 “另一位呢?” 等小陈和云景秋都说完自己的想法,严澄点头并未表态,只是示意其余人坐下。他这个姿态周围人都懂:听完整个策划案之后老板还有几场会议要开,之后要约见合作商,这是视察完了打算进行下一议程。 第3章 老板的工作进程总是塞满所有时间段,才能满足被签走终生合约的员工。 所有人都开始松口气,准备散开,该摸鱼的摸鱼,该卷的卷,该当牛马的当牛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凌戈站在门口,准备恭送大老板出门的时候,严澄在离门框还有半步的位置停住。 他的电话响了。 严澄接电话的声音偏沉偏低,但所有人都在大老板上千亿资产的电话声中放轻了声音,连云景秋敲击机械键盘的声音都变得低调起来。 笑话,打扰老公出去赚钱,回头家里吃什么? 为了物质,谁都可以忍气吞声。 严澄挂电话的时候回过头,话语却卡了壳,只有右手还顿在半空。 他好像忘了出门前要说什么话来糊弄大家。云景秋隔着工位和老板遥遥相望,忽然福至心灵: “老公,慢走?” 第3章 老公你说句话啊 顶着办公室所有人麻木的表情,严澄显然是最轻松的那位。 他停滞在半空的手在空中打了轻快的响指,对上云景秋略显无辜的眼睛。 打工人的适应能力显然是无敌的,只要老公不离婚,什么样的话都能从云景秋嘴里说出来。 他这么一打岔,投射到严澄身上的目光又齐刷刷放在了云景秋身上,而在这短暂瞬间,严澄也找回了身为总裁此时该说的话。 “今天下午各位都辛苦,茶水间待会会有人来补充点心和咖啡,噢对,大家之后喊我严总就好。”他故意停顿,“如果要老板的话注意场合。” 他在说“老板”的时候,后一个字发音故意含糊不清,将老板和老公的边界彻底混淆。 云景秋:“……” 周围同事不明所以地点头喊着“严总”,将此称呼吸烟刻肺。云景秋缓着呼吸把险些被口水呛到的自己掰回原位,避免成为把老板喊成老公后再窒息而亡第一人。 严澄显然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又绕路回来拿了份策划案才彻底离开办公室。 他看起来要亲自为云景秋斟上一杯温水,最终只是把丢在他桌面的那支笔拾起来。 他手指修长,动作也慢。是个非常懂得恃靓行凶的黑心资本家。 云景秋眼睁睁看着黑色的笔杆在自己面前滚停,始作俑者已经仗着腿长挪到门口。严澄的袖口挽上去,最后留下的侧脸已经恢复工作状态。 冷淡、严肃,好像之前的逗乐如昙花,一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景秋捏着严澄握过的笔,笔上还残留着资本家的温度,刚刚咔哒一声按下去,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小陈脸上的八卦彻底冲破封印,办公室响起她的咆哮:“你跟老板是怎么回事?前夫又是什么?我们真的是你俩play的一环吗?” 云景秋:“我有点晕字,你可以一个一个来吗?” 小陈仁慈地放过了他,凌戈已经把椅子拖到云景秋办公桌旁边,满脸阴恻恻:“说吧。” 云景秋瞬间怂了下去,把花里胡哨的屏幕保护点掉:“啊……组长,说,说什么?” “刚刚小陈的问题,你解释一下。” 云景秋露出惯有的无辜:“我不是解释过吗?” 小陈大为震撼:“什么时候?” “一个半小时前,那时候我们还在跟公司的系统殊死搏斗。” 小陈抓住思绪的尾巴,合同、结婚证、老公理论忽然占据了她的脑子。 凌戈显然没跟上时代,“什么殊死搏斗?” 云景秋好像确实说了些什么老板即老公,但她都看见了,老板给云景秋抛媚眼!这两人刚刚你来我往、暗流涌动的氛围哪里是上下级关系! 小陈怀疑地看着云景秋。 此人面不红心不跳,任由你打量—— 甚至还把严澄还给他的那支笔堂而皇之地丢回自己的笔筒中去。 “我不信。”小陈短暂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大声宣布。 云景秋:“?” 小陈:“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景秋:“我和严总之间签过的你明明也签过——” 小陈选择不听。 她喊老板叫老公,想必老板下一刻就能把她转成陀螺门。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揣着神秘莫测的表情离开了,徒留云景秋在原地思考人生。 怎么没有人理解他这充满逻辑性、富含机智和智慧的理论呢? 他不理解。 凌戈回到座位,刚被严澄指点了几句策划案,什么老板不老公的被他完全丢出脑子外。这会功夫他已经理出了两版新方案,需要充实细节。 “景秋,小陈。新的方案发给你们了,内容填充润色一下,今天下班之前发给我。” 两人滑回工位,点头比出ok的手势。 云景秋一开x信,200m,文件提示过大不能下载。 云景秋:“……现在只要某q一声令下,我立马拥护它为新的办公室之王。” 最终钉钉拯救文件于水火之中,他点击解压,还没仔细阅读凌戈发过来的文件,桌前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喂,你跟我过来一趟。” 云景秋微微抬头,一个不太讨喜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们组是a组,组长是凌戈;正在喊他的是b组的肖组长。 刚才严澄来视察的时候,这位组长在自己组等着,没能目睹方才精彩一幕。 云景秋不知道对方的手为什么伸到这里来,还是用这样强硬而不客气的语调。他不得不压下肩膀深呼吸,才出声:“不好意思,肖组长。我手上还有其他工作,忙不过来,要不您找别人看看有没有空?” 你是b组组长,怎么还跑到a组来抢人? 云景秋打开数据写得密密麻麻的表格,肖组长还没走。 他刚接完电话,目光转来,加重语气说:“你跟我来一趟。a组再忙能忙到哪里去?” 云景秋:“……”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肖组长毕竟还要对他的实习期表现打分,这关系到他能否顺利入职。 他还等着为了物质给老公卖命呢。 他保持相当平稳的精神状态,八方不动似的抬出严澄:“刚才严总给了修改意见,让我们组抓紧出新方案。肖组长,这会真的走不开。” 肖组长用丝毫不尊重人的挑剔目光看了云景秋一眼。 他不知是在评估严澄的重要性,还是直接把人带走的可能性,总之这位终于抬起他的尊腿离开办公室。 不过临走前,丢下一句:“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 云景秋的鼠标明显按重了不少。 小陈:“卧槽,什么官瘾这么大!”知道自己惹上老板娘了吗? “唉。”云景秋装模做样地深沉叹气,“咱老公给他发的工资还是太高了点。” 小陈期待地看着他:“让你老公给他降薪怎么样?” “说什么呢?”云景秋潇洒地瘫在座椅上,“我们联姻关系不牢靠,想必老公不会出头。” 小陈:“?!” 不管她脑补出了怎么样一出爱恨情仇,迫在眉睫的是凌戈布置的工作。 他在半小时理出来的资料又多又杂,需要逐一分析比对,再将能用的筛选出来,最后润色进企划案中。 总而言之,是一项能让干眼病、颈椎病和腱鞘炎反复找上门的繁琐工作。 偏偏今天就要,还是今天下班前就要。 云景秋和小陈都知道凌戈说一不二的个性。 他自己是个疯狂加班的主,天生的卷王,曾经创下通宵赶策划案的创举,还是严澄亲自来跟他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这句话真是你老公亲口说的。”小陈正小声跟云景秋分享她姐妹群里的新鲜八卦。 云景秋点头,不经意抛出重磅炸弹:“你的方案修到哪了?” 小陈:“……有没有可能我是好心跟你分享八卦的?” 办公室卷王云景秋在下班时间一小时过后,准时将自己修改好的方案点击发送,收拾东西关电脑拔手机充电器,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在脑子里排练过多少遍。 他在小陈幽怨的注视中,正准备把显示屏也一并关机的时候,凌戈喊住他:“景秋,你过来一下。” 云景秋走过去,看见组长开着四五个表格,七八个文档,大为震撼。 他开了口:“组长,什么事?” “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你老公办公室。” 云景秋:“……?” 看来之前云景秋在办公室的老公发言对凌戈并非全然没有影响,至少此时的凌戈在加班的严重debuff中神思恍惚,一嘴瓢就把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了。 凌戈回神,一咳嗽:“送到严总办公室。你知道在哪吧?” 云景秋坦诚:“我不知道。” 他接收了组长充满怀疑的目光。 第4章 凌戈正评判自己是否也成为play的一环,心累挥手:“在顶楼,进门右转,最里面就是严总办公室……你平时用的总裁直达那个电梯?” “……我不是我没有,”云景秋一欠身:“好的组长。” 他顺带把自己通勤用的包也带走了,准备等会就直接开溜,回家好好享受他刚买的ps5。 顶层帮他开门的是李秘书,她见云景秋一副要下班的状态还来找严澄,一愣,询问:“现在来找严总,是有什么事吗?” 云景秋一扬手上的文件:“来给他送份文件。” “好的。直接进去就行,严总还在办公室里。” 好的老公总归是工作狂,一心扑在事业上,给签下合同的员工以超脱的安心感。 云景秋默默同情了一会和他一起加班到这个点的严澄,抬手敲响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大门。 “请进。” 严澄意外没有给自己造两三个办公桌拼接而成的巨大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大得很普通,里面不能跑八百米,也不能跳绳——极其不符合资产上亿的霸总身份。 云景秋将资料放在严澄办公桌上。 “严总。凌组长让我带上来的资料。” 严澄这才注意到云景秋准备离开的装扮。 云景秋戴了通勤用的棒球帽,遮住小半张脸,露出形状姣好的唇和下巴。他微微抬起脸,朝严澄露出笑:“我可以走了吗?” 严澄用食指点了点桌面,“策划案做得怎么样了?” “按下午的意见改了一版,就是我刚刚拿上来的这份。” 云景秋眼睛看着严澄,实际上满脑子都是下班。 婚姻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才能过得长久,职场也是。连续不断的加班只能等来一纸离婚通知书,或者一纸猝死通知单。 云景秋选择好好下班。 严澄低头扫过他们新拿上来的方案,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而是直接翻开,一时之间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云景秋站在原地等待。 严澄阅读速度其实并不慢,但云景秋觉得这几秒时间度日如年、坐立难安,恨不得亲自替老板上手看,看完了好让自己快些下班。 他扫到最后一页时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收拢文件,装进文件袋里,扫了一眼云景秋,“怎么了?有急事?” “没有。”云景秋十分老实,目光却落在墙上时钟。 严澄回头看一眼,瞬间了悟。 他觉得云景秋这个人,挺有意思。 上班时间溜号买咖啡、吐槽老板,本以为是个来公司浑水摸鱼的家伙,但说起策划案倒有一手,难怪凌戈开头就点名要他来汇报,显然也是看中人的能力。 不怕老板、敢跟老板耍嘴炮,看周围同事的表情这小子只怕平时也这么欠儿,又掐着下班点一秒钟都不肯加班,浑身上下写着“溜之大吉”。 “急着下班?我给的还不够多?”严澄哼笑一声,“老公?” 云景秋十分想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和严澄解释第一次喊你老公是脑子跳闸了,还是解释第二次喊你老公是因为当时气氛实在不对。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还有第三次。 还解释什么?严澄分明乐在其中。 “不敢。”云景秋假笑。 “既然不急着下班,那就再等等。”严澄糊弄一句,“走吧。” 电梯按钮是严澄亲手按的,不是到负一楼,却是到云景秋所在办公室的楼层。 严澄迈出电梯:“凌戈还在吗?我去和你们组长再讨论一下这个方案。”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准点下班想必是绝无可能,云景秋丝毫不怀疑他上司就是如此想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严总,我送你过去。” 下班点来找人谈事的领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回这文件谁爱送谁送—— 他没想到最后的拦路虎是肖组长。 肖组长平日官瘾大,见不得人准点走人。他看云景秋戴着棒球帽,手里拎着包,一副要下班的架势,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地就上前,要拉着云景秋,要把他拽到b组帮忙。 然而现在云景秋只是看着年轻,实际力气并不小,根本拽不动。 “这么早下班干什么?你又没有对象,我这里有两个文件你拿去做,也是锻炼你们年轻人。” 严澄在拐角处正要走出来,闻言步子一停,看着被抓包的、“没有对象”的云景秋。 云景秋无奈,“组长,我还没下班呢,刚刚只是上楼送了个文件,我们a组的报告还没做完,你看我正要回办公室给我们组长汇报工作呢。” 肖组长瞪眼:“你鞋都换了还跟我说没下班!” 云景秋:“……” 他是换了鞋,中途被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办? 关键是这个官还不是他的直属上司,是隔壁组跑来临时借用的压迫性行为。 这一切始作俑者现在还站在拐角处,袖手旁观,嘴角甚至还挂着看好戏般的笑容,好像他只是路过,所有事都跟他无关。 云景秋无奈回头,恶从心头起:“老公,说句话?” 第4章 托您的福,工作彻底做不完了 肖组长这才看到跟在云景秋身后的严澄。 老板面对下属修罗场,适应非常良好。他从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双手插兜,靓得像从哪个片场刚下班的酷哥,就是不像公司大老板。 他走出来的时候惊讶表情不似作伪:“啊,都在呢。” 云景秋:“……” 肖组长的一声严总也被生生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面色发青。 他是想让老公说句话,但是是让老板来撑场子的,不是让他来装不认识的。 严澄故意没察觉到云景秋的窘迫,把他脸上精彩的神情尽收眼底,看到心满意足才慢吞吞开口抢人:“景秋跟我来一趟。” “好嘞。”云景秋拍马屁功夫一流,瞬间喜笑颜开,“那肖组长,我就先跟严总过去了。” 肖组长惺惺,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严澄让人。 他没好气地挥手:“跟严总去吧。” 云景秋落后半步跟在严澄身后。 他今晚注定是个加班夜,此时正在脑子里哭自己的ps5,颇有种已经躺在床上打游戏了,但是老公这时候喊你过来帮忙干家务的荒谬感。 离又不能离,骂也不敢骂。 毕竟只签了实习合同,刚刚订婚,还没彻底把老公套牢在身边。 骗人骗身骗心一样都没做到,他还是老老实实加班吧。 凌戈看到严澄过来,迅速站起身喊人:“严总。” 他这才发现后面跟了个蔫头蔫脑的云景秋,正有气无力地跟他打招呼说嗨。 凌戈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把手上的工作甩给他:“景秋,来得正好。这里有几处数据要核对,你顺便也看看表格里的错字,一起修改了。” 云景秋:“好的组长,收到组长。” 他顶着小陈同情的目光,重新开机,启动表格,进入活人微死状态。 严澄和凌戈出门开短会,小陈凑过来:“就知道组长给你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景秋眼里磨灭了对生活的希望:“没看到吗,我是被咱老公亲自押送回来加班的。” 小陈啧啧:“严总真狠。” 云景秋互相伤害:“你不也还在加班吗?” 他收获了小陈不太礼貌的中指,办公室里响起键盘充满怨气的敲打声,经久不绝。 等到门口再响起脚步,就已被铺天盖地的键盘清脆声响淹没。 用好听的话说,云景秋工作忘我,已进入非人状态,根本听不见两位上司在门口交谈的声音。 用打工人的话说,就是云景秋故意的。 老公在拉他加班之后地位迅速降低,沦为只有脸能看的花架子。 严澄三两步的功夫已经走到云景秋桌前,充满松弛感地询问:“工作做得怎么样?” 云景秋咬牙切齿:“托老板的福,已经快结束了。” 有事老公,无事老板,一碗水端得很平。 “好了,跟你们凌组长说过了。今天方案改得没什么问题,剩下都是细节需要调整。手头的做完就下班吧。” 云景秋松了口气。 总归没有无穷无尽的会议等着他去开,也没有无尽的这个要改、那个要改。 老公威武。 等到云景秋真的走出办公楼,天边已经挂起上弦月。 今晚云薄星稀,云景秋仰望夜空到脖子发酸,才发现身后落了脚步声。 这步伐他今天听过,略有耳熟,耳边传来一道略显耳熟的调侃语调:“不回家,还想回去加会班?” 云景秋回过头。 严澄重新套回那日咖啡馆里的装束,身高腿长脸帅,在橙黄的路灯下能帅飞十个路人。 云景秋没能从混乱不堪的称呼中捡出一个来,略略侧过头:“就走了。严总呢,走路回家?” 第5章 严澄往市中心最亮最豪华最贵的居民区一望,笑道:“车没停地下停车场。要不要捎你一段?” “不用。”云景秋看了腕表,倒退着跑起来,“我要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了——明天见,老板!” 风扬起他的尾发,更有少年感。 老板的尾音被湮没在晚风里,如同情人暧昧的絮语。 严澄不知道自己何时勾起了笑。 a组策划案进展十分顺利,连凌戈面上的表情都轻松起来,主动包揽了组里小陈和云景秋的咖啡。 云景秋装模作样地拦了拦:“可能会被老板抓住你摸鱼。” 凌戈:“我就是下楼取个咖啡。” 云景秋两指做点烟状,沧桑:“年轻人,经历多了就懂了。” 凌戈:“……” 此种倒反天罡言论一律归为昨晚加班加疯了导致的。 组长离开办公室之后,隔壁组的组员挪到云景秋身边:“景秋,我电脑处理文件格式的软件出了问题。能不能用你的电脑解压一下?” 都是同批进公司的年轻人,不过一个分在a组,一个分在b组。 两个组都在推进策划案,一定程度上是竞争关系。不过b组的方案冠上“预备方案”的名头,对策划案的关注度并没有a组高,也负责了一部分和甲方对接的工作。 而a组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完善写好策划案,两个组与其说是竞争关系,倒不如说是合作关系。 可能这就是隔壁b组组长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原因。 云景秋大方让开座椅:“用吧。” 方岳赶紧挪上来:“感谢感谢!再迟点估计又要挨肖组长一顿骂。” 云景秋长吁短叹。 看啊,他老板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正感叹间,他手机上忽然跳了消息:下午两点,十楼大会议室开会。带好策划案相关资料,要对细节进行展开讨论与展示。 “景秋,”凌戈手里三杯咖啡,侧身撞开办公室的门,“下午的会议你来做展示。现在抓紧做个ppt,做完给我看一眼。” 云景秋眼前一亮,又眼前一黑。 眼前一亮是因为这意味着a组的方案很可能在会议之后就被采用,这是对他们这段时间劳动成果最好的回报;眼前一黑是因为现在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他是现在长出八只爪子好,还是现在打电话给严澄求情比较好? 在用他电脑的方岳很是羡艳:“景秋,你好厉害。” 这基本意味着云景秋的实习期能顺利通过了。 “哪里哪里。”云景秋悲愤地灌进一口咖啡,“这叫先萝卜后棍棒,先给我一杯咖啡,再把人当牛马使。” 凌戈笑骂:“贫什么,还不快做?” 云景秋闭嘴了。 订完婚的男人总是很卑微,要经受住主管的考验,才能和老公真正私定终身。 咖啡加了很多糖,很甜。云景秋的午饭时间也仅剩十分钟。 他抹完嘴,带着新鲜出炉的光鲜ppt,刚好和出门下楼进会议室的严澄撞了个正着。 云景秋夹着满手文件,深吸一口气。 他的脑子里闪过下午狂赶ppt的键盘声,凌戈的这个不对重新做,抓紧抓紧,工资还想不想要了的究极pua中,把最后一个字敲进文档中。 他在极限冲刺中赶上了老公的会议,胸口微微起伏和严澄面面相觑。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掷地有声的:“老公下午好。” 第5章 黑心资本家 严澄已经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他像爱卿平身一般的语调说:“下午好。今天你做汇报?” 让云景秋做汇报不是没有缘由的。 凌戈看重他,他是这批进来的实习生里工作做得最出色、完成度也最高的一位。 尽管他有意藏拙,但有些能力终归是藏不住的。 他想当咸鱼,没有人同意这件事。 云景秋无奈点头:“对。凌组长让我来做今天a组的汇报工作。” 严澄比他略高,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他白皙的耳尖。 云景秋面上看着不算特别紧张,进入公司以来连续不断的高压工作练就了他处变不惊的本事。 他只是在地上稍微踮起脚尖,头顶的发梢也跟着晃了晃。 严澄想,此人显然不需要俗套的加油。 但偶尔也可以说两句更俗的话。他开了口:“没事,就算出问题,老公也可以养你。” 云景秋:“呃。” 严澄这是在在反击刚刚的那句老公下午好? 云景秋面颊抽了抽。 无论再来多少次,他在听严澄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心脏在坐过山车。 严澄先一步踏进会议室。 最中央的前排永远是留给老板的,他坐在最佳观赏席,来欣赏云景秋接下来的展示。 圆珠笔夹在手上,严澄翻开桌面上摆着的企划案文稿。 另一侧,人事部的会议主持已经在介绍会议进行的议程和人员安排,云景秋缓缓吸进一口气。 的确如严澄所感,他此刻并不紧张。 他还在脑子里复盘策划案的细节。 这里展示需要提供数据,那里展示别忘了强调郦华的技术强项,这一块的成本构成需要延伸出来活跃一下气氛…… “景秋,”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我是不是来迟了,里面开始了吗?” 云景秋侧头一看,发觉是方岳走到自己身边。 他明显匆匆赶来,额角一层细细的汗。 “刚开始没多久。”云景秋往里面一指,“偷偷从后面溜进去还来得及。” 方岳赶忙道谢,云景秋赫然发现他手里也拿着沓厚厚的资料。 盯得稍微久些,方岳就开始解释:“肖组长让我准备的,说等会b组也有个简短的展示。” 云景秋不由一叹。 听了这个又听那个,活脱脱显得他老公像花心的渣男。 没关系,唉,当老公的,那个手里没有七八个光鲜亮丽的好方案水灵灵地等着他挑呢? 云景秋感慨一番,端着副轻松的心态登上讲台。 ppt,他做的。方案,他和凌戈、小陈一字一句加班改出来的。 云景秋这段时间脑子里除了老公就是策划案,讲起来如鱼得水,每一句要说的话都在脑子里自动浮现。 通篇竟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直到最后一个字讲完,屏幕上显示俗套的感谢时,云景秋的视线刚好和严澄对上。 严澄面上隐有笑意,率先鼓起掌来,随后连成一片。 会议室场合终究太正式,云景秋没好意思耍宝老公你怎么看,一溜烟跑回自己座位上。 小陈喜滋滋:“等会回去要好好敲肖组长一顿……” 云景秋这时候学会矜持了:“你怎么知道严总一定会选我们组?” 他原以为小陈会说些老公笑话,结果小陈:“那不是咱们组牛逼吗!” 云景秋一嘴的老公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牛逼,”他棒读,“我们组通力合作,取得圆满成果……” 小陈一脸崩溃:“师傅别念了!” b组的主讲人是方岳,隔壁组的方案也非常有想法。 云景秋听得笔记挤满a4纸,暗道糟糕。 刚才装逼装太过了,忘记把会议用的笔记本端到台面上来。 等两组演示都结束,严澄接过话筒,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来。他先是端水般地夸了夸两组的策划案亮点。 云景秋瑞评:老公的端水技术也很有水平。 紧接着,严澄开始点评云景秋他们方案的不足之处。 云景秋一个激灵,醒了。 这阵子他们策划案进展太过顺利,先是大老板下来视察,又是亲自下班之后跑来加班指点,最后也给足面子,让a组在会议室挑大梁。 严澄让所有人都觉得,a组方案无可挑剔。 “……a组这个策划案,成本控制方面太过冒进。你们应该向b组学习,他们的控制流程更加保守。在考虑优势的时候,也应该对甲方企业有更深刻的考量。” 云景秋默默将写满文字的纸张翻面,来记述严澄的话语。 “之后的方案由a组主导,b组负责协助。之后的工作安排——” 严澄的电话响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他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走出门接电话。 “看吧。”小陈说,“我就说严总会选我们组。晚上就等着敲诈凌戈吧!” 云景秋小声:“我要吃火锅。” 小陈:“我要吃烤肉。” 凌戈满脸黑线地转过头来:“两位吃货,我坐你们前面。听得见你俩的悄悄话。” 云景秋期待的:“所以晚上吃什么?” 凌戈:“……” 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严澄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是,那份策划案是我把控过的,原先的问题已经解决……为什么突然变动需求?” 第6章 “……好的。知道了。” 严澄挂掉电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整理好衣襟,重新变回公司的最高领导。 严澄很少会回首过去,他一向将过往视为枷锁。 可他踏进会议室里,依然会回想起云景秋意气风发的模样——或者,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会议室里还响着小声的私语。 “各位,安静些。”严澄一改刚才点评时恣意的态度。 云景秋发现他的袖口又重新放下来,显得整个人精致、刻板,像极了世人口中描述的霸总形象。 严澄袖扣的边缘反射出锐利的光,人人都以为是宝石,但那只是塑料而已。 他的语调很缓,很慢:“刚刚的电话是甲方打来的。他们对招标文件进行了新的改动,所以我们要重新对策划案进行考量。” “凌戈。” 凌戈点头:“严总。” “今天开始,你和你组里的成员并入b组工作,你担任副组长,把策划案一起完善。” “严总……” 严澄把风度翩翩捡了回来:“新的招标文件稍后同步给你们。如果对我的决定有质疑,欢迎来办公室找我。” 他环视一周。 云景秋静静地看着他,严澄说不好这位此刻心里有几分想将自己变成前夫。 没办法,老板是黑心资本家。 只讲利益,不论心迹。 严澄立在讲座上:“散会吧。等下工作对接一下。” 小陈的收到心不甘情不愿,凌戈的收到颇有些无奈夹杂叹息。 云景秋缓慢地眨着眼,只说:“收到,老板。” 第6章 老公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渣男。”小陈在火锅店愤愤表示,“我们这些天加过的班、流过的血算什么!” 尽管因为种种原因,严澄没有选择a组的方案,凌戈还是请两位组员出来吃上一顿饭。 “你也不能怪老公朝三暮四。”云景秋潇洒开脱,“老板背后的金主太难缠了嘛!” “嘿。”小陈叉腰,“你怎么还给他说上话了?” 云景秋无辜地夹走一块牛肉。 他原本应该是受影响最大的人之一。 策划案被压着改了无数次,经常是紧急夺命连环call,让他两个小时内做几天才能做完的任务。 组里只是看着气氛松弛,整天嘻嘻哈哈,实际上压力比做预备方案的b组要大得多。 这也导致肖组长总是一厢情愿地从他们组里把人拎走干活。 “这下好了。”小陈哀嚎,“要当肖扒皮的掌下亡魂了——” “吃你的吧。”凌戈刚回完工作信息,“你嘴里的肖组长刚刚给我发,你人在哪呢,回来改方案。” 小陈:“失敬,失敬。我要给他加个绰号:百年单身肖扒皮。” 云景秋手快,又是一筷子牛肉。 他无辜地抬头看了两位一眼:“吃啊,为什么不吃?” 小陈:“……你为什么胃口这么好,你不难受吗?” 云景秋深沉地嚼着挂满香菜的牛肉:“断头饭不得多吃点吗?” 凌戈:“倒也不必……” “肖组长他看不惯我好久了。”云景秋愤慨地说,“老公鞭长莫及,救不了我。我多吃两口怎么了?” 小陈母性泛滥,怜爱地给他夹了满勺牛肉。 凌戈在母慈子孝的环境中有些恍惚:难道这顿火锅不是他请的客吗?! 晚饭后凌戈还是被肖组长的夺命连环call喊走了。 总算熬到下班,云景秋回到家,和自己的ps5深情道别。 “以后我晚上加班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不要乱点外卖。做游戏机的,不能太贪心。就算你在家里落灰,也不许找别的主人。我是不会把你挂咸鱼卖的。” 云景秋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 说心里不空落落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努力了如此久,好不容易能够达到在台前展示的标准,结果却因为甲方需求的大变动,导致策划案几乎完全被否。 还要换那个不让他下班的组长。 云景秋面无表情,云景秋咬牙切齿。 云景秋想离婚。 结都结了,还能离咋地?何况老公给的确实有点太多了,为了老公,他忍。 云景秋再次于8:00:00准时打卡上班的时候,遭到了肖组长的诋毁:“太没规矩了。以后每天早上至少提前十五分钟到工位。” “——肖组长,你就原谅他吧。这人当a组的宝贝当习惯了,哪能这样强迫呢!” 云景秋抬眼望去,发现一个从实习期开始他就看着相当不爽的人。 此人擅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尤其喜欢针对出头鸟——纯嘴欠,但怂。攻击性只在说话的一瞬间。 云景秋这组这次运气不好,做出来非常漂亮的方案因为甲方被否,实惨。 如今两组共用一个办公室,气氛更是乱七八糟,嘴炮控制不住便开始满天飞。 云景秋也真不太擅长应对忽然爆发的针对,脑子宕机一瞬,气势上就输了大半。 “溪哥,别这么说。景秋也没有迟到啊。”好在有方岳在,替云景秋扳回一城。 被叫做溪哥的男性“嘁”了声,挪回凳子干自己的活去了,键盘被他敲得震天响。 云景秋当然也没闲着。 他被发配跟凌戈一同排排坐,工位中间挡板三根柱子,跟铁栅栏似的,在公司直接上演职场版铁窗泪。 凌戈侧头看去,发现云景秋根本没在工作,而是寂寞地斜45度角望向天空……望向天花板。 他不得不打断对方,否则自己的工作量就会成倍上升:“……你在看什么?” “别吵。”云景秋说,“我是仰望星空派。” 凌戈:“……你要是再不干,晚上就等着坐在办公室里看一晚上星空吧。顺便日出也能看了,怎么样?” 云景秋仰望星空派成精,默默抓起鼠标,开始书写属于自己的悲惨人生。 b组的策划案不够完善,只是大体符合甲方的新要求,其余部分还需大量的细节填充,写得云景秋飘飘欲仙,即将原地飞升。 “咖啡。”他发出升仙前最后的声音,“我要咖啡!” 公司茶水间依旧处于咖啡短缺状态,小陈同情他,给他扔了一份速溶的,还要被何溪diss:a组的少爷就是难伺候。 方岳笑得有点腼腆:“景秋,你别理他。我们组策划案的思路就是这样的,时间赶,写得比较仓促,要不我去跟肖组长申请一起改改……” “方岳!”肖组长喊,“别掺和那边的活了。过来一下,这里有份数据要录入,今天下午三点之前我要看到它在公司系统上出现。” 方岳无奈摇头。 云景秋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送上最真挚的祝福:“活着!” 上一份想死的班,最终目的居然是为了活着。 在云景秋加班加到口吐白沫之前,还要听肖组长冷哼:“严总不可能突然出现,别老往门口看。他昨天晚上就出差去了。” 云景秋:“老公,今晚还会再见吗?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你要开心,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出差的日子要开心,要快乐。” 小陈怀疑地看着他:“真幸福吗?” 云景秋顶着996的光环,顶着肩周炎的苦恼,自然没有注意到门口停驻的人影。 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伤心道:“老公,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公……” 正此时,门口响起笃笃两声敲门。 严澄闲散地靠在门上,右手拎着通勤用的公文包,于众人纷纷石化的目光中似笑非笑: “听说有人在想我?” 第7章 报销流程合法合规 严澄此行倒不是特地来看策划案的情况。 他的私人物品遗落在公司,顺便过来取趟,顺便的顺便,来看眼策划案的工作进度。 云景秋觉得严澄有些像神话里的灯神。 他没许愿,只是口嗨几句老公,就有人如同长了顺风耳,出现在他面前。 不同的是今日严澄面颊泛着微红,衣着正式,领口却半开。 肖组长殷勤将策划案给严澄看,他接过却揉了揉眉心。 “几点了。”他说。 肖组长一愣,云景秋回答:“晚上十点半。” 严澄:“哦?” 云景秋深以为然:“老板关怀下属,体恤员工,半夜还来关心加班情况……” “得了。”严澄笑起来,“还继续加班?” 肖组长:“严总,策划案时间紧任务重,需要多努力抓紧时间才能……” 严澄懒得听这些套话,直接用目光点着云景秋:“留在这加班,还是开车送我回家?” 云景秋听懂了老公的画外音:“老——老板。我送你回家。” 云景秋走近了便能闻见严澄身上淡淡的酒气。 第7章 办公楼在市中心,周围商圈多,严澄估计是刚应酬完,离公司近,顺道过来的。 黑心资本家还惦记办公室没关的灯和温馨工作的员工,特地绕回来一趟——随后就听见云景秋大逆不道的老公发言。 他当然是非常感动地把人拐走。 严澄喝了酒,没法开车。 一串带着体温钥匙落在云景秋掌心。 严澄拉后座门的手顿住。 这是条件反射。 他身居上位时间长,习惯有司机替他开车。 严澄扶着车门,微叹一声。刚才他怎么就这么自然把钥匙给出去了? 他可以在工作场合跟下属调侃几句,但一向公私分明,很少让员工参与自己的私事。 无论是开自己的车,还是把自己送回家,都是无关公务只属于自己的私事。 严澄一哂。 正想着,云景秋回过头。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盛着很清澈的疑惑:“老板?” 严澄关了后座门,挪到副驾驶将门一开。 “走吧。” 云景秋发现微醺状态的严澄很容易不耐烦。方才肖组长递给他一叠资料的时候他轻轻皱眉,肖组长说关于策划案时间紧任务重的车轱辘话时他甚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现下他启动车辆,开在路上,生怕给人车碰坏了,严澄却不赞同:“可以开快点。” 云景秋踩下油门,侧头看后视镜,却看到严澄依然满脸不赞同的表情。 不过他没说话,只是面色不虞地看向窗外。 云景秋想笑,他甚至想踩刹车逗对方说话。 下了班之后两个人心智都退化成脑残高中生,水平最多只有校园喜剧,可以一口气演二百五十集的那种。 “左转。”严澄说,“后面在第二个路口右转。随便找个车位停。” 他在路上极短的时间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酒后的微醺对他的影响似乎灰飞烟灭。 严澄甚至将领口上的扣子重新扣回最上面一颗,现在拉回公司,还能板正地开上一场会。 车上一时只剩发动机和车轮的摩擦声。 云景秋朝窗外看去。他能开玩笑在办公场合说老板是老公,却很难再在这种私人场合把玩笑话说出口。 他和严澄之间依然只是老板和下属之间的关系。 公文包落在后座上,严澄下车的时候明显踉跄一瞬。 酒精给人带来的影响并非只有脸颊染上的微红,还有时不时掉进失控状态的运动神经。 严澄索性靠在车门上,懒散问:“怎么回去?”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地铁,云景秋无语凝噎,叹了气:“打车。” 云景秋面上闪出光亮的二维码,严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我看着是那种压榨完员工还一毛钱不给的坏老公吗?加我好友,报销车费。” 云景秋手机差点没掏出来,滑到车底下去。 严澄:“德行。” 云景秋:“……” 他仍旧觉得严澄是在折磨打工人脆弱的神经,即使他现在的行为是在让自己报销车费。 云景秋在对话框里输自己的名字,发表不安发言:“要是车费太贵,老板你会不会把我删了?” 严澄一笑:“你猜?” 云景秋也笑。 他本来就是三句话闲不住的年轻人,刚才在车上一句窒闷,早就憋坏了。 如今严澄也放松,云景秋终于也露出笑脸来。 击碎打工人笑脸只需一句话:“策划案进度怎么样了?” 严澄眼睁睁看着云景秋蔫下去,双眼无光:“写完了,就差给肖组长审核。” 严澄唔了声。 他对策划案的确非常关心。 云景秋一顿,又回想起今日他将自己解救于加班的水火中,还给自己报销车费。 蛐蛐老板的心理顿时烟消云散,他心平气和地打开x滴软件,打车,跟老板说再见。 物质能平复一切焦躁,阿门。 这头严澄刚刚推门进屋,抬起手机处理好友申请的红点。 申请栏:老公,我是云景秋。 严澄哑然失笑。 他给大放厥词的下属通过申请,眼见对方的头像已然换成一簇荷叶,签名写着:心平气和。 这微信名称看着有些眼熟。 严澄轻嘶一声,没想起来哪里见过,随后将手机置于桌面,从公文包捡出几张薄薄的纸张。 遗嘱两个字排在正中间,他一目十行,敷衍地扫上两眼,随手丢在茶几上。 纸张轻飘飘,盖在手机上也挡不住压在下面不断亮起的手机。 没人会在这个点找他,除了某位刚加上、被许诺要报销车费的年轻下属。 严澄耳边甚至能响起他的声音。 云景秋:老板,需要开发票吗? 云景秋:开发票的话,抬头是开我个人的还是开公司的? 云景秋:如果要开公司的,我明天去财务部问问怎么开。 严澄:用不着。 严澄:直接告诉我金额。 云景秋正用钥匙开门,看向手机屏幕一乐,乐极生悲,头撞到入口的橱柜上。 要是有人晚上十一点多看到年轻男性撞得额角青肿还咧着嘴乐,铁定要发帖吐槽:家人们谁懂啊,半夜看到有人加班加疯了,撞伤了还站在门口傻笑! 严澄的确是萝卜棍棒教育的天才,天生的资本家。一棒子一颗糖属实是给他玩明白了。 他给云景秋多转了钱,备注曰加班辛苦费。 云景秋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老板! 第8章 通通重写! 云景秋在工作中还没有被拖过这么长的战线。 他前夫——前公司顶多骂他这不行那不行,要求多得像是写报刊头版头条,低头一看发现那只是一份简单的自述材料。 肖组长不同。 他不会说你这不行那不行,这个男人口中只会冒出一句话:“重写。” 连凌戈都受不了他这副做派。 “老肖。到底是前期预案不行,还是中期控制不行,或者预后处置不够完善?你这样让大家不断重写,又不说问题,谁受得了你那德行?” 肖组长冷酷:“重写。” 凌戈:“……” 云景秋半夜十二点还被一个电话喊醒,等他好不容易写完——嚯,您猜怎么着,肖组长的手机关机了。 他将文件发给肖组长,未读未回,直到第二天中午,肖组长才挑剔地说:“预后部分写的时候用过脑子了?把那些不可能发生的情况通通删掉。” “——重写!” 云景秋:“……” 被不断打回来的同时,还要经受b组何溪左一句a组就这水平,右一句这就受不了了?高材生也不过如此的阴阳怪气。 听得小陈都受不了,爆了几句粗口让对方赶紧闭嘴。 云景秋一直表现得很沉默,之前在a组待着的活泼气息全散了,只剩尸体还在工位上改策划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云景秋在加班整整一周之后,得到的依然是一句重写。 他当时还是心平气和的模样,而后就心平气和地把离职报告放在组长桌上。 惹不起还不能跑了? 凌戈赶紧来谈心,在场面上和稀泥:“好了景秋,消消气……” 云景秋一副遁入空门的表情:“我是认真的……工作即是空……空即是工作……” 凌戈拉不动他,又去做肖组长的思想工作:“你也理智点。哪有这样压工作任务的?” 肖组长眼皮都不抬:“你不写有的是人愿意写。出去看看有多少人想进郦华?我随时都可以给你的实习期报告写不合格。” 云景秋:“……” 云景秋:妈的渣男! 肖组长对他的离职申请不予理会,咬定他是在斗气——云景秋:谢邀,累了,人在公司,怎么开除领导? 工作即是空,空即是工作。 云景秋想摸鱼。 他有气无力地和凌戈说:“组长,我想下去买杯咖啡。” 凌戈疲惫地挥挥手。 云景秋按下电梯的“1f”按钮,颇有些无力地拖着自己沉重的步伐往下走。 虽然他总是口嗨“我现在才实习期,可以随时离婚——老公变前夫”,可只有在就业市场摸爬滚打过,才知道目前的市场环境有多辛酸。 他纵使履历优秀,在校园里当得上是最顶尖的那批,在就业时仍免不了被挑刺,被你愿不愿意10+7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肖组长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云景秋无力地叹了口气。算了,人是铁饭是钢,一切都先等他喝杯咖啡再说。 推开门,咖啡店的依然是馥郁的咖啡豆的味道。 他掏出手机点单,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来杯蓝山,不加糖。” 云景秋输入付款密码,没抬头。 第8章 咖啡机安静的运转,前台小哥的器皿发出浅浅的磕碰声,混着咖啡和牛奶一起回荡在空气里。 他们昨天才见过,云景秋在改策划案的预算填报,脸埋在资料堆里,只露出一点头顶的黑发尖来。 严澄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看见眼前这人明明认出他,却还鹌鹑似的盯着手机。仿佛手机才是云景秋唯一的归宿,连老公在一旁都可以弃之不顾。 界面是蓝色的,严澄很熟悉,是公司的工作聊天界面。 对方给云景秋发了消息,云景秋却半天没回,半晌点进个人主页,终于抬起头,严肃:“老板,我觉得公司的软件需要增添一个功能。” 严澄意外:“什么功能?” 云景秋肃穆:“拉黑。” 严澄一笑。 他问:“谁惹你了?” “肖组长,他——” 他现在要我立刻回去重写策划案。 云景秋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深吸一口气,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忘了,严澄作为老板才是公司的最终利益既得者。 既然给了肖组长这个位置,也将策划案的用控制权下放给他,就说明他信任肖组长的决策。 跟他吐苦水,不仅没有意义,还留下“不服从工作安排”的印象。 在这个问题上,云景秋才是外人。 云景秋憋了一肚子苦水,又咽回去,颇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闷。 云景秋面无表情的:“下班时间手机会离家出走,需要代替它把全公司的人拉黑。” 他话说得俏皮,底下不知有多少血泪。 严澄目光一转,他的咖啡先好了。 前台小哥为他贴心套上杯套,煨在掌心很暖和。 他只说:“策划案对公司来说是很好的机会。” 严澄顿了顿,又说:“过段时间要开会讨论,定终稿。肖组长想定你做主讲。” 云景秋慢慢抬起头。 远远李秘书走进来,喊严澄参加接下来的会议。 “走了。”严澄说。 云景秋接过自己那杯热烫的咖啡。咖啡店里钟表滴滴答答,时间恰好走过五分钟,足够公司老板下来躲个闲,足够云景秋往咖啡里加入致死量的糖。 等他整包糖加进去,喝了一口龇牙咧嘴,甜得牙疼。 咖啡和牛奶的味道都消却不见。 严澄刚刚那通话不算安慰,不过要他想清:有人看重你,但看重你的同时也想磋磨你。 策划案一遍一遍改考验的是人的耐力,干得了会给你应得的,干不了就滚蛋。 我可去他的,哪有这种道理。 云景秋有些愤懑,踢了一脚路边无辜的垃圾桶。 策划案对公司发展有利是事实,肖组长故意打压也是事实。 云景秋开始对自己约法三章:既然领导这样对待自己,那他也要装模作样划水,早点下班,好回家宠幸冷落已久的ps5。 ……不对。 云景秋对着腻甜的咖啡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他想,是时候让肖组长也尝尝什么是甜到发腻的咖啡了。 第9章 职场哪有隔夜仇呢!(握拳) 职场没什么隔夜仇,上午吵一架,下午便又能和和气气地围坐在一起讨论策划案。 肖组长很满意,殊不知这正是噩梦的开端。 云景秋开始高强度地轰炸他。 这人好像刚刚学会语文似的,这个词拿不准,要来问,那个句子好像有歧义,又拿来问。 偏偏态度无可指摘,好得不得了了:我虚心请教,您总该指点一二,对吧? 办公室响起了云景秋经久不绝的询问声,小陈给他竖大拇指以示尊敬,云景秋示意她低调些。 他不过是认真的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何况重写的命令也是肖组长下的,为组员指点迷津义不容辞。 事情发展到最后,肖组长出去上厕所,一出厕所门就有人热情洋溢地朝他挥手: “肖组长,关于策划案功能流程控制,我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听说那天厕所门口响起了肖组长经久不绝的咆哮:“祖宗,这里是男厕所!” 把隔壁女厕蹲坑的小陈吓得两股颤颤,吃瓜用的手机都差点跌进茅坑里。 据说她刚把谁懂啊家人们打完,门外就是一声振奋人心的狮吼—— “真振奋吗?”云景秋怀疑地问。 “只是修辞,修辞!” 小陈愤愤将签字笔砸在桌面上,悄声问:“后面呢?肖组长还是让你重写吗。” “哦。”云景秋也悄悄说,“他说教我的时间自己都能写十篇出来了。现在正改着呢。” 小陈克制地咳嗽一声以示祝贺。 经久以来的折磨终于隐秘宣告结束,肖组长抱着新鲜出炉的策划案,匆匆跟凌戈奔到严澄办公室去了。 郦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得了严澄首肯并非终结,还要经过高层会议讨论。 云景秋心情不错地哼着歌,一扫阴霾,连平时不太说话的方岳都跑来开他玩笑:“要不要请组里喝咖啡?” “要,要。”云景秋一拍桌子,“不行,怎么也得敲肖组长一顿火锅!” “得了吧。”何溪扫兴,却也语调轻松,“肖老那性格,得等中标了你才能扒他的皮。” 云景秋摆摆手:“那肯定,等着他呢!” 办公室哄笑一片。 郦华对目前他们呕心沥血做出来的策划案明显都非常自信。 参与投标的其他公司虽有体量大的,但论目前投入的关注度和人力,郦华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何况他们的技术研发的确很契合甲方的要求,等于提前拿了敲门砖,只待项目落在他们头上。 云景秋点了外卖,特地备注往肖组长那杯里加入致死量的糖。 “肖组长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云景秋冠冕堂皇,“也该让他尝尝生活的甜头。” 他其实还想过要不要给老板——老公也点上一杯,他今天开心—— 然后一看蓝山的价格,默默退出了菜单界面。 蓝山的苦还是留给严澄自己品尝吧,至于自己,一杯拿铁即可打发,好养活得很。 肖组长匆匆回来,通知明天上午八点开会—— “云景秋,明天至少提前十五分钟到会议室。这次策划案你先试讲。” 云景秋精神一振。 他双手捧上咖啡孝敬肖组长,感谢对方给他这次展示的机会。 肖组长目光敷衍一点:“放我桌上。今天你把展示ppt改出来,下班之前发我。” 这话听着耳熟。 云景秋一想,上次也是这样紧急制作ppt,甚至会议室都是同一间。 嘿。 他摆烂似的想:这次甲方总不会临时更改招标书了吧? 肖组长说完第五次重做,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五,夜明星稀,活生生把云景秋又变成忧郁的仰望星空派。 他现在抬头的确能看见星星,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天上的,还是自己眼前冒的。 云景秋没有文件要送给严澄,严澄也没有喝酒,没有出差,地球也在正常公转。 云景秋乐观:他不会直接做到早上—— 那提前十五分钟到又是什么地狱笑话? 肖组长最后挑剔地看了眼ppt,冷哼一声:“时间来不及,勉勉强强。会后再写个总结,根据公司其他领导的意见改。先下班吧。” 云景秋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 他听到了什么,下班? 肖组长让他下班? 肖组长:“还不走?” 云景秋抓起棒球帽,火速点下保存和关机键,边说着明早见边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外。 肖组长皱眉:“不稳重。” 他端起下午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喝上一口,甜得牙齿生疼,抬起来一看:备注十五分甜,再加三包糖进去。 肖组长:“……” 他就不该让云景秋提前下班! 第二天肖组长是在厕所撞见云景秋的,他正往脸上泼冷水,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白,活脱脱从地狱爬出来上班的水鬼。 肖组长面上一抽:“昨天回去没好好睡觉?” 云景秋立刻澄清:“哪能呢!” 他就是躺在被子里刷了半小时短视频,啪嗒灯一关,失眠了。 他很少失眠,先前网恋女友甩他,他不当回事;a组策划案整个被否,还是不以为意;甚至肖组长让他改东西,还要被同事阴阳怪气,他都能沾枕头睡着。 区区一个他改过无数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ppt展示—— 严澄在会议室前看到云景秋青白的脸,对方声音也不太好听,嘶哑:“早,老板。” 云景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 蓝山咖啡严澄一口没动,干脆递给云景秋:“润润嗓子。” 云景秋没接,他摆摆手道谢,仰头在不到十度的天气里灌下一整瓶冷冰冰的矿泉水,令人看了胃疼。 第9章 严澄张了口,最终只将拿着咖啡的手收回。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严总早,他一一回应,侧回头望过去,云景秋鼻头也通红,狠狠打了个喷嚏。 怪了,云景秋想。 明明策划案终稿已经确定,为什么他的心脏还是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冒出来? 他又喝下一口矿泉水,现在周遭声音皆停,五分钟之后就要轮到他登台展示策划案了。 他安抚好微微发冷的胃,深吸一口气。 他走上讲台,开启笔记本,点开自己制作的界面。 云景秋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打冷颤,几乎是第一个音节出来他就心生不妙。 坏了,不该用冷水洗脸,不该脱掉大衣外套。 他为了保持清醒而感受冰冷,实际是一把双刃剑,会割伤他的喉咙,划痛他的手腕。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云景秋深吸一口气,手里翻页笔啪得一声,忽然重重跌落到满室万籁寂静中去了。 第10章 会赢的 云景秋深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小陈的,凌戈的,肖组长的,严澄的。 没人跟他说“你这里做错了”,只是安静。 云景秋弯下腰去,心中快速让策划案在脑海中流淌。 从预前到中期控制,到软件亮点研发,再到预后处理。 他对这套流程轻车熟路,再站起时,人已经恢复如常,冻得瓷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首先,我会从投标的行业背景开始讲起。……” 云景秋咬牙隐忍语调里冒出来的冷颤,慢慢把快要冰冻的话语融化,从微热的口腔流淌出来。 “整个项目分为四个阶段。……” 他差点咬了舌头,最后牙齿抵在舌尖上狠狠咬住保持冷静。 “……最后,项目的投标书已经放在各位手边。如果还有疑问,请当场提出。” 云景秋深吸一口气:“谢谢。” 组里的同事和公司中层充当甲方,提出几个问题。云景秋回答得可圈可点,最后也算顺利结束。 不过他脸色煞白,眼底青黑,精神气一松,面上实在不是什么好颜色。 会议结束之后,严澄亲口喊住他:“云景秋,你留一下。” “好的老——咳,老板。” 如此才算真的打碎会议室的坚冰,大家都在云景秋差点脱口而出的“老公”中笑出声来。 肖组长拍他的肩:“臭小子。” 云景秋被拍得一颤。 他还是浑身发冷,大衣留在楼下没穿,会议室制暖系统坏了,室内甚至能呼出白气。 他握着翻页器太久,手指冷而木。 如今一切都放松下来,黑色的长方体再次跌落在地面,在几乎无人的会议室中跌出不轻的声响。 云景秋还没弯下僵硬的身体,另一只修长的手指就先一步把翻页器捡起来。 云景秋抬头,严澄已经将物件递还他手上,带着手心残余的暖。 严澄一语双关:“小心些。” 云景秋怔忪地握紧。 这被冻傻冻僵的模样严澄看不得,没好气地让人滚去穿外套,然后上楼找他。 总裁办公室暖气开得足,云景秋一进去就猫似的眯起眼,满足地叹了口气。 严澄的语调很平,倒是没让人听出生气的意思:“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也发现了,云景秋虽然没有什么争抢头阵挑大梁的意识,但如若任务真的落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吝啬展示自己的优势。 态度是抽象的,做事却又是从容的,除却今天。 所以严澄问他,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云景秋身体暖和,手指却还是发木,他搓了搓刚才过度僵硬的手指,正常解释:“昨天晚上有点失眠……” “没问你这个。”严澄双手交叉摆在台面上,“我在问你今天站上台阶的时候,心里到底有什么顾虑?” 话语还是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意思,与之相反的是目光。 严澄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审视,配合收在一起的手腕,让云景秋恍惚回到面试场,仿佛自己又成了摆在座位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办公室又是温暖的,空调开得比那日他来送资料要暖和得多。 他的面前摆了杯热水,正氤氲冒着热气。 这又分明是颇具人性化的谈话场景缩影,并非要给云景秋一个下马威。 严澄提出的问题并不好回答。 若是他是因为担心失败才做出这番表现,就意味着他不够稳定,不如最终换经验丰富的凌戈或者肖组长上场;若是他承认自己不想锋芒毕露、就是来摆烂的,说不定他会在实习期直接被边缘化,亦或者在实习期结束得到不合格的评判。 ——这无疑会影响他之后在公司的发展。 云景秋凝视着茶水,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确骂过该死的996,也调侃过老板如老公—— 骂归骂,吐槽归吐槽。他一边说着,一边跟小陈一起完成好所有交办的任务。 这一切真的矛盾吗? 这头云景秋脑内正在天人大战,严澄看他肃穆的神情反而笑出声:“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是不是担心我把你开了。” 是啊。云景秋想,毕竟只是订婚而已,根本没有离婚冷静期,老公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走人。 他能不谨慎考虑吗? “那换个简单点的问题。”严澄一笑,“接下来参加星灿的招标会,你能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出来吗?” 这问题简单,云景秋亦笑:“当然。” 严澄觑他:“我看过天气,那天比今天更冷,你只能穿西装。翻页器还会掉在地上吗?” “老板,你小瞧现代科技了。”云景秋用已经暖热起来的手打了响指,“放心吧,我一定在衣服里贴满十层暖宝宝。” 严澄“哦”了声,语调顿得高低起伏:“那万一因为失恋失眠了怎么办?” 云景秋这才回忆起,他和严澄加了好友,那日网恋被甩已被他瞧见。 不过他老板此时神情揶揄,语调也顿挫,比先前逗他的时候更添上几分古怪。 尤其是在说“失恋”这两个字的时候。 云景秋疑惑一瞬,倒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发现他老板真是睚眦必报,刚刚说过的话势必要一句一句问回来。于是他也故作苦恼:“要不让肖组长给我后脑来上一拳,我干脆在公司睡上一晚,保准第二天不迟到。” “怕不是第二天要在医院报销你的医药费。”严澄姿态放松,“回去好好准备,好好改稿。那天我也回到现场观看。” 云景秋一拱手:“保证完成任务。” 他这边刚刚走出办公室,一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性便和他擦肩而过,直直朝着严澄办公室过去。 云景秋略微回头,没有听见敲门声,只有门被关上的声音,挺响。 他老板已经是公司的老大,任何人上来都得规规矩矩地敲门——就算严澄平日里没立过这种规矩,公司也已经形成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刚才走过去的人是谁,为什么直接这样不客气地推开了严澄办公室的门? 云景秋思绪一转,又摇摇头。 他什么时候养成八卦老板私事的习惯了? 一定是刚才办公室空调开得太暖和,蒸得他脸颊绯红,到了办公室小陈还问他你上哪偷/情去了。 “偷什么?”云景秋边脱大衣边问。 “你不是说老板如老公?”小陈把回旋镖扎回来,“所以,其他的办公室恋情都算偷。” 云景秋喷了:“难道把老板当老公不能算办公室恋情?” 这句话引得全场愕然回望,小陈更是神之一刀:“所以你刚才是、是——” “我不是。”云景秋用力摆手,这动作导致他耳垂更热,活脱脱起到一个反面效果,“我没有!这是空调吹的,空调!” 可惜八卦的女人闭目塞听,根本不管这种苍白的辩白。 “刚才肖组长找你,”小陈慈祥地说,“快去上刑吧,我会替你收尸的。” 云景秋:“……” 他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刚才冻得瑟瑟发抖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感觉自己还不如冻死在会议室里。 至少在那里不用听肖组长劈头盖脸一顿批,能安详地成为尸体。 恰巧此时响起肖组长爆炸般的声响:“云景秋?过来!” 小陈给他比了十字架,祝他安息。 云景秋只能哈哈一声。 会赢吗? 第11章 算工伤 云景秋低眉顺眼地听着。 在肖组长猛烈的攻势下,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能够输出一句狡辩话语的时机,只能在火山喷发中夹紧尾巴,老实做人。 此人实际已然开始魂游天外,大约是老公已经提前找他约谈过,云景秋左耳进右耳出,就差含一根吸管在嘴里表演阿巴阿巴了。 第10章 肖组长终于停下“你知不知道这次的策划案有多重要”“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谁教你跳过ppt中间的页数直接讲下一个问题的?”的轰炸式发言,否则他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气短而被送医的工伤耻辱。 肖组长刚喝下一口水,甫一转身,面上对的就是云景秋明显神游天外的脸。 他心里的火焰再次跳动起来,架势看起来要拉云景秋再加三天三夜的班然后同归于尽—— 可惜施法被打断了。 云景秋前阵子摸鱼,x乎小x书刷遍,不知哪里偷学的糊弄精髓。 他说:“肖组长,我明白了。我已经认识到自己工作中的不足。” 肖组长:?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奇怪,像提前准备好的书面材料。 “我接下来会深刻地反省自己,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改正错误,更好履行我的工作职责。” “停。”肖组长说,“哪里复制粘贴的稿子?” “x度……不是,组长。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肖组长:“……” 有谁会信你的鬼话吗? 他甚至连chatgpt都懒得打开,直接百度背了一段,手机屏幕露出一角,正是刚才念出的话语。 肖组长牙疼,还欲再训,凌戈喊他去小会议室开会。 肖组长一抬腕表,指着云景秋表示你等着,匆匆将文件往臂弯一夹,走了。 当云景秋全须全尾还哼着歌回到自己工位时,小陈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也能全身而退?” 云景秋哼哼:“小看哥?” 小陈:“……” 她该知道的,这个石破天惊敢把老板比喻成老公的男人,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金手指,或许真的和老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小陈想完,热泪盈眶地要和云景秋握手:“苟富贵,勿相忘。” 云景秋:? 他很快忘了这堆事,乐颠颠地开启了他这段时间许久没有启动过的项目——上班摸鱼。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摸鱼。 工作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自行车对鱼的重要性,手机才是工位永远的家啊! 这边他的摸鱼事业进入忘我状态,楼上严澄终于送走一尊大佛,也呼出口气。 他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工作文件在桌上堆了两沓,但依旧不想看。 老板摸鱼不能叫摸鱼,那叫光明正大地“劳逸结合”。 严澄摸开朋友圈,刚刷新一瞬,页面上就弹出来云景秋充斥着感叹号的发言: 谁要喝咖啡!!!楼下咖啡店三杯八折!!!! 很快他的评论区就聚集了一堆上班摸鱼的乌合之众,把严澄看笑了。 他在云景秋朋友圈回复:1。 然后非常坏心眼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开始专心处理工作。 1是什么意思? 谁也读不懂这个词的玄妙。 小陈方岳凌戈肖组长手上都没有严澄的好友,坚持认为他是在给自己老公泼脏水,导致他产生了不合时宜的臆想。 “我不是,我没有,这真的是我上次刚加的严总啊!” “别装模作样。”小陈谴责,“你早上还叫他老公的。” 云景秋申辩相当迅速:“我早上喊的是老板。” 正如狼来了这个故事多次上演,此刻云景秋的辩解得到的只有不听解释不听狡辩,你自己看着办。 云景秋到底没有无视老板的胆子,灰溜溜地给严澄单独点上一杯蓝山。 而后十分偏心地备注:不加糖不加牛奶,要最苦的底料! 等咖啡到了,所有同事光明正大地开启摸鱼大业,一窝蜂挤在云景秋身旁,越着手夺取他们今日的保命餐食。 直到最后,云景秋桌上剩了两杯咖啡,他暗搓搓地打开消息界面,严澄依然没有回复。 即使办公室的暖气系统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咖啡还是免不了凉掉的命运。 他是把咖啡送上去,还是放在这凉,要不干脆自己喝了? 云景秋脑袋里浮过大逆不道想法123,还没等邪恶的魔爪伸向那杯蓝山,抢先一步抵达战场的是肖组长和凌戈。 “等会到隔壁小会议室开个短会,严总也会一起过来。”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了。 云景秋光速拎起不符合他身份的不加糖咖啡,直直奔到小会议室,打算悄悄把这杯烫手山芋放到主座上。 主打一个偷感很重。 云景秋正志得意满地推门,打眼便发现他咖啡要偷的人已经坐在主座,修长的手指翻着桌面上的文件。 一见云景秋进来,严澄挑起眉:“工作这么认真?” 还学会提前来会议室了? 云景秋拎着咖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他选了个电视剧看多了版本的动作,双手奉上,弯腰鞠躬:“皇上……不是,老板。您的咖啡。” 严澄对这套封建主义咳嗽一声:“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你要不还是叫我老公吧,否则我没法解释这种情况。” 云景秋放下咖啡,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了昏天黑地。 于是这杯烫手山芋最终还是回到他手边。 皇上——老板大发慈悲,将蓝山推到咽口水都会呛的某位下属面前:“喝口水润润。” 为了避免呛到工伤,云景秋只能含泪拿起手边的咖啡。 他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霸总热衷喝不加糖的蓝山咖啡,云景秋喜欢冲进半包奶还要加糖的超不正宗咖啡。 咖啡豆烘焙程度不够,犹显得酸,还带苦味,云景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撅了。 严澄被他吓上一跳,没想到咖啡也能喝出人命来,赶紧从饮水机倒了杯温水来拯救打工人的性命。 “老板。”云景秋气若游丝地喊。 严澄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之类的客套话,正洗耳恭听。 云景秋继续:“要不还是算我工伤吧,不需要医药费。” “这样明天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请假了。” 第12章 牛马的自我素养 不愧是牛马,这种时候脑子里还一心只有请假二字。 严澄哑然失笑:“不行。但是可以再亲手给你倒一杯温水补偿,怎么样?” 云景秋生无可恋地坐着,缓解自己没能偷来带薪休假的愤懑。 会议的主题是下周的招标会,肖组长对着云景秋一顿批评,最终还是矜持地建议,要给新人表现的机会。 凌戈对这个意见表示赞同。 严澄将文件一合:“散会。” 老板亲自主持的会议也不能排除躲懒的可能性,至少有人在说话比坐在办公室里面对一大簇的文件要好的多。 他前脚刚刚站起,就瞧见云景秋面目纠结地凝视着那杯咖啡。 蓝山咖啡的消费水平超出阈值,现下自己喝了一口,合理报销买咖啡的钱、外加拍老板马腿可谓是一件都没捞着。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云景秋只得重新捞起咖啡杯,打算揣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将这杯资本主义咖啡一饮而尽。 严澄终于欣赏完毕打工人的道心破碎,将他拦上一拦:“喝不惯就算了。咖啡留着,我把钱转你。” 云景秋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物件就被轻巧夺走,指尖微微相触,留下浅淡的麻痒。 他像被烧着般猛地后退一步,见老板依旧人模狗样。 还未真正触及咖啡杯的边缘,严澄就装模作样关心地问云景秋的脸色,询问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难道要在狭小的会议间咆哮:他刚才不小心将唇贴在杯口边缘。 老公,这是间接接吻啊! 云景秋深呼吸,默念这是老板不是老公不能当情侣使,转身打开了会议室底下的小柜子。 当。 桌上冒出清脆的一声,瓷杯放在其上。 云景秋抬手做了请的手势:“老板请用。” 严澄这才顺势将咖啡杯放下,人模狗样地把冒着热气的咖啡一倒,空杯子一扔,瓷杯子施施然放在一旁。 很快他们都把咖啡忘了,工作涌上来,搅得头脑昏沉。 严澄末了对云景秋说:“招标会好好表现,等你们的好消息。” 成功避免了老公和他间接接吻的云景秋小伙立正,就差敬个礼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了。 严澄揣着尚且温热的文件夹离开狭小的会议室,云景秋也得以溜回工位。 不过时机不巧,谁都知道他和严总在小会议室说悄悄话。 云景秋不以为意:“我们聊工作呢。” 咖啡自然属于工作的一部分,费用的合理报销也是。 “老板对我的工作表示高度认可。”指他端着咖啡离开了。 “与此同时,老板还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指严澄给他报销了咖啡钱,云景秋接收转账,一个「谢谢老公」的表情包直接潇洒脱手而出。 第11章 “最后,他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很高的期望。” 只有最后这句是真的。 小陈嘴角一抽:“你这又是哪里复制粘贴来的?” 云景秋倍感冤枉:“这真的是我自己编的!” 小陈:“……” 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方岳过来和他进行最后的ppt汇总确认,何溪一边冷嘲热讽一边给他施舍冬季保暖方式(x红书版),摸鱼功力可见一斑。 肖组长让他晚上留下来,和凌戈再对几遍稿子。 凌戈拍拍他的肩:“你只要正常发挥,我们中标的概率非常大。” 肖组长阴测测:“晚上不许偷偷熬夜打游戏,这几天都好好休息!” 这冰冷的话语简直比妈妈还妈妈,云景秋无辜摊手:“上次真的是意外,谁信?” 没有人搭理他。 小陈让他挺胸收腹别让人发现此男没有八块腹肌,方岳有些腼腆地将讲话稿和ppt的备份u盘放在他桌上,何溪说如果你腿软他可以随时顶上怂包的位置。 云景秋朝所有人比中指。 时间来到招标会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云景秋被剥夺了咖啡饮用权。 他表示抗议,却发现组里意外地洋溢着轻松的氛围。 小陈往座椅一靠:“大不了就是被开了。” 云景秋大惊失色:“这难道不算净身出户吗?” 他的确深入贯彻老板如老公发展观,用词严谨,宛如婚姻。 然而此套理论信徒只有他一人,除他之外再无人入教,令他时常哀叹连连。 怎么没人理解这种天才看法! 小陈:“……公司还要赔我们n+1呢。” 云景秋回到家,将衣物整理妥帖。 西装悬在衣架,倒让他忆起一些往事。 他收到郦华的面试通知,手机砸在脑门上,生疼,他仍不敢置信,觉得幻梦一场。 在那之前,他因为受不了前公司的工作氛围和环境,几乎是裸/辞——在找工作的进程上十分滞缓,在投郦华的时候,没有报什么希望。 面试那天严澄没有出现,人事部的主管话语很平和,始终透着双方平等交流的友好场面。 也是,婚姻里不能一方压迫另一方,职场也是一样。 云景秋的手指滑过西装硬挺的布料,食指和中指收紧,一笑。 他不得不说,虽然都是996,但996之间亦有差异。 像他老板这样,愿意将展示自己的机会让给实习生的好男人不多了。 ——遇到还是嫁了吧。 云景秋躺下之后,发现自己一通乱想完,还是有些紧绷。 他现在「应该」打个电话。 云景秋按下一个号码,屏息等待。 电话响到最后几声,被接起:“喂?” 云景秋没想到对面真的接了,皱眉问了句:“……喂?” “……哦,景秋啊。” 但是那声音没有一点要关心云景秋本人的意思,就开始秀恩爱。 云景秋敷衍学了得,嗯嗯啊啊哦不错信口拈来,完全没听对方在说什么。 那是他的父母。 父母在左一句右一句阐述完长篇大论的恩爱小作文之后满意地咂嘴,准备直接把电话挂了。 云景秋:“等……” “怎么了?” 云景秋闭紧唇。 他怎么会想和自己的父母说这个? 他想说我找到个好工作。他也想说明天很重要,我有些紧张。 他不该想,也不该奢望。 对面电话见他几秒不出声,不大高兴地说:“到底有什么其他事?我和你爸一会还有安排呢。这么大个人了,说话一点不干脆,像个小孩子一样,早就说了你那工作一点也不好吧?” 云景秋叹气:“没有别的事了。” 电话随即被毫不留恋地挂断。云景秋轻轻叹气,重新闭上眼。 他的情绪更低落。 意识到这样不行,他拿起手机,打算再复盘一次明日的招标会文件,却该死地手一滑,转发好友文件的时候发送给严澄了。 云景秋:! 他光速撤回,可惜已经晚了。 严皇附言:还不睡? 云景秋:就睡了就睡了。老板,我正摸着床头的台灯呢。 云景秋: 图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得严澄一笑。 他还坐在办公室里,今天文件多,有几笔重要资金还待斟酌。 星星悬在写字楼顶端的星空中静默。严总紧绷太久,和云景秋的睡前对话让他心中放松开来,面色也松泛许多。 推门进来的李秘书被老板突如其来的笑意震慑,不合时宜地想:严总又在和他的小情人聊天吗? 可惜严澄并不知道秘书心中所想,他依旧在低头回消息。 严澄:好好休息。 严澄: 云景秋点开,发现里面是大段的白噪音,雨声。 雨声平复了他刚刚和父母聊天时起伏的情绪。 链接放到一半,他就呼吸和缓地睡着。 未能发出的谢谢停在聊天框里,等候着明日招标会的进行。 第13章 纸青蛙 肖组长进门的时候,云景秋正在活力十足地和保洁抢活干,眼看他就要活生生夺走那支拖把,被肖组长面色不加地劈手夺过。 “……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早上八点办公室准时开门上班。”云景秋庄严表示。 而后据当事人云景秋自己坦白,他早上六点就醒了,睡也睡不着,干脆下楼吃早饭,顺便遛弯。 据不完全统计,云景秋一共惹恼五只三花,两只金毛;路上麻雀都受不了他那张嘴,跑过来啄他一下才肯罢休。 但这其实是紧张的表现,不过在座的某人不承认。 小陈和凌戈好不容易劝他别去下面跑五公里keep,转头他又开始骚扰方岳。 “别折腾人家了。”小陈面无表情,“你想被老板开除吗?” 云景秋安静了。 他保持鹌鹑状态一直到公车拉完人去招标会的现场,那时他反而不紧张。 他耳朵里关着严澄昨晚给他发的雨声,紧张的情绪从上午六点开始已经被消耗一空。 接下来只要莽就行了。 所有投标单位按字母排序登台,郦华排在第二位,较为靠前,没有坐下来的机会,开场就得去后台候着。 雨水从耳机里砸落下来,一滴、两滴,闷而柔和。 好了,云景秋想。 接下来是最简单的。 只需要将自己这段时间所学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就好。 领导发言,各公司法人代表被一一介绍。 云景秋在后台模糊听到严澄的姓名,隔着幕布遥遥望过去。 他一乐,嘿。 在陌生的地方听到熟悉的名字是有安心感的。 云景秋站上台。 他握紧手机的翻页器,但是众人的第一印象并非声音,而是站在台上的年轻人握着话筒,忽然露齿一笑。 “各位领导,上午好。我将为大家阐述本次郦华作为竞标商的总体方案。” “我们这次……” 云景秋顿住了。 他发现用于展示的ppt被打乱顺序,部分图片的画质也受损,台下知晓策划案细节的组内所有人通通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为什么ppt会出问题? 云景秋下意识地在场下寻找严澄的身影。 他发现那块写着郦华的牌子后空无一人,心跳快上几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捏着翻页器的手一顿,绕着食指和中指划出弧度。 他早上夺过拖把,逗过猫狗,想完又难免心中一乐:嘿,最多不过把我开除。 云景秋对策划案熟悉,即便打乱顺序图片模糊也不影响每一页的呈现,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去,他手中的翻页器依然握得很稳。 “接下来的答疑部分我会跟技术部门的同事一同作答。” 翻页器被汗水浸透了,云景秋苦中作乐地想:唉,老公给的新手任务难度有点高。 后面基本上就是云景秋的摸鱼时间。 开玩笑,他哪里学过通信工程软件开发,解答技术难题怕给人家电脑搞炸了。 云景秋站在台上,充当郦华的吉祥物。 他的目光于场中逡巡,组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在座位上,严澄的位置仍然空空荡荡。 等所有答疑环节都结束,云景秋和同事在台上鞠躬,下台走台阶的时候才发现双脚都发软,再走几步就会跌落在地面上。 他呼出一口气,落座。 肖组长和凌戈正在讨论ppt出问题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修改太多次,文件在压缩和解压的过程中造成了部分数据丢失。 ppt由招标单位统一解压播放,因此他们也没有要求进一步查验文件的具体状况。 “是我们太不谨慎。”凌戈反思,“下次投标文件还是要找负责人仔细核验为妙——不知道技术部门的文件有没有出问题,我和对方行政部门重新对接一下。” 第12章 凌戈打电话去了,小陈捂着胸口:“刚才我真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是吗。”云景秋瘫软着,哼哼两声,“也还好吧。” 方岳附和:“对啊,刚刚大家在台下都紧张得要命……” 何溪:“最后不也没出什么大事吗。” 云景秋还未出声,小陈就先开口:“你这人说话好没素质。要不刚才让你上台表演?” 何溪抱臂:“如果公司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表现也不会有问题。” 小陈:“怕不是会直接在台上说不出话来吧!” 方岳:“哎呀……别吵架……” 云景秋仍然没有半点声音,侧头望过去,才发现他一身西装,倚在桌面上半梦半醒。 这下连何溪都不吱声了,任由下一个投标商主讲的声音在现场回荡。 那水平的确让人昏昏欲睡,何况是精神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云景秋。 等他醒了,对方恰巧在说结尾词,于是把他也干沉默了。 他小声说:“本来我还想听对方表演学习一下,现在你听着是不是不去睡觉?” 小陈打了长长的哈欠,无精打采:“我最后悔的是刚刚没跟你一块睡着。” 云景秋举目望去。 不仅严澄不在座位上,肖组长和凌戈也暂时离开不见踪影。 整个郦华空了将近一半的座位,好在安排得比较靠后,不太引人注意。 云景秋低声:“老板去哪了?” 小陈:“你刚开始讲的时候接了电话,后面就没再回来过了。” 云景秋唔了声,重新瘫坐在椅背上。 他懒洋洋的,开始复盘刚才台上的表现。 颠倒的顺序和压缩掉的图像的确可以用“解压时数据丢失”来解释,但ppt这几周都没出现过问题,为什么会在现场突然出现错误? 若是他刚刚没有及时调整状态,谨慎处理,将事态兜回来,郦华就会闹大笑话—— 即使事后他们提供了完整的文件,甲方的第一印象也会就这么毁了。 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是人为的呢? 云景秋食指轻敲桌面,感受到轻微的不解。 但他又想不通什么人要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对他们的ppt动手脚,致使这场招标会闹大笑话。 这人是跟他有仇,还是跟他老板有仇? 云景秋思绪绕过一圈,发现完全想不通,还徒增自己疑神疑鬼的想法。 他干脆摸着会议议程的稿纸,叠出一只形状漂亮的纸青蛙。 算了,老公都没回来呢,谁还能帮他做主呢? 第14章 你是说老板账号只加了你一个人吗? 严澄回到招标会现场时,会议已经结束,座位上的人三三两两, 最大功臣坐在同事中间,桌上摆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走近一看发现是满桌纸青蛙。 见严澄走过来,云景秋还专门在这堆横七竖八的纸青蛙里挑挑拣拣,最后拎出一只最大最完美的:“老板,来一只吗?” 活生生像路边摆摊卖小商品的。 严澄哑然失笑,接过算得上被硬塞到掌心的纸青蛙,回公司的路上突然说:“晚上下班的时候别急着跑回家休息。” 他对上云景秋开始涣散的瞳孔:“庆功宴,忙活这么半天,不打算敲我一顿?” “严总威武!”“投标已经通过了吗?”“严总我们晚上去哪里吃!” 欢呼声淹没了还在斤斤计较的云景秋,他那双好奇的眼睛也朝严澄看过去。 是啊,方才招标会现场位置空悬这么久,到底是忙什么去了? “这个,等中标通知书发到公司你们就知道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响起来,让旁人怀疑这是什么人类大型返祖现场。 紧跟着严澄在安静下来之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至于吃什么,就由云景秋来决定吧。” 云景秋:? 他被一箩筐我要吃这个包围了,终于得了空,侧头去看严澄的脸。 他靠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甚至还有空给云景秋回上加油的手势。 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惜他说这话完全是得了便宜卖乖,nobodycares(无人在意)。 大家都被“老板请客”蒙蔽了双眼,出谋划策要让云景秋选一顿最好的。 最后严澄杀了回马枪:“都决定好了?那一起到会议室开个短会。” 会上要说的自然是ppt无故损坏的事,严澄让组里检查u盘和上传时的最后方案,看看能否排除设备故障。 “之后在参加招标会的时候,一定和主办多确认文件的完整状况。” 这是严澄这段时间以来态度最严肃的一次。 不同于他刚刚有意放松的状态,他拧眉时目光冷肃,会议室氛围瞬间紧张。 小陈埋头记笔记,方岳低头用纸笔记录,何溪附和地点头。 云景秋有些神游。 他想,严澄没有提及人为因素的可能性。 他随即低下头,避开严澄的目光。 也是,老板总不能率先起这个头,怀疑公司内部出了状况。 “——之后的招标文件,也来我这里留档一份。这件事我会找李秘书交接一下。同时提供纸质版,经办人、主讲人和审核人都要签名,等收到中标通知书之后再销毁。” 云景秋眉心一跳,暗想原来如此。 严澄显然也隐秘怀疑过可能存在的人为因素,此举算得上敲打。 毕竟只是一份文件损坏,没有到破坏招标这种严重的地步。 随着云景秋的眉心明显舒展,严澄这才发现,自己捏着笔杆的手指也跟随着放松下来。 严澄不由有些好笑。 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在ppt明显出错的情况下冷静应对,却在一切紧急情况都褪去时,不再需要他展现自己,他会才如同所有公司里普通的实习生一般,孩子气地表现出自己不成熟的方面。 这反差只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笔杆被严澄掷在桌面,他换了轻松的口气:“想好晚上去哪里吃了?” 等时间指针一过晚上六点,连平时最卷的肖组长都电脑关机,投奔进准时下班的热潮之中。 云景秋甚感欣慰:这才是办公室该有的氛围,我提议我篡位当各位的领导。 倒反天罡的话语最终消弭于缓缓升起的白气中。 严澄没有出现。 云景秋离开公司的时候抬头望去,最高层总裁办公室的灯依旧明亮。 严澄看起来相当忙碌。 不过这对一帮组里的成员来说反而是好事,席间氛围轻松,其中云景秋又在不留余力地宣传他的老板老公教义。 “你们看,一个男人最光鲜的时候是我们在简历上看到他的时候。” 郦华的广告牌正在窗外闪耀。 “谈恋爱的时候也会装样子,直到真的跟你领了有实质关系的结婚证——” 小陈用力咳嗽几声。 云景秋不明所以:“所以领证之后就会开始暴露真实的一面。” 方岳汗流浃背地给他夹菜:“景秋,多吃点菜,少、少说几句。” 云景秋被塞了一盘子菜,抬起筷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说不定还会pua你。” 一道声音从云景秋背后插/进来:“哦?什么pua,展开说说。”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云景秋的筷子磕在瓷碗上,留下慌不择路的脆响。 严澄的目光非常玩味,他个子高,被灯光一照,影子几乎将云景秋整个人都笼罩在灯光下。 云景秋如同被猫盯上的无助仓鼠,在猎人的阴影里抖了抖身子。 他咽下口水,弱声:“老板,我开玩笑的……” “可我觉得这个话题还挺有参考价值。”严澄学他开玩笑,“要不今晚形成报告,明天一早微/信发给我?” 云景秋不吭声了。 好在猫伸出爪子只是为了逗仓鼠玩一玩,很快目光飘到噤若寒蝉的众人身上。 “凌戈到时候直接把账单发给我。不好意思,今晚恰巧有私事,我一会还得回公司一趟。” 老板这么放低身段说抱歉的话,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说着没关系感谢老板之类的客套话,气氛也这样嘻嘻哈哈地过去了,仿佛严澄来这么一趟,只是为了抓包云景秋大逆不道的言论一般。 等严澄离开得背影都不见,云景秋蔫头耷脑地靠在桌子上,一脸不想在地球上继续生活的生无可恋。 小陈:“这次不喊老公了?” 云景秋:“……滚。” 席间一下子就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受伤的只有云景秋。 他喃喃地念着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老板的叫法多一种怎么了?他刚才的比喻精准而完美,怎么能叫私底下蛐蛐领导呢。 一边念,但还能吃,嘴上动作没停,筷子和何溪撞在一起,差点引起小范围食物战争。 直到凌戈打断了云乙己絮絮的念叨:“你加上严总的微/信了?” 第13章 “我也是前几天刚加上的。” 凌戈惊讶:“严总被盗的账号已经找回来了?” 云景秋正在嚼牛肉,腮帮子鼓鼓的,闻言发出困惑的:“嗯?” “几个月前的事。”凌戈忽然意识到不对,“也就是说,现在严总账号上只加了你一个人?” 第15章 你的老公正在卷生卷死 云景秋严正声明自己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大家只会用意味深长的眼睛和长长的、带着波浪号的“哦~”来回应他,让云景秋感觉自己从郦华顶层跳进喷泉里都洗不清了。 他觉得严澄应该为此负责,但此事的始作俑者跑得比谁都快,只留云景秋一个承受同事八卦的目光。 云景秋感到悲伤——他为此甚至多吃了几口肉。 反正也要算到老板头上,他多吃几口怎么了 最后何溪喝醉了,放弃阴阳同事,开始诋毁自己的情史,并高度肯定云景秋的老板老公理论。 云景秋往身后看了无数次,严澄也没有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只能遗憾多夹了两块肉食。 肖组长老婆给他打电话查岗,何溪一句“结婚了的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么传进听筒,害得肖组长面色大变,捂着听筒就你听我解释去了。 凌戈跟方岳正回忆自己往昔大学的青葱岁月,双双惆怅得往一旁看去。 只见小陈和云景秋正在为最后一块牛肉斗得你死我活,眼见脆弱的同事情就要当场破裂。 凌戈无语地按下服务员铃,刷老板的卡又叫了一盘大的。 最后时间转向十点半,一帮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临走前,凌戈将人喊住。 “景秋,你当时为什么选择郦华入职?” 云景秋有点莫名:“郦华工资高,待遇好,名气大,我又在空窗期。不算很好的选择吗?” 凌戈张口:“你这么优秀……” 云景秋脑袋昏涨,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凌戈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你可能会发现,郦华可能远没有表面这么光鲜。” 云景秋上车多次揉搓自己的脑袋,他没听懂凌戈的意思。 没有表面这么光鲜? 在电台舒缓的情歌中他的思考愈发凝滞——直到车停下,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将公司选成目的地,彻底贯彻什么叫“公司是我家”的优良传统。 他的手指在郦华的地址上愤愤地停住,最后还是因为自己随时有可能要再打车到这里而作罢。 夜晚的寒风有些凉,暖宝宝全都凑给招标会现场用了,云景秋被吹了几分钟,风从领口袖口灌进去,冷得像冰。 他边跺脚边搓手,往楼顶看去。 郦华最高层的灯还亮着。 我靠,原来老公……老板中途离席是真的回去加班?! 当霸总不容易啊。 云景秋沉痛地想。 他转过脸紧盯自己的手机,祈祷网约车司机能快点到达,免得让自己不幸撞上加班的老板——在看到上面显示的司机还有九分钟到达时,他表示非常绝望。 这都快十一点了,怎么打车还是这么费劲? 云景秋打完车,打了个哈欠。 很快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发小的电话忽然接进来。 云景秋面上表情一松,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下不就有人可以分享他成功的喜悦了? 发小上来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听说你老公对你的折磨结束了?这下周末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了吧。” “滚。”云景秋语调扬起来,“你请我吃饭我一向很积极,何况你本来就该请我——你不知道我今天多帅。” “行行行,我请。恭喜你啊,秋宝。”发小怼他,“但我怎么记得上周找你一起去新开的饭店吃饭,你说公司喊你加班,你义不容辞。这么快就对你家老板死心塌地了?” “别这么叫我。你要是每个月给我卡里打这么多钱,我也对你死心塌地。” 发小:“知道你老公对你好了。今晚怎么回事,我给你发消息你几个小时没回了?怎么还有空朋友圈发九宫格晒聚餐,这可不够意思啊。” 云景秋故作高深地咳嗽一声:“这又不是发给你看的。” 发小:“?” 云景秋:“这是发给我老公看的。” 俗话说赶早不如赶巧,严澄撞到云景秋此人十有八九在说跟自己有关——跟老公有关的话。 他觉得挺有意思,尤其是走到对方面前,看人手机都差点甩到路面上的动作。 非常像猫在炸毛。 云景秋咳嗽声,一句“信号不好风太大我听不清”结束了通话,咳嗽一声:“老板,这么巧?” 他的耳尖已经被尴尬得烧红,在夜晚的寒风中也没能降温成功,即将化身一簇闪亮的流星点亮天际。 他现在想当i人,真的。 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钻进地缝里了。 “是挺巧。”严澄轻笑一声,“怎么回公司了?” 云景秋默了默,实在没能说出郦华在他的打车常用地址里排序第一,他选错了——显得不矜持,好像他多热爱工作似的。 他露出职业假笑:“有东西落在公司了,我回来取一趟。” 他们的客套对话没能继续进行下去,因为后面插/进一道女声:“严澄。” 严澄面上的笑意彻底淡下去。 他没回头,只说:“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他没有为云景秋介绍这位女性,云景秋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自己是透明人,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数自己鞋面上有几个孔。 在数到第十个的时候,那道女声开了口:“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严澄却喊旁的名字:“景秋,你怎么回家?” 云景秋一激灵。 严澄很少这样喊人,他作为老板,在公司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员工的名字。 倒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之间,会这样只喊名而不喊姓。 刚刚那句“景秋”比严澄跟妈妈说话要温柔得多,要不是场景不对,云景秋的耳梢怕是会二度烧起来。 “我已经打了车。” 云景秋告诉自己他现在只有冷血同事情,默念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并悲哀地感觉自己可能明天就会因为听见了这段不该听的对话被严澄在公司里暗杀,死无全尸。 他甚至不敢产生好奇的情绪,只能用冻僵的手拿出手机,朝严澄示意。 好消息,还有两分钟,坏消息,还有两分钟。 严澄顿上好久才开口:“妈妈。要我打电话让爸爸来接你吗?” “你——” 严母显然也是顾忌到有旁的人在场,语调高高抛起,轻轻落下。 “你年纪大了,管不了你。有空了多回家几趟,你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严澄的表情在听到想你两个字的时候明显一哂。 他不甚在意地点头,语调漫不经心地嘱咐:“路上回家小心点。” 云景秋的车到了。 他顶着两人的目光,开口:“严总,阿姨,我的车到了——” 严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话却是朝外说的:“我刚好和他顺路,一起过去。” 云景秋:? 他怎么记得,他跟严澄住的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这算哪门子顺路? 第16章 所以你们是一对吗! 网约车司机正在播放劲爆的舞曲,据他描述这是为了防止深夜开车犯困的手段。 “原来如此,哈哈。”云景秋应和,“司机你的品味不错。” “那是。”司机得意地说,“当年我在ktv可是金曲小王子!” 严澄:“……” 他在“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的dj音乐品味中保持了令人暖心的沉默,等间奏音乐不再嘈杂了之后才说:“可以麻烦在前面高架的出口停一停吗?那里把我放下来就可以。” 他现在礼貌、得体,恢复了公司大老板的派头,和云景秋在后座隔了如同银河般的距离。 他体贴地对下属表示:“这段路费我报销。” 云景秋猛地闭上嘴,成为温良的鹌鹑,半晌才开口:“老板我是自愿回公司的,不需要报销……”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叮咚响起,老板的转账记录快准狠,瞬间直击打工人的内心。 云景秋脑子.cpu停止运行,查询是否重启。 ——问就是老公给的太多了。 车辆在红灯中切了歌,“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让云景秋手指莫名一抖,从接收转账的按钮上挪了回来。 绿灯亮起,车身偏轻的电车油门一轰,简直像飞机要就地起飞。 云景秋一个激灵没坐住,身体往严澄那边偏去,身体触到一段温度偏高的身体。 一双温热的手掌就这么轻轻搭在腰间,体贴地未落到实处,只余下若即若离的触感。 第14章 ……老板的味道是甜的,像橙子。 云景秋的脸颊有些烫,他在任何人身上闻过甜甜的味道。他有些痒,手臂挣了挣,动作微弱地想要逃离。 他们中间的银河消失了。 他的offer、他的工作,他的高薪,似乎都被掌控在方寸之间,连同身体一起。 他不敢动,只敢用微弱的、怂怂的声音喊:“老板……” 说是拒绝不够干脆,说是接受又显得缺几分熟稔。 虽然喊的是老板,但其话语里的含义却没有哪次比这次更接近“老公”。 待人坐稳,严澄从善如流地松手,笑着说:“坐稳了?” 云景秋点头,脑袋杵在冰凉的车窗上叹气。 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老板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一片静默中,反倒是司机率先开口:“怎么,你们两个小情侣闹别扭了?” 两人像刚从梦里醒来,云景秋猛地抬头撞在车窗边缘——挺疼。 严澄吓了一跳,要探过身体去:“怎么?” 云景秋捂着脑袋,躲了躲:“没事。” 司机自觉看透一切,自信开口:“没关系,叔叔我不是这么古板的人,两个男的也很正常嘛。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办事了?” 一个“办事”,要是让组里其他同事知道,云景秋觉得自己不用在公司混了。 收拾收拾辞职去算了。 “不、不是,他是我老板。麻烦您在前面的路口放他下车。” 司机迟疑的目光在后视镜逡巡,默念几句顾客是上帝的理念,终止自己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道:“没问题。” 云景秋的脸都要笑僵了。 他决定今晚就把公司的地址从打车软件里丢出去,不,等会严澄下车了就挪出去! 默认地址害人不浅……网约车司机害人不浅啊! 严澄开口:“那麻烦您。还有,我确实是他老板。” 司机没说话,但是隔着后视镜就能看到他“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让后座的两人的气氛更加尴尬,只能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车里的歌切了另一首热门歌曲。 在“大步向前走,永远不回头”的歌声中,车辆行驶到临时下车点。 云景秋注视着严澄离开的方向,舌头上打的结还没解开,就听见对方的声音:“再见。” “啊,老板再见。” 严澄撑在门框上,门后露出半截绷紧的腰腹,朝他的下属露出今夜最后一个笑容,随即轻柔地将车门关上。 云景秋挥手,夜色从车窗外流过。 司机很上相地再次切了歌。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停。”尊贵的云姓乘客终于出手阻止正在变得越来越离谱的歌曲,他说,“你还是放广场舞歌曲吧。” 云景秋在“我是一只醉酒的蝴蝶”中睡得很香,下车的时候司机提醒他,“你男朋……你老板刚刚好像给你打了电话。” 他拎着手机,懵懵地付钱,下了车,冷风一吹,醒了。 ……他忘记反驳司机的惊天误解了。 手机界面此时恰巧亮起。 严澄的消息跳到面前:到家了吗? 云景秋回:刚下车。 严澄:记得收钱。 云景秋:好的老板~ 他从聊天界面退出去,点进通话记录。 一通来自发小,一通来自严澄。 云景秋思考时间不足五秒,便重新点进聊天界面。 给发小:好的哥们,收到。 给老板: 云景秋将手机倒扣在茶几,换上拖鞋,咬着牙刷准备洗漱睡觉,临睡前才重新拿起这个小方块。 发小的信息来了一堆。 云景秋直接无视,点开了顶上的消息。 严澄:早睡,明天别迟到。 ……万恶的资本家! 第二天云景秋到工位,得意洋洋,志得意满,认为无敌的自己应该得到一天都不分配工作的奖励,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因为凌戈趁他屁股还没坐热椅子就喊他:“景秋!” “欸,凌组长!”此刻的云景秋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来看看这些材料,下班之前整理出来放好;以及昨天的演示,写份自我批评材料交上来,要看到你的突破。” 云景秋一下子就垮了脸。 不过作为被情场——职场pua的青葱男性,他也很好哄。 给钱就可以打发。 今天发工资,办公室欢呼一片,老板威武的声音响彻工位。 云景秋想,这婚还是不能离。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小陈推着工位椅跑过来摸鱼,表情精彩纷呈,眉毛跳舞,挤眉弄眼。 云景秋冷酷地斜他:“上班把眼睛上抽筋了?” “欸,说什么呢,”小陈拍他的椅背,“你肯定知道了吧?” 云景秋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 “哪个?我难道实习期就要加工资吗?我知道我昨天到表现确实很帅,给兄弟多少加点工资也很正常——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公今天早上去出差了!” 第17章 这是比喻比喻比喻 云景秋被咖啡呛得惊天动地。 “祖宗。”他差点跳起来,“这是比喻,比喻,比喻,能听懂吗?” 他在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对老公这个字彻底有了些许应激障碍。 小陈把切字拉长还变调,以显示她对同事满嘴跑火车的不屑。 许久没在办公室和会议室还有楼梯间看见严澄,云景秋有些不习惯——接下来他就想给胆敢有这个想法的自己狠狠一巴掌。 他很快就在“这个数据你跟进一下”“下午三点半我们在会议室碰个头”“等下几个项目进度交接给你”“很好,愉快对齐”的话语中迷失了自我。 云景秋彻底放飞自我,忘记自己刚刚被老公打钱时候的快乐,只想跟同事吐槽这职场生活真是傻逼—— 跟渣男一样,给完甜枣就变脸! 偏偏这时组里还有同事——何溪,趁他抽正在茶水间狠狠吐槽工作,见缝插针地送上嘲讽:“我们招标会mvp就这水平?” 同事间大战一触即发,还是方岳艰难调停:“好了两位,别把茶水间的咖啡机撞翻了。” 这可比两位同事金贵多了! 等到云景秋踩着夜色准时下班,他才发现自己光鲜亮丽的演讲居然就在昨天。 他还以为大半辈子过去了。 云景秋费力地仰起酸胀的脖子,顶层的灯光是暗的。 ……他老公怎么不努力赚钱养家? 哦,不对。 他老公就是出门赚钱养家去了。 此后几天的时间,几位实习生被他们的组长抽得团团转,堪称市场最像陀螺的牛马。 “我真傻,真的。”云景秋捏着电话对发小控诉,“我光看相亲时老公的履历光鲜,家里在市中心有房,方便上下班,就被蒙了心,一心以为老公能对我好……” 发小立马打蛇随棍上:“后悔跟现在公司结婚了?” 云景秋站在楼下熟悉的咖啡店里——他今天没点咖啡,一手拎着养生茶,“只怪我当时识人不清,以为老公给了点甜头就是要重用我。结果现在还是再给领导端茶送水……” “那你到底离婚不离婚?” 云景秋沉吟:“我其实还有一计。” “哦?” “你去创业吧,创业成功之后给我安排一个清闲的透明小职位,工资不要太多,两万一个月就行,996也太侮辱我们的感情了,不如上三休四怎么样?” “怎么不美死你呢,”发小笑骂,“得,你老公给你布置的任务还是太少了。还能跟我打这么长时间电话——” 云景秋视死如归,还没放弃:“如果你开公司,我愿意给应届生让位,只要每月一万八——” 他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每个蛐蛐老公——老板的打工人,身后一定站着一位本尊在听,就像考试作弊一回头,班主任就在身后幽幽地注视着你。 云景秋看见背后一件潇洒风衣、端着咖啡笑得非常好看的身影时,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下次蛐蛐领导一定挑厕所最阴暗的角落,免得又惨遭偷袭。 云景秋唯唯诺诺:“老板,下午好。” 严澄:“下午好。” 云景秋看对方明显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几分:“老板你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严澄一笑:“你说老公履历光鲜亮丽的时候。” 云景秋的面部表情和语言系统一起从郦华顶层跳下去了,只剩身体是一具空壳,仿佛死去的灰。 严澄再接再厉:“刚才肖组长说你不在工位,刚好碰见你,顺便通知一下:半小时后在顶层会议室开会。” “老板,收到——” 第15章 “现在好像只剩五分钟了。记得不要迟到。” 等云景秋着急地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主持人还没到;在对自家组长进行一番伏小做低之后,严澄才端着咖啡施施然地走进会议室。 万恶的资本主义! 云景秋咬牙切齿一番后,ppt开始播放。 这次的短会主要是进行工作总结和后续工作的展开。 “陈茜,跟人事部门对接一下信息上报和收集工作。” “何溪跟技术部门了解公司的产品内容,下个招标演示由你来负责。” “方岳……唔,你的工作内容暂时不调整。跟着肖组长好好学。” 云景秋正全神贯注等待自己的安排。 “项目部门做好流程规划,有问题及时反馈。接下来是技术研发部门的工作目标……” 云景秋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的工作安排呢? 还留在原部门的都专门拎出来强调了,他的后路在哪里? 不会还没领证,就被单方面分手了吧。 云景秋惴惴不安地听完整场会议,反而平静下来。 没关系,他等会就去抱着老公的大腿哭: 老公我再也不在背后蛐蛐你了,再也不在上班时间出去摸鱼买咖啡了,错了,真的错了。 老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板—— 真等到了会议结束,人又开始怂怂的,只敢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养生茶,翻来覆去地看着茶真茶啊,然后顺理成章地磨蹭到最后一个,再期期艾艾地询问: “老板,那我呢?”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等会议室散了个三三两两,其他部门的几位主管已将严澄团团围住,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死角。 凌戈喊他:“景秋!磨蹭什么呢,等会别去办公室了,楼下小会议室碰个头,把手上工作安排一下。” 云景秋的天塌了。 果然工作中根本不存在雪中送炭,只有无尽的雪上加霜。 他的直属上级也没能理解严澄的深意,只能将原本的工作内容继续安排给他。 这头云景秋没能和小陈讨论出阳光的结局。他俩会议公开摸鱼,得出的结论惊人一致:云景秋失去了老公——老板的宠爱,要被发配边疆了。 现在两人依依惜别。 云景秋:“小陈同志!” 陈茜茜:“景秋同学!” “不求同年同日进公司,只求同年同日离职……” “你俩够了啊,”凌戈敲桌子,“你们工位又不用调动,只是工作内容调整,搞得这么悲惨干什么?以后每天上班见面机会多的是呢。” 两人立马离对方三米远。 会议室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肖组长敲敲桌子:“好了,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就散会。云景秋这边我会帮忙问问之后的安排。散会。” 接下来一周,云景秋依然没能得到后续的工作安排。 他从刚开始的惶恐尔康手,进化到一进办公室就抄起扫帚,势要取代扫地阿姨成为郦华一霸—— “让一让让一让扫地了!” 小陈无语地按下他的扫帚。 “你的活来了,云叔。人事部通知你下周出差。” 第18章 恭喜获得老板亲自接机服务 所谓没安排工作,浑身有蚂蚁在爬。真的有工作,浑身有蟑螂在爬。 云景秋刚开始以为是短途旅行,到人事部领单子的时候,才发现目的地很远。 他看见机票行程单的时候怔愣很久,才反应过来问:“那这次出差要多久?” “亲亲,短的话三五天,长的话可能一个月哦~” 云景秋:“……?” 云景秋无语:“那我问你,我这次出差的工作任务是什么?” “亲,到了目的地李秘书会跟你对接哟~目前我们的消息是去工厂实地考察,和目标客户实地接触呢。” “……好,谢谢。单子我拿走了。” “不客气哦亲亲~” 云景秋怀疑人事部背着老公在外面接了t宝客服的兼职,对方离“给我个五星好评”只差临门一脚。 他回家看着自己只有二十寸的行李箱沉默了。 所以到底谁能为打工人的行李箱负责? 当他拎着行李箱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发现上飞机前李秘书说要给他发的酒店至今还没发到手中。 他站在机场出口拔剑四顾心茫然之际,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确实不能怪云景秋。 要怪只能怪他的老板实在长了副好皮囊,风衣往身上一套,单手插兜,走动间露出一双长腿——知道的是自家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模特拍杂志出来走秀。 云景秋低头看了眼自己。 毛衣因为长途飞行皱皱巴巴,整张脸也因为睡眠不稳而憔悴。 他现在跟自己的老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跟高端、大气、商务的郦华也不是。 云景秋正思考自己是说飞机掉水里了比较好还是说自己掉马桶里比较好的时候终于意识到最重要的问题: 严澄怎么会来这里? 他在原地头脑风暴时,面前已经落下半片阴影。 严澄看见云景秋的时间比预计的要稍早,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走出出口——再看去时,人已经停住脚步,杵在原地不动了。 ? 等了一会,那只鹌鹑依然没反应。 更近了看,发现对方头顶有一撮乱七八糟、正在翘起的黑发,再一看眼底也是淡淡的青黑。 在飞机上睡懵了。 有点像某种丧失了攻击力的小动物,从社畜模式进入无害状态,让人忍不住想揉头顶那撮乱毛。 严澄灵光一现。 他知道像身什么了。 像鹌鹑。 忍着揉头顶的冲动,严澄的手掌最后矜持地拍到云景秋肩膀,把正在神游的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云景秋差点陷入上班摸鱼被抓的应激状态,回过头才发现不过是老板在出差途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 他刚刚在干什么。 云景秋用力咳嗽一声,看见严澄略带促狭的笑意,顿时警铃大作。 所以他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不会真的要发配边疆了吧! 严澄饶有兴致地观察几秒对方的精彩表情,才悠然道:“醒了?等会跟我一起去接个供货商。” ……哦,原来他没有被离婚。 只是突然被异地恋了而已。 云景秋举手表示自己需要去卫生间洗把脸。 冷水泼到脸颊,他彻底清醒过来。 哈哈,怎么可能。 再怎么优质的老公也不可能跑来接领过工作合同的下属下飞机的。 老板果然是为了客户才来接他的。 云景秋出来的时候,头顶自由放飞的呆毛被冷水彻底压制,甚至让严澄产生浅淡的失落感: 似乎还是刚才可爱些。 心怀鬼胎的两位成年人迅速调整成工作状态,准备以最饱满的精神姿态迎接可能成为他们乙方的乙方。 他们在出口等了十几分钟,只见远处走来一位年轻的男子。 严澄上前跟他寒暄:“冯总,辛苦。家里人怎么样?” “动过手术,情况比较稳定。”冯总回,“倒是辛苦你在这里接机。” 冯总身上自带一股书生气,总让人以为这并非一家公司的老板,而是在某个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 他说话令人感到很舒服。 一番寒暄后云景秋开始执行自己身为透明人的职责,缀在两人身后,拖着行李箱的模样还有几分可怜。 但此人内心的实际想法是:今天赶车已经够累了,求求走在前面的彻底把自己无视吧! 他承认自己的心已经游离了,他现在已经是床的俘虏——什么,老公?什么,工作?在床的面前通通只能靠边站。 偏偏天不遂人愿。 严澄聊到刚刚中标的项目,嘴角的弧度明显更大了。 老板高兴,遭殃的便是离得最近的下属。 云景秋正提着行李箱登上台阶,话语就追着他过来了:“……前期的项目竞标主要是由我们项目部的云景秋负责的。招标计划的具体细节可以和他对接。” 行李箱就这么砸在地上,哐的一声,挺响。 走在前面的二位也已停住脚步,等待云景秋的表态。 人在后面走,工作天上来。 云景秋顶着老公的殷切期望,实在说不出“我资历尚浅、能力不足”的鬼话,只能将自己逼上梁山:“好的老板。冯总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一定会详细解答。” 冯总笑起来,说话仍旧和风细雨:“真好啊,严总和贵公司的人才都这么年轻。” 云景秋报以配合的微笑,实际上脑子正在逐渐黑化。 他还没签转正合同啊,不能这样把人当驴用吧? 第16章 拼尽全力忍住没在老板的大合作商面前原形毕露后,将冯总送走后云景秋s属性大爆发—— 他快饿死了。 由于刚刚冯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留下吃顿饭,表示自己妻管严要回家跟老婆吃,严澄便一脸遗憾地将人送走。 人一走,云景秋立马双眼无神——紧跟着肚子发出一连串长音。 他饿了。 坐在副驾驶的严澄扭过头来。 老板现在的神情有点促狭。 这要是云景秋的发小,他早就一句冷嘲糊上去了。 但前面这位是云景秋自己选的好老公,不能得罪,只能咳嗽一声,“那个,老板。” “嗯。怎么?”严澄从后视镜看了看云景秋的脑袋。 先前下完飞机睡得翘起的毛又开始突破防线,偷偷地翘起一部分,让人觉得是由更大的原因导致的——比如云景秋昨晚就没安分睡觉。 “能不能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我吃个晚饭就开始工作。” 云景秋狡猾地没说他几点要回来,反正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在路上磨蹭一会也无伤大雅吧? 而严澄摸着下巴说:“师傅,前面路口把我们一起放下来吃个饭。今天辛苦你,之后不用送我们回酒店。行李麻烦放酒店前台保管。” 云景秋的笑容就这么消失在脸上。 第19章 仅仅卷到这种程度是满足不了我的员工的 云景秋很想谢绝老板“你今天辛苦了我请你吃饭”的美意,身体却偏要对着干,在预备开口的一刻腹部煞风景地咕噜噜叫起来。 他一边默念没事出差饿了也是人之常情,一边偷偷尴尬地红了耳根。 严澄先一步走,步子迈得有些大。 “客人一共几位?里面请……哦?稀客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进来坐!” 严澄笑道:“刚好出差到这边。我们好久没见了吧,老胡?” “是啊,你回北边说什么有个巨大的家业要继承的之后就没来过了——你不会真的回去继承家业了吧?” 严澄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稍稍回过头,介绍:“跟我一起出差的朋友——景秋,有没有什么忌口?这边的菜可能跟北方的不太像。” 云景秋闻着饭店里的气味,愣愣地停在原地不动,直到严澄轻轻敲他的肩:“不习惯这边的菜的味道吗,要不要换一家?” 1 “不。”云景秋迅速打断,“怎么会不习惯?我喜欢这个味道。” 老胡:“嗨呀,我这可是正宗本地菜,包好吃的,快进去坐吧!” 云景秋重新挪动步伐,在老公强大人脉笑眯眯的眼神中,稍显局促地坐下来。 总之,全然没有高材生大公司出来的风度,坐下的时候差点碰倒面前的塑料菜单架,再配合那张白皙的脸,几乎要让人以为是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 严澄看见他这副样子,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吃个便饭而已。老胡和我是大学同学,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说就是——欸,我这次带朋友来,是不是该给我免单了?” “免免免。”老胡没好气地说,“你哪次来不是吃霸王餐?” 谈笑间,严澄已经脱下铁灰色风衣,露出里面奶黄色的马甲和米黄色的衬衫来。 云景秋也将藏青色的冲锋衣挂在椅背,只穿一件薄毛衣,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去拿餐前小食吃。 “别吃这么多。”严澄看他像仓鼠一般鼓起脸颊,提醒,“留着点肚子。你不会后悔的。” 云景秋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锅巴放回瓷盘。 头顶暖黄的灯光照过来,严澄的长睫微微颤动,细碎的阴影落在卧蚕。 他好像在怀念这里。云景秋想。 等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云景秋已经饿得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再也管不了老板的伤春悲秋,直接进入干饭状态。 老胡怀疑地跟严澄说悄悄话:“我的烧饭水平上升这么明显吗?” 严澄无语。 不过看对面干饭架势已经忘记一切——想也不用想此人已经忘却“吃完饭加班”的豪言壮语,被一顿请客便开始抱着碗说真香。 餐桌上有这样的人会激发食欲,连严澄都多吃了半碗。 最后一起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有点昏昏欲睡。 灯光很温暖,店里的音响在放抒情歌。 云景秋很上道地想:这时候就不适合聊工作了。 那严澄自然也不是他老公——是包养了他一顿饭的金主。 饭菜的微微的热气冲散了班味。 他们在目光相接时不约而同地露出笑,严澄指了指两人中间空空的盘子:“还合你胃口吧?” 云景秋比出拇指。 “那我偷偷问你,”严澄像个朋友一样问他,很真诚,脸颊稍稍凑过来,能闻到浅淡的橘子气味,“景秋,你当时为什么选择接受郦华的offer?” 云景秋暗自嘀咕。 凌戈曾经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是巧合吗? 他谨慎地抬头观察严澄的表情,对方眉眼舒展,表情自然,如同在话家常一般。 他怎么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往眼前这人挖的坑里跳呢? 这算试探他会不会离职吗? 云景秋拍拍脑袋。 左边的大脑告诉他严澄是他老板,该进入溜须拍马的状态了;右边大脑告诉他,这是一张饭桌吃饭的朋友,可以偷偷说点真心话。 云景秋左右脑一打架,决定一边溜须拍马一边说真话。 “郦华开的工资高,名声好,资历老,工作体面;我又刚好在空窗期,被锐评为只会吃饭的米虫……刚好有一份offer。” “哦,米虫?” 云景秋笑起来了,“老板,别问了,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 严澄听完便笑,但笑意里明显掺杂了别的东西。他低声说:“资历老,名声好……吗……?”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学历高,来郦华会不会有些屈才。” 云景秋听完微微皱眉。 这话居然和凌戈说的不谋而合——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屈才——是郦华不够好吗? 还没等脑浆晃匀,另一道声音便涌进来。 “害,聊啥呢?”老胡赶完了最忙的时间段,跑过来摸鱼,打断了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严澄回过神来,敲桌子,“怎么,有何指教啊,老胡?” “别这么阴阳怪气。我说你,别给家里打白工了,这总裁当了也是受气!听我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里保证比你回去好多了,咱们几个同学可都在这呢!” 严澄听完这话也没生气,只是跟着半真半假地笑起来:“那我这几年招回来的员工怎么办?如果把老板比作老公,我不就像渣男一样单方面跟他们离婚了吗?” 云景秋:“……” 这话在点谁呢? 老胡:“怎么给你家老头打了几年白工还学了这么多时髦理论,空壳公司?” 严澄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那这样可满足不了我的员工们。” 云景秋:“……?” 严澄:“工资太低他们就要离职,唉,确实是难搞。” 云景秋偷偷喝水,偷偷呛了惊天动地。 老胡:“……那你可真是好老板!” 好老板带着他的好员工收拾收拾东西,连吃带拿,“那怎么好意思呢”,一边提着大包小包回了酒店。 云景秋小声地:“老板,我们这样符合公司规定吗?会不会被开?” 严澄:“那你回去就写辞职信吧,批完我跟你一起离职。” 云景秋:? 云景秋木着脸,一手特产,一手行李箱,把自己团吧团吧送上电梯门。 再不跑话题就要回到工作了。 结果冲完澡往床上躺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时间九点半,公司内部电话号码。 午夜凶铃。 云景秋被午夜凶铃叫到了酒店的临时会议室。 一间麻将房,桌子够大,房间够大,老公也…… 老公现在是水灵灵的大学生。 严澄看起来也是刚从床上被叫起来,笔挺的外套换了,现在罩着件开衫卫衣,头发还带着些微的潮气。 聚众在房间里的还有几位云景秋不太认识的人——有点印象,有些似乎在公司里见过,但总归交集不深,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的形态和在公司的也完全不同,从西装革履变成瘫在四处的液体,有的甚至已经快倒在地上躺平了。 看起来是一群热爱加班、和谐友善的团体,在将近十点的夜晚欢聚一堂,情绪稳定地聚众加班。 “你接一下李秘书的活,景秋。”严澄招呼他过来,给人递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心,都是你接触过的项目,很快就能上手。” 云景秋这才想起他下飞机的时候没能联系上这位秘书,而是严澄直接跑到机场出口接的他,“李秘书不在这里出差吗?” 第17章 “她这两天生病了,水土不服。”严澄解释,“之前没对你作工作安排也是因为这边的项目上可能需要你过来——没人通知你?” 云景秋一手拎着电脑,一边表情空白:“老公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开了……” 周围半死不活的同事瞬间就将目光投到两人中间。 让云景秋一时不知道是解释“是想喊老板的,喊成老公纯意外”,还是解释“真的没关系只要不是让我失去这份高薪工作就可以”。 他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并祈祷老板不要在这种场合语出惊人。 大家都不认识,他还是清清白白的水灵新人。 在组里丢脸就算了,家丑还是不要外扬到其他地方。 严澄看见他可怜巴巴的神情,有些想笑,最后只是在员工八卦的神情中幽幽地:“该干活了。还是你们想加班到十一点?” 第20章 老板万岁! 老板发话,大家自然默认刚刚无事发生,又开始其乐融融地敲起键盘来。 这次的临时加班几乎完全出于甲方大老板的临时起意。 他对项目上提出了一个小小的技术改进。 甲方的一小步,加班的一大步。 严澄不得不发动几乎所有项目组成员来验证这个改动的可实现性。 包括他自己。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等到所有项目都确认完毕,再打甲方的电话,大老板信誓旦旦地表示今晚就能和他们对接完毕。 二十分钟过去,依旧未读未回。 严澄振臂一呼:“各位,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先把电脑放下,你们想吃什么夜宵?” “严总万岁!” “老板请客吗!” “哦——” 等大家的欢呼声结束之后,严澄没有马上开始公司的外卖大业,而是转头先把云景秋拉出来介绍: “我们公司今年新招的员工,云景秋。这次招标会就是靠他拿下的。” 四周立刻配合地鼓掌,欢呼、起哄和口哨连成一片,让云景秋不动声色地红了耳垂,让正在他身后的严澄看了个正着。 说句不光彩的话,严澄有点爱看这集。此人平时插科打诨,攻高但低防,只需人民群众小小的平a就能让人破防。 很反差,很可爱。 云景秋站起来用力咳嗽一声。 他迅速抛却了羞涩外壳,装作不知道自己耳朵正疯狂发烫,进入满嘴跑火车状态: “大家好。那我也不客套了,各位哥哥姐姐们,要是出差过程有什么好吃的可不可以带带我?我最会吃饭了……” 严澄无奈地摇头,其他人立马笑开。 好啊,吃货好啊。 “当然没问题,明晚就可以。”第一个接话的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性,反戴着一顶鸭舌帽,手腕内侧有个小小的纹身。“你叫我许工就好。” “好呀。”云景秋觑了觑老板的脸色,“不过我觉得今晚就可以,咳咳,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 许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答应你,严总可不会。万一甲方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已经预约了外卖。”严澄的头发干了,蓬松地立在头顶,他人畜无害地举起一只手,毫无老板架子地说,“谁要加菜?” 外卖好吃得云景秋想把“老公天下第一棒”顶在头上。 谁说他老公不好的?他老板可太棒了。 等大家都心满意足,几位同事把笔记本电脑扔到一边,开始发挥起麻将机真正的作用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彻房间,而一旁的云景秋吃饱喝足,砸吧砸吧嘴,在满室嘈杂中睡着了。 朦胧间,一床柔软的薄毯盖在身上。 上面有着浅淡的柑橘气味,带着甜,像美梦一样。 云景秋在梦里轻轻弯起嘴角。 他喜欢橘子的味道。 云景秋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沙发睡眠让他腰酸背痛,身上一张浅蓝色的毯子。 淡淡的橙子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他不得不承认惨痛的现实: 他居然真的在办公室睡着了。 手忙脚乱地洗漱完后,云景秋出门险些撞在人身上,自己一头毛乱翘,呆呆地寒暄:“早上好。” ……怎么是严澄。 严澄见他这副模样,笑了:“早上好。” 但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如同石膏一般凝固在脸上,僵掉的表情慢慢冷下去。 云景秋疑惑地回过头:“老板……” 他看见一个人,一位男性。 年纪比严澄要年轻不少,一股青春叛逆的桀骜感——几乎不需要严澄的解释,因为实在过于明显。 站在云景秋身后的男性,长得跟他实在太相似。 一眼便能读出其中的血缘关系。 但此时严澄的表情太过难看,绝不是见到家人该有的态度。 云景秋不知内情,不好说什么,只能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最后对面的男性饶有兴致地盯着云景秋:“这就是你找的新员工?” 云景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觉得对方并不是单纯地针对他,而是为了激怒严澄。 毕竟刚刚对方的目光几乎完全没有落在云景秋身上,只紧紧地盯着严澄看。 那双眼睛中的挑衅已经满溢而出。 云景秋放轻呼吸,人往角落缩。 说实话,他依旧不太擅长处理冲突,双边紧张的气氛又触发了他的应激反应。 他想立刻从墙壁的裂缝中遁走。 令他意外的是,严澄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挑衅,伸手带住云景秋的胳膊,将他挡在身后——就好像注意到他不寻常的逃避态度似的。 严澄扭过头,轻松地说:“早饭吃了?没有我们一起下二楼吃吧。” 紧接着,他们无视另外一位男性的目光,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 云景秋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的心跳在离开激烈的冲突之后平稳下来。 酒店早饭味道很不错,严澄展现了作为霸道总裁的强烈气质,甚至还和云景秋聊了聊工作,班味十足的模样让人以为刚才不过是一场幻觉。 云景秋扒拉进最后一盘虾饺。 严澄好像比遇见母亲的那晚情绪自然很多。 云景秋很快掐灭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严澄不过上下级,没必要窥视更深层的东西,不礼貌。 不过等他咬着虾饺抬起头时,却恰巧望见严澄正愣愣地望着窗外。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怅惘。 窗外姹紫嫣红,海棠花已经开了。 云景秋没有打扰这短暂的两分钟,严澄回过头来朝他笑,顺便敲了敲桌面:“今天跟我出门,我们去工厂做实地考察。” 一路上花开正艳,天气回暖,春天已经到了。 严澄坐在副驾驶,心情很好地望着窗外,看起来家人对他早上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 “景秋。”他说,“昨天我跟李秘书、凌戈交流了一下,有件事我得说句抱歉。因为工作疏忽,没有对你的工作进行及时跟进安排。” 云景秋觉得自己脑子还没睡醒。 怎么有人在对他道歉? 没听错的话,这是他的老板。 老板也会道歉? 云景秋只记得自己做错了一份数据,前夫就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蛋,还羞辱他的大学文凭是买来的。 他逐渐回过味来。 昨晚吃饭的时候,老胡问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发展,严澄的回答是那我带出来的人怎么办,那我不就成渣男了吗? 喔,原来他是认真想培养下属的。 云景秋感动。 他亲自选的24k纯金好老公,真是太好…… “我们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辛苦你晚上老地方加班,今天跟完我出去写一份调研报告,交给我。”严澄思索片刻,“晚上七点半之前。” 云景秋觉得花也不香了,饭也忘记味道了。 老板说最礼貌的话,做最杀人诛心的事。 他只想抽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许工上车的时候恰看到云景秋生无可恋的表情。 云景秋想。 他老公果然是搞婚姻——职场诈骗的。 第21章 就让我来给老板上一课吧(撸袖子) 这次要去的公司并非他们下飞机接的男性。 接待他们的负责人是一位有些年纪的中年人,头发半白,但身材保持得很好,看起来精神奕奕。 进门场地非常空旷,顶上悬着“物博”两个大字,显然是公司名称。 负责人看到严澄过来,用手做出请的手势,请他们先坐下喝杯茶。 但场面有些奇怪。 对方没有站起,桌上也没有烧好的开水,只有一摞茶叶,一切都干干净净。 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叫人留下来喝茶,毕竟什么准备都没有。 第18章 云景秋掌心冒汗。 他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给老板抹黑。 万一合作没达成,资金周转不过来发不了工资怎么办? 严澄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邢总没有要请喝茶的意思。 他们各自站着,却代表两个势力。 对峙还在无声继续。 严澄在这种情况下先开了口,他的表情笑眯眯,丝毫没有被古怪的氛围影响:“刑总,不是说好了别这么客气吗?我们时间紧任务重,看完样品和机器就走,不耽误您时间。” 刑总神态自若,完全不接严澄的话,而是端出一盘坚果,转头对云景秋问:“哟,许工我熟。李秘书怎么没来——喔,新人啊。有没有兴趣跳槽到我们公司吗?” 云景秋后背全是冷汗。 不行。他想。 他还是对突如其来、指向自己,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矛盾感到严重不适。 何溪算岗位的同事,虽然说话又冲又阴阳,云景秋却很难从他口中感受到非常直白的恶意。 只要理解成插科打诨,云景秋便能正常应对。 但邢总不同。 云景秋从这番话语里直白地感受到他对自家老板的恶意,甚至不惜抬出自己来当枪使。 只要认清这个事实,他便开始冒汗、产生应激反应。 模糊的往日片段在脑中闪现,叫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时候再说玩笑话,可以解决突如其来的冲突吗? 云景秋惨白一张脸,努力告诉自己,现在是工作场合,对方不过是将借刀杀人,才将枪口对准自己。 严澄此刻已然发现云景秋的状态不对劲,似乎是在邢总那句“要不要跳槽”之后。 他试探性地将手掌触到云景秋的肩头,发现对方没有抵触,呼吸也和缓不少。 得让云景秋先离开这里。 “我的员工为什么要跳槽加入你们公司?不好意思,今天赶时间,下午还要去其他工厂。劳驾抓紧安排人带路。” 邢总冷哼一声,“离了物博谁还能接你们这么大的出货量?” 严澄淡淡一笑:“鸡蛋总不能永远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就此离开办公室,准备前往车间。 云景秋轻轻呼出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 他现在的脑回路终于回到正轨。 原来是一场小小的博弈。 他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无需跟第三方直接打交道的岗位,还未曾真的参与其中过, 刑总想给郦华下马威,严澄四两拨千斤,顺势说出自己还有其他选择,让对方不得不拿出更谨慎的态度对待。 他的呼吸在理性回归后渐渐平复。 物博的工厂建地面积很大,严澄、云景秋和许工顶着春日的暖阳走了几分钟,严澄轻声:“刚才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临时给你放个假?” 云景秋:“我没事,抱歉老板。可能有点低血糖。” 看他脸色确实比方才好,严澄轻叹一声,没有强求。 他摸了口袋,将一颗冷硬的糖果悄悄塞进云景秋掌心。 云景秋落下几步,愣了愣,低头看去。 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糖。 “到了。”带路人说,“请进。” 云景秋终于从冲突对峙中回过神,抬头看向工厂。 他刚从一场冲突中回过神,又陷入另一场震撼里。 这个工厂规模好大。 四处张贴着工作规章,工人们戴着口罩、护目镜,机器轰鸣,一切井井有条。 他算是知道严澄为什么顶着风险也要和邢总谈判了。 这种规模的工厂,市面上不多见,能找到更是运气。 或许国内拥有这个体量的工厂不超过一只手。 越往里走,越觉得他们之前的认识浅薄。 这里技术专业、流程严谨,是很适合当做合作工厂,前提是邢总不把过多的私人情感投入到这场合作中。 在前方讲解的工作人员表述非常专业,云景秋听不太懂,许工倒是兴致勃勃地凑上去,问了一堆专业问题,都被一一解答。 两人聊上头,竟然直接在机器旁边演示操作起来。 云景秋和严澄反倒成了缀在后面的摸鱼怪。 他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想摸鱼。 他想把手机掏出来玩会,但鉴于现在是和老板出来“执行工作任务”,且他和老板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十公分—— 这让他怎么把手机掏出来? 而严澄正在接电话。 他将手机放下时,恰巧撞见云景秋纠结的脸,上面写满了对摸鱼的渴望。 严澄本来想以身作则,顺势拿起手机跟他一块堕落,又临时决定: 给云景秋上点课。 一无所知的云景秋就被严澄拉着上了一堂专业课。 他感觉自己想骂人,刚刚在办公室里蠢蠢欲动的火星又开始燥热起来。 怎么毕业了还要上老板的私人小课堂? 原来严澄刚刚没上去参与讨论不是因为他不懂——他简直是太懂了啊! 云景秋在各种元件的介绍中露出了面如死灰的颜色,并开始怀疑有没有看错招聘章程。 他们会不会招的根本就不是管理学? 严澄笑着看他一脸:这不是真的,没忍住笑出来。 云景秋面颊一抽:“……老板,你为什么会是学这个专业的?” 严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奇怪吗?” 云景秋眨眼:“我以为老板都是学财务或者管理工商呢。” 严澄听完这话,笑了:“哎哟。我是学通信工程的,神奇吧?” 云景秋:“通信……?” 严澄注视着还在工厂中热烈讨论的许工,“学这个不仅可以当老板,还能开饭店。” 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怅惘。 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热火朝天的讨论一时不会结束,再结合严澄刚才讲课时明显的“逗逗你呀”的神情,云景秋也敢大着胆子跟老板开玩笑——或许不需要大着胆子。 刚才对峙那颗暗暗的火星现在完全燃烧起来,云景秋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那或许我可以给老板也上一上课。” 第22章 社畜正在满嘴跑火车 话说出口云景秋就出了点冷汗。 我的天?我在说什么?我是不是疯了想离婚? 我刚刚怎么会想着想要教会一个成功的霸总如何管理公司? ……等下,他现在又准备拿什么来给严澄上课? 博弈论?管理学?纳什均衡? 不好意思,上述这些早就在写完毕业论文之后通通还给老师了。 毕业社畜的知识储备连初中生都不如。 云景秋觑了觑严澄的脸色,刚好撞进对方的眼神里,挺好,还处在看乐子的状态。 严澄接收他的眼神,笑着说:“好啊。我洗耳恭听。” 云景秋:“……” 好了,这下有点玩火自焚了。 不过大学几年,他几乎包揽所有年份的奖学金,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知识的确还回去大半,总归还有残余的碎片回荡在脑海中。 云景秋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咳、老公、不是,老板,我要是说得有什么问题,您可别见怪。” “哟。”严澄也笑着说,“哪学来的这套说辞,讲相声呢。” 云景秋顺着他的话接,不过由于口音问题,那口天津话听起来有些软糯糯:“那可不。我还记得大学学的一个社会互换理论。叫……社会交换理论。我们在每次工资、感情和理性的过程中,都在进行着交换。” 云景秋在说这段理论的概念时气质很像他上台演示ppt。他对待这些一向自信,否则也不会在文件损坏的情况下还能泰然自若地在台上继续讲话。 严澄想,他像每个人心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好学生……吗? 云景秋在面对邢总近乎直接针对的话语时,露出相当紧张而完全不擅长应对的神情,却又在平时接触中有和“好学生”刻板印象相去甚远的一张满嘴跑火车的嘴。 就像,降临在他头上的暴风短暂的撕开了他的伪装。 好奇和探究就像不合时宜的种子,轻轻挠了挠严澄的心绪。 云景秋说完,看严澄的脸色没有太大改变。 他还担心自己班门弄斧。 “我知道这个理论。”严澄笑着说,“然后呢?” 云景秋顿住。 对的对的,哦不对不对。 严澄知道这个理论? 他这点初出茅庐的工作经验,给大老板学过的理论上课? 云景秋慢慢回过味来。 互惠原则……原来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上课”啊。 这还是严澄的上课时间。 既然是严澄小课堂,那接下来便很简单,只需要提问就好了。 第19章 云景秋再咳一声:“欸,您说巧不巧,我想到个事。刚刚老板和邢总的对话,有在贯彻这个原则吗?” 我没看错人,严澄想。 云景秋早就有这个疑问了,在这偷偷借老师课堂的口问他话呢。 “好啊,要回答这个问题,我需要讲个小故事……但是云老师,这不是你的小课堂吗?” “严总!”许工跑过来,打断了突如其来的“云景秋小课堂”,并发现两人脸上都在笑。 两人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严总、小云,你们在聊项目吗?” 云景秋瞧了他身后的工作人员一眼:“我们在聊相声。” “相声?” “欸,对。”严澄也说,“景秋在聊他刚学的相声。” 许工:……? 好离奇的对话,他怎么听不太懂。 很快许工就忘了相声的事,继续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大业中去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许工正在感叹:“天哪……我读书的时候只有这种机器的雏形,没想到现在已经被研发做商用用途了……真想顺便摆放一下他们的研究员……太牛了,真的太牛了!” 严澄但笑不语。 许工手舞足蹈一阵才回过味来,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忽然想起开头时自家老板和对家老板针锋相对的模样。 自己难道不是把老板往火架上推吗? 严澄依旧没什么太大反应,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项目书。 “严总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不用,谢谢。我们确实在赶时间,饭就不吃了。后续结果会和你们进行对接。” “啊、啊。那行,我去通知邢总!” “不用跟他说了,他巴不得我早点走。” 车上的空气有点安静。 严澄挽着袖子,从后方的驾驶座看去,只能瞧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最后他开口:“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许工:“哈哈……严总说笑呢……” 云景秋举手:“老师,公司和乙方老板的关系会影响合作吗?” 许工:“……” 他原来以为xx后整顿职场只是一句玩笑话,难道是真的吗?! 还有老师又是什么话,不应该是老板吗? “云同学,好问题。”严澄配合地说,“老师负责任地告诉你,正常情况下,不会。” 许工:。 现在是误入了什么play的现场吗? “邢总是董事会的成员。”严澄说,“他权力不小,但是受制约。” “股份有限公司?” “不然也做不到这样大的规模。” “那个,”许工见课堂氛围火热,偷偷开始举手提问,“他们工厂设备专业水平确实很高,但……真的不会因为个人情感而产生什么变故吗?” “你说得有道理。”严澄说,“但我有不同的看法。” “严总你说。” “站在那里的,包括甲方、乙方、甚至我们自己,都有一层磨灭不了的身份。” 云景秋发出恍然的感叹:“啊……” “大家都是商人。”严澄笑着说,“换句话说,大家都铆足劲想赚钱呢。” 云景秋听完,赞同地点头。 点完他便觉得不对劲。 他从严澄的话语里感到了轻微的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来的违和感? 还没等他想通,开车的司机师傅便招呼他们:“前面就到地方了。” 许工也有些讶异:“这么近?” 云景秋望进去,里面的划地规模远远不如刚刚冯总的大,但却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门口悬着天青色的“精诚”,大约便是公司的名字。 大门缓缓敞开,冯总已经在门内。 他正站在门口,等候大家来临。 第23章 “我下属爱岗敬业、真诚付出” 冯总和邢总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先详细询问了几人今日突然大驾光临的目的,随即立刻安排人去做准备,这中间也没闲着,彬彬有礼地给各位上茶,并且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提前讲解工厂内部的运作方式。 “我们在制造过程中会采用16纳米的pinfet工艺……” 云景秋两眼一瞪,觉得自己回到了高等数学的课堂。 这种怎么听也听不懂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没想到他正准备魂飞天外的时候,冯总却突然将注意力转过来。他扶了扶眼镜,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啊,搞项目的是不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云景秋摆手:“不用在意,我不负责这块……” 冯总笑起来:“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换个能听懂的方式说吧。你知道工业上的损耗和效率吗?刚刚我说的那串词汇,就和损耗效率有关……” 云景秋逃过了严澄小课堂,没逃过乙方小课堂,偏偏对方态度相当好,问到一半还会抽空去关心云景秋的脸色,问他“这样怎么样?听得懂吗?” 堪比重回学校听年轻教授上课。 冯总有点太热爱乙方人员了,好感动。 还是严澄拯救人于水火之中。 “冯总,课可以之后上,不如先带我们看看工厂?” “啊,没问题。”冯总笑起来,一拍脑袋,“瞧我,一聊起专业知识就耽误正事。” “这哪算耽误呢?如果不是基础这么扎实,我们也不会来找你们的工厂呀!” 冯总听完这番恭维明显非常受用。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腼腆:“我只是侥幸读书比较好罢了。几位跟我来吧,我给你们介绍厂里的设备。” 精诚的厂房看起来并没有物博的大,但许工的反应依然很大。 他有些一头热的冲上去,看起来比刚刚还要激动。 停在一架娇小的机器前,许工语无伦次地回过头:“我、我可以碰碰吗?” 冯总笑了:“当然。请随意。” 许工发出了怪叫,类似于“这是真的吗”“天哪”“这是可以出现的吗?”,活像个科学怪人。 严澄扭头开玩笑:“看来你的机器一下子就俘获了我家员工的心啊。” 冯总淡淡一笑,也没否认,反而开了个玩笑:“那一会是不是就可以签合同了?” 严澄哈哈大笑,巧妙地跳开这个话题,跟他继续聊前沿技术的话题去了。 云景秋跟在后面无所事事,开始偷看手机。 发小约他出来吃饭。 云景秋:出差呢。 发小:哟,公费旅游? 云景秋:别提了,第一天来就加班…… 发小趁乱点火:那你不是正好辞职?俗话说劝离不劝和,早日跳出火坑,立地成佛。 云景秋一顿,偷瞄一眼老板。 很好,没人偷窥他的聊天记录。 云景秋:但老板也挺好的。 发小:? 发小:你是不是被传销组织洗脑了?cpupua醒醒,你到底是谁? 云景秋一摸下巴:哎呀,我不是说工作方面,我是说我老公当人挺人模人样的。 发小:…… 发小:说吧,请你吃了几顿饭? 云景秋还真掰着手指开始数。 庆功宴……咖啡……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今天中午…… 在员工食堂吃算老公请吃饭吗?在茶水间喝水呢? 云景秋咂嘴。 坏了,再想下去他要开始给老板批发好人卡了。 发小:别tm数了,再数下去我要酸了开始跟你竞争老公关系了。 云景秋:你就酸吧,我酸死你。 确实。 他严澄有很多时候像老板,但也有很多时候像朋友。 不过另一个疑问产生了:就算他对待员工像朋友,他好像也对这个项目特别负责。 从刚开始的亲自视察招标组,到现在亲自出场敲定乙方。 应该不仅仅是数量金额大。 难道对公司发展非常重要吗? 云景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替老公担心赚不赚得到钱,直到他被许工揽住肩膀。 许工:“你知道刚才那个机器有多牛吗?” 云景秋:“……” 好的,这下不用替老公操心了。 工业设备小课堂再次上班开课,顺便换了个老师。 云景秋目光呆滞的从工厂里出来的时候,许工还在兴致勃勃地说他的前沿技术。 理工男,真可怕。 云景秋面无表情地想,远离沉浸专业知识的理工男,人人有责。 他们离开的时间是下午两三点,冯总邀请他们留下来晚饭。 严澄拍拍他的肩:“不麻烦你了,我几个下属爱岗敬业、真诚付出,急着回酒店完成kpi业绩呢。” 许工:“……” 云景秋:“……” 理工男是不说话了,老板怎么变得这样了? 第20章 爱岗敬业?谁?哪个打工人? 天杀的不许内卷了! 云景秋和许工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生无可恋。 严澄却挥一挥衣袖,什么也没带走,拎着自家两个脑子宕机的员工上车了。 午后的阳光从车窗穿过,严澄的手指有节奏地在车窗上敲着,仿佛在心里哼一首歌。 依稀能辨认出,他们现在正驶离工业区,往人多烟火味重的城市开去。 云景秋望着窗外。 他有些心不在焉,看似在走神,实际上好像正陷入某种怀念的幻梦中。 许工这时撞他的腿,差点把人吓得跳起来。 云景秋恢复了往日状态,打字:你疯了? 许工:视察到这里结束了? 虽然才认识几天,云景秋已经开始和许工眉来眼去,大意是:你问?你去问?不行你去问! 最后他们不知为何在后座开始了无声地石头剪刀布,云景秋比出1的手势,要求一局定胜负。 石头剪刀布—— 云景秋输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拳头,颤颤巍巍地用微信打字:不公平不公平! 愿赌服输。 半晌,云景秋壮着狗胆开口:“老板,我们现在是回去了吗,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几点?” 许工也很紧张。 打工人最害怕的一集。 毕竟今天两人刚跟完老板实地考察,信息量正是最大的时候,难免要成为牛马——说不定让他们通宵整理信息都有可能。 严澄还在敲打副驾驶侧面的车窗,好似完全不在意这个小问题。 “唔,我们还没结束呢。”严澄笑着说,“备选的工厂有三家……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再去一家公司。” 第24章 看起来是真的很想下班 云景秋和许工都有些好奇。 还有一家? 刚才的“物博”规模大、流程严密;“精诚”规模虽小,但技术前沿。 那第三家又是哪方面的优势? 车辆驶离城市,在城市的另一头缓缓停下。 这也是一片工业区,不过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门口悬着的板子非常低调,占地规模看起来也不如物博大。 牌子上写着公司名为“广谱”。 莫非这家公司走的也是高端技术路线?或是管理者有其他过人之处? 在办公室里等候他们的是一位女性,一身干净的白衬衫。 她很礼貌,但也不算非常热情:“几位到了?欢迎。” 严澄和她握手。 办公室里没有茶壶,风格极简,眼前这位老板姓柳,没招呼他们喝茶,反而倒了点包装精致的小饼干出来。 “要先去看看车间吗?”柳总笑着说,“你们来得有点迟,我不太想晚上加班。不过你们要是想吃饼干也没关系,它们值得停下来吃。” 她看起来开了个玩笑,但是已经在云景秋心里偷偷捞了些好感。 谢邀,人在工厂,刚下公车。 今天也能争取不加班吗? 严澄从善如流,当即决定抛下小饼干,跟大家一起先干完活再说。 “我们公司统一采用这种机器……” 云景秋凑上去瞧上一瞧,随即觉得有点不太对。 许工哪去了? 这不应该是理工男最爱的环节吗? 他缓缓从高大的机器旁退开,发现理工男居然在发呆。 刚才那个手舞足蹈、兴奋得要拆机器带回家的人突然变了面孔,矜持地注视着周围,像个回心转意的淑女。 “喂,”云景秋杵他,“转性了?” 许工念念叨叨:“我是见过大世面的牛马……” “老许。”严澄喊,“来看看样品。” 许工还是很矜持,连夸赞都有点犹犹豫豫。 样品质量很好,符合标准。 柳总依然是笑眯眯表情,完全没有被许工的面露难色影响。她没有因此着急起来,开始极力争取大客户,而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像极了摆烂的打工人。 等大家上了车,柳总也没多做挽留,只是给每个人都塞了小饼干,并笑眯眯地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云景秋还是挺喜欢她的。 她看起来真的很想下班。 云景秋捧着掌心的饼干们,跟着车子左摇右晃。 严澄微微回过头,敲着把手问:“这三家看完,如果你们现在是郦华的老板,你们会选择跟哪家公司合作?” 云景秋觉得自己手上的饼干成了烫手小饼干,完全不香了。 这算入职考验还是临时测试,答错了会不会被pua,算工作的一部分还是kpi的一部分,老板的私人情感在策划案的考虑范围之内吗? 所有信息在云景秋心里兜了圈,在他还没想清楚的时候,莽撞的理工男开口了。 许工说:“单从技术方面看,我建议精诚。那边设备前沿、精度高,不容易出错。其次物博,工厂车间体量大,适合缩短生产流程。最次是刚刚离开的广谱,技术一般、工厂规模小,作为次选为佳。” 严澄点头:“景秋呢?” 云景秋想,自己估计想复杂了。 严澄就是问问他俩从自己的视角出发觉得选哪家公司合作比较好。 哪家比较好呢? “别这么紧张,”许工拍拍他的肩,“严总这几天出差跟就喜欢问我们的意见,刚开始谁知道他是随口问的?吓我们一跳。你就随便说吧!” 严澄笑而不语。 云景秋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这番话平滑起来。 那不就简单了! 他现在是项目策划执行部门的工作人员,最高标准是越快越好完成,那么…… “物博优先。时间更短的生产线能提高后期容错率,如果把最后期限卡得太死,后续工作容易出乱子,所以次选广谱、再次精诚。” 严澄还没说话,许工便有些着急:“哎呀,但是精诚的精度真的很高……应该提升点优先级的……” “老许。” 许工这才意识到他的专业知识过于影响判断;他又不是能言善辩的类型,只能挠头:“抱歉,哈哈。是我说话太急了。” 云景秋在他道歉完后面色还是不好看。 虽然知道对方是无心,但这种即将产生冲突的状态让他十成十地呼吸困难。 好在是同事。 云景秋在平静下来之后又感到些微违和感,不过不深,他没有当下细想。 因为严澄又说话了:“按你们各自的思路写一下详细报告。不用今晚交,你们可以随时修改。这几天我们会和意向合作的三个公司多次对接,只要走之前给我个结论。” 只需一句话带走下属的理智。 太感动了。 被人卖了还数钱的云景秋想。 他老公真是人性化。 ……不对。 越往后期走,得到的三家公司信息也就越多。 工作的总量也变多了。 许工高高兴兴的,云景秋已经开始提前为巨大的工作量而悲伤。 最终报告难道不是时间越长、信息量越大、工作量也越大吗? 这一切都是老板的诡计。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第二天,休息好了的牛马开始分组对接三家公司的业务部门,进行前期信息的交流,来确定最重要的信息——产品价格。 价格决定成本,成本决定利润——决定老公在外面到底能赚多少钱。 更是决定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啊! 云景秋今天被分到对接的正是跟严澄有些摩擦的物博。 所有工作人员态度都很专业,没有因为任何邢老板的私人情感而对郦华的员工产生隔阂,严谨地确定了双方会谈的时间。 气氛跟所有上班的尸体一样,其乐融融,死气沉沉。 云景秋在看表格,已经眼中酸涩,揉一揉便眼中常含着泪水。 有同事拍拍他的肩膀:“景秋,还有几个数据要麻烦你跟物博对接一下,我把表格发给你——哦,还有你的奶茶!” 云景秋只好眼含热泪接下了奶茶和工作。 就当是为了奶茶了。 点进去的时候他觉得申请的头像有点眼熟,但又是验证界面,他没加过。 他在哪见过这头像? 云景秋暗自嘀咕。 他想了一会没想起,工作钉钉先响起来。 于是云景秋丝滑发送申请,将手机盖在桌面上,开始继续和表格工作作斗争。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手机界面兀自弹了很多条消息,可惜都被无视了。 紧接着云景秋被拉去物博做现场对接,同事喊他:“景秋你手机!咦,人呢?” 他就这么把手机落在了桌上。 第25章 工作毁了我的生活 一路上都在聊工作,打工人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了所有的牛马——云景秋直到在物博下车,要电话联系,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离奇失踪。 第21章 “是的,在酒店呢……你急匆匆地走了,不仅手机忘记拿了,连奶茶也一起忘了……” 云景秋要化悲愤为悲愤了。 工作毁了他的生活。 好在有下一批技术人员等下会随车一起到物博,可以将他走丢的手机和崭新的奶茶一同送过来,让云景秋振臂高呼:“爸爸!爹!” 许工:“……兄弟有没有可能严总就在我旁边?” 质疑鹌鹑,成为鹌鹑,超越鹌鹑。 云景秋在接下来的时间安静如鸡,假装看不见借他电话同事憋笑的脸。 毕竟他现在不知道打电话叫爹的人是谁。 ——反正不是自己。 好在工作可以让人忘记任何尴尬的情景进入无情打工模式,他们开始认真和对方负责人商讨运输方案、截止期限和制作损耗率,最后开始输出价格区间。 刚刚把手机借给云景秋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性,一身浅色卫衣,笑起来非常可爱—— “我觉得你们给出的方案非常不合理。什么叫只能分我们30%的生产线?什么叫预留量?还没来生意你们就预留吗,如果按这种出货速度,你们必须给我看更合理的价格,否则免谈!物博?物博算个屁!” 以一己之力活得像大学辩论社主力,将对方的一二三辩怼得哑口无言,以至于她说完话之后会议室一时一片静默。 云景秋:“小芳姐你先坐……” 他的冷汗要因为过于激烈的氛围掉下来了。 小芳姐将马尾辫一甩,极具气势地坐下来。 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很快在仓储价格谈判中扳回一城——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去,只见有个人的身影不怎么客气地走到桌边坐下,而一侧的云景秋整个人猛地僵住。 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好久不见,老同学。”对方阴阳怪气地冲着云景秋说,“哟,几年不见,这么拉了?” 小芳姐:“……” 云景秋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哆嗦。 最不擅长处理、也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他的高中同学,陶泉。 和他关系最不好、间接导致他不愿面对冲突与矛盾的人。 小芳姐见云景秋半天没有反应,瞳孔涣散,额角出了冷汗,暗道一声不好。 她开了口:“这位物博的负责人,你现在坐在我们这边,是打算加入郦华了吗?” 陶泉见要对上的人没有反应,冷哼一声,这才挪动自己的位置,回到主座上。 会议室的气氛开始变得怪怪的。 陶泉是个专业的打工人,这是前提。 陶泉是个跟云景秋有私仇的男性,这是条件。 云景秋几乎强忍内心的不适和陶泉交锋,因为对方发话几乎都是因为自己。 导致陶泉开始逐字攻击云景秋提出的方案。 云景秋:“这一块的效率分配不合理……” 陶泉:“不合理的数值高达1%也算不合理?你大学有没有好好学数学?” 云景秋用指尖掐自己的掌心:“……请你查看合同标定的总量。1%小在哪?” 好在组里有攻击力始终没掉线的小芳姐还在战斗,导致双方火药味始终保持在非常重的状态,说一句呛三句,半天讨论进度条还是没有推进。 拯救打工人的效率只需要老板一个电话。 只要领导询问“进度怎么样了?”,所有人就只能抛却所有私情,开始畏畏缩缩地为效率服务——他们今天必须讨论出成果来。 云景秋的背后再次被濡湿。 他觉得因为自己,导致双方的谈判非常不顺利——以至于到最后他口中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脸色也苍白无比。 他是不是对项目……对同事……对老板,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不行,不行……至少不能在这里掉线。 结束时云景秋的掌心已经被掐得一片青紫,他的状态也和招标会现场的自信大相径庭。 甚至说话有些磕巴。 小芳姐敏锐地感受到他状态不对。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爱说点俏皮话的人好像消失了,留在现场的是一个呆滞的木偶。 她低声询问:“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云景秋倒在座椅上,筋疲力尽地用手掌遮住脸:“没事,有点低血糖。” 小芳姐担忧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唉,物博那个疯子。针对你也有点太过分了吧?私人感情有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讲吗?啊,严总。” 散乱的硬物撞在桌面上,云景秋睁开眼,是一堆橙子糖。 还有他落下的手机。 云景秋的面色恢复些许,可以正常说话:“谢谢。” 严澄坐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小芳姐添油加醋地将刚刚陶泉的奇葩事件讲了一通,这一通下来又将自己气得不行,猛地喝了一大口水。 严澄的面色冷淡下去,轻轻皱眉:“这样欺负人吗?” 小芳姐点头:“真的非常过分!” 云景秋挣扎发声:“也有我的问题……他其实一直针对的是我……” 严澄用掌心压在云景秋的肩膀上,带着些许力量,阻止他继续滑坡否定自己。 他看出来了,云景秋一旦面对不够和谐、冲突激烈的现场,尤其是针对自身的恶意,便会产生不小的应激反应。 他经历过什么吗? 严澄的声音又被放轻:“没关系。我去找邢总谈。” 云景秋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有些脱力。他缓慢剥开一颗橙子糖,放入口中,甜津津,让他恢复些力气。 他想离开这里。 “小芳姐,我出去走走,”云景秋道,“买杯咖啡。” 一出门还有拦路人。 老同学陶泉把他拦在门外,阴阳怪气:“几年不见,人没什么长进,架子倒是大了不少。你怎么敢抛下对接的工作人员不理的,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云景秋没搭话。 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陶泉的面色同样不好看。 “呵,架子这么大了?” 云景秋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他呼吸快了些,接近紊乱。 他需要打电话,他需要咖啡,如果能让他回去跟肖组长工作也没问题。 他不要待在随时会有冲突、随时能吵起来的地方。 云景秋无视所有声音,快步踏上电梯。 他这时才第一次拿起手机,迅速被里面的信息量惊呆了。 首页漂浮着密密麻麻都是信息。 不是老板,也不是朋友。 ——而来自刚刚加上、和他针锋相对的陶泉。 第26章 对老板不离不弃的职场打工情 云景秋接通了发小打来的电话——没办法,对方一听陶泉的名字就如临大敌,下一秒电话就接进通讯。 “他没欺负你吧,你现在怎么样?” 云景秋的心脏柔软地塌陷下去,但嘴硬:“好着呢,没事。” 发小:“没事就好,不舒服一定要说!这疯子,上学的时候总是针对你就算了,怎么工作了还是没一点长进?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骂他?” 云景秋哑然失笑:“还是算了,他刚刚发疯给我发了七十条消息,你这电话一打,指不定要跑到我面前来骂人了。” 发小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顿了顿:“不对啊,秋宝。” “?你叫我什么呢。” 发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你别急。你想想,要是你在现场这么怼人,还会有微信交流的欲望吗?是不是恨不得要把人拉黑!陶泉是不是酸你呢,还给你发七十条消息。” “等等,你别猜了……” “你再想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你消息的?” 云景秋不自觉地翻过手机。 他是先申请对方公司负责人的好友……再把手机忘在桌上……最后老板帮他把手机拿过来…… 发小恍然大悟:“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啊!他破防了!” 云景秋:? 他拎起电话,确认对面是自己的发小不是被人夺舍,才开始骂:“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发小:“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想想,他给你在高中跟你不对付是吧?那他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不回,他是不是破防了?” 云景秋:“……” 发小:“假设你是陶泉,你会这样给他发消息吗?这是相爱相——” 云景秋:“闭嘴。再这样说怪话我就克扣给你带回来的特产了。” 发小哈哈大笑,完全不怕:“好吧,你抠呗,反正你也不一定有时间买。知道你跟你的职场好老公在搞纯爱了,对他一心一意,根本听不进时候。唉,没关系,我更看好你跟你老板不离不弃的职场打工情——” 第22章 云景秋:“……滚吧你。” 他果断按断电话,呼出一口气,去接已经做好的咖啡。 不得不说,发小一顿乱七八糟的插科打诨让他的情绪全都释放出去,变得重新心平气和起来。 是了。 他没必要恐惧对方会在职场上带来的冲突。 破防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云景秋心平气和地上楼,心平气和地把咖啡递给小芳姐和……老板。 他怎么顺手就买了老板的咖啡? 还按严澄的喜好,蓝山不加糖,下单已成为不过脑子的下意识操作。 严澄有点意外但也不太意外,自然地接过咖啡,听小芳姐告状:“物博这帮人对刚才对我们也太欺人太甚了!差点把云景秋都气哭了!” 云景秋:“啊?” 小芳姐:“是吧!刚刚推门就走了,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唉,我们柔弱的同事就这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景秋面颊一抽,觉得自己务必澄清一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芳姐:“可怜啊,严总你一定要狠狠地攻击他们啊!” 云景秋:。 谢谢,好意心领了。 但是为什么听描述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来找老公给自己出头。 云景秋硬着头皮:“老板,没这回事,我就是发言被抢了几句,没关系的,不要影响团结……” 所谓越描越黑,云景秋噤声,赶紧喝口咖啡减轻身上的绿茶味。 反正他都在工作中受到精神损失,绿茶一下也问题不大吧qaq。 严澄站起身,端着小媳妇给他顺便买的咖啡,一身正气凛然:“我已经和邢总谈过了,他们会给我们一个说法。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老板的形象在这番话之后已经变得高大无比,云景秋恭敬道:“老板请说。” “你们做会议纪要了吗?” 所谓飞来横工作,云景秋垮了脸,扁扁地拎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写会议纪要。 旁边的小芳姐八卦地凑过来:“你跟对面那个……那个什么陶组长,有过节?” “小过节。”云景秋说,“就是我上学的时候抢他第一抢他课代表,并且年年拿三好学生奖学金。” 他45度忧郁望天,“我光是呼吸都算犯罪吧?” 小芳姐:“……” 这是小过节吗? “真是玩不起。”小芳姐迅速站在自己人一边,“承认自己技术不如人很难吗?气死我了,我要用开水浇他们发财树。” 复杂的商战,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执行方式。 不知严澄说了什么,临走前陶泉面色极差地过来道歉—— “对不起各位,刚刚私人情绪重了些,没看清贵公司真诚的合作意图。期待和大家下、次合作。” 小芳姐:“……不是,挑衅谁呢,谁没说清楚意图,你给我说清楚!” 云景秋赶紧拦住人:“消消气消消气,把办公室拆了还得我们赔钱。” 总之一场合作意向会不欢而散,同样接到工作任务的小芳姐说:“我要给物博打最低分!最低分!” 硬是把许工兴高采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这副表情?” 小芳姐:“靠,你不知道今天有多离谱,我跟你说……” 空气中充斥着吐槽奇葩乙方的声音。 只有云景秋有点困惑:“他们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在市场上的名声吗?” 许工摸摸下巴:“这有点像他们公司的谈判策略……” 小芳姐接话:“对。你知道严总为什么要把我一个辩论赛冠军喊来出差吗?” “恃才傲物,工厂规模大……”云景秋眯起眼。 “啊。”小芳姐拍他的肩,“挺聪明嘛,一下子就参透严总的用意。物博就是一家以难沟通、质量好、规模大闻名的企业,很不讨其他公司喜欢哦~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实在觉得交流不舒服,也可以向严总申请退出项目组,他会理解的。” 云景秋唔了声。 小芳姐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面色,嘿嘿一笑:“一点就透啊,景秋。严总一定很喜欢你吧?” “啊。……啊?” 喜欢,哪个喜欢? 哦不对,是同事夸的,只有那个喜欢。 云景秋把心里另一重意义上奇怪的“喜欢”压下去,强行装作什么东西都没冒出来。 然后顶着耳后淡淡的薄红面无表情地:“对,没错。谢谢夸奖。” 第27章 这么晚了在这里偷偷感冒? 云景秋拉黑了陶泉。 在物博结束之后时间不算迟,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桌,以攻击准合作公司的离谱内部文化为题,进行长达四十分钟的友好交流。 其主要发言人为辩论手小芳姐,其次为当事人云景秋,中间夹杂的不和谐音是许工的夸赞: “可是他们的工厂真的很牛逼!” “许工。”小芳姐语重心长地说,“影响和谐的话不要说。” 许工郁闷地多喝了一听汽水。 吃饱喝足,继续当牛马。 和物博比起来,冯总的精诚简直是天堂。 由于云景秋和许工已经经历完一轮糖衣炮弹,此时当属前辈。当被问起精诚的老板是怎么样的人时,只是一脸高深地仰望天空,摆手说:“天机不可泄露。” 小芳姐:“……景秋,有没有可能我是在问工作上的事?” 当然,接下就是看同事从小心翼翼到大变活脸的转变——准确来说是喜笑颜开。 精诚真的很会做人,真的。 如果把物博比作要嘎腰子的霸总,精诚就是温柔问候你的人妻。 连内部工作人员都是一股书卷气,不知道的以为误入研究所,碰到自己的导师。 云景秋推门进去的时候,小芳姐正在柔声细语地跟一位男同事会谈:“原来是这样,你们的技术值得这个价格,我理解的。” 吓得云景秋重新推了一次门,以确保自己还活在现实世界。 交流顺利地定下了初期价格,唯一尴尬的地方就是对方的生产流水线有点紧张,可能会赶不上后续的组装验货、前期测试。 “真是可惜。”小芳姐敲桌子,“要是规模再大一点,严总肯定不会在三家公司犹豫——包选这家的。” 云景秋这时却露出神秘微笑:“我看这倒未必。” “啊……?” “如果选定是这家的话,那么老板就没必要安排我们出这趟差,也没必要这样反复考察,最后还让我们提交自己觉得哪家公司更好……” 小芳姐有些惊讶:“你居然想这么多?” 云景秋嘿嘿一笑:“替老板分忧嘛,很正常,很正常。” 小芳姐一个白眼:“我看你是被上班pua了。不过我还是不太理解,严总这么做,是为了锻炼下属的能力吗?” 云景秋唔了声:“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在这个解释下,云景秋还是能感到些微的违和感。 他能理解一部分严澄的想法,却不知晓这人最后到底要做什么,就像一道数学谜题摆在前面。 有点令人着迷。 两人兀自沉思间,双方谈话就这样圆满结束,快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问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你们很急吗?”严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像猫一样,“那要不今天把合同签了……” 员工成为一群阴暗的老鼠,没人敢接这句玩笑话。 严澄笑道:“都别这么紧张,我开玩笑。记得最后一天把结论和报告交过来。” 回到酒店之后,云景秋抱着手机在顶层露台发呆。 今天事情又多又密,他脑子过载,需要风吹吹来缓解思绪。 这是他年少以来的习惯。 昨天降了温,春季的温度永远没个定数。他穿得少了些,轻轻打出喷嚏。 “这么晚了,在这里偷偷感冒?”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随后披上来的东西没什么温度,薄薄的一层,毛绒绒的。 是一张毯子。 “啊,老板。” 云景秋要站起来,被一只温暖的手压下去了。 他微微侧过头,发现严澄身上也披着一层薄毯。 大概是由于酒店独特的品味,两条毯子一条是大红大绿,一条是大黄大紫,等会下楼就能无痛加入广场舞军团,成为领舞最靓的崽。 云景秋被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逗笑了。 严澄挑眉:“笑什么?” “老板。”云景秋坏笑着凑上去,“你会跳广场舞吗?” 严澄打量一番两人的奇装,也笑:“不幸学过一点。要现在下去跳个舞吗?” “那明天我们就能上公司八卦项目组头版头条了。” 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楼下的广场舞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顶层坐着的两人默契缄默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询问。 第23章 两个正搭着露台的聪明人。 “今晚没有流星。”严澄见云景秋忽然抬头,说,“你想许什么愿望?” “愿望啊……”云景秋沉吟,“我希望现在天上掉五千万下来砸在我头上,求求了。” 天空中依然什么都没有。 打破他们异想天开的对话的,是身后传来的玻璃爆裂声音。 ——是酒瓶被砸碎了。 云景秋几乎是瞬间身体就开始发抖,他的呼吸逐渐加快。 只因为身后声音代表的攻击性实在太强,而现在脱离工作场合,几乎让他的思考完全中断。 身后是不太友好的声音接踵而至:“哥,你果然在这里。和物博谈好价格了?” 后面跟了几串凌乱的脚步,说明登上天台的不止一人。 严澄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淡了。 云景秋想回过头,起身,第二次被掌心轻柔地压住肩膀。 严澄的声音轻得不像话:“别看,很快就能解决。” 他的声音很快便严肃,仿佛夹着冰碴:“你过来就是为了找我麻烦的?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他们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找你麻烦的。”严鸿笑着说。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私下聊。” “私下聊?”跟着过来的一个富二代开口,“你算老几啊?” 说着,那名男性打碎了一瓶啤酒,玻璃碎片和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有几滴落在云景秋披的薄毯上,另一些溅到严澄的眉毛。 云景秋的身体轻轻发了抖。 严澄的脸色和声音彻底冷了,他冷冰冰地将袖子卷上去:“如果你想和我打一架,我随时奉陪。公平起见,你们几个可以一起上。” 严鸿的表情有些癫狂,好像郦华是什么令人发笑的笑话。 “谁要跟你打架了,亲爱的哥哥。我是听说你跟物博谈崩了,特地跑过来笑话你的!” 此起彼伏的玻璃碎片爆开,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宛如一场狂欢,彻底打碎顶楼吹来的习习微风。 云景秋听见了拳头撞击肉体的声音,忍不住要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你这个臭娘们今天去见了哪个女人,说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云景秋猛地站起身—— 他发觉自己幻听了,思绪回到以前父母吵架的时候。再回头,身后的冲突已经得到解决,肩膀被轻柔地压了压。 “抱歉。”严澄说,“我应该把天台的门锁好。你还好吗?” 云景秋摇摇头。 “没事,”他说,视线低下去,停在严澄受伤的指关节上,“你还好吗?” 第28章 晚安 “不,我没事。”严澄将伤口藏起来。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夜晚的风依旧带着些微的凉意。 云景秋:“但是伤口需要处理……” 严澄摊手:“没关系,这些伤口不处理也没事,嘶——” 伤口沾在布料上,严澄一时没把声音收住。 他默默将手上的手指悬空,免得再受摩擦。 云景秋在这个过程中忽然福至心灵:他怀疑自己窥见了老板的小秘密。 严澄不会怕疼吧? 怕疼也不行,云景秋知道伤口化脓感染有多疼,毫不犹豫起身:“老板,这样讳疾忌医是不对的,我去给你拿碘酒棉签——” 受伤的严澄拦不住灵活窜走的员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消失在视野里。 云景秋回来的速度很快,手上是碘伏和棉球——这让严澄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人又是总裁,还有点总裁的面子工程在身上。 直接说我怕痛是不是也太损形象了? 严澄试图接过掌控权,但云景秋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属已经用自己干燥的右手拿起了他受伤的关节,正在细细观察。 严澄还想再抢救一下总裁形象:“真的不用……” 毁于下属行动力太强,碘伏已经沾好碰上来了。 “嘶——呃!” 云景秋停下动作,去看严澄的表情,但对方已经把头扭过去,正在假装若无其事。 他顿时有点想笑,看来总裁也并非万能。 至少,挺怕疼的。 话虽这么吐槽,但云景秋还是放轻动作:“我轻一点,老板,你忍忍。” 严澄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换平时员工早就好的、收到、我马上改进三连了,但云景秋的目光几乎完全落在他的伤口上。 他非常专注,睫毛颤动间落下细密的阴影,严澄被他专注的目光吸引全部视线。 他想,好像从来没有人抓着他的手,这样仔细地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妈妈没有过。家里的长辈也没有过。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非常新鲜,也非常微妙,像是把脆弱的地方袒露出来,并让对方轻柔地触碰。 ——下一秒他就改变想法了。 “啊——!” 他的神经系统丝毫不给脑子一点面子,痛就是痛,云景秋的动作再温柔也是痛。 云景秋微微抬起眼睑:“还是很痛吗?很快就好了。” 严澄屏住气息,微微点头,听对方又说:“唔,要不要聊聊天转移注意力。” “行。”严澄的话语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 “刚刚那个……是你的弟弟吗?”云景秋说。 “是。”严澄道,“我跟他关系比较差。” “老板,抱歉,要不要再换个话题?” “不用,嘶——他总是认为我抢了他的一切。”严澄说,“我没法跟他讲通道理。” “唉,”云景秋跟着装模作样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好了。”云景秋终于结束涂抹碘伏的工作,严澄的额角竟然出了层细汗——知道的是上药,不知道还以为受了什么严峻的刑罚。 严澄和云景秋下电梯的时候默契地打了喷嚏,他们虽然都披着毛毯,但是刚刚上药的时候摘下来——天台的风不算小。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叮——电梯门打开,门外是惊恐的许工。 许工看着两张大红大绿、大黄大紫的薄毯,以及笑容还没消失在脸上的二位,很是沉默一会:“……” 严澄:“许工啊。晚上好。” 云景秋:“别害怕,其实我们是在交流广场舞相关事项。你也要来一床吗?等会我们一起出去,楼下就有——” 很显然,单纯的许工已经被二位超前的品味雷得外焦里嫩,单纯的大脑停止思考,只剩躯壳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我、我就不用了,谢谢你们。” 许工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消失了。 云景秋裹着薄毯滚回床上。 他的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陶泉,他不想接,等到铃声响完最后一遍自动挂断。 他想不明白,这个点打电话来是做什么?讲和?骂人? 真是闲得慌。 云景秋合上眼,在难得不用加班的日子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还有意外发现老板的另外一面:平时杀伐果断,打架还带风,结果居然非常怕疼。 还没等他在床上仰躺着睡着,率先响起来的是门铃声。 叮铃。 云景秋立刻从床上直起身来。 谁会在这时候敲他的房门? 门朝外打开,立着一位酒店机器人,正提示他打开外面的开口。 云景秋狐疑地绕着机器人转了一圈,得到铁人的无情催促:“请不要挡路,我正在工作,谢谢!” 好吧,同为天涯沦落打工狗……云景秋拿出塞在内部的外卖。 是一盒感冒药。 外侧挂着的单子上写着简短的:刚才在天台待的时间太久,请你一包感冒药。严澄。 电话铃声却在此刻响起。 云景秋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 “拿到了?” “是……谢谢老板,太费心了。” “应该的。礼尚往来,刚才处理伤口还要谢谢你。”老板的声音不如往日清晰,带着轻微的鼻音,听着有点犯困般的慵懒。 云景秋不知为何,贴着手机的耳根开始轻微发红,想来是刚刚玩手机时间太久,手机发烫的原因。 他胡乱地点头:“那……老板也要记得吃药。” “好,听你的。” “我正在工作,请不要挡路,谢谢!”机器人站在云景秋旁边不讲情面地出声。 打破氛围只需一句话,云景秋往旁边走了走。 “感谢您的配合!” 云景秋:“……” 严澄显然听清了这段乱七八糟的对话,听筒对面响起轻轻的、低哑的轻笑。 就像他那晚在天台一般。 云景秋耳廓通红,抿唇,压去自己的声音。 对面轻声说:“晚安,云景秋。” 第29章 你昨晚和严总那个了? 第24章 托严澄的福,云景秋第二天没出现任何感冒现象,只是眼角挂着硕大的黑眼圈。 一句晚安,成功让严总的得意下属光荣失眠。 小芳姐夸张地拉高声音:“昨晚没睡好?” 许工则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半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把云景秋吓了一跳。 许工:“你昨晚和严总那个了是吧?” 云景秋:? 小芳姐的眼神立马就不对了,充满好奇和八卦:“那个是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 “哪个哪个?” “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加班了?” 云景秋:“……” 小芳姐的眼睛失去了亮光:“原来是内卷加班……好,都好,大家都忙点好啊……” 云景秋嘶声力竭:“我那是咖啡喝多了!!!” 许工:“严总!” 云景秋立马放弃了讨论“为什么失眠”若干话题,开始他最擅长的角色扮演:装鹌鹑。 不过今天的鹌鹑面色有些过于粉嫩,倒是非常可爱的一只鹌鹑。 今天是最后一家工厂,广普,结束之后便会和其中一家签订意向合同,再圆满收工回公司继续996。 小芳姐:“此公司与前两家比起,何如?” 云景秋竖起大拇指:“小饼干好吃!” 小芳姐:“你脑子里装着些什么呢?” 云景秋不知悔改地嘿嘿两声,车辆缓缓驶入广普的院子里。 云景秋首当其冲,偷了小饼干再进会议室,顺便拿出本子准备做会议纪要。 在柳总的带领下,整体谈话风格偏商务化,直奔重点、不东扯西扯、简单扼要地将目前的现状和不足都一次性说明。 “如果选择广普,需要你们注意可能产生的风险。由于我们产内机器还未到更新年限,根据你们的精度要求来看,可能导致的损耗率会临近4.3%,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严澄缓缓点头。 “了解。” 临走前柳总给所有人都塞了一把小饼干,还俏皮地眨眼:“到时候我们公司破产了,我就去卖小饼干,肯定也能赚很多钱!” 小芳姐在经历了交流会议和小饼干的冲击之后,已经和柳总建立了单方面的友谊,闻言笑骂一句:“别咒自己公司!” 回酒店之后每个人都需要撰写三家公司的意向认定报告,小芳姐扔了三个纸团在麻将桌上。 “物博不配出现在我的抓阄选项。” 写着物博的纸团被直接扔进垃圾桶。 “景秋景秋,来帮我抓个纸团!” 云景秋:“……我记得我们的工作任务是通过自己的岗位进行综合考量,再选出最合适的意向企业名单。” “哎呀我知道啦!但是广普和精诚都是姐姐的心头爱,根本割舍不了啦,你就帮我做个恶人……” 选意向合作公司,硬是选出一种帮老公选妃的架势。 云景秋拒绝不了团队的辩论手,只好捏着鼻子当恶人。 纸团上写着“精诚”。 小芳姐嘿嘿地搓着手:“我就知道……有家室的好男人当总裁,公司一定不会差!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小卷你们一下。” 云景秋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提交什么样的答案。 他得承认,自己的思维被陶泉影响严重,以致于他下意识也将物博排除在外了。 他想,虽然严澄说过邢总是商人,追逐利益,应当客观对待,云景秋依旧认为个人情绪会影响团队合作。 他不想由于和自己相关的一环,导致项目最终走向失败。 随即他自嘲地摇摇头。 原来这样久过去,自己还是只能选择逃避。 排除了一项,剩下的总归简单些。 广谱和精诚,选哪个? 精诚质量好,报价高,但生产速度偏慢。 广谱生产线多,合作稳定,但损耗率高。 也就是说,只要从数学方面来确认两者的区别就可以,也就是算一笔账。 云景秋调出表格,开始拉数据。 等最终数据出来的时候,两者竟几乎不相上下。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小芳姐一眼。 原来开场的抓阄,居然是歪打正着的正确做法吗? 他是不是也应该拿两个纸团? 不对。 云景秋抽出两张纸准备找小芳姐帮忙的时候想,他忘了一个变量,叫做时间成本。 既然广谱和精诚的财务成本差不多,那不就应该选时间短、速度快的吗?不然后续测试怎么能跟上? 云景秋想通了关窍,高兴得又吃一块小饼干。 要是严总真的采用这个方案,他一定偷偷加柳总微信——不为了擅自加班,而是为了偷走饼干烘焙技巧。 如果能说服对方改走职业饼干路线,他也愿意把老公给他的零花钱拿出来投资。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小饼干! 因为云景秋和小芳姐二人的超级排除法和超级抓阄法,两人成了外出项目组内卷王。 指早早地坐在位置上摸鱼扰乱军心,收获满满的仇恨和怨念的目光。 云景秋自豪宣布:不服可以来咬我。 五分钟之后,嚣张的鹌鹑就被大老板亲自拎走——严澄被临时通知参加这里地区的一场商业交流会,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老板在群里发,谁把工作做完了?奖励晚上吃顿饭。 云景秋第一个举手。 事实证明,能者多干,早完成工作的人只会享受更多不同的工作。 云景秋生无可恋地被严澄拉到店里,享受人生中第一次晚宴。 所幸他人长得不错——非常不错。 白衬衫掐腰,上面缀着银色暗纹,再加一件深蓝色西装,压住眉宇间的青涩。 掀开帘子的时候领口微开,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来。 严澄踱步上去,替他收拢领口,摆正腰线。 老板比自己个子高些,整理衣襟得微微低下头。 云景秋几乎能看清他挺翘的睫毛——意识到自己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他慌忙移开眼。 微凉的指尖时不时接触他光裸的脖颈,让云景秋不适地摆头。 “快好了,乖一点。别动。” 那声音震在耳膜,圈出一小方只属于他们的天地来。云景秋僵着,鼻尖回荡清浅的橙子味。 今天的老公……今天的老板也是甜甜的。 指尖划过脆弱的咽喉,再抬头,鹌鹑的耳垂果然红了,着实有趣。 再逗人就要着火了。 严澄遗憾地松手,将人推至镜子前: “看看,怎么样?” 第30章 我来拦吗?真的假的? 云景秋感到些微不适应。 他几乎没有经历过这样正式的场合,灯光一晃便开始怀疑:站在镜子前的这个真的是我自己吗? “怎么。”严澄打量他的神色,故意说道,“不满意吗?那要不要换一套别的。” 云景秋比划一下:“很好看,但是会不会花很多钱?” “想什么呢?”严澄从衣架上又取过一件西装,“就用一次,当然是租。或者你想带一套回家留念?” 云景秋没有挑选这类衣服的经验,只能亦步亦趋地追着严澄的步伐,像牙牙学语的幼雀。 他穿这套衣服实在和平时气质不一样,哪怕呆头呆脑也能惹人心绪乱。 严澄不得不把人先拉到座位坐下,无奈:“没什么别的事要做?” 云景秋露出一点洁白的犬齿来:“啊?” “回神,等会还要加班。不如想想等会在会场万一要演讲要说些什么内容。” 云景秋晕头晕脑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他被光怪陆离的灯光照懵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什么演讲。 他现在没准备讲话稿,难道一会要临场发挥?是关于什么主题,难道是项目相关的演讲? 他的脑子像忽然宕机的齿轮又被工作浇了一盆润滑油,现在过于活跃了。 浸满班味的脑子受不了临时起意,蹭得站起来,走到试衣间门口。 得找老板问个清楚。 云景秋的脑子受到了第二波冲击。 平时他老公的穿衣风格总是以休闲为主,总是板鞋休闲裤,细细想来,几乎没见他在工作场合穿过西装。 严澄推门出来时,一身黑色西装,上面点缀深蓝色细纹,领带上系的结娴熟而漂亮,西装裤笔挺,外加先天条件优越、身高腿长,亮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就抓住云景秋的脸,目光一瞬间流转而来,唇畔漾起笑:“怎么样?” 云景秋只觉得心脏在俏皮得乱跳。 他胡乱点头:“好看……好看。” 严澄轻轻一拽,将人拉到近前。 两人西装版式相近,颜色都深,加上里面配的白衬衫,隐隐有情侣装的味道。 第25章 严澄看他还在走神,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云景秋回答,语调颇严肃:“老板,你刚刚说的演讲是什么主题?我想现在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严澄哑然失笑:“我说万一,意思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过宾客可能会问起关于项目的事,正常回答就行。” 云景秋偷偷松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老板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先把人吊起来紧张演讲,又让心跳落下去平和对待即将到来的宴会。 忍不住让人怀疑,老板到底玩弄过多少应届毕业生纯洁的感情? 衣服确认完毕,严澄把人拉到隔壁化妆间,洗头定发型化妆,把两个灰头土脸的出差牛马捯饬得漂漂亮亮。 最后站在镜子面前时,云景秋小声嘀咕几句,严澄没听清:“什么?” “我感觉灵魂正在酒店里睡觉。”云景秋肃穆表示,“现在站在这里真的是我自己吗?” 无暇顾及云景秋深奥的“我是谁”“我在哪”的深奥哲学疑问,他们现在得抓紧赶往会场。 云景秋略感焦急,严澄老神在在,还问云景秋要不要吃小饼干? 云景秋:“吃。” 于是二人愉快地在堵车的高架上分享了饼干。 饭店的高架桥形式太过严峻,通知宴会的请柬又过于临时,结局是他们迟到了——八成宾客都迟到,他们算矮子里拔高个,到得早的。 云景秋彻底进入了松弛状态,除了偶尔被自己老公的美貌闪瞎狗眼,其余一切开摆。 “会喝酒吗?”严澄低声问。 “啤酒可以,白酒多了会醉。” 严澄轻笑,给他换了杯子:“别喝果酒,后劲大。起泡酒适合你。” 他想了想,加上一句:“味道是甜的。” 云景秋第一次来,自然不懂什么是长袖善舞,只能使出招牌动作,微笑、以及给所有人拍马屁。 他在工作中锻炼出的马屁技能炉火纯青、浑然天成,虽是第一次,倒也没什么破绽。 严澄夸他:“有当老板的潜质。” 云景秋背后狠狠一凉。 他们很快在场上发现不速之客。 邢总带着陶泉姗姗来迟,碍于物博的面子,还是立刻被簇拥着走到场地中央。 郦华二人组没有动静,云景秋悄声:“老板,你和邢总是什么关系?等会我有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从前我家里人做主,想撮合我和邢总的女儿。他女儿看上我,我对他女儿没动心。邢总觉得我不给他面子,不给物博面子。” “哦……” 云景秋在场地中央看到一抹俏丽身影。 “那是邢总千金。”严澄忽然调侃似的笑起来,“等会你可要替我拦着。” 云景秋指自己:我拦女生?真的假的? “邢总会代表物博过来,不过这是宴会,对方不会在别人的场子起冲突,顶多算言语交锋,我会替你挡。”严澄低声,“身体不舒服及时跟我说。” 云景秋辨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觉得自己似乎像被庇护的幼鸟,还躲在背后瑟瑟发抖,却又因为几句交代而心安。 所幸,酒依然是甜津津,抚平心中说不清的情绪。 严澄又笑:“总之,平常心。别辜负这身这么帅的衣服。” 云景秋立马打蛇棍上:“老板今天也很帅!” 最后他们因为到得太早,双双跑到无人问津的角落偷吃蛋糕。 严澄美其名曰空腹喝酒胃会不舒服。 没什么架子的总裁和纯饿下属啃了两块蛋糕,最后都沉默。 “我要打假餐厅的米其林认证。”云景秋庄严宣告。 “西装口袋塞不了小饼干。”严澄的语气也略带遗憾。 满足完“不空腹喝酒”的最基本要求,接下来便是充满沉重味道的应酬交际。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不过端着酒杯走进内场,麻烦便自顾自地找上门来。 邢总一手捻着酒杯,态度甚至称得上漫不经心: “严总,没能第一时间跟你打招呼。和小女的婚事考虑得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这次的合作让利一个点。” 第31章 尊重他人命运 邢娉婷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被父亲拦住的二人。 其中一个,曾经当众拒绝她的求爱——无所谓,本来也是做戏。 另一位是她大学曾经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相好,待女生温和有礼——这种优秀的人为什么会想不通进郦华?为了所谓集团的名头,还是信息差导致的决策? 邢娉婷喝下一口酒。 算了,她一向很尊重他人命运。 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当父亲的工具人,尝试再拉拢一次油盐不进的严澄。 无聊,她想。 有这时间不如和闺蜜一起去夜店喝酒点男模,至少那些人不会对自己甩脸子。 邢总一句话,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严澄和邢娉婷身上。 邢娉婷只能假装自己是个贤良淑德的玩偶,被父亲的牵丝线拉动着走上前。 “严总,好久不见。这几日我每晚都在想你,上次的表白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呕。 邢娉婷快被自己一番话搅得要吐,闺蜜说她的戏码是几年前最不流行的肥皂剧才会出现的桥段。 她真的对严澄这种冠冕堂皇的精英没兴趣。 严澄一时间没接话,沉沉的目光盯着邢总看:“感谢贵千金的挂念。我只是没想到在一位父亲眼里,女儿的婚事只值项目的一个点。” 邢娉婷在心里翻了白眼。 商人间的尔虞我诈,无聊。 她不想听,也不想喝宴会上永远一个味道的酒,干脆伸出手,“那不如请我跳一支舞。” 这招有点狡猾,但谁在意呢? 邢娉婷只是想跑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老师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居然这时接过她的手:“如果不介意。” 邢娉婷想笑。 她能想象自己父亲不虞的脸色和严澄错愕的神情——只要能让其他人不爽,这场晚宴还不算无聊透顶。 云景秋居然真的会跳舞。 “说真的,我有点意外,学长。”邢娉婷配合着转了一圈,“你会跳舞?” “当然。”云景秋笑着,“你知道的,大学报这个课加学分。” “看来你对我还有印象。”邢娉婷笑了。 “当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之前看到你们在吃蛋糕,今天的蛋糕怎么样?” 云景秋错身让邢娉婷靠近:“说实话,我吃不习惯。” “这家店做的蛋糕总是太甜。” 云景秋踏错一步,也笑:“可惜西装外套不能放小饼干。” 云景秋跳得磕绊,被邢娉婷带了几个节拍。 “还是练练舞吧。”邢娉婷说,“好歹把推不掉的宴会应付过去。” 两人若无旁人地聊着无关商业的话题,等待一首舞曲的终结。 他们离开的时候,严澄和邢总的谈话已经结束,严澄正朝他招手。 云景秋正要过去,中间却拦着不速之客。 陶泉站在那,用虚伪的笑容拦住了他。 云景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让开。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起冲突。” “是不想,还是不敢?”陶泉冷冰冰地说,“我原来以为你是郦华的一条狗,你们的总裁居然这么重视你?” 熟悉的气闷和心跳加速再一次席卷了云景秋。 他的耳边响起轻微耳鸣,隐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有点想苦笑,原本以为短时间经历多次,能让他的躯体症状好上一些,如今看来依旧是原地踏步。 在情况更糟糕之前,他需要马上离开。 陶泉:“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长进?好学生打算怎么告状污蔑我霸凌你?” 云景秋深呼吸。 他想出口反击,往日的阴翳却徘徊在脑海,一直不曾离开。 他害怕起冲突,害怕被人污蔑成加害者,因此他宁愿退让,学会插科打诨将所有话题一带而过。 是心病。 可此时严澄就在身后,云景秋深呼吸,第一次对冲突做出正面回应:“麻烦让一让。” 光是一句话便让他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不过好在,他今天身后有人站着。 身后压在肩膀上的手已经能让云景秋感到极大的安心,于是掌心的颤抖奇迹般地止住。 他想,他的语言系统居然奇迹般恢复运转,他可以尝试开口反驳实实在在的恶意。 “没人在意你在吠什么。”云景秋说,“都是成年人了,情绪稳定点。” 陶泉:“你……” 那眼神看起来实在像要说出什么满含恶意的话,严澄连忙将身边人一拽,远离了事故高发地。 云景秋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前几次这么差。 第26章 他似乎正在慢慢摆脱应激反应。 严澄手心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西装传过来,只令人觉得安心。 “可惜西装口袋也不能放橙子糖,”严澄说,“否则我高低要给你来一颗。” 云景秋被逗笑了:“总裁,你怎么口袋里老放这种东西?” “本来是之前做义工哄小孩用的,后来发现公司里有几个年轻人总是不吃饭低血糖要晕……为了避免大家劳动法碰瓷,就成习惯了。” 说完严澄发现云景秋紧紧将自己盯着,有些莫名:“身体还不舒服?” “不。”云景秋摸着胸口,庄严宣誓,“我要给你颁奖。” “颁奖?” “中国好老板。” 两人就这么在晚宴的角落不合时宜地双双笑出声,极大破坏了身上西装的严肃性。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阴暗的视线正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看。 等笑够了,也说玩俏皮话充完电,云景秋和严澄便再次投入到晚宴的觥筹交错中去。 云景秋认识了很多人。 各种各样的,在他的工作岗位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的人,跟他们说漂亮得体的奉承话,聊得好便交换联系方式。 连低度数的起泡酒都让云景秋开始晕晕乎乎,一旁的严澄也是面颊泛红,显然被灌了不少酒。 一轮结束,主办被簇拥着上台致辞,终于可以中场休息。 严澄问服务生要了解酒汤,加了中药,有不小的苦涩味道。 云景秋偷偷倒掉的行为被老公抓包,严澄感觉对方突然成了三岁小孩,还得哄一哄才肯咽下:“……一半,至少喝一半。” 云景秋皱着脸饮下,身后却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光顾着哄自己下属喝汤,不来跟我打个招呼吗,哥哥?” 第32章 这难道真的是你的小情人? 严澄不动声色地把人挡在身后。 严鸿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这真是你的小情人?” “严鸿。”严澄警告似的开口。 “哈哈。”严鸿一声假笑,“不好意思,今天我没空跟你玩过家家。我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严鸿也没生气,自顾自地说:“家里老头让你赶紧把郦华的位置交出来,他急着给自己的私生子铺路呢——唉,赶尽杀绝啊。” 那双和严澄极其相似的眼睛里露出恶劣的笑意:“哥哥,还在挣扎吗?要我说,你早点把烂摊子放手吧,守着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没人会为你感动的。” 严澄眯眼,不怒反笑:“你是不是想看我在别人的场子对你动手?我是不怎么怕声名尽毁,你可要掂量掂量惩罚。” 严鸿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严澄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嘁,料你也不敢。被老头主动辞职的那天记得喊我过来吃散伙饭,我迫不及待想看你脸上的表情了。” “因为你也只会放狠话罢了。”严澄淡淡地说,“我以为你至少有能耐搅黄其他项目,结果最后就是来宴会上对我放放狠话?是不是那天我揍你还不够狠?” “哼……”严鸿的表情也阴翳起来,“我有没有小动作,难道不是等你签完合同再见分晓?” 严澄只是假装遗憾地摇头:“唉,那样的话,你动手动得也太慢了些。” 严鸿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不过……我确实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接得住?” 他们小范围的话语交锋引来一部分注意,尤其是邢总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严鸿说罢便离开,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甚至轻佻地朝邢娉婷抛了个飞吻。 晚宴气氛在此时抵达最高潮。 香槟的瓶子被打开,冲上天际,预示这场盛大的庆典已然接近尾声。 云景秋悄悄松了口气。 一共不到三个小时,他遇见从前的老同学、和陶泉正面交锋、又被迫听了点豪门秘辛,整个脑子昏昏沉沉,只想奔赴被窝好好睡上一觉。 在最后举杯的时候,云景秋问:“老板,你会离开郦华吗?” 严澄罕见没有作答,等喝光最后一口酒,才说:“如果我走了,你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云景秋愣住:“严总……” “我喝醉了,抱歉。”严澄替他最后一次将衣襟撑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非常欢迎你跟我一块离职。” 出差第一天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 云景秋:“我……” 他无法作答。 他的脑子因为酒精滞涩,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问题的关窍。 这是对方的真心话,还是喝醉之后的悲观发言? 项目推行尚在稳定期,为何会向自己突然说出这种话? 但是如果严澄真的离开,他想…… 他那套荒谬的老板老公理论,也正是因为老板是严澄,才算是能够成立。 “抱歉。”严澄看着他渐渐低下头去,第二次道歉,“我喝得确实不少,说了些奇怪的话。不必在意。” “我没法现在给出答案。”云景秋说,他感觉自己也醉得不轻,竟然说出了不相上下的醉话,“但……我会考虑的。” 严澄坐在车后座,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闻言笑道:“这就够了。谢谢。” 云景秋把昂贵的西装换下,重新套上自己柔软的兜头卫衣。 他拎着衣服出门前摸着下巴想,虽然刚刚很帅很惊艳,但还是这样的衣服更适合自己。 严澄比他动作快些,已经洗了头卸完妆,休闲衬衫松松垮垮,皮鞋也换成了柔软的拖鞋。 白皙的胸膛在未扣好的衬衫下若隐若现,云景秋面颊一下子就烧红了。 “放在椅子上吧,我找同城快送寄回去。” 云景秋想说老板出门在外注意变态偷窥,突然想起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变态。 要不是喝了酒,都没法解释脸为什么这么红。 他准备同手同脚回去休息时,严澄收拾好衣服,喊住云景秋:“等等。” 这次递过来的是解酒药。 “味道比会场的好喝些,这次别偷偷倒掉了。” 严澄凑近,拿过药来时身上是凌乱而微甜的酒气。 云景秋想起,严澄今晚喝的是果酒。 果酒也和起泡酒一样甜吗? 第二天严澄宣布郦华本次的意向合作公司是精诚。 很显然,陶泉以一己之力让项目组上下齐心协力、一致对外,除了纯种理工男许工坚持认为物博是最优选之外,其他人都把票投给了精诚或广普。 云景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隐约猜到严澄行为带着违和感的原因了,他在试图让郦华脱离集团的关系网,试探性发展属于自己道路。 严澄对这条道路也并不自信。 即使他亲自带领团队谈判,也摆脱不了物博和严鸿带来的阴影。 好在,初步成果是个好消息。 李秘书最后几日身体转好,彻底康复,最后一日便能起身跟着严澄去签前期合同。 于是云景秋他们得了小半天假期,可以自由活动。 小芳姐电话打来的时候他还在酣睡之中,根本没听见电话。 宿醉的云景秋直到十点多才从美梦中惊醒——卧槽,上班迟到了。 ……原来今天不用上班。 颓废的社畜拿起手机,先是看到工作群里李秘书的照片,严澄精神不错地签合同——总裁精力恐怖如斯,昨晚参加完宴会,今天就能早起签合同。 腰酸背痛的云景秋才发现微信有崭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自拍,答案近在眼前。 是邢娉婷。 云景秋想了想,还是选择通过按钮。 通过之后,邢娉婷立刻给他发了消息:哟,学长,好久不见。 云景秋:的确好久,昨晚刚见。 邢娉婷:哈哈,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有没有兴趣被撬个墙角,来我这里干活? 云景秋觉得有意思。 怎么他来一趟南方,人人都要撬他墙角? 云景秋:物博?我跟物博五行犯冲,风水不合,还是免了吧。 邢娉婷发了大笑的表情包。 邢娉婷:我疯了给你介绍我爸的公司?是我自己的啦,你来就当总监,薪水保准比郦华高。 邢娉婷:我看过你的简历,我们公司就缺你这种高材生。考虑考虑? 云景秋想给严澄发消息,老公外面有女人勾引我出轨,还给我开更高的工资! 老公你说句话啊! 可惜他老公沉迷签合同,听不见他的呐喊。 云景秋想了想,回复:还是免了,我对现在的老板挺满意的。 邢娉婷:。 邢娉婷:这么死心塌地。怎么,有情况? 第33章 纯洁的社会主义牛马情 第27章 云景秋的手机就这么离手出走,哐当砸在地上。 有情况,有什么情况? 他跟自家老板是纯洁的社会主义牛马情——括号:多吃了几顿饭版。 他沉痛地将手机捡起来,编辑回复:不信谣,不传谣,携手共建清朗网络空间,人人有责。 邢娉婷:。 邢娉婷:好了网络小警察,没空陪你玩你瞒我瞒的南通心事小游戏。要是哪天改主意了欢迎来找我哦~。 云景秋觉得自己有口说不清。 他要是再辩解两句,保不准对方会觉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不解释又觉得浑身刺挠,只能在床上滚两圈来消解。 小芳姐拍了琳琅货物,发消息问他:要帮你和严总买点什么? 云景秋:严总的为什么要问我? 小芳姐:你跟他关系好啊。 可怜的打工人正处于老板下属关系ptsd中,立马开始撇清关系。 云景秋:这边建议自己去问老板呢亲亲~老板的心思我可不敢猜呢亲亲~ 小芳姐:……求你了,别学人事部说话,自己人别开腔。 云景秋:好的呢亲亲~ 小芳姐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云景秋睡眠不足似的,整个人坐在行李箱上转圈圈。 女生东西多,男同事在下面等候。 许工是这时候突然凑上来悄悄问的:“景秋,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上过学?” 云景秋的表情僵在脸上。 “啊,抱歉,我们路过学校的时候,优秀毕业生照片挂在最高,特别打眼。”许工挠头,“要是我们认错人的话……?” 云景秋的脑袋低下去,能看见他露出白皙的后颈来。 “没错。”云景秋说,“我以前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么巧。”许工笑起来,“你来的时候我们还说要请你吃本地美食,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不……”云景秋的喉咙发出挣扎的声音,“没有。以前这里是个小乡村,现在变化太大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为人生中的定格画。 但窗外的海棠花开得这样好,宣告他的欺骗自己的行为一败涂地。 他来这里之前做过心里建设:我来这里出差,并非回到生长的地方。我只是匆匆路过的旅人而已。 但饭菜香飘入鼻中,便会让他想起过往,甚至车辆驶过街道,目光都会忍不住被往昔的脚步吸引。 他根本逃不开,也忘不了。 所有的过往追着回来找寻他。 云景秋从飞机上往下看去,往日熟悉的城市正在变小变远,往昔变得面目全非。 他只是轻轻闭上眼。 飞机便再次落到地面上。 牛马的打工时间不会因为出差而暂停。 所有人第二天继续上班,并且还要负责将信息差同步给项目部门的所有同事。 云景秋见到小陈的第一句话:“早上坏。真不想在工作日见到你们所有人。” 小陈同志吱哇乱叫起来:“你一点都不想念你的好同事们吗?我要绝交!删好友!之后的工作别跟我交接了!” 云景秋高冷:“呵呵。” 何溪的阴阳话在陶泉的对比下显得尤其亲切:“还舍得回来上班呢?——另外,你今天又没准时打卡,凌组长肖组长挑一个吧,我去打小报告。” “大人不要啊大人!”云景秋拿了一盒出差特产到所有人桌上,“都收了贿赂,说点好话不好吗大人?” 小陈鼓掌:“清汤大老爷!” 在一顿熟悉的插科打诨下,云景秋自然地从颓废状态复活过来,迎面便是当头一棒——他需要整理出前期和精诚洽谈好的所有数据,并且将这堆东西集中存放进郦华自己的项目系统中。 “哟,精神这么好。”凌戈走过来,“那现在开始干活吧!” 云景秋:不嘻嘻。 光是把三家公司的名字打出来就拼尽全力了,云景秋:“能不能把微信推你们,接下来你们cos我上班,我play一整天?” 云景秋的如意cosplay算盘没能得到成功,自闭地写会议纪要去了。 凌戈:“别忘了交这周的周报总结。” 硬了,拳头硬了。 需不需要了解一下他出趟差有多少公司撬他墙角? 只是云景秋守身如玉不愿离开罢了。 经历了堪堪一天的牛马生活,云景秋就开始怀念出差的好了。 他的灵魂在办公室偷偷进行升华作用,门外传来一声:“云景秋在吗?严总找你。” 小陈偷偷地:“你老公找你。” “什么老公,”云景秋义正辞严,“那是老板!” 小陈:? 男人你变脸变得好快。 “不过,”云景秋皱眉,“你知道喊我的人是哪个部门的吗?我怎么觉得从来没有见过她?” 小陈摇摇头,也一头雾水:“我也不认识……嘶,莫非是集团调任过来的秘书?”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云景秋踏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之后有了解答。 他几乎是踏进去的一瞬间,就推出打电话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里面传来恼怒的声音:“喂,你给谁打电话呢,回来!” 云景秋用轻松自然的语调说:“给公司保安,有人用严总的名头诈骗,还非法闯入办公室。” “哦,那他赶不走我。” 云景秋拎着电话将信将疑:? 严鸿邪魅一笑:“因为我也是严总。我现在在集团就职,属于正当传唤下属,还要打电话给保安吗?” 云景秋:“……” 总裁笑话永不过时。 云景秋:“如果你是来吵架的,那你走错办公室了。我们家老板的办公室在顶楼,慢走不送。” “等等。”严鸿喊住他,“我不是来吵架,也不是来找我哥的。我是来找你的。”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玻璃墙上印着云景秋不能理解的表情。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景秋:“你是不是找错错人了?项目的总负责人郝芳在项目部,物博的合作也已经终止了。” “不,没找错。我找的就是你,云景秋,对吧?” 云景秋微微皱眉。 严鸿:“有兴趣加入我在集团负责的部门吗?” 第34章 豪门晚八点档为您准时放送 云景秋木这脸:“我看起来长得很像墙头草吗?” 严鸿:“哦?” 云景秋悲愤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撬我?” 严鸿道:“别人撬你一定有各式各样的目的,但我不同。” 云景秋:“那您给详细说说?” 严鸿:“我只是单纯希望我哥不爽。” 云景秋:“那你真是非常单纯了。” 严鸿向后靠在椅背上,完全不理会云景秋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怎么样,考虑考虑?我给你开双倍工资,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云景秋面无表情:“你这样只会起反效果。” “什么反效果?” “激起无产阶级的仇恨,让所有人联合起来,把无情的资本家拉去吊路灯。” “你说话挺有意思。”严鸿笑着,“再给你年终多发一倍奖金,怎么样?” 云景秋在心里高呼老公救我! 再来迟一步,他就要被策反了,不为别的,对方给的也实在是太多了。 云景秋把自己掉进钱眼里的思绪拉出来:“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给我们老板找麻烦?他不是你哥吗?” 严鸿:“……” 他的目光明显发生了变化,从玩世不恭变得冰冷而深沉,让人怀疑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 不过很快,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的态度又变得轻佻起来:“哦?想知道啊?只要你愿意调任到我的部门干活,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很公平吧,好奇宝宝?” 云景秋听完这话也笑了,他站起身,将自己正在坐的椅子推进桌子底下:“那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聊的了。” 说罢便作势要离开。 “等等。”严鸿喊住他,“唉,我哥到底是怎么对你们的?你先坐下,我们还可以再聊聊。” “聊关于什么?” “关于集团,继承权……啧。关于严家那堆烂到不能再烂的家事。” 云景秋刷地拉开椅子坐下了,很快。 严鸿倍感惊奇:“不是,这就坐下了?你的下班之后的爱好不会是看八点档肥皂剧吧?” “打工人的事你别管。”云景秋说,“你刚才说的烂摊子,展开说说?” 严鸿辨认一下对方眼中的东西,发现居然真的是团团燃烧的八卦之火,非常单纯。 严鸿这种性格都不由面颊一抽,开始怀疑自己撬的墙角真的是好墙角吗? “我和我哥的妈妈——亲妈,是小三上位。” 第28章 云景秋差点喷了。 “我——你——,大哥,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她不是你妈妈吗?” “再华丽的措辞也掩盖不了真相,”严鸿耸耸肩,“这样说你最容易理解,ok?” 云景秋比出ok的手势,默默将身旁的茶推远了。 再喝下去他估计会呛到工伤。 “我妈和那个老头结婚的时候,我哥已经在读大学了。他跟所有人都不亲,所以那时候老头愿意分我10%的股份。” “老头?” “我爸。” “……”云景秋正襟危坐,“我在听,你继续。” “后来严澄突然回来接手郦华——我草,我哥到底为什么这么牛逼?然后老头就看上他了,要把我手里的股份给他。” “然后呢?” “什么然后。”严鸿莫名其妙,“这理由还不够我撬他墙角?” 云景秋:“所以你为什么选我?” 严鸿:“我每次碰到他,你都在身边。说明他非常看重你。把你撬走一定会让他不爽。” 云景秋:…… 云景秋:“谢邀,感谢你送的晚八点档,再见。” 他现在只想速速逃离现场,免得老公认为他和严鸿待久了,智商被拉低。 严鸿:“等等,这就走了?” 云景秋:“什么这就,你不懂,我很忙的,每天都要拉磨当牛马,劳动最光荣知道吗?” 严鸿:“……感觉听起来有点过于悲惨了。” 云景秋邪魅一笑:“所以别打扰我跟工作的爱情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我说。”严鸿懒散地看着他,“那老头准备放弃郦华了。你还打算在那里消磨时光自欺欺人?” 云景秋低头想了想,说:“我不太相信郦华,但……我现在比较相信我的老板。再见。” 严鸿眼睁睁地看着云景秋消失在门口。 “相信严澄……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他轻轻自语,忽然冷笑一声,“还算有品味。” 云景秋回到工位感觉回到家了一样。 他趴在桌上,回想严鸿刚刚说的话。 他忽然想起,某一日晚上他曾经和严澄的妈妈打过照面,一个保养得非常好的妇人。 严澄那时强行登上了原本不顺路的自己的车。 那时候的严澄是什么心情? 云景秋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时对方身上依旧是橙子的味道,甜的。 他在桌上趴的时间太长,小陈一个文件夹拍到桌面上:“刚严总说了什么,他吸你精气了?” 云景秋:“同志,不和谐的用词不要在办公室用,容易导致流血事件,谢谢。什么叫吸精气?” “刚方岳喊你你怎么没反应?装没听见?” “别提了。”云景秋喃喃,“刚刚来找我的是集团下属的另一个严总。” 小陈惊讶:“集团?你小子是不是要升职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什么升职,鸿门宴还差不多。”云景秋摇摇头,无奈地,“感觉比上班还累。” 小陈眼睛一转,八卦:“欸。找你谈话的那个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小严总?” “哪个小严总?” “就……刚刚被提拔上来集团的那个,听说是老严总的私生子——这说着怎么有点像晚八点档的剧情……” 云景秋:“不,不是他。是另一个更难搞的。” 小陈抓抓脑袋:“坏了,这下真是八点档了。” 云景秋终于攒够精力,到方岳位置上交换资料。 他还是非常腼腆:“云哥……你在位置上喊一声就可以的。” 云景秋笑:“没关系,刚刚本来就是我没听见。” “好了,都看过来!”肖组长一声喊,“明天上午到集团开大会哈,都别走错了,明天早上打卡也在集团。” 小陈第一个鼓起掌来:“好!” 云景秋:“好在哪?” 小陈嘿嘿一笑:“晚八点档明天要正式开拍了呀!” 第35章 我们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 云景秋他们的座位安排在绝佳的地方。 主会场太小,只有主管以上的牛马才被允许进入,云景秋老公作为郦华的一把手,自然也被塞进了会议室狭小的方块里。 “光华集团第一季度总结会暨后续计划发展会”悬在最显眼的位置,失去管束放飞天性的小陈同志正双眼发亮。 专业八点档导播台正式开播。 小陈:“你看中间那个领导,他出轨自己办公室的女同事,据说还闹到大领导那里去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啧啧,闹得不可开交啊。” 云景秋:“……你说之前我还以为是要开演豪门风云。” 小陈:“害,先来点开胃小菜嘛!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严澄从实时入场画面中看到了严鸿的身影。 “哦,你说昨天找你的严总就是这个啊。他现在负责集团的项目研发部……但是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由于他业务能力不行,所以基本都是二把手负责协调人手。换句话说,就只是个空头司令。” 云景秋疑惑:“小道消息?” 小陈迅速捂住“光华八卦大家庭”的群聊,狡辩:“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对齐颗粒度,交叉验证……” “停。”云景秋微笑,“八点档禁止加入班味。” 令人惊讶的是,严鸿的座位安排在第一排,还靠中间,让人怀疑不靠谱的群聊传出的小道消息究竟符不符合事实。 云景秋尝试思考昨天的决策是否失误…… 算了。 就昨天的对话质量来说,还是把严鸿当成会放狠话的花瓶吧。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熟悉的面孔——属于郦华的领导开始鱼贯而入。 小陈一捅云景秋:“你老公。” 云景秋:“……注意影响。按照我的理论,他也是你老公。” 小陈默默地抖了抖身子,远离思想不正常的同事。 严澄今天穿得不算特别正式,一身浅蓝色西装,底下一双板鞋,在黑灰色两面包夹之势中显得尤为扎眼。 镜头很快移到第一排,严鸿一件粉红西装花衬衫,正在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把脸上的墨镜摘了。 小陈:“……现在我相信他们是亲兄弟了。” 云景秋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欣赏老公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后,最后一个子公司负责人登场,接下来轮到集团高层。 走在最后的,是目前光华集团的利益代表者——严澄和严鸿的爸爸,严厉锋。 这名鬓发半白的男性气质极为锋利,眉心褶皱深厚,身体挺拔,身穿铁灰色西装,气场很强——就是怎么看都跟八点档栏目男主角的身份不搭边。 小陈都咽了口唾沫。 他们对视一眼,都被总裁中的总裁血脉压制了:吃这种瓜,是不是相当于老虎头上拔毛?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面容与他极其相似、但气质温和的男性,戴着斯文的眼镜,座位紧靠在严厉锋旁边。 小陈的八卦之魂重启了,嘀咕一声:“皇太子?” 那人面前的牌子摆着“严才良”三个字,根本不打算藏他和集团大总裁的关系。 严才良不仅是隐约的钦定继承人,还是这次会议的主持——最有意思的是汇报顺序,郦华被大剌剌地放在最后一个,听起来和集团关系颇差的模样。 小陈失去灵魂地看了云景秋一眼:“就这么开始开会了?” 云景秋:? 小陈:“这是我最讨厌的一集!” 云景秋:“不是哥们,不是你拉我来讲八卦的吗?” 小陈流泪:“其实……人家想看的是……爱恨情仇纠缠纠缠……” 云景秋:“……在集团季度大会上?” 小陈:“跟你这种班味这么重的人没话说。” 云景秋翻开笔记本,邪魅一笑:“不如来跟工作爱恨情仇吧——这次会议纪要就交给你来写了。” “不要啊。”小陈惊恐,“这已经不是最讨厌的一集了,这是世界末日啊!” 据某陈姓同志事后坦白,她当时听信谗言,以为开会现场真的会出现“小三逼宫,正宫手撕”的戏码,正准备热血沸腾地跟云景秋讲解。 云景秋:“那这样的话我会怀疑跟错了老公——光华集团好歹也是业界知名企业,怎么会在大场合闹出这种笑话。” 小陈:“……我跟班味这么重的人没话说。” 话题聊到这里,轮到了严澄代表郦华上台。 严厉锋突然出声:“五分钟。你只有五分钟。” 小陈:“啊?这么搞针对啊,不是,刚才他的另一个宝贝儿子讲了半个多小时,为什么我们严总就只有五分钟。” 云景秋没搭话,他在暗自思索。 之前晚宴的时候,他和严澄都喝醉,醉后吐了些真心话。 严澄作出假设,说如果他走了,离开郦华……现在看来,这句假设并非空穴来风。 第29章 郦华在集团处境尴尬,随时有可能被打散重组。 不过大概碍于严澄手上的持股比例,一直不能有大动作。 云景秋转念一想。 不对,为什么严澄的持股比例这么高?甚至比光华总集团——也就是母公司还高,基本算郦华的实际控制人。 他家老板没失宠前,严厉锋给股份得这样慷慨吗? 豪门风云更加扑朔迷离,云景秋想不明白,小陈的不靠谱渠道又没有相关说法。 八点档早间档正式宣告停播。 严澄以极强的能力用五分钟把郦华在一季度干出的成果罗列清楚,甚至还说了些后续计划,不过被打断了。 他的父亲严厉锋亲自下他面子:“星灿那个投标,你没拿去给物博做?” 严澄面不改色:“已经和精诚签订了意向合同。”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主会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生怕集团一把手的怒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严厉锋冷笑一声:“你们郦华的汇报不用再继续了。能作出这种决策来,说明你已经丧失了基本的领导能力。” 严澄风度翩翩地火上浇油:“看来有人不想我继续说了,怕我抢了他们的风头。郦华的季度报告已经发布在官网,欢迎各位查阅。” 他说罢就下了台,单手插在兜里,甚至还和相熟的朋友点头示意。 小陈:“我们老板真的很帅,真的。” “他一直都很帅。”云景秋深沉地肯定,“但是我们郦华是不是要完蛋了?” 第36章 老总裁简直就是我从前的教导主任! “不要啊。”小陈说,“我才刚刚加入郦华……我还有这么多美好的时间没有度过……我还不想死……不是,我还不想被离职啊!” “咔。”云景秋打断她,“导演,你会不会有点太入戏了?” 小陈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云景秋的声音低下去,表情也严肃起来:“如果郦华真的面临公司重组,你还会选择留下来吗?” “不知道啊,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小陈说,“但是严澄这样的好领导更难找……严总你跑路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啊……” 云景秋被小会议室里的活宝逗笑了,原本还有些沉重的气氛直接急转直下——再不阻止都要成喜剧片了。 他其实也很迷茫。 说实在的,经历了前夫——前公司的折磨,他已经对找工作这件事产生阴影。 再加上他对冲突有不小的应激反应,对找工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留在经历重组之后的光华集团,真的适合再一直待下去吗? 严澄下台后,是严厉锋对第一季度的工作成果进行总结性发言。他将大量的溢美之词倾泻在不过入职半年的严才良身上,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认可,并让所有人都向他学习。 云景秋在摄像机一闪而过的镜头中看到,在这段大肆赞扬中,他家老板严澄完全不在意台上的人说了什么,甚至公然低头看手机摸鱼;而他老公的便宜弟弟——严鸿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视线一直在严才良身上逡巡,最后更是直接开始抱胸冷笑。 小陈担忧地说:“其实听完昨天的小道消息,我还天真地以为严鸿能跟私生子争一争,然后我们郦华不就躺赢了嘛……” 但是这个花衬衫和杀人的眼神,小陈呵呵一笑。 “我还是把希望放在严总卷铺盖跑路的时候能带上我吧。” 紧跟着便是批评郦华的讲话稿,大片言辞指责:为什么不跟物博签合同?你还有没有把集团放在眼里? 云景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严澄跟物博都快撕破脸了,还讲合作的事呢? “我现在知道老严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小陈肃穆,“他像我曾经的教导主任。” 可惜教导主任的言辞没对严澄本人造成什么伤害,而后一位董事会的成员接过话筒,开始讲解接下来三个季度的计划。 “……郦华务必签下三个千万级的商业合作。如不能按时完成,集团将不再进行下一轮融资……” 云景秋眼角一跳:“怎么个事,一边骂一边给最大的工作量?还带威胁的?” 小陈:“草!有本事你就别注资,我们破产给你看!” 杀敌五百自损一万的发言引来了全场默默的注视。 小陈:“错了哥,错了。” 一场会议开到最后,郦华众人都忧心忡忡。 他们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命运:如果公司真的面临重组和被收购风险,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在会议的最后,我将为各位隆重介绍我们的新合伙人:物博集团有限公司,今天有幸请到他们的负责人来到现场,大家掌声欢迎!” 严澄没鼓掌,郦华的全体员工都没鼓掌。 “这……”坐在后排的方岳迟疑地问,“这是云哥你说的那家特别不好说话的企业?” 会议仍在继续。 “物博将和严才良团队带领的璟华公司携手合作,签订前期意向合同。现在请项目部门代表上台,并现场进行现场签订。” 场地音乐换成了喜庆的颁奖音乐,而穿得人模狗样的陶泉昂首挺胸,就这么拿着纸质文件走上最前方。 “我靠。”小芳姐忍不住低骂一句,“这……简直欺人太甚!” “以上就是本次大会的所有内容。希望在场各位深刻领会会议精神,贯彻落实好大会的有关要求。散会!” 郦华在这场水深火热的季度大会之后,群情激愤,几乎下一秒就要开始造反行为。连肖组长都忍不住骂了一句:“简直不把人当人啊!” 与此同时,严澄和一位女性坐在办公室里。 如果云景秋现在在场,就会发现这位女性他曾经见过。 是严澄的母亲。 严澄的态度也跟上次不一样,整个人倒在椅背上:“严夫人,有何指示?” “你……”严夫人面有怒容,“你最是会惹我生气。” “所以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严澄说,“莫非是要替我去给严厉锋求情?” “他是你的父亲。”严夫人警告他,“不错。你要是服个软,郦华依旧会好好的。你也不想舅舅的努力付之一炬吧?” “所以你不是来帮我的,你也是来威胁我的。”严澄面上的笑容十分虚假,他客气地说,“说实话,我不是很害怕这个。” “那你费尽心思招进来、培养出来的人才怎么办?”严夫人问,“就因为你自己的任性,你的不负责,把他们全抛下了?” 严澄面上虚伪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像自己的父亲——他讨厌这个形容。 因此他平日里总是笑着,从不穿皮鞋,也不打领带、不穿西装。 他和严鸿活得两模两样,严澄平和,严鸿厌世,但他们两个却却没有一个像严厉锋。 严澄的答案,已经藏在每一个日常微小的细节里了。 严夫人皱眉:“你……” 严澄再次恢复笑眯眯的状态:“我的员工就不劳您费心了,严夫人。不如想想怎么帮严鸿保住股份吧?他现在处境可比我要危险一点。” 说罢,站起身便要离开。 严夫人看他毫无留恋的样子,最后一次开口:“你想清楚了?今天你出了这扇门,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不会再帮你任何忙。” “那才是真的帮大忙了。” 严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门,半个身子已然探出门外:“下次家里宴会,你还会过来吗?” 门就这么被悄悄地虚掩上,严澄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解答。 一个母亲没有等来孩子最后的答案。 第37章 不是,哥们 “不是……等等……不是哥们……” 云景秋现在被一群人拦在身后,非常无助。 他先前看到陶泉走过来,本来已经捏紧掌心准备正面硬撑了,结果小芳姐就这么拍桌站起来:“怎么,在物博的场子找茬,在我们的场子也找?” 她这一拍桌,好几个跟过严澄出差的项目组同事也站起来了。 郦华这帮人正一肚子火呢,马上就有枪头送上来自找麻烦,火力输出直接upup到满开。 陶泉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一口难敌四口——再加上小陈何溪在战线后方懵逼的时候,云景秋尽职尽责地科普,才知道此人居然欺负过自己的同事。 “受不了了,”何溪挽起袖子,“你这个吵架不行的废物小点心就乖乖待在后面看着吧。兄弟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语言攻击。” “欸你别抢我风头啊,我和云景秋才是'最损同事'搭档,一边去一边去别挡路。”小陈也撸起袖子冲上去了。 “那……那我也上去说几句。”腼腆的方岳也撸起袖子…… 云景秋:等……等等。 第30章 不对。 云景秋:等会你们不要再打啦!你们这样打是分不出结果的! 没人在意他微弱的话语。 于是云景秋在劝完之后进入了心安理得的状态。 看吧,我劝了,没结果,所以不关我的事。 陶泉:? 他本来想找云景秋打几句嘴炮,为什么突然围上来这么多人? 云景秋在公司人缘这么好吗! 陶泉被喷得毫无还口之力,逃也逃不了,只能在角落被迫接收言语攻击,只能在吵架的间隙放狠话:“你们等着!” 而后获得更猛烈的言语攻击。 云景秋:“……” 暗爽,但不说。 他看着前面所有冲锋陷阵的郦华员工,唇角渐渐流露出淡淡的、真心的微笑来。 真好。真好。 这或许就是严澄那天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时,他所犹豫的真正原因。 他舍不得这帮人。 舍不得郦华办公室的咖啡,舍不得有人骂,但还藏着几分真心为他好。 云景秋轻轻叹了口气。 唉,又要破费了。 今天帮他吵这一架,至少得请两天咖啡才说得过去吧? 由于陶泉“自愿”帮郦华的员工发泄怒火,大家回到郦华的办公大楼时,情绪基本都已经稳定下来。 大部队在电梯里碰到了刚好赶回来的严澄。 “严总好!” “严总上午好!” “严总您吃了吗?” 有对比才有伤害,跟集团那群冷漠吸血资本家相比,严澄简直就是资本家中圣光闪闪的那一位。 不克扣工资不随意压迫员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业务指标——简直太罕见了。 云景秋有种大家都发现老公的好自己藏不住了的焦躁感,看来老公太三心二意——招太多员工了也不是好事。 严澄一一打招呼:“上午好。” “还没有,不过我还有些工作。快到饭点了,先去吃饭吧。下午正常下班。” 云景秋的目光隔着一堆人和严澄对上,老板露出笑,微微点头,先一步离开了电梯。 “我要收回我对严总之前的大放厥词。”小陈摸着胸,“我要追随他一辈子!” “别追了,赶紧把昨晚没对完的数据对完。精诚急着要。”肖组长无情地说,“郦华还没申请破产呢,加油。” 这“加油”饱含阴阳,小陈听完饭都吃得不香了。 “这周末我们部门聚餐。”凌戈拯救了办公室岌岌可危的食欲,“我们两个组长请客。不来自动作废哈。” 云景秋调侃:“不会是散伙饭吧?” “别乱说。”凌戈敲桌,“就这样。下班见。” 吃过饭,在工位打过盹,跟同事吐槽几句集团的傻逼言论,工作还得继续。 他们刚刚赢下招标,和精诚签了大单子,现在正是紧锣密鼓赚钱的时刻。 毕竟第一季度大会上只是放狠话而已,严澄还在办公室坐镇,工资也还是郦华发—— 人事部门也没有发送“亲亲,我们降薪了哦,这是您的工资条~”这种话,一切都还在正常运作。 或许有人已经偷偷打开招聘软件寻找下家,但总体氛围都还算其乐融融,只能说不愧是工作中的牛马,抗压能力超一流。 云景秋接了一大框文件,凌戈说:“这是我们组里整理出来的资料,你跟进过项目进展,去找严总做汇报吧。” 小陈坏笑:“快去找你老公吧~可以的话给我带点八卦消息回来~” 云景秋白眼翻到天上去。 他搭乘熟悉的电梯爬升时,自己也理不清应该怎样对待与严澄二人相处时的态度。 出差回来之后他和严澄不说单独交流——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在经历今天一番季度大会的洗礼之后,云景秋想,自己应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老板? 严澄会失落难过吗?还是会平常以待?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紧急补习一下高情商安慰人大全…… 还没等手机掏出来,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算了……云景秋想。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随机应变总是简单的。 刚才老板打招呼的时候还朝他眨眼呢。 云景秋怀着严谨地态度敲响严澄办公室门的。 他甚至在电光火石间思考,要不要现在外送一束花?不不,老板可能不喜欢花。 他刚才应该偷偷摸鱼去楼下买杯蓝山来献殷勤的。 他惊讶地发现办公室门没锁,以至于自己手放上去敲了一下,那扇门便自动朝里面打开了。 办公室里的景象云景秋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文件框就这么失手砸在地上。 站在严澄办公桌前的女性回过头来,手中还在继续搽抹口红的动作。 云景秋记得这张脸…… 见到来人的脸,邢娉婷高兴地招呼他:“哟,云学长。之前让你来我们公司上班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就可以在这里签合同哦~” 云景秋:“……” 他看着严澄脸上似笑非笑、甚至有点看乐子的表情,悲愤地想: 邢娉婷你能不能别在我老公面前玩ntr了!! 第38章 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劳动法 “你看现在郦华根本就是光华集团的弃子,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你家老板也算正式和集团掌权人撕破脸了,还不如到我这里来,至少我家那个‘邢总’不会在钱上面亏待我。” “不不不你先等等,”云景秋把文件框捡起来,挡在身前,像挡住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邢娉婷女士,我有一点要纠正你。” 邢娉婷合上口红盖:“嗯?” “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劳动法。”云景秋肃穆地说。 “所以?” “所以,我是不能犯重婚……不能同时跟两家公司签订劳动合同的。” 邢娉婷好整以暇:“那简单。刚好严总也在,你交份辞呈不就好了?” 云景秋:“……”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眼前两个笑眯眯的大灰狼不停拿诱饵引诱他——主要是钞票,然后微笑着看着他掉进坑里去。 有没有可能,云景秋想,我是说可能,我一会就撕票——怂怂地跑路了? 严澄总算开了口:“好了,别逗人了。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现在我的下属需要汇报工作了,能麻烦你回避吗?” “哼。”邢娉婷把口红放回包包里,打量他们俩一眼,“狼狈为奸。” 说完便扭着身子推开门。 邢娉婷离开了,但严澄看向云景秋的表情依旧兴趣盎然,开口:“其实你刚刚直接跟她签合同我也没意见……” 云景秋快跪下了。 他赶忙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跟先老公表真心:“老板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呜呜,老板你信我啊!” 严澄这才收回自己的态度,顺便给瑟瑟发抖的鹌鹑顺毛:“好了,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不如先把材料汇报做了?” 工作好,工作妙,工作化解一切尴尬,工作好;老板不顾下属死活逗人,老板坏。 清汤大老爷在做完报告之后,严澄点点头:“你们部门做得不错。” 云景秋马屁没有前摇:“都是老板指导得好!” “哦?”严澄轻轻眯眼,“那你愿意跟老板出来单干吗?” 云景秋愣住。 他听过这句话,但晚宴上酒醉、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酒精麻痹思维,也麻痹真心。 “所有话都是认真的。”严澄说,“或许没有这么快……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为什么?” 严澄神秘一笑:“你答应的话,自然会知道。” 云景秋沉默半晌。 古怪的是,他脑子里并非冒出“老公我愿意追随你一辈子”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语,而是在想:“老板你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了?” 糟了,不小心说出口了。 而且还在像个等不到宠幸的怨妇——多影响自己金贵的形象啊。 云景秋一出口就打算逃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老板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哈哈,今天天气真好。” “没对别人说过。”严澄打断他的逃离行为,“你是第一个。” 云景秋没能狠心挪动下一个脚步。 “为什么?” “如果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你的潜力很高,上限也很高,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如果适当加以磨炼,我相信你一定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如果从感性的角度来说……”严澄的话语微微停顿。 云景秋屏住呼吸。 “没有为什么。你就是第一个我想问的。” 严澄双手交叉在身前,如同往常一般笑眯眯将人看着。 这算真心话吗? 云景秋在cpu停转之前没能得出结论。 第31章 “老板,谬赞了。” 这大饼画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关于你加入的岗位,规划,薪资……有任何不解都可以来问我。” “好……好的老板。” 云景秋同手同脚梦游似的出门之后才想起来,坏了,自己没给严澄任何回复。 ……不行,他现在需要去工作冷静冷静。 严澄看人就这么幽灵似的荡出去,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 不就说了几句真心话,就把人都吓没影了。 不过,邢娉婷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在郦华的大办公室谈论“要是有一天总裁离职了”——倒的确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在其中了。 小陈看云景秋回来之后状态不太对,在人面前挥了挥手:“喂。喂!” 云景秋:“活着。” “活着就说话,你刚刚在上面听了什么八卦,给我说说。” 云景秋微笑:“您所拨打的号码已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小陈不死心:“那怎么样才能再次拨通呢?” 云景秋伸手:“请充值话费50。” 小陈:“……” 今天好像也不是星期四啊! 在惨痛地-50之后,小陈得到第一手八卦消息:“老板夸我们组材料做得好。” 小陈饱含期待:“然后呢?” 云景秋莫名其妙:“什么然后,夸你还不开心?” 电信诈骗啊! 紧接着肖组长也被叫走,他被叫走的时候还满脸诧异:“我?云景秋不是刚才才汇报完吗?” 李秘书点头:“是的。严总跟我说,还有新的项目需要跟你敲定合作细节。” “新方案?” 肖组长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严澄真的还要给光华集团打冤种工?还是…… 肖组长紧紧皱着眉,跟在李秘书身后,走进他们郦华一把手的办公室。 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与出差l市时非常类似。 留在集团,不一定能在打压下撕扯出一块肉。 跟着严澄走,谁也不能保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选择其他offer,则风险更大,不确定性最高。 严澄这次没有要求写出详尽的报告阐述作出选择的原因——他不需要原因,他只需要答案。 在肖组长沉思挣扎间,一旁的云景秋也渐渐从严澄半真半假的“你是第一个”魔咒中挣扎出来。 亲自关心项目,亲自带队前往乙方工厂考察,却在最后用违和感最强的方式把选择权交给所有参与过考察的员工…… 他家老板,一直在做后手准备。 他已经隐隐决定要放弃郦华了。 晚宴上那句要不要一起走的问话,并非空穴来风。 严澄甚至没有给云景秋展示其他选项,只是一边道歉、一边势在必得地说:“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第39章 你老公真是好老公! 接下来几天办公室的氛围都怪怪的。 严澄抓住机会找每个人都谈了话,并附赠:“我不会给你们心理压力,距离郦华真正走到终点还有不短的时间,大家可以慢慢来。星灿的项目收尾之前,暂时还是养得起大家的。” 从而瓦解掉郦华内部的忧虑,给大家足够的尊重和缓冲期。 “你老公真是好老公。”小陈摸着心口,“我决定了!” 云景秋赶紧把人扯下来,以免继续败坏自己和老板的一世英名:“祖宗。能不能小点声?” 小陈悻悻收声。 云景秋这时手机里接到不速之客发来的消息。 邢娉婷:有正装吗?上次你宴会穿的那种。 云景秋:? 云景秋:你要干嘛? 邢娉婷:不干嘛,来请你帮我演一场戏。 云景秋:演戏? 邢娉婷:我昨天晚上跟我爸说我看上你了。他在得知你一点背景一点实力——一点钱都没有之后,大为光火。 云景秋:……不是哥们。你诋毁我的时候能不能把最后一句去了?那句话对我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 邢娉婷:哈哈。不是事实? 云景秋:…… 云景秋正在忍耐把人删好友的冲动。 云景秋:不是,能不能打个商量。下次说这种重量级的话之前跟我通个气,好吗?我现在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你爸按f刺杀。 邢娉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景秋:我觉得现在应该先刺杀你。 硬了,拳头硬了。 想杀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邢娉婷:抱歉,下次一定注意。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云景秋:什么忙? 邢娉婷:作为我的男伴,在舞会上作第一次亮相。 男伴?云景秋沉思。他不太懂上流社会的规矩,但听起来的意思是要作为“男朋友”出席,冒充的。 云景秋:听起来有生命危险。 邢娉婷:那我给你配二十个保镖。 云景秋:?这不是保镖的问题。 邢娉婷:下楼吧。 云景秋:? 邢娉婷:我在郦华楼下,我们当面谈。 云景秋警惕地观察周围。 肖组长,不在。 凌戈,在指导方岳做项目计划书。 何溪,忙得脚不沾地,此时正接电话。 小陈,被抓去开会了。 非常完美的办公室配置,云景秋挥一挥衣袖,施施然跑出去摸鱼了。 不过,邢娉婷究竟想做什么? 郦华顶楼,严澄办公室。 一封华丽的邀请函静静地放在桌面上,严澄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拿起了桌上的一份股权转让书,轻轻地翻开一页。 随后,在末页的最终确认栏,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云景秋看见邢娉婷在咖啡店对自己招手:“嘿,帅哥!这里!” 邢娉婷带着个大墨镜:“当我男朋友,我不会亏待你的。” 云景秋:“…………??” 咖啡店前台小哥面带微笑:我看不见我听不见。 云景秋用力咳嗽一声:“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邢娉婷:“想借你气一气我爸。” 云景秋:“哦。”转身作势要走。 邢娉婷赶紧出声阻拦:“诶诶,你不听听我开出什么条件?”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邢娉婷」的一个人情……以及,能真正让陶泉破防的机会。” “要不咱们算了吧……” “还可以加点钱。” 云景秋蹭地坐下了,假笑道:“……哎呀,那,也不是不能谈谈。” “但是我不太明白。”云景秋喝下一口咖啡,“陶泉?” “哦,陶泉跟我表白过,我拒绝了。所以你跟我一起出现,他一定破防。” 云景秋的眉心狠狠跳动。 晚八点档的感觉它来了,爱恨情仇它也来了! “听起来不错。”云景秋说,“但我不太会吵架,需要你加一项进去。” 邢娉婷:“……你不会要。” 云景秋郑重地:“帮我吵架。” 邢娉婷无语了,“行行行,姐可是物博吵架一姐,区区陶泉不在话下!” 云景秋又想到个问题:“那我要装你男朋友到什么时候?” “晚宴结束……只要把我爸气到,目的就达成了。”邢娉婷耸肩,“气到中风最好,反正结束之后我会跟他说一切都是假的,反正我不会听你的安排。气他第二次。” 云景秋:“真是感人父女情。” 邢娉婷:“呵呵。对了,严澄还没找你说郦华的事?他应该是准备要跑路。” “那我偷偷八卦一下。”云景秋靠近邢娉婷,“他当了这么久总裁,为什么决定放手郦华?” “这……” 邢娉婷刚要说,突然想起严澄的嘱咐:不要和云景秋说起自己的家事。 邢娉婷狡猾一笑:“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吧!” 云景秋:“……” 邢娉婷:“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可以再和你分享一个豪门八卦——独家专享哦~” 云景秋微微低下头去,又猛地抬头,问:“严澄会去吗……他会带女伴一起吗?” 邢娉婷的面容有点古怪。 她又想起严澄和云景秋之间若有若无的氛围,某场晚宴上,有一位总裁低下头去,望着自己下属的眼神…… 再加上云景秋这个问题…… 合着这俩人窗户纸厚得能在中间打地铺。 这世界上是没有直球了吗? 邢娉婷看着云景秋的脸,发现对方下意识地捏紧咖啡杯,哼笑一声。 所幸她对云景秋在大学的印象真的不错,现下又有事找他帮忙。 行吧,严澄。你又欠我个人情。 邢娉婷扬起笑:“据我所知,他没有女伴……也许,根本就不喜欢女生?” 第32章 云景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啊……那……咳咳,我的意思是……” 邢娉婷懒得理他,翻了白眼:“总之,你是不是同意了?”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不就完了。”邢娉婷打了响指,“你只要当吉祥物就好了,晚宴在下周六。尺寸地址发我,衣服到时候寄你家。” 邢娉婷即将离开时,云景秋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邢娉婷朝他一笑:“你履历够牛,但底蕴不够,我爸对这种人又爱又恨……当然,你也够帅,歪瓜裂枣可不够格当我的男伴。” 云景秋起身。 “拜拜咯,下周见。期待你以后的成长,拒绝我的offer的人,可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第40章 你家也有一个硕大的公司要继承? 云景秋回来的时候偷偷摸摸—— 所有的视线都凌厉地穿过来,像一柄柄刀,冷飕飕的,把云景秋钉得走不动路。 云景秋:“哈哈……各位,初次见面,大家都还好吗,工作都顺利吧?” “你身上有咖啡的味道……”何溪喃喃。 啪! 小陈猛地拍桌:“你刚刚去哪里鬼混了,如实招来!” 云景秋无辜:“去茶水间喝了杯咖啡……” 方岳弱弱举手:“云哥……我刚在茶水间没看见你……” 何溪抱胸冷哼:“厕所也没有。” 凌戈落井下石:“会议室也没有。” 云景秋举手:“大人冤枉啊大人!我刚刚真的没有摸鱼!” 肖组长冷哼:“今天的工作不做完不许下班!” 云景秋扁扁的。 “对了。”凌戈路过苦兮兮的打工人时候说,“我们刚才找你是为了明天——明天咱们几个聚餐,你还没忘吧?” “呃,聚餐?……哦,哈哈,没忘呢!组长大人我还等着敲你们一顿大的呢!” 凌戈:“……” 他现在懂其他人的心情了。 他现在也想对云景秋翻白眼。 云景秋在键盘上胡乱按出几个字符,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严澄都找所有人谈过话了,那么这场“聚会”应该不仅仅是部门所有人一家亲的场面,或许也是借这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谈谈之后的打算…… 云景秋删掉几行错乱的字符。 他心里真的还在摇摆、没有答案吗? 聚餐地点定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里,一到周末人头攒动、锣鼓喧天……没有吃饭的位置,需要叫号排队。 一行人在公司还是光鲜亮丽的精英,回头就只能在门外坐着等爆满的餐厅施舍位置——甚至还不能坐着。 凌戈看了一眼排号,又看了眼人头攒动的商场:“早知道不选这里了。” 肖组长挑眉:“下次?” 凌戈无奈摇头。 确实,他们不清楚严澄的安排,但这个小小的部门会有极大概率在郦华重组之后各奔东西。 这确实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聚餐了。 到最后进去的时候云景秋已经饿得像一滩面饼,以至于核心话题开始的时候,他还在狂暴进食—— 肖组长:“既然大家都在,也不卖关子了。各位之后都有什么打算?我和老凌在职场呆了这么多年,跟大家也相处地不错。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忙,也是会帮助大家的。” 云景秋没有第一时间发言。 他脑海中残存的画面是,他在前公司一不小心被骗出自己找好下家、准备离职的消息,结果离职申请被卡、工作量增加,最后领导出面谈话威胁留下。 惨痛的经历。 所以他在办公室里,暗戳戳拉住几次想要表明留下意图的小陈。 唉,人心险恶(点烟),现在的小年轻心眼都太少了。 就算组里都是好人,也不能完全相信啊。 在一番故作深沉之后,凌戈率先开了口:“我先说说我的打算吧。我准备换一家l市的公司跳槽,他们已经和我签订协议了。” 云景秋有些震撼:就这么提前说出来了? 可是在场各位都神色如常,肖组长和凌戈面上也无异样。 “凌组,是哪家公司啊?”小陈天真开口。 “等我走的那天你就知道了。”凌戈笑道。 l市? 云景秋一愣。 他和严澄之前出差就是在那里,如今一提,一些回忆便在脑海中震荡。 肖组长第二个开口:“我也和本市一家企业有联系……不过具体是哪家,我也一样不能透露。” 周围人都理解地哄笑起来。 云景秋作为气氛组,短暂放弃了盘中肉,举手发言:“老师老师,我有个事想说。” “说。”肖组长笑道。 “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凌戈和肖组长对视一眼,端起饮料杯,“借你吉言。” 何溪举手:“我下一个。我打算继续跟着严总混。” “哦?”肖组长一笑,“那风险可不低啊。” “无所谓。”何溪一撸手腕,左手一只,右手一只,是从来没戴过的百达翡丽,闪瞎众人的狗眼,“我家里有钱。” 凌戈:“……” 肖组长:“……” 云景秋:“您还缺小弟吗?少爷别动我来给你端饮料!” 小陈:“让开!小弟的位置是我的!” 凌戈笑骂:“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何溪无辜摊手,顺便从云景秋手里夹走一块肉,在线表演风度尽失的傻逼富二代。 方岳推了推眼镜:“我来说说……我的想法。” 一众目光都追过去。 方岳在组里的存在感比较稀薄,但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是个愿意努力、愿意付出、愿意加班的三好青年。 “我想继续留在集团。”方岳说。 “留在集团?”肖组长也惊讶了。 这算是当下最不好的选择,没人知道严厉锋会怎么对待严澄留下来的这些“剩余员工”,或许会被发配到遥远的分公司,或许会打散职位,重新塞到某个工作量大、业务少的部门去。 方岳这性子,难免会受欺负。 到时候真的发配边疆了怎么办? 凌戈隐晦地提醒他:“如果继续留在集团的话,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说……” 方岳一笑:“没关系,我做出这个选择之后严总和我详细讨论过,他那边会帮助想要留下来的人努力安排岗位的。” “真好。”小陈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我也想留在集团了!” “这……”方岳说,“这只是我个人的选择……没什么参考性……” 云景秋一筷子打在小陈抢肉的手上,咳嗽一声,和蔼地说:“她满嘴跑火车呢,别信她的鬼话。” 小陈:“嘁。我是打算跟着严总干的。” 何溪调侃:“怎么,你家也有个硕大的公司等着继承?” 小陈哼了声:“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出去找工作你知道有多难吗?严总人不错,郦华要是没有集团插手,发展也好。干嘛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哎哟,这我可得敬你一杯。”何溪作势端起酒杯,“借你吉言啊!” 凌戈转头看向云景秋:“你有什么打算?” 第41章 “我的前夫要变成我的新老公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景秋身上。 “我吗?”云景秋说。 过往不愉快的片段在脑子里快速闪回,最后落进沸腾的锅中消失不见。 他面前的小陈好奇地探过头来:“对呀,你。” 何溪嘲讽:“不会优柔寡断现在都还没做出决定吧?” “喂。”云景秋挥拳,“不要小看我和老板的羁绊啊!我肯定是跟着老板出去干啊!” 小陈冷哼:“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 “之前你喊严总老板,他还光明正大地回应你。”小陈笑嘻嘻地说,“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云景秋赶紧高呼:“大人冤枉啊大人!你们真的不觉得签合同是结婚申请,约定这段时间大家一心一意,都是在公司工作的好员工吗?” 在场小组成员都对云景秋表达了鄙夷之情,没有人理解高材生的天才脑子,大家只需要停留在第一层就够了:为什么严澄被误喊了老公还面不改色?为什么出差l市项目组里就只喊云景秋?为什么云景秋的工作安排这么特殊? 老板和小云同志有奸情啊! 什么老板如老公?混淆视野罢了,不听不听。 任凭云景秋怎买班味十足地解释,一群人都是懒得理会地默然态度。 “我们肖组长凌组长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的。” “不是,不是,这不对吧?我和严总是清清白白的上下属关系啊!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没错没错,对的对的,不就是老公吗。”小陈赶紧安抚,怕云景秋把这对cp毁了。 第33章 云景秋:“……求你别再替我解释了。” 小陈高深莫测地一笑。 她同事和她上司是八卦小群里近日最火的一对cp,攀升速度令人发指,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们俩在l市出差的时候,就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参加晚宴,一起跳广场舞,似乎云景秋第一面见大家的时候,还无意识喊出了老公的称呼。 这已经不是云景秋一张嘴能说清的了。 这是大势所趋啊! 可怜的云景秋就这样被安排给同人女最爱看的一集,险些成为被汽水呛到医院第一人。 大家显然都对云景秋的选择并不意外,连什么风险啊规划啊未来啊的话题都懒得提,直接略过他进入下一个议题。 “你们觉得郦华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收场?” 云景秋听完这话,口中的汽水终于咽下去了。 “严厉锋会不会直接将郦华的股份强行收回来?”他们在季度大会之后对大总裁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进入直呼大名的阶段,“然后再把郦华咔嚓了。” “不太可能。”肖组长说,“你们在这里工作时间不长,不清楚郦华的股份构成,现在严澄手中的股份数量最大,就算是集团也不可能直接越过他拿下郦华的控制权。” “莫非,严总打算直接拿股份跟集团爆了?” “好像也不太对,”小陈说,“严总会和大家提前谈话交流,难道是这样冲动的人吗?”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推测,都缺少依据。”云景秋中途插话道。 “依据?” “我们不知道老板的想法是什么,只从表面去猜的话,容易得出错误的结论。”云景秋把饮料杯放下,“而且,老板既然给出后路,就说明这件事一定会以还算体面的方式收场。” “哟,不愧是云景秋。”何溪阴阳,“简直就是严总肚子里的蛔虫啊~”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云景秋:“……”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说话。 不过,他也有点好奇。 听严鸿上次说,严澄和其他严家的人关系都十分淡漠……那为什么他会选择到郦华来担任总裁的职位呢? 一场聚会最后在“光华集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支持我们家严总干爆集团!”“物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不正确不正当价值观中落下帷幕。 好在大家都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疑虑。 凌戈还是像上次一样,跟落单的云景秋聊天。 “上次跟你说你不应该留在郦华……是因为集团的内斗已经开始了,郦华的发展前景注定是灰暗的。不过现在,你好像已经选好另外一条路了。” 云景秋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凌戈。 若不是他的提议,自己的人生估计还停留在怎么摸鱼、怎么踩点进办公室的歪路上一去不复返。 云景秋现在,已经不再害怕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了。 “谢谢。”他由衷地说,“组长,你也一路顺风。” 云景秋走出商场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嘿,秋宝。” 云景秋:“……” 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的傻逼发小,徐航。 “大哥。”云景秋倒退着走回去,“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刚和同事吃完饭,被他们听到,我在职场的一世英名不就这么毁了?我不要面子的?” “你什么时候要过这种没用的东西了?”徐航伸出手来勾他的肩膀,“你不是之前说什么‘面子是什么,能卖钱吗’,现在变脸这么快?” “时代变了,大人。”云景秋扒开他的手,“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陪女朋友吃完饭,准备回家呢,就看见有个帅小伙走在门口。怎么回去,我捎你一程?” 商场快关门了,他们也不可能在里面进行下一场聚会,云景秋点头:“行啊。” “最近怎么样?”徐航笑嘻嘻的,“离开陶泉那疯子,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别提了,他现在也跑到我们市里来了。” “啊?穷追不舍是吧。” 云景秋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系上。 “这都不算什么。”他说。 徐航:“?” 徐航:“你克服心理阴影了?” 云景秋白了他一眼:“我们公司快不行了。” “我靠。”徐航惊呼一声,“你不是刚找的老公,马上又要变成前夫了?那你之后怎么办?” “不。”云景秋深沉地说,“我的前夫要变成我的新老公了。” 第42章 一匹孤傲的狼 云景秋和徐航的孽缘,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 彼时云景秋还是班上成绩最好人最乖的学生,一张小脸嫩生生,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每天把手搭在桌上,乖乖听老师上课。 徐航毁了好学生的人生。 跟云景秋比起来,徐航就是个老师最头疼的刺头,上课在桌面上玩弹珠,下课拉帮结派弹皮筋无差别攻击,被罚站过,罚抄过,罚写检讨过,但是做个鬼脸,下次还敢。 徐航自称一匹孤傲的狼,反抗老师是他的使命。 然后孤傲的狼就被安排在最乖的崽旁边。 还没被荼毒过的云景秋是一个说什么干什么的乖宝宝,上课不能开小差,下课不能伤害同学。 “你在说什么呢!”徐航惊呼,“我不认可!我要改变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云景秋清澈而愚蠢地提问:“改造我为什么要当小弟?” 徐航一撸袖子,他的词汇库还没解锁“朋友”“损友”“死党”“发小”这种高级词,只能把偷玩游戏学来的“小弟”摆在第一顺位。 “那个……反正就是小弟!今天……现在开始你就是了!” “哦。” 云景秋乖乖的样子实在不像话,徐航试探性地开口:“你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云景秋眨着漂亮的眼睛,“听话不好吗。” 徐航瞬间觉得大事不妙。 坏了,这小子。 怎么能承认听话是好的!听话是不好的!听话……嗯……听话的小孩没糖吃! 徐航开始了漫漫教坏——感化好学生的征程。 刚开始云景秋还会告诉他:“这样子是不对的。” 徐航:“哪里不对?” 云景秋:“老师说……” 徐航:“老师说的算个屁!换个人说。” 换个人,可是换个人就没人说过这种话了。 老师说,学生要诚实守信,不能撒谎。 于是他只能放弃反驳徐航。 徐航经过多日的教唆,发现云景秋不进反退,默默闭上嘴,不再和自己狡辩什么好学生都是对的了,让他招收小弟的进展遭受很大阻碍。 这天徐航看着云景秋白嫩的脸,突然心生一计…… 放学后,小巷。 云景秋闷头走了一会,最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哪有一直跟着你。”徐航踢开路边的石子,“我就走这条路回家,你管得着我吗?” “你家不是在路的那一头吗?” “我家搬家了,现在就往这走。” “啊?” “啊什么啊,赶紧带路……不是,我是说你赶紧回家!” 云景秋在自己家门口停下,狐疑地看着徐航:“你家搬到我家来了?” 徐航趁他不注意,顺着门缝挤进去,心不在焉地敷衍好学生:“啊对对对,刚搬的家……” 小样,我追到你家来,这下逃不了我的荼毒了吧? 徐航很快被室内的景象惊呆了。 室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酒瓶到处都是,简直让人无从下脚。 云景秋熟练地从废墟中穿过去,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徐航,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云景秋撑着脑袋,望向城市外的夜景。 徐航问:“你爸妈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 徐航撇嘴:“我就不懂了,他们之前闹得要死要活,现在这副如胶似漆的样子摆给谁看?——好学生,你不会还想着你们三个一家亲吧?” 云景秋勾着唇角,发现眼睛怎么都撑不住笑意:“嗯。我工作变动的时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一个没接。” “哎哟我这暴脾气……唉算了算了,还是来聊聊你的工作吧。你说你跟着你家老板分离出去干……那公司是干什么的?” 云景秋眨眼:“我不知道。” “注册资本呢?规模呢?” “不知道。” “那地址在哪呢?” “不知道。” 徐航:“……” 他有种时间穿越到小学去打破好学生魔咒的荒谬感。 他几乎是咆哮:“秋宝,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一直比你聪明啊。”云景秋坏笑道,“点心,点心在哪?——诶诶我们现在在高架上,你的人生安全无所谓,我可比你金贵。” 第34章 徐航面无表情地踩下刹车:“金贵在哪?” “我现在可是要跟老板出去单干的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徐航一手离开驾驶盘,做出请的手势。 云景秋:“什么意思?” “现在下车吧。新星,我的车载不动这么庞大的你。” 云景秋哈哈大笑。 等笑够了,徐航认真问他:“确定之后走这条路了吗?” 云景秋抓着安全带。 他最好的朋友,他世界上唯一能毫无负担吐露心事的人。 “确定了。”云景秋比出拇指,“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徐航哼了声:“信你还不如信一头猪。下个月之前,把公司名字注册资本进军行业给我搞清楚,收到了吗?” “收到收到。”云景秋嬉皮笑脸,敬了个礼。 正说着,徐航接了个女朋友电话,问他到家了吗,徐航说在送朋友,半个小时后到,别这么担心我,爱你爱你,最后附赠香吻一枚。 云景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好歹也是个人,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 徐航冷冰冰“嘁”了声,忽然切换长辈模式,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来,一脚踩停刹车,扭过脸来,似乎下一句就要是“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云景秋毛骨悚然:“不是,哥,你有话好好说……你刚才说放我下车,我现在申请你把我放下车!救命啊!救命啊!” “云宝啊。”徐航慈爱地说,“这么大了,女朋友找到了吗?没找到也没关系,男朋友呢?实在不行,爱上二次元美少女也可以啊,有对象就该结婚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给你包大红包。” 云景秋生无可恋地靠在副驾驶上,熟了。 徐航挑眉:“真没有。” 云景秋:“……” 徐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是吧,真有情况?——不会是在你公司里吧?” “说个屁。”云景秋有气无力地喷他,“根本没这个可能!” 第43章 跟你们富二代拼了 徐航怎么问云景秋都不开口,直到最后车缓缓停在云景秋楼下。 上楼的时候,徐航突然喊住他:“景秋!” 云景秋回头:“怎么,我东西落在车上了?” 徐航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想起来一个蹲在路灯下无助、孤单的背影。 现在那个背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的同事。 甚至,可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没什么。”徐航收回视线,“你继续往前走吧,我就叫叫你。” 云景秋我有些莫名,很快一笑。 “那再见!” 隔日云景秋再回办公室的时候,何溪趴在桌上直说: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云景秋关怀:“怎么了兄弟?是工作完不成了还是钱不够花了?可怜哦,可怜哦。” “滚,我怎么会钱不够花。”富二代朝他挥拳,“我就是想到有两个在办公室里的傻逼,郦华结束之后还要和他们一起共事……我这辈子是不是要完蛋了?” 傻逼其一云某人:“……” 傻逼其二陈某人:“……” 俩人异口同声:“你才是傻逼!” 肖组长和凌戈看到这一幕,不由深深为严澄担忧起来:看来以后的日子也不安宁啊! 这事结束之后,另一件大事便萦绕心头。 云景秋想,自己应该去和严澄表达自己愿意加入的意思呢? 虽然已经和组里的同事表达过跟严澄出去闯一条路的想法,但那天自己总归是逃跑了。 微信? 好像不够正式。 专门去办公室说? 好像又太正式了。 苦恼的情绪包围了他,让他皱着脸喝了一口咖啡——噫。今天的咖啡好苦。 云景秋溜达到茶水间偷偷给自己苦苦的人生加点糖的时候,老板给他发来了私人消息: 景秋,你这几天晚上有空吗? 晚上? 老板问晚上有没有空,该不会是要…… 邢娉婷的消息同时进来:晚上有没有空说句准话?你跳舞跳得太烂了我请严澄给你特训一下。 邢娉婷:喂喂喂在吗?听得见吗。 ……要加班。 云景秋手一抖,把半瓶糖都倒进去了。 他先将倒了半罐的糖若无其事地放回去——反正老公买单,浪费一下也没关系。 再开始回复消息。 先给老板谦逊地回:有空的老板,这几天晚上都没安排。 再给邢娉婷言语输出:祖宗。做人能不能积德,把我老板安排来给我上课是什么意思? 邢娉婷:你在这又不认识其他人。我也不认识。严澄是最方便的一个,放心啦,讲课费我会替你付的,你乖乖去上课就行。 云景秋:…… 云景秋:这不是讲课费的问题。如果你老师是你领导,这合适吗? 邢娉婷:领导,什么领导?我自己就是老板。 云景秋无语地想,跟富二代没话说。 严澄这时候已经将意图一并发过来了。 严澄:邢娉婷想让我负责教你怎么跳双人舞。你看方便吗?我在公司附近包了一间练舞房。 云景秋:方便的老板,方便的。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严澄几不可闻地露出点笑意,回复道:好,那下班之后见。 云景秋后知后觉地发现邢娉婷把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这么送到脸上——所谓祸兮福所倚,接下来只要考虑怎么合理地把话说出来就好了。 终于捱到下班,云景秋已经在下班前五分钟就把所有东西收拾好,装模作样五分钟,准时下班一整年。 下午六点整,肖组长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阵劲风扫过,疑惑“我们开风扇了?”。 “……那是下班中的云景秋。” 下班中的社畜下意识地直奔地铁站,人都走到一半了,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晚上还有老板特训的双人舞。 这何尝不算一种加班呢? 云景秋上楼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紧张。 他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学好,对不对得起严澄这个老师,对不对得起一百万。 毕竟出来工作后就再也没空跳过舞了。 他推开门,刚要声音洪亮地报告“老板好”,里面的严澄打断了他: “吃了吗?” 云景秋点头之后赶紧摇头。 草,云景秋想。自己刚刚有同手同脚吗? 于是两人的第一件事是先坐下来吃晚饭。 严澄的说法是:“要是我们中的一个因为低血糖晕过去,邢娉婷会连发三天朋友圈来嘲笑。” 云景秋深以为然地点头。 菜色都是正常口味的家常菜,外包装也是正常的外卖盒。 很安心,看起来就算是aa也付得起。 云景秋萦绕心头的紧张悄悄散去一些。 两个上了一天班的家伙风卷残云地让晚饭消失在包装盒里,严澄一边熟练地收拾残羹剩饭一边问:“以前有基础吗?” “以前在大学修学分的时候学过……应该不算有基础,只能说能跳,能跳。” 严澄甩完手上残余的水珠走进练舞室,“说实话,我有点惊讶。” 云景秋:“嗯?” “你答应邢娉婷当她的舞伴,我以为周末这个时间,你会选择在床上睡觉。” 严澄疑似有点太懂打工人了。 云景秋摆摆手:“休息诚可贵,帮朋友价更高……” 严澄无情地打断他:“说吧,邢娉婷给了你多少好处?” 他老板一副问罪口吻,但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很漂亮很鲜活,像什么惑人心弦的妖怪。 云景秋假意咳嗽一声,移开视线,免得自己被妖怪夺走理智。 这样一来他紧张的感觉也彻底烟消云散,玩笑话张口就来:“冤枉啊,我可是一分好处费都没——咳,小收了一点。” 一百万怎么不算小收了? 严澄和他走到镜子前。 “宴会上放的曲子”是一首二拍子,会被安排在致辞之后的第二首,整体动作比较简单,两三天就能跟音乐跳了。邢娉婷有跟你说过这场宴会的流程吗?” 云景秋摇摇头。 严澄沉吟:“我把流程图发到你手机上。” 云景秋看着详尽的流程和打工人专用的界面,默默为这位负责安排的打工人默哀。 他摸着下巴,感到有一丝不对劲:“老板,你怎么对宴会流程这么清楚?” “唔。”严澄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 “这场晚宴,是严家主办的。” 第44章 就是你昨天发的朋友圈呀! 云景秋目光一凝:“那……” 严澄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做一些拉伸筋骨的放松动作。 “我会去,但别担心。他们不会在重要场合对我做什么的,我心里有数,他们心里也有数。” 第35章 严澄轻轻抬起胳膊。 对方实在年轻,不知如何隐藏情绪,一听“严家”两个字,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满溢而出。 严澄对这种担忧有些怀念,他从前甚至有些依赖被人担心的感觉。 不过皱眉还是算了。他伸手想触碰,最后还是矜持抵在唇上一咳:“不用担心我,你老板比你想象的要厉害一点。” 眉间的褶皱消失,云景秋舒展眉眼,笑了。 做完放松动作开始第一个动作之前,云景秋的面颊忽然一抽。 等等,如果他跳男步的话,不就意味着……他家老板要配合他跳女步?! 严澄比他高一些,此刻已经板正地站在自己面前。 “把手搭在我的腰上。” 云景秋僵硬地把手搭上去,身体离对方却八万里远,形成非常古怪的姿态。 严澄无奈了:“身体,靠近一点。” 说完他也不等云景秋反应,另一只手将人一带,几乎整个捞到怀中。 甜甜的橙子气味再次笼罩了云景秋的鼻尖。 他想不通,一个叱咤风云的总裁为什么这么甜,每次闻到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喜欢甜咖啡。 “我来喊拍子,你跟着我跳。我先看看你的基础怎么样。”严澄说。 他现在也不太好受。 刚才拉得太重,云景秋跟他贴得也太近,温热的呼吸就在颈间灼烫,外加那张瓷白的脸,带着点婴儿肥——他会忍不住要动手捏一捏。 压掉内心的冲动后,怀中人却抬起脸:“老板,我做个……做个准备,等我十秒。” “准备?” 云景秋咬牙切齿:“腿软。” 并且丢脸。 天知道他只是和老板贴贴一下,就能产生这样严重的后果。 严澄是什么会呼吸的毒药吗? “好点了?”严澄问。 “来……来吧。” 严澄的拍子喊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揉碎了去看云景秋的反应。 云景秋的基础一般,很多动作都忘了,只能跟随自己摆动,这样会让动作慢上半拍。 甚至会踩到自己鞋面上。 云景秋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步伐——至少别把老板的板鞋踩花了。 “踩上来。” “啊?” “大胆一点,先相信自己跳得没有问题。”严澄笑着说,“其实晚宴现场也有很多人根本不懂跳舞。但是他们很自信。所以跟大家一起跳起来的时候,也不显得突兀。” 严澄被带着转了一圈:“邢娉婷肯定也知道,你不可能在两三天的时间内练成国际双人舞大师……你不用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严澄掌心中云景秋的肩头稍微放松了些,他说:“好,那……” 云景秋的悟性确实很不错,很快就理解老板的贴身教学内容,一晚上的功夫就跳得有模有样,至少从装模作样的角度来说,足以糊弄大多数人。 他唯一僵硬的地方就是严澄远离又靠近的转圈时。 嗅觉在适应甜味之后,失去再获得,橙子味道变得由远及近,每次都能让他晃神,变得耳根通红。 ……得跟邢娉婷说,宴会那天不许喷任何橙子味的香水。 只不过到最后几十分钟,两个上了一天班灰头土脸的社畜开始频频出错,不是严澄拍子数错,就是云景秋脚步踏错。 上班毁了双人舞。 严澄见此情况,也不再强求:“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这里再见。” 云景秋咽下水瓶里的水,扭头笑道:“老板,应该说‘明早见’吧?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严澄没好气:“好了,不用再提醒我这件事了。” 云景秋幽怨地:“总裁也不喜欢上班吗?不如上三休四怎么样?” 严澄哑然失笑。 “不过,过一阵子你们确实有个假期。” 云景秋眼睛一亮:“什么假!” “集团成立二十周年庆典。” 云景秋:“……?” 他们郦华放这个假,真的好吗? 云景秋洗漱完倒床就躺时,朦胧间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遭了,他忘记跟老公表态我要追随你一辈子——我打算之后跟你出去单干了。 他用仅存的意志力把事情存进备忘录…… 备忘录界面怎么有点怪怪的? 不管了,关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云景秋不负众望,起迟了。 他匆匆拿起桌上的面包,祈求自己能赶上早高峰的地铁,从而把手机消息清得一干二净,没发现这消息通知数量异常地多。 一到公司,同事的眼光有点异样,抬头一看迟到五分钟。 “哈哈……”云景秋挠头,“意外,意外。” 肖组长无情地:“自己去打卡机上迟到登记——何溪,笑什么呢?十分钟之后会议室碰头,小陈,你把笔记本拿上,云景秋,你把昨天让你打印的资料装订好,去会议室一人桌上发一份。动作都快点。” 小陈去拿电脑的时候跟拿订书机的云景秋撞在一块,用胳膊肘肘击对方的小臂:“欸,欸。跟我说点小道消息呗。” 云景秋:“?” 云景秋:“什么小道消息?” 小陈:“就是昨晚,昨晚的。” 昨晚是什么小道消息? 云景秋疑惑地想。 他跟老板纯师生关系跳了个双人舞,老板跳的是女位,这也算小道消息? 小陈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们不是中国好同事吗?” “——动作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今天严总也来会议室开会。” 小陈眼中的八卦之火更旺盛了。 云景秋丈二摸不着头脑,昨晚难道有谁看到自己和严澄了?不应该吧。 紧接着,他就带着满腔疑惑坐进会议室,开了个关于项目推进的前期短会。 让他惊讶的是严澄今天特别好看,特别帅——头发好像精心打理过,胸口别的胸针闪闪发亮,耳边一颗暗蓝色的宝石耳钉,帅得云景秋头晕目眩。 小陈打量云景秋一副想看老板又不敢看的别扭样,再加上老板隐约的视线和不经意放到耳边的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短会结束的时候,她偷偷跟云景秋说:“你会要跟老板表白吧?” 云景秋:“……?你在说什么。” “别抵赖,我截图了。”小陈说, “你昨天发的朋友圈呀!” 第45章 我昨晚什么时候发的朋友圈? 云景秋懵了。 他昨晚发的朋友圈?他昨晚什么时候发的朋友圈! 疑惑小伙赶紧点开微信,发觉消息已然爆炸,其中光是徐航一个人的聊天框就是99+,让人不免恐惧。 云景秋咽下一口口水。 他突然没有点开朋友圈的勇气了。 小陈催他:“求求了,别钓我,好同事快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吧!” 云景秋:“别吵,我在思考。” 然后猛猛深呼吸一口气,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铺天盖地的消息中,云景秋点进自己想要的那一条: 表白明天18:00 ……? 昨天在床上点开的不是备忘录吗? 不对,备忘录哪有发送按钮。 云景秋复盘了一下自己昨晚的思维逻辑。 已知:他昨晚很困,需要提醒自己明天跟老板说自己愿意跟他跑路创业,在下班之后的教学时间。 条件:老板=老公,入职=结婚。 推导:有加入公司的意愿=表白。 意外触发事件:因为太困把备忘录点成了朋友圈。 结果:他在朋友圈发自己今天下班后要表白,皆大欢喜。 云景秋人麻了。 自己最大的敌人居然是昨晚的自己。 小陈看他依然愣愣的,问:“哎呀你别卖关子了,晚上到底要和谁表白呀?” “哦,是这样的。”云景秋面上带着僵硬的微笑,扯谎,“我昨天晚上玩了真心话大冒险……” “……?不是你等会。” “然后我输了,被指定发了这条朋友圈。” 小陈的眼神也麻木了:“晚上十一点半玩真心话大冒险。” 云景秋摆手:“年轻人的作息,你别管。” 小陈:“你发的表白时间还刚好是下班时间。” 云景秋谦逊:“巧合,巧合。” 小陈一拍桌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云景秋:“哪能呢。”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编辑一条崭新朋友圈: 各位朋友,各位祖宗:昨天输了大冒险,以上消息均不属实。不信谣,不传谣。 还没发出去,严澄就懒散地将门一敲:“景秋,跟我出来一下。” 云景秋做贼心虚,手一抖点了取消发送,一篇清白小文章就被抖进草稿箱。 没事哒……没事哒…… 第36章 云景秋在周围兴致盎然的目光中——不怎么自信地走出门外。 严澄今天穿得着实有些太闪闪发亮了。 衣襟打理得一丝不苟不说,胸针凑近了看,宝石中如同有星河流转。 “中期来看,还需要你和精诚方面多做对接工作,尤其是要监控对方的进度。”严澄看他的视线一直往自己的胸口飘,“怎么,喜欢这个?要不要送你一个,我买了一对。” 云景秋可悲地呛咳一声:“不、不用了。老板还是你戴着好看。” “是吗?”严澄恃美行凶,微微靠得近了些,“好看吗?” 宛如孔雀开屏。 云景秋硬着头皮,一边掐自己一边说:“好看,特别好看!” 严澄的签字笔点在桌面,俨然一副成功人士得意的嘴脸:“那我们继续工作上的问题。你在对接这方面要注意……” 云景秋有点如坐针毡。 一方面,老板今天太过美丽,他不敢与之对视;另一方面,他急着发朋友圈澄清事实。 这两件事迫在眉睫,前一件扰乱他的心神,让他产生一些对老公大不敬的想法;后一件毁了他的清白,让他从一位纯情小伙变成热情奔放的渣男。 他说的跟老板表白,真的只是比喻而已啊! 所幸工作任务不算多,严澄在交代完所有工作便收拾资料准备离开,云景秋也偷偷松了口气,伸手进口袋准备将手机摸出来。 严澄起身之前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晚……打算跟谁表白?” “嗯……”云景秋偷摸手机的动作停止了。 他家老板态度诚恳,眼神清澈,再加上耳钉上微暗的细碎闪光,云景秋的脑袋一下子就宕机了。 老板居然打耳洞了。 老板的耳钉好漂亮。 老板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啊……这个、呃。”云景秋一片混沌的大脑终于找回自己的主机重新启动,“是……是大冒险。” 但是没什么说服力。 云景秋不知道严澄信没信他,只听对面轻轻笑起来:“这样啊……大冒险。” “对。”云景秋点头,“昨、昨天晚上玩的。” 他有些无法在严澄面前继续说下这个谎言。 再过一会,他估计就要自己投案自首,丢盔弃甲。 “没事。别忘了晚上六点,练舞室见。”严澄推门走开,在室内留下浅浅的橙子香。 云景秋呆呆地抚摸自己的胸口。 某种不规律的跳动正在不停地进行着。我是不是生病了? 云景秋压了压胸口,勉强自己给自己单方面治好了病,推门走进办公室里。 嗖嗖。 是所有视线朝他飞来,带着无数八卦的目光。 云景秋硬着头皮:“嗨,大家想我了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何溪郑重其事,“说,你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审判之后,云景秋终于得以把自己无辜的朋友圈发出去,得到一众喝倒彩的声音。 “年轻人,要勇敢一点。”小陈拍着云景秋的桌面,深沉地说,“时候到了就要大胆求爱……” 云景秋怀疑地看着她:“过来人,谈了几场恋爱了?” 小陈:“你不要小看我!” “多少场?” “0。” “……” 云景秋无语了。 自己好歹也算谈了一次网恋,虽然看情况好像跟电信诈骗差不多。 徐航给他发消息:不是,大哥,你跟谁玩的真心话大冒险? 云景秋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跟我同事。 徐航:…… 徐航:你牛。下次能不能发这种炸裂消息之前跟我提前通个气?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以为你真当大爷了? 云景秋:错了错了哥,下次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好不容易糊弄……啊不是,真诚地欺骗完所有人之后,云景秋长舒一口气。 好的。这下他跟严澄说要跟着他创业的事搞砸了。彻底的。 至少今天不合适再说出口。 云景秋陷入苦恼。 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跟老板说出来呢? 第46章 云景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老板 云景秋如同前几日一样,卡点但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办公室。 小陈看了看时间,狐疑看他:“你现在急匆匆去哪?” “下班啊哥们。”云景秋大惊失色,“你不下班的吗?” 小陈:“……玩去吧。” 她应该知道的,这人宁愿选择跟下班结婚,也不会找现实的对象的。 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云景秋直到走上楼梯才想到自己形势严峻。 今天光是严澄找他单独聊天,花枝招展的样子都让自己心神不宁,要是再贴身跳个舞,那还了得? 现在跟老师请假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有救吗? 云景秋绝望地踏上一节楼梯。 他想,现在只能祈祷严澄是为了上班接见某个不好惹的大客户才穿成这样的——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将衣服换下来了。 嗯,一定是这样。 不管事实如何,总之云景秋说服了自己。 他情绪稳定地踏进去,发现练舞房门口摆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云景秋:?……!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束的玫瑰花。是放错地方了吗? 严澄从里面探出头来,手上照例拎着两份外卖。 “快进来吧。”严澄见对方的视线落在玫瑰花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是客户送的,放在公司不太好。我就先拿过来了。” 云景秋面色有点古怪。 什么客户会送……玫瑰花?是不知道玫瑰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吗? 今天自己朋友圈的“表白”是个意外,莫非严澄是真的收到了客户的“表白”。 那……严澄把这束花拿过来,意味着他接受了吗? 云景秋的思绪乱成一团,丝丝紧张和失落缠绕住他。 的确。严澄这样优秀,也是应该的。 云景秋又不好直接询问,忍了半天没忍住,猫猫祟祟地摸过去,轻轻踮脚试图看清玫瑰花上放的卡片写了什么话。 上面写着,云…… 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抽走了那张卡片。 云景秋眼巴巴地看着他老板。 “咳,不用看了,无关紧要。”严澄把卡片揣进兜里,“先吃饭吧。” 风卷残云般地把桌上的饭菜吃完,云景秋突然意识到:严澄根本没换衣服。 早上看到的胸针耳钉衬衫,依旧一样不落地穿在他身上,不过因为一整天的工作,产生些许褶皱。 这是另一种风味的老板。 严澄临开始前,解开了白衬衫最顶上的扣子,锁骨在衬衫底下若隐若现。 云景秋倒吸一口凉气,移开视线盯着脚尖,唯唯诺诺地把手搭在对方腰上做初始动作。 这简直比l市宴会那天老板的正经西装杀伤力还要大。 严澄跟着他绕了几圈发现不对。 人的动作怎么比昨天还僵硬? 莫非是自己的教学水平倒退? 严澄再次放慢了拍子节奏,“3-2-3-4……” 没有任何好转。 甚至在自己人靠近的时候,对方的反应更加僵硬且无措。 严澄叫停教学过程,思索片刻,以温和的态度询问:“景秋,是不是今天上班太辛苦?” “上班不累的咳咳……可能我赶过来路程太急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云景秋感觉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为了遮掩事实,连上班不累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吗!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总不能说自己心脏好像生病了看见这样的老板就开始加速吧? 不好,不矜持。 云景秋闭上眼,开始回想自己人生中最悲伤的事。 ——成功把自己搞到emo了。 他悲痛的站起身,深沉地朝严澄伸出手,苦大深仇地开始第一个节拍的动作。 严澄:? 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所幸沉浸在过往之中的云景秋很乖,很听话,学习能力也很强,除了看起来是一个悲伤的社畜之外,进展相当迅速,已经能不数拍子就跟着音乐跳了。 一曲放毕,镜子里映出两人的终场动作。 严澄虽然名义上跳的是女步,但无论是从镜子里还是镜子外,他都像是和云景秋旗鼓相当的另一名男性。 “很好。”严澄满意点头,“这样看的话,明天都可以不用在过来了。” 按照原先云景秋的性格,晚上不用加班定然欢呼雀跃,此刻已经开始拍不正经的马屁恭送老板了。 但此刻的云景秋为了不被老板美色所误,强行让自己进入了奇怪的状态。 闻言看了眼老板,不太确定地问:“为什么……” 第37章 紧跟着语气急了点:“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可以改!” 严澄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状态不对,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平时的狡黠,而是雾蒙蒙的,像随时要被抛弃的、瑟瑟发抖的鹌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澄知道现在只需要让云景秋冷静下来。 他犹豫片刻,将手盖在云景秋眼睛上, “你跳得很好,不用担心。” 浅淡的橙子气味顺着衣袖进入云景秋的鼻端,让他从短暂的情绪里拔出来。 是了,现在不是他小时候,他已经长大了,远离家乡,还赚了很多钱。 云景秋咳嗽一声:“老板……” “哟,可算醒了。”严澄笑眯眯,“我还以为你被谁夺舍,下一秒电话就要打到道士那里去了。” “害,哪能呢。”云景秋熟练地开始回嘴模式,同时身体偷偷远离严澄所在的位置。 严澄的身后很快空空荡荡,熟悉的热度消失了,让他无奈地轻轻回头。 云景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有些远了:“老板,那这场舞会,你会带女伴吗?” “女伴?”严澄笑着,“没有。” “那男伴呢?” “也没有。” “啊?” 云景秋陷入沉思。 根据他看电影看书的经验来说,总裁一般不都是要带个秘书或者陪同人员的吗? 严澄开始输出:“本来是有的,但是我的上一个男伴没来。” 云景秋还没反应过来。上一个? 严澄继续:“我还没打电话给他呢,另一个女人就打电话来说自己把人拐走了,现在让我教跳舞也不付钱……” 云景秋的面色僵住了。 他手忙脚乱地:“老板,你听我解释!” 第47章 天大地大,金主最大 “不听。” 事与愿违,老板偏偏有些琼瑶的戏瘾在身上,全程微笑但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以练舞房要关门了为由把两人一同带出门——还没忘了那束玫瑰。 云景秋沧桑望天,感觉自己证明清白的路任重而道远。 玫瑰遮住严澄的大半张脸,云景秋还是没忍住好奇:“老板,这束花你要带回家吗?” 严澄沉吟:“浪费不是什么好的美德。” 云景秋:? 老板家缠万贯还想着为国家环保事业做出贡献,感动。 云景秋试探性地问:“是……是哪位客户送的,搞得像情人节一样?” 严澄从玫瑰花后方探出半个头来,云景秋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耳边露出的半个耳钉和闪闪发亮的胸针。 莫非,老板今天这身是故意的? 还没莫非完,严澄就主动且无奈地强调:“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巧合。” “巧合?” “嗯,巧合。”严澄又笑,“好奇心这么重,那我问问你,昨晚在和谁玩真心话大冒险?” “啊,哈哈。”云景秋终于体会到这股有嘴说不清的滋味,跟老板也是感同身受上了,“是朋友……发小、发小。” 各怀鬼胎的二人不再对对方产生不该有的好奇心,准备奔赴明天的上班生活。 云景秋想起严澄说的关于自己双人舞水平的问题,迟疑一会,询问:“我们要练到哪一天为止?” “这个。”严澄将玫瑰花放进后备箱,“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云景秋深以为然地点头:“金主说了算。” 邢娉婷被请到练舞房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她不耐烦地挥手:“你们两个,别耽搁我愉快的夜生活。赶紧跳,昨天酒吧里的小哥哥还等着我去拯救失足青年呢!” 见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云景秋一愣:“不是你跟我试着跳一次吗?” 邢娉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花钱还是我花钱?收钱办事当乙方就要听甲方爸爸的话知道吧,赶紧给我跳!” 严澄在一旁抱着胸笑,也被劈头盖脸砸过来:“你也抓紧,时间宝贵!” 天大地大,霸道甲方最大。 二人只能听从甲方的命令,用自己的手机播放音乐。 邢娉婷忙着跟她三十个小哥哥聊天,根本没往两人身上看一眼。 云景秋在严澄凑近地时候认真地表示:“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划水了。” “你这是在教唆老板摸鱼吗?” “冤枉啊老板,”云景秋很无辜,“现在咱们不都是平等的乙方吗?” 严澄哑然失笑:“这倒是,不过这场舞都快结束了……” 他从云景秋身旁轻盈地离开,带走了橙子的甜味。 “……还是认真跳完吧,你觉得呢?” 收场动作结束金主爸爸才施舍般地抬起头:“很好很好,进步很大。下次这种小事别喊我来了,姐姐我有正事要干。” 云景秋:“……” 进步在哪? 你根本一眼都没看我们! 邢娉婷溜得很快,推开房门之前就能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夹子音:“宝贝,你再等我一会。马上到,都怪有两个傻逼拖住了我的脚步。晚上多点一箱酒补偿你好不好……” “啊,哈哈。”云景秋面颊抽搐,“咱们的临时金主的夜生活还真是丰富呢。”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也去?”严澄说,“就当感谢你愿意跟我跳……我是说,感谢你帮我节省了很多工作量,你很聪明。我请客。” 云景秋点头:“我晚上也没有什么事……” 不对,等等。 什么要我们也去?也去是去哪里? 他还是个纯情男高啊不可以看这些! 严澄看到他一面做出扭曲的神色,一面还乖乖跟上车,甚至系好安全带,才放空灵魂自我怀疑,非常听话,非常好拐。 严澄欣赏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想什么呢?请你吃顿饭而已。” 云景秋:。 他就知道,严澄在话里下套偷偷耍人玩呢。 等到了地方,云景秋踏进去的那一刻就知道菜单上标的价格一定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如果不是严澄带他过来,他就得在这里刷盘子度过余生了。 “邢娉婷在朋友圈发的,如果不好吃等严家的晚宴结束了之后再找她算账……嗯?”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从走廊一侧响起:“哟,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和他的小下属吗?怎么,来这么有情调的地方吃饭?” 云景秋:“……” 他现在对严鸿的观感很复杂。 一方面,他对严澄的不怀好意确实让云景秋产生些许应激反应,另一方面,上次的会面又让他的脑子认为严鸿是脑回路过于清奇的傻逼富二代。 这种微妙的印象差让云景秋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应激,还是直接问前台拿包瓜子看戏。 “关你什么事?”严澄从前台取过号码牌,“晚上不努力想想自己的部门怎么完成工作量,还跑到这里来吃饭?” “切。总比某个只能放弃郦华的丧家之犬好。” “你似乎完全不懂兵法,也不懂棋局的布置。”严澄的视线落在严鸿身上,随即不捉痕迹地瞟向云景秋一眼,“‘置之死地而后生’,懂吗?” “谁跟你玩这些弯弯绕绕的,实力才是硬道理。”严鸿挥手,“还有事呢,别逼我在这跟你动手。” 云景秋敏锐地感觉到兄弟二人之间的火药味没有上次重,大概是季度大会一开,两人的处境都很类似。 反正都是一致对外,内斗的必要也消失不见。 想来后天晚宴,两人估计也只是语言上刺一刺对方,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但没想到路才走到一半,两道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云景秋看向自己口袋,没响。 走廊上只有三人,就意味着,严澄和严鸿的电话同时响起来了。 严澄接起电话:“喂。” 他的神色很快凝重起来。 “好,我知道,我会马上赶过来。……是,他跟我一起。” 严澄和严鸿在空气中遥遥对视,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云景秋一见这情况表情也严肃起来:“出什么事了?” 严澄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抱歉,这顿饭暂时不能跟你一起吃了。出了点紧急情况,我和严鸿要先……” “严澄!抓紧时间!” “……去趟医院。” 第48章 澄秋99 云景秋看着自己手上的餐号,有些茫然。 严澄和严鸿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徒留云景秋一人在原地。 一旁的服务生见他一直在原地不动,走上去询问:“先生?需要把你领到预定的包厢里吗,可以先查看一下菜品。” “不,不用了。”云景秋将印着包厢号的立牌塞回对方手中,挤出笑容,“抱歉,我也有点事,就先不在这里吃饭了。” 云景秋在下楼的路上想了想。 第38章 两人一起接的电话,一起去的医院,莫非……是严厉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市医院。 严鸿性子急,直接冲到最前面,问停驻在门口的人:“我妈现在怎么样?” “不好说……刚进手术室没多久。” 严澄从后面赶上来,原先时刻都在舒展的眉间也堆起深深的褶皱。 他拍拍严鸿的肩,示意他冷静:“你为难他们也没用,坐下吧。医生会尽力的。” 云景秋想了想,拿出手机,想给老板发点鼓励安慰的话,手指停在编辑界面,却没能打出一个字。 也是。 他轻叹一口气。 自己连对方具体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也没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安慰手段,不如明天问问小陈或者邢娉婷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妈呀。”小陈睁大眼,“你昨天不会真的表白去了吧!是不是失恋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云景秋无情地挡开她的手:“昨晚熬夜看小说了。” 他过了一会偷偷开问:“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小陈:“?你得把你的表白对象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有没有小道消息。” 云景秋无语。 表白这个话题是永远过不去了,是吗?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集团,昨晚有没有出什么事?” “这个啊,我看看。”小陈操纵电脑点进她的专属八卦分享聊天群。 群名被她备注成生命之源,也就是离开八卦她这个班就不上了。 “唔,有点本事啊云景秋同志。”小陈大为震撼,“我就早睡一晚上,怎么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瓜?!” 云景秋:“啊?” 小陈桀桀一笑:“听群里说,昨晚有人被抓去临时加班,地点是医院……哦,严总也在。听说是严夫人身体不好,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还在等一线报道。” 严夫人,也就是严澄的妈妈吗? 怪不得昨晚两人都神情凝重,原来是因为母亲病危…… 小陈朝云景秋打了个响指。 “怎么?” “豪门风云呀。”小陈嘿嘿一笑,被严总一番创业大饼哄过,这瓜吃起来都更有滋有味,“上次开完会,大家都没什么动静,这下劲爆的要来了。我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手机看!” 云景秋无语:“这位女侠,不上班了,不怕我打小报告?” “就你?一心二用懂不懂?”小陈哼哼一声,把群聊分屏在桌面上,“不相信我在上班时摸鱼的手速?” 云景秋拱手,甘拜下风。 他顿了一会,给小陈发消息:能不能把我也拉进群? 小陈:当然可以啊! 小陈:不对,等等。 眼前这位可是群里八卦风云人物,堪称cp美帝,自己当初还是靠一手一线信息进的群——这要是正主进去了,云景秋还不得把自己杀了? 小陈思绪一转,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谨慎地回复: 你开个小号吧。 云景秋:? 小陈:开不开!开不开!不开不拉你进群! 已经是威逼利诱上了。 云景秋无奈,把八百年前的小号翻出来,加了小陈好友,让她帮忙引荐进群。 小陈哼哼两声:“提前说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给前辈我丢人。” “前辈?” “我把你拉进群,我不算八卦群前辈?” “……”云景秋无语。歪理来得真多。 事实证明,不把进群按钮当回事的后果就是点进去之后满屏的表情包—— 澄秋99。 云景秋淡淡地裂开了。 小陈骄傲地挺起胸脯:没错,我们前辈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无趣! 云景秋面颊抽搐,实在做不出对这个表情包的复读行为,一个干脆利落,把群屏蔽了。 屏蔽完开始怀疑人生:自己刚刚一番折腾,到底是图啥? 还没等想通,原本办公室也在顶楼的李秘书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严总这两天请假,麻烦这几天严总要的材料都拿到隔壁的秘书室,谢谢。” 在此起彼伏的“收到”中,小陈悄悄地摸上鱼:“看来群里消息居然是真的!天哪!” 云景秋:“……?” 为什么这么惊讶。 然后云景秋就在“集团总裁私生子原先竟是乡下养猪专业户!”“惊!99%的光华人都不知道,公司工作量剧增下掩藏的大秘密……哦原来是我的ab岗离职了。”“不转不是光华人!”的折磨下关掉了群聊。 阿弥陀佛。 这下连「澄秋99」的表情包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还是得看邢娉婷发挥。 云景秋挑选良辰吉时——带薪蹲厕所,点开了邢娉婷的聊天框。 云景秋:在? 过了几分钟,没反应,但是腿麻麻的。 又过一会,邢娉婷才幽幽回复:早。 云景秋看向屏幕顶端时间,显示下午两点零五,已经为公司拉磨五小时。 早在哪? 邢娉婷:刚醒。有屁快放。 云景秋:晚宴还能正常进行吗? 邢娉婷:当然能,你在逃避什么? 云景秋沉默了。为什么有人可以睡到这个点,而他现在正要回去上班? 邢娉婷:等等。严澄妈妈生病进医院了,急性心梗。咦? 云景秋:? 邢娉婷:宴会没有通知取消,但是改成慈善晚宴了。 邢娉婷: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云景秋带着些许疑虑推开门。 ——然后在自己座位上发现一张金光闪闪的邀请函,非常亮,非常闪,捂着闪瞎的狗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邀请函。 小陈阴恻恻:“你在哪里傍上大款了?有这种资源怎么不介绍给我?” 何溪:“还是李秘书「专门」「跑了第二趟」送过来的。” 方岳:“logo好眼熟……” 云景秋举双手投降:“是抽奖,抽奖送的!” 第49章 信云景秋的鬼话,母猪现在已经上树了 信云景秋的鬼话,母猪现在已经上树了。 古有童话传说狼来了,今有办公室传奇云来了。 联手逼问下,狼依旧坚持自己的言论,无辜表示自己运气就这么好,嫉妒也不带这么嫉妒的,获得广泛群殴。 紧接着他就被其他部门征用走了,说是此人演示ppt水平很高,不会怯场——脸皮很厚,专业性强,正好抓去做竣工汇报。 凌戈和肖组长听完,都点头应允。 他们的已经不再承接新的招标项目,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在组里没什么区别——说不定把害群之马送走,办公室的工作效率还能得到提高。 “诶,等等。”云景秋非但不感谢对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反而开始狮子大张口,“我有一点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我不是你们部门的,如果是自己人我定然不推脱,工作说干就干。”云景秋肃穆地说,“其他部门的,得加钱。” 小陈:…… 方岳:…… 何溪一把推在云景秋的后背上:“这人是谁我们不认识,你们赶紧收走吧不送!” 另一处,严澄的电话铃声响了。 “你们说要暂时借人走吗?……谁,云景秋?……什么,已经借走了?……还是自己组里推出来的。……好的,我知道了。” 严澄接完电话,表情有点无奈。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基本只能靠平板处理公务,晚上也是在附近的酒店囫囵睡个觉。 严夫人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没有转入普通病房。 严厉锋却在这个节骨眼通知晚宴正常进行。 他和严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通电话是唯一让他松泛的消息。 “这个家伙。”严澄无奈地摇头,“又跟同事说什么抽象话了。” 殊不知造成这种后果的导火索正是自己——正是那封李秘书亲自送去的邀请函。 严澄低头思忖,一旁刚发火骂完人的严鸿转头见他表情无奈但放松,还隐约有点笑意,大为惊奇:“哟,哪个小情人给你哄好了?” 严澄轻描淡写:“管你什么事。” “切。” 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严鸿把手枕在脑袋后面:“什么时候走?” “过阵子,等她身体好一点。” 严鸿阴阳怪气地哼上一声:“你还是不肯叫她妈妈。” 严澄摊手:“向来如此。” 又是沉默。 “我很好奇,如果——假如,她最后清醒的时候想听你喊一声妈妈,你会喊吗?” 严澄看了他的弟弟一眼。 对方已经长大,不再是刚开始会拉着衣袖叫他哥哥的孩子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严澄说,“她一直很想活着。比你,比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活在世界上。” 第39章 云景秋就这么被组里成员卖到其他组打黑工,没有补贴,没有加班费,还要过007生活。 一条咸鱼失去了梦想。 好在他的肉体还会干活,一站到人前就是装也要装出光鲜亮丽的样子来——再加上此人年轻,不经事,几个卖力的掌声就能斗志昂扬。 老熟人小芳姐评价:“不愧是老板眼中的新星!帅!” 老熟人二号许工热烈地鼓掌,其架势好像不是在会议室听汇报,而是演出要求再来两首安可。 部门主要负责人丰总管也给予了高度评价。 ……于是云景秋就被狠狠的压榨了。 他出门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外面亮亮的,一定是太阳还没下山吧? 走出去一看是外面广告屏被富婆包了,一直在循环播放闪耀广告条,实际上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云景秋故作坚强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没事,他爱工作,工作爱他…… 许工在后面叫他:“景秋!你家住哪,要不咱俩一起搭顺风车回去?……哦,那不算远,来来来我打车!” 云景秋微笑面对热情的同事,虽然他现在想把世界炸了。 一同上了车,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社畜上班的浊气。 “安全带安全带!”许工热情洋溢,“不系安全带发生的交通致死率会提高三到十倍!哎呀,我以前大学还做过这个数据模型,你要看看吗?” 云景秋:“?” 云景秋:“不了,谢谢。” 这跟在飞机上看空中浩劫有什么区别? 哪怕地球爆炸了可能许工都还是那个理工男。 理工男直球提问:“景秋,你是l市人吗?” 云景秋想起先前在l市出差,他们意外看到自己高中时期的照片。 “我……算是吧。”云景秋含糊不清地回应。 “看来大家都是外地人,我也是,我老家是西北那边的山区。” “那许工你读书成绩一定很好。” “哈哈,我可是是高考状元!” 夜色从窗外流过,两人双双露出笑容来。 “不过,我还要问你个事。”许工神神秘秘的。 云景秋抬手遮住对面刺目的灯光,见鬼,怎么远光灯开得这么大。 “你问。”他说。 “严总应该找你们谈话过了吧?对面这车疯了吗——你怎么选接下来的路?” 这是云景秋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是大量的破碎。 破碎的车窗,破碎的灯光,还有破碎的话语,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云景秋的脑袋狠狠地砸在了车顶上,彻底失去意识。 云景秋感觉自己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飘在半空中,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抱着膝盖在房门外面坐了很久,也不敢敲门进屋。 因为屋子里正发出大量破碎的声音,灯光乱晃,就如同一个车祸现场。 女声和男声都很高。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好啊,离婚就离婚,你以为我会心疼孩子吗?!走,明天就去民政局,反了你了!” 随后又是大量破碎的声音,让坐在地面上小小的孩童痛苦地捂住耳朵。 声音忽然在一瞬间消失了。 云景秋的面前是一只手,修长而白皙,带他跳过舞,为他写下策划书。 像一切回到刚开始,他们在咖啡店匆匆遇见。 云景秋将手轻轻搭上去,喊他: “严澄。” 第50章 哟,这不是云景秋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云景秋睁开眼时,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己的老板。 他看上去不如刚刚意识恍惚时得体,而是有些狼狈,见他醒来便喊了声他的名字:“云景秋。” 云景秋应了声:“嗯。” 看面前人仍有担忧,他又加一句:“我在呢。” 严澄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和许工真是吓我一跳。” 云景秋动了动,才发现严澄的手指正扣在自己手腕上,很轻,很暖和。 他很快安静下来,没去挣脱这个小小的禁锢。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额角有点痛之外,其他一切都好,甚至现在还能爬起来,去公司写几个策划案。 “许工怎么样?” “左手骨折了,医生在包石膏。找交警问了问,是对面的车违规越线导致的车祸,你们俩都没什么大事,真是幸运。” 云景秋收拢掌心,无意识把两人交握的手缠得更紧。 严澄纵容地放松手腕。 云景秋再次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表情古怪地问:“所以我……我没事?” “送来的时候就拍过ct,没有脑震荡。” “那我……” 严澄终于笑着看他,左手点点自己脑袋:“这里,一个大包。” 好家伙,合着自己就撞了个大包,居然就给干在床上当病号。 打工人羸弱的身体啊。 云景秋默默拿左手往肿包上按,生疼。 不是梦,车祸不是,现在握住自己手的严澄也不是。 太好了。云景秋用了点力再按上一次,还是痛,他轻轻闭上眼。 “严澄。” “……嗯?”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个估计要看你自己。” “哦,那我现在有点腿软,还能再躺一会。”云景秋理直气壮地跑火车。 严澄轻巧地捏了下他的小指:“精神这么好?你想走也不行,医生说你得观察12小时,躺着。” 急诊中心巨大的电子屏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3:48,严澄的双眼血丝遍布,胡茬乱冒,显然是累坏了。 刚刚还控制不住,掩唇打了哈欠,头也越来越低,几乎垂在病床的栏杆上。 “老板,你先去休息吧。”云景秋作势要松开那只温暖的手掌,“我身体没什么问题,我能感觉到。” “唔。我也、没关系。” 困顿中的严澄有点口齿不清,但是握着人的手也一直不肯松开。 云景秋不由换了哄小孩的口吻:“你妈妈呢?” “她……她没事。有我弟弟在、呢。” “老板?” “……” “严澄?” “……” 人已经趴在病床上,陷入黑甜的梦乡。 云景秋长叹口气,将左手压在眼皮上,压掉急诊室影影绰绰的白光。 这一切还是像梦一样。 食指按上额头的肿块。 但它们不是梦。 蹲在门口那个年幼的自己,连同破碎的过往,才是真正的幻梦一场。 云景秋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在醒来的时候是许工夸张的声音:“天哪,景秋,你没事!太好了!” 云景秋睁开眼,发现许工坐在轮椅上,吊着自己的胳膊。 ……不是手骨折吗,怎么坐上轮椅了? “严总!昨晚辛苦你陪我在医院。” 严澄点头微笑,顺势就要站起来…… 他忘了,自己和云景秋的手还亲密缠绕在一块,差点把人带地上,就又坐回去了: 云景秋用力咳嗽一声,迅速将失去知觉的手收回身侧,得到许工怀疑地注视:“你不会撞出肺炎来了吧?” 云景秋:“……” 云景秋:“是的兄弟,是的,这是车祸,不是sars传播现场。” 许工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不可能!” 丝毫没有怀疑老板为什么陪床在云景秋身旁,手又为什么可疑地放在人家被子里,又为什么刚刚在站卧起坐。 毕竟理工男,看不懂男同事的动人情谊,得让让他。 一番混乱之后,严澄打电话叫人来送早餐,顺便把两个幸运的活宝团吧团吧送回家,并特批了两天假,让他们好生休养。 他得到了拒绝,两个人纷纷表示自己对网约车产生了短暂的阴影,会有朋友来接。 云景秋收起手机,迟疑一下:“那,晚宴呢?” 严澄:“推迟到下周五了,你安心养伤。” 正值严鸿下楼,场面更是一片狼藉。 “快上去吧,妈转到普通病房了。” “等等。”许工忽然喊住二位准备离开的兄弟。 他和云景秋眼神交流一下,云景秋微点头接过这句话:“介意我们也一起上去慰问一下阿姨吗?” 云景秋和许工临时在医院开设的水果店购买一篮水果,一束鲜花,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云景秋还得推人,东西就只能全挂轮椅上。 模样很是身残志坚。 “……你不是手臂骨折了吗?”推轮椅的冤种面无表情。 “哎呀,腿也疼啦。”许工掀起裤腿,露出一块比云景秋额头还小的肿块,“看!” 云景秋:“……呵呵。” 一个头上顶着肿块的人就这么推着轮椅上虚假的骨折患者,缓缓滑进住院部的大楼。 第40章 严澄几位先行去了病房,给他们留下病房号,让他们一会自己上楼。 “1810……”云景秋不确定地和外地人说,“是十八楼吗?” “应该是。” “顶层?” 云景秋和许工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看到了电视剧中的一幕。 顶层不会是特护单人超级豪华vip套间吧? 两个还未痊愈的伤患在电梯内停驻,走进十八层走廊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找哪里是1810,因为那病房前堆了一大堆人。 其中有拎着玉佛像的,有拎着眼花缭乱外文的补品的,有直接带着穿白大褂医生过来的。 就算是普通拎着水果的,都是贴满标签的进口食物,一个人拎不动,直接推车过来的。 更有甚者,直接带了道士过来,可谓唯物主义与神仙对撞。 严家势力关系网,恐怖如斯。 云景秋和许工低头看看他们自己买的小果篮,苹果个头参差不齐,橘子似乎坏了半个;花也因为不正当搭乘电梯,折了一大半,蔫头蔫脑。 “景秋。”许工偷偷喊。 “怎么?” “我们要不偷偷溜吧?” “……我赞同。” 他们准备弄点更像样的东西下次一定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过道头响起。 邢娉婷拉下墨镜。 “哟,这不是云景秋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第51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车祸?” 邢娉婷打量狼狈二人组,一个额头一片青紫,再歪几寸就能毁了那张漂亮脸蛋;一个明明是手臂打石膏,人却坐着轮椅,相当身残志残。 “是的朋友,是的。”云景秋痛心疾首,“理论来说,我们也需要被慰问。” “哦,这样,的确。”邢娉婷打了个电话,“喂,上次那个去脸上疤痕的膏还有吗?给我寄一份。” “务必,务必在下周五把疤痕全都消得一干二净。我邢娉婷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接受的人!” 云景秋:“……” 许工小声:“她是不是在点你呢?” 云景秋:“年轻人,有时候看透不说透,也是一种情商。” 年轻人? 许工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脸,开始认真怀疑起他们的年龄来。 最后还是邢娉婷出声结束了这场闹剧:“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给严夫人送礼?” 她的目光落在蔫吧的礼品盒上,挑眉。 “不不。”许工摆手,“就是听说严总的母亲生病,想作为公司员工慰问一下……” 邢娉婷思忖片刻。 “跟我来吧。不然按你俩这速度,骨头好了都还在门口排队。——东西放下。” 云景秋一愣。 空手? 他和许工都有些讶异,邢娉婷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眼神示意:快进来,愣着干嘛? 无奈对视一眼,云景秋推着许工缓缓挤过人群,来到病房中。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只有严澄和严鸿站在病床内侧,严厉锋和严才良不在。 许工偷偷问:“所以这个女生是谁?” 云景秋悄悄:“开会那天物博老总的女儿。” 于是严澄一眼就看到云景秋在弯腰和别人说悄悄话,让他产生微妙的不爽,抵着唇轻轻咳嗽一声,企图吸引注意力。 结果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喔,你们来了。”严鸿扭头说,“妈,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出车祸的两个员工。” 云景秋:“……” 许工:“……” 严澄:“……” 严夫人很给面子地看了他们一眼,云景秋硬着头皮开口:“阿……阿姨好。您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我恢复得怎么样医生会判断。”严夫人淡淡地堵了他的话。 云景秋只觉得自己开始冒出丝丝的冷汗。 许工也想,不对豪门贵妇人好像比电视剧演的还吓人啊! “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严澄同样冷淡地收掉面上所有表情,“来慰问你的。” 严夫人没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放在云景秋和许工身上,她的眼睛虽然带着病容,依旧十分锐利。 “行吧。”她妥协似的冒出一句,随即开始了令人惊异地大变活脸。 “哎哟,这不是我们家娉婷吗?快到我前面来。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严澄去接你……” 邢娉婷不太情愿地走到跟前,敷衍:“您太客气了。身体怎么样,恢复得还不错吧?” “哎哟,那当然好。让严澄跟你说说情况吧?你们年轻人就得多相处。” 许工和云景秋已经被挤到后排,这会开始了悄悄话业务。毕竟严夫人这三句不离严澄还热情洋溢的态度—— 许工小声:“催婚?” 云景秋给他一个这事很复杂你自己品的眼神,谨慎地说:“一厢情愿。” 两人不好再多说,低眉顺眼的,准备一会偷偷溜出去。 严澄的话语插进来:“既然您这会没什么事,我就先送我的两位下属回家了。毕竟他们也受了点伤。” “严澄……!” 在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严澄先一步将人挡住并推到门口,严鸿在后面劝:“害,妈,您消消气,不就是重公司轻亲妈吗?我哥就是这个性子。咱理解理解。” 这是劝吗?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令人意外地,严夫人没有再出言,实际上她刚刚喊严澄的时候,口中气愤的成分也不大,像是挥了挥衣袖,就将人彻底送走。 云景秋还没从对方口中咂摸出什么味道来,严澄已经带着他和许工走出病房了。 许工挠了挠头,先一步开口:“哎呀严总,阿姨刚醒可能心情不太好,我们伤不重,送我们到这就行了,你先回去照顾他吧。” 云景秋赶紧接话:“是的是的,老板你忙了一晚上,休息休息也好。” “还有人坐轮椅上呢。”严澄知道他们是给自己台阶下,但没听,作势继续推,“好歹送你们下楼。” 许工马上站起来,为严总表现什么是医学奇迹,看得一旁跟过来的医生想上前问候:这是怎么做到的? 许工甚至原地转了一圈:看吧,没事。 云景秋嫌弃地将手拿开轮椅把手,以撇清自己跟许工的关系。 严澄:“……” 许工走得虎虎生风,丝毫让人看不出此人昨晚经历一场惨痛的车祸。 云景秋无奈地把人重新拉坐下。 “老板,那个,那我们先走了?” 他和严澄都是一等一的憔悴,首先是没睡好觉,其次是衣服满是褶皱,最后是头发乱七八糟,站在同处除了原生脸蛋的帮助,其他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同一座煤厂拉出来的拉磨专家。 严澄此时已经揽过云景秋的身体,哪怕是在这种情境下,严澄的衬衫上依旧带着一股浅浅的甜味。 云景秋不过晃神之间,身子就被带到电梯门口。 “说了要带你们下楼,食言不算什么好习惯。你们也是伤员,昨晚加班到这么迟,辛苦。” 的确,昨晚司机负全责,加班多少沾点次要责任——虽然严澄本人并不在公司。 电梯里的气氛很尴尬,很凝滞。 具体表现在许工有点想看豪门八点档,询问老板和其亲妈的关系,但碍于各种原因,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云景秋想对严澄表达感谢,朝许工使了半天眼色,对方依旧低着头头脑风暴——所谓媚眼抛给瞎子看。 云景秋正准备伸手去敲许工的轮椅示意,结果半路间触及的是严澄温热的掌心,实在有种上课扔小纸条被抓包的感觉,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不用这么紧张。”严澄叹了气,开起玩笑来,“不会扣你们两天病假钱的,尽管放心。” 第52章 坏消息,车祸,好消息,人没死,也没失忆 病房。 “娉婷啊,这几天住的什么,吃的什么?严澄那小子真是的,也不好好招待你,等他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说他一顿,孩子大了,叛逆!” 邢娉婷面上笑呵呵,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以为l市思想迂腐,没想到来了这里也一样。 自己家都这么有钱了,那点几个男模左拥右抱它不香吗?为什么总想着嫁个好老公做贤内助,是瓜吃得不够多还是没被私生子闹上门? 邢娉婷优雅地掏掏耳朵,让话语左边进右边出。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严澄居然当面维护自己的下属。 啧啧,自己妈妈大病初愈就敢气…… 不对。 邢娉婷猛地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严夫人一眼。 她最重集团名声,提议将晚会改为慈善晚会就是她在重症监护室做出的决定。 她平时对待员工也是出了名的和煦——至少表面如此。 第41章 刚才怎么会对云景秋二人突然发难? ……不对,这样做严澄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员工,并且将他们带离现场。 如此一来,严澄便被支开了。 怪不得严夫人的态度没有丝毫恼怒,她早就料到了严澄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甚至会直接离开。 那么问题便来了。 严夫人为什么要支开严澄? “不好意思,‘母亲’。”病房外传来一道不徐不疾的声音,“我来得有些迟了,抱歉。” 邢娉婷缓缓回过头去。 说实在的,除了照片,她没见过这号真人——严厉锋面前的大红人,私生子,严才良。 啧,等会严鸿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打起架来,可不是这个脆弱的病房所能够承受的。 她感觉严夫人拉着自己的手松开了。 严夫人先是和严才良说了句:“你来了就好,多久都不算迟。” 又拍拍娉婷的手:“好孩子,下次有时间一定来看我,好吗?” 严才良踏上一步,明明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近距离看,眼中锋芒毕现。 “我可以理解为……您叫我来,是考虑好郦华股份的归属了吗?” 邢娉婷面色不改,关上房门。 同时在想:这个消息,该坑严澄多少钱,再告诉他比较好呢? 老板和两位下属待在住院楼的楼下,小聊一会天。 打工人最爱听的话:不扣钱,不加班。 听到这两句话的条件反射比deepseek启动还快,各种马屁张口就来,还能自带口音比喻结合公司实际—— ai取代不了人类,ai取代不了抽象的人类,阿门。 严澄适应良好地打断了二人“感谢老板的大恩大德”等如述过于夸张的话语。 给老板戴高帽还是免了,等下要让道德高地离自己愈发遥远。 “总之你们两个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及时来医院——可以直接找我,我这两天都在医院。对了,谁来接你们?” 云景秋张口,遭了。 他忘记联系徐航接他的时间了,这下两人临时决定去见严澄的母亲……耽搁一会时间…… “云景秋!” 徐航招手喊他的名字。 “你身体到底什么毛病?怎么打电话也不接?反了你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下次再这样兄弟再也不来了你自生自灭吧!” 徐航看云景秋走过来便将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丝毫不顾人的脸面,非常好心,非常丢人。 云景秋也不敢反抗,等结束了才说:“下次能不能给我在老板面前留点脸面?” 徐航:“老板?不是老公吗?” 许工:“……” 许工:“…………???” 云景秋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不应该面对这样的修罗场。 他甚至不敢转头去看老板的表情。 ……如果他有罪,请让车祸的时候自己就被一头创死过去,而不是清醒地站在这里,谢谢。 “是老板!老公——那个,不是咳咳。” 云景秋差点咬到舌头,“老板,这是我发小,徐航。”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进行肌肉记忆,他的肌肉记忆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的肌肉记忆是喊老板老公。 严澄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一时间也笑起来。 他顶着不太整齐的头发说:“老公?怕是很快就要变成‘前夫’了。” 许工:???????? 他看向三人的神情非常惊恐。 为什么大家都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我是不是应该还在楼顶? 云景秋想起自己并未给严澄一个明确的答复——关于是否加入他的新公司。 他生无可恋地把自己在职场的末路转了个遍,没想到刚和老板生离死别,下一秒老公又叫上了。 自己这两天的假期是不是要被扣钱了?早知道就不顾一切地表明自己是一心一意的了。 云景秋主打一个解释也不行,不解释也不行,何况还有个不知情的许工在一旁杵着,让人很不能安心。 “你是景秋的老板?”徐航无视云景秋的狡辩,微微上前一步。 严澄感觉到淡淡的危机感。 有点像老丈人看女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对。 严澄有点后悔,不是后悔从病房出来,也不是后悔刚刚的抽象发言,而是后悔自己这一身糟糕的打扮。 应该做头发、别胸针、戴耳钉,穿西装的,至少得稍微正式一点。 他保持腰背挺直的姿态,微微颔首:“我是。” 徐航伸手:“你好,我是云景秋的朋友,他在公司辛苦你照顾。” 更像老丈人了。 徐航和严澄愉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云景秋在一旁哑巴着急。 没给人替他解释一下吗? 许工眼睛里的八卦火都快把医院烧起来了! 不省心的发小被徐航拖走,走之前看见许工的迷之微笑,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轮椅的那一方。 云景秋生无可恋地被绑进副驾驶,如同一条被风干的咸鱼。 好喽,这下解释不清咯,可以从郦华楼顶跳下去证明清白了。 云景秋看向窗外。 徐航问他:“哪里身体不舒服,为什么来医院?怎么你老板同事也在?” 云景秋指着头上的大包,微笑:“车祸。” 徐航:“……” 徐航:“哈??” 第53章 不是,你听我解释 徐航亲切地笑了。 “不是。”云景秋赶紧自保,“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 “亲爱的秋宝。”徐航还是这么亲切,堪比亲切的菩萨大人,“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我是什么很可怕的存在吗?动动手指拨我的电话很难吗?” “哈哈。” 云景秋能说那个时候自己的手正被老板牵着吗?不能。 能说自己撞到脑袋晕过去,差点脑震荡吗?不能。 他只能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错了哥,下次我一定改正。” “你还想有下次?” 云景秋默默闭嘴,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多说多错、多说多错。 现在自己只需要乖乖听训就可以了。 徐航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住了,半晌才幽幽地问:“哪里受伤了?” “运气挺好,应该……就头上撞了个包?” 徐航:“……” 要不是此人受伤了,真想狠狠地抽一顿。 跟谁嬉皮笑脸说话呢? 云景秋试探性地把手搭在徐航肩膀上,开始一去不复返地开玩笑道路:“哎呀,我人真的没事,你看,等会还能去沿城区citywalk呢!” 徐航的表情柔和些,知道对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真是……”徐航狠狠扣上安全带,“好了,说说吧。怎么撞上人家的?” “什么叫撞人家,是人家撞的我。”云景秋努力强调。 “哦。那你是怎么碰瓷人家的。”徐航懒得理他狡辩。 “……我要跳车逃跑了。” “你跳。” 云景秋被血脉压制得非常彻底,抓着安全带生无可恋地将晚上和同事一起打车、老板母亲住院等一系列巧合说清楚。 “你老板。”徐航若有所思,“他人不错。” “我和同事是因为加班出的车祸。” “……那也是个渣男。” “但是他人真的不错。”云景秋反驳。 “胳膊肘往哪拐呢?”徐航肘击他。 云景秋光速妥协:“往你这,往你这。” 解决完胳膊肘的生理问题,徐航强制将人拐上楼梯,卷起来扔进浴室洗澡,并催人睡觉,像极了操心的老妈子。 在看到人入睡后,妈妈满意地离开了他的公寓,而躺在床上的云景秋迅速诈尸。 他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还没和单纯善良的理工男解释老板老公的话题。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许工发来的消息。 许工:我想通了。 云景秋:? 想通什么了你不许想通! 许工:你把老板叫做老公,是因为老板和老公的性质类似。合同相当于领证签字,上班类似于和老公联络感情,发工资是维护夫妻感情的重要手段。谢谢你,我想通了一些事。 云景秋:…… 那没事了,是知音啊,玩去吧。 许工:虽然我理解,但还是建议公众场合不要喊老板老公。 云景秋:怎么说? 许工:老板会犯重婚罪。 云景秋能理解我的人不多,但你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理工男思路恐怖如斯。 云景秋放下手机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梦里不仅上班怼同事,还要完成ddl,可谓好梦一场,做梦都在喝咖啡。 第42章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手忙脚乱,根本没能在线头和枕头的一片狼藉中发现自己的手机。 等他把手机从床垫的夹缝中捞出来的时候,铃声已经不再震动。 他点开屏幕,发现这是一个从偏远西部省市拨来的电话,座机。 云景秋摸摸下巴。 自己好像不认输有什么同学朋友在那里吧? 大约是诈骗电话。 云景秋不甚在意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投入被窝的怀抱。 带薪休假的日子如同流水,眼睛都没眨就过去了。 云景秋回到公司时得到了众人一致关怀:身体怎么样?脑子怎么样?没撞坏吧?还能努力当牛马被——不是,还能继续上班吧? 此刻云景秋头上的淤青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加上睡眠充足,整个人看起来状态比之前还好,一张小脸蛋白得发光。 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早上睡到十点半才起床?下午还能睡午觉,也不用担心工作,一天睡十二小时都可以!” 小陈无语:“不是,谁问你了?” 肖组长冷笑:“我记得我们组把你借给隔壁了。” 何溪:“哟,瞧我们这脑子,忘了这种害群之马居然不是我们的人。太好了,快去隔壁祸害他们吧,拜拜嘞您内慢走不送!” 云景秋就这么被赶出办公室,第二次。 被流放途中他碰到了自己的真同僚,许工。 许工以为他额头的伤还没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我离组出走了。”云景秋仰头望天,“他们都不要我。” 许工:“……” 准备的一箩筐关心话可算没了用武之处。 等云景秋推开门,发现里面端坐一位不速之客。 他们在集团大会见过的,严才良,集团如今的大红人。 他一身西装领带,对襟整齐,皮鞋锃亮,鼻梁夹一副金丝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此刻正坐在办公室的上首位置,十指交叉,脸上带笑。 见云景秋进来,他也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带领团队创建新的子公司,如果你们愿意留下,可以随意挑选岗位。光华在业内的名声和底蕴也支持你们走到最后。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们,我会将意向表匿名发送给大家,如果愿意……” 严才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当然,大家也可以选择离开,不过日后再遇见时,光华也不会再客气。” “如果有想法,现在就可以来找我谈谈,我在隔壁的小会议室等你们。” 听完这番连哄带骗的极具煽动性话语,有几个人当真露出犹豫的表情,互相看了看,没敢当场起身。 “当然,私下找我也无妨。我会一直等待各位的好消息的。” 云景秋的面颊抽了抽,坑蒙拐骗啊。 先把人拐走,这大饼实现不实现的,谁还管这么多? 云景秋突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 有这样的人留在集团跟他争名夺利,严澄他弟弟争得过人家吗? 云景秋提前陷入了淡淡的忧愁之中。 第54章 老公有人偷家 在郦华的场地说“我们家集团更好更合适”,隐隐让云景秋产生些许担忧。 老公,有人光明正大偷家! 不过转念一想,能被偷走的员工不算好员工,云景秋又心平气和起来。 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成为牛马,成为牛马之后成为更好的牛马。 牛马之路漫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说服自己热爱工作的云景秋拿起资料,开始在a4纸的海洋中尽情徜徉起来。 一侧,严才良推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他原先是没有招揽郦华员工的计划的,一是麻烦,二是严澄在,强抢可能会遭遇严重阻碍。 但现在,时代变了。 严夫人一场大病,不知她想通了些什么,竟然愿意和自己达成合作让郦华快速下线。 这样一来,严澄就没这么多时间安置他的员工。 严才良又是个使命必达、鞠躬尽瘁的好人才——钱可以随时赚,朋友给严澄下绊子的机会可不多。 最简单的商战,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游说。 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趁你病——趁你妈病,要你命。 现在,要你命计划取得重大进展,居然有人真得相信他的鬼话,严澄平时给他们画饼是不是画太少了?导致上司画饼免疫力这么低。 严才良自信地推开下一扇门。 “方岳。”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方岳本来话就不多,遇到这种情况更是直接卡壳。 严才良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调到集团好好干,现在就可以交接入职手续。……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对领导吗?” 周围同事的表情非常精彩。 毕竟谁也没想到一个郦华的普通职员会认识集团的大高层——说云景秋是关系户,不是没可能;凌戈上头有天线,不是没可能;何溪集团有人,更是明牌了。 啊?方岳?那是谁? 方岳始终半低着头,既不敢和组里同事对视,也不敢和严才良对视。 他紧紧抿着唇,非常紧张的模样。 严才良见他这番反应像早就知道此人性格一般,也不强求,而是转头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各位好。这次我过来,是为了代表集团劝各位留下。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我即将创设的子公司中,各位都是难得的人才,光华集团会持续为你们提供更合适的平台……” 说到这里,肖组长和凌戈的表情有些古怪。 自己和另一位组长就算了,招揽云景秋、小陈和何溪三个活宝又是图啥?图工位尸体太多,来个活跃气氛?图氛围不够抽象,请人来讲相声? 方岳也是,关系这么大,也不跟人通通气。 除了严澄,组里几个活宝那是人能招进公司的? 严才良还在滔滔不绝:“……我可以事先向你们许诺公司的发展前景。光华日后的产业方向是……” 小陈快睡着了。 她头一次不习惯云景秋不在身边,要不这会已经偷偷吐槽上了:精英光穿得好看,办事还跟个老头子一样,一点没有新鲜气。 她还以为年轻人带领的团队会朝气蓬勃,思维跳脱——比如允许他们上班公然迟到,早退也闭一只眼什么的。 结果上来就是绝技:画大饼,把众人的好感败得一干二净。 严才良看各位兴致缺缺,暗骂一句太年轻了,再说下去也无趣,掐了话头,抬脚离开这个不识好歹的办公室。 临走前拍了拍方岳的肩头:“那你在这多学本事,到时候在集团发挥自己的价值!” “好……好的才良哥,不是,严、严总。” 呯的关门声响起,办公室一时只剩电脑主机呜呜运转的声音。 可惜今天大家讨伐的对象掉了个个,上演“狼来了”的云景秋同志被他们逐出办公室,马上另一位上演声色并茂小作文:“总裁是我哥”。 “说!”小陈拍着桌子狞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这么大的关系,为什么不跟好同事们分享?上周我发kfc文案为什么不v我50?” 何溪怀疑她的重点只有最后一句话,但他没有证据。 总之,先加入,再审判。 云景秋推门进来的时候,里面就是这样一幅地狱绘图。 凶神恶煞的人类把瑟瑟发抖的方岳围在工位上,时不时传来狞笑声;一侧的两位领导隔岸观火——不是,专心工作,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害得云景秋踏进门又推开门看了一眼。 我没走错吧?咱这还是正经办公室吗? 云景秋面对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窘境,肃穆地走上前去,试图让审讯二人组迷途知返。 “你们两个人欺负一个人过分了吧?”正义的云景秋说,“怎么还没团结起来就自相残害上了?” 小陈丝毫没有愧色,指着方岳就说:“此人违反了办公室的一项原则。” “什么原则?” “先富带动后富。” 云景秋:? 平时安安静静的想不到你小子也是个富二代? “他认识严才良严总。”何溪帮腔,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的,了解了。” 云景秋迅速倒戈,从拯救失足青年变成质疑关系户,“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 据方岳交代,严才良是自己邻居家的哥哥,从小教自己读书教到大,结果人家成了光华冉冉升起的明星,自己连进郦华的面试都费劲。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任何狗都大。 方岳再三强调自己不懂什么豪门秘辛。 邻居就是邻居而已啊,邻居是不可能变成私生子的……但是邻居有可能当你的大领导。 第43章 方岳皱着眉:“才良哥哥……呃不是,严总,他平时不会穿得这么严肃的,我刚刚见到他都有点不敢认。” 在确认完家里没有十几栋房和跑车之后,大家终于相信自己的同事和大boss之一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方岳:“……你们说话好让人误解。” 在经过云景秋老板就是老公之后,没人觉得这种话有任何的超过之处。 如果有,那么云景秋全责。 直到结束他们才发现混进办公室的不速之客居然是云景秋,赶紧把人重新赶回隔壁组。 小陈思忖片刻。 要不把工位上的牌子也摘了扔出去吧? 第55章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云景秋被自己小组赶了个三进三出,可谓三过家门而不入。 关键时刻,还是邢娉婷发消息来慰问他:脸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云景秋拿手机一照,回复:差不多。 邢娉婷: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云景秋:基本好了。 他想起来邢娉婷像不要钱似的往他家里寄送一大堆祛疤痕膏,并每日准时准点叮嘱他三省吾身: 今天擦药了吗?早晚各一次了吗?擦完好好吸收了吗? 知道的是邢娉婷不愿意带破相的男伴参加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年轻的小辈催促患有阿兹海默的年迈爷爷服用药物。 这导致云景秋有时候半夜睡着了还能被一通电话打醒,还要被pua:“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的脸自己不在意,还有谁在意?” 让云景秋半夜以为自己回到前夫——前公司手下干活,从不存在的噩梦中生生惊醒。 不过效果倒是拔群,云景秋面上已经看不出车祸的痕迹,万事俱备,只差慈善晚会正式开场了。 严澄也回到了郦华,并偷偷了解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过来撬墙角一事,且一笑了之,让云景秋感到不解。 小芳姐说得透彻:“你想,同样是画大饼,有人喜欢集团画的,有人喜欢严总画的,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选择不同罢了。要是严总强行将人留下,说不定还有隐患。” 云景秋点头,表示小芳姐说得对。 “说起来,你打算跟老板走?”小芳姐问。 事到如今,云景秋的心思也豁达起来,索性大方点头:“是啊。” ……但说完之后对方眼睛里的神色是不是不太对? 怎么跟吃上瓜的小陈一个样。 云景秋思考片刻。 自己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几日时间在工作中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晚宴当天。 由于时间定在比较奇葩的工作日,云景秋不得不亲自跑去请一小时假——严澄可以主动给,但是云景秋表示,如果出现这种特殊情况,他会被同事诋毁而亡。 有人不仅周五下午早退还是领导特批! 这要是传出去,周五的气氛还不乱套? 云景秋是一个严谨的人,他严谨地在oa系统上申请自己一小时的假期,并附言:牙痛。 实际上人正坐在专门的化妆间,被化妆师掰开嘴上唇妆,嘴张开久了牙齿凉嗖嗖,有点痛。 这当然也是牙痛。 云景秋秉持打工人的素质,将自己当成合格乙方,甲方邢娉婷让干什么干什么,堪称乙方中的乙方。 ——直到邢娉婷从更衣室拿出来一条裙子。 “我不是我没有。”云景秋口齿不清地跟化妆师解释,“我没有这种爱好!” 再怎么当乙方云景秋也是有原则的。 “拿错了。”邢娉婷面不改色地说,“上次和我的宝贝玩游戏的时候穿的,不好意思哈。” 云景秋:“……” 你这游戏是正经游戏吗? 化妆师显然对贵圈真乱见怪不怪,闻言没有露出丝毫表情,主打一个内心毫无波澜。 他给云景秋打上最后的修容,手上化好妆的人就像小白鼠一样被拖走了。 豪气万千的甲方上来就是四套高定西装甩在脸上,邢娉婷双手抱胸:“试。” 甲方发话,乙方不得不从。 云景秋主打一个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给邢娉婷干破产了。 到最后邢娉婷都不耐烦起来:“快换快换,扯破了也没关系,我给衣服买保险了。” “您这衣服快比我人都金贵了。” “那可不,你要算算钱吗?” 云景秋自动闭嘴了,拜托,他可不想自取其辱。 云景秋换好了第一套。 一件墨绿西装,驳领是亮银,胸衬挺拔,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邢娉婷上下打量一眼:“人确实长得不错,衣服不行,换了。” 帅小伙云景秋又跑去换下一套衣服。 连换两套邢娉婷都不太满意,直到最后一套。 一套亚麻的浅色西装,版型较前两套紧一些,驳领点缀着花瓣般的红色,很亮眼,很显年轻。 邢娉婷在衣柜里翻了翻,没找出领带,啧了声。 她直接拨通电话:“喂?严澄。” 一边接电话一边给云景秋拍照。 “晚上带条领带过来,我这没存货,刚买的送我小男朋友了。图发你了,你看着配。就这样,挂了。” 邢娉婷回过神来,看向云景秋。 “你是不是不会打领带?” 不仅不会打,还有晕头转向的趋势。 云景秋很有乙方的素养:“可以现学。” “现……唉算了,指望你学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邢娉婷拍掌,“我让严澄送过来算了。” 骂谁呢? 云景秋走过去,看着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两条颜色暗沉的裙子。 邢娉婷今天选的裙子是大红,如同盛开的玫瑰。 她用余光看了眼角落:“哦,那个。一条是我爸送的,一条是严夫人送的。颜色太暗,土。” “不穿,你不怕他们生气?” “我都带你去了,还怕他们生气?” 云景秋笑开,看邢娉婷利落地把杂七杂八的配饰挂在自己身上。 她今天穿的还是露背红礼裙,微微侧脸就能露出形状优美的脖子来。她不吝啬展现自己的美。 她很自信,她一向如此。云景秋想。 她对父亲的期望不屑一顾,既然对方想玩什么无聊的包办婚姻,自己干脆就拿出最嚣张的气势反叛他们: 我都不选,那又怎么样? 说实话,云景秋喜欢这种气魄。 否则那日在咖啡馆,他也不会答应邢娉婷的请求。 这样的邢娉婷很美,自己也很帅——说实话,他在期待。 今晚的冲突一定特别大,特别美,自己作为冲突的主角之一,必然会站在场地的中央接受这场冲突。 他期待有人能在这场冲突中斩获成功,而不是像自己从前一样,只得到耳光和谩骂:“你不知道听话一点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有多丢脸?!” 云景秋整理好衣襟,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在期待改变。 改变的第一步,就由看见挑起冲突人的胜利作为开始。 第56章 老实人,喜欢看帅哥 严澄匆匆地赶过来,一来就被邢娉婷按在镜子前面化妆。 “有没有搞错,你可是主角,能不能长点心……啧。小雷,不要怜惜他,直接上,有什么上什么。” “我有约过……”严澄试图辩解。 “闭嘴。”邢娉婷拿起一串珍珠在自己颈间比划,“都在我的地盘上了,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严澄啧啧两声:“女土匪。” “彼此彼此。” 严澄顺从地被按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体验化妆师给他带来的享受——顺便体验一下猜猜我是谁。 这双手不算柔软,动作也很克制,甚至刚刚开口:“猜猜我是……”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个一等一的傻子而若无其事地闭上嘴。 能让人想象到此人左右乱飘的心虚眼神。 严姓土匪直接把人的手抓住,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邢娉婷在化妆……有人在给我化妆……所以到底是谁呢?” 云景秋感觉自己有烧起来的倾向。 他刚刚的举动完全是出于本能,脑子下线,摸摸上线。 实在因为老公被按在椅子上乖乖闭眼听话化妆的样子直击心灵的某个角落,让他不由自主地挪过去,开启一场猜猜我是谁的幼稚游戏。 然后严澄真的开始猜了,云景秋的智商也真的开始上线了。 而后他就被扯住手脚,不让逃跑,被迫听老板恶趣味的猜测过程。 过程有些羞耻,但鉴于老板的手心确实温暖,忍一下。 “喔。”严澄笑着说,“原来是云景秋。” 手心在灯火幢幢的水晶灯下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再不松开等会刑女王的嘲讽就要糊上来了:要不你俩手挽手入场? 第44章 严澄那张完美的总裁帅脸只需稍作修饰,就能让人移不开眼。 邢娉婷在搽口红的空隙瞟他一眼,中肯评价:“不错……” 然而严澄转头笑眯眯地问云景秋:“怎么样,帅不帅?” 像孔雀又开屏了。 邢娉婷:…… 云景秋无法违心,连邢娉婷都夸上一句不错,直接拉出去拍支广告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严澄依旧闭着眼,头顶的水晶灯在脸上留下细碎的阴影。 “帅。”云景秋最老实的一集,“帅。” 严澄就笑了,紧接着被化妆师训了。 “麻烦不要笑也不要动,等我结束了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哈——事先说明,我是不会夸你帅的。” 严澄:不嘻嘻。 等严澄将衣物换完,褶皱拉平的时候,邢娉婷还在进行最后几件配饰的组装,化妆师在身后帮忙。 严澄被拐到这里来的正事终于提上日程。 他从随身携带的纸袋中取出一支领带,跟云景秋说:“站直站好……好,闭上眼睛。” 云景秋乖乖闭上眼之后猛然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系领带需要闭上眼? 云景秋感觉细碎和温柔的触碰在颈间来回,紧接着是偏凉的丝质物。 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在越来越近,拂出的气息落在面颊,像某种俏皮的调戏。 云景秋僵成了小木偶,关节一动咔咔作响。 僵硬的木偶感觉温热的气息来到他的唇齿之间,几乎下一秒…… 云景秋猛地抿紧唇。 下一秒,稍重的触感落在胸膛,紧接着是微凉——严澄掀开他的西装,将系好的领带塞进胸口。 “好了。”他说,“但你的脸有点红,要不要泼一泼凉水?” 云景秋迅速睁开眼,发现对方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调侃般的笑意,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老板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他有点自闭,有点生气,决定拧过头拒绝理会老板五分钟。 等自己的抽象灵魂重新上线了再说。 严澄却在这时手腕一翻,露出一枚漂亮的耳钉来。 “要不要试试这个?”他说。 老板的棍棒甜枣水平太过恐怖,不愧是郦华一等一的总裁,pua两句人就开始犯晕,说出“老板我要为你献上心脏”这种不靠谱的话语了。 云景秋甘拜下风。 再加上对方太擅长展示自己的皮囊,岂是一个工作不久的小年轻能够抵抗的。 谁不喜欢闪亮亮的小东西?下属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要。”云景秋说,“但是我自己来。” 他其实根本不会。 什么耳夹,什么西装胸针——他根本没接触过这个,也没注意过。 除了某一天,严澄忽然戴着耳夹来上班,细碎的光芒闪进眼睛里。 云景秋是老实人,他就爱看帅哥搞这个。 他的耳朵被弄成一片红,才略显得意地看了老板一眼——像无师自通地做完某项工作,自己弄得脏兮兮,但得意求夸。 “怎么样?” 严澄觉得云景秋也很善于用自己的这套。 用眼睛,用语言,用动作。 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夸他做得真不错。 “很好。”严澄从善如流。 没有纠正他位置戴偏了、零件装错了等一系列问题,展现了一个昏庸的总裁的超强素质。 员工喜欢,当然是想怎么戴怎么,很合理。 邢娉婷从镜子里满意地抬起头来,打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她亲自挑选的乙方,打着很熟练的领结,穿着自己挑的西装,耳朵…… 耳朵上戴的什么玩意? 她刚打算张口给人上一堂「耳钉的结构与构造」,发现请来的二人组状况不对,眉来眼去,显然对这枚耳钉非常满意。 邢娉婷:…… 行吧,偶尔当一当人。 她呼唤:“好了别磨蹭,都好了就下楼上车——” “司机就用我的吧,专业。”严澄接话。 “专业在哪?” “专业避开各种堵车路段。” 云景秋则提醒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坐车不规范,司机两行泪。 难得无人反驳,几声咔哒声响起,专业司机驶进专业小路——只要不上高架,理论上就能获取最快速度。 车厢中一时十分安静,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这座城市斑斓的夜景。 “两位大人。”云景秋谦卑地说,“一会你们有什么安排?我配合你们工作。” “没有安排。”邢娉婷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 “随机应变。”严澄沉吟,“毕竟,我们是去砸场子的。” 第57章 你这正经人真正经吗? 云景秋一时间也沉默了。 看大家都是正经人,怎么张口就是砸场子? “那我可以搞点什么破坏吗?”云景秋竭力让自己这个废物甲方在砸场子中发挥正面作用,“推翻香槟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还是放狠话?” 邢娉婷:“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严澄倒是适应良好:“想象力丰富一点也很正常。” 一打二,赢。 邢娉婷懒得跟他们计较,摆弄一会自己鲜红的指甲。 车辆滑进宴会场地的停车场,这居然是最堵的一段路,连云景秋的视线都往外面望去。 无数的车辆塞在狭窄的通道中,进退两难,像一堆绝望的螃蟹。 “他们在做宴会策划方案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云景秋诧异。 让他上他都不会犯这个错误。 “因为这里的停车场临时改造,工期半年——估计集团没人特地问过这件事。” “为什么?” 严澄勾唇,神秘一笑:“因为这个场地以前是郦华负责的。” 云景秋也跟他一起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员工老板同仇敌忾,商战——砸场子的第一步就从诋毁对方的办事效率开始。 由于场外小小的变故,开场整整推迟了半个小时。 又因为邢娉婷的忠告,参加前少吃甚至不吃东西——你也不想裤子的皮带扎不紧吧? 他们还被困着,乖宝宝现在很饿。 一旁严澄在和邢娉婷聊商业前景:“……我之后开设业务会主要考虑轻量化,但主要承接业务的利润要翻倍:我估计能发出来的工资起码比现在郦华高20%。” 云景秋猝不及防吃了一口老板的大饼,不能解决身体饥饿,但是心里暖暖的。 挺好。 不对,不太好。 等会人家在场地中央跳舞,姿态优雅行为大方,响起的都是进步声,唯独自己肚子响了,那像话吗。 云景秋举手:“不好意思,饿了。甲方女士,吃点东西需要打报告申请吗?” 社畜没有什么别的需求,但能吃。 邢娉婷听完这话,没有立即回应,反倒古怪的看了严澄一眼,得到对方无辜地摊手。 她抛了包零食,抱胸道:“严澄前几天跟我说你在等进场的时候可能会饿……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云景秋一脸无辜。 他发现这包装还是柳总的小饼干,非常贴心。 严澄贯彻落实一百个不承认方针,并未承认这是特地为云景秋准备的,只是表示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饿了。 “老板,决策英明!料事如神!” “哪里哪里,你的进步空间也很大。” “……你们俩再把这段对话继续下去现在就滚下车自己走到会场。” 严澄很有绅士风度地提醒:“这是我的车。能麻烦你再给一袋饼干吗?” 第二袋饼干扔过来的速度明显增加不少,让人很担心严澄那张完美的脸是否会因此受伤。 在鸡飞狗跳的砸场三人组紧密合作下——主要是司机一直在踩刹车,他们终于来到门口。 严厉锋和严夫人挽手在门口接客,严才良稍稍落后半步,替他们整理来宾送过来的物品或礼金。 云景秋的礼物自然是甲方代劳,邢娉婷挽着他的手缓缓走近,站定时能明显感受到严夫人的表情就此一僵。 尽管如此,她还是秉持良好的东道主礼仪:“这位是……?” “我的男伴。”邢娉婷优雅地将两人份的礼物递给严才良,“伯母,最近身体如何?恢复得还不错吗?” “是,医生说后续恢复很好,几天就出院了。” 严夫人的目光在云景秋身上逡巡,在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眼熟的脸。长得确实不错。 她想起来了,病房……这名男性好像是严澄的下属。 邢娉婷拒绝自己,居然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下属? 严夫人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好看起来。 她依然维持表面的微笑,委婉地说:“毕竟是慈善晚宴,刑小姐也要考虑男伴的条件,量力而行。” 第45章 “不劳您费心。”云景秋微微欠身,“我们都知道‘轻重’的。” 一旁的严厉锋搭话,阻止发生更多的意外:“娉婷啊,人也越长越漂亮了。快进去吧,别让你爸爸等急了。” 邢娉婷一笑,并不将这句威胁似的语言放在心上。 紧跟着过来的是严澄,两手空空。 他笑眯眯地:“二位长辈,家里这么重要的宴会,怎么不请我来帮忙?郦华虽然快被二位放弃了,但所幸员工能力都还不错,至少不会让场地门口堵车。” 严夫人面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严厉锋眼睛微眯,警告他:“这是严家的场子,你不要找事。” “噢,当然。我最喜欢当花瓶了。” 严澄将口袋里的红包轻轻拍在严才良胸口:“毕竟你们需要保持体面,对吧?” 砸场三人组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走进宴会厅。 毕竟大家都要脸,严澄脸皮厚,无所谓;邢娉婷本来就是来撕人脸皮的;云景秋更是扯谎面不改色心不跳顶级社畜高手——前提是严澄不在他面前开屏。 三个不要脸的人缓慢地走进去。 云景秋悄悄地提醒:“如果等会你爸态度很激烈,我可能会有点应激反应。” “好好好,严澄跟我说了八百遍,我说你根本没认清你的地位。” “我的地位是什么?” “花瓶。” 云景秋:“……” 邢娉婷不太确定:“高学历花瓶?” 行吧,好歹加个高学历。 “所以等会自己找个地方躲,别擅自破碎擅自破防,有空给我录个视频哈,姐高光时刻我自己需要反复品味。” 云景秋比出手指表示收到。 他现在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否被触发什么应激反应。 他怀疑自己会去找几根应援棒给邢娉婷加油助威。 在确定拥有完美无缺的拍照技术和拍摄视频偷偷启动方案后,云景秋感觉自己应该改行去当记者,然后潜入工厂拍摄视频,最后成功登顶315晚会。 “走吧。”邢娉婷朝他伸手,“该去见见我亲爱的父亲了。” 第58章 我,写小说的,但卡文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云景秋维持的警戒值最高状态。腰板挺直,面有笑容,步伐沉稳,谁见了都要夸一句青年才俊。 邢总还是老样子,端着酒杯和大家谈笑风生。 他见邢娉婷过来,转头就要给人介绍自己的女儿:“这是我家小女,老严跟我说过,他特别赏识我家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估计喜事将近……” 看到邢娉婷挽着的人时,他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 没有宾客赶着去碰物博的霉头,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喜欢看热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片小小的地方。 “父亲。”邢娉婷捂着唇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好事将近了?您说这建国都一百年了,包办婚姻这种封建糟粕早该剔除了,不是吗?” 邢总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人群中有不受宠的富二代想点头附和,但碍于场上严峻的形势,无人敢做出头鸟。 “我给你一次机会。”邢总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站到我身边,否则……” “——否则就要把我卡里的钱停了?停吧,多新鲜。”邢娉婷笑眯眯。 “你非要在这种场合。”邢总声音淡淡。“各位见笑了,小女跟做父亲的有些矛盾,邢家和严家的婚姻会继续……” “那您可真是听不懂人话。”邢娉婷面无表情,“需要我为您科普法律吗?” 邢总没法在这种场合发作,他要面子,但邢娉婷不要。 她只是微微侧身挡在云景秋面前,一身红裙,嘴角微勾,要笑不笑地看着迂腐的「权威」——看着自己的父亲。 邢总注定在这场交锋中取得下风。 不过邢总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竟然短时间内恢复了自己的状态。 “各位,见笑。”邢总重新举起酒杯,“……看来物博集团的股份继承,需要重新考虑了。” 邢娉婷把云景秋拽离了风暴中心。 云景秋有些许迷惑:“……就这样结束了?” 邢娉婷古怪地看他一眼:“你还想怎样?朋友以为自己真在演电视剧?” “那你继承的股份怎么办?”云景秋决定不跟她计较。 “什么东西,说出来也只有他自己信了吧。”邢娉婷嗤笑,“他根本不打算留任何东西给我,平时拿点三瓜俩枣的零花钱打发,实用的权利是一点都不给。” 邢娉婷呸了声:“还让我联姻,好处全给他了,坏处呢?” 云景秋默默比起拇指:“女侠。” “别这么说。”邢娉婷晃晃酒杯,“其实让你来参加这场晚宴,是我和严总共同的意思。” “啊?” “自己想吧,我和姐妹吃瓜去了,你自己玩吧,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麻烦可以联系我,就这样拜拜。” 邢娉婷潇洒退场,留下云景秋自己待在原地,头上兀自冒出了非常多的问号。 合着两人联合坑蒙拐骗把自己拐卖到慈善晚宴来? 不对,他有什么拐卖的价值——全卖了估计都没邢娉婷项链上的一颗宝石值钱。 再结合邢娉婷之前对自己的撬墙角前科,难道…… “啊,不好意思。”还没等他脑子里跳出东西来,右侧手臂便微微一疼。 有人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了。 眼看人撞上来,把自己撞得东倒西歪,云景秋再看下去人就要直接倒在地面上了。 不对啊,云景秋把人扶起来的时候想。 这不碰瓷吗? 碰瓷他的哥们有一张一看就不擅长勾心斗角的纯白小脸蛋,但是身上宝石戴得闪亮,云景秋赔不起。 “没事吧?”云景秋关心地问。 “没事。” 气氛陷入沉默。 云景秋无所事事。他不认识什么人,离开抽象的他现在比花瓶还花瓶,站在那里随时就能给身上别几朵花,成为真正的漂亮花瓶。 “……你为什么不走?” “什么?”云景秋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他左右看看,发现碰瓷小哥尚未离开,低着头,也没看自己一眼。 云景秋从头思考了一遍,这里只有一枚预备花瓶和一位看起来就非常贵的男人,排除闹鬼的嫌疑,应该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你在跟我说话?” 角落里的阴暗男性没想到自己的问话反而引起了强制社交,整个人大受震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墙上,看上去有点疼。 云景秋:……哥你能不能别碰瓷了,我害怕赔不起。 甲方会好心替我赔钱吗? 云景秋不敢离开,怕自己没法解释,同时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好好磨炼偷拍技术:这不就用上了吗,至少能证明清白。 一会之后,对方好像适应了云景秋的存在,开始缓慢地蠕动。 云景秋的声音就这么幽幽地从背后传过来:“你要去哪?” 社恐:“!” “别走了,整个会场就这里人最少。”云景秋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应该很快就到拍卖环节了。” 虽然不知道如此社恐为何会出现在觥筹交错的现场,但云景秋隐隐感觉自己现在在干跟老板差不多的活。 吸引对方说话是挖掘员工潜力,张口就是画大饼是总裁基本素养,学习自家老板说的话是…… 我老板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老公?我还以为会是你前夫。” 不对。 这怎么他学个什么啊! 对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居然乖乖退回墙角,迟疑地:“……好。” 云景秋一喜,有用! “你叫什么名字?” “……周学林。” “你好你好。云景秋。” “……” “……” 不好,人要被同化成社恐了。 云景秋思考平时老板是怎么坑蒙拐骗员工的,亲切询问:“是遇到了什么工作上的……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可以随时请教同事……不是,可以随时跟我说。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的。” 周学林在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认真地问:“真的吗?” “真的。” “我来之前在写小说。”周学林真诚地说,“现在我卡文了。” 第59章 “不好意思,我们就是来砸场子的” 慈善晚宴和写小说,怎么看都充满古怪的违和感。 “我知道了。”云景秋肃穆地尊重作者,眼中火焰燃烧,“你是偷偷编造身份混进来的,并且你也不是真正的社恐,只是在阴暗的角落观察晚宴,获取写作素材的对吗?” 第46章 我真是个无敌的天才! 周学林奇怪地看他一眼。 云景秋眼神闪烁:“对不对,我是不是猜对了?” 周学林:“……没有一样猜对了。” 云景秋的猜测生涯惨遭滑铁卢,第一次出手就是最惨烈的失败。 他眼中的光熄灭了。 周学林没想到一个成熟的社畜这么脆弱,还要他反过来哄人,只好继续自己的叙述:“我是走正当途径进来的,也就是邀请函。” “嗯,我知道,我不是盘问你。”云景秋忧伤地望天。 周学林打量他一眼,觉得这股抽象的画风似乎非常适合…… “你愿意听我聊聊我的小说吗?” 很快,二人就小说事项达成一致,合作交流,互通有无,将友好交流的形象扩散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总体来说跟晚宴的风格格格不入。 “比如这里,让男女主角关系增进,可以让其中一人不小心喊错称呼……” “你好像经验很丰富。”周学林大为震撼,“你也是搞艺术创作的吗?” “不。”云景秋微笑,笑容淡淡辛酸,“我只是有很丰富的上班经验。” 两人就后续剧情发展进行热烈讨论,双方均获得满意结果,进行了一见如故的加微信好友行为,合作达成初步一致。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忘记了时间。 直到会场灯光亮起来,他们才发现拍卖环节马上就要开始,现在是紧张刺激的最后五分钟时间。 很巧,他们都不认识自己的座位。 “别紧张。”云景秋带着迷之微笑说,“慢慢来,不着急。” 周学林:“你为什么不着急?” 难道有什么秘诀吗? 云景秋比出拇指:“反正也来不及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吧!” 周学林:“……” 最终两人在现场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徐徐进了场。 云景秋发现给周学林安排的位置特别靠前,微微眨眼,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他就是个被雇来打工的花瓶,认为郦华就是天,老板严澄更是天下第一——什么,背景?完全看不懂。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社畜罢了。 云景秋又有什么错呢? 邢娉婷见他来得这么迟,并不意外:“来了,坐。刚才去哪玩了?” 云景秋一摸下巴:“聊天去了。” “聊天?跟谁?” “姓周,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邢娉婷心平气和地放下杯子:“姓什么?” “姓周。” “……” 邢娉婷双手合十,默念:“不知者无罪。” 云景秋:? 邢娉婷:“哦,我刚骂你傻呢。不过事干得不错。周家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认识他对你没坏处。” “有多大?” “垄断。” 云景秋一口茶呛在嘴里。 怎么随便勾搭一个社恐还这么大背景?莫非自己也是小说中的男主角? 邢娉婷幽幽泼冷水:“不过他估计没什么实权,两个花瓶,不错。” 云景秋:“……学妹,能不能不要继续诋毁你学长了?” 灯光渐渐暗下去,在为接下来进行的拍卖做准备。 云景秋思忖片刻,感到有些不对:“我老板呢?” 他承认自己聊天上头,一时忘记关注老板的动向,忘记本心,忘记使命。 但是聊修仙确实有趣,不能怪他。 “他啊。”邢娉婷神秘一笑,“你一会就知道了。……至于现在,我有事要做,不要打扰我。” “什么事?” “和我亲爱的爸爸竞拍藏品。” 邢娉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嫉父如仇——但凡物博举了牌子,她就会迅速举牌抬价,抬价不多,但侮辱性极强。 邢总回过头来,用阴晴不定的目光看着邢娉婷,而邢娉婷连眼神都懒得给。 场面一时火药味十足。 最后邢娉婷以高昂的价格拿下第一局,云景秋表示非常肉痛。 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呢? 能用这些钱把他砸晕吗? 邢娉婷白他一眼:“别多嘴,姐就乐意这么花。” 云景秋乖乖坐好,表示金主说得都对。 后续物博不再举牌,过程便显得有些无聊,两人坐在原地都兴致缺缺,加上他们对最后一件藏品也没有兴趣,一场慈善拍卖便如此平平淡淡地结束。 不对啊。云景秋想。 我老公到底哪去了? 后台。 严澄出入此处如同出入无人之境,所有人都被他支开了,台上自己生理学上的父亲正在准备发表讲话,感谢各位参与人员对慈善事业的支持,同时正式介绍严才良为集团继承人。 原先这个位置属意对象是严澄,但严澄几乎完全不听指挥。 能力强,但不可控。 这是股东会的人所不能容忍的,于是他们开始排挤郦华,边缘化严澄。 严澄虽然跟自己的爸妈不熟,但也懂得一报还一报,有来有回才是良好关系的开始。 既然你在季度大会下我面子,那我抢个五分钟回来不过分吧? 非常公平。 严澄调了两个按钮,朝工作人员点点头,胸针在若隐若现的灯光中闪着微光,如同黑暗中扇动翅膀的蝴蝶。 “好了……这次轮到我了。” “非常感谢各位的参与。同时,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刻,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灯光在这个时候忽然完全暗下来,照在严厉锋身上的灯光消失了,追光亮起,打在另一侧的次舞台上。 严澄站在那里,身高腿长,笑容款款,整个人熠熠生辉。 台下坐着的严夫人脸色难看起来:“给后台负责人打电话,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严才良的眉头也深深皱起来。 反倒是严鸿露出笑容:“哈,有意思。” 严厉锋要脸,严夫人要脸,严才良要脸,但是严澄不要。 他和邢娉婷就是来砸场子的。 砸场子的老板风度翩翩,弯唇笑起来:“我记得我有五分钟,对吧?” 第60章 我要把你们写到书里 “新设立的公司,将会在原有的技术层面进行迭代升级,最少提升30%的运行效率。同时,我们将延续一贯的工作作风,确保流转能够以更优质的效率进行技术攻坚……” 好好的慈善晚宴,愣是给严澄整成了新公司成立新闻发布会——关键是效果非常显著,已经有几家公司开始窃窃私语了。 邢娉婷难得露出赞许的笑容,侧头问:“怎么样?……不是,你在干什么?” 云景秋正在拍视频。 这下不用采用什么偷拍技术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拍。 刚才我跟我爸对线怎么没见你拍得这么上头? “请不要诋毁我的专业素养,谢谢。”云景秋严肃指正,“这段视频关乎我的前途发展,关乎我的工资条。” “噢?你还会剪视频?” “不,我要卖给新公司的员工。”云景秋纠正,“让他们见识一下预备总裁的风采。” 严澄就这么帅得惨绝人寰,耳朵上戴着的耳钉闪闪发亮,他尚且年轻,思想跳脱,思路活跃,远非如今庞大的光华集团所能适应的思路。 世界是属于他的,至少今晚是。 云景秋隐约觉得自己在上课。 他刚进公司的时候,严澄和他所在的小组给过他一次机会,登台展示、阐述公司亮点。 如今再看严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板不愧是老板。 掐了集团总负责人的麦,毫不紧张,侃侃而谈。 云景秋按住左侧心脏。 嗯,他是个严谨的人,他是个公正的人。 他觉得自己老板天下第一牛逼。 在次舞台上的严澄看见坐在底下的二位。 邢娉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云景秋在……在录像。 云景秋一边录像,一边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视线,冲严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于是大家视野中的严澄忽然笑得更开,似乎演说到了高潮:“我愿意代表公司,向在座各位提供最真挚的合作意向……” 与此同时,严夫人正咬牙低声问:“控制权什么时候能拿回来?不行就让他们直接切断电源!” 他们是决计不可能上去攀扯——严澄看重的就是这点。 云景秋也有些许疑惑,他小声问:“怎么回事?光华那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邢娉婷嗤笑:“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堵在外面?” 云景秋:“草(一种植物)。” 因为对方不熟悉场地,是第一次负责这个场地,方案做得非常不充分,所以造成门口大排长龙,连开场时间都推迟。 第47章 而严澄说,之前经常负责这个场地的是郦华。 身为郦华的一把手,他怎么能不熟悉这个大舞台? 因此,等不熟悉状况的工作人员处理完的时候,时间早就过去五分钟,严澄也绅士地致谢下台。 他甚至为光华集团处理失误多拖延了几分钟,真是一片忠心令人感动落泪,感动得牙都要咬碎了。 等所有秩序恢复正常,严厉锋的脸色不大好看,却又不愿承认是自己的下属能力不佳导致的特殊情况,只好僵硬地夸了严澄一句才能进入正题。 “哈。”严澄落座的时候说,“真想把这一幕录下来。” 一侧的云景秋默默抬起手机,小声说:“录着呢。” 两个相视,继而露出两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来。 邢娉婷默默朝这对狗男男翻了个白眼。 砸场子活动至此已经取得圆满成功,看得人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严澄双手一摊:“他们还要跟我谈生意呢。” 邢娉婷胳膊肘一捅:“这是提醒你该上班了。” “为了以后得的工资,不是,幸福生活考虑,老板带带我!” 身为打工人云景秋非常有自觉性,你看,这就自己给自己画上大饼了,可谓不用老板动手的贴心典范。 严澄龙心大悦,递给云景秋一杯酒——邢娉婷瞧见了,是一杯度数特别低也特别甜的酒,啧啧两声。 一头周家的小公子来找云景秋,“嘿你……”,看他手上一杯酒便有些愣,“有事要忙?” 云景秋点头:“对。” “啊,你认识严澄哥哥吗?” 云景秋被周学林一句严澄哥哥惊到天灵盖,打量一会二人关系,发现都很坦然。 欸,他突然心生一计。 “我老板。”云景秋昂首挺胸,“刚才他帅吗?” 周学林震撼地看了人一眼。 他光知道此人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大意了。 他自己脸皮又不够厚,不好将人留下来聊自己的小说,只好说:“好,那你们先忙。”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兄弟。” “……” “差不多得了。”严澄救场,开了个玩笑,“再说下去你老公——哦,老板,要脸红了。” 周学林:“……???” 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不管怎么说,先记下来吧。 之后当做灵感写进书里去。 云景秋和严澄干过这事,配合得天衣无缝,就是风格挺跳脱,快板一打能上台说两句相声。 他们好像已经把严厉锋刚刚说的「郦华的股份已经有半数以上掌握在集团手中」,笑死,在严澄一顿炸裂的过河拆桥发言后根本不算一回事。 至此所有危机获得圆满解决,以及惯例的找茬环节。 严厉锋似乎完全不想理人,眼睛高高在上地瞟了严澄一眼之后骂了句毫无杀伤力的:“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给严澄乐得龙颜大悦。 不是兄弟我本来就跟你们不熟吧? 那正好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我叫你严总你叫我青年才俊后生可畏,那还能勉强谈谈合作。 要是提什么继承权之类的话题就算了,不吉利。 严夫人看着想和严澄上来说几句话,但被严厉锋稍稍一扯,便只能留在他身边招呼客人。 她的气色到了这个时间已经有些,苍白,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难看的脸色。 云景秋打量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他目光收回得很快,不知是不忍心看还是不再关心,看完喝一口酒,量稍多了些。 云景秋也不知道自己关心这个干什么,反正酒醉怂人胆——至于这酒度数低就喝了这么点醉不醉的你别管,总之他要动手了。 “老板。”云景秋偷偷说。 “嗯?”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橙子糖,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严防死守的邢娉婷眼睛底下带进来的。 “吃吗?” 第61章 这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严澄很久没有被当做三岁小孩哄了。 他妈妈离开家的时间很早,带他长大的舅舅工作很忙,他自从开始识字之后人就安安静静的,很高冷。 后来看小说提前进入中二期,现在都没掰回来,导致人长歪了,远看总裁风流倜傥,近看是个喜欢逗人的中二高中生。 最多高中,不能再大了。 都当霸道总裁了,可不得逗逗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还特别好逗的下属? 但目前下属好像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不确定,再看看。 云景秋的眼神非常真挚,严澄怀疑他误会了什么——又或许是自己根本也没发现。 “谢谢。”严澄接过来,“怎么带进来的?” 云景秋悄悄地:“放在西装内侧的口袋里。” 严澄穿过类似款式的西装,内侧口袋在左侧,很是靠近心脏的位置,不知这颗糖听了多久云景秋的心跳。 他轻轻一笑,如法炮制,也将那颗糖放进内侧的夹层里。 衣冠楚楚的二人一整衣襟,把心照不宣的小插曲放在心脏前面,继续两人的工作历程。 下一个招待对象是严鸿,不过他今天状态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在求贤若渴? “哥,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学。” 云景秋看不懂,但也大受震撼。 这么大仇吗?原来仇恨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吗,要不要尝试让办公室的人恨恨我比较好? “这个简单。”严澄大方地告诉他,“只要有好下属就行了。” 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云景秋一眼,看得人往后缩了缩。 坏了……老公不会发现自己偷偷和严鸿私下谈话的事了吧? 虽然是在小会议室,但谈的是撬墙角——那不就是怎么出轨老公吗? 云景秋觉得自己应该表明态度,坚决站在老板第一顺位统一战线,视其他offer为浮云。 好像也不太对。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唯独他老板不知道。 云景秋暗暗下定决心 今晚,今晚。 今晚必须跟老板表真心! 严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相熟的老板都已约了接下来的场子,准备开始第二场。 有几人来问了严澄,他都推说今晚有其他安排,下次一定再约,等正式挂牌营业还要请各位来撑场子。 云景秋也感觉面上笑得肌肉僵硬,衬衫上全是酒味,太阳穴胀痛。 这些人精力真是太好。 “等会没什么安排。”严澄说,“去江边走走散散酒气?” 云景秋欣然同意,忽然意识到不对。 邢娉婷花重金聘请的双人舞环节呢? “那个。”严澄笑道,“因为流程来不及,取消了。” 云景秋:“……” 这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邢娉婷从一侧的角落出现,她似乎对这场宴会很满意,临走前叫服务生给她打包两盒甜点,说是自己家里的小男友会喜欢这个味道。 她左手叉腰:“之后什么安排?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跟你们一起,家里有人在等。” 云景秋:“……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什么真不真,嫉妒就直说。” “嗯,那你去忙。”严澄严谨地表示,“我跟云景秋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邢娉婷:“……” 她翻了白眼……算了,今晚再对这两个毫无自觉的男同事翻白眼眼睛就要抽筋了。 她寻思两个都是上过班的人,怎么在感情上这么纠缠暧昧?是没谈过恋爱吗?她记得年纪最小的是自己吧。 邢娉婷懒得理人,稍稍挥手权当拜拜。 随后过来的是周学林。 他一脸真挚地看着云景秋:“等会晚上有空吗?想再和你聊聊小说的事。” 云景秋婉拒:“有安排了,不过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里,所以有空可以另约时间——工作日除外,不过晚上周末也有可能加班,咳咳,再说,再说。” 周学林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同情起来。 拜别周家的小公子,又拜别几位公司老板,两人终于得以在繁冗的宴会中脱身,溜得比耗子还快。谁也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热爱工作的嫌疑。 宴会场地离江边很近,停车场门口照例堵得一塌糊涂,来只蜗牛爬得都比劳斯莱斯快。 好在严澄来过多次,有着丰富的跑路经验,直接挑了个小路:“这边。” 小路走上一段,视野便开阔起来,江风吹来,相当宜人。 云景秋谨记自己还有事情没跟严澄说,开口之前很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老板。” 严澄漫不经心:“在。” “你之前问我的事情我考虑过了。”云景秋说,“我答应之后跟着老板继续一起工作。” 严澄的脚步顿在原地。 第48章 云景秋不明所以的停下,心跳有点加速,在这一两秒的时间开始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太直接吓到老板了?还是严澄突然改了主意,今晚就是散伙宴会? 风吹过二人的衣角,带起耳边的发丝。 云景秋能听见自己细密的心跳,正在一下一下鼓动着。 严澄忽然将手轻轻地搭在云景秋肩膀。 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二人之间的小秘密,云景秋应激反应的时候,云景秋紧张的一刻——只要肩头触到一片温热,他就觉得安心。 胡思乱想的思绪渐渐停下来,云景秋听见风声。 而后是逐渐靠近的甜味和酒味。 “这样啊。”严澄轻轻地说,“我现在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和我专门说了。” 原先是心照不宣的,是默认的。 云景秋觉得老板现在离自己很近,但压在肩膀的手却用力,不许他回头。 “还是说喝多了吗?”严澄轻轻地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云景秋刚给了对方一颗糖。 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将人当小孩哄? 否则怎么江边还没到,人就开始撒起娇来了。 严澄大约是微微弯下身子的状态,毕竟对方比自己要高些。 云景秋忽然想要回头看对方的表情,严澄不让,坚决不让。 于是云景秋只能将手搭上去,去摸严澄稍硬的指节。 他也学着严澄,轻轻地说:“你看,晚上的江风是凉的,所以……” “不是梦。” 第62章 像今天第一次恋爱的新手 严澄听完这话便将自己的手从云景秋肩头松开。 他的眼尾被酒浸得一抹红,脸上挂着笑——真心实意的,毫不遮掩的,像才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轻轻推着云景秋的后背:“走,我们到江边去。” 云景秋被他感染,脸上也露出笑来,傻逼程度和自家老板不相上下,一看就是一个公司出来的。 江边有条长长的步行道,平时会有许多人在上面散步;但现在时间已临近午夜,因此步行道上没有人,只有两个穿着精致西装的人沿着江边缓缓散步。 云景秋的耳垂已经被耳钉夹到疼痛,连接处有些许红肿。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有点不舍,但是痛。 他感觉自己也变成幼稚鬼,誓要把掌心的糖果拽到通红也不肯松手。 他偷偷照过镜子,严澄借给他的这颗耳钉很漂亮——周学林说,可以写进小说里。 他还在举棋不定,严澄已经握上他的手:“取下来吧,不然明天可能要化脓。” “不能算工伤去医院吗?” “不能。”严澄拒绝他的投机取巧,“会很痛。” 云景秋听话得站在原地。 江对岸都是高楼,广告的灯光变换闪烁,倒映在江面上。 严澄就着路边昏黄的灯,仔细地给他拆戴得有些错位的耳钉。 明明不算很痛,云景秋还是在拆下来的一刻发出轻微的嘶声。 严澄立刻松开手,借昏暗的灯光观察他的耳垂,人也凑近了些:“弄痛你了?” 云景秋不可遏制地开始脸红。 他想,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他怎么变得这样脆弱——这样会撒娇? 明明刚才拆的时候也不算特别痛,起码比玻璃渣刺进掌心的时候好上不知多少倍。 “没关系。” 他的耳垂也红了,不知是因为耳钉夹的,还是因为刚刚的脸红传染。 严澄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的反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云景秋面颊微红,对岸的灯光在墨色的瞳孔中俏皮地跳跃,被他微微偏过头,眼中亮起的光便完全消失了。 “别动。”严澄拧着他的面颊。 耳钉被取下来了。 云景秋感觉自己的掌心被展开,对方的手指很干燥,紧接着一枚微微带着温度的金属物件便落在手中。 他有些困惑地歪起头。 “老板?” “送给你的。”严澄说。 云景秋的脸上揉出惊讶,他急急地说:“老板,这么贵,我不能收——” “嘘,这是工作任务,收下。” “但……” 真要拿走,云景秋不一定愿意,他确实喜欢;真要收下,他又良心难安,毕竟老板一定不会收钱。 云景秋想了想,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烫金的纸来。 那是刚刚有些公司负责人在上面写下了联系方式,有些是空白的。 云景秋捡出张空白的,叠成一只小小的、边缘是烫金的青蛙,递给严澄。 “这是?” “欠条。”云景秋认真地说,“老板,这么贵的东西不能白收。等我想好了,我会用另一样礼物回赠给你。” 严澄将那只纸青蛙接过来。 他想起来,那天云景秋刚刚结束一场招标会,叠了满桌纸青蛙。 他现在床头就有一只,现在多了一只烫金的。 于是严澄没有拒绝,他收拢掌心:“好。” 远处不知有人是为了庆祝还是追求刺激,响起了模糊的烟花声,点亮了江对岸的暗丛。 云景秋感慨:“真是嚣张,城区不是禁燃禁放区吗?” “很漂亮的一种。”严澄说,“我高中偷偷放过。” 烟花还在燃,很大一簇,升上天空之后炸开细碎的金色碎片。 老板,你上学的时候还干这事?” “当时年轻,觉得自己特别帅,结果被老师抓着训了两个星期。” 云景秋面容古怪地摸着下巴:“我还以为老板在读书时候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你这评价要是让我老师知道了,她能追着你骂三里路。” 云景秋和严澄对视一眼,两人都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上学的时候倒是很少干这种事。”云景秋坦诚地说。 严澄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可别借喝醉编造事实。” “真的。”云景秋不顾自己身上穿的是西装,用力一挥拳,于是造型也凌乱起来,“可以给你看我家的证书,有一大叠呢!” 但不管他们曾经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走在江边时,就是两个不顾形象的醉鬼。 他们交换了些人生小事,好像参与进对方遥不可及的过去,苦痛似乎成为不值一提的背景。 严澄说他以前喜欢看小说,所以跟周学林聊得很好——他高中觉得自己是世界的男主角。 云景秋好奇地:“会戴单边眼罩,捂手说‘我的王之力要压制不住了!’吗?” 严澄:“我看你也病得不轻。” 云景秋撑在栏杆上笑得直不起腰。 河对岸的烟花渐渐燃尽了。 时间指过午夜,对岸的广告也停了,只剩下几个粗体字在循环播放。 街上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都在提示他们,夜已经深了。 他们的西装整齐地搭在手臂上,所有配件被好好地锁在口袋里。 “你们以前有没有这种比赛?”严澄在空旷的步行道中间问。 “什么?” “像……这样!” 严澄忽然奔跑起来,衣服有些限制发挥,云景秋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追逐他的步伐。 说实话,云景秋高中从未干过这种事,他的高中被笼罩在校园冷暴力的阴影中,根本没有任何朋友。 自然也从未参加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比赛。 时隔十几年,有人鲜活地闯进他的过往中,用不太讲道理的方式跟他说嗨。 云景秋不由加快了步伐。 他想要追上。 他们跑到江岸的尽头,撑着膝盖一同笑起来,不再是老板和员工,而是两个一起分享过往的朋友,比朋友还亲密。 他们等气息平复,严澄拿出手机。 午夜的钟声敲响,魔法要结束了。 “你家住在哪里?”严澄问,“我给你叫一辆车。” 最后的最后,他们依靠在栏杆上,看被风吹得粼粼的江面。 云景秋感受到一些温热的、熟悉的气息停在自己脸侧,没有再靠近,只是贴着他发烫的耳廓、他红肿、还未愈合的耳垂。 对方轻声说:“晚安。” 而后云景秋看见一双在黑暗中像星星一般的眼睛,是严澄在说:“你的车到了。” 第63章 暗恋同事的有福了 周一是大家最爱的工作日,意味着还有五天的时间一同热爱工作。 意味着暗恋同事的有福了,可以在接下来五天的时间中尽情欣赏同事工作的英姿。 云景秋就是这样迈着死亡步伐探进办公室的。 虽然老公在某天晚上向他许诺过以后的幸福生活,但革命尚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 令人欣慰的是,今天他的借组生涯就要结束——做完汇报之后就能继续回去跟同事相亲相爱了,非常和谐。 云景秋最后整理一遍资料。 第49章 他现在也算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再加上老板慈善晚宴上给他上了一课大的,导致他现在根本不慌。 “你看上去是要去春游。”小芳姐评价。 “等会你老……老板也会过来旁听。”许工停顿得意味深长,“好好表现。” 云景秋:“……” 现在紧张还来得及吗? 严澄到得比所有人都早,人模狗样的,在和对方老总亲切洽谈。 他的目光在来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云景秋身上。 耳垂还有点红,看起来没有好好擦药。 怎么有人不听老板话? 这个收工总结是个小项目,连竣工汇报在场的领导都不多,更像一种仪式性的完结——做完这单,他们就只剩精诚的项目还在手上了。 用云景秋的话来说,现在换许工上老板都不会把他开了。 “你这话说的。”许工无语,“有没有可能所有人本来就要辞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云景秋说,“你对老板不忠诚!” 汇报结束之后疑似对老板最忠诚的云景秋就被单独拦住了。 老板看上去要来触碰他的耳垂,但身后传来小芳姐和另一位女同事的嬉笑声,最后严澄只是拿手在自己耳朵上一碰:“这里还有点红。” 云景秋心虚地哼唧两声:“我皮肤白,好得慢。” 严澄看他随时准备逃窜的模样,笑着摇头,歇了让他来总裁办公室自己监督上药的想法。 等下太急把人吓跑怎么办? “严总。”有人从另一头过来,是许工,“我看过前几天晚宴上的视频了,很帅很有气势!新公司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他比了个拇指。 一提起这事云景秋就心虚。 视频,偷拍的;许工,头脑一热发的。 他本来想偷偷私藏,但是实在太帅,不分享也算一种折磨。 云景秋就这么伸出了罪恶的手指。 此人眼神乱飘、视线不定,换哪个领导看了都要觉得此人有猫腻,到底干什么亏心事了?是不是死线交上来的文件偷偷藏雷了? 不过严澄大约知道原因。 晚宴那天那么明显一个摄像头,不是瞎子都看见了,云景秋却没有对视频做出什么表示——今天看见了。 但也没有什么反感,只觉得人心虚的样子特别适合逗一逗。 “你看见了?谢谢,之后一定努力——是从新闻报道上看见的?” 许工:“……” 他见云景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严澄,职场老油条已经发现端倪。 秉持爱护便宜同事的宗旨,许工点头笑道:“是啊,哈哈——刚刚隔壁翁总问我要项目清算资料,催呢,我先过去一趟?” 抛下同事跑路的技术自然也是一流。 “去吧。”严澄说。 “老板……”云景秋弱弱地开口。 “我没怪你。”严澄笑着说,“走吧,楼下买杯咖啡?” 商业中心的咖啡店非常繁忙,骑手来来去去,店员像陀螺一般忙得团团转。 云景秋和严澄只消对视一眼就只能无奈耸肩,慢悠悠的晃回去。 这速度还不如在郦华楼下远程点一杯,回去喝的时候大约就能喝上正宗的一手咖啡。 他们并肩走回去的时候,严澄说:“关于新公司,你没什么要多问我的?” 云景秋沉吟,严澄都做好回答一个非常尖锐问题的准备了,结果此人非常认真严肃地询问:“公司老板还是你吗?” 严澄愣完之后便笑:“是我。当然。” 云景秋笑眯眯:“那就没问题了。” 严澄一时有些感慨,他想伸手将人抱上一抱,最后只克制地将手掌在人肩上轻轻一压。 他们跟负责人告别,回到了自家的。郦华。 云景秋整理衣襟,推开大门,第一句就是: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想死你们啦!” 办公室一片寂静。 云景秋察觉不对,开始仔细观察。 人没少……怎么多了一个人? 而且此人见云景秋走进来,声音变得更大更尖锐,让他想起一阵往事,整个人更加头晕目眩。 他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又觉得情况不对。 陶泉,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对自己的同事态度激烈? 一股毫无来由的怒火包裹了云景秋,甚至胜过了他临场出现的应激反应。 他觉得现在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将这股怒火发泄出去。 于是云景秋猛地拍了桌子,声音险些惊到他自己。 所有的视线都朝他集中过来,包括陶泉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景秋用极致冷静的表情跟他说,“你在对我的同事说什么?” 陶泉早就习惯了云景秋的默不作声和逆来顺受,见他这副模样居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过紧跟着,他冷笑一声:“我和谁说话关你什么事?你这次又打算去打小报告?去求你老板救你啊——他会为了这点小事救你吗?” 云景秋这时反而冷静下来。 应激反应的过呼吸和眩晕,以及怒火,正在将他的大脑和身体劈成两半。 紧接着,他遵从内心,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连同往日的怒火一起。 似乎有什么微弱的玻璃破碎声在心间响起,他想,原来年少的施害者是这样不堪一击。 他猛地挥出一拳,想要再次打在对方脸上,手心却被轻柔的触感包裹住,让他愕然地从另一场幻梦中惊醒。 陶泉被他打在地上,捂着脸,叫嚣要送他进看守所。 有人从身后死死地捂住他的拳,轻声安抚:“好了,没事了,冷静点。” 同时向周围说:“叫保安上来,我怀疑有人窃取我们公司机密,先把人扣住。” “好的。” 云景秋闻到了浅淡的橙子气味,有些脱力。 他最终松开手,放松地靠近身后的怀抱里。 第64章 有老公撑腰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云景秋身上披了条毯子,身前一杯温水。 严澄坐在他身旁,正询问办公室刚刚紧急发生的状况。 “严总,首先我要郑重声明,我的态度是中立的,完全没有任何偏颇。”小陈第一个开口,单手举起,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件事完全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的错!我们云景秋揍他一顿是完全无辜、合理、合法合规的!” 这话一出,连当事人云景秋自己都嘴角一抽。 到底公正在哪了小陈法官? 严澄却在此时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得对。他——陶泉,他进来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呃……” 所有人对视一眼,毕竟接下来的话对严澄这个大总裁来说有点大逆不道。 “我来说吧。”凌戈接过话头,“他敲门进来的时候表示自己是业务人员,紧接着开始一些……诋毁郦华的话语,包括对严总你个人的诋毁,以及一些,嗯,不能被证实的谣言。” 哪怕是凌戈来说,也说得含混不清、支支吾吾。 “什么谣言?” “说严总你和景秋的一些私人问题——当然,”凌戈严肃地举起手,“大家都觉得是造谣。” 从严澄的角度看过去,云景秋已经深深皱起眉,显然对这种行为非常厌恶。 “的确是造谣。”严澄说,“我和大家是清白的同事关系。” 小陈:“……” 凌戈:“……” 不解释之前大家都不信的,一解释,仿佛气氛重新回到云景秋喊老公的那天。 ……老板你不要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啊! 云景秋被严澄这话一打岔,本来沉重的心情变得奇怪起来,但是看着老板那张清清白白的脸,又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问题。 “严总放心,大家都不带信的。”小陈说,“说实话,我们刚刚都准备报警了,结果有人冲进来一句春晚台词……挺尴尬的,下次别说了。” 云景秋呵呵一笑:“其他事可以答应,但这个不行。” 说实话,他心中感到些许意外。 平时办公室里老公老板玩笑开得不少,大家也抓着他逼问过到底怎么回事,但一到关键时刻,所有人给出的是一致对外的态度——是信任。 同事们好,老板也好,唯独陶泉坏。 云景秋觉得自己是清汤大老爷,长舒一口气,笑容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谢谢大家。真的,感谢你们愿意……” “诶诶,煽情的话不许说啊,别真在台上包饺子包上了。”何溪打断他的话,“真谢就拿出钱来——请客!” 云景秋:“……” 大爷的,他刚酝酿出来的情绪啊。 见严澄也一脸笑地看着他,仿佛说怎么,难道不该请? 云景秋只好无奈地、肉痛地说:“请请请,我请客好吧?去哪里吃你们自己挑。” 第50章 在听完这番饱含觉悟的发言后,老板深受感动,并带头鼓掌。 云景秋算是知道严澄为什么能带出这种团队来了。 起哄第一名啊! “好了。”严澄站起身,“我去处理一下这件事。你要一起吗?” 云景秋认真思考:“我再揍他一顿犯法吗?虽然会有点应激反应,但还挺爽的。” 眼看话题要往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到时候警察抓的就是自己人而不是外人了,护短的老板拒绝了他的要求:“那行,我先去一趟。” 他得到了办公室的热烈欢送。 小陈还想询问,刚喊了名字:“景秋……” 肖组长立刻喊她的名字:“小陈,别摸鱼了,刚才半天没工作,公司白养你的?来,这边有个物流面单表格你对一下,下班之前交给我。” 小陈顷刻垮脸。 刚才你自己不也在摸鱼吗! 其他人为了避免被忽然安排工作,也开始装模作样地敲起电脑来,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但有破绽。 凌戈匪夷所思地看着云景秋:“你在忙什么呢?” 云景秋正经地:“工作。” “……”凌戈无语,“你才刚回办公室,没给你布置任务呢,你哪来的工作?” “组长,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这叫预先工作,提前进度——” “那你把这份宣传方案完善一下,要求发你了。” “……” 被工作强制爱了怎么办? 强制爱的工作还有ddl,令人悲痛。 解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是老板的一个电话,让他下来看看情况。 楼下陶泉已经完全失了嚣张气焰,一旁一位物博的经理正在赔笑,说本来是来处理一些业务交接事宜,结果沟通失误,导致自己的下属得到了错误的信息……还请原谅,最好私下解决,不要闹到台面上。 严澄没理,转头问云景秋:“你怎么看?” 经理:“这……” “哦,他是我们员工,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们当领导的不能光顾着替员工说话,也要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对吧?” 这一句阴阳得对面经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由狠狠瞪了陶泉一眼。 云景秋也不客气:“那贵公司打算怎么解决?” “我们会进行内部通报批评,并冻结他一年的内部上升通道——” 陶泉急了:“金经理!” “闭嘴!”金经理瞪他一眼,“惹出这么大的事来,不把你开了都算不错了,还想求情?那你自己去跟邢总说吧,我不管你了。” 陶泉狠狠咬牙,随即瞪了云景秋一眼。 云景秋很无辜:关我什么事? 何况我现在有老板撑腰,情绪上来了还能再揍你一顿,你能做什么? 唉,就是自己高中没人撑腰,不然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严澄看云景秋莫名心情很好的样子,也跟着挑眉。 这下把人喊下来倒是做了正确事一桩,殊不知人把他当最靠谱背景了。 金经理继续赔笑:“郦华这边,两位看怎么补偿比较合适?” 严澄看了云景秋一眼,这人显然躲懒懒得拿主意,做了个请老板发言的手势,倒是挺聪明。 “给一个物博技术骨干和管理精英交流的机会。”严澄说。 “行,没问题。”金经理爽快地答应下来,“那我加您个联系方式,我们商讨个事前协议?” 严澄微微颔首。 离开时,云景秋明显感受到一股阴冷的、不甘心的目光落在身后,不过他现在好像不算很紧张。 没办法。 有老公撑腰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第65章 工位预制尸体罢了 拟定事前协议的工作就这么水灵灵地落在云景秋头上。 “不用太给物博面子,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如果可以,就偷偷给自己同事捞点好处。” 福是同事享了,协议这块的能不能帮自己写一下? 工位正敞开怀抱,用温暖的文件迎接躺进里面的尸体—— 废话,再冰冷的文件从刚打印机出来的时候都是温暖的。 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严澄突然拉了个短会,让众人有些莫名:是还有什么断头工作——不是,重要任务需要交办的吗? 一进门就能看见严澄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外面罩着层样式非常休闲的外套,端着杯咖啡。 要不是咖啡,大家还以为是来开春游大会的。 等大家都落座,一个个稍显忐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严澄才慢条斯理地说:“各位,由于不知道集团什么时候革我的职——我的意思是,大家可以把辞职报告交上来了。” 所有人:“……?” “然后我会以辞退的名义给大家争取n+3。” 会议室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云景秋深深感慨,老板掌控人心手段恐怖如斯,怪不得大家都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干。 “你说是这么说能不能鼓掌别股这么起劲?”小陈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薅集团羊毛的机会可不多,云景秋摩拳擦掌,直接将工作扔在一旁,开始拟辞职报告起来。 第二次写这个,有点激动。 ……不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第二次离婚生涯了?那他进严澄新公司岂不是已然是三婚的花椰菜—— 坏了,这下比不过水灵灵的新人了。 云景秋完全抛弃严总还是他老公没变过的事实,以沉痛的心态写完了报告。 不过,他想,自己和严澄在出差那天开的玩笑,批完自己的辞职报告再辞职——居然真的成为现实了。 云景秋摇摇头,唉,人生处处是惊喜! 光华集团的领导在最后一刻维持了和严澄岌岌可危的体面,签派文件,人员变动名单高达二十多m。 这简直是集团内审财务最喜欢的一集——郦华的员工争相下班,自己却留下来清点资产,发现钱全是严总的。 惨,非常惨。 严澄也开始光明正大翘班,有一次被正在摸鱼的云景秋撞见,两个人没有一个在心虚。 最后云景秋做出重要表示:“老板你在做什么?” 严澄钥匙一晃:“翘班。” 看见自家员工渴望的眼神,又加一句:“要一起吗?” 于是云景秋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这翘班要扣工资吗? 他能扣老板工资吗? 显然不能。 人又心安理得地靠在椅背上。 严澄带他七拐八拐,云景秋就开始迷路。 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上班,云景秋只认工作地点,和家,其他地方一概不熟,也就是严澄现在把人拐了估计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车辆运行到另一个商业写字楼——刚开发,位置好,地段也不错。 “上楼吧。”严澄按了电梯按键。 “是去见客户吗?”云景秋缀在背后,像个小尾巴。 “是翘班,见客户是工作。”严澄说,“按你的说法,应该算……婚前看房?” 云景秋:“……” 他发誓,自己在运用老板和老公理论比赛中只能屈居第二,第一名得发给他老板。 婚前看房是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内涵,严澄包下了整层办公室,作为新公司的注册地址,鉴于还没签合同——登记结婚,所以只能算婚前。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 云景秋随即眼角一抽。 但是身为老板,玩梗玩得这么身先士卒有必要吗? 办公室很大,很新,从大楼望下去能看到整齐的房屋和绿化带——以及茶水间不知为何放了五六箱咖啡。 云景秋眼角一抽:“老板,咖啡腌人不好吃的。” “那你在办公室少吃两口同事。” “老板你的咖啡味也不轻。” 严澄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露出一点白皙的手腕。 “你也可以选择来总裁办公室吃我一口。” 一段不知所谓的对话最终以云景秋的败北告终,他发现自己在理解“吃”这个字时或许和老板产生歧义。 为了避免人的红温,还是不要再继续追问了。 严澄过来是为了取一份资料,顺便给云景秋把整个办公场所介绍了一遍。 场面看得让人想放鞭炮庆祝。 “怎么样?”严澄问。 “很不错,非常好:”云景秋我觉得自己非常中肯。 这办公桌这么大摸鱼简直如鱼得水—— 当然,他保证自己是非常中肯的。 “建议你在朋友面前说点好话。”严澄啪地按灭灯光,“不然他再发几条朋友圈你就要失去一位自信的老板了。” “徐航?”云景秋一愣,“他最近什么时候发朋友圈了?” 二人将手机拿出来,避免双方死无对证。 第51章 云景秋看见徐航的朋友圈干干净净……满屏我家小女友亲亲贴贴,让人看了想屏蔽。 严澄那边就精彩多了。 「男子因虚假合同申请劳动仲裁,获赔100万」 「99%的人都不相信!表面光鲜公司背后的真相?」 「涉及虚假运营?千亿总裁的入狱之路!」 句句不提严澄,句句都在暗戳戳地点人,跃跃欲试想把人送上进狱系的道路。 刑啊,非常刑啊。 云景秋:“怎么还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板,我回去一定说他,做人不能这样不坦诚,难道给我看这些我就能原谅他了吗?” “你是不是只是想骂他一顿?” “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严澄心说你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嘴上说的确是:“猜的。” 云景秋肃然起敬:“很好,简直猜得太准了。” 现在到底谁是上司谁是下属? 上司下属共轭状态的两人走出办公室的大门,下属小严为云总介绍完公司状况后,亲自为人按下电梯开关,并充当司机的位置带云总回到公司。 其缘由竟然是因为车是小严的,而云景秋不会开车,令人发指。 “所以你真的不会开车?”严澄问。 第66章 这简直是再生父母啊 云景秋说他怕车撞上人。 严澄严谨地回复:“只要你遵守交通法规,不违法,是不会有牢狱之灾的。” 云景秋:“我是遵纪守法好市民!” 严澄点头,看起来今天才信。 严澄:“你要是愿意,公司可以给你安排,我给你批假。” 云景秋迟疑了。 迟疑时间过长让严澄怀疑云景秋是不是被盗号,怎么回事,视假如命的人怎么突然不需要假了? 学开车比上班还可怕吗? 云景秋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把自己重新扭曲回下属的形状:“老板,要不还是算了吧……” “哦?理由呢?” 云景秋面无表情,觉得自己非常丢脸:“我怕教练骂我。” 严澄没绷住,在红灯时笑出声。 云景秋一边暗自羞恼,一边想,严总似乎少了很多总裁架子? 不对,他有这个东西吗。 对话氛围悄悄发生改变,但双方显然都喜闻乐见,没人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待云景秋回到办公室,所有人对他的中途翘班行为表示了鄙夷。 “我是跟领导去视察了。”云景秋严正申明,“视察怎么算摸鱼呢?” 视察的结果是大家实现咖啡自由了,到了新公司拿咖啡浇花都不嫌心疼,就是有点心疼花。 是时候培育能适应咖啡的绿植品种了。 何溪开始稳定发挥:“亲爱的领导,我希望你还没忘记,某天你眼泪汪汪、感动至极地说要请大家吃顿饭。” “我没忘。”云景秋说,“你再造谣我就要报警了。” 无人在意此人的威胁发言,甚至还往他桌上多放了几份文件以示尊敬。 云景秋无视了小陈的巡视意见:我要吃五星级饭店,转头把聚餐地点定在了某家路边摊。 年轻人看不懂这个安排没关系,等以后年纪大了就能弄懂了。 云景秋深沉地思考完毕,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是不是该把老板也喊上? 想到大家在饭桌上还有领导,吃个饭都得战战兢兢看领导脸色,心情就忍不住愉悦起来。 只是有个问题。 严总作为集团的大少爷,吃得惯路边烧烤吗? 云景秋的疑问得到了老板满不在乎的回复: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云景秋:对不起,我对有钱人有滤镜。 严澄:展开说说。 云景秋:黄金钻石迈巴赫,名牌香水米其林。 严澄:我符合哪个? 云景秋沉默了。 他刚做过老板的车,电车,潮。名牌,没见穿过,香水…… 原来那股甜甜的味道不是香水吗? 云景秋大受震撼,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以至于他在两天后接到了老板的通知:饭店地址发我,要搭你们一起去吗? 云景秋:草。(一种植物) 他光记得给同事找不痛快忘了自己才是最坐立难安的那个。 好在同事没有趁机按f刺杀他,纷纷表示确实需要跟严总吃最后一顿饭,你人都约出来了,还放老板鸽子? 于是云景秋被踹到严澄车上去了,美名其曰没人的车能装下六个人。 你们也没只开一辆车啊? 云景秋忘了自己是底层员工,换个小领导都能让他低人一头,还在郦华一天,就还是郦华一天的牛马。 他只好悲伤地拉开了车门。 严澄见他表情,一愣:“怎么了?” “马上要离开我亲爱的同事们了。”云景秋咬牙切齿,“我非常地怀念他们。” “那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云景秋说,“保证让他们堵死在高架上!” 最后倒在桌上表示自己错了的也是他。 “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他们堵车难受,没想到自己也饿的难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跟他们说不用等人直接开餐。” 身旁严澄看他脑袋抵在桌角,露出后脑细碎的乱发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很柔软,一点也不刺手。 “要不要先吃点?”严澄低声问,“就我们两个,偷偷的。” 云景秋动仰起头来,严澄掌心没有立刻挪开,而是在后颈上停了停。触感不算细腻,但温暖烫热,一瞬便挪开了。 徒留些细密的钩子。 云景秋在暖黄的灯光中唾弃自己,一面抬起头来,同样低声回:“好啊。我们吃点什么?” 于是大家来的时候云景秋已经吃了些垫肚子,唇上残了些油渍,很难让人联想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偏偏本人神态自若,硬是凹出无事发生的模样,招呼大家坐下——尤其身旁还坐着个包庇下属的好领导。 小陈:想吐槽,但严总在,不敢。 气氛有些尴尬而拘束,反倒严澄用水烫干净碗筷,分发给众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再恍惚一下都要以为妈妈降临人世间。 男妈妈也是妈妈。 他见众人表情各异,解释:“我在l市读的大学,习惯了。” 肖组长开口:“看严总英语说得这么流利,还以为有出国留学经验。” “这倒没有。我姑且算个普通人,所有全日制教育都是在国内读的。” 听完普通人三个字,大家表情更加精彩。 普通在哪? 普通在天才的投资目光,还是在天才的管理能力? 普通的严总给云景秋倒了杯热水,但不让喝。 领导说水太烫了凉了再喝。 两人若无其事小小互动,当事人觉得没有问题。 其他人觉得他们很有问题。 但严总在,不敢。 “对了严总,”凌戈一下把话题转到商务场合,“你之后的公司,打算进军哪个领域?我这边刚好有认识……” 一桌人围着空旷的大桌,硬是聊出了千万合同的使命感,不由让人多咽下几口口水: 这菜怎么上得这样慢? 烤串上桌,商务话题就此打住,八卦话题摆盘上桌。 小陈不怕死但胆小地问:“严总,你跟家里人真的闹翻了吗?” 严澄没生气,只说,“也不算闹翻,只是离开光华自己发展。我跟集团的发展理念不太相同,平时压了很多没意义的宣传稿调研报告,估计他们早就看我不爽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这已经不算领导了。 这简直是再生父母啊! 第67章 老板,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家都放开了,肖组长掏出手机炫耀他的女儿——别看他人平时严肃,女儿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像天使一样好看。 一说起女儿肖组长也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和在场的各位科普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父亲。 虽然有些理论显得太过女儿奴……不是,太爱老婆女儿,但大家都听得饶有兴致。 末了肖组长还开始充当亲戚的身份,开始亲切询问严澄:“严总现在有没有对象了?条件这么好,不如早点结婚。” 酒杯的磕碰和邻座嘈杂的声响灌进云景秋的耳膜,他腰背稍稍挺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人显得微微紧张起来。 严澄的一半手肘搭在他的椅背后方,像某种灼烫的热源。 “我啊。”严澄漫不经心地笑,“我不急的。” “哦?”凌戈调侃一笑,“严总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这话一出,云景秋的脊背明显微微一抖。 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迫不及待想听到答案,心被带着烟火味的晚风一吹,密密的揪成一团。 第52章 如果…… 他想,他要把耳钉作为交换,将一只做过了承诺的纸青蛙换回来。 烧烤店外面支的灯光不算很亮,不过稍稍抬头,便能看见严澄眼中摇晃的灯光。 他在看自己。 云景秋以为是错觉,追着那目光攀上去盯了盯,才发现不是。 严澄就这么看着他,目光垂下来,像绸带缠住心脏。 “没有。”严澄说,“抱歉,平时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根本没有时间,会影响赚钱效率——到时候工资没得发把老板推倒台了怎么办?” “这个我知道。”小陈举手抢答,“‘女人,你知道你耽误我这几分钟我能赚多少钱吗?你根本赔不起!’” 何溪嫌弃地嘟哝:“这是泡了多少集八点档说出来的话?” “别追着严总问,你们几个年轻人呢?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都找对象了没有?!” 云景秋听完下意识地看了严澄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如同某种即将被抓住又狡猾溜掉的小鱼。 严澄心里被轻轻挠了下,也移开视线。 他们各看两边,反倒更像心怀鬼胎的一对了。 “事先声明。”何溪举起手,“我有女朋友。该你们了。” “啊?” “不是,你演的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女朋友照片交出来看看!” “嘁,都说了不要嫉妒哥的魅力——诺,我女朋友,漂亮吧?” 小陈喊:“不公平啊!老天爷啊什么时候赐我一个天降爹系男友要求不多每个月给我五百万就够了……” “你上庙里拜去。”云景秋说,“别光喝酒吃菜啊!” 方岳也弱弱举手:“我也有……有对象。” “啊?” “是真的,就是……大家介意同性恋吗?” 方岳眨着眼。 “不介意。” “我们又不是什么刻板的人,大家都是落井下石和谐友爱的群众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单身家族的?说话!” “不过,我想起来一件趣事,”凌戈拍忽然说,“你知道吗?以前技术部有个男同事,有一次敲严总的门——严总,不介意我说吧?” 严澄没生气,笑道:“不介意。” “——然后直接开始表白!” “后面呢?” “后面他辞职了,自己辞的,说没有爱情的班就像坐牢……” “有没有爱情都像坐牢。” “好啊你,原来每天上班就在想这个!严总我要举报!” 话题已然跑偏,自然地略过最后一个幸运儿云景秋。 但有人没忘。 严澄凑近了些,问:“你呢?你在谈恋爱吗?” 为了这句悄悄话,严澄离得实在有些近,让云景秋产生了轻微的呼吸困难。 “没有。”云景秋头脑昏涨,“……现在没有。” 于是严澄就在他耳边笑,笑得他面红,忍不住要恼羞成怒询问“单身怎么了?!”的时候,掌心被轻轻碰了碰。 “敬你一杯。”严澄说,“敬单身。” 玻璃一撞,响得异常清脆,眸光落在酒杯中,都被撞得碎了。 笑闹都结束,桌上多了很多啤酒瓶和空盘子。 小陈站起来:“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小陈哼哼两声,“景秋上次玩这个把大家骗得这么惨,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云景秋:“……” 这事怎么还没完呢! 可惜了,小陈的如意算盘因为云景秋过强的狗运而宣告失败,甚至连他旁边的严澄都受狗运影响,一下都没抽到。 大家不仅失去了一次吹黑哨的机会,还失去了本来纯洁的同事友谊。 这同事关系就像一盘沙,风都还没吹呢,已经开始散了。 他们内讧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一想:不太对啊。 当事人哪去了?这么大一个当事人呢? 云景秋靠在椅背上邪魅一笑,就差在老板旁边演奏无敌是多么的寂寞了。 他神秘莫测地说:“今晚的我是无敌……” 酒瓶就这么停在自己面前。 何溪抓紧时间落井下石:“行吧乌鸦嘴,你选哪个?” 云景秋嘴硬:“选哪个不都一样?哥们身经百战你随便来!” 顺便收获严澄看戏的目光。 老公也靠不住啊。 小陈一敲桌子:“那来真心话!你那天发的表白朋友圈是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有情况了?” “浪费机会啊你!早就说了是游戏!” 云景秋现在撒谎撒得是面不红心不跳,某种程度也不算撒谎——本来就是半梦半醒之间发的,他又不是要跟老板表白,是要以后也跟着他混! 撒谎在哪? 云景秋面不红心不跳,轻松解决所有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小游戏之王。 那副得意的模样看得严澄直摇头叹气,又觉得有点可爱,想拿手机拍下来当黑历史。 还没等他摸到手机,空的啤酒瓶就停在自己面前——按规矩是上一个抽到的云景秋问他问题。 “老板,”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锁定了他,“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第68章 天地良心,真的对老板没有非分之想 “随便。”严澄慢腾腾地把选择权挪回去,“你选,我都玩得起。” 想了想,又说了句玩不起的,“找路边陌生小姑娘要联系方式就算了,等会你们还得去警局保释我。” “哎哟,严总,哪能呢!”桌上立马笑开一片,“您这姿色上哪不是受小姑娘欢迎啊!都能上杂志封面了!” “别。”严澄讨饶,“那也不能啊。景秋,是不是到你给我布置任务了?” 云景秋面颊狠狠一抽。 他从就业以来,一直当底层牛马,总在升值的道路上中道崩阻。 现在一跃而上,一下成了给前老板和后老板布置任务的究极叠加态。 是不是有机会狠狠打击报复…… 但此人也是一只纯种鹌鹑。 他关键时刻怂怂的,只敢脑中逛一圈大逆不道的想法,最后冒出来一句:“真心话可以吗,老板?” 姿态端正得不得了,感觉在汇报工作。 “当然。”严澄比他一个出题人还淡定,“不用拘束,本来就是游戏。” 好了,接下来问什么问题呢? 云景秋偷偷拿出手机临时抱佛脚,可怜得像刚抽中面试题的应届生。 翻了半天依旧觉得自己大逆不道,还没开始问大半个月的工资就不翼而飞,实在令人心虚。 “怎么扭扭捏捏的,”何溪抱胸,“你不会是想包庇严总吧!” “别催,”云景秋咳嗽一声,“我有自己的节奏懂不懂?” “好好好节奏哥,快问吧!” 一旁小陈开始给他做参谋:“你闭眼选一个呗!游戏有什么放不开的,不行我帮你选。” 云景秋正在努力克服一些心理障碍,比如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下意识把严澄当做老板。 其他人虽然顾忌严澄作为老板的身份,但明显都比自己放得开,玩笑话一个接一个,所以自己也应该…… ……还是让小陈问吧。 云景秋觉得自己真是有进有退,松弛有度,主动把当领导的权利送给同事,真是温馨有爱的饭桌文化。 然后小陈拒绝了:“自己的问题自己问。” 严澄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云景秋视死如归,问了第一个搜索结果:“第一个接吻对象是谁?” 桌上配合地起哄,严澄装模作样思考半天,在起哄中说:“没有。” “严总这是真心话吗?” “童叟无欺。” 没人料到自家老板醉心学业事业管理业,忙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卷得天崩地裂无人能敌。 “倒也不是没谈过。”严澄慢慢地说,“不过很快就分手了。” 云景秋先是判断自己的话没有冒犯,而后跟着起哄,最后开始反思自我: 我是不是问错问题了?老板看着有点伤心…… 冰凉的玻璃杯碰了碰他的手腕。 啤酒是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早就在边缘留下一层水珠,贴在皮肤很冷。 然后他就看严澄心情非常好地喝了口啤酒。 伤心在哪了? 感情问题对老板造成了共计点数为零的伤害,等下问公司资产缩水问题估计就要开始喝失意啤酒了。 这估计才是老板真心话的正确打开方式。 严澄拨动瓶口,开始下一轮的游戏。 上司下属在经历仅仅一轮询问之后,再次狗运当头,一次都轮不到。 对此云景秋表示:“有没有考虑过是啤酒瓶的问题?是瓶子爱你们啊!” 第53章 方岳默默递了一瓶新的换在桌上,这下一瞬间就指在云景秋脸上。 云景秋:“这对吗?” 不好,现在的啤酒瓶好像非常爱自己。 “来吧。”云景秋失去生机,“随便来,不要怜惜我……” 方岳看了看手机上的题目,估计觉得感情问题和真心话只能对云景秋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他说:“大冒险吧。” 云景秋:“来来来你来。” 方岳:“……” 他现在感觉大冒险也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 不过碍于游戏规则,方岳还是认真挑选了一番。 “把……右边坐的人杯子里的酒喝完。” 云景秋右边正是他亲爱的老板。 严澄的表情比看戏还看戏,就差找一把瓜子开磕了。 “等等。”严澄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有些冰凉,“满上。” 老板亲自给云景秋倒了满满一杯,实在是令人感动的上下属关系。 “不错。”何溪鼓掌,“都敢跟严总抢酒喝了,一会是不是要篡位?” “滚。”云景秋说,“我对老板的忠心日月可鉴!” 严澄一听这话,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主要是挺想握着云景秋的手腕让他不要手抖。 云景秋抓紧时间一饮而尽,免得杯子半空中掉下来显得自己心虚。 喝得太快,留下些啤酒沫在唇上,严澄递了纸巾过去,指着自己左侧的唇角。 他们的指尖皮肤在纸巾淹没的阴影中触碰,再若无其事地分开。 “下一个下一个了啊,”云景秋的手指放在啤酒瓶上,“买定离手可以准备下注了!” 然后瓶口华丽地指向了自己。 云景秋:“不是。不是?” 小陈已然开启幸灾乐祸模式:“你骗自己也不行啊!严总帮忙看看,是不是指到云景秋了?” 严澄坐得靠近了些,装模作样地打量瓶口的方向位置,又要笑不笑地看了云景秋一眼。 “是的。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视力的话。” “严总你没戴眼镜,我们相信你的眼睛!” 到最后受伤的只有云景秋。 他呵呵两声:“难道我要自己问自己吗?” 没人拿主意,肖组长征询地看了严澄一眼,得到肯定的点头。 “小陈你问,”肖组长说,“别让人钻规则的空子。” 小陈则非常兴奋地:“你发朋友圈吧!” 云景秋:? 有好几个人在同时套路我,不确定,再看看。 “就发:我今晚表白成功了,晚上十二点前不许解释不许删,怎么样?” 事到如今还在朋友圈表白,云景秋觉得自己已经燃尽了,成了雪白的灰。 “加一条。”严澄笑眯眯地说,“别把领导这个分组屏蔽了。” “老板,声明一下我没有这个分组,也没屏蔽过你。” “那很有觉悟。” 云景秋哑巴着急。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 他编辑朋友圈的时候忽然想: 大爷的。刚才我是不是根本没选大冒险? 第69章 墙倒众人推 云景秋如今墙倒众人推,没人为他说话,他老公也不敢求,只能眼睛一闭把朋友圈发了。 面对老公的“你怎么不看手机了”等若干疑问做出重要指示: 我手机从刚刚开始就离家出走了,现在怎么哄都不回来,正在跟我闹脾气呢。 严澄毫无自知之明,只是望着他不断亮起的屏幕笑。 笑得云景秋心慌意乱,用脚尖踢踢对方的鞋跟,咬牙切齿:“别笑了。” 严澄笑得更厉害。 现在才有点把老板当朋友的架势——不过是损友,暗地里偷偷笑兄弟的那种。 但损友不会笑成这样要命好看的模样。 让人不敢多看,生怕暴露了什么。 “接下来是谁?” 很显然,两次的酒瓶都没爱上老板的位置,除了刚开始云景秋问的一个问题,对方场场轮空,酒杯都没碰一下,现在还是满的,令人感到非常可恶。 笑闹声连成一片,直到最后酒瓶指向严澄——轮到凌戈来提问。 真的轮到自己提问的时候,却失去了一些豪言壮语的决心,有种回到郦华的错觉。 老板是不能得罪的。 凌戈问了班味很重的问题:“严总平时喜欢和在座哪一位下属合作?” 问题有点刁钻,让严澄诧异地迅速端起酒杯:“这问题我还是爽快点认罚喝酒,不然明天新闻的头版头条就是员工烧烤店聚餐一因纠纷攻击领导了。” 凌戈也笑:“怎么可能,实话实说也没关系,我们都是遵纪守法好员工,是不是?” 何溪比出拇指:“十分遵纪守法!” 严澄的目光在所有人面上一停,最后落在云景秋微红的侧脸。 “我还是喝酒吧。”他说。 最后大家把真心话大冒险忘了,何溪围了个场子,在一旁玩斗地主,几个人贴得满脸都是条子。 云景秋半梦半醒地倚在椅背上犯困,朦朦胧胧间见身旁的人不见,一个激灵,醒了。 严澄不知去哪了,不在自己座位,凌戈也不见踪影,肖组长和女儿打视频电话,其他几个笑闹着依旧在斗地主。 云景秋慢慢起身,活动自己僵冷的身子,准备去趟洗手间。 等他冷水泼完脸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在路灯底下抽烟的凌戈。 凌戈见他过来,递了根细长的烟,云景秋摆摆手拒绝。 两人望着一闪一闪的电灯,谁都没开口说话。 “严澄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领导。”凌戈忽然开口,慢慢地说,“即使公司面临这样大的重组更新,他也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对啊。”云景秋也笑,“很难让人拒绝他的邀请啊。” “我曾经对郦华抱有过非常悲观的态度,因为严总看起来不想从集团分一杯羹。”凌戈慢慢地说,“他确实不想,所以走出了另外一条路。” “我改变了看法,景秋,跟着他好好学。”他说,“你们会走出另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 他将烟头踩灭,丢进垃圾桶,云景秋还是静静站在原地,问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凌戈往路灯的暗面走去:“我年纪大了,比不过小年轻。何况我老婆刚刚怀孕——我需要一份更稳定的工作。” 云景秋知道自己劝不了什么。 职场的嬉笑和辛酸都笼罩今夜小小的路灯之下,像烟一样渐渐散去。 “加油,我很羡慕你们。”凌戈眨眼笑,“但我也很爱我老婆——对了,刚看见严总在服务台那边,我怀疑你的请客要泡汤了,建议赶紧去阻止一下。” 云景秋:?! 怎么还有老板抢单? 他不再继续站在路灯底下思考人生,而是三两步冲出去,拦下他的老板。 没有人能剥夺他的请客权,哪怕是老板。 然而他进门的时候便听见商家的“支付宝到账1065元”,以及严澄转过来那张帅且无辜的脸。 这一切都宣告自己买单行为的失败。 “严总。”云景秋想指责,但不敢,毕竟吃人家的嘴软,“你怎么把账结了?” 严澄自然地把小票揣进兜里,“哪有让员工请客的道理?” “公司守则上写了?” “没写。” 云景秋终于强硬一回:“老板给我收款码。” “但我今天想请,属于老板临时起意。”严澄拍拍他的肩,“不要剥夺当老板的乐趣。” “有没有可能我是真心请客的。”云景秋悲愤,“大家在工作上帮了我这么多,不请一顿我良心难安啊!” “哦?那你说说我帮你什么了?” 云景秋开启打工模式:“老板,这个明天我可以电脑上整理一份报告发给你。” 想了想又申明:“这是自愿工作内容,不需要加班费。” “现在说。”严澄干脆靠在椅子旁,“还是你等会回饭桌一个一个演讲过去?” 云景秋:“……” 赤裸裸的威胁啊! 云景秋总以为自己思考了很长时间,但他开口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严澄表情中微微的诧异,而后对方笑了。 “很多方面,业务、交流,还有公司的氛围,还有,对我个人的,生活……” 云景秋意识到自己的话越来越像表白,迅速咳嗽一声:“总之,所有方面。” 严澄笑着:“听起来我像个超人。” 云景秋比划一下,发现确实无法反驳,只能承认:“是……是吧。” “但我不是。”严澄笑眯眯的,“我也是人,会做出各种各样愚蠢的事,会有各种各样软弱的时刻。” “老板……” “比如现在,你可以叫我严澄了。另外我喝多了酒,又请你们吃了顿饭,有点晕,可以把我扶回餐桌吗?” 第54章 严澄倒是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喝醉的样子,但是云景秋又觉得他话说得在理,不扶不是中国人,于是他撑住了严澄的胳膊。 ——意外的,手臂上有一层漂亮的肌肉群。 别扭地走上一小会,云景秋下定决心开口喊严澄的名字:“严……” ……没说出来。 “……严总,你会喷香水吗?” 严澄没纠正他的称呼:“香水?” “感觉你身上每次都有一种……甜甜的,像橙子一样的味道。” “那你凑得挺近。”严澄轻轻,将手搭在云景秋削瘦的腰间,“那是我平时用的沐浴露的香味。” 第70章 我和老板清清白白 勾肩搭背不成体统,到了桌前二人自动分开,清白得像从来没跟对方签过合同。 场上所有的游戏已宣告结束,交谈声少了,大家变得疲乏,就像璀璨烟花燃尽的夜空。 这是或许是他们这个组合最后一次聚餐,他们即将在不远的将来各奔东西,或许此去不会再相见。 街边响起人群鬼哭狼嚎的歌声,即使有人不愿意离开,啤酒瓶里最后几口酒被倒出来,匀一匀,确保大家都能喝到其中一口。 几个杯子最后撞在一块叮叮咚咚,小陈在一旁嚎:“在座的大家,我只有一句要说——苟富贵勿相忘啊!!!” “放心。”云景秋接话,“有钱了第一个忘记你。” 没有什么离别的话语,只是喝完最后一口酒,再说两句“你可别偷偷发财啊”“我去你的”之类的玩笑话,还不如路边嚎哭歌声一半伤情。 “走吧。”严澄发话,“大家都怎么回家?” 喝了酒,不能开车,严澄负责把喝了不少的云景秋拐卖回家。 上车没多久,云景秋就脑袋一歪,整个人压在严澄的肩膀,呼吸浅淡而长。 上次的车祸给他脑袋留下一丛不会消失的印记,很淡。 严澄抬手在他额头上蹭蹭自己的食指。 云景秋脸嫩,稍微剐蹭就下意识皱眉,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比清醒时候凶多了。 严澄把他的身体捞起来,手搭在腰上固定住。 他的面颊抵在严澄身上,鼻子在梦里像猫一样轻轻抽动。 “好……” “嗯?” “好甜。” 云景秋露出做了美梦一般的表情,放心地、沉稳地陷入梦乡,徒留严澄无奈地摇头。 是不是得拿沐浴露做奖励送给他。 到了地方,给代驾付完钱,严澄试图将人横抱起,人却在冷风中醒了,但只醒一半。 他只有在这样惺忪的时候才会喊:“严澄。” “怎么?” “……” “别睡,你的钥匙放哪了?拿一下出来。” 云景秋混乱间伸进了严澄的口袋,手并不热,甚至有些冰冷,但四处点火的架势不小,尤其是拂到某些敏感处。 严澄很想叹气,想把人真的喊醒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摸老板身子,要承担后果的。 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捏着人的手腕,把醉鬼的手拎出来。 就是捏得用了点力,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显眼红痕。 严澄看着几道红痕,无声一笑。 自己这个老板当得过于尽职,已经接近老公的职能了。 后面云景秋总算清醒不少,人的理智似乎蒸发了,能走,但跟在严澄后面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鹌鹑——会开门的小鸟。 他居然还记得怎么把钥匙松进锁孔里,让人怀疑其全都是装的。 但人一走进去就扶着玄关 严澄把人放在沙发上。 小鸟很快又睡着了,梦里是浅淡的微笑。 严澄没能顺利离开,因为对方扯着衣袖不让走。 严澄低头看过去,瞧见一张绯红的面颊,瞧见柔软而散乱的黑色碎发,还有已然恢复白皙的耳垂。 他承认自己此刻并非君子,心跳烦闷,教唆他去吻一吻底下人柔软的唇畔。 最终严澄阖上眼,用手掌盖住对方的额头,盖住他无法消除的伤疤,在上面落下个很轻很浅的吻。 “晚安。”他说。 云景秋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旧漆黑一片,他觉得口干,想起来喝杯水,但动作幅度太大,咚地一声人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自己家吗? 云景秋环视一周,的确是自己家。 怎么屁股这么痛? ……哦刚刚摔了一跤。 那我身上这件衣服哪来的? 所有的记忆突然回笼,云景秋回忆到一半就不愿意继续回忆。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严澄抱下车的,丢人,从脑部硬件中删除,不然过两天自己都没脸去上班。 盖在身上的外套散发着浅淡、温柔的甜味,让云景秋恍然: 老板是不是骗自己了? 洗衣液是不是也用的橙子味的。 他在地上呆坐片刻,老板凑近了的、烫热的气息便席卷了他,但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什么事。 到了最后,自己的行为已然临近本能的撒娇。 云景秋甩甩脑袋,决定从最简单的一件开始做起:跟老板确定归还外套的时间,免得严澄以为自己非法占用财产。 手机打开了,显示时间为凌晨三点半。 云景秋放弃打扰睡眠,转而将发的朋友圈删了,点开徐航的发来的消息。 对话质量让人非常想断绝发小关系。 诋毁自己就算了,诋毁自己老板干什么? 硬了,拳头硬了。 但碍于发小一直以来的威慑,云景秋关闭手机当做无事发生。 最后还是觉得口干。 他刚刚醒来是不是决定要喝水的? 站起来时,掌心在茶几上硌到硬物,拿起来一看:老板留的解酒药,还贴心留了张使用方法。 那字龙飞凤舞的,看了让人心情好。 云景秋把留言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郑重地放进一枚老旧的铁盒中。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觉得没必要吃药,又坐下,觉得身上黏腻不舒服,于是他将自己又幽灵般地送到浴室,打开花洒,哗—— 热气蒸腾而下,像一场湿热的大雨,打湿了他的面庞。 云景秋想起自己曾经听过严澄发来的催眠音频,雨声连绵成片。 此时花洒中的雨却像湿热的吻,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 他在雨中,隐约闻到了浅淡的橙子的甜。 更多片段在脑海中涌现,他想起严澄漂亮的脸,微微低头时垂落的碎发,敞开心扉时弯起的眼角,以及搭在肩膀时坠闷的安心感。 感谢真心话大冒险。 他现在突然有了些不该有的奢望,他想把天边耀眼的星星放入心口和胸腔一起震动。 他站在愈发滚烫的大雨中,闭上眼,忽然有了些许不该拥有的渴望。 他将手指轻轻的伸下去。 不算激烈,但身上迅速地起了一大片红,显得有些可怜。 他在雨中轻轻说话,像是在给自己找到永恒的依靠。 最后名字的伪音洇湿在水雾中,也消失不见了。 第71章 这关闹铃的按键怎么是绿的? 云景秋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非常迷茫,第一动作是去关闹铃——不是,挂电话。 还没按上去就觉得不对。 这关闹铃的按键怎么是绿的? 还没等他把手机放下,听筒里已然传来死亡男声。 徐航阴恻恻:“醒了,祖宗?解释解释呗?别告诉我又是真心话大冒险。” 云景秋:“……” 这下醒了,真的醒了,醒得不能再醒了。 第一次是狼来了,第二次也是狼来了,现在可以不用担心狼的性命,再点头说是大冒险,徐航有八成概率会提刀上门砍自己。 剩下两成是让云景秋自己拿一把刀自裁。 “误会误会,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昨天晚上我跟同事聚餐,那个……” 徐航高冷地:“不听解释,现在把自己收拾好,一个半小时之后餐厅见。地址发你了,顺便把昨晚的信息回一下。” 电话啪地一下挂断。 云景秋心力交瘁地来到镜子前,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了。 眼底青黑,头发乱翘,脚步虚浮,还打了个哈欠。 像被人吸干了精气,又仔细一想。 老板还负责把自己送回家,仿佛老板才是被吸干精气的那一位。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加班? 认清事实的云景秋蔫头耷脑地赴约,一见面就被阴阳:“昨晚上哪鬼混去了?” 云景秋冷哼:“加班。” “加班玩真心话大冒险?” 云景秋三两步赶上去:“哎哟错了哥——这不是徐航吗!周末不跟小女友约会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在等我吗?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今天吃饭我请客你不许抢。” 第55章 说要请客时,语速快得像曾经失去过什么。 徐航赶紧把无事献殷勤的愚蠢发小推到一边,以某种冷酷的目光打量他之后,单刀直入地:“你跟你老板发展得怎么样了?” “什么发展?”云景秋没能明白发小话里的深意,“过阵子应该就要到新公司上班签合同了,你说跟同一个人结两次婚算不算假离婚骗钱啊?” 徐航:“没问你这个。” “那你问什么?” “你和你老板的感情关系啊。”徐航狐疑得看着他,“你别跟我说你俩现在还是清白的上下级关系吧?” 云景秋比他还懵:“不就是清清白白的上下级关系,你不要污蔑人。” 徐航:“……” 云景秋:“?” 好吧,云景秋忏悔,经过昨晚的洗礼,他的确对老板产生了些许大逆不道的想法,那也只是想法而已,是连计划都没有的空头支票。 如果拿这个出来审判,那不就是虚假宣传吗。 他行动方案都没拉呢。 徐航显然也对这种情况失去了预期,他木着脸说:“你们俩这个……在单位喊老公都没有同事暴起。” “那是比喻。”云景秋谦逊。 “互相之间也默认了。” “那是老板认可我的专业术语。” “出了车祸还第一时间帮你缴费处理。” “这叫老板体恤关爱员工,营造良好的公司氛围。” “哦。”徐航要笑不笑,“我信你的鬼话。” 冤枉啊。 他和严澄真的要多清白有多清白啊! “所以你们真的没谈?” “谈什么?” 徐航确定人在装傻,但他没证据。 他跟云景秋这么多年朋友,对方抬个手他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道看不出来云景秋对严澄那股特殊的、依赖的、敬仰的感情? 他又没瞎。 但是换句话说,这位云姓便宜发小又是个万里挑一的乖宝宝——怂。 越是遇到有这种特殊感情的人类,他就越喜欢逃避,只要没人掀开一切、激化事端就万事大吉,隔天乐呵呵上班去了,简称被人卖了还数钱。 云景秋此时正叼着一块餐前零食,就这么撞进徐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茫然地眨眨眼。 他感觉自己的辈分正在逐渐降低。 是不是有人又在替他操不该操的心了? 徐航心知这种事不能逼问也不能直说,否则云景秋又要进入满嘴跑火车的防御模式,于是自然地转了话题:“新公司待遇怎么样,你家老板不会让你们007吧?” “怎么可能,”云景秋满不在乎,“最多也就是996罢了。” 社畜就这么在对比中逐渐降低要求,甚至连996都觉得不卷。 到底是社会的扭曲还是卷王永恒的胜利? “你的三观疑似有些不正常了。”徐航无语地白他一眼,继续跟他商讨公司待遇及后续若干事宜,免得自家水灵灵的白菜就这么被工作拱了。 听到最后徐航有些许震撼。 “公费年假?加班费?公积金系数这么高?还交补充医疗?” 云景秋:“是……你拿手机干嘛?” “问问你老板还能不能走后门——不是,我是说招新人。” 云景秋的关注点一歪再歪:“你居然能接受996?你不是说连双休都受不了,只能接受上三休四吗?” 徐航似乎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冷静了。 算了,现在这工作也挺好,除了工资低点——至少双休还在手上。 “你爸妈那边……”徐航迟疑地冒出一句。 “哦,我想他们估计不关心这个,所以说不说都一样。关键是我自己已经决定好了。” 徐航露出了分外复杂的表情。 养的白菜长大了,成熟了。 该被老板拱了。 两人在餐桌旁相谈甚欢,临到结束握手言和,就朋友圈乌龙事件达成和解。 徐航微笑:“下次再发这种不实内容就把你扭送到田里种土豆。” 云景秋哀嚎:“土豆好吃啊!青天大老爷!” “陶泉?”徐航颇感意外,“他怎么来这里了,有没有找你什么麻烦?” “有啊。”云景秋的口吻很淡定,跟之前那个出差打电话给徐航委屈巴巴但吱哇乱叫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徐航:? 云景秋笑眯眯地撸起袖子:“我揍了他一顿。” “那你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胸闷气短?” “有,但是……” 云景秋慢慢地、认真地露出笑容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能慢慢适应了。” 第72章 别当少爷了 一股孩子长大了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徐航觉得好玩,也觉得有趣。 这些改变都是云景秋上班带来的,是他嘟嘟囔囔抱怨着的工作带来的。 他护短又细心的老板,他嘴毒但是偏心的同事们。 他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徐航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自己转学之后,被欺负只能偷偷哭鼻子的孩子,由于经历了隐性霸凌而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 他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对了。”徐航想完,懒懒散散地冒出几个坏点子,其中一个是向人炫耀,“我要结婚了。” “……啊?” “要先求婚。有什么点子,给我参谋参谋?” 云景秋接下来几天的生活都沉浸在发小要结婚的震撼中。 都是同一个发小出生的,怎么人家的人生进度这么快? 反观自己,网恋大失败,人钱两空,最终只能四大皆空,把一切都奉献给老板——也不算个坏主意。 正当云景秋偷摸着在公司网页摸鱼,点开一个满是粉红色的婚恋网站为徐航做贡献时,身后突然出现同事的身影。 小陈对天发誓她是来交接工作的,开口第一句是:“你在看什么东西呢?页面怎么这么粉……” 云景秋手忙脚乱关闭网页,本能般地打量四周,没有领导的视线,松了口气。 他质问:“你就是这么出卖上班的革命同志的?” 小陈无辜极了:“是你自己先开始摸鱼的啊!” 她递了张单子给云景秋,是财务和内审部门给他们印的,让清点工位上的物品,有遗漏或者多的尽快上交。 “总觉得好安静啊。”小陈惆怅的感叹。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集团股权倾轧啊,私生子抢继承权啊,结果大家都这么冷冷淡淡,签了字就走,没有什么激烈一点的内容吗?血流成河呢?” 云景秋在单子上刷刷签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现在晚上不用加班,飘了,八点档看太多了吗?”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对工作的态度。” “喔。”云景秋看了她的手机屏幕一眼,“建议把小说关了再说这句话。” “所以豪门风云也没得看吗?” “你指望工位上的尸体给你演豪门风云?”云景秋诧异,“你不如去让老板下达几个放假、公休、周末不加班的指令。” “喂。” “这样你就能看到医学奇迹了。” 小陈看他一眼:“你学医?” “不。”云景秋说,“你会看到工位上的尸体公然复活。” 让工位上尸体复活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些死了又死,有些死了微活又死了。 在尸体的反复仰卧起坐中,所有人的收尾工作已经结束,最后一天人事来送箱子打包东西,那句熟悉的:“亲亲,要是满意的话麻烦在领用单上签字,谢谢。” 配合箱子的颜色,怎么听怎么像淘宝快递送货的。 在郦华的单子上签下最后一次自己名字,今天不再有工作,oa系统关闭所有权限,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我舍不得这个打卡机。”云景秋深沉地说,“把系统时间往后调五分钟他都不报警。” “那十分钟呢?”方岳好奇地问。 “十分钟我会被组长逮捕在门口。”云景秋惆怅,“没空执行我的小巧思。” “……你大爷的你到底迟到了多少次。” 茶水间也被冲刷干净,但是咖啡和各种茶叶的香味却都还隐隐留存在原地,像是熬夜流和养生流在一刻不休的战斗。 “怎么没有人发明养生咖啡茶。”云景秋咕哝着,取走了自己的水杯。 尘封的文件被吞进碎纸机,据统计,郦华当天所有办公室的所有碎纸机都因为负荷过重停止运行,除了总裁办公室。 因为总裁办公室有两台。 拍打——不是,修理碎纸机的过程中,云景秋由于性别为男,被抓壮丁去搬东西。推车路过的时候差点摔倒。 但是货很稳定,车很稳定,云景秋在箱子后方发现一张眼熟的脸。 “老板。” 第56章 和老板一起被当壮丁做苦力,严澄等他们揉着胳膊走出电梯时,发现周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放在前台的绿植被送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泥土残渣;门口贴的公司守则放在地上,倒倾,严澄伸手将牌子立起来;办公室门口一张张牌子摞在门口,让人意识到原来郦华有这么多部门。 “严总。”请来的装修工人说,“门口的牌子什么时候拆?” 严澄的反应显然不如以往雷厉风行,他看着门口的牌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工人不明所以,挠了挠头。 云景秋见他的模样,抬起手,将手掌很轻地落在严澄肩膀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动作。 严澄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一点笑,温热的手指在云景秋搭着的指节上拍了拍,但没有让他拿开。 老板和员工都静静看着那块牌子。 严澄说:“拆下来吧。” 又转过头:“东西都收拾好了?怎么有空到楼下来帮忙。” “没有。”云景秋摸着胸口说,“但是老板现在的命令才是第一要素……” 严澄:“行了,再说两句把你打成阴阳老板。” 云景秋笑嘻嘻地走了。 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碎纸机已经宕机了,角落布满灰尘的地方突然长出了丢失的发夹、纸笔、重要文件、u盘,甚至还有云景秋的一张工牌。 小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比喻的结婚证明?” 云景秋面不改色地将工牌上的灰尘擦干净,“心中有工牌懂不懂,实体只是身外之物,心里才是永恒的!” “你快别永恒了,赶紧把你那实体工牌放框里,要回收的。” 云景秋遗憾投掷工牌。 没事,他兜里还揣着一枚,偷公司财产的时候偷感非常重。 等最后收拾完,盒子里的东西也不算多,郦华的时间被剪进小小的盒子里,连同办公室所有的欢笑声一起。 云景秋也出现相同的感受,和刚刚严澄的怔愣一样。 而后他就被打断了。 “景秋,别当少爷了,快来帮帮忙!” 云景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来了。”他说。 第73章 卧槽空头公司 “我觉得有人得给我们付保洁费用,按小时算,日结。” “你现老板的财务系统、oa系统、项目系统权限全都被取消了,谁给你发钱?” “卧槽,空头公司啊!” 云景秋跟何溪开了很没营养的玩笑,推车踩停,沾着满手灰离开。 冷水流过指缝,何溪在洗手的间隙说:“刚开始我真的不太喜欢你。” “我们也没在玩游戏吧。”云景秋笑道,“怎么开始真心话环节了,要帮你拿瓶啤酒吗?” “呵呵,因为我刚进来的时候平等地讨厌所有人。我家有钱,我为什么要上班?” 云景秋45度角望天:“有没有可能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何溪懒得理他:“这就是你们内卷的理由?” “哪里内卷了?”云景秋大惊失色,“你污蔑小陈可以,不要污蔑我。” “卷到老板亲自出马了,还在谦虚?” “那是意外,意外。” “呵呵。严总最好不要把我们两个分在同一个办公室。” 何溪把水珠甩了点在云景秋身上,很多话没说出口。 比如他现在又是什么心态,比如他为什么依然不选择回去继承家业。 云景秋在心里咕哝一句。 口是心非。 送走了刀子嘴豆腐心的何姓富二代,云景秋在楼道间碰见刚打完电话的方岳。 平时碰不到的巧合轮番登场,誓要将今天染离别的气氛。 “哟。”云景秋走过去,“给对象打电话呢?” 只可惜此人眼睛里的八卦和挤眉弄眼实在没有得到很好的掩饰,导致离别的氛围没几分,想揍人的氛围倒是多了很多。 可惜方岳平时就是好脾气的人,闻言只是稍稍红了脸。 “啊,景秋。”方岳将手机放回兜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送点东西,刚好路过。你还要继续打吗?我给你留点私人空间。” 说完人就要走,不过那笑容有点调侃——过于调侃,犬齿都笑出来了,尖尖的一颗。 方岳这时已经收起手机,先是在云景秋看不见的地方打量一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才将喊住对方:“等等……” 云景秋停住脚步,整个人倒退回去,“你在叫我吗?” “对,我。”方岳一卡壳,该说的话没有顺利说出口,“景秋,那个……” 云景秋看着他镜片上反射出的白炽灯,有些许疑惑,“嗯,怎么了?” “我,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方岳深深弯下腰,把云景秋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扶起来,同时心虚看一眼监控。 集团关系户给自己道歉,他们不会克扣自己离职费用吧? 他说:“都是一个办公室一个组的亲同事,不用这么客气……话都可以说开……不对,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云景秋很警惕,是偷偷把他喊老公的事说出去了,还是把自己在其他同事面前建立的高冷形象毁了? 工作上可以对不起他,但这个不行。 “我……”方岳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你还记得我们作为整个小组参加的第一次招标会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方岳摇摇头:“那你应该也记得……那时候你的文件出了点小问题。” 云景秋:“啊……”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ppt出现了不知名的损坏——但那东西其实不重要,对于整场招标来说也只具有辅助作用。 最终因为事情的圆满解决和找不出幕后的人,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事,居然和方岳有关吗? “那个时候才良哥……就是严才良副总裁,说现在是非常关键的时候,最好能对招标项目造成一点……” 方岳觑了觑云景秋的脸色,慢慢低下头去:“对不起。” 云景秋长叹一声。 他原本以为的商战是尔虞我诈信息战,你买进我出仓,抢占市场高位,现实接触到的是煽动人心的撬墙角、偷偷搞坏ppt阻止正常招标进程,还有完全不靠谱的豪门八卦。 怎么听着都还不如自己上呢! 方岳看着云景秋变换的脸色,咬牙下定决心般地说:“你打我一顿吧。” 云景秋给他吓一跳:“啊?” 这脑回路已经比从前的自己还轴了。 云景秋拍拍他的肩膀,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打你。” 方岳面色缓和。 “但你这一出让我出尽风头,增加了很多本来不该增加的工作量这块的,怎么说?甚至隔壁部门都来抓我干活啊!” 同事的小巧思固然可恶,增加的工作量才是罪大恶极。 方岳:“……” 有没有可能这种风头是大家梦寐以求的。 什么意思,这人是在炫耀吗? “那。”方岳说,“我该怎么、怎么赔偿你?” 云景秋冥思苦想:“帮我买杯咖啡吧,现在。” “咖啡?”方岳没想到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愣住了。 “对呀,咖啡。”云景秋眨眨眼,“我又不是老板,没资格替他原谅你……就我本身来说,这事已经完全过去了。就算刚刚我确实很惊讶,还有错愕、愤慨或者其他一些东西。这些情绪很快就从我光滑的大脑皮层溜走了——又不影响我升级加薪跳槽。” 甚至阴差阳错导致他进入了老板的视线里。 哪怕想要攥起拳头愤怒地来一拳,也会觉得非常迷茫。 员工被称为尸体,不仅仅因为行尸走肉的意志,更因为永远保持恒定的心情。 说这么多,不如给我加点工资吧? 见方岳愣愣的样子,云景秋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别心里成天挂太多事,有些东西糊涂点更开心——你也不想体检的时候检查出各种结节吧。” 方岳点点头,有些感慨:“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会很激动,你根本不会原谅我。” 云景秋看他一眼,笑了。 “快去买吧。”他说,“别让我等急了。” “你要喝什么咖啡?” 云景秋想了想,忽然改变主意:“两杯吧。” “一杯黄油拿铁,帮我多带一包糖上来;一杯蓝山,不加糖。” 第74章 “你疯了吗?” 云景秋回办公室的时候碰见了落单的小陈。 他以谨慎而挑剔的目光打量一眼小陈,看她有没有快速接近的意思。 很好,没有。 看到他有没有露出复杂的表情,很好,没有。 看起来不是在郦华的最后一天要找自己好好聊聊天的架势。 第57章 小陈:? 怎么有人在门口看自己徘徊半天,还用时而深沉,时而释然的目光看过来? 神经病? 懒得理会最后一天没工作了还在发疯的同事,小陈推门进去。 她瞬间也有些感慨,虽然在这里工作时间不算很长,但总归有点莫名的感情……刚才云景秋莫非在想这个? 在她身后,云景秋错身而过,脸上已经丝毫没有惆怅。 小陈:“……你怎么这么急?” “急着早退。”云景秋说,“上班这么多年,还没有体会过早退的滋味,有点心痒。” 气氛败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话语怎么听起来如此辛酸? 还没等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便来了一帮一帮的人相约晚上聚餐,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他们应当庆幸提前结束了内部的请客,否则这日程安排得拖到下个月去。 就这样,最后一天在郦华的早退也没能成功,大家熙熙攘攘地拥出去时,路灯已经点亮城市。 云景秋在离开的时候似有所感,回头望了眼郦华。 整栋办公楼还是刚来的模样,高耸而沉默,云景秋恍惚记得他初初踏进来的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期许。 如今他将一年多的自己捧在身前,过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严澄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 于是云景秋也回过头去,将从方岳手中坑来的一杯蓝山递给严澄,同他的老板一路向前,走进暖黄色的路灯中去了。 给打工人猝不及防放假是不会让人产生实感的。 云景秋在第二天早上——不用上班的早上,七点从床上弹起来刷完牙发现今天不用上班又躺回去企图睡觉。 睡不着。 生物钟在脑子里呐喊:你应该工作了!你应该上班了!还想睡你就去买咖啡! 不是,兄弟。 云景秋试图跟自己的生物钟打个商量,上周这个时间我确实在上班,但是这周我确实不上班。 严澄通知的最早上班时间是下周,对于拉磨的生物钟来说是一种苦痛的折磨。 云景秋狠狠地唾弃了自己躺不平的心态,忽然听到门口有门铃声响起。 叮铃,叮铃。 是谁会在这时候来找他? 云景秋狐疑地打开门,愣住。 “哎呀我们刚好旅游到你工作的城市,你爸真是的,非要闹着说来看看你再走,我们就把机票改签到下午了。现在抓紧请个假陪我们吧?” 妈妈的话还是这样理直气壮,似乎完全没考虑这样突然来访会不会对云景秋造成困扰,会不会打乱自己孩子的工作节奏。 “咦,你现在这么赚钱了,都买这么好的衣服穿了?啧啧……那怎么还是每个月只给我们打这么点钱呀……哦,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呢,毕竟你现在穿得这么好。” 云景秋说:“这件衣服不是我的。到时候要还给人家。” 妈妈将他的身体上下一打量:“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钱的人了?” 云景秋深呼吸:“工作,别碰这件衣服。” 妈妈皱着眉,看起来对云景秋很不满。 “你不要以为你现在长大了我就不敢管你了,现在你爸爸可听我的话了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听话我跟他一起揍你。” 云景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他还记得,高中之前,两人经常吵得昏天黑地,经常请来警察。 后来不知爸爸接触了什么样的生意,有一天他们突然和好,家里相安无事,甚至给云景秋烧了顿好饭好菜。 而后,两人的感情忽然变得很好——就跟一对模范夫妻似的,邻居直说他们变了性,我们楼里的小景秋有好日子过咯。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论他爸妈变成什么样,两人眼中都没有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他们眼中只容得下自己的身影。 无视云景秋的各种需求,只跟他说要乖,要懂事,不然就打烂你的腿。 “不然我就去你们公司闹你——你不是我们用钱养大的?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事到如今,依旧如此。 他们对云景秋突如其来的关心绝非空穴来风,定然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炫耀自己培养出来个好儿子,缺钱花了给我转点钱,跟所有人宣告家里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 云景秋面上所有温和的、戏谑的、会插科打诨的面具都碎了,只剩下空泛的外壳。 他处于激化矛盾时产生的应激反应从来不是单纯地因为陶然。 而是因为父母。 “走吧。”妈妈扳扯云景秋的手,“你同事这衣服能不能穿?跟我们去个地方。” 云景秋没有回答。 他客气地表示今天有事,有工作,不能陪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附近给你们安排个钟点房,给你们安排好去机场的车。 “云景秋。”爸爸举起拳头,“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云景秋开始感到强烈的耳鸣,呼吸不畅,人几乎站不住。 而他的爸妈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视着他说:“真是,越长大越不乖。” 云景秋站在那里,没说话。 他现在如同灵魂出窍的一具空壳,正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冷眼旁观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他看见自己被妈妈扯出门,看见妈妈把自己扔在副驾驶,自己和爸爸在后座挽手恩爱,甚至连去哪里要做什么都懒得敷衍。 云景秋的手搭在车的门把手上,冷静地说:“告诉我,现在要去哪里,不然我从车上直接跳下去。”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绝望。 难道只能用伤害自己来让父母妥协吗? “你疯了?”妈妈惊怒地看着他,“不要在这里发疯!你有本事就跳,不要以为很光荣,大不了我也站到路中央让人撞死算了,不孝顺。” 云景秋在街景中灰暗地沉默,直到下了车。 他的父母,要将自己介绍给另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孩。 第75章 老板闪亮登场 很奇怪的,云景秋慢慢抽离了自己状态。 他在想的并非自己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而是昨日刚刚告别的郦华。 他突然想起办公室的稀松平常的一段对话,关于层出不穷的相亲和催婚。 小陈非常愤慨地说:“他们似乎嫌我工作不够忙,到底是谁在替我们享受双休和工作日的夜晚!” 云景秋一笑:“唉,跟你们这种肤浅的人没话说。” “喂!” “你想我把老板当做老公,那每天上班不就是约会,工作就是烛光晚餐?你们根本不懂得洗脑自己,典型的思想觉悟不够。” “得。”小陈无语,“严总还没开始pua你,你倒是自己给自己pua上了。” 沉浸在回忆里的云景秋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来,就像水滴掉入水中,在此类场合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父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赶紧回神——别给他们丢脸。 “小秋,这是黄总的女儿,小黄,这是我家儿子,现在在风腾上班……” “我已经离职很久了。”云景秋说。 “哎呀。” 人多的场合爸妈极爱面子,几乎不会狠狠地打骂他,不过会在言语上贬谪,“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没大没小的,一点也不听话。别理他,快坐快坐。” 倒是和他相亲的小黄用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毕竟云景秋别的没继承,独独继承了爸妈那张还算不错的皮囊。 打量很快就消失了,两个小辈都很安静,云景秋几乎不吃菜,菜上得太咸,他难以下咽。 他在出神地回忆在郦华的日子。 越想越鲜活,越想回忆越翻涌。 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吃些索然无味的饭菜——哪怕是一颗橙子糖都能打发口中滞涩的感觉。 他开始觉得索然无味,在双方客气的询问时,抱歉地看了对面的女生一眼。 那女生一愣,偷偷在桌下给他比了ok的手势,倒让他有些吃惊。 然后他笑了。 他轻轻一拍桌子,“各位,我估计不太符合今天的上桌标准。” 妈妈似乎意识到不对,微微起身想要揭过这个话题,但云景秋往侧边让了让。 “不用这么麻烦的。”他说。 “我是只喜欢男性。” …… 餐厅的另一侧。 “我说,老严。你怎么从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郦华你不是早就准备放弃了,怎么,现在又舍不得?” 严澄注意力转回来:“没有,不是因为这件事。我看到一个熟人。” “熟人?什么熟人?要不要叫他一起过来吃顿饭?” “不用,他有约了。” 严澄拿着菜单,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视线时不时开小差,直接冒到隔壁几桌上去。 第58章 云景秋对面坐着一位女孩,绿植的翠影遮住他们的脸。 “老严,你这状态可不对啊,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还是他跟你有仇啊?” “有仇谈不上,但我确实对他有想法。”严澄抬头看了眼对面人,非常坦然,“怎么这么看我?” “一时间分不清你在开玩笑还是……看对面的架势,好像是在相亲啊。” “我知道。” 丰衡怪异地看了严澄一眼。 这年头怎么有人赶着去当小三? 莫非认识这么多年真有不可见人的怪癖…… “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严澄见他表情不对,“我是做正经生意的。” 按云景秋说法,合同——结婚证也是堂堂正正签的,老板也是按职能分工正正经经喊的。 只不过现在是空窗期。 严澄差点给自己绕进去,产生危机感——是不是该早点抓人来上班签合同了? 他很快意识到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准备老老实实点菜。 丰衡指着那桌,忽然兴奋地说:“他刚刚突然站起来,好像要走了……欸?老严你去哪?” “菜你自己点下,算我请。”严澄迅速起身,“下次再约你吃饭。” 丰衡独自一人被留在空荡荡的桌上,看着狂风卷走的严澄无语凝噎。 交友不慎啊!有人重色轻友啊! 云景秋走的速度有点快,一下子严澄甚至没能追上他的步伐,好在门口的自动开关门将他拦上一拦。 严澄喊他的名字:“云景秋。” 人没有回头。 严澄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云景秋慢慢回过头来。 出乎意料,他面上没有什么悲伤落泪的表情,而是很平静,看到严澄便露出正常的惊讶表情:“老板?你怎么在这?” 严澄电光火石之间将刚刚看到的一切咽了下去,发挥了高超的演员素养,转口说:“我来这里吃饭,被朋友放鸽子了。你呢,吃过饭了吗?” 云景秋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看着严澄那双没有掩饰好关心的眼睛,做出了之前自己没有做过的决定。 他说:“我……还没吃。” 他那张苍白的、呆滞的、木偶般的面颊,渐渐显露出生气来:“我们要不要出去吃一点?你的朋友还会过来吗,算不算截他的胡?” “应该感谢你拯救我。”严澄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我朋友说有突发情况,不会跟我一起。我还在发愁午饭呢。” 丰衡点了一桌子菜,正要伸筷子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老板和下属抛弃了他们桌上的人,走出去的时候洗心革面——转换心态,都决定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以更积极的姿态面对对方。 仿佛上了一场思政课。 他们在命运的岔路口停住了。 云景秋沉吟:“我们去哪吃,吃什么?” 严澄看他一眼:“你平时晚饭喜欢吃什么?” 世纪难题出现了。 云景秋伸出一根手指:“我平时的饭都是扔骰子决定的。有的时候加班我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 严澄:“……” 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一件事,但这话天然有种指责老板的含义。 云景秋:“老板我没有吐槽公司的意思,真的,加班的日子很开心。” 严澄:“违心的话少说两句,你看起来快哭了。” 云景秋一摸脸颊,露出邪恶的笑容来:“是吗?” “不过,我倒是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严澄笑道,“上次我们没去成的。” 第76章 什么早八? 遥远的回忆回到云景秋的脑海。 原来离他们教跳舞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 外加严澄被自家妈妈的突发病情喊走,导致云景秋没能和严澄在餐厅里一起吃上这顿饭。 而今他们再次拥有机会,又将得偿所愿。 前往饭店的过程中,严澄铃声响起,看见界面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微微偏向云景秋,而后笑起来。 “今天找我吃午饭?我要加班呢……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现在我在休假……什么班瘾犯了,别瞎说……今天中午吗?我需要问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是谁?你也认识,要不要让他跟你说两句?” 严澄朝正好奇看着自己的人一笑,手机就这么按到他耳朵旁,指尖触到耳廓,立即开始泛红。 严澄总觉得云景秋的耳朵非常敏感,碰一碰就红一大片,之前竟然能忍受耳夹戴了这么长时间。 不可思议。 云景秋忍着耳廓处若有若无的触碰:“喂?” “呀,是你呀,你今天怎么和严澄哥在一起?” 听筒里传来周学林略带惊讶的声音。 上次宴会之后,一直忙着离职交接的事,倒是很久没联系过这位和豪门格格不入的小说家了。 云景秋看了严澄一眼,“世界之小无奇不有。刚好碰上了。” “那正好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周学林的语调扬起来,让人很怀疑之前遇见的社恐只是伪装罢了。 云景秋调侃一句:“不社恐了?” 周学林笑得很腼腆:“总不能一直闭门造车。” 人话:没灵感了,来找人嚯嚯一下。 “没问题,不过地址需要老……严、咳,严澄发你。” “好啊。” 严澄挑眉看了云景秋一眼,指尖触到的皮肤越来越烫。 再继续会有在上面煎熟鸡蛋的风险。 他轻轻将捂热的手机抽回来,贴在自己稍显冰凉的耳边,“好了,就这样,饭店见。” 直到到了地方云景秋的耳朵都没有降温迹象,让人怀疑其血液循环系统是否还在正常工作。 周学林到得比他们两个早些,挥手的时候两人发现不速之客跟在他们后面。 严鸿。 周学林无奈:“一不小心说漏嘴,他非要来。” 严澄没什么反应:“来就来吧,记得结账。” 严鸿立刻:“怎么了,哥?一退出集团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严澄:“你才是,被贬到这个位置,连吃饭的搭子都找不到了?有多少人把你拉黑了,说说,我不会笑话你。” 这两位针锋相对的模样让云景秋觉得熟悉,不知不觉就笑出来,非常不合时宜。 周学林往他身旁走了走:“你笑什么?” 云景秋咳嗽一声,坚决不承认自己的表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我没笑。” 周学林:“……” 这一桌子有一个正常人吗? 严澄点菜点得轻车熟路,他熟知在场四个人的胃口——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熟练,熟练得跟男妈妈一样。 他发挥了总裁的良好素质:“谁有异议?有也没用,已经下单了。” 令人唏嘘感叹。 严将菜单放回去,转头漫不经心地问:“学林,你的小说怎么样了?” “我……我下一本想写职场小说,所以来找你们取取经。” 云景秋一下子来劲了,被父母上门的烦恼一扫而空:“职场?这个我熟,我有丰富的上班尸体经验,听完包流眼泪的。” 严鸿怀疑地看了自己家哥哥一眼:“你们郦华平时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 严澄四平八稳地回答:“提醒你一下,我们离职率比集团低四倍。” 严鸿终于找到场子,得意洋洋:“就知道你们这种精英,只知道压榨。我的部门就人性化多了。” 周学林像是已经习惯,丝毫不受二人斗嘴影响,继续说:“我昨天福至心灵。你们说,要是有人误把老板喊成老公怎么办?——是不是很有意思?” 云景秋:!……? 严澄:? 严鸿:“卧槽,人才啊。” 云景秋怀疑周学林晚上做梦的时候跟自己量子纠缠了。 现实照进小说了。 周学林眼睛亮晶晶:“景秋哥,你刚才说你懂这个,你说这样可行不可行?” 严澄用杯子挡住自己的表情——云景秋怀疑他在憋笑。 可行……是有可行性,毕竟自己现在还活着,没被老板谋杀,老板甚至乐在其中。 但这能说出口吗? 你小说原型就是我和你严澄哥,这事真实发生过不止一回,真是皆大欢喜,太棒啦! 然后这篇小说就变成职场日报周报季度报复制粘贴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云景秋沉痛的:“你这小说是正经小说吗?” 周学林:“有没有可能我是要光明正大发表的。” 云景秋再无顾忌,主动出击:“那或许这种事情问问老……老板会更有效果,你要不问问那边两位试试?” 周学林亮晶晶的目光又转移过去。 “咳咳。”严澄非常自然地放下杯子,嘴角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在脸上。 第59章 “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误喊老板老公的这位下属,他跟老板是什么关系?” “我初步设想,情侣关系。” “咳咳咳……” 云景秋一听情侣关系四个大字,呛得惊天动地,把严鸿都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我当时还想撬你墙角呢,怎么说本小说发展反应这么大。” 职业社畜,专业牛马的素养在哪里? 给严澄丢脸可以,别给自己这个撬墙角的丢脸。 云景秋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ok,谢绝了老板递水的动作。 “听起来可行。”事外人严鸿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说,“然后呢?” 周学林腼腆:“还没想好呢。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不过。”云景秋好奇地说,“你现在还在读书?” “还在读研究生。”周学林不好意思地笑。 云景秋一摸下巴:“你觉得早八怎么样?喜欢吗?” 周学林摇摇头。 “上班就是每天上早八日子,困得要命喝咖啡,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 周学林:“……那很可怕了。” “啊?”一旁富二代少爷的声音惊诧地响起来,“什么早八?我每天都是九点才进门的。” 云景秋:…… 还有高手。 比如这个每天迟到一小时起步的。 第77章 我有一个朋友 大家就职场工作展开激烈讨论,把周学林一位准毕业生听得瑟瑟发抖:“要不我还是去读博士吧。” 严澄:“我有一个朋友,真的是朋友。他现在还在博士后交流站。” 于是双方就非升即走、读书组会、科研压力和焦虑行为进行了更深入的讨论,得出的结论是: 活着真难。 周学林甚至开始抱着回家继承家业的想法,紧接着又被严鸿的豪门八点档和继承权私生子问题说得两股战战。 “我光知道回去继承家业是选项之一。”周学林喃喃,“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云景秋同情地看了小少爷一眼。 唉,人生处处是惊吓啊! 回过神来,云景秋对严澄和严鸿的关系产生了好奇。 说实话,二人刚见面那阵子,云景秋以为两人水火不容、见面打架、相看两厌,导致二人碰面时自己都有紧张感。 但回到这边之后,他明显又觉得二人之间没有如此针锋相对,反而只有嘴上交锋。 并且还都不怎么喜欢家里那位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相爱相杀? 面对云景秋直白的问题,严澄矜持地表示:“我跟他不熟。” 然后立马跟还没签合同的准未来老婆示弱:“但他看我不爽。” 见云景秋没什么反应,又说:“所以有时候反击一下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确实不过分。 严鸿那嘴确实毫无遮拦。 不过云景秋对几次出现的“不熟”再次产生疑问,化身成好奇宝宝继续追:“不熟?” “我小时候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严澄说,语音甚至有些无奈,“到郦华工作才是机缘巧合。” “应付大集团的‘企业文化’和办公室斗争真的很麻烦。”严澄叹气,“我只是想当个单纯的老板,还挺难的。” 云景秋肃然起敬。 没想到老公还没过上结婚的好日子,就开始上有老下有小的愉快生活了。 这是何等的令人掉头发。 云景秋注视老板还未退化的发际线,以及稍显浓密的头发,真诚发问:“老板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严澄:“生姜的。” 云景秋热心求教:“发我链接。” 严澄突然一笑:“逗你的,我爸妈基因好。我没有这方面困扰。” 云景秋:“……” 想按f刺杀老板了。 隔壁关于继承家业的风险与收益终于暂告一段落,最终以严鸿的全方位胜利宣告结束。 我妈是正经跟老霸总领结婚证的,我哥商业天赋280,还不照样在继承人战争中宣告败北? ……从这个角度来说,好像也不能宣告严鸿的全面胜利。 他还在争取自己的切身利益呢。 经过社会人的轮番洗礼,周学林默默地把这条道路掩埋在心底。 还是搞幻想文学有前途,上班真是太没前途了! 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大家都非常满意拯救了一位失足研究生—— 就是结账过程不太满意。 饭前严家两位兄弟争得你死我活要对方付钱,现在两人争得你死我活要自己付钱。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云景秋把周学林拽离现场免得误伤。 见二人都离开视线范围,严澄忽然语调一转,很自然地询问:“你把集团控制到哪一步了?我把股权卖给你,可不是为了看这种结果的。” 严鸿啧了声:“你别急,人都退出集团了,这么关心做什么?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严澄:挺想相信的,又不敢相信。 严澄:“行吧。最后别让我来擦屁股就行。” “得得得,安心搞你的新公司去吧,不会让你努力白费的——欸你付什么钱?偷袭啊,卑鄙啊。” 严澄:…… 这操心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旁的周学林和云景秋也在聊天。 “刚刚听说你跟严澄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周学林笑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云景秋:? 写小说,这个我懂。 但是写小说的说出来的话怎么如此有歧义? 什么叫在一起了? 云景秋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对方的问题,咳嗽一声,“刚刚在饭店碰到了,很巧。” “在饭店?”周学林好奇,“那为什么会一起到这里吃饭?” 云景秋:“严总……严澄说,他朋友鸽了他的饭局。我……是,扔下一桌子人跑出来的。” “啊?” 云景秋深沉的:“相亲。” 周学林的目光一下子便同情起来。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云景秋的心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场景。 他不再为了父母的自作主张而愤怒、焦虑、应激,好像过眼云烟,他在与很多人的交谈中,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他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女孩。 可怜的小说家抓耳挠腮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安慰他的话,最后只能冒出一句:“相亲坏!” 那模样看了想让人摸摸脑袋掐脸颊。 云景秋罪恶的手还没伸出去,某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便开始拯救人于水火之中——严澄出现在云景秋身后,还替他抻直了略带褶皱的外套。 外套。 云景秋想起来,他说:“老板,上次你落在我家的外套……” 刷刷,瞬间几道八卦的视线朝云景秋看过来。 云景秋卡壳了。 外套怎么了,外套落在自己家他们也是纯洁的上下属关系。 但周学林不这么认为。 他认识严澄以来,此人恪守男德,醉心工作,每天不是跟工作结婚就是跟加班偷情,丝毫没有传出任何绯闻,也不会跟其他人有过线举动,是不近男色不近女色的超级木头铁桶一位。 其实上次宴会周学林就觉得奇怪:云景秋和他好像不是工作场合的上下属关系吧? 二人的距离感控制得非常微妙。 以周学林的目光来看,二人必然有问题。 家里都去过了,外套还落在他家了,这还清白吗? 严鸿的想法更简单了。 现在撬云景秋墙角还来得及吗? 也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把他哥的暧昧对象撬走看他狗急跳墙,挺好玩的。 不省心的弟弟如是想。 第78章 公司文化不包含这一条 在云景秋一番徒劳的解释——主要是严澄一副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只在最后说了句“不过是把喝醉酒的人送回家,很正常的行为”——让云景秋的努力功亏一篑。 严鸿则非常犹豫地改动云景秋备注:薛定谔的嫂子,并开始衡量自己跟哥哥关系有多好,思考结婚礼金给多少。 十万够吗? 周学林在想不对这个真可以写进文里……写之前是不是得先说恭喜? 云景秋已经燃尽了,被严澄单独送上车,对方脑袋探进来。 云景秋认真且严肃:“老板,到时候外套……” 根本没提此人故意曲解的事。 严澄一笑:“这个不急。你上班再还给我就行。” 勾起了社畜的美好回忆。 云景秋的离职生活似乎也过不了几天。 于是他抓紧时间,借此机会开始拿出手机骚扰徐航: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现在这个点还在上班吧? 第60章 我就不一样了,现在我躺在床上和床相亲相爱。 [床的照片]。 云景秋:我没有要炫耀的意思,我刚点了杯奶茶在家里喝,要给你也来一杯吗? 云景秋:hello?不会忙得连回我的时间都没有吧,好可怜。 云景秋:不是吧不是吧,别擅自破防了,来陪我摸鱼。 再发下一句就是鲜红的感叹号,徐航干脆利落地把人拉黑了。 跟在下面的是父母指责他的消息,几条60s的语音,他懒得听,直接关机房门反锁,睡觉。 他还没在工作日下午三点这种时间和床约会过呢! 醒来的时候室内安安静静,手机也安安静静……没开机呢。 打开之后热热闹闹,严澄拉了个群,通知下周就可以来上班签合同,进行一些事前事务。 严澄甚至已经进行完了前期合同,跟好几家公司签订了意向合作协议——可以说让员工一到办公室就享受社畜忙碌人生,充实生活,顺便加个班。 这社畜人生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云景秋在群里复读老板威武表情包+1,又倒在床上。 半夜三点起来,忽然觉得不对。 他的gap哪去了? 从离职到入职,这么大一个gap呢? 不对,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哪里玩、又要休息多久的事。 他居然默认是要连续工作的。 真是太有觉悟了。 上班也好,他安慰自己。 ……至少有钱花。 在冲击完心理防线之后,他灰溜溜地在最早上班时间来到公司,还特意迟到半小时,来证明自己并非热爱上班的内卷王。 他只是心疼自己的社保,断半个月还得自己交。 他想到了严澄的公司或许会卷,但没想到这么卷。 这对吗? 为什么人事部全是人? 为什么连小陈都到了? 昨晚不是还信誓旦旦回复今天睡到十一点吗? 电信诈骗吧。 云景秋难以置信地拍拍小陈的肩膀:“不是,偷偷内卷?” 小陈懒得理:“这叫合理规划时间,你想新公司新领导,总得给个态度是吧?昨晚的我跟今天的我已经完全不同了!” 云景秋见自己甚至一时半会排不到办理,干脆拎着自己的包先去严澄办公室还外套。 严澄的新办公室,敞亮、大气,有钱。 云景秋在门板上敲两声,觉得新鲜,跟郦华总裁办的门敲起来感觉还不太一致。 他又敲了两声。 “进。” 严澄见是云景秋来,脸上的笑好像不要钱似的展开。 “来这么早?” “已经迟了。”云景秋认真道,“老板,咱们公司文化有内卷这条吗?” 严澄装模作样认真思考:“没有。” 云景秋比出拇指:“太对了。” 他将手上的衣物递给严澄,上面的橙子甜味洗净,是很浅的香皂气息。 也不知道干洗店用的什么洗衣剂,云景秋晒了晒,闻了闻,觉得这个味道的老板也不错。 是新鲜老板。 严澄将纸袋放到一边。 云景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今天能签上合同吗?” 这是班瘾犯了,上班浑身难受没班上又急。 “我通知过今天不用来这么早。”严澄显然也对内卷风气非常无奈,“不过……” 云景秋眨眼。 “你可以走后门。” 卷不过同事,但是云景秋是独一份的关系户。 其他人敢公然叫老板老公吗? 云景秋正坐下签合同时,门上响起懒散的敲门声:“老严,你这公司氛围真是火热……卧槽你这是?” 因为签合同,云景秋和严澄靠得近,从门口的角度看行为有些暧昧。 推门人体贴地要走:“玩呢,不打扰,你们继续……” “等等。”严澄喊住他,“什么事,你说。” 丰衡走近了些,发现自己确实看错,松了口气,再走近些,口中再次冒出一种植物的名字。 丰衡:“草。” 这不是那天严澄丢下他跑路的罪魁祸首吗? 怎么出现在这里? 是什么潜规则现场还是搞办公室恋情呢? 丰衡看向严澄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对了。 你平时不近男色不近女色,好家伙私底下玩这么花? 这才是上班第一天吧! 严澄没理他的脑补,而是开始一本正经地介绍:“景秋,这是我们公司前期的投资人丰衡。丰衡,这是公司骨干云景秋。” 云景秋微微抬起头,跟丰衡对视。 那是个长相非常周正的男性,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台进行外交发言,坐在台上进行重要讲话。 这样一个人居然率先伸出手来,非常亲切地跟云景秋握手:“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云景秋:? 咱们是不是辈分搞反了? 他赶紧握住对方的手,“哪里哪里,丰总才是青年才俊,没想到老板的投资人这么年轻。” 丰衡接受到严澄不善的目光,赶忙转变话术:“咳,年轻人好好干,公司的未来还要靠你们呢!” 云景秋想这饼画得够空够大,这下舒服了,“放心丰总,定然不负您的期望!” 场面一瞬间商务氛围十足,没有一个人在说真心话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安心了。 严澄:“……” 他看着两人以非常娴熟的姿态进行商业互夸、谦虚,无奈地叹口气,宣布: “公司文化也不包含这一条。” 第79章 扣哪里都行,别扣那里啊! 经历了过于坎坷的第一天,云景秋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起床刷牙洗脸一气呵成……他发现自己甚至不需要咖啡也不困。 是社畜尸体终于修炼到极致了吗? 严澄的公司大多都是从郦华带来的老员工,基本都是熟面孔。 小陈、何溪、许工、小芳姐,甚至连人事部的淘宝客服姐也都还在,未曾离开。 “亲,我不姓陶。我叫小房,请加我好友喵,谢谢喵!” 感觉下一秒就要出道当主播。 一堆活宝在,办公室的气氛自然跟正经公司搭不上边,他们就打卡机的工作范围进行深入讨论,发现园区一公里之内都可以定位成功——也就是可以迟到十分钟。 定位打卡系统的一小步,简直是人类晚起生活的一大步。 最后严澄迈着长腿,亲自来敲门通知:“等会九点半会议室开个会,讨论一下工作分配。” 在此起彼伏的“好的严总”“收到严总”中,云景秋自信地“好的老板”。 他现在跟严澄又签完了一次合同,又可以延续之前的称呼。 反正他的观点已经“深入人心”,即使叫错了也没关系。 如果忽略周围同事精彩的表情的话。 就九点半走进会议室时,云景秋左右环顾,发现有几个生面孔已经坐在里面,正有些不安和期待地看着周围人。 昨天见过的丰衡则热情地朝他挥手,用口型示意:来来来,坐这里! 云景秋仔细一观察,发现对方坐第一排正中间。 正常打工人会选这种一分钟鱼都不敢摸、大投资商——也就是领导坐的位置吗? 不会。 云景秋摇摇头,用口型示意:我跟朋友一起坐。 丰衡朝严澄一摊手:你选的人胆子好小。 严澄警告似的看他一眼,示意他别把人给吓跑了。 云景秋和两位同事老奸巨猾地坐了倒数几排又并非最后一排的位置,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工作态度被指责,又不会坐得太前因为摸鱼被抓个正着。 这都是宝贵的牛马经验啊。 小陈也在打量这些突如其来的生面孔。 “感觉这几个不认识的年纪都不大啊,而且都挺紧张……”她突然大惊失色,“你老公是不是公然出轨了?” 云景秋:? 云景秋:“我没说,你别乱说。” 小陈不理他:“你想,这些人年纪不大,肯定是应届毕业生,他们卷得可狠了,万一月薪只有我们的一半,那我们不是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有道理,但是,”云景秋白他一眼,“那我们老板这么费心从郦华把大家拐走,意义何在呢?” 小陈转头,拒绝承认刚刚那番话是她自己说的。 云景秋也打量一番嫩生生的新人,虚空点了根烟。 唉。年轻真好。 居然对工作满怀期待。 严澄上台的时候获得热烈掌声。 他那张漂亮的皮囊无论何时都十分引人注目、蛊惑人心,稍微有意志不坚定些的,估计在薪资环节就开始晕头转向说好好好了。 云景秋难得产生些许危机感: 如果新的公司守则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话,他老公岂不是非常危险。 第61章 自己是不是也偶尔听听发小的话,学学主动出击……至少严澄显得不算特别反感。 公司应该允许办公室恋情吧? 云景秋没想明白,先被安排了工作。 严澄给他们几个安排了水灵灵的新晋员工——也就是说,几位底层牛马终于鸟枪换炮,要体验体验当领导的感觉了,要开始管人误导人害人……不是,要开始好好指导新人了。 何溪小陈云景秋对视一眼,都开始摩拳擦掌,试图在摆领导架子上抢占先机。 “放心吧。”自带天然优势的何溪昂首挺胸,“没人比我更懂领导。” “你那是少爷架子吧。”云景秋无语。 不管是少爷架子还是领导架子,这一茬暂时过去。 三人还是负责和原先差不多的工作,严澄在台上略一停顿,视线落在云景秋身上,让他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脑袋里却是老板认真起来的,并且站在台上的模样真令人视线挪不开。 云景秋挪开了。 再不挪开要被怀疑在认真工作了。 “云景秋负责整个部门的统筹,其余两人协助。” 走后门的关系户还在发挥余热,在旁边两道不爽的目光中昂首挺胸。 官大半级压死人啊! 云景秋回到办公室时,新人已经来找他报到。 这是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性,长得像竹竿一样,头戴式耳机垂在脖子上,还没开始正式上班就有种半死不活的美。 他自我介绍叫高峻,配合这瘦瘦高高的身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大学是什么专业的?” “工商管理。” 高峻的声音也是酷酷的,云景秋恍惚一下,都要以为自己不是领导,对面才是。 一旁的小陈则是分到一位长相清秀的帅哥——云景秋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小陈用这种夹子音跟自己说话。 莫非她也想跟人事部的淘宝客服小房一同出道主播事业? 云景秋想了半天,转头去看何溪那里。 他那处分配了一个长相非常萌的女生,带着粉色的发夹——不过两人显然都对彼此没什么兴趣,正坐在电脑前认真工作。 如果看小说也算认真工作的话。 云景秋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 布置工作? 他自己现在都没什么工作呢,已经下意识要点开游戏页面了。 紧接着他们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严澄喊云景秋去办公室——工作说来就来,根本不打招呼。 严澄的总裁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见云景秋走进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云景秋正要低头查看时,严澄却突然调开话题:“怎么样,还算适应吗?” 云景秋点头。 他今天没有第一天穿得正式,上身白色长袖衬衫,下身是颜色很浅的牛仔裤,卷起半条边,露出白皙的脚踝,看着不像是要带新人工作,反倒他才像那个新人。 “我接下来给你的工作任务,不用急,慢慢来。”严澄慢慢说,“毕竟你和组里的几位都是第一次全权负责工作流程。” 云景秋莫名有些紧张,手肘搭在桌上又放下。 像个接了班主任任务,开始坐立不安的好学生。 “不用这么紧张,”严澄开了个玩笑,“都签完合同了,我会给大家兜底的,大不了扣点你们工资。” 云景秋:…… 扣哪里都行,别扣那里啊! 云景秋低头看了眼公司名字。 忆美……公司? 没听说过啊。 “是邢娉婷开的公司。”严澄笑着说。 第80章 精神出轨也不行! 经过科普,云景秋才知道邢娉婷那公司居然规模不小,盈利也非常亮眼,在市场中很有一番地位。 怪不得她那时候有底气硬刚自己父亲——有钱自己当总裁就是好啊! 这样一说,当初自己是不是拒绝掉的是一份高薪工作? 云景秋迅速晃晃脑袋,偷偷用眼睛瞟他家老板。 既然已经决定跟老公签订合同领证结婚,就要一心一意对待严澄。 精神出轨也不行。 猝不及防替老公给自己画了个饼,云景秋坐正身体,开始处理眼前工作。 前期合作意向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敲定各种细节、合同条款、交货时间、付款方式等等各方面的协商和敲定。 粗略地扫一眼,云景秋迅速确定自己的工作方式。 “压价,狠狠地压价。”云景秋肃穆,“我不会因为她曾经给了我一百万而妥协的。” “觉悟不错。”严澄夸赞,“但方向错了。” 云景秋虚心求教。 “这方面小芳会负责沟通。”严澄说,“你只需要把流程完善就行——也就是策划案。” 确实,小芳姐那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一己之力压着物博整个组拼。 反观自己,弱小可怜,只会打人,还是低调一点在办公室做后勤工作就好。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严澄在他离开之前说。 云景秋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想工作分配怎么安排。 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不再是可以等着肖组长和凌组长两位发号施令、嗷嗷待哺的新人了,而云景秋面临最大的问题显然不是什么专业素养不够、工作安排太多,而是他没当过领导。 他甚至没在表格审批人的位置签过字! 他想了半天工作安排,嘴角微抽。 自己一个人就能把所有活干了怎么办? 不行啊。 简直有愧于组织的教诲啊! 他们一向是有难同当,有福自己享的呀,工作这种事,怎么能只有自己享福呢? 云景秋决意采用最简单的方式,也就是切分模块。 把任务分割成前中后期,再分别交办,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云景秋暗想自己怕不是个天才,装模作样地敲敲桌子:“来来来,都集中一下,开个会。” 小陈偷偷凑到何溪身旁,“刺杀云景秋的项目来不来,我出麻袋钱。” 何溪更是意外:“这么麻烦?我以为现在就能抽他一顿。” 本着非常不积极工作的心态,几人稀稀拉拉地凑到一起,云景秋带的新人高峻甚至公然开始打哈欠,可谓是上班第一天就班味十足。 “刚刚老板找我布置了个任务,现在分配一下工作……” 云景秋用尽量简洁的口吻说明白了接下来每个小组要分配的任务清单,并且将打印机里还温热的资料送到每个人手上。 小陈率先举手:“不公平。” 云景秋:“开始你的表演。” “景秋,你有没有想过,按你这样划分,每个部分的工作量是不一样的?前期明显多很多啊?” 云景秋:“你仔细看看前期规划分给谁了?” 小陈:“哦,分给你了。那没事了。” 云景秋:“……” 感觉办公室的氛围有些太和谐有爱了。 何溪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巴不得云景秋把所有东西做了,然后自己摸鱼享福。 想想就爽。 倒是何溪带的女孩子——夹着粉红色发夹的萌萌发言了。 她说:“可是这样也不公平呀。” 她眨着眼睛,说着跟外表完全不符的话语:“我们不应该把工作量也划分得更完善仔细一些吗?不能什么事都云组长在做呀。” 云景秋深受感动,想要和萌萌狠狠地握手当朋友。 这才是他的亲同事啊! 何溪却在这时候微不可察地朝云景秋摇摇头。 云景秋一腔热血很快冷静下来。 他想,自己第一次当领导,第一次布置任务,要的并不是公平,而是立威。 即使小陈和何溪关系好,他也面临后续服众的问题,这里如果不能给出合理且强硬的解释,后续组员就会认为提出意见并修改是无成本的。 非常不利于团队的发展。 云景秋稍稍沉吟:“没关系,这次前期我负责对接,我跟甲方公司有过接触。你们在旁边跟着学就行。” 他稍微眨眼,露出一点笑来:“别想着侥幸,下次或许就轮到你们做前期对接工作了,我看好你们哦~” 小陈:“……” 小陈:“我支持现在就把人打一顿,你什么时候把他骗到男厕所?” 何溪:“包的朋友,包的。” 于是二人鬼鬼祟祟出门,云景秋出去的时候险些跟人撞个满怀。 小陈狞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看来小陈在新公司也没把老本行忘了。 青天大法官啊! 小陈:“当领导爽不爽?” 云景秋面无表情:“要不你来当吧,真的,到时候我转到内审检查组,我第一个就查你账本。” 何溪:“呵呵。看你官瘾大得很。” 第62章 云景秋:“……” 云景秋:“那恭迎何总上位。” “严总。” “严总早。” “哈哈刚才景秋自言自语呢我们先溜了哈哈哈严总您慢慢聊!” 小陈和何溪点完火就跑,丝毫不留恋任何同事情谊,把刚刚说完“让何溪上位”的云景秋留在原地。 云景秋见严澄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好怂怂地解释:“老板,开玩笑呢。” “有点吓人。”严澄说,“我还以为你想换一个老板。” 云景秋抖了抖,觉得昨天刚签的合同也不保险了。 他还能蒙混过关吗? 严澄见这位新晋领导还是老样子,心虚的时候就低下头去,露出一截后颈和略微泛红的耳廓来。 让人很担心他到底能不能服众。 此刻作为老板自然要对忠实的下属进行一番勉励,只需要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云景秋似乎很喜欢橙子的味道。 严澄看见他的鼻子在自己靠近时微微动了一下,像小动物。 严澄得寸进尺地靠近了些,且理直气壮地想,等对方主动,估计云景秋的思绪又要转半天,最后估计还能兜回家里去了。 不如自己先靠近些。 他说:“下周出个差,就我和你。” 第81章 有刺头啊 “出差?”云景秋一愣。 “一个商品博览会,我们去踩点。工作上比较简单,不需要做事前调研,按我给的名单拜访便好。” 严澄不太正经地眨眼,“剩下的时间可以当做公费旅……反正,如果工作只有我们两个人处理,算不算老板压榨员工?” 老板这样说我只会摩拳擦掌做旅游攻略买特产吃,云景秋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不算。”云景秋也笑了。 不过他在意的是另一句话。 和严澄两个人单独出差? 很快地,他想起自己另一个小小的决定。 他需要在和老板的关系中主动一点。 制造点好感应该不算……难。 难的是如何压抑心里的好感。 他怕自己第一句话就是九十度鞠躬,情书放在手上递出去:“老板,我喜欢你。” 那种事情不要啊! 云景秋进入直男犯怵环节,所以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他仔细地将自己的计划拆分开来。 第一步接触,最后一步表白。 以及他拥有的道具,增益buff,拥有的先手。 云景秋想,自己曾经给过严澄一枚欠条——一只纸青蛙,代表自己还欠严澄一份礼物,可以光明正大地送出去。 想完之后云景秋感觉事情发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乐观一些。 第一步有机会,增益buff可以后续发挥。 足够让人摩拳擦掌,将这几项事务写进他的待办计划里——而不是写进朋友圈。 他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绝不会。 云景秋兴致高涨,非常愉快。 于是决意将自己的部分工作划给高峻,确保对方不会因为没事干而摸太久的鱼,对眼睛不好。 唉,自己这个做组长的可真是太贴心了! 云景秋感动地为自己点了杯奶茶,结果人事部跑来通知等下要进行办公系统兼软件打卡使用培训,贴心地通知大家已经优化定位系统,现在到大楼底下才能打卡成功了。 同样成功地让办公室各位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高峻那张班味十足的脸垮得更厉害,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他可以在意的人一样,公然把头戴式耳机挂在耳朵上。 云景秋:不好。 下属有刺头啊。 虽然云景秋自己也是高级摸鱼专家,但是装模作样的形象还是得挂在头上。 云景秋敲了敲他的耳机,低声咳嗽:“开会呢,注意点。” 高峻没有反应。 云景秋非常怀疑地看了自己的工牌一眼,老公没把他的职位给错。 不是对方是领导,而是自己是。 盯着客服小姐——房姓同事要杀人的目光,云景秋压力很大地直接将对方耳机直接摘下来,给予他父亲般的问候:“表面功夫咱们还是稍微尊重一下。” 高峻默默移开视线,看起来下一秒可能从会议室的窗户跳下去,以死来捍卫他的耳机。 云景秋淡淡郁卒。 肖组长和凌组长不在的第n天,想他们。 这俩人当时是怎么解决四个奇葩在同一组的问题的? 会议结束云景秋也没想明白,最后盯着所有人幽幽的目光跟大家通知: 我要去跟老板出差。 我出完一趟差回来大家总该做完了吧? 小陈冷眼瞧他:“大领导了。” 何溪:“要跟老板单独出差了。” 云景秋:“那这个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何溪和小陈立马教人的教人,看小说的看小说,非常尊重云景秋和老板的单独相处时光。 废话,都公然叫老公了,谁敢跟云景秋抢饭碗? 这也导致了云景秋需要留下来加班,孤苦伶仃,孤家寡人,主要是为了还债,要是他跟严澄出差,工作时间往多了说是减半,往少了说是零。 而他给自己分配了最重的任务。 充分说明了人最痛心的时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他有个体恤下属的领导。 俗话说抓住下属的心就要抓住下属的胃,严澄是自带盒饭来找云景秋的。 而云景秋的胃是甜口的。 是点奶茶要七分糖的丧心病狂之人,听得想给他打牙医诊所推销电话。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 云景秋朝严澄笑,牙齿很白很可爱——看起来牙口很好。 严澄制止他站起来的行为:“坐。” “老板别带这么香的东西诱惑我……” “给你带的。” 云景秋大惊。 第一反应是老板下毒了,第二反应是咽了下口水。 他承认自己的胃被狠狠抓住了。 为云景秋带饭一把手——严总,将云景秋桌对面的文件夹子卷笔刀清了清,把两份饭一分,很接地气地坐在云景秋对面开始吃饭。 也不知道是加了多少班内卷出来的行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掰筷子也是干净利落。 不知道为什么云景秋产生了心有灵犀的错觉,跟着掰开筷子。 坐在对面一起吃一顿就算好战友了。 老板不仅暖胃还暖心,当即坐在云景秋身旁要指导他的工作。 云景秋:我做的这一坨原来是可以给领导直接看的吗? 他很快有些目眩。 不是因为老板的贴身教导,而是严澄身上浅淡的甜味。 似乎比刚刚那顿饭还勾起他的食欲,让他轻微不适地别开脑袋。 他觉得有点突破。 按照云景秋老老实实的思路,他们应该缓慢地接触,确认每一步都是安全的,再顺理成章地过渡到暧昧、表白。 而不是老板往身边一坐,自己就心慌意乱,只能逃开。 他怕自己脸红得太明显,也怕自己的心思太明显。 他倒是不怕严澄发现他的心思,只是觉得不够正式,配不上沉甸甸的心意。 “你要栽到墙上去了。” 严澄将人往回稍稍一拽,“放心,我不会对你工作有太大意见。” 他很快住了嘴,瞥见云景秋转过来的另外半只耳朵,已经违背主人的意愿红了大半。 严澄也在空气中找到些微不自在,他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怎么有人不按步调来。 他的计划也全都乱了。 严澄收回视线,按动鼠标,去看云景秋写的材料。 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整份东西都显示着不愧是我选出来的人。 有人用期期艾艾的视线落在他面上,目光实质,要让人忍不住露出笑来。 “老板,怎么样?” 严澄也便真的露出笑来。 “很不错。”他看着面前年轻人的眼睛。 也不知是在隐喻,还是在陈述事实。 严澄笑意更甚,他重复了一遍。 “很不错。” 第82章 总裁亲自下厨 电脑屏幕的荧光点亮严澄的面颊,他看得非常认真,云景秋看见他睫毛下面细小的阴影。 半晌,云景秋壮着狗胆开始下一句问话:“老板,能不能请教你一点别的问题?” 被电脑映亮的人脸转过来,办公室的白炽灯明明是冷白的,却在严澄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漂亮的橙色暖光。 “什么问题?” “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当过班长、学习委员、学生会干部,老板,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当总裁……不是,怎么管人?” 原来那天在厕所门前不是何溪要篡位,而是云景秋本人要篡位。 严澄看他,轻轻挑眉。 第63章 心里想的居然是,不错,要是有这个觉悟,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可谓双标到极致的典范。 见严澄不说话,云景秋意识到不对,赶忙把马屁拍到马腿上:“那个,老板,就是学习管理经验,不是要当总裁的意思。” 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管严澄啊。 严澄则想到一些久远的画面,当时在出差,云景秋还短暂假冒了一会他的老师,给自己上了点管理学基础课。 本人却缺乏实践经验,一旦被抬到管理岗位,人就开始不知所措。 所以严澄又开始充当云景秋的老师,可谓共轭师生被他们玩明白了。 “这个,很简单。”严澄说,“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放松的时候放松。” 云景秋眨眼:“严厉和放松的时候不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严澄笑眯眯,“人是会自动脑补的。” 云景秋大受震撼。 转念一想,不对啊。 他就是这套理论的亲身受骗——实践者啊! 不过该摆的态度还是要摆,云景秋迅速:“受益匪浅!” 严澄也不说话,只是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给他体验什么叫做现学现用。 随即严澄让自己的下属强制下班:“行了,快下班吧,到时候老板走了,员工没走,倒显得我像渣男一样。” 云景秋作为新晋好学生,发挥了有疑问就提的良好美德:“老板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牛马有牛马的觉悟,尤其是老板在现场的时候最有觉悟,连摸鱼都能暂时放下可谓毅力十足。 严澄敲敲他的电脑屏幕:“我说了,这项工作不急,循序渐进地来,如果实在赶不上时间,还有我在呢。” 他笑着说,“我当年的策划案水平也不错。” 岂止不错,云景秋腹诽。 严澄当年拿的全国商业比赛第一名至今还在公司荣誉墙挂着呢。 云景秋是个很听老板话的人,一听下班这件事是真的,立马发挥主观能动性,来验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关电脑关灯锁门一气呵成,就是差点把老板锁屋子里,十分尴尬。 “现在我知道你刚刚说要当老板的事情是真的了。”严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云景秋视线飘忽,不愿承认,干脆自顾自开始捧起老板来:“老板,哪能呢,我是真的只有理论经验呀!” “意思是要等到经验足够丰富了再下手?” 云景秋不敢吱声。 其他人碰到的霸道总裁气质都是冷酷、面瘫、肃穆的,怎么自己摊上的是个喜欢逗人说怪话——甚至身上味道不是雪松古龙水檀香的怪总裁啊! 还好自己变态。 还好自己嗜甜,就喜欢甜味的总裁。 不管怎么说,总之云景秋说服了自己。 尽事尽责的严澄牌滴滴司机把云景秋轻车熟路地送回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 解安全带的时候云景秋暗道,糟糕。 他本来打算在和严澄相处的过程中循序渐进,通过共同话拉近距离、增进感情,最后水到渠成日久生情的。 好消息,他现在跟严澄有非常多共同话题。 坏消息,全是工作。 好一段班味十足的关系。 这要是真在一起了,能把班味洗干净吗? 云景秋表示怀疑态度。 “老板。”云景秋神使鬼差地开口,“要来我家吃顿夜宵吗?不然你晚上送我回家这么多次,我要不好意思的。” 严澄思索。 他想,有点不妙。 他原先以为今日又是轻松愉快的一日,他和云景秋的距离稳步靠近,计划日程如同温水一般向前。 但临到最终又出了些变数。 这事情怎么让一只小鹌鹑抢先做了? 严澄有些欣慰,有些叹息,感觉自己的魅力跟着主动值一齐掉了个干净。 不过他很乐意应下这个邀约。 他乐意踏进云景秋小小的圈子里。 “好啊。”他说,“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云景秋笑着说,“我更迟到家的时间都有呢。” 严澄:“……” 他刚刚是不是理解错意思了? 这其实是云景秋对下班时间不满的审判吧。 刚教的领导招数就被学以致用,简直让严澄哭笑不得。 他无奈一叹,心思稍稍拢起,跟在云景秋身后进了电梯。 走出电梯的时候云景秋才想起,大事不妙。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是把老板拐到家里吃夜宵了,也没问过家里的家具和垃圾同意不同意——总的来说,他现在家里乱得一团糟。 云景秋在玄关挡了挡,挡不住。 只好心虚地笑道:“老板,家里有点乱,见谅啊。” 桌上有没收掉的杯子和外卖残渣,这个简单,扔进垃圾桶和洗手池。 沙发上的外套,扔进衣橱。 书架上的「追求老板(划掉)老公计划第三版」…… 这东西是怎么能公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云景秋给自己吓得魂飞天外,写的时候估计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勇气可嘉和毫无逻辑性,居然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加班夜晚把老板生生拐进家门。 他觉得老板也得为此负一定的责任。 怎么你也这么轻松愉快地同意了啊? 云景秋做贼心虚,飞快将纸张折好夹进书页里,偷偷松了口气,好险。 他走出门,迈着虚浮的步伐打开冰箱门。 “这位客人,吃点什么?” 严澄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像个家务机器人一样迅速收拾干净家里的一团乱,随后便愣住。 他原先以为云景秋是点外卖一起吃。 没想到竟然是本人亲自下厨吗? 第83章 某人心怀不轨 严澄对云景秋家中布置说不上熟悉,只是上次醉酒进来过一次。 那次他本人心怀不轨,试图偷亲却被理智制止,心跳很快,根本无暇打量云景秋的小居室。 现下他有时间了,几乎是将屋子一寸一寸扫过去。 屋内整体东西不算多,大约没打算久住,只是当做临时居所。 进门的电视柜上倾倒着几只纸青蛙,而后是角落都是甜味零食。 透明柜子里放了几盒布丁;茶几上是半盒水果糖,轻轻揭开发现里面一大半是橙子口味;玄关的柜面上散落几颗巧克力;抬脚走进厨房,映入眼帘的调味料就是一大盒冰糖。 严澄站在厨房门边:“需要我帮忙吗?” 显然是不需要。 云景秋手法娴熟,敲鸡蛋扔锅抛壳熟练得不得了,即使油烟机开满火力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一看就是经常下厨房的人。 云景秋自然地拒绝了严澄的帮助,转而询问:“老板也会做饭?” “会。”严澄说,“但是我朋友一般不让我做。” “为什么?”云景秋好奇。 “他说我做饭不是做饭,是下毒。” 云景秋:“……” 十项全能的老板在他心里有了不完美的裂痕,他还觉得裂痕可爱。 要不改天骗老板下一次厨? 他身经百战——尤其是身经徐航的百战,不是,荼毒。 应该勉强能吃上两口——他觉得五口也不是不行。 “之前跟家里人学过做饭吗?”严澄说,“现在年轻人会烧饭的可不多。” “我爸妈?”云景秋反而笑了,“他们啊,根本不烧饭。小时候全家的饭都是我烧的。” 严澄莫名想起那天,他在餐厅里看见云景秋相亲——那时他身旁坐的,大约就是他父母。 云景秋那样决绝地抛弃父母离开餐桌,再结合今天风轻云淡的话语,已经能让人猜出来了。 他和父母关系非常不好。 严澄不动声色地跳过这个话题:“要是我小时候有你的天赋就好了。至少可以不用吃自己做出来的黑暗料理。” 很快几道热腾腾的夜宵就摆上餐桌,桌上还摆着一罐白砂糖,被云景秋挪开:“咳咳,有时候喝豆浆会倒点进去调味。” 坚决不承认是外卖糖放少了又加进去再处理的。 有人有总裁的天赋,但是没有做饭的天赋。 “下次倒是可以教教我,免得丰衡又说我在做核武器。” 话一出两个人都笑了。 冰箱上东倒西歪放着几枚纸青蛙,严澄将碗筷放进洗碗机,从上面盗窃一只下来。 “你好像很喜欢叠这个。”严澄说。 “也是小时候无聊学的。”云景秋按下洗碗机开关,“喏,上课无聊就叠这个。” 原来上班摸鱼的功夫从小时候就练起来了。 “我可以带走吗?”严澄忽然问。 “当然。”云景秋笑道,“又不值什么钱。” 严澄没答,将他的又一张童年小心地放进口袋中。 第64章 云景秋换了套宽松的衣服,脚上的拖鞋也是暖色,头发柔软地垂在耳边,显得一张脸乖得不行。 他朝严澄眨眼笑:“夜宵吃得还满意吗,老板?” “当然。” 严澄想摸他的脸,最好是轻轻掐一下,手指一蜷,忍住。 他会克制些计划外的野心,防止有人翅膀一扇,跑了。 “嗯,很迟了。”严澄说,“你早些休息。” “那……” 云景秋站起身,将人送到门口,最后把玄关放着的巧克力一股脑塞进严澄掌心。 严澄颇感意外,调侃:“贿赂上司?” 云景秋咳嗽:“那可不敢。” “那这是什么?” “过路费。” 严澄看见对方眉眼里明晃晃的笑,还是没忍住。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野心之所以被称为野心,也是因为它最难被控制。 他掐了一把云景秋的脸。 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踏出门外,赎清了自己的过路费。 云景秋在灯光下看他,被掐的地方有点红;原来他并非耳垂容易泛红,脸颊也是嫩生生。 他看起来在竭力遏制什么,目光追着严澄,很久才缓慢眨一眨眼。 在灯光下看起来,他是温暖的黄色。 “晚安。”严澄轻轻说。 云景秋起床的时候依旧觉得不真实,绕着自己的小家转了一圈,想找找有没有严澄残留下来的痕迹。 或许因为客人太守规矩,云景秋一无所获,直到他打开冰箱取出吐司,往冰箱上方看去。 怪不得他觉得怪怪的。 原来是老板夹带私货,顺走了不止一只纸青蛙——他拿走了两只。 云景秋的心情顿时好起来,颇有种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感觉。 玄关的巧克力也消失了,云景秋重新倒了些在柜面上,再顺上一颗放进口袋里。 做完这些的后果是他没赶上最近一班地铁,走进大楼的时候人已经迟到。 害,不就是迟到,谁上班没干过这事? 云景秋顶着所有人友善的目光面不红心不跳地走进办公室,感受办公室中和谐有爱的上班氛围。 公司另一头,总裁办公室。 丰衡非常稀奇地看着严澄的桌面:“真是奇了怪,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见过你吃糖,怎么最近这段时间桌上又是橙子糖又是巧克力的,转性了?” 严澄懒散,但自得:“下属送的。” 丰衡嘿了声:“好你个,受贿是吧?” “自愿赠予,非工作场合。你不要搞污蔑。” “嘿……” 丰衡后知后觉感到不对。 严澄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笑眯眯的调侃脸,但这描述也不太对,主要是笑得不太对。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暗爽。 丰衡的视线又回到桌上那几枚巧克力上,金纸包裹,平平无奇。 丰衡很快想通关窍:“你不会搞什么办公室恋情吧?” 严澄一笑,挪动老板椅,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巧克力:“话不要乱说,别污蔑我员工。” 丰衡:“……” 好家伙,单相思? 丰衡对自己的投资项目产生了十足的忧虑。 唉,唉。 他们公司不会因为曝光职场潜规则而濒临倒闭吧? 第84章 钩直饵咸,但有用 高峻学习能力不错,云景秋教了两次发现可以放养,就安心收拾东西去过出差生活。 他这几日将草案发给邢娉婷,结果此人忙着哄她的小奶狗,朋友圈发得起劲,工作消息是一条不回。 云景秋灵光乍现,给她发了一条: 你想知道年轻的男性喜欢什么样礼物吗? 钩直饵咸,但有用。 邢娉婷秒回: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云景秋: 邢娉婷:…… 邢娉婷:放心,喜欢当狗都不会喜欢上班的。下次再钓鱼就把你拉黑。 作为不拉黑的赔偿,云景秋只好浅浅说了说几样大众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来平复邢老板的怒火。 转头便看到她某宝下单截图发朋友圈:宝贝,认识99天的礼物,怎么送都不嫌多。 云景秋沉思:这是坠入爱河了还是坠入金钱的海洋了? 云景秋出差前一天得到项目组集体大欢送,大家都忍不了他……不是,大家都很满意严总的工作安排,就差拉个礼炮庆祝了。 故地重游,但长途旅行需要飞机,云景秋摩拳擦掌想,想见识见识老板自己的头等舱,结果被告知头等舱在两周以前就被订完了,钱虽然有用,但不是万能的。 老板现在跟他一起坐经济舱。 严澄显然对此非常习惯,除了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是个超级亲民大总裁。 总裁很快和他的下属在经济舱的狭小座位睡成一团,严澄抵在靠枕上,云景秋枕在严澄肩膀上,俨然一对旅途奔波苦命人类。 严澄醒得比云景秋更早些,他肩膀有些沉,以为是梦里当老板太久压力太大导致的,结果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当老板,肩头确实有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他还不舍得挪开。 飞机正在下降,气流轻微颠簸,云景秋的脑袋轻轻滑下去,眼看就要脱离严澄的肩膀范围。 严澄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悄悄挪了回来,掌心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云景秋的面颊。 他其实很难分清心里对云景秋的感觉,多年的人生经验涨潮上来,冲走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最后思绪退潮、返璞归真。 或许也不用这么麻烦。 严澄停在云景秋面颊上的手动了动,湿热的触感拂过。 实际上他的心情再简单不过。 严澄笑着靠倒在飞机的椅背上。 他一见到云景秋,就觉得心情很好。 严澄心情很好地轻轻捏了捏云景秋浅眠中的面颊。 再等对方模糊醒来时扭开脸看手机,装作无事发生,毕竟飞机颠簸时有任何触感都很正常。 云景秋觉得面颊上有温暖、略显粗糙的触感,没有恶意,让人感受到非常放松的安全感。 他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那触感便顿在原地。 而后他睁开眼,听见了很轻、很浅,还有点甜的笑声。 ……橙子? 云景秋彻底醒了。 他为自己枕在老板身上的行为表达忏悔,并偷偷在心里为刚刚迷乱看老板而产生的心跳忏悔。 我有罪。 不该在老板肩膀酸痛的时候还在想不切实际的玩意。 严澄很淡然,尽管他的肩膀已经酸痛一片,还是凹出了“我没事我很好”的造型,声音也很温和,问:“醒了?” 严澄已经决意要扔掉所有计划,自然就要以不变应万变。 总归,现在的云景秋没有选择跳槽,他们还能一起出个差。 云景秋显然更不好意思了:“老板,你应该叫醒我的,这样肩膀多难受啊。” 严澄试图活动肩膀表示自己没事,结果用力过猛,不仅酸麻的感觉没有消失,还拧到筋了,表情瞬间就变了。 看来八点档里演的枕在爱人柔情蜜意地睡觉都是假的。 实际上只会造成肌肉拉伤和肌肉酸痛。 严澄还要试图挽回一下老板形象,结果就是肩膀被云景秋按了按,迅速消音,导致老板形象光荣转变为普通人形象。 云景秋说:“不好意思啊老板,下飞机之后,我买点药帮你按按肩膀。” 严澄讶然:“你还会这个?” 云景秋很自然:“小时候挨打多,自学成才。” 严澄嘴巴动了动,难得生了几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但此刻乘务员却走过来,礼貌提醒他们调直椅背并收起小桌板。 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 落地之后云景秋切换商务模式,立马摸出手机准备给老板打车,最终行为被阻止。 “有人接。”严澄说。 “谁啊?” “熟人。你也认识。” 再问下去严澄便不肯再透露,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云景秋瞧。 看得人不自在。 不过云景秋也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之前那个老板接机就诚惶诚恐的小鹌鹑,他已经接触了严澄真实的一面决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也暴露给人看。 他偷偷凑近,在严澄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夺走了他的行李箱。 多亏严澄肩膀不灵活,才让他偷袭成功。 严澄有些无奈:“一个行李箱还是搬得动的。” 云景秋赶紧讨饶:“老板,让我推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啊。” 自己真实的一面居然是滑跪,真是太让人感到伤心了。 云景秋面色一僵。 那不是老板第一天就见识到我的真面目了吗? 云景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同时把老板也一并怀疑了。 第65章 严澄不会有什么抖s倾向吧? 他真把人追到手,会有生命危险吗? 从而完全将有人来接机这件工作上的事抛在脑后,可见总裁的负面作用是影响工作。 云景秋在内心说服了自己,并且霸占两只行李箱坚决不让严澄带伤托运之后,于通道尽头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冯总!” 那是精诚公司的老板,在郦华尚未解散之前曾经签下合作意向,一个年轻有为的技术人员。 当时严澄接云景秋的机,就是为了他。 冯总快步走上来:“严总,好久不见,好消息我听说了,新公司叫新景对吧?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客气了。”严澄笑道。 冯总看了云景秋一眼,显然在疑惑。 怎么他拎着两个行李箱? 严澄平时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吗?怎么感觉和接触下来不太一样。 严澄看出他的想法,趁云景秋不备把自己的那个先夺了回来。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第85章 “疼吗?” 失去一个行李箱的云景秋眼巴巴地盯着严澄看了一眼,发现他失去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唉,这下只剩一个选项,晚上夜袭老板房间,给他上药按摩。 ——反正合同签了整整三年,程序合法合规,自己没做亏心事。 云景秋轻松愉快地说服自己并定下夜袭计划,思忖片刻,依旧觉得不太对。 是哪里不对? 饭桌上,冯总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说那时候你怎么突然联系我。”冯总笑道,“原来是早就做好了要分家的准备啊!我敬你!” 云景秋突然想通一些事。 怪不得上次出差他总觉得事情怪怪的,有些违和感! 迷雾拨开,豁然开朗。 原先那次出差,表面上是为了找意向合作的三家工厂,更是为了先一步跟他们确立之后的合作意向。 这是未雨绸缪,也是抢占先机。 严澄自立门户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他早就开始暗中动作,再假借出差考察,实际上是亲自跟精诚、广普达成合作,以及和邢娉婷搭上线。 顺便还拉拢了小芳姐、许工还有自己。 可谓一箭n雕,弓拉出去集团都给他射穿了。 严澄还在假意谦虚:“哪里哪里,我是运气好,碰到大家都愿意后续合作。我敬你才是。” 阴险的老板,但是云景秋喜欢。 这种只要老板动脑子而自己躺平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同时,云景秋切实地体会到什么叫甘拜下风:自己再也不奢望我想当总裁的想法了。 我老板就是我老板。 谁来也抢不走他的名头。 云景秋丝毫不觉得他刚才的想法属于自我攻略,他筷子下得都更快了——没办法,飞机下来七八点,真的饿。 冯总说了些客套话,严澄四两拨千斤还回去,顺带云景秋也现学现卖了几句。 云景秋现在也是去过慈善晚宴的大下属了,有成熟的场面话能力和睁眼说瞎话实力,甚至面不改色心不跳。 冯总中途接了电话,又是家中来电,笑道:“不好意思,家里老婆管得严。” 虽然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满满都是自豪和幸福的颜色,看了让人会心一笑。 “去吧。”严澄调侃似的说,“别让嫂子等急了。” “老板,接下来什么安排?”云景秋俨然已经将自己放在合格的秘书职位,随时可以和工作一起带头冲锋。 如果没有工作就更好了。 “你觉得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云景秋也没客气,直接进入一个张口就来的环节:“宴会?酒会?高尔夫?” 然后把自己说愣了。 “……夜店?” 云景秋打量一眼老板。 不应该啊。 老板不是这种人,上次大冒险他说连嘴都没亲过。 老公是对工作非常专一的人。 严澄听完这话也哑然失笑:“成天都在想什么?” 云景秋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严澄一笑:“放心,我比你更想躺在酒店床上,毕竟也是公费旅……咳,在外出差。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云景秋:“好的。” 好消息,老板不演了。 坏消息,老板用自己公司的钱带我公费旅游……出差,算腐败吗? 云景秋没想清楚,前台登记的空隙表示自己需要出去一趟。 “买药。”他揉揉肩膀,示意严澄这事还不算完。 该轮到下属夜袭老板房间了。 两人开了两间单人房,在同一层,严澄往云景秋手机发了自己的房门号。 云景秋抬手敲门的时候有点恍惚,他觉得现在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 为什么有种潜规则、偷情、见不得人的刺激感? 云景秋捏着药瓶深呼吸,反复告诫自己他的行为是合法合规、警察来了都能说清楚的,按响了严澄的门铃。 叮咚。 严澄来开门的速度不算快,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几颗扣子,下摆也从裤子里拉出来,整个人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云景秋甚至看到了腰…… 他很想鞠躬九十度表示自己打扰了,然后光速离场。 他不该低估老板在心里的地位。 这他们不是潜规则都能被自己脑补成潜规则啊!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 “怎么还不进来?” 云景秋立马不耽搁了,进房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拎着他的小药膏,缓缓走到里面去。 严澄正在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他背对云景秋,不像他老板,像误入片场的某位邻家哥哥,让云景秋沉思。 他是不是平时给严澄打的滤镜太多了? 很快那张脸转过来,鼻梁高挺,眼尾上挑,然后他笑了。 云景秋默默挪开视线,假意咳嗽一声。 要不还是让滤镜保持原样吧。 严澄肩膀上的筋络被拧住,饭桌上又没怎么变过动作,外加面不改色地拎着行李箱上台阶,导致云景秋在看见他肩膀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肩头红肿了一大片。 自然顾不上什么观赏肉体的美貌——云景秋悄悄咽下口水,看了看严澄半隐在白衬衫下的胸肌,低头打开了那盒药膏。 抛开事实不谈,这肩膀看上去很痛。 云景秋把药油在掌心捂热,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壮起狗胆指责老板:“老板,这么严重应该找我帮忙,至少帮忙拎一下行李箱……” “没事,我的肩膀还能……啊嘶。” 严澄的面容扭曲了。 云景秋早就发现了,他老板不仅有总裁脸面,而且怕疼。 上次跟自己弟弟严鸿干了一架之后上药的时候,严澄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估计就是在忍耐疼痛。 现在严澄又落在云景秋手上了。 严澄:“……” 云景秋:“……” 云景秋忽然邪魅一笑:“疼吗?” 严澄不敢怒也不敢言。 老板因为怕疼惨遭下属狠狠拿捏,只好忍气吞声地坐在椅子上。 云景秋见他表情确实不自在,好像在全力抵抗什么,心软得速度很快,偷偷放轻了力道。 什么旖旎的气氛,欣赏老板肉体,趁乱摸一把之类的心思通通飞了,云景秋垂下眼,开始专心致志为老板排解身体上的困难。 灯光在云景秋的面颊打下美好的阴影,可惜严澄还在试图挽回形象。 “其实真的没那么疼……啊嘶,嘶,等等。” 云景秋专业地加大力道:“疼吗?” 严澄老实地:“疼。” 第86章 一句话开除老板富二代籍贯 很少有人敢于揭发严澄的这一面,发现他的伤口并迎上去。 有人发现了,却当做没有发现;有人发现了,告诉他要做个男子汉;有人发现了,却只敢远远观望。 但有人敢。 敢于打破自己的滤镜,敲敲严澄门外的玻璃窗,然后不打招呼就闯进来了。 ……就是方式有点疼。 严澄还没有体验过这样漫长而缓慢的疼痛,药油在肩膀揉开,人的掌心也是热的。 比冰块和膏药都要温和,痛感不再被麻痹。 “好了。”云景秋合上盖子。 橙子的甜味被掩盖住。 现在空气中是红花、薄荷脑和毛冬青的味道,也不算难闻。 严澄摸了摸肩膀。 疼痛还在,但是化开了,像是流淌到四周去,舒服不少。 “动作这么熟练。”严澄说,“练过?” 云景秋放下罐子,颇自得:“当然。以前朋友挨爸妈揍,挨老师揍,都是我处理的。” 严澄:“……?” 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是徐航吧? 第66章 云景秋丝毫不觉得出卖朋友有任何问题,不过他很快双腿并拢,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两手撑在膝盖,视线飘移。 他现在有点拘谨,跟刚刚按着老板上药的小伙子判若两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回过味来,到底对老板做了怎样放肆的举动,又或者在后悔没有好好把握接近老板的机会,总之他现在跟刚刚判若两人。 很乖很安静,过一会云景秋人就要逃跑了。 很符合鹌鹑设。 严澄丝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期待这场景的出现。 他把衣服穿好,扣子系上、衣褶理平,衬衫终于恢复成总裁样子。 他斜靠在床边,问:“想吃点什么,我请你。” 云景秋和严澄达成一致,愉快地在酒店吃起夜宵来。 云景秋竖起拇指:“这才是出门的意义!” 严澄跟上他的话:“同意你的观点。” 云景秋将好奇的视线投过去:“老板,我有个问题。” “你说。” “感觉,我是说感觉,”云景秋正在叠甲,“老板,你好像不太像富二代。” 尤其是集团这种豪门二代。 云景秋想了想又怕死地补充一句:“咳咳,老板我没有诋毁你的意思……” 一句话开除老板的富二代籍。 毕竟老板干酸辣粉的时候,看着比在高级餐厅吃饭香,加上他非常低调,平时身上基本没有高端奢侈品点缀。 排除这层老板身份,甚至可以比喻为同个学校的学长,或是某位比邻而居的哥哥。 他问这个问题也有私心。 既然老板不喜欢奢侈品,那那只用作欠条的纸青蛙,用来赠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严澄思忖片刻,笑了:“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云景秋爆发出惊天咳嗽。 “你想听?”严澄又问。 云景秋当然好奇严澄的故事,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过豪门风云的一角。 他本能地意识到老板说的这个问题似乎有疑义,但是他好奇,真的好奇。 好奇是一切的开始,他好奇严澄的一切,滤镜破碎又重组,组成一个崭新的严澄。 “想。”云景秋说。 严澄笑道:“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 云景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比开会时听得认真得多。 “我的……妈妈,很早就离开我身边。我是由舅舅带大的。直到我大学毕业,开始创业,家里才又打算把我认回去。我本来是不打算回去的。” 云景秋眨眼:“不打算回去?” “但是我舅舅用手上所有的资产换了郦华的股份。他希望我留在那里。” 云景秋默住,没接话,消化了一下严澄的人生。 也就是说,严澄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一部分不是出自本人的意愿。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严鸿和他关系为何如此微妙。 随即他从短短的话语里品出浅淡的辛酸。 他想看看严澄的表情,但对方语调稳定,表情轻松,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说出了自己的往事,面上并无悲伤。 “讲完了。”严澄说,“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很简单吧?” 云景秋觉得严澄有点狡猾,不知是否在故意勾起自己的好奇心。 这故事明显缺乏前因后果呀! 严澄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舅舅又为什么希望他留在集团?中间这些年,他又是怎样过来的? 哎呀,很急。 夜宵都吃不下了。 严澄看着对方幽怨而好奇的目光,如同在纠结要不要把主人的瓶子全部推翻的猫,忍不住一笑,“你对我很好奇?” 好奇啊。 云景秋点点头。 严澄笑道,“语言不够直观。如果你真的对细节好奇,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的舅舅。” 好奇宝宝睁大眼睛:“舅舅?” “对。到那时候,我们可以交换一个故事。”严澄故意卖了个关子,将手搭在云景秋肩膀上,“而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希望你还没忘记明早有个开幕式。” 云景秋:“……” 他一下子大受打击,从故事模式切换为工作模式,他也想起来了明早开幕式开始的时间。 谁家好人会在早上八点这种阳光灿烂、适合懒觉的时间点选择提前入场的? 出差人的命不是命吗? 云景秋回到房间洗澡时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严澄讲故事是故意藏着掖着的,就是为了让他好奇,再顺理成章地引出后面“交换故事”的话题,可谓又是一个一箭双雕。 以及他刚刚没能套出严澄的话,后续计划即将全部搁浅。 严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那只纸青蛙是不是永远也走不上回家的道路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昏昏沉沉,只有台上开幕演讲的领导慷慨激昂,让人怀疑他晚上九点就睡觉了,今天才会如此精神饱满。 “……本次商品展览会,本着合作、共赢的方针……” 比线上课程还要催眠,云景秋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而这时候严澄悄悄凑过来,用宣传折页挡住脸,像上课不专心要讲悄悄话的学生似的,压低声音对云景秋说:“晚上有安排吗?” 云景秋甩甩脑袋,表示摇头。 “要不要去看电影?” 第87章 小财迷 云景秋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某电影评分软件,去查阅最近上线的电影评分系数。 查完之后结局让人非常惊讶啊:竟然没有一部超过了5.0分! “老板。”云景秋幽幽叹气,诚心地建议,“如果想睡觉,我建议在酒店床上睡,而不是花六十块钱去影厅坐在凳子上睡。” 多不舒服呢! 比高铁硬座还难受。 严澄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自己“增进感情”的提议居然得到如此答复,而后自己搜了两部电影的风评看上两眼,也沉默了。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笑道:“失策了,要换一种方案吗?” “什么方案?” “晚上去本地的集市看看,我大学的时候喜欢去。” 云景秋想了想,发现自己在这里读书到高中也没听说有集市,逛逛也不错,便欣然同意。 展览在开幕式之后便会正式拉开帷幕,他们要先去几个已经确定要去的地点。 云景秋从手机里点出文件,转业成为云秘书,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增加不可替代性。 又能当组长,又能当秘书,还能给老板当听听真心话、逛逛夜市的朋友,这在市场上简直万里挑一,可遇不可求。 严澄闲散地凑过来,打扰临时秘书工作:“我们先去哪?” 临时秘书哪里都好,可惜是个路痴,分不清东南西北,沿着地图走都能走错的顶级迷路天才。 严澄看着他们南辕北辙的地图沉默了。 他说:“要不还是你来当老板吧,我当秘书。” 云景秋大惊:“老板不要……” 严澄:“我怕你地图看着看着给我带沟里去了。” 云景秋灰头土脸地让出领路人的位置,卑微缀在老板背后当小跟班,然后不出几分钟就找到正确的展位。 ……刚刚一直往前走真能栽进正在维修的沟里去。 很快他们迎来崭新的、热腾腾的、活的甲方,进入上班模式,开始触发套话和赞美模式,再触发产品推销模式。 如此循环往复,机器人看了都得说一句社畜牛逼。 云景秋笑得脸都有些僵,手上资料名片握了一打,好在带了公文包,向老板申请到路边停下来装装。 他怀里拿不下了。 “也好。”严澄看他,“累了吗,休息休息?” 总裁和下属没什么形象地往展台附近凸起的部分一坐,这种地方安排太密,甚至没有什么休息区。 有人公然在抽烟。 严澄摸了摸口袋,扁的,他忘了自己答应舅舅不抽烟。 一旁云景秋已经将资料整理放好,秘书工作非常到位,就差掏出一台笔记本当众办公了。 他见严澄摸了摸口袋又将手拿走,试探问:“老板,是忘记带什么了吗?” “没有。”严澄回过神来,笑道。 云景秋一时也没说话,他默默思索老板刚才想要什么,合格的秘书应该端茶送水,对老板嘘寒问暖。 他想了想,从口袋拿出一颗糖,递给严澄。 严澄讶然:“你还带了这个?” 云景秋挺胸抬头:“我还带了纸巾矿泉水记号笔便利贴,老板您看您需要什么?” 严澄:“……” 临时秘书疑似有点太敬业了。 接过来的糖是橙子糖,严澄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爱上这种口味的。 他剥开糖纸扔进口中,“走吧,早干完活早结束!” 第67章 早结束是不可能的,临时突发状况倒是概率非常不低。 比如某家公司负责人对严澄相见恨晚,拉着他谈产业前景、市场需求、技术壁垒,那口才谁来了都是甘拜下风,最后听说严澄公司目前的技术策略,大为震撼。 当即就把新景介绍给另一位老板,再介绍给另一位老板。 盛情难却,云景秋接了一沓资料,还要用专业性知识为严澄进行补充。 一通下来,今日展会接近尾声,直到保安来催促对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严澄的胳膊。 “年轻有为啊,”他拍着严澄的胳膊说,“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严澄婉拒邀请,表示自己有约了,对方体贴地以为是什么百万千万的大单子。 其实只是要陪下属去逛当地知名的集市。 “先吃饭,然后直接过去。” 云景秋大为震惊。 拎公文包逛街的这一天终究还是落在我的头上了吗? 好在纸制品都很轻,最重的是云景秋秘书工作太到位携带的矿泉水,餐桌上分完,二人决定不回酒店。 集市上卖的是一些稀奇的小玩意。 古旧的书、铜币、矿石、花瓶、指南针,没有慈善拍卖会那般流光溢彩,但让云景秋想起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像跳蚤市场一样。 “看上什么了?”老板大手一挥,尽显土豪气质,“我买单。” 总裁气质拉满,不像富二代,倒像富一代。 可惜拎着公文包享受富一代总裁的下属并没有什么想买的,他们只是散漫地闲逛并停驻。 云景秋停了:“这个糖我小时候吃过。” “要买吗?” 映入眼帘的是某种可乐软糖,毫不意外,甜的,而云景秋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既然摊位打着复古的名号,那这些吃的符合现在的食品安全生产标准吗?” 严澄被他逗笑,“那你看看配料表和生产日期。” “万一有举报奖励怎么分,老板?” “都给你。” 严澄暗道一声小财迷,走过去看了眼,沉默了。 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居然真的是新鲜过期货,足够复古,很刑。 充当完遵纪守法一条龙热心市民,富一代少爷和他的财迷下属继续逛街。 云景秋蹲下来买下几个老旧的挂件,自己付了钱,并且道德绑架:“老板,你是在担心你付给我的工资买不起这些东西吗?” 话问得有点危险,严澄闭嘴了。 隔了一会他说:“买这些回去做什么?” “摆着。”云景秋笑了,“他们像以前我们初中教室里摆的挂件。” 严澄蹲下身子摆弄没被云景秋买走的竹子编的玩意,很粗糙。 “纸青蛙也是那时候学的吗?”严澄问。 “是小学老师教的。”云景秋笑道,“老板,你也要买?” 第88章 生命不息,搞钱不止 老板买东西雷厉风行。 他把一切都兜完之后笑着说:“我以前吗?我的老师们还是对试卷、习题和成绩比较看好,教室后门的柜子上常年堆的都是试卷。” “那为什么要买?”云景秋好奇。 严澄看他一眼,笑:“你猜?” 云景秋:“……” 好奇啊。 老板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昨晚刚刚拟定关于见到舅舅的约定,今日云景秋就想擅自打碎。 老板能不能把一切过往都告诉他? 他愿意用自己的人生作为交换。 两人慢慢地在路上走,速度都不快,毕竟虽然出差,也算工作了一整天。 云景秋指指一侧的长椅:“休息一下吗?” 坐下来才发现腿脚鞋跟都酸胀得不行,云景秋偷偷看了一眼严澄,虽然面上无太大反应,也不排除此人正在摆总裁架子。 毕竟几乎站了整整一天,刚刚还绕着集市走了大半个圈子。 云景秋迅速打消腿部按摩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画面想个几秒脑子就要烧起来了,更离谱的是如果警察上门会真的解释不清。 清汤大老爷,真的只是按摩上药而已。 云景秋困,想睡觉,但是顾忌到自己肆无忌惮的睡姿和打灰老板脆弱的肩膀,撑着没睡,开始转移注意力。 他看见严澄拿出一本薄薄的书。 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 在灯光下,云景秋看清了那书的名字,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 严澄注意到云景秋的视线:“你想看?这里太暗了,回去再借给你。” “不是。”云景秋好奇,“老板你怎么会买这个?” 集市的关键词是复古,自然跟过去有关。 严澄公然抛弃约定,在微凉的长椅上又开始讲述过往的细节。 “高中的时候爱看,总觉得自己是什么被困在学校的大侠,每天想着怎么逃课翘课出去练功——你笑得有点太大声了。” “哈哈,咳咳。没事的老板,高中没有按着手腕戴单边眼罩说‘我的王之力啊!(日语)’这种情节已经很不错了。”云景秋说。 “你干过这事?” “徐航干过。” 严澄又笑了:“那时候课逃得多了,老师就叫家长,我舅舅工作忙,等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快羽化登仙了。” “后来呢?” “舅舅没揍我,也没骂我,而是语重心长地问我你以后想当总裁吗?然后给我推荐了一本霸道总裁退婚装逼打脸的。” “?” 云景秋沉默了。 他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戏剧化,没想到严澄的特别戏剧化。 “所以老板你是觉得,当总裁特别帅特别酷,还管一大帮人才确立这个理想的吗?” “不。”严澄说,“因为当总裁有钱。” 云景秋竖起拇指。 怪不得人家当老板呢! 生命不息,搞钱不止。 看看,多有觉悟。 “然后我舅舅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你看看人家当总裁,都是考年级第一的,你是不是也该努努力?”严澄说,“我就被忽悠考到年级第一去了。” 云景秋:“……” 这舅舅也是个神人,无敌了。 得亏云景秋昨晚还紧张,这下堆积在心中的感觉瞬间就消弭得无影无踪,甚至想主动去见一见那位舅舅。 “上了大学,看完几部电影,我又觉得当黑客很帅,”严澄笑了,“后来辅修了计算机双学位。” 云景秋:“老板,你无敌了。”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最后回到集团,发现大家领导架子都很大,那时候也学了很多。”严澄说,“后面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我。” 苦痛被一笔带过,云景秋听到的是一个中二的、不成熟的、又意气风发的少年,云景秋替身旁的人感到些微的惆怅。 不论如何,云景秋的好奇心被满足了。 心满意足的时刻,就想吃糖。 好在他秘书工作到位,口袋里还有几颗,糖纸的塑料滋啦作响,于是轮到严澄的好奇时间,“你很喜欢吃糖?” 云景秋在口中含了含,硬糖,甜味源源不断扩散在口腔中。 他说:“喜欢啊,小时候都是当做礼物收到的,经常舍不得吃。” “老师的奖励?” “老师的,爸妈的,还有一次我把别人遗失的钱包交给警察,他们给了我一小包。” 一个偷偷躲在房间里数罐子里有几颗糖果的小朋友浮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咖啡加这么多糖的原因?” “老板,小时候的习惯。”云景秋笑道,“很难改的啦!” “那你到时候可别因为牙疼请假。” “咳,咳。老板,不能通融一下带薪休假吗?” “可以啊,下次喝奶茶点三分糖。” “……老板你要不还是杀了我吧。” 口中的糖果在对话间已然消失殆尽,云景秋被困乏包裹,吃完之后又开始想睡觉。 “走吧,”严澄也看出来了,“为了我的肩膀,以及我们牺牲的电影院座位考虑,还是不如回宾馆躺在床上——还有什么想买的?我买单。” 云景秋噌地一下站起来,容光焕发:“走!” 他回到酒店冲完澡,才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他应该对老板的肩膀负责,巩固昨晚的劳动成果。 用人话说,就是他现在又到夜袭老板时间了。 怎么别人出差都是老板敲下属无情表示:今晚咱俩加班,到自己这变成下属无情敲老板门:这位患者请脱下衣服上药。 他们还是纯洁的老板同事关系吗,这不妥妥变成医患关系了。 云医生恪尽职守,顶着半潮湿的头发,没有心理压力般地按下严澄房门的门铃。 严澄打开门,他便晃了晃手上的药瓶:“老板,我来工作打卡了。” 第68章 严澄的表情些许无奈:“倒也不必每天都来。” 云景秋冒着开除风险要去掀严澄的衣领,但是工作大失败,被人抓着手腕问:“把头发先吹干。” 云景秋眨眼,没明白前后逻辑关系,下一秒就被严澄按在座椅上,整副画面一气呵成、让人怀疑其动作是蓄谋已久,就等着云景秋犯愣呢。 “坐吧。”严澄说,“我给你吹。” 第89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板。”隔了几秒云景秋坐立难安地说,“这种服务需要收费吗?” “昨晚帮我按摩收费吗?” “不收。” “所以现在也不收。” 云景秋没带洗发水,酒店的洗发水是浅淡的铃兰香,被吹风机扬进空气中,像小小的香氛。 严澄用手指拨弄他的头发,很熟练,很轻柔。 排除老板曾经干过洗发店tony的兼职,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热风吹来,云景秋干脆放弃任何思考,闭着眼享受,差点睡着。 严澄看他逐渐耷拉下去的脑袋,颇无奈地笑。 这到底是对自己有多放心,又对这里的环境有多熟悉? 其他人的确是正人君子,严澄可是怀着小人之心想要追求云景秋的上司。 风档被调低了,吹风机发出小声的嗡鸣,像是有人跟它说,轻声些,有人在睡觉呢,停在头发上的手指也悄悄离开。 云景秋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很难得的,时间回到了高中。 他很少回忆这段时光,高中徐航转学、陶泉带头孤立父母关系巨变。 是人生中灰暗的一角。 但梦里不是的。 梦里的高中是个艳阳天,阳光从礼堂的玻璃窗中倾泻出来,晒在头顶,还伴随微风,很温暖,很舒服。 他手里搭着一本习题册,身旁的同学在小声闲谈,礼堂的讲台前,一位年轻人正在说话。 “我跟你们一样,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爱好,比如我就很喜欢看武侠小说……” 礼堂里瞬间哄笑一片,云景秋也笑了,心中冒出很轻松的情感。 他试图看清台上那位学长的身影,但阳光影影绰绰,那张脸始终在高光严重的区域,只有声音听着耳熟。 “你要不要去床上睡?” 云景秋睁开眼,发现是严澄在问他。那眼睛笑眯眯,好像在说:你不是来帮我上药的?怎么自己睡着了——不过睡着了也不要紧,你继续睡。 云景秋晃晃脑袋,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仔细想了想高中有没有这回事发生。 的确有过礼堂……有过邀请优秀毕业生演讲…… 云景忍不住敲敲脑袋。 但是具体细节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严澄顺势问:“要不你先去睡,今晚我就不用……” “不。”云大夫寸步不让,坚决反对严澄隐瞒逃避疼痛过程,“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 严澄的肩膀看着没有昨日严重,红肿的部分已然消下去,残余一点淡淡的红色。 云大夫很满意,严澄很痛苦。 他要摆总裁架子,表面虽然消肿,但肩膀按上去更疼了。 面部表情很难控制。 我总裁不要面子的吗? 云景秋看他不自然的表情,乐了。 终于理解老板为什么喜欢逗下属了。 太有意思,其乐无穷。 他在将药油抹上去之前,在严澄身上闻到了比以往味道更甜的橙子气息——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 云景秋悄悄地吸了几口,想咬。但也不想失业,被行业封杀。 只好暗暗腹诽两句:某种程度上老板也是精致boy,居然还专门将自己的沐浴露带过来。 云景秋的动作比昨天更轻,要是徐航来了,必吐槽此人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十足的重色轻友。 云景秋自己倒是君子坦荡荡,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 老板怕痛,温柔一点怎么了? 把老板伺候爽了,主要是痛爽了,云大夫功成身退。 今晚的严澄比昨天好上不少,忍痛能力呈现指数上升的架势,再过几天估计面对骨折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不屑一顾端起总裁架子,不哭了。 严澄:“等等,我什么时候哭了?” 云景秋心说每次第一下按上伤患处老板你都闭上眼睛。 “好的老板,你说没有就没有。” 顶着扣工资的死亡压力,云景秋赶紧推开门,溜了。 皮一下风险很大。 第二天他们的工作依旧是逛展寻找合作商,有几个外国人看老板和助理都长得唇红齿白腰细腿长还爱笑的,也凑过来推荐他们自己的公司产品。 云景秋和严澄都礼貌地尬住了。 新景目前没有拓展海外市场的想法,也没有什么豪情壮志——他们只想赚赚国内投资商的钱。 所谓一出大学门,知识就忘回狗肚子里去了。 哪怕严澄和云景秋两个高学历大学毕业生的来也是相同后果。 他们的英语口语已经退化成纯正的中式英语了。 太久不说,初中英语顶替脑子,howareyoui'mfinethankyou,李华今天又去其他学校交流参观了…… 好在两人暖机速度比较快,cpu荷载很快跟上来,迅速跟外国友商相谈甚欢,为中外友好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临走前,蓝眼睛的金发帅哥忽然回过头,笑着跟云景秋比划,意思是能不能加他的联系方式,不谈生意也可以来一场浪漫的约会。 云景秋懵逼地看着外国友人,懵逼地看着老板,不敢相信自己的桃花居然还会说洋文。 不对。 他已经跟老公结婚了,应该表明立场——毕竟他现在走在先婚后爱的路上,先跟老公签合同,再在三次元追求老板的感情,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云景秋刚冒出来一句:“i……” 严澄的反应比他还要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需要。” 是中文,但是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云景秋一时有些懵。 他说:“老板——” “抱歉。”严澄捏捏眉心,又露出笑来,“早上起太早,有点糊涂了。你跟他说吧。” 云景秋也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在对方冒出“why?”后笑着回复: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严澄刚开始听得很愉悦,后面渐渐地,脑袋上冒出问号。 自己家下属说的什么洋文,我怎么听不懂? 云景秋体面拒绝完,维护好中外友谊的再回过头,老板已经陷入沉思,眉心微皱,似乎在思索某些价值上千万的订单。 云景秋等了等,发现不太对劲。 老板怎么进入待机模式了? 第90章 “抱歉,已经心有所属。” “嘿。” 面前的女性头发盘起,穿着简单的职业装,眼神充斥对上班和站岗淡淡的厌烦,一旁的桌面上还放着几块饼干。 人他们也认识,正是之前有过意向合作的柳总,桌上放的是大家都赞不绝口的小饼干们。 严澄迅速从待机状态回神,重新进入社交状态,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来,态度转换之快令人咋舌。 刚才自己是不是遇到什么幻觉了? 云景秋不由沉思起来。 他们两人迎上去,柳总非常讶异地看他们:“就你们两个?” 云景秋不明所以地点头。 柳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八卦和都上班了没精力八卦的表情在脸上来回交织,挣扎了一下她问:“李秘书没有跟过来?” “她已经跳槽了。”严澄笑道。 “我现在兼职秘书。”云景秋拎起手上的公文包。 “跳槽……”柳总沉吟片刻,“哦,原来如此。恭喜你们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好请你们吃饭。” 严澄:“客气客气,我们公司也是刚刚成立。我给你们发过工作邮件的。” 云景秋心道老板甚至还特地发过朋友圈,热度可谓一骑绝尘,听说严澄那几天手机上朋友圈通知就没停过。 三人凑过去,开始同时检查柳总的邮箱,看看是严总漏发了亲爱的合作伙伴,还是工作邮箱出故障了。 ——然后他们在垃圾邮件找到了严澄诚挚的文件。 柳总:。 严澄:我就说,一键群发按钮不会点错,其他公司都收到了。 云景秋:所以为什么是垃圾邮件?老板你用这个邮箱干过什么? 柳总咳嗽两声,发现案件居然无法归因,每个人,包括邮件收发线路,都得为此负责。 云景秋看向老板,演技很好,意思是他也很惊讶:“柳总,我记得老板也专门发过朋友圈……” 柳总:“咳咳!” 这下咳嗽很重,比刚才尴尬的咳嗽多了几分真情实感,说明演技受了云景秋的熏陶,正在长足进步。 第69章 柳总说:“不行,今晚必须要请你们干点什么。” 严澄和云景秋盛情难却,主要是柳总单方面用小饼干威胁他们,于是在电影院睡两个小时的计划被迫取消。 很难想象有人为了逃避应酬,会选择去看评分4.0的电影,令人感慨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工作的倾轧。 柳总请客的地方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清吧,听说是市里最有名的清吧之一。 晚上下了点雨,人不算多,柳总已经带了人在等,说是另一家知名公司的负责人,刚好借此机会介绍给严澄。 白给的机会不要白不要,严澄欣然同意,云景秋默默举起手:“老板,拎公文包去,感觉下一秒要把那里当咖啡馆掏出笔记本进行一番工作……” 由于临时秘书的强烈抗议,两人抵达时手上没带什么东西,尤其是公文包。 柳总坐在角落的卡座,正在和另一名女性相谈甚欢,见到两人过来就招手。 “来,随便点。今晚我买单。” 云景秋点了杯甜酒,听柳总介绍:“这位是汪总,公司开得很大……” 商业应酬免不了推杯换盏、互相吹捧,云景秋嘴甜,严澄说话风趣,哄得两位女性总裁哈哈大笑。 云景秋抿下含着冰块的酒液时,发现自己的观测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汪总的视线频频停留在严澄的身上,总是在大家发现之前若无其事地挪开。 云景秋暗中观察时,刚好和严澄视线一碰,对方不要钱似的朝他露出笑容。 于是云景秋心里轻微的不适感又散开,轻轻呼出一口气。 互相交换完商业信息和名片,还有交换并不严谨的合作意向,柳总像完成任务似的整个人缩进卡座的垫子里,说了句:“上班好烦啊!” 云景秋调侃:“你可以选择辞职去开甜品店,我会买账的。” 柳总一个白眼:“不行。我喜欢钱。” 汪总:“你真是,每天都这个样。不如找个人陪你赚钱打理公司,一起受苦?” “不要不要。”柳总说,“那还不如去网络开甜品店呢!” 严澄笑道:“你开,我入股。” 云景秋来了兴致:“技术入股?” “如果你丝毫不担心消费者的胃的话,之后估计我们要举报公示平台见了。” 柳总撇嘴:“得了吧,你这做饭技术我都有所耳闻,怕你入股我的水平也受影响。这个班还是我先上着吧。” 云景秋再次敏锐察觉到汪总的视线停留在严澄身上,夹杂好奇、欣赏和调侃。 他有点紧张,稍稍坐正了点,像是被即将叼走贮藏的仓鼠,危机感正在心中悄悄蔓延。 他和严澄待的时间太长,见过他西装革履、气场全开,也见过他一头乱发、处理伤口喊疼,喊过他老板,叫过他老公,以至于那张漂亮的脸差点被他忘了。 那是一张无论如何都能吸引其他人视线的脸。 汪总的目光再次转过来,云景秋的心中咚咚作响。 怎么办,他的计划里甚至完全没考虑——如果有人出手要抢他的橙子糖,自己应该怎么做? 还没等他想出一二三点来,对方已经开口:“严总,既然工作环节已经结束,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些私人问题吗?” 严澄的视线隐晦地扫过云景秋的面颊,见他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似乎在走神。 “什么类型的?” 汪总一笑:“你有女朋友了吗?” 她的态度非常直接,比某两位畏首畏尾的上司下属要直接得多,如同在心头狠狠敲响一面钟。 醒醒,有点危机感,你不上可是有别人会冲上去的啊? 一天之内老板和下属桃花朵朵开,给二人平淡的世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云景秋端起酒喝茶似的喝下一大口,他听见严澄的回复。 “抱歉,已经心有所属。” 严澄的视线隔着昏暗但温暖的灯光看向云景秋,再如往常一般弯起眼睛笑。 柳总面颊一抽,这下不想八卦也得八卦了。 这瓜是追在脸上喂啊。 云景秋我彻底理解老板那时候为什么进待机状态了。 他现在理智哐当下线,脑子.exe停止运作。 他也进入待机状态了。 第91章 老板他真的,我哭死 云景秋感觉自己的酒量似乎比想象中要小不少。 原因是严澄说完“心有所属”之后,他就开始心跳加速、头晕眼花,几乎分不清头顶到底落下几束光圈。 “这样。”汪总显然有点失望,不过调整速度极快,很快便恢复漫不经心的表情,从包里取出一根女士香烟,打了声招呼便去吧台旁边,和台上的调酒师打情骂俏。 她显然不缺严澄这种资源,不过其他都没有严澄这种心境。 柳总无奈:“她就这德行,习惯就好,不会对工作上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跟我喜欢烤饼干的爱好差不多……” 她看了看邀请来的对面两人,一人cpu已经烧干了,另一个也在想事情。 柳总了然,喔,窗户纸没捅。 她能不能替汪总要点助攻费用? 清吧里的驻场歌手一直在唱情歌,歌声很轻很低沉,配合音响设备,轻柔得似乎就在耳边唱。 严澄在走神。 他从学校毕业出来,创业,再到郦华,又到如今,已经很少在他人面前暴露过如此漫长的、心不在焉的状态。 心不在焉还夹杂些紧张,如同高中时期递完情书的少年,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回复。 “喂,严总。”他的玻璃杯被碰了碰,“冰都化了,不喝吗?” 严澄端起酒杯:“要我敬酒吗?” “行了行了,要来这套就请你们去饭店了。” 他今天点的酒也有些微甜,很难想象是一位喝惯了「蓝山不加糖」的大总裁,某一天突然转性,喝起甜津津的酒来。 他是在适应,也在改变。 他觉得偶尔尝试一下甜津津的东西也蛮不错……不过这么久了,云景秋怎么还没反应? 他扭头看去,对方的酒杯已经几乎空杯,只剩杯底还有薄薄一层橙色酒液。 云景秋大约有着非常低的酒精阈值,低度数的酒也上脸,这会面颊泛红,望着远处的驻场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些惆怅,今晚的事情打碎了他的认知,计划和策划案永远是理想的,现实永远是千变万化的。 带着冰意的手指忽然触上他的面颊,“要不要再坑柳总一杯?” 柳总:“……” 你们男同事之间搞暧昧,关我什么事,为什么受伤的是我的钱包? 不过云景秋是乖宝宝,哪怕再来一杯最低度数的酒也要醉了,他动作很缓慢地摇摇头。 云景秋的脑袋里被塞了很多念头,要不要直接问“你的心有所属在哪里”,或者干脆孤注一掷表白“老板我喜欢你你能当我老公吗”—— 那怕是柳总下一秒就要打开手机录像,并且作为今后压低价格的手段之一。 白可以不表,老公不能不赚钱,云景秋在一团浆糊的大脑里找到真爱:钱,然后心满意足地一头栽倒在老板宽厚的、受过伤的肩膀上。 严澄也愣住了。 这显然算不上什么正式的回答,有点隐晦,但不算坏结局,似乎只要假以时日,就能开出happyending(好结局)。 柳总啧啧两声,伸手:“你要不先把喜糖预支给我吧,提前说明不要饼干,你们买的没我自己做的好吃。” “八字没一撇。” “这也叫八字没一撇?你们俩都快到二的八次方了。” “数字挺大,不如下次签合同让利给我当礼金……” “不好意思。”柳总说,“虽然你们的八卦很感人,但是请不要拆散我跟钱的爱情,谢谢。” 严澄无辜地摊手,云景秋从肩膀滑下去,枕在他的腿上,错过了老板低头望向他时眼里专注、浅淡的笑意,以及落在脸侧缓慢而温暖的抚摸。 他错过了,但是做了个好梦——在没有下雨、一览无遗的晴天,他遇见了自己的老板。 于是他也在美梦里弯起嘴角。 云景秋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自己躺在床上,注视嗡嗡作响的闹铃。 我是谁,我在哪,不对。 我昨晚不是在酒吧里的吗,现在怎么在自己床上—— 然后云景秋倒吸一口凉气。 坏了。 不会是老板把自己送回来的吧? 云景秋感受到自己正在折寿,早上见到老板的时候对方也在揉太阳穴,全然一副宿醉刚醒的模样。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头发、衣领和鞋面依旧非常妥帖,很寻常地进入了上班状态。 云景秋半天才进入状态,“老板,昨晚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没事。”严澄轻松地说,“你不重。” 并且腰挺细。 第70章 云景秋默默地捂住面颊。 事情在严澄忍不住抬手揉肩膀的时候戛然而止,打工人脆弱的肩周炎还是全都追了上来:他的肩膀炎症复发了,并且原因还是同一个。 云景秋愧疚地:“老板,今晚……” 严澄:“……” 这下真的演化成甜蜜的苦痛了。 第三天依旧是逛展寻求合作意图,云景秋依旧作为尽职尽责的秘书,顺便帮老板去展商的咖啡机上蹭了两杯咖啡。 咖啡有点甜,但又不够甜,喝得两位都是一脸难色。 确认完文件上要见的展商都打上勾,他们可以下午提前下班,结束这段出差工作。 ——如果抛下他们回去还要进行总结性工作、写调研报告、对接合作意向、加上云景秋私下接了个按摩肩膀的活,可谓前途一片惨淡。 严澄问云秘书,下午什么安排,听你的。 云秘书想了半天,憋出来两个字:“睡觉。” 睡觉好,睡觉妙,等云景秋睡了昏天黑地起床,以为世界已经被外星人占领,一看时间17:21,看来世界还是属于人类的。 打开手机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的世界被工作占领了,老板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居然没有按他的门铃,而是自己端着笔记本在桌前工作起来。 老板他真的,我哭死。 又开始自己给自己pua的下属云景秋立马忠心耿耿,速速上线,抱着电脑坐在严澄对面,开始和老板一起处理工作,顺便拉几个没出差的人下水。 云景秋保证自己是公平公正抽签的,抽签就是抽中了何溪和小陈两个人,绝对没有任何黑箱操作。 何溪和小陈也对出差同事亲切慰问,以示良好的办公室氛围: 你妈。 第92章 我喜欢上班 亲切交流结束,云景秋连连承诺会有特产大礼送给何溪小陈,加上老板亲自发话,工作就这么在唯唯诺诺的夜晚暂告一段落。 工作使人清醒,工作使人活力满满。 抛开午睡过的事实不看,云景秋和严澄没有一个是想睡觉的,他们决定收拾收拾,出门去逛逛。 云景秋换完衣服敲开门,领导的头发是半干的,橙子味道相当浓郁,甜得不可思议,把云景秋就这么晃在原地,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老板,你好甜。” 严澄的怔愣很短暂,很快便非常明亮地笑起来,像抓住某种猎物: “那你要不要尝一口?” 云景秋瞠目结舌,对老板的脸皮厚度有了切实认知,甘拜下风。 他只有狗胆,没有实操的决心,主观能动性停留在理论部分,就这么石化在原地。 还是严澄注意到他没进门,回去把人捞进来,安置在沙发上。 吹风机的风筒发出嗡嗡声,空气中缓慢氤氲出橙子的味道,逐渐掩盖了云景秋头发上的铃兰香。 云景秋缓慢地想,要不要自己也买一瓶类似味道的洗发水。 他否定了这个提议:橙子味只有在严澄身上的时候,自己才最喜欢。 人和味道,缺一不可。 一切收拾妥当,出门。 临时秘书云景秋没安排晚上的自由行动环节,严澄也没有下达任何指令,通过扔骰子和剪刀石头布的方式,他们一致在骰神的指示下决定: 去码头整点特产。 码头已经失去昔日来往货物的需求,被重新商业规划,形成规模不小的码头特色装修商业街。 他终于在昏天黑地的工作中有了故地重游的实感,他记得这里以前是络绎不绝的码头,再走近些,是某种特殊制作的海鲜特产。 还没等他说话,严澄已经先一步开口:“这个味道不错。” 云景秋稍显讶然地转过头去:“老板,你也喜欢吃这个?” “原因有点复杂。”严澄沉思,“大学室友教我做这个,做完之后大家吃了一口,纷纷表示不如出去买两份……吃完发现外面卖的真的挺好吃的。” 云景秋:“……” 老板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厨房杀手,好奇啊,真的很好奇。 想吃的心思蠢蠢欲动,丝毫不考虑口腔和胃的感受。 他们双双购买了一些风干特产,云景秋拎着称重的袋子,身后忽然传来不太确定的声音,来自一名女性:“云……啊,是云景秋吗?” 云景秋猝然听到自己名字,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去。 前几日工作忙得昏天,加上城市大了,逛集市也没遇到几位故人,让云景秋忘了,当年其实有很多朋友还留在原地。 他转过头去。 “啊,真的是你。”一名身穿圆点裙子的女性笑起来,“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 “你好。”云景秋选择第一时间侧脸,“老板,这是我高中同学。” 他们选了个更适合聊天的地方坐下来。 云景秋试图让老板先去逛,免得耽误时间,结果老板坐下来的速度比他还快,就差拿包瓜子开始磕了,简直比司马昭还司马昭。 云景秋:…… 他干脆直接“失礼了”,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径直买了两包瓜子放在中间,主打一个要磕大家一起磕。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这过程中紧张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是抓起瓜子的时候。 “你现在跟以前变化真的很大。”白楚无奈地摇头,“你现在本地工作吗?” “不,刚好来这出差。”云景秋笑道,“很巧。” 白楚看着他,好像在挣扎什么,最后还是开始普通的寒暄。 “挺不错,跟同事出差吗?” 云景秋本来想挺直脊背,但看了眼身边发现有人在融入广大人民群众——斜靠在椅背上嗑瓜子,还冲他笑了笑。 脊背一下子挺得没这么直了。 “我老g……我老板。咳,是自己创业的青年才俊,我一直跟着他干——严澄,严总。” 严总放下瓜子,和白楚亲切问好。 “我在本地当老师。”白楚轻轻笑了,“倒是很羡慕你们,至少工资高。” “没有没有。”云景秋谦虚地说,“也就一般般。” 也就能哄得他签终身合同罢了。 “你……”白楚比划一下手,“你真的变了好多。”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不……是我记错了,”白楚这时候却突然笑起来,“我记得,你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后来徐航转学,又有人传一些……风凉话,你才变成那样的。” 云景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有些僵硬,他调整坐姿,好让自己坐着不那么难受:“人都是向前看的,说实话,有些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白楚跟着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作为同学,能看到今天的你,我真的觉得很难得。” 云景秋一时也感慨,“谢谢。” “啊,光在说我们的事了,严总,要不要一起去吃点本地特色菜?” 严澄一笑:“我的大学就是在这里读的。” “这么有缘?” “是啊,很巧。” 他们的话题很快转到当地特色美食和特色游览项目等等话题上,一聊起来才发现过往原来还历历在目。 “之前我们高中毕业聚会吃的就是这种沾了醋的……”白楚兴致勃勃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抱歉,你是不是退群了?” 云景秋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更应该在意的是严澄的状态。 老板求知精神大爆发,暗自喃喃:“原来这个步骤需要加一点醋进去……” 一点做饭小巧思让云景秋警铃大作,“那个,老板,白楚,要不我们聊点别的吧。” 再聊下去老板万一在公司年会大展身手,说起来居然还是自己的错,简直是道德沦丧,可以跳公司大楼自证清白了。 白楚脾气很好,大约平时跟学生讲话多了,也非常健谈。 云景秋看了她一眼,也感慨道:“你的变化也不小。” 他们都笑了。 临到结束,白楚沉思一会,忽然说,“云景秋,你那时候退了高中群……但,我想有些事需要跟你说。” “什么?” “关于陶泉。” 第93章 但也无一人主动,提前放开手。 瓜子散落在桌面上。 陶泉。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 严澄没有第一时间发表评论,即使他认识对方。 实际上,在这场昔日高中同学的对话中他极力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主动承担起一个幽默风趣的工具老板责任。 风趣,幽默,但是人机。 不该说话绝不说话,也不发表评论。 ——即便他从云景秋和白楚散乱的对话里,以及云景秋在遇见陶泉之后的反应来看,严澄已经了解到事情的大体发展。 不礼貌。 如果有机会,他希望能听云景秋亲口说。 同时,严澄长叹口气——把物博彻底踢出合作名单,无论是从长远还是从现在来看,都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第71章 云景秋是另一番反应,他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调整自己的坐姿。 他用一种不太激烈的语调说:“他怎么了?” 白楚皱起眉,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陶泉,他在群里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太好听的话,就前阵子。” 她有些为难地将视线停在对面两位男性脸上,住了口,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很快又急急补充:“当然,我们都没信,班长也很快把他禁言了。” “他说了什……” 云景秋忽然睁大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当然,他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他一向很聪明。 结合白楚为难的表情、以及不断落在自己和严澄身上的视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陶泉在群里那谣言,大概与自己和老板的身份有关。 往好听了说是走后门、特殊照顾,往难听了说是职场潜规则、卖身上位。 ——会毁了老板的名声。 怪不得白楚这样为难。 云景秋住了口,转而说:“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 白楚担忧地望了望云景秋,发现他和高中真的变了许多。 听完这消息没有应激反应,没有情绪失控,而是非常认真地垂头思考起什么来。 她想,云景秋好像脱离一切之后,真的成长起来了,也一定是遇见了很多很好的、愿意真心对待他的人。 最后听了这么一遭消息,大家都有些无言。 白楚很歉疚,早知道便不说这番话——在听说云景秋和陶泉在工作上有接触并产生非常大的摩擦之后,更歉疚了。 她连连道歉:“本来你们过来,我应该请你们吃饭的……” “没关系。”严澄笑了,“今晚大家聊得很开心。” 云景秋也点头,笑道:“对啊。” 和白楚加上联系方式并道别之后,严澄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说:“特产,不再买一些吗?” 云景秋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他拎起塑料袋,“走,不给办公室那几个带,估计下一秒就要有人篡位组长。” “这么严重?” “唉,老板,你不懂,他们这帮人是真的难管,不然我也不会向你请教……” 严澄回到酒店之后,坐在椅面上沉思半晌,给弟弟发了条消息:你们跟物博还有合作吗? 严鸿:那不是一直都有,咋了? 严澄:帮我挑个刺。 严鸿:哟哟哟,刮东风了?你居然还会管集团的事? 严澄: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还想掀翻集团? 严鸿:……呵呵。 严澄懒得理,直接把名字发过去:陶泉,物博的。 严鸿眼角一抽,不知道哥哥发的什么神经,人都走了还要回来横插一手。 这个什么……陶泉,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没听说过,只听说邢娉婷的公司开得红红火火,势头很猛,隐隐比当年物博发展还要迅速。 严鸿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关掉手机时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是为了云景秋? 他啧啧两声。 不愧是自己没能挖走的墙角,厉害。 都能让哥哥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不对,怎么哥哥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是不是等这个打脸情节很久了? 严鸿挖透了自己哥哥的本质,对他的中二情结非常无语。 转念一想,云景秋我以后可能会跟他成一家人,又一想,给物博添乱也是他目的一部分。 他点出手机,痛快给严澄发送:成交。 严澄对这种结果显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了解严鸿,就像了解自己,毕竟二人血脉相连。 他想,明天还有一整天,到晚上才离开这里;云景秋对他的接触也显然少了很多排斥,一切都在稳中向好的发展——除了他说的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涉及这个问题,严澄就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停止工作,所有概率学全部倒塌倾坍。 他不希望有其他概率。 他只希望事件的概率为1,并且全都指向自己。 唉,贪心啊。 严澄对自己摇头,又笑了。 他们约定了第二天睡到至少九点再起床,来弥补打工人可怜的睡眠时间。 二人会议上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没有弃权也没有反对,云秘书甚至忘了没有给老板上药、也没安排第二天的行程,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颇有种这次的工作我就负责到这里的美感。 严澄倒是安排了几处景点,云景秋第二天站在山上的时候人还没睡醒,人有点迷糊,一直往严澄身上倒。 他似乎非常自然地将身边人当做依靠。 等人终于从困乏中惊醒,阳光从稀疏的林间照下来,他远远就闻到香火气味。 他整个人几乎贴在严澄臂弯,道路窄人走得密,让他无法挣开这点距离。 云景秋稍微一动,头发便触到严澄的面颊和脖颈,“寺庙吗?” “是。”严澄说,“这里出太阳的时候很美。” 严澄显然也没想到今天上山的人这样多,他和云景秋差点挤散,于是伸出手去握住身侧的。 对方的手指很白,很细长,握上去很软,比车祸那次触感要真实得多。 严澄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连着胳膊、手腕和指节都僵硬住,不由好笑地询问,故意压低声音道:“怎么?” “不……”云景秋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成了可怜的气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随便找理由道,“我恐高。” “真的?” “真的。” “那公司需不需要发扬人文精神,换个低楼层租,省得你每天上班辛苦。” “老板——” 云景秋想,真恶劣。 明明看出自己是在随意找借口,还要如此。 他的手腕最终放弃抵抗,柔软地跟严澄贴到一处,掌心出了些汗。 但也无一人主动,提前放开手。 第94章 来求姻缘? 寺庙香火很旺,往来参拜的游客络绎不绝。 庙门口有商人模样的胖妇人问:“小伙子,来求什么?事业还是姻缘?我跟你们说,我们这里菩萨很灵的,尤其是求姻缘,要不要试试?” 胖妇人不由分说地递过来一对红绳。 盛情难却,云景秋和严澄对视一眼,不得已一人取走一根,再买了些香。 “事业还是姻缘?”严澄笑着问。 他们才刚刚松开手,掌心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热度,手上还缠着一对红绳。 云景秋耳垂已经有些红了,听完这话心脏跳得更快,他捂了捂胸口。 不管是事业还是姻缘,都跟面前的男性有关。 “我……”云景秋一笑,“老板,这种事情,应该不用做汇报吧?” “当然不用。”严澄说,“倒是可以写一篇「寺庙人流量与广告效应」的调研报告。” “错了老板,错了,”云景秋服了,顿时后悔开工作玩笑的头,“不谈工作、不谈工作!” 他们不太熟悉流程,缀在懂行的游客后面,云景秋悄悄问:“老板,你会为公司求这些吗?” “丰衡曾拉我去过,你看目前公司的发展怎么样?” 云景秋笑道:“那老板想必心很诚!” 他们依次经过,听他人介绍:“前面是求姻缘的观音菩萨、以及四季平安、求子求福……” 他们顿在原地。 明明要求的对象就在身旁,却都还在装模作样地思考。 “来吧。”严澄说,“就当求求平安。” 云景秋半跪下来,心里念了念四季平安,顿了顿,又想,求菩萨保佑我和老板……和严澄,能如愿得到最好的结局。 他睁开眼的时候,严澄已经在将红色的丝带缠在中间那棵大树上,云景秋一身香火味,凑过去,掌心被塞了一支笔。 “放心,不看。”严澄笑着说,“心诚则灵。” 云景秋没什么好想的,他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指向一个人。 他落笔的时候感觉陌生,他和严澄相处这样久,居然一次都没有写过他带名字。 他的字迹完全是好学生通用笔迹,一笔一划写得很正,写得也很认真。 严澄没有恪守诺言,而是将目光投过去,看云景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低处的树枝已经挂满,云景秋需要稍稍踮起脚才能挂在树枝上,严澄看见他绷紧了柔韧的腰肢,有点恍惚。 这人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时候,腰也是这样薄吗?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两人心情都非常不错,早上起来的迷蒙完全散去,神思清明,心情愉快。 手上攥着一枚平安扣,是刚刚他和严澄离开的时候,一位庙中道士给的,一对,说他们两位看着有缘。 第72章 云景秋似乎在和老板一同前往寺庙的过程中想通了一些事。他少了些迷茫,多了些希望和动力。 严澄瞧起来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云景秋兴致勃勃,“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 严澄的铃声响起来,叮铃铃,他听完之后神色并不严肃,不过有点无奈,“不能迟一天?……好,了解。我们下午到。” 云景秋已经猜到了:“工作?” “对。”严澄半真半假地叹气,“唉,新公司就像孩子一样,还是离不开人啊。” 云景秋也装模作样叹气:“唉,为了赚钱,不丢人,老板毕竟有一个公司的人要养呢。” 下山的人依旧很多,严澄贴着云景秋笑得微微弯下腰,云景秋闻到了藏在香火中、藏在头发里,隐约的橙子味。 他们改签了机票,飞机在下午,现在就得去取行李,下山的路走尽了,严澄伸手打车:“景秋……” “没关系。”云景秋的心情听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笑着说,“没事,我们以后机会还很多。” 严澄愣了下,笑了,对这充满希望的话语表达赞同,“是啊。我们以后的机会还很多呢。” 坐上飞机后,由于云景秋的坚决表示,二人睡觉的姿势可谓南辕北辙,丝毫没有任何下属上司情谊,任谁来了看一眼都要竖起大拇指并评论: 真是一对陌生人。 下了飞机后他们匆匆赶往公司,严澄去处理法人全责开户等相关事项,云景秋拖着行李箱回到温暖的办公室。 进去第一件事不是得到同事的慰问,而是得到同事的抢劫,颇有种过年去朋友家玩先被堵在门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美。 为了贯彻这种良好的精神品质,云景秋很感动,立马决定开个会犒劳大家。 云景秋一番折腾之后确实神智不太清楚,短会也是为了了解大家在自己出差几天都做了什么工作,这样下次可以更快上手牛马工作。 然后他就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不管是以自己的角度看,还是以何溪小陈以前在郦华的水平来看,这策划案都做得太糟糕了。 分明就是半成品中的半成品。 小陈注意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体贴地停下口中的讲述:“你是不是赶回来太累了,景秋?要不休息一下,下周再讲?” “不,等等,这个部分是谁负责的?”云景秋揉了揉额角,“你还是何溪?” 他看起来有些困倦,整个人状态不算太好,眼底也是一片青黑;但面上全无笑意,眉心紧紧地压在一块。 小陈一愣,没想到云景秋是这个态度:“景秋,没必要这么严肃吧,这就是个前期会……” 云景秋敲敲桌面,打断她的话:“这部分是谁写的?” 底下几个新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云景秋出差一趟回来改变这么大——难道之前那个笑眯眯的个性是演的吗? 在云景秋并不和善的视线之下,萌萌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我。” 云景秋的视线转向何溪:“你没审稿?” 何溪摊手:“你说这个任务不急,我们都还没开始校稿。” 云景秋:“……” 一场职场血案一触即发。 第95章 他主动想看我脱衣服。 云景秋还记得严澄是怎么教他的。 该严肃的时候需要严肃。 如果他本着往日情谊,主打一个组内组外一家亲,把一切都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论对内还是对外,管理都会变得非常松散。 毕竟他作为这里的暂时组长,首要任务不是和同事演相亲相爱一家人,而是完成老板交办的任务。 云景秋并不打算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而是持续保持会议过程的高压: “这种情况你们应该跟我汇报进度,而不是拿着东西就上台。我们现在是开会。如果领导明天要听你们的汇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有,之后谁是稿子的第一负责人,就由谁上台汇报。写了这么久了,肯定对自己的东西有心理预期。” “水平不行很正常,大家都是这个阶段过来的。下次不要拿这种东西来会议上糊弄。” 小陈听他一番话说完,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何溪将她衣袖一扯,示意她别说话。 小陈便闭上嘴。 云景秋语调终于开始恢复正常,“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公司的业务流程,有问题、有难处可以跟我说,我去和老板沟通。虽然东西不急,但是基本的时间观念要有。” 他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然和平时无甚差异,甚至上演川剧变脸露出点笑来:“之后每两天跟我汇报一下进度,何溪小陈留一下,散会。” 三个新人被突如其来的发作整得面有菜色,实在没想到云景秋笑眯眯的,居然把牛马骗进来杀,低调地从会议室缓慢退出去。 “可以啊。”何溪说,“跟严总出差一趟,学到精髓了?” “忘本了,忘本了!”小陈也跟着哼哼两声。 云景秋把文件扔在桌上,无语:“去你们的,要不要看看你们拿上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念着都不会脸红的吗? “行啊,那要不你们来当组长?我也想每天混日子。” 小陈撇嘴:“你就是想推卸责任!” 云景秋大感意外,“我都还没追你的责,你怎么倒耙一把?” 何溪:“这当领导的福气还是你自己受着吧,我们划水挺快乐的,每天也没什么事,也不用训下面话抢进度,每天只要喝喝咖啡就够了。唉,爽啊。” 云景秋:“……” 杀心又起了。 砍同事要判几年? 他无语地叹气:“行了,白脸都给你们唱完了,该去唱红脸了,能不能拿出点前辈的样子,工作纪律这么松散?” 小陈:? 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倒反天罡的话。 工作纪律松散? 有人是不是忘了在郦华的日子了? 忘本的云景秋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现在腰酸背痛,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整个出差后遗症晚期。 他拖着迟缓的步伐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心里在回味刚刚的表现。 真可怕啊。 他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领导语录了。 甚至对可能出现的冲突进行了几种预案。 工作包治百病啊,他想,自己的应激反应是不是可以宣告痊愈了? 刚挪出门口,就看见严澄健步如飞的步伐,以及挺拔的身姿、充满朝气的表情。 云景秋的笑容又消失在脸上。 他觉得自己还没痊愈。 尤其是在出差后恢复上。 工伤(未痊愈)的云景秋得到老板特殊照顾,具体表现为见他拎着行李箱下班,主动提议开车送人回家。 四五天没开,车上便积了层薄薄的灰,严澄都感慨一声:“我们离开的时间有这么久吗?” 当总裁不仅得有总裁懂脑子,还得有持续不断的好精力,云景秋抵在车窗上困顿时,严澄还有好精神听两首流行歌。 红灯亮了,前面的车不知为何忽然变道,严澄不得已猛踩下刹车。 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听见副驾驶上的人似乎在嘟囔什么。 云景秋这时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不要……不要……” 严澄凑上去听他在梦中做出的重要指示,但没听清,只能追上去询问:“什么?” 云景秋猛的睁开眼。 他说:“老板我要去你家。” 严澄:? 这个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他家里还什么都没买呢。 正当严澄疑心此人是否只是睡懵了一不小心说出来的怪话之后,云景秋再次开口,他说,“老板,你的肩膀还需要上药。” 紧接着临时秘书再次上线:“我记得昨晚我忘记了这件事。” 尽职尽责,大有把这件事也当做工作来完成,一股浩然正气——除了有点费老板。 严澄知道对方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要是不答应,可能在车上就开始一些伤风败俗环节。 比如在车上让他脱下衬衣露出肩膀,在对着红肿的伤处又揉又按,人还要忍着不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总之,为了年龄只有一岁的车辆的安全健康考虑,严澄把车停在自己家楼下,跟差点又睡着的云景秋说:“走吧,就在这栋。” 云景秋后知后觉地醒了。 然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不仅当面通知领导:我要登堂入室了,还擅自决定了老板今晚的安排。 他不知道现在腿软还来不来得及,总之看到老板的笑容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 他算不算主动走进狼圈里的羊? 严澄住的地方一室一厅,总共六十多平方,不算很大。 第73章 云景秋摸摸下巴。 按常理来说,老板住的不是带个巨大花园草坪树林的别墅就算了,怎么还不是360度落地窗大平层? b格在哪里?钱又存在哪个理财产品里去了? 对此严澄的回答是:“离公司近,路上还不堵车。” 云景秋竖起拇指,这才是懂生活、懂工作、懂上班的好领导啊! 他们一站一坐,云景秋拿起手上的甜饮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的。 “老板,那我们现在开始吗?”云景秋含蓄地说,“需要您脱一脱衣服。” 这个服务就不要上手了吧,不然容易被骂流氓。 严澄还拎着杯子,闻言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想网上发帖求问: 把暗恋对象骗到家里来了,但是主动不过他怎么办? ——他怎么主动了? ——他主动想看我脱衣服。 第96章 单纯、善良、一心为我好 严澄从心理上很快说服了自己。 下属本着这样单纯、善良、一心为了我好的想法,甚至愿意踏进自己家里。 何况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当然要礼尚往来,好好地把衣服脱下去给人上药。 “景秋。”严澄感受到灼热的、熟悉的痛感正在蔓延,忽然喊了对方的名字。 “嗯?” “你怎么看同性之间的感情?” 云景秋的动作僵得很厉害,严澄能感觉到他拇指到虎口都绷紧了,压在脖子,疼痛就变成钝钝的。 “我。”云景秋说,“老板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严澄说,“想多了解了解你。” “那……这个跟工作有关吗?” 严澄装模作样一想,虽然现在问有点迟了,又或者说他曾经不愿面对问题的答案。他说:“跟工作无关。” 他又说:“单纯对你。” 严澄没有立刻听到答案,不过停在肩膀上的掌心又开始揉动起来,很轻,很慢,也很温暖。 “哎呀,老板。”云景秋抱怨似的说了句,“原来员工在你心里这么迂腐吗?” “错了。”严澄立马讨饶,半真半假似的说,“可不敢有这份心,不然到时候会被报复回来——” 不用太久,当场按在肩膀的力度就变重了,严澄面色扭曲一瞬。 他想,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筹码太多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不怕痛」总裁架子都要消失殆尽了,也没得到正面回答——简直是严澄投资-风险历史上最败笔的一集。 正当他竭力忍受疼痛的时候,他听见了回答:“不怎么看。因为我自己就是。” 严澄呆住了。 他想错了。 自己的风险收益模型并不是失去作用,而是用风险换取了巨大的回报。 他得到了答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以及…… “老板,你呢?” 以及,更大的风险。 因为调整姿势的缘故,云景秋现在挨得离严澄近了些,一部分皮肤接触在一起,产生了潮热的错觉。 严澄思绪打了会转,从「故意遮遮掩掩」到「略微保留几分」,这一切都在看到云景秋好奇的眼睛时通通烟消云散。 对方这样坦诚,也这样好奇着他的答案。 于是严澄也非常坦诚:“很巧,我也是。” 气氛在这句话之后变得缓慢而粘稠,云景秋脑子里只徘徊这样的声音: 天哪我在对我的男同老板做什么?天呐原来我也是男同,我们完蛋啦! 智商很可悲地下线了,云景秋拒绝思考今天事情从刚才发展到现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有些事情从公司大楼跳下去也说不清了。 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云景秋都没想明白两个男同衣衫半解、亲密接触,究竟是为了什么。 勾引?但是最初的开端似乎是自己提议的。 试探?他们两人在语言上又过于直接了。 药罐盖上的时候,云景秋迟疑一下,“那我,我走了?” 他还有些不可置信似的。 严澄终于笑了,他按着云景秋的肩膀,轻轻一按。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交换一下秘密。” 至于是朋友之间的秘密,还是上下属之间的心照不宣,自然没人能给出后续定义。 云景秋顶着不太清白的关系离开,脑子可谓一团浆糊、越搅越乱。 这种苦不能自己受。 云景秋点开手机,为徐航发送炸裂信息: 我老板是男同。 徐航:…… 徐航:? 徐航:你是不是少打一个字? 云景秋:冤枉啊,我没有。 徐航:呵呵。那你不会今天才发现吧? 云景秋:啊? 徐航:话这么说吧,一般的关系呢,都是螺旋上升式发展。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准备扎穿地心吗? 云景秋:不是,等等。你能不能用人类的语言跟我说话。 徐航:不是,哥们,你装傻吗?你对他特殊,他对你也很特殊。哪有把老板叫成老公双方还面不改色的? 徐航:这种情况要不就是你们馋对方身子,要不就是你俩有血缘关系。 云景秋:…… 徐航:看你这开窍程度,要不你偷他头发做个亲子鉴定吧,我看你也不太像你爸妈亲生的,或许你也是豪门少爷呢。 云景秋:等会。先说前面的,特殊在哪? 徐航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我以为你玩抽象呢。你们俩真没偷偷在一起呢? 在了解到一名总裁不会如此关心下属、默认老板的称呼、进医院了还全程跟陪、出差指名道姓还安排出门玩的事项之后云景秋大受震撼。 他说:“那也不一定是对我有想法……” 徐航:“那是什么?” 云景秋:“或许只是想当全国十佳好老板呢?” 徐航:“……”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却大概能理解云景秋谨慎在哪。 他怕了。 他怕走错一步会万劫不复,不仅丢了恋情、还会丢了工作、丢了好领导、丢了真心对他的同事,他的朋友。 筹码在天平上摆了太多,他输不起。 徐航一肚子话又咽回口中。 他知道,自己起不了这个决定性作用,云景秋手上的安全感,得严澄这个老板亲自给。 他忍不住骂了严澄一句:还是大公司的总裁呢。怎么对待感情如此谨慎?能赚得到钱吗? “行吧。”徐航无语,“你自己想好就行。” 他加了一句,“但是,有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云景秋:“困难?” 徐航:“你这个网恋对象十天不到就能被分手,不仅人没谈上还倒欠了一千块的人——记得到时候被老板骗身骗心又骗劳动力也别来找我,挂了。” 云景秋:“……” 平白无故有人揍我一拳怎么办? 关键是仔细一想还真不是没有可能性。 他哀叹一声,将自己放置在床上,闭上眼。 空气中仿佛有很浅很淡的橙子香,以及眼前似乎出现严澄那张弯起的眉眼。 他想了一会,没想通什么,只是忽然一骨碌坐起来,把自己先前列的追求严澄的计划全部都删掉,重新变回空白的文档。 从哪里开始呢? 他想,不如就从送老板一束花开始吧。 第97章 我不要过周一啊 所有人对周一的观感都是非常复杂的。 为什么不能回到昨天呢(沉思)。 云景秋踩着上班的时间点踏进办公室,精神饱满,背还有点痛。 “早啊,大组长。” 上班第一件事是被何溪阴阳怪气。 路过萌萌的时候她似乎轻轻抖了一下,不明显,“云、组长早。” 云景秋摸摸下巴,我现在的威压有这么可怕吗? 高峻也是一副眼神躲闪的样子,连脖子上挂的耳机都规规矩矩地放在桌面上,一整个正襟危坐在敲打文档。 凑近一看,在写工作周报呢,第一句话: 我讨厌周一…… 在云景秋凑过来之后默默地删掉。 “没事。”云景秋沉痛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讨厌。” 云景秋昨晚想的送花计划没能顺利实施,首先是公司人多眼杂,他拿一束花去办公室大家第一想法不是「你要追求老板了」,而是「你要贿赂上司了」。 其次,他不是这么张扬的人,要是当众抱着花从办公室走到总裁办公室—— 花应该还好好的,人应该过一会就从大楼跳下去了。 云景秋挪动鼠标点进工作系统,决定工作一会再思考这件事,结果工作系统很快乐地显示502和404。 小陈快乐欢呼:“太好了,系统崩了!” 最后受伤的只有负责系统维护的工作人员。 第74章 云景秋不想自己刚定的送花计划居然败在第一步。 他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以往数学就算再难,写完解之后起码能再写两步步骤骗分。 他的追求之路绝不能止步于此。 云景秋再转念一想,或者,不经过自己手,直接指名送到严澄手上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只能沦为备选。 原因是步骤不是自己禽兽写的,不够真诚。 想着想着,他忽然心生一计。 随后手机响起了欢快的铃声,好几条消息弹进来。 邢娉婷:在吗? 邢娉婷:这个点该上班了吧。 邢娉婷:hellohellohello少爷别睡了。 云景秋:1。 邢娉婷:哟,没死呢。下午准备一下材料,我过来听听汇报。 云景秋的手机就这么砸在桌上,挺响一声。 他开会的时候假设的「领导可能明天就来听你们汇报」,真的只是一种假设,没有马上美梦成真的意思。 邢娉婷跟他再怎么熟,这会也是合作公司的大领导。 而自己还是邢娉婷的大学长。 这要是端出一坨出去,他干脆别混了。 云景秋迅速一挥手:“摸鱼都停一停!大家碰个头。” “啊?——什么时候?” “现在!” 一时间打印机、键盘、鼠标和空白a4纸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空气中发出欢快的声音。 配合空气中的“卧槽”“不要啊”“兄弟真的做不完了”食用,效果奇佳。 最后几人集体失踪于午饭食堂,一时成为公司怪谈。 小芳姐:“还怪谈?肯定在加班!” 来幸灾乐祸,不是,来探班的同事惨遭职场滑铁卢,临时大领导云景秋强硬地把人按下来: 呀这么闲呢?都来帮我干活! 办公室一下多了很多悲惨的人,严澄惊动了,过来聆听他们的惨状,最后都差点被云景秋无差别留下来干活。 严澄最后表示:“午休搞这个算加班,但是下不为例。” 他单独找云景秋谈了谈,手掌落在对方肩膀上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对方一激灵。 云景秋想,自己师出未捷身先死,老板给的第一个任务就干成这样。 严澄拍拍他:“没事,但是吸取教训,要提前跟合作对象确定最后时限——今天这种情况,要少出现。” 老板这会真的是老板,话语比较严肃,最后走的时候说:“空了交一份反思上来。不用太长。” 云景秋愧疚点头。 随后严澄身份切换非常自如,非常不符合总裁身份。 他从口袋里变出一把糖,像个魔术师,放在云景秋桌上,再比出好好干我看好你的眼神,一身轻地离开加班加得热火朝天的办公室。 他高估云景秋了,此人根本没空剥开糖纸,手搓键盘都要直接起火点燃烟雾报警器。 最后在邢娉婷到达前五分钟,他们终于把一坨稿件雕琢成了一坨还算能看的稿件——并且由云景秋亲自操刀讲述。 邢娉婷穿了一双高跟鞋,唇涂得红,手上一只cf小香风包包,气场拉了公司打工人一个大台阶,像是要来拍杂志的,云景秋是他的片场导演。 片场导演点开文件和ppt,邢娉婷翻开文件,兴致缺缺看上几页,严澄推门进来旁听。 邢娉婷和严澄低声交谈几句,邢娉婷扭头去看站在最前方的云景秋。 她很快被吸引全部注意力。 站在工作场合的云景秋面上少了些随意,多了些严肃。 他的长相在这种情况下会变得更加赏心悦目,面上无笑,像阳光照过来还未消融的一点冰。 邢娉婷想低声跟身旁人调侃一句:哟,你真是招了个好苗子——却发现身旁人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严澄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云景秋身上。 看他开合的嘴唇,撑在桌面纤长而白皙的手指,微微抬手时劲瘦的腰身。 还有在工作场合展现出来的,极高的专业素养。 严澄手肘撑在桌面,完全没有搭理任何人的意思。 邢娉婷无语地翻了白眼,拿着资料开始认真听云景秋的描述,发现此人不愧是自己的学长,的确有两把刷子。 至少这深入浅出的话语比教授讲得好多了。 不过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讲到最后的时候依旧一副沉思脸,直到云景秋开口:“邢总?” “喔。”邢娉婷资料一合,“不错。具体我让公司负责人员跟你对接。” 她一想:“整体不错,有些细节要再敲定。” 所有人大大松了口气。 邢娉婷:“但是……” 所有人:“……” 怎么还玩过山车呢? 邢娉婷无视大家紧张起来的面孔,看了眼自己紫红色的指甲,吹了吹。 “我推了跟男友的约会过来的。你们一个当总裁的,一个当学长的,不请我聊聊天?” 小陈忍不住了,小声:“你说严总找的甲方公司,它正经吗?” 何溪陷入另一种沉思:“她说的学长是谁?” 第98章 你们这是正经公司吗 邢娉婷发话,严澄自然却之不恭,将人引到自己办公室,发现丰衡也在,非常热闹,凑一凑能和来一桌麻将。 丰衡穿得比公司公司刚上班那天还要随意,一身polo衫配洞洞鞋,主打一个刚从家里出来,跟身旁精致的邢娉婷形成鲜明对比。 邢娉婷没客气,直接坐下来:“这不是丰总吗?几个月没见,品味又变好了?” 丰衡也是笑眯眯,“好说,好说,起码出门只需要两分钟,速度比较快。” 邢娉婷翘着腿,根本懒得理他。 端茶小助手云景秋为他们奉上茶水,茶叶翻滚,晕开时颜色很漂亮,但烫手。 三位总裁围坐在一起,云景秋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似乎应该在车底。 倒是丰衡非常热情地看着他:“来,来,来我身边坐。” 严澄不动声色地将人一拽——把姓云名景秋乖宝宝拽到自己身旁坐下,满意了。 四人一时都没开口,丰衡被水温烫得一哆嗦,率先发出来第一句话语:“好烫!” 邢娉婷:“……” 烫死你算了。 “公司办得不错,”邢娉婷说,“当然,跟我比起来差远了。” 丰衡:“你是来找茬的?” 邢娉婷:“我来听云景秋学长报告工作的。云景秋,有没有兴趣跳槽?你要是来我这,工资双倍,双休包有,还能免费分享严澄小八卦,怎么样,不亏吧?” 不是吧。云景秋想,这事怎么一次结束了还有第二次? 邢娉婷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大老板面前撬我墙角,是有什么癖好吗? 以及这个条件确实挺…… 他也不是馋钱,也不是馋双休,他馋老板的小秘密,真的。 钱和双休也不是不能要。 眼看云景秋真的要被顺利拐走,严澄出声,很痛心的样子:“我们合作这么久,结果你要把我公司的中流砥柱挖走?” “中流砥柱?” “精英力量,我们公司没我都行,不能没他。” 云景秋大惊失色:“老板你不能走啊。” 丰衡:“……他不会走的,这就是个比喻。” 云景秋:“好的收到。” 在一番对下属的马屁之下,云景秋中流砥柱的腰杆挺的更直,颇有种展开羽毛的感觉。 丰衡则在想,看着挺光鲜挺正常一公司,怎么好像除了自己就没正常人了? 不过好处是这场谈话气氛放开了不少,不再拘泥于身份和隔阂,所有人平等对话,共创未来。 邢娉婷说了说关于自己父亲,关于物博的事:“现在物博跟光华集团深度捆绑,蠢。” 丰衡深以为然:“蠢。” 严澄耸肩:“按这个速度,估计再过阵子就要有人来找我了。” 邢娉婷:“毕竟你留了份‘大礼’。” 严澄和邢娉婷对视一眼,露出了反派心照不宣的笑容,让云景秋摸不着头脑。 老板已经离开了,怎么还留后手。 还有我们公司为什么这么像反派。 这是正经公司吗? 很快话题揭过,丰衡端起没这么烫的茶水喝上一口。 云景秋好奇,忽然问:“冯总,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随便问,我肯定知无不言啊。” “冯总是在哪里高就的?” 丰衡嘿嘿一声:“我是你们严总大学同学,搞投资的,不上班,每天坐着吃分红。” 云景秋:? 严澄笑了声:“你别信他。这人80%的时间都泡在交易软件和股市新闻上,跟上班也没什么区别。” 丰衡一拍胸:“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找我,只要钱能解决的我都能解决!” 云景秋想了想,道:“那你……之前认识我吗?” 第75章 他从开始就想问这个。 丰衡似乎对他很熟,甚至第一天开会就兴致勃勃叫他来身旁座位。 ——但自己又完全没印象,到底是哪里认识这号人物。 丰衡:“……” 坏了,拉关系拉早了。 严澄已经开始朝他死亡微笑,他断断不可能把严澄抛下他吃饭跑路、严澄平时频繁找他讨论一个叫云景秋的下属的事情给抖出来。 也不可能说「按我的投资目光看,你很有可能是我们公司老板娘」。 严澄估计下一秒就按f把人刺杀了。 丰衡左思右想一会:“我看过你的策划案。” 云景秋眨眼。 “哈哈,我还记得呢,你在星灿做的那场,不错,出了乱子也能兜回来,要不是我名下没有正在运营的公司,我都想把你挖过来!” 严澄面上的笑容更死亡了。 丰衡赶忙补充:“假设,假设嘛。” 云景秋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设定:“原来如此,感谢冯总抬爱。” “应该的,应该的。” 丰衡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决定在严澄和云景秋关系稳定之前不要再招惹他们了。 简直说一句错一句。 邢娉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掉线状态,她始终盯着屏幕,还露出迷之微笑来,一看就是和小男友又在共沐爱河。 “你来真的?”严澄问。 “我一向都很真。”邢娉婷抬起头,视线故意落在云景秋的身上,“不像某些人……哼。算了,懒得提点,合作进度你们跟一下,我时间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拜托,你跟我亲爱的宝贝比,重要性在哪?” 邢娉婷挥手表示别送出门,我走了;丰衡见邢娉婷走了,立马脚底抹油也迅速开溜,再待在此二男中间恐怕有生命危险。 刚刚还热闹的办公室瞬间空空荡荡,只剩下茶水公仆云景秋在收拾桌面。 他一边整理,一边往窗台望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送花计划有着落了。 总裁办公室果真如他所想,窗台角落都是空空荡荡,只摆了几枚空荡荡的蓝色文件盒,整个办公室充满一股商业气息。 严澄见云景秋盯着自己窗台看了很久,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云景秋挪开视线以证清白。 他刚刚想,如果窗台能摆上几盆花,办公室不仅会更美观,还会有非常甜的花香。 可谓一箭双雕。 他在心里迅速列好计划,接下来是计划的实施时间。 严澄站在窗前,落日余晖笼罩在他的眉眼中,很漂亮。 他看向窗外的时候,云景秋神使鬼差地开口:“老板。”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一下子便挪过来,看着自己。 云景秋觉得自己正心如擂鼓,他意识到不用再犹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我能送你花吗?” 第99章 老板是不是已经烧糊涂了? 严澄略显意外:“花?” 云景秋点头,又摇头:“不是那种花束,是……茉莉花,老板,我想送你一盆茉莉花。” 严澄下意识也向自己空空荡荡的窗台,然后笑起来。 “当然,没问题。不过,这是要换那只纸青蛙回去了吗?那改天我带到办公室来……” “不是。”云景秋出口才发现自己发音太急,差点咬到舌头,“那个……留着另有用处。” 严澄头一次觉得事情如此脱轨,云景秋已经别开脸去,不看他,只能望见他的头发,比刚认识的时候长不少,在身后露出点白皙的耳朵尖,没红。 严澄半天没想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今日邢娉婷和丰衡轮番撬墙角已经让他产生不少危机感。 人要是离开,不仅自己失去一位得力下属,最关键的是失去一位志同道合的追求对象。 唯一只需看上一眼眼就觉得心情很好的人类。 严澄偷偷将心里的计划表删掉。 他决定放弃既定的条条框框,采用更随机应变,甚至更傻气的方式。 很简单,既然云景秋要送他些什么,不如礼尚往来,比如,那天晚上请他去看场电影? 那他似乎得祈祷一下。 比如,祈祷过阵子上映的电影评分起码超过6.0,免得两人因为上班过度在影院双双陷入沉眠。 以及,他要不要也准备些花来送给对方?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两位为了赶仅仅出差四五天的进度,忙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别说电影,没在公司大楼上演午夜惊魂都算甲方手下留情。 更别提小组里人知道云景秋是甲方邢娉婷的学长,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 惨。 云景秋拎着奶茶蛋糕咖啡慰问品到其他办公室慰问陪他一起加班的同事,被锐评为“你好会做人啊~” 云景秋冷漠:“喝不喝?喝不喝?不喝我拿走了。”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他的慰问牛马视频遭遇疯抢,他心情很好地拎着盒子去扔,转过头时听到小芳姐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紧接着是慌乱地抽纸声。 “怎么了?感冒?” 小芳姐把纸团一块扔进垃圾桶,鼻音有点重,还轻轻咳嗽一声,她严肃:“上班上的。” 云景秋眨眼:“昨晚没熬夜?” 小芳姐义正辞严:“没有!看小说到一点的事能叫熬夜吗?那叫欣赏文学,喜不自禁。” 云景秋跟她握手:“学到了,活到老学到老啊!” 小芳姐志得意满地跟他握手完毕,紧接着咖啡就被人缴走了。 “嘿……”她叉腰,有人是不是忘了她是辩论队一姐? 云景秋语重心长,“你听你的声音……” “不听。” “你看你这感冒……” “咖啡还我。” “这咖啡含糖量高,喝了有长胖概率……” 小芳姐听完这话迅速送客:“门在那里你带好咖啡走好不送!” 云景秋:“……?” 他回到办公室——其实那天云景秋我上台亲自顶上之后,几位新人对他的观感就已经发生大变化。 组长,饿饿,带带。 云景秋沉吟:他好像又偷师了严澄的某项技能。 他溜达到自己工位,网页点开还写着99%人都不知道的茉莉花选购攻略,想着自己这周末应该能抽出点时间,到花鸟市场亲自挑选送给严澄的茉莉花。 而严澄想着云景秋如果能稍微迟几天送,那么即将会有一部评分不错的电影上映—— 他其实想过要不要改成音乐会、木偶戏,最后发现除了脱口秀应该会在座位上进入香甜的梦乡。 毕竟听不懂的音乐比雨声还催眠。 尤其是对刚上完一天班的人来说。 两人的再计划都非常美好,现实又开始重拳出击: 小芳姐的感冒不是感冒,而是一场全国流行的流感。 其生命力之强大迅速席卷小小的公司——当然,除了云景秋。 此人没有偷偷戴口罩,也没有偷偷吃药,但是在流感的浪潮中保持了健康的身体,或许跟加班回家之后倒头就睡有关。 办公室里最后一个倒下的高峻在发烧弥留之际还给云景秋发送工作文件,工作态度不可谓不好,比刚开始来的时候变得更班味十足了。 云景秋深感欣慰。 然后点开文件一看,沉默了。 这写的什么东西? 云景秋最后办公室最后光荣的独苗,开始加班加点、尽心尽力为团队进行收尾工作,具体指替他们擦屁股到半夜十一点。 他不由陷入沉思:要不还是让我生病吧。 他很快发现严澄也发了工作群,表示自己需要请假几天。 第二天上班云景秋和许工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打招呼,颇有种「这都是朕的江山」的错觉——江山里也没有人。 人都不在,云景秋能加班的量有限,下午彻底陷入摸鱼状态。 小陈坚称自己病好了,下午来办公室上了半天班,越上越晕。 “景秋,我是不是要上班上到天堂了?” “你在发烧。” “天堂是不是没有工作——” “是的,没有,那我问你,你的五险一金谁交?” 小陈从发烧里短暂清醒过来,可以说整个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她拖着天堂交不上五险一金的沉重步伐离开办公室。 云景秋拿出手机,他给老板发送的慰问消息至今石沉大海,严澄还没回复。 云景秋又发一条:老板,还好吗? 严澄这次回了:还好。刚醒。 云景秋在对话框输入「我能来看看你吗」,还没决定要不要发,手滑的左手已经替他发出去了。 他深呼吸,这是自己的手,不能砍了。 随即他微微屏住呼吸,等老板回复他的手滑消息。 第76章 他确实想要去看看严澄,因为小陈瞧上去情况不算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熬夜熬的。 过了将近十分钟严澄才回:可以。 云景秋惊了一下,说实话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了解他家老板。 能在肩膀酸痛的时候面不改色地摆老板领导面孔,忍着痛不说——明明那时候脸色已经非常不自然。 他会第一时间答应云景秋的探望? 严澄隔了七八分钟又回:不用,会传染。 云景秋抱着两条截然不同的消息,陷入沉思。 老板是不是已经烧糊涂了? 第100章 “要听睡前故事吗?” 云景秋没怎么挣扎。 地板地址,有;时间,有;钱,更是老板一分一分发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是云景秋路过花店的时候陷入了沉思。 要现在改变计划,给老板送点慰问花束吗? 最后踩着花粉过敏、鼻炎、流感等字样,遗憾离场。 可惜了,今天的郁金香和百合真的开得很美。 云景秋用着同样的思考经过药店、餐饮店和水果店,最后苦于自己不是医生,没学过医,入口的依旧不敢瞎买。 最后云景秋用常识说服了自己: 粥和馒头应该没有错。 他提着大包小包踏进单元楼,内心不禁有些担忧。 老板还有力气起床开门吗? 云景秋按响门铃。 在门口等了至少两三分钟,他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虽然已经在消息里表示要来,但严澄没回。 他又试探性将手放在门上敲了两下。 咔哒。 门开了。 严澄从门后探出头来,他口罩捂得严实,脸上发白,眼中一层薄薄的泪膜——是个憔悴的病美人。 他看见门口站着同样罩着口罩的云景秋,明显有点惊讶:“啊,是你。快进来。” 他好像才看到消息:“抱歉,糊涂了,忘记回你。本来不用你过来,到时候传染上就不好了。” 云景秋正在解塑料袋的绳扣,闻言笑道:“老板,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现在算——朋友,不是吗?” 严澄的脑袋在面对「朋友」这个词时候,迟滞的大脑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而后他病中的眸子无声地亮了亮。 “还麻烦你带粥过来。” “不麻烦,顺手。老板你吃药了吗?” “……” 严澄靠在沙发上,眼珠迟缓地转了转,看起来又要睡着。 “老板?” “……” “严澄?” “……嗯。没吃,睡过头,忘记了。” 云景秋恍惚觉得老板病中很像小孩子,抱着被子不撒手,不愿意吃药,甚至不太愿意吃饭,要喊名字,喊「老板」就装听不见。 伸手过去摸摸掌心也不反抗,手指顺从地展开。 云景秋暗暗咋舌,这温度实在不低,怪不得理智都清空了。 虽然逗逗现在的老板有意思,但自己现在是严澄的临时家长,当务之急是让他好受些。 饭要吃,药也要吃。 “医药箱在哪?”云景秋轻声问。 严澄轻轻咕哝两声,得贴着他才能听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客厅……左边第一个柜子。” 云景秋拉开柜门,拿出医药箱,里面的药保存完好,只有解酒药开过封。 他退烧药和鼻炎、咽痛以及流感药,撕开完好的包装、翻过盒子一看,都过期了。 看起来严澄已经许久未生病,一旦来一次就是气势汹汹。 云景秋扔掉过期药,严澄靠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看起来很困倦,但还有神智。 云景秋迫不得已医生上位,照着医药箱里的药点上新的外卖,再去坐到严澄身边。 他说:“先喝点粥,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 严澄点点头,又揉揉眉心,好像比刚才清醒不少,配合度直线上升,让拿筷子就拿筷子,让喝粥就喝粥,乖得不得了了。 云景秋看着有点喜欢,唉老板总觉得自己是乖宝宝,他自己才是吧。 严澄:“吃不下了。” 云景秋大为震撼,乖宝宝怎么还不能夸? 不过云大厨手艺高超,指马上就能从冰箱里变出一包榨菜来提味。 过程中他发现锅里有东西,掀开看居然是一锅煮糊的粥。 看来老板的黑暗料理debuff并非浪得虚名,这都能煮成灾难。 云景秋递了小碟过去,“老板吃点这个,我们再多吃一点……” 严澄看着他,没说话。 云景秋立马反省自己说的话哪里没哄到人,最后发现是称呼。 “严澄,再多喝点粥。” 看得出来,严澄正在极力抵抗发烧带来的不适,开门时已经拼尽全力维持人样,现在是控制自己不立马成为一滩只有三岁的液体。 到后面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云景秋才收掉桌上的东西,临时家长同意今晚的饭就吃到这里了。 药的外卖到得并不快,软件显示还有至少二十分钟,严澄已经又戴好口罩靠在沙发上,眼睛半垂着,睫毛很长。 云景秋试图成为田螺姑娘,帮他收拾掉那锅煮糊的粥, 但是严澄勾着他的手,不让走,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声音很低地喊了声妈妈,又抬起头,似乎恢复短暂的清明,眼睛追在云景秋身上,而后即便隔着口罩也能看见明显的笑意。 “云景秋。” 他现在的声音不算好听,有点沙哑,也不如以往响亮,眼中依旧是层浅浅的泪膜。 云景秋摸着他掌心一大片灼热,还有那双专注的眼睛——他压根就没有「离开严澄」这个选项。 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严澄合上眼,云景秋脑袋枕在沙发上,也有点犯困。 半梦半醒间,门铃响了,云景秋一激灵醒来,严澄也模模糊糊睁开眼。 “你先睡。”云景秋哄小孩似的,捏捏他的食指跟中指,“我去开个门。” 他听见一声很轻的鼻音。 云景秋接到药才觉得麻烦,这种状况貌似只能先吃点退烧药,其余症状他一概不知。 他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把严澄喊醒:“先吃药,然后去房间睡觉。” “不……” “乖,听话。” 云景秋听见严澄喉冒出类似舅舅的话语,杯子塞到手上时人又不知怎么活过来: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 “说了,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严澄又笑了,笑到一半便开始咳嗽。云景秋想,好在自己也下单过止咳药。 在面对药片时严澄短暂皱起鼻子,最后还是一口水闷进口中。 见他步伐虚浮,云景秋实在说不上放心,又上前两步去扶。 严澄个子高,整个脑袋几乎耷拉在云景秋头顶,呼吸也很烫,身体也很烫,整个人无意识地倒过来,让云景秋有些寸步难行。 好容易将人放在床上,云景秋下意识:“老板……” “嗯……?” 险些忘了,他喜欢自己喊名字,要哄。 “严澄。”云景秋说,“要听睡前故事吗?” 第101章 有的兄弟,有的 严澄觉得睡前故事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小时候,妈妈从来不耐烦哄他这些,生病了打针吃药都是护士照顾,即使怕疼也不能喊,更加剧他的恐惧。 后来舅舅收养他,工作忙,没空细致地照顾他,更加重他的恐惧——严澄开始生病了也不说。 云景秋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严澄?” 严澄回过神来,大概是药起效了,他觉得背后隐隐冒出点汗意。 “要。”他说,“但是,别讲……” “别讲什么?” “职场笑话。” “天,你小时候不会是听这种「童话故事」长大的吧……怪不得长大之后的愿望是当总裁。” 严澄只是笑,然后咳嗽起来。 云景秋伸过来帮他拍拍背,并想现在脆弱的总裁并不适合开玩笑。 云景秋从手机里翻出几个童话故事,他觉得严澄一定都看过,但依然要讲。 毕竟他现在是临时家长,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请给我一朵红玫瑰,我为你唱最婉转的歌……” 云景秋抬起头,发现对方已经陷入酣眠,便替人掖了掖被角,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轻轻掀开严澄衣服一角,查看他曾经红肿的肩膀,那里已经恢复,不过因为发烧覆上潮红。 他彻底放心,甚至偷偷欣赏严澄漂亮的胸肌。 男妈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起身离开时云景秋才后知后觉,刚刚念严澄的名字的时候,自己语调已经变得非常自然。 他似乎不再抗拒对老板直呼其名了。 第77章 严澄的病好得很快,面对云景秋的慰问已经能开起玩笑来: 谢谢,云大夫神医再世,已经不发烧了,下午能来公司销假,医生您看妥否? 云景秋没有给老板画否的权力,只能唯唯诺诺地表示: 妥,但是不要勉强。 下午严澄就带着口罩来公司视察——说是视察,其实是市场材料催得急,得亲自过来签字处理。 因此云景秋见到严澄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下班,他换了白色的口罩,脸色看起来比昨晚好上不少。 云景秋下意识开口:“严……” 又想这里是公司,于是称呼难得跟其他人统一一次:“严总。” 小陈和萌萌也已经回到工作岗位,闻言都热情询问:“严总,你的病怎么样?” 倒把云景秋这个临时妈妈挤在后面,没能进入第一案发现场。 “没事,身体已经好多了,吃过药了。”说最后一句时,严澄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站在最外侧的人,颇有种小学生好好吃饭索要小红花的既视感。 云景秋朝他比出拇指。 随后严澄问了些工作上的事,语调比刚刚严肃些,笑容也少了,云景秋那声“老板”得以顺利说出口,开始进行例行汇报工作。 严澄沉吟:“接下来半年会比较忙,你们办公室的职能需要做拆分,到时候小陈你牵头一个组,何溪牵一个组,云景秋保持不动——过两天有几个新人进来,办公室工位你安排一下,景秋。” “好的老板。” “收到严总。” 严澄想了想:“这阵子流感严重,加班不要太晚,注意身体,有空你们去人事领些消毒水跟口罩。” “老板。” 严澄已经背过身去,但会叫他老板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 “我有……单独的工作,要跟你汇报。” 单独工作,指要去老板家里cos田螺妈妈。 严澄一再强调他能照顾好自己。 云景秋:“我昨天看到那锅粥了。” 严澄:。 他若无其事一咳:“今天我有其他安排。” 云景秋追问:“老板,什么安排?” 严澄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只是单纯地陷入突如其来的发呆状态。 他的目光聚焦不算明显,过上一会才说:“去见我舅舅。” 云景秋听完语言系统也短暂宕机,他和严澄刚刚一样陷入某种呆滞,眼神不聚焦。 为什么事情突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严澄拍拍他的肩,笑着叹了口气,故意慢慢说,“你要是……想来见见,我也不反对。” 云景秋陷入更混乱的迷茫。 继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就喊老公之后,又要出现还没表白就见家长吗? 他总觉得自己还未准备好。 严澄很快就不逗他了,向他保证会好好吃药,按时。 云景秋觉得不够,又讨要另一重保证:“老板,晚饭夜宵可以不要自己在家下厨吗?至少病好之前——咳咳。” 老板和下属咳得此起彼伏,原因竟然是老板非常稳定的黑暗料理水平。 云景秋怀揣着自己也说不清的、些微失落感,从公司电梯离开办公室,再踏上地铁。 他的电话铃声持续地响起,电话没有任何备注,是个外地电话。 没多想,他将电话接起放在耳朵旁边:“喂?” 耳畔似乎想起一些激烈的争执声,紧接着是碰撞,让他疑惑地拎起手上听筒: 打错了? 云景秋又说一声:“喂?” 对面依旧没有声音,居然直接挂了,听得云景秋莫名其妙,将手机放进衣兜,顺便继续沉思:自己应该没有得罪哪个甲方吧? 在地铁上还尽心尽责加班的云景秋确定所有甲方都跟他关系不错,包括邢娉婷,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肯定是电话打错了。 云开雾散,云景秋提前下了地铁,左拐花鸟市场,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列入行动方针。 他确实不太懂怎么挑花,从前上学没钱,后来上班没那情调。 看见店中那些琳琅满目的花木之后不由想,当时选送茉莉花是不是太仓促了? 按领导对他的照顾,应当把半个花店盘下来,再摆满老板办公室。 他蹲下来开始认真挑选。 开得太盛很快会衰败,剩余又花苞太少、像残次品。 店家见他纠结,热情地问:“是放在家里自己养吗?” “是放在办公室。” “阳光怎么样?” “有一大面窗户。”云景秋想着画面,不由笑起来,“有推荐吗?” 店家一想:“有的兄弟,有的,等我去仓库给你搬出来!” 第102章 卧槽有人偷家啊 店家搬出来一盆缀着花骨朵的茉莉,几乎都没开,开得最大的一朵也望不见花蕊。 “你们那里光照好,这种茉莉很容易开花,反而已经开了的容易谢,到时候全开起来不比外面的差!会更好看!” 云景秋还在犹豫,店家又说:“你想,上班摸鱼的时候看它慢慢开起来,是不是还挺浪漫的?” 云景秋:“……浪漫就浪漫,别扯上班。” “哎哟,你要享受打工嘛!花慢慢开起来还不好看吗?” 云景秋被说服。 他也想看茉莉花在严澄办公室慢慢开起来的模样,也给他理由让他光明正大出入严澄办公室。 这么一想,确实有几分浪漫。 不过抱着花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反思一小会,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花挑完,一切妥当,接下来是挑个时间偷偷摸摸送到总裁办公室,主要是得光明正大、行事磊落,送盆花而已,不是向老板行贿。 对老板本人有想法怎么能叫行贿呢? 云景秋很快挑好良辰吉时——午休,今天中午没人加班,不仅办公室连走廊灯都关了,牛马们睡得昏天黑地,没人注意到有人要偷偷往总裁办公室送东西。 就这么偷感很重地路过走廊,云景秋整理好花的形态,顺便整理好自己的形态,避免班味太重冲到总裁,准备敲门。 门没锁。 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你知道的,学长,我仰慕你很久了,虽然才刚刚入职,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 云景秋:?! 卧槽,有人偷家啊。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晚上买了一盆茉莉花,要送的地方就被人偷袭、捷足先登。 见那些话语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露骨,云景秋我再也忍不住,敲门: “老板。”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火红的玫瑰,比云景秋以前在郦华见到的那束还要夸张,足以见爱意之猛烈;再转头看看自己手上这盆花骨朵一样的茉莉,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严澄起身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来,主打一个双重标准区别对待,一旁深情表白的男性瞬间大受打击,幽怨地:“学长……” 严澄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而是将那盆茉莉小心摆在窗台上。 云景秋舒服了。 他开始打量办公室那名男性。 很高,似乎有外国血统,五官很深邃。 还没等打量结束人便朝云景秋露齿一笑,非常自来熟且热情:“你好!我叫舒尔,你也是我学长公司的员工吗?之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云景秋嘴角一抽:“你好你好,幸会。云景秋。” 他在心里脑补对方可能会说出诸如「严总是我的」等等宣誓主权的话。 唯一没料到的是,一个敢勇闯总裁办公室热烈表白的男性会有什么正常的脑回路。 “你的名字好好听——哦!你长得也好漂亮,学长,你们办公室应该不禁止向很多人表白吧?景秋,我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个机会……” 云景秋:? 矛头转向自己就算了,这怎么词都不带改的?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严澄和云景秋回头,发现自己家里被舒尔杀了个两进两出,房子起火起得非常大。 眼看舒尔要把桌上那束玫瑰塞进云景秋我怀里,严澄制止他的行为:“不要在办公室公然送这种东西。” 舒尔沾沾自喜:“意思是下班之后就可以吗?别告诉我你们禁止办公室恋情!” 严澄的视线落在云景秋身上,停顿一会,才说:“不禁止。” “哎呀,那我下班之后……” “但是我们一般加班到晚上十点半。” 舒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很是沮丧地抱着玫瑰离开总裁办公室,嘴里嘟囔着加班都是坏习惯坏文明,被工作打击得离开了。 总裁办公室安静下来,茉莉花的花苞在枝头静静缀着。 “我大学时候的学弟,比较闹腾,有时候不用理他突然起兴——读了研究生非要来这里就职。”严澄解释,“这盆茉莉怎么养?” 第78章 他们就茉莉花养殖事项进行了深度讨论,云景秋忽然在聊完浇水间隔之后偷偷问:“老板,我们公司真的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吗?” 严澄也偷偷说:“真的。” 他很快调侃似的跟上一句:“怎么,暗恋同事啊?要不要晚上多加会班跟同事多待一会?” 云景秋闻言立刻捂着耳朵逃离,远离若有若无的橙子味道。 好险,下次再也不贴脸开大。 否则等会总裁办公室就成第一表白现场兼第一死亡现场了,社死。 “茉莉花会慢慢开起来。” “是吗?那要麻烦你多来办公室检查检查开花进度。” “老板,这算偷偷增加工作吗?能加钱吗?” “能,今晚还要麻烦你加个班。” “老板,是什么工作?” “邢娉婷送了两张音乐会门票。”严澄耸肩,“她说偶尔也让我们去音乐厅的椅子上睡睡觉,那里睡着舒服。” 云景秋:“……” 咱们就是说,能有一个正常听音乐会的吗? 而后云景秋在微信上得知,邢娉婷这番慷慨行为是因为她跟小男友闹了脾气,原先听音乐会的高雅计划彻底泡汤,得去男友家亲自哄才能哄好。 那票怎么办呢? 只能便宜两位「没有音乐品味」「只会上班」的男同事了。 邢娉婷警告云景秋: 你要是敢把上班穿的那套衣服穿去听别怪我不顾同学情谊翻脸。 云景秋:上班通勤随便套的衣服怎么你了呢? 音乐会在周六晚上,他们先面临的是新人入职和职能重组。 随着舒尔和一帮应届生水灵灵地加入办公室,小陈何溪也要马不停蹄当组长去了。 云景秋一番阴阳:“哟哟哟,当上领导了架子就是不一样哈,这当领导的福气之后就由大家一起享受了~” 热烈的办公室斗争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挑拨手段,当即小陈跟何溪就把人揍了顿,「认识甲方大腿怎么不告诉我们」,私报公仇,可谓一片欢声笑语。 揍完了小陈提问,非常虚心:“请问亲爱的云组长,要怎么当领导呢?” 第103章 今晚有约会? 云景秋建议小陈找专业人士咨询这种小小事,比如问问咱们老板怎么当领导,得到小陈亲切的问候:“滚。” 与此同时,舒尔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大业,力求事业姻缘两开花,其中姻缘开的花比较多—— 可谓桃花朵朵开。 小陈还在跟云景秋八卦:“这次进来的有好几个高校研究生,那履历啧啧,真是漂亮,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了吗?” “是啊。”云景秋说,“你就卷吧,还当领导呢,自己气势先弱一截……” 舒尔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进门第一句:“我亲爱的景秋,几日不见,不知你有没有想我……” 云景秋:…… 小陈:? 怎么除了老板此人还和别人纠纠缠缠? 很快小陈就没空在意这些细节,因为舒尔的视线又掉头转到她身上:“这位女士,您也是我的同事吗?有这样又可爱又漂亮的女性当同事,是我的荣幸——景秋刚刚拒绝了我中午的邀约,不知您中午有没有空和我一同用餐?” 小陈被他的甜言蜜语砸懵,看了云景秋一眼,阵营光速倒戈: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学学! 随后柔声细语追问:“去哪吃?” “是我昨天亲自尝过的地方,饭菜味道非常符合胃口,我想你也会喜欢。” 云景秋小声拆台:“他说公司食堂。” 小陈:“……” 食堂有这么好吃吗? 小陈不懂食堂,但她懂男色,欣然答应。 云景秋扭头看着同事欢乐走出门:“这是办公室斗争的手段吗?” 何溪:“这是桃花催熟的手段。” 云景秋还没忘记自己临时增加的每日打卡工作,今天午休开始之前先敲开了严澄办公室的门,老板对此事也心照不宣,微微侧身让出茉莉花的位置。 似乎只有顶部几朵稍稍打开了些花苞,其余的花朵都没什么动静。 云景秋拨开花枝,沉思:难道自己被店家诈骗了吗?这些花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开? 严澄见状便安慰:“或许是时间不够长,再等等就好了。” 云景秋轻轻捏了捏花苞,它开的速度还没有舒尔桃花开得快。 “再不开,”他说,“再不开我的业绩就要挂零了,到时候要被扣钱的。” “放心。”严澄笑了,“不扣你钱。” 花苞就像近日几乎毫无进展的感情一样,懒懒的,连顶端几朵都没什么动作了。 ——这不禁让云景秋着急起来。 毕竟老板金口玉言,同意了办公室恋情在公司是合理存在,大大增加了老板被撬墙角的概率。 直到音乐会那天他坐在办公室都没把这件事想通,小陈对他的打扮非常震惊:“你怎么背叛我们通勤教?提前半小时起床换衣服是吧?” 云景秋理理衣襟:“哪里背叛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这样的好不好,有事不如先反思自己。” 小陈:“……” 何溪:“抽一顿吧,我替所有人同意了。” 连云景秋带的新人高人也想加入:“我能趁乱加入吗?” “喂。” 高峻对云景秋的紧张、害怕似乎随着时间又消失不少,尤其在看到此人在工作之外露出的抽象上班行为和日渐抽象的精神状态,怀疑他是否有多重人格。 小陈:“你是不知道哦,他之前在公司的时候,公然在工作场合叫我们严总老g……” 云景秋:“咳咳!” 他用眼神示意:我现在还是你名义上的领导呢,怎么说话的? 小陈:“哦,他不让我说。” 云景秋:“……” 应付完八卦的新人,云景秋穿着比平时正式不少的衣服——看得出来,头发也仔细打理过,光临老板办公室,视察茉莉花成长情况。 “今天……顶上这朵似乎快开了。” “能闻到一点香味。” “好兆头啊。” 两人凑在茉莉花旁边对此花指指点点,对头顶那朵微微打开的茉莉给予了高度评价——可惜茉莉不能吃罐头,否则已经开始奖励环节了。 严澄看见云景秋夹在耳垂上闪闪发亮的耳钉,跟上次戴法有了很大的进步;他似乎专门去学了这种复杂的小零件应该怎么放在耳朵上。 很适合他,一看就是为了今晚戴的。 严澄也换了袖扣,跟云景秋的耳钉是一对。 没人提起这件事,也没有提前约定——他们就是同一天换上相同系列的物品,巧合。 “老板。”云景秋说,他的视线和严澄巧合地落在同一处,“你的袖扣跟我的耳钉颜色好像。”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云景秋的眼睛一下子便抬起来,很漂亮的墨色瞳孔,隔着很浅淡的茉莉花香,望进严澄眼睛里。 严澄心情很好地笑了:“很好的巧合,不是吗?” “哎呀。”云景秋也心情很好,也笑,“真是太巧了。” 茉莉花开了,耳钉和袖扣又是一对,云景秋此刻飘飘然,非常愿意为同事解决矛盾;小陈新官上任,她接手的客户难缠,云景秋为其出谋划策: “这样,无论如何,你和他确定一个明确的最后期限;同时,如果对方还是这样要求模糊、语意不明,甚至前后矛盾、像没学过小学语文,也可以把自己的问题抛回去——害,虽然大家调侃乙方是孙子,但我们又不是真的孙子。” 小陈朝云景秋拱手:“大师。” 云景秋曰大善,过一会尾巴都要翘起来,听见小陈问:“今晚有约会?” 云景秋迅速破功,秒问:“啊?” 小陈沧桑点烟状,呵呵一笑:“你平时根本没有过这么好心的时刻。” 云景秋:“呵呵。” 他在下班前先是确认好约会对象交办的工作任务已然处于阶段性完成状态;其次是确认好自己的衣服是否在工作中依然保持整洁,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干净没有;最后是确认依旧夹在耳垂上的耳钉是否仍然闪闪发亮。 很好,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色彩。 云景秋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瞧见以茉莉花为背景的严澄正朝他看过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们现在出发吗?” 第104章 睡着了也没关系 云景秋的理想十分美好,现实重拳出击:他的音乐曲库很少出现「古典乐」这个类别,平时听得最多的地方是在学校里,曲目单拿在手上,只看得懂《致爱丽丝》。 他只恨平时没有结束艺术的熏陶,只在进行些许牛马屎上雕花的艺术加工,忽略了内心的平静…… 严澄颇感意外:“你不会以为我懂这个?我大学只是学的双学位,许下的愿望是当总裁。” 第79章 云景秋大受感动:“老板……” 严澄:“也就是其中两首没听过罢了。” 云景秋感动的双手收了回来。 怎么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场面难道不应该是两人单独相处、相视一笑、感情升温、顺理成章约定下一次二人单独相处(与工作无关),再到表白吗。 目前的情况却是二人秉持着「人类的音乐品味并不相通」,开始坐在椅面上聆听开场曲目。 云景秋保持着不睡着不压在老板肩膀上就算胜利,竟然也听到几首耳熟曲目,深感欣慰:大学为了学分去上的选修课倒也不算白费。 至少学校在广场舞的音乐选择上有他们自己的坚持。 灯光亮起,幕间休息。 云景秋觉得音乐会实属约会急需排除的选项之一,跟电影院比起来一不能睡,二不能偷偷地、装作不经意跟对方触碰,三不能偷偷分享同一份爆米花,舞台灯亮,底下便要保持一片静默。 属实不是什么适合单独相处的好地方。 但是此时的严澄弯着眼睛看过来,衣服不比宴会正式,另有一种漂亮。 还有那枚袖扣,不用拿镜子看,也知道那地方和自己的耳垂一般,闪着细碎、暗红的光。 这又让云景秋觉得一切值得,非常值得。 他的掌心蜷起来,无比热烈地想去握一握严澄的手。 他最终只是扭头去看严澄的眼睛。 严澄正弯着眼睛,和他说些往事:“我记得之前大学,我们男声寝室安排大家去听隔壁音乐学院的音乐会,大家听说乐团里只有一个女生还有男朋友——所以最后去的只有我。” “所以今晚算不算圆梦?”云景秋笑道。 “算。”严澄说。 云景秋深觉自己不能再盯着严澄看,否则他要压制不住冲动。 他还是想握严澄的手,还想将脑袋凑过去,与他一同小声交谈,闻一闻白色衬衣间的橙子甜味。 灯光渐渐暗下来,淹没他的贪念。 他很快又陷入矛盾,下半场的曲目很长,又不再出现熟悉的旋律,尤其是等节拍慢下来,令人很是挫败: 我的音乐品味有这么糟糕吗?为什么人家忘情演奏,我却昏昏欲睡? 云景秋偷偷打量严澄,看见他搭在自己扶手一侧的指节和着节拍轻轻敲击扶手,很是专注的样子。 云景秋说服自己强打精神。 对付古典音乐的品味没有,对付早八困乏的方法还存在着。 又或者说,他不想成为严澄话语中以往那些寝室里的同学,他还是想让严澄「圆梦」,给他有人陪在身边的体验。 云景秋开始轻轻用手指掐动掌心的嫩肉,以保持清醒。 他的动作不算太明显,指尖嵌入肉中时短暂而尖锐的疼痛让他不至于在未知的抒情曲中彻底睡去。 四周很昏暗,他一心认为这等小动作并不会被发现,很快一团热气裹过来,轻柔罩在他手腕,又滑到手心,摸到中间几个半月形指甲印子。 为了不打扰演出,严澄声音接近气声,离得很近,能让人仔细地闻到橙子的甜味。 “你怎么了?”严澄问。 “没……” “很困吗?” 云景秋哑声,很难在手被人握着、气息又在身边靠着的情况下说谎,他一向是个好孩子。 “……有点困。” 严澄摩挲着他手里的月牙印,一时间没有回复什么话语。 他说:“抱歉。” 但不是对带他来看这场音乐会,而是,“我忘了带些提神的薄荷糖。” 云景秋小声:“没关系,我不会睡着。” 他们之间陷入短暂的安静,连音乐都暂告一段落,小提琴划过最后的尾音。 云景秋动动手指,想要鼓掌,但这个举动没能宣告成功。 严澄扣着他的手掌,他在错落的掌声里说:“不要这样掐自己。” “那怎么办?” “睡着也没关系。我的肩膀已经养好了。” 云景秋在掌声停歇、下一幕入场时轻轻地摇头。 老板这样抓着自己的手腕,怎么还睡得着? “已经不困了。” 他在钢琴声里说。 他现在很清醒,因为欲望得到满足,严澄真的已然握住自己掌心,用温暖干燥的左手。 听到兴头上,还会用指尖在掌心叩打节拍。 很可爱,很严澄,像那个锅会煮糊、会逗他笑的老板。 也是那个在工作场合气场全开的老板,袖扣闪烁暗红的微光。 两者的形象微妙重叠在一起,不稳定的因素正在慢慢重合。 这种感觉无疑是美妙而新奇的,明明严澄还是严澄,节拍叩动间,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细小的改变。 让云景秋不由收拢了些掌心,对方便也不敲了,改而在他掐出月牙的地方轻轻挠了挠。 天哪。 老板的套路太多太诡计多端,要应付不过来了怎么办? 云景秋微微低下头,在《月光曲》中走神。 一种欲望得到满足,便是另一种欲望的催生。 不管茉莉花究竟开了几朵,不管老板现在内心如何想法,也不管公司发展几何、他们关系究竟亲密到几分。 他有一种疯狂的冲动,他对严澄的好感喜欢正在猛烈发酵,迫使他想要不顾一切。 他想要不顾一切、飞蛾逐火般地向严澄剖白心迹,在摇摇晃晃的心迹中找到自己的锚点。 天边挂着的月亮很高,但他想让严澄知道自己心里的一切。 节目单的最后一首演奏完毕,乐队起身谢幕,掌声不绝。 台下不断响起“安可!安可!”“再来一首!”“还没听够!”,云景秋盯着舞台,目光看似有焦距,实则已经陷入短暂的迷惘。 他很难从高涨的情感中剥离出理性来,他甚至觉得语言有点卡壳。 所幸,严澄替他说出来了:“结束之后,还有其他安排吗?” 第105章 能再多聊一会吗 出乎意料,乐团的安可是一首流行乐。 云景秋听过这首,坐姿板正了些,人看起来也更有精神。 他已经在严澄的过去里赢取短暂胜利,接下来是要在未来里也为自己多夺取一些优势。 他给自己留过退路的。 哪怕舒尔这样热烈的表白,严澄在之后的相处中都能当做老板下属的正常关系来对待,即便结果是失败,他也和严澄也有未来可言。 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他从未喊出那声叫错的“老公”罢了。 “没有安排。”他说,“我们能再多聊一会吗?” “当然。我也没有其他安排。” 云景秋随着散场的人群去了洗手间,周围人流络绎不绝,他停驻在镜子前,往自己面上浇了一捧凉水,深呼吸。 紧张现在才找上门来,他凝视着要关水龙头的左手,正在些微发抖。 自己的大脑是如何做出这样疯狂的决定来的? 云景秋并不清楚,因为他活了二十几年、将近三十年,从未做出如此出格、如此离经叛道的决定。 他们走在起着夜风的小路上。 记忆里他们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坐在天台上,走在集市里,漫步江岸边。 双方都没有什么别的事,没有工作,也没有其他人,只是两个人一起走着,甚至不太需要脑子来思考。 就这么走着,心情便已经很好了。 云景秋就是在这样的月色下开口:“严澄,我……” 其实他开口的一瞬间,严澄的手机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是一首默认的钢琴曲。 云景秋的音节卡住,严澄还在看着他,没有任何要接电话的意思。 他甚至伸手去口袋里,想要将不断作响的铃声按熄。 云景秋张口两次,发现连“我”这个词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喊出两个名字,似乎就已经将人的勇气消耗殆尽。 他伸手按了按严澄要掐灭电话的手:“先接电话吧。” 严澄看着他,微微皱眉。 他人向来聪明,公司做到这样大,哪能看不出云景秋刚刚语调和声音的变化。 但那些珍贵的东西总是流失太快,不需要晚风,仅仅一通电话铃声,便能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珍重震散。 严澄重新看向云景秋的眼睛里,在夜空中闪着碎钻般的光——铃声要停了。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顿了顿,还是接起电话。 “喂?” 夜晚的柏树林旁没有什么车,一切都很安静。 云景秋听见严澄听筒里传来最低音量盖都盖不住的震怒声音,还有严澄漫不经心地回应——他还在走神。 他有点懊恼,明明刚刚已经说出口了。 他没有再一次这样的好机会,也再难酝酿下一次的决心了。 他像被困在时间的夹缝里,过去和未来都消失了,现在正被困在一条石砖铺就的人行道上。 第80章 他听见严澄的听筒中,不再年轻男声和女声交替,如同他自己经历过的过往——来自父母双方的无端指责。 过去回来了。 “我不会回到集团,也不接受你们的股份,如果你们愿意把股份交给严鸿,我想我可以出手解决这次的事。” “是吗?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公司要带,也还有更重要的员工们需要被带领。” 未来也回来了。 云景秋轻轻舒出一口气,他终于能控制自己转头看向严澄,用口型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严澄摇头,对电话里说:“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聊。” ——便挂断了电话。 “你还好吗?”云景秋问。 “还好,之前在郦华埋的一些雷爆炸了而已,是我送给集团的一点小礼物。” “……雷?” “是当时和精诚签的合同——精诚的工期根本赶不上,我和冯总串通过说法。” “你跟严鸿?” “他是我弟弟——有些东西是演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些也便演成真的了。” 在二人这段聊天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严澄的电话铃声也在持续不断地响起,几乎让云景秋庆幸起来: 原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并非偶然。 不合适的只是今夜的月亮而已。 严澄颇为无奈,他拿出手机,深深叹了一口气,感觉云景秋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 很轻,就像每次严澄安慰云景秋,将手掌搭在他肩上。 严澄看见他的眼睛。 他听错了,原来那铃声不止是自己的,还夹杂着云景秋的。 他们都是默认铃声,严澄搞混了。 云景秋闪烁的屏幕显示出来点人为严鸿,并且在不断闪烁。 无人在意这场来电。 严澄用眼睛紧紧看着云景秋,似乎想要张口辩解什么,亦或是继续解释什么,但他们的电话铃声又响了此起彼伏。 云景秋最后收起手机。笑起来:“老板。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严澄无言,手机攥在手心,屏幕自动闪烁,他想说的很多都不顶用了。 他想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也想说,我说了今晚有空陪你的。 最后在闪烁的手机铃声中,他声音干涩地说:“好。……对不起,我今天晚上——现在,可能需要离开一趟。” “没关系。” 云景秋目送他接起电话,匆匆离开,正要故作深深叹上一口气,严澄突然倒回来,走到他面前。 是什么忘记带了吗? 严澄并没有向他询问什么东西要拿或者东西忘记带,而是要他伸出手来,往他掌心放了点东西。 塑料纸包装,摸起来硬硬的。 “骗你的,其实我带了糖。” 严澄的眼睛笑眯眯,丝毫不像被家里琐事拖住的老板,而是那个刚刚看完音乐会,准备和云景秋漫无目的散步聊天的严澄。 云景秋没什么反应,不过一直盯着手心里的糖看,似乎要把那枚橙子糖盯出花来,好让时间回到二十几分钟之前。 叮铃铃。 严澄的手机电话又响起来。现在不是午夜十二点,但灰姑娘的魔法却已经结束。 严澄伸出手,轻轻环在云景秋腰侧,并不在意他是否回应。 “晚安。”他说。 童话里的王子离开了,云景秋才后知后觉地伸出手去,想要回应这个拥抱。 回应他的却只有静静的夜空,还有始终悬在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 第106章 我早该知道的 严澄没有出席每月例会。 人事部门给的理由很官方,也很模糊笼统:严总目前正在出差,人不在公司,所有事情按上月制定的计划继续即可,注意做好进度记录。 有事可以直接联系严总,他看见便会回复。 云景秋听完先按亮手机屏幕。 他发送的关心消息:老板,事情处理还顺利吗? 隔了整整五个小时才得到回答:顺利,不必担心。 他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小陈拍拍他的肩,示意大领导你赶紧上台汇报去吧。 云景秋头一次没对她的调侃做出反应,抱着文件纸质资料便上了台,惹得何溪都嘀咕一声:“他怎么?昨晚没睡好?” 他已然迅速适应领导工作和各种突发状况,一进入工作场合,就能拿出较为严肃、气场全开的态度来。 底下组里带的新人高峻和萌萌关系也熟悉不少,萌萌看着台上的人开口:“云组长,现在汇报的风格,越来越像……” “他的风格很像严总开会时的风格。” “喂,嘘,你小点声。” “这怎么了?大家不是都能看出来?” 萌萌听过一些小道消息,还有风言风语,知道公司有些人对严澄和云景秋的关系看得并非这样纯洁,只能含蓄提醒: “这种话不要乱说,尤其别在其他部门说。” 高峻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惊讶:“……啊?” 萌萌:“哎呦你个木头脑袋。听我的没错啦。” 高峻闭上嘴。 “……目前小陈接触的甲方态度较为强硬,进展比上周给出的计划要慢上一些,之后会适当加快进度……” “看来人现在是清醒的。”小陈肃穆,“还没忘替我申冤诉苦。” 云景秋cos完领导,人又恢复正常,具体指追着其他组员要项目进度,活脱脱一个阎王2.0。 何溪:“不是大哥,严总不在你真把自己当土皇帝啊?” 云景秋:“我哪有?是你自己根本没有工作的心好不好?有时候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何溪对他进行了肉体攻击。 云景秋回到工位之后发现严鸿十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消息:有空? 云景秋:没空。 严鸿:没空啊,下来咖啡馆一趟,有事跟你说。 云景秋:什么事? 严鸿:私事。 云景秋:没空。 严鸿:我们家的事,关于我和严澄。 云景秋立马改口:工作虽然很忙,但半小时的时间还是能协调出来的,这位爷您在哪个咖啡馆? 五分钟后,大变活脸工作态度非常认真的云组长当面翘班,施施然走出电梯走进咖啡馆。 严鸿坐在座位上,正在皱眉接电话,语调很是不耐,等人走近便挂断电话,抬起头来。 “哦?这个点我哥的得力员工怎么有空出来?不是工作很忙吗?” 云景秋:“哦?这不是严总吗?这个点不在集团上班怎么有空莅临指导?” 两人在恶心完对方之后入了座,各自点了杯咖啡,严鸿看着对方往咖啡倒糖的行为陷入沉思。 云景秋把撕完的糖纸包装放在一旁,拿出吸管,望着严鸿关爱牙齿健康远离龋齿危害的目光开口:“不是要聊正事吗?” 严鸿哦了声,“你跟我哥在一起了吗?” 云景秋的吸管没能插进杯子里,折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飞升,“不信谣,不造谣,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咖啡馆也有实时监控。” 严鸿啧了声:“所以你们到底在一起了吗?” 云景秋:“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先回答我。” “……没有。” 云景秋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他家老板有什么大事,此人不可能如此吊儿郎当地说出这种话来。 推论:严澄没事,至少没有大事。 严鸿靠在椅背上:“这样,那也行,有个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不是,等等。”云景秋对这种还没说明情况就开始求助的行为感到神奇,“怎么就叫我帮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严鸿轻描淡写地说,“我哥,严澄,面临一点舆论危机。” “舆论危机?很严重吗?” “不严重,上热搜了。” “?” 云景秋收回刚才的话语。 严鸿心里根本没有一杆秤,分别不出来什么叫轻重缓急。 他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严肃:“什么情况?你跟我详细说说,老板到底出什么事了?需要我澄清什么?” “关于我哥严澄脚踏两条船、潜规则下属、签订虚假合同……” “啊?” “以上都不属实。” “……” 说实话,云景秋很想甩脸就走,他头一次对着熟人露出冷冰冰而不友善的脸,眉头皱起,“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严鸿脸上嬉笑的表情一收,面色沉寂下来。 他和严澄两兄弟的眉眼在不笑的时候都非常锐利,就像二人共同的,但未被二人承认的父亲一般。 “我上面说的这些都还没发生,但是极有可能发生。所以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等等。”云景秋根本不跟他的话语走,“你把事情从头说一遍。不然我现在就回公司上班——就当做我今天没有见过你。” 第81章 “即使你要帮的是我哥?” “对。即使我要帮的是严澄。” 云景秋分毫不让地跟他对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烈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或者这样外放地展露过拒绝的意思。 云组长在工作之外一直都是好好先生,是很好说话的漂亮年轻人。 咖啡厅里一时只有机器震动的声音。 云景秋分毫不让,严鸿面无表情。 他们无声对视一会,严鸿才妥协式开口:“好,我跟你说说,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景秋却摇头:“不能从那里开始讲。” 严澄稍稍皱眉:“你……” “我要从郦华开始听。” 严鸿沉默足足两分钟,半晌才摇头,笑容中颇有几分无奈: “唉,我早该知道的。” 云景秋看着他。 “我早该想到的。”他说,“我哥挑的人,怎么会任由其他人摆布呢?” 第107章 往事 “那我从头。”严鸿说。 “我爸我妈一直认为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大概我上学表现太叛逆,所以他们只让我乖乖当好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给钱,在集团其他股东问权时顺便出来当炮灰顶锅。” “我哥当时和大学同学合伙创业,成绩很好看,他们认为我哥是经商天才,以集团股份为甜头,希望我哥成为钦定的接班人。” 严鸿喝了一口咖啡。他的咖啡没加一点糖;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古怪笑出声。 “一对精于算计,精于经商的夫妇,看遍天下商人往来,居然一朝错看自己两位亲儿子。” “他们看错了我哥,我哥是一个重感情的好总裁,并不适合带领过于庞大的集团走向成功;我需要继承权。” 严鸿通过镜片的反光看见云景秋的脸,对方的眉头正紧紧皱起,他喝下口咖啡,继续说: “我和我哥达成了一个约定。他要离开,我要留下。” “所以你们一直都在演戏?” “谁知道呢?”严鸿笑,“我哥离开集团之后,只会对我的继承权更加有利。我也的确嫉妒他得到的关注——戏是假的,有些情感是真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演技太浮夸,怎么能骗我爸妈交出真正的继承权呢?” 云景秋点头,没有夸赞,也没有对严鸿藏得这样深的野心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 他很平静地说:“然后呢?你说的舆论、潜规则和合同,都是怎么回事?” 严鸿的眉毛也皱起来,他发现云景秋的性格似乎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不过他很快便不在意,继续说:“我和我哥设了个局。我哥表露出要买股份离开的意愿,几次公然对抗董事会其他大股东,做事不顾集团利益只顾郦华利益——他动了很多人的蛋糕,离开是大势所趋。” “然后,郦华拿下当时扩张过程中重要的合同。严澄还是当权者,他签下了一份暗暗埋雷的合同,送给集团。” “就这么简单,你们能逼迫一个庞大的集团让权给你?” “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努力了很多年,我凭借我爸妈给我的钱,收下很多小股东的股份——最重要的,我收下我哥的股份。” “后来呢?”云景秋问。 “股份虽然已经到手,但我和我爸持有的数量差不多。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我要告诉所有股东,严厉锋这个老头子已经老了,他斗不过年轻人—— “他被狠狠算计了,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严鸿嘲讽一笑,“只要有这个契机,无论严厉锋怎么想,我都已经成功了。他会被迫把部分权力分给我。” 严鸿缓了缓,“当然,由于我爸姑且也带领了这么多年集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决定对严澄动用舆论压力,反向逼迫我哥向他妥协,但你不用担心,我哥人没事。他不回来是因为不想牵连你们。” “你知道他们用什么逼我哥的吗?” 云景秋声线平稳:“他们利用了公司的八卦。” 严鸿惊讶:“你怎么知道?” 云景秋摆摆手机:“我就在集团那个八卦群里,刚刚上午突然解散了。” 那个群解散之前还在发严澄&云景秋99,八卦不息,生命不止。 严鸿:“不愧是我哥选……” 云景秋咳嗽:“继续说。” “总之,现在虽然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不保证之后没有任何事发生。我希望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对这件事进行澄清。” 云景秋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因为捏着咖啡杯微微发白的指尖,他说,“我不同意。” 严鸿态度有些惊愕:“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云景秋一笑:“我是喜欢他,但是你说谎了。你隐瞒了一些事实。” 严鸿握着吸管的手顿住,随即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逻辑很完整,但是,”云景秋说,“你们明明有很多其他风险更低的方式,比如严澄跟集团演戏,等着你爸妈将股权交出来,再交给你;还有,我想不通严澄为什么白白留下一个漏洞或者说把柄在手上,仅仅是为了给你出气,证明严厉锋已经老了吗?” 云景秋不等人开口,直接道:“你骗了严澄,是不是?” 严鸿没说话,也没看云景秋,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是。”他承认,“我的富二代形象根深蒂固,也许会有股东临阵倒戈。我需要有人替我转移注意力。” “用自己的哥哥吗?”云景秋笑了,笑容里有淡淡的嘲讽。 “所以我来找你了。”严鸿双手一摊,“至少,别让事情恶化到最严重的地步。” 云景秋没说话。 他忽然开口,“我觉得你哥未必不知道你在利用他。毕竟事情尚未发生,你就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来找我了,不是吗?” 严鸿深深皱眉。 云景秋忽然露出招牌笑容:“你们演豪门风云,我一个小喽啰能说上什么话呢?最多也就是在暴风周围溜达溜达,吃吃瓜嗑嗑瓜子,毕竟我只是老板手下的小员工罢了。” 严鸿依然绷紧着面上的表情,微探,“严澄——我哥,跟你说了多少他自己的事?” “你在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云景秋摊手,“还没到约定时间。” “你跟他还有约定?” “不正常吗?” 严鸿无语了。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谨慎态度,才导致此二人现在都没有在一起的? 他想完,人却逐渐沉默下去,自嘲一笑,“有时候,我觉得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多。” “人之常情。”云景秋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忽然变了脸,“毕竟我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优秀员工。” 严鸿被他一句话拉回从前状态:“我的人设是纨绔富二代,现在这个点出来喝咖啡属于正当剧情;你这位爱岗敬业好员工,解释一下,现在出来喝咖啡属于翘班吗?” “这属于老板亲属正当邀约,合法合规。” 严鸿抱胸:“所以你答不答应帮忙澄清这件事?” “当然。”云景秋说,“为老板两肋插刀,下属义不容辞。” “咳,还有……” “什么?”严鸿问。 “能不能别把我喜欢老板的言论说给他听。” 严鸿抱胸:“刚刚承认得这么爽快都是演的?” 云景秋拱手:“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玩还是你们会玩。”严鸿点头,“别忘了你的承诺就行。” 云景秋朝他挥手,端着咖啡走出咖啡馆,走到电梯转角的阴影里,忽然蹲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演出若无其事的状态的——跟平常自己完全不同,只为逼问出事情的真实面貌。 ——有些像他从来都冷眼旁观、毫无情绪波动的父亲。 他捂着胸口,狠狠地咳嗽起来。 第108章 片段 云景秋自我调解能力一流,走出电梯面对组员们幽幽的凝视时已经能面不改色撒谎:“刚刚去和其他部门工作对接了。” “是吗?”小陈看着他,“刚刚高峻看到你走进电梯往下走了。” “说明我下楼去用开水浇其他公司发财树了,这是商战的一环,懂吗?” “好的这位优秀组长。”小陈把一大本材料拍在他桌上,“现在该为商战做另一番努力了。” 优秀员工尸体微活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的办公室有点嘈杂。 小陈在和甲方疯狂对线,有几秒差点要化身人形电报机;何溪在有条不紊地面对最后期限,时不时爆发出亲切的对甲方问候声; 高峻半戴耳机,沉默不语,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萌萌可爱的脸庞上露出对工作深深的热爱——草你的为什么这工作这死线根本没有尽头? 他把手上的材料彻底审核完毕,跟高峻说了几个问题。 第82章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云景秋接起电话,听筒里没有声音,有点像他前阵子在地铁接到的奇怪电话。 “打错了?” “云组长。”头戴耳机的高峻愣愣的,忽然抬起头来,皱眉,“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云景秋挂掉不明所以的电话,还开了个玩笑:“或许是有人上班走火入魔,飞升失败……” 他顺着高峻的目光朝百叶窗外看去,调侃的语调骤然僵住。 窗外几人影影绰绰,被百叶窗割开面庞。 但无需过于详细的确认。 云景秋的血液倒流,几乎全部冲到脖子上方,呼吸急促起来。 “云组长?” 云景秋猛地放下材料,推开桌椅,忽然从办公室门口走出去了。 越往外走,过往的片段就越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小时候妈妈抱着他,边骂他边带他去医院; 父亲半夜回来,面带不耐地走进他的房间,将客户送的一包糖摔在他的被子上; 他拿了比赛的奖状,妈妈像斗胜的鸡妈妈一样,拿着奖状去打麻将,最后带着支离破碎的奖状在沙发上和爸爸吵架; 爸爸偶尔心情好,放学了来学校接他,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听父亲跟小卖铺老板聊到深夜才回家。 云景秋听见非常熟悉的声音,他甚至不愿意分辨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但是那些话还是冲走所有过往,直直钻进他的耳朵里: “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我儿子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喜欢男的?他高中陶同学已经跟我说了,就是因为他和老板厮混,带坏了风气。你们老总是不是潜规则我家小孩了?” “这位……叔叔阿姨,抱歉,再往前就是我们的办公区域,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入,我已经叫保安了。” “嘿——事情都这样了,我儿子受欺负了受蒙骗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你们公司平时就这样沆瀣一气啊?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 “抱歉,阿姨。我们老板临时有事,在外面出差……” “我不管你们领导在干什么!让他出来见我!” 云景秋慢慢走到风暴中心,缓缓将手掌按在同事肩膀。 “房姐,我来吧。” 人事部门的小房看他的脸,不太同意这个说法,轻声:“你爸妈……这样说你,我要是不在旁边,比白白被人欺负怎么办?” 云景秋摇摇头,坚持:“谢谢,但我想亲自聊聊。现在公司能空出一间没人用的会议室吗?” “……有的,跟我来。” 云景秋全程没有看自己的爸爸妈妈,只在最后听到有空房间的时候回过头,雨掉毛淡淡嘲讽:“爸妈,不如听我讲两句怎么样?还是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跟你们解释几句话?” “你个死孩子。不知道等会吵起架来,你身体会难受?这种事情爸爸妈妈来就可以,我可不想送你去医院……” “我说,我们单独聊聊。”云景秋听完这种威胁都没反应,“还是说你们想看我直接报警?” 他爸妈的脸色都不好看。 威胁儿子的把柄消失了,他们现在在某位老总面前正是风光,绝不能自身先行,暴露出一堆问题来。 他们反而被儿子威胁了。 云景秋坐在领导的位置上,会议桌最前面。 他说:“你们听谁说的?” “陶泉啊,他跟你高中关系这么好。” “不好意思,他高中一直在校园霸凌我。” “那他为什么不霸凌别人只针对你——何况陶泉人挺好,给你送过作业,还提醒我们这种事。要是我们不来闹,你就白白被人掰成同性恋?——你高中被霸凌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你们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那还用说。你从小到大撒过多少谎?” 爸爸阻止了妈妈的话:“我们不是不能听你解释。” “喔,这样吗。”云景秋说,“但我不太想解释。” “就这样……?” 云景秋非常认同地点头:“我可以付赡养费,但是大家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不然大家都累。你们不愿意承认有一位喜欢男性的儿子……” 妈妈的声音逐渐大起来:“你是说,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你那老板到底有什么好的,把你勾到这个地步,不让他出来!” 云景秋平静地绕回去:“他不在这里。” 妈妈想说什么,忽然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你病……好了?你吵架身体不再会难受了?” “我不知道。” 妈妈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光芒,一时读不懂到底是欣慰还是遗憾。 爸爸的眉间深深堆起褶皱。 “你看起来已经好了。怎么好的?” “大概因为我的同事,我的老板,他们会在陶泉想造谣我的时候相信我,而不是相信陶泉。” 爸爸妈妈渐渐沉默下去。 “我那天在饭桌上说的是真的,我喜欢男性。没有人强迫,没有人诱导。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你们还因为这件事打过我,让我进过医院。” 妈妈说:“我那是……” 她说不下去了。 “陶泉跟你们说了什么?”云景秋问。 第109章 他紧紧抱住了严澄的身体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云景秋的高中同学。近期我了解到一些关于云景秋的事情,不忍心看他瞒着你们……” “欸,亲爱的,这人说他是我们家景秋高中同学,你看像不像诈骗的。” “像。” “……” 陶泉像是早有准备,拿出了高中毕业照和群聊记录,云景秋的父母依然选择要离开,“看哈,现在的骗子装备还挺齐全。” “叔叔、阿姨,听我说!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是关于云景秋跟他公司老板之间同性恋的事。” 云景秋父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们坐在一家茶馆中。 陶泉眼袋浮肿,眼球中遍布红血丝,放在桌上的手青筋不自然凸起,衣服架在身上空空荡荡。 陶泉展示几张照片。 像是从监控中截下来,画质非常模糊,画面中两位男性动作非常亲密,上半身近乎贴在一起,像在接吻。 云景秋父母都没说话。 最后妈妈将照片往陶泉面前一推:“恕我直言,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给我买看这些照片,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陶泉古怪笑一声,摸摸有些发青的脸:“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应该知道。还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写着地址的纸。 “这是他们公司地址——我要走了。” “为什么?”妈妈很不理解。 “不为什么。”陶泉说,“只是觉得你们需要知道。” 云景秋父母没说话。 “帮我把咖啡钱付了吧。”陶泉说,“就当报酬。” “什么?” 陶泉已经推开门走出去,只剩一串空空荡荡的铃声。 云景秋听完了所有的描述,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笔,最后落在桌面上,啪地一声。 “我知道了。”他说,“我的情况不会因为你们的意志改变。” “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喜欢男性,又是老板,会面临——” “我知道。”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妈妈看着云景秋,十分惊奇。 她突然认识到一个崭新的人类。 云景秋不会追在屁股后面讨要妈妈讲睡前故事,不会因为父亲给了一包糖就咯咯笑。 不会因为争吵和冲突就呼吸不畅、浑身僵硬地掉眼泪,主动认下子虚乌有的错误。 ——云景秋已经长大了。 爸爸妈妈终于意识到,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孩子,让他乖乖听话了。 哪怕是妈妈的疾言厉色,和爸爸冷漠严厉的注视。 他会随时把人毫不留情地请出去。 “你……”妈妈说,“你长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云景秋点头:“我心里有数。” 爸爸说:“今年过年我们在国内过吧?” 云景秋笑:“你们每年都是自己安排,今年也一样就可以。” 妈妈说:“也好多年没有一起过了,今年大家一起怎么样?可以做点甜口的排骨,你小时候喜欢吃,再煮点我们从前喜欢喝的米酒……” 云景秋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的父母走了,云景秋体贴将人送出去,还顺便给他们订下酒店,订好餐厅,有点客气,有点疏离。 妈妈好像得到了关于春节的答案,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亲爱的。我们养孩子是不是很失败?” 爸爸搂了搂她的肩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云景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所有的眼睛都朝他嗖嗖看过来。 “怎么?”他挑眉,“工作都做完了?甲方都沟通完了?死线之前东西都写完了?你们怎么能有空摸鱼的?” 第83章 小陈暴跳起来:“草,别安慰了,大家起来先把人打一顿吧!” 等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坐下来的时候,最先说话的居然是高峻:“你没事吧?” “没事,好的很,现在随时都能写出一万字调研报告出来。” 高峻作为一个社交不太顺滑的社恐人士,以一种夹着关怀、担心和不理解的态度看他,平均一分钟五次。 他正要开口:“你和严总……” 何溪迅速和小陈对视一眼,打断他的话:“唉,小高啊,要是看上云组长了就留下来加班,暗恋同事也是人之常情。” 高峻立刻摆手表示自己的清白,呛到口水,咳嗽不止。 云景秋上手给高峻拍了拍,“上班就上班,别说怪话。” 何溪满不在乎地撇嘴,丝毫不在乎云景秋的指责,毕竟他要是离开,云景秋失去了帮他分摊工作永远的同事,而自己不过是要回去继承硕大的家业而已。 这一番之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云景秋和老板之间二三事,开始投入紧张快乐愉悦尸体的工作中去了。 云景秋出门刷卡下班的时候,收获何溪阴阳怪气「你怎么这么喜欢上班」、小陈的「我跟你之间的内卷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之后,走向渐渐暗下去的天际之中。 他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神色不太正常。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腹部被尖锐的东西抵住,等视觉适应,发现面前是一个很瘦的人。 他拿着刀,神色平静而疯狂,额头青筋暴起。 “陶泉?” “是你?是你!是你害我丢了工作,是你害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原来你不止爬上严澄的床,你还爬上严鸿的床了!你什么时候勾搭的他们?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云景秋想张嘴说什么,又怕自己激怒他。 等事情结束之后,一切都会继续走上正轨。 白色的茉莉会开花,他能继续和严澄慢慢接近,寻找下一次表白的机会。 他不能在这里受伤,也不能在这里死去。 云景秋看着他,一只手缓缓背在身后,拇指按动:“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做的?” “高中的时候是这样,你抢了我的第一,我妈甩了我一巴掌——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是不是杀了你一切都结束了?是不是!” 云景秋注视他的动作,“你冷静点。如果你认为是我干的,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解释。严鸿跟我很熟……” 就在这时,写字楼里走出来两个人,在后面大喊我升职了!我涨薪了! 陶然瞬间激动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你爸妈为什么没有闹上去让你辞职,为什么!” 云景秋察觉到不对,陶然要动真格的了;他的姿势不好,只能先冒着风险先将刀夺过来—— 他还没伸出手,面前人忽然被重重踢在腿弯,紧接着是脑袋,人闷哼一声便倒下了。 云景秋指腹的伤口滴在地上,眯着眼睛,朝灯火辉煌的方向看去。 严澄全然没有平日的稳定,衬衫衣领皱起、眼底青黑,身形似乎瘦了些,神色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云景秋毫无预兆地笑出声。 他觉得严澄好看。他觉得那张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漂亮过。 像是要弥补某天月色下他未曾回抱的双手—— 他一步上前,紧紧、紧紧抱住了严澄的身体。 第110章 他的舅舅已经去世了 等警察来将人带走的过程中,严澄总觉得背后有视线正在一寸一寸仔细打量他。 等他回过头,却没有任何视线,云景秋正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看。 严澄挪动脚步走过去:“在看什么?” 云景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没什么。” 他可以告诉自己的父母「我喜欢男性,我和老板之间关系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可以告诉严鸿「我喜欢严澄」;正主真的神兵天降,他反而开始胆怯。 就连看向对方的面庞都会觉得心跳过速。 过了半晌,又按不住好奇,忍不住去询问严澄的答案:“老板,你为什么今晚会在这里?” 严澄便转过头来:“我本来到公司取一份材料,刚好碰到你们在这里……太危险了,我有点后怕……还好你没事。”他夸张地按住胸口,深深叹上一口气。 云景秋安慰他:“我没事,他的力气很小,我很快能控制他的刀。” “那样你会受伤。”严澄语气中罕见夹杂些许懊恼,不再是能信手埋下各种坑、做出各种决定的老板。 “都是我的错。”他这句话说得轻,眉头也皱起来。 “什么错?”云景秋一头雾水。 严澄不是帮自己解决掉这件事了吗? 他没能听到严澄的回答,刺耳的警笛声在两人之间响起,从警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性,头发带着少年白,抓着严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人没事就好。” 严澄无奈:“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来的警察打量云景秋一眼,走上去检查他的情况:“你报案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云景秋默默伸出手来,展示食指侧面一道细小狭长的粉色伤口,再晚来两分钟,伤口都要直接愈合了。 警察面颊一抽:“呃,人没事就好。” 他将至今还倒在地下的陶泉扣上手铐,单独押在车上,后座基本占满,不能再将严澄和云景秋两位目击者拉到地方。 警察朝严澄摆摆手:“你们自己打车来吧,车费找警局报销。” “洪警官,好歹我也是个总裁,你别在我下属面前树立这种打车费都要报销的形象。” 洪警官哈哈大笑:“不错嘛,自立门户之后还有包袱了。行,你自己过来,老地方见。” 严澄点头。 车来得很快,两人上车之后反而安静下来。 云景秋脑子里徘徊着很多很多问题,好奇宝宝脑子里要炸膛。 但是从后座看去,严澄一直在注视窗外,似乎在走神,在漫游天际,他又将奇怪的问题咽回口中。 其实他也不急,也就心里有一千只手在刺挠罢了。 严澄开了口,“不问我吗?” 云景秋:“嗯?” “你看起来憋了很多问题。” 老板太厉害,下属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一眼就能被看穿心思。 云景秋不再按捺好奇:“老板,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还差一点,过两天就可以回新景。” “我和同事们都很怀念……想念你在的日子。” “看出来了,这几天项目进展汇报进度都停下来。” “我们有在认真工作!” “好好好,信你们。” 云景秋:“……” 他换了话题。 “严鸿之前来找过我。”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你认识洪警官吗?” “认识,之前有过接触。” “和公安部门……” “景秋,我得澄清一下。本人遵纪守法、没有案底。” “老板你要不还是去和警察解释吧。” 他们在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都笑了。 “办公室的茉莉花还是不开,第一朵快开败了。是不是买花的老板骗了我?” “可能是你还价还得太狠。” “我根本没还价。” “喔。”严澄惊奇地说,“店家割韭菜呢?” “老板你别攻击我了。” “嗯,花还可以再养养。”严澄说,“或许有的茉莉就是花期长呢?” 话题绕回今晚险些发生的险情。 “老板,你还记得今天晚上这个人吗?他是物博的员工。” “记得,我还记得他是你的高中同学。” “他……”云景秋忽然卡壳。 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正式地介绍过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父母,自己的高中时代。 严澄知道的,总归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关于徐航,关于他过去读书的片段。 但他们还没有正式地交换过过去。 严澄没说过自己的舅舅,云景秋没说过自己的父母。 故事太长,路太短。 云景秋说不完自己的故事。 严澄见他不说话,追问:“怎么?” 云景秋说,“我跟他关系不太好。” “你们到了。”司机说。 两人打开车门走下车,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洪警官抓着做笔录。 云景秋老老实实地坐着,被询问一番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自己和陶泉关系如何,询问方式非常温和。 等洪警官问完所有的问题,带着云景秋走到走廊,忽然回过头来:“可以问你点私人问题吗?” 云景秋不明所以:“您问。” 第84章 洪警官笑呵呵,一副羔羊落入手中的兴奋八卦神情,顿时让云景秋大感不妙。 “你跟严澄是朋友?我看不像吧。” “我是他的下属……也是朋友。” “哈哈,怪不得。他刚刚打电话来那个紧张,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当时情况确实有点吓人。” 在谈话过程中,洪警官几乎一直在打量云景秋,不过并非职业性的审视,那目光明显是善意的打量。 于是云景秋也很坦然地回看过去,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同陷入沉默。 洪警官插在兜里的手动了动,忽然笑了声:“我之前没听说过严澄有你这个朋友。” 云景秋一愣。 “哈哈,毕竟我和他舅舅看着他长大的。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您抽就是。” 打火机擦被亮,烟雾逐渐飘起,洪警官眯着眼呼出一口烟雾。 “唉,世界上是不是好人都短寿?那些见义勇为的人是,严澄他舅舅也是。” “什么?”云景秋瞳孔收缩,错愕地追问。 “你不知道?”洪警官也愣住了。 “他舅舅已经去世了啊。” 第111章 让我跟他谈谈吧 严澄等在门口。 他见到云景秋走过来,脸上便露出笑容,手掌在他肩膀轻轻压了压,“出来了。” “是。” “洪警官没为难你吧?” “没有。”云景秋笑起来,“简单问询而已。” “诶诶。”洪警官插话进来,“严澄你小子怎么污蔑人呢?依法依规办的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为难了?” “呵呵,是吗?” “你小子……” 云景秋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看得出来,两人关系非常好,已经超越长辈和后辈,要成功晋升成为爹和孙子了。 严澄的手掌依然搭在云景秋肩上,食指轻轻往里压,云景秋觉得有点痒。 他的视线稍稍涣散,人在走神,严澄问:“困了?要不你先回去睡觉——” “嘿,流程还没走完呢,知道你心疼你男……心疼你朋友,好歹给我点面子吧?回执都没给,案情也没跟你们通报呢。” “没事,我不困。”云景秋拍拍严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再等等没关系,都是打工人,毕竟不能让人家工作难做。” “就是嘛。”洪警官一拍桌子,“看看人家多懂,严澄你一个当老板的,完全就是资本主义的压榨,人家云同志才是好同志……” 云景秋谦虚:“哪里哪里。是我们老板教得好。” 洪警官顿时有种被耍的错觉,再看严澄那张得意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事先通知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就算了,还把气氛搞得这么暧昧,距离拉得这么近。 真当他不存在是吧? “——洪队!” 有个小年轻跑过来,人气喘吁吁的,额角一层汗。 “平时怎么是你的?都工作三四个月了,遇到事情别一惊一乍的。说情况。” “送过来的那个人醒了,他情绪比较激动,语言也有点混乱……还动手打伤了老苗,洪队,我们得找医院鉴定一下!” 洪警官摆摆手,“人按住没有?” “按住了,现在坐在椅子上。” “带我去看看。” “是!” 洪警官匆匆离去,示意他们在自给自足,不要把警局拆了就行。 严澄从饮水机后面轻车熟路地摸出几包薯片来,放在云景秋面前。 云景秋好奇将人望着:“老板,你对这里很熟?” “以前我舅舅在这里工作,我年纪小,他忙,偶尔会把我接到这里来。他喜欢把薯片藏在饮水机后面。” “唔。” 云景秋脑海里徘徊着他舅舅的形象。 不太靠谱,不太正经,甚至有些中二,总是笑着。 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已经去世,他什么也没问。 “我想想,还有……”严澄熟练地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放满了巧克力、硬糖和软糖。 “你要吃点什么?”他说,“随便挑。” 云景秋记得老板是个喝蓝山不加糖的狠人。 怎么突然找出来一堆糖果? 他想着,没留神又把自己的小好奇说出来。 “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吃糖?”严澄笑了,“但是我遗传了家里人的一口牙齿,偷偷吃上几次龋齿就犯了,半夜疼得睡不着觉,后来这里的抽屉就上了锁。” 云景秋隐约而模糊地抓住一点感触。 在处理近期家事的过程中,严澄似乎对父母的态度软化了些? 严澄拨了拨坠在抽屉外面的锁。 “后来我长大了,吃了根管治疗的苦,彻底戒糖修身养性,他们才把这个锁彻底打开。” 云景秋这时候已经拆开糖纸放在口腔中,闻言无辜抬起头,面颊因为口腔中含了糖微微鼓起。 “……真羡慕你这牙。”严澄说。 云景秋谦虚地又吃了一颗巧克力。 他们在等待过程中,严澄看见桌面上的散落的糖果包装纸。 他话说得很突然:“抱歉。” 他的视线停留在挂在墙面上、非常巨大的光荣榜上,云景秋模糊看见几个字: 见义勇为模范先锋。 云景秋未能领会他的话语:“什么抱歉?对我?” 严澄的目光又转回,点头:“是。我在回去处理些事时,曾经对陶泉的工作态度做出过批评。他当时没说什么,没想到后面会这样直接来找你——” “老板,这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注意到他和你之间的矛盾,我还是欠考虑。” “老板——” “的确有我的责任在。” “严澄!” 严澄没继续:“你说。” “我记得我我们公司里,下属可以指出领导的问题。” “是。” 云景秋久久注视着他的老板。 “严澄,你把太多责任担在自己肩膀上了。”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这位云同志说得对。”洪警官走过来,说,“你太爱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了。” 云景秋和严澄同时转过头。 洪警官看起来已经结束问讯工作,衬衫衣褶变得更皱,抬手揉了揉眉心。 严澄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并不全是你的责任,别总想着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这里——你舅舅的事是,这件事也是。” 云景秋点头:“我和陶泉的矛盾是客观事实,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做好你该做的而已。” 严澄好像还想说两句,但最后又无奈地摇头笑起来,“你们说得有道理,可是陶泉……” “没有可是。”洪警官说,“你小子,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身后的走廊里,有人在喊“洪队”! 洪警官的目光转向云景秋,“不过有个事要跟你商量商量。陶泉刚刚指名要跟你聊聊。” “聊不聊都行,不影响我们的办案决定——选择权在你。” 云景秋默了默:“如果立案,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因为你现在没受伤。”洪警官说,“最多拘留几天再放回去。” 严澄皱起眉:“这是故意伤害。” “——未遂。” “但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出现,景秋现在就要躺进医院里了。” “严澄,你选修过法律,你比我清楚。我们一直都是依法行事。” 严澄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忽然站起来,拿起手机打开通话界面。 洪警官按住他的手:“你知道的,给谁打电话都没用!” “好歹让我试试!他伤了我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云景秋站起来,缓缓按住严澄的肩膀。 一场战争戛然而止。 “让我跟他谈谈吧。”他说。 第112章 真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男 所有激烈的行为戛然而止,严澄抹了把脸,重新变回那个理智的、微笑的老板:“去吧,注意安全。” “我在看着呢,能有什么事?你这人就是瞎操心,老喜欢把责任往肩上背——刚刚跟你说的全忘了?” 洪警官恨铁不成钢道。 云景秋将放在严澄肩膀上的手拿下来,路过严澄的时候手背跟他碰了碰,很轻,温暖的感觉一触即失。 他用口型跟严澄说「没事的」。 严澄是个好老板,他会听下属的意见,因此他未提出要陪同。 他应该相信云景秋。 他需要相信对方能处理好这件事。 严澄坐下来,从桌上挑出一块巧克力,缓慢剥开裹在外面的糖纸,再放入口中。 他以为自己很久没吃,已经忘记这个味道。 但是没有。 他最近是吃过的,是云景秋放在玄关上那一颗,他回家后,坐在沙发上很慢地吃完。 第85章 严澄彻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是的,他相信云景秋。 他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 云景秋往一侧看去。 陶泉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眼中没有什么生气。 他忽然抬起脸,恰巧就与云景秋隔着玻璃对视。 陶泉并不是非常激动,只是一直死死盯着人看,从进门到坐在椅面上,最后看见云景秋的眼睛里。 他发现很多东西消失了。 恐惧、僵直、呆滞,隐藏在眼睛深处的不忿、怒火。 所有他曾经在云景秋眼睛里见过的一切都不见了。 怒火就这么包裹了陶泉。 “喂!你,凭什么——” “坐下!” 云景秋似乎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甚至人还靠近了些。 身份发生微妙的对调。 云景秋成了掌握主动权的一位。 “不是你找我来聊聊吗?这就是你的态度?” 陶泉看他明显反应有些冷淡的脸,激动表情慢慢平复,也渐渐坐下来。 双方保持静默,都在等对方开口。 “我还是很讨厌你!”陶泉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轻轻松松就能取得我得不到的一切?” 云景秋很坦然:“不好意思,大家都很喜欢我。我跟所有人关系就这么好。” 陶泉:“……” 云景秋真的变了。 他不再像高中一样拐弯抹角地告诉老师「有人欺负我」,间或露出伤感而忧郁的表情。 他只是陈述。很平静,甚至带一点未掩饰的愉悦。 他又遇见了非常好的人,将他的内心一并治愈,让他重新变得自信。 陶泉咬牙:“凭什么……凭什么你一直遇到这样好的人,都是这么幸运的事……” “到底凭什么?!” “你看,你从来没仔细听过我说的话。”云景秋平静地说“”我高中不需要作弊就能考第一,我现在不需要走任何关系也能得到老板赏识。” “这是我自己的努力。” “但是你在做什么?成天盯着一个比自己优秀努力还卷的人,不停地责怪对方为什么这么强——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责怪自己?” “因为我就是很强!!我就是妈妈最厉害的小孩!!我比得上任何人!就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 “坐下!” 云景秋坐在位置上看他,觉得有些可怜。 “你别用这种怜悯的表情看着我!!” “我没有怜悯你。”云景秋说,“只是觉得,高中的我被这种人这种事、这种理由耽误,有些可笑。” 陶泉再次无言。 他的情绪像是全部打在棉花上,被无声的吞没在一团平静里。 云景秋甚至在他的话语中获得更深的释然。 他主动问:“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拿着刀过来?也是因为自己无端的、毫无依据的臆想?” “不然我怎么可能丢工作?肯定是你跟老板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卖的——” “哈哈。”云景秋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戏谑,“真的不是因为你工作能力不行?” 陶泉刚要反驳,大约是想到自己等会要说些什么,居然直直地愣住了。 他的面色突然开始阴晴不定,额角青筋暴起:“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我自己的错??肯定是你!一定是你!” 他的神色迷茫起来:“怎么会是我?怎么会是……我的错……” 云景秋为自己的过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苦痛居然是因为这样滑稽的理由,因为另一个人的自我挣扎,因为另一个人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 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不必再回头看。 他有了很好的同事朋友,很好的老板,自己喜欢的人。 灵魂有了锚点,可以稳定地、放纵地将每一面展示出来。 陶泉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他捶着桌面,表情似哭似笑,嘴里还在喃喃:“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凭什么!!” 无数的事情对他造成打击,如今的云景秋是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怜悯眼神便能让他溃不成军。 他最后被架走了,送往医院进行检查。 云景秋须尾俱全地从门里走出来,听见两个脸嫩生生的小警员在讨论:“唉,也是惨。工作出了失误,妈妈公开在网络上辱骂他,投简历又处处碰壁……” “喂,你怎么同情起违法犯罪的人来了?这种思想要不得啊。” 云景秋顺着走廊,走向灯光开得最亮的大厅里。 严澄迎上去,第一时间将人拽到身前,仔细打量一番,从头到尾,从身前到身后,确定他只有手上的小伤疤才松了口气。 洪警官不善发言:“你不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吗?” 严澄:“说实话,一般信。” 云景秋看着他们就笑了。 一切过往都被笑走,他很想做点什么事——跟徐航打一通很长的电话;莫名其妙把小陈何溪组里所有人都叫过来加班,一同享受夜生活。 以及些许仅存在此时此刻的妄想——他想与严澄靠得近些,闻一闻他衣服上甜甜的橙子味道——或者什么也不做,跟他单独待上一段时间,只需要静静坐着便好。 严澄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回过头去,正好瞧见云景秋在看着自己笑。 两人便如此在洪警官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一同笑出声来。 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想要报警。 但是很遗憾,洪警官不能,只能感慨:真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男。 第113章 不够稳重的老板 “这是这次报警的回执,我们会先把人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精神状况,你最近自己也小心些,有不对就立刻报警或者向其他人寻求帮助。” 洪警官刷刷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云景秋:“这是我的工作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看来洪警官跟我的员工很合眼缘啊,我从没见你交代这么仔细过。”严澄笑眯眯地说。 “我交代话给你,你听过哪怕一次吗?”洪警官一个眼刀飞给严澄,“何况,我就是看他有眼缘,怎么?” “洪警官,饶了我吧。”云景秋做出求饶的动作,“再说下去我的年终奖都要扣没了。” 洪警官摇头叹息:“唉,吸人民血的资本家啊!” 资本家:“……”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洪警官迅速把资本家和他的牛马轰出去,回来时习惯性地摸了摸饮水机背后,发现警察局内竟遭遇歹徒洗劫。 受害薯片的包装纸丢在垃圾桶里,遗体散落在桌面上,非常残忍。 洪警官顿感不妙,伸手打开抽屉,发现糖类也被洗劫一空。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存货拳头有点硬。 想知法犯法了。 云景秋和严澄站在一旁的马路边等车。 “老板。”云景秋说,“忙完这几天,你会有空闲时间吗?” 严澄点点头:“会。”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云景秋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我想提前跟你约定时间。” 严澄见一双墨色的眼睛,浸着灯光,很漂亮,专注地望着自己看。 他有一瞬间很想把所有事,所有约定都推掉,然后跟云景秋说「今天就可以,今晚就可以,现在就可以」。 严澄现在产生了些预感,这些预感一向不会出错。 他有预感,和云景秋谈完之后,无论如何二人的关系都会发生改变。 就像塔罗抽出一牌,牌面还未掀开时便能笃定,这是一张好牌。 可惜现在晚上十二点多,钟声响过,王子的时间已经过去,明日云景秋还要在自己公司上班。 严澄的喉结动了动,理性压制感性,他说:“好。” 他不放心地加上一句:“我应当在这周末之前就会把所有事情解决——所以,要不要定在周六?” 老板有点心急,有点毛躁,有点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不太像稳重成熟的老板。 不过都没有问题。 云景秋喜欢这样的老板,也喜欢这样的严澄。 他也有直觉。 虽然自己说的「想要告诉你一些事」不代表表白,但最近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明显不在掌控之中——他相信这次的事情会往好的一面发展。 晒了这么多天太阳,茉莉也该开花了。 云景秋深刻证明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昨晚刚刚遭遇同学刺杀,但因祸得福,跟老板的关系有了新的(待定)进展。 他是工作到一半才想起来通知徐航这件事的,拿起手机的手不免有些颤颤巍巍。 昨晚严澄给的安全感太足,导致他根本没来得及通知徐航便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第86章 今早又是开会又是整理材料,导致他没来得及和徐航说任何一件关于陶泉的事。 完了。 当鸵鸟的最长时限是多久,在线等,很急。 云景秋纠结一会,还是拨通电话。 第一句便郑重其事:“我要跟你说件事。” 徐航:“哦。你要让我教你怎么表白?” 云景秋:“这件事等会再说。那个,我接下来说完你别生气。” “怎么,真犯事了?人在哪呢,要不要我去捞你出来。” “你先答应我。” 徐航:“好好好,你说吧,到底犯什么错误兜不住底了,要不要跳槽来我公司上班?” “你答应不生气?” “有事说事,忙着。” “陶泉昨天晚上拿刀来捅我——没成功。” “……” 电话挂了。 很快云景秋的电话又响起来,铃声很欢快,欢快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上次车祸也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人没事,真没事,这不是在跟你说吗?” “云景秋。” “错了,徐航,真错了,请大人尽情地骂我吧。” 徐航:“呵呵。能耐了。这种事都不找我说——昨晚有别人在吧?你那老板在你身边?” 云景秋马屁迅速跟上:“徐总料事如神!” “少来这套。”徐航说,“没有下次!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云景秋:“好的,好的,我发誓。” 徐航呵呵两声,“发生了什么,跟我展开说说。” 云景秋把严鸿来找自己说的话、严澄目前在集团的处境、集团跟物博的合作、以及陶泉目前的职位都和徐航倒了干净。 “……所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和我说?” “错了,错了,下次一定写成报告详细地和你说明……” 徐航:“滚。” 他让人滚完继续问:“你跟他真的聊得这么平静?你放下了?” 云景秋想了想:“应该是的。他很难对我造成什么情绪波动……硬要说的话,还没有我们老板突然出现在身后对我来得波动大。” 徐航:“……挺好。” 不受陶泉阴影影响是挺好,就是照这个趋势下去已经不是重色轻友了,是倒贴上班了。 同时他感到由衷欣慰。 云景秋父母不靠谱,真心朋友没几个——之前遇见陶泉吃了闷亏,虽然严澄帮他出了气,他还是只能把电话打给自己诉苦。 昨晚的事情更激烈,人却直接忘记打电话给他。 ……挺好。 说明他和严澄已经交换过真心。 就是徐航自己拳头有点硬。 徐航沉吟,决定不要想这种不利于社会和谐稳定的事:“之后注意安全,要不要给你找两个保镖?” 云景秋故作羞涩:“你怎么知道我老板给我找了两个保镖?” 徐航:“?” 谁问你了? 徐航:“挂了。” 云景秋:“等等大人这次真错了!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我老板在工作上是什么情况?” 徐航口是心非,没挂:“看你老板的样子,他现在一定不是白白回去给他弟弟顶锅吸引注意力;他看着像是另有目的,而且还是工作上的目的。” “大概率就是为了你们公司特地走进圈套里。投资人?股权?融资链条?具体是什么只能靠猜。” 云景秋点点头。 “我还有问题想要请教你,徐航大师。” “说。” “怎么学习表白的艺术?当时你是怎么把你女朋友骗——不是,追到手的?” 徐航:“……” 徐航当时就挂掉了电话。 第114章 「学习表白的艺术」 徐航给云景秋发送长达2g的「学习表白的艺术」庞大文件,并附上嘲讽言论: 有时间学吗你,学得会吗? 云景秋:小看哥?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加班。 云景秋就这么废寝忘食,一边上班一边加班学习表白一边精心照顾老板的茉莉花。 结果非常的惊人啊。 茉莉花开了好几个花骨朵,难啃的客户点头认可他们的方案,ppt汇报做得非常漂亮。 同时学表白理论时学到了一流诈骗技术,脸上冒出来很多痘痘,黑眼圈也重了,胡茬冒出来一撮。 就这样,云景秋还是在繁重的工作中依然展现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态度,让人怀疑上班真上疯了,不失为一种职场克苏鲁。 小陈:“你现在真的背叛我们了,演都不演了?” 云景秋莫名:“我背叛什么了?” “打工人尸体大联盟!你现在看起来太活人了!拖出去乱棍打死!” “打吧。”云景秋漠然,“在刑场我也能卷死你们。” 最近几天爸妈热衷于挽回和云景秋的关系,给他发了几张男性照片问他要不要给介绍对象?跟老板谈不太好吧……万一你们两个关系崩了,你工作不就没了? 诸如此类消息,而且妈妈拉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群,也不管云景秋回不回,不停在群里发消息。 过了好几天才小心地问了句:是没工作忙吗?怎么不回复? 云景秋看见消息界面,一笑,放下手机,听见萌萌在打电话撒娇:“哎呀妈妈,别老想着给我送汤送好吃的,我工作很忙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他最后拖动手指对工作忙回复「嗯」,退出群聊。 妈妈这个点居然还在线,立马兴致勃勃地给他发了「1%的人才知道的工作养生秘笈」。 云景秋放下手机,关闭ppt,开始研究「如何学习人类进行表白」相关事项。 高峻和萌萌同时找到他:“组长。” “云组长!” 云组长心情很好地把他两个g的文档关掉,开始和颜悦色地指导起后辈们来。 “靠。”小陈说,“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过这种态度?” 云景秋:“不好意思,你是?” 小陈对他露出国际友好手势,甲方电话接踵而至——对方又在改需求改方案改细节,最后倾情奉上一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对社畜的精神世界造成了重大打击。 小陈跟工作拼命去了。 同时手机弹出推送通知,点亮手机屏幕:“严氏集团或将面临重大股权变更?谈谈严厉锋董事长的那些风流债。” 收获办公室一片豪门风云的吃瓜声。 萌萌抬起脸:“那是不是严总马上就要回来了?” 高峻:“或许是的。” 小陈:“妈的傻逼甲方吃我一剑!” 云景秋听不过,亲自替小陈喷了对面甲方,他现在有老板撑腰,人比较嚣张。 紧接着去会议室尝试投影下午要展示的ppt。 他已经习惯站在台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把流程顺一遍,袖子卷在袖口,空调柔和地在仅有一人的会议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他讲完之后喝了口冰水,在会议室用空白方卡叠了只纸青蛙。 将纸青蛙贴身放在兜里,云景秋站在甲方面前,衬衫穿得很清爽,脊背挺直,声音不徐不疾。 甲方公司的员工忠于工作,也忍不住在摸鱼的间隙拎出手机,说今天来对接工作的小哥哥长得真的很帅。 云景秋在讲完所有要阐述的内容之后,难得有点恍惚。 以前需要花很长时间准备的东西如今已经稀松平常。 他心跳平稳,只要想就能露出得体的笑容。 “你们现在提出来的方案,似乎欠缺一点落地的可能性,我们认为……” 云景秋在沟通的过程中没注意到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很轻一声,像是有人上厕所突然回来。 “实际上,导致这种效果主要是因为预算——” 云景秋的声音卡壳了。 他只需要用眼角余光便能将人认出来,无论是衣物还是身量,他都太熟了。 他需要收回刚刚的感悟,他在台上依然会心跳加速,头晕目眩。 严澄依然是身高腿长的模样,一张祸国殃民地总裁脸,鼻梁高挺,眉眼微弯。 他很专注地看着台上,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他们想激动地站起来喊严总,严总你回来了,严总没有你在的日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严总朝他们比出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台上的云景秋。 他走到最前排,和对方领导遥遥相望,无论是谁都挺起脊背,像一群小朋友突然有了家长撑腰。 云景秋舍不得移开视线,但由于场合过于商务,他只能姑且按捺心跳和鼓动,重新将视线挪回现下的场景中。 对方负责人朝严澄颔首示意,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和刚才向云景秋提问的判若两人。 第87章 云景秋对答如流,甚至为公司多争取几分利益,甲方还要将手伸过来:“恭喜啊,严总,今后发展前途无量啊!” 严澄笑道:“谬赞,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能从老东家撕下这么一大块肉来,也能说是运气好?别谦虚了!” 严澄但笑不语,只是将握着的手松开,负责人追上来问:“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顿便饭!” “公司最近比较忙,今晚可能要加班。”严澄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再约,我请客。” “哈哈哈,忙点好啊,忙说明有钱赚啊!我们下次提前约!” “一定。” 结束之后严澄点名要求云景秋到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进度,实际上是汇报茉莉花养殖进度。 严澄停留在几朵含苞待放的茉莉面前,稍稍弯下腰,浅淡的甜香就扑面而来。 “这几天是你在照顾?” “是。” 严澄顿了顿,“那应当给你升职加薪。” “老板,我在茉莉花上的职位已经最高了,再升花就要营养过剩了,不过加薪可以考虑一下……” 话还没说完,云景秋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一封备注「加薪」的转账就明晃晃地躺在聊天界面中。 云景秋没有马上接手。 他非常谨慎询问:“老板,你这转账过税了吗?” 第115章 从今天开始办公室禁止玫瑰出现 老板从善如流,争当遵纪守法好公民,将备注改为自愿赠与,免除一场公司偷税漏税危机。 云景秋收钱的前一秒突然又开始沉思。 花是自己送给老板的,近几天浇花工作也是自己干的,钱从自己手里出去,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手中,算不算另一种方式的洗……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就要在违法犯罪的路子上一去不复返了。 两人正谈着,人事部就这么推着一叠材料走进来,可以说是公司的推车业务最繁忙的一天。 “这个是需要签字的,这些是需要身份证的,这些是这段时间的项目汇报纸质材料,那边的是采购部部门递过来的一部分采购申请。” 云景秋看完眼睛就有点痛。 无纸化办公说着很美好,留档和会计凭证足以淹没所有的a4纸和档案柜,说明什么叫我做鬼都会一直在的。 严澄凝视着满推车的文件,沉默了。 过上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行,你先放着,我一会来处理……” “严总,有些材料比较急,可能今天就要签字——” 严澄咳嗽一声:“知道了。” “还有——严总。”小房又从外面探进头来,“要不要组织开个会?最近要汇报的内容比较多。” “知道了,通知下去半小时之后开大会。” 严澄扭头看见云景秋略带担忧的脸,笑道:“没关系,不用担心。这些工作很快能处理完,不太需要加班……” “不,老板。”云景秋严肃道,“我们之间的约定要不要推迟到下周?” 云景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闻到久违的甜味,老板离他很近,面颊是,睫毛是,衬衫也是。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但身后便是实木办公桌,只能将手肘撑在桌面上。 他察觉到严澄的表情也有点惊讶—— 对方居然不是故意让自己保持这种状态,老板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君子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将人扶好扶正,掌心贴在云景秋腰侧,产生滚烫的灼热感。 离开前明显感受到那手紧了紧。 ……似乎也不特别君子。 办公室的氛围悄悄变化,刚刚他们还在讨论茉莉花,讨论偷税漏税,互相开玩笑,现在两人离得有点远,云景秋觉得耳朵发烫,严澄的神色也不太自然。 云景秋敏锐发现老板的颈部也有些泛红。 明明两人曾经牵过手,也曾皮肤相贴,凑得更近,但他们在工作场合从未离得这样近,有过这样暧昧的接触——就在严澄每日办公的地方。 他们依然在不习惯,依然在发现崭新的对方。 舒尔从门口探出头来:“嘿,严总,欢迎回到公司!你看,我给你带了……” 云景秋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他手中的袋子。 舒尔:“哎呀,景秋,你的耳朵好红,是中暑了吗?” 云景秋咳了两声:“你看你欢迎就欢迎,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多客气呢!” 一边毫不犹豫地将一袋东西昧进严澄的柜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严澄有点想笑。 他刚刚虽然也陷入大量暧昧的氛围中,但此时看某位下属暗自镇定,装作没事人一般招呼舒尔,耳垂的红晕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前几日看见的、即使有人拿刀对着也相当镇定的人换了一副面孔。 熟悉的鹌鹑又回到视线中,一点也不像那晚主动邀约的人。 脸皮这样薄,表白的时候会如何? 严澄轻轻摇摇头,为未来的画面笑出声。 他想,到时候定然不能让云景秋抢了先。 否则有点太掉老板架子,不好。 云景秋此时还没意识到他的2g大文件已经在严澄一念之间沦为垃圾文件,他使劲用手搓了搓耳垂,告诫自己不要回想刚刚的画面。 但越是想严澄的柔软的唇、若隐若现的锁骨以及身上的气息就越往身上钻。 舒尔:“景秋你的脸也红了……你脸红的样子好漂亮,可以让我追求你吗?我觉得此时只有玫瑰才配得上你美丽的脸……严总,你把我推出去做什么?” “没接到通知?半小时之后开会,你先去会议室帮忙做下准备工作,把文件装订一下。” 云景秋的身影被挡住,舒尔沮丧道:“眼睛里只有工作是会丧失个人魅力的!你小心找不到对象!” 严澄走过来,云景秋已经强行让面颊降温,走近了才发现人在认真阅读送到严澄桌上那堆材料。 工作一上来,人就冷静了,当牛马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像人了,自然也不能做出脸红这种人类才有的情感波动。 严澄轻轻咳嗽一声,“没事,那些不用你处理,我等会会看。” “好的老板。” “不用担心。”严澄说,“我会在周末空出时间来,我和你的约定不变。” 严澄知晓如何工作,自然也知晓如何推掉工作、如何快速将工作完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和云景秋的约定是最高优先级。他一天也不愿多等。 云景秋点头,跟他一起做会议前准备。一路上走过去大家都对严总保有相当热情的态度,路上“严总”的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很高兴。 毕竟主心骨终于回来,公司不再拔剑四顾心茫然——腰杆子都硬起来不少。 严澄接受了很多投喂,有人给咖啡,说是帮严总补回不在工位上时的咖啡因消耗量;有人送上点心,说是自己旅游回来带的特产——至于出去旅游请了几天假,别问;有人送上玫瑰,指名道姓不是给你严总是给云景秋的…… 老板:“我们公司今天开始禁止玫瑰出现。” 舒尔迅速把玫瑰藏起来:“别别别,我出去可以,玫瑰不能消失在这个美好的公司里啊!” 大家积极阳光向上地迎来了会议,主要是意识到一个老板的存在有多重要。 以后再也不玩抽象说自己要当总裁了。 你看看,离开一阵子几天而已,那文件堆的在公司里就能爬山健身,一个普通的工作汇报能开到晚上七点,老板还得掏钱给大家买晚饭。 此等殊荣还是留给严总享受吧。 第116章 沉没成本增加了 正常人内卷起来是牛马,总裁内卷起来不是人。 为了履行和云景秋的周末之约,严澄亲切友好地将丰衡喊来办公室中,与他一同处理公司事务。 丰衡:“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只是个技术人员,根本不懂这些?” 严澄继续亲切:“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视角太过狭隘了?技术人员也一样拥有管理学潜力。根据社会交换理论……” “老严别念了老严,算我求你了,我给你干活还不行吗?” “其实你的工作内容特别简单,只要把那一箱子文件看了就行。” 丰衡:“……” “你平时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 “我没有压榨过员工,他们都是自愿加的。” “……好了,知道了,玩去吧。” 被抓来干活的丰衡在文件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不是可以周末加班吗?为什么急着把我抓过来?” 严澄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非常矜持:“我周末有安排。” “稀奇,你这个大总裁还会有除了工作之外的安排?要跟谁应酬?” 严澄云淡风轻:“没什么,要表个白罢了。” 第88章 丰衡:“哦。” 几秒后发现不对:“啊????” 丰衡听完严澄的描述之后啧啧几声:“我就说嘛,你那天抛下你最亲爱的朋友跑去拯救下属,我就觉得不对,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下属了?以前跟你创业的时候从没见你这样过。” 严澄懒散地将袖子卷上去,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来:“所以为了朋友以后的幸福,你这几天都得陪我加加班。” 丰衡低头十几秒:“不对。” 他抬头,“你是总裁啊,有没有提前搞过什么浪漫蜡烛、无人机展示、广告屏告白、烟花是对方名字这种浪漫把戏?” 严澄默了默:“没有。” “你这算什么总裁啊!那其他的呢?玫瑰花定了吗?情书写了吗?表白的道具都准备好了吗?” “……没有。” “……你别告诉我你表白的场地也没定好。真的全程把一切交给你那个小下属?” 严澄感受到事态紧急,他被约定冲昏头脑,加上工作忙碌,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拿出手机,假装神态自若:“现在订还来得及。” “来得及个屁!城南那家新开的游乐园票都卖光了!你打算什么其他地方?别告诉我你们要去看评分只有3.0的电影。” 严澄却愣在原地:“游乐园啊……地方不错。” “不错在哪!你点进去看看门票,售罄!售罄!——要不你周末自己加班吧。我现在就不奉陪了。” 严澄总裁人脉启动,拎起自己的手机:“急什么?我问问人就好了。我去打个电话,你帮我把桌上几份文件也看一下。” 丰衡:“你他妈。” 严澄拨通的是周学林的电话,游乐园那个项目他们家有参与投资,且占比比较大,搞两张vvvip票还算比较容易。 他将话跟周学林一说,对面没有马上答复,而是和他确认,是城南那个游乐园吗? 严澄说:“是,就是那个。怎么?” 周学林噢了声,笑道:“严澄哥来问肯定没问题啊,明天我把票寄过来。” “感谢。”严澄说,“有空我请你吃饭。” 一件事搞定了,另一件事是预约玫瑰花。 严澄思索片刻,决定继续动用人脉,他径直打开了邢娉婷的联系方式:“有空吗?帮我忙挑个花。” 邢娉婷:“滚。” 一边在手机上发了七八个链接,并附言:建议你别送玫瑰,俗。 邢娉婷:好了,今晚不许再打扰老娘约会。 严澄:“……” 他顺着链接上的电话打过去,很快预定上了周六的花束。 一切准备妥当,严澄坐在工位上继续他的加班事业。 刚签了两个字,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严澄:“你觉得我现在应不应该去预定两枚戒指?” 丰衡:“……?” “表白成功之后难道不是结婚吗?” “不是,老严。你还是杀了我来得比较快。” 在丰衡无语地教唆总裁不要对谈恋爱也有如此之强的事业心之后,他说,“你表白都八字没一撇呢。” “是吗?” 严澄不爱听这话,他选择性过滤了。 又开始思考那天穿什么好;香水是不能喷了,云景秋喜欢沐浴露和柔顺剂的甜味;要不要买件新衣服,再送到店里去熏一熏香味? “老严。你再按这个进度下去,周六加一天都干不完你的活。” 也是经历从此君王不加班的严澄终于卡着死线完成所有需要及时处理的工作。 云景秋在最后一天上午踏进办公室养育他们分不清账单的茉莉花。 那些花苞已经近乎全开,纯白的花瓣和花蕾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 云景秋装作不经意地挪过来,右手背在身后,开始挑起话题:“老板,你以前小时候,舅舅有带你去过游乐园吗?” 严澄心里咯噔一下。游乐园? 他面上无波澜:“他工作比较忙——倒是没有去过。” 云景秋沾沾自喜,“啊,我听说城南那边新开了一家游乐园,不如我们明天就……” 他将手里的票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紧接着就发现老板文件中间不经意露出来的、形状也很像票的东西。 这颜色怎么看着和自己手上的两张如此地像? 再看严澄,老板面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看起来想把桌面上超经意露出的门票藏起来,但是碍于形势,根本动不了手。 云景秋硬着头皮,硬是装作桌上那张票不存在:“老板,你觉得我们明天去这里怎么样?” 严澄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总裁,面对此种状况,干脆以进为退,将垫在文件底下的票抽出来。 “真巧,看来我和你拥有一样的想法。” 云景秋喜欢这个说法,他的眼睛亮亮的,很快弯起来:“哎呀,那还真是巧。” 很快他的笑容消失在脸上:“那剩下两张票怎么解决呢?” 还有明明可以只欠一份人情,现在硬生生欠了两份,两人在成本控制上出现巨大失误,再来两次可以去周学林面前进行破产清算了。 两张票送是不可能送的,除非明天在现场想见到两个硕大的电灯泡。 到最后,还是老板有办法。 “放着吧。”严澄说,“就当是纪念。” ……属于沉没成本了。 第117章 要不干脆结拜为兄弟吧 徐航(主要是他女朋友),对云景秋朴素的穿衣风格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她建议云景秋在约会——告白之前进行整改,并且前一天晚上就要看到成效。 云景秋在学习2g表白文件、工作、摸鱼之余,还要学习时尚穿搭,最后整改在最后一晚终于得到徐航女朋友的勉强点头。 “记住,明天一定要脊背挺直,走高贵冷艳风格,保证把你老公——不是,你老板迷得神魂颠倒!” 云景秋嘴角一抽。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 老板早就知道自己皮囊底下到底是怎么一个抽象的灵魂呢? 他在第二天收拾好自己出门的时候,楼下已经停了一辆眼熟的车,驾驶座上的人撑着胳膊斜靠在窗边,整张漂亮的面孔笼罩在早上的阳光里。 随后,对方看见了自己。 笑意从微微上挑的眼角漫出来,像茉莉花缓缓展开纯白色的花瓣。 云景秋忍不住跑起来,让风拂过自己的面颊,来到严澄窗边,“老板,不是说在门口见吗?” “老板临时改了主意,决定两个人一起去。”严澄拍拍方向盘,“下属要听老板的安排吗?” 脑子里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云景秋拉开车门,先探进半个脑袋:“不过老板,今天确定我们要拿工作来类比吗?” “你喊了‘老板’,礼尚往来。” 云景秋彻底拉开车门:“严澄。” 严澄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云景秋仔细地将安全带卡进凹槽里,眼神非常专注,头顶的发丝很柔软,像是刚刚晒干。 严澄的手指稍稍用力了些。 他得克制一下忍不住要将手覆上去的冲动——毕竟一天才刚刚开始,对方也只是刚刚坐上自己的车。 “早饭吃了吗?” “还没。” 离开工作岗位的老板是合格的照顾人好手——他从车里变出了热气腾腾的甜豆浆和奶黄包,都很甜。 他们在路上才有空打量对方的衣着;严澄从头发丝开始都写着“精心打扮”的字样,衣袖挽上去,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小臂,他皮肤白,穿浅色的衣服很好看,那股学长的气质又回来了。 实际上他昨天找了几个人参谋,丰衡说你终于疯了不掩饰自己的有钱了吗?洪警官说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否则大家要开始怀疑警局的清正廉洁作风问题。 严澄只好遗憾将身上所有亮晶晶的首饰取下来,换乱一件更轻更薄的衣服。 于是今天的老板是休闲的老板,即便全身都精心打扮过,依然遮不住他骨子里的轻松和愉悦。 他看起来实在心情好,等红灯的时候喉咙里是不知名的情歌。 云景秋则是上半身短袖条纹衬衫,下半身咖色长裤。 下车的时候像大学毕业季提前到来。 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时间还算早。 预想中的「这座游乐园给我清空,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逛」的牛逼行为并没有发生,他们只是比别人有点钱。 ——不过是排队走vip通道罢了。 云景秋进门之后,工作人员顶着面具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地递给他一只扭成小狗形状的气球,正朝他吐舌头。 严澄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道:“可以用力一点拿,这东西没有这么脆弱。” 云景秋皱了脸,手指捏得紧了点,看着四周若有若无看向他手上气球的目光,悄声跟严澄说:“感觉好像小孩子。” 第89章 严澄看了他一眼,笑起来,突然做出预备开始的姿势。 “来比个赛怎么样?” “嗯?” “看看谁先跑到—那里!” 云景秋笑起来,“好啊。” 他很快加上一句,偷偷的,“老板,我们两个成年社畜,做出这种动作,是不是有点精神状态太好了?” 严澄倍感惊讶:“这年头还有上班不发疯的?” 云景秋率先抢跑:“老板你说得对,上班哪有发疯的!” 两人几乎同时来到过山车下面,比赛平局,胜负难分。 云景遮着眼睛往天上看去。 严澄走到他身侧:“玩过这个吗?” “没有。” “现在在下面看有什么感觉。” 云景秋认真得出结论:“喊得挺大声。” 等安全带扣到身上,云景秋才能理解对方为何一群成年人也叫得如此卖力。 他坐上来的第一秒嘴硬就这,第二秒开始思考遗书如何书写,第三秒安全装置盖在身上,紧张地开始没话找话。 “周学林家里开发的这个设施,是经过安全检测的吧?我以前真的没坐过这种东西。” 严澄悄悄伸手过去,“抓着别人的手感觉是不是会好一点?” 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 云景秋连自己的表白计划都忘得一干二净,本能地伸出手去,死死握住了严澄略显粗糙的掌心。 他发现严澄看上去也不如表现出来的淡定,掌心有一层薄薄的汗。 云景秋一下子就没这么紧张了。 嘿,你看我们老板都在害怕,那自己在上面叫两声也一定无伤大雅吧? 事实证明,他把过山车神想得太简单了。 他在上面别说比出耶的手势拍照了,能保证自己不睁开眼就已经拼尽全力,更别提和严澄说上两句话。 他唯一的安慰就是紧紧攥在手心里、属于严澄的那只手。 这会让他觉得,原来自己还没有离开地球,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已经在洗衣机纵情翻滚,彻底成为一块美丽的布料。 尖叫声此起彼伏,云景秋在最后阶段终于适应了失重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最高处,底下是万丈深渊,而过山车好心地在最高点停住了。 云景秋:“……” 这虽然符合他制定的表白计划中的某一条「在过山车的最高点表白」,但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刚刚有的恐高犯了,何况老板现在也闭着眼,脸色有点发白——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病弱老板,自己先病弱地倒下了。 真不错。 云景秋和严澄互相搀扶的时候想。 别讲表白了,也别讲过去自己的事了。 现在两个人属于过命的交情。 要不干脆结拜为兄弟吧。 第118章 好漂亮 他们一人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一张长椅上思考人生。 这状况明显谁都没有想到,第一关过山车就将一位总裁一位社会大白领堂堂击败,甚至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云景秋差点扶着树干吐了。 “我小时候要是玩过这个,绝对是现在的童年阴影。”云景秋说。 严澄一笑:“你小时候没来过吗?” “没有,那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吵架,不祸及到我身上简直就要烧高香。” 严澄定定看着他。 云景秋谈起这一段时表情很轻松,丝毫没有沉溺在过往里的模样。 于是严澄也笑起来:“福兮祸所依,现在看来,倒也是好事。” 老板和下属顶着惨白的脸一起笑出声,惹得一旁的小孩问:“妈妈,他们玩了什么好玩的,我也想玩。” 云景秋乐于助人,贴心往天上一指:“我们刚刚玩了那个。” 他们把高空项目从行程单上划走之后,发现剩下的选项所剩无几。 严澄不由开始思考:他在工作上还没做出过这种重大失误决策,难道第一次滑铁卢就要出现在感情上吗? 云景秋则想,坏了,他的最终表白计划是在夜晚的摩天轮上,按现在的进度,他们能坚持到晚上吗? 怕是鬼屋旋转木马去完就可以快乐地离开了。 二人各怀心思,默默一同向鬼屋走去。 云景秋:“老板你怕鬼吗?” “我是唯物主义战士。” “好巧,我也是。” “啊啊啊啊——” 云景秋被npc追得抱头鼠窜,抱着自己的头,跟着严澄鼠窜。 老板是真的唯物主义战士。 主要是云景秋的反应太明显,严澄陷入某种脱离状态:这些不都是道具吗?有这么吓人吗? 紧接着一个女鬼从身旁窜出来,配合突然乍起的灯光,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云景秋和严澄两人冲散。 “啊!” 是云景秋发出模糊的闷叫 严澄瞬间往那边冲去:“景秋!” 他们不知走进了哪个死胡同里,周围很暗,空间也狭小,严澄步子急,冲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将云景秋拢在怀抱中,将人困在墙与自己的臂弯之间。 云景秋的左耳贴在对方胸口,那里面心跳很急,一下两下,躁动在耳膜上。 严澄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你没事吗?” “没事。” 胸膛贴着耳廓,腿挨着腿,云景秋被橙子的甜味完全笼罩,连同心跳和温度一起。 场馆里开了空调,他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太甜了,太甜了。 严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又拢得紧了些,云景秋无处可躲,只能将手指攀在对方结实的小臂上。 “嘘。”严澄说,“npc好像还没走。” 竖耳倾听,外面的确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不过已经渐行渐远。 严澄微微后退一步:“好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现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云景秋的敏感的耳朵全红了,眼神垂下去,连着面颊也比往日艳。 他们刚刚靠得太近,呼吸很近,皮肤只隔两层薄薄的布料。 严澄似乎感受到了他柔韧的腰,浅红色的唇—— 他不能再想下去。 但他此时只想捏一捏云景秋薄红的耳垂,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不用再压抑。 “好漂亮。” 他含笑低声说。 云景秋的脑子整个浸泡在“好漂亮”中,已经悲惨地停止转动。 他免疫了npc和音乐道具的攻击,达成速克鬼屋第一人的称号。你也想获得吗?让好感对象夸你一句好漂亮,你也可以做到。 云景秋恍恍惚惚地走出昏暗的鬼屋,看见外面好好的太阳,高悬在天边;他发觉自己居然还活着,方才不是梦。 严澄捏捏他的小拇指指根,示意他回神:“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接下来? 接下来是复盘自己两个g的表白计划。 但是云景秋脑子里空空荡荡,所有东西都被一键清空了。 云景秋幽灵般地荡了荡,原地打飘。 最后他指着人头攒动的地方说:“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vip的好处就此展现,他们经过一堆对资本主义特权的幽怨目光,朝着深处进发。 里面是一个5d电影体验项目,云景秋谨慎地:“没有高空吧?” 严澄严谨地:“没有360度翻滚吧?” 工作人员:“……没有的,还请两位放心。” 两只惊弓之鸟安心入座,等待令人安心的游戏体验。 严澄笑起来:“其实我大学时候创业有想过到底要不要做这类项目,但是我有个大学朋友是做芯片专利的,就放弃了这个方向。现在想想,要是做下去了也挺有意思的。” “那现在你就是这里的大股东了。” “也挺不错。”严澄笑,“至少不用去找周学林拿票。” 动画特效很逼真,除了有点晕之外,的确是这里最好玩的项目了,怪不得外面排队永无止境。 云景秋被这热闹的排队氛围感染,当场决定要再使用一次超能力,顶着人民群众不满的目光往里走——钱都是自己赚的,没有偷税漏税,腰杆挺得很直。 出口摆着七彩棉花糖,小时候没吃过,尝一口。 严澄受不了这甜,虽然自己身上很甜,但是吃完一口就开始痛苦面具,回忆起了根管治疗的痛苦时光。 云景秋也没克制自己的好奇心:“那为什么选这么甜的橙子味?” 严澄笑道:“小时候馋,舅舅教我这叫望梅止渴。” “……” 原来望梅止渴和橙子的甜味是这么来的吗。 不过这么多年望梅止渴,总归拥有一个好结局——严澄喜欢的人,恰巧也非常喜欢这个味道。 严澄微微弯下些腰,拎着自己的衣领,小声问:“要再闻一闻吗?” 这是特地拿到店里熏出来的味道。 第90章 云景秋被白皙的皮肤和肌肉晃得眼晕,严重怀疑严澄在勾引他现场表白。 他隐忍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装作不在意地狠狠咬下一口棉花糖——可惜棉花糖是软的,这动作多多少少有点没气势。 严澄被他的举动逗笑:“接下来去哪?” 第119章 放肆的,疯狂的 旋转木马对于十岁的小孩子来说有点太幼稚,对二十几岁三十岁的成年社畜来说正是刚好。 云景秋跃跃欲试:“要拍照吗?要拍照吧!” 拍了他把好友列表一个一个骚扰过去,让他们看看今天周六自己居然不用加班——居然在外面愉快地玩耍。 还有老板充当御用摄影师。 严澄发现自己的拍照技术出现了一些问题。 明明镜头外的人看起来相当飞扬,相当活泼,相当漂亮,为什么拍出来是这种效果? 云景秋也沉默了。 他不太想打击老板,但是他脑海里飞快窜过了一些徐航女朋友攻击徐航的话语……还是算了吧,不然自己可能面临表白大失败的滑铁卢,不好。 两人都当作无事发生,若无其事地准备去吃点饭,安慰一下饥肠辘辘的胃。 游乐园的东西做得很特别,饭是兔子形状,严澄手里是一只展翅的鸟。 云景秋好奇地打量一圈,模样像个孩子。 还要眼睛亮晶晶地抬起来:“严澄,你看,兔子。” 严澄抬起手机,咔嚓一张。 他拿起手机一愣,觉得云景秋必然是个神医。 这张图很漂亮,也很可爱,让人想私心藏起来,锁进相册里。 严澄没有宣告他拍出了好图,而是收起手机:“是,很可爱。” 二人享用完动物形状的午餐,云景秋停在一块展板上。 “它说今天下午有泼水节目,我们要不去看看?” “几点?” “下午两点……糟了,现在已经两点二十。” 他们对视一眼,脚步自发地奔跑起来,像另一场跑步比赛。 ——结果一走近就被泼了一脸水。 打扮成美人鱼的工作人员朝他们飞吻,另一盆水又接踵而至。 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在美人鱼的国度,泼水意味着好运魔法的赐福。各位!!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拿起手边的水盆,泼啊!!!” 话还没落下,台上的人就被泼了一脸水。 这下不需要对视了,看过都懂,云景秋和严澄一个拿起水枪一个拿起面盆,开始进行一些不分你我的男高操作,其年龄估计不会超过十六岁。 他们将自己的衣物泼得到处都是水,脸上是,手上也是。 出门前精心打理的一切都被泼得乱七八糟,失了原本的模样。 但无人在意。 笑声震响在游乐园的上空,所有人都很快乐,放肆的、疯狂的快乐。 严澄和云景秋作为搭配非常默契的上下属,一个负责攻进,一个负责偷袭,很没品,很有效果,把真正的高中生打得抱头鼠窜,四处逃散。 云景秋的眼睛被水浸过,墨色更深,他和同样狼狈的严澄对视一眼,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但这种胜利者注定是要被围攻的。 不知谁在麦克风里喊了一句“给我上”,他们就被包围了,水多得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云景秋拉住严澄的手腕:“跑!” 跑的过程还没忘偷袭路边路过的一条狗,实在是没什么公德心。 “等等错了别泼了!” 等水小一点,严澄果断拉起云景秋继续离开战场,丝毫没有留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狡诈。 不狡诈怎么能赚到钱? 他们在一处偏僻的小巷停下,松开手,两人都撑着膝盖喘息,然后笑。 云景秋竖起大拇指:“太强。” 严澄谦虚:“你也厉害。” 大笑让运动后的喘息雪上加霜,他们一同倚在墙上,等笑声停歇。 渐渐,小巷中只剩呼吸声。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远处传来很轻、很飘渺的音乐声,云景秋在乐声中和严澄对视。 很狼狈,但为什么还是这么漂亮? 身上肌肉是,不断滴水的发尾是,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是,被水浸润的眼尾也是。 云景秋捏拳。 最不该表白的时候,最狼狈的的时候,也是最不符合计划的时候。 他抬起头,他说:“我喜……” 一只滚烫的手压住他的肩膀,对面那个漂亮得不行的人低下头来,吻住他的唇。 鼻息是灼烫的。 云景秋丢盔弃甲,意识模糊。 眼前人正在吻他。他从没肖想过这样的场景,哪怕是深夜最放肆的妄想,从来没有。 原来严澄的唇这样柔软。 严澄稍稍离开,贴着他的额头。 他们的气息还没有从奔跑中完全恢复,空气中是潮湿的橙子气味,浸透了。 云景秋模糊地想,原来现在放的歌是lovestory。 他们在无人的路边额头贴着额头。 歌词的最后一句,云景秋主动仰起脸,再次尝到他梦寐以求的橙子的味道。 是甜的。 他们在这里若无旁人地吻了很久,直到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人声,才好像从梦里惊醒一般,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两人的衣服半干,黏在身上很潮湿。 “换件衣服?”严澄的声音有点哑。 “好。” 云景秋差点腿软滑下去,被眼疾手快捞到怀里。 天色已经暗了,游乐园里的彩灯亮起来,他们握着手在彩灯和人群中里穿行。 走了一会才在远处看到「泼水更衣处」,门口甚至有卖新衣服的,可谓是把商业化做到了极致。 云景秋看着严澄拎着自己的衣服走进另一间更衣室,眼巴巴将人望着,像只羽毛还没干透的鹌鹑。 严澄对他很是理解,尤其是见到他比平时艳的唇,泛着浅淡潮红的面颊,还有说话时露出的一点洁白的犬齿尖。 刚刚试过,牙口不错。 他也不想分开,由于对方年龄不超过五岁,只能耐着性子哄:“很快,很快。” 云景秋走进更衣室,将贴在身上潮湿的衣物换下来,手机放在一旁,浸了水,开不了机。 他现在隔绝了所有倾诉对象,在昏暗的更衣室靠着墙,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 刚才的到底算什么? 他忘了问,是不是跑得太快产生的吊桥效应,又或者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水汽造成的暧昧感。 他没确认,也没空确认。 他只能深呼吸。 门外响起敲门声,云景秋吓了跳才发现时间过去太久。 “云景秋?”声音有点模糊。 还没回话,严澄就推着门走进来了。 第120章 因为你答应我了 狭小的更衣室挤了两个成年人,更加逼仄。 云景秋的上衣长裤都穿上了,光脚踩在鞋面上,衬衫衣扣没扣完,半敞着。 严澄一愣,笑了:“你怎么这么慢?” “手机浸水了。” “这是要辞职改行去当维修师傅?” 严澄替他拢着衣襟,将衣服的衬衫一颗一颗往上扣,见人始终低着头不愿意抬起,心里也有点打鼓。 他做风险投资决策的时候没遇见过这种状况——他的下属是不是反悔了? 严澄给他扣到最后一颗扣子,发现他耳朵上褪下去的红又有蔓延上来的趋势。 他终于愿意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不辞职。” 他说:“我跟老板干一辈子。” 严澄:“……” 他的下属似乎察觉不到危险。 他是不知道两人现在离得多近,有多少皮肤接触在一起——还要用这样的眼睛说这样的话? 云景秋将脚踩进鞋里,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严澄没有再看,狼狈扶住云景秋的肩膀,“我先出去。” “严……” 云景秋伸手抓住一片衣袖,但是那布料从手上滑走,他不由抿唇。 感情和职场不一样,职场签了合同就有法律效力,感情要他怎么确定真假? 迅速把衣服裤子都整理好,系紧鞋带,湿掉的东西兜进袋子里、存好,云景秋挪到严澄面前。 他想要握住那只略显粗糙的手,但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手腕抬起又放下,下一秒便被捉住。 严澄的掌心是温暖而干燥的,掌心的纹路和他触在一起。 他家老板丝毫不在意两个长相漂亮的男性手牵手走在路上是怎样一番奇景,他只是声音里含着毫不掩饰地笑:“我们接下来去哪?” 云景秋心心念念的摩天轮还是坐上了,不过表白计划已然被彻底推翻。 严澄正捏他的指节,从小指捏到拇指,最后再用掌心包裹他的。 第91章 云景秋努力抵御心中不断冒出来的涨热感,他还没忘记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严澄笑了,亲也亲了,手也让出使用权,现在还问这个? “你说呢?” “潜规则?贿赂?” 严澄刚想要开口,看见云景秋面颊上明晃晃的故意和狡黠,忍不住要捏他的脸。 他捏了,那脸小,扯多了怕疼,惩罚不像惩罚,倒像是亲昵地触碰。 严澄轻笑一声,本来要说出些与之对应的不着调话语,但不知怎么,口中说出来的却是:“算在谈恋爱。” 云景秋被严澄直白的话语震到,指节不受控制地往里蜷。 老板太有魄力,太锋芒毕出,太会拿捏下属的软肋。 云景秋的肋骨抵在对方手臂一侧,心跳咚咚作响,只能故作淡定地去看窗外的夜景。 严澄跟他看过去:“在看什么?” “看夜景。” “人不够好看?” “……好。” “那为什么不看我?” “不是,我……” 严澄懒得听他说完,下一句话缀在后面:“我想亲你。” 云景秋又不吭声了。 良久才听人轻轻哼了声:“老板做事什么时候要问下属意见了?” 这是不满了,怎么还不亲? 领导是听取下属意见的好领导。 云景秋轻轻闭上眼,柔软的吻就这么落在唇上。 这个吻很浅,很轻,云景秋感到头晕,像喝醉了酒。 他在结束之后问:“你不是撒了谎?” “什么谎?” “你说你没有谈过恋爱。”云景秋说,“但为什么这样熟练?” 怀抱收紧了,严澄的手臂拢在云景秋的胸口,让他侧过耳来,听一听自己的心跳。 那心跳速度很快,很鼓噪,胸膛皮肤也是温热的,云景秋敏感的耳廓再次红起来,一点一点蔓延上脸颊。 “没有。”严澄说,“你听,我真的是第一次。” 他很难说清楚原因,只能分辨出内心的情感。 他总是这样,一见到云景秋就心情很好。 不管他在做贼心虚,还是站在台上自信满满——每一面。 严澄又将人拢得紧了些,他想,自己的滤镜或许已经无可救药。 到达最顶端时,两人都在往窗外看。 城市的夜景他们在加班时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在心意相通的人身边欣赏过哪怕一次。 严澄看着远处一处建筑:“那是我们的写字楼。” “灯怎么还亮着——有人在加班吗?” “或许只是玻璃的反光,那栋楼离我们太远了。” “吓我一跳——我刚刚负罪感都冒出来了。” 严澄的视线收回:“你为什么会有负罪感?” 云景秋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的同事在努力加班,我却把我们的老板拐走了。” 严澄悄悄地:“老板是自愿被拐走的。” 摩天轮晃到底部,他们下来的时候惹得工作人员无奈了:“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能不能先把手松一松?你们这样是下不来的。” 手松开的瞬间有冷风吹过,云景秋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很快又被严澄揽住肩膀,另一具身体的热度染上来。 工作人员:“……” 他们他们已经没有需要继续的项目,并肩往门外走去,走到橘黄色的路灯下去。 云景秋乖乖站在路边,给严澄指挥调头方向,等他打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却是香味。 副驾驶放了一束花。 不是云景秋从前见过的玫瑰,而是茉莉、满天星、月季和风信子组合而成的花束。 “这是……” “你的花。”严澄敲敲方向盘,“拿起来,然后上车。” 云景秋遵从老板的指令,坐上副驾驶,膝盖上放着花。 那颜色明显精心搭配过,显得很精致,里面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的字他见过无数回。 那是严澄亲手写的字。 云景秋:在一起第一天纪念日快乐。 云景秋忍不住笑,又问:“那万一我拒绝你呢?” “那么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再上我的车——但是现在,不许提这种假设。” “为什么?” “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严澄在朦胧的月色下侧过头笑。 “因为你答应我了。” 第121章 满溢而出的情感 云景秋正在向严澄索要他作为欠条的纸青蛙。 严澄:“没带。” 又加一句:“要去我家取吗?” 云景秋张开口,觉得这是资本家设下的陷阱;但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他也有不想放弃的理由。 “要的。”他说。 严澄不说话,开了一段之后才笑道,“真可惜,本来想昧掉。” “那可不行。”云景秋也笑道,“我有严格的财务核销流程。” “哪怕是老板也没有特权?” “哪怕是严澄也没有特权。” 严澄不知为何,听完这番大逆不道的职场刺头下属话语,心情大好,借着红灯的间隙侧过身。 他的眼睛里还倒映着云景秋微微放大的瞳孔。 于是原本的亲吻变成忍不住在对方的唇上咬了一下。 云景秋:“老板!” 咬得有点痛。 “怎么?” “——绿灯亮了。” 身后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严澄踩下油门,依然十分愉悦的样子。 云景秋伸手摸唇上的齿痕,他感觉老板此时的年龄也不大,最多也就高中生的样子,像喝了咕咚咕咚冒上来的汽水。 跟自己现在的心理年龄也没什么区别。 我跟我老板——我老公,果然是天生一对。 两个幼稚鬼下车之后还要手拉手,云景秋一手拿着花,一手牵着人,人还要和花吃两句醋—— “你怎么对这花这么小心?” 这花不是老板自己挑自己买的吗? 门锁应声而开,云景秋刚要笑着说两句话,比如上次来还是你生病——肩膀先被抵在玄关上,连花都来不及放下,吻已经落下来。 花瓣被攥紧,汁水揉散在掌心,最后云景秋将人推了推,唇上有点疼。 严澄顺从地退开了。 云景秋摸着唇,忍不住道:“老板,你懂可持续发展吗?” 严澄一笑,没有什么反省的意思:“抱歉。” 老板太理所当然,给了拖鞋给了水,最后再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糖来,摆在云景秋膝盖上。 一切都充满着蓄谋已久的味道,云景秋一口冰水下去,唇依然在疼,他放下。 “我的纸青蛙呢?” “在书房。”严澄一笑,“等会,我去拿。” 不过几分钟,严澄拿着一只略带烫金的纸青蛙走到他面前,“不如你教我叠。”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可持续发展。”严澄笑,“你刚刚教我的。” 云景秋将纸青蛙拆开来,一张充满褶皱的纸,放在自己掌心。 “先消欠条。”他说,“但是没有实物,我要赊回来,你愿意吗?” 纸青蛙都完全拆散了。 严澄看着他,点头。 云景秋心情很好地一笑,他的唇被吻得通红,却还要抬起脸,在严澄的面颊上贴了贴。 “我拿这个换。” “哪个?” “一个承诺,”云景秋说,“关于未来。” 再问下去他就不肯说了,惹得严澄捏他的脸,“你仗着我不敢把你开除。” “——嗯?” “说句公道话,你现在要是选择离开公司,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板,污蔑啊!” 上司和下属谈恋爱,没有安全感的不应该是下属吗?怎么老板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 然后云景秋看见严澄面上带着调侃和戏谑的笑,怎么也看明白了。 就和第一次把老板叫成老公之后,在逗人呢。 云景秋不由抓起那手腕咬了一口,不太重,鹌鹑啄了一下。 “晚上要不要留下来,我们可以睡一张床。”严澄看着他就问,丝毫不遮掩眼睛里细碎的揶揄。 “?” 怎么摊上个这种老板? 事实证明,鹌鹑啄起人来还是很疼的,严澄手腕一圈牙印,还能笑得如此春风得意。 令人怀疑此人是否处于抖m附体状态。 云景秋不舍得就此离开,但他又做不出在一起第一天就到男朋友家留宿这种选择。 他从小到大虽然成长环境不好,但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乖宝宝,只敢在工作上小偷小摸罢了——对待感情的态度依然非常传统。 严澄也是。 刚刚那番话只是为了逗鹌鹑,若是云景秋真的留下来,他也会绅士让出主卧。 第92章 时间还早,云景秋听严澄说了些过去的事,他将言辞分了些给自己的母亲,说他其实很难判断自己对对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大概曾经恨过她,问过舅舅为什么她要抛下我离开。”严澄说,“但后来发过高烧,有了朋友,还有舅舅的同事们——我就把恨这件事忘了。” 云景秋轻轻握紧他的掌心。 “看来我们都没去过游乐园,我们今天做了一个好决定。” 严澄伸出手去,终于摸到对方柔软的头发。 他们连了蓝牙音响,点上两首抒情的情歌,云景秋手一滑,下一秒歌单滑到乐意效劳,气氛一下变了。 “你们平时在办公室平时听这种歌?” “老板求你,别问了。” 搞不好今天刚刚表完白,明天就要热火朝天地投入工作岗位,读作暗恋老板的有福了,写作我们卷死同行。 切好歌,他们只是靠在一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 云景秋恍惚以为自己睡着,醒来灯光被调暗,严澄用手机打开了一张表格在看。 “……这不会是工作吧。” 严澄把丰衡的聊天界面关掉,略过自己偷偷压榨投资对象的事实。 “我送你回家。” 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魔法没有消失,他们还在挽着对方的手。 夏末的夜风不算冷,还卷着暑气。 云景秋头一次叹息明天不是工作日,没法光明正大地见到老板;随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只是和老板在一起,思想就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拧开电台,里面放的居然还是乐意效劳,再配合电台主播半夜半死不活的声音,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云景秋若无其事地将电台扭走,放了首正常的歌。 下车的时候严澄看了他的唇一眼,“还要可持续发展吗?” 这是在要晚安吻呢。 云景秋一懵,心里有点小叛逆就冒出来了。 他解开安全带迅速在严澄唇上碰了碰,随后便成为携花潜逃的下属。 云景秋含过几颗糖,糖纸还散落在他家茶几上。严澄尝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橙子味道,混着云景秋的。 一点都不可持续,他想。 第一天的情感就要满溢而出了。 第122章 好险,差点被同事杀了 徐航正在用手机轰炸工位上的云景秋,那消息动不动就是语音60s,看了让人想回「收到」来敷衍。 起因是云景秋想在朋友圈玩抽象:谢谢大家,老板转正成老公了。 考虑到同事脆弱的心里承受能力,于是在列表挑选了两个幸运儿发送。 徐航和周学林就这么不幸中招,人在工作坐,瓜从天上来。 今天的云景秋坐在工位上,上班,很有感觉。 手机消息弹到回不过来,隔壁部门一直在催收今天下午就要上交的文件,搞得他现在都没空去总裁办公室偷看一眼他们的茉莉花。 “我希望你们催的是我的工作,而不是借催工作来催我的命,ok?” 云景秋抬起手机,周学林恰好给他发来一条:不过,景秋哥,你要小心一点严才良。 周学林:虽然严鸿哥基本已经控制住集团的形势了,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 周学林:但愿是我的错觉!话说你现在和严澄哥怎么样了?你们工作还忙不忙? 云景秋抬起手指刚要回复,小芳姐已经一沓文件拍在桌面上,语气阴森森:“还有空摸鱼?” 他赶忙一个激灵坐正,开始挪动鼠标,营造自己刚刚认真工作过的假象。 好险,差点就被同事杀了。 等云景秋忙得头晕眼花,终于将事情全都解决了之后,饭点已经过了,午休已经过了,只有咕咕作响的肚子宣告人还活在世界上,没死。 再一抬头,发现严澄就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眼中的感情藏都不藏,就这么含笑向云景秋看来。 把鹌鹑上班的魂都勾没了。 “云景秋来下我办公室。”严澄说。 云景秋关上门就被攥住手腕,严澄发现他有点紧绷,便凑近了点:“工作太累?” “不,老板。”云景秋想到他刚刚的眼神,心跳还有点快,“我们是要公开出柜了吗?” “想什么呢。”严澄捏了他的鼻梁一下,将人放开。 “先来吃饭。” 老板已经成功拿捏了下属的胃——用外卖,自己的黑暗厨艺就算了。 云景秋端起碗抬头,看向窗边:“茉莉花开了。” 茉莉花开得非常好,所有花苞都舒展开花瓣,在阳光下散发幽香。 整个总裁办公室都是甜的。 午饭——下午饭吃完,云景秋犯了会困,在老板面前光明正大摸鱼,脑袋还枕在老板胳膊上。 没人扣他工资,唯一有这个权利的人拨了拨他的脑袋,让人睡得更安稳些。 云景秋只眯了十几分钟,便猝然惊醒,醒来第一句是:“工作做到哪了?” 他和严澄两两对视,没想到办公室恋情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到总裁办公室不是为了偷亲,而是真的汇报工作。 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姿态,云景秋是和严澄挤在沙发上汇报的,并且进度非常不保证。 因为严澄握着人的手,时轻时重地捏着。 云景秋:“老板,我们要不定个规矩。” “你说。” “咱们谈工作的时候能不动手动脚吗?” 事实证明,云景秋的事业心可能比他老板还重,坚持保持工作环境的纯洁性,拒绝将工作感情混为一谈。 不过离开时候倒是眼巴巴望着严澄。 无情总裁:“不是你说的工作感情不要混为一谈吗?” “那我现在暂时辞职五分钟。” 老板没能抵挡诱惑,让下属在面上偷袭了,嘴角还要露出笑容来。 云景秋关上门,轻轻的,咔哒一声。 严澄笑容彻底收敛,拧眉看向手机。 周学林:严澄哥,严才良今天来找我们家了。 严澄:他找你们做什么? 周学林:他说……你们对新景有兴趣吗? 周学林:听说他已经被严鸿哥赶出集团了,现在局面有点像小说大结局,大反派要酝酿最后一次反击了。 严澄微微挑眉。 他伸手去翻最近签的合同以及目前的资金流向,确定目前投资方向都很谨慎,背景调查也不止一轮。 ——除非所有项目同时爆雷,否则新景的不可能如此轻易易主。 想到这里,严澄也皱起眉来,随即叹了口气。 他毕竟只是个总裁,不是预测未来的先知,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甚至所有项目同时爆雷都能保证新景的存活。 他既然能只身处理好集团那边的事务,还能顺便给自家公司捞一笔,想来严才良没有资金、没有资源—— 何况还有严鸿这个活靶子吸引头号仇恨,兄友弟恭,很是一番感人场景。 严澄思索一会,觉得问题不算大,给周学林回: 那你不如把我们公司收了,这样我们讨论小说内容也算工作的一部分了。 周学林:不要啊,不要把这种事情当做工作啊! 严澄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开始一心处理工作事务。 他真不是故意的,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再看窗外,天已经黑下去,晚饭时间岌岌可危。 云景秋在门上敲了两下,还能听见身后的调侃声:“云组长~你这样算不算贿赂严总?” “滚滚滚。”云景秋说,“给老板送饭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况我还用得着贿赂?那是严总赏识我的工作才能!” 门外传来大笑声,不仅是小陈何溪的,还有云景秋自己的。 还有小陈刻意压低的声音:“那你记得别把老板叫成老公哦?” 严澄放在眉心的手落下来,处理一整天的表情变得松缓,稍稍勾唇便能轻易露出笑容来。 笃笃—— 门上响起敲门声,严澄还没说进,已经有人将脑袋探进来,“老板——” 严澄:“怎么不叫老公了?” 云景秋:“……” 没想到回旋镖竟然有这样扎回到身上的一天,着实令人感动。 他语言卡壳,平日里能顺利说错面不改色的话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沦为结结巴巴的样子,对老板直呼大名,颇为大逆不道: “严澄!” 严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再纠结称呼问题,将人胳膊拽了拽,小鸟又跌进自己怀里了。 严澄满足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123章 主角沉默了 这几天日子过得很快,云景秋经常偷偷溜进严澄办公室,以照顾茉莉之名行一些苟且之事,待在总裁办公室时间呈直线上升。 小陈见他明显荡漾的心情——总的来说人变得更欠抽了,话语间透露着一种牛马的普信。 第93章 虽然人依然是兢兢业业,但就是让人看了不爽。 于是有人问:“你是彩票中奖打算辞职了吗?走之前不如请我们吃顿饭,你离开大家一定会非常开心……不是,非常为失去一位好同事难过的。” 没想到云景秋听完这话大惊失色:“谁说我要辞职的?不信谣不传谣,不要诽谤我啊我跟你说!” 萌萌小声问:“云组长怎么了?” 小陈也低声说:“上班上的。” 因此无人发现总裁办公室的苟且,大家普遍见怪不怪,认为此人只是拼好班上多了产生的最终妄想: 老板要给自己加工资了。 云景秋就是这么在办公室里摸着下巴问的:“老板,要公开吗?” 严澄对这个问题非常淡定,他理了理云景秋的衣襟。 毕竟是喊老公都能淡然接受的时髦老板,对这种问题的适应度相当逆天。 他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云景秋:“你决定就好。” 云景秋思考一会,在原地的行为有点呆滞,看得严澄爱怜投喂鸟食——一枚巧克力。 “我决定了。”他说,“今晚我要发朋友圈。” 严澄丝毫不意外:“要我配合吗?” 云景秋咬碎巧克力:“不,我要当今晚的主角!” 主角拍了他们养在办公室共同的茉莉花,那花开得正好,每个同事都要进来夸一顿,其中舒尔最过分——他有一次竟想直接盗取胜利果实,还好严澄还是总裁。 严澄:“不许。” 让无数同事对茉莉花心碎。 他拍好照片,选好良辰吉时——晚上十点半,写好文案:我和老板在一起了,点击发送。 然后鹌鹑尾巴翘起来,准备等消息大地震,然后明天再回,非常完美的计划。 第一个点赞的是严澄,第一个给她发消息的是小陈。 小陈:你跟我说实话。 云景秋:大人请说。 小陈:你他妈是不是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严总的大冒险是给你点赞是吧??还拍老板办公室里的茉莉花!不许偷拍花神! 主角沉默了。 主角忘了自己不仅是把老板喊成老公的主角,主角还是喊狼来了的小羊崽。 他干过的抽象事以这种形式回到了自己身边,以致于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何溪还在说: “半夜发表白朋友圈,主角还是你们云组长?这题我会,大冒险输了,下一个。” 云景秋辩解:“不是,就没有一种可能是真的?” “老板如老公,合同就是登记结婚,法律规定生效期间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如果你要说这个的话,左转出门,跟严总说去吧,不送。” 云景秋:“……” 坏了。 回旋镖太锋利,他只能四十五度角望天。 我不是主角吗? 怎么变成大冒险的主角了? 他隔天说那我给老板送一束玫瑰,你们又该如何作想—— 小陈:“要不把人举报了吧?” 云景秋跃跃欲试:“哦?终于有人举报我的办公室恋情了吗?” 小陈:“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出去摸鱼买玫瑰的!!!!说话!!!” 他的滑铁卢被徐航得知,徐航激动拍桌:干得好,终于有人能治你了,爽。 徐航:让你玩大冒险,玩去吧,看等你退休了有没有人信你的鬼话。 云景秋:“……” 无人理解主角,云景秋只能委屈巴巴去找老板求安慰,顺便摸摸老板的腹肌。 他真的不是馋老板身子,真的。 严澄摸摸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也就是说你现在真的很空?” 云景秋:“……不对,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现在来跟我学习一下,怎么进行项目规划与公司决策安排。” “首先,是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云景秋脑海里的「我,霸总,你,赠予合同,签了」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严澄真的在很认真地教他自己的思路,让他认识到老板是一个多么牛逼的人。 云景秋吸收了公司运转知识,灵魂升华了:“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 “我觉得我现在一身下属味,不配玷污一身你总裁味的你。” 严澄气笑了,按着人亲了起码五分钟,逼他念了十遍自己大学的大名以及国内排行,云景秋才满脸通红地逃离老板的包围。 等到云景秋再来上班的时候,小陈坐在工位上,没和他打招呼,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手机看。 等云景秋倒回来敲敲她的桌子:“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陈抬起脸:“你真的和严总……在一起了?” 云景秋乐了:“你们不是说是大冒险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信了?” 他终于发现小陈此时的状态不是很对,她到这时候没有让云景秋滚,而是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到云景秋面前。 “你看看这个。” 云景秋笑意收敛,沿着内容看下去,眉间也变得紧了起来,接着脸色非常不好看。 他从小陈手里接过手机,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最后划到底部,直到进度条再也没有反应。 小陈给他看的是一篇文章,前面长篇大论描述光华集团内部压榨员工的事项,后面是严鸿富二代的奢靡作风,有图有文字—— 而最后,是关于严澄的板块,照片很模糊,云景秋看不出来是合成还是那天游乐园的场面。 画面里他和严澄贴得很近,几近接吻的姿态,任由谁来看都是相当暧昧的姿势。 后面还夹杂一部分云景秋曾经在学校的经历,只不过由被霸凌者变为了霸凌者。 文章用充满遐想、歧视和不堪的言论描述他们的关系,最后还欲盖弥彰地说:“以上内容不一定属实,请大家明辨是非,免得我被打成造谣的人~” 云景秋将手机还给小陈。 小陈非常气愤:“妈的!现在这些媒体简直太过分了!他们认识你和严总吗,就这么造谣!靠!” 云景秋在原地思考,没说话。 小陈见他态度,忽然想通什么,小心问道:“……所以你那天发的朋友圈是真的吗?” “是,花是我送给严总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先给你去泡杯咖啡?” “不用。”云景秋匆匆说,“我去趟严总办公室。” 第124章 我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幸运的人 严澄教过云景秋,在面对项目出现失误的时候,首先不能慌,因为一旦从这条链子开始崩,公司的主心骨就散了。 云景秋没想到才进行完的总裁课堂小知识居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他在脑子空白之后恢复了平静,就像他某天跟父母谈话、跟陶泉谈话。他抬手敲了敲严澄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严澄见他进来,轻轻点头,请他坐在凳子上:“是你。看过那篇文章了?” “看过了。” 公司只有业务部门,没有专门的公关部门,这件事注定不能内部处理。 严澄见云景秋的坐姿,膝盖并拢,两只手搭在桌面上微微歪着头,一副好学生正在思考的模样。 严澄这才将一直握着笔的手松开,发现里面已经硌了一条红痕。 严澄第一眼看到文章的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一些可能性。 云景秋会生气、怒火、害怕、难受吗? ——不会。 否决来得也很快。 严澄被自己的想法怔住。 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云景秋了?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对的,云景秋很冷静,像那天他在警察局,接受一场意料之外的谈话。 严澄发现自己也变了。 洪警官说他「总是喜欢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肩上」,但他现在他和云景秋并肩坐着,准备心平气和解决这件事。 “你有什么想法?”严澄问。 “借力打力。” 两人对视一眼,懂了对方的想法。 “邢娉婷。” “她的公司是一家广告公司,跟我们合作是为了新品上线——到今天,进度应该已经差不多,正好可以作为新话题带走风向。” 云景秋点头:“而且她们公司有公关部门,能直接和平台运营对接,比较方便——而且她还欠我一个人情。” 严澄看向他,也反应过来。 “晚宴那次,她请我做男伴——就是那时候欠的人情。” 严澄心平气和地拨通邢娉婷电话,跟她沟通这件事和她家新品上线的事。 隔着电话云景秋都能听见邢娉婷在破口大骂:“草,这帮人,真是张口就来,还你和云景秋半夜私会,职场潜规则?你们俩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严澄矜持:“前阵子才在一起的。” 第94章 邢娉婷:“……你们男同搞暧昧的进度时常让我感到惊讶。” 严澄谦虚:“哪里哪里。今天上午应该就能解决吧?” 邢娉婷:“你当割韭菜呢?刚长出来就咔嚓给你割完?” 严澄:“我和云景秋接到骚扰电话了。” 邢娉婷:“靠——给我等着,五分钟,我马上到公司。” 严澄放下电话,想开口说什么,发现云景秋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表情在问题得到初步解决方案之后松懈下来,脸上展现出深切的迷茫。 他刚刚脑子其实空白了很久,像高中时候,自己人走在天台边缘,望着地面看了很久很久。 所有人都在中伤他,父母让他听话,陶泉污蔑他作弊,同学不信任他、孤立他。 就像潮水渐渐漫上来。 他忽然有点委屈,伸手去摸严澄的掌心。 严澄展开手臂,将人抱在怀里。 “我刚才有点害怕。” “嗯,没事。你慢慢说。” “那些文章用了一些字眼……我不是很喜欢……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完全是因为身份产生的畸形纽带。”云景秋敲敲脑袋,“我有点迷茫,严澄。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掺杂了这么多东西吗?” 严澄没有马上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陷入更深层次的思考,结论是,“我觉得讨论这个太表面了。” “不管我们的身份是上司、下属,还是朋友,云景秋,都是我们割舍不掉的——如果没有这些身份,我不会遇见你,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他顿了顿:“无论如何,我确定我跟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云景秋微微低着头,手指从严澄的掌心捏到手腕。 他忽然想起很多细节,都是关于严澄,关于他的笑,他的气息,他所有耐心的教导。 他送的耳钉,给自己整理过的衣襟,偷偷为自己引荐周学林,独身一人去解决集团可能带来的麻烦。 他微微张开口,想起一束玫瑰:“那天练舞的时候,你手上有一束玫瑰,你说是客户送的——那原本,是不是要送给我的?” “是。”严澄无奈摇头,“你发朋友圈要表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单了一束玫瑰。我想,我要抢在你表白前说些什么。但那天你只是和我跳了舞。” 云景秋张唇:“是不是我说那是大冒险?” 严澄:“那是吗?” 云景秋也坦白一笑:“不是。那天我打算告诉你,我愿意跟你出去干。” “原来如此。” 不知云景秋想到什么,忽然一笑:“老板,原来这么早开始就目的不纯啊。” 严澄作势去拧他的耳垂:“也不知道是谁目的不纯,见面第一眼就开始喊老公。” 两人的电话此起彼伏地震动,他们只是靠在一起,谁也没动,严澄握着他的手,很缓慢地亲吻他的额头。 最后还是云景秋推了推严澄,示意他接下邢娉婷的电话,自己则缓慢地转动思绪。 他突然发现这也是一种公开出柜,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同事,也说不好大家会怎么看他。 确认完严澄的态度之后,他依旧忐忑。 他不再愿意面对那些眼神。 万一…… 严澄已经挂了电话。 云景秋给徐航回完没事,我连老板都能搞定,还搞定不了这种小事? 他们对视一眼,严澄压了压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出去。” 总归是要面对的。 他们没有做什么很亲密的动作,不过肩并肩一同走出总裁办公室。 很快有人围上来,不过不是指责怀疑、或异样的视线,而是一致义愤填膺地骂人:“那群人怎么用这么难听的字眼造谣!” “支持严总告他们!” “同事之间谈就谈了,都什么年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还没亡呢。” “输了就是输了,那舆论搞诽谤,严才良是不是玩不起啊?” “严总景秋你们别被影响,我已经开了十个小号帮忙喷了!” 只有高峻略显担忧,提问道:“不会影响股价吗?” 严澄友善科普:“我们不是上市公司,没有股价这个说法。” 高峻拍拍胸口:“那就好——既然连公司运作都影响不了,那发这些做什么,傻逼。” 严澄和云景秋对视一眼,都笑了。 太好了。 高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幸运的人。 第125章 他只是轻轻握住了严澄的手 在结束了义愤填膺的指责之后,班还是要上,八卦还是要听。 结合云景秋几日前忽然发布的朋友圈文案,终于有人幡然醒悟:这次居然真的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而是老板和下属真的在一起了。 有人开始问严总讨要喜糖,有人拉着云景秋开始说悄悄话。 小芳姐轻声问他:“你有没有考虑过分手之后,你基本上就不可能继续待在公司里了?” 云景秋没有天真地回答“我相信严澄”,这种话一听便只是安慰自己。 实际上,他在发现并确认自己对严澄动心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觉悟,他做好了坦然离开的准备。 “我有学历有技术有经验,哪个公司不喜欢我?”云景秋不要脸地说。 小芳姐过了一会才理解他的意思,笑骂一声:“出息!” 她一叹:“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但是景秋,我说句话,你从这个角度去想你们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利于后续感情的发展。” 云景秋一怔,没想到刚刚的说客现在又转了方向,开始提醒他其他的方面。 云景秋摇头一笑:“世上难有两全事。” 小芳姐不再劝说,只是又以不明目光看向云景秋,让人觉得非常感动;同事果然是同事,同事情是世界上最感人的感情…… 然后云景秋听见小芳姐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可以开始说说你和老板的心路历程了吗?什么时候发喜糖?你们俩休婚假我们可以一起放假吗?能不能算是带薪休假?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云景秋:“……” 敢情你前一段是为了这段做铺垫。 打发走八卦的同事,云景秋扭头严澄便扶住他的腰,这让云景秋产生短暂的心虚:刚刚自己大逆不道的离开话语,对方是不是听见了? 他觑向老板的脸色,对方立刻朝他露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微笑来,人也挨得更紧,密密匝匝的橙子气味包裹上来。 应该没发现,云景秋想。 不然以这几天的黏糊劲,已经开始认真讨论询问了。 严澄和他贴了贴,“晚上有空吗?” “如果不加班就有。” 严澄被逗笑,“那我今天特批你不用加班。” 云景秋望着他。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需要问是谁,两人对对方的过往心知肚明。 是去见严澄的舅舅。 网络还在狂欢一场八卦盛宴,光华的名声不弱,大家的声音还是集中在集团讨论;剩下的讨论多是些污言秽语,充满歧视和暗示,让人看了一眼就生理不适。 邢娉婷已经联系平台撤稿,但是截图满天飞,一时半会是撤不完的;集团的公关也在努力,把影响降到最低。 风雨飘摇中,云景秋仿佛坐在台风眼,正安心地敲打键盘。 他在工作,主要是甲方一个电话过来,管你网上什么舆论风暴办公室男同恋情,今天必须把改完之后的第四稿交上来,否则一切免谈。 他在苦哈哈地搓键盘,办公室的人已经开满十个小号,正在网上当网络喷子。 “不是。”云景秋晕头转向地说,“别夸我们公司牛逼了,你把上周那文件发我,再不发你的好公司就要破产了!” 云组长深觉组员难管,领导难当,最后上交期限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发送文件,屏气半小时,那个“今天你必须交上来!!”的负责人依旧未读未回,他只能无语地关上电脑。 顺便苦口婆心地教导手底下的人:“大家可以稍微冷静些,网上的热点话题通常是今天有流量明天就一潭死水……” 小陈:“你看这个评论区有人喊你老板老公诶!” “手机给我,我来喷。” 今天晚上,舆论已经得到基本控制,至少有人截图发文的时候,下面的评论大多都是“发生什么事了?”“早吃过瓜了,没意思,散了散了。”此类话语。 云景秋还是没能得到甲方的已读,归结为人带薪厕所掉进马桶,不必理会。他干脆利落地关机出门,像一阵风一般准时下班,去赴老板的约。 严澄坐在车上等他,后座放了两束白色菊花,很新鲜。 “老板……” “不用这副表情。”严澄说,“我舅舅还是喜欢我们开心点去见他。” 第95章 车开进墓园里,严澄跟看门大爷很熟,烟轻车熟路地递上去,大爷瞧他一眼:“哟,又来看你舅舅……今天怎么带了别人过来?” 大爷没见过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舆论,不知道严澄感天动地的职场潜规则,他只是以正常人的视角看待走下车的两人。 “我对象。”严澄说得非常大方,顺便把下一秒步伐就要拐回车上的鹌鹑捞在身边。 云景秋:“……” 他只能微笑问好。 大爷明显有点惊讶:“你们这……哈哈,也好。你这么几年都是单身过来,给介绍对象也不要,原来是老头子我努力的方向错了。进去吧,别让你舅舅等急了。” 严澄道过谢,跟云景秋一同往里面走。 墓园空空荡荡,今晚没有什么人来探亲。 严澄走到墓碑旁边,没说话,只是先把花放下,还有一条烟。 严澄介绍:“这是云景秋,我对象。” 云景秋拘谨:“叔叔好。” 严澄:“你应该跟我叫舅舅。” 云景秋:“……老板饶了我。” 他们把花放在墓碑前面,晚风静静吹过,吹动几片洁白的花瓣。 严澄说:“我舅舅是见义勇为死的。” 他说:“你是不是好奇过,我为什么要进集团?其实这是我舅舅的想法,他一直希望我回去,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但我不同意,我觉得回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他那时候笑着骂我不懂事。” 云景秋静静地听着。 “我舅舅结过婚,有过小孩,但是自己工作太忙,妻子出轨,女儿初一那年抑郁自杀了——他后来和老婆离婚,我妈不要我,他收养了我,但这些年其实他一直很自责。他认为我的人生不应该蹉跎在这里,我应该有更广阔的未来。” “我的父母健在,也应该拥有更美满的家庭。即使这不是他的错。” 云景秋看见严澄眼睛里有浅淡的水光,但隔着夜色一看,不过是人类眼睛里自带的泪膜罢了。 他轻轻握住了严澄的手,等待故事的继续。 第126章 睡前故事? “他后来死了,我才知道人立了遗嘱,所有的积蓄买下郦华的股份,并指名我来做总经理。 “严鸿是不是跟你说,是因为严厉锋看重我的商业才能,他才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利和股份?其实不是的。严厉锋是一个只顾利益不顾其他的人,我进入郦华,其实是多方博弈的结果。” “只有我舅舅最傻,一心以为我回去之后,即使享受不到亲情,也能取回自己应得的利益。” 严澄说到这里的时候,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大约在意外自己的平静。 另一只手被握着,很温暖。 云景秋轻声:“严澄,你在发抖,要不要等会再讲?我们有很多时间。” 严澄捏了捏拳头,“没事,很快就讲完了。” “后来我发现,我爸妈拿我舅舅的一些钱,进行了一些「商业运作」。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了。” “但那时候,我有了很多很好的员工,我还遇见了你。于是我不想只身离开,我要带着他们光明正大地离开,再回来把应该属于自己的拿走。于是我和严鸿合作了。” 云景秋忽然听懂一些话。 洪警官那句你总是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肩上,是在说严澄,也是在说他舅舅。 少了些利益,多了些真诚。 他想,这才是云景秋要离开集团的真正原因。 严澄注定不属于那里。 云景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听见严澄在夜风里叹了一口气,他说:“说实话,我刚刚有点紧张。” 云景秋在他手背也安抚性地拍了拍,“紧张什么?” “紧张你突然松开我的手。” 云景秋掐了掐他掌心。 还总裁呢,总裁怎么这副酸样? 他在心里嘀咕两句,最终没忍心,又贴在自己掐过的地方摩挲,惹得严澄忍不住要笑。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我的条件谈成功了,大家一起离开;后面股权变动,我回去分了一杯羹。” “……然后是今天,我和你一起站在这里。” 他们的过往都不算完美,但未来会像头顶的星星一样,永不止歇地闪烁。 “故事讲完了。”严澄晃晃他们缠在一起的手,“云老板,有什么话想说。” “……老板?” “在。” 两人对视,忽然就在夜色下不受控制地一同笑出声。 严澄最后想,这大概就是舅舅想看见的场景见到这种状况,他一定会欣慰地笑出声,或许会夹杂两句是舅舅想错了。 晚风带起几片菊花瓣,随着往事一同飘散在风里了。 云景秋穿得少,夜里风大,冷;又陪严澄在晚风里听了一肚子故事,一上车就打了喷嚏,被老板紧急打包到自己家,热茶感冒药厚衣服一应俱全。 严澄的外套罩在云景秋身上,有些长,袖口得卷起一截。 云景秋不再打喷嚏,他敏锐发现严澄家里拖鞋多了一双,水杯成了成套的,茶几角落不知何时多了几盒糖。 严澄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今晚睡哪?” 老板自然非常绅士,将主卧让给云景秋。 云景秋走近洗手池便看到旁边成套的牙杯洗脸巾,他恍然发现,老板竟然蓄谋已久。 不知何时就想把人叼来睡觉了。 他缩进被子里的时候发现那味道也是淡淡的橙子香味,像怀抱一样将人包裹在松软的鹅绒里。 云景秋还没反应过来,床的另外半边便凹陷下去,有人坐上来。 他一惊:“老板!” “睡前故事。”严澄很坦然,“我们没有约定过这个环节吗?” 非常不幸,二人童年里都没有这种环节;严澄唯一一次经历,还是云景秋上次在病中给他念的童话。 云景秋先打开手机,爸妈还在问他春节的安排,似乎对他和严澄的舆论风波毫不关心,只是一心要挽回早就走开的孩子。 云景秋敷衍回复:有其他安排,不跟你们一起。 三人的家庭群聊一下子没了声。 再给徐航回复消息,他说要跟你家老板一起吃个饭,帮我问问有空吗? 云景秋当场就问还在搜索睡前故事的老板:“老板,周末有空吗?徐航说我们……一起吃顿饭。” 严澄眼睛挪开屏幕,很淡定似的:“好的。” 等到要开始睡前故事,人都缩进被子里,严澄才严肃询问:“你朋友喜欢什么衣服?平时喜欢什么礼物?他女朋友呢?” 云景秋愕然。 不就是一顿便饭吗? 下属没有违抗老板的本能,只有屈从老板的天赋,何况老板还是一副你帮帮我的可怜模样。 ……便将徐航事情全都抖出来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重色轻友的,真的。 严澄严谨地打开笔记,以工作态度特殊对待末了迟疑一下:“你父母那边,要去见吗?” 云景秋摇头:“我跟他们关系很不好,你不在的那几天他们来公司闹过,我刚跟他们吵过一架。” 严澄捏了捏他的指节:“抱歉。” “别说这些。”云景秋眼睛亮晶晶,“睡前故事呢?” 事实证明,老板的承诺有时候也不是这么靠谱。 他们偶尔相互对视,就吻到一处,衣衫乱了些,手指攀在对方小臂上,气息也乱了。 云景秋小声询问:“这也算睡前故事的一部分吗?” 严澄见他微微泛红的眼尾,伸手去摸他的耳垂。 “这是故事走到最后的报偿。” 最后两人还是躺在同一片被窝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手臂展在腰间,听对方的呼吸声。 云景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他喝了药,受了些凉,反倒裹着橙子的甜味很快便沉入梦乡。 留下严澄在自己每日都睡着的屋子里,一遍一遍看云景秋的面颊、耳廓和背影,手指动了动,确定人是真实的,再满足喟叹一声。 真是幸运。他想。 他忍不住用掌心包裹住对方的手腕,再轻轻闭上眼。 云景秋没有像那天的妈妈一样消失。 直到醒来,他都还在自己身旁,面颊贴着胸膛,嘴角是很浅的弧度。 第127章 工作万岁!(完结) 第二日舆论基本上已经消失,有人在讨论邢娉婷公司推广的新品,有人在讨论明星们新一轮的八卦。 寄希望于舆论,便要接受它马上将人忘却的事实。 严鸿就是这样等在严澄的公司门口,他来汇报一些情况。 严澄指名让云景秋旁听。 “事情基本上都解决了,昨天晚上我让公关部加了班,今天抓了数据,已经没什么讨论度。我们打算在事情真正平息下去之后,发一个对外的公告。你和云景秋的事需不需要澄清?” 第96章 云景秋和严澄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严澄率先开口:“澄清什么?” 严鸿:“……不是吧,你们来真的?” 迟钝的弟弟现在才理解哥哥目前的感情状况:“我真傻,真的,出了这档子事第一时间是替你们澄清,而不是怀疑你们之间真的出了私情。” “唉,”云景秋跟着感慨,“世事无常啊!以后你是不是得跟着你哥也叫我哥?” 严鸿:“……?” 兄弟,不是应该叫你嫂子吗? 临要走了,严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家里那两位想请你回家吃个饭,我替你拒绝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出席过,人都走了,就算了。” 严澄朝他弟弟点头:“谢谢。” “不用谢。”严鸿摆手,“在商业场合上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就行——秘书电话来了,我先回去干活。” 两对父母在人过中年时产生相同的感悟,都想挽回一下岌岌可危的亲情。 但他们见过更好的人,有过更好的感情——都已不需要了。 “严鸿变了好多。”云景秋感慨。 “人总是会长大的。”严澄说。 感慨归感慨,班要继续上,人要继续工作维持生命体征。 他们仿佛路过一道人生的小插曲,除了全公司都知道云景秋真的把老板变成老公之后,没有其他更直接的影响。 刚开始公司看到两人单独出现,或同处一室单独汇报工作,都会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尤其是何溪,还会一本正经地提醒: “爱情诚可贵,工作价更高。若为钱财故,两者皆可抛。” 但云景秋作为一个部门领导(待定),跟严澄的业务对接可谓全公司最多。 要汇报进程、对接工作,还要照顾茉莉、培养感情,隔三差五就要去总裁办公室;去就去吧,还时不时带两个工作回来。 这下没人调侃二人之间的恋情,只能拿工资安慰自己:好歹有工资发,不至于晚上露宿街头。 失去新鲜感的同事们阴暗扭曲地爬行,每天都在问:严总严总,今天我们能不加班了吗? 严总今天也在加班。 他正在审核工作的财务状况,再抬头天已经黑了大片,城市的灯火亮了起来。 云景秋敲他的门喊他“老板”,于是和他看见同一片人间烟火。 云景秋已经和老板达成不成文规定,隔几天云景秋会在严澄家留宿,衣柜专门分出一部分,来给他放衣服。 由于第二天要去见徐航,云景秋的假朋友,真家长,所以今晚严澄要求云景秋务必在自己家睡。 “帮我挑衣服。”严澄走得近了些。 云景秋一向很难抵御美色诱惑,人往后一缩:“好。” 徐航明显精心打扮过,只比跟他打电话给云景秋说我要向我女神表白了的那天差了一点,也就是一点。 两波人肃穆地要去参加谁的晚宴,或许下一秒就要登台表演,云景秋见气氛逐渐胶着,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 “哈哈哈哈哈……不对。你们不会真的打算上台表演吧?” 笑完了他们开始互换礼品,徐航给云景秋和严澄也准备了东西,很重一袋,严澄接过来的时候还面不改色,拎了一会脸色开始微微变化。 是总裁承受不了之重。 徐航对严澄有点像对领导,客气地请他看菜单,转头对云景秋:“你的菜我给你点了,不许吃这么甜的,这边的芋泥堡很不错……” 他很快愣住了。 严澄已经在云景秋喜欢的食物打过勾,而本人无辜地眨眼,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似的。 徐航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不由有了几分老父亲的惆怅。 从工作到生活,怎么感觉云景秋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刚开始话题有些许尴尬。徐航和严澄的共同话题只有「云景秋」,更具体一点是「云景秋的工作」,于是氛围如同商业洽淡,下一秒该徐航收购新景当云景秋上司了。 话题转折来得很快,云景秋试图让谈话带点人味,硬生生将话题折到学生时代。 “哈哈,那时候我最喜欢看小说,我最喜欢的那本小说是……” 云景秋发誓自己没有在徐航身上见过这样热切的光,他眼瞧就要上手我严澄的,“我知道,我喜欢那本!那是我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一本小说!” 云景秋:“?” 家长形象彻底毁了,徐航和严澄就高中时代最爱看的小说达成共识,云景秋眼角一抽,“就是那本纯情总裁火辣辣?” 他得到两道死亡凝视的目光。 ok,fine。 云景秋鹌鹑一般地当局外人,最大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吃饱。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他吃饱后扁扁地去上厕所,徐航和严澄的讨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们在嘈杂声中短暂地静默,最后徐航先开了口,他说:“谢谢你,不然云景秋至今还是老样子。” “他变了很多吗?” “他遇见你之后,变了很多,真的。” 徐航笑了:“那时候我就看好你们,好在最后还是你们。” “谢谢你,真的。云景秋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好好对他。” 云景秋从远处走过来,他长得好看,面容越来越清晰,目光在人群中见到餐桌边的两人,朝他们挥了挥手。 “会的。”严澄说,“也谢谢你。” 他们结束了今天的饭局,徐航给的那袋东西真的很重,等回家之后两人并肩在一起拆完,发现大多数东西居然都是给严澄的,云景秋的只占了小小一格,是一盒糖。 “哎呀!”云景秋夸张地说,“偏心啊!” 严澄便看着他笑,等人扑上来,再把衣服揉成一团。 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公司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他们完成了一个难度很大的项目,甲方很满意,公司也很满意。 小陈在办公室里撺掇:“诶诶,找你老公给我们放一天假怎么样?” “是老板。” “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是美人计起了作用,还是这次严总确实龙心大悦——严澄大手一挥,真的给他们放了半天假,并说明晚上请大家聚餐,费用公司包。 公司顿时一片:“严总英明!” 刚刚带薪厕所完的高峻一脸疑惑:难道大清还没亡吗? 离开之前严澄拿了份文件给云景秋签字,云景秋以为是什么工作文件,抬手就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 签完发现严澄表情不对,狐疑地翻开封面,上面写着股权赠予协议。 严澄补充:“这次备注自愿赠予了。” 云景秋背后都炸起来了:“严澄!” 严澄安抚地圈住人:“你听我解释。” “不!我不听!” “你不要钱了吗?” 云景秋可耻地沉默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心脏轻轻塌陷一角下去:“你不怕我离开吗?” “我有严谨的风险收益评估……景秋,你可以随时离开。” “不能这样犯规啊!”云景秋差点弹起来。 “那你会离开吗?”严澄追问他。 云景秋还在嘟囔犯规老板不守信用之类的话,眼神却柔软起来。 他笑着说:“我的纸青蛙已经赎回来了。” 一转头,云景秋看见严澄漂亮的眼睛,对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去聚餐。” 丰衡也来聚餐,见面第一件事握着云景秋的手:“哎呀恭喜恭喜!前段时间我出国了,没能第一时间恭喜你们!话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谁付钱?” 图穷匕见的速度疑似有点太快了。 云景秋本来想坐在自己的组员旁边,主打一个低调,但很快被架到严澄身边坐着,美其名曰:我坐在哪里无所谓,我磕的cp必须he! 人事部来问:“严总,开始之前要发言吗?” 严总直接总裁三连:“什么发言?发什么言?你们没给我发言稿啊!” 所有人都开始笑,严澄让大家赶紧吃饭别整这些职场陋习。 最后还是有人端着酒杯来敬酒,严澄一一接过,说些「八方来财」「越来越好」的吉祥话,还有几个人笑眯眯地:“严总,景秋,百年好合啊!” 到后面大家都放开了,几位男士勾肩搭背,女同事捂着唇大笑出声,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云景秋一本正经:“我对真心话大冒险过敏。” 知情人都开始大笑。 推杯换盏之后,很多人都有些醉了,而云景秋倒满一杯甜果汁。 他敬严澄:“老板,我敬你一杯。” 他们的故事从一句叫错的老公开始,回过头去,原来已经走过了这么长的路。 “以后还请多指教。” 严澄和他碰杯,玻璃撞在一起。 “共勉。” 第97章 他们往台面看去,小芳姐在组织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来。 “来来,严总、景秋,你们也一起!” 严澄和云景秋对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握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高脚杯。 在水晶灯下面,有人找到了自己路,有人心满意足,他们都端起酒杯。 “敬老板!” “敬我们自己!” “敬工资和双休!” 最后所有人的酒杯高高举起,云景秋和严澄肩膀挨着肩膀,相视一笑。 酒杯撞在一起,人们的声音响起来: ——“工作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