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节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文案: 赵凌成是《芬芳六零》中最令读者意难平的优秀男配。 他相貌俊朗家世优良,一门三代,皆在共和国的军工发展中发挥重要力量。 可惜前妻是个极品,其光荣事迹包括但不限于落水赖婚,下药同房。 在另攀高枝后离婚,又在赵凌成和女主互通心意后带球回归,拆散他们。 追连载的陈棉棉买股失败,怒写千字长评,再睁眼却成了那个极品前妻。 此时,揣着赵凌成的崽,她正狂奔在攀高枝的路上。 因为她,天才女儿将早早夭亡。 赵凌成也将意外牺牲,是军工发展史上莫大的损失。 陈棉棉:天才女儿不是她一个人的,男人必须负责。 挺着孕肚回家属院,她要去随军。 是夜,下班回家的赵凌成:……怎么又回来了? 顶着男人寒森森的目光,陈棉棉给自己冲奶粉,喝的美滋滋:回来养胎。 * 能力强但脾气爆,赵凌成是军工基地有名的刺头。 前妻挺孕肚归来,就连领导们都捏了一把汗,只道又要鸡飞狗跳。 这日却赫然看到,他洗着尿布嗓音柔柔,在给闺女唱儿歌。 内容标签: 穿书 年代文 正剧 主角:陈棉棉,赵凌成 第1章 判官 灵堂中央,鲜花围绕着崭新的烈士骨灰盒。 盒上有名:[赵凌成 1938~1976] 头发枯黄,面容憔悴的女人颤手打开盒盖,将一张照片放了进去。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的两只大眼睛弯成月牙儿,翘起的唇角漾着深深的酒窝。 照片悄然滑落,背面是一行稚嫩的文字:爸爸,我在天堂等你! 女人压抑着悲噎:“这是妞妞跟她爸相认后照的,瞧她笑得多开心。” “妞妞说,虽然只跟爸爸相处了三天,但她最爱的人就是爸爸了。对不起,凌成,我实在找不到妞妞的尸骨了,就让她的照片伴你长眠吧。” …… 陈棉棉熬夜追文,却追了一肚子火。 年代文《芬芳六零》中,有个令她意难平的优秀男配,叫赵凌成。 他本是个扎根大漠,研究军工重武的特种军人。 但因为偶然救了失足落水的女配,就被她赖上,结了婚。 本来赵凌成觉得二人感情不够,不必急着同居,女配却下药跟他同了房。 赵凌成本想好好过日子,女配却转身攀上高枝,闹着要离婚。 妞妞,是女配在几次堕胎未遂后,迫不得已生下的,赵凌成的骨肉。 为嫁高枝,她把妞妞丢在娘家,一丢就是六七年。 从小到大,妞妞没吃过一顿饱饭不说,小小年纪就要不停干家务。 还要忍受舅舅舅妈的殴打,外婆的白眼,日子过的暗无天日。 直到某天女配突然良心发现,说要带妞妞去找爸爸。 看到这儿陈棉棉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打个哈欠,她继续追文。 但立刻,她的怒火就又汹汹燃起了。 “我糊涂啊,我回娘家时,见妞妞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说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我也就傻傻的相信了,现在我才知道,她到底挨了多少打。” “妞妞是天才,没读过书却能自学写字,还能背诵几千位数的圆周率。” “我有罪,我不该听信他们挑唆,拿妞妞做筹码,逼着你跟我复婚。她不忍心看你为难就悄悄自杀,死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我的女儿,我的妞妞啊……” 陈棉棉以为女配是良心发现,才会把妞妞还给她爸。 但她错了,大错特错! 女配是受了弟弟弟媳的挑唆,知道彼时的赵凌成已位高权重,是大领导了。 以妞妞为筹码,她要跟赵凌成复婚,利用他的权势为娘家谋福利。 望着瘦骨嶙峋但可爱聪明的女儿,赵凌成激动了。 他当即拿出所有存款和金银细软,只为换得女儿的抚养权。 但女配狮子大开口,提的条件赵凌成无法满足。 而在他左右为难,女配胡搅蛮缠时,小妞妞却奋起,反抗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妞妞用稚嫩的笔迹在照片上跟爸爸约定好天堂再见后,便孤身一人,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茫茫的大戈壁上。 走遍戈壁寻女未果后,赵凌成牺牲在了一场任务中。 可是女配一家非但没遭报应,她弟弟弟媳还混成了当地的小领导。 一家子俨然成了地方婆罗门。 看到这儿,陈棉棉激情开喷:所以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再喷:女配怎么不去死,她娘家人呢,难道不该统统枪毙? 怒写千字长评后扔下手机,她辗转反侧好容易睡着。 却于梦里,见到虐待妞妞的坏人们了。 …… 那是一个叫国营招待所的地方。 仿佛作梦般,陈棉棉走进了一间客房。 客房里有张大土炕,炕上叠着一床花被子。 墙上有镜子,镜子上有行标语:全力以赴,建设大西北。 一个女人站在镜子前,敞开花棉袄,正专注的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的眉眼生的和陈棉棉几乎一模一样。 陈棉棉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却明白,那个就是女配。 瞧她高耸的肚子,是怀孕了吧,怀的就是小妞妞吧! 陈棉棉正迟疑着,却见女配突然抬手,朝着鼓胀的腹部狠狠捶了几拳头。 陈棉棉立刻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也怒不可遏的扬起了巴掌。 这个蠢女人,她会因堕胎大出血,九死一生,这样伤害,糟踏自己的身体,值得吗? 但她一巴掌搧过去,却打在了镜子上。 她再定晴一看,却见自己敞着衣服蓬头垢面,赫然就是女配本人。 所以她穿书了吧,还穿成女配了? 肚子好痛,陈棉棉连忙弯腰,深呼吸。 渐渐的肚子总算没那么痛了,可她才松一口气,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警惕的问:“谁?” 来人嗓音轻悦:“二姐,是我啊,金辉。” 陈棉棉双眸迸出火星子,气冲脑壳。 陈金辉,女配的宝贝弟弟。 他也是书里虐待妞妞,殴打妞妞最多的人。 别看他身材高大面相温和,还有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 可身为舅舅,他不但不爱护妞妞,不对她好。 还持续殴打,虐待,直到她离开人世。 这是六十年代的旅社,房间没有内锁,顶门用的是木棍。 陈棉棉才拿开木棍,一个身材高大,穿呢子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她肚子露在外面,他一脸关切:“那孽胎,还没捶下来?” 把大衣挂到墙上,又说:“给我冲杯奶粉吧,好渴啊,想喝奶粉。” 陈棉棉把棍子藏到了身后:“你来干嘛?” 陈金辉依然一脸关切:“自打被赵凌成撵回娘家,邻居耻笑街坊闲话,害的你有家不敢回,住在招待所,我来干嘛,当然是帮二姐你找个比赵凌成更好的男人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节 陈棉棉手一顿,因为她摸到棍子尖端有枚铁钉,露着锋利的锐角。 她心说不错,这真是个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好东西。 掂着棍子试着手感,她再问:“比赵凌成更好的男人是谁?” 陈金辉觉得二姐有点怪,但依然耐心说:“魏科长呀,他已经点头,同意结婚了。” 陈棉棉挺腹:“我怀的孩子可是赵凌成的。” 女配离婚有小半年了,但直到四个月显怀时,她才发现自己怀孕。 但那时她也已经在跟铁管所的魏科长谈婚论嫁了。 她想再婚,肚子却一天大似一天,她愁的没办法,就用拳头捶着堕胎。 陈金辉语声温柔:“我这不是来帮你了?” 又神神秘秘的说:“我媳妇托关系找了个老中医,弄来的堕胎药,只要喝了,不痛不痒,那孽胎自己就流出来了。” 其实那堕胎药非但堕不了胎,还会害女配难产加大出血,九死一生。 堕下来的孩子会哭会蹬腿儿,就是妞妞。 手里的棍子已嗷嗷待哺,但陈棉棉还是耐着性子说:“国家严禁随意堕胎,私自堕胎可能要人命,我现在应该做的应该是联络赵凌成,商量着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金辉摊手:“姐呀,我拍了十几封电报给赵凌成,谈孩子的事儿,喊他来接你回部队,可他一份电报都没回,就证明他不想要你,也不想要孩子了呀。” 陈棉棉不由冷笑,要不是看过原书,她还真要相信了 陈金辉是给赵凌成拍过电报。 但没讲她怀孕一事,而是打着她的名义问人家要钱,人家当然不回。 女配也想过为了孩子而跟前夫复合,还傻傻的等着回信。 岂知她最爱,最信任的弟弟一直都在两头骗。 陈金辉继续苦口婆心:“就一副汤药的事儿,你想想魏科长,他答应给我升职,我几个小舅子的铁饭碗也全指着他,只等你跟他结婚呢,咱喝药堕胎吧。” 高枝儿魏科长,是陈金辉的上级领导。 成为姻亲后,他和他媳妇,几个小舅子都能进入铁路系统,端上铁饭碗。 女配却因难产造成的生育损伤无法再生育,最终依旧离婚收场。 她的一生,不过是给弟弟全家做嫁衣而已。 既陈棉棉成了女配,她当然选择回去找赵凌成,并平安生下小妞妞。 至于面前这位,害死妞妞的凶手,她今天只想给他一通暴揍。 抻个懒腰,陈金辉笑问:“那我端药去?” 见陈棉棉不语,又柔声劝说:“姐,我们全家的铁饭碗,可全指着你呢。” 他话音才落,陈棉棉已经抡起棍子,狠狠敲他头上了。 随着砰一声巨响,锋利的钉尖扎破头皮,血都出来了。 陈金辉还是头回挨二姐的打,懵了。 他尖锐爆鸣:“二姐!” 又大吼:“你,你竟然打我。” 陈棉棉的职业是律师,但游泳射击,跆拳道和击剑都学过一点。 论打架她不是专业的,但打地痞流氓于她不过轻松平常。 陈金辉怕她还要打,来夺棍子,陈棉棉绕开他的手,一棍子敲上他眼眶。 陈金辉痛到弯腰,捂脸哀嚎。 想想他欺骗女配的恶劣手段,她气的又猛抽几棍子。 但也就在这时,她腹部猛得蛄蛹了一下。 陈棉棉下意识停手抚腹,陈金辉也顺势跑掉了。 腹部怎么会自己动呢,陈棉棉以为那只是幻觉,还想追出门。 可奇迹般的,腹部又蛄蛹了一下。 陈棉棉虽然不懂,但大概有点明白,这是胎儿的胎动。 她抚腹说:“妞妞不怕,打跑了坏人,我就带你去找你爸爸!” 第2章 电报 妞妞好像真的能听懂,肚子安静了,不蛄蛹了。 也直到这时陈棉棉才发现,她腰上,肚皮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照回忆,那全是女配为了堕胎而亲手捶出来的。 手触上淤痕,一段属于女配的回忆如扑天盖地般的,涌入她脑海。 原来不了解女配,陈棉棉以为她就是个单纯的极品。 是作者塑造出来气读者乳腺的产物。 但翻阅了一下女配的回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因为从表面看,女配家只有三姐弟,她是中间一个,老二。 但其实她娘总共生过九个孩子,其中八个是女儿。 那八个女婴中,除了长姐和女配,别的或卖掉,或一落地就被弄死了。 女配不到三岁时就曾亲眼目睹母亲捏死刚出生的小妹妹。 陈金辉是她娘生的唯一的男孩儿,也是全家的希望,是真正的耀祖。 女配疼爱弟弟,也信任弟弟,而在发现有孕后,她本来想回去找前夫的,但信了陈金辉说的,赵凌成不要孩子的鬼话,才会咬着牙一拳拳的,想把妞妞捶下来。 肚子咕咕叫,饥饿感把陈棉棉拉回现实。 她柔声说:“妞妞饿了吧,我这就吃东西,我饱了,你也就饱了喔。” 肚子再咕咕两声,又蛄蛹了一下,就仿佛是妞妞在回应她。 轻拍肚皮,陈棉棉情不自禁说:“妞妞真乖。” 为了拼事业,她未婚未育,三十大几了恋爱都没怎么谈过。 拼搏十几年,她终于买了舒适大平层,还有了八位数的存款。 但随着年龄渐长,孤独感越来越重,她虽不想结婚,可很想要个孩子的。 陡然穿成孕妇她也很难适应,但爱孩子的本能叫她想要养育胎儿。 先找吃的吧,凭记忆她打开了挂在墙上的绿书包。 里面有个油纸包,打开,见有半块黑乎乎的窝头和一只冷掉的熟土豆,陈棉棉把它放了回去,再翻出只标着[牦牛奶粉]的锡纸包,闻了闻确定是奶粉,就吃它了。 窗台上有只罐头瓶,那是女配的水杯。 拎起墙角的暖壶,陈棉棉给自己冲了一杯奶粉。 但开水太烫,暂时还喝不了。 她于是抓起了挂在墙上的,陈金辉的呢子大衣。 摸到内衣兜,她心中一喜,因为里面有钱夹,还挺厚实。 钱夹里共有八张一元和三张五元钱,再翻夹层,还有一张20元的存折。 这钱其实是赵凌成给女配的离婚补偿,共200块。 她一拿到钱,就被陈金辉赖皮着要走,自己花销掉了。 把钱夹揣回兜里,陈棉棉吸溜一口奶粉,好烫! 她正吹着奶粉,外面响起陈金辉的叫声:“骗你干嘛,真是我二姐打的。” 立刻又是一个女人的叫声:“二姐她,难不成是疯了!” 这里是大西北,这个地方叫泉城。 陈棉棉所在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国营招待所。 它是由相连的二层楼围成的院子,大门口有间瓦房,是前台。 女配之所以躲这儿打胎,是因为她的弟媳妇许小梅是这儿的会计。 陈金辉刚找到媳妇儿,俩人正在处理伤口。 许小梅不信二姑姐会打丈夫,是因为陈金辉是个农村飞出来的金凤凰。 虽出身农村,但他进城工作,端上了体面的铁饭碗。 婆婆一家子疼他疼到恨不能扒身上的肉给他吃,尤其二姑姐最疼他了。 说她会打他,简直匪夷所思。 帮丈夫擦着伤口,许小梅轻声问:“胎落了吧,二姐是疼疯了乱打人的?” 丈夫挨点打没所谓,要紧的是那孽胎,得赶紧流掉。 陈金辉痛的浑身打颤,却叹气:“打个屁,药她都还没吃呢。” 许小梅手顿:“那你的升职,我弟的工作咋办?” 陈金辉也搞不懂,向来乖巧的二姐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 要她要不流产,还怎么嫁魏科长,他怎么升职? 见丈夫沉吟,许小梅说:“再晚可就来不及了,要不咱们硬灌吧?” 陈金辉有点犹豫:“她变了,变的好凶,万一嚷嚷起来,被人听到了呢?” 许小梅轻拍丈夫,低低说了句什么,继而又说:“先苦后甜,咱可是为她好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节 陈金辉又犹豫了良久,但还是点头:“她是我姐,她会原谅我的。” …… 陈棉棉一边吸溜着滚烫的奶粉,一边继续翻书包。 穿越定律,她回不去了。 而哪怕她不吃堕胎药,等自然分娩,也很可能会遭遇难产和大出血。 想要平安生下孩子,她现在就得行动起来。 从包里翻出一只红色封皮的笔记本,她哗哗的翻起了页。 赵凌成也在泉城工作,但不在城里,而是位于大漠深处的军工基地。 而且那儿不但拥有目前全国最先进的各种医疗器械,军医院的医生也是从全国甄选出来的医术最好,最优秀的,她不想落下生育损伤,就必须回军工基地去。 笔记本里罗列着很多通信地址,但翻到赵凌成,陈棉棉却略过了。 因为离婚后,陈金辉打着她的名义问对方要过几次钱。 对方烦不胜烦,就通知单位拒收她的任何信件了。 再翻两页,看到一个地址,陈棉棉眼前一亮。 那是赵凌成小姑,赵慧的。 她也在泉城,而只要联络上她,一切难题就将迎刃而解。 合上笔记本陈棉棉正要出门,却听木窗扇咯吱一声。 从窗外探进一张脸,是个女孩子,她问:“陈同学,你们刚才吵啥呢?” 女孩穿着服务员的工服,陈棉棉挺面熟的,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是这儿的职工,也是许小梅的同事,不确定她的来意,陈棉棉就没吱声。 女孩又说:“许会计老公进库房,拿了好长一条绳子,他……” 瞥了眼大门方向,女孩再说:“他好像说要捆谁。” 陈棉棉顺着女孩的目光,就见许小梅在大门口东张西望,陈金辉却不见踪影。 邮局就在招待所对面,那儿就能给赵慧拍电报。 但陈棉棉知道的,许小梅想把自己仨弟弟都弄进铁路系统。 也是因此,她才热衷于把女配嫁给魏科长。 如果陈棉棉直接进邮局发电报,许小梅能不阻拦,搞破坏? 想到这儿,她找出铅笔飞速抄下地址又写了段话,撕下纸,连带五块钱一并交给女孩:“麻烦你去趟邮局,帮我按这个地址拍一份电报,还有……” 她再说:“去公安局找最大的领导,就说有人要拐卖我。” 她挺腹,泪如雨下:“我是个孕妇,你得帮帮我。” 女孩连忙说:“好好好。” 又说:“顶好门关好窗户,我马上找公安来解救你。” 陈棉棉的经验,只要向同性展示困境,基本都能得到无私的帮助。 许小梅的目光扫过来,女孩迅速低头,离开了。 陈棉棉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就见女孩出了大门,绕了一圈后进了邮局。 她松了一口气,再找许小梅,就发现不知何时她也不见了。 陈棉棉没有放松警惕,继续忙碌。 她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个陌生女孩身上,要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然后她发现一个问题,因为她肚子太大,棉衣系不上扣子。 平常女配都是用布条紧束肚皮,勉强系的扣子,但那样会勒到孩子的。 大西北的四月天气还很冷,不穿棉衣会感冒,怎么办? 想了想,陈棉棉脱掉棉袄,换上了陈金辉的呢子大衣。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毛做成的,虽然宽大,可是很轻,还格外暖和。 绿书包里有奶粉和粮票,她的介绍信,她都得背着。 她刚拾掇好自己,陈金辉回来了。 他两手空着,但只看他臃肿的腰就可知,他腰上缠了一圈绳索。 许小梅紧随其后,一只手里是两块毛巾,另一手端着碗苦汤药。 看来两口子商量半天,是要强行给她灌药了。 许小梅故意说:“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为啥惹二姐生气?” 再拍丈夫:“快去给二姐道歉,她最疼你了,会原谅你的。” 陈金辉一推,见门被顶着,也笑着说:“二姐,我来给你赔罪来了。” 又用撒娇的口吻说:“开门嘛,你想打就打,我挨着。”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父亲又早死,老娘和两个姐姐疼他,确实疼到恨不能扒了身上的肉给他吃,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们都愿意搭着梯子给他摘。 他都低声下气赔罪了,做姐姐的能不开门? 开了门就捆人,捂嘴灌药,等胎落了他再哄她两句,做姐姐的能不原谅弟弟? 可惜陈棉棉不是女配,而且要论搞事情,她是陈金辉祖宗。 推开窗户气沉丹田她一声大吼:“快来人快来看,流产啦,打胎啦。” 许小梅是这儿的会计,有身份,也要脸的。 猛乍乍被吓了一跳,她忙说:“二姐你不嫌丢人呀,快闭嘴。” 离婚了却怀孕了,躲旅馆里堕胎,多不光彩的事儿,她竟然敢乱嚷嚷? 陈金辉也着急了,狠搡门:“二姐快开门,有话好好说。” 招待所多的是客人,听到吼叫,好多人打开了窗户。 陈棉棉可是精英律师,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 她高声说:“领袖说了,生产力要跟上,人口也要跟得上,你们却强迫我流产打胎,你们就是在跟现形政策唱反调,是反革命,大家快来抓反革命啦!” 流产打胎反革命,好劲爆的词儿。 好多客人索性出了房间,来近距离围观。 人们也议论纷纷:“这年头谁敢打胎,敢搞反革命?” 许小梅精着呢,忙大声说:“她是疯子,胡嚷嚷呢,大家千万别相信。” 陈金辉也不知道二姐怎么突然就变的疯疯癫癫了。 她不想嫁大领导,当官太太,不想魏科长提拔他,叫他光宗耀祖了吗? 但走向窗户,他犹还耐着性子劝说:“二姐,赵军官已经不要你了,全村人都在笑话你,咱要不想被人笑话,就得嫁个更好的男人,你想想魏科长呀……”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抻上窗台跳了起来。 进去就关窗,捆人就捂嘴。 只要对外说她是疯子,在犯疯病就无人会在意。 等她流了产,嫁给大领导,她自然就会理解他的苦心,原谅他。 陈金辉这样想着,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姐姐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棉棉故意开着窗户,就是为了诱他上钩。 就在他要跃进窗户时,一壶滚烫的开水迎面泼来,浇了他满头满脸。 第3章 报警 六十年代别的条件不好,但暖瓶质量贼好。 开水是早晨打的,可还维持着刚开锅时的温度,热辣滚烫。 陈金辉的伤口也只擦了些碘伏,没做包扎,开水全浇到了他的伤口上。 他喉咙里爆发一阵驴嚎般的惨叫,弯腰捂脸。 陈棉棉穷追猛打,把剩下的开水全灌到了他脖子里。 边浇她还边叫:“哎哟,不小心撞暖瓶上啦,烫坏了吧。” 许小梅看得清清楚楚,尖叫:“明明是你泼的开水,二姑姐你真疯啦?” 再看围观群众:“大家都看到了吧,她泼开水!” 可怜陈金辉被烫了满脸大水泡,痛的抱脸嘶嚎,也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陈棉棉因为怕伤到胎儿,不想恋战,提着棍子出了门就要跑路。 可陈金辉猛得直起腰,追着来,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边掐他还边骂:“我分明是为你好,你这个蠢女人,你不识好歹。” 他想把陈棉棉拉扯回屋,但围观群众不干,有人拦他:“不许打女人。” 还有人说:“快住手,不然我们可要报公安了。” 关键时刻许小梅一声高吼:“同志们,她是疯子!” 她拦住众人说:“我这姐是个疯子,会胡打人,大家让开点。” 她有工职,说话有可信度,果然没人劝架了。 但陈棉棉也找到机会了,趁陈金辉掐她脖子腾不开手,用棍子有钉子的那一面专戳他脸上的大水泡,一戳啪叽爆一个,戳的他痛到忍不住松手,她转身就跑。 许小梅一看急了,忙招呼大家:“快来帮我抓疯子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节 污蔑一个女性是疯子,是最好的,控制她的办法。 陈棉棉被激怒了,回头,她朝许小梅的脑袋狠狠敲了几棍子。 再吼:“我得的可是疯狗病,会咬人,咬谁传染谁。” 疯狗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多人被吓到止步。 但还有几个胆大的跃跃欲试,想抓她。 陈棉棉呲牙:“汪,汪汪,咬死你们。” 都会咬人了,这病不轻呀。 怕被她咬到了要传染,所有人如鸟兽散。 紧紧绿书包,陈棉棉从容转身,但才走两步,却又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以为是许小梅,她举起棍子就要敲,却听对方说:“我来保护你。” 陈棉棉定晴一看,是刚才帮她忙的那女孩。 揽过陈棉棉,女孩大声说:“同志们,她是军嫂,不能打!” 女配今年才24岁,还很年轻的。 因为在孕期,蓬头垢面的,乍一看她确实像个疯子。 但如果她是军嫂,那她怀的也就是军人的孩子。 抗美援朝才结束不久,人们天然热爱军人。 有人见陈金辉还要往前冲,一巴掌呼过去了:“敢打军嫂,你试试?” 但也有人质疑:“不是疯子吗,怎么会是军嫂呢?” 许小梅一看急了:“菁菁你瞎说什么呢,再不回岗工作,小心我扣你工资!” 女孩是这招待所的服务员,叫吴菁菁。 她说:“陈棉棉是我同学,我见过她老公,是一个特帅气的大军官。” 回看陈棉棉,她问:“咱一起在红专学校读的书,你忘啦?” 女配和赵凌成的婚姻总共持续了两年。 因为她不识字,是个文盲,一结婚赵凌成就把她送去读书了。 这么巧,帮助她的居然是老同学? 再一看群众反应,陈棉棉眼珠子一转,有办法了。 她先指许小梅:“我怀的可是军人的孩子,她却逼我打胎。” 再指陈金辉:“他还想把我卖给一个又肥又丑,秃顶大肚皮的老男人!” 与其自己动手,不如发挥群众力量,她再说:“快来打人贩子啦。” 陈金辉刚想挣扎就吃了几拳头,男人们异口同声:“他妈的,老实点。” 许小梅一看情况不对,忙着澄清:“她已经离婚了,她不是……哎哟喂!” 陈棉棉可不想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提着棍子就抽。 棍子上有钉子,一抽一个血窟窿,许小梅怕破相,跑远了。 折回来,陈棉棉一把撸起了陈金辉的毛衣。 指他腰上一圈圈的绳索,她高声说:“这就是他想捆绑我的绳子!” 绑架,还拐卖怀孕的军嫂? 群众们彻底怒了,拳头狠狠砸向了陈金辉。 许小梅一看丈夫快要被人打死,气的踹了吴菁菁两脚,转身就去报警了。 刚到大门口就迎上一群大沿帽,她大喜:“救命,救命啊!” 她要带公安去救丈夫,身后却响起陈棉棉的声音:“公安同志,救命啊。” 她的声音更加高亢:“有人绑架我,还想拐卖我。” 她胡说八道,还恶人先告状? 她扑进一个公安怀里,哭着说:“他们要把我卖给一个又老又秃的老光棍。” 说话间一群人扭着陈金辉上前:“公安同志,坏人在这里。” 群众扭了坏人,公安就要给他戴手铐。 但公安办案是讲章法的。 见许小梅头上在流血,公安就先问她:“谁打的你,为什么打你?” 又对吴菁菁说:“你是报案人,你来指认,谁是绑架犯。” 吴菁菁是个老实姑娘,只讲自己知道的:“我听到许会计和她老公两个商量,要把陈棉棉捆起来,可她是我同学,还是个军嫂,我觉得许会计的丈夫是坏人。” 许小梅气的大骂:“你知道个屁!” 够着打吴菁菁,她再骂:“我叫你再多管闲事。” 来了四五个公安,眼看又吵起来,一个喝道:“都给我闭嘴。” 另一个夺下陈棉棉手里的棍子,指她:“你也闭嘴。” 一见警察,陈金辉倒不怕了。 他说:“同志,我是铁路系统的,公职人员。” 被反铐着动不了,他点头哈腰:“那个是我姐,那个,我媳妇儿。” 再看许小梅:“快去找我的工作证。” 公安皱眉头了:“一家人的话,是家务事吧,你们岂不是报假警?” 吴菁菁也懵了,看陈棉棉:“你们居然是一家人?” 因为女配缩在客房里深居简出,之前俩人也不太熟,就没有交流过。 今天听见陈金辉夫妻密谋着捆人灌药,吴菁菁也是诚心帮忙。 可他们要是亲戚,那她不就是报假警了? 而家务事,到了将来公安都不会介入太深,何况现在。 陈金辉点头如捣蒜:“家务事,绊嘴而已。” 以为真有拐卖案,来了一大票公安,结果只是家庭小矛盾? 而且斗殴事件中动手的不占理,所以公安训陈棉棉:“同志,打人可是要拘留的。” 另一个公安解开了陈金辉的手拷,问:“谁打的你,为什么打你?” 许小梅指陈棉棉:“就是她,她还恶人先告状。” 再从兜里掏出只一钱夹打开,她大声说:“我有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军嫂。” 举起一张离婚证,她大声说:“快看啊,她和军官丈夫早就离婚了。” 吴菁菁更懵了:“陈同学,你居然离婚啦?” 陈棉棉垂着眼眸翻了一个白眼。 女配也是够蠢的,离婚证竟然让弟媳妇收着。 招待所的江所长赶来了,也说:“我作证,陈金辉是铁管所的巡查员。” 许小梅四处展示离婚证:“看吧,她在半年前就离婚了。” 虽然嫁过军官,但是已经离了,一家子吵架,她却喊公安来抓弟弟? 许小梅狠狠剜了陈棉棉一眼:“该被抓走的是她!” 吴菁菁依然是懵的:“陈同学,你丈夫那么好的人,你为啥要离婚呀?” 她那军官丈夫又高又帅,一表人才。 当初陈棉棉入学,他专门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打招呼,要大家多多关照她。 同学们羡慕的牙齿都要烂碎,可是她竟然离婚了,为啥呀? 陈金辉不想事情闹大,就对公安说:“一点家务事,就不麻烦大家了。” 又对陈棉棉说:“二姐,我给你磕头道歉,咱不闹了,成吗?” 所以兴师动众一场,却连警察都帮不了她? 有三个公安在处理问题,另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公安负手站在远处,看着。 陈棉棉紧撵几步追上去:“公安叔叔,我有话问您。” 她观察过了,这位应该是领导,今天的事要想有结果,就得找他。 老公安点头:“说吧小同志,什么事?” 陈棉棉先问:“是不是就算弟弟打死姐姐,因为是家务事,公安就不会管,弟弟要拐卖,贩卖姐姐,也是合法的。” 再指陈金辉:“他说就算他打死我,公安也不会管,您说对吗?” 陈金辉都给气笑了,扬头展示脸上的伤痕:“大家能作证,这可都是她干的。” 许小梅擦拭头上的血痕,呜呜哭泣:“她真疯了,她乱打人。” 老公安很有经验的:“无风不起浪,好端端的,她为啥打你们?” 再对陈棉棉说:“如果他对你做了违法的事,讲出来,我们来帮你做主,他如果拐卖,贩卖你,只要是事实,我们就会抓他坐牢,甚至可能枪毙!” 果然领导,说话掷地有声,陈棉棉心里稳了。 但许小梅一看二姑姐存心搞事,急眼了,就要给她泼脏水了。 她抢着说:“同志们,我这姑姐是被军官给退货的。” 陈金辉也忙附和:“她脾气太坏,动不动就打人,军官就不要她了。” 他们这一污蔑,不说公安全皱起了眉头,围观群众也直摇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节 部队不允许军官随意离婚,军婚都能离,可见她确实脾气坏。 刹那间陈棉棉众叛亲离,就连吴菁菁都远离了她。 陈金辉趁势抓上她的胳膊:“我二姐就这脾气,让大家看笑话了。” 突然凑近,呲牙:“扶不上墙的烂泥,等公安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女配其实特强悍,西北姑娘嘛,能下田会打猎,农活样样精通。 但从小到大,家里的肉默认都是陈金辉的,女配娘几个就只喝肉汤。 陈金辉被人打了,女配帮他出头,他不想务农,工作也是女配帮他拼来的。 甚至他能和许小梅俩结婚,那彩礼钱,都是女配拿自己换来的。 靠姐姐靠成了习惯,今天突然被背刺,他就恼羞成怒了。 而将来之所以他总是殴打妞妞,则是因为女配因生育损伤给魏科长生不了孩子。 魏科长心烦,看到他就骂,他在上司面前唯唯诺诺,回家就拿妞妞煞气! 陈棉棉微勾唇角,解开了呢子大衣。 她说:“我要告陈金辉殴打妇女,强行堕胎军人的孩子,为此不惜打死亲姐。” 说完她拉起线衣,亮出满是淤伤的,滚圆的肚皮。 肚大如箩,上面却满是拳头印。 她挨打时得多痛,她腹中的胎儿呢,得多顽强,才没有被捶掉? 陈金辉懵了,许小梅尖叫:“你血口喷人!” 老公安却一把掐上了陈金辉的脖子:“妈的,你把个孕妇打成这样子?” 再吼:“拷了他。” 第4章 奸夫 陈棉棉确实血口喷人。 因为那些淤伤全是女配自己一拳拳捶出来的。 她信了陈金辉的鬼话,以为赵凌成果然不要自己的骨肉,就一拳拳的,想要捶掉孩子。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女人能在自己身上下那么狠的毒手? 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吴菁菁帮她裹好衣服,搬来了凳子:“快,快坐下。” 辛酸抹泪,她问:“肚子痛不痛啊,要不要上医院?” 围观群众也开骂了:“简直畜牲,丧尽天良!” 妇女们齐戳陈金辉的脑袋:“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老公安看着离婚证,却直击问题的核心:“离婚半年,你怀孕多久,孩子的父亲呢,能联络到吗,要不要我们来帮忙?” 吴菁菁可算不懵了,抢着说:“给孩子爸的电报,我已经发出去了。” 电报上只有一句话:我怀孕了,孩子是赵凌成的。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陈棉棉也只能等。 她也更关注公安对于陈金辉的处理情况。 她问:“我弟会坐牢吧?” 老公安合上离婚证说:“我们会带走他,也会严肃教育他。” 陈金辉百口莫辩,但必须辩:“我向领袖保证,那些伤都是她自己捶的。” 陈棉棉反问:“你腰上的绳子呢,难道不是为了捆绑,控制我?” 陈金辉一本正经狡辩:“我要去上班,绳子是捆货用的。” 再看公安们:“铁路上常有掉落的货物,就得用绳子捆。” 许小梅也说:“我亲眼看见的,那些伤全是陈棉棉亲手捶出来的。” 老公安冷冷一笑,却是反问:“作为一家人,你亲眼看到她捶打肚皮,却只是看着,就不怕她万一捶出个肝脏,脾脏,或者子宫破裂,一尸两命?” 许小梅一噎,陈棉棉却恨不能当场鼓掌。 不愧老同志,看问题的角度够犀利。 但老公安慧眼如炬,一般的小伎俩还真瞒不过他。 合上离婚证,他低声对陈棉棉说:“但要真是你弟打的,你的胎早掉了。” 如果真是男性捶她,不但胎掉了,她的子宫都得掉。 老公安看出她在撒谎,也只想对陈金辉来个批评加口头警告。 陈棉棉搜索回忆,又说:“我还要举报陈金辉,当初他要考铁路巡查,枪法不过关,是我剃光了头帮他替考的,要不然他就进不了铁管所。” 记笔录的公安一愣,斜眼:“就你,会打枪?” 老公安却说:“小李同志,八千湘女上天山,女性能顶半边天。” 这是六十年代的大西北,全民皆兵,而且狩猎合法。 因为老爹死的早,老娘又裹小脚,陈金辉只管玩,家里的农活都是女配和大姐俩干。 家里的民兵任务由女配出,天天训练射击,她土枪打的极好。 正好铁管所要招人,枪法是唯一指标,打得好才能进。 而当时的档案上还没有照片,于是女配就剃了光头,帮他去考了。 在所有应征者中,她打出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也让弟弟成功端上了铁饭碗。 不想二姐竟会嚷嚷出替考一事,但现在陈金辉的枪法已经练出来了。 他干脆的说:“要不拿枪来,我和我二姐比枪法,看谁更好?” 公安小李想掏枪,但老公安制止了,他问陈棉棉:“你为什么要帮他替考?” 又说:“你不懂法吗,不知道一旦被查,你得坐牢?” 陈棉棉诚言:“我娘跪着求我,要我帮弟弟。” 女配只是扶弟魔,还没疯癫,但她娘王喜妹是个护儿狂魔。 连生八个闺女后才有的儿子,丈夫又死的早,她一心要儿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铁路招工就好比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王喜妹当然不会放过。 她晓之以情,跟女配讲自己抚养几个儿女长大有多不容易,一边又动之以理,让女配相信只要弟弟有了公职,当了干部,就会对姐姐多好,多孝敬姐姐,女配也爱弟弟入骨,头发一剃就上阵,帮他打比赛去了。 围观群众一听不干了,有人说:“铁路系统那么好的单位,他作弊进去的?” 还有人说:“这种人得抓去坐牢吧?” 老公安点头:“这些我们都会查证,人我们也会带走,大家稍安勿躁,一切以证据为准。” 群众纷纷说:“赶紧查呀,查实了就给他判刑,这也太可恨了。” 群众判案,觉得严重的就统统坐牢。 但陈金辉当然知道,问题没那么严重,铁管所也不可能因为陈棉棉一句话就开除他。 但现在问题严重了,他必须认错认怂,以消弥群众的怒火。 所以他深深鞠躬:“不管咋样,惹了姐姐生气就是我的错,对不起了姐,我向你赔罪!” 又对大家说:“我全权配合公安调查。” 叫小李的公安停下笔录,问陈棉棉:“识字吗,要不认识,笔录我读给你听,觉得没问题就签字摁手印,会写自己的名字吧,不会就画个圈,然后摁手印。” 许小梅也知道,丈夫最多就被拘留几天,调查一下就会被放,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冷笑说:“一个男人不要了的离婚妇女,坑弟弟就是坑自己的靠山,你呀,早晚遭报应。” 岂知陈棉棉立刻接了一句:“公安同志,只拘留可不行,我要求枪毙陈金辉。” …… 枪毙当然是胡扯,但她需要公安多关陈金辉一段时间。 因为不论赵凌成还是赵慧,都在保密单位。 泉城位于戈壁,各单位之间距离都很远,没有专车接泊根本无法到达。 各单位家属院也都需要随军和探亲手续方能进入。 陈棉棉不知道赵慧什么时候才收到电报,又会不会来接自己,她也只能等。 可陈金辉不但是铁管所职员,仨小舅子目前还都在当民兵,其中有一个还是小领导。 要他出了局子,再有他几个小舅子,不得搞死陈棉棉? 但听她这般狠毒,许小梅被激怒了,尖叫:“陈棉棉,你娘生过九个孩子!” 再吼:“他是你娘生了八个赔钱货才有的宝贝儿,你却要他死?” 生了八个女儿后才得到个带把的,那是真耀祖,他姐姐却要他被枪毙? 陈棉棉挑眉冷笑,轻飘飘问:“他罪有应得,不是吗?” 许小梅心说既你不仁,那我也不义了。 她大声说:“同志们,我这二姑姐,她搞破鞋!” 又说:“知道为啥军官前夫把她退货了吗,因为她跟别的男人搞破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杂种,是孽种!” 本来以为瓜吃完了,群众都要散了,可风波再起,还如此劲爆? 公安们也集体震惊,皆不可置信。 军人工作特殊,军嫂们出轨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节 再加上陈棉棉又离了婚,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啥的都有。 只有吴菁菁不相信,大声说:“不可能。” 又说:“我见过她老公,长得可好看了,她不可能出轨的。” 从污蔑陈棉棉是疯子,再到喊她搞破鞋,许小梅用的全是泼妇攻击。 这种攻击对性格软弱的女性来说是致命的,但可攻击不到律师出身的陈棉棉。 她也休息好了,站了起来,她直逼许小梅。 她说:“搞破鞋得有奸夫,谁主张谁举证,你来举证,那个奸夫是谁?” 许小梅才要张嘴,陈金辉却是一声吼:“媳妇,闭嘴!” 他猜到了,媳妇是想嚷嚷出魏科长来。 但且不说在陈棉棉婚内,魏科长跟她总共只见过两次。 离婚后也只见了四五回,拉了拉小手,还没有过深入交流,要有,人家不就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许小梅想给陈棉棉泼脏水,但军嫂出轨是非常严肃的事,跟军嫂通奸是要被判刑的。 魏科长又没做过,莫名被栽赃,他能不气? 以他的脾气,和他在铁路系统的势力,他不得弄死陈金辉? 陈金辉也搞不懂,曾经那么爱他,只为他着想的二姐怎么就翻脸无情了。 他想不通也看不明白,他的脑子都快炸了。 她步步紧逼许小梅:“和我通奸,破坏军婚的男人是谁,把他说出来。” 许小梅反应过来了,不敢说,只嘴硬:“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棉棉冷笑,先说:“说不出来吧,因为你是在造谣。但因为你的谣言,我会被在场所有人误解,他们会继续散播谣言,而我将活不下去,我会痛苦到自杀。” 吴菁菁真情实感的流眼泪:“棉棉你好惨啊。” 陈棉棉再看老公安:“假设我因出轨离婚,我的前夫必然知道谁是奸夫,这件事也关乎我的生死,我恳请你们联络我前夫来为我正名,否则,我将活不下去。” 老公安掏出纸笔来,问:“你前夫部队的番号呢,多少?” 再看许小梅:“把她也拷了,一起带走。” 许小梅懵了,连迭声说:“我就随便说说,至于拷我吗?” 老公安声厉:“因为谣言可能致人死亡,所以要负法律责任,拷上。” 许小梅总算怂了,放声大哭,围观群众也全闭紧了嘴巴。 …… 老公安一开始以为陈棉棉只是个普通军嫂。 但一听部队番号,他严肃了:“你确定这个赵军官,是在这儿工作?” 又说:“这可是特级保密番号。” 特级保密番号是,如无要事,地方政府一律不得随意联络的。 离异的前妻而已,非一般的事公安也不会帮她。 陈棉棉恳求说:“您再加一句,就说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她故意激着许小梅污蔑她,其实就是为了一通经由公安发出的电报。 毕竟不是电话直联,她不确定赵慧能不能收到消息,也不确定人家管不管她。 但难产是一柄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必须多做几手准备。 见老公安犹豫,似乎还下不了决心。 挺胸抬头,她又是一声高呼:“同志们,我冤枉啊。” 再指许小梅:“我之所以离婚,全是他们两口子害的。” 招待所今天连连爆大瓜,不但客人们集体出动,附近的居民也全来凑热闹了。 有的人还从国营商店买了瓜了饮料,边吃边看。 许小梅下意识反驳:“你放屁。” 陈棉棉嗓音高亢:“我要告陈金辉夫妻破坏军人婚姻,盗窃军人财物,危害军人人身安全,差点害死一位军官,而且我有证据,就在现场。” 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 群众只怕陈棉棉太激动伤到自己,齐声说:“闺女别激动,慢慢说。” 吴菁菁说:“把证据拿出来,公安会帮你撑腰的。” 陈棉棉先说:“原本我婚姻美满夫妻恩爱,但自打我结婚,陈金辉就觉得,姐夫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听说赵军官家里有茅台和保命药,他就强迫我去偷。” 又说:“他原本是临时工,是给领导送了茅台才转正的。” 陈金辉一脸的血和大水泡,彻底懵了:“姐,茅台酒是咱娘要的,可不是我。” 许小梅也说:“酒是我婆婆给的,咋就成偷了?” 又哭着说:“再说了,小舅子拿姐夫的东西,能算偷吗?” 小舅子拿姐夫的东西确实不算偷。 但陈棉棉再说:“陈金辉听说部队冬天发的棉衣靴子特别保暖,想要,就不停殴打,逼迫我,让去偷我丈夫的棉衣。” 又扬起调子说:“在陈金辉的淫威下,我偷走了我丈夫的特制棉衣,他带着普通棉衣进大漠,却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真实情况是,陈金辉听说保密部队的特供棉衣好,想要,就写信给女配,撒谎说自己得了肺结核,要没件好棉衣,这个冬天他熬不过去,她可就没有宝贝弟弟了,女配当真了,就悄悄把丈夫的新棉袄给调包了。 赵凌成进了大漠才发现棉衣不保暖,差点没活活冻死。 回来后俩人吵起来,女配要离婚,他也就同意了。 就好比妞妞之死,女配和陈金辉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一样,调包棉衣也是。 他们差点害死人,可他们全没意识到自己有错。 赵凌成牺牲后,陈金辉听说时还要啐一句:当了首长不会玩权力,他死的活该! 那时他们全家都在铁路系统了,但又盯上了部队,想捞油水。 可因为妞妞死,他们捞油水的美梦也就破灭了。 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书里惨死的小妞妞,陈棉棉必须让陈金辉去蹲回大狱! …… 被姐姐连番背刺,陈金辉彻底懵了。 机械摇头,只一味说:“撒谎,她撒谎。” 但老公安突然一把撸起他的裤管:“嚯,特供翻毛皮鞋?” 再扯他的衣服:“特供手表特供皮带,哥们,你把你姐夫给抄家了吧。” 证据确凿,他浑身上下,全是保密部队的特供品! 第5章 赵家 老公安定调了:“都给我关起来,慢慢审。” 许小梅应声尖叫:“陈棉棉,王喜妹当初最该捏死的就是你。” 再吼:“她日弄没了六个好闺女,却留下你这么个白眼狼!”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公安小李一声高吼:“再不让开,统统拷走。” 陈金辉也在吼:“江所长,快找我小舅子,喊他们来捞人!” 但已经无力回天,他们两口子全被公安拷走了。 看热闹的人们目标明确,又呼啦啦的围上了陈棉棉。 群众不明真相,但善于脑补。 一老大娘问:“就因为弟弟不做人,你大着肚皮被军官丈夫给赶家门了?” 另有个大姐问:“身上有钱,有票没,要不要咱们给你捐点?” 还有人给她出主意:“你挺着大肚子上部队,找他们领导给你做主去。” 说着说着大家开始讨伐赵凌成了:“你那男人还是军官呢,也太不像话了,你这么大的肚子,怀的可是他的孩子,骂两句就行了,他怎么好赶你走的?” 陈棉棉表面应付着大家,目光却在搜寻老公安。 别的公安都离开了,但他还在。 别的公安是步行来的,他却骑了辆自行车。 这会儿他刚打开车锁,准备走人,拨开人群,陈棉棉追了过去。 老公安大概也是专门在等她的,拍后座说:“上来吧,我送你上医院去。” 群众一看,全说:“可怜孩子,快跟公安上医院吧,好好看看去。” 陈棉棉一个个的跟大家告别:“谢谢大姐,谢谢大娘,再见!” 老公安对案情其实也还有怀疑,他边走边问:“你弟真要把你卖给个老光棍?” 其实魏科长非但不是老光棍,人还很年轻,家世也顶好。 原则上来说他也是个受害者。 但为了踩死陈金辉,陈棉棉必须坚持谎言:“对。” 老公安皱眉:“没撒谎?” 吴菁菁不知何时赶来的,抢着说:“公安叔叔,陈棉棉可是个好同志,她读书的时候每天都义务上食堂帮忙,还包揽了所有同学的碗筷,义务帮大家洗碗搞卫生,你上河西红专打听打听去,她可是学校第一届活雷锋,她不可能撒谎的。” 赵凌成送女配去红专是为了让她读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节 但她没有认真听过一堂课,而是免费给同学们当牛马,洗碗做饭搞后勤。 她有个帅气的军官丈夫,还特勤快,同学们就都很喜欢她。 但其实她那么做,为的还是娘家,是陈金辉,毕竟她是个扶弟魔嘛。 不过既然吴菁菁把她夸成一朵花,为了维持人设,陈棉棉也就忍着肉麻继续花言巧语:“领袖都说了,我们要向雷锋同志学习,而我,是个听领袖话的好孩子。” 老公安被打动了:“看来是我误解你了。” 陈棉棉不怕肉麻,再补一句:“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老公安又问:“赵军官明知你弟殴打你,却不收拾他,而是赶走了你?” 吴菁菁飙脏话:“抛妻弃子的红蛋,他枉为军人。” 老公安双目如炬,陈棉棉假装镇定。 赵凌成是首都人,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就是脾气稍微有点爆。 他不但送女配去读书,一开始工资也全部上交,家庭开支更是从不过问。 但娘家人天天喊穷,女配就像只仓鼠一样,不论基地发了什么,她都会立刻搬回娘家去。 陈金辉夫妻,他的几个小舅子们,衣服皮带眼镜手表,全是赵凌成的。 好好一个家,被女配拿到只剩四面墙。 渐渐的赵凌成有家不敢回,在办公室搭了张床睡着。 他本无错,陈棉棉却任由外人败坏他的名声,有点不道德。 但看看滚圆的肚皮,再想想可能发生的难产,她如猫咪般呜咽:“嗯~” 怕效果不够,又故意说:“我不怪他,也只求平安生下孩子。” 吴菁菁被她装到了,说:“棉棉你好卑微,好可怜啊。” 再看老公安:“叔叔,您可一定要帮帮她呀。” 已经到医院门口了,老公安先说:“我正好认识一位姓赵,名凌成的军人。” 又说:“我会想办法联络他的。” 听他这口气,怕不仅仅是认识,而且是熟人吧。 陈棉棉一个机灵:“我该怎么称呼您?” 老公安上了自行车,走远了:“那不重要,保护好你和孩子!” 看来他确实认识赵凌成,只是不知对方离婚的原委。 一番盘问后确定陈棉棉可怜无辜,赵凌成有错才愿意帮忙。 有他,再有拍给赵慧的电报,陈棉棉心就稳了。 轻拍肚皮,她于心里说:“刚才我讲了妞妞爸爸的坏话,妞妞应该很不开心吧,但我是为了咱们的平安呀,等你出生了,我会补偿你爸爸的哟。” 应声,腹中一声蛄蛹。 想来妞妞是听到了,也认同了她的做法。 败坏赵凌成名声的事以后再做补偿,但现在,陈棉棉必须不择手段! …… 双手在她腹部摸索良久,女医生摇头叹气。 吴菁菁一听就不好,忙问:“大夫,孩子咋样,还好吗?” 医生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问:“孕妇什么成分?” 吴菁菁抢着说:“红五类。” 医生又问:“三代以内有右派吗,亲人有被刑拘过的吗?” 陈棉棉心说这年头怀个孕像考公,要政审的? 医生解释说:“你这胎位我摸着很不好,很可能会难产,如果你家庭成分良好,我就可以帮你申请a超,找更有经验的老专家分析,看能不能提前干预一下。” 又问:“a超懂吧,可以打进肚子看胎儿的情况。” 吴菁菁语气陡然变的神秘:“是去部队,军工基地打,对不对?” 她再搓双手:“大夫,她弟弟刚刚被刑拘,可能会影响她的审查,但她是被军官丈夫给抛弃的,她特别可怜,你帮忙申请个a超吧,多少钱都行,我掏。” 看来妞妞会难产,大出血都是注定的。 a超应该是一种跟b超差不多的,查看胎儿的仪器。 军工基地的良好医疗本地人也能享受,但是需要普查政治面貌。 如果家世清白,陈棉棉也可以去,可随着陈金辉被拘,她就丧失资格了。 医生望着她满是淤青的肚皮,拿出只笔记本来:“登记一下信息,交35块押金,我试试吧,但希望不大,因为档案是由基地和公安厅联合审查,我们干涉不了。” 妞妞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屁股,然后就被产婆扯成瘸子了。 陈棉棉掏出钱夹,连存折带现金,还有原本给吴菁菁的五元钱,七拼八凑的给了医生。 见庙就烧香吧,她只求能平安生下孩子。 …… 出了医院,本就瘦的陈棉棉面色蜡黄,步履轻飘飘。 吴菁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恰好路过国营饭店,她说:“等着,我给你搞点营养去。” 说完,她进了散发着浓浓肉香的饭店,许久后才弯着腰,低着头出来。 经过陈棉棉身边时声低:“快走!” 俩人一路快走到招待所,进了客房她才解开棉袄。 里面居然有只碗,碗里有几块排骨,陈棉棉本能抓起一块来啃:“好香!” 吴菁菁笑着说:“清水羊排,咱同学古丽听说了你的事,送你的。” 又说:“青黄不接的月份,她也很难搞到肉,快吃吧。” 陈棉棉一琢磨:“咱的同学是不是都在搞服务。” 吴菁菁是个肉嘟嘟的圆脸,身材也是胖乎乎的。 她颇得意:“我们可都是烈士家庭,服务员这种好工作,就该我们做呀。” 陈棉棉才反应过来,在如今服务员也是铁饭碗,是肥差。 据说泉城的羊因为吃的是戈壁滩上的盐碱草,肉自带咸鲜。 陈棉棉只是听说,还没有吃到过正宗的。, 今天头回吃,她得说,也太香了。 软嫩可口鲜香弹牙,一咬一大口汁水,她看吴菁菁:“你也吃呀。” 吴菁菁一脸诚恳:“我吃羊肉拉肚子,你吃吧。” 又对着她的肚皮说:“妈妈吃的饱饱的,宝宝长得壮壮的喔。” 总共只有三块肉,陈棉棉啃完就要把骨头扔垃圾桶。 吴菁菁却抢了过去:“骨头留着还能熬汤呢,等明早我给你炖羊汤。” 把骨头仔细收好,又安顿老同学上炕睡觉,她这才离开了。 陈棉棉轻抚肚皮,它又在蛄蛹了。 就仿佛妞妞也吃饱了,正在懒洋洋的打饱嗝。 暂时她只有一个目标,顺利生下孩子,还没有长远计划。 但她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帮助过她的吴菁菁和古丽同学。 而如无意外,她就该住在招待所,等赵家人来接她。 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风来的,比她想象中快多了。 一大清早她才在刷牙,吴菁菁端着碗汤进来了。 果然是用那三块骨头熬的,还有一块热乎乎黄灿灿的苞米面馍。 吴菁菁刚放下碗就听到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愣住了:“所长,您有事?” 是江所长,他说:“小陈她娘病了,家里捎来消息,要她赶紧回家。” 再扯炕上的被子:“快收拾被褥,退房吧。” 吴菁菁说:“医生说她可能难产,得住这儿治疗呢,她不能走。” 江所长亲手叠被子:“她娘都要死了,她能不回去?” 陈棉棉直觉不对,出门看二楼,恰好就看到会计室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许小梅娘家在泉城近郊,距此有30公里路程。 陈金辉入职铁管所后还没有分到房子,他俩平常就住在会计室里。 陈棉棉问江所长:“许小梅是不是已经被放回来了?” 江所长忙着叠被子,没搭理她。 吴菁菁却是一惊:“不是吧,就只关了一晚上?” 她出来,恰好看到会计室门开,一个小伙子拎着暖壶出来。 他一身草绿色的民兵服,手腕上,一块崭新的海鸥表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许小梅的二弟许次刚,下楼进伙房,去打开水了。 吴菁菁明白了:“许次刚跟派出所的人关系好,是他把许会计捞回来的吧。” 她总觉得不大对,但事关陈棉棉老娘,就问:“那你要回娘家吗?” 又小声说:“许家那三兄弟可不好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节 许小梅仨弟弟目前都在当民兵,老大还是泉城民兵队的副队长,确实不好惹。 许次刚一看就是来捞他姐的,那么,他会对陈棉棉不利吗? 答案是必然的,因为她亲手打碎了他们想要的铁饭碗。 而且老娘王喜妹能活98,身体好着呢,江所长只是借口撵她走人而已。 但其实,女配不仅离婚是因为娘家人。 她的婚姻,那桩落水案本身就是一场阴谋,是许家姐弟和陈金辉给赵凌成设的局。 陈棉棉也不能回娘家,因为她是老娘一念之仁才没掐死的漏网之鱼。 王喜妹也从小跟女配讲,她本该被掐死或卖掉,但自己留了她一条命,她就该一生一世报娘恩。 要知道她把陈金辉弄进了局子,王喜妹能当场和她同归于尽。 江所长把被褥捆扎好,拿出屋子锁上房门,走了。 见陈棉棉不得不走,吴菁菁只好说:“我请个假,送你回家吧。” 陈棉棉抚小腹,却说:“不,你再去趟公安局,就说这儿有杀人犯,叫他们来抓!” 吴菁菁愣了一下,但鉴于陈金辉的事,并没多问,只说:“好。” 女配的婚姻,那桩落水案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昨天因为当事人不在场,也没证据,陈棉棉就没嚷嚷出来。 但今天,当事人许次刚居然回来了。 而且他身上明晃晃的戴着证据,那她还等什么呢? 大咬一口粗糙的窝头再喝口汤把它顺下去,陈棉棉养足体力,继续开撕。 同一时间,空旷而笔直的戈壁公路上,一辆军用吉普正在疾驰。 车后排坐着一位四十出头,身姿笔挺面容威严的女同志,正若有所思望着窗外。 司机问:“赵主任,一大清早的,到底什么要紧事进城?” 女同志侧首望着四月的戈壁滩上萌发的春绿,声音呢喃,仿佛在说梦话。 她说:“我们赵家等一个新生命,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第6章 彩礼 这位女同志就是赵凌成的小姑,赵慧。 她其实是养女,她的养父母共生了五个孩子,但是清一色的男孩。 他们很想要个女儿,又是在战争中,就收养了赵慧。 走过烽烟岁月,那五个男孩死的死散的散,小一辈也只剩个赵凌成。 赵家总在经历牺牲,在迎接一个个阵亡烈士的骨灰盒,这还是第一次有了新生命的消息。 那于赵慧垂垂老矣的养父,无疑会是个巨大的喜讯。 可她暂时既没联络远她的军长老父亲,也还没敢打扰赵凌成。 因为她最知道,赵凌成的任务有多繁重。 再就是,赵凌成算是她养大的,她最了解,他虽然脾气冲性格刚烈,但不是个胡来的人。 他离婚一事她也专门询问过上级,确定是女方要求的。 但离婚后女方却又说怀孕了,还说孩子是她家的,可信吗? 赵家等一个孩子等了太久,可万一女方是在在玩笑,在捉弄她呢? 赵慧专门换了常服,就是想先悄悄的,于私下探个究竟。 进了城,她命司机直奔邮局,不过首先吸引她的,却是对面,国营招待所的热闹。 …… 许次刚打了满满两壶开水,笑着跟江所长打招呼:“所长忙着呢?” 江所长点头:“次刚有21了吧,好高的个子。” 21岁的小伙子,虽然眼睛小了点,但勉强算一表人才。 从陈棉棉身边经过,他斜勾了一下唇,上楼去了。 江所长偶然一瞥大门,怒吼:“吴菁菁你不扫院子,又往哪跑?” 吴菁菁要去报案,都快溜出大门了又生生拐弯:“我去拉屎。” 拐到后院旱厕,她跳过盖着粪坑的木板再踩上依墙而码的红砖又跃上围墙,翻墙而出。 江所长催促陈棉棉:“快走吧,不然你娘该等急了。” 抱着脸盆被褥出院子,陈棉棉坐到了门房前的台阶上,解开了大衣扣子。 阳光刺眼,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孕妇嘛,正好补补钙。 很快就有俩女同志从对面的邮局出来,也溜达过来,来晒太阳了。 一个问:“妹子,这是打算上部队找男人?” 另一个问:“孩子没事吧,你弟弟呢,公安怎么查的?” 昨天她们俩全程吃瓜,这是来追更新的。 陈棉棉叹息:“许小梅已经回来了,我弟应该也快了。” 一个正在刷牙的旅客吐牙膏沫:“冒名顶替进铁管所,就关一个晚上?” 俩邮局职员异口同声:“公安这处理有问题吧!” 陈棉棉哭的情真意切:“医生说我的孩子很危险,需要养胎,可是招待所把我赶出来了,我得走40公里路回娘家去,希望我的孩子能挺住,呜呜。” 正刷牙的旅客说:“四十公里,万一流产了呢?” 住隔壁的老大娘捣着拐杖过来了:“戈壁滩有狼还有熊,要吃掉你呢?” 虽然回乡下有班车,但并不经过村子。 而在如今的西北戈壁,狼和熊还是常见生物,也确实会吃人,小妞妞就是被狼给吃掉了。 但在这个时代,小城市人们相互都认识,舆论的力量也不比将来差。 许小梅自以为赶走她就清净了? 陈棉棉乐得呢,她正好助舆论的力量,来清算那桩落水赖婚案。 刷牙的男同志高声问:“招待所凭啥不给孕妇住?” 老大娘也大声嚷嚷:“江所长,你们凭啥驱赶一个孕妇?” 陈棉棉故作慌张:“小声点,许小梅关系硬着呢,小心她喊公安抓你们。” 男同志笑了:“她不就一会计嘛,有啥关系?” 老大娘也说:“她有仨拖油瓶弟弟和一穷老娘,普通人。” 泉城是工业新城,有背景的都是军转的大领导们,普通人能有啥背景。 看人越聚越多,陈棉棉小声说:“她那仨弟弟可都是民兵啊,一个还是队长。” 再瞥一眼院子:“我好怕,怕出了城……” 正好许次刚出门来,老大娘一看:“那一身绿的,还真是个民兵。” 再一脑补:“他怕不是想抓你去劳改吧?” 泉城有五个劳改农场,专门改造从全国各地来的右派们,就由民兵看守。 男同志说:“抓孕妇去劳改,他们怕不是疯了?” 邮局职员也说:“仗着是民兵就随意抓人去劳改,也太黑了吧。” 陈棉棉添油加醋:“人家可是民兵呀,右派的帽子还不是想扣就扣?” 人群外,一位干部模样的女同志高声说:“中央一道道文件下达,三令五申不准随意给人扣右派帽子,这个许家什么来头,胆敢顶风作案。” 许次刚全听到了,转身回了会计室,估计是装死去了。 但江所长跑出来了:“小陈,我们给你腾了一间好房子,快去住着。” 不是把她连人带铺盖撵出来了吗,又想请她回去? 陈棉棉拒绝,趁公安没有来,她还要忙着煽动群众呢。 江所长来拉她:“你一离婚妇女,娘家就是你唯一的靠山,别闹的太过分了。” 陈棉棉顺势弯腰抚肚子:“哎呀,你撞我肚子干嘛,好痛!” 江所长吓到后退,高举双手大叫:“我可什么都没干。” 妇女们异口同声:“她是孕妇,不许碰她。” 简直晦气,江所长气呼呼的离开了。 有人搬来椅子,搀扶陈棉棉:“快坐着缓缓,别动了胎气。” 老大娘又说:“瞧你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男孩。” 还有人说:“你这瓜子小脸大眼睛的,准生个特漂亮的男孩儿。” 正好这时陈棉棉肚皮簌簌的,老大娘了然的笑了:“瞧瞧,他在动呢。” 邮局职员也说:“好小子,听见咱夸他好,撒欢儿呢。” 月份越大胎动越明显,一动起来肚子哗哗的。 虽然只相依为命了一天,但妞妞已经是陈棉棉的精神支柱了。 她挺起腹部,大声说:“不,我希望她会是个女儿。” 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在延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节 老大娘说:“女儿不值钱,你得生个儿子。” 邮局职员也说:“儿子好,儿子将来能给你撑腰。” 陈棉棉大声说:“才不,想当初我的彩礼,有足足五百块!” 群众集体震惊:“五百块,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呀。” 如今五百块的购买力放在将来得有五万块,不怪大家会惊讶。 人群外,那干部模样的女同志说:“那些钱你全存银行了吧,利息不少吧。” 如今银行的存款利息,能达到恐怖的7%。 要在银行存五百块,利息都赶上一个人的月工资。 没想到陈棉棉竟是个小富婆,群众们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但她回看招待所,却眼神黯然:“那些钱我全部,亲手交给许小梅了。” 老大娘明白了:“卖了你,你弟弟才有钱娶的她。” 陈棉棉叹气:“当时许小梅大着肚子,说我弟要不跟她结婚她就告他强奸,那年我弟才十八岁,刚进铁管所端上铁饭碗。” 许小梅比陈金辉大五岁,是带球逼的宫,一进门就生了个儿子,如今养在老家。 …… 女干部说:“所以你弟本是个强奸犯,是因为你他才免予坐牢的?” 陈棉棉轻抚肚皮:“所以女儿多值钱啊,我和许小梅都能值五百。” 一个男同志说:“妹子,彩礼可以有,但应该你自己收着。” 又说:“卖儿卖女是封建余孽,你弟这做法有问题。” 陈棉棉一脸天真:“可许家兄弟是民兵,我弟说他如果不结婚,不给500块,他们就会把他打成流氓右派弄死在农场,我问军官前夫索要高额彩礼,就是为了救我弟弟的命。” 男人最了解男人,一个男人说:“你弟两口子怕是给你唱双簧,骗你彩礼钱哟。” 陈棉棉黯然垂眸:“我以为卖掉自己他们就会感激我,会爱我,可是……” 老大娘剁拐杖:“傻孩子,他们能卖你一次,就能卖两次。” 陈棉棉轻抚肚皮:“他们要杀要卖我都行,但不能打我的胎,伤害我的孩子!” 她发现规律了,妞妞每个小时都会蛄蛹,一般是15分钟一次,恰这时毛衣裹着的肚皮在簌簌而动。 她说:“快看,我的女儿在动,我不要失去她。” 胎儿的悸动让群众愤怒:“还亲人呢,简直狼心狗肺!” 这时有人小声说:“快看,许小梅姐弟。” 立刻有人低啐:“呸!” 许次刚推着一台自行车,许小梅提着旅行包,看来俩兄妹是想出远门。 陈棉棉适时说:“那自行车,就用我的彩礼买的。” 围观群众面露鄙夷,而许小梅虽看似镇定,但其实脑瓜子嗡嗡的。 她不明白,二姑姐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都是女人,帮衬娘家,帮衬弟弟不是天经地义? 许小梅老爹也早死,她帮老娘抚养大仨弟弟,她抱怨过一句吗? 陈棉棉觉得自己委屈,可她哪知许小梅为了弟弟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本来以为可以把她撵走,岂知她在外面胡咧咧,越咧咧许小梅就越头痛,惹不起就躲,她回娘家避风头去。 但她才把旅行包挂自行车上,就听有人说:“怎么又来公安了?” 一直在装怂的陈棉棉闻声雄起,直指许次刚:“我实名举报许次刚,他杀过人,是杀人犯!” 围观群众目光刷刷,全看许次刚。 陈棉棉继续大叫:“快看,他被戳穿了,心虚了,要逃跑了!” 赵慧就是那个问彩礼的女干部,她和陈棉棉还没有正式见过,但她见过陈棉棉的照片,认识对方。 一接到电报就火速赶来,是为了赵家的骨肉,却不想撞上一桩人命案。 作为军人她目标明确,只堵凶手,她指许次刚:“给我站住!” 围观群众们也全围了上来。 许小梅一看情况不对,怒吼:“陈棉棉你胡说八道,小心我让公安拘留你!” 就好比陈金辉没有殴打过姐姐,许次刚当然也没杀过人。 这个许小梅知,他自己也知,所以他推赵慧:“大姐,请别挡着路。” 赵慧却把上了他的自行车:“既没有杀过人,跟公安讲清楚就行了,你跑什么?” 正好公安来了,许小梅率先赶过去,说:“我那二姑姐满嘴喷脏,正造谣呢,快,快把她抓起来!” 她理直气壮,是因为许次刚确实没杀过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他们合谋的那桩落水案,性质堪比故意杀人。 陈棉棉要掰扯的,也正是它! 第7章 证据 老公安今天没来,来了四个年轻公安,由小李带队。 但不像陈金辉是外人,许次刚是民兵,算公安们的同事,也是熟人。 昨晚他连夜从农场回来,大家还坐一起喝酒聊天呢,这就成杀人犯啦? 小李觉得不可思议,看吴菁菁:“你确定他杀人啦?” 公安小柳戴白手套:“犯罪现场呢,死者呢,带我们去看吧。” 许小梅正想说什么,陈棉棉嘤的一声:“他们有关系,没用的,让我死了算了。” 公安办案要讲程序,但群众讲的是情绪。 陈棉棉调动的也正是群众的情绪,现在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火气。 立刻就有人问:“你们是想包庇杀人犯吗?” 还有人说:“就因为你们是同伙,许次刚杀了人你们也不拷他?” 吴菁菁也说:“你们提前释放许会计,不就是因为她有关系,有后台吗?” 小李闻言一声咳,摘下铐子看许次刚:“要不……” 他俩是朋友,许小梅也是小李签字放。 但放的时候他可没想到她还会搞事情,还能激起群众的愤怒。 许次刚会意,伸双手:“我主动上铐行了吧,你们倒是说啊,我杀谁了?” 其实在被陈棉棉指证的一瞬间他心里有点虚,也挺慌的。 因为他所在的农场经常死右派,那都是人命。 但他转念一想,右派们都是因为缺粮而饿死,或病死的,他就又坦然了。 他才21岁,也确实没杀过人,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把他拷上,小李也就有底气了,说:“杀人案要讲现场,要有证据,没有就是造谣,小陈同志虽然是位孕妇,但也是个人民,不能随意造谣,更不能浪费警力。” 群众们也齐看陈棉棉:“对啊,他杀谁了?” 大家都在等陈棉棉揭晓谜题,她却手捂小腹:“我有点不舒服。” 再拉吴菁菁:“走,陪我上个厕所去。” 招待所是旱厕,早晨她就来过一趟,但又被生生吓回去了。 可自穿过来她还没撒过尿,这会儿是真憋不住了。 进了厕所,她四下打量着问吴菁菁:“咱这儿,有从监狱逃跑的犯人吗?” 吴菁菁解裤子:“当然啦,尤其劳改农场,常有右派往大漠里跑。” 陈棉棉再问:“逃跑之后呢,他们会去哪?” 吴菁菁说:“被民兵逮回来,或者被狼吃掉呗。” 陈棉棉也不知道那些逃进大漠的人怎么活。 但她确定了一件事:“如果我亮出许次刚犯罪的证据,他很可能会被枪毙,那他很可能就会……逃跑!” 吴菁菁点头:“他一民兵,临时工而已,说不定还真会跑。” 不像陈金辉有铁饭碗,跑不起。 许次刚只是个民兵,现在嘴硬,是因为陈棉棉还没亮出证据来。 但等她亮出证据来,他发现问题严重了,为了活命,肯定要逃跑的。 而且他天天在大漠里追踪逃犯,肯定知道怎么活下去。 陈棉棉看吴菁菁:“再帮一我个忙,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 案子当然要讲,但防患于未然,她要先把许次刚逃跑的路给堵死。 …… 她脸色本就蜡黄,被旱厕一熏,愈发黄了。 走向人群,她人是瘦的,肚子却是鼓的,跟个青蛙似的,边走边呱呱的干呕。 赵慧赶过来问:“撑不撑得住,要不要上医院?” 她还没顾上表明身份,可她着急陈棉棉的肚子,毕竟她怀的,是赵家的骨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节 满院全是看热闹的人,也都很怜悯陈棉棉,但民心所向是法治,是公正。 就有人说:“闺女,别浪费公安的时间,快说吧,许次刚杀谁了?” 许次刚斜勾唇,也说:“我也很好奇,快说吧。” 陈棉棉正式开始:“你工作的劳改农场,关着很多右派。” 许次刚笑了:“右派,人民的罪人,他们自决于人民,难道还要我偿命?” 陈棉棉也笑:“那些右派中,有个是我前夫家的亲戚,自打他到泉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往农场,去看望并教导亲戚,教他改正错误,重新做人。” 只这一句,许次刚不笑了,许小梅也骤然紧张。 因为陈棉棉一开始嚷嚷的是杀人,他们想的也是杀人案。 但她突然说起她前夫,他们就有点心虚了。 舔了舔唇,他目光一瞥间,陈棉棉立刻又说:“李公安,他想偷你钥匙。” 小李应声低头,手铐钥匙就在他腰上挂着,看眼许次刚,他把钥匙装进了裤兜。 陈棉棉又说:“去劳改农场要经过红旗渠,那是一个大水库。” 许次刚不但笑不出来了,眼神也变的阴隼,凶狠。 许小梅也陡然激动:“陈棉棉,明明是你看赵军官长得好看还出手阔绰,有钱,你就故意跳水里,赖着嫁的人家,你这个女人,你坏透了。” 赵慧一听竟然跟侄子有关,忙说:“不要怕被恐吓,继续讲。“ 陈棉棉不但不怕,还格外从容:“因为在劳改农场工作,许次刚知道赵军官什么时间会经过红旗渠,又正好能看到有人落水,并加以施救。” 赵慧明白了:“有人刻意跟踪赵军官,并策划了落水案。” 虽然怀着身孕,蓬头垢面又面色蜡黄,但女配是好看到,能让王喜妹都狠不下心捏死她的女孩儿。 她的五官是美的,她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儿。 有群众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赵军官救了她,爱上了她,可以理解。” 许小梅也说:“对,她是主谋,她故意落水,赖婚军官。” 但赵慧立刻反问:“她为什么赖婚,为了帮你换五百块?” 案件完美对接刚才陈棉棉讲的故事,群众们也集体荣升破案专家。 大家异口同声:“那五百块在谁手里,谁就是主谋。” 陈棉棉点头,继续讲述:“我不会游泳,而一旦我前夫不下水救人,我就会溺死,我要提前知道又怎敢冒险。所以答案是,有人把我骗到红旗渠,又故意推我落水。” 公安可以搞点小人情,但不能犯大错误。 听着是那么回事儿了,小李离许次刚又远了一截。 陈棉棉再说:“是许次刚说红旗渠里有大鲤鱼,我跑去捞鱼的。” 赵慧了然:“他诱你前往,又悄悄推你落水。” 陈棉棉点头:“水又深又冷,我一落水就冻晕了,幸好我前夫水性好,不然我俩都得死在那儿。” 一个男同志站了出来:“她前夫是军官,身为民兵,许次刚暗害军官?” 赵慧说:“这件事非常严肃,性质等同谋杀!” 小李正想说什么,许次刚却抢着说:“哼,全他妈的揣测!” 再看陈棉棉:“你说是我推你落水,有人证,有物证吗?” 陈棉棉的目光里有犹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证据,而且就在……” 但立刻又一声叫:“小心,他要逃跑!” 众目睽睽下许次刚一个躬腰,看着确实像是要逃。 但见大家都在看他,他扭脖子:“昨晚没睡好,脖子不舒服,不行吗?” 如今的人就业早,别看他才21岁,但已经当了三年民兵了。 在农场追了三年的犯人,他有的是逃跑经验。 陈棉棉再说:“他推我落水是杀人未遂,他还跟踪军官,是……” 毕竟从未来来的,她扣帽子的经验不足,有点卡壳了。 赵慧接茬:“跟踪军官属敌特行为,是间谍罪,跟故意杀人一样性质恶劣!” 小李抹汗:“涉及敌特,一旦查实,可是要被枪毙的。” 公安小柳看陈棉棉:“因为涉及人命,所以你必须得有证据。” 公安和司法现在还没分家,公安就有枪毙人的权力。 但涉及人命,他们对证据的要求当然也严格。 一步步的,群众们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现场骤然间鸦雀无声。 但许次刚却突然就从容了,还笑着说:“证据呢,你倒是拿出来呀。” 再冷笑:“没有证据就乱讲话,小心要一尸两命。” 因为陈棉棉一直表现的比较犹豫,他以为她没有证据,是在诈他。 可他岂知,作为律师,陈棉棉的本能就是寻找证据。 没有证据,以她的城府是不可能发难。 她继续说:“见有人落水,我前夫脱掉衣服摘了手表就跳水里了,但因为他光着身子,我在醒来后以为他是想强奸我,就不停的撕打,一路把他扯回了生产大队。” 赵凌成脱衣服是为了方便救人。 但女配醒来后看他只穿个裤衩骑在自己身上,就以为他是在耍流氓。 她抱着他的衣服哭哭啼啼往大队跑,去找领导讨说法。 最终闹到赵凌成答应娶她事儿才算完。 不过这只是当时发生的事情,是案件过程,证据呢? 而就在大家都不耐烦了,觉得陈棉棉没有证据时她却突然说:“李公安,快摘许次刚的手表,快……” 立刻又吼:“他跑了,快,快拦着他!” 她还真有证据,许次刚的手表也正是证据。 在揭晓答案的那一刻,他没有犹豫,一秒开跑。 他撞的几个公安和围观群众们人扬马翻,一骑绝尘,一路奔逃。 小李没抓到表,掏枪大喝:“站住,不然我要开枪啦!” 另外三个公安同时追人,群众也纷纷涌向大门。 但随着一声尖叫大家才发现许次刚并没出大门,而是急拐去了厕所。 还有个女同志正拽着他的手腕,在跟他撕扯,打斗。 一番撕后女同志踉跄后退,许次刚高高跃起,但又扑通落下。 旋即吴菁菁举起粪勺砸进坑中,大吼:“杀人犯掉粪坑啦,快来抓啊!” …… 追到人的正是赵慧,军人嘛,反应够快。 许次刚本来是纵身一跃想要跳上墙的,但没能上得去,掉下来了。 下面就是大西北人的噩梦,旱厕,扑通一声,他掉坑里了。 他还想跃起,吴菁菁一粪勺砸上了他的头。 赵慧则在瞥了一眼恶臭的粪坑后,举着手表直奔陈棉棉。 赵凌成才是真正的独苗,一门五烈士,就留下他那么一点骨血,可他的婚事竟然是遭人算计的? 还好键性证据,已经被赵慧拿到了! 第8章 工作 许次刚是真猛,刹那间的爆发力,一头顶翻三个公安。 戴着手铐又如何,他两条追惯犯人的飞毛腿,快的就像闪电。 他用的还是障眼法,冲着大门起跑,却又一个急拐直奔茅坑。 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知道怎么跑才能跑得掉。 小李也可算明白,为什么陈棉棉要一次次的,反复提醒他了。 也幸亏许次刚没偷到手铐钥匙,幸亏旱厕盖子开着,他掉里面了。 否则,一桩涉及保密部队的案子,犯人可就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大家还是朋友呢,许次刚竟然这么坑他? 夺过吴菁菁手里的粪勺,见许次刚在往外爬,他一勺子就给捣了回去。 许次刚再爬他再捣,打地鼠似的,捣着许次刚喝了满肚子黄汤。 然后他才吼:“表呢,他妈的,把表给我。” …… 关于侄子娶了个本地媳妇,还是文盲的事,一开始赵慧很不开心。 赵凌成十五岁之前都在国外,是高学历人才,配一乡下姑娘也太可惜了。 果然他们俩婚后她听说的,就全是鸡飞狗跳。 后来女方主动提离婚,她也大松一口气,庆幸侄子得以解脱。 昨天收到电报,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她觉得女方是想讹钱。 但第一眼看到陈棉棉高挺的孕肚,赵慧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节 再听她条理清晰的分析落水案,赵慧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再一想赵凌成是个不饶人的倔脾气,估计他给陈棉棉受的委屈不少,她心里就更愧疚了。 主要是看到孩子,她心里有底了,整个人都振奋了。 她心里满是歉意,也只想赶快紧完许次刚的案子,就谈孩子的事儿。 赵家等一个孩子,等得太久了。 但折回来,赵慧就发现麻烦了,群众太多太热情,她根本挤不进去。 …… 陈棉棉正在接受来自群众的关爱和投喂。 一个大姐用手绢托着块蛋糕送到她嘴边:“快吃,吃了好补身子。” 老大娘剥开个油纸包来:“这干酪虽然酸,但是特开胃,对孩子最好了。” 陈棉棉想拒绝,但老大娘已经把干酪塞她嘴里了:“快吃。” 陈棉棉只好嚼,然后就发现它是真酸,酸的倒牙。 她想吐掉,但老大娘眼巴巴看着呢,她只好硬着头皮嚼。 不过只要忍过酸,她就发现这干酪还真是越嚼越有味儿,好吃! 捧蛋糕的妇女抽空问:“闺女,还要不要去部队找前夫啦?” 老大娘说:“夫妻总还是原配的好,去吧。” 再看她的孕肚:“为了孩子,男人要打要骂你就忍着,将就过吧。” 妇女却说:“大娘,她才二十出头,花骨朵似的人生才开始,就为了孩子,天天挨丈夫打,挨上几十年,那她这一辈子,还有啥活头?” 再拍胸膛:“我是泉城钢厂的职工,我们单位多的是从部队转业的老军官,他们不但脾气也好,素质还高,而且我保证,没有一个会打老婆的。” 泉城军工多,但一般人进不去,普通单位里,待遇最好的就是钢厂了。 而且不像军工都在大漠深处,钢厂就在市里,也是铁饭碗。 老大娘也是叹息:“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可这闺女偏偏找了个最差的。” 妇女笑着说:“她不是离婚啦,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大家越说越兴奋,把陈棉棉围在中间,赵慧几番想插都插不进去。 还是小李一声高吼:“办案啦,赶紧散开。” 他看陈棉棉:“嫌疑人被控制了,但没有找到手表,我们考虑下粪坑去捞。” 不过再一看赵慧举着的表,他大吼:“不用捞啦,表在呢。” 另几个公安捏着鼻子正准备跳坑呢,一听证据在,直接瘫倒现场。 他们可算不用跳臭烘烘的大粪坑了。 小李也是猛夸赵慧:“大姐,您跑起来可真猛。” 她不但准确判了犯罪分子的逃逸方向,还抢到了证物,是真牛逼。 但问题来了,那只是一块海鸥表,也是公安系统发的,公安们也人手一块。 它怎么就能证明许次刚跟踪赵军官,还推人落水了? 赵慧看陈棉棉,温声说:“小同志,该你了,讲讲你的观点吧。” 话说,女配没见过赵慧。 保密部队的人轻易不留照片,她也不认识对方。 但就在她挺身而出去追许次刚时,陈棉棉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陈棉棉挺意外的,没想到对方会来的那么快嘛。 她也察觉了,赵慧并不想亮明自己的身份,也就只好装作不知道。 刚才她反复卖关子,是在提醒公安们,也是在给吴菁菁布置现场的时间。 现在她当然不卖关子了,直抛答案:“这其实是一块浪琴。” 又说:“当时我和我前夫撕打了好久,后来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他分析,当时岸边还有别人,于是在泉城公安局报了案,并备注了丢失的手表。” 公安小柳说:“市公安局的挂档案子中,确实有一块挂失的浪琴表。” 再摘下自己的表,于阳光下正反一对比:“果然,表冠是两种不同的金属。” 海鸥是国产表,而浪琴是进口名表。 但海鸥有几款表,就是照着浪琴的原样生产的,各种配件尺寸都刚刚好。 而虽然颜色差别不大,但浪琴的金属肉眼可见的,比海鸥更好。 小李再扭开表冠一看,说:“这还真是块浪琴,只不过套了个海鸥的外壳。” 有群众感叹:“这许次刚够鸡贼的呀,给名表套个普通外壳。” 也有人夸陈棉棉:“你眼神可真好使,这都能看得出来。” 其实没那么神,陈棉棉不过是也有颗爱奢侈品的心,了解许次刚追逐名牌的心理而已。 看他总是晃手表,她就猜到了,那肯定是块名表。 小李总结:“许次刚当时确实在现场,所以才会偷走赵军官的表。” 再写笔录:“推人下水,陷害军官,直接押送市局,报蓄意杀人案处理。” 赵慧补充说:“跟踪军人属敌特行为,你们还要发函,邀请部队来监督办案。” 公安小柳点头:“好的,我们回去就发函。” 许次刚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臭烘烘的躺在地上,跟头死猪似的。 但奇怪的是不知何时许小梅不在了,消失了。 小李要补笔录,找了一圈没找着,只好来找陈棉棉签字,案子就进入审理阶段了。 话说,钢厂来的那位妇女全程在场。 而且锲而不舍的,一直在不停给陈棉棉投喂蛋糕。 等她签完字,立刻介绍自己:“我是咱钢厂的妇女主任,你喊我邱大姐就好。” 陈棉棉跟她握手:“邱主任,很高兴认识您。” 吴菁菁也说:“钢厂可是好单位,可惜我们进不去。” 邱主任拍她:“别太早谈对象,等我安排联谊会。” 又大声说:“同志们,这位被前夫赶出家门的女同志,我要代表钢厂接收她。” 公安押着许次刚离开了,但无人在意,所有人都在为邱主任鼓掌:“好!” 一个无家可归的妇女被钢厂接收,大家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邱主任又说:“咱钢厂多的是三四十岁的转业老军人们,有的因伤吧,要不到孩子!” 全程吃瓜的老大娘秒懂,指陈棉棉:“这儿不就有现成的孩子?” 还有人说:“转业军人的话,工资不低吧?” 邱主任正想说什么,陈棉棉却抢着问:“主任,钢厂还招工人吗?” 她反应过来了,这位妇女主任是来给她做媒的。 给个孕妇做媒,要匹配的应该是个不孕不育的男人,买一送一嘛。 而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她目前的计划全是为了妞妞的出生。 赵慧虽然来了,却不表明身份,那也就意味着,她对孩子的事还保有怀疑。 赵凌成也还一无消息,可孩子不等人,这时她要能有份工作,也算一线生机。 所以她决定了,先谋工作。 邱主任也是笑问:“你识字不,都会干些啥?” 再摩梭她的手:“你要愿意在钢厂找个对象,工作我随便安排。” 陈棉棉要的是工作而非对象,但技术岗她肯定不行。 普通岗位钢厂也会优先安排内部家属,她没有竞争力,怎么办? 想了想,她决定赌一把,凑近邱主任,低声说:“我懂外语,英语。” 立刻又说:“但我家三代赤贫,是红五类。” 邱主任闻言当场黑脸,因为在如今,懂英语和□□是划等号的。 但就在陈棉棉以为工作没戏了时,邱主任拎起了她的铺盖:“回去再聊。” 陈棉棉是在赌,但她赌赢了,工作,有了! 不过她正要走呢,有人却拉她手腕:“你不能走。” 邱主任回头,见也是个中年妇女,以为也是媒婆,来抢媒的,她怒了。 她说:“这闺女已经归我了,你呀,来晚啦!” 拉人的正是赵慧,刚才是出去找她的司机,叮嘱事情去了。 回来一看自家媳妇被人抢走,她能不着急吗? 她再拉陈棉棉:“她是我家的。” 哟,还挺霸道。 邱主任双手叉腰:“你说是你家的就你家的,凭啥?” 再看陈棉棉:“你认识她不,看她一脸凶相,不是好人吧。” 在场的可都见过陈棉棉那满腹淤青,同为女人谁不同情,不可怜她? 全是女性,也齐齐横眉,有人甚至撸起了袖子。 吴菁菁扬拳头:“敢碰棉棉,我跟你拼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节 赵慧有太多想说的,脱口而出的却是:“凌成是根独苗,他需要这个孩子。” 看她哭,邱主任怕了:“有话好好说嘛,你哭啥?” 赵慧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们家,一直在等这个孩子!” 第9章 婆媳 越说越难过,赵慧语无伦次:“我有过五位哥哥,但有三位甚至没能活到解放,还有两位牺牲在了朝鲜,我家快要,快要没人了,小陈你不,不能……” 邱主任一听怂了:“你家惨就先你家先,孩子我让给你了还不行吗?” 见她还是哭个不停,又问:“要不,我也送你一块蛋糕吃?” 就陈棉棉从书中所了解的,赵家确实堪称悲壮。 赵凌成父亲是第一届航空学院的教官,他共有四个弟弟,全是解放前的战斗机飞行员,那也是一个几乎没有生还率的职业,所以到赵凌成,就成一根独苗了。 看赵慧哭的不成样,陈棉棉只好挺身而出。 她说:“您是小姑吧,不管我和凌成如何,我不会带着您家孩子改嫁的。” 又跟大家解释:“她是我前夫的家人,是来找我的。” 恰这时司机开车进院,大家才发现,这位女同志乘坐的竟然是小汽车。 江所长抢着来握赵慧的手:“您是位首长夫人吧,失敬失敬。” 陈棉棉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首长家的儿媳妇? 但赵慧一句话直接叫大家集体傻眼:“我单身,谢谢。” 司机下了车,朝赵慧敬礼:“主任,需要我做什么?” 赵慧负手挺胸:“去找饭,要最有营养的。还有,让市局局长等着我。” 江所长看在眼里,额头暴汗双腿打颤。 他赶陈棉棉走的时候,可没想到她的后台会是位女首长。 他结结巴巴:“屋里坐下说吧,咱的高干房空着呢,炕烧的特别热。” 邱主任也搓手:“首长同志,这,这……”她该说点啥好呢? 但看军车上甚至没有悬挂车牌,只有一行数字代码,就证明她不是军工基地也是核工厂,航天城的大领导。 邱主任也就识趣的不多问了。 看人下菜,昨天所有人还集体骂赵凌成不是东西。 但此刻大家的情绪是那么的缓和。 老大娘握赵慧的手:“男人脾气坏点没啥,但不能动不动打媳妇,家和万事兴呀。” 吴菁菁也只敢说:“棉棉那么可怜,你们对她好一点吧。” 另一个同学古丽也在场,也说:“棉棉可是我们的活雷锋呢,别打她呀。” 赵慧和侄子因为工作而常有联络,也经常交流。 她当然会问,但是赵凌成几乎从来不分享他的私生活。 她要催生,他也只会怼:“要生自己生,少管我。” 在对陈棉棉彻底改观后,赵慧现在一心认定,离婚之错都在大侄子了。 她朗声说:“棉棉和孩子,将由我全权来负责。” 再捏的拳头咯咯响:“敢碰棉棉一指头,管他是谁,我照打不误。” 吴菁菁想到什么:“阿姨,您刚才捣了许次刚一拳头,把他眼眶都打青了。” 才发现她那么厉害,大家脸上写满了崇拜。 赵慧却说:“年龄不饶人,那种小伙子,我年轻的时候一次能打三个。” 吴菁菁挽上陈棉棉的胳膊,激动的说:“棉棉,你有救了!” 古丽也说:“男人要家暴你就找她,让她给你做主。” 赵慧揽过陈棉棉,也是直咬牙:“凌成竟然学会家暴了,等我收拾他。” 昨天赵凌成还只是抛妻弃子,今天已经成家暴男啦? 陈棉棉才要辩解,司机上前了:“主任,饭来了,还有……” 赵慧说:“你先吃饭休息,我去趟市公安局,帮你办回部队的手续。” 目送汽车离开,江所长都快哭了:“小陈,进屋吃饭吧。” 老大娘也要回家吃饭了,也说:“快去吃饭,吃得饱,你才有力气生孩子。” 围观的人们也要散了,都说:“快回房吧,慢慢儿的吃。” 昨天吴菁菁天大的面子也只搞到三块带骨羊肉。 但赵慧的司机出马,搞来了一大海碗羊肉,而且没骨头,全是肉。 陈棉棉知道昨晚吴菁菁是善意的谎言,今天正好请她一起吃。 见者有分,在场所有人她都给送了一块肉,也算她们声援她的报酬。 江所长躬身相请,她于是进了传说中的高干客房。 其实跟普通客房没两样,也就烧是热乎的,睡着比较舒服。 陈棉棉一直有个疑惑,正好问江所长:“许小梅上哪了,您知道吗?” 江所长挠头:“骑自行车走的,大概是上民兵队了吧。“ 吴菁菁说:“找民兵副队长许大刚去了吧。” 江所长苦着脸说:“她都那样儿了,就不能消停点吗,真是愁人。” 又笑说:“小陈可是军嫂,会怕个民兵副队长,笑话。” 律师的职业病,陈棉棉习惯推盘并反盘。 许家将来可是铁路婆罗门,在西北好大的势力,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但如果许小梅是去找许大刚,没用的,民兵不过临时编制,他翻不出风浪来。 不过有那么一个人,只要出马,就能帮陈金辉和许次刚俩翻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也就要抛出相应的对策。 …… 大半碗羊肉,真香啊,她和吴菁菁吃的满嘴冒油,吃完饭,她就准备补个觉。 但她才躺下,窗户被人推开,闪现邱主任的脸:“闺女,你真懂英语?” 上辈子陈棉棉主打涉外官司,懂五国语言。 而赵凌成给女配报的专业是俄语和英语,她有专科毕业证的。 邱主任又说:“听说你是乡下人,愿意让你学外语,你娘想必很开明吧。” 老娘王喜妹,那是个叫陈棉棉都不寒而栗的女人。 陈金辉其实是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但就在他出生前,陈父意外去世了。 王喜妹掐到女婴断气,丢给长女陈换弟,疲惫的说:“烧掉吧。” 身子还热乎的小妹妹,就被长姐塞进炕里烧成灰了。 王喜妹一边给儿子哺乳,一边对女配说:“娘本来也想掐死你的,养不过来呀,可你生得太俊了,娘舍不得,棉棉,娘的恩比海深,你可要报答娘呀。” 那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情愫。 闻着妹妹的焦糊味,女配从此对娘又爱又怕。 娘说弟弟是她们娘几个的靠山,女配和长姐俩也深信不疑。 她们吃糠咽菜,却供着弟弟大鱼大肉细米白面。 供他读书帮他搞工作,并坚信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这些事不好跟外人讲,陈棉棉就只说:“还好吧。” 邱主任又问:“你的外语在哪学的?” 这个年代,懂外语的人基本都被打成右派,下放劳改了。 但工厂有很多进口机械,语言型人才就奇缺。 红五类和懂外语就好比天雷地火,她却说她是,邱主任就得摸个底。 陈棉棉撒谎不眨眼:“我曾经是河西红专的学霸。” 其实女配读书时总共就听过三节课,但吹牛又不需要纳税。 邱主任递个信封进来:“你先试试,把这个翻译了。” 陈棉棉一看,是篇介绍激光器的报道,总共一百多字,很简单的小文稿。 找出铅笔,略微琢磨了一下,她就开始往笔记本上写翻译稿了。 曾经她是精英律师,现在要搞翻译了,她也会是这个年代最优秀的翻译员! …… 吴菁菁忙着清扫客房搞卫生,直到傍晚才又来找陈棉棉。 但俩人正欲聊呢,却听外面响起一阵哭腔:“棉棉,你在哪呢棉棉!” 正好陈棉棉开着窗户,女人一眼瞄到她,直接冲着房子来了。 她其实就是大姐陈换弟。 陈棉棉问:“大姐,许小梅呢,去找咱娘了?” 娘家红旗公社距此四十公里,陈换弟家在半路。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节 看来许小梅是先找了大姑姐,然后杀回婆家,找婆婆去了。 那其实也是她想翻盘案的最优解。 因为一旦知道儿子被女儿送进局子,王喜妹必定暴怒。 作为亲生母亲,她可以直接上公安局揭发并指证陈棉棉,说她才是主谋。 亲妈做人证,许次刚就不必被枪毙,陈金辉还能被当场释放。 陈棉棉不禁要给许小梅竖个大拇指。 不愧一手铸就了泉城铁路婆罗门的女人,她够聪明。 陈换弟未语先流泪:“棉棉呀,咱只是闺女,金辉是儿子,是咱陈家的香火,做姐姐的只能帮他,怎么能害他呢,快走,上局子把他捞回来。” 陈棉棉冷冷反问:“要我不呢?” 陈换弟愣住了:“咱是闺女啊,不值钱的东西,娘当初要说掐死就掐死了,她留下咱,含辛茹苦养大了咱,咱不报恩,还要当白眼狼?” 又说:“害亲弟弟,你就不怕遭报应,也生一堆赔钱货?” 吴菁菁听不下去了:“大姐,棉棉是受害者,你弟差点就打死她了。” 陈换弟摊手:“那她也不该找公安啊,金辉是独苗,是我老陈家的香火。” 吴菁菁都被她说懵了,说不会了,甚至无法理解。 但陈棉棉能理解,作为老大,陈换弟是亲眼看着老娘一个个生女儿,并帮忙善后的人,她能共情母亲的痛苦,也能热爱母亲的热爱,她也比女配更疼弟弟。 于这愚昧无知到可怜的大姐陈棉棉懒得废话。 她的敌人也不是大姐,而是许小梅和王喜妹俩婆媳。 她跟陈换弟说的话,也是针对那俩婆媳的。 毕竟500块彩礼,200离婚补偿,她都得问那婆媳要。 她说:“想我捞金辉也行,但是,我需要许小梅给咱娘三百块,还有,我要咱娘亲手给我写一封断亲书,就说我们不再是母女,从今往后她的生老病死,也一概与我无关。” 许小梅和陈金辉夫妻双职工,月月有工资,她还存着五百块彩礼。 让她拿三百块给王喜妹,陈换弟觉得可行,她爽快说:“我替小梅答应你。” 但立刻又说:“断亲就断亲,白眼狼,你这一胎呀,准生个闺女。” 她是在下诅咒,因为在她看来,最恶毒的诅咒就是生闺女。 但她正咒着呢,身后响起个喜悦的声音:“棉棉怀的,当真是个闺女?” 是赵慧,刚办完随军手续回来,也只听了半截话。 但她最知道了,家里老爷子梦寐以求的,就是个孙孙女! 陈棉棉笑着说:“我有预感,这一胎就是女儿。” 吴菁菁有点担心,毕竟在如今,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很严重。 但赵慧的激动情真意切:“要真是女儿,我们赵家也算圆梦了!” 再看陈换弟,由衷说:“多谢你的吉言。” 第10章 互撕 陈换弟傻眼了,噎住了。 她从小总帮母亲处理妹妹,也很痛苦的。 烧了吧,太臭,埋了吧,野狗会刨出来叼着到处跑。 她恨透了生女儿,她运气也很不错,婚后生了俩宝贝儿子。 她不认识赵慧,也不理解,心说竟然有人想要生闺女,神经病吧! 但作为乡下人,她天然惧怕军警,尤其赵慧坐的还是军车。 她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就悄悄溜掉了。 赵慧喊司机收拾行李,笑着说:“今晚咱换条件好的地方住去。” 吴菁菁心里总归不太踏实,就问:“阿姨,您不能直接带棉棉回家吗?” 赵慧忙了一整天,其实就是去调档,帮陈棉棉办理随军事宜了。 但军工重地没有特权,保密部队的事也不好跟群众解释。 她就只说:“还有手续要办,但放心吧,棉棉很快就能去部队了。” 她也挺抱歉的,亲手搀陈棉棉上了车,才又解释说:“我专门调了你的档案,有个好消息是,因为你迟迟没去基地迁户口,户口还在基地,回去也就比较容易。” 又说:“你离开近半年,基地需要看你的行程,能理解吧。” 陈棉棉当然理解,因为女配头回上基地,就被公安调查了足足一个月。 而且于赵慧的纯粹和赤诚,陈棉棉特别意外。 人之常情,她离异半年却又身怀六甲,男方家人会怀疑血统才正常。 赵凌成又是独苗一根,家里也更想要男孩的。 但赵慧一切的表现都让她觉得,带妞妞回赵家是对的。 她说:“不着急,赶产前回去就行。” 赵慧却说:“不行,最多三天咱们就得去基地,做全面检查。” 但她突然又是一声惊呼:“不好,快,快上医院!” 司机一脚急刹就要调头,陈棉棉却说:“小姑不怕,只是胎动而已。” 赵慧一愣:“所以是宝宝吗,是她在动?” 陈棉棉把她整个手掌都按上去,问:“感觉到了吧,是不是很好玩?” 她的腹部在蠕动,那也是一个胎儿蓬勃又旺盛的生命力。 赵慧脱口而出:“不愧我赵家的孩子,她可真棒。” 她看过陈金辉的案件笔录,知道他为了堕胎,把亲姐姐打的满腹淤伤。 但不愧有五位英雄爷爷的崽,她还是等到了救她的姑奶奶。 而要老爷子将来知道了这一切,真不敢想,他得多激动,又得多欣喜。 …… 想在三天内让一个人去军工重地当然没那么容易。 因为隶属两个部队,赵慧就还得回自己单位,再协调一些手续。 而她给陈棉棉找的新住处,恰就是钢厂招待所,北方地广,这又是一处大院。 她把陈棉棉的手交给了邱主任:“人,我可就拜托您了。” 邱主任还有业务让陈棉棉做呢,当然一口答应:“首长,您放一百个心。” 不像国营招待所是土坯房,这儿是新建的红砖小洋楼。 陈棉棉进了走廊,听到哗啦的流水声,不禁止步:“这儿不是旱厕。” 邱主任了然:“咱的厕所可是冲水的!” 陈棉棉转身就跑,但不几步又折了回来:“借张卫生纸。” 邱主任掏出张报纸撕了一块:“去吧。” 陈棉棉必须得上个大号了,不然妞妞都要嫌她的肚子太臭。 上完厕所,邱主任带她进了一间客房。 客房里终于不是泛着股子土腥味的大炕,陈棉棉也可以睡床了。 她也已经把报道翻译好,装信封里了。 因为是外文稿,邱主任自己不敢看,拿着去找领导过目去了。 晚饭就吃钢厂食堂,只有一个几乎没油水的土豆炖白菜,主食是高梁,只脱了粗壳,糙到剌嗓子,陈棉棉吃的很艰难,却听窗外有个孩子说:“有肉肉,好香啊。” 她看窗外,就见一个女人吞着口水对儿子说:“乖,把娘这份也吃了去。” 陈棉棉扒拉半天菜,才看到一颗小肉丁,丢嘴里,确实好香。 而目前普通工厂,工人们吃的就都是这种伙食。 民兵队能稍微好点,因为他们可以苛刻犯人伙食。 最好的属保密番号,但那得凭能力选拔,一般人可进不去。 油水最多也最肥的,则是掌握物流命脉的铁路。 那也是为什么许小梅机关算尽,也要把几个弟弟弄进铁路系统。 睡到松软的草垫上,陈棉棉一觉到天亮。 打热水通头,又把浑身擦洗了一遍,她可算把自己倒饬干净了。 她正坐床沿边梳头,邱主任还是敲窗户:“小陈同志,该起床啦。” 已经是春四月了,呢子大衣太热,陈棉棉就敞着扣子。 女配有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还没干透,她索性也披散着。 邱主任都有点看呆住:“怪不得能嫁进首长家,你这眉眼儿,越看越娇俏。” 带她到机械总指挥中心,上楼,俩人进了书记室。 陈棉棉才进门,一个中年男人来握手:“翻译的真好。” 又说:“听说你是咱的红专娃,你翻译的呀,比那些大学教授们强多了。” 邱主任介绍说:“我们严老总已经夸你半天了。” 她一开始其实不太相信陈棉棉,毕竟大家都知道,红专学校是个啥水平。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节 但领导一看稿子就疯狂夸赞,她也就相信陈棉棉是个学霸了。 她又说:“要不是你忙生孩子,可以在我们厂坐班的。” 严老总看她的肚子,也说:“听说你要去随军,不然呀,我钦点你当秘书!” 生娃只是个过程,陈棉棉还是要工作的。 暂时不好承诺什么,她就只说:“领导还有什么工作就尽管安排,我这几天反正也闲着,您千万别客气,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建设祖国贡献一份力量吧。” 不但翻译搞得好,说话也这么好听? 严老总激动的直拍桌:“工作有的是,就冲你这分觉悟,我也不会亏待你!” 就这样,在等赵慧的阶段,陈棉棉拥有了一分临时工作。 邱主任很意外,因为她每翻译一分文件,严老总就要夸一回。 钢厂正式编制很紧的,但他专门交待,只要陈棉棉肯来,就给正式名额。 因为英文自带反动属性,邱主任没敢看过文稿,但陈棉棉不过个红专学生,到底翻译的有多好,才能让领导把她夸成那样? 她想不通也搞不明白,但对陈棉棉也愈发客气了。 钢厂就算备选目标了,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陈棉棉就来这儿上班。 当然,她做翻译,其实真实水平很一般,重要的是,她能抓住客户心理。 转眼又是两天,按约定,赵慧该来接她了。 正好邱主任给了共计四元钱和两元钱的粮票做报酬,陈棉棉就在钢厂商店称了二斤蛋糕,又买了足足五大包本地特产,奶味浓郁还廉价的牦牛奶粉。 吴菁菁和古丽各一包奶粉一斤蛋糕做谢礼,她自己则要背三大包。 因为自打穿过来,她吃的就全是粗粮,实在难以下咽。 记忆里基地也是以粗粮为主,所以她给自己多准备了几包奶粉。 赵慧来的很准时,一大清早,军车直接进了院子。 邱主任亲自收拾,帮忙搬运被褥,陈棉棉望着大门,心里却直犯嘀咕。 因为落水赖婚其实是许小梅策划的,还成功赚到了五百块。 可现在她丈夫弟弟双双进了号子,陈棉棉还即将离开泉城,她能忍? 想什么就来什么,一辆自行车冲进院子,骑车的正是许小梅,还载着陈换弟。 上回说了要断亲,陈换弟也不含糊,砸给妹妹一只信封:“断亲书!” 又指大门:“马上去捞金辉和许小舅子,要不然,咱娘立刻检举,揭发你。” 赵慧和邱主任同时愣住,邱主任抢着问:“揭发啥,为啥?” 陈换弟嘴笨不会说,看许小梅。 许小梅说:“我婆婆能做证,是陈棉棉跟踪军官,诬陷军官,还盗窃军官财物。” 陈换弟补充说:“我娘人在公安局,棉棉要不去,我娘现场揭发她。“ 亲妈要给女儿泼污水吗,她就不怕女儿大着肚子却随不了军,还要去坐牢? 那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啊,她不在乎亲生女儿的死活了吗? 赵慧和邱主任一时间全懵了。 许小梅唇噙嘲讽,眼神仿佛在说,没招了吧,你只能去捞人了吧? 陈棉棉也是一笑,却看陈换弟:“小梅给咱娘的钱是存折吧,那存折她是先办了挂失才给的,上银行就能问到真相。还有,咱娘有三百块养老金委托她代破,她早把钱转自己名下了,再就是,我给娘的保命药她也早换了,真药在她娘手里。” 陈换弟还懵着,许小梅一声尖叫:“陈棉棉,你不得好死!” 陈换弟可算反应过来了:“小梅,你竟然拿我家的东西补贴你娘家?” 许小梅一看不对,蹬上自行车就要跑。 但陈换弟力气大,一把把她扯了回来:“跟我上信用社。” 再吼:“敢偷我家的钱补贴你娘家,我饶不了你。” 连撕带拽,她把许小梅拖出院子,拖走了。 赵慧可算明白了:“你弟媳妇偷你娘的钱,然后给她娘家花了。” 邱主任也说:“挖空婆家补娘家,你娘怕是有得闹吧。” 是的,女配是扶弟魔,许小梅就更是了。 而且她有仨弟弟,她就比女配还疯魔。 只不过她人聪明,做事也隐晦而已。 王喜妹要搞揭发,陈棉棉还真拿她没办法。 但如果她发现自己吸血女儿积攒的财物,全被儿媳妇偷去补贴她娘家了呢? 所以想分裂她们其实很简单,只要揭发许小梅的真面目就可以了。 王喜妹需要女儿是扶弟魔,但可不允许儿媳妇补贴娘家。 她们俩会疯狂撕逼,暂时也就顾不上别的了,陈棉棉正好先养胎,生孩子去。 上了吉普车,她才要看王喜妹给她的断亲书。 是由许小梅代笔的,也就一句话,王喜妹将由陈金辉夫妻负责养老。 它其实没有法律效力,因为赡养父母是儿女应尽的责任,私下立的契约是无效的。 但是那500彩礼和200块的离婚补偿,以后陈棉棉可以凭这张纸来收。 …… 车一路疾驰,赵慧笑着说:“凌成今天就会从大漠起程,回基地,明天咱们就能见面了,我跟他上级打过招呼,领导会第一时间转告他要当爸爸的好消息。” 又叹息说:“要当爸爸了,不敢想他会有多惊喜。” 第11章 臀位 陈棉棉倒觉得,她怀孕于赵凌成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也该认真考虑,该怎么说服前夫,让他相信孩子是他的了。 因为书里他们父女相认靠的是血型对比,但现在妞妞还尚未出生。 而在离婚前,女配可是洒过狗血的。 她问赵慧:“小姑,公安查了我近半年的行程,没问题吧?” 泉城市公安局这几天紧急成立专案组,并调查过陈棉棉的行迹。 赵慧笑问:“你跟魏摧云相过亲,还到医院伺候过他母亲?” 又说:“魏摧云曾是剿匪英雄,自己人,也是离婚后的事,问题不大。” 魏科长大名魏摧云,是名军转干部,转业前还曾大破海西匪帮,是响当当的人物。 要只是离婚后相过亲,确实不算什么。 但其实他和女配在婚内就认识,他,也正是女配离婚的导火索。 那是去年九月,女配红专毕业,要参加工作了。 娘家人总喊穷,问她要物资,但赵凌成的劳保远远不够供。 女配就想去百货商店工作,因为那儿有源源不断的物资,她也好供给娘家。 可那份工作需要丈夫推荐,而当时赵凌成已经搬单位住了。 还是许小梅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去找领导诉苦,叫领导把赵凌成撵回了家。 然后女配每天认真做饭做家务,读书学习写大字,乖的不得了。 俩人也一直各宿一屋,井水不犯河水。 但某天夜里,赵凌成口干舌燥满腹邪火,本来就睡不着。 起身上个厕所,回来再躺下,就发现女配已经光光的,在他被窝里了。 他知道的,要让妻子去商店,她早晚会因贪污坐牢。 所以他睡是睡了,但提起裤子不认账,还是不肯写推荐信。 女配拿他没办法,就去找许小梅商量对策。 为了弟弟们的前途,当时许小梅正在医院照顾魏科长瘫痪的老娘。 女配虽没文化,但特别会伺候人,袖子一挽就给魏老娘擦屎揩尿,把老太太舒服的嗷嗷叫。 魏科长看在眼里,就感慨说:“这么好的女同志,要是我媳妇儿该多好。” 他是剿匪英雄,女配也挺喜欢他,许小梅看在眼里,也心生计谋。 等女配回基地,正好棉衣案事发,许小梅就鼓动她离婚,又给她和魏科长制造机会。 而且,当时已经怀孕的女配,来过月经。 没错,孕初期,她来过月经! 平常她特别节省,月经带装的都是草木灰。 但因为气赵凌成,那次她用了他的卫生纸,垃圾还是他收的,他当然看到过。 来过月经才离的婚,叫人家怎么肯承认孩子是他的? 陈棉棉经历过的案子多,冷静分析,女配那个不叫月经,而是先兆流产。 只是她体质强,妞妞也顽强,所以虽然流了血,但最终没流产。 可惜女配没经验,就把那个当成月经了。 挺大肚上门,还想前夫接纳她,她当然就得想办法说服对方。 等妞妞出生就可以验血型了,然后她就可以回泉城,去钢厂入职,上班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节 但就在陈棉棉兴致勃勃搞规划时,小腹又开始蛄蛹了。 明知母爱不过激素作祟,但她手捂上去,能清晰感受到,孩子的小手滑进她掌心,惴惴而动。 妞妞还没出生,但一想到将来会分开,陈棉棉就好难过。 …… 吴菁菁以为同学间不过萍水相逢,没想到对方提着厚礼又回来了。 她拒绝:“你是孕妇,自己留着,我不要。” 陈棉棉把奶粉蛋糕怼她怀里,一闻:“许小梅安排你去掏旱厕了吧?” 吴菁菁一身屎味,应该是被发派掏大粪了。 她蛮不在乎:“也就耍点阴招嘛,我可是烈士子女,他们开除不了我。” 主要是江所长和许小梅私下一条心,要为难吴菁菁。 陈棉棉握她的手,说:“要是你能调到钢厂,就不用害怕他们了?” 要不是吴菁菁掀开粪坑盖板,可抓不住许次刚。 但他还有俩兄弟,许小梅也不是善茬,陈棉棉怕她要吃暗亏。 要是能把她调到钢厂,就可以免掉后顾之忧。 但钢厂可就提档次了,吴菁菁叹气:“钢厂那种好单位,咱进不去呀。” 陈棉棉也不行,她回看赵慧:“小姑,您能帮帮吗?” 赵慧目前所面临的麻烦,其实也还是许小梅那俩当民兵的弟弟。 因为赵家有几个亲戚在泉城劳改。 而虽然中央一再下文件,要求民兵善待右派,但只要进了农场,可就生死难料了。 人的能量有限,赵慧也帮不到亲戚们,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心里很难过,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她吩咐司机:“再回趟钢厂吧。” 又对吴菁菁说:“我保证不了,但可以试一试。” 吴菁菁乐的不停鞠躬:“那我可要提前谢谢小姑您了。” 又跟着车跑,叮嘱陈棉棉:“等宝宝出生了,我要当干妈的。。” 她们就还得再跑一趟钢厂,找邱主任谈吴菁菁的工作,然后才前往军工基地。 就在出城的路上,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陈棉棉竟然看到王喜妹了。 没错,就是那个中了生女魔咒,连生八个闺女的女人。 她年龄其实并不大,才五十六岁,但因为怕疼不敢放大脚,就是个裹脚老太太。 就在信用社门口,她和陈换弟正手撕许小梅呢。 看来她们查实折子是挂失的无效折,许小梅把钱全私吞了的事了。 要知道,在俩女儿结婚后,王喜妹总是借着头疼脑热的名义,变着法子问她俩要钱要粮食,要回去之后全供给陈金辉,供他花销。 她给的已经够多了,儿媳妇还偷她的私房钱,王喜妹焉能不怒? 还有女儿给保命药,她竟然偷去给她娘啦? 扶弟魔对上护儿狂魔,魔法对轰,俩婆媳都快打破天了。 …… 私人前往基地得坐专列火车。 火车站也是单独的,而且由军方直辖,不对外。 铺盖被褥,背包脸盆全由赵慧背着,陈棉棉只需照顾自己就好。 火车上的列车员也是军职,都特殷勤,忙前忙后的。 也是直到上了车,赵慧换上军装陈棉棉才知道,她竟是个空军大校! 她特地申请的软卧,一上车陈棉棉就能躺着休息了。 赵慧还特地帮她要了军官家属特供的豆奶,叫她边喝边休息。 随着车启,先是大面积的农耕地,然后是盐碱牧场。 四月末了,祁连山上还白雪皑皑,戈壁却已有了嫩绿的茵陈蒿草。 绵羊映着天边的云朵,正低头啃食着零星的野草。 赵慧突然说:“我和凌成的工作都注定了,在生活上我们帮不了你太多忙,基地不允许雇保姆,棉棉,你那么优秀,却不得不做个全职妈妈,我非常抱歉。” 戈壁仿佛没有尽头,天也阴沉着,但陈棉棉轻抚肚皮,却豁然开朗。 穿越前她可是奋斗到八位数存款的女人。 她最知道了,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人能赚钱,拼的也是能力。 如果她在钢厂坐班,再搞点外块,她不就可以雇个保姆帮忙带娃了? 妞妞可是天才,她爸没时间,要交给别人,再受虐待了呢? 要不就只在基地生娃,妞妞由她来负责抚养吧。 她是孩子的妈妈,她都不疼妞妞,还能指望谁疼她呢? 很神奇的,当想到这些,她就又胎动了。 就仿佛终于确定妈妈不会抛弃她,妞妞在手舞足蹈似的。 激素让陈棉棉有点疯,但她决定了,只让妞妞认爹,由她抚养。 而本来她一直闷闷不乐,但在做了这个决定后,突然就心情大好了。 …… 虽然女配在基地生活过。 但于陈棉棉,这依然是个新世界。 准确来说它是个沙漠绿洲,一座小城,道路干净而白杨挺拔,看着就叫人心情愉悦。 下了火车,她们得立刻乘坐前往医院的中巴车,去看大夫。 医生是赵慧专门联络的,这儿最有经验的顾大夫。 虽然陈棉棉拒绝,但对方还是深入的,给她做了个指检。 摘掉手套,顾大夫说:“臀位,胎盘前置。” 赵慧还挺有经验:“前置胎盘最可能难产。” 顾大夫扔手套:“剖腹产吧。” 陈棉棉觉得剖就剖吧,少挨点痛,挺好的。 赵慧却红了眼眶:“我二嫂就是剖腹并发感染没的,孩子也没保住。” 顾大夫说:“你二嫂是在战争中,战地医院,抢救措施和仪器哪能跟现在比。放心吧赵大校,虽然剖腹产确实危险,但咱的医疗条件,跟首都是一样的。” 赵慧点头,但又说:“提前备注,一旦有危险,先保大人。” 顾大夫笑着说:“你也太敏感了,还没到那一步呢。” 赵慧握陈棉棉的手:“凌成敢对你不好,我揍死他!” 她经历过剖腹后的死亡,有心理阴影,才会表现的尤为激动。 但在这个年代剖腹产,本身也是一场生死赌局,陈棉棉要为赵家赌生死,赵凌成还敢对她不好,赵慧可不答应。 …… 戈壁当然有尽头。 它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大沙漠。 温柔起伏的沙漠山峦之下,碧绿色的水畔,接到回撤指令的赵凌成把无线电和望远镜,天线等设备捆扎到摩托车上,准备返程。 跨上摩托他蓦然回首,蓝天绿水,夕阳金沙,天地之间只有他,和无线电的嗡鸣。 他是如此享受单身,和工作。 第12章 瞎瞎 漫天彩霞之下,一台庞大的东风工程车停靠在戈壁旷野上。 沙漠之中,一台台长江750带着尾尘,咆哮着朝它奔驰而去。 车停,摘下沙子簌簌而落的头盔,是一个个着军装,皮肤黢黑的男人们。 所有人停车先大啐一口,吐出来的全是干燥的沙粒。 在沙漠里蹲了半个多月,风餐露宿熬更守夜,所有人都脏的鬼迷日眼。 唯独总工赵凌成,他跟大家完全不一样。 他摘掉头盔,里面还有精心裹扎的黑头巾,扯掉便是干干净净一张脸。 摘下腰间水壶通头通脸,他还要把自己冲洗一遍。 在大漠里待久了,大家都没有形象可言,个个黑的油亮油亮。 只有赵凌成,从来的那一天直到现在,数年如一日坚持物理防晒,他的肤色就比别人白几个度。 再加上他立挺的五官,飞扬的眉鬓,形象就殊于众人。 他的精力和耐性也叫所有组员们羡慕不已。 见下属曾云瑞垂头丧气的,他放下水壶,耐心问:“只追踪到了假信号?” 曾云瑞一脸惭愧:“对,我只记录到13系统释放的信号。” 赵凌成翻出笔记本:“过来听我讲,真信号和假信号到底有什么不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节 曾云瑞向来最佩服的,就是总工的个人卫生了。 沙漠夜里冷,也缺水,他们是能不洗就不洗的,浑身臭烘烘。 但赵凌成会坚持找水源并洗澡洗衣服,半个多月过去,他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 他脾气好,耐心也好,曾云瑞从到基地,还没见他跟别人发过火。 不过他当然有脾气,而且发起来特冲,跟前妻俩就是脾气不和才离的婚。 一个优秀的男人只要离了婚,再找对象就是当务之及。 曾云瑞受人之托,要帮总工拉媒保纤介绍对象,听他讲完了工作,就说:“回去咱们就休息了,明天一起打篮球吧,完了上我家吃饭,我媳妇给咱烧本帮菜。” 等去了他家,他正好给总工介绍个女孩子认识。 宽肩窄腰一身肌肉,赵凌成当然经常运动,篮球网球他都很喜欢。 但他说:“u2侦察机随时可能再次飞掠核基地,我们也必须尽早制定击毁战略,数据和报告也需要马上提交,回去后你们回家休息,我加班做统筹报告。” 所有下属异口同声:“会不会太辛苦您了?” 无人约束的沉溺工作,那种美妙的感觉怎么能用辛苦形容? 赵凌成笑的谦和,可也满满的距离感:“不要打扰我。” 但才说完,无征兆的,他猛打三个喷嚏。 曾云瑞递来个脏兮兮的手绢,他没接,而是挑手从背包里拿出卫生纸来。 这是车里,又没风,可他怎么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蹲守半月,他们终于截获了敌机的一手信息,但难道还有什么佚漏? 敌机正在威慑核基地,必须马上组成有效的空天打击阵列,但要数据有误,可是灭顶之灾。 看来他还得重新核验一遍数据才行。 …… 次日一早,陈棉棉第一个打a超。 结果跟顾大夫手诊的差不多,胎盘前置,建议剖腹产。 而且因为前置胎盘伴随的就是大出血,所以她每周得上医院回诊一次。 便于医生观察胎儿,并选择合适的剖腹时间。 而且基地家属一应费用全免,但要是普通人,剖腹产的费用可就高了。 赵慧当即跟领导沟通,并带着陈棉棉上政治处,填写复婚申请。 因为她的户口还在基地,填好申请,她就可以回家住了。 把所有手续办完,她俩才又回医院,吃早餐。 基地的伙食比钢厂的好多了。 同样是小米粥,但这儿的小米打了外壳,属细米,吃起来就香甜顺滑的。 这儿还有供应的,雪白楦软的大馒头,热腾腾咬一口,满口留香。 穿过来好几天了,陈棉棉可算吃了顿可口的早饭。 吃完饭,也是为了等赵凌成,俩人就出了医院,沿街散步。 看着茂密的草坪,赵慧若有所思:“我三年前来,这里的草坪可没现在这么好。” 又说:“我们的草坪总被老鼠啃,我得问问,看他们是怎么治鼠的。” 陈棉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段回忆来。 却原本,基地本来也鼠患成灾,好容易种出草坪,不几天就会被老鼠啃光光。 而且那种老鼠是穴居的,只吃草根,所以药不死,也特别难抓。 但女配有个特殊技能,抓老鼠,这儿的老鼠就是被她一个人生生给抓到灭绝了。 不过她不叫它们做老鼠,叫瞎瞎,瞎瞎还长得还蛮可爱。 她正想着呢,迎面跑来一个勤务兵,立正敬礼。 他说:“报告大校,祁政委让我转达您,赵工还要加班,大概下午才能出来。” 赵慧问:“祁政委有没有跟他讲我们的事,他啥反应?” 勤务兵再敬礼:“报告,不清楚。” 赵慧心里其实挺虚的。 因为赵凌成和陈棉棉是离婚夫妻,之前有积怨的。 现在也是为了孩子才要勉强凑到一块儿,他心里肯定也很不爽的。 可他都要当爸爸了,有什么积怨就不能先放下的? 但领导跟他讲前妻怀孕的事了吗? 如果讲了,总不能他明知道前妻在等他,却借口加班逃避吧。 其实赵凌成一贯的态度是不喜欢小孩儿,自来对小孩子也没啥耐心。 但现在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他的孩子他就得负责。 总不会因为婚姻关系破裂,他就连为人父的责任都拒绝承担了吧。 赵慧心里这样想着,却安慰陈棉棉说:“凌成也特别想见你和宝宝,只是工作实在太忙还出不来,等到下午吧,下午他就会来,接你和宝宝回家的。” 但再看表,她肉眼可见的焦虑,因为下午四点,她就要回本单位去了。 到那时赵凌成要还不来,她就没法当面训他,并给侄媳撑腰了。 陈棉棉将要单独面对他,他如果凶她,惹她动胎气了呢? 赵慧越想越焦虑,不停的叹气,相比之下,陈棉棉反而比她更从容。 当然,为了应对前夫,她做了万全准备的。 首先,来之前她就专门打了张欠条,共计一千二百块,债主就是赵凌成。 女配的彩礼是五百块,之后陆陆续续的她又拿走了五百多。 再加上各种劳保用品,陈棉棉总计算了一千二,她愿意偿还,孩子还将由她抚养,他又有啥好发脾气的? 那笔钱她可不会苦哈哈的自己赚,她要陈金辉夫妻和王喜妹还她。 再就是魏摧云魏科长了,他将来会因贪污落马。 现在是只要检举贪污并查证事实就会有赏金,最高可达二百块。 等再回泉城吧,一边工作,陈棉棉会一边收债赚外块的。 转眼中午,又该吃午饭了。 但她俩才进食堂,就听有人说:“赵工有新对象了呀,怎么前妻也在这儿?” 赵慧直接冲向说话的女同志,当场开问:“你说的是赵凌成吗?” 再追问:“他的新对象是谁,叫什么名字?” 女同志被她的气势吓到,忙说:“大校,我只是听说而已,瞎说的。” 赵慧排队打饭,脸上也愈发阴云密布。 她在满心期待小宝宝的出生,侄子却谈了新对象,怎么办? 打来了饭,她安慰陈棉棉:“放心,不管他在跟谁谈,我都会勒令他立刻,原地分手,你也不需要自责,只管放心养胎,心情好好的,生的宝宝才能壮壮的。” 她这话说的,在场所有认识赵凌成的人全在暗暗吐舌头。 但陈棉棉觉得,那应该只是传言,是空穴来风。 因为她追书时是赵凌成和女主的cp粉。 照书中时间线,女主还没来基地,恋情线也还没开始呢。 她也只是借窝生个蛋,又不会干扰书中恋情线,又有啥好自责的。 午饭是种黏糊糊的,带铁锈味的面条,很难吃。 照回忆看,它是用一种叫箭舌碗豆的高产杂粮面做成的。 箭舌碗豆耐寒耐旱,产量还贼高,但它是杂粮,味道当然不如细米白面。 不过据说要佐上瞎瞎肉,它就会变得很美味。 陈棉棉筷子一顿,她想起来了,女配在基地家属区囤了好多瞎瞎。 不但有皮毛,还有瞎瞎肉干,就是佐各种杂粮吃的。 也不知道瞎瞎是不是老鼠,陈棉棉当然不敢吃。 但既它的肉很美味,她岂不是可以把肉卖掉,赚一笔钱来? …… 转眼下午三点半了,赵慧再打电话催人。 没有惊喜,领导说赵凌成还在加班,不方便打扰。 但她不得不离开了,就只好把一应复婚的手续给陈棉棉,让她先回家去。 直到要走她才想起来,自己还给宝宝带了布料和衣服。 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件洗的泛白的婴儿服,她说:“这是我们单位最健康,最聪明的宝宝们出生时穿过的,而且我反复搓洗,暴晒过,留着给咱的宝宝穿。” 巴掌大的小衣服,虽然旧,但特别棉软。 赵慧再拿出几块花布:“这些布料可以做衣服,也可以当尿布。” 陈棉棉摸到布料里有钱,下意识要拒绝,但赵慧立刻说:“给宝宝的。” 又坚定的说:“凌成要不肯负责,你立刻拍电报,我会请假过来揍他,狠狠揍,直揍到他同意,并平安生下宝宝为止。” 陈棉棉竭力忍耐,但还是红了眼眶:“我和宝宝,谢谢小姑。” 她好喜欢赵慧,她也会好好培养,让妞妞以后也像这位姑奶奶一样优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节 送别赵慧,就该前往家属院了。 勤务处派了勤务兵来帮忙搬行李,陈棉棉则一路都在想瞎瞎。 那是一种肥嘟嘟胖乎乎,极难抓捕的鼠科动物。 据说它不但肉质非常鲜美,骨头的药用价值更是堪比虎骨。 用它的皮毛做成鞋子和褥子,不但特别暖和,还能治疗风湿。 王喜妹本来有风湿病,女配给她缝了一条瞎瞎皮的棉裤,就给彻底治好了。 越翻回忆陈棉棉就越觉得神奇,迫不及待要去见证奇迹。 同一时间,赵凌成站在办公桌前,正于舒缓的音乐声中拨打着算盘。 最后一遍核验数据了,胜利就在前方,他也心情大好。 听到敲门声,他立刻关停音乐,因为他在听的,是被禁播的英文歌曲。 他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 是政委祁延安,在问:“你前妻来跟你谈复婚了,你确定不早点回家?” 窗外夕阳欲落,火烧云烧透半边天,纸上的数据也叫赵凌成心情舒畅。 但前妻二字就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瞬间将他席卷。 第13章 娘恩 赵凌成没听清,还以为前妻是来迁户口的。 按理离婚时她就该迁走户口,可她非但不,还借户口为名三番五次问他要钱。 他懒得惯着,就通知警卫科拒收她的所有信件和电报了,但她终于还是来了? 继续敲算盘,他说:“让勤务兵陪她去办。” 祁政委又问:“晚饭吃了吗,要不要我派人帮你上食堂打点?” 核验马上结束,监测任务没有问题,他们也可以进入下一环节了。 赵凌成手头的任务也只剩写汇报一项,而食堂的伙食,想想他就反胃。 他说:“不必,回家我会煮挂面吃。” 祁政委自以为明白了,正好半年前他还调节过赵凌成的离婚案。 他就隔门劝说:“回到家切不可再闹情绪了,小陈是孕妇,你要体贴她,体谅她,家务活……” 哐的一声门开,是挽着袖子,敞着衬衫领的赵凌成:“什么?” 又问:“都离婚了,她为什么还要上我家去?” 祁政委也是反问:“她怀着你的孩子,还打了复婚申请,不是你同意的吗,再说了,都要复婚了,招待所床位紧,我让她回家住,有问题吗?” 所以前妻不但怀孕了,还是来找他复婚的? 赵凌成哐的一把关上了门。 祁政委认同陈棉棉的孩子是赵凌成的,是因为赵慧认同。 赵慧认同,是因为她相信陈棉棉的人品。 但赵凌成反应如此强烈,也恰恰是因为前妻的人品。 再一把拉开门,他气势汹汹:“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祁政委也觉得莫名其妙:“赵大校是你姑,她说什么我难道不该信?” 赵凌成哐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怎么又扯上他小姑了? 他得再消化一下。 祁政委再敲门:“孩子马上出生了你还闹啥?” 又说:“老军长他已经够不催的了,但你也该给他个下一代了。” 赵凌成一凛:“我爷爷都知道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甚至都惊动到家里老爷子了? 祁政委忙说:“赵大校专门交待,要你亲自报喜。” 再举文件:“小陈这半年的行程,我给你带来了。” 赵凌成答的很干脆:“不看。” 半晌,走廊里脚步夸夸,祁政委离开了。 赵凌成回望整洁而干净的桌子,大脑一片空白。 两年的婚姻生活就仿佛一场沙尘暴,叫他回想起来就要应激。 更可笑的是,一开始他对婚姻是有憧憬的。 因为基地大部分人都是相亲结婚,婚后也都过得很好。 他也从小听父辈们讲,说朴实的劳动人民才是最可爱的人。 因为落水一事,那女孩告他推她入水,强奸。 他记忆里女孩是短发,板寸头,衣服上满是补丁,脸颊上两坨紫薯色的红斑,完全就是个假小子。 但从生产队书记到女孩的母亲,村民,所有人都夸她勤劳朴实,热忱善良。 他想起领袖说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就答应结婚了。 女孩几乎不识字,无法交流,他于是送她去读书。 为了能有共同语言,他还特地给报的外语。 那时瘦瘦的她抱着包袱跟在他身后,两颊红的发紫,紫的发青。 那时赵凌成也曾幻想,等读完书她就会蜕变,但是…… 推开算盘拿起钢笔,他闭眼片刻,终于还是集中了凌乱的精神。 最后一组数据了,他不能出错,绝不能。 …… 单元楼前是一帮五六岁的小屁孩儿们,正在打闹。 偶尔听到滋啦一声,伴随着菜香弥漫,是家属们在烧晚饭。 赵凌成家在距离围墙最近的一个单元,隔壁是目前还在开恳中的农场。 随着陈棉棉经过,有小孩看到,大叫:“快看,瞎瞎!” 另有孩子回头一看,也齐声叫:“哇,瞎瞎来了。” 赵凌成家就住一楼,陈棉棉一掂脚,凭记忆从门框上摸下钥匙来。 她才打开门,隔壁邻居也出来了:“小,小陈?” 邻居再吼孩子们:“不许乱给人起外号。” 孩子们给陈棉棉起的外号就叫瞎瞎,她笑着说:“孙大姐,我回来了。” 天热,她只穿着棉线衣,肚子又鼓,邻居孙冰玉看呆了。 有个小孩冲过来,开问:“瞎瞎,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的?” 又说:“你是不知道,我赵叔叔最近过得有多开心。” 孙冰玉反应过来了,斥责儿子:“展展,不许胡说。” 人家一看就是和好了,孩子哪里能乱说话。 见房子里厚厚一层沙土,孙冰玉又说:“来我家坐会,让勤务员帮你搞卫生吧。” 西北戈壁的房子是,要不每天洒扫,是无法落脚的。 陈棉棉谢过孙冰玉,却出了单元门,凭记忆踮脚摸砖缝,摸到了一串钥匙。 对面就是围墙,靠墙有三间老平房,她到了一间房门前。 小屁孩们跟在她身后,小展展低声说:“她有好多瞎瞎,就藏在那屋子里。” 小帅帅跃跃欲试想上前,小展展忙说:“别,她会打人的。” 这是几间废弃的空屋,女配自行上了锁,然后就不允许小孩们再靠近了。 但陈棉棉不是女配,她看孩子们:“好奇的话,过来看吧。” 可她话音才落,为首的小展展扭头就跑,别的孩子们也全尖叫着跑远了。 …… 深吸一口气,陈棉棉推开了房门。 而虽然记忆里有,但在开门的刹那她还是大受震撼。 用芦苇串起并倒的兽皮,光滑的一面在外,乍一看,跟倒挂的蝙蝠似的。 黑洞洞的屋子陈棉棉当然不敢进,就只从门口扯了一张出来。 小展展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哇,瞎瞎皮!” 孙冰玉也来凑热闹,感慨说:“小陈这皮子剥的干净,晒的也好。” 展展扑妈妈大腿:“妈妈你也给我抓只瞎瞎吧,我也想要。” 孙冰玉笑着说:“小顽皮,这儿已经没有瞎瞎啦。” 本来基地瞎瞎成灾,但两年时间,被陈棉棉抓到一只不剩。 而是个西北人就知道,它的皮子无比珍贵。 戈壁滩的冬天能冻死人,但瞎瞎皮,比狼皮和熊皮还要保暖。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节 要用这皮做上一双鞋子,一个冬天可就不愁冻脚了。 孙冰玉正感慨呢,陈棉棉再扯了一张,并把两张皮子一并递到她手中。 她说:“孙姐,拿这皮子给展展做双过冬的鞋吧,我送他的。” 孙冰玉啊的一声:“真的?” 展展接过皮子,大叫:“哇,我拥有两张瞎瞎皮啦。” 孙冰玉觉得不对:“你这皮子不是,不是……” 女配虽然喜欢囤物,但既不会送给谁也不会售卖,就只是囤着。 那其实是因为她有囤积癖,那是一种病。 再就是,王喜妹一直跟女配讲,自己能养大她,恩比天高,比海更深。 她有任何东西也会全部上交老娘,偿还娘的养育之恩。 说难听点,王喜妹拿女儿是当成家畜养的。 也养的很成功,女配俩姊妹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报娘恩。 孙冰玉看她锁上门走了,追上来说:“我不能白拿你皮子,你开个价吧。” 再凑到灯下仔细看:“一个虫眼都没有,这可是好皮子呢。” 陈棉棉声低:“孙姐,黑市上这么一张皮子,是不是得两三块钱?” 黑市上偶尔有卖瞎瞎皮的,确实要两三块钱一张。 而现在的物价,一斤最好的奶粉才8毛钱,所以它特别值钱。 人们偶尔买到一张,会劈成两半做鞋面或护膝。 用两只来做一双里外全皮的鞋,不是钱的问题,是有钱也买不到。 想想陈棉棉的古怪脾气,孙冰玉不敢占她便宜:“一张我给你两块钱吧。” 陈棉棉却假装抢皮子,笑着说:“你要给钱,我可就不给你了。” 再拍肚皮:“远亲不如近邻,我以后要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送你的。” 孙冰玉总觉得她跟原来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白得两块皮子,她回家时简直欢天喜地。 陈棉棉也开心的要死,没想到,她还真找着宝了。 有那么一屋子的皮货,她发大财了,她要统统换成钱。 回到家,勤务兵已经把客厅和地面都抹干净了,正在放水收拾厨房。 按规矩勤务兵不收拾厨房的,陈棉棉就说:“辛苦你了,剩下的我收拾吧。” 勤务兵客气了几句,提着垃圾离开,孙冰玉拿着几颗鸡蛋正好进门来。 她笑着说:“你也太瘦了,吃点鸡蛋吧,好好补补身体。” 陈棉棉正在想晚上该吃什么呢,既有鸡蛋,再冲一碗奶粉也能算一顿饭了。 她刚接过鸡蛋要问什么,却听孙冰玉说:“咦,凌成回来啦?” 陈棉棉也立刻放下了鸡蛋,笑着去开门:“凌成快来,我等你好久了。” 但不对,楼道里没有人,怎么回事? 孙冰玉也觉得古怪:“我刚才明明看到他在窗外呀,上哪去了?” 又说:“估计是我看错了,你好好歇着,我洗碗去。”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陈棉棉哼着歌儿,淘洗起了锅碗瓢盆。 起锅烧水,她饥肠辘辘,妞妞也蛄蛹蛄蛹的动个不停,看来是饿了。 她索性一口气打了三颗鸡蛋,奶粉荷包蛋,简直不要太香。 端起碗来边吹边喝,陈棉棉要把自己喂的饱饱的。 可她才抿了一口,窗外响起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又回来了?” 第14章 通报 老式单元楼,阳台就是厨房。 陈棉棉站在案板前,面前恰是窗玻璃。 虽没看到人,但她已经感受到他寒森森的目光了。 是赵凌成,人在窗外。 陈棉棉强装镇定抿口奶粉,放下碗脱口而出:“回来养胎啊。” 掂脚,让整个腹部显露,她又说:“去年十一月那会,我被你气到先兆流产,流了好多血,还好咱的宝宝够坚强,瞧瞧,再有两个月,她就能和你见面了。” 她知道的,赵凌成肯定要怀疑,要提月经的事。 快他一步,她抢先嚷嚷出先兆流产来,就把他的话给堵了。 她还要给他扣一顶黑锅,说她是被他气到才差点流产的,就问他怕不怕。 赵凌成果然被震住了,没吭声,也没敢反驳。 陈棉棉端起奶粉抿了一口,笑着说:“快进来呀,我给咱们煮饭吃。” 也就在这时妞妞又蛄蛹了,动静还特别大,翻身式的那种。 她让妈妈的肚皮直接晃了起来,蛄蛹蛄蛹的。 陈棉棉顺势挺腹,搜寻赵凌成的身影:“快看,宝宝在跟爸爸打招呼呢。” 赵凌成也可算又说话了:“我加班。” 他其实没看窗户,也没看到前妻高耸的孕肚。 他正望着漆黑的夜空,怀疑这是一场噩梦,恨不能赶紧醒来才好。 陈棉棉追问:“那什么时候你才能回家?” 又说:“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咱俩必须坐下来,好好谈。” 赵凌成语气冰冷:“不知道。” 又说:“再见。” 陈棉棉追出楼道:“明天一早,我打好饭等着你?” 但等她出单元楼,只看到远处有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 家属院门禁处,值岗警卫敬礼:“赵工好。” 赵凌成被惊醒,也才意识到这不是噩梦,前妻是真的回来了。 死去的记忆不断攻击,叫他无法专心工作,也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回想当初,虽然是意外来的婚姻,但他是期待过爱情的。 看着女孩脸上两坨高原红,他也觉得外貌不重要,她灵魂有趣就好。 她头回捉瞎瞎,他还暗暗佩服,觉得她很有些本领。 但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因为为了省钱,她把卫生纸全换成了旧报纸。 她还拿他珍藏的黑胶唱片做刮刀宰瞎瞎,只因它更顺手。 单位发的鸡蛋白面,细米清油她统统搬回娘家,他只能吃苞米茬子和野菜。 一开始她还可怜巴巴,问能不能把多余的衣服送她弟穿。 后来拿顺手了,鬼子进村似的,见什么拿什么。 最过分的是,他的恩师亲手交给他的安宫牛黄丸,被她知道是救命药,又因为他锁在抽屉里,她就撬坏他心爱的书桌拿走,并上供给她老娘了。 但总归是夫妻,他又没把持住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所以她赌气回娘家,他专门请假去哄她。 结果他亲眼目睹,魏摧云骑着摩托有说有笑的送她回娘家。 离婚后也是,他偶然在泉城医院碰上,她在洗衣服,魏摧云四平八稳坐着,高翘二郎腿笑吟吟的看着。 所以明明一切都结束了,划上句号了,但怎么又会这样子? 被个孩子撞了满怀赵凌成才回过神来:“展展?” 小展展举着块动物皮毛:“瞎瞎皮,我刚拿去给我爸爸看,他都直夸好呢。” 赵凌成转身就走,展展追着问:“叔叔,瞎瞎没送你一块吗?” 赵凌成对小孩向来没耐心,寒声说:“没有,回家去!“ 他得先把报告等了,总空正等着看呢,然后就去研究先兆流产的事。 孩子是他的他肯定负责,但他不会复婚的,决不。 …… 在蹲过旱厕后,有抽水的蹲坑就让陈棉棉无比感恩了。 而且现在大多数人擦屁股都用报纸,但赵凌成家用的,竟然是卫生纸! 天知道在厕所里看到卫生纸时,陈棉棉得有多激动。 转悠进他的卧室,她赫然发现,他的书桌和床居然都是红木家具。 他的床垫是厚羊毛毡,她试了一下,好舒服! 墙上有副书法,提的是,[俯首甘为孺子牛],落款赵军。 赵军就是赵老爷子,他是二十年代,第一批赴功学习航空技术的老空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节 看了一圈,陈棉棉心说想没想到,妞妞爸爸还挺会享受生活。 没敢睡赵凌成舒适的大床,她睡的小卧窄窄的小床。 次日一早上食堂,她先打饭。 外面大家都吃窝头,但这儿有大白馒头,她要吃馒头。 不过听说她要馒头,食堂大妈翻白眼:“馒头没了,只有窝头。” 再看她拿的是钱,大妈撤回窝头:“只收特供票。” 孙冰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陈棉棉身后:“凌成没给你留粮票?” 陈棉棉说:“他太忙,忘记留了。” 又说:“我上医院食堂吧,那边对外。” 孙冰玉给她个馒头说:“医院要三公里路呢,先吃我的凑和一顿吧。” 又拉过来一位女同志:“她的冻疮,直到现在还没好呢。” 陈棉棉凭记忆认出对方:“刘大姐,这都四月了,您脚上还长着冻疮呢。” 刘大姐丈夫在政治处工作,她也给陈棉棉一个馒头,先说:“你这肚子倒不大。” 又说:“医院治不好,但我听说有个偏方,用瞎瞎皮做双鞋穿就能根治。” 孙冰玉适时说:“她不白要你的,会给钱。” 刘大姐也说:“钱的事儿好商量,你的皮子,送我两张呗。” 昨天陈棉棉特地送孙冰玉两张皮子,其实为的就是广而告之,卖它。 女配的债她自己还,皮子正好卖了还债,客拉客,今天就有新客上门了。 不知道会在这儿待多久,皮子当然是越快处理掉越好,陈棉棉就故意说:“哎呀,我准备过两天把那些皮子全上缴供销社,换个荣誉。” 刘大姐立刻掏五元钱:“留我两张呗。” 孙冰玉也说:“上缴是光荣,但没钱呀,你换点钱用不好吗?” 陈棉棉假意犹豫:“我有上百张皮子呢,刘大姐拿两张吧,剩下的我再上缴,反正放着也没啥用,早晚要被虫啃空,不如换个荣誉证书挂家里呢。” 孙冰玉拍大腿:“等我给你喊人去。” 刘大姐也是转身就跑,联络熟人们,赶紧来抢皮子。 陈棉棉回到家,依然先冲奶粉,然后一口气,她吃掉了俩大白馒头。 而等她再出家门时,小屋门前已经有七八个家属等着了。 这叫饥饿营销,只要她说皮子过两天就没,急的就不是她,而是买家们。 打开门,她壮着胆子头一个进,家属们也全跟了进来。 一开始大家都只想要两张,还挑挑捡捡的。 陈棉棉适时说:“用这皮做褥子,治疗风湿特管用,我娘就用过。” 孙冰玉刷刷刷拉了三张:“给我娘也整个褥子吧,她关节炎可严重了。” 陈棉棉故意又说:“你们少拿点吧,我还想上缴换荣誉呢。” 刘大姐应声扯下四张来:“我也做床褥子吧,治治我家老张的老寒腿。” 她一扯大家也跟着扯,生怕手慢要错过便宜。 怕陈棉棉要反悔不卖,大家也不挑大小了,抢到了就赶紧来交钱。 一张皮子两块钱,转眼就卖掉了48张,净收入96块。 等大家离开后再一清点,还剩着56张,可以慢慢卖。 中午她下碗面的功夫又来了俩家属,要了六张皮子,就又是12块钱了。 赵凌成依然没回家,但陈棉棉并不着急。 因为按时间,泉城公安局该来函,通报许次刚和陈金辉的案子了。 他可以因为反感她,怀疑妞妞的身世就躲着不回家。 但案子他肯定感兴趣,也会乐意跟她谈谈的。 午睡一觉,起来后她就要去找瞎瞎肉了。 据说那个才是真正的宝贝,看看吧,能不能也换成钱。 一般来说有囤积癖的人都不讲卫生,脏乱差,就让人很烦。 但女配不,她的鼠皮挂的整整齐齐,她储肉的房间看上去也干干净净。 不过这间屋子里只有张大炕,地上有口大缸,瞎瞎在哪? 陈棉棉才进门,孙冰玉也跟了进来,笑着说:“肉估计早坏了。” 作为邻居,她常见陈棉棉来储肉,今天看门开着,当然要来凑个热闹。 肉不像皮子可以长期储存,在她想来,那些肉早就坏掉了。 地上有口缸,缸有盖子,盖子上还压着石头。 陈棉棉一个人抱不动,遂喊孙冰玉帮忙,合力将它抱了下来。 随着她揭开缸盖,孙冰玉一声惊呼:“好香啊。” 陈棉棉也闻到了,好浓的肉香。 但这缸应该是女配离婚前腌的,也不是瞎瞎,是野猪肉。 它被一层雪白的油封着,拿勺子挖开油,陈棉棉从中捞出一块拳头大的肉来。 肥的呈透明状,瘦肉呈粉红色,被雪白的油脂包裹着。 孙冰玉当场流口水:“好漂亮的腌缸肉!” 同一时间,可算有人敲开了赵凌成办公室的门。 他早加完班了,但拒绝回家,而是躲在办公室里看书。 赵慧连着打过十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祁政委来找他他也不搭理。 但这回他开门了,因为泉城公安的案件通报经由警卫科送来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那块换成海鸥外壳的浪琴手表。 如陈棉棉所料,他扫了一遍卷宗,就直奔家属院,来找她了。 第15章 苦荞 先说陈棉棉。 看着肉,她都不禁流口水。 孙冰玉更是说:“最近物资紧,展展都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陈棉棉索性再舀一大块送她,但也提前申明:“要怕闹肚子,你可别吃它。” 这叫腌缸肉,原则上几年都不会坏,但万一变质了呢。 孙冰玉没答话,而是狂奔回家拿碗来盛肉,忍不住唆口油:“真香啊。” 她又说:“这是去年十月你打的那头野猪吧,可真肥。” 女配打这头野猪的时候已经怀上妞妞了。 本来她是要把肉全带回娘家的,但因为离了婚,肉就撂下了。 陈棉棉记得女配的心得,舀这肉勺子绝不能沾水。 还有就是,舀完后要重新用油把肉密封起来,肉才能储存的更久。 先尝尝吧,味道不错她就留一点,剩下的卖掉。 孙冰玉还奇怪一件事:“你不总在晒,腌瞎瞎嘛,肉呢?” 女配是个怪人,总捉瞎瞎晒肉干,却从来不吃。 孙冰玉和薛芳,三楼的黄琳等家属就背地里笑话,说她脑子有病。 她也确实有病,不但曾经历过几次大荒年。 而且即便食物充足时,王喜妹为了存粮也不让女儿们吃饱。 所以女配一直是饥饿的,长久的饥饿也让她哪怕肚子饱了,心是空的。 心空就需要囤积来补偿,所以她才会有那么严重的囤积癖。 闻到肉香,二楼的薛芳也来凑热闹:“你俩干啥呢?” 应声,陈棉棉掀开堵炕眼的砖块,把手伸了进去。 孙冰玉有点怕:“小心,里面别有蛇。” 屋里除了一口缸就一张炕,瞎瞎肉其实就在炕洞里头。 陈棉棉一伸手,掏出个土黄色,龟壳样的东西。 孙冰玉害怕,本来都已经退到门口了,但定晴一看:“哇,瞎瞎!” 薛芳也壮着胆子进来了,说:“瞎瞎肉干!” 孙冰玉探头看炕洞:“这里面是土,你把肉干埋在土里头?” 家属们偶尔会上泉城,当然也会逛黑市。 薛芳说:“我在黑市上见过这东西,据说用它下酒会特别有味道。” 孙冰玉接过肉干说:“我家老马买过,用猛火蒸了,好吃。” 但俩人也疑惑:“肉埋土里头,不会坏吗?” 还真不会,因为戈壁干燥少雨,楼兰的女干尸上千年都不会腐烂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节 这土炕经过反复高温煅烧,细菌早杀光了。 埋瞎瞎的土也是高温爆炒过的观音土,属于死土。 只要晒到瞎瞎肉彻底脱水,它就储几年都不会变质的。 拿到黑市上,一只五毛钱大把人抢的。 陈棉棉大概估算了一下,有二百只瞎瞎,就又是一百块钱了。 出门,她该去探索第三间房子了。 孙冰玉则把她拿出来的那只瞎瞎给泡水里了。 瞎瞎又名地羊,她吃过,肉的滋味儿,比牛羊还要鲜美。 可惜瞎瞎难捉,市面上卖的太少,她也就吃过一回,这只她必须尝个鲜。 不止薛芳和孙冰玉,别的家属其实也在关注陈棉棉。 看她开第三间屋,五楼曾云瑞的家属黄琳就问:“小陈,你那药材卖不?”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大漠戈壁就是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但本地人当然知道,戈壁滩上其实全是宝。 第三间屋子里东西最少,只有两捆干锁阳和一筐肉苁蓉,是中药材。 薛芳抬头问:“黄琳,啥年月啊,你还有羊肉吃?” 锁阳和肉苁蓉都是炖羊肉的佳品,炖出来不但味道好,还特滋补。 在基地,大家都是要吃羊肉的时候才找它们。 黄琳笑着说:“单位不发,我哪来的羊肉,我申城娘家人想要,送人的。” 他们夫妻是申城人,给娘家人送药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棉棉挑了一捆锁阳和半筐肉苁蓉,笑着说:“我给你送上去吧?” 黄琳已经下楼了,说:“你肚子那么大,我来拿就好。” 又说:“这东西外面遍地都是,但辛苦你挖来,我给你点钱吧?” 外面确实很多,但家属们怕狼怕熊还怕蛇怕野猪,谁敢去挖? 而且俗话说得好,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 药想有效果,就不是乱采的,家属们能懂? 陈棉棉在想收多少钱合适,正好进了黄琳家,就见客厅摆着张小婴儿床。 紧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骑着小木马从她面前跑过。 一看到婴儿床,她就脑补到,要是妞妞半夜哭了,自己不必起来抱着哄,只需要摇摇小床她就又可以乖乖入睡的,母慈女孝的温馨画面了。 她说:“你这婴儿床不错,哪买的?” 黄琳有点得意的说:“你们北方人太蠢,可做不出那种好东西,它是我专门从申城一路带着坐火车带来的,好伐,大家都可羡慕了。” 它不但在客厅,还堆着杂物,就证明已经闲置了。 陈棉棉心思一动,没谈药材,而是问:“黄姐,你要肉不要?” 单位一个多月没发过肉了,黄琳能不馋? 但她是申城女人,精明得很,从厨房拿出只海碗,装着满满一碗灰绿色面粉,她说:“我用这碗面换你一碗肉,药材,我给你一元钱特供粮票吧。” 又说:“婴儿床不行,等我生二宝还要用呢。” 这种灰绿色的面粉叫苦荞面,是所有杂粮面中最难吃的一种。 基地也只有在极端缺物资时才会发它。 黄琳够精明,陈棉棉想要婴儿床,她却用一碗苦荞面打发她。 但女配记忆中,苦荞面也能做得很美味。 试试吧,以后她得经常吃这些食物,当然是做好吃了才行。 既人家不给婴儿床她也就不要了。 她转而说:“你有白糖和发酵粉吧,送我二斤白糖一袋发酵粉吧。” 发酵粉不值啥钱,但二斤白糖可不比二斤肉便宜。 黄琳本来不想答应,可她儿子康康直嚷嚷:“妈妈,吃肉,肉肉!” 她只好咬牙答应:“你去拿肉,我上商店找糖去。” 陈棉棉忙又说:“再给我捎两颗土豆。” 黄琳抱儿子下楼,嘀咕说:“小陈不是个大傻包嘛,怎么突然就变精明了?” 有人接茬:“她当初把赵工祸祸的不轻,还有脸回来,哼!” …… 陈棉棉把面粉收了再洗干净海碗,又给盛了满满一大碗肉。 等她端着肉出来,孩子们也都放学回来了,小展展跑过来一看:“哇,肉肉!” 又大声喊:“妈妈,我想吃腌缸肉。” 隔壁单元的姜霞姜大姐也凑了过来,先夸:“这肉腌的确实好。” 但转口又说:“小陈这肚子,撑死也就五个月吧。” 要说肚子只有五个月,岂不是说她是离婚后才怀上的? 陈棉棉立刻说:“不,已经有七个月了。” 姜大姐笑声刺耳:“七个月,你怀的啥,小碗豆啊?” 正好下班时间,一排三个单元,远处近处的人们全在看这边。 陈棉棉回忆了一下,同样笑的刺耳:“哟,姜大姐,你怀帅帅的时候,那肚子像个小山包,但帅帅还不足五斤吧,你怀的啥,肥膘啊?” 女配是个闷葫芦,不爱与人交往,只喜欢独来独往的干活儿。 家属们有碎嘴的,嘲讽挖苦她从不接茬。 但陈棉棉可不是善茬,敢拿她的肚子说事,她怼死她。 姜大姐再挑眉:“你来都两天了凌成还不回家,哼,我听说呀……” 陈棉棉笑:“听说凌成虽然忙,但比我还期待宝宝的出生?” 姜大姐都无语了,直说:“你这肚子都没我的大。” 陈棉棉叉腰挺腹高嗓门:“我哪比得上您啊姜大姐,您是咱食堂主任,瞧那五花三层的大肥膘,就不说我了,您瞧瞧这院里谁的肚子还能有您的大?” 姜大姐急眼了:“陈棉棉,你怀疑我贪嘴,你血口喷人?” 陈棉棉摊手:“你自己说的喔,我可啥都没说。” 恰好这时黄琳回来,偶然一瞥:“赵工,亲自做饭呢?” 陈棉棉打嘴炮正打得欢呢,也顺势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厨房里赫然站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可不就是妞妞她爸,赵凌成。 他竟然已经回家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大嘴不停的叭叭,他肯定也全都听到了吧,那他啥反应? 家属们也都快好奇死了,都恨不能在赵凌成家安只耳朵。 前妻又回来了,肚子也不大,是他的种吗? 她当初可把他折磨的不轻,他还要复婚,重复过去的苦日子吗? 陈棉棉得说,赵凌成的涵养真不错。 他抬头看窗外的黄琳和姜大姐,但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正在看书的,啪一声合上书,再抬眸看眼巴巴围观的邻居们。 呼啦啦的,连大人带小孩,瞬间散了个精光。 惊鸿一瞥间,陈棉棉大感意外。 因为这个赵凌成的外貌,和她脑海中的,不大一样! 第16章 谈判 陈棉棉才进客厅, 赵凌成就径自越过她,进卧室去了。 她只看到他的绿外套和白衬衫,颜色都格外鲜艳。 她也可算明白,为什么女配不喜欢他, 而是喜欢魏科长了。 女配是乡下姑娘, 自幼天天顶着烈日干农活, 还动不动要趴地里捣瞎瞎洞。 偶然碰上头野猪或只兔子, 那是肉,要不它们死,要不就是她死。 自幼没了爹, 她看着别人家的壮劳力, 羡慕的红了眼。 她心目中的情郎,也得拥有黝黑的肌肤,和能挑大粪的雄壮身材。 但她印象里的赵凌成肤色惨白神情阴郁, 跟阳刚不搭边。 她也并不喜欢他, 是为了给弟弟攒彩礼才肯嫁的。 为了弟弟, 她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文弱清秀的男人。 她真心喜欢的, 是像魏科长那样肌肤黝黑, 身材高大的雄壮猛男。 但其实在陈棉棉看来,赵凌成的肤色不算太白。 毕竟这是西北大荒漠, 他能白到哪去。 而且虽然只瞟了一眼,但以她三十多岁的毒辣眼光看, 赵凌成也没女配心目中想象的那么弱鸡, 只不过跟从战场上回来,粗犷的魏科长相比,稍微斯文了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节 她没看清他的眉眼, 但擦肩而过,闻到他身上没有汗臭味。 事关能否顺产,又要谈判,她也难免紧张,一紧张她的肚皮就会发硬发紧。 那叫宫缩,照顾大夫说,那很可能会导致胎儿宫内缺氧。 双手扶墙深呼吸放松肚子,她说:“凌成,书桌上有文件,你可以先看看。” 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昨天晚上她专门草拟了一份复婚合同。 连带着那张欠条一起,都放在了赵凌成的书桌上,以便他能随时看到。 既他关了卧室门,为表尊重,陈棉棉也就先不打扰他了。 她的诉求都在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 他能接受哪些,又不能接受哪些,看完再谈吧。 深呼吸了许久,终于她的肚子软下来了,还轻轻蛄蛹了一下。 那是妞妞在给妈妈信号,告诉她自己是健康的。 陈棉棉饥肠辘辘,妞妞也需要吃东西,事已至此,先做饭吧。 照着记忆她用煤球先烧了半锅开水,又加一半凉白开,调成温水后再加上发酵粉,全倒进灰绿色的苦荞面中,搅成稀汤后就放进锅里,闷着发酵了。 黄琳给了她两颗不但芽老长,皮还皱巴巴的土豆爷爷。 陈棉棉把它削皮切成丝,拔到了冷水里,多拔拔吧,不然她怕吃中毒。 对面的围墙根下有两排小葱和一垄韭菜,那是女配去年种的。 把它们齐根薅了做菜,陈棉棉回头,迎上孙冰玉。 她端着饭碗,笑问:“要不要尝一口我烧的肉,说不来的香呢。” 陈棉棉一看流口水了:“你居然有大白米饭吃?” 穿过来好几天了,不说小麦面粉,米饭她都还是头回见。 孙冰玉坦言:“家里就剩一碗大米了,煮了配肉,我给你也盛一碗吧。” 基地都是南方人,习惯吃大米,但西北并不产大米。 而且现在是1965年,全国人民都挨饿的年代。 基地的杂粮都要细点,但外面的高粱只脱粗壳,一碗白米饭又何其珍贵。 陈棉棉笑着推辞了,正要回屋,孙冰玉说:“不要吵。” 再瞟一眼隔壁单元:“大家都是熟人,给姜霞她们听到,又要嚼你舌根了。” 为什么陈棉棉下定决心,要带走妞妞,就是怕她被人嚼舌根。 就好比刚才故意针对她的姜大姐姜霞,她家跟赵凌成家是亲戚,她妹妹姜瑶还是原书女主角,她也是全基地最讨厌女配的人,原来经常指着鼻子骂她的。 刚才她只差明说,妞妞不是赵凌成的种了。 要留孩子独自在这儿,她从小还不得被姜霞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但不管怎么说,先把妞妞平平安安生下来最重要。 陈棉棉点头:“放心,不会的。” 孙冰玉又说:“没啥大矛盾,你好好哄哄,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会低头的。” 女配和赵凌成之间确实没有矛盾,但也没感情。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既不相互了解,也拒绝了解彼此。 女配嫌赵凌成太娇气,擦个屁股都要用昂贵的卫生纸,扭捏的像个娘们。 赵凌成则觉得她没别的毛病,就一个问题,愚蠢! …… 面还在发酵中,陈棉棉就先把肉炒了。 小小一块肉却炒出半碗油,她舀掉一些,又用锅底油把土豆丝给煸了。 要摊饼了,她照记忆中的方法沿锅溜面汤,文火慢煎。 突然听到门哐一声响,她立刻回头:“那些文件你都看了吧,什么想法?” 见赵凌成站在大门口,她又说:“别出去呀,我正做饭呢,等着吃。” 赵凌成是在开门,进来个人,是孙冰玉的丈夫马骥,他是警卫科的科长。 他笑着说:“领导让我上家一趟,刚才忙吃饭我给忘了。” 又擦着嘴巴上的油说:“小陈腌的那缸腊肉可真香,吃的我都忘乎所以了。” 陈棉棉为了省着卖钱,就切了小小一块,也只炒了小半碗。 因为太馋,她忍不住,也已经吃掉好多了。 刚从锅里揭出一张荞麦饼,她问:“马科长,要不要尝尝我烙的饼?” 马骥是受祁政委所托,来敲打赵凌成的。 他本来想跟赵凌成说,叫他多体谅孕妇,晚上把碗洗了。 但见陈棉棉从锅里揭出张软软弹弹的饼子,就问:“啥面啊,这么筋道。” 陈棉棉说:“苦荞面,加了白糖,摊煎饼可香了,尝一个吧。” 翻了张放凉的饼又夹上土豆丝,加了两片块肉,她递了过去。 苦荞面本来并不筋道,做成面条黏黏糊糊的,还苦,但她不知怎么做的,竟把它做出苕皮的口感来,筋道软滑,再配上脆脆的土豆丝和一口香的腌缸肉。 马骥已经吃过饭了,却两口吞掉一张饼,眼睛都鼓成球了:“好吃!” 又说:“不对,这面没生腥味,应该不是苦荞。” 但见赵凌成不耐烦的瞪着自己,忙又说:“你们慢吃,我先回家了。” 陈棉棉共摊了四张饼,因为太饿,已经吃掉一张了。 就剩最后一勺面汤了,她缘边溜进锅里放最小火,等它变色。 再指蘸凉水去揭饼,因为太烫而甩手,却淋了刚到她身后的赵凌成一脸水珠子。 丢掉饼子,她跳着唆手指满地起跳:“烫,好烫烫!” 顶着一头水,赵凌成只好折回客厅,坐到了餐桌旁。 他是第一批到达基地的人之一,来了之后就挑了这套房子。 之所以选一楼,是因为他所有的家具都是他亲自从首都专门背过来的。 家具太大搬不上楼,他就顺势安家,住到一楼了。 墙上有挂过字画的印迹,那儿原本也确实有字画,而且是他爸的亲笔。 但就跟桌子上的收音机一样,全被陈棉棉搜刮走了。 再看家私柜,曾经里面精美的俄罗斯套娃和各种风景明信片全被她扫荡一空。 刚才赵凌成一回家,直奔卧室,因为他半年的工资都在里面。 本来他以为钱已经被前妻洗劫一空了,却没想到它们还静静的躺在抽屉里。 奇怪,她这次既不扫荡也不抢劫了,还拟了一份婚姻合同。 三十六计,赵凌成不知道前妻玩的这又是哪一计。 饭摆上桌了,只有半盘土豆丝和三张饼,另有几小片野猪肉。 摆好饭再脱掉大外套,她坐到了他对面。 赵凌成才发现,不知何时她脸上那两团紫红褪色了,只剩浅浅两团粉晕。 高原红是烈日和寒风对于肌肤伤害的最直观表现。 前妻原来从不防晒,离婚半年变白了,应该是没怎么晒过太阳。 这时他也才发现她的肚子虽不算大,但确实又圆又鼓。 她拿起张饼,先放土豆丝,又把仅剩的四小片,煎的金黄黄的肉全卷了进去。 看她反手递过饼来,他说:“不吃,谢谢!” 他并不看她,眸光冷冷,只盯着桌面。 他直说:“我早说过岸边还有别人,那人也不是想强奸你,而是要杀你。” 据公安的调查报告,许次刚是被她揭发的。 赵凌成气恼的是,当时他就有怀疑是凶杀,并反复问她有没有仇人。 因为红旗渠是为建水电站而修的,水位最深可达60米,因为黄土高原特有的湿陷性泥沙地质,还有深达三米的淤泥层。 那水还是祁连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温度极低,人掉进去,要不冻到僵死,要不,陷入污泥窒息而死。 为了救她,他都差点死在里面,何况她一个女性。 但不论赵凌成怎么解释,她都认定是他故意推她下水,目的是强奸。 两坨高原红一头板寸,她却认为自己有美色,让他想强奸她! 地方公安不肯立案调查,赵凌成就只挂失了手表。 但如果当时他怕死犹豫,不下水呢,如今她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 前夫哥不肯吃,陈棉棉就自己吃了。 苦荞面会有股土腥味,所以她加了白糖中和,又充分发酵,这饼就变得香软弹滑。 配上清脆的土豆丝和腌肉,她都觉得自己都能出去摆摊了。 落水那件事,女配确实该感激赵凌成。 因为陈金辉是个被惯坏的糊涂蛋,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但许次刚知道的,他明知只要赵凌成不下水,她就会溺死渠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节 可他还是把她推进去了,心狠手辣胆子大,他以后能当省铁路局的局长。 陈棉棉爽快代女配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糊涂,错怪你了。” 立刻又表功:“我已经报案给公安,许次刚也被抓了。” 赵凌成并不说话,房间里就只有咔嚓咔嚓,她咀嚼食物的声音。 终于他又问:“你的大衣呢,为什么穿我的?” 陈棉棉回想了一下,就发现她身上这件呢大衣其实也是赵凌成的。 而且是他托黄琳从申城友谊商店买的,他俩一人一件。 她的那件被许小梅借去穿了,然后借口说丢了,就再没有还她。 这件要不是她穿回来,也该在陈金辉身上,但要如实讲也未免显得她太蠢。 陈棉棉眼珠子一转,胡编乱造:“被他们抢走了!” 赵凌习惯性扯开衬衫领子,深呼吸。 终于他又说:“公安说你不但被殴打,还被灌过堕胎药?” 陈棉棉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一餐她吃的超满足。 想了想,她双手叉腰:“咱们的宝宝超级有生命力。” 挺起小腹,又骄傲的说:“虽然差点被打掉,但直到现在她还坚持着呢。” 被抢衣服被殴打,被强行灌药。 所以呢,这个笨蛋在离婚后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但赵凌成已经尝试过了,也深切的知道,自己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救世主。 他一朝被蛇咬,也不会再轻易介入他人的因果。 他既不看前妻,更不看她高耸的孕肚,也只想先申明一点,绝不复婚。 孩子要确定是他的他负全责,但复婚免谈。 而陈棉棉不仅拟了合同,还有病历和a超单,也准备好说服他了。 谈判正式开始,空气中暗流涌动。 但是,要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因为陈棉棉怕难产,在泉城时病急乱求急,烧了很多柱香。 而那一柱桩香,在继落水事件后,都开始发力了。 赵凌成拿过刚才在看的《科学生育宝典》,准备正式开谈,却听砰砰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一声:“报告。” 是值岗门卫:“赵工,有您的电话,是老军长,说有急事。” 赵凌成目光才扫过来,陈棉棉摇头:“我没有爷爷的通讯地址。” 赵凌成越过她,拿起墙上挂的外套,出门去了。 她当然没有他爷爷的通讯地址,因为老爷子全国各地跑,没有固定住址。 而且老爷子心脏不好,赵慧不敢刺激他,所以他来电,只能是公务。 话说,趁赵凌成穿衣服,陈棉棉又快速瞟了眼。 在脑海深处这位前夫哥就是一只小白鸡,她好奇,他到底能有多白。 他也确实白,这可是风沙大漠,人们都是焦糖色的。 可他的皮肤居然比她还白,坚持用防晒霜了吧,啥牌子啊,那么好用。 不过从他的手指看得出来,他是在干粗活的。 他的手掌很大,骨结分明,而且每根指骨上都有一层亮黄色的老茧。 他出门去接电话,陈棉棉正好也把碗洗了。 但她才进厨房,又来个门卫,敲开门敬礼:“军长说,如果您在,也请您去一趟。” …… 门卫传达室,赵凌成正在听电话。 听嗓音就知老爷子心情不错,聊的也确实是公事。 他说:“自打去年你们击落一架u2侦察机,老美就又多加装了一套电子干扰系统,明目张胆的一趟趟飞西北,老蒋个狗汉奸他抱的什么心,那就是眼看咱们与苏关系紧张,珍宝岛眼看开战,想偷袭,让老美打击咱们的核设施。不错嘛,又被你们给逮着了。” 赵凌成说:“多亏沿海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我们只是蹲守而已。” 老爷子笑:“老蒋还在做他娘的反攻梦呢,努力一下,再捣一架u2下来。” 赵凌成嗓音沙沉:“我们正在努力。” 老爷子再笑:“要快,还一定要是你们,因为在沿海轰下u2不算什么,但要是能在西北大漠,在两万米的高空也能把它轰落了它,那才能让国际社会知道,咱们的军事水平和实力,让老美对咱们有所忌惮。” 赵凌成嗓音依然沉哑:“会的。” 老爷子转而叹气:“林衍呢,听说u2飞掠大漠,想必欣喜若狂吧。” 赵凌成说:“我太忙,已经三个月没去过农场了,还有,您这话带着偏见,我不爱听。” 老爷子叹气:“他是你亲舅舅,一直被劳改,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他的事我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你。不过我听说下放的右派们都过得很不好,因为病啊冻啊的,死的也比较多,你有时间还是多去看看他。” 以为老爷子说完了,赵凌成就要挂电话了。 老爷子却突然来了句:“当初你和小陈离婚,确定是她主动提的?” 赵凌成愣了一下才说:“您不是看过婚姻报告吗?” 又说:“而且我已经接受过处分了。” 老爷子怒飙乡音:“你抛妻弃子的丑闻都传到首都了,红蛋!” 赵凌成语气一凛:“小事而已,我小姑干嘛要跟您多嘴?” 老爷子反问:“抛妻弃子,叫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沿街流浪也能叫小事?” 赵凌成以为是赵慧讲的:“我小姑不明真相……” 但老爷子再咆哮:“还有赵慧,纵容你包庇你,你俩都是红蛋,大红蛋!” 再粗喘:“我的儿子们个个忠烈,战死沙场,却留下你个小陈世美。” 赵凌成听着不对:“您心脏还好吧?” 再问:“勤务员在不在,姜叔,姜瑶呢,您需要急救。” 但老爷子缓了缓又是一阵咆哮:“你,你竟然比陈世美还不如……” 恰好这时,陈棉棉被门卫领来了。 她跟赵家老爷子素昧蒙面,也还没有通过电话。 她也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知道的是,赵凌成背的黑锅已经够多,自己不能再让他成陈世美。 所以她朝着听筒喊:“爷爷我很好,爷爷,凌成他也不是陈世美。” 第17章 档案 赵老爷子一口气险些背过去, 一听前孙媳来了,可算又缓过来了。 他终于不咆哮了,声音轻柔:“是小陈吗?” 陈棉棉欲接话筒,但赵凌成不给她。 她只好凑嘴过去, 大声说:“是我, 我和宝宝都很好。” 老爷子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了, 声音里带着喜悦:“还真怀上啦?” 话筒那头没声音, 他声厉:“凌成,你怎么不说话?” …… 不像赵慧,一开始听说大侄子娶了个文盲时不高兴。 赵军老爷子的家乡就在西北, 后来他带兵带的也全是西北人。 他对西北有感情, 听说孙子找了个驻地姑娘,当时乐的,就止不住的夸好。 他虽已退休, 但这几年正值反攻潮和与苏决裂等大事件, 空天防御任务极其艰巨。 他退而不休, 一直在各个前线奔波。 他没见过陈棉棉, 照片也只见过一张灰杵杵的结婚照。 他没跟她相处过, 更没被她折磨过, 不了解内情。 听说孙子离婚时他就很不高兴,只碍于是女方主动提的, 才没有过多发表意见。 但听说孙媳妇大着肚子被抛弃,还在沿街流浪, 他又焉能不怒? 赵凌成只问一件事:“小陈怀孕的事谁跟您讲的?“ 但老爷子不关注这个, 只问:“她真的怀上了,你把她接回基地了。” 赵凌成坚持:“到底谁跟您讲的这事儿?” 再解释:“事情比较复杂,一句半句也说不清, 但跟您讲这件事的人,他不顾您的健康又故意歪曲事实,他的动机和目的不纯,您必须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老爷子却说:“凌成,我了解你的本性,可你胆敢暴露本性,老子亲自枪决你!” 赵凌成声线麻木:“您冲动成这样,只怕还没枪决我,先气死了自己。” 门卫因为在外面,并没听到,但陈棉棉听到了,也听了个心惊肉跳。 她在原书里看过,赵家虽人丁凋零,但彼此间也不太和睦。 究其原因,是因为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陈棉棉不方便听,就出门卫室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节 但其实从道德层面来讲,赵凌成绝对是个高尚的人。 因为,为了不被人看出有孕,女配一直在束腹,她的肚子也确实不像七个月。 赵凌成要拿她的肚子说事,她能立刻被逐出基地,但他没有。 陈棉棉竖耳听着,就听他又说:“我也才刚见我前妻,她也确实怀孕了。” 又说:“消消气吧,有结果我第一时间汇报您。” 赵军老爷子曾经养孩子养到头疼,如今却膝下凋零。 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嗓音里也透着焦灼:“好好商量,一定要留下孩子。” 又哀求说:“你总得让我看一眼孙孙再死,对吗?” 赵凌成挂掉电话,出来看门卫:“军长再来电话,一律说我在加班。” 他的工作太重要,只要说加班,老爷子哪怕再着急,也轻易不敢烦扰他的。 门卫立正敬礼:“是。” 赵凌成搞不明白,既不是赵慧,那是谁在多嘴,故意跟老爷子告黑状的? 那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害死老爷子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 话说,陈棉棉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位不知姓名的老公安。 越想越是,应该就是老公安,把她有孕的事专门传给老爷子的。 但当然,害老爷子发那么大的火,赵凌成也没问她,她就识趣的暂时选择了闭嘴。 不然,她怕他一脚把她踹出基地,她就真的要沿街流浪了。 这是六十年代,人们几乎没有娱乐活动。 家属们吃完晚饭后就全在家属院大门口的假山旁,织毛衣打补丁,八卦闲聊。 见赵凌成经过,姜霞笑着说:“怕你加班忙,赵叔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憋着,真好啊,你可算忙完了。” 她爸是赵凌成的小舅爷爷,和她妈,她妹姜瑶几个跟赵老爷子一起生活。 她弟姜德也在基地,因为文化程度不搞,在搞后勤。 她丈夫李怀才是赵凌成的手下,去年出任务时,失踪在一场沙尘暴里了。 赵凌成对她向来很客气,也特地止步:“是的,婶子。” 姜霞意味深长的瞟一眼陈棉棉:“你和小陈俩倒是,哼,挺好的哈。” 很默契的,家属们全停止了说话,望着他俩。 但在众人的瞩目中赵凌成却说:“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帅帅爸,对不起。” 帅帅爸就是姜霞那被一场沙尘暴卷走的丈夫,也是烈士。 说起失踪的的丈夫,姜霞瞬间没有吃瓜的心情:“唉!” 别的家属们也不好八卦了,齐齐低下了头。 姜霞的儿子,小帅帅却来了句:“我表哥像松树,瞎瞎像藏马熊,哈哈。” 赵凌成人大辈份小,小帅帅人小,但辈份是他弟弟。 小帅帅一说,孩子们全笑了起来:“哈哈,瞎瞎成了大马熊。” 赵凌成身长玉立,仿如松柏,陈棉棉裹个大衣,确实像熊。 因为人多,陈棉棉没好意思凶那帮小屁孩。 但她厉目瞪上小帅帅,呲牙一笑:敢挖苦老娘,你小子死定了。 …… 西北的天是说冷,能冻死人,但说热又会马上热起来。 今天就很热,家属院的媳妇们全换上了各色单衣,还有穿布拉吉的。 只有陈棉棉还裹着一件厚重臃肿的,不合身的呢子大衣。 赵凌成快走两步,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又问:“衣服呢,也全被人抢走了?” 陈棉棉解释:“衣服都太窄,我怕勒到妞妞,所以穿宽的。” 赵凌成迷惑不解:“妞妞,那是谁?” 很奇怪的,大家穿一样的军装,但别人的都皱皱巴巴鼓鼓囔囔。 赵凌成的却妥贴笔挺,颜色也比别人的更鲜艳。 月光如银盘,翠绿衬白肤,他其实很好看的,温润如玉式的好看。 陈棉棉一本正经扯谎:“我梦到过,宝宝是个女孩,我就给她起名叫妞妞。” 又说:“我还梦到她长得特别可爱,而且长得很像,你!” 不像妈妈,会因为每天的胎动,激素的干扰而对胎儿产生深厚的感情。 爸爸不过埋了一颗种子,在孩子出生前他对孩子是没的感情的。 何况赵凌成还无法确定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当然没什么感情可言。 但恰这时妞妞很给面子的蛄蛹了一下,陈棉棉忙挺腹:“快看,她在动呢。” 赵凌成看到有人来,立刻加快脚步:“回屋说。” 他准备先跟她科普一遍什么叫预产期,以及血型测验的科学性和严谨性。 就他所知,这个女人虽然笨的厉害,但还算敬畏科学。 只要她明白,他有科学的方法来验证孩子的身世,她就不敢再扯谎耍赖了。 他从招待所要了房票的,谈判顺利的话,今晚就能送走前妻。 但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而且堪称一波三折。 那不,赵凌成刚打开房门,身后有人喊他:“赵工,请等一等。” 以为又是门卫,赵凌成说:“有电话,一律说我在加班。“ 但来的并非门卫,而是个军医,对方笑着说:“有一封档案,也挺着急的。” 再瞟一眼陈棉棉,军医有点眯糊:“是一位可能会难产的孕妇。” 赵凌成说:“难产就去找医生。” 但他还是伸手了:“是外面的群众,而且是我认识的人,想来基地就医吧。” 除了核基地,航天城和军工基地的医疗都对群众开放。 尤其六十年代倡导生育,医疗方面只要是孕妇,就会特事特办。 军医翻开病历,解释说:“照档案来看,这位妇女同志不够资格,但公安部河西特别工作组专门来电,特地说明过,一定要您亲自解决她的问题。” 都惊动到公安部的特别小组了,多严重的情况? 赵凌成在看,陈棉棉也掂脚看,就于档案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了。 军医觉得怪异,因为正是她,直接让公安部发了函。 陈棉棉也不是忘了,而是狡兔三窟,想着万一搞不定赵凌成,就找别的路子。 但她也挺意外的,没想到如今的人们做事那么严谨。 那是她在泉城医院就诊时,在医生的建议下填写的就诊申请单。 上面有医生批注:怀疑前置胎盘,申请a超复查。 赵凌成先看一遍病历,再看身边的前妻,昏黄的灯光下,她瘦的惊人。 脸色蜡黄嘴唇发乌,脖子上青筋爆起,唯有双眼明亮。 他手一抖,档案袋里掉出只信封,上面写着:保证金,35元。 赵凌成再看一眼前妻又看病历,上面有末次月经时间,以及预产期。 末次月经恰是他跟她同房的那个月,预产期亦然。 邮戳是泉城市医院的,证明它是从市医院,直接被寄到基地来的。 军医敬礼:“政治处的同志说,要不要同意全看您。” 赵凌成回敬礼:“辛苦你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 他先进门,坐到餐桌前抹了一把,又回厨房拿抹布出来,再擦了一遍餐桌。 终于,他说:“所以你是发现可能难产才回来的。” 不等陈棉棉回答又说:“三个月前我就听说过,你要改嫁到铁管所去。” 他舅舅名字叫林衍,是一位前国军军官,在劳改农场。 他之所以会被许家兄妹设计,就是因为,他为了探望舅舅,经常会去劳改农场。 要他三个月前听说她再婚的事,估计也是去农场时,许次刚跟他讲的。 他跟陈金辉一样,怕万一赵凌成想复婚,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那时婚事还没影呢,他就讲给赵凌成听了。 这个当然要辩驳,最好的办法也只有一个,推卸责任。 陈棉棉垂眸,谎言半真半假:“许家兄弟为了进铁路系统,强迫我嫁给魏科长,我不想嫁,他们就打我,不停打,我疼的受不了,只能假装答应。” 又说:“咱是夫妻,更何况我爱的是你和宝宝啊,后来我就逃离了他们的掌控,联络了小姑还报了警,有位自称认识你的公安同志解救了我,还帮我主持了公道。” 小事可以撒谎,大事不能胡说,陈棉棉这就把老公安给带出来了。 赵凌成果然好奇:“认识我的公安,谁,什么名字?” 陈棉棉摇头:“看着四十多岁,一口京腔,皮肤黢黑,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四十来岁,首都来的,赵凌成大概知道是谁了。 为了打击敌特活动,公安部特设八大边区,西北区的公安特派专员是他爸的老部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节 看来陈棉棉是碰到他了,也就怪不得事情能传到,全首都人民都知道了。 赵凌成眸光冷冷:“所以就连你跟我闹离婚都是被他们逼的,你是被迫的?” 陈棉棉心说效果这么好的吗,她成清清白白白莲花啦? 但这男人也未免太好骗了点吧,她都没演,他就帮她自圆其说了? 她吸鼻子,垂眸抚腹:“当然。” 要他不信,她还可以给他看肚皮,拳头印迹都还没消呢。 但赵凌成却反问:“去年我见魏摧云亲自骑车送你回娘家,也是被迫的?” 陈棉棉差点没跳起来。 还真不是被迫,女配于魏科长有种生理性的喜欢。 她喜欢他发达汗腺所散发的馊臭味和烟草味,迷恋他西北风式的,凛烈的性格。 但赵凌成都亲眼见到过,她该怎么狡辩? 为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先进医疗,为了不难产,陈棉棉拼了。 她猛然扬头,撇嘴吸鼻子,抽泣:“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孕反让我吐的天昏地黯,我娘又扯谎说她病的厉害,我信心为真却又晕的走不动路,于是恳求他送我一程。” 狡辩完当然还要反咬一口:“据说女人情绪越不好孕反越严重,而我……” 她赌气离家之前,正好和他大吵了一架。 她得逞了,前夫哥盯着桌面,眼神冷冷,却也透着几分的心虚。 但他也敏锐抓到一个痛点:“你也知道你娘是在扯谎。” 王喜妹从来不会直接问女儿要钱,都是借病。 今天头痛明天屁股痛后天脑壳痛,的的都是治病的名义。 两年时间,赵凌成记了账的大额就有三百多,他一月工资才三十几块。 陈棉棉被怼,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辩。 又渴,下意识舔了舔唇,她想喝水,但身子太沉懒得起身。 赵凌成拎过墙角的暖壶来倒水,她忙把杯子递过去,蹭了一杯。 伸出四根手指来,她说:“你已经看到了,预产期是7月8号,前后误差不会过一周,再加上三十天月子,所以你只需要忍耐我们四个月,我手里有250块现金,150是小姑给我的,一百块是我自己的,我全部押给你做诚意金。” 赵凌成反问:“钱都给我,你怎么生活?” 陈棉棉微笑:“我自己会赚钱啊,而且等妞妞满月我就会带她离开的。” 坐完月子就可以离婚,抱着女儿,她也就可以回泉城了。 又是半晌难堪的沉默,赵凌成回眸看了眼家私柜,那里头有半瓶伏特加。 他虽然不抽烟,但有喝酒的习惯,不过自从婚后就没喝过了。 因为他的酒全被女配拿回娘家,给她弟喝了。 孕妇身子重,觉多,陈棉棉也累了,估计前夫暂时也下不了决心。 遂说:“你可以喝一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做决定。” 特地申明:“我不会再拿你的酒送人了。” 赵凌成僵了一下,却又问:“月子后呢,你打算上哪,去干嘛?” 陈棉棉说:“回泉城。” 赵凌成勾唇微哂:“回去伺候你老娘和你弟,然后再被抢衣服,被殴打,又四处跟人讲是我在虐待你?” 陈棉棉简直无语,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耐着性子说:“我可是红专毕业生,我会找工作上班的。” 赵凌成追问:“带个婴儿你找什么工作,上什么班?” 陈棉棉坦言:“我可以做英文翻译,还能搞外块,赚钱雇保姆。” 这是赵凌成第一次正视前妻,双目灼灼。 他说:“我原来考过你,英语你只认识a和b,c你都不认识,俄文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陈棉棉当然要维持人设:“我可是河西红专第一届活雷锋,也是学霸。” 又说:“我那都是骗你的,我的外语其实好极了!” 赵凌成不信,甚至懒得再纠缠这个话题:“于其当翻译,你倒不如去捣瞎瞎。” 还别说,近几年河西走廊大面积引渠灌溉,拓荒改田,随着耕地面积的扩大,瞎瞎鼠也在疯狂繁殖,本地人要捉它都很费劲,何况知青和右派,移民们。 所以各个生产农场最头疼的就是瞎瞎。 陈棉棉也想好了,有了闲暇她就带着妞妞去捉瞎瞎,赚外块。 见她竟然在点头,赵凌成一声鼻嗤:“所以我女儿还连路都不会走,就要跟着你一起趴田地里去捣瞎瞎洞了?” 陈棉棉的耐心也快用光了,但还是说:“我的女儿,我能照顾好。” 赵凌成却说:“但你也说了,她是我女儿,她的归属就应该列在条约里,那就再加一条,想复婚可以,满月后孩子留下,我来抚养。” 应声,陈棉棉的肚皮蛄蛹了一下。 那是妞妞的态度,要跟着妈妈,她也脱口而出:“不行。” 她据理力争:“你只能雇保姆,但你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面,要是保姆打了她,虐待她了呢,你能知道吗,不能,何况基地也雇不到保姆,所以你不行。” 话说,陈棉棉希望妞妞的眉弓能像她爸,高而挺拔,双眉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乱,眼皮薄而眼眶深邃,但又是一双弧度动人的单凤眼,不能以好看形容,而是优美。 美但无情,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当中没有任何情愫。 不过无数次开庭对峙得的经验,陈棉棉自信能说服前夫。 见他依旧不语,她诚言说:“你可以付抚养费呀,付钱,我正好用来雇保姆。” 赵凌成依然不语,打开信封,抽出了那35元的押金。 基地是除了军人至亲,任何外人不允许进的,也雇不了保姆。 找不到保姆,他又要工作,确实没法带娃,但突然他目光一凛,直勾勾的。 陈棉棉也跟着看过去,结果差点没跳起来。 20元存折的背面有行字:[该患者为被抛弃的军嫂,恳请部队领导酌情予以照顾。] 字当然不是陈棉棉写的,大概率是吴菁菁,或者妇科医生,也可能是老公安。 但是因为陈棉棉先释放了那样的信息,叫他们误解了。 可明明是她主动提的离婚,走的时候,她把家搬到只剩四面墙,她却说自己是被抛弃的? …… 是因为老公安认识赵凌成,所以这封病历直接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不然它将被送到省公安厅,再到西北军区,然后再返回来。 那岂不是不止首都,整个河西走廊都要以为赵凌成抛妻弃子了? 迎上男人震愕的目光,陈棉棉也懵了,讪笑:“你听我狡辩,喔不,解释!” …… 第18章 妈妈 第一次谈判, 无意外的以失败告终了。 赵凌成拒绝听前妻的狡辩,甩存折在桌上,怒气冲冲,甩门离开。 败坏他的名声, 陈棉棉也万分抱歉, 但她并不气馁。 毕竟在她的职业生涯中, 还没有过开庭一次就能结案的官司。 矛盾可以调和, 合约可以商议,慢慢谈呗,她对前夫哥还是很有信心的。 赚钱方面, 她暂时也还不需要开辟新业务, 那不,一早起来,她才把昨晚剩的荞面煎饼切了, 并用腌缸肉的油炒了, 做了一碗炒煎饼, 就有新客上门来了。 薛芳一早就在敲窗户:“小陈, 有生意。” 来的是她朋友,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小贾, 来买皮子的。 小贾鼻子四处嗅嗅,却说:“真奇怪, 我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好香啊。” 薛芳也说:“我闻着有花椒, 应该还有胡麻, 肉味儿。” 小展展突然从窗户里探头:“我们在做……” 孙冰玉正在蒸瞎瞎,不想引起大家的围观议论,一把捂上了儿子的嘴巴。 …… 陈棉棉见薛芳脚边有个女孩, 笑问:“苗苗,要不要尝一口姨姨做的饭呀?” 小展展悄悄从自家探头,说:“瞎瞎阿姨,苗苗她是个野孩子。 ” 孙冰玉又把儿子扯了回去:“坏蛋,不许欺负妹妹。” 薛芳不孕不育,这个叫苗苗的女孩是她从泉城乡下买来的,是她养女。 女孩舔唇,乖巧摇头:“谢谢姨姨,我不吃饭。” 小贾挑好皮子要交钱了,陈棉棉说:“就不要钱了,你给我特供票吧。” 目前像赵凌成,一月是36元工资加30元特供票。 普工一月28元工资+25元特供粮票。 但基地各种劳保都很便宜,票大家基本用不完,手里头票也更宽裕。 小贾挑了四张皮子,拿出十元特供票:“就不用找了,听说你有腌缸肉,给我一块肉吧。” 一块肉换两元票,听来惊人,但在河西走廊,有个名词叫青黄不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节 也就是说从三月到六月,哪怕基地都几乎不供肉。 那缸肉陈棉棉也要发挥最大效用,所以她试问:“我给你块纯肥的成不?” 她不爱吃肥肉,但于别人来说肥肉可是大宝贝,小贾笑着说:“那可太谢谢你了。” 舀完肉,陈棉棉又说:“我咨询个事,咱商店有婴儿专用奶粉吧?” 小贾说:“我家就有好多,你想要的话,也拿肉换。” 陈棉棉虽然想养妞妞,但不想亲自哺乳。 一则她要上班就顾不上,再则,她心理上还接受不了给孩子当奶牛。 能用肉换婴儿奶粉,她当然愿意。 但恰这时,小展展从窗户里往外扔石子,砸到了小苗苗头上。 小苗苗要跑,却因为没走稳,duang一声摔到了地上。 小女孩一撇嘴,但没大声哭,而是像小猫咪一样,嘤嘤的哼叽。 薛芳抱起她来,说:“小陈,你要自己喝没啥,要给孩子喝可算了,我家苗苗吃的就是婴儿奶粉,从小瘦的跟个猴似的,这都四岁了,天天感冒,打针吃药。” 小贾说:“婴儿奶粉本来就是黄豆和大米做的,哪能跟人奶比?” 又对陈棉棉说:“但母乳不够的时候添补点,也能喂饱孩子。” 婴儿奶粉竟然不是奶做的,苗苗那么瘦弱,就是因为吃了奶粉的缘故? 陈棉棉心说那还是算了,当奶牛吧。 妞妞可是小天才,要因为吃的不好变成小笨蛋可不行。 买奶粉的事儿就这样无疾而终了,而有了十块钱的票,按理陈棉棉该采购备产的东西了,但她准备多攒点票备以备后用,能用肉换的,也就先用肉换。 她问薛芳:“单位去年发的粉条你一直没吃,苗苗的褥子也还在的吧?” 粉条是北方食物,薛芳是南方人,不爱吃。 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的粉条和杂物一起,被搁在阳台上。 因为薛芳一直在尝试自己生孩子,所以苗苗的小褥子还都留着。 但她自己生的希望渺茫,褥子就算送人也无妨,她笑了:“要不咱也用肉换。” 又说:“我有五斤粉条子,都给你,你给我挑两块最肥的肉吧。” 用肥肉换物资,怎么不算双赢呢。 陈棉棉正要舀肉,就听姜霞在外面说:“奇怪,凌成昨晚怎么住招待所了。” 孙冰玉一听开了窗户:“小陈,赵工昨晚没在家住吗,为啥呀?” 姜霞溜达了过来,又说:“有些人总以为除了自己,别人都是眼瞎心也瞎的傻子呗。” 孙冰玉怕她说出难听的来,又关上了窗户。 姜霞又来找薛芳搭话:“小薛,我有开花馒头,你要不?” 薛芳正望着肉缸流口水呢,但听说有馒头,忙回头:“当然要啊。” 陈棉棉也立刻说:“薛姐,我再给你一勺油,你把馒头送我。” 她只去了一次食堂就再没去了,因为她知道的,姜霞肯定会让掌勺大妈为难她。 开花馒头比人脸都大,一个就能吃好几天,她储着慢慢吃。 薛芳从姜霞手里接过馒头,立刻又转给了陈棉棉:“勺子挖深点,多舀点。” 那可是缘边烤到焦花,瓤子绽的跟花朵似的纯麦开花馒头,归陈棉棉啦? 姜霞气到面色铁青,也只差明着开骂。 要知道,赵凌成虽然还年轻,但能力摆在那儿。 她妹妹姜瑶也学的军工专业,素质高还长得漂亮,那才相配。 姜瑶还是赵凌成的小师妹,要没陈棉棉横插一脚,他俩就该是天生一对。 陈棉棉落水赖婚不说,离了婚还能回来,简直气死人。 姜霞越想越气,忍不住踢了吃馒头的儿子一脚:“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 小帅帅挨了踢,顺势也一脚踹向小苗苗:“呸,你个野孩子!” 苗苗太瘦,人也轻,直接被他踢到飞起,又重重摔趴在地上。 小帅帅边跑边喊:“野孩子摔跤啦,哈哈!” 陈棉棉看在眼里的,把苗苗扶了起来,吼问:“帅帅,你为什么打苗苗?” 姜霞当然也虚拍儿子一把以示惩罚,又瞪陈棉棉一眼,趾高气昂的回家去了。 苗苗是薛芳的女儿,挨了打,她当然心疼。 可她性格比较软,又才收了姜霞俩馒头,不好撕破脸吵架,就郁闷的抱着女儿上楼去了。 孙冰玉从窗户探出头来,低声问:“小陈,赵工到底咋回事?” 陈棉棉望着隔壁单元,故意大声说:“凌成比我还要重视宝宝呢,他夜里又喜欢打呼噜,怕吵到我们,所以才去住的招待所,我们俩呀,好得很!” 姜霞应声关窗户,冷哼:“死鸭子嘴硬,我看你能硬到几时。” 孙冰玉却信以为真,说:“姜霞赵工的婶子,人其实不错的,就是嘴巴太坏,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只要你和赵工能把日子过好,就比啥都好。” 姜霞一家就算主角团了,按理陈棉棉不应该跟主角团做对的。 但苗苗只因为是买来的,就被孩子们抱团欺负。 而要姜霞四处叭叭,说妞妞是野种呢,以后小朋友们喊她叫小杂种,小野种怎么办? 就为这个陈棉棉也必须跟她怼,将来也必定带走妞妞。 毕竟她如果觉得保姆带不好,可以抱着妞妞去上班,但赵凌成做不不到。 进了楼道,她并不回家,而是拐脚上了楼梯。 不一会儿,小帅帅叼着只大白馒头一路小跑进楼道,脱裤子。 到了她家门前脚一掂,他就要往门把手上撒尿。 陈棉棉故意跺脚:“看看这是什么,剪刀,看我不剪掉你的小牛牛。” 她是孕妇,不敢剧烈运动,所以只是原地跺脚,但小帅帅被吓的不轻。 他扭头就跑,却被裤子绊倒,尿撒了满身,馒头都掉地上了。 小苗苗跟着妈妈下楼,恰好看到帅帅的光屁屁,小女孩不禁噗嗤一笑。 薛芳拿着粉条和褥子,教陈棉棉:“这有五张褥子,夜里给孩子垫着,尿湿一张换一张,白天一总拿到洗衣房去,再带回来晾着,第二天晚上再用,省时又省力。” 又说:“褥子是棉花的,生虫了,你再洗一洗晒一晒吧。” 陈棉棉接过东西,再看怯怯的小苗苗,却不由的心头一动。 她问:“薛姐,能不能让苗苗在我家玩一天?” 再拍孩子的小屁屁:“我给她烧肉吃,特别香的肉肉。” 有人帮忙带孩子,薛芳乐得。 她笑着说:“现在觉得新鲜,等生下来,有你烦的。” 其实陈棉棉不是觉得带娃新鲜,而是,她需要说服赵凌成。 他今晚肯定要回家,因为她拿的是探亲签证,如果他不续签她就要被撵走了。 等他回家,第二轮谈判将正式开启。 而在败坏前夫名声,到全首都人民皆知的情况下,她丝毫不占优势。 留下苗苗,她是为了能在谈判中逆风翻盘,一举拿下前夫。 …… 大周末的,曾云瑞曾工来单位拿个东西,却于走廊碰上赵凌成。 他应该刚理过发,洗过澡,身上一股清爽的茉莉氛香。 见他一手大列巴一手秋刀鱼罐头,曾云瑞有点懵:“您不回家吃饭啊?” 赵凌成说:“还有点工作。” 曾云瑞说:“要不上我家吃吧,面包鱼罐头的,这也不是人吃的东西呀。” 又说:“我看到小陈又回来了,我听说您……到底怎么回事?” 有位同宗的老首长托曾云瑞拉媒牵线,介绍自家闺女给赵凌成认识。 那位女同志就在基地医院工作,等相亲也等好久了。 但他前妻突然回来,他又不回家,到底啥情况啊,那新对象还要介绍吗? 曾云瑞满头问号,但赵凌成没接他的话,而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整栋楼安安静静,他也可算又找回了单身时的状态。 下午五点半,基地的音乐广播准时响起,第一首就是《喀秋莎》。 赵凌成听着音乐切面包,夹鱼罐头。 于大多数人来说,面包加鱼罐头确实不算一顿饭。 但他长在莫斯科,从小吃惯了这样的餐食,也就吃得惯。 一曲《喀秋莎》唱毕,紧接着是《飞越大渡河》。 听着音乐,赵凌成仿佛看到那个总是烫着精美发卷,旗袍不重样的美丽女人。 她的英语流利的像母语,俄语的弹舌音优美而清脆。 她是他的母亲,总是会从申城,重庆等地坐专机去,莫斯科专门探望他。 赵凌成还记得她总会说:“honey,等爸爸来看你,你就跟他讲,你更爱国军喔。” 还讲:“告诉你爸爸,八路是土匪,跟着土匪没前途。”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节 那是国共第二次正式合作时期,赵凌成生于当时的大背景下。 父母也在生完他之后就分开了,而且彼此为阵,从暗中对峙到公开冲突。 相比精致的妈妈,爸爸总穿着旧衣服,还一身臭烘烘。 爸爸没有特地看望过他,偶尔见面也是架他在脖子上,去看各种各样的飞机。 赵凌成在空军方面的基础,也是在那时候启蒙并打下的。 平心而论他更爱也更思念妈妈,香香的,美丽的,说俄语像诗朗诵的妈妈。 舅舅偶尔也会来看他,军装崭新面容帅气,谈笑风生。 但随着他逐渐长大,妈妈来的越来越少,后来更是,只有舅舅偶尔会来看看他。 听着音乐,赵凌成默默的嚼着面包,到最后一口。 音乐戛然而止,他擦手,拉开抽屉取出维生素,一枚丢进嘴巴里。 咀嚼着橙味维生素片,他清晰记得最后一次见妈妈,她身上也是这样的香味。 他想她留下,她却说:“honey,妈妈还会回来的,因为反攻终将开启,到那时你爸爸注定会死,但不要怪妈妈,是他太固执了,所以……以后再见!” 小小的赵凌成不理解什么叫撤退,又什么叫反攻。 他只知道,妈妈是要永远离开了,看她上车,他拉着门把手不肯松开。 他希望她留下,和他一起等着爸爸,他爱他们所有人,他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 但车窗下落,露出的是个西服革履,面容精致的小男孩的脸。 男孩说:“滚开啦,土八路!” …… 吃完维c再喝一杯水,赵凌成嗅了嗅身上,脱掉白衬衫又换了另一件。 进了洗手间刷刷一搓,把衬衣晾了,然后他才下楼,回家。 进了家属区,他先闻到一股熟悉的饭香味。 紧接着就听有两个家属在聊八卦,一个说:“小陈今晚又在烧肉呢。” 另一个说:“我跟着她学会了挖野菜,她倒改吃肉了。” 俩人又一同说:“小陈居然能连着吃两天的肉,不可思议。” 赵凌成也是一闻就知是谁在烧肉。 那种腌缸肉全基地只有他前妻会做,也做得好吃。 她原来,偶尔其实也会给他烧肉吃,而且当地风味就要当地人来做。 这片贫脊土地上所生长的食材,似乎就要本地人才烧烧好吃。 但她烧了肉却自己不吃,而是只给他吃。 她还说:“我是女人,贱命,吃肉干啥,肉就该你和我弟这种男人才配吃。” 他劝她吃一口,她就抹眼泪:“这么香的肉,该给我弟和我娘吃啊。” 赵凌成不理解前妻,也拒绝理解,更不会把孩子给她抚养,绝不! 看她在厨房,他于窗外说:“半个小时后吧,再见。” 陈棉棉为了游说他还专门请了个小嘉宾,而且她今天烧的饭简直香极了。 她说:“耍什么小脾气呢你,快进来,今天有客人,来招待客人。” 家里有客人,是谁? 赵凌成还是太年轻,以为有领导来充好人和稀泥,气势汹汹进门就要赶客走人,却看到个豆丁大的女孩坐在餐桌旁。 女孩看到他,下意识的恐惧,溜下凳子站的笔挺,撇着小嘴巴。 陈棉棉说:“苗苗不怕喔,你赵叔叔其实可喜欢小女孩儿了,特别喜欢。” 看着叔叔凶凶的眼神,苗苗还是怕:“我想回家。” 陈棉棉说:“但你为了等着吃肉肉,都等好半天了呀。” 又对杵在桌前的赵凌成说:“孩子都害怕了,坐下来,笑一笑。” 女孩还撇着嘴巴,凶叔叔也没笑,但他可算坐下来了。 陈棉棉忙说:“苗苗等着,肉肉马上到。” 新一轮的谈判正式开始了,但她得先把菜端上桌。 洋芋粉条可是整个西北的农民们从牙缝里扣攒,交到政府的。 政府又专门特殊供应到基地,可惜基地的人们不会吃,放着任它落灰。 在经八小时冷水浸泡后,再用腌缸肉里的宽油将它煨透。 此刻它是软弹的,透明的,褐而油亮的。 小苗苗望着一碗粉条,馋的直吞口水。 第19章 粉条 这个年代, 南方捱饥靠木薯和红薯,但它们都不适宜长在西北。 西北的救命粮就是土豆,拿它做粉条也够奢侈。 但粉条是那么软糯弹滑,再配上一口香的腌缸肉, 美味无与伦比。 佐餐的还是酥到掉渣的大白馒头, 陈棉棉把粉条盛到馒头片上, 递给了苗苗。 女孩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 边嚼,油汁儿边从嘴角往外溢。 赵凌成去拿纸巾,但前妻先他一步撕纸, 温柔的帮孩子擦嘴:“慢点吃。” 苗苗应声再咬一大口馒头, 挑满一筷子粉条,呼呼的唆着。 豆丁大的小孩,不一会儿就唆完了一碗炒粉。 赵凌成坐在女孩对面, 衬衫雪白肌肤玉白, 那双弧度优美的眸子微垂。 他是坐下了, 但他既不吃饭, 对面前的女孩也冷若冰箱。 他还很警惕, 看孩子挑着粉条一弹立刻侧身, 油迹恰好没溅到他的衬衫。 终于苗苗打着饱嗝放下了筷子,陈棉棉笑眯眯问:“吃饱啦?” 女孩看眼扑克脸的凶叔叔, 小声说:“我想回家。” 又看陈棉棉:“阿姨,我怕黑, 送我。” 赵凌成凶巴巴的, 陈棉棉都以为他要凶孩子呢,结果他却温声说:“我送你。” 但他吓到了孩子,苗苗嗖的溜下凳子, 一阵烟雾似的跑上楼了。 赵凌成的衣着,皮肤,和整个人的气质,都跟荒凉粗犷的大西北迥异。 他侧耳听着楼上开了门,苗苗回了家,哐的一把关上门,打开了怀里的文件袋。 先拿出一张纸条来,他说:“一周探亲签,一会儿交给马骥。” 再拿两份刀版刻,油印的合同说:“四个月时间太短了,两年吧,每个月我单独支付你三十元钱工资做保姆费,合同期满再给你二百块钱的补偿款,为了孩子,咱们再辛苦一段时间吧。” 如今的服务员一月工资是八元,有定量的五元粮票。 陈金辉那种正式职工是15元,而像魏科长那种,一月也才拿18块。 三十块雇保姆能雇一个足球队,陈棉棉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孩子两岁离娘也比较科学,因为两岁的小孩不会有关于妈妈的记忆,但是,也可以不需要妈妈了。 赵凌成这条约,一听就是深思熟虑之后开出来的。 因为他拒绝吃,饭就又剩下了。 但西北夜里寒,食物不会变质,留到明天,中午还能吃一顿。 陈棉棉把剩饭端回厨房,回来时前夫正在抹桌子。 他倒很讲究,不但抹干净了桌子,还把四张凳子也全擦了一遍。 陈棉棉坐下,笑问:“你知道咱的小客人叫什么名字吗?” 赵凌成面如扑克:“什么草还是木的,不记得了。” 陈棉棉把今天帅帅打了苗苗,但薛芳却选择隐忍的事讲了一遍,才又说:“苗苗如果是我的女儿,管他是谁,敢碰她一指头,我能把他的屎打出来。” 赵凌成说:“她可以还手的,但她为什么不?” 陈棉棉说:“男孩有力气能还手,女孩呢,没有妈妈照顾,咱的宝宝会比苗苗更可怜,你也不喜欢女孩对吧,苗苗是这栋楼上唯一的女孩,你甚至不认识她。” 赵凌成有考虑的,他说:“基地幼儿园可以全托,一周一接。” 陈棉棉反问:“所以妞妞今天挨打,你要到七天后才知道?” 再抚腹诚言:“没有妈妈不爱孩子的,孩子跟着妈妈才能少挨欺负。“ 赵凌成突然勾唇,微哂:“就像你娘爱你?” 其实他的娘也一样,母亲们或者爱孩子,但更爱别的。 陈棉棉也立刻说:“陈金辉可是我娘的心肝肉,现在在拘留所,要你同意才会被释放,而且是我举报的他,你想想,我娘现在该有多愤怒,多生气?” 他担心她这个扶弟魔会把孩子培养成个抚舅魔。 但她在重回基地前做了那么多事,他对她的偏见,也应该有所改观才对。 果然,说起陈金辉,赵凌成容色缓和不少。 陈棉棉于是又说:“我也退一步,如果是男孩,等养到两岁就留给你,我离开,但要是女孩,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也需要更多的照顾,就由我带走抚养。” 也不知道怎么的,基地男孩比女孩多得多。 赵凌成可烦他们了,嗓音尖锐又爱疯跑,打架,是一群烦人精。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节 男孩可以全托,眼不见心不烦。 但要是个瘦伶伶的小女孩呢,长时间不见亲人会害怕,会哭闹吧? 想起小苗苗望着他时的胆怯,他终于吐口:“可以。” 就这样,利用先知条件,陈棉棉完美赢下一局。 有点遗憾,要在基地待上两年,钢厂的工作她就要错过了。 但没所谓了,人是只要有能力,在哪里都能发不发热的。 掏出250块陈棉棉就准备签合同了。 不过赵凌成没给她笔,而是挽起袖子进厨房,摘围裙放水。 边洗碗他边说:“我也列了几项条款,你先看看吧,能接受再签。” 陈棉棉有点不好意思:“碗放着吧,一会我洗。” 赵凌成皱眉头,两眼嫌弃:“我担心你收拾不干净。” 陈棉棉完美继承了女配的厨艺,但没有继承她的爱干净,厨房脏的像个猪窝。 赵凌成重新拟的合同也确实苛刻,堪称魔鬼。 首先是陈棉棉每年只能回一次娘家,且不许带孩子。 再是她的工资用途赵凌成不会过问,但不许她再拿任何东西。 还有,不许她带孩子捉瞎瞎,打野猪兔子则可以。 为了早教,她从现在开始得重学俄文和英文。 如果一月有30块,陈棉棉又何必捉瞎瞎搞外块,她举合同进厨房:“我都同意。” 但她才露脸,姜霞恰好经过:“凌成,你才加完班,这就又洗上碗啦?” 又说:“你可是我姑留下的,唯一的孙子,整天那么辛苦,怎么能再洗碗呢?” 赵凌成的奶奶是曾留过学的大户人家小姐,跑到延安的。 姜霞老爹则是大小姐的小堂弟,只是个普通人。 因为人比较勤快,有眼色,后来就一直跟着赵军老爷。 皇帝不急太监急,赵凌成自己都不觉得洗碗有啥,她倒急上了。 赵凌成说:“帅帅他爸活会见人死会见尸,腾格里,巴丹吉林和毛乌素都在寻找范围内,我们也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别人的痛苦不该成为自己取乐的源泉。 但看着蓄意挑事未遂的姜霞,陈棉棉还是差点笑场。 她丈夫还下落不明呢,她操的闲心倒多。 陈棉棉笑着说:“婶子,外面听多不得劲儿,进来,坐我家餐桌上听来。” 姜霞吃个软钉子,又走了。 发现有人在偷听,赵凌成于是关上了客厅通厨房的门。 洗干净了手,打开家私柜掏出润肤油仔细擦拭双手,然后他才又说:“还有一点我没有写,只做口头约定,魏摧云因为业务原因,偶尔也会来基地,但这两年中,你不能跟他见面。” 又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涉及风纪,我也保不了你。” 女配在基地,一直是朵璀璨的奇葩式明珠。 赵凌成最恨出名,却总因为前妻的种种行径而被人们评头论足。 但她原来虽奇葩,可不涉及风纪,而在基地,风纪问题也是要坐牢的。 话说,女配属于是,第一眼看到魏科长就沦陷了。 因为对方是那种西北式糙汉,醒个鼻涕都能醒出响亮的驴嚎声。 他的粗犷就像黄土高原一般,能给女配以生理上的安全感。 因为喜欢对方,她就对人家老娘又是擦屎又是揩尿,表现的那叫一个好。 可人家看上她,是因为她善于做保姆的特质。 老娘一离世,人家就跟她离婚了。 这个陈棉棉答应的最干脆:“我要再见魏摧云一回,我就是小狗。” 赵凌成接过她手里的250块,数了五十出来:“这个月的。” 陈棉棉愣住了:“五十块一个月?” 赵凌成又拿了二十块特供票:“我会让姜婶先陪你去买,尿布要细棉纱,褥子要精细棉,婴儿床和羊毡我来找,再给自己买几件衣服……” 她可真是,把他搜刮到家徒四壁,又一无所有的回来。 陈棉棉接过钱,特地又说:“放心,再给娘家寄一分钱,我也是小狗。” 但赵凌成没get到她的幽默,出门去了。 随着楼梯上一阵脚步声,黄琳和曾云瑞俩夫妻抬着婴儿床下楼了。 陈棉棉用一大碗肉都没换到的婴儿床,赵凌成只一个招呼就进她家门了。 他再指对面,又说:“有事找马骥,他是警卫科长,能第一时间联络到我,我,还要加班,再见。” 黄琳俩夫妻也不跟女主人寒暄,赵凌成走,他俩也走了。 黄琳看他提着公文包,撵上去笑问:“总工今晚还住招待所啊?” 赵凌成说:“要加班。” 黄琳又问:“你们准备哪天上泉城,帮我带买个东西。” 赵凌成在单元门口略止步:“先忙工作吧,云瑞你不也要加班?” 曾云瑞忙说:“是是是,我马上到。” 黄琳要带东西是假,打探赵凌成的态度是真。 因为基地警卫处不具备婚姻登记功能,人们要结婚,就必须上泉城去。 和曾云瑞对视一眼,她搞不懂,总工这到底啥情况。 当然,首长家女儿不能再介绍了。 赵凌成亲自登门要婴儿床,就意味着,他承认前妻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了。 真可惜,一个好男人,还是陈棉棉的。 黄琳夫妻对视一眼,一起撇嘴,上楼去了。 说回陈棉棉,不一会儿马骥来了,要她的探亲签。 拿了探亲签,他又递给她两只绿色信封:“电报,我帮你读吧?” 普信信封是白色,绿色的信封则是电报。 陈棉棉笑着说:“不用,我认识字的。” 头一封是红旗大队三公社来的,发件人:陈换弟。 就五个字:娘要死速归。 陈棉棉被吓了一跳,心说王喜妹这就要死啦? 但她立刻想到了,这两年中王喜妹病危的电报来过不下十次。 回回女配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疯了一样的赶回娘家,但也回回都无事发生。 另一封是泉城铁路段发的,陈棉棉心说难不成是魏科长? 其实她翻阅回忆,蛛丝蚂迹间,她直觉许小梅和魏科长之间的关系不太正当。 许次刚秋后就要被枪毙的,所以是她吧,伙同魏科长搞事儿? 话说,现在只差签了合同,登记结婚,陈棉棉就能顺利生下妞妞了。 那么她也该算账,收女配的买命钱了。 看看吧,许小梅又在玩什么花招,她也好及时应对。 但拆开电报,她有点失望。 因为这是一封通知函,通知赵凌成,一个叫林衍的右派试图卧轨自杀,并干扰到了铁路的正常运行,特来函警告。 他将按律被拘留一周,之后若再有自杀行为,火车将不再临停,而是直接碾人。 陈棉棉没见过林衍,但听说过,他是红旗劳改农场最臭名昭著的坏分子。 可他也是赵凌成只要闲暇就必去探望的,他舅舅。 这电报,当然要赶紧交给赵凌成。 …… 科学全凭严谨,空天打击更没有运气可言,只讲实力。 能做空天打击类的科研,也意味着赵凌成是个非常严谨的人。 而且因为离婚一事,他已经受过一次盘查了,还是老爷子亲自授意的。 他的日记和私人信件全被政治处拿走,翻了又翻查了又查。 他所有的女性朋友全被叫去问话,给人家白添麻烦。 因为离婚,他等周于被扒了个精光,没了尊严也没了隐私。 不想再被审查,跟前妻谈妥后他就坦白跟老爷子讲,为孩子而复婚,期限两年。 男孩糙点,他来养,要是女孩就交给前妻,他付抚养费。 赵凌成当然觉得这样没什么,因为他从小也没有父母陪伴,也一样长大了。 而且受外面革命,红小兵们的影响,基地的小孩们特别爱打架。 要是个女孩,太弱了只能被动挨打,倒不如跟着妈妈。 讲完,赵凌成又说:“您不能一边严苛要求我的工作,一边又要求我去做个好丈夫,而且小陈和我性格不合,应该找一个更加适合她的男性。还有,解放不就是为了婚恋自由吗,您为什么要干涉我的婚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节 在办公室里,就只他一个人,他也可以敞开了说。 他又说:“您一开始参加革命不是为了反法西斯吗,独断,专横,独裁,您像操控棋子一样操控我的生活,监视我的思想,以我看,您才是真正的法西斯。” 这一回赵军老爷子没有再咆哮。 他长久的沉默着,赵凌成都以为他已经挂电话了。 半晌,却听老爷子悠悠说:“我曾经跟你讲过的,我的小妹妹,从小就聪明伶俐,尤其善于读书,她只是凑在学堂的窗外看一看,听一听,回家就能教我识字儿。可是我母亲烧饭,永远都是我和爹吃稠,她吃稀,我长的高高壮壮,她脖子细的像瓦罐绳儿,瘦的风都能吹走。” “碰上大灾年,父亲把她卖给了个货郎,换了一百斤糜子。” “我从河西走廊一路而下,讨饭到汉中才找到她,那年她才十三啊,可是已经大肚子了。她一见面就认出我,拉着我的手喊哥哥,她身上全是公婆和男人打出来的伤痕,可是她不但不恨我,还从家里偷糜子谷垛给我吃。” “那么小的她,聪明智慧,教我识字的她,难产没,没了!” …… “我就是独断专行,独裁。是女儿,必须留下!” 第20章 来信 往前回溯半个世纪, 就是传说中的岁大饥,人相食 但听老爷子讲了太多次,赵凌成已经对苦难麻木,无情共情了。 不过他仍耐心宽慰老爷子:“我俩叔叔生了没养大的都是男孩, 这个肯定也是。” 就像中了诅咒般, 赵家只会生男孩, 不会生女孩。 老爷子叹息:“我家对女孩儿太狠, 教她们不愿再投胎也是有的。” 语气不容置疑:“要是个女孩你却抛弃了她,凌成,我死不能瞑目。” 赵凌成也不想, 但要是个跟小苗苗一样瘦巴巴的女孩儿呢? 她需要妈妈, 哪怕那个妈妈并不怎么好。 老爷子说得也对,一个孩童,哪怕拥有天才的智商, 没有好的教育环境也将终将沦为凡人, 甚至凡人都不如。 要单把孩子交给前妻养, 万一养成像她自己一样了呢。 就在几天前, 赵凌成还是潇洒快乐的单身汉。 但情况陡转, 现在他必须认真考虑, 抚养并教育一个孩子了。 老爷子忽而说:“从你身上没查到问题,难道真是小陈的问题?” 又说:“是不是你总在沙漠里, 又臭又脏还脾气坏,她喜欢上别人才离婚的吧?” 在陈棉棉最新的调查报告上, 魏摧云的名字赫然在列。 赵凌成要如实讲给老爷子, 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他也看到她是如何对待另一个男人,还没结婚呢,她就愿意帮那个男人洗脏衣服。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 那跟他们的婚姻破裂无关,因为她对他也一样的。 她会主动要求帮他洗脚,只为给她弟换条皮带。 他是个严谨的人,明知如实讲了要挨骂,但坚持事实求事:“她最大的问题是愚昧,是没有学习意识和福利精神,我和她性格不合!” 老爷子果然勃然大怒:“资产阶级的靡靡习气,不正之风,跟你老爹一样天真,想追求他妈的狗屁爱情,你休想,你去给老子磨合,磨到老性格自然就合了。” 又说:“凌成,形势依然很艰巨,可千万不要学你爸,害了自己!” 他母亲乘坐的,前往对岸的飞机上,载的全是军统特务,是他爸拦截并击落的。 但后来他爸的飞机出事也是在那片空域,甚至是,相同高度相同的速度。 他马虎了,走神了,就被敌人击落了。 老爷子是初代空军,一看参数便知,儿子居然真爱着一个女特务。 那是老爷子的隐痛,也是他的耻辱。 但就算愚蠢吧,赵凌成和他爸一样,不想磨合,想要爱情。 不过那种反动派的思想他不能讲给老爷子听,他也只能是默默挂掉电话。 要迎接小孙孙了,赵军老爷子眉飞色舞。 小舅子老姜端茶进来,笑着说:“瞧姐夫乐的,有喜事儿?” 赵军感慨:“不敢想,我讨饭出身,竟也能四世同堂。” 姜霞专门给老爹拍过电报,所以老姜头知道陈棉棉的事。 他家也有件事,小女儿姜瑶天天被流氓骚扰,想去基地,但是政审特别慢。 这恰好是个机会,他就说:“姜霞工作太忙没时间,但小瑶闲着呢,要不您打声招呼,让她提前去基地,正好帮凌成伺候月子。” 还真是,赵凌成那么忙,谁来照料孙媳妇的月子? 老爷子点头:“好哇。” 老姜以为女儿终于可以摆脱流氓了,忙的就要回家宣布喜讯。 赵军却又生生改口:“不,不麻烦小瑶。” 又说:“让她按正常程序走审核,凌成的事,他们夫妻自己搞去。” 老姜说:“基地雇不到保姆,谁伺候月子呢?” 赵军摆手:“不操心他们。” 他坚持,老姜也不好多说,就默默出门了。 而赵军其实精得很呢,孙媳是个笨蛋村妇,要去个漂亮姑娘伺候月子,天天共宿一屋,那不比个军统的女特务更危险? 所以他不能让姜瑶提前去,绝不能! 他还得找个老人再打听一下孙媳妇的情况。 乡下妇女没文化,愚昧木讷是必然的。 赵凌成的本性他也最了解,聪明清高,还喜欢追求点风花雪月,风沙大漠本就艰苦,要孙媳妇再木讷又不解风情,也确实委屈他。 …… 昨晚陈棉棉就把电报返还马骥了。 今早她上警卫科寄信,马骥还以为她是来问电报的。 他笑着说:“嫂子,那电报我亲自下连队,已经交给赵工了。” 陈棉棉却递他两只张口信封:“我要寄信,你查阅一下吧。” 基地家属书信进出时,都得拆封查内容的。 马骥有点意外:“你自己写的,你都会写字啦?” 女配不识字,书信传递就只能靠电报,但电报论字算钱,贵的要命。 挂号信速度稍微慢点,但想写多少字都可以。 马骥抽信纸一看,先由衷表扬:“嫂子两年红专没白读,信写得不错。” 信是写给钢厂那位严老总的,陈棉棉首先感谢了他对自己的照顾。 顺带着让他关注一下吴菁菁的工作问题。 信里有很多错别字,有些地方还用到了拼音,但并不影响阅读。 其实那是因为严老总是个文盲,为了方便他,她故意写错的。 原来给他翻译英文稿时,她也故意写同音字,让他能看得懂,他就觉得她翻译的好。 但马骥不知情,就以为她是自己不识字了。 另一封是给赵慧报平安的,说她和宝宝都很好,叫小姑不必操心。 看马骥封上了信,陈棉棉又问:“有没有凌成的信,我顺道拿回家去。” 现在恰好是每天的收信时间,信件刚从车站送来,一沓沓的,全摆在桌子上。 马骥指个手下:“赵工的信不用审,你去翻,快。” 陈棉棉也跟了过去,警卫一边翻,她也边一封封的看。 看到一封发自泉城国营招待所,江所长的信,她拿了起来:“这是赵工的吧。” 警卫一看收信人,说:“不,嫂子,这是食堂姜主任的信。” 陈棉棉于是放了回去:“是我看错了。” 其实她没看错,她要找的也正是那封信。 因为林衍要卧轨自杀,只一个原因,许家兄弟逼的。 他们也不可能只搞林衍不搞她。 他们来不了基地,但可以写信给熟人讲她的八卦,败坏她的名声。 陈棉棉找赵凌成的信只是托辞,找许小梅的信是真。 那封江所长发给姜霞的信,明摆着就是许小梅写来的。 陈棉棉只是普通人,当然无权干涉别人收发信件,也没资格拦截或者没收信件。 但提前预判对手的行动,她就会做出相应反击的。 姜霞正看她不顺眼呢,要收到信,还不得大肆宣扬? 但信还需要人工阅读审核,那也得三天,姜霞也要到大后天才能收到信。 那就大后天吧,一次性去了她爱嚼舌根,叽叽歪歪的臭毛病。 …… 有个当务之急,陈棉棉必须扭转自己在基地的名声,这个年代嘛,倒也容易,她只要做件好人好事,或者学雷锋就行了。 但做什么好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节 幼儿园就在警卫科隔壁,她心里琢磨着事儿,慢悠悠的经过,一撇间,就看到帅帅一把推倒了苗苗。 路见不平一声吼,陈棉棉立刻大喊:“老师呢,熊孩子帅帅又在打人了。” 有老师应声从教室出来,帅帅却抢着说:“老师,苗苗同学抢我东西!” 举起个塑料瓶又说:“是她先抢我玩具哒。” 一个老师来跟陈棉棉解释:“嫂子,帅帅是被人抢了玩具才动手的。” 苗苗被另一个老师抱了起来,委屈巴巴:“我,我没有。” 小帅帅举瓶子大吼:“你有,你抢我玩具。” 那是一只挺别致的红色塑料瓶,上面有英文标签,在目前来说,挺稀罕的。 孩子间的小矛盾,老师也不会特别处理,只把俩孩子隔开就完了。 等过会儿,帅帅照样会打苗苗。 但今天大概是老天爷在帮陈棉棉,仔细一看瓶子,她够手一把抢了过来。 帅帅急了:“那是我舅舅给我哒,臭瞎瞎,嗯还我,快还我!” 陈棉棉手指帅帅:“你舅舅犯了天大的错误,马上就要被枪毙了,你还敢给我嚣张?” 俩老师有点被吓到,抱着孩子齐声问:“嫂子,到底怎么回事?” 马骥听到吵嚷也来了,但以为陈棉棉像原来一样又是在乱发脾气,就劝说:“小陈你是孕妇,要养胎就别生闲气,何况帅帅爸爸还是烈士,他是可怜的孩子,咱多疼他点吧。” 陈棉棉先不谈帅帅的事,举塑料瓶子:“姜德在农场工作,今天在喷农药?” 准确来说不能叫农场,因为基地目前可耕种的只有三亩地,种的也全是蔬菜。 见马骥点头,陈棉棉再指瓶子:“他喷错药了,蔬菜全都得死。” 马骥一闻空气中隐隐的农药味,吼手下:“快,喊停农场工作的军人们,快点!” 但他不明白,接过盒子问:“你咋知道的?” 小帅帅插嘴说:“这瓶子我舅舅洗过哒,洗的干干净净才给我哒。” 马骥明白了,陈棉棉是从农药瓶子上看到的不对劲。 但接过瓶子,见上面全是英文,他又不认识,就试着说:“问题不大吧?” 陈棉棉却说:“很大,而且很可能,咱们要晚上两个月才能吃到新鲜蔬菜。” 俩女老师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也同声问:“为什么?” 这是大西北,目前不但物流不发达,则没有大棚技术,基本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五月,人们都只能吃到两种蔬菜,就是土豆和白菜。 最早的新鲜菜五月才熟。 要耽误两个月,就到七月了。 大家都是南方人,半年吃不到新鲜蔬菜,很痛苦的。 姜德在后勤科,是农场管理员。 他倒来得挺快,还背着喷雾器呢:“马科,出啥事儿了?” 陈棉棉举塑料瓶:“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农药你就乱喷?” 姜德会错意了,先说:“小陈,外面才讲右派,基地可不讲那套。” 再从兜里掏出只笔记本:“这是国家为保障各个特殊军种的蔬菜供给,专门从古巴进口的农药,看看,这儿有专家翻译的说明书。” 马骥在点头,俩幼师也是。 黄琳就是幼儿园的园长,这会儿也来了,她笑嘻嘻问:“小陈,你想在基地搞革命吗?” 还没谈妥合同时,陈棉棉心里没底,也让着家属们。 但今天不一样了,她已经说服赵凌成了,而她,从来不受闲气。 她回头就怼:“你管理的孩子在玩农药瓶,稍有不慎就得毒死,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黄琳一噎,来了句:“就你,认识英文?” 这不巧了嘛,陈棉棉说:“我,红专学生,了解敌人,打倒敌人,专为人民学英语。” 基地虽然不讲革命,但外文娱乐严令禁止。 不过每天早晨,首都都会专门发来全球各地的报纸,供军工工程师们参考阅读。 毕竟军工业不是闭门造车,工程师们要随时关注国际军工业的进展。 姜德跟他姐姜霞一样,也很不喜欢陈棉棉,巴不得她走人,他也以为陈棉棉挑的,是他给孩子玩了农药瓶的错,以为她要搞革命。 但陈棉棉举瓶子:“weed killer,这是锄草剂,你却喷给了蔬菜?” 姜德哪怕干后勤也是军人,不会意气用事,他翻笔记本:“不不不,这是杀虫剂。” 马骥手指间,一个警卫拿着本《英汉大辞典》来了。 他因为要查阅各种信件,懂一些英文。 边翻辞典边他说:“killer是杀手,weed,weed,他妈的,杂草!” 又说:“这还真他妈是锄草剂。” 姜德双腿一软:“完了完了,我的水芹菜小油菜韭菜小葱黄瓜……” 给小青菜喷锄草剂,那不等于斩草锄根,杀了它们? 马骥撕他:“他妈的,这你都能搞错?” 陈棉棉虽然不懂农业,但女配从农业公社成立就一直在务农,有经验。 而她虽然只吃了一周土豆,但也已经快崩溃了,不希望蔬菜出事。 她吼:“倒掉农药换清水,去清洗蔬菜啊!” 姜德都有点走不了路:“农药要是渗进土壤里……” 陈棉棉推他:“锄草剂只针对叶片,和菜根有什么关系,快去。” 马骥说:“农场只有五个人,不够用,快,警卫营再去五个,去帮忙!” 再吼:“快,要不然下个月还是土豆白菜,吃死你们。” 目送一帮人离开,他气急败坏,但也挺意外:“小陈你,你竟然真的认识英文?” 陈棉棉人设当然不能崩:“想要打倒敌人就要了解敌人,我可是光荣的红专生。” 黄琳突然就好脾气了,笑着说:“小陈,进来说。” 资产阶级懂英语是反动,但红专人可不一样,了解敌人,打倒敌人,陈棉棉这高调子,搞的黄琳都有点怕她了。 陈棉棉和马骥于是一起进了幼儿园。 黄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笑问:“红专那种学校,你也能学懂英语?” 陈棉棉先不答她的问题,跪到地上,她举起了苗苗的小手。 展展手卷喇叭,小声说:“苗苗是野孩子!” 但陈棉棉应声说:“我要表扬苗苗小朋友,因为今天,她做了英雄事迹。” 再举起苗苗的手又说:“农场用错了农药,差一点,小朋友们最盼望吃的青菜和黄瓜就要全部被毒死,但是,小苗苗挽救了它们。” 她这算半途开香槟,但效果很好,小朋友们安静的望着苗苗,有点懵,还有点怕。 黄琳也适时说:“园长妈妈会表彰丁苗小朋友,也会给她奖励小红花的。” 野孩子竟然成英雄了,小朋友们都好羡慕。 但小帅帅想了想,却说:“你们错了,英雄应该是我。” 陈棉棉正色说:“不,是苗苗,这是锄草剂的瓶子,她抢瓶子是因为她想阻止一场灾难,而你,帅帅,你打了苗苗,你要给她道歉。” 小帅帅撇嘴:“苗苗没抢我瓶子,我才该是小英雄,呜呜。” 他还有脸哭? 陈棉棉指老师:“她可以做证,你明明说了,她抢你玩具。” 小帅帅揉眼睛:“我是撒谎的,呜呜。” 陈棉棉看小朋友们,夸张的说:“那帅帅岂不是个撒谎精?” 又说:“你爸爸可是烈士啊,可你不但打小朋友还撒谎,这算什么?” 黄琳也忍小帅帅好久了,厉声说:“撒谎是要被剥夺小红花的,帅帅同学。” 一个小孩子被剥夺小红花,天可就塌了。帅帅哇哇大哭:“园长妈妈,我再也不敢撒谎啦,呜,呜呜。” 但还没完呢,陈棉棉再指展展:“骂小女孩是野孩子,也会被剥夺小红花。” 展展一下也撇嘴,眼泪汪汪:“我,我以后不会啦。” 陈棉棉看苗苗:“你是救菜小英雄,以后受了欺负,要勇敢的告诉老师,也要告诉妈妈,还可以告诉阿姨,因为我们都很爱你的。” 孩子是需要被关注的,苗苗也突然就有自信了,抬头挺胸:“嗯!” 被老师抱起来,她又挥手:“姨姨,我还要上,上你家玩喔。” 看她进了教师,再看看自己的肚子,陈棉棉轻轻拍了一下。 应声,她的肚皮蛄蛹了一下。 妈妈帮助了一个小姐姐,看来妞妞也很开心。 其实苗苗受欺负大家都知道,而且再偏心也得有个度,大家都挺可怜她的。 出了幼儿园,马骥笑着说:“真是没想到,小陈你还挺懂幼儿教育,帅帅和展展两个顽皮的小坏蛋,我看呀,就得你来收拾。” 他们是不能吗,错,他们作为家长,其实是偏心眼。 薛芳性格比较软,又还想追生,就顾不上苗苗,也就任她受欺负了。 陈棉棉收拾熊孩子也不是今天一回,她说:“既然您觉得我懂教育,那以后展展和帅帅我来教育,保证不叫他们以后再打女孩子。” 马骥咋觉得陈棉棉脾气比原来更加不好惹了。 且不说这个,他问:“weed,你知道这个英文单词是啥意思不?”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节 陈棉棉反问:“你刚不都说过了,w,e,e,d,weed,杂草。” 马骥就跟黄琳一样不可置信:“你在红专,还真的学到东西啦?” 英语其实一直都是主课之一,学它也很有必要。 但因为闹革命,据说红专学生都拿外语课本擦屁股的,陈棉棉却真的学了? 结果她说:“我可是学霸,俄语也学得很好。” 俩人往前走着,经过个垃圾桶,正好有个破编织袋上有俄文。 马骥指:“那上面的俄文呢,啥意思?” 陈棉棉说:“那是个肥料袋子,肥料的名字叫尿素。” 马骥总还是不太信,但他自己懂的俄文也不多,就只好认了:“不错。” 他又说:“咱们后勤和警卫方面用到外语还挺多,专家们太忙,我们也不好总麻烦他们,以后要有这方面的工作,你反正养胎也闲着,帮我们一把。” 再说:“你知道的,咱可被老毛子坑惨啦。” 这就得说为什么英语和俄语很危险,赵凌成却要陈棉棉学那两个专业。 以及,她要特意表现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五十年代中苏友好共同进步,工业农业都是。 但六零伊始毛子突然翻脸,撤走了所有专家和技术,还开出天价赔偿款。 而在此之前,大量科研资料都是俄国为主导,像赵凌成他们那种懂外语的专家还好,但各个单位的后勤和警卫,以及农业方面就变的特别被动,因为但凡有个懂外语的,一查都是右派。 可工作中偶尔遇到,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今天姜德那样的工作失误。 三月份春播种菜,军人们天天施肥,落了霜还要给菜盖被子,悉心照料着。 但要一瓶锄草剂全打死了呢,两个月白干! 所以今天,陈棉棉是用她有限的英文知识,帮了基地一个无限大的忙。 以后马骥也可能需要她的帮忙,就提前先打个招呼。 陈棉棉当然还是那句:“我的英语是为了人民而学,也只为人民效力。” 再重申:“我在红专不但是外语学霸,我还是活雷锋。” 女配在红专拿到的活雷锋可是块金字招牌。 只要她多宣传,就会取代原来的名声。 果然,马骥搓手:“是去年的‘学雷锋运动’吧,你竟然能在红专得奖?” 红专,顾名思意,学生都是金光闪闪,梆梆硬的烈士后代们。 由他们诚心推选出来的活雷锋,那含金量可比一般单位的强得多。 马骥又问:“奖状呢,你咋不带回来,贴到咱基地呀。” 女配把奖状送娘家,贴到红旗公社了,她笑着说:“过几天我就带回来。” 马骥猛点头:“酒香也怕巷子深,小陈,这次菜要能救回来,我会好好帮你做宣传!” 他是说到做到,那不,下班回家,他刚进家属院,就有人电话找他。 一听是赵老军长,他忙说:“您找赵工吧,实在对不住,他今天是真加班。” 赵军知道赵凌成加班,他来电,其实是要问问孙媳妇的情况。 她到底多木讷,智商有没有问题,会不会遗传孩子,他操心的是这个。 马骥一听就说:“虽然我不太了解小陈,但是老军长,它两年红专可没白读,她是真的懂英文,就今天,她帮了我们基地一个天大的忙。” 赵军是初代留学生,不太相信:“外语可不好学,而且我听说她反应比较慢。” 马骥说:“小陈反应慢不慢我不知道,但她肯定认真读书了,她说她是学霸,对了,我得跟您报个喜,她获得过‘活雷锋’称号!” 赵军轻嘘气,心说要真是个笨蛋,能成学霸,还能是活雷锋?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他的大孙子身上,赵凌城,他的思想问题看来不小。 …… 转眼就是第三天了。 赵凌成派了勤务兵专门到隔壁单元,通知姜霞,让她陪陈棉棉去趟百货商店。 有原因的,陈棉棉拿的探亲签,很多特供随军家属的东西她都买不了。 前天农场发生的那件事很严重,菜都被打蔫了,军人们不停喷水抢救,今天据说才好点。 一人犯错全家遭殃,这几天姜霞静悄悄的。 就不说来怼人,下班回家她就关门,帅帅也是锁在家里头,不让出来玩儿。 帅帅不带头,展展其实不敢打苗苗,所以近几天苗苗过得很快乐。 而今天是约定好的,她陪着陈棉棉去买东西的日子。 也是今天,她收到了许小梅那份兜兜转转,绕圈子而来的信了。 该怎么形容呢,姜霞一下就活过来了。 喜滋滋跑到窗外,她高声说:“小陈,你是孕妇腿脚不便,慢慢来,等中午吃完再去百货商店,我一下班就过去。” 大的立场上,姜霞和她弟都是主角团,是在大漠里奉献了一生的人,都没啥问题。 女配原来也确实有点过份,姜霞心疼赵凌成,就必然要针对她。 但陈棉棉可不想要臭名声,也就只好委屈姜霞了。 天气越来越热,她也该买几件衣服,采购妞妞出生时用的东西了。 还有就是,有样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得去商店找一找。 她没等姜霞,而是赶中午之前就到商店了。 买过她瞎瞎皮的小贾就在百货商店当售货员。 一看到她就热情招呼:“嫂子,要啥呢?” 售货员当然有福利,各种零食可以随便吃。 出了柜台,她悄悄塞了陈棉棉一把大白兔奶糖:“给,你边吃边看。” 陈棉棉问:“小贾,咱这儿有莜麦没?” 小贾笑着说:“莜麦面特别抢手,肯定没有,但莜麦,走,咱直接去找吧。” 基地的商店就算将来的商超了,日用百货,服饰化妆品,粮食蔬菜都在这里供应。 蔬菜只有两种,土豆和白菜,而且因为是去年的陈货,土豆芽生了老长,白菜也因为气候太干燥,外壳变成了像纸壳子一样。 粮油区是个大单间,放眼望去全是杂粮。 糜子面,谷子面,箭舌碗豆面,玉米高梁面……陈棉棉走着走着突然止步。 那是一种奶白色,外壳毛绒绒的杂粮,她抓起一把来:“这莜麦怎么卖的?” 小贾说:“这个贵,和大米一个价,一斤五分钱,而且限量,一户五斤。” 莜麦要磨成面粉,因为好吃,一上架就被抢空了。 但作为粮食,没太多人会做,就还有。 ……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许小梅为了报复陈棉棉,出的是组合拳。 一边写信来基地败坏她的名声,一边就是逼死林衍。 自己的名声自己守护,陈棉棉有的是办法。 她也不知道赵凌成到底有多忙,但她猜得到,他的心情肯定不太好。 因为林衍一开始是国军,但后来转投到了这边,现在成了右派,其实挺冤的。 可赵凌成哪怕能炸掉天上的飞机,他管不到民兵的。 民兵要想林衍死,也有的是办法。 不过陈棉棉这几天仔细琢磨,就想到了一个能帮到林衍的办法。 那其中有个关联品,恰是此刻她手里的杂粮,莜麦。 她正看着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哈哈哈的笑声,旋即响起姜霞的声音:“都忙着啦?” 又说:“知道我家凌成那个前妻,小陈不,她有个弟媳妇呀,叫许小梅……” 陈棉棉在粮油区,转身就往外走。 也有售货员在问姜霞:“她咋啦,出啥事啦?” 姜霞笑着说:“听许小梅说呀……” 陈棉棉正好进了主营业厅:“许小梅的弟弟可是间谍。” 再说:“姜婶,你竟然和间谍的姐姐有联络,你们啥关系?” 姜霞踉跄后退,声音尖锐:“啥?” 她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啊!” 她是全基地最胖的女同志了,当然也爱吃,但那其实不算大问题。 因为在几乎没有主粮的情况下,她都能折腾出饭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大厨了。 开花馒头就是她每天亲手揉面现蒸,蒸的可香了。 就一点,她的嘴太欠。 她早晨才刚刚收到信,只匆匆瞄了几眼,忙做饭顾不上八卦,这才准备传播呢。 但许小梅竟然有个间谍弟弟,姜霞要跟她扯上关系,那岂不是没法在基地待了? 一帮子售货员全看着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节 姜霞连忙摆手否认:“我只是听说一些关于她的事,我,我怎么可能是间谍呢……” 已经晚了,这可是军工重地,最怕的就是间谍,小贾看主任:“这,这怕是得……” 主任说:“赶紧通知警卫科,要有间谍渗进来,大家都得坐牢。” 又说:“姜主任,快去警卫科,好好说明情况吧。” 姜霞是真冤枉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天杀的间谍,干嘛要害我个寡妇啊,哎吆……” …… 如非重要工作,赵军不会主动给赵凌成电话,更不聊私生活。 想孙子工作出成绩,生活上就不能给太多干扰,这方面他一直很有分寸。 但今天,赵凌成出差刚回来,就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了。 他说:“我在首都都听说了,小陈是学霸还是活雷锋,你这个红蛋,你居然还搞嫌她笨?” 不爱人民的学霸,他难道要爱资本家的特务吗? 老爷子再吼:“赶紧加班,赶完工就去复婚,不然老子军法处置你” 陈棉棉在学校是活雷锋,这个赵凌成早知道。 她是个老黄牛性格,不论在哪都只喜欢干一件事,那就是劳动,然后悄悄的囤粮。 活雷锋的名誉她当之无愧,但她确定自己是个学霸? 他当然不相信,可是今天,陈棉棉抢救蔬菜的事迹表彰已经被写上黑板板报了。 赵凌成的当务之急是他舅舅林衍,他得去解决舅舅的事儿。 但疾步匆匆出了单位,经过黑板他又止步,折回来。 上面写着表彰信息:陈棉棉,红专学霸,活雷锋,勇救农场。 他忙了不过三天,前妻已经扬名基地了? …… 第21章 莜麦 先说陈棉棉。 听说有间谍活动, 警卫科,马骥带人第一时间赶到。 那封信也得由他亲自审查一遍。 他扫了一遍信,立刻跟陈棉棉说对不起。 一封平信,而且是以招待所江所长的名义寄的, 起头打的也是江所长的名字, 说的是, 他听许小梅说, 她小姑子在离婚后跟人相过亲,对象是铁管所所长。 这其实不算谣言,因为江所长陈述的是事实。 许小梅不敢搞的太过分, 就只把相亲的事儿宣扬了一下。 警卫科在审核的时候也没发现问题, 所以才会把信交给姜霞。 而且纸包不住火,陈棉棉跟魏摧云相过亲的事,早晚基地的人也会知道。 马骥专门走到杂粮区, 就说:“姜霞肯定要接受调查和批评, 招待所那边, 我们也会去函, 要求市公安局彻查江所长和许小梅, 调查他们写信的动机。” 但顿了顿又说:“我们在审核信件的时候会更加小心, 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毕竟……日子是你和赵工俩过, 只要你俩不在意流言蜚语,随他们说去吧。” 陈棉棉却问:“涉及间谍, 你们要怎么处理姜婶?” 马骥说:“她也真是的, 她可是第一批到基地的人,丈夫还牺牲了,因为饭做得好, 祁政委专门打申请,把她特别留在基地的,我看她呀,这是不想干了。” 第一批到基地的人是最辛苦的,没吃没喝还要做任务。 家属们基本全都冻出了病的,可惜姜霞太爱嚼舌根,就遭报应了。 陈棉棉也挺惋惜的,因为她喜欢吃姜霞蒸的开花大馒头,也只想给她一个教训,而不是让她被发派去劳改什么的。 所以她说:“姜婶应该也是不小心的,你们酌情处理,不要太苛刻了。” 马骥点头,但又说:“咱们这种小单位,家属们都心高气傲,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以后有人说什么,你就装聋子,装听不见就得了,难得糊涂嘛。” 关于她离婚后相过亲的事,纸包不住火,确实早晚家属们都会知道,也会笑话。 但曾经可是精英律师,最善玩舆论的,陈棉棉能让人随意嚼说她? 商店被清场,没别的客人,只有一帮子售货员。 她们也是如今这个时代,传播八卦最有效的喉舌,陈棉棉索性敞开了说:“马科长知道的,我弟因为逼我离婚,还想把我卖给个老男人,已经被公安拘留了。” 马骥看过卷宗的,点头:“我知道。” 陈棉棉又说:“您也知道我是被公安解救,才免于被卖给个秃头大肚皮的老男人的。” 马骥虽然在点头,但觉得哪里不对,因为魏摧云在他看来可不算老男人。 不过女同志看男性,不一定就跟男性同样眼光,而且卷宗上面有写,确实是陈金辉强迫陈棉棉相亲的,还涉及捆绑殴打。他再点头:“是这样。” 陈棉棉再看一帮竖着耳朵听八卦入迷的售货员们,红了眼眶。 当然,所有人眼里也只有同情,小贾更是说:“嫂子,您都受了些什么苦呀您。” 女性群体天然比男性更友善,也更值得信赖,因为女性更富同情心。 相亲的事早晚会传开,于其人别人嚼舌根,倒不如自我引爆。 陈棉棉眼含热泪看大家:“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不出所料,她又收获了一大波同情,相亲的事,也以另外一种方式传开了。 是她主动去相亲的吗,不是呀,她是被迫的。 对象呢,秃头大肚皮,老男人,试问哪个家属好意思笑话她。 当然,没有姜霞的军属证其实也没关系,因为同情,售货员们抢着让她用自己的。 目送警卫们离开,小贾就说:“你想买啥尽管说,用我的军属证。” 陈棉棉却抓起把莜麦:“这个,我能买五十斤吗?” 小贾为难了:“这个每家每户三个月五斤的定量,再多没有。” 因为她帮了苗苗,薛芳想还她的人情,也来商店了,也笑着说:“小陈,你想买啥就尽管拿,不管要票还是要定量,都记在我名下。” 陈棉棉也立刻想到办法了,她说:“薛芳,你帮我问问孙冰玉和别的家属,谁想要瞎瞎和皮子的,拿莜麦定额换,我肚子大跑不动,你帮我问问去。” 薛芳爽快的说:“没问题,咱们这儿没人吃莜麦。” 但她也好奇:“你要那么多莜麦干嘛,你打算咋吃它?” 要说莜麦,就又得说说林衍了。 他是跟鬼子拼过刺刀的国军陆军战士,也是浴火厮杀,拼成将领的。 后来国共二次决裂又对峙时,他调转枪口赶走了国军。 他当然没有搞过敌特,但不知怎么的就被定义为了特务,送来劳教了。 民兵又名管教干部,就好比许次刚,他们倒是不敢杀人。 但农场食物匮乏,犯人之间喜欢抢食。 而既是国军又是特务,林衍就处在犯人鄙视琏的最底层。 平常他几乎都吃不到饭,濒临饿死奄奄一息的,管教干部们只要随便找几个犯人暗示一下,犯人们为了巴结管教干部,就会逼着他自杀。 莜麦是所有杂粮中营养最好最可口,也最容易被伪装的一种。 她准备送去给林衍吃,但她当然不能那么说。 她看售货员们:“你们知道甜醅子吧,就是用这个做的,对了,有甜酒曲吗,我还要那个。” 小贾知道:“我听说过,但没吃过甜醅子,你真的会做?” 陈棉棉笑着说:“我多拿些莜麦去做实验,做成功了,教你们怎么做。” 售货员对视一眼,齐声说:“我们把你凑量吧。” 商店也就二十斤莜麦,凑了四个人的名额,陈棉棉一次性全部拿下了。 该买别的东西了,薛芳掏出一张票来:“我提件衣服。” 小贾翻柜台,找出一件条绒质地的蝙蝠衫来,说:“是这个吧,干部军属专供。” 如今的衣服也是定量供给,就好比条绒,只供干部家属。 薛芳把它捧给了陈棉棉:“送给你了,这衣服宽大,正好用来包肚子。” 孕妇肚子大,穿蝙蝠衫再合适不过,陈棉棉没客气,收下了。 她又买了两条腰身宽大的内裤换洗,连带孩子的尿布什么的,一起打包。 回到家,她先少蒸了一点点甜醅子,剩下的莜麦并不清洗,而是直接点煤球起锅,全部炒熟。 然后打开储存瞎瞎的那间屋子,从炕洞里掏了半笸观音土,和到了一起。 她正忙着,有人敲门,开门,是个勤务兵:“嫂子好!” 又说:“您下午两点半到医院,赵工在那儿等您。” 孙冰玉不知道陈棉棉在捣鼓啥,但听到有人说话就出来了。 她笑着说:“看来赵工终于忙完,有时间陪你上医院去看看了。” 见陈棉棉两手黑黑的,全是观音土,又问:“你又在腌瞎瞎呢?” 许小梅在失去一个弟弟后就应该收手的,可她不,还要搞陈棉棉,搞林衍。 陈棉棉也是被迫的,但许小梅动一次手,她就要她损失一枚弟弟。 但这些当然不能讲给孙冰玉听,她就说:“对,收拾瞎瞎。” 孙冰玉笑着说:“多弄点,马骥爱吃。” 她听说姜霞被逮的消息了,想打听一下,就问:“姜嫂子到底咋回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节 陈棉棉还忙着呢,关门:“改天咱们再说。” 同一时间,赵凌成重换一身崭新的军装,和赵慧在一起,在火车站。 赵慧正拉着他的手在看,见手上全是泛白的大血泡,心疼的问:“听说是去测试泡了,瞧你这手,摇炮杆摇的吧,全都溃烂了,你也不说上点药。” 他们的敌人是在两万米高空的侦察机。 而他们寻找的,是侦察机暴露的那一刹那,只有几秒钟时间。 但就那几秒钟内,他们得把对方给轰下来,任务之艰巨就可以想象了。 赵凌成也忙,把只旅行袋给赵慧:“带给林衍,也跟他告个别。” 赵慧见里面是饼干和肉罐头,说:“这些东西可救不了他的命。” 又说:“是我对不起他。” 如果那天她放任许次刚跑掉,林衍就不致于被逼到自杀了。 但她选择了揭开落水案的真相,也就放弃了林衍。 赵凌成一哂,却说:“死亡于他是解脱,他心里应该很感激你才对。” 赵慧摇头:“我最知道了,他不是间谍,不是敌特。” 赵凌成依然一哂:“可是连你爸都在怀疑他,落井下石,你爸还怀疑我呢,不是吗?” 他爸就是赵军,也是赵凌成的亲爷爷,老爷子嫉恶如仇的。 他不但不帮林衍说话,任他被打为敌特,甚至还一直怀疑身上有特务血统的赵凌成。 赵慧也拿执拗的老爷子没办法,只能说:“对不起,凌成。” 赵凌成嗓音沙哑:“跟你有什么关系,错的是时代,又不是你。” 在这个敏感年代,小人物的命运,也跟国际局势息息相关的。 从解放后,老美就一直在计划针对大陆三十座城市的核打击方案,直到第一颗原子弹爆炸。 但危机并没有因为大陆拥有了核而解除,毕竟危机是多方面的。 就好比近来苏方的突然翻脸,以及,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 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在与苏决裂后,就开始悄悄联络对岸,当间谍了。 对岸又在国际上各种活动,拉着老美要搞全面大反攻,于是侦察机一趟趟的飞西北。 不止林衍,所有国军的降将们基本都被指成敌特,送到了西北。 而他们最终的归宿也只有一个,死! 赵慧再问:“你真不去见他最后一面?” 赵凌成干脆的说:“不用,也没必要。” 赵慧轻拍侄子的肩膀:“也别太为你舅舅难过,想想你爸,想想你那四位牺牲的叔叔们,他们希望咱们怎么活着,当然是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对不对?” 见赵凌成不语,又说:“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尤其我的大帅哥哥。” 赵慧五个哥哥,大哥长得最帅,外号就叫大帅哥。 他帅到,甚至迷倒了军统女特务,也就是赵凌成的母亲。 更牛逼的是他后来居然还策反小舅子林衍,把他拉到了自己一方的阵营。 赵凌成的相貌,恰恰结合了父母二人的优点。 飞眉长眼,又深眼眶,唇薄而锋利,看面相就有点寡情。 但其实他除了在感情方面,在工作上他不但负责任,重要的是脑子够好使。 就是嘴巴太刻薄,他看火车来了,说:“你都不结婚,有什么资格说我?” 赵慧摇他胳膊:“让医生好好帮棉棉看看,然后就去复婚。” 见侄子转身走远,又说:“她怀的可是咱的下一代,一定要对她好。” 进站台,上了火车,她把旅行袋抱到了怀中,抱的紧紧的。 林衍目前人在拘留所,其实算是比较好的,因为拘留所不用挨打,还有饭吃。 但再回农场,他依然逃不过许家兄弟的魔爪。 赵慧是解放后才参军的,跟林衍也只是朋友,现在也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该怎么告别呢,她很难过,难过极了。 不过想想即将出生的婴儿,她心里就又舒服了许多。 赵家马上就要有下一代了,她哥哥们希望中的下一代。 而当他们这代人吃完了所有的苦,下一代就会拥有幸福平安,美好生活吧。 …… 赵凌成紧赶慢赶,赶在两点半到了医院,去看他的下一代。 没找到前妻,以为她还没来,他就跑到窗口去挂号。 但护士一句话问住了他。 对方问:“同志,孕妇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生日什么时候?” 赵凌成还真不知道前妻的年龄和生日,正愣着,有人喊:“赵总工?” 他回头,是个笑眯眯的女医生:“找嫂子吧,她早上二楼了,在妇科诊室。” 赵凌成转身就走:“谢谢!” 女医生跟他一起上二楼,追问:“还要维生素吗,我有存货。” 赵凌成吃不惯杂粮,天天特供面包果腹,就必须吃维生素来均衡营养。 但维生素也动不动就缺货,就需要医生专门帮他留药。 他走路快,说话也简洁:“需要,谢谢!” 上了楼梯他正欲拐弯,女医生拦住了他:“容我再介绍自己一次,我姓曾……” 衣着雪白的白衣天使,军装翠绿的年轻军人,他俩站一起可真养眼。 有路过的病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俩一眼。 女医生以为赵凌成不认识她,也忘了她的诉求,还想重申一遍。 但赵凌成说:“曾医生,随军军医不仅需要良好的医术,更需要丰富的逃生经验,因为沙尘暴和响尾蛇比敌机更危险,所以,我建议您还是留在本院的好。” 女医生挺胸:“我去乌兰布和军训过,水沙天共一色,那风景美极了。给个名额吧,我真的可以,不信你问问我爸嘛,对了,你是不是不认识我爸……” 赵凌成点头:“如风和日丽也无野兽,沙漠确实很美。” 但旋即转身离开:“我确实不认识你爸,但是,你爸是谁都不行,再见!” 他拐个弯子,正好看到前妻挺着肚子进了顾大夫的办公室。 本来他也想进去的,但又生生止步。 他其实挺怕前妻的,怕她精准的土枪枪法,剖瞎瞎,抓野猪时的狠辣。 现在她又多了活雷锋和学霸的人设,他还没搞懂到底怎么回事,就先按兵不动。 诊室里,顾大夫先洗手,笑吟吟问:“肚皮没再受伤吧?” 她刚来时满腹淤青,赵慧看着,眼泪流的哗哗的。 顾大夫不知道这位年轻孕妇都经历过什么,也没好意思问,但很同情她。 陈棉棉笑着说:“淤痕还挺难消的,但比以前淡多了。” 顾医生点头:“撩起衣服我看看。” 陈棉棉撸起了线衣,笑着说:“我感觉肚子长了。” 医生不讲感觉的,顾大夫拿卷尺一量,这才点头:“确实长得挺快的。” 陈棉棉说:“最近我没断过肉,天天给宝宝补营养呢。” 顾大夫哟的一声:“小崽动了,这是脚丫丫,瞧这崽子挺凶的,这是在踹我呢。” 这会刚上班,走廊里还没病人,赵凌成左右一看,悄悄抻脖子偷瞄。 他还没出生的孩子就会踹人,他不信,但他很好奇。 一瞥间他就看到妻子坐在凳子上,撩着上衣,一手托着肚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孕妇的肚皮,也跟他想象中不一样。 她的肚皮在向上鼓,而且超级圆润,就像个,像个圆圆的满月一样。 她也正低眉望着自己的肚子,唇角噙着满满的笑。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着她的身形轮廓,是那么的温暖,和煦。 赵凌成脑海中迸出几个字:母性的光辉。 女性的孕肚,他头一回见,居然还挺可爱的。 那是孩子的家,孩子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姿势? 赵凌成看过产育书籍,知道他家孩子是臀位,是坐在子宫里的。 但真的会是个女孩儿吧,或者说,会有个女孩儿愿意投胎到他家吗? 他伸着脖子踮着脚,但渐渐的,觉得前妻的肚子不大对劲。 …… 顾大夫量完腹围,还要记档,边记边说:“现在确实该猛补营养,但也要注意,到临产期可就不能猛吃了,要不然肚皮撑的厉害,就会催生妊娠纹。” 陈棉棉一听紧张了:“大夫您快看看,现在有妊娠纹吗?” 又说:“您有药可以治疗吧,给我开点。” 妊娠纹到了将来都没有特别管用的办法,现在当然也没有。 但顾大夫说:“咱这儿没有杏仁蜜,要不你可以擦一点,那个最滋润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节 又说:“躺下,我要做指检了。” 陈棉棉都没听说过杏仁蜜,但当然想买,她可不长生妊娠纹。 她躺了下来,正要问哪里有卖的,但立刻忍不住哀叫:“疼,疼疼疼!” 顾医生不像很多医生一样会斥责病人娇气,而是用哄的:“不痛不痛,马上就好。” 没有b超的年代只能指检查胎盘,但那简直是酷刑,痛死人了的。 顾大夫正检着,突然回头:“谁,出去!” 这是妇科诊区,还有屏风,但来人脚步沉沉,差点冲进来。 陈棉棉也看到了半个肩膀,而且是个男性,她被吓的都忘记了痛。 她也骂:“看什么看,滚出去。” 但顾大夫一扭头,看清了:“赵工,是你媳妇你急也不能乱闯啊。” 是赵凌成,此刻还在杵在原地。 顾大夫说了一句之后他才醒悟过来,转身出诊室了。 顾大夫再回头,了然一笑:“男人嘛,头胎都这样,大惊小怪的,但等你多生几个他就习惯了,有些男的,哼,孩子生出来都找不到人,躲起来睡大觉呢。” 再抽手摘手套:“胎盘没问题,等我再听听胎心。” 陈棉棉以为哪里来的神经病,没想到竟然是赵凌成。 他是听到她喊痛才进来的吧,但他有素质,应该不会乱看吧。 等顾大夫听完胎心,她还得问一问,看到底哪儿才能买到杏仁蜜。 听说目前只有申城那样的大城市才有,又详细问了牌子和价格,这才出诊室。 赵凌成看她出来,就往前走了。 但他走得并不快,不一会儿陈棉棉就追上他了。 给他病历簿,她笑着说:“顾大夫说了,咱家妞妞又长大了不少喔。” 赵凌成接过病历簿翻了翻,但没细看。 他脑海里只有那个圆润的,满月般的肚皮,和它的颜色。 要只是他一个人,他就走路回家了,但有孕妇,就得等公交车。 就在站台上,他突然说:“那些伤,全是陈金辉打出来的?” 陈棉棉愣了一下,旋即差点跳起来:“你都看到我没穿裤子了,你还看?” 她以为他没看,也不想提那尴尬的一幕。 但他说她肚子,就证明他不但看了,还盯着看过吧。 陈棉棉生气了:“大哥,女性的隐私请你不要乱看,好不好?” 赵凌成又没疯,看女性不穿裤子的样子。 他是听到顾大夫说他的孩子在打她,好奇,就悄眯眯往里瞄。 他也知道陈金辉打了她,但没想到那么严重。 身体上的淤伤,会先是深青,再慢慢变淡,又变成蜡黄色。 她圆圆的肚皮上全是大朵大朵,晕开的蜡黄,那也是拳头印迹。 后面她又咦咦呀呀喊痛,他以为她有意外才冲进去的。 但懒得辩解,上了公交车,他就又说:“公安来函,说要释放陈金辉。” 顿了顿,他是询问的语气:“能不能,再关他几天?” 陈金辉已经被关了整整半个月了,只是盗窃,数额又不大,公安想放人。 但把姐姐打成那样,赵凌成就想多关他一段时间。 不过他也要看前妻的态度,毕竟在她眼里,陈金辉就是个二百斤的大宝宝。 很意外的,她居然爽快的说:“好哇!” 赵凌成一噎,心说她怎么变了? 她的宝贝弟弟要被继续拘留,她居然说好? 公交车是沿基地绕圈走的,下一站就是办公区了。 铁丝网缠绕着整个区域,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24小时值岗。 前妻突然靠了过来,笑问:“你就在那里面上班?” 赵凌成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公交车上除了他俩还有五个人,都是熟人,也全都在打量他们俩。 到站,他也是下意识拔步就走,不过又生生止步:“司机同志,有孕妇。” 这种小城生活起来蛮爽,人不多,但配套很完善,人也都很友好。 听说有孕妇,公交司机停了很长时间。 但到了家门口,赵凌成就愈发觉得情况有点怪异了。 他家窗户下有一群家属,正在袖手闲聊。 她们之间似乎有种隐秘的默契,一看到他,集体捂嘴偷笑。 他进门,她们笑的愈发凶了。 赵凌成有点怀疑,怕是魏摧云的事传到基地,这帮女人是来笑话他前妻的了。 但好像又不对,因为她们表现的,和陈棉棉关系很好的样子。 而在原来,赵凌成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其实是因为听说陈棉棉要用莜麦换瞎瞎,家属们来送她莜麦票,换瞎瞎的。 陈棉棉指指赵凌成的背影:“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倒票也是搞资本主义,要悄悄干的,家属们就都说:“行行行,我们改来再来。” 陈棉棉得客气一下:“既来了,家里坐会。” 但家属们如鸟兽散,纷纷说:“不了不了,还要回家做饭呢。” 赵凌成正在客厅里,拿暖壶倒水。 他记忆里前妻并不擅长社交,今天的她却很会,这就更加奇怪了。 但他也立刻想到了,魏摧云那么爆的脾气都能被她哄开心。 也许她并非不擅长社交,只是懒得跟他社交而已。 陈棉棉还想展开说说,她是如何只凭一只农药瓶就挽救了三亩蔬菜地的丰功伟绩。 但赵凌成目的明确,看她进门就掏合同,并说:“听说你是红专学霸。” 陈棉棉早就跟他讲过了的,她说:“我跟你讲过呀。” 赵凌成当然不相信妻子能是英文和俄文的双语学霸,但算了,他不发表意见了。 毕竟外语就像数理化,真要用的时候可搀不了假。 她就算凭学历拿到一份外语方面的工作,搞不定的话也是闹笑话,还得被撵回家。 说回合同,他说:“关于合同,我修正了一些条款。” 陈棉棉示意他先不要着急,转身进厨房,舀了一小碗已经处理好的莜麦出来。 把碗端到他面前,她笑问:“看看这是什么?” 赵凌成见是一碗黑黢黢的小颗粒,想了一下:“苦荞壳,荞糠?” 他对粮食并不感兴趣,就又指合同:“咱们的婚姻,将不设期限。” 他突然更改条约,陈棉棉当然得问:“为什么?” 赵凌成递钢笔:“没有为什么,总之,以后谁先提离婚,谁将自动丧失抚养权。” 陈棉棉是律师,最善于洞察人心的,但一时间也被他搞懵了。 其实如果能一直待在军工基地,在这个年代的大背景下,会是最好的。 因为不论食物还是社会环境,这儿都相对外面更好。 但陈棉棉是个事业女性,而且是完成原始积累的事业女性,她熟谙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并不想被困顿在个小小的隔壁小城里。 她能做事业,她不怕危险,也不怕困难,再说了,职业警觉,搞不明白内在逻辑,她不敢签字。 推合同,她说:“我需要知道原因。” 赵凌成其人气质很怪,他并不伟光正,他还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他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分明他五官俊美气质卓然,但没有活人气,没有情感流动。 他面无表情:“你不但需要剖腹产,还有个一产褥期,你会变得特别虚弱,你必须依赖人的照顾,但是你娘不行,你姐也不行,小陈,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帮你,能照顾你,而且你很爱孩子对吧,我能给孩子的,会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 陈棉棉虽然没生过孩子,但见过很多的孕妈妈,也最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 她也确实没得选,必须依赖赵凌成来过完产褥期。 至于将来,谁先提离婚还真说不定,毕竟在原书中赵凌成另有感情线。 想到这儿她接过钢笔签名拍笔:“合作愉快。” 赵凌成接过笔,签名龙飞凤舞,还得重申:“为了孩子,一起洁身自好吧。” 怀疑她会婚内勾搭魏摧云吗,他想得可真多。 一式两份的合同,陈棉棉接过一封来,却问:“对了,姜霞小妹应该叫你什么?” 姜霞小妹就是女主姜瑶,主角,当然也是好人,而且命特苦。 原书是本高干文,讲的是个烂黄瓜高干子弟如何巧取豪夺,睡服一票女人的故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4节 是虐文,虐女文,而女主并不爱男主,真爱的就是赵凌成。 大西北苦嘛,小说都写得跟苦瓜瓤子似的。 赵凌成说:“你说的是姜瑶吧,跟姜霞一样,我姑奶奶辈,怎么了?” 陈棉棉搧合同:“为了孩子,一起洁身自好喔。” 赵凌成大概还不知道姜瑶暗恋自己的事,脸色如常,还挺自信:“我当然会。” 合同签了,陈棉棉就准备跟前夫谈谈他那可怜的舅舅,林衍了。 但因为他态度不好,独断专行改条款,她也就不打算像之前一样以诚相待了。 她准备卖个关子,先急他一急。 不过赵凌成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总之,他不接招。 他来去匆匆,收了合同再看表,说:“既你身体没问题,明天一早去泉城。” 拉开门说:“有不舒服就找孙冰玉,万一有危险,马骥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赵凌成今晚必须加班,因为在老美的侦察机加装了一套系统后,他们的武器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今天他要拉着所有人熬个夜,明天把图纸给到下游兵工厂。 等兵工厂做完调整再送回来,他们就要执行空天打击任务了。 祁政委其实希望他休息几天,养一下身体再搞,因为大家都特别累。 赵凌成之所以要赶,是因为他不仅要匀出结婚的时间。 林衍去世也就这几天,他还要匀出时间帮林衍找块好墓地。 虽说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贫脊的大西北也没有清山秀水可供人长眠。 作为降将又是敌特,他的尸骨也没可能返回家乡。 他自己也总说,他错过了战死沙场,最好的归宿就只剩一个,曝尸荒野。 但总归赵凌成是要帮他找个稍好点的地方,让他长眠的。 他急吼吼的要走,前妻却哐的一把,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有点生气,以为前妻跟原来一样又要跟他吵架。 而她吵架的目的自来都是要钱,为免麻烦他已经在掏兜了。 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块钱,他看都没看她,只竭力厌抑着厌恶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照以往的经验,只要给了钱就能买到她闭嘴。 但今天她居然不接钱,而且她先说:“许小梅的弟弟许大刚,民兵队副队长,打人最狠,贪财最多,但是,我知道他贪的东西都藏在哪儿,我还能送他去坐牢。” 又说:“我还有办法,不但能让你舅舅吃饱,还能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赵凌成眼神中的死感变成了惊讶。 除了民兵,林衍最大的问题就是饥饿。 他是所有右派中罪恶最深的一种,敌特,他的粮食也总会被别人抢走。 哪怕没人故意搞他,长久的饥饿也让他濒临崩溃。 陈棉棉却说她能让他吃饱,变的白白胖胖的,她打算怎么做? 赵凌成想了想,掏内兜,把所有的粮票也全掏了出来。 她是乡下人,更了解乡下。 但他了解她,不论做什么,前提是问他要钱要粮票。 可他已经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了,按理她该继续往下讲了吧。 但她却拉开了门:“去加班吧,记得别太辛苦喔。” 赵凌成也不想跟孕妇发脾气,竭力忍耐:“觉得钱不够我去借,但是讲讲吧,什么办法?” 陈棉棉此刻的神态就是他刚才的,双手抱臂一脸冷傲:“我现在不想说。” 说不说的,她又小声说:“它能把你舅舅养的白白胖胖喔。” 苦荞糠,西北人用来装枕头用的,枕芯子。 赵凌成刚才闻了也看了,确定那就是苦荞糠,他的枕芯里装的就是那个。 那东西如果烧成灰也能充饥,但它可吃不饱人。 赵凌成直觉不对,再问:“那到底是什么?” 陈棉棉这趟回来变化好大,她笑着再推他出门:“明天见喔,拜拜。” 本来避妻子如水火,巴不得赶紧离开的赵凌成又折了回,拈起一撮荞糠在手中磨碾。 碾了片刻吹掉浮尘,他才赫然发现那并非荞糠,而是莜麦。 莜麦,所有杂粮中,营养成分最接近小麦的一种。 赵凌成也想到了,要用它填充枕头,不管民兵还是别的犯人可都发现不了。 要隔段时间送林衍这么一包莜麦,他不就能吃得饱了? 用观音土和莜麦伪装荞糠,这是只属于劳动人民的智慧,也是只有陈棉棉才懂的。 但不地,赵凌成想到什么。 陈棉棉说她知道许大刚把贪污的东西都藏哪儿了,那个也很重要。 因为许次刚坏到能杀人,他哥当然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许大刚可是泉城民兵队的副队长,他也不止害林衍一个人。 赵凌成并不怀疑前妻的能力,因为她就是个人形瞎瞎,藏东西找东西,那是她的专长。 那么,许大刚都藏了什么东西,藏在哪儿? 赵凌成再看笑的得意的前妻,索性把手表也摘了下来,想以全部身家问个答案。 …… 第22章 激光 但虽然赵凌成连手表都摘了。 可前妻似乎还嫌不够, 把他推出门,哐的一把关上了屋门。 等他再敲门时,她就不应声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嫌他给的还不够多? 无奈, 赵凌成只得先去单位, 刚进大楼, 就被祁政委拦住。 他啧了口气:“我当西北这地方, 本地人都是傻大炮,没想到还有聪明的。” 许次刚蓄意推人落水那件事,领导已经知道了, 基地还专门就此事开过一个安全会议。 哪怕许次刚只是想搞点钱, 但跟踪特种军人可就踩红线了。 他姐他大哥,他小弟都已经跟他划清界线,基地也具了死刑意见。 报到公安部提请复核, 并最终给出批复意见。 任何年代都没有滥杀无辜, 涉及人命就是警戒线。 赵凌成绕开领导进了洗手间, 诚言:“当地的老百姓们, 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智慧。” 从捉瞎瞎到把莜麦伪装成糠壳, 前妻的智慧也叫他非常意外。 祁政委笑着说:“许次刚只是小聪明, 但小陈不一样,她有大智慧。” 陈棉棉确实很聪明, 可惜她的智慧所产生的效益,只会归属于老娘和弟弟。 那种愚忠愚孝, 也叫赵凌成无比头痛。 但愿经历过这次离婚后的被殴打, 她会清醒,会改吧。 祁政委再拍赵凌成:“老军长眼光不会错的,你也别有情绪, 明天开开心心的去扯证,小陈还要回娘家嘛,你顺道去趟农场看看你舅,也看看……东西我给你。” 赵凌成会意,点头:“我会的。” 在祖国的大西北,河西走廊,除了核基地和航天城,还有一个庞大的军工生产线。 它们能依靠铁路线完成有效的生产组装和空天打击。 而且聚是一只拳散是满天星,因为地理优势,哪怕其中一个厂被摧毁,别的厂也能迅速完成组装,断尾求生。 那是无核年代,面对老美核毁灭式的打击时,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因为需要高知人才,建设之初基地基本没有本地人。 同样也是为了阻止沿海的敌特跟对岸联络,就把他们集体送到了大西北。 当初陈棉棉落水赖婚动机不纯,但赵凌成也自有他的考量。 一个顶着两坨高原红,会打土枪,透芯儿红的本地姑娘,既能在一轮轮的政治筛查中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也会让他在频繁进出基地时,行程变的合理化。 首长们也乐于促成那门婚姻。 因为就好比祁政委,他也有老朋友在农场改造,赵凌成陪媳妇儿回娘家,顺道就能探望许多故人。 这不,祁政委听说他要出去,也得托他给老领导带点东西,赵凌成不需要他言明,就会答应。 洗完手他想起一件事:“后勤不是有些英文需要我们翻译吗,急不急?” 他们不但要搞武器,还有好多兼职,堪称八爪鱼。 但祁政委打个响指:“你家小陈可是红专学霸呀,不用你了,她来翻译。” 赵凌成停在原地:“你确定她是学霸?” 祁政委手指:“我总觉得西北人都是土大炮,傻大冒,你也一样,但凌成同志,失败从来不是因为弱小,而是因为傲慢,她翻译的行不行,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凌成深切的知道,他会被许次刚设计,就是因为他太傲慢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5节 他是真没想到那帮本地人也有智商,还贼聪明。 但科学范围内,他不相信陈棉棉能为进口农药做翻译,因为那个超级难。 也正好明天一早他先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然后叫停她的疯狂行为! 只认识两个英文字母就搞翻译,她要捅出篓子可就麻烦了。 同一时间,姜德带着撇着嘴巴,哭哭啼啼的小帅帅,带着一堆包装来找陈棉棉。 百废待兴的年代,国内也成立了农药厂正在加班加点搞研发。 可在产品没出来之前,昂贵又稀有的进口农药弥足珍贵,喷错了损失惨重。 连着三天了,姜德眼看菜苗苗蔫了又缓过来,就来找陈棉棉了。 她也爽快,先拿过瓶子在上面叉叉叉划了几笔,又说:“我帮你做个总结,记在笔记本上,你要用的时候,瓶子和笔记本对照着来,就好记了,明天一早来取。” 姜德一看瓶子上的翻译,感叹说:“不愧红专生,小陈,你这个翻译,搞的比专家教授好太多。” 帅帅撇嘴:“才不呢,我表哥肯定比她厉害。” 他表哥就是赵凌成,姜德一脸认真:“不,帅帅,翻译方面,你表嫂更厉害。” 看帅帅一脸不屑一顾,陈棉棉又问:“他妈还在被审呢?” 姜德原来也讨厌陈棉棉,但现在当然已经改观了。 他还和曾经的严老总一样,认定她就是最优秀的翻译家。 他说:“我姐也是活该,那个什么江所长的,她都不认识,不知道成分,乱七八糟的信她也敢收,按政策是要下放劳改的。” 帅帅有四岁了,当然知道,妈妈下放他就没妈妈了,撇嘴就哭。 陈棉棉却说:“你要不找领导谈谈,劳改嘛,干嘛不在基地自己的农场劳动呢?” 再举手做剪发:“要不然,她妈妈不在,我可会……咔嚓!” 她会剪小牛牛的,帅帅一听,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 陈棉棉跟姜霞没有太大仇恨,而且她蒸的馒头好吃,真要走了,那帮南边来的厨子不会蒸馒头,雪白的面粉都要被他们给浪费了,所以想留下姜霞。 姜德愣了一下,也是眼前一亮。 毕竟姜霞的丈夫死了,一旦下放,再想回来,就还得经历各种审核,可要在基地的农场可就不一样了。 他来握陈棉棉的双手:“嫂子,谢谢你!” 又说:“你这个主意出得好,我这就找领导去。” 陈棉棉却躲手:”谢我就不必了,管管帅帅,不要叫他总打小女孩。“ 姜德却说:“哪能不谢呢,明天来拿笔记本,我再代表农场,正式给您道谢。” 又说:“男孩天然就是野一点,我代帅帅跟苗苗道个歉。” 于陈棉棉来说,翻译真的不算难,抄好原英文,勾勾叉叉一下就好了。 陈棉棉笑着说:“这样吧,以后苗苗要打了帅帅,也只道个歉就行了,好吧?” 姜德笑着说:“苗苗打帅帅,不可能,哪有小女孩会打人的。” 陈棉棉却说:“会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今晚她主要的任务是缝一只大枕头,然后把莜麦全装进去。 明天就要重回泉城了,她也不能免俗的,要给熟人们带点礼物。 而且她想搞许大刚,找的也都是男性,但拿啥好呢? 陈棉棉突然想起来,赵凌成有人们送的香烟,但是,他不抽烟。 正好陈金辉虽然毛病多,可是也不抽烟,所以家里别的不多,烟多得是。 打开家私柜,里面摞着半柜子的烟。 她挑了一条叫红牡丹的,这个一包要卖五毛钱,在如今属于顶级香烟。 她直接拆了一条子,装到了她的绿书包里。 …… 第二天一大清早,薛芳带着苗苗来敲门:“成功了吗?” 孙冰玉也从隔壁探头,举着筷子:“甜醅子好了吗,快给我尝尝。” 就像洋芋粉条,莜麦也是地方特供,可惜家属们不会做。 但食材的匮乏又叫大家都馋的要命,听说有啥新鲜食物,口水能流三尺长。 陈棉棉也在观察罐子,凭经验判断:“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发酵好。” 见罐头瓶子里的莜麦全发酵成了乳白色,还出了汁,孙冰玉和薛芳俩齐吞口水:“这个呀,看着就很好吃。” 几人正瞅着呢,姜德又带着帅帅又来了。 孙冰玉一看,当场尖叫:“天啦,小油菜?” 薛芳哎哟一声:“咱们基地种出来的吧,看着就鲜甜。” 其实只是两把三寸长的小油菜苗苗,瘦的可怜。 姜德说:“这个是特地留了没打农药的,后勤科为了感谢陈嫂子的卓越贡献,给的奖励,嫂子,农场全体军人,谢谢您!” 这才是正式感谢,他后退两步,敬个军礼再鞠躬。 帅帅撇嘴就哭,苗苗却双眼一亮:“哇喔!” 这还是小女孩头一回见军人会给普通人,尤其是女性敬礼鞠躬,她特别惊讶,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阿姨泰然自若的受着,脸上还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曾经每天只会捉瞎瞎的陈阿姨,她整个人好像泛着光一样。 孙冰玉和薛芳就又得感慨一番:“听说小陈是认识英文,才能立的功?” 姜德还得夸一句:“她呀,是我见过最好的英文翻译了。” 这个孙冰玉和薛芳就有点不信了,但不知真相也不好反驳,也就只能是讪笑一下。 一把小油菜赛黄金,看来陈棉棉还真懂点英文吧。 陈棉棉也拿出最晚记好的笔记本递给了姜德,正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哑沉:“我看看。” 姜德回头一看:“凌成,你加班了吧,瞧着不太精神。” 他其实精神面貌还算好的,身上干干净净,味道也是正的。 五楼的曾云瑞一身烟味,蓬头垢面,还有两眶眼屎,蹒跚着步履进了楼道,扶着楼梯上楼去了。 赵凌成劫获了翻译笔记本,并对姜德说:“不急的话,我过两天给你。” 姜德笑着说:“嫂子干的好,也得总工来掌舵,我们不着急的,过两天也行。” 帅帅跟赵凌成才是同辈,看他手里拿着一件常服,凭经验问:“表哥,你是不是要进城呀,那你要不要带着瞎瞎阿姨一起呀?” 赵凌成没理熊孩子,进门去了。 薛芳和孙冰玉也明白原因了,同声说:“你们要去领证了吧,恭喜恭喜。” 她俩准备回家,但陈棉棉却喊:“苗苗,等一等。” 又把一罐甜醅子用毛巾裹住,郑重其事放到她怀里,说:“今晚八点左右,你就可以把它送给阿姨婶婶们品尝了,现在你是,唔,甜醅子卫士,谁要敢打你……” 不是说小女孩就天生胆小懦弱,而是人们习惯性不给女孩撑腰。 有人撑腰,苗苗也自信了:“帅帅,我要保卫甜醅子,你敢打我我就,我就打你!” 帅帅正在单元门外探头呢,虽然不相信苗苗会打自己。 但被小女孩的气势吓到,扭头跑了。 展展也从家里露头表现自己:“瞎瞎阿姨,我已经不打苗苗了喔。” 陈棉棉当然没理他,才进门,她就看到赵凌成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出到客厅来了。 她笑问:“早餐吃了吗,家里有奶粉和馒头,我给你冲奶粉?” 馒头是昨天打的,但在西北这地方,馒头能放三五天都不坏,就是会干巴掉。 不过泡到奶粉里面,倒是有种别样的风味,特别好吃。 赵凌成摇头,并说:“你跟你娘还是不太一样的,你好像会教育女孩孩子。” 又说:“要真生个女孩儿,就像教育那个小女孩一样吧,挺好的。” 原来的苗苗就像个影子小人儿,懦弱胆小,见人就躲。 但因为陈棉棉,几天时间,她眼里有光了,胸膛也挺起来了,刚才喊着说要打人时,语气凶凶的。 事实求事,那是陈棉棉的教育,也是她的优点,赵凌成也会指出来。 但陈棉棉觉得不对:“所以你觉得如果我生个男孩,就不会教育?” 赵凌成整理档案并反问:“那不就将是第二个陈金辉?” 这人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一张嘴就是怼人。 陈棉棉当然不服气:“赵总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比我还懂我?” 赵凌成一脸诚恳:“你娘卖掉了三个女儿吧,你姐卖掉了一个,要不是……” 要不是她对苗苗的态度,他其实很担心的,担心她要生个女儿,也会悄悄卖掉。 因为她大姐陈换弟并不穷,养得起,但据说生的女儿一出生就卖掉了。 赵凌成不理解,身为女性,为什么她们会那么厌女。 进小卧室拿了两张婴儿床里的小褥子,又拎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大黑枕头。 他哑声说:“莜麦的事,非常感谢!” 那只枕头里就是莜麦,有足足二十斤,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一个月。 赵凌成其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特别简单的办法,但他做梦都想不到。 当然,许大刚把贪污的东西藏在哪儿他也想不到。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6节 陈棉棉觉得有点怪:“你担心我会把孩子生到半路吗,要拿小褥子?” 赵凌成找出绳子来捆扎东西,边捆,却边说:“我听说你举报姜霞跟特务往来,她被立案调查了?” 其实如果当时陈棉棉提前私下说一声,姜霞也会把信烧掉,把嘴闭的紧紧的。 后来的人不理解,就在今年之前,人人都以为会爆发核战的。 而军事基地会是核打击的首要目标,这种地方的人涉谍,那是自掘坟墓。 可姜霞嘴巴太欠,陈棉棉就来了个钓鱼执法。 赵凌成家的亲戚呢,被她给坑了。 按理陈棉棉应该不敢承认的,她有种鲁莽的勇猛,但自来怕赵凌成。 不过今天她不但承认了,她还一脸幸灾乐祸:“对啊,就是我,我还听说,她会被下放劳改呢。” 赵凌成蹙了蹙眉,但终是没说话。 而他刚打包好行李,却听窗外姜霞在唤:“凌成,你在吗。” 他提起行李就出门,交给了勤务兵,并问姜霞:“下放到哪了?” 泉城做为下放地还是好的,海东海西,玉门瓜州,那才叫真正的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但下放在基地已经是最轻惩罚了,严重的得上军事法庭。 虽然陈棉棉钓鱼执法,但主责在姜霞,作为在基地有职务的军属,还是烈士遗孀,她也太不谨慎了。 姜霞瞟了眼陈棉棉才说:“有人给领导出主意,说不去远处了,就在咱们农场下放。” 赵凌成愣了一下,追问:“谁帮领导出的这个主意?” 基地的农场刚成立,也可以完成劳改任务,这个办法既符合政策还不耽误事,小事而已,但是很妙。 赵凌成当然想知道,是谁哪么机灵,想出的这个鬼点子。 姜德说过,这个主意是陈棉棉出的。 但姜霞终是没有说出陈棉棉的名字来,只是给了赵凌成俩大馒头:“带着当当干粮吧,但不要装起来,敞着它才会发酥。” 好比一个足球大的开花大馒头,要凉了再吃才香,因为会酥到掉渣。 姜胖大厨要被劳改了,但还得蒸馒头,因为全基地,就她一个人能蒸出开花馒头。 她正想走呢,却听身后,陈棉棉大声问:“姜婶你怎么不说啊,到底是谁给领导提议,让你留下来的?” 姜霞只当自己是聋子听不到,快步跑掉了。 …… 等他们出家属区时,勤务兵已经把行李放到车上了。 今天居然是小汽车,还是敞篷的,当然是老车,漆都快掉光了。 也挺可笑的,因为拉风的敞篷汽车上,赵凌成麻绳子提着两只雪白的大馒头。 陈棉棉一手抱着一罐甜胚子,一只手里还提着两把小油菜。 到了车站,行李依然是勤务兵送检,他俩直接上火车,到卧铺车厢。 赵凌成还没吃早餐,上车要了杯豆奶,掰半个大馒头,忧心忡忡,边吃边喝。 陈棉棉估计他还在为姜霞而生气,就得解释一下情况,毕竟他希望妞妞小时候能待在基地,而如果妞妞有个不好听的名声,就会被小孩子们欺负,但她才说:“姜婶……” 赵凌成立刻打断:“她讨厌你,也讨厌你的孩子,她希望,苗苗……?” 陈棉棉怒了,挺肚子:“你女儿是叫妞妞……” 他想要孩子,但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直到现在还没记住。 赵凌成又说:“姜霞讨厌你,当然就会讨厌你的妞妞,她有她的愚昧,她更愿意相信谎言,给她个教训也好。” 陈棉棉好奇了:“你怎么知道她会讨厌我的孩子?” 赵凌成有种近乎刻薄的清醒:“人讨厌一个女人,就会讨厌她的孩子,因为生物学上来说,孩子并非父亲,而是母亲血肉的孕育,血脉的延续。” 就好比赵军,他厌恶极了赵凌成,因为他是个女特务生的。 如果不是最后只活了他一个,能力还够强,老爷子也不会拼了力的保他。 赵凌成换了个话题,不,应该是居高临下,拿出了笔记本:“你的翻译稿?” 摇一摇又说:“你一直务农,前几年应该也接触过一些进口农药,它们的名字你会翻译,这很正常,但是小陈,那些农药的名称我都校正过,我都知道,我现在就能背给你听,我也希望,你的翻译工作能止步于农场。” 从古巴转进口的,其实还是老美生产的各种锄草和刹剂,肥根剂。 因为他校正过版本,他知道,所以他认为笔记本里就是答案。 陈棉棉耐心说:“我建议你先看一看再下结论。” 又说:“你看一眼嘛,你就知道为什么我那么优秀了。” 就连钢厂的严老总都直夸她翻译的好,当然是因为她有水平。 但也不全是陈棉棉本身的水平,她本来只懂外语。 但是女配扎根农村,有十几年务农的经验,她是群众,她更懂得跟群众交往。 陈棉棉是站在女配的肩上,运用对方的经验做事,她就能做得好。 赵凌成对她有偏见她也觉得正常,但现在,他有点太傲慢了,这让她很生气。 赵凌成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声大嗓门:“赵总工!” 俩人一起抬头,一个男人冲到跟前:“我昨晚等了您一晚上,他们说您没时间,哎哟喂,可真巧啊,在车上碰上您了,快快快,帮帮我……这不,小陈吗?” 陈棉棉也站了起来:“严老总好。” 这算个惊喜了,因为来的恰是钢厂的严老总。 他知道陈棉棉会搞翻译的事,而且他是吴菁菁能调到钢厂的关键。 陈棉棉抓上严老总粗糙的双手,问:“我的信您收到了吗,我的同学,您关注了吗?” 严老总笑了:“小金金吧,应该就这几天。” 那陈棉棉还得去国营招待所,才能找到吴菁菁。 但严老总一琢磨,突然说:“所以赵工,就是你吧,你把我们可怜的小陈同志丢在一个小旅馆里,还有你家这小崽崽,哎哟喂,小蝌蚪一路为了找爸爸,受了好多苦。” 所以不止公安特派专员,钢厂老总都知道他抛妻弃子? 赵凌成回头看前妻,眼球都快突出来了。 本来陈棉棉该不好意思的,但因为前夫哥的傲慢,她没所谓了。 她就说他抛妻弃子了,爱咋咋滴吧。 赵凌成咬着牙关说:“我们正要去办理结婚手续。” 严老总点头,又说:“赵总工,您有能力,心高气傲点我能理解,但您这媳妇多优秀啊,搞起翻译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放眼全国,也就您比她更优秀了。” 赵凌成手里还握着笔记本呢,深入浅出,通易懂,严老总他确定? 见前妻竟然一脸得意,他深吸一口气,耐心问:“您有什么事?” 这是卧铺,当然大家都坐着,严老总就坐到了陈棉棉的身边。 他说:“我们搞切割的工程师脑子有病,往上乱写信,被下放了,但除了他,别人没那个技术,我们的生产速度就慢的像蜗牛,领导让我想办法,多亏了小陈,我找到办法了,帝国主义的激光切割术特别管用,而且申城有科研所正在搞研发,我们马上就能拿到,投入到生产中。” 又说:“但钢材质量,我们总是不达标,被军工厂打回,您抽空给看看呗。” 赵凌成看他掏出一沓文稿,先要嫌弃。 书籍,纸张是很圣洁的,但这帮搞钢铁的大老粗们,字都不认识几个,好好的文件上面又是乱写又是乱划的,甚至还标着拼音,他一看,火腾腾的窜。 而他虽然生前妻的气,却也说:“让孕妇休息,咱们去隔壁吧。” 又对陈棉棉说:“你先睡觉,等要下车了我再喊你。” 严老总军人转业,口无遮拦:“这就对啦,小陈也就瘦了点黑了点,配赵工您也确实差了点,但她文化水平高啊,还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对她好点是应该的。” 陈棉棉这方面忍不了的,说:“我做过胎梦,我怀的是个女儿。” 严老总愣了一下,笑了:“私心说我也更爱闺女,哈哈哈。” 随着外语和专业人才的逐渐减少,剩下的全都是生产队的驴,一人兼八职。 而且严老总,赵凌成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激光一词是一帮老专家专门敲定的名词,词达意美,词好,意更好。 严老总却认为它不好,还说:“帝国主义叫它是激光,太小家子气了,咱们要不改叫狗光吧,我觉得gou这个拼音,比ji显得大气一点呢,您觉得呢?” 他连激光的激字,每一个上面都标着拼音,可见他认识的字到底有多少了。 把激光改成狗光,亏他想得出来。 可算把他应付完,也只剩二十分钟就要下车了,赵凌成起身:“再见!” 严老总捏的他手痛:“政策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小陈能帮我做做翻译的,她是红五类,是穷众,跟那些唧唧歪歪的红蛋教授不一样,她懂我,懂穷众。” 赵凌成可烦这些人了,因为他们不讲卫生。 严老总一口大黄牙,虽然在他面前没抽烟,可是两眶眼屎,看着就叫他反胃。 他也很不喜欢跟这些人接触,还唯恐避之不及,也是公事公办:“您打申请吧,去公安厅和军区找复核,他们同意,小陈自己同意就行,我不干涉她的任何事。” 严老总笑眯眯的,再悄悄瞄了眼隔壁正在的陈棉棉一眼,笑着感慨:“她呀,又红又专,是咱人民穷众的翻译官,好同志,真是好同志。” 赵凌成受不了他老烟枪的口气,只差撵客了:“再见!” 孕妇正在睡觉呢,靠外,侧躺着,一手托着她圆圆的肚皮。 不过十天时间,她的气色缓过来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种蜡黄色了。 但还是土黄色,那是因为一直不吃蔬菜,摄入的维生素太少了,西北人都是这种脸色。 她的肚子也在疾速变大,目前应该是七个半个月,已经是个生下来就能活的小生命了。 赵凌成总还是怀疑,真的会是女儿吗,老爷子的妹妹那样的,天才女孩儿。 但不管是不是,小苗苗,喔不,妞妞,确实不可思议。 能在陈金辉丧心病狂的殴打和捶打下她都稳稳的,待在她妈妈的身体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7节 赵凌成看了前妻片刻,去问列车员要了一杯豆奶,又往里面加了一枚维生素。 …… 他原计划的是,陪前妻去民政科去复婚,然后在泉城住一晚上。 林衍今晚会出拘留所,他也依然会卧轨。 明早起来,赵凌成就去铁路段收尸,并盯着火化尸体。 因为林衍很早以前就跟他谈过自己的死法。 他说:“就让火车的齿轮带着我的血走遍这片土地吧,让我在没有饥饿感和疲惫感时,听着火车的咣当声,走遍它的山川辽阔,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多壮美,那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劳作可以忍,饥饿难捺,他的心结一直饿,死不了,却永远处于饥饿中。 那让他觉得死亡是种解脱。 但现在不是了,赵凌成的第一站就是拘留所,他要劝林衍活下去。 活到战争的阴影不再笼罩。 活到,有一天他能坐在火车上,走遍山河大川,亲眼看看它的样子。 赵凌成也应该叫醒前妻,跟她讨论一下许大刚的问题了。 许大刚今年23岁,其实也还是个小孩子,但从15岁起他就在当民兵了。 足足八年,右派们来的时候个个大包小包,带的宝贝可不少。 他只要像许次刚一样心狠手辣,就能贪到足够多。 但东西呢,他把它们藏哪了? 陈棉棉也不一定知道确切的地址,应该也还需要去找。 毕竟如果她知道的话,早在回基地前,她就会把许大刚给举报掉。 但她要怎么找,第一站要去见谁,赵凌成想跟讨论一下,他也好帮助,配合她。 当然,她需要他为此付出多少钱都行,实在凑不齐他可以打欠条。 只要她愿意帮忙就行,但看她睡得那么香沉,赵凌成就先不吵醒她了。 终于有闲时间了,他正式翻开了笔记本,要看看前妻的翻译稿。 但也是在看到她的翻译稿后,赵凌成可算知道,严老总为什么会觉得激光翻译的不好,要叫狗光才显得够大气了。 那是因为,开始陈棉棉给他翻的不叫激光,叫鸡光! 估计后来她又标了ji的拼音,才叫严老总把鸡和激俩个亲戚给联合起来。 她确实翻译农药了,但也完全不是赵凌成想象中的正经翻译。 他惊呆了,因为锄草剂她翻译的是:x草,3pingai。 杀虫剂,她也就两笔:x虫,2瓶gai(盖) 杀大型毛发类软体动物的,她写的是:xhaha,涂momo。 意思也就是,那是杀瞎瞎用的,要涂在馍馍上。 还有肥料,她分别写的是:√根,√叶,以及一些拼音和文字 。 总之就是只要上过扫盲班的人,都能看得懂该怎么操作,还能顺带学习识字儿。 而原本针对农药的翻译,都是老教授们搞的,全是化学名词和生僻字,用量也是以毫升论的。 但陈棉棉把它改成了瓶盖,而瓶盖有标准的,一瓶盖就是10ml。 赵凌成捧着笔记本,再看前妻,目瞪口呆。 还真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所以,她还真的是又红又专,人民群众的翻译官? 第23章 水窖 八点上的火车, 十点钟到泉城。 陈棉棉醒来时,赵凌成欠着腰,在拿卫生纸在给她擦口水。 看她睁眼他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恶的, 去扔蘸满口水的卫生纸了。 桌子上多了杯豆奶, 温度刚好合适, 还有小半拉馒头。 人要饼干吃多了会腻的, 但馒头不会。 而且西北种的是冬麦,麦种要先在地里蛰伏三个月,吸收养份, 然后才会抽苗发穗, 它就有一股特别浓郁的麦香味,没吃过的人根本没法体会。 不怪赵凌成不相信,曾经的陈棉棉就是人形牛马, 不然, 她也拼不来活雷锋。 他在翻笔记本, 显然是已经看过了。 他眼眶透着隐隐的青, 眼周有细纹, 那是昨晚加班熬的。 但因为有细纹, 眼皮又薄,就显得那一双眸子特别清透, 清透有神,但无情。 看她端起豆浆, 他说:“所以你不但每天要上食堂帮忙, 洗碗搞卫生收拾剩饭,你还真的看过书,尤其是外文课本, 你还每周都能跑回家一趟?” 女配读书时每周回家一趟,徒步,路上顺道逮几只瞎瞎。 陈金辉广结宾朋,喝酒吃肉的钱都是她赚的。 而这种年代,军事重地,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要不然,她会被当成间谍处理掉。 尤其是赵凌成和赵慧这些人,他们的警惕意识特别强。 而且女配的强悍,能让陈棉棉的行为变的合理化,所以她说:“我大概是个天才吧,要不你上河西走廊打听打听去,谁捉瞎瞎的技术能有我好?” 她还有个可以说服赵凌成的点,咬口馒头再拍腹:“妞妞也会是天才。” 赵凌成现在可以不信,但这个谎言可以持续到两三年后。 因为书里的妞妞没上过学,是靠陈金辉家儿子,陈大宝的书学的识字儿。 她第一次见赵凌成,背的是陈大宝课本上的圆周率。 那个被印在数学课本的最后一页,有多长,妞妞就背了多长。 赵凌成当即就带着她上医院验血去了。 而只要陈棉棉用心教育,妞妞就会比书里头更加优秀。 但她觉得有点怪,因为赵凌成好像完全不怀疑,还诚心说:“看来是我误解你了。” 又说:“翻译的很好,不,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非常好。” 其实应该说,他终于相信他爷爷说的,这片土地上的女孩子不是天然的愚昧了。 就好比他爷爷的小妹,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却只值一袋糜子。 既他相信了,陈棉棉当然也得找回场子,不然显得她也太好脾气好说话了。 轻抚肚皮,她说:“误解了我,你应该道歉吧?” 赵凌成总觉得前妻一切的表现都不对劲,但又找不出问题来。 她的翻译也确实优秀,他语气诚恳:“关于农药翻译,我诚恳向你道歉,对不起。” 陈棉棉挑眉:“不够诚恳,我不接受。” 赵凌成只好加重语气:“对不起,够诚恳了吗?” 这人永远气啾啾的,陈棉棉当然要给他长个记性:“不行,态度还是不够诚恳。” 赵凌成蹙眉:“小陈,你原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是为了搞钱,她骂不还口,只会沉默的做饭搞卫生,用行动巴结他。 这趟回来不搞钱了,还变懒了,而且长脾气了? 陈棉棉回想了一下可怜的女配,冷笑:“我又不帮陈金辉搞你钱,我凭啥要怕你?” 又突然伸脖子:“你态度要再不端正我就带走妞妞,上钢厂上当翻译去。” 不止脾气变大了,她这是想打他吧? 赵凌成下意识一躲,他个子高,duang一声,头撞二层床沿上了。 捂后脑勺,他弯腰抽抽脸,倒是显得有点人气儿了,陈棉棉差点没笑死。 …… 赶在火车停稳前,她吞掉了最后一口馒头,都有点被自己的胃口惊到。 要玕这样吃,她早晚得吃成大胖子。 也是直到下火车时,她才知道赵凌成为啥要带俩小褥子了。 这是独立火车站,有停放着摩托车,是供特基地军人们出行时用的。 如今的摩托车是钢座,又冷又硬,他拿褥子来给她垫屁股。 有勤务兵跑了来,抱碰上俩只头盔:“报告。” 赵凌成回头一看:“我说了要一个新头盔,但你这明显都是旧的。” 勤务兵说:“申请不到新的,但是我们专门清洗过。” 赵凌成接过头盔比了比,把新点的一个给了陈棉棉,自己戴旧的。 但也掏出手绢打湿,又把里面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陈棉棉心说没想到,妞妞爸爸居然还是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这也叫她有点担心,他本来就忙,就他这洁癖的样儿,估计妞妞拉个粑粑,他就会吓到不敢回家吧,那要是她想让他洗尿布,怕是也不可能吧。 现在又没有纸尿裤,等妞妞出生了,难道要她洗尿布? 这就要出发了,赵凌成得再确定一遍:“你确定许大刚有贪污行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8节 陈棉棉反问:“他要是不贪,你觉得可能吗?” 或者说所有民兵多多少少都会贪一点,但许家兄弟贪的最多。 赵凌成点头:“你第一站上哪,我要怎么送你?” 再看表:“我赶中午要到拘留所,因为公安放人都是中午。也是赶中午,我就会让公安直接拘留许大刚,由我担保,就会有一周的调查时间供你来找出东西。” 现在的民兵就好比将来的城管,要对上小摊小贩就能耀武扬威。 公安跟他们同一系统但又独立,不好管,所以他们牛得很。 但涉及军队,尤其是保密部队,他们就跟蚂蚁似的,对方想捏就捏。 那也是为什么他们兄弟各种骚操作,要进铁路系统了。 前夫哥一个招呼就能抓人,听起来可真爽。 但陈棉棉想了一下,却说:“为防打草惊蛇,先不要提贪污的事,许大刚身上脏事儿不少,男女关系吧,我知道一件事儿……” 又说:“让公安去抓人,你躲着点,他有枪,而且他弟已经被抓了,他肯定警惕。” 赵凌成简直无语:“我学的专业叫武器研究,就包括枪支。” 他拆过,玩过的枪,比许大刚吃过的馍头都多。 …… 陈棉棉还得赵凌成肘了一把才能挎上摩托车,说:“先去国营招待。” 她才挎上,赵凌成跟触电了似的躬腰,是往前拱,因为他闺女在中间呢。 这也是他和女儿靠的最近的一次,如果真是女儿的话。 因为陈棉棉的肚子特别圆润,他以为,那触感应该也是软绵绵的。 但有点意外,它是硬的,特别有力的顶着他。 怕挤到孩子,他向前拱腰,陈棉棉则撅屁股,把脸贴到了他背上。 载着孕妇嘛,他当然骑的很慢,自行车都比他跑得快。 陈棉棉先说:“我有三个备选地,一个就是红旗劳改农场,因为八年前农场插旗子搞建设,许大刚是第一批到的,还因为识字,他当了建设队的小队长。” 又说:“第二个是他家,建设新村,三就是戈壁滩了。” 人贪污了东西都要藏,像女配就是藏炕洞,或者院子里。 但先许大刚后许次刚,都在红旗劳改农场,陈棉棉最怀疑的就是那个地方。 再或者是他老家,以及某处戈壁滩。 如今的头盔是没有玻璃的,只一个裸钢盔。 西北风沙又大,张嘴就是土,赵凌成恨透了这个鬼地方。 他也并不了解这片土地,他说:“如果是戈壁滩,怕是很难找到吧?” 陈棉棉却说:“要在戈壁滩上,是最容易找的。” 赵凌成当然要问:“为什么?” 陈棉棉没回答这个问题,却是说:“等妞妞出生,你就要开始洗尿布了喔。” 赵凌成身体明显一僵,说:“要不,买个洗衣机吧?” 小孩子的粑粑,想想就恶心,他才不洗呢。 洗衣机也行,陈棉棉问:“哪里有卖的,要多少钱?” 赵凌成说:“申城,还需要外贸券,我看过的是两千块。” 申城的友谊商店一直有外贸货,但是卖给各个国家领事馆,或国营宾馆的。 部级以上领导家倒是有,但那是公派的,离职的时候都带不走。 可怜的妞妞还没出生,懒惰的父母就为了谁洗尿布,心眼子玩得飞起了。 她爸以为只要说个高昂的价格,她妈为了省钱就会自己洗。 但她妈妈巧甩担子:“孩子两件大事,喂奶我搞定,尿布,我可就交给你了喔。” 赵凌成又说:“但我会加班,会出差。” 他是要偷奸耍滑吧,陈棉棉说:“那就都存着,等你回来再洗。” 她又突然说:“感觉到了吗,妞妞举手了,她同意了。” 赵凌成才不洗尿布呢,他都不介意借钱买个洗衣机回来。 可要他买回来,前妻又悄悄扛回娘家了呢? 他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就想挖苦前妻几句的,但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咕唧了一下,或者说,小崽崽还真踹了他一脚,一个胎儿呢,但那一下竟然很有力量。 但愿是个女儿吧,赵凌成也更想要女儿。 因为他没再呛人,而且默认了洗尿布,表现比较好,陈棉棉也就乐意跟他分享点新事物,她笑着说:“你们肯定想不到,许家以前,应该是大地主。” 已经进城了,赵凌成停下了车,他果然很意外:“他家档案是贫下中农,红五类。” 陈棉棉也是通过女配的回忆,从蛛丝蚂迹中分析出来的。 因为有土匪,泉城是直到52年才解放的,许家并非本地人,而是从内地逃解放,一路逃过来的,而且通过分析许家兄妹的生活细节,她直觉他们原来不穷。 她问赵凌成:“你想想,普通的西北人,有几个认识浪琴表的?” 进口名表,普通的老百姓压根儿就不认识。 说来还是傲慢惹得祸,以及,上面的工作组对于本地人的认知太片面了,许家人在49年的时候发现要革命,举家往西逃,三年安家,工作组也没有深入调查。 而且许家兄妹,包括许小梅都读过书,还就被工作组给吸收了。 何其讽刺的是,被劳改的右派其实也是老革命,但许家兄弟作为地主狗崽子,摇身一变摇起鞭子,却在抽打,殴打,改造他们? 远处响起一声尖叫:“哇,棉棉,是你吧棉棉?” 离国营招待所还有几十米,但吴菁菁在二楼晾床单,老远就看到了。 她认得这辆车,赵凌成骑着送陈棉棉去过学校。 她一声吼,邮局俩邮职员也出来了:“哎呀,是你呀小陈,你又回来啦?” 陈棉棉分了俩职员一把小油菜:“你俩分着吃吧。” 再把甜胚子给吴菁菁:“咱俩今晚吃。” 俩职员当初纯粹吃瓜看热闹,但是,居然还有礼物。 俩人抢着闻小油菜:“这菜闻着好甜呀。” 她们还得八卦一下:“叫王喜妹的是你娘吧,前几天掉粪坑里,差点没淹死。” 吴菁菁说:“她说是被人推的,公安不管,她就住公安局了。” 又说:“许小梅被你娘闹的上不了班,请假回家了。” 俩邮局职员又说:“也不知道咋回,,江所长这几天也一直没露面。” 江所长给姜霞乱写信,被基地通过公安给警告了,估计也正在避风头呢。 陈棉棉挺好奇:“我娘还在城里呢?” 被许小梅贪了三百块,王喜妹当然不干,就坐到招待所门上日夜咒骂。 然后有天夜里上厕所,被人推粪坑里了。 但她愣是自己爬了出来,然后搬到了公安局,赖着不肯走。 公安找基地请求放陈金辉,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她。 这就是陈棉棉走后,泉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说话间赵凌成分好行李了,给了前妻一个小包裹和大半个馒头。 又握吴菁菁的手:“棉棉是孕妇,你多照顾着点。” 再看陈棉棉:“你不要乱跑,等两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 吴菁菁也明白了:“你们要去扯证儿了吧?” 几个女同志眼巴巴的看着呢,赵凌成摘头盔,揽上陈棉棉肩膀,声温:“是的。” 军装就该他这种男人穿,帅气又洋气,衬的陈棉棉又村又土的。 几个女同志笑的干巴巴:“恭喜恭喜。” 而等赵凌成骑上车,仨人又异口同声:“他那家暴的臭毛病,现在改了吧?” 陈棉棉疯狂摆手:“嘘,嘘嘘。” 说他抛妻弃子已经够夸张了,还说他家暴,陈棉棉怕赵凌成真要气到家暴。 看他没停,骑车走远,她才深吐了口气,心说他应该没听到吧。 然后又诚心说:“他没有打过我,真没打过。” 吴菁菁叹息说:“那就好,别像我们江所长,表面看着就是个怂货吧,其实我听人说呀,他媳妇跳水窖不是因为脑子有病,是被他打死,扔水窖里的。” 江所长的媳妇说是个疯子,跳水窖了。 但外面有传言,说是他先打死,才把媳妇给扔进水窖里的。 陈棉棉不能再败坏赵凌成的名声了,她坚定的说:“我男人,真的不打女人。” 俩职员捧着把小油菜,恨不能生啃:“这也太绿太嫩,太香了吧。” 一把也就七颗小油菜,俩职员一人三颗半。 江所长不在,吴菁菁就是霸王,拉着陈棉棉就要去休息。 她却问:“咱有俩当民兵的同学,是兄弟,一人戴一块梅花手表……” 吴菁菁立刻说:“马继光和马继业俩窝囊废呗。” 陈棉棉攥她的手:“人呢,在哪?”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9节 赵凌成想的是,前妻在招待所先跟女同学聊天摸底,他去找他舅舅并逮许大刚。 但其实,陈棉棉和吴菁菁俩不一会儿,就先他,到民兵队的大门外了。 它只是个小单位,院子也小,还特别臭。 现在现有没有市政,民兵队的主要职责就是收城里的大粪,并送到乡下去。 从院外向内看,许大刚的民兵副队长室门锁着,显然他并不在。 吴菁菁带着陈棉棉一路找到后院的收粪场,喊:“马继业!” 一个正在运粪的男人回头一看,却又低下了头。 他也是民兵,但是里面最窝囊的一种。 因为混的好的民兵,都是在农场里监督犯人的,差的才会运粪。 陈棉棉一看那马继业,直接开骂:“昨晚你姐给我托梦了,说你就是个驴日的逑货!” 马继业应声抬头,浑身哆嗦,但依然没吭声。 吴菁菁有点懵:“棉棉你可是活雷锋,讲文明呀,不说脏话。” 陈棉棉见马继业胳膊是空的,再骂:“拿你一尸两命的姐姐换来的手表呢,你怎么不戴啦,日你爹的逑货,为了一块破手表,你姐死了都没关系是吧,三杆了打不出个驴屁的窝囊废,你死了的爹都因为你羞的钻你娘沟子了你知不知道?” 马继业被她骂到双手捂脸,蹲地上了。 但有只手扯上了陈棉棉:“日你爹的逑,你骂谁呢?” 吴菁菁一看,说:“马继光你给我老实点,棉棉可是军嫂。” 马继光就是马继业弟弟,也是个运粪工,他的脾气也稍微硬点。 他举粪勺:“别以为你嫁了个当兵的就了不起,我,我……” 陈棉棉挺胸:“许大刚把你姐给睡了,睡大肚皮又不肯娶,你姐跳水窖了,许大刚还跟你们讲,说我男人是军人,你们敢闹他就让我男人毙了你们,是不是?” 吴菁菁可算明白了:“许大刚拿棉棉的丈夫威胁你们啦?” 马继光有点气性,说:“早晚我一刀攮了你们全家。” 陈棉棉冷笑:“放屁,你只会钻你娘沟子。” 她一开始也只是揣测,因为刚结婚时,赵凌成给女配买过一块梅花表,她转手就送给许小梅了,赵凌成又给她买了一块,她又送给陈金辉了。 那两块表后来很神奇的,就转悠到了马继业兄弟俩的手腕上了,又正好他们有个姐姐,长得挺漂亮,但后来跳水窖死了,捞出来时陈棉棉见过,肚子特别大。 正好这几兄妹是孤儿,陈棉棉就推测那马家姐姐的肚子,是许大刚搞大的。 果然是,马家兄弟齐齐捂脸,蹲到了地上,哭了起来。 看他们太窝囊,陈棉棉只好明说:“我丈夫不会帮许大刚的,他是狗仗人势,公安一会儿也会来收拾他,现在我要问话,你俩也必须说实话。” 俩兄弟还有点懵,但也齐声说:“你问。” 示意吴菁菁去放风,陈棉棉说:”他在你家跟你姐睡的,睡完应该不敢过夜吧?” 俩兄弟齐点头:“嗯。” 陈棉棉再说:“他通常会上哪睡觉,农场,还是回自己家去?” 马继光说:“当时他在劳改农场,会回农场。” 乱睡女人被抓到是要枪毙的,所以许大刚睡完就走,连夜回农场。 陈棉棉又问:“你们见他回老家多不多?” 马继业说:“印象里只有过年他才回去。” 只有过年才回家,那他就没时间带东西回去,他家就可以被排除了。 还剩两个地方,农场或者戈壁滩。 陈棉棉就又问:“你姐死后以后呢,他又跟谁好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事关能不能找到赃物,但也就在这时,吴菁菁突然说:“嘘,棉棉,他回来了。” 陈棉棉躲到了拖拉机后面,就见果然,许大刚进院子了。 许家三兄弟共用一张脸,都是刀削般的面颊,细长长的小眼睛。 他还带了七八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一个个也是绿衣裳,朝气蓬勃的。 进了院子两手一摊深吸一气,许大刚问一帮男孩:“同学们,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男孩们异口同声:“大粪的味道,也是穷众的味道。” 许大刚笑着说:“我们要热爱人民,热爱群众,就要热爱他们的味道。” 一帮半大男孩朝着粪场深吸一口气:“唔,真香啊。” 但当然,虽然嘴里说香,可他们不会来淘粪沤粪,出粪的,脏活累活儿只有马家兄弟这种窝囊废干。 粪场上,吴菁菁凑近陈棉棉,低声问:“你的意思是,许大刚外表的红和专全是表演出来的,他其实是个坏人,乱搞女孩子,害的女孩子跳了井,还拿你男人狐假虎威,威胁人,真的吗?” 陈棉棉回看马家兄弟,他们就是苦主,齐齐叹气:“呜!” 其实真正老百姓家的孩子,可没有许家兄弟那么圆滑会表现。 跟着他的那帮男孩就是传说中的红小兵了,瞧瞧,被他耍的团团转。 马家兄弟知道他的真面目,但不敢揭穿。 当然,他们笨成那样也揭穿不了,得有女配的身份和陈棉棉的口才行。 不过她也得等公安来了才行,毕竟肚里的孩子更重要。 …… 拘留所,林衍因为是敌特,关的单间。 从窗外可以看到,他面向着墙壁,坐在个角落里。 门口有一只旅行袋,就是前天,赵凌成托赵慧带来的那个。 公安小柳先敬礼再握手:“上校,前天有位女首长来,他一声没吭,也没对话。” 又说:“但昨晚他吃过东西的,吃了一罐肉罐头。” 应该是为了积存力气走到火车站,林衍吃掉了一罐肉罐头。 赵凌成示意小柳离开,才对着窗户说:“再有两个月,我女儿就要出生了。” 半晌又说:“我会好好培养她,不叫她变成……她的样子。” 应声,本来端坐的林衍轻轻埋下了头。 不必言明,他们心照不宣,都知道那个她是谁。 没错,就是林衍的姐姐,也是赵凌成的母亲,她的名字叫林蕴。 那是林衍此生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 他姐要逃往对岸,专门跟他告别,他却把她的行程出卖给了姐夫赵勇。 赵勇,也就是赵凌成他爹亲自驾机拦截,让那架飞机解体在了半空,炸成了烟花。 他们本来是一家人,虽分了两派,但一开始都是在抗日的。 他年轻时,是个没心没肺的阔家公子哥,还是在他姐林蕴的鼓动下参军的。 一开始他们意气风发,高举拳头,说要救国,救人民。 他们抱头发誓,说要把列强统统赶出去。 但后来他们却渐行渐远,他在前线奋勇杀敌,他看到饿殍满地,看到年轻的士兵们上了战场存活时长只有几个小时,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男男女女,血流成河。 他还能从下往上,看到高层的愚蠢,腐败和贪婪。 可他姐呢,她跟高层才是一派,纸醉金迷的申城,重庆,革命成了他们肆意敛财的工具,还因为党派不同他们就残杀同族,甚至疯狂的叫嚣,说要问老美要核武。 林衍亲眼看着曾经理想风发,意气风华的姐姐腐朽,烂掉。 他也不得不出卖她,因为军统特务们带走的,是大陆所有军工厂的坐标。 而且他们是准备去老美那儿,索要核武。 他的姐姐,他看到她疯了,癫狂了,林衍必须阻止他们。 但他永远怀念他的姐姐,那个年轻时代高举拳头,说要救国的姐姐。 他多希望她生在和平年代,不要受污染,不要烂掉,过完幸福平安的一生。 赵凌成又说:“对了,小陈还说,她会是个天才。” 林衍依旧没回头,但终于出声了,嗓音沙哑:“那个……乡下野姑娘?” 他见过陈棉棉,剃个光头,撅个腚在田里捣瞎瞎的野姑娘。 他其实很愧疚,因为如果不是他,赵凌成不可能娶那么一个女孩子。 他杀了姐姐,还害了外甥的婚姻。 但大外甥今天说起那女孩时,嗓音变的格外温柔。 他说:“我爸总说,劳动人民才是最可爱的,奇怪,她好像就是。” 顿了顿又说:“孩子的名字会叫妞妞,和我一起见证她的出生吧,你也可以给她起个大名,好的话我会采纳,我也会好好教育,让她变成你梦想中,她的样子。” …… 赵凌成离开大概五分钟后,林衍才缓缓转身,拉过了旅行袋。 窗外,河西特有的,蓝的刺眼的阳光晒在对面房屋的瓦棱子上,把瓦棱照成了金色,一只麻雀停在瓦棱上,同身也被照成了青色,片刻后,扑搧着翅膀飞走了。 一个即将诞生的新生命,那是他姐姐,一个资本家大小姐血脉的延续。 神奇的是,她拥有一个最贫瘠地区出生的,文盲母亲。 她会长什么样子,又会受怎样的教育,在这片土地上,她又会怎样成长? 林衍拉开旅行袋,拆出一包饼干吃了起来。 他深爱着姐姐,他要见证她血脉的出生,所以他还,不能自杀。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0节 赵凌成把军装脱了,换了一件条绒质的夹克外套,给佩枪上了膛。 公安小李在跟他讲情况:“在许次刚出事后,许大刚第一时间跟他划清了界线,而且民兵队的邓大队长出具了自查书,确定他又红又专,没有任何问题。” 赵凌成亮军官证:“邓大队要人,让他找我。” 小李笑着说:“一个民兵而已,上校您要抓的,他不敢吱声。” 一行人出公安局,赵凌成又问:“我记得邓大队长好像也是军人转业?” 小李说:“原本是魏摧云的部下,剿匪英雄。” 民兵队的一把手也是军人转业,成分没有问题,但不一定成分好的就是好人,因为权力,美人和金钱好比蜜糖,虽然甜美,但是会让人由内而外的腐烂。 赵凌成再说:“我需要单独审问许大刚,不许记档,手续,找公安特派员去补。” 特派员就是救过陈棉棉的那位老公安,他叫雷鸣,是西北地区的一把手。 小柳小李齐点头:“是。” 赵凌成去推摩托,看墙角有个破布搭起来棚子,里面有东西在动。 还挺新鲜的,他就嘴了一句:“你们养警犬了,但待遇有点太差了吧?” 公安们不了解详情,但当然都认识赵凌成,知道他家情况。 小李有点尴尬,就说:“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失误,那个吧,是王喜妹同志。” 赵凌成看两只小脚翘翘的,以为是只狗呢,竟然是他丈母娘? 他推上车就跑:“快点,别让她看到我。” 要说这世界上还有比前妻更叫赵凌成头痛的人,那就是丈母娘了。 他不但自己怕,还怕万一妻子要见了又要犯那愚忠的毛病,叮嘱公安们:“我爱人,小陈同志,就是陈棉棉,她也在城里,千万不能告诉王喜妹也在的事儿。” 公安们不明究里,但也齐齐点头:“是,上校!” 总共四个公安,加上赵凌成,五个人,还有一辆摩托两辆自行车。 逮一个民兵应该轻轻松松,到了院门口,公安们也就准备直接往里走了。 但赵凌成踮脚一看院内,却示意所有人止步,并问:“哪里来的红小兵?” 许大刚就在院子里,而且坐在地上,盘腿而坐。 但有七八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话,一脸崇拜的样子。 也不知道许大刚说了什么,一帮男孩齐齐鼓掌。 公安们还没意识到什么,就要往里冲。 当然,曾经他们认为,只要许大刚和许次刚划清界线,他就是好人,也不认为对方有多强的武力。 但赵凌成真正经历过,最懂了,在乎亲情的人,是不会那么快划清界限的。 在亲人出事后能第一时间切割的,不是好人,而是狠人。 红小兵是一帮连公安都不怕的人,他们年龄小,又冲动,别一会儿抓人的时候许大刚蛊惑几句,他们跳出来跟公安做对,反而叫许大刚逃掉吧? 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许大刚带一帮红小兵,其实就是在防他,防基地。 他舍不得队长的职位,但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肯定要逃跑。 那就让公安先哄开那帮红小兵,他亲自抓人? 但他才要发号施令,却听远处响起陈棉棉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她是,在哭! 陈棉棉在通往粪场的门口,边哭边鼓掌:“同学们,许大队讲的,实在太对了!” 再双手高举,对准许大刚再啪啪鼓掌:“他是泉城最红最专,最优秀,最有觉悟的人了,同学们,愣着干嘛,握握他的手,给他个拥抱,吸收他的力量啊。” 在赵凌成的目瞪口呆中,一帮红小兵扑向了许大刚。 他们紧紧握着他的手,拥抱着他,就仿佛真的能吸收他的力量一般。 第24章 饥饿 公安们懵了, 小李看赵凌成:“上校,这人咱还抓吗?” 赵凌成跑来抓人,但他媳妇儿正在疯狂的给许大刚戴高帽子呢,咋办? 他们冲出去抓人, 怕是要被那帮热情的红小兵们撕成碎片吧。 泉城公安分了两个局, 一个是刑事, 一个是民事。 因为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 赵凌成找的是民事分局,公安们业务素质总体偏低。 尤其这个小李,一看就傻乎乎的, 但出警就一把枪, 还在他手里。 赵凌成拍他:“把佩枪给小柳,你负责拷犯人。” 小柳属于一看就机敏的,接过枪直接打开了保险。 他们在围墙外, 赵凌成也举枪:“不打要害, 瞄准四肢, 让他跑不了就行。” 这是新时代, 没有草菅人命也不能乱杀人, 要开枪也要心里有数。 小柳应声举枪, 悄悄瞄准了许大刚的腿。 …… 赵凌成其实是最懵的一个。 因为前妻的变化实在太大,完全不像曾经的她。 但他又能接受, 而且能第一时间就明白,她是想做什么。 因为他舅林衍有勇有谋, 曾经率领的是国军最能打的突击团, 打的小日子鬼哭狼嚎嗷嗷叫,一开始他对党国也可忠诚了,但是在亲眼目睹黄河决堤后, 他借开会的名义召来督军的上司们,全部枪毙,然后就率队投诚了共军这边。 所以有可能陈棉棉终于看清了老娘的真面目,觉醒了。 但她的表现依然让赵凌成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让一帮红小兵去拥抱,去握手,叫许大刚还怎么逃跑? 这确定是她那只会捣瞎瞎的脑瓜子能想出来的? 她吃聪明药啦,还是说别人都一孕傻三年,她却因为怀孕涨智商啦? 许大刚一看到陈棉棉,也觉得大事不妙。 但他也挺沉得住气,还先声夺人:“棉棉姐,孩子爸爸找着了吗?” 推搡着红小兵们,他又说:“肚子都那么大了,多操心你的孩子,少打听社会上的事,尤其是革命的事,那是我们男人的事,跟女人,尤其孕妇,没啥关系。” 他贬低她,红小兵们当然也会瞧不起她,她说的话也就没份量了。 陈棉棉挺腹,先大声说:“同学们,领袖教导我们,妇女能顶半边,许大刚是咱泉城男同志中最有觉悟的,而女同志里最优秀的……就是我。” 她竟然厚脸皮到如此程度,许大刚都跟许次刚一样,只差跳出来打人了。 也果然,红小兵们不太信,都在看陈棉棉。 吴菁菁有点怕,声音也有点小,但说:“她可是我们河西红专的活雷锋。” 陈棉棉再补一句:“其实我还是学霸,最优秀的学生。” 红专活雷锋好比金字招牌,红小兵们齐声说:“嚯,这姐够厉害的。” 陈棉棉笑着说:“欢迎报考河西红专,争做活雷锋。” 她再添这一句,她的公信力,就跟许大刚是一样的了。 那么如果有公安来抓逮许大刚,她拦着红小兵们,他们很可能就会听她的。 许大刚呲牙:“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呗,咱们一起诉诉过去的苦日子。” 红小兵也热情的说:“来吧姐,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 这年头最流行的就是忆苦思甜,诉苦大会,许大刚刚才,就是在跟红小兵们诉苦。 讲过去的苦日子,劝他们热爱人民热爱大粪,表现自己的红和专。 他比他弟还聪明,不但会笼络红小兵,而且骗陈棉棉过去,不就是个现成的人质? 陈棉棉穿的新夹克衫,看着不太明显,拉开拉琏说:“我吧,尿憋。” 又说:“但还能撑会,许队你刚说你吃过啥来着?” 她站在厕所门口,又说想尿又要撑回,就堵着许大刚没法借尿跑路了。 他也需要观察形势,看陈棉棉有没有带警察来,也还要想,她如果要搞他,会是什么名义,他也好做出应对,毕竟他一民兵副队长,轻易不会进大漠去逃亡的。 他也很想不通,因为如今的父母拿女儿是当成牲口养的。 她们应该没有思想,只会服务,服务弟弟服务丈夫,他大姐许小梅也是一样的。 当然,女人嘛,两脚羊而已,本身就是牲口样的东西。 但这陈棉棉怎么突然就逆反,不听话了? 事已至此,先聊吧,他说:“观音土,荞糠和树皮我全吃过。” 红小兵基本都是出生在解放后的,也饿,但是没有惨到吃土扒树皮的程度。 还是小孩子嘛,一起感慨:“许哥你好可怜啊。” 但没人握着许大刚的手了,他就悄悄转身溜,应该是想去拿枪。 陈棉棉却是一声:“大刚,等一等。” 又说:“我可教过你我逮瞎瞎的独门绝技,现在各农场到处是瞎瞎,比九月的羊和腊月的猪还肥,你瞧瞧同学们瘦的,你就没有教教他们怎么捉瞎瞎?” 瞎瞎在河西走廊,是唯一可以跟羊肉媲美的存在,为搞点肉,红小兵们只要闲暇,就会撅着腚趴田里去捣,但许大刚竟然会逮瞎瞎的独门秒招? 立刻有俩红小兵抓他手腕:“哥,这你可就不够意思了!” 许大刚牙齿咬的咯咯响:“陈棉棉,你什么时候教过我怎么捣瞎瞎?” 虽然女配啥都给了娘家,但逮瞎瞎的独门秒招没传授过。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1节 但不是她不想,而是别人都太蠢了,或者说还没饿到一定程,所以学不会。 许大刚再看红小兵们:“她逮瞎瞎更厉害,找她。” 陈棉棉摊手:“我只是个女人啊,能比男人更厉害吗,不可能呀。” 红小兵们也说:“对啊,她一女同志哪能比得上你,许哥,快教教我们呗。” 他们主要是馋肉,就齐声说:“教教吧,教教我们。” 许大刚脑子有点乱,主要是搞不懂陈棉棉想干嘛。 而就在他脑子里一片乱哄哄时,陈棉棉却又喊说:“同学们别闹了,许队长他原来吃多了榆树皮脑子中了毒,脑子有病,遭不住你们闹的,赶紧松手。” 红小兵们一听更同情了:“许哥你脑子中过毒,脑子有病?” 许大刚当然知道陈棉棉没安好心,要坑他。 但这恰好是个借口,他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对,我现在头有点疼。” 陈棉棉往前追了几步,笑着说:“谁叫你觉得榆树皮甜,你就贪嘴多吃的。” 许大刚还在笑,刚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马继业兄弟堵着门,才要呲牙,陈棉棉又是一声厉吼:“驴日的马继业,他是地主狗崽子,他还日你妈,你不打他……” 随着马继业一声大叫,乱子陡起。 …… 许大刚一拳捣向马继业,马继光来捉他的拳头却被他一脚踹飞。 再一脚踏开办公室的门冲进去,马继光扯他的腿,他抬脚就踹,狠踹。 红小兵们看的嗷嗷叫,许大刚连打带踢,如入无人之境! 陈棉棉也是急的直跳脚:“他是地主狗崽子,打啊,快打,打倒地主狗崽子。” 但许大刚已经冲进屋了,狠辣果断,伸手就拿枪。 因为他弟弟之所以没逃到,就是因为没有搞到枪,而只有枪,逃进大漠,像他这种读过书,祖辈还在国军阵营干过的人,有的是生存并重头再来的办法。 他有一把手枪一把猎枪。他直奔摆在桌上的猎. 枪. 但随着砰的一声,他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掌被生生打爆,鲜血喷涌。 旋即一帮公安冲了进来:“住手,不许动!” 刚才的子弹是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许大刚以为是公安们。 见小柳枪瞄准的是他的脚,他假意投降举手,却在小李掏手拷的刹那纵身一跃,翻出窗户踢翻两个红小兵,在枪声中一路飞奔,跃上墙头,却又重重摔了下来。 又是一枪,小柳击中了他的腿。 落地的瞬间,几个公安一拥而上,按人,拷手铐。 鉴于许次刚差点逃跑,小李还给许大刚上了脚琏,捆的结结实实。 一场抓捕就这样里应外合,顺利结束了,但是,还有麻烦。 但一个红小兵问小李:“公安叔叔,许哥犯什么事儿了你们要抓他?” 马家兄弟抢着说:“他耍流氓,他欺负我姐。” 红小兵跟普通民众不一样的是,大多数是男孩,而且正处在事非不分的年龄,崇拜像许大刚这种人,而且男女之间的苟且,他们的看法跟成年人不一样。 就有红小兵说:“怕不是你姐自己贱,要倒贴吧,那也能叫耍流氓?” 一帮孩子再指公安:“我们可是主人翁,讲清楚再走。” 如今天大地大,就是红小兵们最大了,不跟他们交待清楚,公安走不了。 这也正是许大刚想要的效果,他眼珠子一转就想鼓动孩子们。 但一抬头,他恰好迎上陈棉棉的手指,她说:“你,分明就是个地主狗崽子!” 她语快如珠:“你自己说说,榆树皮能吃吗?” 许大刚被公安们死死摁着,但也快速说:“不能,能吃的是槐树皮。” 陈棉棉更快:“它明明是苦的,你却说它……” 许大刚比嘴快:“是苦的又怎样,人饿极了有毒的都照样吃。” 陈棉棉冲到他面前:“你撒谎,树皮明明是甜的。” 许大刚嘴更快:“是苦的,树皮分明是苦的。” 他直觉陈棉棉是在诈他,所以他故意反着,他认为那是正确答应。 她再凑近,手指他的鼻子:“你放屁,榆树皮明明是甜的。” 许大刚呲牙:“我尝过,我确定是苦的。” 他自认赢了:“陈棉棉你竟然认为树皮是甜的,你家才是地主吧。” 他以为她会否认,还要辩,还在想怎么污蔑她,结果陈棉棉一摊手:“我问完了。” 墙外的赵凌成也是懵的,他也不知道陈棉棉为什么不辩了。 他搞不懂,一帮红小兵也齐齐张着嘴。 但小柳一把逮起许大刚,却说:“你不是泉城人。” 小李也说:“你是外来户,河南人吧,在那边什么成分?” 另一个公安说:“肯定不穷,河南饥荒比咱还严重,吃过苦槐,而他们兄弟活的那么齐全,绝对是有粮的人家!” 红小兵们看的一愣一愣的,但还得公安来解释:“咱泉城遍地都是老榆树,就是为了饥荒种的,剥了皮要先发酵,然后搭配荞糠和观音土,吃起来有股甜味儿,有些人忍不住就会多吃,吃多了就会胀死,这些他全都不知道。” 又说:“看看书你们就知道了,42年的河南才吃松槐,就是老蒋水淹那一年。” 1942年的河南可饿光了一茬人,掐指一算许大刚恰好出生。 红小兵们齐看许大刚,也可算明白了,这还真可能是个地主狗崽子。 而且是从饿殍满地的河南逃过来的,那得是大地主吧? 马继业兄弟也终于能诉苦了:“他睡大了我姐的肚子,他是个臭流氓啊!” 吴菁菁也说:“地主狗崽子,敢篡我们民兵的位,打死你!” 她只是嘴两句,但红小兵是真打。 一帮孩子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边踢边骂:“臭地主,敢骗我们!” 边打还要边吼:“地主狗崽子,尝尝你农民爷爷的铁拳吧,大红蛋!” 马家兄弟一看别人打,也虚张声势:“驴日的,狗日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大刚就是。 他请一帮红小兵跟着自己,是为了防公安,但现在红小兵们打的想报警。 他连吼带叫:“公安同志,我要报警,救我,快救我!” 吴菁菁看得正乐呵呢,却被陈棉棉拉出了院子。 她哎的一声,陈棉棉立刻摇她的手,嘘声:“先不要说话。” 有俩公安看着许大刚,小柳和小李出来了,此刻正在跟赵凌成聊着什么。 小李跨上了赵凌成的摩托车,小柳蹬了一辆自行车。 陈棉棉直等他们俩聊完了,从书包里掏出两包烟来,给了俩公安一人各一包,笑着说:“辛苦你们再跑一趟,等今天晚上回来,我请你俩吃好吃的。” 小李摆手拒绝:“嫂子,赵上校已经给过烟了。” 小柳掏出一包来:“您瞧,这不一样的嘛,也是红牡丹。” 赵凌成虽然有权限拘人,但案子是公安在办。 他得给人点辛苦费的,因为他一直表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陈棉棉以为他不会,才专门带的烟。 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清高,竟然也会给人送礼。 虽然他已经送过了,陈棉棉还是一人一包:“拿着吧,路上抽。” 一个骑摩托一个骑自行车,俩公安走了。 另外俩公安也可算把满头飙血的许大刚解救出来,逮着回公安局去了。 但红小兵们还没泄恨,一路追着还在打。 陈棉棉看他们经过,还要拉着套点近乎:“同学们,想学捉瞎瞎可以找我。” 再握他们的手:“腌榆树皮我也是一把好手,想吃也可以找我。” 孩子而已,单纯得很,一帮孩子挥手:“姐,等我们打完地主就来找你。” 还有男孩说:“只要你肯教我捉瞎瞎,我就是你亲弟。” 目送他们离开,赵凌成看表:“去吃饭吧,完了上民政科。” 吴菁菁总觉得有点怪,就小声问:“棉棉,那俩公安上哪去了,干嘛去了?” 又说:“刚才许大刚差点就跑了,是被你男人给堵了吧?’ 陈棉棉也没想到,许大刚比许次刚还要猛。 打他手的那一枪是赵凌成开的,可真够准的,把他右手直接给打爆了。 之后也是他,瞅着许大刚翻墙的瞬间给了一枪托。 这个年代公安力量比较一般,但军人们,似乎不管啥岗位,素质都很不错。 而许大刚被抓时,现场的民兵们没敢吱声,但肯定要往上报的。 他的心腹还会去找许小梅和许小刚,通知他俩。 赵凌成把摩托车交给了小李,是让他去建设劳改农场,许小刚在那儿,得逮回来。 小柳是去许小梅老家,她没有罪名不好逮,但是可以蹲守。 三个弟弟集体被逮,如果许小梅够聪明,就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但要她沉不住气就会去转移赃物,那么,潜藏赃物的地方也就顺势暴露了。 这个当然不能跟吴菁菁讲,所以陈棉棉摇头:“我也不知道。”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2节 她把赵凌成拉到一边,也得问问:“你怎么敢开枪的,回去得受处分吧?” 赵凌成开了一枪,回去当然要写报告,不想挨处分也只有一个办法,找到赃物。 但怕陈棉棉压力大,他暂且没多说什么,只说:“不能招惹红小兵。” 革命是把双刃剑,因为潜藏的敌特太多,人们的思想观念太陈旧,就需要革命。 但红小兵太极端,基地一直以来的态度是,不欢迎,不招惹。 当然,如果革命形势一直会像目前这样,虽然有点出格,但不过分的话,陈棉棉也觉得不招惹红小兵们是最好的,可现在才是1965年,就从书中看,一切才刚刚开始,十年中,像赵凌成这种专业水平硬的倒不会挨打挨鞭子抽,还可以在岗工作。 但他周围大部分的人都要经历下放,他们的工作进度会被拖慢。 太过辛苦积劳成疾,再加上还要寻找妞妞,他就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了。 以及原文男主,那个烂黄瓜高干子弟,会是赵凌成的死对头,借革命的名义处处跟他做对,把他整的很惨,而如果一直待在基地,陈棉棉会不会也要挨整? 想到这儿,半开玩笑,她说:“你不觉得如果我做红小兵,也能很优秀?” 也不是厌恶,毕竟都是孩子,心智还不成熟才会那么冲动。 但赵凌成看红小兵就好比洪水猛兽。 他现在愿意承认前妻的能力了,刚才那段逼问堪称教科书。 她扰乱了许大刚的思维,逼的他狂露破绽。 言谈间,她就让许大刚暴露了他的本性和地主身份。 但陈棉棉要做红小兵,赵凌成坚决反对。 他可不要女儿有个红小兵的妈妈,所以他说:“那就再加一条,如果你做了红小兵,妞妞将会自动归我所有,由我来抚养,我来全权负责教育。” 怕前妻要纠结这个问题,他再说:“吃饭吧,今天吃羊肉。” 他接受不了她当红小兵陈棉棉可以理解,可他总想抢孩子,这让她很不爽。 不过吴菁菁和马家兄弟还在不远处等着呢,先谈眼下吧。 她说:“等等,还有我几个同学呢,今天咱俩得请他们吃顿饭。” …… 目前全国只有一个地方会供肉,就是国营饭店。 但想吃到肉也没那么容易,不讲领导干部,要的是功劳,就比如省级以上劳动模范或者在部队立过三等以上战功的英雄,一年就会有几斤定量肉,还是免费的。 要不然也是箭舌豌豆面加土豆白菜的老三样。 赵凌成不比赵慧牛逼,有十斤肉,他只有三斤肉票,当然也只想自己享用。 但陈棉棉带了俩一身大粪的男同学,再加上吴菁菁,总共四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饭店给的全是肥肉,看着就腻。 服务员还用屁股撞了陈棉棉一下:“老同学,看看,这够肥,够香的吧。” 她其实就是古丽,给陈棉棉送过排骨那位,肥肉也是福利。 两个满身粪的男人当然就是马继光和马继业了。 看赵凌成一副被炮轰过的样子,陈棉棉对俩人说:“去洗个手,再把外套脱了放到外面,看看你俩,像什么样子。” 马继光来了句:“大粪的味道,穷众的味道,很正呀。” 这个年代讲究的是越苦越脏越光荣,所以他们脏的理直气壮。 陈棉棉无语:“我怕你俩吃拉肚子啊,快去!” 一般人不懂,这种傻乎乎的西北壮汉,你就得呵斥他们才会听。 吴菁菁嘴角都在溢口水了,他俩是真馋的着不住,着急麻慌洗把手,又回来了。 不过俩人也挺拘谨,直到陈棉棉夹肉过去,,他俩才接肉。 他们也知道羊肉是赵凌成的,齐齐站起来,捧着肉鞠躬:“谢谢您,首长。” 赵凌成刚想纠正,陈棉棉温声说:“以后叫哥吧。” 俩兄弟瞬时眼睛都亮了,咧着嘴巴乐呵呵:“大首长呢,是我哥啦。” 泉城的羊肉其实就得吃肥的,因为它不膻不腻,还有股别样的甘甜。 吴菁菁大吞两口揩嘴:“棉棉,你们咋不吃呀?” 陈棉棉说:“在基地我们天天能吃到肉,今天有点腻,就不吃了。” 她也想吃羊肉,但马家兄弟熏的厉害,她吃不下。 赵凌成跟他俩坐一排,被他们黝黑的肤色一衬,还真是白的乍眼,像两个世界的人。 马继业手指黢黑,全是陈垢,但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觉得太可惜,他一口就唆上去了。 瞬时,赵凌成那双清透但是毫无感情的眼眸里,突然就盛满恐惧了。 看马继业唆手上的陈垢,他的头发都肉眼可见的竖起来了。 马继光也唆起了手指,赵凌成腾的站了起来,吴菁菁忙问:“哥您有事?” 赵凌成是受不了了,但也只说:“我去倒杯水。” 古丽端着汤盆来了:“喝什么水呢,这儿有羊汤,羊骨头炖成的汤。” 瞟一眼正在唆手指的马家兄弟,赵凌成举水杯:“我去泡杯茶。” 古丽趁势说:“棉棉,你这男人穿便装更好看。” 绿色军裤,调绒面的黑夹克,白皮肤板寸头,赵凌成确实好看的鹤立鸡群。 吴菁菁边啃肉边说:“要不打你,就更好了。” 赵凌成就在不远处,正提着暖壶倒水,水满溢出来,烫到了手。 没有白吃的饭,陈棉棉问马家兄弟:“许大刚现在的对象是谁,你们知道不?” 因为他俩太怂太窝囊,翻不出风浪,许大刚都懒得防着他俩。 他们俩也恰好知道一些情况。 马继光说:“谈的没有,追的多着呢,可惜人家都不咋尿他。” 吴菁菁也忙着八卦:“都在追谁啊,快说。” 马继光说:“一个是我们邓大队长家的闺女,大队长明着说了,不嫁他。扭头他又追钢厂一位老总家的闺女了,那个也不太瞧得上他,最近他正玩命追呢。” 陈棉棉凑近,声小:“没得女人睡,他真能忍住,夜里不出去?” 马继光叹息:“风声紧,他不敢吧,也就偶尔上江所长家,俩光棍凑一起喝个小酒,他都不敢喝醉的,天天公狗一样撵着追领导家的姑娘。” 吴菁菁啧了一声:“江所长媳妇跳了水窖,听说他家天天闹鬼呢,许大刚还敢去他家?” 马继业说:“那水窖听说早就填了。” 许家兄妹的目标很明确,削尖了脑袋向上爬。 陈棉棉不知道许大刚最终会跟谁结婚。 但知道,他只要拼命追,就一定能追到一个领导家的女儿,成为姻亲,对方自然也会像魏摧云一样扶持他。 陈金辉也不过一块跳板,许家,才是真正的泉城婆罗门。 她给俩人盛汤:“吃饭吃饭。” 俩人又是肉又是汤的吃的饱饱的,还意犹未尽,抱着骨头不停唆着。 陈棉棉也被他俩臭的厉害,也借故出来了,在外面站。 赵凌成早就在外面了,看表,这个时间点正是林衍要出拘留所的时间。 因为他拜托过公安,公安会先带他上国营理发馆剃头刮脸,收拾干净再交给民兵。 泉城不过一条街,理发馆就在斜对面,按时间也林衍该来了。 赵凌成就不让陈棉棉见林衍了,但想让舅舅看看他的妻子。 等他再去农场时他也会告诉舅舅,自己对目前的局势也焦头烂额,无能为力。 是他那又红又专的妻子帮的他,也是她给的他,救命粮。 …… 但他没等来林衍,倒是等来一个亲戚,许小梅。 公安小柳骑着自行加去找她,二十公里路,应该是听到消息她就来了。 她也是直奔陈棉棉,递一张存折给她,诚心说:“棉棉,原来是我对不住你。” 再掏一只小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想金辉,想想大宝啊。” 陈棉棉一看存折,上面写着五百元。 这钱是她的彩礼钱,也是赵凌成的钱,够买四分之一个洗衣机。 她就说嘛,再回泉城,债她都会讨回来的。 她接过折子,看吴菁菁:“帮个忙,一会去帮我查一下,看这是不是挂失折。” 再看许小梅:“你从我娘那儿拿走的三百呢?” 许小梅乖的简直不像话,马上又掏出一张存折来:“这个,我想交给咱娘的。” 陈棉棉抽了过来,说:“这也是我的钱。” 许小梅刚想说什么,陈棉棉又说:“我大姐二胎生的是个闺女,你哄她说可以卖给当官的或者部队上的人家,卖的钱你自己揣着了,钱呢?” 国营饭店吃饭的人挺多,服务员也都在看这边。 但大家神色都很正常,因为把女孩卖到有钱人家,说来是件很不错的事儿。 许小梅有点尴尬,讪笑说:“我就收了二十块营养费,卖的好人家。” 陈棉棉暂且没深问,只又问:“你找我干嘛?” 第一个弟弟出了事还好,但现在三个弟弟全都被关了。 许小梅拍胸脯:“我和金辉原来确实对不住你,但是棉棉,算了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3节 再搓手:“大刚和次刚不当民兵了,我们都回乡下务农去,咱妈不是没人伺候嘛,我伺候,我帮你孝顺咱妈,不让你和赵军官多操她一分钱的心,好不好?” 她是个聪明人,选了最优解,来求事主。 毕竟地主狗崽子哪怕不用坐牢,但要劳改要挨批,那日子可不好过。 但假设是陈棉棉提的,只要她不追就,事情就还有得圆。 搞人不成反被搞,许小梅这回是真怂了,只差跪到地上磕头求饶。 如果陈棉棉还是女配,也会原谅许小梅的,因为她深爱陈金辉和王喜妹。 许小梅要辞职回家,帮她去伺候她老娘了,她能不乐意? 生怕陈棉棉不乐意,许小梅又说:“咱娘在公安局呢,我这就去接她,我帮削脚裹脚,要干的不好,我和我几个弟弟,一并任你处置。” 王喜妹守着她的小脚死活不肯放,这几天为了走路,可算忍痛放大了。 许小梅够能表忠诚,都愿意帮婆婆重新裹脚呢。 陈棉棉手捂肚子,抓赵凌成的胳膊:“先扶我上个厕所吧。” 赵凌成正在看药,那是一枚安宫牛黄丸,许小梅物归原主,还给他了。 国营饭店也是旱厕,真以为陈棉棉是要上厕所,旱厕又太脏,赵凌成说:“我带你上钢厂吧,那边的厕所干净。“ 绕进饭店后面的院子,陈棉棉却是一笑:“我已经找到赃物了。” 赵凌成愣了一下,当然立刻问:“在哪?” 陈棉棉再笑:“想知道吗,有个条件喔,妞妞以后,要归我抚养!” 见赵凌成只望着她,不语,又说:“想知道就答应,不然……” 赵凌成还真不笨,正好这时胖胖的江所长疾步匆匆,跑向了许小梅。 但许小梅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讪笑着后退,退远了。 赵凌成偶尔也会住招待所,当然也认识江所长,还知道对方给姜霞写信的事。 他手指:“应该跟那个人,江所长有关。” 陈棉棉轻叹,问赵凌成:“只看他的外表,你觉得他会家暴,会打死老婆吗?” 从江所长代写信就可知,他和许小梅关系匪浅。 赵凌成有种近乎刻薄的清醒:“江所长因为出轨被抓包,打死了老婆?” 但他目标明确,只想知道东西在哪儿。 所以他再问:“但那跟许大刚藏东西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陈棉棉才不上当,抬手欲拉勾:“那可就这么说定啦,我帮你找到赃物,妞妞将来,归我所有。” 赵凌成直到此时才赫然发现,前妻跟曾经剃着板寸,抱着个小包袱吸鼻涕时全然不同了。 她脸上的高原红消失了,她蜡黄的脸上,双眸闪着异样的神彩,她甚至都敢明着跟他叫板,对着干了。 他也蓦然想到,当初那帮督战林衍的,迂腐的国军高层们,在被林衍无情暴头之前,当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吧。 震惊,尴尬,为难,又无可奈何。 第25章 批判 其实赵凌成依然对女儿没概念。 但他爷爷培养出了赵慧, 那是一位优秀的空军女大校。 赵凌成看老爷子一身槽点,自负如他,他认为他培养的女儿会更加优秀。 可如果陈棉棉会像教育苗苗一样教育妞妞,他又有什么理由抢孩子? 弱小不是失败的关键, 傲慢才是。 依然是因为傲慢, 赵凌成猝不及防跌进自己挖的坑里, 不吭气了。 但陈棉棉可不会因为他装傻就选择放过。 她说:“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恰好这时服务员古丽来了后院, 就说:“棉棉你最会看天时了,你看会不会下雨?” 天上有朵阴云,看上去确实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陈棉棉问她:“你是要出门吗, 担心下雨?” 这年头还没有准确的天气预报, 人们出门之前都得先观察天气。 古丽说:“我家的窖水快吃完了,要下雨,我得回家扫院子, 蓄水去。” 西北基本没有地下水, 自来水没普及前人们都是打水窖。 但要打一口水窖非常艰辛的, 需要先挖一个五米左右的深坑, 再选用黄土高原特有的湿陷性黏红土, 并加入浸湿的胡麻杆反复捶打, 才能让窖壁防渗防漏。 也只有一种情况水窖才会废弃,就是有人跳窖溺死。 陈棉棉也不确定会不会下雨, 却听赵凌成说:“城里不会下雨,但乡下会。” 古丽笑了:“为啥呀, 雨长着眼睛吗, 还会瞅地方?” 正好这时头顶有一架飞机飞过,赵凌成指飞机:“空军方面看到有云,就会进行人工干预, 让雨落到它该落的地方。” 红专学过这个知识点的,古丽拍脑壳:“老师讲过,这个叫啥来着?” 陈棉棉说:“人工降雨吧。” 古丽感慨说:“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呢,怪不得从不见你跟同学们耍,你是整天偷偷躲着在学习吧。” 陈棉棉腆着脸说:“当然了,我可是学霸。” 人工降雨是这两年才开始搞的,也算新兴科技。 别的同学一无所知,陈棉棉却那么清楚,赵凌成不得不相信她确实是学霸了。 他还挺八卦的,走向古丽,问:“招待所的江所长是不是丧偶?” 古丽也是个爱八卦的,说:“得有五六年了吧,他媳妇跳水窖了,他呀,活该!” 赵凌成不懂了:“为什么活该?” 古丽说:“打口水窖可不容易,他媳妇跳了水窖,那窖就废了呀。” 打一口水窖的工程量极大,造价也昂贵,人们总是攒好多年的钱才能打出一口,它也是祖传的宝辈,而一个女人对婆家最大的报复,就是死在水窖里。 因为只要泡过死人,那口窖就得封掉,再重新打一口。 赵凌成回看院外的江所长:“原来是这样。” 陈棉棉有点疑惑,心说他该不会是猜到许大刚藏东西的地方了吧。 王八蛋,他的脑子应该没那么快吧。 …… 许小梅急的直跺脚,看陈棉棉出来,两眼巴巴的。 但陈棉棉并没有理她,只把两张存折交给了吴菁菁,让她去信用社查一下。 江所长也在讪笑,等着跟陈棉棉搭话,她却走向了马家兄弟。 他俩一人捧两块肉骨头,站在路边发呆。 陈棉棉拍了马继光一眼他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声:“唉!” 他们当然不希望许大刚被释放,但许小梅是陈金辉的媳妇儿,陈棉棉又是出了名的疼爱弟弟,他们就怕许大刚又要被释放,满脸的沉重。 陈棉棉掏了两张贰元粮票,一人一张:“你们俩要好好淘粪,天天向上。” 她不但请他俩吃肉,还要送粮票? 他们兄弟因为太老实,别的同学都瞧不起他们,陈棉棉却对他们那么好? 马继光硬噎:“棉棉,你家的粪坑要是满了,田地需要耕种,或者是打水窖需要人干活儿你就喊我,我要不帮你干,我就是牲口养的。” 马继业说:“我也是,我要不干我就是驴日哈的。” 吴菁菁简直无语:“你俩可真傻,人赵军官家就没粪坑。” 古丽也笑着说:“人家棉棉吃的自来水,不需要打水窖,你们俩个大傻冒。” 马家兄弟有点尴尬,再看赵凌成:“哥,你还有啥活儿要我们干的不?” 陈棉棉不会滥做好事,帮马家兄弟其实也是在帮赵凌成。 见他不理这兄弟,有点生气,就掐了他一把。 见他仍不吭声,只好说:“对你赵哥,努力淘粪就是最好的报答。” 马家兄弟齐齐点头:“我们一定好好淘粪。” 陈棉棉依然不理许小梅,她都快急哭了,倒是赵凌成说:“许会计是吧,去拘留所看看你弟弟吧,你再不去,他得被人打死。” 许小梅其实就是曾经的陈棉棉,疼弟弟是疼在骨子里的。 她哎哟一声就跑,她一跑,江所长也跟着,俩人一起往拘留所去了。 赵凌成刚才没理马家兄弟,是因为他在看林衍,他被民兵们押着来理发了,刚刚进了理发馆。 赵凌成也确实不太想跟马家兄弟多说话,就只说:“你俩,工作去。” 马家兄弟应声走了,现在还剩一个人,公安小柳,也准备回去上班的。 赵凌成示意他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你去查查招待所那位江所长家的住址,他爱人跳水窖的那个家,一个小时后,我会到公安局跟你们汇合,对了……” 对了,王喜妹还在公安局,但他不想陈棉棉知道。 小柳也有丈母娘,虽然没王喜妹那么过份,但也是奇葩一枚。 他挎上自行车,笑着敬了个礼:“了解!” 又说:“那咱就一会儿见。”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4节 赵凌成推起自行车走向陈棉棉,说:“走吧,上民政科。” 古丽和吴菁菁还在呢,对视一眼,笑着说:“恭喜恭喜,这回一定要好好过呀。” 他们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领结婚证,结婚,那件事也得办。 但望着离开的小柳,陈棉棉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许家兄弟贪污的东西就藏在江所长家,他媳妇自杀的那口水窖里。 相比农场和戈壁滩,自己家,那口水窖是最佳藏东西的地方。 因为在江所长家院子里,好隐藏,再就是它确定已经废弃,不用了。 照马继业兄弟说,许大刚经常去江所长家去喝酒,但那其实是去藏东西的。 赵凌成脑子可够快的,还真被他给想到了。 得,抓紧时间扯证吧,然后他就得快马加鞭,去找赃物了。 不过进了民政科,见走廊有凳子,示意陈棉棉坐下,他从包里掏出了大馒头。 再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来,说:“吃点东西吧,咱们再登记。” 那是他的水杯,而且是保温杯,陈棉棉一看,说:“冲的奶粉啊,会有异味的。” 保温杯冲奶粉,当然会残留异味,可是小妞妞也需要补充营养啊。 赵凌成还挺懂:“现在是发育关键期,要吃饱,还要有营养,快吃吧。” 陈棉棉中午没吃饭,确实饿,掰块馒头开啃:“好香,好酥!” 这种馒头热的时候一般,就要凉了才行,满口化渣。 她吃的正香着呢,赵凌成一声干呕,她生气了:“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吃?” 赵凌成脑海中全是那马家兄弟唆手指的场景,想到他就忍不住要吐。 既然影响孕妇的好胃口,好吧,他去外面吐。 但他已经连着加过几个大夜班了,昨晚也就睡了三个小时,今天中午又没吃东西,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进了婚姻登记处,俩工作人员,老大姐瞅瞅他,再瞅瞅陈棉棉的肚子,顿时脸浮嫌弃:“同志你,瞧着不大开心啊。” 他是来登记结婚的,但脸色比来离婚的人还难看。 只看脸色,他好像是被迫的,赶鸭子上架的。 赵凌成在掏证件,一个大姐飞速写个东西给陈棉棉:“识字不,要不要我读一遍?” 赵凌成也去看,就见上面写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受到虐待找妇联。 从吴菁菁到古丽再到这大姐,都在关注一个问题,家暴。 赵凌成再度目瞪口呆,所以呢,整个泉城的人都以为他在搞家暴? 他当然要怀疑,只怕又是陈棉棉散播的谣言。 但一看他的证件俩大姐就满脸堆笑了:“军工基地的,还是来复婚的?” 再翻离婚理由,赵凌成可算找回场子了,因为俩大姐异口同声,批评陈棉棉。 一个说:“外面啥情况你不知道吗,口粮一减再减,大家都挨饿呢。” 另一个说:“我都忘了白面馒头啥味道了,你知不知道?” 不为男人,就为军工基地的好伙食,大姐们也觉得她应该呆在那儿。 赵凌成瞥一眼前妻,眼中浮着一抹淡淡的得意。 如今结婚也不需要照相,就只手填纸张,再沓个章子。 章子啪啪一沓,一个大姐握上赵凌成的手轻拍,又劝他:“我们本地姑娘虽然糙一点,但心地善良,而且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但你可以骂,不要打她。” 另一个也说:“媳妇是疼的,不是打的,千万别打。” 得意僵在脸上,赵凌成简直无语:“大姐,我是军人,我不打女人。” 其实大姐们会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一直以来西北地区家暴非常普遍。 但旧社会女人挨了打没人管,现在有妇联了,女性之间互相帮助,互相转告。 这个时代的女性也默认男人都是会打媳妇,再加上赵凌成脸色不好就要误解。 但这要再不洗白白,他家暴的名声只怕也要传到首都去了。 陈棉棉举起那张字条说:“二位大姐,他原来没有家暴过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因为他是一位品德兼优的好男人,但我会收着字条,把它给需要它的人。” 俩大姐再看赵凌成:“别不乐意啦,瞧你这媳妇多懂事啊,都帮你说话呢。” 赵凌成深呼吸,调整脸色,挽上了妻子的手:“我会的。” 俩大姐对视一眼,交证:一对壁人,真好啊! 但等赵凌成出门时,她们还得叮嘱他一句:“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打媳妇。” 赵凌成一僵,心说他怎么觉得,他家暴的名声,早晚还得传到首都去? 这年头的结婚证不叫证,因为它是两张纸。 彩印的,上面印着牡丹喜鹊,花团锦簇的,男女各收一张。 陈棉棉跟吴菁菁约好在信用社碰头,然后俩人一起去钢厂招待所。 赵凌成还要找赃物,把她放下就又蹬车离开了。 吴菁菁拿着两张存折呢:“我已经帮你查过了,钱在折子上,凭折取,但这是一年定期,现在要取可就没利息了。” 总共800块,一年是五厘利息,损失了确实可惜。 但现在银行存款,存折就是唯一凭证,知道号码就能挂失并补办。 许小梅是搞财务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连她一起逮了,钱当然落袋为安。 陈棉棉索性就不要利息了,八百块钱,她直接取了揣在身上。 俩人从信用社取完钱出来时,又正好看到赵凌成和公安小柳俩蹬着自行车飞驰而过。 吴菁菁不免又要好奇:“棉棉,你男人到底忙啥呢?” 赵凌成他们这趟要去的就是江所长家了,就不知道到底能搜出多少东西。 陈棉棉笑着说:“咱不管他们,咱去钢厂招待所吧。” 从市里走钢厂还有两公里,可以坐班车也可以徒步。 陈棉棉肚子沉走不动路,就拉着吴菁菁一起,等着坐班车。 而她俩才在钢厂站下车,就见从钢厂的正大门出来一辆敞篷汽车,严老总坐在上面。 接着就是自行车了,一辆一辆的出来,往前走了。 吴菁菁一看那帮人去的方向,感觉到啥了:“棉棉,他们好像是去江所长家了,我咋总觉得不大对。” 她们走路,等车用了很长时间,陈棉棉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估计,赵凌成他们应该是已经找到东西了。 或者说,许小梅和江所长隐秘的私情,以及江所长媳妇的死,要大白于天下了。 …… 在吴菁菁看来,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 因为日常相处,她从来没有察觉江所长和许小梅有私情。 虽然大家都说江所长的媳妇是他打死扔水窖的,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没证据。 而因为江所长家恰好就在钢厂附近,公安搜东西的时候还找了钢厂警卫科协助,所以今天吴菁菁不但见证了一个谣言的被坐实,还吃到了新鲜的,香喷喷的一手大瓜。 也是为了等着吃瓜,陈棉棉先没去招待所办入住,在钢厂大门口蹲守着。 下午五点钟,钢厂那位妇联的邱主任从远处走来了。 她正愁没地方说八卦呢,一看到吴菁菁和陈棉棉,当即脱口而出:“你们知道不,招待所的江所长是个大贪污犯!” 陈棉棉心说果然,看来东西是找到了。 吴菁菁问:“他贪啥啦,是不是我们招待所的床单和被套?” 邱主任笑着说:“屁呀,是好几箱子的金银财宝。” 吴菁菁忙又问:“啥金银财宝?” 邱主任眉飞色舞:“具体我也没看,只是听说,但江所长说东西不是他的,是小陈那弟媳妇许小梅的,他还说呀,许小梅勾引他,强奸他,他们俩人是不正当关系。” 吴菁菁目瞪口呆:“许小梅会强奸他,许小梅疯啦?” 江所长又胖,又丑又搓,说女人会勾引,强奸他,也确实可笑。 恰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响亮的口号:“打倒地主狗仔子,打倒贪污犯。” 吴菁菁也不听了,直接出门去看热闹了。 陈棉棉作为现代人,都觉得整件事情发展的有点太快。 不过也是合理的,因为许小梅和江所长去了拘留所,但是拘留所有红小兵,而等赵凌成他们找到东西,要抓着江所长指认现场的时候,红小兵们就跟着来了,既有他们,那么就不仅仅是指认现场,还要有一场批判大会了。 还真是,陈棉棉走到马路上,就看到满头是血的许大刚已经被戴上枷锁和高帽子了,正好被押过钢厂大门。 邱主任也出来看热闹,跟陈棉棉说:“都是许大刚自己造的孽,整天要跟一帮红小兵混在一起,这下活该了吧。” 人要太奸太恶,早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钢厂是泉城的门面厂,大门外面就有广场,是办公审大会的好地方。 本来红小兵们只想给许大刚办个公审,这下好了,江所长和许小梅应该要去指认现场,可也被他们抢走,押去批判了。 先是鼻青脸肿的许大刚,接着就是江所长和许小梅了,转眼间,已经被押到广场中央了。 许小梅是真聪明,只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她在歇斯底里的喊:“我实名举报江所长,他媳妇是他先打死再扔到水窖里的,而且我能证明,赃物是他的。” 再吼:“我有证据,是一根擀面杖,上面有他媳妇的血。” 江所长也在吼:“你个没良心的,明明是你怂勇我打的媳妇,你才是凶手!” 许小梅平常说话软言细语的,但今天嗓音格外尖锐:“你强奸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5节 江所长也吼:“呸,明明是你勾引我……” 许小梅嗓音更大:“那年我才十五岁,你他妈的,我还未成年。” 又喊说:“我们江所长的媳妇是他自己打死的,他拿着擀面杖,一杖杖敲死的,他是杀人犯!” …… 正好赶上钢厂下班,职工们全出来了,现场围的水泄不通。 陈棉棉觉得有点太疯狂了,不想看,也怕人多挤着肚子,于是就出了人群,站到了没人的地方。 但她刚歇了会儿,公安小李跑了来,他说:“小陈,领导正找你呢,快跟我来。” 陈棉棉以为小李来找她,是要去案发现场。 但不是,小李带她去的,是钢厂正在兴建的,还没入住的家属区。 有一大帮子公安和钢厂的警卫,地上还有三口大木箱子。 赵凌成在,公安局长在,钢厂那位严老总也在。 严老总两手叉腰,正在检查东西呢,老远见陈棉棉,就笑着说:“小陈,听说是你先发现的?” 那三口大木箱子里,就是许家兄弟搜刮的民脂民膏了。 公安小李说:“严书记,领袖说过,女子能顶半天边天,小陈同志就是。” 严老总之所以在,当然是公安通知的。 还因为,其实他不仅仅是钢厂的书记,同时他还兼任泉城市的副书记,是个大领导。 赵凌成和公安局局长正在聊天儿,陈棉棉也就先看看,许家兄弟几年搜刮,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踮脚一看打开的箱子,她突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她也可算明白,为什么许家作为被打倒,并且背井离乡的地主,最终还能以一个城市婆罗门的身份重新崛起了。 还是那句话,人要多读书! 女配那么善于囤东西,但囤的只是瞎瞎和粮食。 许家兄弟囤的是金戒指,金耳环,金银胸针,怀表一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银元,各种铜钱和手表,装在铁质罐头瓶子里,足足有四五罐。 粮食囤几年就坏了,但金银是硬通货,铜钱什么的,到了将来叫文物,会变得特别值钱。 有能力又如何,女配囤的再多也只是饿不死,但是许家曾经是地主,将来还能成婆罗门,永远是有钱人。 目前的刑法是,贪污数额达到五百元以上就得枪毙。 但因为现在各种东西都便宜,要凑出500块来也并不容易。 那不,市局局长就对公安们说:“如果不枪毙许大刚,红小兵们那边交待不过去,但要枪毙,只凭这些东西可算不出五百块,你们再去现场找找看吧。” 赵凌成却说:“不用了,我亲自下的水窖,我确定东西都拿完了。” 局长说:“但就这些东西,凑不够500块定刑啊,怎么办?” 这就是司法和革命的矛盾了。 红小兵年轻冲动,听说有人贪赃,只坚持一点:枪毙! 但公安不能胡乱执法,定刑有标准,报的死刑太多,公安部要批评他们的。 这事暂且撂下,赵凌成看陈棉棉来了,跟公安局长介绍:“领导,这位是我爱人,陈棉棉。” 又加重了语气,说:“就是她发现赃物,并举报的事件。” 公安局长笑了:“居然是个女同志发现的,了不起。” 陈棉棉看眼赵凌成,却问:“领导,举报贪污是有奖励的,对吗?” 臭男人以为她养不了孩子,错啦,这一趟,她都快要赚到一台洗衣机了。 她是举报人,现在也该拿奖赏了,她就是为赏金来的。 市公安局的局长也是个黑脸的中年汉子,他递过卷宗,示意陈棉棉签字,并说:“确实有奖赏,举报贪赃500元者,得50斤粮票,但现在咱们缺粮,等到六月份吧,再给你。” 五十斤粮票是好东西,至少可以换粮食,但却是空头支票? 也是怕陈棉棉失望难过,严老总又说:“粮食要仅着特种部队和工人们,最近像劳改农场啊,知青队那些地方,供应粮一降再降,小陈同志有觉悟的,体谅一下我们吧。” 大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她还要奖赏,有点不识趣。 陈棉棉还能说啥呢,当然说:“不着急。” 总共三箱子东西,金银细软并不多,但有足足一箱子肉罐头。 公安们看着肉罐头正在流口水呢,因为那是如今极为稀有的,红烧牛肉罐头。 这几年要备战,这种罐头国营商店已经不供货了。 严老总抓起一罐罐头来,看公安局长:“这个,要不奖励小陈一罐吧。” 公安局长却说:“领导,核基地那边因为长期不吃肉,有些专家身体都出问题了。” 严老总忙说:“专家们的肉必须供上,不想老美拿核弹轰咱们,咱还得指着他们呢,立刻,马上,给他们送过去。” 就这样,一罐牛肉罐头也跟陈棉棉失之交臂了。 但还好她有存储的野猪肉,倒是不馋肉,不然她都要流眼泪的。 还有一箱子全是皮鞋和皮带,羊毛袜子啥的。 严老总看赵凌成:“这一箱子,要不咱们还给犯人们算了?” 但他话音才落,赵凌成突然一手拎一只,提起装罐头和金银的箱子,转身就走。 严老总还愣着,陈棉棉抓起两只皮鞋,高举着大叫:“同学们看我,快看我,赃物在这儿。” 公安局长一看远处来了几个红小兵,厉斥公安们:“快点啊,去帮赵总工。” 公安们帮着赵凌成,把两只箱子拎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来了几个红小兵。 看陈棉棉提着皮鞋,几个男孩就跑向她了。 严老总也才反应过来,是因为红小兵们来了,赵凌成才要提着东西跑路的。 他亲自把装衣服的箱子提给红小兵们,也得敬礼:“同学们好啊。” 他在泉城是大老总,但红小兵们并不尿他,只找陈棉棉:“姐,我们是来找赃物的,东西呢?” 陈棉棉举着皮鞋说:“瞧这皮鞋,多好的皮子,多结实,这一看就是外贸货,说不定要几百几千块,就是许大刚贪污的。” 严老总也举起箱子说:“看看,这还有,满满一箱子。” 红小兵们为了表示自己对革命的热情,大冬天都恨不能光着脚,当然不穿皮鞋。 他们拿赃物也是为了展示,但有点遗憾,就问:“没点肉吗?” 公安局长,严老总,陈棉棉大家齐齐摇头:“没有肉。” 红小兵们有点失望,但也没办法,扛着一箱子破鞋破衣服的走了。 公安也得赶紧走,最珍贵的是肉罐头,得送到核基地。 至于金银耳环什么的,登记好后还得称重,明天再送回钢厂来。 因为如今国家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苏联还债,其中最缺的就是金银。 金银一律融化,按国际市价,赔偿给苏联。 说来这是个很魔幻的年代,因为这个年代几乎没有贪污。 这个年代的人不惧打仗,但当然也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多种地,吃饱饭。 他们最痛恨的就是贪污,所以严老总等别人都走完了,就对公安局长说:“我不管你怎么算账,总之,你要给我算出500块来,扒右派的皮鞋皮带,藏金银,藏那么多的肉罐头,许大刚兄弟,必须枪毙!” 公安局长点头:“是,领导。” 严老总回头,又笑着对赵凌成竖大拇指:“不愧是搞空天打击的,赵总工您啊,真敏锐!” 刚才红小兵们跑来找赃物,是悄悄摸摸来的。 别人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但赵凌成发现了,保住了东西。 金银还好,那是硬货,红小兵不敢昧。 但他们都饿,饿的厉害,看到肉罐头肯定会哄抢,然后吃光光。 已经快晚上八点钟,太阳都要落山了,别人也都走完了,就剩严老总。 他就又说:“基地也好久不供肉了,小陈应该也馋肉吧,但咱们养的猪还没长大呢,等我和魏摧云,我们休息了就去打野猪,然后给你们送过去。” 赵凌成点头,却又说:”我听说魏摧云枪法特别厉害。” 对了,魏摧云魏科长,就是女配那位梦中情人,陈棉棉截止目前还没有见过他,他和严老总也是战友。 严老总还得八卦一下魏科长的生平,他说:“咱们泉城是给苏联还债的枢纽站,其实当时我更想去铁道部工作,因为可以押货上苏联还债去,但是吧,我枪法不如魏摧云,就只好由我主持钢厂工作,他来负责铁道。” 在65年之前,有□□,紧接着就是给苏联还债。 南方还好,田间地头随便扒一点,人们能吃饱肚皮,但西北这边是真饿。 今年因为各种人工降雨调节,庄稼长得不错,但还没熟呢。 赵凌成不喜欢严老总那一口黄,和总是不洗澡,身上的味道。 但是也很敬佩对方,因为他的职责里不包括打猎供肉,而且那些牛肉罐头,他本来也可以自己留下的。 但是他会选择全部送到核基地,给专家们吃。 他是真粗俗,但他也敬重知识,愿意学习,是很不错的人了。 赵凌成点点头,但温声说:“其实相比我们,右派和知青们更饿,更需要粮食吧。” 严老总打断了他:“他们饿是应该的,粮食得先紧着你们。” 又说:“今晚就住钢厂吧,等着,我去搞点好东西来给你们吃。” 说完,坐上他的敞篷车,他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远处还是一片闹哄哄的,估计批判大会还没有结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6节 陈棉棉也累了,也该回钢厂招待所了。 赵凌成今天也去不了农场,因为劳改农场到了下午五点半之后就不允许探视了。 他要把那一袋子莜麦带过去,就得明天一早再去。 他的摩托已经被还回来,行李还绑在上面。 走向摩托车,他虽然没概念,但也很关注:“呃,妞妞她,没问题吧?” 陈棉棉点了点头,却问:“今天见了你舅舅吧,他还好吧?” 路不算远,而且工地不好走,赵凌成就只推着摩托车,陈棉棉也是步行。 赵凌成声音低低的:“还好。” 林衍至少一年没理过发,头发和胡子都已经长到板结成片了。 难得进城,剃了个头,洗了个澡,民兵押他出城的时候赵凌成恰好碰上,洗的干干净,也没有浮肿,就挺好。 因为挨饿的人一旦浮肿发胀才危险,瘦反而不危险。 但赵凌成从公安那儿听到一个消息,据说红旗农场比他想象的更加缺粮。 但因为关押的除了林衍那个敌特,就是一帮触怒了红小兵的一帮刺头老革命们,市里不敢给他们增粮,听说都快饿死了。 今年因为人工降雨,河西会迎来一个大丰收。 但现在距离麦收都还有一个多月,那帮老革命能撑得过去吗? 赵凌成很愁,愁这件事。 但如果说,之前的陈棉棉是为了折磨他而存在,现在的就是拯救。 她因为腰困,两手叉着腰,沿着夕阳慢慢走着,先问:“我今天请马继业和马继光吃饭,吃了你三斤羊肉,你心里很不爽,你还在嫌他们傻,对不对?” 赵凌成看到夕阳洒在她脸上,那两坨自带的红晕,就像他母亲喜欢扫的腮红。 那两坨高原红变淡了之后,反而让她有种别样的生动,一种来自山间田野,朴实大地的生动。 她还有一双大大的,形状好看的眼睛,但原来里面没有光泽和水气,是木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就有光了。 他心一阵猛跳,收回了目光:“基地要到七月才供羊肉。” 又说:“而且等七月妞妞都已经出生了,如果太小,会很难养的。” 整个西北只有国营饭店才有现杀羊的权力,但也是为了犒劳那些有功劳的人。 等到七月份羊吃足了草,肥了之后才能出栏供肉。 赵凌成就三斤肉票,想把老婆孩子补胖一点。 结果一端出来,被俩傻大炮给啃光了,他心里能舒服? 陈棉棉撇嘴,再说:“你嫌他们脏,还觉得他们好傻。” 赵凌成倒也坦诚:“他们确实太傻,而傻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吃亏的。” 陈棉棉却说:“但是,如果让他们上农场当民兵呢?” 赵凌成止步,下意识说:“他们不会乱打人,更不会搞贪污,因为他们不敢。” 老实到近乎窝囊,被人当面骂傻大炮都不会生气,吃了几口羊肉就叫着嚷着要帮他家淘大粪,箍水窖的马继业和马继光,他们是不会动手乱打人的。 他们那么恨许大刚都不敢动手,因为他们是老实人。 赵凌成想到什么,回眸再看前妻。 喔不,现在已经是现妻,是他的爱人了。 八点的钟声响起,太阳刚好落下,她的脸也隐入了暮色中。 但她的话语就像一道光,因为她说:“想办法把他们调红旗劳改农场呢,怎么样?” 她是为了招待同学吗,不,一饭之恩,马家兄弟就当赵凌成是大哥了。 碰到哥的亲人和老领导,他们会打吗,不,他们会关怀照顾。 傻其实就是善良,而善良的人,不但不会乱打人,他们还会感恩,会报恩。 赵凌成发现爸说的没错,还真是,劳动人民是最可爱的。 但在他看来,陈棉棉这个提议,已经够叫他觉得不可思议了吧。 但还有更叫他更惊讶的。 因为她又说:“我在娘家还悄悄囤着一些粮,不太好的粮,一直放着只会被老鼠啃光,我也知道,青黄不接的劳改农场是最饿的,所以如果你需要……” 劳改农场不止林衍挨饿,别人也是,都快要饿死人了。 但陈棉棉说她有粮,她说她有粮! 赵凌成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当然要!” 暮色中,陈棉棉回眸一笑:“想要啊,拿妞妞的抚养权换吧。” 第26章 甜汤 不是陈棉棉非要较真儿, 是赵凌成先起头,惹得她。 他明明不爱妞妞,但处心积虑,总想夺走孩子。 而且在没当孕妇之前, 陈棉棉没没想到, 怀孕会那么辛苦。 她多走几步路腰就会酸痛, 而且特别容易困, 还饿,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照医生说的,到了孕后期她会长妊娠纹, 肚皮炸成花。 母爱不过是激素在操控, 但女性辛苦孕育的孩子,男人凭什么随便摘果子? 再说了,她曾经可是知名律师, 还能争不来个孩子? 暂且不说这个, 走到招待所门口, 陈棉棉正好碰上邱主任, 就是帮她联络严老总, 让她有工作可干的那位, 她跟一帮妇女站在一块儿聊天,额头上包着纱布。 陈棉棉挤进人群, 得问问:“邱大姐,您怎么受伤啦?” 一帮妇女异口同声:“红小兵打的呗。” 还有妇女说:“邱主任就是太热心肠, 啥人都想帮, 瞧瞧,挨打了吧?” 不像将来,各个单位的妇女主任都会变成领导夫人, 白拿钱。 现在的是真干事儿,也是真有觉悟。 邱主任跟大家解释:“许小梅就算别的方面有问题,男女之事肯定是江所长主动,就算不是强奸也是诱奸,所以她不算搞破鞋,也就不应该被批判。” 她不想许小梅以搞破鞋的名义被批判,去跟红小兵理论,结果就被打了。 她的做法其实是对的,因为强奸就是强奸,不能因为一个女性身上有别的错误,就把男性的强奸洗白成通奸和搞破鞋,那样只会助长男性的恶。 但红小兵大多数是男孩,跟他们讲这些,大概率就是挨鞭子。 陈棉棉倒有一个办法,她说:“邱主任,你可以劝劝许小梅,让她揭发她弟弟,就说是她弟弟害的她被江所长强奸,许大刚和江所长才是同谋。” 有地主身分还贪污,许家姐弟都免不了被劳改。 但没有通奸罪能少受点苦,许小梅也该揭发她的几个弟弟,然后明哲保身。 不过那也得她能狠得下心肠,因为她是个骨灰级的扶弟魔。 邱主任一想也是,就说:“她会被江所长搞上,只有一个原因,为了养活她那仨弟弟,我明天一早就去拘留所劝她,让她揭发她那几个杂种弟弟。” 陈棉棉找邱主任,其实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吴菁菁也在,正眼巴巴的等着呢,陈棉棉就把邱主任拉出了人群。 其实就在今天,吴菁菁的调职已经办好了,但邱主任一看到她,却想起件事情来:“国营招待所的所长和会计双双被抓,尤其所长,那个位置我可以推荐。” 吴菁菁有点懵:“所长可是干部,我怕不能当吧?” 大多数女性性格里有个问题是,胆怯,不够勇敢,尤其是不敢碰权力。 陈棉棉说:“你烈士子女又红又专,一个所长,有啥不能当的?” 邱主任也说:“所长一月15元工资+12元粮票呢,只要你敢,我帮你争取。” 吴菁菁才反应过来,鞠躬:“谢谢您,邱主任。” 邱主任脑子活,又说:“赶紧回去吧,好好表现,明天我才好帮你说话。” 许家兄弟全部被抓,她就是安全的了,回去也没关系。 但陈棉棉还有件事儿,她掏书包:“这是我送你的甜醅子,记得把它吃掉。” 再看邱主任在舔唇,她又说:“找个碗,我也给您拨一点吧?” 不像基地能保证馒头和莜麦,钢厂已经吃了几个月高梁了。 见了甜醅子,邱主任也馋。 当即她就回宿舍拿来饭缸,拨出一半,陈棉棉自己也尝了一口。 这还是陈棉棉头一回做甜醅子,也是她第一次吃,莜麦在经过发酵后,麦仁变成了略带点酒味,但像大麦一样的甜味儿,咬一口就会爆在嘴里,确实好吃。 赵凌成已经开好房,回房间了。 邱主任送陈棉棉到房门口,想问什么的。 陈棉棉大声说:“邱大姐,我那男人好着呢,不家暴,真的。” 邱主任并不认识赵凌成,但暗暗猜测,他自己本身职位不低。 因为今天的房子是严老总亲自打招呼并给的,是招待所最好的干部房。 男人是干部,还不家暴,她也就放心了。 她也有东西给陈棉棉,从兜里掏出一只油纸包,她说:“送你吃的。” 陈棉棉打开一看,既难过又辛酸:“小麦粉?” 小麦面粉,顶多也就二两,邱主任笑着说:“我攒的,你烧碗甜汤喝。”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7节 如今的人情就是你送我一碗甜醅,我就送你二两小麦粉。 邱主任推开房门,才笑着说了句:“这房间可是有被褥的。” 立刻又说:“那是你男人吧,你咋这么没眼色,让他铺床呢,怪不得他会打你,快去铺床呀。” 在如今的西北,哪怕最有觉悟的妇女主任,也默认男主外女主内。 陈棉棉被邱主任推进屋,见赵凌成在铺床,只好问:“要不我来?” 赵凌成手停了一下,但说:“不行,你铺的我看不上。” 邱主任悄悄掩上门离开了,陈棉棉一摸床,有点惊讶:“这竟然是羊毛床垫?” 干部房果然不一样,好奢侈。 赵凌成常在野外有经验,铺床不过刷刷几下,铺的又干净又整齐。 但是他只带了一套被褥,这是标间,有两张床的。 陈棉棉一个孕晚期的孕妇,倒不担心男人耍流氓。 但睡一张床她总归不自在,她坐到铺好的床上,就问:“妞妞想睡这张床,行吗?” 在她想来,赵凌成有求于她,肯定会答应的。 但他偏不,他手顿,一本正经:“我女儿说话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陈棉棉突然蹬脚,并说:“哎呀,我的脚抽筋了。” 她的脚是冲着赵凌成去的,抽筋当然是借口,她觉得他样子很欠揍,想踢一脚。 但他躲的特别快,刷的一扭身,她没踹到。 但他也当真了,过来问:“啥感觉,腿疼吗,需不需要上医院?” 陈棉棉懒得跟他纠缠了,只问:“粮食,你要是不要?” 赵凌成转身走到窗前,拉开了夹克拉链,双手叉腰看窗外。 粮食还是女儿,这不为难他吗? 但还好这时又有人来救他了,哐的一声,房门直接被踢开。 赵凌成这种专家出门都带枪的,因为现在真有特务,杀的也正是他这种人。 他的枪就在腰间,他一秒拔枪,瞄准了门,陈棉棉也吓的一个仰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的是严老总,端着托盘。 一看黑洞洞的枪口,严老总也觉得不对:“不好,我忘敲门了。” 他当领导当惯了,到哪儿都是推门就入,差点就要被人崩一枪了。 而在备战年代,保密部队的人嘣了人,只要有合理的解释,部队是不会追究的。 赵凌成可烦严老总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了,但也忍了:“没关系。” 陈棉棉闻到一股浓香味,笑问:“哇,不会有米饭吧?” 穿过来将近一个月,她都忘记米饭的味道了。 钢厂也有自留地,有种菜,最先成熟的也是小油菜,还有一盘凉拌水萝卜,再就是土豆白菜,还有几碗白米饭。 严老总端起米饭说:“我一老领导从南方过来下放,送我的。” 陈棉棉也顾不得客气,端起来就吃,并问:“您的领导下放到哪个农场了?” 严老总叹气:“他问题比较严重,在红旗劳改农场。” 但立刻又笑着说:“他有问题就好好改造,咱吃咱们的,不谈他。” 不天天吃杂粮,就无法体会大米有多珍贵。 将来的陈棉棉为减肥还会戒碳水,但大米能成主食,就是因为它够香甜。 菜糙点没关系,只要米饭够香,光吃白饭人都觉得可口。 孕妇胃口好,转眼她的一碗米饭已经见底了。 赵凌成的倒是还有大半碗,看她眼巴巴的,拨了她一半。 但米饭当然没有白吃的,而且这是个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年代。 所以一吃完饭严老总就热情邀请赵凌成,要去帮他解决问题。 陈棉棉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休息,严老总还有一份俄文文件需要她帮忙翻译。 倒也不难,因为那是一份物品清单,上面有个知识点是,要换算单位。 就比如说,要把俄磅和普特,换成中文的一斤一公斤等。 陈棉棉扫了一遍,觉得自己可以,就接下工作了。 今天特别热,她跑了一天,得先找钢厂的澡堂子洗个澡,然后再干。 工作不多,但需要计算,她就直折腾到十一点才上床。 看窗外,厂区灯火通明,工人们应该都还在加班,赵凌成当然也一直没回来。 是要粮还是要女儿,这个答案她暂时也还没问到。 …… 凌晨两点,月明星稀,严老总才要送赵凌成回房间。 边走他还得问个比较私密问题:“赵总工,以您分析,珍宝岛能不能打起来?” 珍宝岛就是目前中苏磨擦的地界,苏方一直挑衅,想打仗,但同时对岸,老蒋联同老美,也一直在拱火。 腹背受敌,上面的态度还不明确。 不过赵凌成坦言:“会打,也必须需要打一场。” 打仗需要枪炮,枪炮的原材料就是钢铁,为了备战,钢厂在玩命搞生产。 严老总陡然精神:“那就好,我们好好生搞生产,你们来搞规划,咱打死那帮驴日的老毛子,咱们可是八路出身呀,你就说,咱们土八路怕过谁吗?” 八路,土八路。 赵凌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土八路。 但直到来了西北之后他才知道,八路为什么还要加个土,西北这地儿没别的,就是土多。 他转移了话题,但也挺难开口的:“我有两个好兄弟,都在当民兵,人都非常不错,您是民兵总队的上级,能不能帮个忙……我想把他们调到红旗劳改农场。” 这个年代的军人都是打过仗的,认死理,也讲纪律。 严老总如果精明圆滑,他就能想得得到,该派几个自己人去红旗农场照顾他的老领导。 但如果他圆滑精明,他就不可能去打仗也立不了战功。 听赵凌成要安排自己人,他先说:“走后门搞关系可要不得。” 赵凌成是在学陈棉棉:“劳动最光荣,我那俩弟弟又红又专,还是掏粪工。” 严老总以为他的弟弟们就跟他一样,身为大男人,细皮嫩肉还搞的身上香喷喷,像娘们一样扭捏呢。 听说又红又专还是掏粪工,爽快答应:“这个可以。” 但又说:“但必须真淘大粪的,不然,邓总队那边,我也不好说。” 赵凌成点头:“民兵总队的大队长是叫邓西岭吧,和魏摧云一样也是您战友?” 严老总语带骄傲:“我们是河西铁三角,你们的后勤,就由我们保障。” 民兵总队长邓西岭是许大刚的上司,主管劳改和知青。 严老总管钢厂和城市,魏摧云管铁路。 作为三架马车,他们服务于军工生产线,做后勤保障。 他们是战友也是莫逆,是真正的铁三角。 正好走到澡堂子了,赵凌成摇了摇洗漱袋:“我要去洗澡了,您也一起去?” 都快三点钟了,他还不睡觉,要去洗澡? 严老总心觉赵凌成有点小资,而他这样的作风如果不是在部队,在外面,会很危险的。 但鉴于人家帮了他那么多,他就没说什么,只说:“我不行了,我得赶紧睡觉。” …… 陈棉棉睡得早,也醒得早。 而且一睁开眼睛,先看到一张脸。 皮肤白皙的脸,面向着她,正睡的香沉。 这是双床房,一张床就1.2米,很窄的。 明明旁边还有张床,但他竟然和她,一个孕妇挤一张? 正好面向着他,膝盖一抬,她就准备顶他一腿。 但她才抬膝盖,赵凌成已经滚过去了,但他也没摔到地上。 因为房间里有两张凳子,他把它们放在床侧,他这一滚,正好滚到凳子上。 翻身揉眼睛,他起身就拿牙杯,说的很干脆:“我睡不了有味道的床。” 他嫌招待所的被子太臭,所以才和陈棉棉挤的。 再抓起桌子上的表一看,他又说:“我去打饭,八点咱们准时出发。” 不等陈棉棉追问,他已经出门了。 而昨晚陈棉棉没脱裤子,但孕后期分泌物多,她得换条内裤,可她正要脱裤子呢,赵凌成哐的一把又推开了门。 看她在解裤子,他说了声对不起,放下她的牙缸子,又走了。 怕再有人推门进来,陈棉棉找来木棍把门顶上了。 不一会儿他打来早饭,高梁面谷垛和小米粥。 也不等陈棉棉问,他就先说:“今早,陈金辉已经被释放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8节 咬一口馍馍又解释:“要是再不放人,他作为地主家属也要挨打。” 陈棉棉抓起馍馍也咬了一口:“我的粮食在娘家呢,王喜妹要回了家,我怎么拿?” 高梁面谷垛因为加了糖精,味道还不错,但赵凌成陡然噎住。 他怕小舅子万一被打死媳妇要跟他翻脸。 可他忽略了一点,她的粮食藏在娘家,丈母娘要在,只怕她拿不到。 话说,陈棉棉渐渐的,看赵凌成有点看顺眼了。 尤其是他抓狂的样子,特别顺眼。 而其实哪怕今天陈金辉被释放,他暂时也不会回老家的。 他是铁管所职员,现在又没有开除一说,魏摧云开除不了他,但肯定要收拾他。 再就是,他在拘留所也饿坏了,肯定是先去大姐陈换弟家。 吃顿好的再睡上一觉,然后才会慢悠悠回自己家去。 还有就是,女配自己悄悄囤的粮也不在家里,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陈棉棉故意吓唬赵凌成,是为了扯话题。 扯回话题,她就又说:“赵总工你,应该不着急粮食吧。” 红旗劳改农场距离红旗渠不算太远,因为引了活水,可耕地面积特别多。 但这就又催生了一个问题,那地方特别艰苦。 于是渐渐的,会巴结民兵,搞活关系的右派们就都调离了。 又臭又硬,自认抗过日就不肯低头的老革命家们,就被全留了下来。 他们不怕辛苦也不怕种地,不怕鞭子,就一点,怕饿。 赵凌成已经想到办法了,他诚心说:“我给你二百块吧,买粮。” 他有收的陈棉棉的二百块保证金,也不知道她到底藏的什么粮食,初步猜测应该还是瞎瞎肉干,高梁和糜子一类的杂粮,他掏二百块,已经是高价收买了。 但他忘了一件事,当初她给他打了一千二百块的欠条,他收下了。 他还曾居高临下的对她说:“你,现在只能依靠我。” 现在陈棉棉不就得清账了? 她不但一孕变聪明,还比原来心更黑了,她说:“不行,我的债务要免除五百。” 又说:“粮食真的很一般,但我存的特别艰难,五百不亏你。” 五百块可是一个上校级军官将近两年的工资,就为几只瞎瞎干要一笔抹消掉? 但有求于人就不得不低头,赵凌成爽快答应:“成交。” 事不宜迟赶紧走,吃完饭就出发。 陈棉棉也是越接触,就越发现赵凌成这人,脑子是真够用。 院子里有俩钢厂的警卫在帮他的摩托添油,擦车。 他拍拍其中一个的肩膀说:“你去趟铁管所,告诉魏科长,陈金辉被释放不意味着他没有过错,我们军工基地希望,铁管所能够给予更严肃的处理。” 怎么处理是铁管所自己的事,主要是让陈金辉今天别回老家就行。 不过一句话,他就把这个问题又给解决了。 其实他还特别小心眼,爱斤斤计较。 刚才被陈棉棉一笔勒索了五百块,这会就要暗搓搓的顶她两句。 扶她挎上摩托,他突然说:“我听说魏摧云枪法特好。” 陈棉棉也没惯着他,实话实说:“据说他尤其是马上枪法惊人,百发百中。” 西北的马帮在历史上是有名的,前几年也才被剿光。 他们骑术惊人跑起来又快,特别凶悍,魏摧云也是,骑马厉害打枪更厉害。 但可惜他最终会腐化,堕落,并被公开枪毙。 赵凌成又说:“你好像很崇拜他。” 其实她还爱魏摧云,要不是因为会难产,她甚至都不会回到他身边。 想到这儿赵凌成又说:“合同就不改了,谁主动离婚,谁就放手妞妞的抚养权。” 又坚定的说:“我对婚姻很淡泊的,所以,我是不会主动提离婚的。” 他是巴不得她再去勾搭魏摧云,然后跟他离婚吧? 陈棉棉就忍不住又有点好奇了。 将来她找到机会举报魏摧云,送他去坐牢,赵凌成会是啥脸色,啥心情。 …… 因为是水泥路,路况好,四十里路不过二十分钟。 但本来应该先去拿粮食的,可就在分岔路口,赵凌成猛得刹停车。 他朝远处喊:“你们俩,过来!” 穿着绿衣服扛着土枪的,那是两个劳改农场的民兵,正在挖田埂捉瞎瞎。 虽然赵凌成是便装,但只看军用摩托,和他那条鲜亮的绿军裤,俩民兵敬礼:“首长好。” 不管大小军人,民兵见了都叫首长。 赵凌成看一眼公社,再看一眼劳改农场,问:“犯人们今天怎么没出工?” 田野上种着抽苗的麦子,齐膝高的玉米。 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公社的田里干干净净,劳改农场的杂草横生。 俩民兵挠头:“首长,跟我们没关系……“ 赵凌成直觉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一脚油门直奔劳改农场。 俩民兵一看他走,跳上拖拉机也突突突的追。 农场宿舍一直在祁连山脚下,往后是悬崖峭壁,山顶还有积雪。 旁边是火车道,那是一条运煤专线,慢车,也就是林衍卧轨的那一条。 平常农场都有人值守站岗,但今天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摩托才停,侧面的玉米田响起簌啦啦的声音。 又是一阵苍老的声音:“他娘的,来打啊,要打就打老子,老子不怕你们!” 来的是个老头子,头发都白光了,提根棍子冲出院子。 怕他打到陈棉棉,赵凌成低头迎了过去。 老头敲的他的钢盔棒棒响,边敲边骂:“娘老子的,来啊,来革我的命啊!” 一把摘了头盔,赵凌成认出来了:“祁爷爷?” 老头闻声而停,定晴一看,板寸头,俊白的皮肤,这是熟人。 他丢了棍子:“凌成,咋是你啊?” 他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却哇的一声,吐出来的全是饼干。 这老头是祁政委家亲戚,叫祁嘉礼,曾经他也是川军里的牛逼人物。 但因为成分是地主,又跟红小兵打架,被送过来的。 赵凌成怀疑他吐的,是林衍的饼干,因为他向来最讨厌林衍了。 祁嘉礼一把抓上赵凌成的手,也问:“你来看你的特务舅舅呀,他好着呢,呕。” 又忙的声明:“我没抢他饼干,我是问他讨要的,你是不知道,我饿呀,饿的受不了,我跟他永远誓不两立,但我没有抢,真的是要的,呕……” 林衍昨天提了一包饼干回来。 这帮老头倒是没有抢,但索要了,然后就把自己吃坏了。 但也不对,祁嘉礼这老头儿都浮肿了,而且他是老革命,他的粮呢? 正好俩民兵来了,赵凌成就问:“祁老怎么饿成这样子了,他的口粮呢?” 当过兵的人都明事理,祁嘉礼摆手:“不怪他俩。” 摸索衣服,他掏出一小撮谷子来:“这是我们这个月的粮,你看这能吃吗?” 有糜子有谷子还有高梁,但里面大半全是糠,几乎没颗粒。 俩民兵一看不对,立正说:“首长,我们的粮食也跟这差不多。” 说话间祁嘉礼又张嘴吐:“糟了,我的饼干,我问特务求来的饼干,我咋又吐啦?” 说话间玉米从里哇哇的,全是吐的声音。 紧接着又站起来几个老头子,也是一脸的震惊:“这咋,咋又吐啦?” 祁嘉礼手捂肚子,叫了起来:“疼,疼,疼啊。” 陈棉棉扶祁嘉礼:“不要再动了,赶紧躺下。” 见玉米田里还站着几个老头,也吼说:“都快躺下,就地儿躺下,快。” 再拉一个民兵:“大灶呢,赶紧起火,烧水。” 这民兵就是本地人,认识陈棉棉。 他小声说:“棉棉姐,那帮老头饿过劲儿,又吃的太猛,估计是不行了。” 陈棉棉却说:“我有经验,我能救,赶紧去烧水!” …… 许大刚针对的不止林衍,还有一帮子成分不好的老革命家。 他也没用复杂的办法,就是要饿死他们。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49节 因为从五月开始田里有了粮食,守着田随便捞点吃的人都饿不死,但现在田里除了瞎瞎,就没有可食用的东西。 半个月前政府派粮,许大刚给红旗劳改农场的几乎全是糠。 但配上茵陈和苦蕖等野菜,大家就能抵半个月,可下半月他们没粮了。 青黄不接时政府也没粮,求都求不到。 而且看祁嘉礼刚才的反应,红小兵应该没少来骚扰过,那不是逼人死吗? 赵凌成也犯了个错误,他不该给林衍那么多饼干。 人饿过劲儿之后突然间猛吃,肠胃接受不了,就会反胃呕吐,会肚子疼,甚至会闹出人命。 别的民兵怕出了问题要受连累,就想方设法调走了,只剩两个本地的憨憨,他俩应该也是怕出事儿,为了躲责任,就不监督出工,而是跑外面捉瞎瞎去了。 饿是件可怕的事,但突然多吃撑坏了胃也很可怕,咋办? 赵凌成四处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林衍了。 他在一大片玉米田里,顶着烈日,正在锄杂草。 不像老革命们气性大,他被折磨的太久,心态已经很平和了。 只要有赵凌成给的莜麦,他就能一直活下去,但那几个老革命怎么办? 赵凌成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他可以精密计算u2的飞行路径,可以辩别两套雷达细微的不同,可只要出了军工基地,这片土地就会让他抓狂,束手无策。 但也就在这时,远处,陈棉棉在喊:“凌成,你上哪了,凌成。” 对了,还有个孕妇呢,没出什么事儿吧。 赵凌成于是折了回来,穿过一块块的玉米和高梁,麦田,折回了农场门口。 然后他就见,一帮老头一人端着一只碗,碗里是面汤。 那是小麦面甜汤,他都好久没喝过了,但老头们一人端着一碗,正在边吹边喝。 俩民兵说:“麦面甜汤,这可是救命汤。” 老头们刚吐过,奄奄一息的喝着汤,也不忘说一声:“姑娘,谢谢你。” 一把小麦面粉就能烧一大锅的面汤,它喝不饱人,但能顺肠胃。 这种面汤,只要回首都,赵军就会烧给赵凌成喝。 他总爱吃面包,吃生冷,肠胃不好,但只要喝一碗甜面汤就会变舒服。 不过他们刚吐过,胃里没有食物,只喝一碗汤当然不行。 陈棉棉有食物,而且正是搭配汤来吃的。 但有个麻烦,她想去找食物,可是不想带这两个憨憨民兵,怎么办? 她正想着,又是一阵突突突,拖拉机的声音。 俩民兵看几个老头儿:“这回应该是红小兵了,你们要不躺着装病,要不就得干活儿。” 红小兵到处斗地主破四旧,收拾的就是他们这种老不死。 七八个老头,刚喝了几口汤正缓着呢,这又要挨打,扛得住吗? 真以为是红小兵,陈棉棉都在想该怎么对付他们了。 但远远看到拖拉机,她两眼一亮:“继光,继业,这儿!” 是马继光和马继业,拉着满满一车粪来了。 跳下车,他俩直奔赵凌成,嘿嘿傻笑:“哥。” 这俩人贼喜欢赵凌成,毕竟那顿肥羊肉叫他俩终身难忘。 但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因为赵凌成的衣服是那么鲜艳,皮肤是那么白嫩。 来不及多说什么,陈棉棉让他俩开农场的拖拉,跟着自己去找粮。 赵凌成销了五百块账的粮,据说不是什么好粮食。 但在连严老总都不敢给农场批粮的前提下,那些粮能救这帮老革命的命。 他的摩托在前,马家兄弟开着拖拉机,就要去拉粮食了。 赵凌成其实只去过红旗公社两次。 一次就是被陈棉棉抢走了衣服,他只穿个裤衩子,追了她五里路。 那是他头一回见有女孩子能跑得那么快。 她就像只藏羚羊,喔不,她比藏羚羊跑得还快,差点没追到他断气。 再一次就是为了结婚,他去接亲,他记得她家就三间小瓦房。 她的粮食就藏在那间小瓦房里吗,怎么藏的? 其实不是的,不是她家。 陈棉棉指挥赵凌成,是一路往山脚下走。 这一片全是贫土,就是不会长粮食的土,但是沿山有路,还有窑洞。 马继光停了拖拉机,说:“这是民兵队废弃的砖窑呀。” 马继业则问:“棉棉,你是不是占了一间专窑当仓库使呢?” 陈棉棉没说话,走到一间门口,因为有锁,但没拿钥匙,就准备找石头。 但赵凌成掏出手枪一调,哐的一声砸开锁,已经进去了。 民兵队为了盖房子烧过砖,烧完后就把窑送给公社,有些人就占来堆杂物了。 窑洞中央,有一个用砖块垒起来,垒成圆形的小仓库。 赵凌成是来找粮食的,直觉粮食就在里面,扒开了砖块,却见里面还有编织的麦杆笼。 他再扒麦杆笼,看到个黑乎乎干巴巴的东西,但不认识。 马继业却认出来了:“荞面瘪瘪。” 赵凌成再拿一块,马继光说:“高梁谷垛。” 高梁谷垛,荞面瘪瘪,都是西北人对于杂粮窝窝头的别称。 西北有个好处,因为太干燥,食物会干,但不会变质。 这确实不是好粮,赵凌成也不确定它们还能不能食用,因为它不但粗糙,而且又干又硬,他掰都掰不动,怎么吃? 赵凌成还有个疑问,这个一米多高,砖垒成的小仓库里,那么多晒干的馍馍,陈棉棉到底是怎么搞来的,啥时候搞的,为什么搞那么多馍馍。 但马继光知道:“棉棉,这些是你在红专的时候,帮人洗碗搞卫生换的吧?” 马继业也知道:“你给女同学搞服务,她们就送你馍馍,你还帮食堂做饭,食堂给你剩饭,你就攒这儿啦。” 马继光还知道她深层次的动机:“我听我姐说,你娘偶尔还会让你大姐吃饱一顿,但从来没让你吃饱过,因为据她说,你饿的时候就特别能逮瞎瞎。” 陈棉棉笑着说:“是。但其实我饱的时候,也能逮瞎瞎。” 马家兄弟由衷感叹:“不愧活雷锋,你可真厉害。” 都是乡下人,他俩懂:“这馍馍平常看着没啥,但万一闹个饥荒,它能救你们一家人的命。” 异于常人的天赋其实都是逼出来的,就好比女配捉瞎瞎的本领。 她义务帮同学洗碗,其实是因为,看同学们竟然会把馍馍剩下,甚至扔掉,她觉得可惜,她又怕将来还会闹饥荒,就借洗碗为名,把她们的剩馍馍收回来,每周回一趟家,她把一周的馍馍都悄悄藏在这儿。 这个地方的优点是,砖窖也是死土,只要不进水,蚂蚁老鼠也就不会进来。 饥饿给了女配强悍的能力,但也给了她一生无法治愈的心魔。 她恐惧饥饿,就不择手段的囤积食物。 陈棉棉不知道女配去了哪里,但希望那能是一个,能治愈她心魔的地方。 而这些馍馍长时间没人管,只会被蚂蚁老鼠吃光光。 她扬手:“继光继业,去装车。” 马继光和马继业浑身散发着大粪香,但是真善良。 他们都不需要陈棉棉引导就说:“咱把这些馍馍,送给那些右派老头吃吧。” 俩兄弟对视,其实他们也有智慧的:“瞒着红小兵,咱悄悄给。” 脱衣服包馍馍,他俩就跟捧珍宝似的,小心翼翼。 赵凌成捧着一块不知质地的馍馍,走到了妻子身边。 他也在竭力抑制,但语气哽噎:“你娘,一直在故意饿着你?” 其实不用陈棉棉回答他就知案。 因为他的太奶奶就是,只给儿子吃饱饭,最后还把女儿卖掉了。 陈棉棉如果不是会捉瞎瞎,王喜妹也可能早就把她卖掉了。 但即便留在身边,也不会让她吃饱,而是只给她维持生存的粮食。 不得不说,王喜妹真聪明。 不管家禽还是野兽,饥饿的时候,因为捕食的欲望,就会变得特别灵敏,也善于捕捉猎物。 赵凌成心里也一直有个疑惑,他总觉得妻子身上有种原始的兽性。 他也一直以为,底层的女性天然就是这样,愚昧,无知,野蛮。 现在他可算明白了,恍然大悟了,陈棉棉从出生起,就没有被当成人教养过。 但是,是因为妞妞吧,她腹中的那个小胎儿,改变了她。 赵凌成亦步亦趋跟在陈棉棉身后,想问个究竟然,想听答案。 但她顾不上跟他多说,她还得让那几个老头吃饭呢。 带着馍馍火速再回农场,这时几个老革命喝完汤后,正蔫巴巴的正躺着呢。 锅里还有半锅甜面汤,把干馍馍泡进去,它就会吸收汤汁,变的松软可口。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0节 马家兄弟别的不行,但是会干活儿,陈棉棉只需指挥就好。 甜面汤泡馍馍,西北人的神仙吃法了。 马家兄弟端着汤进了宿舍,分给一帮老头。 有个老头颤危危挑起一块馍馍来,才囫囵吞下就一声大叫:“好香!” …… 林衍算是这劳改农场里最年轻的犯人了,还不到五十岁。 平常农活也是他干的最多,也是为了不惹事,没人监工,他都会自己出工的。 因为离得远,他并不知道农场里发生的事,也不关注饼干。 因为赵凌成昨天跟他讲过,他会专门给他粮食。 看已经是中午了,虽然没人通知,可是按纪律他可以下班了。 远远看到赵凌成的摩托车,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赵凌成在农场外面,正在看守那一车箱黑乎乎,干巴巴的馍馍。 林衍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大对,也不跟自己打招呼,就唤了一声:“凌成?” 再看那一车黑乎乎的东西,又问:“那车里是什么,黑乎乎的,石头吗?” 赵凌成说:“是奇迹,她创造的。” 第27章 酸菜 如果没有红小兵也没有饥饿, 农场其实可美了。 当然,这可是河西走廊。 是霍去病纵马由疆的战场,汉武帝南征北讨时的粮仓。 抬头是祁连山白雪皑皑,低头是平坦的沃野, 玉米高梁欣欣向荣。 赵凌成必须赶今晚的火车回基地, 时间不多, 带着林衍蹲到一片玉米地里, 坐到锄把上,搓干净一把莜麦递给他,说:“我正在争取, 重启调查你的案子。” 林衍接过莜麦打进嘴里, 嚼了嚼说:“这是行军干粮,真香啊。” 作战年代急行军,顾不上生火造饭, 莜麦就是主要干粮。 作为高产杂粮, 它富含油脂, 也最顶饱的, 而且吃起来满口留香。 搭配上点野菜, 那一袋子林衍能吃两个月。 他嚼的特别仔细, 特别慢,尽可能品尝着它的香甜, 语声也难得轻悦:“重启什么呢,我已经认命了, 也只有一个愿望, 就是看看你妈妈的孩子,我也正在帮她想名字呢。再说呢,现在风声那么紧, 万一你自己也受了牵连,岂不麻烦?” 赵凌成却说:“但真正的特务潜藏了,隐匿了,而一旦珍宝岛开战,当东北燃起战火,他就会重新联络对岸,老美如果不顾联合国反对,核战依然有可能打响。” 再说:“而且你知道,那个敌特,就潜藏在西北,还在军工系统内。” 这年头是真有特务,往对岸传递军事座标的那种。 为什么林衍被定义为了特务头子,是因为解放不久,他就被计划调往西北,亭城的枪支铸械厂。 但就在特务一案爆发后,专案组从他宿舍搜到一本密电本。 那是一次大型的抓特务事件,就由帮过陈棉棉的那位老公安负责调查。 他的名字叫雷鸣,不但是位老革命,而且公安侦破工作做的极好。 最终赵老爷子也点头,认同了林衍也是间谍的说法。 那桩案子所牵连到的人,有不少已经死了。 但是赵凌成知道的,林衍是被栽赃的,那别人大概率也是。 栽赃的人当然就是真正的特务,但是他隐藏了,躲起来了。 现在风声太紧他不敢冒头,可一旦东北开战呢? 林衍停止了咀嚼,喃喃的说:“要那样,你妈妈可就白死了。” 他出卖至亲的姐姐,就是为了阻止毁灭性的战争。 但如果核战最终依然会打响,这片沃野依然要成焦土,那姐姐不就白死了吗? …… 陈棉棉此刻正在大骂俩民兵:“驴日你爹的,两个蠢货,早晚挨枪子。” 再脚踢一口大缸,戳一个的额头:“懒怂,收拾着榨酸菜?” 马继业狗仗人势,也骂:“驴日的,那老头们要是你爹,你也看着他们饿死?” 他其实大智若愚:“革命是革命,但咱做人,得讲良心呀。” 劳改农场有水窖,还有用来蓄水的大缸。 陈棉棉此刻押着几个民兵,正在刷洗那口大缸。 她还挺着肚子四面转悠,看看这间屋,再看看那间房,也不知道在干嘛。 …… 一帮老头趴在宿舍窗户上,七八颗脑袋,眼巴巴的瞅着看。 有个老头瞅了半天,认出陈棉棉来了:“那不是红旗公社,三支队那个有名的,嫁不出去的野丫头嘛,皮肤变白变漂亮了,但是,她为啥要救咱们呀?” 本地人怕惹上麻烦,从不敢到农改农场来。 陈棉棉突然来,大家就觉得奇怪。 祁嘉礼最了解内情:“为了好接触他的特务舅舅,赵凌成把她给娶啦。” 陈棉棉结婚时都22了,在如今算老姑娘。 光头一剃土枪一扛,她凶悍到,本地的小伙子没一个敢惹。 当时公社领导听说有个军人竟然想强奸她,那是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有个老头是新来的,不了解行情:“凌成是赵军赵老的孙子呀,咋能娶个乡下姑娘?” 祁嘉礼冷哼:“要不是赵军底子硬,凌成也得下放劳改,哼!” 因为赵军死了五个儿子,梆梆硬,地位无人撼动。 可赵凌成非但不跟他的敌特舅舅划清界线,还仗着媳妇娘家便利总来探望。 而如果不是他爷爷硬到没人敢挑毛病,他也要下放的。 祁嘉礼就对赵凌成很有怀疑,怀疑他的立场。 而这帮老头子原来总是爱打林衍,抢林衍的食物,但也觉得理直气壮。 一个老头指拖拉机:“那一车馍,是给咱的吧?” 祁嘉礼缓过来,也有脾气了:“大家可要警惕,凌成好像是要腐化咱们。” 谁敢信,在这全国没粮的年月,有人拉来了一车馍。 要不是馍馍会坏,那一车他们能吃到六月,到时候麦子就成熟了。 这帮老革命的平均年龄都是五十多岁,属于五七干校下放的那一批。 如果经得住考验,他们以后是要当大领导的,但就看经不经得住。 他们一边劳改一边锻炼,还不忘警惕,跟敌特分子做斗争。 因为这场革命的起始也是为了抓特务,肃清党内的靡靡分子和右派人士。 而林衍就是定了罪的,有名的大特务头子。 有个老头实在饿的难受,就问祁嘉礼:“我能不能去偷几块馍?” 祁嘉礼叹气:“能,但她要是送咱馍咱就拒绝,反正馍放久了也会坏,对吧。” 老头们纷纷叹气:“饿啊,真饿。” 他们正说着,哐的一声门被掀开,陈棉棉进来了。 大屋大通炕,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炕腥和人们久不洗澡的汗腥味。 老头们有的还坐着,有的反应快的,已经躺下了,全都闭起眼睛在装死。 却听陈棉棉说:“能动的都下炕去搬砖,快点儿。” 她曾经是这儿的女民兵,气势摆着呢,老头们纷纷下了炕。 储存馍馍,比储粮食更麻烦,因为它需要绝对的干燥,还要防虫鼠。 转了一圈,陈棉棉敲定这间屋子来储馍馍。 老头们晚上睡在这儿,万一有老鼠来偷馍馍,第一时间就能赶走。 马继业和另俩民兵已经抱着砖进来了,陈棉棉先打底摆了个样子,另一个民兵蠢,不会弄,但马继业人虽然傻,干活是把好手,不一会儿已经把底子垒好了。 老头们一边搬砖一边偷馍馍,兜兜装的鼓鼓的。 马继光扛着个东西回来,正好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都给逗笑了。 他扛的东西叫麦仓,小麦杆编织成的。 把它再往砖筐子里一套,把馍馍全部装进去,就能隔潮隔虫。 陈棉棉依然不理一帮老头子,只叮嘱马家兄弟:“一出太阳就要开门窗,要不然馍馍吸收了水气就发霉了,拿完馍馍还要收拾干净,以防惹到老鼠蚂蚁。” 见一个民兵木呆呆站在水缸旁,她又吼:“去铲苦蕖啊,茵陈太老,就别铲了。” 这时另一个民兵扛着筐子来了:“姐,苦蕖我铲回来了。” 陈棉棉踢他一脚:“日你爹的,你家做酸菜不摘不洗啊,马继业,去烧水!” 老头们特讨厌民兵,因为他们要不爱打人,要不就是愚蠢。 但很奇怪,陈棉棉连打带踢满嘴脏话,却能使得他们团团转,还跑得飞快。 见她又烧了大锅面汤,祁嘉礼流口水了:“她要腌酸菜。”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1节 另一个老头说:“苦蕖一腌可就香了,酸汤泡馍馍,我着不住啦,我想投降。” 还有个老头说:“革啥命呢,我都快饿死了,只想吃馍馍。” 祁嘉礼再叹气:“她肯定要为林衍说情才对咱好的,说不定还想从咱们嘴里套情报套消息,一会她来问话,就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什么都不要跟她讲,明白吗?” 将来的人无法理解这场革命的疯狂,也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偏执。 但如果有什么比饥饿更可怕,就是战争,是大轰炸。 是刚成熟的,沉甸甸的麦苗和谷穗被战火引燃,让人们陷入新一轮的饥饿中。 所以当老蒋说要联合老美反攻时,人们就会相互猜疑相互举报。 甚至还会疯狂到亲人之间反目成仇。 西北的苦寒,老头们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田间地头最多的就是苦蕖,要不腌成酸菜没法下口,但是他们不会腌酸菜。 民兵们能回家吃饭,也不帮他们,他们不止饿,还苦,吃的苦。 但如果烧一锅热乎乎的酸菜拌汤,再把晒成蜂窝状的干馍馍泡进去,馍馍会吸满汤汁,咬上一口,那滋味儿,老头们一想就馋,馋的狂流口水。 突然,祁嘉礼一声咳嗽,老头们也纷纷立正,因为陈棉棉朝他走来了。 老头们站都站不稳,可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陈棉棉并有理他们,而是揪着两个民兵的耳朵,出院子去了。 她不帮林衍说情,也不来套近乎,为什么? 老头们鬼鬼祟祟,鬼迷日夜,蹑手蹑脚,凑过去偷听。 玉米地里,陈棉棉指着俩民兵的鼻子在骂:“知道为啥别人都调去别的农场,就留你俩傻大炮吗,因为右派要是死了,上面查下来,要枪毙民兵。” 再以手比枪:“你俩得吃枪子儿。” 一个挠头:“许队说的,他们罪大恶极,死了没人追究。” 陈棉棉揪他耳朵:“你亲亲的许大队因为虐待右派,已经坐牢啦。” 俩民兵消息滞后,才听说,也被吓到了:“那我们呢,我们不会有事吧?” 有一个说:“还有红小兵呢,动不动来打人,咋办。” 陈棉棉说:“那个不用你们管,我自有办法,你俩胆敢再扬一鞭子打人……” 俩民兵表态:“我们就是驴日的。” 陈棉棉抬脚:“田里草长成那样,还不赶紧锄草去?” 俩民兵又不情愿了:“我们是民兵呀,锄草是右派们的活。” 陈棉棉抬脚踢:“驴日你爹的腰子,那都是比你爹还老的老头,你们不帮忙干活,累死他们了呢,就不怕你爹遭报应,出门被驴日?” 齐腰的玉米田里,苦蕖,马齿苋,狗尾巴草,长的乌乌泱泱的。 俩民兵一溜烟的跑了,老头们也如鸟兽散。 陈棉棉双手叉腰,得缓一缓。 而就在不远处,坐在同一把锄头上,林衍在看赵凌成,两眼忧虑。 赵凌成目望虚空,也是一副被雷轰过的样子。 半晌林衍说:“让赵慧退役吧,然后来帮你带孩子。” 再指陈棉棉的方向:“她给我粮食吃我很感谢,但是凌成,我们不能让她来教育下一代,她就像,就像我那个……” 赵凌成打断了他:“不要拿那种女人跟我爱人相提并论。“ 其实他原来没听过陈棉棉骂人,因为她在基地的时候不敢骂人。 但林衍在这儿劳改了好几年,他最知道了,那女人是在男民兵队里混过的。 她比那些男民兵们嘴巴更脏素质更低,就四个字,野蛮粗俗! 没孩子没所谓,前段时间他们还离婚了。 可现在陈棉棉大腹便便,眼看就要瓜熟蒂落,要当母亲了。 林衍曾经当然有过妻子,一位旧社会的交际花,但是后来出轨了他上司。 她还带着不知是他,还是他上司的一双儿女去了对岸。 林衍刚才想说的正是那个女人,赵凌成了然,所以打断了他。 拿陈棉棉跟个旧社会的交际花比,他很生气。 林衍又说:“你也听到了,她刚才……” 赵凌成虽然依旧不知道陈棉棉都经历过些什么。 但毕竟相处过,也更懂:“她如果不够粗俗野蛮,早就被她妈卖掉,或者……了。” 民兵里多的是许大刚那种恶人,陈棉棉要不够蛮横,早被糟踏了。 西北遍地废弃的水窖,那每一口窖里,都沉睡着一个不够野蛮凶悍的女人。 在林衍的目瞪口中,赵凌成又说:“骂点脏话,挺好的。” 他可是从小长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竟然觉得妻子粗俗,骂脏话挺好的? 林衍觉得外甥好像有点不正常。 俩人正说着,不远处响起呼唤:“凌成,凌成?” 长话短说,赵凌成掏本笔记本:“美式枪支是你的长项,做研究又不犯法,休息的时候你还是继续工作吧,万一哪天能平反,你还有机会,能跟老美较量呢?” 他向来懂得如何说服人,林衍颤抖着手接过了笔记本:“好!” 另一边,陈棉棉在叮嘱马家兄弟:“有啥事就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咱们做人得讲良心,那些老头也不能让死了,因为,他们都是你赵哥他爷爷的好朋友。” 马家兄弟一下就精神了:“姐你咋不早说呢?” 陈棉棉又说:“好好干,生完孩子,我还请你们吃羊肉,干好了,以后你们顿顿有羊肉吃。” 马家兄弟还得感慨一句:“那我们不成你弟弟,陈金辉啦?” 陈金辉虽出身贫寒,但从小到大几乎顿顿有羊肉,过的是少爷生活。 那生活,就是陈棉棉和陈换弟俩辛辛苦苦帮他拼的。 …… 林衍并没有跟陈棉棉见面,也没跟她打告别。 跟她是否粗俗无关,他的身份连累赵凌成就够了,不想再连累别人。 一帮老头也白激动了,因为陈棉棉最终都没跟他们搭腔。 而且经过她一顿连打带踢的辱骂后,民兵们居然扛起锄头下田,锄草去了。 老头们你看我我看你,又都看祁嘉礼:“祁老,咋回事?” 祁嘉礼的侄子,就是军工基地的祁政委,他原来是搞统战工作的,在这儿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他望着窗外沉思许久,却突然大叫:“瞎瞎!” 老头们齐看窗外,一只毛绒绒,嚣张的小小的老鼠一窜而过。 瞎瞎是真美味,比羊肉还香,但年轻人都抓不住,何况他们一帮老头子。 祁嘉礼再看砖头垒成的馍馍仓,不谈陈棉棉,只说:“那馒馒你们要慢慢吃。” 顿了顿又说:“红小兵再来你们就躲,我来顶,以后也别再打林衍了,咱们可是八路呀,咱们的纪律,不虐待俘虏。” 说来可笑,死到临头了,他们还在这儿讲纪律呢。 …… 赵凌成在结婚那天曾问过陈棉棉,蜜月旅行她想去哪里旅游。 新婚有假期,他想去旅游,四处看一看。 陈棉棉却摸着他的衣服说:“我娘说,要我能给我弟弟也弄这么一套衣服,她就会是全公社最风光,最有面子的女人,赵同志,你能把你的衣服送给我弟弟吗?” 赵凌成无法解释她的脑回路,于是送她去读书,了解社会秩序。 他也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忠于老娘,但今天,他好像有点儿理解了。 …… 下午一点,陈棉棉指着他回了娘家。 院门上着锁,但她一摸墙缝找到钥匙,就进门了。 进门后她直奔堂屋,把墙上挂的字画和明信片摘了,收音机也抱走。 还有俄罗斯套娃和一瓶茅台酒,都摆在八仙桌上,她找个编织袋全部装了进去。 赵凌成又被她给干懵了,说:“没必要吧。” 他爸的书法算是孤品了,能拿回去当然好,但收音机什么的他不想要了。 他可以买新的,别人用过的他嫌脏。 但陈棉棉已经进了西屋,那是许小梅的房间,她正在卷厚厚的羊毛毡。 羊毡也是赵凌成买的,她带回来给了许小梅。 这是纯羊毛,而且是反复捶打压结实的,自打61年开始为苏联还债,为了集中羊毛,它已经不生产了,这得带走。 陈棉棉翻了半天,没找到女式呢子大衣,只得暂时作罢。 赵凌成担心吊胆的,因为王喜妹可不是善茬。 他啥也不敢说,不敢问。 陈棉棉像鬼子进村一样扫荡,他就忙着往车上绑东西。 碰到人,俩人也不打招呼,再骑上摩托车,直接奔红旗公社。 公社的大队长也姓陈,此刻正趴在办公室睡午觉。 陈棉棉悄悄接了杯开水,又把她活雷锋的奖状从墙上揭下来,刚走到门口,正在打呼噜的陈书记醒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2节 揉揉眼睛,他笑了:“这不是咱红旗公社最出息的姑娘,棉棉吗?” 跟着她出门,他又说:“别的闺女嫁了人就忘了娘,你不一样,你心系娘家,为娘家谋福利,你娘家人风光,我们也跟着沾光,但这半年你干啥呢,咋没回来过?” 陈棉棉只点了点头,看赵凌成捆好东西,就肘着他挎上车了,说:“走吧!” 她挺累的,也赶时间,懒得跟这陈书记吵架,就想直接走人。 而如果一个女人是扶弟魔,除了她丈夫以外,别的人都会很开心的。 因为就好比红旗公社,活雷锋只评选一届,奖状是中央直发,烫着金呢。 为了娘家在公社的面子,陈棉棉把它送给了大队。 当时全大队的领导们排队上她家恭喜,王喜妹风光无俩,像个老太君一样。 她离婚的事也一直瞒着大队,她当时也必须嫁给魏科长,不然,她娘家的风光可就没了。 但当然,那是女配,陈棉棉自私自利,只利己。 陈书记的笑容还在脸上,突然看到她在卷奖状,再回头一看,顿时眉毛竖立。 他伸手就要抢,但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上了他:“陈书记!” 赵凌成没摘钢盔,甚至都没下车。 但他声音哑沉坚定:“凭这张活雷锋奖状,您和您的公社已经得到够多了,现在请把它还给我爱人,谢谢。” 有这张奖状贴着,前来串联的红小兵们不但不敢打人,还得去劳动。 上级领导也喜欢表彰陈书记,因为陈棉棉是他培养的。 要没了,红旗公社的风光可就没了。 陈书记不想失去风光,眼珠子一转,就想玩点苦情戏码。 但他才撇了撇嘴要说,赵凌成沉声说:“棉棉能有今天不是因为她娘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由人民群众组成的,党和政府,是她自己的能力,她不需要感恩你们任何人,也不需要给你们报恩。” 陈书记心说奇了怪了,这赵军官咋知道他想说啥的。 被赵凌成那双寒眼盯的打了个颤儿,他立正敬礼:“首长,请慢走。” 妻子的心在怦怦跳,她的腹部蛄唧一下,那是女儿在胎动。 赵凌成抬手回礼:“陈书记,再见!” …… 这趟出门,陈棉棉所做的事儿够叫赵凌成眼花缭乱了吧,但还没完呢。 陈换弟婆家在建设新村,一条水泥马路,她家就在公路边。 怕万一碰到丈母娘,赵凌成就想跑快点。 但陈棉棉一直在拍他:“骑慢点,再慢点,好,停车。” 赵凌成一脚刹停,恰是陈换弟家的院门,他一扭头,恰好看到了丈母娘。 王喜妹这会儿正坐在院子中央,晒着太阳,正在往脚上缠裹脚布。 陈棉棉亲亲热热就是一声唤:“亲娘啊!” 今天整个河西走廊的天上没有一朵云,阳光蓝的刺眼,天也很热。 但刹那间赵凌成浑身冒冷汗,如坠冰窟。 他以为之前自己是在做梦,以为妻子又回归本性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王喜妹一抬头,脚都不缠了:“棉棉!” 捣个棍儿出门,她连声唤:“全红旗公社最孝顺,最能干的,我的棉棉呀。” 陈棉棉举起个东西:“娘,你看这是啥?” 陈金辉早晨刚出拘留所,回单位报道,虽然挨了领导的骂,但工作没丢。 王喜妹可算放下了心,于是来大女儿家休养身体。 中午陈换弟拿出家里仅存的两颗鸡蛋和一把粉条,给她炒了一盘干部下乡菜,把她吃得饱饱的。 然后陈换弟背着儿子下田,赚工分去了,她就晒着太阳,开始重新给自己裹脚。 而她其实一直不相信二女儿会那么绝情的跟她断亲,抛下她。 看她来了,当然大喜过望。 再看女儿抱了台收音机,还坐在摩托车上,她笑的合不拢嘴:“你要送娘一台收音机?” 以为这是个新收音机,她又说:“当初要说一把捏死,我就把你捏死了,说卖我就卖了,那会儿还有吃人的呢,可我留下你,含辛茹苦养大了你,我就知道你会报恩,会报答我。” 赵凌成浑身是僵的,妞妞也蛄蛹了他一下。 俩父女一起懵了,他们搞不懂陈棉棉这到底是要干嘛。 但就在这时,她凑唇于赵凌成耳边:“往前骑,别太快,不然老太太追不上。” 回头她又笑着说:“娘你看,多好的收音机,送给我弟吧。” 王喜妹脚没缠好,跑不动,但看摩托跑了,当然要忍痛追:“对对对,送给你弟弟。” 又说:“姑娘是外人,儿子是靠山,你要报娘恩,就要对金辉好。” 但不对,摩托一直往前走,老太太想够够不到。 她走不动了,弯腰就要歇会儿。 结果陈棉棉又掏出一沓钱来,回身说:“娘快看,我有好多钱,你说这钱我咋用呢!” 王喜妹一看,女儿手里摇着一沓子的大团结。 她两把撕掉裹脚布跑了起来:“棉棉,你弟那媳妇黄了,你弟弟要重新娶个媳妇儿。” 她连蹦带跳:“娘一个寡妇养大你不容易,那彩礼就得你来掏,快把钱给我。” 陈棉棉一边扶着肚子一边摇晃钱:“来拿呀,快来拿。” 王喜妹拼命一阵冲刺,差点拿到钱,但没拿到。 她再一阵冲刺,眼看够着了,还是没够着。 转眼她都跑出去两里路了,她可算感觉到不对了:“天杀的棉棉,短寿的棉棉,你在哄你老娘?” 结果哐的一声,是那台收音机,摔碎在了她脚边。 王喜妹一看,气的猛起直追:“这是我的收音机,你个死丫头,你把我的收音机砸啦。” 陈棉棉也是一声吼:“我就砸了它也不给你个死老太婆。” 赵凌成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还不敢吱声。 他不知道妻子到底要干嘛,他不怕妻子飙脏话,但她虐待老人,他有点怕。 王喜妹跑得太多,脚上鲜血淋漓,她也怒了:“棉棉你个没良心的,你是白眼狼。” 陈棉棉扬起半瓶茅台砸到了地上:“来呀,来打我呀。” 那可是陈金辉最心爱的酒,只在招待魏科长的时候才喝过半瓶,她居然给砸掉了? 但还有呢,俄罗斯套娃,名信片,她打开袋子一路扔,扔的到处都是。 王喜妹不顾脚流血,追着骂:“早知道我就该卖掉你。” 追着追着她一个踉跄跌倒,她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金辉小时候那么馋肉我都没舍得卖了你换肉吃,你个没良心的,我咒你永远生闺女,生十个闺女!” 再撕着衣服大吼:“来人啦,救命啦,闺女要杀亲娘啦。” 赵凌成当然停车了,因为田里劳动的人们听到有喊声,都在往这边跑。 他再不停车,只怕要被诬陷个肇事逃逸。 而且现在该怎么收场,他不知道,他脑子是懵的。 但显然,陈棉棉有办法。 她依然不下车,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抓着赵凌成的背,她大声说:“乡亲们,那是我娘,但我们早就断亲了。” 再扬起一张纸,见有人来就给看:“乡亲们,我娘和我已经断亲了。” 王喜妹才想起许小梅骗她写的断亲书,而作为一个文盲,她以为那个字据管用。 老百姓们也一样,以为断亲了就没挂葛,也没人好说什么。 但本来应该一把掐死却辛苦养大的女儿这样对待自己,王喜妹心里怎能舒服? 她开始魔法攻击了,她咬破手指,在地上用血划圈。 她说:“死棉棉,我要诅咒你,我王喜妹就是做了鬼,我也不放过你!” 结果陈棉棉咯咯咯的笑:“你个小脚鬼,可追不上我这两只大脚喔。” 她因为从小经常往山里跑,两只脚格外大。 她要跑起来也确实快,不是王喜妹个小脚老太太能追得上的。 王喜妹看看自己溃烂流血的小脚,再看看女儿一双天然的,野性的大脚,停止画圈了,她崩溃了。 因为她发现哪怕做了鬼,她都追不上女儿。 但是曾经比条狗还要忠诚,不管找到什么都会第一时间交给她的女儿呢? 她怎么就变得那么无情,那么残忍,一点都不疼娘了的? 她是真铁血心肠啊,她拍男人:“咱有断亲书呢,咱不怕,走吧。” 然后坐着崭新的大摩托,她就真大摇大摆离开了。 她还挥手说:“小脚鬼,再见!” 虽然老太太有点惨,但有人忍不住说:“你这小脚,还真是做了鬼也是小脚鬼。” 还有人说:“又丑又脏的,裹这干嘛,恶心死人了。” 在王喜妹小时候,女人裹了脚那叫尊贵,叫小姐命,脚越小就越尊贵。 这怎么一解放,大家都嫌小脚恶心了呢? 一发狠,她抓起脚骨就掰,掰的咯咯响:“陈棉棉,我饶不了你。”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3节 为了做鬼能追得上女儿,她生生把脚骨给掰开了。 回头,她还对大家说:“我劝你们,生了闺女就一把掐死,要不然呀,你养的再好,只要结了婚她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不跟娘亲了,做人呀,还得是生儿子养儿才不亏。” 又喃喃咬牙:“棉棉,我咒你生闺女,只会生闺女!” ……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陈棉棉可算收拾了极品老太太一回,好爽! 王喜妹也并不冤枉,因为她的娘家其实是富户,开粮店的。 旧社会,穷人家的女孩子也多不裹脚,她裹脚就是因为她家有钱。 但她爹抽大烟抽光了家产,就把她卖到了女配家,她也就没得大小姐做了。 她对裹脚有执念,其实也是在怀念人上人的生活。 她没有长工可用,但是她能生孩子,她就把女儿当成长工来培养。 明明解放后,政府三番五次喊她送两个女儿去扫盲,可她就不,要愚养她们。 因为她知道,只要女儿读了书明了理,就不会听她的歪理了。 她不止害了女配,还害了妞妞。 可算逃离丈母娘,也马上进城,赵凌成大松一口气。 停下摩托车,他把保温杯递给了妻子,哑声说:“喝点水,吃点馍馍吧。” 自打早晨吃过一顿,这都快下午三点了,他俩还没吃饭。 能吃的也只有馒头,也得亏姜霞这馒头蒸的确实好吃,不然陈棉棉都得腻。 突然她觉得不对,一扭头:“你看我干嘛?” 赵凌成皮肤白,耳朵一红就特别明显,但还好戴着头盔,陈棉棉没看到。 她因为怀孕是肿胀的,显得比原来更胖更白,倒是很好看。 而原来的她,除了基本的睡眠时间,就都是在疯狂刨食中,瘦的像个鬼一样。 赵凌成说:“你至少占了三间砖窖,一间是馍馍,另外的呢?” 陈棉棉有点意外:“窑上又没名字,你咋知道我有三间窑?” 赵凌成只问:“都藏的什么,也是馍馍?” 陈棉棉只带他进了一间砖窑,但他当时观察过,有三间砖窑的门口都铺着草木灰和观音土,那是用来防蚂蚁和老鼠的,也只有陈棉棉因为要囤积粮食,所以才会那么做。 他当然好奇,另外两间里面呢,她又藏了什么宝贝。 但陈棉棉当然不会回答,因为另两间砖窑里藏的,也是女配用血汗换来的东西。 那也是她和妞妞的财富,她以后要换成钱的。 她笑了笑,扶赵凌成:“想知道就拿钱换。我歇好了,咱们走吧。” 赵凌成先扶她上车,又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自己挎上摩托,这才又说:“你刚才那么做,是想逼着王喜妹,让她解开裹脚布,但我觉得,她不会领你的情,还只会恨你,只会觉得养女无用。” 确实,陈棉棉没那么闲,专门去戏耍个老太太。 但陈金辉是个不孝子,不会养老人的,陈换弟也总经常要挨丈夫的打,不敢太接济老娘。 王喜妹裹着脚就没有劳动能力,得要人赡养。 公社要找她,让她负责赡养呢? 逼王喜妹放大脚,逼她自立,陈棉棉就不必担心赡养问题了。 她坐太久的车腰困,就把下巴磕到赵凌成肩膀上,并喃喃的说:“辛苦你,再载我去趟公安局吧。” 每个男人其实也都会幻想婚姻生活。 而今天就是曾经结婚时,赵凌成幻想过的,度蜜月时该有的样子。 只可惜路程太短,就只有40公里。 他还需要去一趟公安局的。 因为中苏一战不可避免,间谍真有,而且隐藏着。 他必须跟公安谈谈,让他们重启间谍一案,并查到前几年出卖西北军工座标的那个大间谍,清除潜在危险。 以为陈棉棉有什么不太重要的事,而他闺女现在需要补充营养了。 他就说:“公安局我去就好,你去候车室冲奶粉,吃饼干吧。” 陈棉棉噗嗤一笑:“所以呢,你能搞定红小兵,让他们不再上农场,殴打老革命?” 但立刻又说:“对了,我要不管,那帮老头总得被打死几个,你怎么谢我呢,要不咱还是算钱吧,你给我钱?” 红小兵这两天没去农场,是因为忙着收拾许家兄弟。 但等收拾完,他们还会上农场的。 因为尤其祁嘉礼祁老,他因为骨头太硬太倔,红小兵们最爱打他了。 话说,就在昨天,钢厂妇联的邱主任被红小兵打了。 严老总,泉城副书记,见了红小兵们也是如临大敌,颤颤兢兢。 可那帮孩子理都不理他,当然,提起鞭子也能抽他。 全国各地,白天上班,晚上去找红小兵挨鞭子的政府领导可不少。 但就赵凌成见过的,唯一能跟红小兵打成一片的,只有他爱人,陈棉棉。 钱的事情一会儿再说,重要的是,她是真能搞定红小兵。 赵凌成也把事情想的比较严重,说:“需要我多请一天假吧,那需要电报跟基地说明。” 陈棉棉依然在笑:“小孩而已,顺路哄两句就好,请假干嘛。” 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红小兵,她却说,她只需要哄几句! 她又在追问了:“咱还是谈钱吧,你打算给我多少?” 第28章 串联 陈棉棉是穿书的。 原文男主是个高干子弟, 也是红小兵的大头头。 这个年代讲究吃苦,地主要劳改,红五类也要下放,叫锻炼。 男主因为背景足够硬, 就到了西北三大基地搞革命。 除了上面红笔圈过不能碰的人, 别的人都被他挑出毛病下放了。 唯有赵凌成, 他不但占有了女主的真心, 男主最终也没能把他下放成功。 军工基地所有人中,也就赵凌成没淘过大粪。 究其原因,赵凌成嘴巴太厉害, 男主搞辩论都辩不过他。 赵凌成的嘴巴是真厉害, 陈棉棉跟他谈钱,他不接招,他要谈感情。 他说:“我几个叔叔, 我爸我小姑, 他们的人格和性格都非常健全, 人也非常正。” 陈棉棉想想了想, 问:“所以呢, 你思想不健全?”难道他有神经病? 赵凌成接着说:“那是因为, 虽然出身不同,但我爷爷和我奶奶夫妻非常恩爱。” 恰好这时摩托车经过铁管所, 他大声说:“还有七百块债务是吧,一笔勾销吧, 但是小陈同志, 在妞妞养成健全的人格之前,你就不要想离婚了,我们可以是只维持表面关系, 我没有问题的,我也不会再同意你离婚的要求。” 陈机棉觉得不对:“原来不是说好的,谁先提离婚,谁就自动丧失孩子的抚养权?” 赵凌成没吭气。 铁管所就是陈金辉上班的地方,那也是魏摧云的地盘。 它也是个大院,院里有栋二层小楼。 既然路过,陈棉棉当然好奇,就要抻着脖子瞄上一眼。 她还真就看到人了,衣衫褴褛的陈金辉顶着烈日,站在院中央的旗杆下,罚站。 但她才收回目光,赵凌成却刹车扭头,哐的,俩头盔碰到了一起。 他语气诚恳:“看到你想看的人了吗,要没有,我再溜一圈儿?” 陈棉棉也没惯着他,说:“行啊,溜,溜一天都行。” 跟个名律师斗嘴皮了,他还差得远着呢。 …… 赵凌成今天约的,就是帮过陈棉棉的那位老公安,河西特派员雷鸣。 昨天赵凌成拍了电报,今天他搭乘军用飞机,就回来了。 约好的是在公安局里见面,但还有一个街口呢,赵凌成却听到路旁有人吹口哨。 他才停车,陈棉棉已经在唤人了:“公安叔叔,好久不见。” 个头不高但眼神锐利,皮肤黢黑的老公安,就是他把陈金辉逮进局子的。 赵凌成跟他握手:“雷特派员,您好。” 但雷鸣没跟他握手,揽着陈棉棉往前几步,沉声问:“他再没敢欺负过你吧?” 陈棉棉当然摇头:“没有。” 她也在尽力澄清:“我们是性格有点分歧,但他没家暴过我。” 雷鸣边点头边拉开随手提的旅行包,从中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桃酥,回头递给了赵凌成,并说:“有很多同志来西北后,都染上了打老婆的恶习,那很不好。” 路边就是国营商店,门口有两把凳子,示意陈棉棉坐下,他再掏一只铁罐子:“我刚从首都汇报完工作回来,单位发的,你们留着吃吧。” 那是一罐高干粉,奶粉的一种。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4节 赵凌成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水,先用杯子里的水洗手,然后拆开桃酥,给了陈棉棉一块,雷鸣一块,又拿着杯子不知道干嘛去了。 他一离开雷鸣就又说:“要有家暴你就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主的。” 再说:“凌成的成长经历比较复杂,性格也有很大问题,这些组织都掌握的。” 陈棉棉也不想赵凌成背上家暴的名声,但刚想说什么,他又回来了。 他是去国营商店要开水,冲奶粉了。 陈棉棉尝了一口,不凉不热刚合适,她也饿极了,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 赵凌成问雷鸣:“您怎么没在公安局等我?” 恰好这时,公安局方向响起一阵喧嚣,还有吵吵嚷嚷的叫骂声。 雷鸣说:“红小兵正闹事呢,进去就出不来了。” 又问:“你什么事找我,是基地,还是你小姑那边有情况?” 就在这时陈棉棉站了起来,赵凌成没答他,却问妻子:“你确定可以?” 陈棉棉勾唇一笑,却说:“你帮我揉一下腰。” 赵凌成想揉,但他没学过,不会,就举着拳头就轻轻敲了两下 。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雷鸣气的啧舌:“不是让你打她,是让你揉。” 说着,他甩了甩双手再捏上陈棉棉的槌骨轻轻捏了两下,问:舒服点了吧?” 孕妇身子沉,何况今天跑了一整天。 他这手法真好,捏了两下,陈棉棉舒服了好多。 忙正事,她摇了摇卷成筒的奖状说:“你们慢聊,我去去就回。” 老公安以为她是去上厕所了,倒也没着急,也是又想到个什么事,从兜里掏出一只盒子来,说:“这个特别贵,你工资也不低吧,八块钱呢,你得给我钱。” 又说:“正好你媳妇不在,说吧,到底什么重要的事。” 但赵凌成收了东西揣兜里,却掏出了手枪,并问:“你的枪里有子弹吧。” 再说:“褪掉,装我的。” 见他侧揣着枪就往前走,雷鸣也只好跟上,但也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他们用的都是一种配枪,子弹也是同一型号,但当然,子弹编号不一样,用赵凌成的子弹,那就意味着枪是赵凌成开的。 赵凌成递一颗子弹给雷鸣,也是问话:“小陈跟你讲的,说我一直在家暴她?” 雷鸣也是那句话:“以后再别家暴就行了。” 正好走到街口,示意雷鸣止步,赵凌成说:“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敢不敢家暴她。” 家务事的案子向来是最难断的,雷鸣也是听陈棉棉讲的。 而且风沙大漠,很多南方人来了之后艰苦郁闷,都会打媳妇,他觉得很正常。 作为公安,保护特种军工专家们是他的职责之一,他先取了自己的子弹,装赵凌成的,但一抬头,他也有点被惊到:“那小陈,她怎么回事?” 公安局的情况是这样的,许次刚涉谍,许大刚贪污,还是地主狗仔子,红小兵们愤怒无比,就要求公安立即枪毙他们。 但公安办案有流程,不能草菅人命,闹来闹去就变成红小兵声讨公安了。 也是因为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雷鸣才在半路等着。 公安们也不敢出来,在里面躲着装死,一般情况下,红小兵们骂累了就会离开。 但雷鸣都觉得惊讶的是,陈棉棉朝着那帮孩子而去了。 一个孕妇,他也担心会有意外,也立刻举起了枪,再问:“凌成,咋回事?” 也就在这时,几个本来坐着的男孩全站了起来:“姐,咋是你?” 他们太热情,赵凌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那帮红小兵要闹事撞他媳妇,再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掏的枪。 陈棉棉也挺怕的,她大声说:“同学们,小心喔,我肚子里,有祖国未来的花朵。” 红小兵也是妈生的,对于喜欢的人不会乱来。 这男孩就笑着跟同伴们介绍:“她可厉害的,许大刚就是在辩论时被她揭发的。” 揭发一个潜藏的地主狗仔子,陈棉棉一战成名。 有俩女孩一听,忙张开双手,大叫着说:“她是孕妇,后退后退,快后退。” 有个男孩也大声说:“听说她有特殊的捉瞎瞎技巧,一抓一个中。” 另一个声音更大:“而且她是,河西红专的‘活雷锋’。” 顿时,本来因为天气太热,坐在荫凉处的半大孩子们全站了起来:“哇!” 陈棉棉转身进了公安局,并眼疾手快,往身边拉了几个女孩子。 然后她又高声问:“想不想看看我的奖状?” 活雷锋带着奖状,那不是看,而是,大家要集体瞻仰。 有个女孩挺机灵,眼看围过来的人多,直接拉上了铁门,吼说:“别乱挤。” 但听说可以瞻仰奖状,几十个半大孩子呢,呼啦啦全挤来了。 陈棉棉也把奖状交给一个女孩,说:“上石墩子去。” 就现在公安局还有马,有些山区得骑马办案,有上马的石墩子。 女孩举着奖状跳了上去,展开了奖状,烫金印刷,烈日一晒金光闪闪。 但其实这只是序幕,陈棉棉躲在铁门后,双手叉腰大声说:“同学们,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去看看全国各地,别的红专的活雷锋,跟他们交流交流。” 再尽可能挺高肚子说:“因为我听人说,咱河西活雷锋,我,是全国最差的一个。” 就好比地域歧视,地域骄傲也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尤其是孩子。 立刻就有个男孩高声说:“不可能。” 举着奖状的女孩也说:“咱河西的风沙和烈日,外地人见过吗,他们小看人。” 还有女孩说:“咱这儿的活雷锋,应该才是最优秀的。” 所有团队里都会有个大聪明,有个剃着光头的男孩挤到铁门口,高声说:“姐,你教我怎么捉瞎瞎吧,我可以去串联任,正好帮你去会会他们。” 还有人问:“你真的捉瞎瞎很厉害吗,几天能抓一只。” 陈棉棉举手:“我一天能抓一筐子。” 当然有人不相信,说:“吹牛吧。” 别人刨三天都不一定抓一只,她说一天能抓一筐,听起来确实像吹牛。 还有人说:“要不你现在捉一只来我看看?” 陈棉棉这种到了将来,有个名词叫‘大忽悠’,当然,如果没有女配那用苦难筑成的成长史,只是吹牛逼,一旦事情被戳穿,她会死的很难看,但偏偏她有底气。 她看那个质疑的男孩儿:“把你的名字写下来,等我生完孩子,第一个教你。” 再高声说:“在我八岁那年,也是这个月份,家里饿的揭不开锅,正好来了货郎,我挖野菜回来,就听我娘在跟货郎谈价格,你们知道被卖意味着什么吧?” 这帮孩子跟陈棉棉差了十岁,那也是战火纷飞的十年。 女孩子一旦被卖掉,给人当童养媳都是好的,更大概率是进窑子染脏病。 甚至,据说那些年还有人吃人,所以有可能,她会被人吃掉。 公安局门前围满了半大孩子,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棉棉栩栩如生的形容:“我扔下菜篮子下了田,去找吃的,但田是地主家的,我要敢偷一颗菜,地主老爷就会打死我们孤儿寡母,可我不想被卖进窑子,我在田里跑啊跑,从天明跑到天黑,再到天亮,我躺在地上听虫子鸣瞎瞎叫,我是那么的害怕,突然,我就学会抓瞎瞎了,我们全家也是靠着瞎瞎活下来的,我们村的地主叫陈传宗,我娘叫王喜妹,是真是假,你们尽管去问。” 什么叫苦难,这就是。 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她会捉瞎瞎。 女孩子们被她一席话给说哭了:“姐,你原来也太可怜了吧?” 质疑的男孩也一脸愧疚,不安的低下了头。 但其实陈棉棉怕这红小兵们去斗王喜妹,讲的时候特地美化了一下。 因为那时女配家还能挖到野菜,饿不死。 王喜妹盘算着悄悄卖掉她,单纯只是陈金辉馋了,想吃羊肉。 被卖的恐惧让女配爆发了强大的能量,也让她找到了独特的抓鼠技巧。 而她虽然忠于王喜妹,但也会悄悄给自己囤粮。 因为从听到娘要卖自己的那一刻起,她除了饥饿,还怕被卖。 当然,最终她捉来很多的瞎瞎,陈金辉有肉吃了,王喜妹也就不卖她了。 …… 孩子们全被惊呆了,现场再没人敢反驳。 陈棉棉走向了那个大聪明男孩,握上他的手说:“瞎瞎饿了一冬天,还没开始长肉呢,你代表我,陈棉棉,去看看全国各地,别的活雷锋们,做做交流再取点经,等你再回来,八九月份瞎瞎肥,到时候我就教你捉瞎瞎的技巧。” 孩子们依然一片安静,无人吭声,那男孩眼眶是湿的,但不说话。 公安局里,小柳担忧的看小李:“他会去吗?” 小李言真意切:“如果是我,坐火车又不要钱,还有人接待,我当然去!” 事实证明小柳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在沉默片刻后,孩子们突然就爆发了。 先是石墩子上站的女孩高高举起奖状:“谁想去,我报名!” 所有的女孩几乎全部举手:“我们也要去。” 有一大半男孩举起了手,还有没举手的,也被女孩子们拉着举了起来:“一起去!” 所有人又齐声吼:“大家一起去,宣扬活西河雷锋。“ 陈棉棉双手捂胸:“你们太让我,让我感动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5节 青春年少,说走就走的旅行,能够轻易成行是因为他们坐火车不要钱,而且粮票全国可以通兑,还有就是他们不论到了哪,政府得接待,不管吃好,但给吃的。 有吃有喝,这个年代的孩子们就不读书,四处搞串联。 刚才那个大聪明是小头头,他跳上石墩说:“都回家收拾衣服拿粮票去,今晚八点火车站集合,谁敢不来,谁就是人民穷众的叛徒!” 女孩也说:“走吧,把我们活西河雷锋的故事,讲遍全国。” 另一个女孩说:“还要表现我们河西人不怕苦,不怕难的干劲儿!” 陈棉棉举拳,高声说:“同学们,你们才是真正的活雷锋。” 这是最佳开香槟的时刻,她这么一说,所有的孩子全朝她鼓起了掌。 公安们一看形势不错,也纷纷出来了,在鼓掌。 掌声轰鸣中,雷鸣和赵凌成贴着墙,苟苟祟祟,探头探脑。 终于,雷鸣收了枪说:“那帮孩子去串联了。” 赵凌成也收枪:“而且是去见活雷锋,他们不敢闹事,还得劳动。” 见了地主狗仔子当然要踏上一万只脚。 但见了活雷锋,那孩子们就必须以劳动以表敬意。 所以一帮最危险的,炸药桶般的半大孩子,现在要变成劳力了。 雷鸣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小陈可真厉害了。” 赵凌成喃喃的说:“像个奇迹。” 确实是奇迹,因为陈棉棉只用一席话,就把一大帮孩子给哄出泉城了。 而且不是几天,是三四个月的时间。 没有他们上钢厂闹事,抽人出来搞批判,钢铁产能就不会被耽搁。 六七月正是河西粮食的抢收季,他们不下乡,群众也正好有时间收粮食。 瞎瞎还太瘦,多完美的借口,八月之前那帮孩子不会回来的。 但雷鸣也担忧一点:“小陈没撒谎吧?” 又问:“她那个活雷锋,不是凭你的关系拿到的吧?“ 孩子们有些已经散了,有些还围着陈棉棉在聊天。 她是在利用一股力量,一股一般人不敢碰的无形力量,因为说白了,只要挑毛病,要不是真的从里苦到外的大苦瓜,谁身上都能挑出点毛病来,陈棉棉有吗? 只要她的谎言被戳穿,那股力量就会将她反噬。 但赵凌成亲眼见过的,陈棉棉讪笑着,可怜巴巴的问别的女孩讨馍馍,别人吃完饭就会去闲聊逛街做游戏,就她哼哧哼哧的在厨房搞卫生,打扫宿舍清理旱厕。 太阳炽烈,她扬着头往田里挑大粪,颊上晒出两坨高原红。 她那种种行为,让赵凌成觉得恶心,觉得丢脸,他甚至怀疑她脑子有病。 但实事求事,他坚定摇头:“活雷锋是她自己拼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雷鸣默了片刻,终是说:“她这样的,我估计你也不敢家暴。” 其实他见过的,陈棉棉收拾陈金辉时,动用的就是群众的力量。 她会演讲会鼓舞人心,赵凌成要真敢家暴她,她找一群红小兵就能揍死他。 眼见为实,可算有个人相信,赵凌成不搞家暴了。 话说,他找雷鸣是为了林衍的案子。 案子已经定性了,而且是他爷爷还在职时签的字,但他现在想重启调查。 雷鸣一听就摇头:“要重启调查,老军长面子可不好看。” 赵凌成不但会变通,而且他很会变通,拿出一条烟来:“先私底下查呢?” 又说:“实在不行,你给我一封泉城军转领导的档案,我自己来。” 不好驳老爷子的脸可以私下查的。 赵凌成也就一个麻烦,工作太忙出基地不方便。 但查隐藏的敌特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也不急在一时,他可以慢慢查的。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真敌特栽赃别人,并且隐藏了。 雷鸣正要说什么,陈棉棉双手叉着腰又回来了,他俩也就暂且不聊了。 雷鸣得跟他们一起前往基地,他是特派员,就跟出差一样,要在各个基地跑。 他骑的自行车,赵凌成是摩托车,但其实最终速度都差不多。 上了火车,陈棉棉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 赵凌成帮她要了一杯豆奶,就准备跟雷鸣去隔壁聊会儿。 但雷鸣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然后说:“据说首都干休所前半年的劳保全送到核基地了,下半年的应该是东风城,本来也有你们的份儿,但是吧……” 赵凌成倒是挺清楚:“老爷子给否了?” 他爷爷是从军工基地退的,而且老爷子最崇尚的就是艰苦奋斗。 对于赵凌成喜欢享乐,追求物质他也深恶痛绝。 本来老干部们把物资捐出来,军基地也有份儿,但老爷子偏不让给。 雷鸣又说:“既然小陈是活雷锋,就不要开口了,凌成,为了孩子,你求求老爷子,物资里有活鸡活鸭各种肉罐头,吃的一好点,小陈以后奶水也足。” 赵凌成更了解他爷爷,说:“他会说,他的孙媳要比别人家的更能吃苦。” 赵军是那种自己挨饿,也要把物资送给别人的人。 他赞同赵凌成娶陈棉棉,也是因为她是乡下女人,粗糙泼皮,能吃苦。 让老爷子走后门搞方便,想都不要想。 雷鸣皱眉头,又说:“这几年西北婴儿的存活率非常低,你好好跟他讲讲吧。” 西北婴儿存活率低,因为女人们饿的缺营养,几乎没有奶。 为了提高人口,女人们拼命的生,可没有奶喂婴儿会死,伤心的还是女人。 想想陈棉棉可能没奶,赵凌成点头:“我会的。” 雷鸣又说:“你三叔是我老上级,没后代,你们多生几个,给他过继一个。” 赵凌成三叔死的时候才17岁,而且是为了掩护地面部队,在空中被炸成了烟花。 赵凌成还不止一个叔叔,全死的很惨,他却把个孕妇赶出家门。 雷鸣当时很生气,也就不顾赵老爷子有心脏,把事情给反应上去了。 他也希望陈棉棉能多生几个,最好给叔叔们每人分一个。 陈棉棉在沉默,赵凌成也没吭声,当然,他可烦小孩子了,尤其是男孩儿。 他不但不想多生,还觉得雷鸣有点多管闲事。 短暂的沉默,陈棉棉突然说:“干休所有没有婴儿奶粉和洗衣机,我想要。” 雷鸣说:“婴儿吃的奶粉怕恐怕只有友谊商店才有吧,洗衣机也得是申城干休所还有几台,首都干休所的早都全部捐出去,捐到核基地和西昌那边去了。” 陈棉棉又问:“那申城干休所的洗衣机呢,有没有捐的意愿?” 雷鸣明白她的意思了,笑着说:“你要愿意多生几个,我送你一台洗衣机。” 陈棉棉才逃开了王喜妹恩情的绑架,又要帮人多生孩子? 她刚才不吭声,就是因为她不想多生。 要说奶粉,本地的耗牛奶粉就很好,她不需要,肉她还有一缸呢。 但是她需要婴儿奶粉和洗衣机,既然申城干休所有,而且干休所有捐物资的先例,为了解放双手,也为了不当奶牛,陈棉棉当然就会想办法,并得到它们。 雷鸣还想劝生来着,但才要说话,来了个列车员,敬礼:“首长们好。” 列车员没找俩男同志,看陈棉棉:“严书记说,想麻烦您再翻译一样东西。” 陈棉棉接过来,见又是一封俄文文件,有点好奇了:“严书记也在车上吗?” 列车员摇头:“是我们领导帮忙转交的。” 又说:“到站了我再来找您。” 他正说着呢,突然间整个火车哐当一振,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 列车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要不是关键时刻赵凌成一把肘,陈棉棉也得从卧铺摔下来。 他也生气了:“在装载什么呢,晃成这个样子?” 但他话音才落,车窗外响起一声男人粗野的大吼:“我日你爹的腰子,是他妈的没吃饭,还是昨天晚上只顾着打媳妇没睡觉啊,都他妈给我用日你爹的力。” 雷鸣是首都人,有素质的,问列车员:“谁啊,干嘛呢,骂这么脏。” 列车员解释说:“在装载从亭城运来的火炮。” 他才说完就又是咣当一声,陈棉棉撞到墙上,眼冒金星。 雷鸣怒了,拉开窗子就吼:“火车上有孕妇呢,你们他妈在搞什么,能不能轻点?” 列车员再敬个礼:“严书记让我转告,辛苦您了,小陈同志。” 他声音才落,外面又是一声吼:“驴日你爹的,能不能小心点?” 雷鸣气的说:“这帮西北人是真讨厌,又没素质,又爱打老婆。” 应声外面的人又在吼:“只会打老婆不会干活的蠢货,让你爹出门捂着点屁股!” 目前公路系统还不完善,大型军备都是铁路运输。 今天车站是在调运赵凌成他们刚刚改良过的新型火炮,动静才搞的那么大。 没有大型起吊机,全凭人工运输,铁路段的工作人员特别辛苦。 外面一声声咒骂,脏话不绝,赵凌成和雷鸣只得忍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6节 也没法准点发车了,列车晚点,转眼七点钟,陈棉棉饿的肚子咕咕叫。 还好有雷鸣送的桃酥,就着奶粉,她又吃了两块。 赵凌成也是手一直搭在她身上,一直没敢松。 他看过孕产类书籍,知道的,前置胎盘一旦不成熟而早产,是最可能大出血的。 陈棉棉无事可干,索性帮忙翻译那份俄文文件。 直等她把文件都翻译完了,晚上九点了火车才开。 赵凌成和雷鸣去了隔壁,望着暮色中的茫茫戈壁,陈棉棉就在想,自己要怎么搞一下,才能弄来进口的婴儿奶粉和洗衣机。 毕竟那些东西是即便有钱,没票也买不到的。 昏昏沉沉中她差点就要睡着,外面却响起一声吼:“我日你爹!” 她皱眉头间,外面的人又说:“让你爹出门捂好屁股。” 西北人天天吹风沙,糙一点,人们爱讲脏话,女配也是,跟人交流就飙脏话。 但既在火车上,应该就是军工基地的人,到底是谁啊,那么没素质。 听外面的人脏话叭叭个不停,陈棉棉本来想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但睁眼看到赵凌成和雷鸣一前一后在往外走,又太累,就闭上了眼睛。 这回终于安静了,只有铁轨哐当哐当的声音。 这趟列车基本是运输军备货物,今天车上除了他们三个也没别人。 以为她是睡着的,赵凌成和雷鸣就坐到了她旁边。 然后雷鸣就来了一句:“魏摧云频繁跑苏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叛变?” 陈棉棉当然立刻竖了一下耳朵。 她欠赵凌成的债,在她把那些红小兵忽悠出泉城后,就一笔勾销了。 但她目前所有的财产加起来总共一千块,可是一台洗衣机就得两千块钱,她还想给妞妞喝进口奶粉,都需要钱。 就跟逮许大刚似的,魏摧云那个大贪污犯她也想逮。 但听这两人的意思,魏摧云怕不还是个间谍? 但陈棉棉竖起耳朵在听,他俩却又不继续往下说了,白吊的她好奇。 后面她就睡着了,再一觉醒来,车应该快到站了。 雷鸣雷公安伸着手:“小陈,既是活雷锋就继续保护,也要多做贡献,我先走了。” 不像到了将来,各种名誉都是关系户拿,也都是虚的。 这是真正人民群众做主的年代,按劳分配,真正有贡献的人才会被人尊重。 雷鸣出车厢,离开了。 陈棉棉坐起来伸个懒腰,就在想自己该怎么再立个大功。 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想奉献,而是她需要立个功,或者找个契机,搞到一台洗衣机。 车在缓慢行驶,远方灯火通明,应该快要到站了。 陈棉棉正要穿鞋子,就听不远处又是一声咆哮:“他妈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要再出点意外,你们就当萝卜湾的沙枣,让我一次打个够吧。” 陈棉棉眼前陡然一亮,还别说,刚才这人虽然骂的脏,但也提醒了她。 她找到既能出名立功,还能给自己搞台洗衣机的办法了。 而且她总觉得那个咆哮了一路的人嗓音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对了,还有那份俄文文件,不过是一份物品清单,特别简单。 别的翻译人员不会做,但陈棉棉会做的就是换算斤两,西北人不懂啥叫个普磅嘛。 估计列车员要来取了,她于是抓过文件来整理。 也就在这时,坐在对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凌成突然问:“你猜这份文件是谁的?” 陈棉棉知道是严老总朋友的,但她哪知道他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但只看对面男人的眼神,她灵机一动:“铁管所,魏摧云魏科长的?” 应该就是,因为泉城是为苏联还债的主要集散地。 目前还能正大光明接触俄文的,也只有泉城铁路段的人。 魏摧云和严老总还是好朋友。 陈棉棉也立刻想起来了,骂人骂了一路的,其实就是魏摧云。 就是女配脑海中那个一身汗臭,醒鼻涕像驴嚎一样的,能挑粪的西北汉子。 她猛得往前一凑,眼神里带着兴奋,开门见山:“他是间谍,对吗?” 赵凌成就知道,刚才陈棉棉没睡着,在偷听,也立刻说:“不要乱怀疑人,不是。” 他怀疑西北那帮军转干部中有人叛变,是敌特,所以问雷鸣要那帮人的档案。 他也特别讨厌魏摧云,因为他不但不讲卫生,嘴上还永远挂着生殖器,就好像个发情的公驴一样。 但理智分析,魏摧云负责的铁路,艰辛无人能敌,工作态度,赵凌成也很欣赏。 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怀疑人,有,还要分析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 赵凌成是个严谨的人,没有证据不会乱说话的。 陈棉棉发现了,就是魏摧云,因为负责装卸,这趟也在车上,在隔壁车厢。 随着哐当一声,火车到站,停了。 他又在吼:“都他妈的,让你爹出门捂着点屁股,下车!” 赵凌成应声问陈棉棉:“为什么他说,让你爹出门捂着点屁股?” 陈棉棉忍不住噗嗤一笑,但说:“是脏话,没啥意思。” 赵凌成当然知道是脏话,可他也想知道,那句不太脏的话到底有什么杀伤力。 窗外灯火明灭,他下巴高昂眼神冰冷,脸上是满满的,是知识分子才有的清高和不屑。 他说:“你随便说说吧,我也就随便听听。” 陈棉棉憋了会儿笑,估摸着车停稳了,站了起来:“下车吧。” 让你爹出门捂着点屁股,下一句其实很简单,就是,小心被驴日。 陈棉棉惊叹于西北人的骂人的智慧,想想就觉得可笑。 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她需要婴儿奶粉和洗衣机,得用立功换。 而就在刚才,魏摧云骂人时带给她一个信息,有可能换到东西。 车停了,但他们这个车厢没开门。 隔壁车厢一帮穿蓝衣服的倒是呼啦啦的,全下车了。 人太多,陈棉棉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魏摧云。 她又跑不动,就推赵凌成:“去找个窗户,把魏摧云喊过来。” 赵凌成没动,而且说:“你不是说的,要再见魏摧云一次你就是小狗?” 陈棉棉是那么说过,但赵凌成也说过,只要维持表面恩爱就好。 陈棉棉默了片刻,抬头:“汪,汪汪汪。” 又说:“去帮我问件事儿,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要办成,咱就有洗衣机可以用了,如果没有洗衣机,你就得洗尿布,天天洗,一直洗,快去!” 洗尿布果然比情敌更有杀伤力,赵凌成转身就走。 但又回头问:“到底是什么事?” 第29章 沙枣 怕万一火车再哐当撞一下, 陈棉棉双手抓着门把手。 她说:“你帮我问问去,萝卜湾去年的沙枣还有没有剩的,还有的捡不。” 其实她一眼就认出魏摧云了, 这会儿他才下车, 骂骂咧咧的往前去了。 经过一个手下, 他搧一巴掌还要骂一句:“我日你爹的逑啊, 跑快点。” 陈棉棉见赵凌成不动, 推了一把:“愣着干嘛,快去啊。” 见他仍然不动,又说:“汪汪汪, 我是小狗, 行了吧?” 赵凌成依然没动,但见陈棉棉要走,又气冲冲的说:“萝卜湾划归军事禁区了, 从去年起就无人进入, 魏摧云也无权进入, 你是要沙枣吧, 我帮你找。” 萝卜湾是一片沙漠绿洲, 里面有十几颗沙枣树。 女配小时候经常上那儿打沙枣。 但那也是个本地人都极少知道的地方。 因为一旦遭遇沙尘暴, 管你是谁,照样要被沙子埋掉。 哐的一声车门打开, 勤务兵上车拿行李。 车已经到站台了,因为大漠少雨, 专家们坐的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敞篷车。 赵凌成早换回军装了, 有人敬礼,他得要回礼的。 其实他也挺怀疑魏摧云的,当兵是兵痞, 退伍后直接成地痞流氓了。 赵凌成一直待在基地,偶尔出去,也只去农场,还没看过泉城领导们的档案,也不了解魏摧云的家庭出身,就问陈棉棉:“魏摧云的父母呢,听说还健在。” 陈棉棉说:“他爸是死在解放战争中的,有两个哥哥,去了朝鲜就再没回来,就在他哥去朝鲜时,他娘被抢粮的土匪打断了腰,后来就成瘫子了。” 为啥陈棉棉记得特别清楚,魏摧云会因贪污而被枪毙。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7节 因为他是书中男主拉下马的,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最唏嘘的一个坏人。 他是烈士家庭,还是剿匪英雄,甚至还是个大孝子。 但同时,他又是个臭名昭著的大贪污犯。 勤务兵装好行李上车,车经过,所有的铁路工作人员都在敬礼,魏摧云亦然。 见赵凌成看自己,他还笑了一下,但目光扫过陈棉棉,就阴气森森的了。 当然了,她四处跟人讲,说他又胖又秃,又老又丑,还是拐卖犯的同伙。 她还害他被公安查了又查,他心里必然也特别恨。 见有没注意到赵凌成经过还在忙碌的人,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敬礼!” 该怎么形容其人呢,高大威猛眉刚目毅。 叫陈棉棉想起陈佩斯那句名言:你朱时茂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 但最醒目的,是那些被他臭骂的铁路职工们粗糙的大手。 所有人的手上全裂着大大小小的血口子。 他们全是军人转业,也比陈金辉那种沿铁路溜达的巡查人员辛苦太多。 车行而过,赵凌成才扭头,陈棉棉面无表情:“汪,汪汪汪。” 赵凌成无语半晌,却问:“你娘真的卖过你吗?” 陈棉棉懒得多聊,就一句话结束了聊天。 她说:“买家很多,但都是开窑子的老鸨,她就没同意。” 女配因为长得漂亮才免于被掐死,但作为老二,她天然可以出售。 王喜妹唯一好的一点是,知道人牙子买她去都是当窑姐,所以最终没卖。 王喜妹选择掐死一个个女婴而非卖掉,也是怕她们进窑子。 …… 终于到家了。 有勤务兵一直温着的菜和窝头,陈棉棉就随便吃了几口。 没力气上大澡堂子,她就在卫生间随便擦洗了一下。 出来,赵凌成在小卧室,正在铺床。 没有回头,但他说:“从今晚开始,我要睡这张床。” 小床不但窄,而且面向着院子,早晨起来就特别吵。 前几天因为彼此不熟,陈棉棉功劳不够地位不稳,就没敢睡赵凌成的大床。 但从今天起她功高震主,睡他那舒适的大床,理直气壮。 不过进卧室一看窗户,她愣了一下,回头,诚挚的说:“谢谢你,赵同志。” 她因为白带多换过内裤,但进厕所时忘带了。 没想到赵凌成居然会抽空帮她洗掉,而且洗得很干净,还挂在窗户上。 他居然帮她洗掉了内裤,她都有点被吓到。 他抱着旧的床单被套,应该是要送到洗衣房,只问:“你要多少沙枣,我找人打。” 她有个狂热的想法,用遍地都是的,不值钱的沙枣换一台洗衣机。 赵凌成不知道她要怎么搞,但当然愿意配合。 毕竟他是连亲爷爷都标注过的,思想有问题的腐化堕落分子。 陈棉棉却说:“你忙你的,我找别人帮忙。” 赵凌成语气诚挚:“咱们是革命夫妻,有什么忙需要帮忙的,别跟我客气的。” 随着改良后的火炮到位,要先测试,然后进大漠蹲守。 曾经赵凌成最恨敌机来,因为那意味着他要睡沙漠洗冷水澡,又脏又臭。 但这回他格外期盼敌机能早点来,否则,万一陈棉棉因为生产大出血,但所有军人又都在外面,来不及献血,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他想想都害怕。 家里能帮她做的,他当然也愿意尽力做。 陈棉棉本来关着门的,开门,递给赵凌成一条脏裤子:“那把这个也洗了吧。” 她笑容明媚,眼神明亮:“革命夫妻嘛,我就不客气啦。” 很奇怪,自打她再回来,赵凌成总会从她眼神里看到母亲林蕴年轻时的神采。 大概是因为那两块天然的高原红吧,衬的她双眸自信而明媚。 赵凌成抱着衣服往澡堂去了,怕勤务兵洗不干净,床单被套他都是自己搓。 他也很想不通,曾经妻子多么勤快啊,只要在家就擦擦扫扫,抢着帮他洗衣服,厨房擦的干净明亮,但现在她变了,变懒了,尿布她都不想洗。 而他虽然不清楚她到底要怎么做,暗猜她应该是瞄上了申城干休所的洗衣机。 但他估计她搞不来,尿布也得他咬着牙洗,因为人和人是不同的。 申城干休所那帮老领导可不像首都的一样大公无私。 他们就跟赵凌成一样,精致利己。 炮已经来了,他当然一清早就去上班,又去野外了。 陈棉棉本来准备找孙冰玉或者薛芳,帮自己先去打俩馒头来吃。 但进了洗手间,就看到镜子前多了一瓶杏仁蜜。 杏仁蜜,就是一开始顾大夫跟她讲的,可以淡化妊娠纹的化妆品了。 陈棉棉略一思索,也就明白它是哪来的了。 这东西据说只有首都和申城的大宾馆的百货商店才有特供。 那应该就是赵凌成委托雷鸣买来的。 据说一罐得要八块钱,天价,但陈棉棉可不会省着。 主要是太怕长妊娠纹了,她挖了厚厚一大块,均匀涂抹到了肚子上。 进了厨房,就见窗户开着,窗台上搁着俩底部焦黄,还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她才露头,立刻围过来几个家属:“等你好几天了,快,买瞎瞎。” 大家胆子也大了,纷纷钻进小屋,自己掏瞎瞎比大小。 对了,姜霞的食堂主任被罢免,除了蒸馒头,她还得在农场劳动。 她提着一只编织袋,还是气哼哼的语气:“就算咱们单位比较特殊,大家也得防着革命闹进来,私相买卖就是投机倒把,要被抓住,一样要下放劳改的。” 她是真忧心,因为一直纠缠她妹的,就是个红小将头子。 那人一直想来基地搞革命,而且第一个瞄准的,就是赵凌成。 陈棉棉搞小卖买一旦被举报,赵凌成就得遭殃。 黄琳正好下楼来,看到陈棉棉穿的条绒夹克,得夸一句:“好看的呐。” 姜霞无端扫射:“黄琳,你可是资本家出身。” 孙冰玉想夸陈棉棉甜醅子做得好吃,姜霞也怼:“你爸是臭老九吧。” 黄琳冷笑:“祁政委的叔叔还是大地主呐,这基地谁清白?” 姜霞说:“我呀,我家是老革命。” 她把尼龙袋子给了陈棉棉,说:“凌成说你要沙枣,我早晨去附近帮你打的。” 又说:“馒头也是我帮你留的,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陈棉棉打开袋子在看,直接撒了手,转身就走。 姜霞示好不成,更生气了:“你不是想要沙枣吗,我清早起来去打的。” 陈棉棉撂了一句:“你那东西我瞧不上。” 基地附近就有沙枣树,结的沙枣跟羊粪蛋蛋一样小,又酸又涩。 姜霞捡了一早晨的枣,见陈棉棉非但不要还嫌弃,气的直冒火:“瞧不上我捡的,你捡点好的来我瞧瞧。” 又叹息:“她成份多好啊,非要搞投机倒把。” 陈棉棉人已经在隔壁农场了,在喊:“姜德,不忙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解放到今不过十六年,基地高学历的骨干们当时还在读书。 战争年代谁家的孩子还能读得起书,当然是资本家和地主,所以大家都不清白。 大家也都很烦姜霞的,黄琳就说:“乡宁,还想给人当婆婆呢,哼!” 姜霞想当陈棉棉的精神婆婆,可惜人家不尿她。 听到轰隆隆一阵摩托声响,姜霞追进农场,大喊:“小陈,你不能再乱跑啦。” 昨晚赵凌成专门找到她,推心置腹,要她帮忙照顾陈棉棉。 姜霞也因为陈棉棉帮过她,已经尽弃前嫌了。 但对方眼不丁的就跑了,她能咋办? …… 一个小时后,萝卜湾,农场的军人们骑着摩托目瞪口呆:“好大的沙枣!” 姜德连滚带爬下了沙山,跪地举双手:“好大,好多!” 沙枣树戈壁滩上多得是,但要没有水源,枣儿就只有羊粪蛋大,还又酸又涩。 萝卜湾是沙漠绿洲,因为水足,沙枣有鹌鹑蛋大。 姜德直接从腋下把陈棉棉抱下摩托,感叹说:“嫂子,这也太美了。” 四周全是黄沙山,中间却有一块家属区大小的清澈水源,水源四周是沙枣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8节 枣树枝头开着细密的小白花,但也缀着金黄色怒圆的大沙枣。 草地上,水里,也全飘浮着已经腐烂的沙枣。 军人们带了编织袋来的,人糙,他们上手就要薅枣。 陈棉棉忙说:“轻点,打掉了花今年树就不结果子了,那明年吃……”吃个屁啊。 有个军人迫不及待咬开一颗,舔了舔雪白的沙瓤:“甜的呢!” 基地附近那种小沙枣是涩口的,这种大沙枣空口吃,口感也不是很好。 要捂一捂或者蒸一蒸就能变的更香甜。 有果子就采是种花家人藏在基因里的,他们也是尽情的采。 也只需要轻轻一碰,熟透后在枝头挂了多半年的沙枣就会落进编织袋中。 姜德摩托带个孕妇出门已经是冒险了。 见她跟在他们身后,一手抚着肚子,够着手在扯花,忙说“嫂子您歇着呀。” 果树是需要疏花的,不然果子结的太多,就小,味道也不好。 陈棉棉是在疏果,这样,今年的沙枣就能结的更大。 她其实也很意外,因为往年,萝卜湾的沙枣在冬天就会被人打完。 她今天来,抱的也是,捡些地上剩的心思。 但应该是因为这两年附近被划归为军事禁区,外人进不来的缘故,去年的沙枣,直到今年还原囫囵的挂在树上,而因为这片地势洼,它甚至都没被风刮掉。 军人们只袋了六个编织袋,还是在陈棉棉的强烈要求下才带的。 当时他们觉得捡沙枣而已,没必要带那么多。 但六只袋子装的满满的,还有一大半树没摘,姜德就说:“明天我们再来吧。” 还有个军人说:“这水里还有鱼呢,明天逮几条吃。” 陈棉棉却说:“没我陪着就去部队打申请,要不然,死在这儿可别怪我没提醒。” 有个军人就说:“我们已经认得路了。” 还有个说:“您肚子这么大,下回就别来了,我们来。” 陈棉棉其实也很想像女配一样飙脏话,因为人们对于大自然往往没有敬畏心。 有个军人竟然直接往边水边走,徒手就想捞鱼。 她跑不快,走几步抬脚一踢,骨碌碌的,赫然是个白白的头盖骨。 头骨滚到那个军人脚边,他吓的跳了起来:“哪里来的人头?” 还有人踩着不对,从沙子里换出一根骨头来,比划了一下:“大腿骨?” 陈棉棉再从沙子里踢根骨头出来,指着四周,厉声说:“本地人死在沙尘暴里的都不少,何况你们,这儿还有蛇呢,是我吹口哨驱走的,你们能吗?” 正规部队在沙漠里都动不动会牺牲,何况普通军人。 女配曾经都被沙子埋过好几回,陈棉棉的经验也全是女配刷血条换来的。 且不说沙尘暴,绿洲藏着的阿拉善蝮非但剧毒,而且能根据周围环境色。 赵凌成他们团队里,被蛇咬了中毒过的就不止一个。 这帮农场军人相比他们,素质又不知差了多少,悄悄跑来,万一死了呢? 看着头骨,军人们才算怕了,他们倒也听命令,齐声说:“好。” …… 陈棉棉可以找孙冰玉和薛芳帮忙的,她俩待业在家,有闲暇。 但姜德和几个手下们抢着干,帮她筛干净了花粉和落叶,把枣子晒到了院子里。 听说她需要几个罐头瓶,因为这年头罐头多,大家都有存的瓶子,不一会儿,一人抱来了四五个。 这时孩子们也放学了。 帅帅见舅舅在,一闻就说:“舅舅,是啥东西呀,这么香。” 苗苗在外面蹦蹦跳:“姨姨,你又在做什么呀?” 她闻到了,香味是从陈棉棉家散发的。 就跟甜醅子一样,香极了。 陈棉棉用了赵凌成的伏特加蒸沙枣,蒸了一大锅,也分给大家尝一尝。 一大帮小孩儿呢,但她只给了苗苗给一颗。 只是单纯的捂起来,沙枣会变甜,但瓤还是沙的,口感一般。 可一旦用酒蒸过,发生化学反应,它就变得不但可口,而且带股酒香味了。 黄琳尝了一颗,马上说:“卖我点吧,我要当零嘴。” 别的家属也是,鹌鹑蛋大的沙枣,那么厚实的瓤儿,软糯香甜的,谁不想要。 姜霞还要去发明天吃的面,也只有她尚且清醒。 就忍不住又大声说:“可劲儿投机倒把吧,等曾风来,把你们统统下放。” 曾风,就是那个缠着她妹不放的男人。 但她话音才落,陈棉棉却说:“对不起了大家,沙枣有别的用途,不卖!” 她不是啥都卖的嘛,怎么沙枣不卖啦?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姜霞还怀疑她是想拿到黑市上卖高价。 但次日一早,马骥准备去上班,陈棉棉却招手:“马科长,帮忙寄点东西。” 六大编织袋,但经过筛选,剔除掉瘪的坏的,破皮的,最终只剩三袋。 因为已经在树上风干彻底了,陈棉棉就直接装袋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罐是用酒蒸过的,马骥也尝了一颗:“乖乖,这也太好吃了。” 他一个人连扛带抱的,带到了警卫室。 一罐酒蒸的加一袋普通的是一份,再加一封信,陈棉棉说:“这是首都干休所的。” 再指另两袋:“这是西北和广市干休所的,我代表咱基地做慰问的。” 还有罐头瓶装的六小罐,马骥拿个铁桶装了起来:“这个呢?” 这个也配一封信,陈棉棉说:“这是申城干休所的。” 从来只有干休所往外捐物资,还没有哪个军区会主动回馈,慰问干休所的。 当然,要不是陈棉棉,也没人找得到这么大的沙枣。 而沙枣不但可以食用,泡茶,还是有名的滋补中药材。 它能养心安神,健胃消食,活血化淤,对于疗养的干部们可再好不过了。 马骥连连点头:“不怪红专选你当活雷锋,你这觉悟,真高!” 但他又有点犹豫:“给申城多点吧,那边可全是大领导。” 陈棉棉要从申城搞洗衣机,但给的沙枣却最少。 她还说:“这都有点太多了,你拿一罐吧,留着自己吃。” …… 最近基地所有专业军人全部去了沙漠里,测试火炮,基地人很少。 所以虽然不几天基地就收到了各个干休所发来的感谢信,但领导们并不知情。 农场军人清闲,所以过了半个多月,陈棉棉就带着他们把沙枣全打了。 这回足足打了14编织袋,基地的家属们全都跑来围观。 姜霞又得说风凉话了:“小陈是家属,却带着军人给自己谋私利,上级查下来呢?” 可她话音还没落,陈棉棉就对姜德说:“咱们一半做慰问,一半送家属吧?” 这回是姜德骂的姜霞:“姐,我看你呀,就是心术不正。。” 翻译农药那件事特别重要的,啥肥料对根,啥肥料对叶子一目了然。 最近水萝卜和青菜全部上市,姜霞也吃的可香了,她也知道那是陈棉棉的功劳,甚至,她只在基地劳改也是陈棉棉出的主意,她却总对人家带着偏见。 那可不就是心术不正? 其实是这样,劳烦了军人们,那些枣就不是陈棉棉的私有物,得分给大家了。 但也不是白分,她提了个要求,大家要用罐头瓶来换。 一斤沙枣一个罐头瓶,两天时间,她攒了一大堆罐头瓶,也全装上了沙枣。 马骥听说她又要寄东西,自以为明了:“又是寄给干休所的?” 陈棉棉一笑,却捧出本黄页来:“麻烦您了,马科长。” 主要是基地向外寄信或者邮寄东西是免费的,邮票由部队统一补贴出资。 不然,寄那么东西,光邮费就要一大笔,陈棉棉也不可能那么浪。 而要说上回寄干休所的沙枣是为了洗衣机。 那这回她寄出去的,就是在为未来刷功德,为她的活雷锋人设上新漆了。 …… 转眼六月,再有一个月小妞妞就要出生了。 腾格里大沙漠中,炽烈的焦阳下,裹着头巾只露两只眼睛的赵凌成看着工程车疾驰而来,骑着摩托直接迎了上去,车还没停稳他就问:“马骥,我爱人怎么样?” 马骥先说:“我出门前还专门问过,一切都好。” 但下了车,他又说:“她就有一点不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因为沿海提供了军事情报,他们正在蹲守u2,而且必须得要击落一架。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59节 它的意义在于,西北展现了空天实力,东北才能开战。 听说有不好,赵凌成扯开了头巾:“什么不好,孩子吗,怎么了?” 祁政委刚刚赶来,他没戴头巾,脸已经晒成非洲人了:“小陈咋啦,啥不好啦?” 他在农场的叔叔就是祁嘉礼。 他听赵凌成讲过,他叔差点被人害死,是陈棉棉给的救命粮。 这年头大家都是泥菩萨,有人能帮忙救亲人一把,那可是莫大的恩德。 陈棉棉回娘家的路,也是祁嘉礼的活路。 祁政委一把撕起马骥的衣领:“啰嗦什么呢,快说啊。” 马骥也得从头来讲,把陈棉棉给所有干休所送沙枣,并收获感谢的事讲一遍。 赵凌成打断了他:“她的身体呢,没出问题吧?” 跟身体无关,马骥也实事求事:“目前来说没啥大问题。” 又说:“但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因为各个干休所都来信,问咱们缺不缺啥东西,她明知基地家属基本人人都有冻疮,孩子都没奶喝,可她却说,不需要 赵凌成明白了:“她说大家都长冻疮了,但是不要援助?” 马骥说:“要我说,她应该要点棉线手套和高干粉,过冬的时候候家属们也能舒服点,但小陈有点不好,太能吃苦太谦虚,赵总工,该怎么说呢,我很心疼她。” 好吧,白紧张了。 祁政委哈哈一笑:“我当啥呢,挺好。” 赵凌成也松了一口气:“有我的信吗,拿来。” 马骥是照例来送补给和信件的,这趟也确实有赵凌成的,而且是厚厚一沓。 他又说:“对了,小陈不愧活雷锋,她还给全国四十多所红专也都邮寄了沙枣。” 关于陈棉棉不问干休所要物资的意图,祁政委懂。 但她给全国的红专学校寄沙枣他就又点不懂了。 他问:“她给学校寄枣干嘛?” 是从部队寄的,当然是部队的名义,马骥说:“说也是慰问。” 其实在部队,个人其实不能太出头的,那个叫个人主义,是很不可取的。 当然,陈棉棉没有搞个人主义,马骥再申明说:“她没有落款,就,活雷锋吧。” 他还要带人卸物资,派信,而因为人员分散,还得开车前往。 进了帐篷,祁政委笑着说:“我只当小陈变聪明了,我还在想,回去要好好劝劝,让她不要太出风头,搞个人主义呢,看来她没变,还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不署名的送东西,确实挺符合活雷锋的人设。 但实际上,关于给各个红专寄沙枣那件事,赵凌成都要惊叹的。 一罐沙枣不算什么,但千里寄鹅毛,礼轻人意重。 正在串联的泉城红小兵到了各个地方,正好能碰上沙枣,也就会受到热情款待。 他们也肯定会追问,追查,看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的。 陈棉棉只要沉住气,那么以后,她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寄沙枣的事就能帮她翻盘。 说回当下,赵凌成拆开了信件。 见是一沓档案,祁政委抓起严书记的,问:“总不会他是间谍吧?” 赵凌成抓起魏摧云的:”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是?” 祁政委敲档案:“坦白说我很怀疑他,因为只有他出国次数最多。” 给苏联还债是分别不同的部队,但魏摧云是每趟都要去的。 赵凌成再拿起民兵队总队长邓西岭的:“他呢?” 祁政委叹气:“他病了有好多年了吧,也是愁人。” 赵凌成说:“许大刚就是他的手下,差点害死祁老。” 祁政委听到电台在响,抓起耳又机说:“他的身体是个大问题,疏忽了管理。” 放下耳机来,他又一脸失望:“他妈的,警报解除了!” 把自己裹的跟个蚕蛹似的赵凌成扯掉了头巾:“这就解除了,凭什么?” 十几个杀伤标图员反复背诵二百多个数据,面朝天空一个多月,敌机却不来了? 而且这一趟搞不定,万一妞妞出生的时候再响警报呢? 祁政委理解赵凌成的忧虑:“基地的孩子出生,爸爸几乎没有在身边的。” 再拿无线电下命令:“回撤!” 他才说完话,赵凌成已经出帐篷了:“辛苦你们收拾,我先回了。” …… 陈棉棉是在听男女主的八卦时,得知道洗衣机的消息的。 六月天热,她肚子大爱出汗,大晚上的,慢悠悠磨到澡堂子洗了个澡。 出来后再挪一挪歇一歇,慢腾腾的往家走,却被姜霞喊住。 基地的黄瓜刚刚下来,因为用了肥料,又直又长,水灵灵的,但还没上市。 姜霞拿着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三根干活时悄悄顺的黄瓜。 塞给了陈棉棉,然后问:“你那瞎瞎快卖完了吧?” 见她不说话,又问:“你知道曾风不,他可能马上来基地,凌成爸弟兄五个啊,就他那一点独苗苗,但曾风就想下放他呢,你说咋办?” 陈棉棉穿的书美其名曰,叫先睡后爱。 曾风就是男主角,姜瑶是女主,也是他的初恋。 男主中途会换好几个女朋友,也都睡过,但又一直跟女主保持着□□关系。 照书里的进度,大概再过两三个月吧,他们就要来基地了。 男主则会以革赵凌成的命为由,强迫女主跟他睡觉,这个点叫陈棉棉挺恶心的。 她当然不会抢女主风头,也不会跟女主为敌,毕竟那也是个苦瓜。 至于姜霞说的,有人想革赵凌成的命,那也不是她谨小慎微就能避免的。 因为对方是鸡蛋里挑骨头,人家的目标就要下放,下放所有人。 而且早在泉城时陈棉棉就问过赵凌成,她能不能当红小兵。 其实当时她心里就有打算了,她要抢男主的工作和风头,让他无路可走。 陈棉棉走不快,也躲不开姜霞,就跟她并肩走着。 但突然,身后响起马骥的喊声:“是小陈吧,惊喜,大惊喜!” 又说:“申城干休所来电报,说他们总共有十台洗衣机,但给咱们捐了七台。” 刚好到家属区门口,陈棉棉也大声:“给别人吧,我不要。” 马骥只是警卫科长,基地还有政治科,后勤科,还有老大祁政委呢。 他没那么聪明,不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的智慧。 所以他说:“你呀,就是太谦虚了。” 正好到家属们聊天的小广场,他又说:“申城干休所给咱捐了肉罐头,高干粉和女士化妆品,但更重要的是,捐了几台洗衣机,小陈应该有一台,大家觉得呢?” 黄琳首先不相信:“申城干休所会捐东西,不能吧。” 马骥说:“小陈用沙枣慰问了干休所,版报都登了,你不知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黄琳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申城那帮小气鬼会捐东西。 吃人嘴软,聊天的家属们异口同声:“是该有小陈一台。” 基地几十上百个家属呢,不可能人人有份。 但精明如黄琳,最会动脑子的:“我们幼儿园也该有一台才对。” 又说:“剩下的应该给领导们吧,领导家属最辛苦了。” 作为申城人,她最会说漂亮话了,她把话说满,大家也不好说啥。 但像薛芳啊,孙冰玉啊,小贾等家属都得说一句:“最该有一台的,就是小陈。” 这个年代,荣誉要群众给,好处也是,要群众给的才拿得稳当。 就这样,众望所归,陈棉棉拥有了一台洗机衣。 但她并不满足,正好马骥要回家,她也一起回家,就问:“没捐的婴儿奶粉吗?” 因为有直达的专列火车,东西已经发出了,只是还没到基地。 马骥因为申核信件,是头一个得到消息的,他回忆了一下:“没有。” 妞妞马上出生,要没有奶粉,陈棉棉当然会母乳。 可雷鸣亲口说过,申城外贸商店有进口的婴儿奶粉,她就还想努力一下。 专业工种的军人们全在出外差,也没一个回来的。 陈棉棉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弄婴儿奶粉,但是得求助赵凌成。 就有点头痛,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回来嘛。 但才打开家门,她愣了一下,因为赵凌成居然,在大卧室里铺床! 听到门响,他直接说:“洗衣机的事,谢谢!” 女儿长啥样子还不知道,但赵凌成闻过的,小孩子的粑粑是真臭,奇臭无比。 而且陈棉棉搞来的,是比他还要吝啬的,申城领导的洗衣机。 就好比从葛朗台的兜里挖金币,那也是个奇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0节 对了,按理从大漠回来,人都是风尘朴朴的,可赵凌成身上却干干净净。 铺好了床,他依然没回头,却来了句:“我听见妞妞说,她今天晚上想跟爸爸睡。” 关于妞妞说,这事儿是陈棉棉先起的头。 赵凌成不但回来了,而且想睡大卧室,跟妻子睡一张床,就利用了一下。 他估计妻子肯定要嘲讽他,还要抗议。 毕竟从结婚到在一起,她都不是出于两情相愉,而是利益。 他也早想好,她要抗议,他该怎么回怼。 结果陈棉棉把洗漱篮放进卫生间,转进门坐到床上,却说:“好啊。” 快临产了,她的肚皮又怒长一大圈。 她拍拍肚皮说:“胎教很重要的,你跟妞妞聊聊天,最好再给她唱几首儿歌。” 再说:“她马上出生,熟悉爸爸很有必要的,快跟她讲几句吧。” 其实是顾大夫说的,一定要让孩子多听爸爸说话,习惯爸爸的声音。 否则,孩子出生就会特别恋母,只恋着妈妈。 母爱会让女性自私,产生一种护犊子式的情愫,孩子也会天然的依赖妈妈。 但那并不好,因为女性月子里抱孩子太多,会落下严重的月子病。 以及,会有一种怪象是,爸爸想要孩子要不到,妈妈却得抱着孩子吃饭干活,睡觉都得抱着。 赵凌成要主动熟悉妞妞,可太好了,陈棉棉巴不得呢。 …… 其实赵凌成想同床睡,是想跟妻子聊聊魏摧云,来确定他否涉谍的。 小卧室外面就是院子,客厅外面就是走廊,以防隔墙有耳,都不太方便聊嘛。 但赵凌成需要知道,那写在陈棉棉行程报告里的,她跟魏摧云四次约会的细节,以及都聊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他心里挺窝火的,但不是因为妻子另有所爱,而是那个人素质太差,满嘴脏话,他瞧不起对方。 他窝火的是,妻子看上的,是个他觉得很差劲的男人,所以他才故意挑事。 但她再挺肚子,一脸兴奋:“来呀,跟妞妞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 第30章 奶粉 赵凌成就剩一瓶伏特加了, 还是赵慧帮他搞来的。 他一紧张就会失眠,就得喝点酒。 但酒只剩下小半瓶,柜子里多了两罐硕大的酒蒸沙枣。 还不是基地那种小沙枣,而是沙漠绿洲里, 一般人找不到的大沙枣。 赵凌成一看就知道, 陈棉棉是去萝卜湾了。 为了防间谍, 也为了防止人员被导弹弹壳砸伤, 萝卜湾现在是军事禁区。 因为猎人和牧民都进不来,狼多,蛇也多。 但赵凌成管不住陈棉棉的, 原来就管不住, 现在更甭提了。 他头回见那么大的沙枣,本来只想尝尝味儿,回过神却发现已经吃掉了小半罐。 他本来就是个易醉体质, 吃了太多酒沙枣, 现在整个人晕乎乎的。 …… 跟个胎儿打招呼, 可笑又幼稚。 明明卧室就他们两个人, 而且背面就是墙, 但赵凌成还是拉上了窗帘。 他怕万一有人看到, 要笑话他。 但他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还是耐心对着妻子的肚皮说:“妞妞, 我是爸爸。” 介绍完就该唱儿歌了,那个叫胎教, 陈棉棉于是上床躺上, 等胎教。 但啪的一声,赵凌成脱掉衬衫,关掉卧室灯, 进厕所去了。 惊鸿一瞥间,陈棉棉心说他不愧是天天摇炮筒的,胸肌好大,又白又大。 可惜那对大胸没有奶,不然妞妞就不愁奶吃了。 他倒挺配合,关了灯,又探头进来说:“妞妞先睡,爸爸去洗件衣服。” 能在西北这种地方,让白衬衫永远保持白色,只有一个办法,每天晚上都洗。 但没有哪个男人能坚持每晚洗衣服,所以男人们都脏的鬼迷日眼的。 怕妻子睡着了不好问,赵凌成也很快就回来,又上床了。 借着帘子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眼,陈棉棉于心里暗暗骂了句矫情。 她肚子大,要脱了裤子睡才舒服。 但赵凌成还穿着裤子的,而且躲在床的另一侧。 她都快要生孩子了,临产的孕妇,还怕她非礼他不成? 但他很会切入话题的:“沙枣是用酒蒸的吧,软糯又好吃。” 陈棉棉有点得意:“它最大的功效是助眠,申城干休所说了,秋天还要。” 申城干休所之所以会给洗衣机,是因为她在信里说,基地家属们的手上冻疮特别严重。 为了保护手,她们只能等到来年的夏天再去打沙枣,给他们送沙枣。 申城的干部们急要枣,才愿意捐的洗衣机。 而且申城人崇尚物以稀为贵,陈棉棉就只送了酒蒸沙枣,量还特别少。 赵凌成又说:“酒也可以帮助睡眠,我听说魏摧云也好酒,喝醉了还喜欢吹牛,随便聊聊吧,他喝醉以后都喜欢吹些什么牛,讲过基地,核基地的事情吗?” 有种可能,魏摧云本身没问题。 但是他喝醉酒之后泄露了机密,这个概率还挺大的。 陈棉棉心里没鬼,也想攒功德,当然不会撒谎。 她说:“我跟他一起吃过四顿饭,他和陈金辉总共喝掉了四两茅台。” 赵凌成想了想:“就你从我这儿拿走的那瓶?” 陈棉棉反问:“上回去我娘家,你不是看到了,还有大半瓶。” 赵凌成又问:“那他都跟你讲过什么,聊了些什么?” 说来陈棉棉其实很为女配难过的。 她说:“他讲过他搞革命的爹,俩哥哥,和他妈多辛苦,但主要是陈金辉在表态,说我能吃苦又不怕脏,尤其帮老太太裹脚手法一流,他就想跟我结婚了。” 赵凌成那瓶是赵军给的国宴茅台。 一两五十克,也就是说魏摧云一顿顶多喝了25克。 那也就一杯酒,喝个味儿,醉不了人的。 而一般来说,自控力不行的人遇到国宴茅台,一顿就要喝掉一瓶。 但赵凌成亲眼所见,有半瓶茅台还在丈母娘家。 所以答案是,魏摧云不是一个会因喝酒就误事的人。 赵凌成又问:“他跟你许诺过什么吗,比如说结婚后,他会送你什么东西?” 他想听的是钱权色欲,毕竟间谍出卖组织,要的就是荣华富贵。 而且陈棉棉婚后把他扒了个家徒四壁,他估计魏摧云应该也承诺过很多。 皮鞋皮带,进口手表肉罐头,现在人们追求的也就那些。 但赵凌成听到的,却是一个男性精准捕捉他妻子心头的恐慌,并给予的诱惑。 她说:“他说只要我肯当牛做马,这辈子就不愁窝头吃。” 赵凌成头有点晕,也腾的坐了起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陈棉棉,你在基地每天都能吃到大白馒头,你却馋个窝窝头?” 他给的福气她不要,非要去跟着魏摧云吃苦,她就那么爱他的吗? 赵凌成不理解,可去他妈的爱情! 陈棉棉也腾的掀被子,说:“但我娘总说,女人吃馒头要遭报应。” 又说:“她是我娘啊,她讲了,我不就得信?” 为了让两个女儿心甘情愿把馒头给儿子吃,王喜妹从小编谎话恐吓她们。 说女孩天生贱命,吃馒头会短命,吃肉会烂肠子。 长此以往,女配在吃肉和馒头时,就会有种深深的不配得感。 基地日子是好过,但像做梦一样,她心里不踏实。 魏摧云不但要求她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还只愿意保她不会饿死。 可女配觉得很踏实,因为她觉得自己只配吃窝头。 赵凌成又躺下了,呼吸呼哧呼哧的。 陈棉棉听着不对,忙问:“你咋啦,你没事吧?” 魏摧云不滥酒,工作又负责任,再加上他的身世,就不可能是间谍。 但明明那么高的工资,却只给女人吃窝头,赵凌成可厌恶他,越想越厌恶。 他下意识伸手过去,温声说:“我没事,妞妞还好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1节 不涉情欲,他想摸摸她的肚子。 因为他其实也很惶恐,不管男孩女孩,他没概念,更没爱。 但出差时,陈棉棉抱着他,她肚子蛄蛹蛄蛹时,那种感觉挺好玩的。 他就想摸一下,看能不能提前建立感情。 不过挺奇怪的,平常赵凌成要思考事情,或者有心事就会失眠。 但今天他明明还有事要做,却困了,特别困。 他想摸摸孩子,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就睡着了。 陈棉棉轻推了一把,却听哐当一声。 是赵凌成被惊醒,并一把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枪。 陈棉棉连忙说:“我是好人,是你媳妇啊,你想干嘛。” 林衍那桩间谍案已经是四年前了,当时抓了好多人。 其原因是,有几位千辛万苦回国的军工专家,在来西北的路上被人暗杀了。 也是从那以后,军工专家们就枪不离身了,睡觉也不例外。 而赵凌成虽然因为林衍的关系,给妻子的巨变找到了合理解释。 但也很防备她的,就好比在火车上,哪怕她睡着的时候,他都不当面聊机密。 当然,陈棉棉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何况女配身世够硬。 等他收了枪,她就说:“明天我要产检,你抽个空,也去一趟吧。” 赵凌成其实很担心,担心他看到妞妞,会像看到别的孩子一样厌恶。 而他呢,从出生到现在,也一直在被爷爷厌恶。 赵军虽然没说过,但赵凌成能感觉得到的,来自长辈的厌憎。 他不想女儿也像自己一样,也想尽早跟她建立感情,就说:“我会去的。” 再打个哈欠:“刚我睡着了,以为是狼,对不起。” 因为划了军事禁军,他们遇到间谍暗杀的概率不大,但狼是真多。 而且水源会是侦察机的显著目标,赵凌成就多驻扎在水源地,就总能碰到狼。 他吃酒沙枣太多吃醉了,刚才陈棉棉碰他,他以为自己碰到狼了,才会抓枪的。 当然,陈棉棉没理他,翻个身,她睡着了。 打个哈欠再闭上眼睛,赵凌成还在想呢。 既然魏摧云不是间谍,那严老总和重病的邓西岭呢,会不会是? …… 陈棉棉起床向来都比较晚。 赵凌成又是提前回来的,还得去趟办公室,俩人就约好,十点钟在医院见面。 但其实他一走,陈棉棉也就起床了。 清早跑到食堂,她问姜霞要了一只开花大馒头的发面,回来后一阵乒乒乓乓,等孙冰玉要去打馒头时,就又被她厨房里的香味给吸引了:“你又做啥呢?” 陈棉棉隔窗递了她一块:“沙枣馍馍,尝一下。” 把沙枣仁剁碎,再加白糖,用菜籽油呛一下做馅,淋上油烙的发面馅饼。 孙冰玉尝了一口就说:“好吃,闲了你教我做吧。” 苗苗要去幼儿园了,下楼来,陈棉棉也送了她一块馍馍。 小女孩捧着馍馍,骄傲的去幼儿园了。 赶9:40,她提着只布兜子,坐着公交到了医院。 但是并没有上楼,而是进了食堂。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赵凌成疾匆匆走了进来。 为陪她产检,他早晨没顾上吃饭,这是来医院食堂搞点饭的。 但他才进来,一个年轻女大夫迎了上去:“赵总工,这么巧啊,你也没吃早饭?” 又说:“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吃吧,您想吃啥,我帮您打。” 陈棉棉喊了一声凌成,就直接走过去了。 她笑问:“你俩都还没吃饭呢,我正好带了,吃我的吧。” 打开布兜子,里面有一罐甜醅子,还有几张油纸包着的,热腾腾的沙枣馍。 陈棉棉递女大夫一只馍,拿过她的饭盒,帮她挖甜醅子。 她又说:“您是曾丽曾大夫吧,我常听我家邻居,黄琳黄园长说起你。” 这女大夫名叫曾丽,她哥正是书中男主,红小将曾风。 赵凌成接了馍馍咬了一口,也对曾丽说:“我爱人做的本地特色,尝尝吧。” 陈棉棉一看就是特意在食堂等他的,他当然觉得奇怪。 而曾丽,恰就是他离婚后,曾云瑞和黄琳俩夫妻上赶着给他介绍的对象。 赵凌成怀疑陈棉棉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故意来宣示主权的。 但其实他不可能跟曾丽谈,更不可能跟对方结婚。 没有陈棉棉的情况下都不会。 因为曾丽父亲是大首长,但没有战功,是纯玩政治上位的。 他委托曾云瑞锲而不舍做媒,看上的也不是赵凌成本身,而是赵家五烈士。 只要赵凌成跟曾丽结婚,那五烈士,就全是曾父的政治资本了。 赵凌成看得透,也不屑,更懒得跟这姑娘多说。 陈棉棉来示个威倒也挺好,这曾丽以后就不会老是缠着他了。 基地只有馒头,吃多了当然会腻。 曾丽接过饼咬了一口,唔的一声:“好好吃啊!” 但立刻又说:“嫂子应该看出来了吧,我今天是故意在等着堵赵总工的。” 她和黄琳一样,申城姑娘,有种天然的傲气。 陈棉棉笑问:“为什么呀?” 赵凌成都复婚了,在最讲风纪的基地,曾丽当然不会无故缠着已婚男人。 但是,她爸是大首长,一直在劝她多立功,给他增光。 曾丽自己本身也是,觉悟高,又红又专,也迫切的想要建功立业。 她说:“赵总工歧视女性,出外勤从来不带女军医,我是来求他,让我出外勤的。” 又说:“要不,嫂子您帮我求求他呢?” 陈棉棉示意曾丽吃甜醅子,转身就求:“凌成,下次带曾大夫去吧。” 真正以身涉险的人不会吹嘘,而且保密部队,外勤细节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赵凌成也只能说一句:“不行,太危险了。” 曾丽说:“您明明就是歧视女性,你们自己也没出过事,不是吗?” 陈棉棉也说:“对啊,要遇上狼,开枪就行了,虽然杀死一只狼就会引来群狼的复仇性围攻,但我们民兵的土枪不行,你们可是导弹部队,还导不死几只狼?” 赵凌成竖眉毛看妻子:导弹是用来导狼的吗? 可陈棉棉非但不怕瞪,反而顶他:“咋的,导弹还不如土枪啊?” 示意曾丽吃饼,她又说:“蛇虽然多,但要被咬了,挖掉那块肉不就行了?” 甜醅子配沙枣馍馍,有股唇齿生津的香。 曾丽转眼吃掉一只馍,又主动拿了一块,试问:“嫂子,沙漠里蛇不多吧?” 赵凌成几口吃完了甜醅子,却说:“但蝮蛇没有血清。” 这个年代虽然有些蛇毒可以解,但本地的阿拉善蝮还没有血清。 基地的军人们之所以伤亡不大,是因为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就姜霞老公,说是失踪,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找不到尸体而已。 但领导家的子女没体会过,只看数据,就以为事情很简单。 赵凌成可烦了,巴不得这女孩赶紧离开。 但他说危险,陈棉棉却偏要唱反调:“我见过被蛇咬死的人也就三四个人,不算啥的,沙尘暴也不可怕,虽然一卷一窝子,但运气好的话,人也能活下来的。” 曾丽的脸色唰的变了。 默了片刻,她改口问:“嫂子,孩子快出生了吧?” 陈棉棉说:“怕我奶水不足,听说申城有进口的婴儿奶粉,可惜咱买不到。” 曾丽又问:“嫂子,您那种酒香味的沙枣还有吗?” 见陈棉棉点头,她也吃完了,就说:“我先去上班去,有事咱下来聊。” 陈棉棉送她出食堂,又说:“我家凌成胆小不敢抓蛇,但你可以试试,你是娘子军嘛,我们本地人要被咬了,就会砍掉一块肉,但是,蝮蛇胆可是大补呢。” 蛇胆泡酒确实大补。 但连赵凌成那种长期在野外的人都不敢抓的蝮蛇,曾丽哪敢。 她含混着笑了两句,上楼,工作去了。 大家都挺忙,当然没有闲聊的天和废话。 目送曾丽离开,赵凌成就问:“你还存着沙枣,量还不少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2节 陈棉棉拿了一块馍馍在吃,突然抬头笑:“我留了最好的,就等着送她呢。” 那十几袋子沙枣,最大最好的,陈棉棉全挑回来了。 曾丽老爸是申城人,肯定爱养生。 陈棉棉用酒蒸好了,再用罐装的方式赠送,那叫精品,才好换进口奶粉。 当然,奶粉的钱她得掏,关键是,她需要曾丽家的特供票。 曾丽表面没承诺什么,可为了枣,她肯定会上门的。 得意就得炫耀,陈棉棉吃完馍起身,拍拍小腹:“咱妞妞的口粮,解决啦。” 赵凌成跟在她身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这媳妇确实厉害,能从申城的大领导手里搞到东西。 但今天,如果不是他还要专门找曾丽去取趟药。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陈棉棉今天帮基地规避掉了多大一个风险。 以及,那帮没有战功,只玩政治的领导们,到底有多愚蠢。 …… 顾大夫照例要做指检,就把赵凌成给请出去了。 他提前就跟曾丽讲过说要拿维生素,也正好上楼一趟,去拿药。 而曾丽虽然年轻,但在野战岗,办公室配有电话的。 那不,赵凌成到了门口,瞟见她在打电话,就站在门口等着。 结果他就听到她说:“哥,我听本地人说沙漠里蛇特别多,我不出外勤了。” 片刻后又说:“万一他们不保护我,我死在沙漠里了呢?” 又气冲冲的说:“真要去,等你来了自己去,我不去!” 赵凌成原来一直以为这女孩是在开玩笑,这一听才知道,她是来真的。 但军人都是男性,说了她也不相信。 再说了,外勤任务的所见所闻,军人是要绝对保密的,他们不能说。 但军事禁区内,狼,熊和蛇遍地都是。 而且听曾丽这口气,她的档案数据只怕都有水份。 也是在她哥的怂恿下,想着要去帮她爸刷资历,刷战功的? 而且他听出来了,曾风那个小将头子,只怕要来基地了。 或者说,革命的战火,终于还是要燃进基地了。 当然,赵凌成首当其冲。 半晌没听到声音,要来他以为曾丽已经挂掉电话了,才要敲门,却听她又说:“赵总工家五位烈士呢,难道还抵消不了一个女特务,哥你别太偏执了。” 都说到他自己了,赵凌成索性也不敲门,直接进门了。 曾丽哐啷挂了电话,站了起来:“赵,赵总工。” 全基地皮肤最白,衬衫也最白,衬的双眸清澈而黑白分明,但一看就脾气不好的赵总工偏偏记性特别好,他说:“你高中毕业后,甚至没读工农兵大学,就只读过一个月的野战医生速成班,到乌兰布和参加过一周的军训,这就是你的履历?” 曾丽有点尴尬,也立即立正:“是。” 赵凌成说:“十几位老专家,包括我在内,大家汇总了包括民国时代,乌兰布和的天气记录,气象飞机跑了一圈又一圈,为你们挑的好日子,而且你们军训时,我们全基地所有官兵,24小时驻扎在外围,为你们放哨,为你们驱逐野兽。” 再问:“就这,你就觉得自己已经征服大漠了?” 曾丽挺胸抬头,吸鼻子:“没有。” 见赵凌成伸手,她连忙把他需要的药递了过去:“这是您的药。” 接过药,赵凌成说:“欢迎你哥来基地,也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红多专!” 走到门口再回头:“不是我歧视你,而是我身边优秀的女性实在太多太多,战斗机飞行员,空军大校赵慧的故事你们应该都学习过吧,你去问一问,看我敢不敢歧视她。” 赵慧要抽耳刮,赵凌成得弯下腰给她抽。 就他爱人陈棉棉,那也是很优秀的女性,赵凌成又怎么敢歧视她们? 他下楼,陈棉棉也做完产检了,正在楼梯口等着。 这又是一回,赵凌成等由衷跟她讲一声谢谢。 因为之前他并不知道曾丽的水平到底有多高。 而如果她缠的次数多,又打着歧视女性的名义,他不松口,祁政委都会松口的。 但那女孩只是个速成医生,甚至都怕蛇,她进了大漠,不是去送死? 她要死也就死了,会死的轻如鹅毛,毫无意义。 但与她哥,她爸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因为那将成为他们无形的政治资本。 狂喜会让他们甚至不为她的死而感到伤心。 听赵凌成大概讲了一下,陈棉棉却问:“曾丽她哥是不是快来了?” 见他点头,她又问:“如果她哥强逼你们带曾丽出外勤呢,你们会不会带?” 曾风算是目前全国数一数二的小将了,而小将,凌驾于所有组织架构之上。 他们属于老天第一我第二的,要真来了,祁政委都得听他的。 赵凌成的底色是无情的,冷漠的,对于爷爷赵军他都没有太多感情,陌生人就更是了,搀扶陈棉棉下了台阶,他说:“带,但她能不能活着回来,全凭实力。” 其实那也是为什么,陈棉棉今天要特地在医院堵赵凌成。 在原书中,曾风来了以后,就以革委会主任的名义摁头祁政委,并让曾丽跟着部队出外勤了,但她没有生存经验,在被蛇咬了之后处理不当,然后就牺牲了。 没错,曾丽在书里就是个小炮灰。 但与她哥曾风来说,她的牺牲就是他金光闪闪的履历。 毕竟如今是不论你官多大,得看家里有没有烈士。 家里有烈士,底子才够硬。 因为有了妹妹那个烈士,曾风才有底气,能斗遍三大基地。 不过有今天陈棉棉的恐吓,她估计曾丽应该不敢稀里糊涂出外勤了。 她算是曾风最大的金手指了,今天是一回,陈棉棉还会持续恐吓她的。 毕竟留住她的命也算桩善事,还能废了男主的金手指呢。 俩夫妻出了医院,正聊着,一辆东风大卡经过,刺啦一声,刹停了。 副驾驶探出马骡的脑袋:“小陈,往后看。” 陈棉棉已经看到了,一车,有七八台洗衣机,她忙问:“啥时候能给我?” 正好有公交车来,赵凌成先送她上车,并说:“你先回家休息,我去挑台好的去。” 他唯一一点好处就是,贪婪自私爱享乐,恰跟陈棉棉臭味相投。 二手洗衣机,倒是可以自己拆开清洗,把它搞干净。 但如果是台坏的,或者零件太老太旧,用几天就坏了,可就麻烦了。 不过陈棉棉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警卫营下了车。 从随身的绿书包里掏出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来,她把信纸拿了出来。 现场再没人寄信,正好有个警卫不忙,就现场帮她审信,但警卫一看抬头,见有革命委员会几个大字,就先愣了一下,再看信,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 关于革命,是有个全国性的组织机构的,叫总革委。 不比原来,陈棉棉的信里总是会带上拼音和很多错别字。 这封信不但一颗错别字都没有,而且一颗格子一颗字,一笔一划,她写的工工整整,还有就是字多,这一封信有足足14页,警卫算了一下,有近万字。 是寄往总革委的信,有可能涉及举报,就不能细看内容了。 但警卫大概扫了一遍信的内容,知道写的是什么,帮陈棉棉糊上信,再拿邮票出来贴上,就问:”陈嫂子,你想申请,当咱们基地革委会的主任?” 是的,本来原书中,基地革委会的主任会是曾风。 但是他需要来了,并且建立组织之后,从基地向上打申请。 陈棉棉也想捞个官来当一当,先试一试嘛,万一能成功,她就是曾风的上级了。 虽然她又红又专,还写的满纸诚挚,但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人设不能崩,她就笑着说:“我毕竟又红又专,试试嘛,我也想为基地尽点力。” 警卫讪笑了两声,但其实有点头疼的,或者说,革命本身就叫人头疼。 但是竟然有个女人想当革委会的主任,警卫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也觉得那不可能,再加上有保密政策,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向外张扬。 ……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马上就要进七月了。 陈棉棉都怀疑自己的沙枣馍馍白送了,没能换得来婴儿奶粉。 结果这天,大周末的,赵凌成在院子里摆开了阵仗要洗洗衣机,陈棉棉觉得肚子胀的难受,正在卫生间检查,看是不是肚皮炸花,出妊娠纹了,曾丽来了。 她提着一只大纸箱子,远远就问:“赵总工,您亲自洗洗衣机呢?” 赵凌成喊了个勤务兵帮忙,把洗衣机整个拆开,先用消毒液泡,再清洗。 大热天的,他和勤务兵都只穿个背心。 曾丽提着箱子敲开门,进门就笑:“嫂子,赵总工好白啊。” 陈棉棉怀疑赵凌成他妈,林蕴那家应该有斯拉夫人的血统,所以赵凌成的皮肤才那么白。 他尤其一双眼睛,就带着一种斯拉夫人才有的冷漠和清透。 陈棉棉目前还没长妊娠纹,但顾大夫说,也就这几天内,迟早的,某天她早晨起来,很可能肚皮就会花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3节 因为她持续的补营养,妞妞的体重上来了,她的肚子,也已经是正常孕妇的肚子了。 曾丽带的,是只外包装啥也没有的大纸箱子,但陈棉棉暗猜,应该就是奶粉。 果然,曾丽又说:“你不是想要婴儿奶粉嘛,我这里有一箱,送你的。” 陈棉棉先问:“进口奶粉吧,一罐要多少钱。” 曾丽说:“商店里要卖10块一罐,但这真的是我送你的,不收钱。” 陈棉棉如果只要一次奶粉,可以不给钱,但要曾丽一直代购,就必须给钱。 她也知道,曾丽是说漂亮话,钱肯定得要。 而且为了送东西,她早把沙枣装好的,是直接装在罐头瓶里,用酒蒸过的。 罐头产品有自带的保鲜技术,不会坏,她就放在柜子里。 其实依然很少,总共也就六罐,她打开家私柜全拿了出来:“我送你的。” 她当时是在萝卜湾,直接用过筛的方式把最大最甜的全部筛出来,并且私留了。 那一个个的,能有和田大枣的大小,肉厚到直接起了腻。 曾丽又是哇的一声,直接改口了:“姐,谢谢你。” 这枣她爸也舍不得吃,是要拿来送人的,六罐儿呢,能送六个人。 男人总是有野心的,喜欢搞革命的,而女性通常意义下,都只喜欢过日子。 书中女主姜瑶是个苦瓜,这曾丽其实也不过个炮灰。 你报以她善意,她也会跟你做朋友。 见陈棉棉倒了茶来,她遂也坐了下来,并说:“赵总工还蛮好的呐。” 再看厨房干干净净,窗明几亮,又问:“他会做家务吗?” 陈棉棉笑着说:“不但会,而且做得很好。” 这半个多月,将近二十天了,赵凌成他们一直待在基地。 但当然,每天还是要加班的,赵凌成要回来也得十一二点。 他睡小卧室,但每天早晚都会进卧室,瞄一眼陈棉棉的肚子,问妞妞一声。 不过虽然陈棉棉一再强烈要求,要他提前搞点胎教。 但他没有给妞妞唱过歌,话也很少说。 一问就是不会唱歌,也不知道他该说啥。 但他也每次都会强调,自己很喜欢小孩儿,尤其是女孩儿,所以,他很欢迎妞妞的到来。 但其实他越那么说,陈棉棉就越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小孩儿。 这就叫她有点担心,怕孩子一出生,他家务愿意干,但是不跟妞妞交流,不呵护孩子了。 不过每天中午他都会抽时间回来帮她打饭,送饭。 正好最近基地果蔬多了,虽然依旧没肉,但食堂的饭可口了不少。 再搭配一碗自己炒的野猪肉,陈棉棉的伙食也算好的。 那台洗衣机消毒过,再洗出来,初步计划,只用来给孩子洗尿布。 他们的衣服还是自己手洗。 这段时间也没有紧急任务,陈棉棉也就安心待产了。 赵凌成目前来说,比西北大部分的孩子爸爸都要好一点。 但也不好说他将来会怎么样。 毕竟陈棉棉作为离婚律师,见的最多的婚姻解体,都是在有了孩子之后。 以及,养儿,育儿,男性天然的,都不及女性。 这才6月30号,离预产期还有一周呢。 陈棉棉以为不会再有意外,她会顺利剖腹产,赵凌成也会陪在身边。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那不,曾丽突然说:“对了嫂子,我哥过段时间要来基地,他对你还蛮感兴趣的呢。” 陈棉棉笑着说:“听说你哥是个大小将,他现在人在哪儿?” 曾丽说:“前段时间在首都搞革命,最近回了趟申城老家,就准备来基地走一走。” 再指箱子:“这奶粉,就是他送你的。” 一箱子四罐,一罐十块钱,就是四十块钱。 陈棉棉其实已经悄悄把钱塞到曾丽的衣服兜里了。 但她当然说:“那可太感谢他了。” 曾丽又说:“咱们西北这边最重要的任务是防谍,我哥想来指导一下大家的工作。” 陈棉棉还没有收到总革委的回信,也不好说能不能拿到任命。 但只要能,等曾风来,就是她的下级了。 她正想着呢,突然,防空警报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赵凌成扔下洗衣机,拔腿就跑。 曾丽都没来得及带枣儿,跑出去看热闹了。 防空警报一声又一声,呜呜的叫着,陈棉棉就发现她的腹部在抽动。 就是那种,有规律的抽动,一下又一下的。 她出门来,在家的家属,孩子们全扬着头在看天。 当防空警报响起,就意味着敌机已经来了,而且在附近了。 陈棉棉知道的,自己现在是规律的宫缩,就不知道是不是防空警报触发的。 但是,这宫缩比以往都要猛得多,她转了一圈,扯姜霞:“我肚子难受。” 姜霞生过孩子,有经验,这一看:“要生了吧?” 还没到预定剖腹产的日子,妞妞就要来啦? 姜霞高,胖,力气大,打横抱起陈棉棉,喊人:“快叫勤务兵!” 就这样,敌机来了,妞妞,也来了! 第31章 出生 先说首都, 赵军老爷子。 他举着放大镜,蹙着眉,正在看一份俄文报纸。 他是初代到苏联留学的老空军,俄文水平堪比母语的。 电话突然响起, 他一把抓了起来, 听了片刻, 冷哼:“看吧, 我就说是西北。” 又说:“老蒋早就发现咱们在窃听他了,这段时间放的消息全是烟雾弹,这一趟也不是南昌, 是西北核基地, 他想拱火苏联,让咱跟苏联打核战,他坐收渔利!” 听了半晌又说:“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 。” 小舅子老姜在擦窗户, 看他挂了电话, 笑着说:“看来又被您老猜中了?” 情报部门得到的消息是, 今天会有侦察机到南昌。 正好明天7月1号, 今早部队汇报军情, 说是防御线在南昌。 但赵军坚持是西北, 电话里咆哮了半天,吼着让西北赶紧集结部队。 果然, 南昌来消息,说是假消息, 侦察机压根儿没去。 挂了电话, 赵军又说:“处心积虑,长时间的谋划,七月一号要跑到西北去撒野, 我猜啊,老蒋应该是又从老美那边搞到什么新技术了。” 也不知道西北准备的怎么样,能不能把侦察机轰下来,他忧心忡忡。 而且事赶事,老爷子又接到赵慧的电话:“爸,帮我跟领导讲一声,我得请个假。” 不等老爷子问,她又说:“小陈要生了,我必须赶过去。” 赵军目瞪口呆,他的小孙孙竟然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要来啦? …… 基地除勤务人员外,已全部集结在大漠里了。 夕阳渐落,近处是芦苇和水,远处的黄沙温柔而绵延的起伏。 杀伤标图员们正在背数据的嗡嗡嗡声,和蚊子的嗡嗡叫如出一辙。 硕大的蚊子叮着军人们黝黑的脸颊和手臂,还有些直接通过衣服扎进肉里。 但他们浑然不觉得,也没时间去拍蚊子。 操着各地的口音,所有人都正在专注而投入的背诵着。 两百组数据,不知道敌机什么时候才会来,但在来之前必须得有人背下来。 能全背下来的那个,也将会是主炮手。 赵凌成在帐篷里,正在看标图算数据,祁政委进来一看:“你穿的那是啥?” 看他身上絮絮串串的,祁政委以为他披着麻绳还是抹布。 但仔细一看,忙脱了自己的衣服披过去。 只听嗡的一声,蚊子四飞,赵凌成身上又只剩背心。 所以刚才那像麻绳一样结成串的,是蚊子,正在疯狂叮他。 祁政委叹气:“你呀,就是皮肤太白太嫩,才这么能招蚊子的。” 赵凌成没理他,手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4节 他虽然很不喜欢他爷爷,但得不说,老爷子经历得多,是真敏锐。 明天建党节,之前老蒋各种放烟雾弹,迷惑了这边的参谋部。 他们也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但要不是老爷子识破老蒋的诡计,他们又要被耍一回。 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侦察机又要来了。 赵凌成现在只有一个信念,轰落它,回去陪媳妇生孩了。 他还想着他的洗衣机呢,拆成零件扔在院子里,怕要被孩子们偷去玩儿。 但他并不急,因为他媳妇比他还在意那个洗衣机,会盯着收拾的。 全力以赴,他现在只想轰下飞机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他媳妇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 陈棉棉在病床上躺着,顾大夫进来了:“我已经帮你通知赵慧了。” 陈棉棉欠腰脱裤子:“谢谢您,顾大夫。” 又说:“好疼啊,还好难受,要不咱们现在就剖吗?” 顾大夫边检查边说:“你才吃过饭不久,得等六到八个小时才能剖。” 又说:“情况好着呢,坚持一下吧。” 生孩子没有规律可言的,虽然现在还是在预产期之前,但规律宫缩,宫颈软化,再加上孩子正在以臀位入盆,就是要生产了,必须剖腹产,也只能是剖腹产。 甚至,会不会大出血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赵凌成不在,顾大夫就给赵慧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照料。 她刚离开,姜霞带着个勤务兵,大包小包的,把备产的东西送来了。 她说:“小陈,咱顺产吧,你得多生几个,这一剖,几年内可就不好怀了。” 陈棉棉懒得跟她多说,翻包见奶瓶和奶粉不在,直接找勤务兵:“小李,麻烦你再跑一趟,有婴儿奶粉,在客厅的纸箱子里,奶瓶在婴儿床上,帮我拿来。” 姜霞又说:“奶粉没营养,不能给孩子吃奶粉。” 陈棉棉也不想,但是万一她没有奶呢,妞妞生出来,难道饿着? 她肚子疼的厉害,而且是一种坠胀和酸痛感,搞得她五心烦躁。 她也知道姜霞是为她好,但也是真烦。 见勤务兵在挠头,她没好气的说:“姜婶,把我家的钥匙给勤务兵。” 姜霞很不高兴的给了钥匙,去收拾尿布了。 不一会儿,孙冰玉和薛芳也来了,问:“有啥要帮忙的吗?” 陈棉棉也记着洗衣机呢,对薛芳说:“麻烦你,去帮我把洗衣机收了。” 薛芳一想也是,赶紧回去收拾洗衣机了。 孙冰玉来帮她揉腰,低声问:“小陈,你有啥要交待的没?” 又说:“咱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我和你一样爱他。” 姜霞忍不住了:“孙冰玉你干嘛乌鸦嘴啊,她能有啥事?” 孙冰玉懂得前置胎盘的危险,也知道,医生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大出血。 虽然她说得不吉利,但同为女人,她知道的,陈棉棉能理解。 陈棉棉握孙冰玉的手:“谢谢你,哎呀,疼!” 姜霞嘴里说着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但是又把顾大夫叫来了。 顾大夫又做回指检,说:“宫口才有软化的迹象,这又是第一胎,如果要顺产,至少还要等一两天呢,坚持吧,等五个小时咱就剖,生完你就不疼了。” 这都已经晚上了,还要疼五个小时,岂不是要等明天? 陈棉棉看姜霞和孙冰玉:“你们也这样疼过?” 她知道生孩子会疼,但没想到会是那么一种感觉,又疼又胀。 她巴不得医生赶紧把孩子刨出来,而姜霞明明疼过,却还觉得顺产会更好? 孙冰玉和姜霞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当时疼,但疼完就忘了。” 据说女性在生产后就会忘记疼痛,但陈棉棉觉得她忘不了,这也太疼了。 她捂着肚子说:“就这一回,我再也不生了。” 姜霞想说什么的,孙冰玉瞪眼:“产妇正心烦呢,你少说几句吧。” 说话间勤务兵拿着奶瓶奶粉来了,还有那个曾丽,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姜霞一见奶瓶就又说:“苗苗就吃的奶粉,瘦成那样,但我家帅帅呢,多胖。” 曾丽正愁没地儿炫她的奶粉呢,捧起奶粉罐说:“这可是洋奶粉。” 手指轻敲:“大姐,这种奶粉可是大使家的孩子吃的,它能没有营养吗?” 这年头,打火机叫洋火,进口的麦子叫洋麦,缝纫机也有洋机。 而只要带个洋字的,东西当然好,但也贵。 姜霞又问多少钱,一听曾丽说一罐儿得十块钱,又张大了嘴巴:“太贵了吧。” 曾丽想到什么,笑问姜霞:“大姐,你妹妹是不是叫姜瑶啊?” 再说:“搞雷达数据分析的吧,专业学的怎么样呀?” 听听别人聊天,正好分散注意力,陈棉棉也说:“婶子,小瑶成绩应该不错吧。” 其实是这样,男主曾风老是缠着姜瑶,强迫对方跟他保持肉体关系。 但毕竟他是小将,要保持人设,别人问起,他就说是姜瑶缠着他。 曾家老爹如今正当红,是实权大领导。 而如果赵军没有退休,姜霞家可以狗仗人势,能硬气点。 但赵军退了,姜瑶也不争气,嫁又嫁不了,却又断不干净,还被曾家人瞧不起。 姜霞恨妹妹不争气,也不敢跟曾丽怼,就低头,又叠尿布了。 曾丽于是又来跟陈棉棉聊,笑着说:“嫂子,我听人说你土枪打的特好。” 陈棉棉抬双手:“你看这老茧,都是磨出来的。” 曾丽一看还真是,又说:“你挺幸运,手没被烧过,我哥就因为枪走火烧过手。” 女配是有智商,有脑子的人,善于总结规律,凡事一学就会。 所以虽然一直在外面跑,但除了手臂和前胸有道疤外,再没受过伤。 玩土枪能走火的都是是自作聪明的蠢人,陈棉棉知道了,男主曾风并不聪明。 曾丽又把那四十块钱还给了陈棉棉,然后说:“奶粉钱我就不收了,以后孩子的奶粉也在包在我身上,但是嫂子,我哥有个请求,想您教他一门独门手艺。” 一罐十块钱的奶粉,她竟然不收钱,要送? 不过姜霞也听出来了,曾风想学的是捉瞎瞎的技巧。 既然说独学,就不想陈棉棉再教别人。 但他本就家世好,又是大小将,再学会了抓瞎瞎,他不得上天? 姜霞希望陈棉棉能拒绝,却听她说:“咱们都是社会主义的加班人,有知识就一定要共享,放心吧,我有的是服务人民的觉悟,但是钱,你必须收下。” 但她又说:“你哥是一员名小将,想必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曾丽看一眼姜霞,鼻哼了一声:“可不。” 陈棉棉再说:“他肯定也特别的洁身自好,不乱欺负女孩子吧。” 曾丽又不知道她哥真正的人品,自信得很:“当然。” 姜霞牙咬的咯咯响,她是做姐姐的,她有直觉,妹妹肯定是被欺负过了。 但曾风是名小将,只要说句姜瑶是破鞋,挨打的就是姜瑶了。 说话间可算有护士来了:“病人陈棉棉,备皮,准备手术了。“ 陈棉棉赶紧脱裤子:“快快快,我熬不住了。” 姜霞也跳了起来:“孙冰玉,你照料一会,我去帮她炖鸡汤。” 孙冰玉好奇了:“你哪来的鸡?” 姜霞说:“野鸡呀,难道你有家养的鸡不成。” 有野鸡,但不是姜霞,而是姜德在管理农场期间抓的。 姜霞虽然嘴巴坏,但陈棉棉保她没被下放,三只野鸡呢,正好报她的恩。 已经入夜了,因为一直肚子痛,陈棉棉就觉得时间特别慢。 哪怕七月,这是戈壁滩,夜里也很冷的。 她被罩着布推进了手术室,孤伶伶的搁在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因为太疲惫,她短暂的睡着了,再醒来时顾大夫终于来了:“该打麻药了。” 陈棉棉无比配合:“太好了,快快快。” 腰椎麻醉,半麻,医生推麻药,也就意味着妞妞要跟她见面了。 陈棉棉心中一念,不知道赵凌成此刻在干嘛。 估计他又是一去月余,她又肚子痛又头痛,心说坐月子可怎么办? 同一时间,月光明亮的沙漠里,祁政委说:“它夜间来的可能性不大吧?” u2全身有黑色反光涂层,白天都肉眼很难观测到,所以被人们戏称为黑寡妇。 它的高度和速度惊人,以致于没有任何战斗机能击落它。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5节 但它是单纯的侦察机,并不搭载照明弹,尤其来西北,就基本都是有白天。 祁政委觉得在晚上的,它应该不会来了。 但赵凌成却说:“它的新款应该已经搭载夜视设备了。” 祁政委舔干裂的唇:“老蒋又上老美去乞讨了吧,就想在今天来搞个大的。” 赵凌成说“不管能不能拍到东西,他能返航,就已经是赢了。” 祁政委看表:“12点了,他妈的,今天建党日。” 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高效雷达嘀嘀响起,所有人同时一凛。 是u2,它还真的来了。 赵凌成抓起图板出账篷,指一个小伙子:“跟我上车!” 那是个十八九的毛头小伙子,接过图板,嗖的一跃,跳上了导弹车。 寂静的黑夜,当空一轮明月。 几十公里外,手术台上,灯打上了陈棉棉的肚皮。 顾大夫略一沉吟,开动手术。 沙漠里,导弹车也已经捕捉到侦察机的信号了。 它要前往核基地,正在经过军事基地,90公里,80公里……它越来越近。 赵凌成甚至不知道陈棉棉住院的事,当然,此刻他什么都没想,也只盯着显示屏。 侦察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专门相中的小伙了,就看这一发了。 50公里,40公里……但突然,意外的,雷达信号消失了。 侦察机彻底消失了,去哪里了? 也就在消失的那一刹那,赵凌成一声吼:“放!” 倾刻间,砰砰砰连着三发,导弹跃膛而出,飞向了天空。 一发不保险,要打就是三连发。 那是极漫长的几秒钟,巨大的声响叫所有人瞬间失聪。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盯弹导飞行的轨迹。 而在人们咚咚的心跳声中,半空亮起一朵灿烂的烟花。 那是一朵巨大的火花,一瞬间整个大漠都被照亮,天边成了火红色。 但直到再过了几秒钟,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打中啦!” 祁政委一把拉开车门,把那小伙抱了下来:“好小子,它被你给击中啦。” 七八台长江750即刻启程,追往侦察机坠毁的方向。 小伙子被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抬了起来,回头,就见赵凌成还在车上。 其实赵凌成才是真正击落飞机的那个人。 但他还忙得很呢,跳下导弹车骑上摩托车,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小伙子是懵的,因为明明雷达距离还有50公里。 而且发射时信号消失了,也就意味之前的雷达是伪装信号。 那赵工是怎么猜到,侦察机已经到他们头顶的? 那位总是在挑剔的,严肃的军工专家当时在想什么,是怎么做出的判断? 小战士没那个脑子,也想不明白。 但大漠的深夜,一架机身全黑,狡猾的侦察机被他们击落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是赵凌成的事,年轻的士兵们,此刻可以尽情欢庆。 …… 妞妞是跟着今天的乱子而来的,应防空警报,陈棉棉宫缩。 出生时,爆炸的轰鸣正好响起。 那是个红乎乎的肉团子,被医生从陈棉棉肚子里抱了出来。 然后就有助产士把那团子抱一边摆弄去了。 陈棉棉刚想问她为什么不哭,就听到砰砰砰,连着三声隐隐的雷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整间手术室都在摇晃,手术器具叮叮乱响。 有个护士被吓到了:“该不会是老美发核弹了吧?” 防空警报应声响起,另有护士问:“顾医生,要不要躲一躲?” 陈棉棉急到,都忘了害怕了,但肚子还是开着的,医生跑了,她怎么办? 但顾医生声沉而柔:“没什么大事,不要怕,递刀,递线。” 又问身后:“孩子怎么回事?” 就在她说话时,哇的一声,妞妞开哭了。 陈棉棉还在手术中,动不了,但也是够刺激,她在生娃,外面在疯狂炸炮。 要不是她是穿越来的,她都要以为,外面是在打核战了。 她也好奇,陪了自己几个月的小崽长什么样子。 她问:“医生我能看看吗,她漂亮吗?” 防空警报在持续,助产士把孩子抱了过来:“恭喜你,好漂亮的小闺女。” 陈棉棉也满心期望,因为书里说过,妞妞虽残疾,但长得特别漂亮。 可她看到的是个紫红色肉团子,她甚至怀疑那是胎盘。 而且肉团子会动,在靠近她时,有两条小腿腿突然开蹬。 陈棉棉被吓到了,说:“快拿走,快拿走。” 要不是手术室就她一个产妇,她甚至怀疑有人偷她小孩。 她要的是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可不是个肉团子啊。 她还怀疑助产士眼睛有问题,因为对方一直在说:“好漂亮的小闺女。” 还有防空警报,助产士就抱着孩子先去避险了。 这算战地医院,只要防空警报响起,医院所有人就得到指定的地方避险。 陈棉棉也一样,缝合好了伤口,护士们就要推她去避险。 但也就在她出手术室时,外面响起一阵长时间的信号铃,警报解除了。 陈棉棉都把妞妞给忘了,但赵慧一把抓上她:“小陈,孩子呢,孩子在哪?” 顾大夫看赵慧一身黄沙,也很惊讶:“你没被炸到了吧,炸伤啦?” 再一看她的鞋子:“你是走路来的吗?” 赵慧只问:“孩子呢?” 顾大夫也得问护士:“赵工家的孩子呢,抱哪儿去呢?” 她再问赵慧:“你的鞋子,裤子怎么全破成这样,你遭炸啦?” 陈棉棉也忙问:“小姑,你没受伤吧?” 赵慧是这样,她上车的时候还能通行,但走到半路火车被通知临停了。 但产妇需要人照顾,她必须得来。 而她能来,其实还得感谢陈棉棉的一个老熟人,就是魏摧云。 他正好也在列车上,听她讲完情况,大概30公里路,他陪她走到基地的。 戈壁滩全是梭梭树和荆棘,红柳,她的鞋和裤子就全划破了。 孩子还没找来,她又想到一件事:“手术没问题吧?” 顾大夫说:“胎盘成熟的很好,也是自落脱落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只要胎盘是自然脱落的,大出血的概率就要小得多。 赵慧握上陈棉棉的手,心有余悸:“那就好,只要你平安就比啥都好。” 午夜12点,只有个铁路工人陪着,她走在茫茫戈壁上。 u2就在她的头顶炸成了一朵烟花,想起死在大轰炸中的二嫂,她一路狂奔。 赵家人太少,可再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说话间孩子被抱来了,但不是护士,而是姜霞抱着。 她老远就说:“姐,快来看啊,好漂亮的小女孩儿呢,眉眼像她爸。” 赵慧才想起孩子的性别:“你说什么,女儿?” 姜霞说:“想生儿子以后生,老大是闺女,可是妈妈的好帮手呢。” 护士推着陈棉棉进病房,赵慧伸手要孩子,但看手太脏,就又不敢抱了。 她说:“你揭开襁褓我看看,真的是女儿吗?” 或者说,赵家终于要有个女孩儿了? 姜霞一揭襁褓,献宝似的捧过来:“好看吧?” 陈棉棉只怕赵慧看到那个小肉团子要笑话,但她竟然说:“真好看!”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真的是女儿吧,你们可别哄我。” 说话间妞妞嘴巴一撇哭了起来。 姜霞有经验,一闻就说:“孩子拉粑粑了,也该吃奶了。” 又对陈棉棉说:“准备一下,你得喂奶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6节 陈棉棉也是懵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哺乳。 姜霞倒是利索,在个婴儿床里摆弄了一番,直接来解她的扣子了。 但一看又来了句:“你天天吃肉,为啥没奶。” 因为吃不到肉,现在好多产妇都没奶的,而要没有奶,孩子怎么养? 这时只有一个办法,让孩子吸,使劲儿的吸。 孩子的奶是妈妈的血变的,吸着吸着就能吸出来了。 陈棉棉感觉到妞妞的吮吸了,好有力的,那一瞬间她也希望自己有奶。 但孩子吸了一会儿,哼唧哼唧的,显然没吃到,还饿着。 姜霞一拍脑袋:“有鸡汤,小陈,快喝汤。” 但护士阻止了她:“产妇要禁食至少六个小时,千万不能吃东西。” 姜霞着急了:“不给她吃,孩子咋办,我家孩子饿着呢。” 话说,在泉城就是赵慧救的陈棉棉。 而不论多强的女性,当她要生产的时候,她就必须依赖别人。 陈棉棉专门跑来找赵凌成,就是来找帮手的,但关键时刻帮她的还是赵慧。 病房里有奶粉,赵慧懂英文,不声不吭间奶都已经冲好了。 她还懂得在手腕上试奶烫不烫,等姜霞看时,她已经把奶瓶递给妞妞了。 妞妞正在小床上哼哼叽叽呢,孩子嘛,天然的会吮吸。 她叼上了奶嘴,赵慧也笑了:“她在吸呢,瞧她吃得多香啊。” 关于奶粉喂养陈棉棉就比较熟悉了:“小姑,那个量太多了,吃两口就好。” 她看过书,婴儿刚出生时胃只有弹珠大小,也只能吃一丢丢奶。 也果然,妞妞只吃了两口就松了奶嘴,不肯再吃了。 婴儿床有围槛,陈棉棉看不到,但姜霞一看又说:“咦,又变好看了些。” 赵慧看的那叫一个专注:“瞧着眉眼,确实像她爸。” 陈棉棉心说明明是个小红团子啊,吃两口奶就能变漂亮吗? 她想看看妞妞的,但赵慧出去了,姜霞趴到婴儿床旁,直接睡着了。 当然,都凌晨两点多了,大家都困的要命,要睡觉。 小家伙啥时间出生,几斤几两,到底长个啥样子,陈棉棉至今未知。 …… 赵慧在顾大夫的办公室里,手握着听筒,正在打电话。 一接通她就说:“我猜您就在等消息。” 赵凌成她也联络不到,这电话是打给她养父,赵军的。 老爷子脸上还带着笑呢,但收了笑,嗓音低哑:“女人孩子的,都还好吧?” 他有过好几个儿媳妇,经历的新生儿也很多,但最后都出了意外。 赵慧只说都好二字,就已经叫老爷子的心稳了不少。 但今夜,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刚得知消息,一架搭载着最新型,夜视系统的u2被从天上捣了下来,那已经是个巨大的惊喜了,叫老爷子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惊喜的,或者说,他哪怕想要,但他不敢讲,毕竟他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痛苦。 猝不及防间,赵慧笑着说:“爸,是个女孩儿。” 顿了顿又说:“皮肤有点红,但是眉眼跟,,呃,小陈一模一样,好漂亮的。” 赵军没说话,但一把抚上了心脏,半晌才重复:“女孩?” 他也要追问:“你没哄我吧?” 赵慧了解养父的心思,笑着说:“我看过了,真的是女儿。” 又笑着说:“终于圆梦了吧,恭喜您,四世同堂了,还有女孩儿了。” 赵军老爷子半晌无声,终于说:“慧慧,以后咱们不会,不会再挨饿了。” 赵慧笑问:“爸,您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赵军一声哽噎,又说:“咱有女儿了,咱以后就,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为什么他执著的想要一个女孩儿。 是因为,他妹妹临终时曾说过,等到能吃饱饭的年月,她就还会回来见哥哥。 赵军小时候也不懂妹妹的饥饿,因为他是全家唯一能吃饱的人。 但后来他拒绝吃用妹妹换的糜子,离开家,一路讨饭向东,他每天都在挨饿。 他也看到这片土地上大部分的人都在挨饿。 他也一直相信,妹妹肯定还会回来的,到那时,河西走廊的麦穗沉沉甸甸。 这片土地,也将永远告别饥饿。 就是现在,那个女孩又回来了,也就意味着丰收来了,也不会再有饥饿了。 于陈棉棉和赵凌成来说,妞妞是他们的女儿。 但于赵军来说,那是他妹妹将要经历的第二次人生,能吃饱的人生。 赵慧问他要不要来西北,要不要照片,他都没听到。 他埋头在桌上,默默品尝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喜悦和激动。 直到凌晨三点,老爷子突然抬头。 他觉得不对,因为小孙孙和被轰落的侦察机好像是一起来的。 半天,他来了句:“ 我的小孙孙,她惊天动地呀。” 虽然来的惊天动地,但妞妞的性格应该是个温柔派。 赵慧回病房时她正在哼哼唧唧,陈棉棉在喊姜霞,姜霞在打呼噜。 为什么说月子难熬,因为小宝宝隔一个小时就得吃东西。 刚才剩的奶当然要倒掉,洗干净发奶瓶,赵慧照着克度再冲奶,摇奶。 那么点小人儿,又把襁褓蹬开了,饿的手舞足蹈呢。 因为她太小了,赵慧不敢抱,就又是把奶嘴直接塞到了她嘴巴里。 姜霞被惊醒了,但一看又要生气:“姐呀,你得让孩子吸妈妈的奶。” 又说:“越饿她就吸的越狠,有些人还能吸出血呢,但必须吸。” 赵慧都没结过婚,哪能理解这个,只说:“瞧她吃得多香啊。” 新生儿嘛,也就会吃奶,边吃边手舞足蹈。 姜霞也是无语,现场也只有她会抱孩子,于是抱了起来,给喂奶。 她的担忧很实际:“这是进口奶粉,咱也吃不起呀。” 赵军老爷子对于女孩子都很善意的,不止赵慧,姜霞他都想让参军的。 只是姜霞没有奋斗的动力,只想嫁人过安稳日子。 但她妹妹姜瑶读书时的一应开支,就都是赵军老爷子在支出。 但那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们,而是因为,他对所有的女性都抱着善意。 妞妞会缺奶粉吃吗,不会的。 赵慧答的简直霸气:“我们家三个人的工资,能供不起她?” 她这时也才顾得上跟陈棉棉交流,而俩人这一聊,也发现了,可寸的,妞妞出娘胎的那一刻是恰好7月1号的0点,也是在那一刻,外面响起的轰炸声。 姜霞得插句嘴:“姐,不是老美给咱扔核弹吧。” 要真是核弹,她们早完蛋了。 涉及军事机密,那个消息得由基地领导来公布,赵慧不能多说的。 就只说:“没什么大事,咱们只关心孩子。” 但赵慧也觉得奇怪,怎么就那么巧呢,u2坠落,孩子出生。 小家伙,她可真会挑时间,她爸爸忙着打飞机呢,她就来了。 但那么惊天动地而来,她却不会很尖锐的啼哭,就只不停的小声哼哼。 漂亮的小女孩儿,刚出来是红色的,现在变成了粉粉的。 被姜霞抱着,翘翘的小鼻头皱的紧紧的。 赵慧早洗过手了,现在也要正式要过来抱一抱了:“给她起个名字吧。” 姜霞都知道的:“小陈早起好啦,叫妞妞。” 襁褓是洗的软软的旧白布,衬着粉粉的小婴儿,显得她格外娇嫩。 小手贴在脸颊边,那么精致又五指俱全。 赵慧对婚姻不感兴趣,但在这一刻,她希望妞妞是属于她的。 闻一闻,奶香香的,让她忍不住想亲一下。 但怕给孩子传染细菌,她就只轻轻吻了一下孩子的小手。 陈棉棉困的不行,眯了会儿,突然问:“小姑,你瞧着咋样,不算太丑吧?” 她觉得像个小怪物,她都爱不起来。 而本来妞妞没有睁眼睛,但随着她妈妈说话,她蓦的睁开了眼睛。 闭着时她那双眸子就是她爸眉眼,这一睁开,更像了。 她好敏锐的,立刻把头扭向了妈妈的方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7节 …… 如果赵凌成还在导弹车旁,他当晚就能得知消息。 因为警卫科长马骥在听说孩子出生后,就带人开着去通报消息了。 但他第一时间就骑着摩托车,去追u2的残骸了。 不但有两套雷达,而且接近目标地的时候,还能完美隐藏自己。 u2又升级了,那升级让赵凌成觉得可怕。 他去的晚,找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到了,在进行清理残骸的工作。 上手就拆,先把重要的东西拆下来,方便拖运残骸。 曾云瑞他们,一帮子手下当然特开心,建党节呢,意外而来的献礼。 他们也觉得赵凌成应该更开心,毕竟功劳在他嘛。 但其实赵凌成非但不开心,反而很怕,不是怕自己能力不够,也不是怕老美的新技术发展快,更新迭代快,毕竟他们有的是人才,放开了干,早晚超老美。 他是怕小将,怕无休无止的革命。 怕革命拖慢了军工发展的速度,最终要败给老美。 而且不说军工速度不行,他收到女儿的消息,就严重滞后了。 7月1日清晨,天欲破晓时他才收到简讯:妞妞,0点出生,母女平安。 第32章 月子 明明赵凌成离开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发愁, 说只怕肚皮要炸成花。 而且距离预定剖腹产日期还有一周多,这就出生啦? 虽然他看到母女平安四个字,但他最知道了,基地就在爆炸冲击波范围内。 再一看时间恰好0点, 他嘀嘀嘀打电报, 问祁政委:孩子是摔出来的? 他倾向于, 爆炸的冲击波把他媳妇摔下床, 孩子被摔出来了。 电报只能传简讯,祁政委回复:母女平安。 收起电报机,赵凌成一声吼:“都动起来, 加快速度, 搞快点!” 见曾云瑞脚踢着只头盔往前滚,他爆粗口:“你他妈的,再这样就滚回申城去!” 曾云瑞把头盔提了起来, 里面血和着黄沙, 簌簌的往外掉。 他说:“总工, 这是敌军的头盔。” 又说:“可惜炸成肉泥了, 也没找到可确定身份的证件, 具体是谁得您来分析。” 赵凌成声温:“单独装箱, 留着上交总空吧!” 曾云瑞提着头盔走了。 望着满地沾着血的头皮,赵凌成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不仅总是在恐惧, 其实还总是很烦躁。 因为那个被炸成肉泥的飞行员是敌军,但也是他的同胞, 而且他也只是老蒋猖狂野心的牺牲品, 赵凌成为那个年轻的生命惋惜,但他又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来。 因为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在对岸,也恰恰在空军部队。 没错, 就是曾经那个骂他土八路的男孩儿。 大撤退时,他没跟林蕴坐一架飞机,所以幸存了下来。 而且他不但是对岸的空军,也是武器专家,还是个狂热的反攻派。 …… 扡运飞机残骸需要铁路段的工作人员们。 祁政委带着他们来,赵凌成就可以率着他的人回撤了。 用摩托驮着滋滋冒油的设备出了沙漠,上了通信工程车,满载而归嘛,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还要恭喜总工,喜得贵女,并感叹一句:“这闺女出生的可真是时候。” 薛芳老公丁宝刚说:“要是个男孩就叫导弹了,但是个女孩儿,该叫啥好呢?” 曾云瑞坐在电报机旁正在写什么,也问:“总工,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另有人说:“总工,看您不太高兴,是不是想要个小子呀?” 曾云瑞说:“别呀,下一个肯定就是小子了。” 赵凌成抽过他手中的纸,一看电报码:“应该由祁政委给军委汇报情况吧?” 消息当时就汇报上去了,但详细情况应该由祁政委往上汇报。 可曾云瑞在汇总消息后,准备给曾司令发电报。 他解释说:“曾司令专门叮嘱过,要我第一时间汇报他。” 曾丽她爸,传说中的曾司令。 他跟曾云瑞其实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堂亲。 但玩政治上位的人手腕高明,通过曾云瑞,他把手插进基地了。 祁政委还在冒着二度爆炸的风险拖飞机。 但属于他的功劳,这眼不丁儿的,就要被曾司令抢走了。 因为今早首都有大会,知道情况越多的那个人,会越出风头。 赵凌成把纸揉成了团,说:“你写得有些东西不准确,等我核实完再发。” 曾云瑞搓手:“看来我是有幸,可以跟您一起加班了。” 赵凌成想到什么,一把撕开衬衫,脱衣服:“工作暂缓,我得,伺候月子了!” 他身世不清白,不好得罪政治派,但也不想祁政委的功劳被抢。 一点小事,但妞妞恰好是个借口,赵凌成就给压下来了。 大家都太累了,此时也只想躺着。 但赵凌成是再累也忍不了身上脏的,找出毛巾打湿,他先把自己擦一遍。 曾云瑞就又得笑:“幸好嫂子泼辣,不然您家的尿布都是个麻烦。” 又说:“需要的话喊一声,我让黄琳下楼去帮你。” 丁宝刚也说:“找我家薛芳也行,但是总工,下放的事儿你怎么看?” 赵凌成还没想到尿布的事,也懒得管别的。 妞妞到底怎么出生的,会长成什么样子,他爱人呢,伤的严不严重。 车已经到基地了,他边穿衣服边跑,心里也只怕一点。 怕妻子辛苦生下女儿,他却对女儿没有爱,让她们母女都失望。 食堂和招待所的窗户全部爆裂,勤务兵正在修理。 但医院因为在它们的后面,并没有被波及,看一楼大厅里病人不多,就证明家属院遭到的冲击应该也不大,赵凌成两条长腿一路狂奔,直接上二楼,妇产科。 迎面碰上顾大夫,他当然一把抓住:“我爱人,不严重吧?” 顾大夫其实有件事想求赵凌成的。 但孩子没出生之前人情不够,她不好求。 现在孩子出生了,母女平安还没有大出血,她就好求了。 她拉上赵凌成的手说:“听说马上要来革命组,要下放大家去锻炼,我不是不热爱劳动,也不是没觉悟,我这身体是真不行,你能不能把我添到你的名单上?” 只要来革命组,越是大领导越要带头下放。 但把个妇产医生加到野战组出任务,那不比曾丽更是个负担? 赵凌成无法答应,只问顾大夫:“我爱人……” 顾大夫笑着说:“手术我做的,没有任何问题,闺女,特别漂亮!” 又说:“我也就随便问问,不行就算了,没关系的。” 赵凌成急着看妻女,但就好比山路十八弯,重重阻挠。 他已经冲到病房门口了,都看到病床上的陈棉棉和小姑赵慧了。 但又被提着汤桶的姜霞不由分说,拉回了楼梯间。 她说:“凌成,当妈就得吃苦。” 又说:“慧姐没生过孩子,她不懂,啥都不如娘的奶水更好。” 赵凌成接过汤桶一看,说:“婶子,谢谢您。” 姜霞脾气坏点,对陈棉棉也有偏见,但赵凌成也必须依靠她。 因为别人帮了忙,就好比顾大夫,人情债他还不起。 但姜霞是他奶奶家的长辈,彼此是亲情,做事也没有人情债。 赵凌成提着汤桶走到病房门外又了折回来,交待说:“婶,别人要问起来,你就说野鸡是你自己抓的。” 昨晚三发导弹连响,今天全国轰动。 发导弹的小伙子已经坐飞机上首都,庆功去了。 赵凌成不用猜都想得到,曾司令会赶着曾风,让他赶紧过来搞革命。 别看小小一只野鸡,要说是姜德抓的,可就涉及军风军纪问题了。 姜霞点头,并说:“快叫小陈起来,她该喂奶了。” 赵凌成进门,当然先看妻子。 本来这两个月吃得好,她胖了一些,脸色也变白了许多。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8节 但今天她整个脸色变成曾经那种蜡黄色了。 他轻轻揭起被子一看,腹部贴着纱布,上面还渗有血迹。 她曾经是个枪爆野猪头都不眨眼的强悍女人,可现在是那么虚弱。 赵凌成轻轻盖回被子,一脸茫然,手足无措。 赵慧招手,小声说:“快来,看你闺女。” 赵凌成本来以为女儿会像别的小婴儿一样,是个皱皮小老鼠。 他还在苦恼,怕自己装不出喜欢的样子。 但不是的,旧布襁褓包着的,是个粉粉嫩嫩,睫毛长长眼睛弯弯,小鼻梁翘翘的,小嘴巴嘟嘟的,正在沉睡中的小天使,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他曾经不理解陈棉棉的那种不配得感。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不配。 那么漂亮一个小婴儿,竟然是他的? 再就是愧疚,她出生时他在打飞机,搞的天崩地裂,她是被吓出来的吧。 赵慧来的时候就带着相机的,这会儿正在给妞妞拍照片。 赵凌成几乎是本能:“你吵到她啦,不准拍!” 挤开赵慧,他屏息看了片刻,又小声问:“姑,她会呼吸,会叫吗?” 那粉粉嫩嫩的皮肤颜色赵凌成还是头一回见,因为她不动,他怀疑她没有呼吸。 赵慧也是,看大侄子伸手,拍了他一把:“手脏!” 她小心翼翼探手,又兴奋的说:“在呢在呢,她在呼吸呢。” 俩人一起盯着傻笑:“她怎么那么可爱?” 姜霞的大嗓门打破了宁静:“小陈,该起来喝汤啦,攒奶。” 妞妞应声皱鼻头,撇嘴,赵凌成和赵慧俩异口同声:“你吵到孩子啦。” 妞妞应声哼唧,赵慧一秒蹦起,倒开水冲奶粉,摇的哗哗响。 姜霞一摸孩子的屁屁,换下了尿布。 又把孩子裹好交给赵凌成:“小陈,快解衣服啊,坐起来,孩子饿了。” 见陈棉棉皱着眉头不动,又说:“还没有奶啊,快起来我给你喂汤喝,催奶,快。” 她是带惯孩子的,直接丢给了赵凌成。 软丢丢一点小东西,她爸不会抱,捧炸弹一样,赵慧于是接了过去。 她哭了几声,但一叼上奶嘴就不哭了,咕唧咕唧的吸奶。 陈棉棉饿极,也终于可以吃饭了,硬撑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喝鸡汤。 但姜霞回头一看,又生气了:“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又给孩子喝上奶粉啦?” 赵凌成和赵慧恍若未闻,凑头看孩子。 赵慧笑的喜悦:“瞧瞧,妞妞吃的多香啊。” 这也是为什么,陈棉棉要不择手段的搞奶粉了。 这年头还没有镇痛泵,她凌晨五点钟麻药就过劲了,疼的找来护士。 结果护士非但没帮她,还压她肚子,说要促进宫缩。 她不睡着了,她是痛晕了,这种情况下还要她喂奶,她真的不行。 但她是妈妈,虽然疲惫,也很关心自己的孩子。 因为妞妞一直没怎么哭过,喝了几口汤有力气了,她就问:“妞妞还好吧。” 赵慧笑着说:“嘴巴好有劲儿的,已经吃饱啦。” 赵凌成也有个疑惑:“她怎么不哭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姜霞有经验:“这孩子脾气应该不错,哭的凶的那种,长大了性格也凶。” 天生不爱哭吗,简直神仙小孩,赵凌成盯着她,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吃饱了就乱蹬,她两只粉粉的小腿丫蹬开襁褓,伸个长长的懒腰。 五趾俱全,身上粉粉嫩嫩,而且会跟着人说话的声音扭头,这是个健康的婴儿。 只是可惜,她注定要跟着爸爸妈妈,在这黄沙戈壁滩上长大了。 陈棉棉在喝汤,就看赵凌成拿着尿布出去了。 昨晚的尿布是姜霞洗的,就挂在窗台上,不一会赵凌成回来,也把尿布挂了上去。 也直到此刻他才坐到了床沿边,接过汤桶说:“昨晚,辛苦你了。” 新手爸妈,其实他俩也不算太熟悉。 关于打下一架u2的事,天刚亮时赵慧就偷偷跟陈棉棉讲过了。 但她肚子疼,也窝火:“你还知道我开过刀,辛苦呢,我当你不知道,哼!” 真心实意皱眉头:“真痛啊,不信你生个试试。” 赵凌成当然得表态:“你好好休息,妞妞我来照顾,尿布我洗,奶粉我冲。” 切开肚皮剖出婴儿,想想他都知道有多痛。 陈棉棉慢慢往下躺着,想起什么来:“对了,咱的洗衣机。” 赵凌成一句话搞的她咚一声,直接躺到了床上。 因为他说:“那么小的婴儿,尿布有什么脏的,得手洗……我洗!” 陈棉棉惊讶到都忘记痛了,但还有更叫她惊讶的事呢。 正好最近姜霞在农场,姜德能帮她顶工,她就能给孕妇做饭,这会儿也该走了。 但赵凌成正在专注看闺女呢,她一把拉了起他,拉到病床前。 然后伸手来解陈棉棉的衣扣:“孩子不吸奶来不了的,凌成,你来吸吧。” 她有经验,她也是真心为了赵家人好。 但陈棉棉当然不干,她接受不了当众袒胸露乳,还让个男人吸奶,她拒绝。 赵凌成更加不敢干,也发火了:“姜婶,你不能这个样子。” 她扯开一个女人的衣服让他吸奶,骇人听闻。 赵凌成再说:“孩子我们自己带,能做饭你就做,不能做我再找人。” 姜霞也很无语:“一罐奶粉才能吃几天啊,孩子要吃一年的奶呢,必须吸!” 当妈这件事,自妞妞出生,于陈棉棉就失控了。 原来律师一行有句名言,干不了就去结婚,生孩子当宝妈去。 但宝妈其实并不好当。 这会儿她开始出虚汗了,又痛又疲惫,再折腾着吸奶,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但要说搞奶粉,她又行了:“奶粉没问题,我能搞得到。” 赵慧也忙说:“钱不是问题,奶粉钱我掏。” 又说:“小姜,辛苦你了,回去收拾午饭吧,以后我再感谢你。” 姜霞估计陈棉棉还是要找曾风。 她教曾风怎么捉瞎瞎,曾风就帮妞妞找奶粉。 看来也只能能这样了,毕竟赵军虽说实事没少干,可他已经退休了。 曾司令风头正劲,又是申城派,天然能搞到外贸货。 而本来姜霞见了曾丽总要瞪两眼的,今天不敢瞪了,楼梯上碰到,她笑脸相迎。 她给帅帅留了两根野鸡腿,但想了想,拿走了一只。 尽可能的给陈棉棉补吧,毕竟赵凌成是她的亲人,妞妞那小女孩也是。 所以虽然姜霞总是气啾啾的,但在饮食上可没亏待陈棉棉。 凡事都是学习,抱了几次孩子,赵慧就熟练了。 看陈棉棉终于精神了点,抱过孩子来:“看看你闺女吧,多漂亮。” 兵慌马乱的,陈棉棉一直在关注奶,都忘了妞妞。 看到小家伙的一刹那,她推赵凌成:“走开,我要给我闺女喂奶。” 还真的变了,昨晚是个紫红色的小肉团子,但今天居然变的粉粉嫩嫩的了。 一双眼眸巴巴的看着妈妈,她小嘴抿抿,陈棉棉就有喂的冲动了。 不过最终孩子啥也没吃到,妈妈依然没有奶。 不过陈棉棉终于萌发母爱了,主要是妞妞太可爱,她只要睁开眼睛,就会一直盯着妈妈,赵慧抱走她时,她还会迅速扭头,锁定妈妈的方向,并一直瞅着妈妈。 对了,陈棉棉以为赵凌成是还没领教到粑粑的威力,才宣扬要手洗。 但第三天晚上她醒来,闻到股淡淡的臭鸡蛋味,遂问:“妞妞拉粑粑啦,好臭?” 赵凌成正看闺女呢,说:“已经洗掉了,还有,我闺女的粑粑不臭。” 陈棉棉再问:“姜婶,还是小姑洗的?” 结果赵凌成来了句:“她俩搓的都不干净,我洗的。” 赵慧都没跟领导打招呼就来了,属于擅自脱岗,该回去了。 这几天也多亏了她,陈棉棉才能排尿,换恶露的卫生纸,擦身。 她正好进病房,扯下已干的尿布说:“凌成手劲大,瞧瞧,他搓得多干净。” 又说:“没想到他这么得力,我也正好放心回去上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69节 陈棉棉觉得不对,为了搞台洗衣机,她挺着大肚子四处奔波。 但赵凌成竟然能用手洗尿布,而且他洗的,真就比别人洗的都更干净? 他刚才好像还说他闺女的粑粑不臭,他没事吧? …… 赵慧要走,赵凌成当然得送她。 他边走边说:“你正好进城,去钢厂给老爷子挂个电话,让他拦一下曾风吧。” 又说:“我知道顾大夫是你朋友,但我帮不了她。” 赵慧苦笑:“你爷爷让我瞒着你的,但是他都没出席庆功会,你猜为什么?” 赵凌成背陡然一僵:“要身体无恙,他都该来西北了。” 赵军心脏不好,那天晚上熬了个大夜,第二天一早就进医院了。 赵慧又说:“但这回是他主动要求住院的,他也想早点养好身体,来看妞妞呢。” 再说:“下放是大势所趋,你帮不了就不帮,没关系的。” 赵凌成也知道革命是大势所趋,干部们也都应该下放,去看看劳动人民有多辛苦。 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个国家是由土八路创立的,就该立足于劳动。 他讨厌劳动,讨厌劳动人民也是不对的。 就好比陈棉棉那几个同学,马继光和马继业,他们就是劳动人民。 而他们劳动所得的粮食,才是这个国家运转的根本。 可他就是讨厌,讨厌那帮负责下放干部的革命工作者们,讨厌革委会。 因为只要革委会一入驻,就会鼓励大家相互揭发,告密。 那么,现在还和和气气的基地,人们就会为了不下放而悄悄找革委会告小状。 你说他家有臭老九,他就会说你家有苏修。 这个人说那个人曾有反动言论,那个人又会揭发这个人,说他看违禁书籍。 闹来闹去,工作停摆,大家集体下放去掏大粪。 陈棉棉还要坐月子呢,妞妞一个小时醒一回,小嘴一张就要吃奶。 赵凌成忙的焦头烂额,就希望搞革命的曾风能晚点来,好歹让他忙完这一段。 因为他需要人手来快拆解,并复刻u2搭载的新型夜视设备。 然后他们就可以着手做改装,并把夜视系统搭载到最新款的侦察机上去了。 他还差点忘了一件事:“姑,你得去趟农场。” 又说:“稍等会,我回家拿个枕头,你带到农场去。” 陈棉棉前段时间才又搞来了几十斤莜麦,得要带给林衍。 赵慧拿出张照片来:“好看吧,我都不敢想,林教官要是看到,得多开心。” 林衍曾是她的教官,私下她会喊他叫教官。 赵凌成是只要睁眼就瞅着女儿的,但看到照片还得夸一句:“好看,真好看!” 赵慧揪大侄子的耳朵:“好好待棉棉,不然老爷子饶不了你。” 赵凌成声哑:“我知道。” 他自认自己跟魏摧云有云泥之别。 他也一直谨记着领袖那句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当然会以诚相待。 但陈棉棉会不会以诚待他,他就不知道了。 …… 话说,赵凌成向来最烦玩政治的人,也觉得玩政治的人都很丑陋。 但就在这个需要他们夫妻携手共度的月子期中,关于政治,他要彻底改观了。 回家拿东西的路上,马骥给了他一封信,说是陈棉棉的。 赵凌成随便看了一下,见是首都,总革委寄来的,估计是活雷锋表彰,就没拆。 等他送完赵慧回来,就把信给陈棉棉了。 她拆开信以后,还专门问过他:“凌成,你要不要看看这封信?” 赵凌成没看,而是捧着块尿布一闻,然后对姜霞说:“婶子,你没洗干净。” 姜霞说:“她就尿了一道,清水摆一摆就晒了呗,有啥不干净?” 赵凌成再一闻,说:“以后你不要动尿布了,我洗。” 又跟陈棉棉说:“只要尿了,这尿布就是脏的,必须用肥皂搓,也必须暴晒。” 陈棉棉还拿着信呢,再问:“你确定不要看看?” 赵凌成在闻奶瓶呢,一闻说:“有异味儿了,不行,我得回家煮一煮去。” 等他煮完奶瓶回来,陈棉棉笨手笨脚,正在给妞妞换尿布。 赵凌成一看又要生气:“你这指甲为什么不剪掉?” 又说:“放开,我来。” 他也记着要帮陈棉棉剪一下指甲的,但妞那屋吃完奶得拍嗝,不然就会吐奶。 拆u是彻底是没时间了,一个妞妞忙的他人扬马翻。 终于该出院了,但其实也只是把战场挪回了家。 不用说,又是人扬马翻。 因为赵凌成需要把书桌挪到小卧室,腾出空间来,才能既照顾女儿又照顾妻子。 叮叮当当的,带着勤务兵在家里他就折腾了足足两天才收拾好。 回医院接人,一进病房,赵凌成就又要抓狂了。 他很不喜欢曾丽,但她竟然在,而且就坐在婴儿床旁边。 陈棉棉拉着曾丽的手,还说:“基地最需要的就是革命,是积极的小将。” 因为被击落的u2 ,曾风会提前女主姜瑶,先行来基地。 且不说别人,陈棉棉对他的到来,表现的特别感兴趣,也特别欢迎。 曾丽也笑着说:“嫂子,要是大家的觉悟都像您一样高就好了。” 她其实也是好心,轻轻摸妞妞的脸颊:“真可爱。” 陈棉棉都没说啥呢,赵凌成来了句:“曾医生,小心细菌,你的指甲也该剪了。” 还要找曾丽给妞妞搞奶粉呢,他这啥态度? 姜霞正在帮陈棉棉穿衣服,忙说:“凌成,你别这样,曾大夫的手哪能不干净?” 又笑着说:“曾大夫,你尽管摸。” 但本来妞妞是睡的,曾丽摸了一下她就醒了,小嘴巴也撇了。 据说男性天然喜欢妖艳的女性,但女性会更喜欢善于搞家务,带娃的男人。 曾丽原来并不喜欢赵凌成,脾气太臭,太高傲了。 总是追着他跑,一则他长得好看,看上去赏心悦目,再则就是父母逼着她。 但今天她既觉得意外,而且介于他本身,有点喜欢他了。 那不,他轻轻一裹捧起婴儿,哼哼了起来:“喔喔,妞妞不哭,不哭不哭。” 一个抱着奶娃娃哼哼的男人,在这个年代,好神奇的。 曾丽看陈棉棉,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嫂子,赵总工好会带娃啊。” 陈棉棉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将来她都没可能带走妞妞。 因为赵凌成甚至嫌弃她,不准她碰她生的孩子。 不过孩子可以慢慢抢,紧要的是,妞妞消耗奶粉确实快,她得搞奶粉。 她给了曾丽整整十二张大团结,并说:“你也看到了,我就只能挤出点沫沫,是真的没有奶,而且我热烈欢迎曾风同志来基地搞革命,妞妞的奶粉,也拜托他了!” 120块就是三箱子奶粉,就曾司令,也得花功夫去搞。 但曾丽答应的特别爽快。 一则陈棉棉作为活雷锋,愿意支持她哥,她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再则她哥不想娶,但是姜瑶老缠着,正好姜霞也在,她就想来个敲山震虎。 接过钱,她笑着说:“嫂子,我爸我妈最喜欢的,就是像您这样有思想有觉悟,又红又专能力还强的女同志,可不是那种身体不好吧,思想也不正的。” 刺啦一声,姜霞扯破了一块尿布,并说:“其实我家姜瑶是为了照顾同学才染的病,而且也已经痊愈了,要不然政审也不可能通得过,让她来基地,对吧。” 姜瑶被同学传染过肺结核,但是轻微的,而且已经好了。 要不然的话,基地能让她来工作? 但曾丽自认她哥清清白白,对姜瑶有偏见,也烦姜霞,就说:“我又没说你妹。” 姜霞怼着问:“那你说的是谁?” 陈棉棉赶忙做各事佬,先安慰姜霞:“婶子,咱瑶瑶是好女孩,我和曾丽都知道。” 又对曾丽说:“孩子的奶粉就拜托你哥了,也让他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怕她们吵到孩子,赵凌成提前抱着妞妞去了走廊。 送走曾丽,姜霞搀着陈棉棉下楼,拖家带口转移战场,回家去。 七月酷暑,姜霞把陈棉棉裹的像头狗熊一样。 她看到曾丽眼里似笑非笑的嘲讽,但最终还是吞下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0节 毕竟姜瑶自己不争气,硬气不起来,她做姐姐的也就只能受窝囊气了。 赵凌成也没说什么,还盼着曾风早点来,赶紧把奶粉送来。 当然,这时不管他还是姜霞,曾丽都没想到,曾风的到来会是一场大戏。 一场由陈棉棉主导的,比曾司令还玩的漂亮的,政治大戏。 …… 转眼妞妞已经有二十天了,祁政委也上首都汇报完工作,回来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直接奔赵凌成家。 进门之前他先屏息,还对提东西的勤务兵说:“赵工家有月婆子,表现好点。” 他曾经也照顾过媳妇月子,知道的,那味儿可不好闻。 但随着门开,他一呼吸:“嚯,好香。” 洗衣机因为被孩子们偷了零件,好没有装好,摆在角落里。 但家里纤尘不染,大卧室的门半开着,祁政委瞟了一眼,陈棉棉歪躺在床上。 阳台上挂着一排排的尿布,虽然旧,好多还是破的,但洗的好白。 要不是听到一声婴儿的哼哼,祁政委都不敢相信,这个家里有人坐月子。 不过他首先想到一点:“大西北的风是寒的,月婆子可不能乱吹。” 赵凌成很有经验的:“您放心吧,从厨房到客厅,卧室,我会分批放清新空气。” 又说:“只要风不对着产妇直接吹,不让她劳累,我觉得就没问题。” 祁政委拉开了旅行袋,笑着说:“老军长看了照片,乐的合不拢嘴。” 往外拿着桃酥火腿,牛肉和红烧肉罐头,他又说:“但是,你得抓紧回岗了。” 赵凌成没答这个问题,却问:“要不要看看我闺女?“ 再说:“她现在一次已经能吃80ml奶了,夜里一觉能睡四个小时。” 祁政委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不好拒绝,就说:“是得看看咱的小闺女。” 他准备了红包的,五元钱呢,这就准备进卧室。 但赵凌成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递肥皂给他:“先洗个手吧。” 祁政委头一回抱他儿子都没洗过手,抱赵凌成的女儿,还得先洗个手。 但算了,客随主便嘛,赵凌成盯着,他认认真真搓了一番。 卧室里,陈棉棉侧首,正在逗妞妞呢。 小家伙扭着头在冲妈妈笑,小手小脚舞的欢快。 祁政委进来了,笑问:“小陈抱孩子应该也抱烦了吧,辛苦你了。” 再一看婴儿床里,也感慨了一句:“真是个漂亮的小闺女,哟,真香啊。” 衣服虽然都褪了色,是旧的,但洗的干净,小闺女也确实漂亮。 作为外人,祁政委得由衷夸一句:“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月娃娃,好看!” 再说:“小陈你要少抱点,抱多了孩子,以后会腰疼。” 其实陈棉棉就没怎么抱过妞妞。 因为赵凌成认为产妇在月子里要抱婴儿,以后才不会腰疼手腕疼。 他就跟个陀螺似的,哄孩子,冲奶粉,洗尿布。 妞妞也是真乖,被他拎来拎去,放在床上摇一摇就会睡着。 但虽然陈棉棉几乎没抱过,不过妞妞可喜欢妈妈了。 只要陈棉棉在大床上嘚儿一声,她就会立刻扭过头来,从床缝里看妈妈。 陈棉棉更想团着女儿睡,但赵凌成也不让。 他还理直气壮的,说怕她睡着了不知道,会压到妞妞。 祁政委看着妞妞,又想起件一事:“老军长说他不求男孙,所以,你俩先带好她。” 他觉得挺奇怪的,因为赵军专门交待,说不准赵凌成追生男孩儿。 还叫他约束自己,不要再胡来,先专心把小闺女抚养大。 这年头人们爱生男孩儿,大家生了闺女,都是要一口气再追个男的。 祁政委都觉得,老军长明明没男孙,却又不急男孙。 但受人之命嘛,他再叮嘱赵凌成:“不要乱来,先把小闺女带好,带大。” 赵凌成拿起只拨浪鼓,却说:“她特别敏锐的,不信政委你看。” 他原来是个很内敛,也实事求事的人。 但就一个小月娃娃,他就说她敏锐,他怕不是有啥大病? 祁政委连自家儿女小时候啥样子都没关注过。 看着小妞妞随着爸爸摇拨浪鼓扭来扭去,也觉得那很平常。 也只应付着夸赞:“不错,她确实很敏锐。” 他有正事要聊,但被赵凌成拉着欣赏女儿,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呢,有人敲门了。 是个勤务兵,先敬礼:“政委好,赵工好,曾风同志委托我送的东西。” 三大纸箱子,就又是12罐奶粉,妞妞就又可以吃一段时间了。 赵凌成也可算找回了理智:“曾风同志来了,他带了多少人,人呢?” 勤务兵再敬礼:“据说人还在泉城,带话说,他要先巡视一下劳改农场和红小兵。” 赵凌成也敬礼:“辛苦你了,回去吧。” 目送勤务兵离开,祁政委谈回正事:“赵工,抓紧回岗,赶工作吧。” 又说:“等革命工作组来了,我第一个自我检讨,然后下放,坦白存宽就可以宽大处理,老军长也说了,他会帮我找人说情,大概三个月吧,我就能回来了。” 赵凌成说:“但你下放期间,万一有人图你的位置,告你的密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技术岗位都有曾云瑞那种人。 后勤和政治处,想当政委的人很多,为防祁政委再会来,就会告他的密。 祁政委也正愁这事呢,毕竟他家地主出身,那是个麻烦。 而如果他离开了,后继者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配合赵凌成他们这种技术岗位,政委就必须能兜事,能给他们解决麻烦。 但如果一个人以告密别人而上位,他的能力又哪里能好? 祁政委和赵凌成对视,齐齐发愁。 但也就在这时,卧室里,陈棉棉突然问:“曾风来了吗,人到哪儿了?” 她还在从月子,又是家属,祁政委就想说,这事跟她没关系。 结果陈棉棉又说:“我这个革委会主任正愁没兵使呢,曾风来,我就有兵了。” 这下赵凌成都被惊到了,开卧室门:“什么主任?” 她接到委任状的那天,眼巴巴的要给他看,问了三遍他都不看,现在惊讶了? 陈棉棉一字一顿:“军工基地革委会主任啊,委任状就在书桌上。” 祁政委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咱的革委会主任?” 陈棉棉一个多月前就申请了,而且是写了一万多字的工作规划后申请的。 上面还是有高人的,被她打动,寄来了委任状。 而从拿到委任状的那一刻起,来这儿的,不论小将还是红小兵,就全是她的兵,所以她才那么欢迎曾风的到来。 他会给妞妞带着多多的奶粉来,他还将是她的得力干将。 祁政委看赵凌成,赵凌成在看陈棉棉。 这是一招政治把戏,在曾风还没来之前,她就把他的权给夺了。 釜底抽薪,好高明的一招。 但全基地也只有她能做到,因为基地哪怕一个勤务兵,售货员,都得是高中学历,红专的不收。 在俩男人的注目中,她又说:“让曾风早点来吧,我也好给他安排工作。” 祁政委有点怕,一个月婆子,摇身一变就要革他的命啦? 他试问:“那我呢,得向你检讨,然后……” 陈棉棉之所以处心积虑篡男主的权,就是为了自己不下放,也不耽误基地的工作。 以及,不让基地像外面一样,相互揭短,告密成风。 而在妞妞出生后,又加了一条,希望赵凌成有更多的时间带娃。 她说:“我可是河西活雷锋,红专学霸,我也跟总革委阐述过我的理念,咱们不是不革命,而是要缓革,慢革,分批革,我还在休产假嘛,所以,等我休息好了再说吧。” 祁政委当即握赵凌成的手:“好好休假。” 再猛摇:“你必须照顾好她,让她休个又好,又长的产假。” …… 话说,妞妞出生,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赵凌成就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她,陈棉棉要女儿,他总是各种推脱。 说什么抱多了就放不下啦,说什么逗她笑太多对她的脑子发育不好啦。 总之就是,阻挠陈棉棉跟妞妞玩儿。 但随着曾风的到来,陈棉棉有兵了,也可算扬眉吐气,夺回主动权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1节 看他送祁政委回来,翻出委任状看了又看。 陈棉棉伸手:“你,把我闺女给我放到床上来。” 等赵凌成把香香的闺女抱上床,她又说:”放到我身边来。” 妞妞到了妈妈身边,看着妈妈,乐的手舞足蹈。 陈棉棉冷瞟赵凌成,哼,这叫双向奔赴,可惜他不被爱,他不懂。 第33章 山羊 赵军老爷子是革命的支持者, 赵凌成也赞同它的初衷。 每个在城市长大的孩子都应该到边疆,北大荒和大西北锻炼一下。 为人民服务也就不是一句口号和空谈了。 但批判应该只在文化领域,也只针对亲美的投降派。 因为他们主张在老美核打击时弯腰投降,并割让国家利益以换取和平。 那种人就该下放, 用劳动让他们的骨头硬起来。 但赵凌成前两天看一篇某个革命派的时评文章, 说要发动全面内战, 还说保密部队有一撮不坚定分子也得揪出来, 他就觉得不仅仅是文化类的批判,而是要搞内斗了。 果然,陈棉棉的委任状上写着: 这是一场对内的战争, 是无产阶级的大反攻。 亲爱的陈棉棉同志, 来信已阅,也望你能像来信中所述,立足劳动人民的根本,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肃清基地反革命。 赵凌成一想, 明白了:“你的去信中说你是我的家属, 还讲老爷子了吧。” 赵军哪怕退了, 在军中有影响力,他的孙媳也好开展工作。 这是赵凌成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确实也是陈棉棉能拿到委任状的关键。 没错,她走了捷径, 借了老爷子的势。 但将来那些号称白手起家的富豪们, 哪个没有深厚背景的。 陈棉棉的经验,为人做事的关键就是借势。 她抓着拨浪鼓逗妞妞,也知道赵凌成的担忧嘛, 就针对性的劝他。 她先问:“王喜妹那么待我,我伤害过她吗?” 再说:“虽然我打了爷爷的旗号,但那份工作由我干,总比曾风好吧?” 她逼老太太放脚,是因为她都五十了,再不放就永远走不了了。 她搜刮干净老太太的钱,是要让她体验一下,她的宝贝儿子会怎么孝顺她。 她是借了赵军的势,但只要她能把工作干漂亮不就行了? 说来他们俩的性格其实很合拍,也很投契的。 赵凌成不是男主,也不伟光正,前天陈棉棉夜里突然特别想吃根新鲜黄瓜。 他啥也没说,翻墙进农场就帮她偷了两根回来,又鲜又脆。 他也不像别人那么疯狂,能看到深层次的东西。 他说:“下放锻炼对于傲慢的干部阶层很有必要,但告密不可取,这场革命最终也会因告密而走向失控,因为革命者只要接收告密,就好比历史上的酷吏,注定没有好下场。” 陈棉棉捂脸跟妞妞玩躲猫猫,逗的小家伙四肢乱舞。 她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人失控,我不失控不就行了?” 瞟男人一眼,她再笑问:“咱们认识也有三年多了,你说说,我有害过你吗?” 赵凌成默了片刻,却哑声说:“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你了。” 他那双黑白格外分明的眼睛,似乎只有看着妞妞时,才是温柔的。 现在他的目光就很温柔,还带着几分狐疑。 陈棉棉的笑容滞在嘴角,但也立刻说:“那是因为你送我读书,我明理了呀。” 赵凌成折起委任状,看她:“两年红专读到你这程度,确实天才。”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她跟原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陈棉棉侧身,笑着说:“因为我有个好爱人,耳濡目染,让我学习和改变了呀。” 赵凌成唇角一勾,笑了,但那笑有点冷,还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不过他才想说什么,陈棉棉突然捂腹:“妞妞啊!” 是妞妞,因为妈妈侧身过来,她开心,一脚踢到了妈妈的刀口。 就一个小孩儿,还是女孩,脚怎么那么有劲儿? 赵凌成也立刻把妞妞抱回了小床上:“幸好外伤愈合了,不然,一脚踢开线了呢?” 他的理论是,月子病不是因为吹风,而是因为关节受累。 关节为什么会受累,因为抱孩子,所以月子里他没让她抱过妞妞。 基地所有妇女都有不同程度的月子病。 但赵凌成夸下海口,说只要陈棉棉不抱孩子,就不会得月子病。 抓起条被单甩甩,放进摇篮晃两晃再拍两把,他说:“妞妞睡吧,爸爸得去忙会儿啦。” 陈棉棉要伸手抓摇篮,他立刻竖眉:“她要醒了,你哄?” 妞妞是小孩儿,哭是在发育,所以月子里她没少哭,尤其夜里。 但她也很好哄,赵凌成抱一抱再拍拍小屁屁,扔婴儿床里她自己就睡着了。 他坚持说那是因为他会带娃,但陈棉棉不相信。 她觉得她闺女就是天生乖巧,赵凌成不让她碰,是想跟她抢孩子。 可她才故意抓上摇篮,想挑衅他,赵凌成却突然哑声说:“相比别的可能性,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个天才,因为读书而明理,因为聪明如你,小陈,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核战不可能打响,反攻也只是空谈,老蒋注定要老死对岸,回不来的。” 再说:“我得去趟单位,四个小时后回来,不要逗醒她。” 二十多天的月子他没去过单位,也瘦了好多。 但他的衬衣还是那么白,脱掉身上的搓洗掉再换一件,他出门了。 陈棉棉刚才发现他在怀疑自己,但都把他哄到翘嘴了,却又被妞妞打断。 他怀疑她是间谍,所以刚才那段话,其实是在敲打她。 对了,照书里说,在国共二次合作时,他妈林蕴,曾被国党钦点,去针对性策反他爸赵勇。 但那是一次失败的策反,林蕴不但生了孩子还赔上弟弟,最后还被赵勇亲自干掉了。 赵慧说起她的五个哥哥总是一脸崇拜。 赵凌成不会被革命波及,也是因为他背后有五位烈士。 陈棉棉无权评判历史,但从赵家人的行事风格看得出来,赵凌成也会是个狠人。 如果她是个真间谍,下场估计也是死,但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赵凌成哪怕怀疑她,也得兢兢业业帮她带娃,曾风才是她要面对的敌人。 …… 曾风去劳改农场,是去找林衍和祁嘉礼他们,去搞摸底了。 他是孤身来的,势力不够,就还需要在泉城现召集红小兵,来做他的后备力量。 而等到了基地,他肯定会先拿祁政委开刀,换个自己人上去。 曾云瑞最合适,因为他媳妇儿黄琳总往申城送礼物,就是送给曾司令的。 陈棉棉不能任曾风在外面扩大势力,但她该怎么做? 她在床上躺着,妞妞在婴儿床上躺着,俩母女一起睡大觉呢,就听钥匙响,有人进来了。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来的是姜霞,笑容满面声音小小:“妞妞睡着呢?” 帅帅本来也蹑手蹑脚,但突然冲了进来:“哇,我表哥不在。” 姜霞一把捂上儿子的嘴巴,把饭盒递给陈棉棉,先说:“咱的好日子要来啦。” 再说:“泉城政府来通知,今年提前送羊,而且第一站就是咱们。” 如今没有系统性的饲养业,羊不到九月不出栏的。 但现在才八月,应该是因为今年气候好雨水足,羊肥才提前送的。 陈棉棉也兴奋了:“啥时候送?” 她抓住帅帅想捏妞妞的小手:“她在睡觉呢,不许打扰。” 姜霞说:“下周六羊就来了,我想着你正好出月子,你去年挑的几只羊味道香,今年你也去一趟,裹严实点儿,头回的量也不多,别再挑一堆骚羊回来。” 作为食堂主任,姜霞得去挑羊,但她原来挑的羊全是骚的。 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基地的人以为大西北的羊就是骚的,扔了吧,舍不得,吃吧,边吐边骂。 去年女配帮她挑了几只,那是又甜又鲜,还没一丁点的骚膻味,直到现在,大家说起来都要流口水的。 这个月子多亏了姜霞,陈棉棉爽快答应:“好。” 还说:“到时候我好好跟你讲讲,怎么看一只羊骚不骚。” 帅帅突然问:“嫂子,为什么羊会骚啊?” 陈棉棉一本正经:“因为它没有背过《离骚》,要背过,就不会骚了。” 再指:“不许碰小宝宝。” 帅帅只好收回手,但又说:“她好白好可爱,好香香,我喜欢她,我想带她出去玩。” 赵凌成把条床单缠成圈儿,包裹着妞妞,她也正睡的香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2节 婴儿嘛,睡着的时候就总是勾着唇角在笑。 她皮肤白,有肉肉是因为吃得好,香香是因为她爸洗的干净。 至于全楼都夸,说不爱哭,不闹人的好睡眠,陈棉棉觉得是天生的。 好吃好睡发育脑子,将来的她就会是小天才了。 姜霞已经回食堂工作了,送了饭就要走,陈棉棉却说:“嫂子,跟你聊个事儿。” 再说:“听说咱基地要来革委会主任了,下周上任。” 姜霞自以为知道:“曾风嘛,哼!” 其实姜瑶的政审已经批了,但她又病的很严重,就又来不了基地了。 她又是跟曾风去申城时把自己搞病的,那不活该嘛? 姜霞正冒火呢,陈棉棉却又说:“不是曾风是别人,不信你去问问黄琳。” 革委会主任不是曾风,那会是谁? 姜霞拉着想捣蛋不成的帅帅,风风火火的走了。 陈棉棉低头,妞妞不知何时醒了,也正在看她。 她把小家伙抱了起来,母职使然,撩起衣服来喂奶:“吃点奶奶吧?” 月子里妞妞还咂过几口,但妈妈奶水太少,她也就不吃了。 她超乖的,眼神一呆就是尿了,撇嘴就要哭,因为湿的难受嘛。 可只要换一块干净尿布,她就又手舞足蹈了。 而且特别喜欢跟妈妈躲猫猫,妈妈只要一遮脸,她就开笑了。 祁政委怕在基地引起轰动,不会乱宣扬。 但姜霞嘴巴够大,所以等赵凌成加完班回来,黄琳就迎上他:“总工,咱们基地有革委会主任啦,你晓得情况伐,到底是谁啊,好厉害的喔。” 陈棉棉都已经当上了,赵凌成当然得说:“我爱人。” 黄琳先一声哈,再一声哈哈,又说:“小陈吗,我真的没想到呐。” 赵凌成心里也有狐疑,但当然不能长敌人志气,就说:“我觉得她很够资格。” 黄琳追着进了楼道,笑问:“小陈准备什么时候开批判会呀?” 再问:“总工你知道吗,她准备批谁?” 孙冰玉开了房门,也在吃瓜:“谁要遭批判了,要下放人啦?” 赵凌成一进门脸就歘了:“顶多后天,曾风就到了。” 当黄琳知道消息,会立刻通知曾风,他也会马上赶到基地的。 坐月子也不能总躺碰着,得起来活动,陈棉棉正抱着女儿在溜达。 她反问:“不然呢,让他在农场开除马继业和马继光,祁老他们的好日子不就完了,让他在泉城培植势力,他不早晚带着红小兵冲基地,夺权基地,到时候你们怎么办,戴着镣铐搞工作?” 据赵慧说,农场那帮老头最近日子过得可好了,民兵们把他们的破衣烂衫都给缝补的整整齐齐,还吃的白白胖胖的,而且红旗农场交的公粮最多,他们还得了奖。 但曾风只要在那儿多待一天,都会发现异常的。 泉城半大小子满街跑,都想闹革命,他振臂一呼就能招一帮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冲进基地。 赵凌成知道妻子说得没错,做的也没错。 他也知道,她既然敢把曾风喊来,就有搞他的花招。 但他原来只头痛她太愚忠老娘,现在头疼的是她不但会玩政治,还玩的好花。 对了,她还会甜言蜜语的哄他,也哄的花样百出。 她简直就像个行走的女间谍。 接过妞妞抱着,赵凌成不排除想在女儿面前争宠,但也是真心为陈棉棉好。 他说:“伤口还没有愈合,就不要抱她了。” 陈棉棉确实体力大不如前,抱了一会孩子就腰酸。 但被抢走女儿,她要抗议的:“妞妞是我生的,你却不让我抱她,你抢我闺女。” 赵凌成只要回家,就得把桌子椅子,凳子腿儿,床头柜全抹一遍。 他讨厌灰尘,更不想女儿吸太多灰尘,一手抱着女儿,从阳台开始,他一路抹到厨房。 他也可自信了:“没有我,你甚至哄不睡她。” 也是神奇,陈棉棉抱着,妞妞就会特别活跃,不论怎么哄都不睡。 但赵凌成随便扔进婴儿床,照着小屁屁折几下,小家伙蹬蹬腿儿闭上眼睛,自己就睡着了。 他带孩子的技术,于陈棉棉来说简直就是个谜。 而本来,赵凌成只发现妻子会跟特务似的用甜言蜜语哄他,会玩政治。 但马上他就要发现了,她其实还会耍官腔讲官话。 就是那种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漂亮到让人反驳不了的假大空谈。 或者说,她天生就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 有曾云瑞和黄琳夫妻通风报信,曾风来的贼快。 赵凌成正式开始上班了,但都是把妞妞哄睡之后才去,也会算时间,赶在她醒时回家。 第三天加班时间长了点,他紧赶慢赶回家,刚进楼道,却迎面碰上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身解放装笔挺,朝他鞠躬:“赵总工,我常听家父提起您。” 再抬另一只手,是两瓶国宴茅台。 听到妞妞的哭声,赵凌成连忙开门。 见陈棉棉一手摇着婴儿床,一手正在手忙脚乱的搞开水,他赶忙抱起孩子来,泡奶粉,并示意妻子出去待客。 其实她应该早知道曾风要来,没像平常一样穿睡衣,穿的是常服。 她的小将来了,她这个革委会主任,正式上任了。 陈棉棉一眼看到曾风,心说他是不愧男主,长得确实挺帅的。 而且他是这个年代特有的,浓眉大眼四方脸,一笑,叫人倍感亲切。 相比之下,赵凌成五官更加标志,但是个容长面型,就不如曾风气派,有种官像。 当然,在书里曾风高干背景,将来也是大领导。 他不算太笨,第一句是:“有嫂子掌舵,军工基地的革命必定搞得很红火。” 第二句:“但是嫂子,我可是带着最新的最高指示来的。” 他当然知道陈棉棉是以赵军的资历上位的,但他爸才是革命一派的主导人。 真要论长辈在军中的号召力,现在的赵军可不如曾父。 曾风也是在首都和申城混过的,张嘴就是大帽子,最高指示。 要陈棉棉不懂革命的底层逻辑,真要被他唬住的。 但她是穿越的,她知道,所谓最高指示,一大半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假传圣旨。 她坐了下来,翘二郎腿:“曾风同志,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 再伸手拍曾风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据说申城方面定义你为一级小将,我对你寄予了非常高的期望,也想你能迅速投入革命工作,拼上一把,振奋咱们河西走廊,但是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儿,这也太虚了吧,你得补补自己的身体再干革命呀。” 赵凌成正在冲奶,抽空瞥一眼,就见曾风是懵的。 当然,祁政委见了曾风都颤颤兢兢,别人听说他的来头也都满心戚戚。 赵凌成的敌特舅舅就在农场,那是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可他的妻子非但不怕被革命,她还跟曾风这种高干子弟摆领导的款,耍官威? 还说他身体太虚,需要补身体? 要知道在申城,曾风是亲自参与武斗的,市长都是他拉下马的,他哪虚了? 但算了,他要先拿祁政委,再攻关赵凌成。 至于这位月子期妇女,他免为其难,先应付一下吧。 曾风搓搓双手,笑着说:“看来基地的革命工作开展的不行,嫂子也需要我的帮助。” 正好这时赵凌成到卧室门上,他怀里的妞妞立刻扭头笑。 陈棉棉朝女儿摆摆双手,也笑了一下,妞妞顿时muamua叫,手舞足蹈的。 但爸爸一闪而过,孩子看不到妈妈了,就又撇嘴了。 收回目光,陈棉棉微笑:“曾风同志,我要狠狠批评你,你呀,来的太晚啦!” 阵地被夺不可怕,夺回来就行,曾风明白了:“看来基地有大老虎。” 再说:“嫂子,申城的大老虎都被我整成了病猫,你尽管说吧,大老虎是谁。” 申城市长是真正的老革命家,却被他整成病猫? 赵凌成颤着手在摇奶,往前走一点,妞妞又能看到妈妈了,立刻就又笑了。 他于是又往后一点,孩子再看他,撇小嘴巴。 小坏蛋,他一眼不眨的带了快一个月了,可她眼里只有妈妈。 客厅里,陈棉棉也在撇嘴:“我又红又专,是天生的革命家,我都搞不定的大老虎,你就更不行了。” 曾风冷笑:“如果我能搞定,岂不意味着你工作不称职?” 陈棉棉也冷笑:“东北座山雕,西北青海王,哪一个比不上申城的病猫?” 曾风斜勾唇:“要是我能搞定呢?” 见陈棉棉不语,他敲桌子:“嫂子你要革命不得力,我可是要造反夺权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3节 再砰砰敲两下:“我是小将,最高指示,我造反有理。” 陈棉棉还没出月子,肚子还是鼓的,脸也还浮肿着。 她甚至没有几件得体的衣服,穿的还是那件薛芳送的条绒夹克衫。 小将来势汹汹,叫嚣着要夺权,妞妞又看到妈妈了,在笑。 她回头看女儿,给了孩子一个灿烂的微笑,还眨了眨眼,两眼风情。 而赵凌成原来一直无法理解,他爸信念那么坚定的人,怎么会爱上个女特务的。 但现在他有点懂了,一个能操控并掌控男性的女人,她有独特的魅力。 陈棉棉收回目光,笑看曾风:“你太虚了,你不行。” 曾风被激上了,站了起来:“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是谁?” 他都准备直接去革对方的命了,陈棉棉也站了起来,却是再抚他的肩膀:“你看看你,比我爱人可虚了太多,先去招待所补补身体吧,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周六,正式开展工作。” 曾风应声回头,赵凌成就在主卧室的门上。 白肤,板寸头,绿军裤,半绾的白衬衫,他双眸冷冷。 而他怀里的小婴儿本来笑容灿烂,但是一看到曾风,却撇下了嘴角。 赵凌成就是姜瑶暗恋的男人了。 陈棉棉还说他虚,说他不如他,还要他去补身体? 曾风想证明自己不虚,但陈棉棉已经在推他了:“你都吓哭我女儿了,快去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小婴儿哇的一声,泪珠子滚的叭叭的。 曾风提着两瓶茅台,再加上林衍那个筹码,本来是先想拉赵凌成统一战线对付祁政委的。 陈棉棉,他甚至没有当成对手。 但顿莫名其妙的受了顿羞辱,然后就被人家给赶出来啦? 他成功的愤怒了,他心说区区一个西北能有什么大老虎,比申城的市长还牛逼。 周六是吧,到时候他要一鸣惊人,要造反夺权,夺陈棉棉的权。 …… 陈棉棉送完人回头,妞妞也立刻破渧为笑。 赵凌成这时才摇凉了奶,孩子饿坏了,一嘴叼上,吃的汩汩的。 因为妈妈没有抱习惯,她倒不会闹妈妈抱。 但总是要叉出小手手或者小脚丫让妈妈捏着她才吃的香甜。 她的两只眼睛像爸爸,但她看妈妈时,可比她爸爸的眼神温柔了太多。 爸爸抱着,妈妈还握着脚丫丫,她吃了个欢快。 等她吃完奶,刚才换的尿布还在洗手间呢,赵凌成去搓尿布。 陈棉棉脱了外套换上睡衣,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了半晌,还是得她主动问:“你就不好奇我周六要干嘛吗?” 赵凌成一直坚持手洗尿布,坐在小板凳上,双手不停的搓着:“不好奇。” 他是搞专业的,不好奇肮脏的政治游戏也正常。 陈棉棉想聊八卦,蹲到地上小声说:“你有没有发现,曾风其实还蛮帅的?” 赵凌成寒眸侧瞟:“你喜欢的,不应该是魏摧云那样的?” 当他怀疑她有可能是间谍时,就又要怀疑魏摧云了,但陈棉棉不惧他的怀疑。 因为以毒攻毒,借助曾风一箭双貂,她要搞的正是魏摧云。 帮妞妞攒奶粉钱嘛,她也好奇,在如此贫穷的年代,魏摧云到底贪了多少。 其实她是真心的,毕竟作为爸爸,赵凌成是称职的。 她说:“才不呢,我爱人会洗尿布,比魏摧云优秀了不知多少倍。” 应声,刺啦一声,赵凌成搓破了一块抹布。 她居然说一个男人身子虚,说他需要进补,还拉丈夫跟人比,亏她想得出来。 曾风应该已经到招待所了,估计也是越想越气。 他会想到要补身体吧,吃什么呢,锁阳肉苁蓉,吃多了把持不住就得犯纪律。 赵凌成再看陈棉棉,他明白了,她想激着曾风犯纪律错误。 但那个比较缥缈,关键还是得看周六。 她也已经把话撂出去了,周六只要曾风搞定大老虎,她就得让权。 赵凌成其实好奇极了,也想知道,曾风能不能搞定大老虎。 可他不会问的,因为渐渐的,他从陈棉棉身上,总能看到一些林蕴年轻时的影子。 话说,妞妞夜里能睡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陈棉棉就想,要不赵凌成去小卧睡个好觉,由她单独照顾一夜。 结果他寒恻恻的来了句:“你快出月子了,你也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吧?” 但等陈棉棉再追问的时候,他就又不吭声了。 泉城到八月才进酷暑,是真热。 全家挤一屋,赵凌成夜里背心都不穿了,打赤膊。 陈棉棉偶然半夜醒来,不但觉得热,还听到咚咚的声响。 觉得奇怪,她摸了半天。 被赵凌成甩开手,她才发现自己摸的,是他的胸肌。 …… 说回正事。 周六这天黄琳请假没上班,一直在院子里溜达着。 陈棉棉要出门,当然留赵凌成看孩子。 虽然天热,但她毕竟刚出月子,就还是长衣服,包头巾,跟姜霞上了敞篷车。 目送她俩离开,黄琳一路飞奔,往招待所去了。 她们前脚离开,赵凌成敲开隔壁,喊来孙冰玉照看妞妞,也紧跟而去。 …… 可算刑满释放,又是来赶羊,陈棉棉心情大好。 她和姜霞到车站时,火车也恰好拉着长长的鸣笛声到站,羊来了。 魏摧云肯定也来了,涉及几个基地的他都要亲自到场。 但先不管他,也不管曾风,抓羊要紧。 陈棉棉掏两大把莜麦给姜霞,说:“一会儿我拍哪只羊,你就喂它几颗莜麦。” 又说:“一定要喂,不然挑乱了,咱可就挑不到好吃的羊了。” 说话间远处一声大吼:“挑羊啦,快一点。” 其实就是魏摧云在喊,本来不太急的事儿,但他喜欢虚张声势。 姜霞和陈棉棉也是一等门开就上车。 货运车厢里,放眼望去全是大肥羊,挤来挤去的咩咩叫。 魏摧云拿着鞭子呢,在外面又是一声甩:“都一样的,随便赶了就走。” 陈棉棉拍一只羊的屁股:“这个吧,腿肥。” 姜霞喂几颗莜麦,那羊就跟着她来了。 陈棉棉再拍一头:“还有这个,看到了吧,屁股够大。” 姜霞也是喂一把莜麦,那羊就跟着她了。 陈棉棉边拍她边喂,不一会儿十只羊已经挑够了。 魏摧云又在外面抽鞭子:“搞快点。” 呲牙,还要低骂一声:“日他爹的,这些女人可真会磨蹭。” 陈棉棉已经从车尾下来了,洒一把莜麦,她挑好的那些羊也就全跟着下来了。 但姜霞逮起一只的耳朵说:“它也太小了吧。“ 又指车厢里一只大肚皮的肥羊说:“瞧瞧那个多肥,要不咱们把这只小的换掉吧?” 陈棉棉拉她下车:“那是个只会打架的老公羊,你说它的味道能好吗?” 为什么姜霞总挑到骚羊,因为现在还没有羊类细分。 那些看上去肥肥的大肚羊,都是除了吃就只会交配的老公羊,骚的要死。 陈棉棉挑的都是骟过的小公羊,小鲜肉嘛,味儿当然好。 但总共十只羊,基地那么多人要吃一个月呢,看有一只还是小羊崽子,姜霞就不甘心,要换头大的。 她想回去再挑的,但哐一声,列车员已经关上门了。 其实看发车时间还有15分钟呢,姜霞就去找列车长,看他能不能通融一下。 但那列车长一张黑脸,理都不理她就往前走。 走着走着还骂手下:“昨晚日你爹啦,给我在这儿打哈欠?” 姜霞心说这列车长身姿笔挺仪表堂堂,也算个男子汉,说起话来咋就那么脏呢? 她回去找陈棉棉时,却发现突然呼啦啦来了好多熟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4节 对了,最显眼的就是曾风了。 一袭青灰色解放装,戴着眼镜,头发三七分,梳的整整齐齐。 黄琳在,曾丽也在,另外还有不少的家属们。 姜霞看到陈棉棉一手指着远处的列车长,双手比比划划,还拉了一下脖子。 她以为曾风才是革委会主任,还有点纳闷,他怎么会跟陈棉棉在一起。 车门已经关了,站台上只有那十只羊咩咩的叫声。 曾风跟姜霞擦肩而过,直接跑了起来:“魏摧云同志,魏同志,等一等” 姜霞于是又止步,看有没有可能换只羊。 然后就见列车长回头,问了句:“日你爹的,你谁啊?” 曾风一愣:“魏摧云吧,你知不知道,脏话也是党风党纪的一种?” 魏摧云负着双手玩鞭子,看左右:“哪个驴日的听见我说脏话了,我说了吗?” 他身边的列车员猛摇头:“没有。” 曾风上前一步:“你有,而且你刚才还说,你试图……我父亲。” 他的司令爹,竟然被个大老粗给羞辱了。 但其实还有更过分的呢,魏摧云挺胸昂首:“你爹人老屁股松,我可没那爱好,但是驴嘛……” 因为下一句更脏,列车员们全勾唇笑了起来。 曾风是申城人,最是讲文明的。 而且陈棉棉说了,只要他能革了魏摧云的命,基地革委会主任就自动归他。 他指魏摧云的胸膛:“你的问题,非常严重。” 正式自报家门:“我,申城一等小将曾风,要撤查你的反革命思想。” 姜霞听着不对,折回来问陈棉棉:“发生啥事啦?” 具体就是,申城人对上西北人,文化差异和陈棉棉的暗中拱火,要打起来了。 魏摧云说脏话已经成习惯了,大领导面前他也是那个样子。 否则的话,想当初他剿的可是大马帮,是青海王,他一门三烈士,又怎么可能退役,当个小科长? 泉城的红小兵们牛逼吧,见了严老总都敢甩着鞭子骂。 但见了魏摧云都是夹着尾巴悄悄的溜。 而且管你爹是谁,这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魏摧云只要想整谁,能找不到办法? 所以虽然曾风自报家门,但他显然不怕:“申城人啊,那怪不得了,你爹的逑,你长得可真像个汉奸。” 曾风更怒了:“你,你竟然胆敢侮辱我的人格?” 陈棉棉知道他俩肯定能打起来,因为魏摧云最烦的就是像赵凌成,曾风这样细皮嫩肉,还浑身香喷喷的男人。 她想他们打起来,还有点担心,怕曾风战斗力不行。 魏摧云继续往前走:“日他爹的逑,一条哈叭狗,叫得倒挺凶。” 这是她哥在基地第一场仗,曾丽也在观战,很惊讶的:“他居然不怕的吗?” 黄琳也在,也说:“他胆敢藐视申城第一小将?” 曾风被无视,也彻底愤怒了:“魏摧云,你果然思想问题严重。” 转身拦住对方,大声说:“我可是小将,我造反有理,就现在,交出你的鞭子跟我走。” 魏摧云可算理他了:“就你,要革我的命?” 曾风大声说:“跟我斗,你就是在跟人民群众斗……” 可他慷慨激昂的台词还没说完,魏摧云大步流星,继续往前走。 曾风追着跑:“你满嘴脏话,你腐化堕落,你需要人民群众的改造……” 魏摧云边走边打个手势,有列车员就打开了车厢门。 姜霞一看大喜,心说太好了,她要换掉小羊羔,挑一只大肥羊。 可她才跑到一半,陈棉棉猛得一把拉。 然后她就看到有只浑身黑毛大犄角,半人高的大羊冲出车门,双角拱起曾风,疾驰着冲出站台,往戈壁滩去了。 良久,曾丽和黄琳一起尖叫:“救命啊,救命!” 申城第一名小将呢,出师未捷身先殉,被羊给拱跑了 …… 第34章 羊蛋 关于魏摧云的狂妄, 陈棉棉早就知道。 女配可是空军老军长的前孙媳妇,但他想娶就敢娶。 他也要到七八年后才会被逮被枪决。 要搞他,陈棉棉都很谨慎的。 对曾风,她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没想到曾风那么菜, 没斗到人不说, 还被羊给拱了。 而且在一群女人的目瞪口呆中, 魏摧云一声口哨, 大公羊又跑回来了。 那是传说中的领头羊,至少200斤重,半人高。 魏摧云是用牧羊人的方式在呼羊, 羊回来再喂把莜麦, 它就乖乖上车了。 列车员集体上车,就跟啥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要走了。 曾丽抱头:“我哥呢, 是不是死啦?” 本来陈棉棉在躲着装死, 魏摧云也要离开了。 黄琳却喊说:“小陈, 你可是咱的革委会主任呀, 曾风是你的小将, 他被大反革命分子, 大恶人那什么……了,你不去斗人吗, 快啊跟他理论啊……” 但一语未毕又拉着陈棉棉跑:“不好,那人想打你!” 魏摧云本来都上车了, 但听说小将是陈棉棉派的, 提着鞭子就又追来了。 他脸黑又凶神恶煞,黄琳直觉陈棉棉斗不过,又拉着她跑。 但跑了几步再回头, 大叫:“快,救曾丽。” 曾丽还坐在地上哭呢,黄琳以为完蛋了,那人要打曾丽。 却又见那人猛得止步,抬手敬礼。 是赵凌成来了,他扶起曾丽,回敬礼:“魏科长,曾风人呢?” 虽然是情敌,但那只私事,场面上,魏摧云和赵凌成是合作关系。 朋友谈不上,但他们也是熟人,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来看热闹的家属们虽然身在西北,但今天才要见识真正的西北人。 魏摧云大力摇握赵凌成的手,笑着说:“那个申城来的小白脸吧,他也太菜了,羊都能把他给日了,没事的,附近安全着呢,一会他就自己回来了。” 铃声响起列车发动,他跳上车再敬礼:“再见!” 果然,列车才出站,曾风双手捂着屁股一痂一拐的回来了:“丽丽,丽丽!” 曾丽忙搀人:“哥你咋啦,天啦,你的裤子怎么破啦?” 曾风哭:“羊用角抵我,你快看看,是不是流血啦?” 虽然没看到流血,但曾丽大叫:“快来车啊,我哥要上医院,快!” 曾风继续大叫:“它抵我屁股,痛,我好痛!” 看来他还真的是被羊给日了。 赵凌成冷眼看着,就见他媳妇儿捂着嘴巴在偷笑。 收了笑,她上前补刀:“曾风同志,我就说你太虚了你还不服气。” 曾风痛的死去活来,艰难上车,她犹还说:“你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你太轻敌。” 车该要走了,但她拉着曾风的手肯不放:“你意志力是够的,就是身体太差了,但你不要怕,咱们西北地大物博,有的是好东西,我这就给你送去补身体。” 车渐行远,曾风的惨叫回荡在站台上。 而黄琳作为始作俑者,目送车离去,认真说:“曾风是被羊角捅肛门了吧?” 百货商店那帮售货员听说有热闹,全来了。 本来大家心里暗猜,但没好意思说,黄琳这一说出来,所有人哈哈大笑。 基地公派的敞缝车只有一台,曾风坐着走了,但还有拉羊的车。 陈棉棉不知道赵凌成怎么也会跑来的,路比较远,就想他也一起回。 但找了一圈没找着他,她就只好跟姜霞一起走。 到了将来,市面上流通的就全是小母羊和羯羊,也就是阉羊了。 它们也很好辩认,肚子不大但毛发光滑,屁股翘圆双腿矫健,肉多味道好。 有两只没骟的小羊羔,肉最嫩了,也是她专门挑的。 姜霞听她讲会儿挑羊知识,突然说:“你弟就是想把你卖给那列车长吧?” 又诚心说:“对不起,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许小梅给她写过信,所以她知道陈棉棉和魏摧云相亲的事。 但原来她觉得,魏摧云好歹也是个小领导,陈棉棉肯定是自愿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5节 但今天可算明白了,那魏摧云就是个活土匪,自此她对陈棉棉,也就彻底改观了。 下了车,陈棉棉叮嘱姜霞:“记得把羔羊的小蛋留给曾风,他需要补身体。” 姜霞赶着厨师们卸羊杀羊,未置可否,只说:“哼!” 陈棉棉说补是真补,回到家属院,她把存的锁阳和肉苁蓉等中药材全给了黄琳,说是免费送给曾风补身体的,还叮嘱她,一定要让曾风强壮起来。 那些药材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黄琳乐得做人情,拿着东西就去找曾风了。 陈棉棉也没想到革命会结束的那么快。 但虽败犹荣,兴冲冲回到到家,她就准备跟赵凌成聊上一聊。 怀疑她和魏摧云是一路的间谍吗? 但她革命的第一枪就打向了魏摧云,看他还怎么怀疑。 但他们俩没时间聊天的,因为祁政委亲自登门,要赵凌成赶紧去绘飞机图纸。 还说火箭筒要赶工,激光炮在等试射,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拉走了。 临走前祁政委还得竖个大拇指:“小陈,工作做的不错!” 随着曾风意外受伤,一切革命活动暂停,所有人员继续赶工作。 陈棉棉这个革委会主任,领导盖章,够优秀。 但出了月子又没保姆,赵凌成也要忙上班,妞妞就得她自己带着了。 一开始陈棉棉不信邪,像赵凌成一样,抱着妞妞扫地擦桌子,还跑出去溜达。 但抱了几天,这天早晨起来,她就发现手腕果然在隐隐作痛。 不过有羊肉就不怕,正好姜霞端来一海碗羊汤,陈棉棉于是喊姜德给自己挖了两截鲜锁阳,丢到羊肉汤里再回锅一炖,这汤就不但有药香,更能治病了。 它是祛体寒的良方,喝上一碗,不但关节不痛了,浑身都热乎乎的。 陈棉棉挑的羊是真好,毛薄肉厚,肥嫩多汁。 家属们也不做饭了,守着食堂等羊肉。 正好秋收,大米和白面也全供上了,食堂要不葱爆羊肉就是红焖羊肉,清炖羊排,满基地吃的人人满面红光,吃饱了幸福感足,各个单元楼,夫妻吵架的都少了。 又过了二十多天,别的羊都吃掉,就剩两只小羊羔了。 今天姜霞准备宰一只小羊羔,又正好陈棉棉几天没见曾风。 她就抱着妞妞到了院子里,追着问姜霞:“我的小将最近还好吧,还有,他身子虚,你记得炖了肉,把羊蛋给他吃,补身体。” 姜霞气啾啾的说:“他拄着棍子上食堂查我的账呢,还想我给他羊蛋,想得美!” 其实她错了,羊蛋大补,曾风伤的又是肛门,越补越好不了。 陈棉棉就是不想曾风痊愈,才要给他吃羊蛋的。 黄琳在楼上听到,就推开窗户说:“姜嫂子,我发现你有点太过分。” 陈棉棉不好明说,也就只说:“婶儿,曾风可是我的兵,羊蛋你一定要给他吃。” 黄琳想到什么,攀上窗户说:“姜霞子,也给我俩羊蛋呗。” 姜霞怼的硬棒棒:“一颗羊蛋能补成啥,让你男人呀,自己争点气吧。” 黄琳低低骂了一声乡宁,关上了窗户。 羊蛋其实就是羊睾丸,小羊睾丸加锁阳,那叫巨补。 但陈棉棉挑的全是骟羊,只有四颗蛋,人人都想吃呢,姜霞却不肯给。 陈棉棉都要不到,也就不知道最终谁能吃得到了。 …… 曾风不愧高干子弟,工作自有一套章法,也很会做事。 而且经了上回,他发现了,魏摧云不怕陈棉棉,但是有那么几分的怕赵凌成。 这天正好中秋,赵凌成休息,在家搓尿布,曾风一瘸一拐上门了。 是的,他本来被羊抵的并不严重,也就肛门有点裂,而且陈棉棉给他送的,都是申城很难搞得到的好中药,但也不知怎么的,伤一直没好,走路是瘸的。 带着一沓文件,他直找赵凌成:“魏摧云是贪污犯。” 赵凌成总是抽时间回来洗尿布,洗完就又回去加大夜班。 累,没心情,更懒得关心所谓革命。 但他也挺意外:“都贪污了些什么?” 曾风已经上过一趟泉城了,还查了基地食堂的账,胸有成竹。 他说:“国家批的粮食和物资他都贪过。” 赵凌成继续搓尿布,再问:“确定吗,你有证据?” 今天过节,食堂不但杀了最后一只小羊羔,还发了月饼和水果。 西北的大红富士,红艳艳的,闻着就香。 陈棉棉拿苹果逗着妞妞,也问:“他贪的应该不少吧?” 曾风有供销总社的物资清单,先说:“去年他给基地的粗粮少了三百公斤,给核基地和东风城的也少了三百公斤,算下来有一千公斤的粮食被他私吞了。” 再说:“农场右派普遍反应没收到棉鞋,但这儿有帐,一千双棉鞋。” 赵凌成的冷静,有时候陈棉棉都觉得可怕的。 魏摧云差点就抢走他媳妇儿,他也很讨厌对方的,但他很理智。 他说:“有没有可能是调去苏联还债了。” 曾风本来就有点小痔疮,被羊顶了之后就变的特别严重了。 屁股痛,他坐凳子只敢挨个边儿。 他笑着说:“赵总工,还债可用不到粗粮和烂棉鞋,所以,肯定是他贪污了。” 陈棉棉也想到一点:“今年泉城各个单位都在反应,说粮不够吃。” 曾风再掏证据:“这是许大刚签字的单据,证明他领粮的时候,就已经被扣过了。” 也就是说刻扣农场粮食,害老革命没饭吃的不是许大刚,是魏摧云? 但就一些杂粮和烂棉鞋,又不值钱,他贪去干嘛? 曾风再看陈棉棉:“我召集红小兵,咱们直接逮捕魏摧云吧。” 赵凌成却说:“他要负责给苏联还债押货,他被抓了,谁去押货?” 曾风为什么来搞革命,就是要在西北安插申城派,扩大申城派的势力范围。 顺带着他也想为自己谋一份好工作,毕竟革命只是个跳板。 他要从政走仕途,就需要一份好工作。 而魏摧云那份工作,他越查,就越发现有搞头。 因为跟魏摧云一起去还债的,都是各个部队里头,上面的大领导们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外形好能力强,然后指定栽培,将来要当各军司令员的中级军官们。 就好比,基地也得去还一趟债,武器债。 上面早就选好赵凌成带队了,他外形和气质都佳,能给国家长脸。 要曾风能拿下魏摧云的工作,那么将来军方的司令官们,不就都是他朋友了? 一起出国一起还债,曾风的仕途就将拥有军方背景,会稳如泰山的。 但心里那么想,话不能直说,而且得说漂亮。 曾风就谦虚的说:“要是上面肯给机会,我愿意挑起那个重担。” 赵凌成呲牙的瞬间,陈棉棉拍桌子:“曾风同志,我发现你工作不会抓主次啊。” 妞妞松了苹果抬头,看妈妈:“喔?” 陈棉棉再说:“不要三心二意,专心搞革命,咱们现在该讨论劳改的事了。” 除了搞魏摧云,还有一件当务之急,下放劳改。 总革委下了硬指标,基地一年要出二十个人,下放劳改,改造思想。 曾风也暂且不谈魏摧云了,说:“祁政委必须去吧?” 再看赵凌成,又笑着说:“赵总工比较忙,就先不去了,咱们以后再说。” 如果不下放领导,总革委就会觉得整个基地都有问题。 还可能直接从首都派一大队小将下来,那样,整个基地都得停工停产。 所以下放这件事也是势在必行,陈棉棉也答应曾风了:“祁政委第一个下放。” 曾风又说:“他可能不服,咱们先展开一场告密活动吧?” 领导如果不想劳改,革委会就可以组织职工们写匿名信来告发他。 罪行轻就直接下放,要重的话得戴上枷锁,还是得下放。 赵凌成在看女儿呢,陈棉棉拿只大苹果给她啃。 小家伙张大嘴嗷呜,但抿抿嘴巴再看苹果,不对啊,它还是原来的样子。 妞妞深吸气,咧大嘴巴又嗷呜一下,狠狠啃苹果,牙都没有的小婴儿,涂了苹果一身的口水。 …… 告密和批判恰好是如今革命的主旋律,那么,陈棉棉要怎么做? 她看曾风:“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都不会干工作。” 再摊手:“我这么优秀的主任,需要别人来告密吗,不,聪明如我,早就掌握了祁政委思想里的一切,只要我出马,随便聊两句他就会主动低头,去下放的。” 这个赵凌成信,祁政委不但想下放,而且想去红旗劳改农场。 他叔叔祁嘉礼,当初本来是为了更进一步而下放的,但现在看来熬不出头了。 他跟叔叔亲如父子,也想去陪叔叔一段时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6节 想到这儿赵凌成笑了一下,继续埋头,搓他的尿布。 但他开心,曾风不开心啊。 他在申城的时候手下几百号小将,呼风唤雨的。 现在需要面对一个凭关系上位的愚蠢领导,还是女领导。 他提异议:“我觉得还是搞个告密活动,再办个批判会,我怕祁政委不服。” 陈棉棉表现的恰就是个愚蠢领导的形象:“放心,一切我尽在掌握。” 再挑眉:“曾风,我对你寄的期望很高的,可你不但身体虚,工作能力也太差。” 曾风刚想辩解,有人敲门,他抢着开了门。 一看来的是姜霞,他笑了:“姐,看来今天的晚饭已经好了。” 姜霞瞪眼,没好气的说:“最后一只羊了,今天过节嘛,食堂全炖了,红焖。” 曾风又说:“这边有个姓邓的,总给我家送羊,但没咱基地的好吃。” 赵凌成正好拿着尿布出厕所,顺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曾风想了半天,摇头说:“一个小人物,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他痔疮很严重,上火的厉害,但这边羊肉太好吃了,他一顿不落的。 他也急着想去赶紧打今晚的羊肉,但得先把工作搞好。 他看陈棉棉:“那下放的事儿,我就等您的指示了,人员您来动员,定罪和下放地也由您来挑,我就只等着您的传唤,随时配合您的工作?” 要在申城下放一个人特别难的,所以他并不相信陈棉棉能搞定基地的人。 但既然她大包大揽,他也正好推卸担子,她搞不定了他再上。 曾风在玩政治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陈棉棉一脸愚蠢的无畏:“先来五个吧,红旗农场,那是最艰苦的一个农场了。” 曾风点头,再问:“魏摧云呢,咱们啥时候抓?” 陈棉棉也没想到,堂堂魏科长竟然只是贪了点杂粮和烂鞋子。 她现在还有点怀疑,会不会他其实没问题,是被许家兄弟通过女配给害了,栽赃了,然后才会成贪污犯的,毕竟女配能坑赵凌成,当然也就能坑魏摧云。 而且还债那个工作,就必须得是魏摧云那种活土匪去才行。 中苏之间一直在摩擦,眼看要开战。 老毛子个个凶的跟什么似的,也就魏摧云那种凶神恶煞的人才能镇得住。 曾风这种小白脸要去了,搞不好就得出洋相的,国际洋相。 想到这儿,陈棉棉继续施展pua大法:“曾风同志,我很看好你的,但你在工作方面还有很多缺点,魏摧云暂时还不能抓,至于原因,你回去慢慢悟去。” 曾风笑着敬礼:“是,主任。” 但出了单元楼,他气的直咬牙:“上面的领导是不是疯了,提拔这么个蠢女人?” 在他看来,陈棉棉就是个只会打官腔的蠢蛋。 但算了,要下放人没那么容易的,他先静静等着,看她出丑,出洋相吧。 …… 姜霞也挺好奇的,问陈棉棉:“你还真要下放人去劳改啊。” 又说:“祁政委那么好的领导,就别下放了吧?” 陈棉棉笑着说:“我这个主任跟别的主任不一样,下放也不一样,虽然为期只有三天,但会是最艰苦的农场,而且大家不但要劳动,还要负责感化右. 派。” 再说:“能感化一个右派,我就记那个人大功一件。” 姜霞听到不对了:“你说啥,只下放三天,那能算下放吗,你确定?” 陈棉棉左右一看,先嘘了一声,然后说:“嫂子,这是机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准备攻坚,下放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在农场的表现,也是考验的一环。” 姜霞悟了:“事先不告诉他们,但只要表现好,三天就回来。” 陈棉棉一本正经:“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就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了。” 姜霞一脸郑重其事的举手:“这事我要说出去,我天打雷劈。” 但其实当她发誓的时候,已经在想,这个秘密她应该讲给谁听了。 陈棉棉正在盛米饭,突然扭头:“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姜霞昂首挺胸:“放心,我,经得起考验。” 她也很相信陈棉棉的话,因为当初她随意收外面人的信,本来都该下放的,但是陈棉棉帮了她,只在小农场完成了下放任务。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了,陈棉棉是个好人了。 也就一点不好,对赵凌成体贴不够,那不,她自己炖的羊汤只给自己盛,不给赵凌成,姜霞就趁着陈棉棉端菜出去,往赵凌成的米饭碗里泡了半碗羊汤。 赵凌成洗完尿布了,见妻子在客厅忙碌,女儿被放在摇篮里,一伸手,小家伙立刻也伸手来要抱抱,而且现在会有意识的笑了,冲着他,咧着牙龈咯咯的笑。 他轻轻往空中丢了一下,小家伙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他听了半天,也大概明白了,陈棉棉要搞的就不是劳改,而是让基地的人们去农场看看他们正在改造的亲人,而且大家去了之后,是给亲人帮忙,肯定会好好干。 同样是劳动,用鞭子打着劳动大家不服。 但是去给亲人帮忙呢,就祁政委来说,他能不卖力干? 这种下放赵凌成很赞成,因为大多数的干部阶级都和他一样傲慢而无知。 也都需要了解劳动人民的生活,然后才能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 该怎么说呢,陈棉棉表面玩的是政治游戏,但深层次来讲,她做的其实是好事。 姜霞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去工作了,妞妞咋办?” 但立刻又说:“我请几天假来带吧,帅帅可喜欢她了,我也会看着,不让他乱动手,打妞妞的。” 其实帅帅不说打了,赵凌成在的时候,他都不敢来这家。 帅帅就动一下妞妞,赵凌成都要发火的。 陈棉棉已经收拾好菜,摆好了米饭,该吃晚饭了。 姜霞要出门吧,却又拿筷子给赵凌成挑了几大块羊肉:“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她向来嘴欠,又说:“你俩也抓紧点了,再生个儿子。” 陈棉棉已经习惯姜霞的嘴欠了,不管她,刨一口米饭挑一筷子肉,大吃特吃。 赵凌成虽然没夸好吃,但抱着他闺女,也是一口接一口的吃,汤泡饭好香的,他连吃带喝。 今天这只羊就是最小的羊羔了,肉又嫩又香。 只可惜基地那么多人,一个月定量只有八到十只羊,要只吃小羊羔,那根本不够吃。 吃完饭,当然是赵凌成洗碗,他总嫌弃陈棉棉洗的不干净嘛。 收了碗,看她在逗女儿,他低声说:“谢谢你,林衍,也很想见妞妞一面的。” 就在前几天,林衍给赵凌成寄了一份美式火箭炮的倍镜图纸。 那个特别重要,因为国内大多数武器都是苏式,但也需要参考美式武器。 赵凌成也必须让林衍见一回妞妞,让他看看这个女孩过得有多幸福。 因为那能减轻他害死林蕴的负罪感,也会让他知道,他曾经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了,赵凌成会主动报名,下放劳改,然后带妞妞一起去农场。 这一去,林衍正好看看妞妞。 陈棉棉一听就知道,这男人不傻,已经参透她的游戏规则了。 她于是第一个,把他的名字记列到了下放名单上。 而既然娃爸回家早,她就可以休息了,得去澡堂子好好泡个澡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霞和一帮家属躲在假山后面,头凑在一块儿,正在窃窃私语,估计她就是在传八卦,陈棉棉还故意喊姜霞:“婶子,你们干嘛呢?” 闻言,一帮家属啥也不说,低着头,悄悄眯眯的散了。 姜霞绕过假山,笑的尴尬:“你看错啦,我就一个人,我啥也没说。” 其实她不但说了,而且是全说了。 不出三天,基地所有的家属就都会知道,只要男人们表现的够好,下放三天就能回来。 但当然,那只是个秘密,所以它只能在暗中,悄悄流传。 同一时间,曾风在招待所,正在蹲坑呢,双手扶着墙壁,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扭曲而狰狞。 不但羊肉美味,而且陈棉棉送的锁阳肉苁蓉什么的全是大补。 曾风主要是嫉妒姜瑶不爱他,想补的跟赵凌成一样强壮,就每天都在补身体。 但越补痔疮越严重,只听哗啦一声,可算通畅了,但他低头一看,又哭了,因为便池里满是血。 他蹲了太久,腿软的站不起来,痛的直流眼泪。 要不是看上魏摧云那份好工作,又必须得刷资历,他早就想回申城去了。 大西北这个鬼地方,除了羊肉美味,一无是处! 不过身残志坚,革命工作,曾风是不会落下的,他咬紧牙关,还要继续干。 …… 话说,赵凌成带娃其实很随意的。 他只要随便拍一下小屁屁,妞妞就会乖乖睡着。 回到家,看他眉头紧锁,陈棉棉就估计他还有话要问。 果然,她才上床,他立刻问:“邓西岭你认识吗,他和魏摧云啥关系?” 陈棉棉以为他怀疑自己,遂明着说:“魏摧云那个还债的工作,一般人可干不来。” 又说:“他经手整个河西的物资,只贪点粗粮烂鞋子,真不算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7节 贪污右派的口粮,那个没得洗,魏摧云做错了,大错特错。 但他手头经过的,会是金子银子,还有细米白面,甚至各种珍贵的野味,皮毛。 他不贪那些,只贪几双破棉鞋,就肯定有原因。 有原因就得查,而不是去抓他打他,阻挠他的工作。 赵凌成躺的平平的,跟要入殓似的,但也说:“魏摧云的事,我也谢谢你。” 太多小将打着革命的名义,其实是在搞破坏。 魏摧云确实不能抓,因为只有他,才能完成还债的任务。 他贪点粗粮和破鞋子,到底是拿去干嘛了,这个也有待调查。 陈棉棉不让曾风抓他,赵凌成也得道声谢。 魏摧云依然是赵凌成最讨厌的人,可他又觉得很窝火。 因为上回看对方骂人飙脏话,该怎么说呢,他得承认,该死的,他的情敌非常有魅力,而且是一种粗犷的,野蛮的,只存在于大西北男性身上的魅力。 陈棉棉侧身,笑着说:“而且你现在应该相信,我和魏摧云之间没啥了吧?” 她把对方惹到提着鞭子要抽她,俩人之间又怎么可能有暧昧? 赵凌成依然躺的笔挺,却改口说:“邓西岭因为肺结核,经常会去申城。” 再说:“他还给曾司令带过羊,那叫贿赂。” 陈棉棉脱口而出:“你是在怀疑,民兵队的邓大队是间谍吧?” 曾风说,有个西北的,姓邓的人给他家送羊。 虽然他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赵凌成当时就想到了,邓西岭。 他管着民兵和知青,□□们,而且因为有病,他经常会上申城,去治病。 但原来他不跟陈棉棉分享自己的怀疑,不过今天他点头了,他说:“有一点。” 陈棉棉凑了过来:“不急吧,我先让吴菁菁帮你打探一下消息?” 吴菁菁是招待所所长,经常接待大人物,也好打听事儿。 因为赵凌成没吭声,陈棉棉就戳了他:“你睡着啦?” 但她才伸手,手却被赵凌成一把握住。 他侧身了,而且呼吸特别粗,喷在陈棉棉脸上,是滚烫的,烫脸。 她直觉不对,厉声说:“你要这样子,就去隔壁睡。” 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尤其男性,性冲动在基因里,也是被荷尔蒙支配的。 但妞妞才两个月,陈棉棉才出月子,赵凌成这样,她当然生气。 可赵凌成非但不松手,还手一紧:“咱们可是夫妻,我就算做什么也是合法的。” 陈棉棉怕吵醒孩子,哑声说:“咱的合同里可不包括那一项。” 赵凌成也嗓音沙哑,追着问:“哪一项?” 他装不懂,陈棉棉只好说出来:“那个那个,睡觉啊。” 她和他签了合同的,只是合约夫妻,她不负责陪他睡觉的。 但这是陈棉棉以为的,赵凌成胸有成竹:“没有。” 再说:“不信你自己翻合同,关于是否同床,你没有列过条约。” 陈棉棉一回想,就发现自己还真没列,但那是因为她以为他是个好人啊。 想了想,她打官腔:“赵同志,你可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 结果赵凌成立刻说:“我不是,我也没有钢铁般的意志,这个你应该知道,不,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去年那段时间,我都以为你要好好过日子了,我也……如果我真的足够坚定,妞妞就不会存在。” 他得承认,他确实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毕竟直到五几年,他还只是偶尔回趟国,主要还是在莫斯科留学读书。 直到他最后一个叔叔,在朝鲜的上空被炸成烟花,临死前,还给他留了一封诚挚感人的遗书,或者说遗信。 从那之后,这片戈壁就成了赵凌成的余生。 他遵从叔叔的遗言,愿意扎根大漠,也愿意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他不奢望爱情,他遵从爷爷的心愿,娶了个农村女性。 也只要妻子表现的像个愿意好好过日子的人,他就愿意跟她过下去。 她要闹离婚,他还两次追到泉城去找她,劝她回心转意。 至于人格是否高尚,赵凌成深吸一口气,再说:“我不认为这种冲动有什么好羞耻的,大概,我是个品型卑劣的人吧,不信你可以问我爷爷,他一直这样认为。” 他确实卑劣,明明不爱,但该睡还是睡了,也是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爷爷说得没错,他的骨子里确实有劣质的东西,他也一直在对抗,他没有对陈棉棉做什么。 但那种冲动突如其来,他控制不了自己。 孩子在小摇篮里酣睡。 陈棉棉突然问:“你的饭里有汤,姜婶夹给你的全是半筋半肉的,羊腱子?” 说话间赵凌成打开抬灯,弯腰,哗啦啦的鼻血往下流。 陈棉棉赶忙起床帮他拿纸,讲原因:“我的汤里有锁阳,再加上四颗羊蛋,对了你应该没有痔疮吧,要不然,怕是能痛死你。” 羊羔肉不但好吃,而且羊蛋越小越滋补。 破案了,姜霞把那四颗羊蛋没给曾风,而是全留着,夹给赵凌成了。 其实去年女配也是,她是包了顿饺子,用八颗羊蛋,再加上锁阳和肉苁蓉炖的汤调的馅儿包成的,而西北的年轻人们有经验,怕上火,一回顶多吃一两颗羊蛋。 那东西吃多了,性冲动是最基本的。 痔疮,牙龈出血嘴巴溃烂,耳鸣头晕,负作用可不少。 这得要败火的,陈棉棉忙说:“你先忍一忍,明天我去戈壁滩上挖金银花。” 金银花是败火良品,要不然,赵凌成的身体都要被她搞坏。 流完鼻血可算清爽了一些,困劲儿也过了,脑子倒是格外的清醒。 这是个加班的好机会,赵凌成于是就又去单位了。 他幸好没有痔疮,但是鼻血流了不少,隔几个小时流一次。 早晨祁政委来上班,见纸篓子里满是裹着血的卫生纸,也被惊呆了。 忙问:“你是加班累的吧,鼻血流成这样?” 赵凌成还能说什么呢,他得说,羊蛋半筋半肉,又嫩又弹牙,是真好吃。 …… 陈棉棉计划要到十一才带人下放劳改,目前也只做动员,顺带着养身子。 动了那么大个手术,养三个月是最基本的嘛。 而于她来说,有曾风抵着,上面就不会派别的小将来,那也是件好事。 给他送的补品太多,听说他最近被补到牙龈出血,痔疮便秘,总之是,跟赵凌成一样,也快补出病来了,于是她先托孙冰玉帮她看会儿妞妞,出去到戈壁滩上,挖了一点野生金银花。 回来之后给赵凌成留了一部分,就准备给曾风也送一点。 领导虽然愚蠢,但时不时也得关怀一下下属,曾风也就愿意继续给妞妞带奶粉嘛。 但陈棉棉发现,魏摧云不但难杀,而且很可能让她的革命失控。 主要也是曾风不听话,她都说了,让他先不要再查魏摧云了,搞劳改,但他偏不。 他一意孤行,就又要吃瘪了。 ……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件,列路职员是不进基地的,那是纪律。 但陈棉棉要去招待所找曾风,刚在公交车站下车,就听到魏摧云的声音:“就你,羊日的小汉奸,你说你爹我贪污,你还要查你爹?” 招待所和医院在一块儿,因为偶尔还有外来看病的人,也比较热闹。 小将要搞批判会,也会选在这种公开场合。 但曾风有毛病吧,他擅自行事,不但把魏摧云喊进基地,还要公开搞批判? 陈棉棉下了公交车,先躲着,就听曾风说:“魏摧云,你贪污一事,我手里有明确的证据,基地警卫科就在现场,你必须给我个交待,还有,不准你再侮辱我父亲了。” 昂首挺胸,突然来了句:“以为我不会讲脏话吗,操,操你,你妈!” 他是读过书的,也是文明人,不太会骂人。 魏摧云说:“哟,被羊日了一回你脾气长了不少,这要再被驴日一下,你还了得?” 突然扬起手,他啪啪啪,朝着曾风的屁股搧了三巴掌。 第一巴掌,他说:“小羊日的,你他妈整天就搞这些烦人的破事儿。” 第二巴掌:“有种告到铁道部,让公安部,特派员来铁管所抓人,正好你爹我,找头驴来日你。” 第三巴掌:“别整天搞些装神弄鬼的,你爹还忙呢,先走了,这出大戏,你自己慢慢唱去。” 警卫科的人都在,科长马骥也在。 大家都在看曾风,毕竟他得出示证据警卫科才能抓人,而且不能随便抓,还得通知省里和西北大军区呢。 而曾风挨一巴掌就哆嗦一下,再一巴掌,他再哆嗦,连着打哆嗦。 魏摧云走了,他双手捂着屁股,双眼发直面色惨白。 半晌,他夹起双腿艰难的往医院跑:“丽丽,丽丽,救命啊丽丽!” 西北汉子的铁沙掌,三巴掌打的他痔疮开花,屁股飙血。 曾风要崩溃了,革命,太难了! 陈棉棉也忙冲了出去,搀扶曾风,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这么好一员精干的小将,要被魏摧云三巴掌打废了,她不得成个光杆司令?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8节 第35章 坑爹 曾风是个一表人材的大帅哥。 原书中, 基地很多女孩会因为他的英俊潇洒而主动献身。 但他只爱姜瑶,并因为姜瑶而不断分手,无意间渣了好多女孩子。 可现在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基地所有护士和售货员全都看过他飙血的屁股。 而且革命搞不起来不说,他住院都得趴着, 只能以屁股示人。 关于他被公羊搞了的绯闻也广为流传, 女孩子们看到他就要笑, 要躲着他。 也多亏陈棉棉给的金银花帮他败火, 痔疮消了不少,也不便秘了。 马上十一国庆,曾丽要搭军用飞机回家探亲, 陈棉棉对她哥好, 投桃报李嘛,她收了陈棉棉二百块,并承诺会尽全力, 能搞多少奶粉, 她就搞多少回来。 陈棉棉也深切感受到养娃, 买奶粉的压力了。 妞妞马上三个月, 一顿能吃90ml。 她一天要吃五六顿, 不几天一罐奶粉就见底了。 陈棉棉的一千块也花到只剩四百块。 这要不发个外财, 妞妞个小吞金兽能把她吃到破产。 但今天陈棉棉抱着妞妞来给吴菁菁寄信,马骥递给她一封信。 来信是首都野战医院的信封, 抬头是:孙媳小陈,见信如晤。 然后就是钱了, 整整三十张大团结, 三百块,是老爷子专门寄给她的。 老爷子写信用的还是繁体,文言文, 信写的也很含蓄。 只说,他知道她正在积极的参与革命。 别的他一概不予置评,只希望她能从本心,也只支持她的本心。 这意思其实是,她干了好事他就支持,要是坏事,他可就不支持了。 老爷子不愧老革命,话说的可真有艺术性。 陈棉棉看完信,对马骥说:“马科长,除了您,基地所有领导和骨干全部都得下放,基地所有的重担也将全部落到您的肩上,时间未定,也辛苦您。” 马骥还挺乐观的,凑近她,低声说:“不是说只去三天嘛,我都想去。” 陈棉棉却是反问:“你见过哪里的下放任务只需要三天就能完成的?” 关于下放只去三天的谣言是姜霞在传,可不是她? 马骥一听只觉得头要炸:“所有领导干部全部离开,万一离来敌机了呢?” 又说:“上面对那架u2不满意,损坏太严重,想打架新的,万一它再来了呢?” 因为国际禁购,大陆是买不到任何新型武器的,甚至没有参考样本。 就只能是俘获敌机上找参考样本,万一来了敌机,骨干人员不在,不耽误事? 马骥着急了:“小陈,你想闹革命的心我能理解,但你要闹出事的。” 陈棉棉指招待所方向:“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曾他爸是谁,他难道能兜不住?” 马骥直言:“真要来了u2又大摇大摆离开,他爸都兜不住。” 陈棉棉轻拍妞妞:“应该可以吧,反正我一个家庭妇女不懂事,我觉得能。” 作为邻居,马骥最知道了,她在养娃,确实曾风动不动上门搞事。 而国家机器是,权力从来没有哪家独大,都是相互掣肘。 马骥作为警卫科科长,有权力在确定机构瘫痪的情况下,紧急联络祁政委都不能联络的人,目送陈棉棉带着闺女离开,他翻出了电话簿。 当然不能现在打,因为只有确定机构瘫痪,他才可以紧急联络。 …… 只要当了父母,人都喜欢显摆孩子。 如今又没有微信朋友圈,陈棉棉没法发九宫格,就只能抱出去炫。 她才妞妞抱进百货商店,售货员们就全围了过来:“来,姨姨香香,姨姨抱抱。” 别的奶娃娃身上有腥味,但妞妞身上没有。 她爸比较奢靡,买的是基地最贵的香皂和肥皂,把她总是洗的香香的。 如今的婴儿大都营养不良,妞妞吃的好,肌肤就粉白白的。 别人抱着她不会笑的,只会撇嘴看着妈妈。 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睫毛颤颤。 但她也不闹不哭,就只是眼巴巴看着妈妈,叫人抱着就想亲一口。 听说陈棉棉想给妞妞做两套新衣服,售货员小贾抢着说:“交给我吧,我来。” 但又问:“嫂子,你那腌缸肉咋做的,能不能教教我呀?” 别的售货员也说:“教教我们呗,到底咋做?” 到了年底,基地会有一周时间猪肉不限量,大家想腌肉都可以趁那个机会腌。 原来女配也不是不教,是她皮肤又黑又凶,大家不敢问她。 现在的陈棉棉和蔼可亲,大家就敢问了,她也是无私分享:“我来写方子,小贾你来,直接写到黑板上,这也是我们革命工作的一部分嘛,记得署我的名字。” 品牌效应已经显现了,小贾说:“红专学霸,活雷锋,对吧。” 又说:“我给你闺女做衣服,保证好看。” 主要也是陈棉棉舍得下血本,她今年有一套新的条绒服装,但因为夏天薛芳送她的那件还能穿,新的她就选成了别人不怎么敢穿的粉红色,用来给妞妞改衣服。 三个月的奶娃娃,别人都是用老棉布随便弄两件,她用的可是条绒。 对了,赵凌成夜里突然犯毛病,已经是上周的事了。 别看他嘴硬,心里其实挺虚的。 毕竟原来的陈棉棉要走了他也会去追,但对他生活影响不大。 可现在这个要是赌气离开,他本就如履薄冰的生活,只怕会陷入灾难。 所以这周他都是晚上回来洗尿布搞卫生,再借口加班单位,去办公室打地铺。 直到今天她让曾风通知,说要商量下放事宜,他才提前回家。 但也不能待太久,因为新火炮要试射了。 他们得去野外,好在不需长时间蹲守,只是打炮嘛,就只去一周。 陈棉棉总会忘记提前温水,然后临时抱佛脚,这会儿在厨房里冰奶呢。 卧室里安安静静,赵凌成还以为女儿在睡觉,于是蹑手蹑脚靠近,却见妞妞穿着一套恰好合身,粉红色,圆领的小衣服,高举双手双脚,然后猛的一蹬。 有苗不愁长,都快三个月了,她是在学翻身呢。 翻身失败,但小家伙睁开眼睛看到爸爸,立刻两只小手举高高,眼巴巴。 赵凌成把她抱起来,她还是伸着手,直到妈妈接她到怀里。 几天不见,爸爸都逗不笑了,只认妈妈。 但陈棉棉有工作呢,又把孩子递给赵凌成:“攒了好多尿布,辛苦你了。” 临出门又要说一句:“妞妞爸,我们都爱你哟。” 赵凌成寒哂,她说爱他,不过是哄着他洗尿布罢了,诡计多端的女人。 陈棉棉出门,曾风恰好骑自行车到单元楼:“主任,我来接您了。” 她只是个家庭妇女,刚生完孩子,基本不出门。 而曾司令第一次见她的档案时,也感慨说:“什么是劳苦大众,她就是。” 不说三代,往上刨八代陈棉棉家都穷的叮当响。 曾风也能确定,她在之前,没跟任何一个准备下放的领导有过私下接触。 工作区属于高压区,也是绝对禁区,曾风就在大门外停下自行车。 不一会祁政委出来了,老远就跟陈棉棉握手:“陈主任有何指示?” 陈棉棉指曾风:“政委您也知道,小曾同志来,就意味着上面对我们的思想工作有不满的地方,大海航行靠舵首,基地这艘船有走错方向的趋势,而您……” 这官话,曾风都得学着,因为比他爹说的还要漂亮。 但祁政委的反应也让他特别意外 祁政委爽快的说:“我是舵首我认罪,下放劳改吧,我支持你们。” 曾风又不傻,知道的,他叔就在红旗农场。 但他这认罪也太快了吧,那么严肃的革命工作,他当是在玩过家家呢? 陈棉棉指挥曾风:“工作圆满结束,下一个。” 下一个原定是机电科的王科长,但曾风说:“这儿离后勤近,要不咱去后勤?” 后勤的张主任最烦革命了,总在曾风背后瞪眼,脾气也很坏。 曾风系的可是特种皮带,也惯会捆人。 张主任要敢闹,他立刻皮带捆人,然后发起匿名告密活动。 自行车一拐直奔后勤中心,陈棉棉抽空问:“你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吧。” 天天喝金银花,曾风最近吃羊肉都不上火了。 有恩就得谢,他说:“多谢主任您送我的药材,泡水喝了,效果特别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79节 陈棉棉不能做得太过分,打一棒子得给颗甜枣儿。 那败火的金银花就是她送曾风的甜枣。 她要让他觉得她虽然蠢,但心地是善良的。 曾风还有件事儿:“捉瞎瞎的事您还记得吧,您也该教我捉瞎瞎啦。” 陈棉棉爽快答应:“这趟下放,我在路上教你。” 说话间到了后勤中心,张主任就在门口踱着步子。 这个就更叫曾风惊讶了,因为他今天一反常态的笑呵呵。 他小跑步来握手,开口就问:“陈主任,听说赵总工要下放,去锻炼思想?” 陈棉棉说:“我家凌成和祁政委都要去,而基地这艘沙漠之舟想要在风浪中稳稳航行,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后勤就好比马达,需要随时的润滑保养。” 张主任挺胸抬头:“下放劳改,润滑保养,我愿意。” 曾风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他要的不是答应下放,是告密,这帮人不接招,咋办? 而他不知道的是,张主任媳妇姓刘,是孙冰玉拉给陈棉棉的第一个客户。 刘嫂子听了姜霞的,据说去了可以立功,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下一个就是王科长了,机电科啊,仅次于赵凌成的牛逼。 可他居然也爽快答应,还说自己小时候就务过农,特别有经验。 曾风规划了足足一周时间,因为他需要的是告密和黑料,是抓这帮人的小九九。 但是陪着陈棉棉回到家属院,他有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 四个大领导,三个小时搞定,全员下放? 陈棉棉今天都不自负了,笑着说:“小曾,他们可不是看我,是看你的面子。” 傍晚了,孩子们都放学了。 赵凌成把闺女抱出来,所有小朋友全围了过来。 社会是很残酷的,男孩们喜欢欺负苗苗,是因为她又瘦又黑,样子不好看。 但妞妞白白嫩嫩小嘴红嘟嘟,男孩们说话声音都轻了:“她好可爱。” 帅帅霸气宣布:“她是我的小妹妹,我要永远保护她。” 孩子们集体用羡慕的眼光看帅帅:“哇!” 有小孩悄悄伸手要捏,赵凌成一脸凶相:“不可以碰妹妹。” 妞妞就只乖乖的默着,但妈妈一抱,她的小脸颊立刻贴到了妈妈脸上。 这时她也才有兴趣,好奇的打量院子,和别的孩子们。 曾风突然想到一件事:“赵总工,你们就不怕耽误了本职工作吗?” 再说:“还有红小兵呢,你们还可能……回不来。” 他问问题时,各个单元楼上悄悄探出好多只耳朵,也全都在偷听。 祁政委是躲不过的,但张主任和王科看的是赵凌成。 是陈棉棉提前夸下海口,说只需要三天就能回来,那才是关键所在。 否则的话,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曾风就皮鞭蘸水,他们都不可能屈服。 而要说赵凌成怕红小兵吗,他还真不怕。 他要玩阴的,指证谁是间谍,以他的身份和心机,谁就可以被枪毙掉。 但他讨厌泥土,劳动,更不想下放去农场干活。 可他从陈棉棉玩的一系列花手里,发现了可以在这个混乱年代过舒服的关键,那就是,不要较真儿,把它当成一场游戏,或者说不要阻挡,任革命洪流碾压。 曾风专业学的就是政治,他甚至没当过兵,更不懂空天科研。 所以他只在苦恼,大家认错态度太好,叫他没有收告密信的机会。 而他不知道的事,他裁到基地的大动脉了。 他们一走,整个基地就陷入瘫痪了,是要拉响红色警报的。 陈棉棉挑了好时间,十一国庆节,恰好放三天假。 就让整件事情有了可解释的空间,但曾风这回不止坑自己,他连他爹都坑了。 究其原因,无知但又傲慢,他爹就算因他而落马,也不亏。 赵凌成语声朗朗,态度坚决:“我不怕。” 听他这样说,家属们的心就落回胸膛里了。 但曾风的痔疮终于好了,可是他的心碎了,在流血。 下放不止劳动,还有红小兵呢,西北的红小兵们,出了名的能打。 赵凌成他们现在嘴硬,等到农场吧。 野蛮的西北红小兵们,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的。 …… 因为要测试火炮,声音会特别大,主卧尤其。 赵凌成已经把小卧室收拾出来了,这周陈棉棉带闺女睡小卧。 他现在就要走,脱掉白衬衫,换野战专用灰砖色外套:“小陈,我可不挑粪。” 他好歹是她男人,真要去劳动,陈棉棉也会给他安排好岗位的。 她在看洗衣机,他终于收拾好了,她可以不手搓衣服了。 她笑着说:“本主任我,一定给你份好工作。” 赵凌成还没出门就脱了衣服,但当然是背过身的:“照顾好妞妞,不要总带出门。” 陈棉棉啧了口气,轻摸他的背:“怎么是青的?” 他的背上有青淤,因为皮肤比较白,就显得特别明显。 赵凌成躲了妻子的抚摸,并淡淡说:“在单位打地铺,硬,咯的。” 陈棉棉忙说:“以后回家睡呀,睡地上多难受?” 赵凌成穿好外套系扣子,背对着妻子勾唇:“不行,我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陈棉棉其实也没有,她懒馋还贪钱,她当然说:“我能理解你。” 而这时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人要心疼男人,可没有好下场。 赵凌成都出门了,但又回头:“妞妞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陈棉棉这时还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等他回到家,还得是一起睡。 她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她的原生家庭很幸福,所以上辈子的她独立自强,她也知道怎么养女孩。 看来回来后就又可以回家睡了,赵凌成勾着唇角出门了。 但关上门后又止步,他总还是不放心女儿。 不过其实只要妻子不带女儿去捣瞎瞎,别的方面赵凌成都很放心的。 现在的陈棉棉,简直就是他年轻时代,幻想中妻子的形象。 那么白白嫩嫩的闺女,她怎么舍得带去捉瞎瞎? 还别说,陈棉棉真就舍得。 而且第二天一早,妞妞就跟着妈妈一起,去捉瞎瞎了。 …… 陈棉棉有个背篓,是当初赵慧和尿布一起给她的。 给妞妞喂饱了奶,垫好尿布往背上一背,怕晒嘛,再给她绑个大口罩捂脸。 女配捣瞎瞎的工具还在呢,就在小库房里。 陈棉棉拿着东西出现在农场,姜德愣了会儿,跺脚:“确实有瞎瞎。” 又拉着陈棉棉到一片胡萝卜地里,揪缨子起来,指半截根子:“瞎瞎啃的吧?” 基地虽然短暂没了瞎瞎,但戈壁滩上多的是,闻着农场的味儿就来了。 所以农场里现在已经又有瞎瞎了。 要不及时清理,好容易种的蔬菜水果,绿化草坪,全得被它们啃光光。 陈棉棉举起萝卜深嗅,再趴到地上嗅鼠洞:“是公的。” 为什么赵凌成不喜欢她捉瞎瞎,因为她是一嗅一嗅,趴在地上嗅。 陈棉棉他不敢管,但设想,妞妞那么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也趴地上去嗅瞎瞎? 赵凌成可是写在合同里的,不准捣瞎瞎。 但此刻,陈棉棉在地上趴着嗅,妞妞在她背上,也在轻轻的嗅。 姜德跟着,也低声问:“你能闻到瞎瞎的公母?” 陈棉棉已经在地里窜了好几步了,突然抬头:“有母的,但不住这儿。” 再起身扬手:“跟我出农场,上戈壁。” 姜德帮她拿竹杆,尼龙网,还有一大堆别的小零件。 戈壁滩上齐膝的荒草,陈棉棉边走,嘴里边细微的吹着口哨。 九月正是蛇多的时候,基地周围一直在农药喷杀。 她吹口哨其实就是在驱赶蛇,她还时不时捡块石头,塞住一个小洞。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0节 终于在一处半人高的野坎上,她拿几根钢筋条把尼龙网扎上了。 网里还有一根水灵灵,香喷喷的胡萝卜做诱饵。 她拍手上的土:“明天吧,明天就有了。” 这个姜德信,要逮瞎瞎就得食物诱惑,网子来兜。 但他有点纳闷,陈棉棉怎么闻得出公母来,而且她为啥非要捉一只母的? …… 第二天陈棉棉要出门,有个警卫拦住她,给她送信。 是吴菁菁的来信,第一次嘛,她就随便问了一句邓西岭家的情况。 据吴菁菁说,邓西岭有个儿子,名叫邓双全,是河西红小兵中的大头头。 至于邓本人,因为一直有病不咋出门,她也不了解。 爹是民兵队长,儿子是红小兵头头,邓家挺符合陈棉棉对领导层的刻板印象。 而在全国巡游一圈后,目前大部分红小兵都已经回泉城了。 九月谷满仓,瞎瞎们经过几个月疯狂偷吃,也已经肥到大腹便便了。 陈棉棉也该信守承诺,教红小兵们到底该怎么捉瞎瞎了。 她给吴菁菁回信就讲了这件事,让她转告红小兵们,准备捉瞎瞎的工具。 还说,一人最好再攒个饮料瓶,以及一块动物皮毛。 可怜的母瞎瞎跑来吃胡萝卜,却不料落进了悬崖上的尼龙网。 而因为有高度落差,它被尼龙绳套住了脚,爬不回去,就在吱哇叫。 姜德抓出来比划了一下:“比我的手掌还要大。” 再一闻:“这味儿,好像有点像麝香,但是又没麝香那么浓。” 女配记忆里,西北人有用瞎瞎骨头泡酒的习惯,主要是治疗风湿。 所以它很有些价值,就是总爱啃庄稼,遭人恨。 妞妞趴在妈妈背上,正在手舞足蹈,呜呜的叫,姜德于是递近瞎瞎。 孩子想摸灰杵杵又毛绒绒的东西,但够不到,就不停的耸小屁屁。 陈棉棉赶忙让姜德装网兜拿远,怕它携带病菌,回家后先用赵凌成囤的酒精给它全身消一遍毒,又把它关进女配从娘家带来的,挂在库房梁上的铁丝笼子里。 她自己也得清洗遍自己,给妞妞也要洗一下小手手小脸蛋儿。 她也不让妞妞靠近,就只在远处看。 妞妞可喜欢瞎瞎了,小手一够一够,够不到就耸小屁屁,不停的耸。 陈棉棉逮了只瞎瞎,但没杀没剥皮,挂在窗户外面。 可把院里的孩子们开心坏了,这天晚上,孩子们都是家长强行扛回家的。 曾风也慕名来观赏,看了半天说:“那两颗小米大的,是它的眼睛?” 一帮孩子给瞎瞎站岗呢,齐声说:“可爱吧。” 曾风打个响指:“过段时间我一人送你们一只,带回家慢慢玩。” 他虽然被大人讨厌,但孩子们听说他会送瞎瞎,一个个的抢着拥抱他。 陈棉棉抱着孩子,正在哄小妞睡觉。 姜霞来帮她搓尿布,就问:“你还真要把捉瞎瞎的技术教给曾风呀?” 陈棉棉回眸一笑:“那是场修行,要靠自己。” 姜霞停了停手,也笑了一下。 她一直嫌陈棉棉黑,脏,野蛮没开化。 但现在陈棉棉变白了,刚生完孩子嘛,稍微胖点,回眸一笑。 姜霞惊讶的发现,相比首都姑娘,她也不差,配得上她的大侄子。 眼看周末,也要到十一国庆节了。 姜德来找陈棉棉,问,要不要抽个时间去萝卜湾打沙枣。 酒沙枣特别能助眠,今年好几个干休所的老领导发电报来,问能不能再寄沙枣。 现在陈棉棉也属于领导阶层了,当然一一回复,说忙完工作她就去。 落款也写的端端正正,xx信箱,革委会主任陈棉棉。 而在把信寄出去之后,她就得收拾物品了。 在外面没法及时洗奶瓶,她就还得多买上一套奶瓶。 奶粉得要背上一罐,尿布更是越多越好。 女孩子不像男性,大多数都喜欢舞权弄墨,还色欲熏心野心勃勃。 曾丽就是,她回来了,带的奶粉不多,只有三箱子,但给妞妞带了一套外贸服装,而且跟陈棉棉想一块儿去了,买的是粉色,是一件棉衣。 棉衣有点大,但在变天的时候裹孩子刚好合适。 她还买了几条也只有外贸商店有的,松紧式的拉拉裤,可以在里面垫尿布。 当然,女孩们也总是男性牟利的工具,所以她说:“你可一定要教我哥捉瞎瞎呀。” 陈棉棉指窗外:“那一只你带走,先让你哥熟悉一下它,我再教他。“ 曾丽可太开心了:“我要告诉我爸我妈,你到底有多好。” 转眼祁政委他们放完炮回来了,实验数据已收集,准备正式去劳改。 他们都没有闹,也没提异议,因为他们相信赵凌成不会胡来,也相信只有三天。 否则,以这帮人的责任心,曾风能打残他们,但不能让他们低头。 话说,赵凌成也听到孩子们在讨论瞎瞎了。 但他来时瞎瞎已经被送走了,他又傲慢,不跟小孩们交流,也就不知情况。 在沙漠里待了一周,骨头都累酥了,他还得搞一下厨房卫生。 他忍不了油烟和污垢嘛,就必须得搞。 看女儿穿的粉粉嫩嫩,皮肤还是那么白,他也想不到,她已经捉过瞎瞎了。 十月的河西走廊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壮美! 但凡有水的地方就会有胡杨,基地附近就有,叶子金黄一片。 戈壁滩上各种荆棘和梭梭草,红柳,在蔚蓝的晴空下,蔓延向了天际。 赵凌成抱着妞妞,妞妞睁着两只星星般的大眼睛,也好奇的打量着蓝天旷野。 好看吧,这就是她的爷爷辈们为她拼来的美好,是她该得的。 满眼新奇风景,妞妞终于不怕爸爸了,还跟他交流:“呜?” 赵凌成也得学婴语:“呜!” 如果能没有曾风那个煞风景的,就更好了。 其实魏摧云压根就不在这儿,他忙的啥似的,也不可能在。 但曾风还是双手护着屁股苟苟祟祟,鬼迷日眼的巡察了一圈才敢落坐。 但动不动还要瞟一眼远处,他的屁股刚好,可不想被再被打破。 曾风提着陈棉棉送的母瞎瞎呢,赵凌成一看,赶忙抱着女儿去别处坐了。 泉城红小兵都在讨论瞎瞎,也都在等着捉瞎瞎。 而曾风只要学会了,那他就将是泉城红小兵中的一等小将,号令群雄了。 陈棉棉也是真不藏私,还说:“你可一定要好好学,学了教给小将们。” 曾风举手发誓:“我以我爸起誓,我一定好好学。” 一帮领导乐呵呵,全过来围观。 这场劳改要无法三天结束,责任在赵凌成,他们的心态就放的很轻松。 赵凌成敢撂挑子,是因为有曾风这个无知又傲慢的家伙。 那是把双刃剑,要不出事,就只坑曾风,要出了事,坑的是他爹。 但当然,那得是非常严重的事,就比如说,u2突然来袭那种。 曾风就好比曾经的赵凌成,傲慢又无知,还无畏,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天给捅破了。 当然,最好不要出事。 下一架u2赵凌成他们不但要打到,而且要是没有任何损伤的。 那么侦察机领域,他们就赶上国际了。 兴致勃勃,曾风以为只要陈棉棉一传授,他就能成河西走廊第一捉瞎瞎大王。 结果她一句话吓的他咚一声,头撞在床栏上。 因为她说:“想要捉瞎瞎,母瞎瞎的尿是关键,你得会闻,最好是尝尝尿的味道。” 曾风不但恼羞成怒,还翻脸了:“你他妈的,玩我吧?” 他要学技术,她让他喝老鼠尿,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陈棉棉倒也耐心,说:“喝不下去你就多闻一闻,闻它屁股,关键是要熟悉它的味道,来啊,抓起它,闻它的屁股。” 曾风已经有点不想学了,但随便闻了闻:“麝香味。” 陈棉棉讲的是真的:“首先你需要有一只母瞎瞎,然后持续搜集它的尿液,并且带上新鲜的胡萝卜或者嫩花生,找到公瞎瞎的洞穴,然后去……引诱它。” 所以她抓瞎瞎的秘诀就是,假装自己是只美貌母瞎瞎。 而且还带着新鲜粮食上门找公瞎瞎,色诱,并一把逮了好色的公瞎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1节 其实就是这样,那也是恐惧之极后,女配迸发的求生技能。 但曾风不相信,还冷笑:“你在哄我,你全程都在哄我。”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都已经打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魏摧云,哼……” 陈棉棉直接站了起来:“曾风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 曾风也站起来拍桌子:“你根本就是在捉弄我。” 陈棉棉个子没他高,踢开被单站到床沿上高他一等:“别人要是学会了呢?” 说话间来了个列车员,敬礼问:“请问,谁是曾风同志?” 曾风只好提着瞎瞎出卧铺:“我是,怎么了?” 列车员靠近他一阵耳语,曾风也是脸色大变,拔腿就跑。 列车上也有电话的,但是呼叫式的无线电台。 在列车长室里,曾风一把抓起无线电:“喂,爸,您来电干嘛” 曾司令是在咆哮:“你疯了吧,我是叫你去干工作,你,他竟然把基地给关停了?” 曾风又不懂基地具体的工作范畴,而且人是陈棉棉下放的。 他当然要辩解:“爸,我不是革委会主任啊,赵老军长那个儿媳妇,笨吧,还刚愎自用,工作是她安排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这就对了,他认为陈棉棉傻,曾司令也一样。 可他说:“她不过个家庭妇女,又笨,惹出事大不了回家抱孩子,你,你个笨蛋,你的仕途会完蛋,我也得完蛋,快点想办法搞定这件事,不然你就给别回来了。” 曾风懵了:“爸,泉城的红小兵有名的能打。” 曾司令的脑袋都要炸了,因为他是通过特殊渠道,才知道基地处于红色警报中的。 而且基地不像申城,那些老将领都是搞对外战争的,说难听点,就是死了也对时政的影响不大。 基地有几个专业型的骨干,抽走整个基地就坍塌了。 陈棉棉不过一个乡下妇女,书都没读过,出了事能怪她吗。 不能啊,怪的是曾风。 陈棉棉大不了挨顿骂,回家抱孩子,曾风搞不好得上军事法庭。 曾司令再呲牙:“他们真要出了事,老子毙了你。” 不愧政治高手,关于三天的提议是他帮曾风想到的:“正好三天假期,就说是下乡体验,完了立刻带回去。” 曾风依然头疼,他没有基础,他怕自己搞不定泉城的红小兵啊,怎么办? 同时,赵凌成又坐了回来,祁政委也跟他们坐在一起。 他也不太相信:“小陈,那个捉瞎瞎是真的,那恐怕,也很难学吧?” 陈棉棉在逗闺女呢,还没说话,赵凌成抢着说:“是真的。” 当那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发现自己可能被卖掉,下场是给人当童养媳或者进窑子,甚至可能被人吃掉。 闻瞎瞎尿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个技术也是,不到濒临死地的人,学不来的。 一帮人正聊着,曾风来了,面如蜡纸,额头迸着汗珠。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曾风同志,你怎么了?” 曾风也不装了,看陈棉棉:“泉城的红小兵有名的能打,我,我怕……” 他才发现自己捧的是个炸药包,他不知道事情该如何收场。 陈棉棉还故意的,温柔的说:“所以你要学抓瞎瞎啊,给他们教技术,他们就会服你。” 不是,堂堂司令的儿子,真的要闻母瞎瞎的屁股? 曾风觉得自己不行,他都快崩溃了,盯着瞎瞎看了会儿,趴到了桌子上。 因为有瞎瞎在,赵凌成把闺女抱的远远的。 陈棉棉看着曾风,给了丈夫一个不失得意的微笑。 看来三天下放是搞定了,当然,赵凌成也不是去下放的,他不是要去查间谍嘛。 少了曾风这个碍眼的,事儿不就好办啦? 第36章 劳改 上辈子职场打拼, 陈棉棉也是直到三十岁才明白一个道理。 做人最怕的就是较真儿,尤其牛马。 领导瞎几把指挥,有些人不服,要闹, 闹了就要挨整。 但其实你只要把责任推卸出去, 天塌了领导也得死, 他能不着急吗? 曾风趴了许久, 终于起身,又去闻母瞎瞎的屁股了。 半晌才说:“我记住它的味道了,然后呢?” 陈棉棉掏出只风干的瞎瞎尾巴:“还得闻公瞎瞎洞, 用这尾巴蘸尿, 诱惑它。” 得让公瞎瞎真的认为有只母瞎瞎带着食物上门,来找它啪嘶啪嘶。 否则它是独居动物,又怎么可能会出来? 车快到站了, 曾风起身:“我上个厕所, 你们慢慢聊。” 他走, 赵凌成可算把女儿又还给了陈棉棉。 他也起身, 说是要上厕所去。 但交换个眼神, 其实他俩都知道, 曾风是去抱佛脚了。 负责任猜测,那个佛脚就是河西民兵大队的大队长, 邓西岭。 因为这是一场上报总革委,全国广播过的劳改。 曾风为了整基地的领导们, 还故意广而告之, 叫泉城的红小兵全都知道。 赵凌成和王科长都是技术骨干,打飞机就得靠他们。 磨盘还没卸就把驴杀了,能行吗? 曾风是眼看自己兜不住, 要找邓西岭来帮忙了。 看他俩前后脚离开,祁政委坐到陈棉棉身边,感叹说:“你是吃过苦的。” 他们都是南方人,也苦过饿过,但没缺粮到闻老鼠屁股的程度。 望着窗外,他再感慨:“咱的大西北是真美啊!” 王科长正在看窗外,也说:“如此壮美,可惜群众们生活太艰苦。” 祁政委说:“所以咱们才要支援,建设大西北呀。” 列车疾驰,戈壁无垠。 他们虽在西北,但今天难得有闲情雅致欣赏风景。 不过突然祁政委又问:“小陈,我听说民兵都特别凶,不好相处。” 王科长和张主任也全回头,想要答案。 关于民兵凶不凶,外面的人只有传言,不敢确定。 因为右派的信都得经过民兵检验,他们不敢跟亲人诉苦。 可同在西北,他们好好的,下放的人却伤亡极大,大家能猜不到原因? 陈棉棉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咱去的农场绝对没问题。” 祁政委其实早赵凌成讲过,只是没亲眼见过,就不敢下结论,他说:“不打就好。” …… 曾风拍的是电报。 赵凌成当然不知内容,但确定电报是拍给邓西岭的。 因为列车长室有电报收发记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邓西岭。 河西三架马车之邓西岭,是跟魏摧云和严老总一起剿过青海马帮的大功臣。 赵凌成几乎可以确定间谍跟他有关了。 因为严老总和魏摧云都是不拉关系不送礼,不向上结交的。 邓西岭都结交到申城派的大司令了,那么好钻营的人,也是最容易被腐蚀的。 曾风是真烦,抱着瞎瞎闻了又闻,妞妞也就有样学样的嘟起小鼻头。 赵凌成可不要女儿捉瞎瞎,他指女儿:“不可以学,呜?” 妞妞手推爸爸,皱鼻子:“呜!” 不,她要学。 赵凌成讨厌那毛绒绒的臭瞎瞎。 但妞妞喜欢极了,不论爸爸怎么抱着,她的头都会扭向瞎瞎。 可算下火车了,因为有水源,远处是一大片红柳林。 蔚蓝色,没有一朵云的天空下,火红的柳枝映着绿水,水中也是一片火红。 不说妞妞,祁政委几个呆住了:“这风景,可惜没个相机。” 只有曾风依然苟苟祟祟,全程双手捂着屁股。 火车站是魏摧云的地盘,他生怕魏摧云突然跑出来,再爆他的菊花。 而且下放的规矩是不动用本单位的车,等农场来接。 但他含混说了声有事,从车站签字领了台摩托车,转眼间已经跑路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2节 陈棉棉还在追着喊:“城里也有羊,小心它们抵你。”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曾风进了城,双手都得捂着屁股。 陈棉棉回头说:“走吧,咱该去农场了。” 因为只有三天,几位领导带只带着铺盖,干粮都没带。 大家也都表现的很积极,只有赵凌成抱着妞妞,脑海中疯狂纠结。 他愿意支持陈棉棉的工作,更想让舅舅看看他的女儿。 但太阳太烈,秋风又猛,他怕女儿白嫩嫩的脸颊要生两坨高原红。 他用口罩围巾捂着女儿,只放两只葡萄大的眼睛在外。 再想想农场那散发着粪臭味的拖拉机,紧紧环着女儿,他心里格外愧疚。 几个月的奶奶娃,跟着父母,吃的这叫啥苦。 但甫一出站,最先愣住的也是他。 张主任笑着说:“天啦,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拖拉机。” 红旗农场只有四个民兵,还全是陈棉棉收拾过的。 他们接到任务,听说有人下放,又收到陈棉棉的电报,说是她去下放。 马家兄弟手上的陈年老垢还没洗干净,但拖拉机擦的噌亮。 他俩还抢着拿行李:“欢迎到农场劳改。” 又说:“赶紧上车吧,我们可专门擦过的,干净的很呢。” 这是泉城最傻,但心眼最好的俩民兵了。 祁政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由衷对赵凌成说:“谢谢你!“ 只从这俩傻大个的面相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坏人,也不会殴打老人。 而本来马家兄弟觉得,车已经擦的够干净的了。 但妞妞突然抿巴抿巴,挣脱了口罩,露出那张怯怯的小脸蛋来。 俩人一看,同声说:“这车还得再擦擦。” 为了迎接白净的赵大哥,他们俩连夜猛刷拖拉机,把它刷的明光刺眼的。 但小婴儿的脸蛋是那么白皙,大眼睛眨巴着,拖拉机就又显得脏了。 俩兄弟脱了外套擦了又擦,这才说:“上来吧,赵哥。” 陈棉棉抱妞妞给他们看:“你们外甥女呢,打个招呼吧。” 俩兄弟齐齐扭头:“我们先,先刷个牙吧。” 他们习惯了泥垢,也没有刷牙的习惯,脏的没眼看。 但美好的人或者事物就在于,他们想抱抱妞妞,都会觉得自己该先刷个牙洗个手。 而如果所有的下放都是这样,西北会遍地南方人的。 在征得陈棉棉同意后,马继光从拖拉机下面翻出一包煮玉米:“藏着点吃。” 仨领导一人接了一棒啃一口,吃惊的说:“还是热的,好甜啊。” 马继光笑:“这叫金光棒,老品种,但味道好,我们自留的。” 又说:“坐低一点儿,背过去吃,咱们一会儿要进城,小心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陈棉棉接过玉米,剥开就咬,果然又甜又糯,香味可浓了。 入乡就要随俗,祁政委他们都缩头进车厢,抱着玉米大口啃了起来。 只有赵凌成不吃,一则他嫌马家兄弟手脏。 再则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太大,他得捂着妞妞的耳朵。 马继业开车,马继光一口大黄牙,凑在陈棉棉耳边汇报消息。 他大声说:“老头们都很听话,也很卖力,我看他们辛苦,想多申请几个民兵来帮忙他们都拒绝了,三更半夜爬起来抢收麦子,我们农场今年公粮样样第一。” 又说:“但上面说粮糠太多,大队长专门喊去,把我们骂惨啦!” 老实人当了销冠,下场就是不但没奖还要挨骂。 而且还是大队长邓西岭亲自骂。 陈棉棉侧首,在他耳边问:“你们没冲老头子们发火吧?” 拖拉机声音太大,又是逆风,马继光那口大黄牙都快贴陈棉棉耳朵上了。 他大声说:“祁老头气不过要去理论,是我拦住的。” 三更半夜起来收麦碾谷,辛辛苦苦上缴公粮,明明交的最多,却还要挨骂。 要是许大刚,回到农场就会提起鞭子抽打右派泄愤。 但马家兄弟不,他们是老实人,不妄想升职加薪,挨骂就挨骂,没所谓。 反倒祁嘉礼抱打不平,想为他们声张正义。 祁政委有点惊讶的,说:“你们说的是我叔吧,他脾气不太好,你们要多担待。” 马继光却说:“祁老头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大好人呢!” 祁政委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心说他叔最讨厌又脏又蠢的人了,脾气还坏。 但竟然跟民兵们关系搞得还不错? 陈棉棉又高声喊问:“最近咱农场去的红小兵多吗,闹事了吗?” 马继光声音更大:“去过几拨子,我们把祁老头藏起来了,就没打起来。” 最喜欢跟红小兵吵架的就是祁嘉礼,他爱抬杠。 有红小兵来,马家兄弟就会把他强行抱走,藏进玉米地或者山洞里。 别人都会装聋作哑,红小兵们骂累了也就离开了。 所以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既然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回避它。 打架斗殴是只要一方克制,就干不起来的。 一条大路,两边全是连成排的玉米杆,拖拉机突突突,直奔农场。 但突然,祁政委高高招手:“曾风同志,曾风?” 是曾风,骑着摩托风驰电掣,正朝着红旗农场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马继光也大叫:“咋来这么多民兵?” 曾风才经过不久,又是一大帮骑着自行车的民兵们疾驰而过。 全是草绿色的民兵服,自行车都快蹬冒烟了。 张主任直觉不对,突然就怒了。 他冲着陈棉棉吼:“你们这帮搞革命的,是要搞突击审问,要抓人吧?” 再吼:“要把我们抓了,基地会瘫痪的。” 王科长是个柔性,却也大声说:“知道基地瘫痪意味着什么吗,你们这是胡搞!” 看民兵唰唰经过,他们害怕陈棉棉是要把他们骗出来,强行拘押。 他们不怕被定罪,但怕基地要出事。 倒是祁政委已经悟出事情的底层逻辑了,笑着说:“没事的,放轻松。” 赵凌成不想吃土,但也说:“要审也是先审我,你们着急什么?” 拖拉机堪称超大放屁虫,声音大,味道臭,一张嘴,柴油味直往人脑子里钻。 马家兄弟其实也挺担忧,因为这会路上跑的民兵多,还有好多红小兵。 大家走的又都是红旗农场方向,像是要搞批判大会似的。 加大油门突突突,他们也抓紧跑,要不然,怕没人护着,那帮小老头要挨打。 几个领导也提心吊胆的,都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好风光。 但还好,直到劳改农场都无事发生。 车停在宽敞的打麦场上,所有人齐声感叹:“漂亮!” 他们夸的是一个用玉米垒成的,一人高的,金黄色的大玉米仓。 仓里是满满的,剥干净了外皮的玉米棒。 麦场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青纱帐,上面挂的玉米又肥又大,绽着金黄的米粒。 抬头就是皑皑白雪的祁连山,好一派温馨又丰收的美景。 祁政委急着找叔叔,悄悄绕过麦场进了院子。 见屋子里没有人,他心里咯噔一声。 太久不通音讯,他只怕他叔叔已经死了,他都哽噎了。 但只听一声延安,他回头,却见脏兮兮的马继光背着他叔,就在院门上。 祁政委抓起叔叔粗糙的双手看了片刻,问:“要我帮你干些啥?” 祁嘉礼气呼呼的:“你也被下放啦?” 祁政委笑着竖三根指头:“只有三天,想干啥您尽管说。” 来探亲的啊,那没事了。 祁嘉礼给侄子套个筐:“正愁没人干活呢,赶紧的。” 又说:“要待三天的话,一鼓作气,帮我们把土豆也全挖了。” 张主任和王科长有样学样,也背上筐,真的是干农活呀,他们可以的。 青纱帐美,青纱帐浪,青帐里能说悄悄话。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3节 祁嘉礼有太多的话要跟侄子说,但先进青纱帐吧,边干边说。 而叫赵凌成意外的是,他看到林衍在一片玉米地里,于是准备抱妞妞过去。 却听林衍喊说:“我还需要一个帮手,搞快点,跑步到!” 妞妞陈棉棉抱着呢,她一把推:“去呀。” 说好不让他干活,她却给他一个筐,还说:“不装满筐子可不准回来。” 赵凌成追着林衍进了青纱帐,得问:“为什么?” 林衍也挺惊讶的:“凌成,怎么是你?” 半年不见舅舅变样了,从个忧郁的中年军人,变成个普通的老农民了。 外甥肖舅,赵凌成的洁癖和龟毛都来自舅舅。 而他爸,则是个跟魏摧云一样虎乍乍,却又胆大心细的糙汉。 但林衍变了,他两手巧妙一掰就是两棒苞米,甩进背上的筐子,他说:“我得快点儿干,土豆要赶下雪之前抢收完,不然,那几个傻民兵又要挨上面骂了。” 赵凌成连杆子一起扯起一根玉米来,再问:“为什么?” 但才问完,他其实就自悟了。 曾经的许大刚急于升职又贪婪,就变着法子的虐待,折磨右派们。 他不敢直接取人性命,但会引红小兵们来借刀杀人。 杀不掉就不给粮,要活活饿死右派。 邓西岭要真是间谍,只需要骂许大刚几句,就能做到毫无痕迹的杀人取命。 马家兄弟是随你怎么骂我都挨着,还悄悄对右派们好。 而像祁嘉礼,林衍这种老军人,你对他们好,他们会拼死回报。 林衍背了满满一筐黄灿灿的玉米要返程了,再看赵凌成:“你在干嘛?” 赵凌成只掰了三个棒子:“我,我掰不下来。” 林衍把自己那筐给了外甥,背起空筐继续往前走:“倒仓里去。” 赵凌成说:“小名叫妞妞,大名你起好了吗,还有,你抽个空,见见她吧?” 林衍回头已是泪目:“你把孩子……”带来了? 他高度近视,眼镜早没了,刚才才看清赵凌成,更没看到妞妞。 而且如此艰苦的环境,他又一个敌特呀,大外甥怎么能把孩子抱来见他呢。 半晌他吸鼻子:“我只要远远看一眼,一眼就好。” …… 马继光稍微机灵点,是这儿的小队长。 他带着陈棉棉巡视厨房,揭开一罐酸菜:“地肤菜的,香吧?” 再揭个盆:“沙葱地达菜,今晚招待你和赵哥的。” 陈棉棉转进老头们的宿舍,见那个粮仓还在,揭开一看,里面全是地达菜。 她刚想说这东西不饱人,马继光说:“就你那库房,有粮呢。” 又说:“平常我们做馍馍多点,晒干了悄悄拿过去,放到明年吃。” 要是许大刚,一颗麦子都不许右派藏着。 但马家兄弟会主动帮老头们囤粮。 人和人是相互的,一帮老头们拼了命的干,帮农场干出个大丰收来。 妞妞突然哼哼起来,扭屁股,应该是尿了。 陈棉棉拿被单铺到土炕上,给小崽再换块干净尿布,说:“我要些开水。” 马继光专门找出个新水壶来:“等着,水马上就好。” 陈棉棉于是抱着妞妞出来转悠,正好碰上张主任背着筐玉米匆匆而来。 他笑着说:“这儿的玉米也太肥了,全肥炸了。” 马继业紧随其后,也说:“干部同志,您也是有觉悟啊,干的可真卖力。” 赵凌成在另一边,别别扭扭背着筐子进了打麦场。 他没有干过农活,也还是懵的,但也配合林衍,在一趟趟的搬玉米。 而其实只要民兵不打人,红小兵不扣帽子,这种劳改大多数人都会很乐意。 农活虽苦,但看着玉米堆成小山包,人会有本能的快感。 丰收的喜悦,也是藏在种花家人基因里的,本能会让人们乐意去干农活。 听到水壶呜呜叫,陈棉棉回去给妞妞冲奶。 小家伙刚叼上奶嘴,乍着小手又咧开了嘴巴:“呜,呜~” 是马继光,抽空编了只小狐狸,并说:“姐,还有好的呢,要不要看?” 陈棉棉都有点懵了:“啥好的?” 当初赵凌成也不过请了马家兄弟一顿肥羊肉,可他们善良,他们知恩图报。 听说他来下放,考虑到他会嫌老头们臭,给单独安排了屋子。 陈棉棉抱着闺女穿过一重重青纱帐,一看屋子,笑了:“这屋子确实好。” 农场没闲人,马继光也得去干活了,陈棉棉抱着妞妞沿路溜达。 马继光草编的小狐狸尾巴可以动,只需要拉一下。 她拉一下妞妞就呜哇一声,她不停的拉,妞妞就不停的呜哇呜哇。 突然碰上祁嘉礼,边掰玉米边骂祁政委:“蠢货,笨蛋!” 再骂:“那手要没用就剁了吧,啥都不会干,那脚也剁了吧,蠢得要死。” 叔叔不但精神十足,骂人的功力也不减,祁政委掰着棒子感慨:“岁月静好啊。” 但其实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陈棉棉听到远处一阵吵嚷声,于是抱着妞妞往大路口。 就见路口遥遥的,站着一大帮民兵。 曾司令也怕出事,找了邓西岭,而这些民兵,其实是来挡红小兵的。 通往红旗农场的大路口,就由曾风骑着摩托车把守着。 他的负重前行,才换来农场里的岁月静好。 红小兵们想进去闹事,那可不行,民兵们不是吃素的,要揍人的。 但是,河西地域广阔,一个村跟一个村之间都离着十几里路。 有好多红小兵今天是赶了几十里路,步行来的,听说批判大会取消了,挺失望的,也累,就先不走了,又不能偷粮食吃,就挖田埂找辣辣棒,或者挖蕨麻。 陈棉棉走过一片土豆地,看几个红小兵在挖田埂,就问:“你们谁认识邓双全?” 红小兵们站了起来:“那是我们大队长,你找他干嘛?” 陈棉棉摇动一截瞎瞎尾巴:“把他给我找来,就说我呀……” 有个男孩认出了她:“瞎瞎姐,哇,好漂亮的小娃。” 还有个男孩说:“有人让我们准备尼龙网和钢筋,皮毛,是你吧?” 陈棉棉让吴菁菁给这些红小兵带过话,让他们准备捉瞎瞎工具。 看来话带到了,大家也都准备了工具。 她见有个瘦的脱了相的男孩在啃辣辣棒,勾手指说:“你也一起来。” …… 曾风不可惧,因为他也才出学校不久。 虽然因为他爹的耳濡目染会玩政治,可他专业知识懂得少。 手腕更高明的,陈棉棉就会玩弄他于鼓掌之中。 真正麻烦的是邓西岭,因为他和严老总,魏摧云是老战友。 而且整个河西的民兵全是他的人,要查他为谍的证据就得尽量小心。 赵凌成打算的是先安顿好媳妇孩子,然后找雷鸣来查。 毕竟来下放劳改的,白天不好走,他就打算今天夜里,摸黑进城去。 他也烦死掰玉米了,因为玉米叶在不停的划他的手和脖子。 田里还有好多不知名的小虫子,而他没有带头巾,就被咬的浑身都是包。 蹲在沙漠里打飞机算辛苦吧,但农场不比沙漠轻松。 不过就好比他在沙漠里游刃有余,出了基地,就是陈棉棉的天下了。 赵凌成刚背着一筐玉米进麦场,就听她说:“同学们快看,那个就是我男人。” 又招手:“凌成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邓双全,邓大队长的儿子。” 一个男孩笑着上前:“我更愿意大家喊我河西第一小将,邓双全,文武双全。” 赵凌成得先踩上梯子,把玉米倒进玉米做的大仓里。 总共有三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儿。 有俩衣服干净面貌也好,一个又黑又瘦。 赵凌成看过邓西岭的档案,知道的,他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邓双全。 那是个干干净净,大眼睛,看上去挺机灵的男孩儿。 对了,其实就是上回在公安局,跟陈棉棉叫板的那个大聪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4节 赵凌成跟他握手:“我在军工基地工作,我叫赵凌成,主攻空天打击。” 他是河西少有的白皮肤男人,穿的是青砖色的野战服,修眉俊眼自带斯文。 而成年男性宽大的胸膛,沉厚的嗓音,让半大男孩好生羡慕的。 邓双全都有点局促了,用裤子揩手,才握手:“您好。” 又好奇的问:“前段时间那架u2就是你们轰下来的,对吗?” 男孩们同时表露好奇,赵凌成也满足他们的好奇:“是。” 陈棉棉看小说,喜欢憨厚忠实的男主角,最讨厌阴险恶毒的大反派。 但赵凌成恰就是那种阴险又城府深的人,而其实,跟这种人一起生活才轻松。 他正想查邓西岭呢,她把他儿子逮来了。 他俩之间还没有沟通过,但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该怎么做。 反握邓双全的双手,他又说:“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祖国的未来,我正好来劳改,很想跟你们交流交流思想,就不知道作为河西第一小将,你有没有时间?” 刚轰下老美飞机的大英雄,还请自己批判他? 赵凌成的觉悟太高,搞的邓双全都有儿点不好意思了。 但作为趾高气昂的小将,气势不能输。 他需要踮脚扬脖子才能指到赵凌成的鼻子:“算你识相,愿意自请批判。” 赵凌成勾唇,那眼神竟有几分阴险,但嗓音轻柔:“是。” 他低眉俯身看着男孩,恰似看一只哈叭狗。 邓双全再傲慢的挥手:“明天吧,我会针对性,好好批判你,今天呀,我们要……” 黑瘦瘦的男孩举起只小酒精瓶子,说:“我们要去捉瞎瞎。” 半大孩子喜欢什么,当然是玩儿。 搞批判打人也很累的,而且除了基地,外面供肉少的可怜。 刚才陈棉棉已经传授过他们如何捉瞎瞎了,这帮孩子今天,只想捉瞎瞎。 赵凌成看那酒精瓶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家的。 再看里面是黄黄的液体,试问妻子:“那该不会,是你收集的瞎瞎尿吧?” 捉母瞎瞎收集尿液,再诱惑公瞎瞎,她原来就那么干的。 那还真就是陈棉棉趁赵凌成不在收集的,但她狡辩:“怎么会呢,我已经变好啦!” 赵凌成堪称泣血忠言:“不要让妞妞接触瞎瞎,一定不能。” 陈棉棉正好把女儿给他:“我手酸的不行了,快来,你来抱会儿。” 赵凌成退避三舍:“不行,我手脏。” 但他疑惑:“那帮红小兵,怕也捉不到瞎瞎吧?” 妞妞不喜欢横抱,总喜欢要竖着,她于是调整姿势:“你想想四五月的咱们?” 基地现在供上肉了,但没肉的时候呢? 外面虽然也供肉,但量少的可怜,那帮半大男孩都馋疯了。 他们会严格遵守陈棉棉传授的方法,毛蘸尿液,然后趴田地里安静蹲守。 九月是发情季,公瞎瞎又吃的胖到跑不动,很好逮的。 对了,祁嘉礼比赵军老爷子年轻十岁,俩人也一直政见不睦,还都是爆脾气。 但赵军的好处是圆滑,而且不乱骂人。 祁嘉礼不是,他就跟魏摧云一样,能力强,真性情,但特别爱骂人,逮谁都骂。 这会儿正在骂张主任:“瞧你胖的,跟头死猪一样。” 再骂:“跑快点儿啊,还有五亩玉米呢,掰不完今晚不收工。” 张主任边跑边心说,这劳改还真有效,把帮老头子改造成农场的主人翁了。 民兵还和气点,但一帮老头只会催,催他们赶紧干活儿。 到了傍晚,曾风短暂进了趟农场。 陈棉棉一看就贴心的说:“瞧你细皮嫩肉的,都快给虫子咬坏了,去城里住招待所吧,放心,我肯定说你人在农场,对了,明天给我带三斤羊肉,要纯肥的。” 明明高山顶上白雪皑皑,可山下又不冷,就是虫子太多,还贼能咬人。 曾风皮肤比赵凌成还嫩,也起了一身大包。 而虽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用三斤羊肉换住招待所,曾风不争气的答应了。 明天再锻炼革命意志吧,现在他要去,吃羊肉啦! …… 农场直到晚上十点钟才收工,开饭。 人多力量大,有五亩地的玉米呢,今天还真就掰完了。 打麦场上,金黄色的大玉米棒子直接堆成了座高高的大山。 做饭的是个四川人,一聊也是熟人,因为他正是钢厂那位搞切割的技术员。 陈棉棉给老头们的,是狗都不吃的烂馍馍,但收获却别有用心。 有野鸡蛋呢,跟沙葱一起炒了。 地肤菜浆水有股独道的香,他们加上地达菜烧了。 主食就是煮本农场的沙瓤大土豆,揭开锅子,皮绽的四分五裂。 四个民兵现在跟老头们一锅子吃饭,也请陈棉棉:“他们招待你的,多吃点。” 沙葱和野鸡蛋就不用说了,浆水地达菜,那是贵宾都没有的待遇。 张主任爱吃,吃了个稀里哗啦,不断的夸:“香,好香。” 林衍因为是敌特,向来在田埂上吃饭。 好在那帮老头不虐待他了,沙葱炒鸡蛋,也给他盛了大半缸子。 听到有脚步声他回头,也立刻勾起了唇角。 等赵凌成坐下,他就长时间的,盯着襁褓里那熟睡的小婴儿。 月光下,她舒适的躺在爸爸的臂弯里,青纱帐里虫子低鸣,麻雀在枝头喳喳,那是她的摇篮曲,她睡的是那么的香甜,她的世界里没有饥饿,只有满满的温暖。 林衍眼角是深深的尾纹,剪刀剪的头发凌乱唏嘘。 终于,他低声说:“凌成,你会为了她而跟整个世界为敌的,对吗?” 赵凌成也是低声:“但其实没她之前,我不懂的。”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很多小孩丑的像青蛙,父母还那么疼爱。 但现在懂了,别的父母看他们的孩子,也像他看妞妞,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是的,他会为了妞妞,跟整个世界为敌。 林衍又说:“老蒋和老美都不懂,但我懂,你爸也懂,我们,只为下一代而战。” …… 农场的四周都有哨岗,就是一间小土坯屋。 屋子里有个水缸,上面的盖板可以放东西,炕上只有张竹席。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赵凌成抱着饱睡一觉后又活跃了的妞妞进了屋,再看四周的青纱帐,由衷庆幸他有马家兄弟那俩好弟弟,被窝一铺,这就是个温馨小家了。 附近就有祁连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水,能叫他把尿布洗掉。 他也够强悍,十月,居然洗了个冷水澡。 孩子于父母的意义是什么呢? 赵凌成正在往玉米杆上绑尿布,就听陈棉棉在喊:“凌成,快来看啊,快!” 他推开咯吱吱的木门,就见妞妞竟然趴着,还在努力扬脖子。 但她才三个月,会翻身就很厉害了,脖子还是软的,咚一声,栽到了炕上。 女孩儿有点懵,但不怕,继续努力,扬头,再栽倒,再扬头。 豆丁大的小婴儿,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在努力成长。 如果所有的下放都是这样,赵凌成不介意多来几趟。 炕小,而且他们带的只是单人铺盖,他半个身子在竹席上,轻轻拍着闺女。 陈棉棉怕他掉下炕,于是往里让了让:“往里面睡点啊。” 明明天很冷,他还只穿个背心,身上被虫子咬的斑斑点点,还不盖被子。 赵凌成先看闺女,好吧,终于又睡着了。 他也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不了吧,我又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一床单人被子,又是一家人,他们得侧着,环抱在一起睡才都能盖到。 但赵凌成就是不盖,他平躺在外侧,墙上壁龛里的油灯照着他的身材曲线,好吧,肌肉鼓胀,小腹平坦,再往下,他还穿着裤子系着皮带,也少儿不宜,陈棉棉就不看了,以为他是被自己镇住了,害怕她,她主动撩被子过去:“盖着吧,冷。” 他用刚融化的雪水洗过澡,来握她的手,肌肤渗寒。 可他又撩开了被子:“不了,虽然冷,但我需要冷,这样挺好的。” 陈棉棉今天略施小计,帮他找来了邓西岭的儿子,河西最猛的小将。 而她只是引路人,具体怎么做还得看赵凌成自己。 她想了想,突然又说:“你故意这样冻自己,是想明天感冒流鼻涕,装病,好叫红小兵们心软,不下手打你,不挨打吧。” 她温暖的手抚了过来,又说:“我在这儿呢,怎么可能让你挨打,快,睡过来。” 赵凌成非到不得已,从不喊口号,因为他认为人性,尤其是男性,都是卑劣的,当然,他也觉得追求爱情,追求优秀的伴侣没有错,更不相信所谓的性格磨合。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5节 他觉得那是反人性,甚至反人类的,人类天然的需要爱情。 但他故意冻自己,瑟瑟发抖,是希望那个女人,孩子的妈妈能怜悯他,关爱他。 但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怕红小兵,装病,他是那种人吗? 第37章 烤肉 他要感冒了, 谁负责把妞妞洗的香喷喷? 陈棉棉紧环着女儿,用被子将男人裹了过来:“别闹了,靠过来睡。” 赵凌成应声而转,而且粗壮又冰冷的胳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环了过来。 不, 他是整个人压了过来, 两块胸大肌直接罩上陈棉棉的脸。 他胳膊是凉的, 但胸膛是滚烫的, 贴在她脸上。 陈棉棉当然一把猛推,但没推动,他反而更靠近, 把她鼻子都压歪了。 那一瞬间她是有恐惧的, 体能差异,她打不过他。 就好比江所长个窝囊废都能打死老婆,不是他厉害, 是男性有体能优势。 陈棉棉上辈子也没少睡男人, 倒不惧怕性, 但惧怕怀孕。 而她本来对赵凌成印象还不错, 但此刻只剩反感。 不过不对, 好像虚惊一场, 因为他只是欠身,够着压灭了油灯。 外面起风了, 吹的玉米叶哗哗作响,陈棉棉抱着妞妞, 悉悉祟祟蹬被子。 赵凌成突然问:“在怕什么, 怕我强迫你?” 陈棉棉其实是偷偷回想了比较了一下,就发现他胸肌挺不错。 但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帮他紧紧松动的思想螺丝, 消灭他脑中的不良思想。 她说:“那是因为你有前科,但是只要你愿意改正错误……” 赵凌成语声轻柔:“你。不,应该是她吧,她是自愿的。” 婚姻存续期内,她又是自愿跟他发生关系,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之前有一次他就说过,陈棉棉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现在也是,用‘你’和‘她’两个称谓,来指之前和现在的她。 见陈棉棉不语,他又说:“我虽然卑劣,但会自我内化,不会强求女性的,所以……” 他再次推开了被子,故意晾着自己。 但不对,她不应该再环过来,给他盖上被子,用她温柔的臂弯温暖他吗? 铁石心肠的女人,她竟然说:“要不你去外面睡吧,外面更冷。” 赵凌成冻了许久,环上妞妞:“孩子有点凉吧。” 媳妇儿立刻送被子过来,还有温暖的臂弯:“靠紧点,冻坏我闺女,我饶不了你。” 赵凌成于黑暗中勾唇,这诡计多端的女人,可算被他找到弱点了。 …… 祁嘉礼和赵军老爷子是有政见分歧的。 曾经还在一场非常重要的大会上吵起来,祁嘉礼还激动到动了手。 再加上林衍是敌特,他就很不喜欢赵凌成。 他原来也是宁挨打不劳动的,被民兵们殴打了,他就去打林衍。 但赵凌成6:30起床已经够早了吧,半途迎上他带着一帮子人,扛着锄头。 丢赵凌成一只热乎乎的土豆,他说:“别丢了你爷爷的脸,吃完给我抓紧干。” 一眼无际的田里,土豆枝蔓已经枯萎,它成熟了。 祁嘉礼呸呸两口唾沫到掌心增加磨增力,再挖紧锄头一抡。 拳头大的土豆骨碌碌滚了出来,他问祁政委:“带眼睛了吗,会了吗?” 祁政委一数:“一株上有……八,九,十二颗大土豆?” 河西特有的沙土质地,只要无旱无害,种出的土豆软软糯糯自带清甜。 早餐大家吃的就是煮土豆,张主任一口气消灭了三大颗。 他抢着抡锄头:“看我的。” 但只听咔嚓一声,乱滚的土豆中,好大一颗被劈成了两瓣。 好消息,挖出来了,但坏消息是,劈成两瓣了。 祁嘉礼当头给他一记暴栗:“说你蠢你还不服气,那么大一颗土豆,多可惜?” 再问:“知道从种到沤肥施肥,这一整年我们有多辛苦?” 祁政委胆颤心惊也是一锄头,但坏了,只听咔嚓一声,也挖成了两半。 礼嘉礼再大骂:“废物,蠢材。” 倒是叫陈自胜的民兵笑着说:“不怕不怕,破的今晚煮了吃。” 王科长跟赵凌成同龄,虽然年轻,还主攻激光炮,是新科技人才,可他两手唾沫抓上锄把,挥手间骨碌碌的土豆乱滚,没挖坏不说,他还会用脚收抡它们。 祁嘉礼不吝夸奖:“你觉悟高,干的也好。” 有俩身体弱的老头子负责装车,不大一块地就能收满满一拖拉机。 老头们干活是真快,连挖带扯脚收抡,等太阳出来时,已经挖了一亩地了。 负责做饭的老头背来一大编织袋熟玉米,大喊:“吃干粮啦。” 祁嘉礼负责分配,先甩一棒子:“林衍,接着。” 他现在都会主动给林衍食物吃了。 完了来找赵凌成,但他这次没骂人,只说:“我当初反对把大后方建设在西北,我认为应该搬迁人口,让贫脊的西北成为无人区……老军长说得对,是我错了。” 当风调雨顺,爆开的大玉米,满地滚的大土豆。 河西走廊可不贫脊,要搞好了,是能养活全国人民的大粮仓。 祁嘉礼当初就为这事跟赵军吵的,但现在要道歉,当然也希望老领导拉自己一把。 赵凌成挖土豆:“对不起,我爷爷他也帮不了您。” 祁嘉礼的案子比较复杂,赵军又退了,还一直在住院,想帮也帮不了他。 祁嘉礼显然有点失望,但他是真的变了。 望着脚下硕大的土豆,他说:“田园风光好,做个老农民,也很不错的。” 给妞妞喂完奶,裹好尿布背着出门,陈棉棉也觉得风光真好。 窗台上,玉米叶垫着一块玉米面贴饼,旁边还有两只指肚大的野鸡蛋。 不知道谁给她留的,蛋虽小,但味儿好香。 这片田地的隔壁就是公社了,以树分界,绑着麻绳阻隔往来。 她吃着馍馍,就听到有人居然在议论她:“那些瞎瞎皮是棉棉攒的,陈金辉也不是调任,是被铁管所踢出来了,啧啧,上交几百张瞎瞎皮才换的售货员,美得他。” 女配在娘家还储着几百张瞎瞎皮,看来陈金辉是用它们,又换了份好工作。 有人说:“对了,前晚听着王喜妹哭呢,怕不是金辉打她?” 另有人说:“她眼眶青着,但说是自己摔的。” 被儿子打了还要帮他隐瞒? 陈金辉有暴力倾向,但又懦弱,就只敢打比他更弱的人,就比如妞妞。 陈棉棉扭头给襁褓里的女儿一个香吻,这个消息她喜闻乐见。 陈金辉就该多打几回,王喜妹的脑子才能清醒。 突然,妞妞扭头一声:“呜!” 陈棉棉顺着看过去,就见一只肥瞎瞎带着尼龙网在飞奔。 再看不远处躺着个男孩儿,她提醒对方:“同学,你的瞎瞎已经逃跑啦!” 男孩应声坐起,一扯网子:“我刚睡着啊,瞎瞎你给我回来。” 那是一大片土豆地,呼啦啦的坐起一帮男孩女孩:“糟了,天啥时候亮的?” 又集体大叫:“瞎瞎来过,但又跑啦?” 捉瞎瞎得守啊,网全被钻过了,但趁男孩们睡着,它们又溜了。 农场也遍地瞎瞎,妞妞时不时呜一声,就会有只肥瞎瞎苟苟遂遂的溜掉。 拖拉机一直在突突,那是马继业在运土豆。 因为土豆不像玉米可以久储,必须立刻运到泉城供销社的大粮仓。 还有,农场种有三十亩土豆,两天不可能挖完的。 不过陈棉棉既来了,就还得搞个大功劳,就比如说,两天突击掉三十亩土豆。 农场也不会总岁月静好,还会有暴风雨,但就看怎么利用它了。 …… 大路上一个民兵在喊:“邓队,不可以。” 接着是个男孩的怒吼:“日你爹个逑的,滚开,老子必须去斗人。” 民兵大声说:“你爸说了……” 是邓双全,他说:“再多嘴我割了你爹的逑塞你嘴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6节 随着他一声同学们冲啊,一帮孩子跑进了农场。 陈棉棉解下背上的妞妞,柔声说:“小妞,你该尿尿了喔。” 妞妞能听懂,鼻头一皱,尿玉米林里了。 省了块尿布,陈棉棉绑好女儿,朝着一片吵嚷的田野飞奔过去。 还没到跟前儿,就见民兵陈自胜扛着祁嘉礼在奔跑。 老爷子在大吼:“蠢猪,废物,都冲我来。” 陈自胜手捂他的嘴,他一把咬开:“无知小儿,有娘养没娘教的狗东西。” 有个红小兵在追着打,但一老头锄把一甩,红小兵被绊倒了。 这老头姓江,是个好脾气,笑嘻嘻的:“小将们对不起,我错了,我认错。” 想抽他的红小兵于是气悻悻的收回了皮带。 暴风雨来了,批判大会正式上演,邓双全带了十几号人围攻赵凌成。 陈棉棉才走近,又听林衍竖起锄把,大声说:“我可是国军新2军独立团的团长,我是残杀过□□的大间谍,大特务头子,你们不来斗我,围着他干嘛?” 说话间捡起颗土豆就要砸人,还好陈棉棉抢了过去。 他还想往前冲,陈棉棉忙说:“我能搞定。” 祁政委连蹦带跳跑过来了,问:“陈主任,这到底咋回事?” 又问:“这帮小将是曾风搞来的吧,他疯了吧,基地可缺不了凌成。” 王科长气的跺脚:“他们这才叫真正的反革命!” 张主任提着锄头过来:“我们在认真劳改啊,他们这是干啥。” 说话间邓双全高高跳起:“老实交待,你是怎么打下来的飞机的,快说!” 祁政委精明点,但王科长和张主任都觉得完蛋了。 他们没经历过,但听说过太多太多无知小儿强行定罪,耽误国家建设的事。 赵凌成要讲了就是泄密,不讲就是违抗小将,罪加一等。 他要怎么办? 而在所有人的愤怒中,赵凌成朗声说:“不是我,是工农兵精神打落了飞机。” 成年人们都瞬间呆住了,尤其祁政委。 他最了解赵凌成了,科研成果就来自他的严谨,他也从不讲假大空的话。 但今天他讲了,他没有泄密,而且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这话红小兵爱听,所有人举拳头:“说得好。” 王科长挠头,心说还可以这样呀? 老头们已经会见风使舵了,一起附和鼓掌:“工农兵思想就是有力量!” 只有邓双全很生气,因为知识分子们一般都爱抬杠。 赵凌成不抬杠他就斗不起来。 但眼珠子一转,他再提起鞭子一个蹦跳,努力和赵凌成对视。 他说:“老实交待,飞机里有没有老蒋的劝降信,你看到后有没有被腐蚀?” 王科长心说他们懂不懂,那叫残骸,只剩下金属。 但赵凌成环顾四周,嗓音低沉:“我们确实缴获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具体有多重要……它可以改变如今的世界格局,能令资本主义闻风丧胆,鬼哭狼嚎。” 所有红小兵集体好奇,紧围着他:“那是什么?” 祁嘉礼又跑回来了,捡土豆砸红小兵:“来啊,都来打我啊。” 红小兵都不屑理他:“死老头,滚开。” 赵凌成温声说:“那是国家机密,我需要征得申城小将曾风的同意才能讲。” 陈棉棉于喉咙里一声惊呼,妙啊。 祁政委也心说他不但不傻,而且好会的。 谁都不愿意被曾风革命,也不想他跟河西的红小兵结盟。 赵凌成又在哄小孩,但完美离间了曾风和邓双全,叫他们无法结成同盟。 邓双全被激怒了,还得爆点料。 他说:“听我魏叔说,那申城小将曾风被羊日过,他老子的,河西是我的天下。” 一帮红小兵集体一个蹦跳:“对,他是羊日的!” 赵凌成还握着锄把,语气不疾不徐:“这样吧,我只告诉邓小将,也希望你能认真保密,这是防敌特的年代,有些消息,切不可宣扬出去的。” 王科长要较真,林衍也想上前,但都被祁政委阻止了。 他也彻底明白这场革命的底层逻辑了,哄小孩儿,赵凌成不会乱讲机密的。 他说:“都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挖土豆,这也,也挖不完呀。” 他们挖的是很快,但田地一眼望不到边。 而且照祁嘉礼讲,他们用了农场一个老苏修的沤肥法,才能让土豆晚书熟但又长得大,可要不抓紧抢收,落了霜所有土豆就全冻死在地里了。 那四个民兵不但要挨骂,很可能还会被问罪,逐出队伍。 但越是心急乱子就越多,十几号红小兵呢,这会没事干,又瞄上祁嘉礼。 偏他又在骂了,当然,他是来救赵凌成的,他不想损失人才。 祁政委觉得窝火,本来可以他一个人担下的事情,但现在搞的一团乱。 可这也不是某个人的错,是一种群体性的癫狂,叫他虽然愤怒,却又无力。 混乱中的奇迹,陈棉棉在大喊:“同学们,快看啊。” 她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快看我们的捉瞎瞎大王,他们凯旋归来了。” 不说红小兵们,老头们都好奇了:“谁捉到瞎瞎了,谁?” 先是个瘦到两颊凹陷,高的像竹竿的男孩,后面还跟着几个。 而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那个像竹竿的,那也是昨天趴路边挖辣辣棒吃的男孩。 他胸前挂着两只像兔子的东西,腰上左右各一只,足足四只。 是瞎瞎,胖到肥肉一颤一颤的,男孩昂首挺胸而来,走的像样板戏。 妞妞在妈妈背上呜呜叫,陈棉棉鼓掌热烈的像微商:“同学,你可太棒啦!” 另有几个男孩,有的捉了两只,有的只有一只。 而在大西北,经验独道的老农民们想要捉只瞎瞎,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所以是因为陈棉棉传授的技巧,给的尿,才能叫他们抓到的。 男孩们也集体朝陈棉棉鞠躬:“姐,谢谢你。” 捉了四只的男孩还大方解下两只:“姐,送你的,补好了身体奶娃娃。” 另几个男孩一看,也凑了两只给陈棉棉。 她让民兵陈自胜接了瞎瞎,问捉了四只的黑瘦小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咧嘴笑:“建设新村的陈苟,你叫我苟子就行。” 陈棉棉高举他的手:“陈苟同学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就在这时,钻青纱帐聊机密的赵凌成和邓双全俩出来了。 被击落的飞机里到底有什么大机密。 亲眼见识过飞机的赵凌成有没有被资本主义腐蚀,此刻已经无人在意了。 邓双全喊了好几次,试图唤回他的小兵,但无人应声。 红小兵们全被肥瞎瞎吸引了注意力。 但邓双全刚听赵凌成讲了个极具爆炸性的消息,让他特别震惊。 他想回去讲给他爸听,左右看无人注意,他就骑上自行车,蹬着轱辘跑掉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凌成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唇角挂着抹嘲讽。 不一会儿马继业拉土豆出农场,他跃上了拖拉机。 四十分钟后,赵凌成已经在泉城市公安局了,双手撑墙,他翻进了院子。 …… 说回农场,土豆田。 逮到瞎瞎的孩子们尽情展示,还有人举着瞎瞎亲嘴儿,嗷嗷乱叫。 没逮到的羡慕嫉妒,还垂头丧气。 关键时刻,陈棉棉高声说:“我还有些经验,可以帮助你们逮到瞎瞎。” 所以还有小抄和经验总结,技巧吧,试问谁不想学。 所有红小兵围了过来,拉她手:“姐,教教我们吧。” 陈苟忙着推大家:“没看到有奶娃娃吗,都挤什么,退远一点。” 高举两只瞎瞎,他大声说:“想听姐传授经验得有诚意,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半大孩子赶时髦,别人能做到的他们也要。 一举抓得四只瞎瞎的陈苟以能力上位,已经能命令这帮红小兵了。 陈棉棉暗暗夸自己一句,她眼光不错,没看错人。 她拍胸脯:“我是个革委会主任,我有工作要干,但你们在耽误我的工作。” 再摊手:“两天内我要挖完这片土豆,你们先退出去,等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7节 陈苟一把抢过祁政委的锄头:“姐,我帮你挖。” 转眼之间,所有右派的锄头全被抢走了,红小兵们异口同声:“我们也要挖。” 还有手慢没抢到的,一男孩揪马继光的耳朵:“给我们锄头,快!” 这场景,在场的人都是头一回见。 毕竟红小兵放到将来,都是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 他们会帮忙劳动挖土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马继光吓懵了:“别斗我呀,我是民兵。” 还是祁政委反应快,笑着说:“小将们跟我来,咱去拿武器。” 陈棉棉高举手,大声说:“同学们,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开动!” 大好年华的,斗啥人啊,都给她干活儿。 妞妞最喜欢听妈妈大喊大叫了,乐的趴妈妈背上耸屁屁,舞小手。 叫陈苟的是农村孩子,既能捉瞎瞎也会干农活儿。 陈棉棉抽空,得给他画个饼:“带着同学们好好干,姐以后就会给你更重的担了。” 陈苟胸前两只瞎瞎正吱吱的,凄惨的叫着呢,但他一脸喜悦:“好!” …… 曾风起晚了,一看表,上午十一点。 主要是昨天晚上邓西岭邓大队长拉着他喝酒,一不小心他喝醉了。 怕陈棉棉要举报到革委会,赶紧先去帮她买羊肉。 但明明他吃羊肉都会挑掉肥的,可为了买全肥的羊肉,他又等了半天。 半路又碰上邓双全,想起邓西岭说的,他儿子顽劣不服管教,曾风大叫一声救命。 该不会趁着他醉酒,河西小将已经把基地领导们给打了吧。 他大叫着完了完了,一鼓作气冲到打麦场,没找到人,却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 进院子,大灶上,一老头架着火正在烤肉,那肉滋滋直冒油。 老头热情邀请:“干部同志,要尝尝吗?” 曾风接过来一尝:“小羊羔肉吧,就该这么烤,真香!” 但双手一负,他冷笑:“你是右派吧,进了农场还敢吃羊肉,报你的名字。” 老头忙说:“这瞎瞎是给小将们烤的呀,我哪敢吃?” 听到外面有隐隐的歌声,曾风又出了门,绕过玉米田,顿时目瞪口呆。 他居然看到满地的红小兵在卖力挖土豆。 半大小子要不听话,打死老子,但要听话了就是精兵良将。 老头们被全部赶走了,二十多个红小兵扬起锄头与大地做斗争,祁政委他们只能做配角捡土豆,当然时不时还得夸一句:“小将们厉害,小将们威风。” 半大孩子干活快,拖拉机都拉不及,地里堆起了土豆山。 曾风仔细清点了一遍,就发现一个老右派都没有。 他双手抱头:“倒反天罡啦?” 申城的小将只斗人,河西小将却在斗土豆? 但不对,他数来数去,就发现还缺了赵凌成,他不在,他人呢? 对了,烤瞎瞎就是几个红小兵送给陈棉棉的。 她当然不会吃,老头们也没份,她教那做饭的老头用红柳树枝串了,做成烤烤。 红柳自带异香,所以只需要洒点盐巴,肉就会别具风味。 老头已经烤好了,举着红柳大串进了土豆田:“小将们,吃瞎瞎啦。” 为了受热均匀,易烤熟,瞎瞎是用柳枝做架撑开,撑的像个蝙蝠一样再烤的。 它的肉没有腥,膻和骚味,只有浓浓的肉香。 曾风跟着烤肉进了田里,又吓了一跳。 因为好几个红小兵的腰上,脖子上都挂着活瞎瞎。 还有人在跟别人夸海口:“你们别得意,明天我能抓五只回来。” 别有人说:“等有了秘诀,我一天抓十只。” 红小兵们争先恐后抢瞎瞎肉,抢着就大嚼,咬的咯咯响。 有人说:“像羊肉。” 还有人说:“这骨头好脆啊,像羊脆骨,越嚼越香。” 瞎瞎是软体,骨头是软的。 它的肉没有肥瘦之分,质地弹嫩,确实越嚼越香。 总共烤了四只,但二十几个人呢,一人也就抢到了一小口。 但那一口肉香到足以支撑着他们挖土豆,因为馋虫被勾起来了,他们想吃个够。 曾风呲牙扯头发,所以还真他妈有人抓到瞎瞎啦? 这帮泉城小土鳖,他们真的闻瞎瞎屁股,还满地窜着闻瞎瞎洞啦? 他不理解,他也做不到,因为他顿顿有肉吃。 而那帮瘦巴巴的孩子们,顿顿苞米面加青菜,馋的跟狼似的。 因为饥饿,他们凭本能就能嗅到瞎瞎。 而就在离曾风不远的玉米地里,妞妞正在妈妈怀里吃奶,几个老头默默看着。 小婴儿咕唧咕唧的专注吃奶,但突然松了奶嘴:“呜?” 祁嘉礼挤在最前面,也呜:“乖乖吃。” 妞妞于是又叼上了奶嘴,而在她看来,这帮老头跟瞎瞎差不多。 毛绒绒的头,臭臭的味道,是一群瞎瞎在看她吃奶。 她再松了奶嘴:“呜?” 老头们异口同声:“呜呜,乖乖吃奶。” 终于,祁嘉礼悻悻说:“老军长好大的福气,有这么个小孙孙。” 一个外号叫老苏修的说:“您不有侄子吗?” 祁嘉礼叹息:“我对不起我的女儿们。” 他本来有三个女儿,但当然觉得男孩更重要,大轰炸时,就抱着侄子先跑了。 结果妻子女儿全没能活下来,侄子虽争气,可他总归愧对女儿们。 小妞妞一口气吃掉了一整瓶奶,松了奶嘴,又冲着一帮老头微笑。 想想女儿,祁嘉礼内心千疮百孔,如刀在绞。 他想握握小婴儿那嫩嫩的小手,但他的手那么脏,还是算了。 他今天才要正式跟女孩的妈妈对话。 他说:“五月那会儿,如果没有你救我们,这世界上就已经没有我们了。” 一帮老头齐齐沉默着点头。 祁嘉礼再说:“他们有可能还出得去,我应该是不能了,但一命之恩,该报就得报,我想,送你女儿个礼物,你不要嫌寒碜……” 陈棉棉刚想问是什么东西,就听曾风在外面吼问:“赵凌成人呢?” 一个红小兵说:“关你爹我屁事?” 曾风转了一大圈,发现赵凌成好像人间蒸发,消失了。 自己惹得祸他得自己兜着,他一把撕起红小兵;“我是申城来的一等小将,我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找到赵凌成,否则我就喊来民兵,抓捕你。” 但他越这样红小兵们越不服,一个男孩直接开骂:“你他爹的欠羊日吧?” 曾风怒了:“小小年纪,你怎么满嘴脏话。” 红小兵冷笑:“整个泉城谁不知道,你他爹的被羊……” 曾风是成年人,一般不跟小孩计较,但今天是真怒了。 他抽出皮带就甩:“想打架吗?” 一则,他们要大乱斗,会影响挖土豆的进度。 再则,陈棉棉也发现赵凌成已经好久不在农场,估计他是有事出去了。 她拍着妞妞出了青纱帐:“曾风同志。” 忙又跟大家介绍:“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们快去挖土豆,别耽误了工作。” 曾风忙问:“陈主任,赵总工人呢?” 陈棉棉面不改色的撒谎:“那个,旱厕,进去看。” 曾风之前就来过农场,但都是找个地方就地解决,还没进过旱厕。 他才进去,马上又跑了出来:“呕,不在啊。” 陈棉棉继续撒谎:“他在拾羊粪,那应该是在外面,你去外面找。” 见曾风要跑,她追着说:“去监工啊,不然他偷懒呢。” 结果才追两步,就见曾风一弯腰,嗷的一声,黄汤吐了满地。 陈棉棉连忙带他进马家兄弟的宿舍,扶着他躺下。 马家兄弟是出了名的不讲卫生,曾风晕晕乎乎躺下,只觉得臭味往脑门里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8节 他艰难翻身,就发现枕头亮的像皮革,但一闻,他就发现那是汗渍。 谁他妈的头油汗渍,那把枕头埋汰的像皮革? 呕的一声,他直接吐到了地上,他想逃离,可他爬不起来。 革命,太难啦! …… 赵凌成依然是坐着马继业拉土豆的拖拉机回来的。 马继业也是真傻,一来一去,因为赵凌成都坐后车厢,他愣是没发现。 已经夜里十点了,红小兵都收工了,坐在田埂上吃煮土豆。 而打麦场里,一半是高垒着的玉米,另一边,是一座巨大的土豆山。 老头们为了给土豆腾地方,正在忙碌着搬玉米。 红小兵们边啃土豆边议论,有人说:“咱明天突击一天,把土豆挖完吧。” 还有人说:“必须的呀,小看谁呢,我们可是小将,永远的当权派!” 赵凌成怕妞妞的尿布要用完,孩子得红屁屁,一路跑,回小屋。 然后他就碰到一个特别干净,但又怪怪的男人给他开门。 他盯着看了半天,才说:“马继光?” 马继光终于把自己洗干净了,还刷了牙,专门来逗妞妞玩儿的。 他笑着:“哥,你们休息,我回去睡了。” 赵凌成也就离开了半天,但猜到怎么回事了:“红小兵们一直在挖土豆?” 可他又说:“他们要晚上不走,会不会殴打右派,尤其林衍?” 红小兵是把双刃剑,能挖土豆,但翻脸就会打人的。 陈棉棉靠着枕头,葛优躺在炕上,妞妞在她肚皮上趴着,还在练翻身。 她回眸一笑,问:“你说是吃瞎瞎好玩,还是打人好玩?” 还有七八只瞎瞎呢,红小兵们今晚正好烤了吃。 瞎瞎又没几两肉,吃了只会觉得更馋,他们就会连夜去逮瞎瞎的。 通宵抓瞎瞎,明早回来继续挖土豆,年轻嘛,力气好,陈棉棉要使劲儿消耗。 她也好奇赵凌成为啥出门,就问:“你跟邓双全悄悄说啥啦?” 再压低声音问:“邓大队,怕查不到证据了吧?” 林衍的案子已经过去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中,那个间谍应该是再没有联络过对岸,或者直接联络。 赵凌成要查,得联络特派员雷鸣。 陈棉棉是律师,设身处地的想,五年前的案子,证据都筛过好多遍了,不好找吧。 他肯定想先抓人,但雷鸣会配合吗,作为战友,魏摧云和严老总会怎么做? 赵凌成没回答陈棉棉的话,只指门外的尿布:“马继光洗的?” 妞妞今天的尿布已经洗掉了,挂在玉米杆上,有人帮忙洗尿布呢,多好的事。 但赵凌成首先的反应是:“你怎么能让别人给我女儿洗尿布?” 唰唰几把扯下来,他忿忿的:“他们懂个屁啊,你看这洗的,根本就不干净。” 他洗的干净他有理,陈棉棉摇妞妞的手臂:“爱爸爸哟,辛苦爸爸。” 赵凌成来时带了两只盆,一只洗尿布,一只洗脸。 他也确实洗得干净,还快,不一会儿,妞妞正在打盹呢,他回来了。 他是会照顾孩子的,脖子上挂块湿毛巾,解下来就是温温的。 仔仔细细的,他先帮正在打盹揉眼睛的女儿擦脸擦手,擦脚丫丫。 然后不由分说的,大手捏上妻子的下巴,从额头到眼睛再到耳朵,帮她擦脸。 陈棉棉不习惯这样,一把推开:“ 我刚才洗过脸的。” 赵凌成翻过毛巾:“那怎么还这么脏,妞妞总喜欢亲你,舔你,因为你闹肚子了呢?” 油灯照不清,他其实是在扯谎,是在给陈棉棉扣大帽子。 只要说对妞妞不好的,她就肯定会听话。 他仔细擦着她的脸,凑近她的脸颊,低声说:“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去查五年前的证据呢,给他条新的,劲爆的,让他重启电台,联络对岸不就行了?” 陈棉棉唰的睁开眼睛,赵凌成立刻说:“闭上。” 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除了女儿就没有弱点,还总是好奇他的工作,好奇的像个间谍一样。 他当然想不通,也搞不懂她巨大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的成长环境没可能让她变成间谍。 可即便赵凌成见过的,国军最厉害的女间谍,都不及她的敏锐,以及知识面的广博。 她闭上眼睛了,但她又问:“你今天跟邓双全讲了什么,能叫间谍重启电台?” 她说话的时候,赵凌成的鼻尖恰蹭着她的鼻尖。 食色性也,人本就是七情六欲的产物。 但这个世道的癫在于,纪律不允许人们恋爱,找彼此喜欢的伴侣,更不允许男女亲昵。 却在疯狂的鼓动生育,谁生的孩子最多,谁就最光荣。 赵凌成唇干舌燥,舔唇的瞬间,却又一声大咳:“谁?” 妞妞睡在妈妈胸膛上,被爸爸一声吓到,撇嘴就哭:“呜~” 老婆孩子热炕头,赵凌成正开心呢,谁来了,在悄眯眯的窃听他? 他一把拉开门,面色蜡黄的曾风抱着个大油纸包。 油纸包是破的,里面是白色的羊肉油脂。 那是陈棉棉拜托他买的三斤羊肉。 他两眼可怜巴巴,张嘴先呕一声,看陈棉棉:“咱们商量一下,啥时候走的事吧?” 又说:“河西的民兵大队长邓西岭我见过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个优秀的,负责任的好领导,老右派们交给他,我很放心的,咱们走吧,回基地吧。” 是了,曾司令,身在指挥部的大领导,他知道邓西岭是间谍吗,或者说,他有跟间谍合谋吗? 赵凌成按下噌噌往外冒的邪火,接过羊肉,邀请曾风坐到炕沿上:“你怎么成这样了?” 曾风坦言:“昨晚跟邓大队聊了会儿,他太热情,把我灌醉了,今天补觉睡了一张铺,呕,太脏啦!” 陈棉棉不知从哪摸出个苹果来递给他:“你们都聊啥啦?” 邓大队很可能就是五年前害一帮军工专家被杀的大间谍,都跟他聊了些什么? 第38章 造反 说起跟邓西岭聊了什么, 曾风可算缓过来了,还挺兴奋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沓信递给赵凌成:“祁嘉礼举报你的信,邓队让我还给你。” 农场的大刺头祁嘉礼就像架机关枪一样,扫射一切。 他整天在往上写举报信, 但其实最终, 邓西岭都会压在泉城兵民大队的。 而讽刺的是, 邓西岭曾经就是祁嘉礼手下的步将。 赵凌成接过信, 却说:“他举报曾司令的信估计也不少吧,曾司令不是给他介绍过一个女的,他还是被那个女的举报揭发的。” 曾风摊手:“我爸简直无妄之灾。” 再说:“我爸当时也是好心作媒, 谁知道他们性格不合, 而且他错的太离谱,他现在这个态度也叫我特别失望,但幸好咱们还有邓大队, 要不然, 他还能翻了天。” 赵凌成说:“他很想出去, 而且他想拿指挥棒。” 农场那帮老头有搞地质的, 搞化学物理的, 个个都很牛逼。 但祁嘉礼是他们的无冕之王, 因为他性格刚烈,能冲在前面, 保护其他老头们。 而他虽老,但还不到退的年龄, 一旦出头, 是要跟曾司令抢指挥棒的。 他原来动不动就举报赵凌成和赵军,当然也举报曾司令。 他和曾司令的过节是,曾司令给他曾介绍过一个对象, 但在交往一段时间后,那女的就站出来揭发祁嘉礼,说他有通苏倾向,而且恰好当时间谍案发。 林衍因为是敌特而被抓,而祁嘉礼,是当时西北军区的司令员。 他通苏,他手上又发生了那么恶劣的案子,他还是地主成分,就数罪并罚了。 陈棉棉发现赵凌成挺阴险的,不动声色的拱火。 他说:“我看祁嘉礼身子骨硬朗得很,出去是早晚的事。” 曾风挺自信的:“不可能,邓西岭工作干的好着呢,卡得住他。” 赵凌成再说:“但祁嘉礼很想拿中苏一战的指挥棒,他肯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像赵军和祁嘉礼那种,都是从一场场战役中取得丰富经验的。 他们懂兵法懂打仗,懂得指挥战争。 而曾司令在解放战争中一直在跑龙套,从没独立指挥过一场战役。 他当然想指挥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战争,但要祁嘉礼夺权呢? 赵凌成其实是在试探,看曾风和他爹有没有通谍的可能。 因为祁嘉礼通苏一事,是他处过的对象举报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89节 那对象就是曾司令给介绍的,会不会,其实曾家通敌,且栽赃祁嘉礼。 曾风面色很难看,想吃苹果但又一呕。 终于他说:“邓大队给我喝的酒,后劲儿也太大了,我头晕的要死。” 陈棉棉翻白眼:“他给你喝的是闷倒驴吧,甜甜的,但喝完能醉三天。” 曾风打起精神吃苹果:“幸好我牵挂着革命,就只喝了两杯,不然得要命。” 邓西岭给他喝的是西北最烈的高梁白酒,驴都顶不住,何况他。 对了,水缸盖子上总共只有俩只苹果。 那是马继光专门跑到建设新村偷来的,他们专门种植的花牛苹果。 曾风大咬一口,眼睛亮了:“好甜,好脆的苹果。” 赵凌成以为媳妇已经吃过了,也饿,抓起一枚就咬:“确实脆。” 曾风豪气的说:“明天我跟民兵讲一声,这大苹果,走的时候咱们一人带一筐。” 建设新村有个老果园,种的是从秦州引过来的花牛苹果,味道贼香。 因为目前一切归农业社,私人没可能吃到,所以马继光为了陈棉棉,得去悄悄偷。 但曾风毕竟上面有人,觉得苹果好吃,随便就能要到几筐子。 聊回祁嘉礼吧,从许大刚费尽心机要饿死他就可知,邓西岭只恨杀不死他。 但曾司令呢,是不是敌特,有没有推波助澜,或者是故意杀人? 赵凌成扯回话题:“祁嘉礼咄咄逼人,曾司令想必也很苦恼吧,就不想想办法?” 曾风既然是书中男主,当然就不涉间谍。 他会整人下放人,但是严格按照上面制定的政策来的。 他苦笑:“祁嘉礼虽然脾气臭,可他是真正从抗日走到解放,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上面大把人不希望他回去,但也不能让他死了,不然会闹的很难看,就这样吧,让邓西岭压着他就好。” 又拍着那沓举报信说:“赵总工,咱们才是统一战线的,照我爸说,中苏很可能马上就要开打,他很想拿指挥棒的,赵老军长,也一定得多帮帮他。” 中苏马上开启,曾司令当然想大权独揽,但又没经验,就急需儿子帮他拢抡人才。 赵军虽然身体不好,可要愿意支持,空天方面就不必怕了。 所以不但之前他们父子推着曾丽要跟赵凌成相亲,现在也是,曾风拿举报信示好。 但真正能打仗的老功勋在种土豆,舞权弄柄的人却顿顿羊肉? 而且中苏一战想要赢,就得祁嘉礼那种经验丰富的老军长去指挥才行。 他举报赵凌成也是之前的事了,最早一封信还是十个月前的。 赵凌成原来都没所谓,何况现在。 收下信,他以为曾风吃完苹果就会走,也还有事要干。 但刚吃完苹果,曾风又说:“今晚咱们挤一挤吧,明天有地方领导下来慰问,咱们拍几张照片展示一下成果,然后劳改圆满结束,咱们也回基地。” 赵凌成最注重私人隐私的,一时都没明白曾风的意思。 曾风四处一嗅,又说:“也是奇怪,农场别的屋子全都臭气熏天,但就赵总工你,你家这小妞妞她都是香香的,炕小一点没关系,我睡你们脚底下就行。” 为了把屋子里的炕腥味去掉,赵凌成耗上了半块香皂。 而且和他媳妇睡一炕,曾风有毛病吧? 赵凌成目光阴森森,但语气里听不出恼怒:“我今晚还有工作。” 曾风打个哈欠,都要哭了:“你觉悟也太高了吧,三更半夜的还要去扫羊粪啊?” 赵凌成目光唰的投向妻子,她环着妞妞轻拍,朝他眨眼。 那长而卷曲的睫毛,勾的赵凌成心痒痒的。 好精妙的谎言,他一整天不在,但只要说是去扫羊粪了,就合情合理。 他说:“是比扫羊粪更重要的工作,走吧,监工去。” 如果曾风是革委会主任,他会住在泉城,吃着羊肉遥控指挥工作。 这臭烘烘的农场,他才不要住呢。 但陈棉棉虽能力不行,可是真能吃苦,居然愿意抱着婴儿住进农场。 为了夺权,曾风硬着头皮来了,但每间屋子都臭的要死。 这一间屋子不但没有臭味,还散发着一股高价香皂才有的清香味。 他想好好睡一觉,赵凌成却要拉他去监工,疯了吧? 曾风快崩溃了,打个哈欠说:“劳改嘛,意思一下就行了,革命也需要休息呀。” 赵凌成不是不会玩浮夸,而是不屑,他故意说:“革命就该不分昼夜,起来吧,我还有工作要干,没有你监工怎么行呢,走吧,去监视,并审查我的工作去。” 曾风头痛的要死,刚想说你去吧,我和你媳妇孩子睡。 结果陈棉棉却说:“曾风同志,农场大丰收,我要向革委会报喜的,但是你这工作态度,我要如实反应上去,你觉得总革委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你,你爸呢?” 曾风立刻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咬牙:“行行,我去,行了吧!” 咬牙再撑一段时间吧,等夺了权他再享受。 目前曾风还没有向上汇报工作的资格,但是陈棉棉是可以向上告他的黑状的。 他俩一起出门的,但赵凌成却又折回来了,问:“就你们俩,怕不怕?” 话说,女配之所以会发现瞎瞎交配的奥秘,是因为她怕被卖掉,就躲在个小山洞里好几天,王喜妹和陈换弟四处找她,但她不敢出去,也一动不动的,恰好就看到公瞎瞎在嗅母瞎瞎的尿踪,找着交配,从那以后,她趴着闻遍了这片土地。 这就是陈棉棉的地盘,她有什么好怕的? 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改了口:“怕啊,要是下雨了,你就赶紧往回跑。” 位于大片玉米林中的小屋,赵凌成担心自己不在,妻子会怕黑。 听她这样说,他就又得问:“为什么?” 她如要不再变瘦变黑,就那两坨淡淡的高原红,生动而佻皮,美而动人。 可她的思想一点都不美丽,她说:“回来收尿布啊,不然妞妞垫啥?” 赵凌成无语片刻,又问:“你猜我要去做什么?” 陈棉棉见他在勾手指,于是凑过耳朵,小声说:“快说啊,我听着呢。” 赵凌成凑唇在她耳畔,但就在她以为他是要亲吻她而躲时。 他的唇却只掠过她的脸颊,吻了一下妞妞的额头。 不过紧接着他又问:“你又在怕什么?” 怕他是想亲她吧,一脸惊慌,躲得贼快。 赵凌成也忍不住要想,她曾经跟魏摧云在一起时多开心,也不会这样躲来躲去。 所以不等陈棉棉回答,他又说:“也是,卑劣如我,你怕也是应该的。” 但又说:“习惯着适应我的做事风格吧,军婚不好离,妞妞也需要我们共同照顾,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做个合格的丈夫,也希望你能做个合格的妻子,合格就好。” 陈棉棉上辈子事业搞的风生水起,但碰到的男人都很渣,也很蠢,还没碰到过像赵凌成一样会玩心机的,所以她这时并没有意识到,他那句话,其实只是个铺垫。 不知道他带着曾风去干嘛了,但这天晚上,他再没有回来。 …… 妞妞很喜欢老头们,一见面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那其实是因为,他们头发乱糟糟的,又一身汗臭,像瞎瞎。 可一帮老头,哪怕祁嘉礼见了红小兵都敢打,见了她就只会笑:“妞儿起床啦?” 太阳都还没出来,但红小兵们已经扛着锄头,早早就在挖土豆了。 红沙土质挖起来也容易,藤蔓一扯,满地土豆乱滚。 祁嘉礼举两只大土豆挡上眼睛看妞妞:“嘻嘻,看爷爷好笑吗,笑一个。” 妞妞是婴儿,最容易被逗笑的,笑的咯咯的。 但这时一个红小兵经过,踢祁嘉礼一脚:“老不死的,滚远点。” 要是原来的祁嘉礼,已经打起来了。 但今天他只默默躲开,并继续跟上陈棉棉,举着土豆逗孩子玩儿。 林衍是妞妞的舅爷爷,是有血缘关系的,可他看到陈棉棉经过时,林衍竖起锄把在朝妞妞招手,他立刻说:“大特务,把你的眼睛收好,别总乱看别人家的孩子。” 曾风昨晚说过,今天本地的领导会来视察。 严老总为了突击钢厂产量应该没时间,但邓西岭肯定会来。 而且他来,会带一大帮的民兵,那么今天红旗农场的风貌就特别重要。 陈棉棉路过,都要帮忙往筐里捡几颗土豆。 她有点无奈,对跟着她的祁嘉礼说:“老爷子,那位是我家的亲戚。” 林衍就在不远处,祁嘉礼却气冲冲说:“赵军本来还能干一届,就是被他给害的,我也是被他害的。” 如果他只是通苏,不会像现在一样惨,主要也是那场间谍案的拖累。 他侄子祁延安只有一个儿子,也是红小兵,他就很反感。 但毕竟陈棉棉救过他的命,他对她,已经算是怀抱着极大的善意了。 对于妞妞更是,有种老头本来的,爱逗小孩儿式的喜欢。 举着两只超大号土豆吸引妞妞的注意力,他说:“坏的亲戚,我们小妞不要喔。” 陈棉棉抱歉的看林衍,他却只摇摇头就继续挖土豆了。 但饶是他都挖不过红小兵们。 年轻人体能好,个个锄头抡的像风火轮。 王科长还勉强跟得上,张主任和祁政委只能跟着老头们捡土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0节 远处的打麦场上金黄色的是玉米,灰色的是土豆,堆了两座巍峨的大山。 陈棉棉示意祁嘉礼跟自己来,进了一片玉米地,指放在地上的羊肉:“把它化成油,再装到瓦罐里,隔上几天舀一勺出来加到菜里头,给你们补身体。” 再说:“但不管您想送什么,我不收,妞妞也不收。” 昨天他说过,要送妞妞一个东西,陈棉棉当时没来得及拒绝,现在正好拒绝。 冷羊肉会带着膻味,但膻恰也是羊肉美味的象征。 祁嘉礼先是跪,接着坐到地上,环抱起羊肉:“我上回吃羊肉,还是三年前。” 还不太确定:“这是你,你送给我们的?” 三年没吃过羊肉,突然有人送了一大包,见陈棉棉点头,祁嘉礼却说:“小陈,凡是我坚持的,我是不会因为赵军一点恩情就向他低头的,因为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做错的事情我会认,但没有做错的,我宁死不屈,也绝不低头。” 他这种人的可敬和可畏都在于,宁折不弯,刚正不阿。 赵军其实也是差不多的脾气,所以他们性格不合,政见也不合,就总爱吵架。 陈棉棉索性说:“其实妞妞太爷,我都还没见过呢,更没聊过您。” 祁嘉礼疑惑了:“不是赵军,那是为什么?” 他以为她帮他是赵军的意思,但陈棉棉当然得否认,因为本来就不是。 她也知道,农场这帮老头们个个牛逼。 要不是他们够牛逼,邓西岭也不会专门集中起来,迫害他们。 但他们落魄,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他们万一能出去,当大官,惠及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子孙,不是她。 至于为什么要帮忙,陈棉棉说:“祁老您应该知道,我就是本地人,从小又饿又馋,我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人们想吃肉时会多馋,顺手而已,您也别多想。” 她甚至不知道他和赵军的矛盾是什么,当然也不关心。 祁嘉礼叹息,没来西北之前,他一直认为只要把鬼子赶出去,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要照料土地,要照料幼苗,要施肥,老百姓有多苦。 这场劳改于他意义非常,作为地主阶层,他确实是从这几年的劳改中,看到老百姓活的有多艰难的。 但默了许久,他还是说:“我和林衍那个狗特务永远势不两立,可这小妞……” 凶巴巴的老头难得语软:“常带她来看看林衍吧。” 他们全不修边幅,头发胡子炸的跟毛球球似的,脸还黑。 他离陈棉棉太近,一不小心妞妞就扯上了他的胡子,开心的直叫:“呜……” 小妞终于捉到瞎瞎了,她好开心。 陈棉棉连忙掰女儿的手,祁嘉礼却笑着说:“不怕不怕。” 别看婴儿小,力气很大的,妞妞手一扯,生生薅掉祁嘉礼一撮胡子。 陈棉棉当然要道歉,但祁嘉礼却说:“道什么歉呢,以后多带她来看看我,喔不……” 妞妞跟他啥关系没有,干嘛要来看他,看也该是看林衍。 但祁嘉礼看到妞妞,总要想起女儿们。 虽然侄子很争气,但被他抛弃的女儿们,那是他永远的遗憾。 陈棉棉心头一动,遂说:“祁老,我家凌成可不认为他舅舅是敌特。” 又说:“您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是被冤枉的?” 关于林衍,祁嘉礼是不通融的,他说:“如果我愿意向谁服软,写一封溜须拍马的信,以后给某个蠢蛋当狗头军师,愿意捞我的人多了去了,但为什么我不?” 他俩在青纱帐里,远远的,他指林衍:“因为我要盯着他,狗特务。” 但看妞妞嘴巴一撇要哭,他立刻又是轻声:“爷爷是不是吓到小妞啦,不哭不哭。” 这老头向来凶得要死,祁政委见了他都战战兢兢。 可他现在跟平常判若两人,他举双手扮鬼脸哄孩子:“汪汪汪,爷爷是大狗狗。” 再原地转个圈儿:“爷爷学狗叫,汪汪汪,小妞开心了吗?” 在妞妞看来,是瞎瞎在跳,她果然破渧为笑了。 但他们俩正聊着,却听外面有人喊:“你们是不是疯啦,都给我停下。” 祁嘉礼收了笑:“是邓双全来了,那小子的名字还是我起的,他妈的又来打人了。” 邓西岭是祁嘉礼的部下嘛,儿子的名字都是老司令取的。 但造化弄人,曾经祁嘉礼给个男孩取名双全,并希望他能文武双全的闹革命。 而现在那男孩长大了,一天不干别的,就革他的命。 陈棉棉让祁嘉礼先把羊肉找个冷的地方藏起来,还得找地儿给妞妞把个尿先。 规律是赵凌成总结的,孩子吃完奶半个小时,就必定会尿。 记着时间把尿,她白天基本就不会尿湿裤子。 把完尿,陈棉棉才回了土豆田。 昨天总共挖掉了1/3之一的土豆,但还有2/3呢。 大家都想一天把它挖完。 那么农场那个超大号的打麦场,就会被几万斤土豆给填的满满当当。 为了配合红小兵们,祁政委正在帮忙磨锄头。 眼看有人来闹事,陈棉棉背着妞妞往这边来,他远远伸手:“把孩子给我吧。” 又问:“凌成和曾风跑哪去了,那小将很猛得很,我怕他打你。” 见陈棉棉依然往前走,他再说:“把小妞给我吧,不然万一打起来,伤到她呢?” 其实不会的,那不,陈棉棉才靠近邓双全,陈苟扛锄头站到她身后了。 陈苟昨晚又逮了两只瞎瞎,挂在胸前吱吱叫。 妞妞一看,开心的手舞足蹈。 陈棉棉双手抱臂,问:“邓双全,你凭什么不让大家劳动?” 正好这时一个老头过来搬土豆,邓双全啪的甩鞭:“因为小将的职责是闹革命。” 陈棉棉昂首挺胸,语声朗朗:“劳动也是革命的一部分。” 陈苟也说:“最高指示都说了,劳动最光荣,你凭啥不让我们劳动?” 哪怕他爹是大队长,革命也是需要理由的。 邓双全想打人,打伤几个再捆起来,戴上高帽子。 因为,他老爸为了给曾风掌脸,今天会喊一大帮民兵队长来红旗农场。 而他作为第一小将,要能把农场的□□全捆了,押跪在路边,那得多风光。 但陈苟连着捉了那么多瞎瞎,以实力上位,要挑衅他,怎么办? 眼珠子一转,他说:“苟子,抓紧时间闹革命吧,今晚我请大家吃羊肉。” 陈苟挺胸抬头,抓起两只瞎瞎左右各亲一口:“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劳动更光荣,为了陈主任,我们今天必须挖土豆,在场的人谁要吃你的羊肉,我就举报谁。” 这种革命放大了人性中的恶,但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 陈苟瘦,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为了邓双全请的一斤羊肉而胡乱打人。 在半大孩子眼里,权力也没那么可怕。 陈棉棉帮陈苟实现了瞎瞎自由,他就要报恩,他誓要在今天挖完土豆。 他命令红小兵们:“继续挖,今天必须挖完。” 还别说,因为邓双全没有捉到瞎瞎,他就没有公信力了,大家又开始挖了。 一亩地能产大概三千斤土豆,十亩就是三万斤。 陈棉棉不让马继业往城里拉了,眼看打麦场堆不下,就让他沿路堆。 二十几个半大孩子锄头抡的像风火轮,一帮老头连颗熟土豆都顾不上吃,背着篓子一趟趟的,将出农场的,两公里的路上堆的绵延着的,全是大土豆,把隔壁公社的人都看呆了,跑过来围观。 转眼中午,太阳刺眼,又热,陈棉棉躲在荫凉处给妞妞喂奶。 不一会儿,过来个老头:“闺女,谢谢你的羊肉。” 再不一会儿,又跑过来一个:“闺女,肉我们藏的好着呢,红小兵发现不了。” 看来祁嘉礼已经让他的老头兵们集体看过羊肉了。 身而为人,衣食住行,有了羊肉,老头们的干劲也愈发的足了。 但邓双全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农场周围游荡。 他爸今天下午要带一大帮子民兵来呢,他必须在这儿等着,也必须搞革命。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办法了,冲进田里说:“你们和右派一起劳动,你们会受到他们的思想污染,你们会无耻堕落,所有劳动的红小兵,我要原地开除队伍!” 这不巧了嘛,陈棉棉别的不行,嘴皮子最溜。 她抱妞妞拍奶嗝儿,高声说:“同学们,申城来的一等小将曾风轻伤不下火线,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昨晚一直在外面劳动,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们!” 邓双全可不信:“放屁,那就是个羊日的,而且我爸……” 陈棉棉一声冷哼:“你爸给他灌了70度的闷倒驴,就以为他没力气干革命了,你错了,他是我的小将,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灵魂,他轻伤不下火线。” 想在她这儿闹革命,正巧呢,她也要造邓双全的反。 她说:“我的小将那么优秀,但是看看你自己,邓双全,你配当河西第一小将吗?” 而她这样说,陈苟他们就全在笑,看来也是早就不服邓双全了。 邓双全想要翻盘,只有一个办法,诋毁曾风。 他大声说:“那姓曾的就是个孬种,懒货,泡子都是白的,他能干个屁。” 陈棉棉故意往曾风身上扯事儿,就是因为她看到曾风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1节 红旗渠处于高位,是在半山腰,她早晨四处看,就看到赵凌成和曾风在那边。 她估计最晚,他们俩中午也该回来,果然,这会儿已经看得人了。 烈日下,遥远的土豆田里,赵凌成扛一大捆红柳,曾风扛一小捆,蹒跚而来。 一个红小兵竖锄把:“那不是羊日的,他觉悟那么高?” 另一个往手里唾沫,抡锄头:“咱难道还能比羊日的怂,给我挖!” 还有三分之一的土豆呢,大家也就早晨吃过两颗土豆,但他们瞧不起曾风。 可是曾风此刻正在穿地而过,他的裤子已经被荆棘划破了,他的脸色是惨白的。 他拄着一把土枪,走路的时候都可以看出来,腿在发颤。 想当年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红军们最惨的时候也就他这样了吧? 红小兵们瞟他一眼,愈发锄头抡的像风火轮。 邓双全也被震撼到了,嘴里喃喃的:“他是个羊日的白泡子,他怎么能的,这不可能啊。” 而曾风在看到陈棉棉的那一刻,直接瘫坐到地上,问:“邓大队来了吗?” 哆嗦嘴唇:“我,我要,要吃……” 他太累了,他必须吃羊肉。 而邓西岭说过,为了庆功,自己会带着一整头的烤全羊来农场,慰问他。 曾风跟着赵凌成,昨晚跑了不知道多少路,早餐就吃的洋芋。 他好饿啊,他甚至没力气进城了,只想邓西岭赶紧来,给他吃香喷喷的烤全羊。 陈棉棉见马继光在背土豆,忙说:“快,扶他去你房间休息。” 曾风突然就有力量了,噌的站了起来:“不不,哥们,离我远点,滚开!” 他本来只是宿醉,缓缓就能好,是在马继光兄弟的宿舍被熏晕,大概还感染了细菌。 昨晚跟着赵凌成出门,他拉肚子了,边走边拉。 现在他哪里都不去,他要去睡陈棉棉和妞妞的那张炕,他要好好睡一觉。 他跌跌撞撞跑掉了,陈棉棉看邓双全:“我的兵,都那样了还拒绝休息,要奋斗,再看看你。” 邓双全冷笑,声低:“哼,陈棉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了我魏叔,今天他也要来,就是来扒你的皮,我爸还要革你的主任,哼!” 魏摧云肯定生陈棉棉的气,估计也想搞掉她的革委会主任。 毕竟她不但耍了他,还四处跟人讲,说他又秃又胖,是个好色的老光棍。 但农场又不归他管,他还刻扣右派的粮食,他跑来干嘛? 不过邓西岭下午就要来了,赵凌成人呢。 他昨晚到底去干嘛了,接下来他准备怎么做。 毕竟今天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回基地了,他的事,能在今天搞定吗? 邓双全已经阻挠不了生产了,陈棉棉也懒得理他。 但看他叼着根狗尾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妞妞又撇着嘴,不想看他嘛。 她就故意说:“这曾风上哪了,该不会是躲哪悄悄睡觉去了吧,他可不能偷懒呀。” 果然,邓双全转身就跑:“白泡子,他肯定是去偷懒了。” 他要找到曾风,揭穿他偷懒的真面目。 他一走,陈棉棉就去找赵凌成了。 中午赵凌成背着一捆小山包大的细红柳回来,但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找到他俩住的小屋,曾风四仰八叉睡着,但他不在。 她于是又返回农场院子,又到打麦场,但都没有找到人。 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响声,她估计应该是邓西岭来了,于是喊:“凌成,凌成?” 对了,林衍不住在宿舍院中,而是在门外,祁嘉礼单独给他搭了个小屋。 那小屋上面还有名字呢,名字也不大好听,因为叫狗窝。 陈棉棉找了大半天,但赵凌成一撩帘子,好吧,原来是在他舅舅的狗窝里。 她见他抱着一捆红柳在捋,遂问:“你弄这干嘛?” 他昨晚还真去劳动了,割了好多红柳回来。 而据陈棉棉所知,这人最讨厌劳动,一夜不睡觉的割红柳,他想干嘛? 赵凌成看女儿的小脑瓜子就在妻子背上,醒着,也在看自己,突然就又阴阳怪气了:“算了吧,你不会感兴趣的。” 他昨晚就是,她问什么他不说,阴阳怪气。 今天又这样,陈棉棉有点生气了,当然要深度探讨一下,他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吵架。 但也就在这时,摩托车突突响着,停在了打麦场,有人往这边来了。 陈棉棉以为来的应该是邓西岭和魏摧云,那俩河西地头蛇。 祁嘉礼应该也是这么猜的,一六旬老头,他也够猛着,扛着锄头躲进了玉米田里。 他向上写举报信,却被邓西岭压着,邓双全还整天来打他,他这是拼个你死我活,打邓西岭一顿。 他罪已经够多的了,邓西岭还是个病人,被他打坏了呢? 陈棉棉想喊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来人转过院子,祁嘉礼举着锄头冲出来了:“好小子,看我不,你是……” 赵凌成也钻出了林衍的狗窝,迎了过去:“雷特派员。” 来的不是邓西岭,而是一身黑衣的雷鸣雷特派员,推着一台摩托车。 彼此握手,雷鸣竖大拇指:“凌成,你的分析还真是对的。” 赵凌成知道他舅不是间谍,但没有按传统的方式去查证据,而是制造证据。 雷鸣的手下会监听全河西的无线电,他来,就意味着间谍上钩了。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只有祁嘉礼被蒙在鼓里:“你们在搞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看周围再没别人,赵凌成说:“您老就不能消停点,不要打人,不要吵,祁老……您吓到我闺女啦。” 要说别的祁嘉礼服,要说他吓到妞妞,他可不服。 他转到陈棉棉身侧扭头乍手:“小妞最喜欢爷爷了对不对,汪汪汪,瞧瞧她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雷鸣看赵凌成,心说老领导该不会是被关太久,疯了吧。 但其实赵凌成在没人的时候,也经常学小狗,小猫,汪汪汪,喵喵喵给妞妞看的。 就,他能理解,而现在他急需知道,雷鸣那边获得的消息。 祁嘉礼这个刺老头,折磨了林衍五六年,还动不动写赵凌成的举报信。 赵凌成看见他就生气,但再看他逗的妞妞咧嘴笑。 算了吧,革命之路,就是在矛盾和争吵,猜疑中曲折前进的。 向前走,向前看! 第39章 强吻 先说泉城, 国营饭店。 魏摧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才下马他就听到一阵咳嗽声,还闻到一股浓浓的孜然花椒香。 他瞥眼后院,馕坑前围着厨子和服务员, 个个都不争气的, 嘴角挂满口水。 只闻香味就可知, 馕坑里烤的, 是西北人都爱死了的烤全羊。 进了饭店,他悻悻说:“一只15斤的羊羔,是老子三个月的肉票量, 要给曾风吃。” 邓西岭坐在饭店里, 也正在等烤全羊出坑。 一只羊羔最小就是15斤,出娘胎最多也就三个月,正是软嫩可口的时候。 在馕坑里烤到外皮滋滋流油时, 内里恰好嫩到能吸汁儿。 邓西岭有肺结核, 两颊浮着红晕, 瘦到弱不禁风。 他边咳边说:“去年你私自扣粮的事, 曾风想往上举报的, 我知道你有苦衷, 但别人不知道,咱们上农场给他捧个场, 赔个罪,那件事他就不会往上报了。” 他们都是地方小领导, 邓西岭的工作没有任何纰漏。 但魏摧云有, 他去年扣了一些供销总社分给西北的统配粮。 今天的烤全羊也是他的肉票,用来给曾风赔罪,让对方不要查他的。 但其实魏摧云并不觉得那是件大事儿, 烤全羊曾风吃掉,从此不查他最好。 但如果他要给脸不要脸,还要查,魏摧云揍都能揍死他。 他另有担忧,他说:“雷鸣雷特员突然来了泉城,听说是为了查间谍。” 邓西岭轻咳两声,问:“特派员人在哪,查什么间谍?” 魏摧云摇头:“不知道。他调集了泉城所有公安,还要求铁路随时听令,应该是怕间谍会通过铁路逃跑,所以提前警告,以便能及时封锁。” 邓西岭笑着说:“反正你不可能是间谍,我也不可能,有啥好担心的?”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泉城人。 唯一不同的是,邓西岭去申城读过几年大学,魏摧云则一直在当兵。 从穿开裆裤玩到现在,他们最了解彼此。 魏摧云也笑:“你要是间谍,我就是驴日的,你能骑马吧,咱们骑马上农场。” 此时下午三点,邓西岭说:“倒是能骑,但要走慢点,我身子遭不住。”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2节 魏摧云突然想起件事:“那个小陈,好像是曾风的领导。” 他说的小陈就是陈棉棉了。 她不仅是曾风的领导,还是基地革委会的主任。 而要不是她,曾风那条小哈叭狗也不会逮着魏摧云咬的。 邓西岭说:“曾风跟我讲过,说她只是挂名的,工作是他在干。” 说来魏摧云是真郁闷,陈棉棉老实勤快会干活,他冲着贤惠才要娶的。 结果闹来闹去他才发现,是陈金辉想把几小舅子塞进铁管所,给他搞的美人计。 他好好一个男同志,被全泉城的人喊成了秃头老恶霸。 那件事也搞得他见了赵凌成就犯尴尬,又还得装作无事发生,简直郁闷。 关于今天公安通报的间谍一事,他也想不明白。 他一直以为西北最大的间谍就是林衍,但难道不是他,那会是谁? 当然,任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好兄弟,邓西岭。 …… 农场里,雷鸣一句话,就成功让祁嘉礼激动到头发胡须全炸。 他说:“咱们都知道,有个大间谍,代号321,用固定的无线电波段,在五年前,最后一次向对岸发送无线电信号,而我们一直认为他是林衍,但是……” 祁嘉礼最恨的就是林衍了。 也坚信他就是代号321,但难道他不是? 雷鸣又说:“但昨晚321重启电台,向对岸发送了一条密电。” 祁嘉礼追问:“昨晚几点钟,难道是趁我们睡觉,林衍偷偷跑出去了?” 再追问:“电台在哪,离农场远吗?” 雷鸣不答,却看赵凌成:“听说今天邓大队也会来农场?” 见他点头,又说:“我们正在全力搜查电台,你们先忙,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对了,我这一路走来全看到了,小陈同志的革命工作干的,出乎意料的棒!” 祁嘉礼是老革命,最懂了。 如果确定是林衍,雷鸣会立刻抓人。 可他没有抓人,只含浑说了几句话就走,就证明林衍大概率是清白的。 那么,难道五年前害军方损失惨重的大间谍,他另有其人? 那他五年来对林衍的迫害又算什么? 他们聊天陈棉棉不好在场,她在给妞妞冲奶粉,喂奶粉。 这会儿妞儿趴她肩头打盹呢。 孩子要睡觉了,但看到祁嘉礼经过,就伸小手:“呜!” 她的小脸蛋白嫩嫩,她的小嘴巴嘟嘟着,她长长的睫毛正在扑扇扑扇。 她跟黢黑苍老的右派们,就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祁嘉礼心乱如麻,却也立刻换上笑容,柔声说:“小妞乖乖,小妞睡觉觉。” 妞妞乖的像只小猫咪,哄一哄就闭上了眼睛。 祁嘉礼脑子一片乱,却被民兵陈自胜扯了一把:“上级要来呢,抓紧干。” 陈棉棉轻拍着闺女,看大家一筐筐的背着土豆,也说:“大家加油干啊,跑起来。” 工作要出成绩就得拼命,但她自己不想努力,就只能拼命激别人了。 看妞妞睡着,赵凌成就接过去抱着了。 而在今天之前,他是真不知道,劳动人民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但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 两公里的水泥公路已经全部被土豆占领,只剩一条人可以通行的小路。 那是几万斤土豆,在两天内被挖了出来。 一颗土豆不过蔬菜,但当土豆堆满公路,就是壮景奇观了。 赵凌成轻拍着闺女,站在打麦场和宿舍的分岔路口,也可算看清了妻子的野心。 或者说,这趟劳改,她打算如何用最短的时间,造出个最大的轰动。 左边是打麦场上的玉米和土豆两座大山,右边是绵延向远方的土豆公路。 平坦的河西走廊,秋季庄稼全收,恰好没有任何遮挡物。 人只要往中间一站,拍一张丰收全景照,那将极具视觉冲击力。 而你要只说丰收,或者给个数字,上面大多数领导都没来过乡下,想象不到的。 但给他们一张土豆排长龙的照片,让他们真真切切看到成果。 哪个领导不得夸一句,陈棉棉工作干得好? 对了,因为妞妞不喜欢戴,总是会扯掉,陈棉棉就不给她戴口罩了。 但只要赵凌成抱着,哪怕妞妞睡着,口罩也也必须戴。 他现在是农场里唯一的闲人,但没有人责备他。 而且所有人经过他身边,都要停下来说一句:“小妞睡着啦,瞧她睡得多香啊。” 林衍偶然背着土豆经过,也停了下来:“摘下她的口罩来,我看看她。” 一看立刻笑了:“瞧瞧,她睡得多香啊。” 苦寒的西北,才十月树叶就黄了。 阳光是那么的刺眼,风沙是那么的猛烈。 土豆是那么的多,多到仿佛永远挖不完,也背不完。 人们的心也是冷的,硬的,跟风霜一样。 但唯独对那跟着妈妈来劳改的小妞儿,任谁的心都是软的,善意的。 也不管是谁,都希望小妞儿能吃得饱,睡得舒服。 赵凌成也是因为沾了抱女儿的光,才被免除劳役的。 对了,陈棉棉问的时候他不讲。 但现在她不好奇,也不问了,赵凌成倒是开始讲关于间谍的事了。 …… 陈棉棉这会儿在找曾风骑来的摩托车。 因为劳动即将进入尾声,而她的重头戏是拍照,是展示成果。 曾风带了相机来的,在他骑的摩托车里。 怕淋了雨要生锈,那摩托车停在打麦场后面的柴房里。 因为整个麦场被土豆玉米堵严实,没路,她于是穿过旱厕,从后面绕进了柴房。 她刚进柴房,赵凌成也跟了进来,直接开始讲昨天发生的事。 抱着闺女轻轻悠着,他说:“昨天我跟邓双全讲,我们轰落的那架u2几乎完好无损,我们也已经复刻,并进行了升级,情况好的话,中苏两个月内就能开战。” 陈棉棉不争气的,又好奇了:“邓双全把消息告诉他爸了?” 立刻又问:“他爸会相信吗?” 赵凌成却是反问:“时隔五年,电台在昨晚突然重启,你说呢?” 因为大路被阻隔,柴房这边就没人过来了。 当然,要讲点啥小秘密,只要声音小点,也就不怕被人听到。 柴房其实很干净的,因为里面只储着细谷糠。 老头们专门存放着它,是怕万一明年春天又没粮,谷糠配酸菜就能充饥。 外面大家正干的热火朝天呢,这柴房僻静,正好能偷会儿懒。 陈棉棉一屁股坐到了松软的谷糠上。 见赵凌成抱着孩子站着,她拍谷糠:“站着干嘛,坐下来,咱休息会儿。” 赵凌成嫌弃的瞥一眼谷糠,却说:“我还是站着吧。” 陈棉棉只好仰着脖子看他,而她有些想不通的:“你不过随口一说,邓大队就相信啦,他都不怀疑真假的吗,还有,他就不怕被查到家里?” 这就是陈棉棉所不懂的领域了,赵凌成无奈:“他怎么可能把电台放在家?” 目前有专门的无线电信号监测员,看到有不明无线电信号,就得去找。 找到无线电台,然后再来确定,到底是谁发的消息。 要定义一个人是间谍,得先确定,那个无线电台是他的才行。 结合刚才雷鸣突然来农场一事,陈棉棉想到一点:“该不会,昨晚邓西岭把电台藏到农场了吧,然后准备栽赃嫁祸给林衍,他又能把自己洗的清清白白?” 赵凌成点头:“有那个可能,但先等公安们找吧,看电台究竟在哪里。” 陈棉棉当然得追问:“如果他真的发完电报,又把电台藏到了农场呢,咋办?” 赵凌成都钓鱼执法了,当然就有应对的办法。 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邓西岭一个土生土长的泉城人,会那么盼望反攻。 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是他的乡亲,是他的亲人,他就不怕万一核对轰,生灵涂炭? 看媳妇儿懒懒的躺在松软的谷糠上,赵凌成不谈间谍的事,又说:“三翻五爬,妞妞马上要学爬行了,我想给她买张羊绒毯子,但找不到,就编张红柳的吧。” 所以昨晚他跑出去砍一堆红柳,是为了编爬爬垫? 以他的奢靡,当然想搞张羊绒毯,但现在为了还债,羊绒毯都不生产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3节 赵凌成是个好爸爸,居然还知道孩子需要准备爬行垫。 陈棉棉当然不吝夸赞,笑着说:“谢谢妞妞爸爸,我们都好爱你的。” 但本来聊得好好的,赵凌成突然就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他说:“你是个非常优秀的革委会主任,也是个合格的母亲,我也应该满足的,但是,算了吧,不讲了,就这么过吧。” 陈棉棉觉得这男人绝对是有什么毛病,日子不好好过,总想吵架。 她仰躺碰着,翘起了二郎腿说:“赵同志,外面所有的人都在劳动改造,只有你可以偷懒,我认为我是个非常合格的妻子,你要还是嫌弃我,那咱们……” 其实她不敢离婚的,小孩太难带了,光是洗尿布她就做不到。 她也心虚,但他要说她不合格,她不服,要不是跟着她,他不也得挖土豆? 但赵凌成立刻反驳:“你甚至连妻子最基本的都没有提供,妞妞已经三个月了,而当初复婚的时候,我以为你有心理准备,我以为我们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陈棉棉腾的坐了起来,就见男人坦然的盯着她。 那双跟妞妞一样,眼皮薄,略陷又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挑衅。 他这其实是在耍赖,因为他当初说的是,他对婚姻特别淡泊,没所谓。 但妞妞才刚才三个月,他竟然挑明的开始谈性了。 陈棉棉觉得这不对,她觉得她不能丢了气势,于是又躺了回去。 她说:“赵同志,你可是个军人,也应该是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你现在讲这种东西,你就不怕妞妞听到了,对你这个爸爸有看法吗?” 女儿虽小也是家庭成员,赵凌成也是等她睡着了才讲。 他语声沉哑,还透着几分丧气:“我早说过的,我是个品行卑劣的人。” 他昨晚就这样说过,但陈棉棉当时没想到,他只是在为今天做铺垫。 而且今晚他们还将住在农场,他这样说,怕不是想干点啥? 陈棉棉又坐起来,说:“你都说你过不会强迫我,但你现在……” 赵凌成抱着女儿轻悠,一脸正义凛然:“我现在就是在征得你的同意。” 陈棉棉紧追着问:“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赵凌成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强硬的拒绝,但默了片刻,只说:“我甚至没要求你爱我,只是……当然,虽然我确实低级趣味,但不会强迫你的,没关系的。” 他不是演的,而是,生活本来就枯燥乏味,他又一直处于极度紧张中。 原来妻子整天闻臭瞎瞎,他都不想回家。 但现在,大概就是他爷爷总是骂的,他天性品行卑劣吧。 他无法遏制那种原始的,野蛮的,低级趣味的,堕落的性冲动。 他不强求妻子爱自己,就好像他爸一直都知道,他妈从来都不爱他一样。 当然,他爸爱的,其实也只是他妈伪装出来的样子。 伪装的,一个立志改变这片土地,驱逐挞虏,让老百姓不再受苦的高尚女性。 陈棉棉也一样,现在或者只是一种伪装。 可赵凌成没有钢铁意志,他会忍不住的,想要追求美好的东西。 话说,要是他找着吵架,陈棉棉就会烦。 但是他又那么容易妥协,而且他垂眸看着妞妞,睫毛微颤语气低沉,还带着几分沮丧和难过,就搞的陈棉棉又有点可怜他了。 再看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土豆长龙也摆的差不多了,继续工作。 她打开摩托车座,从中拿出了曾风的相机包。 他用的是孔雀牌相机,陈棉棉不太会用,遂问赵凌成:“这个要怎么用?” 赵凌成单手抱着女儿,教妻子该怎么打开镜头盖,装胶卷按快门。 俩人正忙着,却听远处有人在喊:“陈主任,小陈?” 陈棉棉找到装胶卷的地方了,也听到是曾风在喊自己,才抬头喊了声来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妞妞被送到了她胸前,赵凌成也跟着压了过来。 他先是唇覆上她的面颊,试探了一下。 陈棉棉下意识扭头,但岂知男人恰好就那边等着,双唇精准攫上她的唇。 她在反抗,在推搡,但他的唇同样有力的,在她唇上碾磨。 一夜未刮的胡茬,热息,他把她挤向墙角。 陈棉棉不敢太激烈,怕推来搡去的,闹的女儿睡不饱,醒来要哭闹。 但赵凌成明明最疼女儿的,此刻却不管不顾往前压。 为了给妞妞空间,陈棉棉只得仰头又躬腰,步步退让。 赵凌成昨天没刮胡须,嘴唇胡须的,碾的她唇周火辣辣的疼,生疼。 但他就好像突然疯了,还在持续碾磨挤压,粗息呼哧呼哧,喷洒在她脸上。 直到有人来推门时他才猛得抬头,陈棉棉也立刻抱着相机出门。 来的是曾风,一看:“主任,您的脸怎么啦?” 她的唇周全是红的,嘴唇也肿的厉害,两颊直接红透。 曾风觉得不对,当然要问:“你这是咋啦?” 陈棉棉揩脸:“紫外线太强,把我皮肤晒伤了。” 曾风总觉得屋子里悉悉祟祟的,要回头看,陈棉棉又说:“走吧,我帮你拍照去。” 曾风回头说:“刚听几个老头在议论雷鸣雷特派员,他来过吗?” 陈棉棉不想跟他八卦这件事,就说:“我不知道。” 雷鸣那样的特派员,全国只有八个。 而目前全国有将近六十万右派,如果想平反申冤,就需要找特派员。 特派员到了哪里,也就意味着那儿发生特大案子了。 但且不说间谍的事,陈棉棉职场打拼的久,最懂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酒巷也怕巷子深,事情要做,宣传也必须跟上。 曾风当然也懂,他一觉睡足,溜达过来一看,都忘了肚子饿了。 他站到最佳机位,双手叉腰,任陈棉棉啪啪拍照。 玉米和土豆堆成的巨型山包,还有一条长龙,那是他的工作成果。 陈棉棉也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左一张右一张的,连着拍了七八张。 下午五点钟,日影西斜,最佳拍照时间。 然后换曾风给陈棉棉拍,但他一看生气了:“主任,你没开相机盖啊。” 陈棉棉先说:“怎么开相机盖,我不懂啊。” 又说:“先帮我拍吧,一会儿我再专门帮你好好拍几张帅照。” 人的好都是相互的,曾风于是用心帮陈棉棉拍了几张。 然后他专门教了她一下该怎么拍,就准备再拍了。 陈棉棉却逮着马继光说:“去通知田里的人们,工作暂停,一起来拍照。” 马继光挠头:“只是民兵和红小兵吧,右派们不要?” 陈棉棉坚定的说:“不,不管什么成分,全部叫来,所有人到齐我才拍。” 曾风觉得不大好,说:“民兵和红小兵拍一张,劳改犯就算了吧。” 对了,就在这时,赵凌成也来了,抱着闺女站在不远处。 陈棉棉是真没想到,他表面正经,满肚子坏水。 而且明明前一秒还说不强迫她,但他简直流氓行径。 他还一直目光寒寒的盯着她,搞的她不由自主的脸红。 但算了,假装看不到他吧。 曾风作为下属,听话陈棉棉就会夸,但要是不听话,她可就要批评了。 她昂首挺胸,负手:“曾风同志,咱俩谁是领导?” 再说:“作为一名优秀的革委会主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组织人员,拍照。” 总共就两天时间,几十亩土豆只挖剩四五亩了。 红小兵们最激动了,毕竟他们只是为了逮瞎瞎而帮忙的,但竟然还能拍照留念? 不知道多久没刷牙洗脸的半大孩子,蓬头垢面的老右派,祁政委,瘦了一大圈的张主任和王科长,民兵们陆陆续续的全都来了,边走,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埋头忙碌时,他们就好比蚂蚁,浑然不觉得。 但此刻,所有人都站到了最佳机,也全都由衷的喜悦微笑。 红小兵们先来,有瞎瞎的还特地把瞎瞎举高高。 胶卷稀罕,他们以为只能拍一张,但陈棉棉啪啪啪的,连拍了五六张。 接着是民兵们,陈棉棉也是连着拍好几张。 然后就是老□□们了。 这会儿林衍站在赵凌成身边,正在看他家小妞。 他没所谓拍不拍照的,只想多看看那个乖乖的小妞儿。 只要看到她勾着唇角,在梦里都幸福的微笑,他的心情就会无比平和。 一张照片有什么重要呢,他只想种多多的粮食,最好让整个河西走廊都堆满土豆。 那样,小妞儿就永远不会因饥饿而难过,而哭泣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4节 但祁嘉礼突然喊“林衍,你也过来。” 赵凌成只有在舅舅看闺女时,才舍得拉下口罩,他也说:“去吧。” 林衍还想推辞,祁嘉礼却说:“磨蹭什么呢,快来。” 一帮破衣褴褛,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谁敢想他们能种出那么多土豆。 曾风看着都有点生气了,因为陈棉棉左一下右一下,又是远景又是近景的,对着一群糟老头连摁了十几下快门,胶卷马上用完,他还一张都没拍到呢。 而且邓西岭邓大队要来,他还要拍几张合照呢,陈棉棉简直浪费胶卷。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叮咛咛一阵马铃响,再加嘚嘚的马蹄声,一帮老右派极默契的站了起来,笔挺立正,红小兵和民兵们也是,赶忙立正。 其实自行车速度也很快,拖拉机也是,但泉城的地方领导们还是习惯骑马。 对了,曾风还没吃过烤全羊,只是听说过。 但他自打来了农场,肚子就是空的,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赶了过去。 可随着骑马的人穿过绵延的土豆长龙越来越近,他却转身就跑。 可才转身,他就碰上一直在农场却没份拍照的邓双全。 对方一声冷嗤:“胆小鬼白泡子,哈哈,被我魏叔吓到了吧?” 最先到的是魏摧云,因为邓西岭身体不好,又是好兄弟,他兼理一部分工作。 而他向来讨厌,也痛恨右派们,不过他性格比较直爽,有功会夸。 策马沿着一帮老右派跑了一圈,今天难得的,他点头夸赞:“干得不错。” 跃下马又看曾风:“一个小农场竟然能产这么多土豆玉米?” 有个老头笑着说:“是工农兵思想的力量,让土地长出了多多的粮食。” 红小兵们在点头,刚想说对,魏摧云却说:“滚你妈的,那是化肥和雨水的力量。” 好吧,他虽然又凶又坏,但还算事实求事,而且他竟然震得住红小兵们。 场面很诡异的,陈棉棉要是祁嘉礼,也会受不了。 因为就在下放前,他是河西兵的司令员,但现在成了阶下囚。 不过相比凶巴巴的魏摧云,邓西岭就显得亲切多了。 他骑一匹特别温顺的短脖子马,走得也慢悠悠的,还得魏摧云搀扶着下马。 他其实是被曾风给忽悠了,以为果然,陈棉棉只是个挂名的。 所以下了马,他先笑着对右派们说:“去忙你们的吧,好好改造,争取减刑。” 紧接着拉上曾风的手就开始夸了:“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指挥官生的儿子会打仗,不过三天时间,瞧瞧这劳动成果,就可见曾小将的统筹协作能力有多强了。” 右派和民兵,红小兵们又去干活儿,搬土豆了。 魏摧云也以为能在三天内起出几万斤土豆,果然是曾风的运作。 而他其实不带脏字儿也能讲话的,他主动握曾风的手:“看来西岭说得没错,知识分子也并不是个个狼心狗肺,懂革命的知识分子,曾风同志,你很优秀。” 曾风有点尴尬,因为陈棉棉叼一根狗尾巴草,就在远处站着。 赵凌成不在,妞妞醒了,尿了,他找地儿给闺女擦屁屁,换尿布去了。 曾风也不能独抢功劳,就挠头说:“其实都是陈主任的功劳,她也很优秀的。” 再向邓西岭介绍:“我们基地革委会主任,陈棉棉。” 就,该怎么说呢。 哪怕领袖天天讲女性能抵半边天。 但魏摧云和邓西岭其实都跟赵军老爷子一样,因为是带把的,从小就天然的,自觉自己比女性高一等,他们会赞美女性,但用的是吃苦耐劳四个字。 女性当官,他们也首先要想到钱权美貌,利益关同系。 邓西岭还好,一手拿着手绢儿捂嘴,上前跟陈棉棉握手:“陈主任好。” 但魏摧云只是示意端着大托盘的民兵上前来,拍曾风:“烤全羊,给你庆功。” 15斤生羊肉要烤熟,就会只剩下七八斤,水份会流失嘛。 但是上面孜然花椒,还有胡麻油特有的香味儿,红油飘荡在大托盘里。 该怎么说呢,那三巴掌曾风在这一刻当场忘记。 他已经馋到,舌头生理性的颤抖,嗓音嘚嘚嘚,像只抱蛋母鸡一样了。 但毕竟还要注意影响,要推辞的,他就说:“太铺张浪费啦。” 又说:“不不,这我们不能吃,给红小兵们吃吧。” 瞧他那矫情的怂样儿,魏摧云恨不能再啪啪啪,给他三巴掌。 但当然,干部要搞腐化肯定是要背着人的。 命令端盘子的民兵盖上盖子,他说:“西北角的哨屋,咱们去那边吃。” 邓西岭当然没想请陈棉棉上桌,但肯定要客气:“我们备了些粗茶淡饭招待陈主任和曾小将,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工作,顺便吃点东西,我们还带了酒。” 一般来说,河西的女干部们是不跟男干部一起上桌吃饭的。 这边的男人们都比较粗俗,只要上了饭桌,就会相互带着驴问候对方的爹。 有知识有文化,体面点的女性都受不了那种玩笑。 而且他们喝醉了还喜欢掏家伙,也就是传说中的比泡子,看谁的更黑。 据传说,泡子更黑,就意味着那个人身体壮,那方面也强,反则之弱,还懒。 邓西岭以为陈棉棉作为军嫂,肯定不上荤黄色的饭桌。 但她却说:“行啊,一起吃饭,聊一聊去。” 邓西岭一下就被搞尴尬了,魏摧云不好说,但重重咳了一声。 曾风不明就里,还问他:“魏科长,你不舒服啊?” 陈棉棉早晚要整治西北男人嘴里的生殖器,叫他们文明讲话,礼貌做人。 但虽然曾风饿的要死,恨不能马上抱根羊腿来啃。 不,他甚至想,今晚抱只美丽的烤全羊入睡,那比再漂亮的女人都有诱惑。 但显然,今天那只热乎乎,香喷喷的烤全羊他注定是吃不到了。 因为就在他们聊天时,随时一阵摩托车声,还有一声汽车喇叭响,紧接着,一台摩托带着七八辆自行车冲进农场,为首的就是雷鸣雷特派员。 他一个手势,手下公安们就把农场的路口给堵了。 曾风抢着问:“雷特派员,出啥事了?” 雷鸣四下张望,先说:“昨晚代号321重启,向对岸发送密电。” 再看邓西岭:“我们经过系统性的搜查,在红旗渠水电站的排洪洞里找到了电台。” 魏摧云立刻就说:“他妈的,肯定是林衍干的,水电站距此只有10公里。” 邓西岭也说:“如果抄近道,进排洪洞只需要5公里。” 为什么魏摧云习惯性的会带着鞭子,因为他出门习惯性的都是骑马。 其实事情显而易见,林衍是被栽赃的。 他这几天都在不停的刨挖土豆,夜里农场也到处捉瞎瞎的红小兵,他要悄悄跑出去,万一碰上了呢? 但是魏摧云显然是个冲动无脑的,他一甩鞭子就说:“看老子这回不毙了他。” 邓西岭明显就是在拱火:“是我的错,他在我名下劳改了五年,但竟然毫无悔过之心。” 他这样一说,魏摧云就是曾经的许大刚,能帮他杀人的。 可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不,雷鸣咳了一声,愠吼:“魏科,你给我站住。” 他依然在环顾四周,并问:“我说间谍是林衍了吗?” 恰好这时赵凌成给妞妞换完了尿布,从一片玉米田里出来了。 而在他出来的那一刻,魏摧云勾了一下唇角,邓西岭叹了口气。 只有曾风实在馋的忍不住,正在悄悄偷烤羊肉吃。 赵凌成的舅舅可是大间谍啊,他来下放劳改,结果他舅舅就在农场里联络老蒋。 他家有五个烈士,他够硬,他或者可以戴罪立功。 可他那个间谍舅舅这回保不住了,最少也得是枪毙,他准备怎么做,还要偏袒他舅舅? 雷鸣迎上了赵凌成,先看妞妞:“小妞儿怎么不高兴?” 没睡饱就被吵醒了,妞妞正在难过呢,小嘴撇撇,她把头埋进了爸爸臂弯。 雷鸣这时才把只小皮包模样的电台横起来,打开,并问他:“赵总工你觉得呢,间谍会是谁?” 陈棉棉哪怕是瞎子都看出来了,就是邓西岭没错了。 但她好奇的是,赵凌成要怎么证明,这个电台是邓西岭的,是他栽赃给林衍的。 …… 第40章 间谍 民兵大队虽然只是个临时机构, 但人员可不少。 副大队长,文书和会计都有,今天也都来了,见土豆露天堆放着, 怕万一夜里起了风要把它吹绿, 赶忙组织隔壁公社的人过来, 往上面覆盖麦草和薄土。 而今年, 从麦子到谷子糜子,红旗农场的丰收都被压下去了,但这回压不住了, 四个憨民兵加几个老头创造的丰收, 通过陈棉棉拍的照片,能直接传到总革委。 也只剩一件事,找到那个间谍, 这趟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而虽然雷鸣拦住了魏摧云, 但现场还有个邓双全。 他飞奔到田里, 扯住林衍就要上皮带, 却又被祁嘉礼给暴揍了一顿。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5节 别的红小兵苦他久矣, 也没人拦着, 他被打的鼻青脸肿。 直到他一声大吼:“大特务林衍昨晚又联络对岸啦!” 再吼:“马上要打仗,狗特务却在通风报信。” 顿时所有红小兵全停下了锄头, 盛满怒火的目光投向了林衍。 为了备战,全国上下集体勒紧裤腰带, 但狗特务竟然还在悄悄里通外国? …… 另一边, 陈棉棉从赵凌成手里要回了妞妞。 她轻轻悠着女儿重新哄睡,当然也想知道,赵凌成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不过真正帮林衍洗脱冤屈的, 是曾风。 魏摧云很反感赵凌成一直偏袒林衍的,一脸不屑,要看他怎么狡辩。 但这时曾风问雷鸣:“雷特派员,昨晚几点发的无线电?” 雷鸣看卷宗:“0:35分。” 曾风一口闷掉羊肉:“我作证,无线电不是林衍发的。” 再唆手指:“昨晚他和我,赵总工,我们仨趁着月光,一直在砍红柳。” 陈棉棉心说怪不得赵凌成那么烦曾风,却要拉他去监工。 三人互相为证,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魏摧云很刚愎的,并不信:“曾风同志,电报是在半个小时后才发的。” 曾风说:“我们砍了一整夜红柳,林衍是早晨才回的农场。” 魏摧云还是不服:“劳改犯私自出农场,你们违法了纪律,是在犯罪。” 曾风笑了:“我可是小将,我看着他呢,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的革命觉悟?” 魏摧云索性说:“说不定你们三个人相互包庇!” 他这就是乱喷了,邓西岭忙说:“摧云,不许义气用事。” 但他也问赵凌成:“一夜不睡觉的砍红柳,是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吗?” 这个时代的癫狂在于,你得疯一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凌成明明是要收集红柳帮闺女织爬行垫,但他却说:“我觉悟高,我热爱劳动。” 邓西岭和魏摧云同时一哂,他们明知对方是在撒谎,但还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他们能把老军长的孙子指成间谍? 话说,曾风以为红焖和手抓就够好吃了,这一尝烤全羊,才发现它皮焦肉嫩鲜嫩多汁,简直勾的他无法自控,可只听魏摧云的马一声嘶鸣间,他整个人已然飞起。 他妈的又是屁股,马居然一踢子把他给踹飞了。 而在他捂着腚艰难抬头时,红小兵和老右派,民兵们全来了。 祁嘉礼冲在最前面:“雷鸣……” 邓双全鼻青眼肿,冲向他爸:“爸,林衍又犯罪了对不对?” 陈棉棉好奇打量,就见邓西岭冷眼看着儿子,眼神里头竟然有隐隐的厌憎。 他只有一子一女,但对儿子,他没有寻常父亲的疼爱感,为什么? 魏摧云当然不服,气的胡子乱炸,但公安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雷鸣望着众人,朗声说:“因为有人证,林衍被排除了嫌疑。” 再说:“至于犯罪分子到底是谁,我们会在红旗渠周围展开排查,也请大家相互监督,踊跃提供线索,一经采用,公安局有奖励,好了,都去忙吧。” 在他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但农场一帮老头全懵了。 红小兵们也懵了,没想到大间谍就在这附近,但他到底是谁? 最崩溃的就是祁嘉礼了,这会儿开晚饭了,又是一大锅的玉米洋芋,祁政委挑了两只炸开花的大洋芋和一支嫩玉米来找叔叔,却被他一把推开,斥说:“滚!” 祁政委追问:“叔,你到底怎么啦?” 祁嘉礼知道侄子没错,也一直做的很好,但看见他心里就不舒服。 毕竟他的命,是三个活生生的女孩儿换来的。 而间谍代号321,在西北防线始建之初,就把坐标发到了对岸。 还有几位被杀的军工专家,虽然比不上造核弹的,但军工不止核弹,步兵类的枪械也非常重要,毕竟核战打响的可能性很小,战争,尤其陆军拼的就是枪械。 所以代号321对于大陆的军工业所造成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祁嘉礼如果想离开农场,向曾司令低头就行。 但他没有,因为他要监视林衍,半年前也是他逼着林衍去卧轨的。 可要林衍不是特务,他岂不是白耽误了五年? 当然,他的崩溃不会影响到工作进度,公安也将持续调查案件。 雷鸣整理好刑警三件套,显微镜,勘察箱和手电筒,本来大家以为他要走了。 他却问:“有饭吗,我忙了一整天,得吃点东西了。” 陈棉棉忙说:“有烤全羊呢。” 邓西岭打个手势,民兵揭盖子,雷鸣一看也流口水了:“这个我必须吃。” 揽上邓西岭,他又说:“你这个身体,我很担心你的。” 邓西岭咳嗽两声,也笑着说:“我想病退的,但领导不肯放人,我也愁。” 破案暂停,背着工农兵,干部们要悄悄吃烤全羊了。 魏摧云骑的是匹高头大马,刚才朝着曾风撂蹄子,把他的痔疮又给踹破了。 这会儿它又撅起了后蹄,差点就踢到赵凌成了。 但赵凌成毕竟一直在野外,敏锐,一个闪腰躲过,并深深看了魏摧云一眼。 魏摧云目光挑衅,仿佛在说,我看你赵凌成也是个狗特务。 但虽然暗流涌动,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 话说,陈棉棉总觉得,睿智的雷特派员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就那么离开。 既然他来了,案子应该会在今天水落石出,但她也饿了,先吃饭吧。 她很想吃烤全羊,但并没有跟着去吃。 一则魏摧云总是拿眼瞪她,她心里有点虚。 再就是邓西岭了,他有肺结核,她是不能让妞妞跟个病人有接触。 农场的晚饭还是土豆玉米,但马继光给她的是煮熟之后又在后灶小锅里专门烘烤过的玉米和土豆,再加半缸子胡麻油呛过的酸菜,也就变得很可口了。 陈棉棉抱着闺女,找了块玉米地正要吃,赵凌成找来了,说:“去吃羊肉。” 只有西北本地厨子才会做的烤全羊,他不想媳妇儿错过。 陈棉棉也想吃,但说:“有结核病人呢。” 赵凌成意简言骇:“邓西岭的肺结核早就痊愈了,现在只是伪装。” 邓西岭竟然连病都是伪装的? 陈棉棉好奇了:“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在伪装的?” 赵凌成突然止步,似笑非笑:“你不是什么都懂嘛,这都看不出来?” 陈棉棉得维持人设的:“我就读了两年红专,读的又不是医科,我哪里能懂?” 可算有妻子不懂的了,赵凌成内心暗暗骄傲。 他也不藏着,耐心科普:“如果他的肺结核没有痊愈,就必定要服用异烟肼,那个药会造成肝损伤,沉积到外表就是面色蜡黄,而不该是他脸上那种潮红色,他的脸色,我倾向于是为了假装结核病人,扫了点胭脂做掩饰。” 面色潮红,人就会显得很虚弱。 但邓西岭本身并不虚弱,那他会不会在被揭穿时,出人预料的逃跑? 陈棉棉心里怀疑,不过并没有过多追问。 公安特派员都来了,肯定就不会让个犯人大摇大摆跑掉的。 就随便找了块玉米田,压倒玉米杆,大家席地而坐,就可以开饭了。 一只烤全羊,一大盘切成片的开花馒头就是他们的伙食。 因为赵凌成夫妻还没来,大家还没开席呢。 难得的烤全羊,陈棉棉也想吃,但走到半途她又止步,认真说:“赵同志,白天的事儿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但晚上你可不能了,要不然我就跟雷公安告黑状。” 柴房的事情就算了,她不计较了。 但如果晚上赵凌成还敢强迫她,她不介意跟雷鸣讲,说他在家暴她。 到时候赵军老爷子再打电话来,就还得收拾他一顿。 不过男人的脑回路跟女人的是不一样的。 赵凌成也止步了,而且一脸认真的问:“今天晚上不行,那明天晚上呢,明天晚上总可以吧?” 他这是扣字眼儿,陈棉棉当然说:“明天也不行。” 赵凌成舔了一下唇,夕阳下唇角微翘:“后天晚上吧,总该可以了吧。” 陈棉棉曾经也是名嘴,但她是讲道理的,可赵凌成属于蛮不讲理。 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他都把她弄痛了,他还觉得很爽吗? 陈棉棉本来想用雷鸣恐吓他,但显然赵凌成并不害怕。 而她要真说因为丈夫想行房就大吵大闹,在如今的年代也不占理。 毕竟现在讲究多生多育,找个小雨伞都得打申请,政策也鼓励大家多生孩子。 陈棉棉索性直说:“妞妞长大前都不行,因为我不想再怀孕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6节 她都转身走了,却又被赵凌成掰过了肩膀。 他眼角浮起,嗓音发颤:“小陈同志,我以为你说的只是接吻,但你……” 她讲的是夫妻生活。 而她不同意过夫妻生活的原因只是,她不想怀孕? 太好了。赵凌成本来以为她是心里另有所爱,不想让他碰她呢。 而避孕于他来说并不难办,他忙说:“避孕措施我来想办法,那就……大后天?” 陈棉棉抬脚,把鞋底的泥巴全蹭到了他鞋面上,还狠狠揉了几揉。 赵凌成爱干净,肉眼可见的,他气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 雷鸣偏心的很明显。 两条羊后腿扯下来,他分给了赵凌成两口子。 后腿上全是肉,一条腿就得一斤多肉,他也不怕撑死他们两口子。 给曾风一条前腿,还特地把羊蛋给他:“这可是好东西。” 这是个敌特横行的年代,也是个人们都在相互怀疑立场的年代。 魏摧云就很怀疑,赵凌成和林衍,曾风三个都是间谍。 结果赵凌成开口就说:“魏科长您,六零年间谍案发的时候也在亭城枪械厂工作吧,要说代号321不是林衍,那就另有其人,结合他在附近现身,那么,你的嫌疑最大。” 魏摧云挑眉:“若有战,我身上还能绑炸药包,赵总工,您能吗?” 他为解救被土匪绑走的人质,捆着炸药包进过匪窝,怀疑他,简直笑话。 雷鸣也说:“赵总工,不要乱怀疑革命战友。” 全场只有曾风一个人吃的满嘴冒油。 丢一颗烤焦的羊蛋进嘴里,他感叹:“哇,这个好吃!” 赵凌成一笑,再说:“邓队就没有嫌疑,因为看档案,六零他他刚入伍就得了肺结核,去申城治病了,对了,邓队还是咱西北军区最年轻的副团级吧,年轻有为。” 雷鸣也说:“邓队是申城医大毕业的吧,高才生进部队,司令员祁嘉礼给了最高待遇,营长入伍,半年火速提拔成副团长,但是,你当初怎么没有留在申城?” 邓西岭不但上过大学,而且是医学生。 当时朝鲜战场伤亡太大,尤其军官稀缺,他一入部队就当营长了。 但申城那么好的地方他不待,为什么要回西北这种穷乡僻壤? 邓西岭解释说:“咱西北的老传统,我媳妇是童养媳,我去读大学的时候女儿都一岁了,儿子在他娘肚子里,他们拴着我呢,叫我必须回来。” 曾风再嘎嘣一颗羊蛋,反复咀嚼,说:“原来你是个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邓西岭讪笑了几声:“还行吧,糟糠之妻不下堂嘛。” 陈棉棉发现了,这是一场不着痕迹的拷问。 雷鸣不是留下来吃烤全羊的。 而是,他早就知道间谍是邓西岭了,这是要找出对方身上的破绽。 赵凌成也是,怀疑魏摧云只是障眼法,是为了盘问邓西岭。 妞妞这回被哄睡之后,因为是在妈妈怀抱里,就睡得很香甜,一直没醒。 陈棉棉也正好听听,邓大队到底是怎么成间谍的。 邓西岭备了酒的,传说中的闷倒驴,斟了一杯,他递给雷鸣。 曾风有经验了,忙对雷鸣说:“那个酒劲儿太大,我劝您还是少喝。” 雷点点头,又笑着说:“邓队这相貌,读大学时估计有不少女孩子追的吧?” 曾风也说:“怎么就没谈个自己喜欢的,然后跟黄脸婆离婚?” 邓西岭被他们搞的很尴尬,捂着手帕拼命咳嗽。 魏摧云帮他回答:“结发夫妻,又生了儿子的,哪能随便离婚?” 雷鸣点头:“申城医大58年有几个女学生借香江逃到对岸,并在国际上宣称咱们人为制造饥饿,迫害人民,恳请老美出兵,邓队当时不谈女朋友,是明智选择。” 老美不可能平白无故跟某个国家开战。 而58年虽然有政策错误,但是南边有蝗虫,西北有大旱,是真正赤地千里了的。 这时有逃出去的人跑到国际上,要喊老美来打仗,老百姓还怎么活? 要邓西岭谈过一个判逃的女学生,那问题当然也就大了。 听着邓西岭确实没问题,但魏摧云想到什么,突然说:“邓队,有段时间你家嫂子拉着俩孩子跳过河,应该不是因为你谈了女朋友,要闹离婚的原因吧?” 再说:“嫂子虽然比你大十岁,但你俩感情是好的,对吧。” 曾风啃着羊腿轻嗤:“大十岁,老娘啊。” 邓西岭长相斯文,英俊帅气,今年其实才34,同龄的魏摧云还没结婚呢。 但他15岁入洞房,如今女儿都18岁了。 媳妇又黑又丑,还有两坨高原红,一双解放脚总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那不止是老娘,而是一块行走的,腐朽的封建牌坊。 邓西岭笑的牵强:“虽然媳妇没文化还粗鲁,但我很爱她。” 魏摧云闻言一脸欣慰,他的好哥们果然不好色,更不可能被叛逃的女同学腐蚀。 赵凌成又问:“邓队是六零年几月得的病,是坐火车去的申城吧?” 但明明聊的好好的,邓西岭突然站了起来。 在赵凌成的目光灼灼中,他笑着说:“我方便一下,回来再聊。” 又把最后一条羊腿给了雷鸣:“雷特派员,别光吃馒头,吃点肉。” 他走了,同时魏摧云突然就变的心神不宁了。 赵凌成其人,你如果初见,会觉得他斯文儒雅,是个很好的性格。 但接触过就知道了,他是搞武器的,天性里带着攻击和侵略性,且锋芒毕露。 他直接开问:“魏科长有心事吧,坦荡如您,有什么不能讲的吗?” 曾风在唆羊腿骨,却是挑眉,笑看一眼陈棉棉。 别人针锋相对,谈的是敌特。 只有他啥都不知道,想的是,魏摧云和赵凌成媳妇之间的绯闻。 陈棉棉跟赵凌成离婚又复婚,中间还跟魏摧云相过亲。 那点小事儿曾风已经掌握了。 陈棉棉其实有点着急的,因为她怀疑邓西岭已经跑路了。 而且她大概猜到了,他就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谈过对象,也想过跟老家的黄脸婆离婚去对岸,但妻子带着一双儿女跳河寻死,他没办法,于是就又回了西北。 那对象就是叛逃的女学生之一,到对岸后,通过密电跟他取得了联络。 陈棉棉甚至怀疑邓西岭跟那个女学生有孩子,否则,他就不会那么厌恶邓双全。 他盼望着中苏开战,是因为那样,他就能找到机会去对岸。 而像他这样曾经当过副团,手里情报多的退伍军人,老蒋会当场奖200两黄金的。 大十岁的糟糠妻,无脑的儿子他都可以舍弃。 因为对岸还有娇妻幼子,而且只要去了,他就能原地发财,富贵荣华。 当然,案件还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因为邓西岭六零年是在泉城当兵,而不是案发地亭城。 两个城市之间相距有八百多公里,从火车都得好几天呢,他怎么做得案? 但是,陈棉棉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魏摧云虽然脾气坏,该交待的他也会主动交待。 他交待的,恰就是邓西岭怎么会出现在,相距八百公里的案发现场的。 他说:“邓队要去申城治病,路过亭城时下车跟我吃了顿饭。” 立刻找补:“他在我宿舍睡了会儿,但当时他病的非常严重,没法做案。” 咔嚓一声脆响,是赵凌成捏断了筷子。 他咬牙:“只是发一条无线电,往林衍的抽屉里塞一本密电簿而已,需要多少时间,然后在下一站,他恰好守株待兔,枪杀前往工厂的军工专家们。魏科长,你的好哥们邓西岭可是个医学生,他明知肺结核是传染病却不防护,任由自己被感染,你猜那是为什么,因为他要找理由经过亭城,他要杀人!” 本来妞妞好容易被妈妈哄到睡着,这回是被爸爸吵醒的。 孩子睁开眼睛,撇嘴着妈妈。 她爸再说:“你以为他是去撒尿了,不,他逃跑了!” 魏摧云当场拔枪,起身逮住个民兵就问:“邓队人呢,去哪了?” 赵凌成和雷鸣俩也起身,离开了。 不久,随着一阵马嘶,魏摧云在大喊:“赵凌成,停下。” 再喊:“那是老子的马,还给老子!” 好吧,曾风可算放下了羊肋排:“他妈的,邓队长竟然是个间谍,还跑啦?” 又说:“在特派员的眼皮子底下,他跑掉啦?” 他们是在一片玉米田里,看不到外面。 只听到魏摧云在大吼:“所有民兵红小兵,抓间谍啦!” 这会儿所有人正啃着大土豆吃酸菜呢,间谍案水落石出,要抓间谍啦? 确实,五年前那桩大案,直到在此刻才算水落石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7节 当军工专家被杀后,公安部直接入驻,对枪械厂所有人员反复筛查。 魏摧云当时是工兵队,在修建兵工厂的队伍,本身可疑性就不大。 邓西岭只是坐火车路过的,他的朋友,在他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他自己没讲,公安也不知道,就没有查到。 但肺结核其实是邓西岭故意染的,所谓看病,就是为了能合理的经过亭城,去申城。 他是医学生,他会掌握病的轻重,而且人们不会防犯一个病人的。 假装睡觉,但等魏摧云去上班,他是跑去做案,给林衍栽赃,并发送无线电了。 然后他枪杀了专家们,但林衍帮他背锅,他却大权在握,土皇帝一样的,潇洒享受了五年。 整个西北有十几万的右派,邓西岭名下的农场里就有近万人。 那些人也有冤枉的,想要告状的。 但他压着所有人的信,暗示民兵虐待右派们,理由也很简单,他唯恐天下不够乱。 而要说有什么能比捉瞎瞎更让半大孩子兴奋的事儿,那就是捉间谍了。 这都夜里八点半,天色灰麻了,农场里遍地火把。 孩子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一个问一个:“间谍呢,在哪里?” 还有人说:“听说是邓西岭邓大队,好像往红旗渠水库的方向跑了。” 于是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往水库追去了。 曾风是个男同志,这种情况下就应该保护女同志和婴儿吧。 但不,他怕万一邓西岭要杀回来,大开杀戒,他躲到陈棉棉身后了。 反而马家兄弟一人一杆土枪,来保护陈棉棉了:“姐,不怕,我们护着你们呢。” 妞妞因为白天玩的太累,又没睡好,一直撇着嘴呢。 但看马家兄弟的脸被火把熏的黑黑的,小妞儿觉得好玩,可算咧嘴笑了。 祁嘉礼扛着锄头也找来了,先问:“没吓到妞儿吧?” 大晚上的,陈棉棉就不给闺女戴口罩了,揭开襁褓,小妞儿眼睛弯的像月牙。 祁嘉礼对着妞儿强撑个笑,但又颤声说:“听说间谍是,邓西岭?” 曾风愁的羊肉都不吃了:“他妈的,他去过我家好几回,我爹这回麻烦了。” 跟间谍有往来,哪怕没有泄露过军事机密,也要挨批评的。 对了,香喷喷的烤羊腿,陈棉棉给了马家兄弟。 他们跟祁嘉礼客气:“叔,您也吃点?” 其实要说间谍是邓西岭,那比是林衍对祁嘉礼的打击更大。 因为他是地主出身,参军前学历比较高,天然的,他更喜欢高学历人才。 别人当兵都得熬上几年,立了功才能升职。 但邓西岭甫一进部队,祁嘉礼直接给了他一个五百人的作战营。 邓西岭的儿子没名字,祁嘉礼帮忙取。 结果他那么赏识抬举,抬举出来的,恰是西北最大的间谍? 那他这五年的劳改,还真不冤。 …… 河西的地理优势,一片旷野,声音传得远,人也看得远。 外面有人在大喊:“找到间谍啦,快来啊。” 还有人在吼:“看到他啦,伙计们,抄近道啊,拦截他。” 祁政委,张主任和王科长几个这会儿也找到祁嘉礼这儿来了,也都特别震惊:“民兵队长是间谍?” 不但是间谍,而且他还在河西公安特派员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啦? 那特派员,会不会水平太差了点? 张主任是个直性子,就说:“雷鸣这个特派员,能力好像不太行啊。” 大家全都在点头,曾风还得踩赵凌成一句:“赵总工也是,他就不该打草惊蛇,他能力不行吧,还爱乱说话,就是他问东问西,问到邓西岭警觉才跑掉的。” 陈棉棉倒觉得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当然,还没有结果嘛,她先给小妞儿换尿布。 小妞儿这几天换水土,有点便秘,她还得给喂点水呢。 同一时间,魏摧云穿行在红柳林中,正在大吼:“邓西岭,邓大队,快回来!” 再吼:“你是我哥,只要你停下我就不开枪。” 邓西岭没有穿民兵服,穿的是一件白色羊羔毛的外套。 他明明能听到魏摧云的呼喊声,却快的仿如一只藏羚羊,一路飞奔。 举枪瞄准,魏摧云再一声大吼:“哥!” 子弹射出,邓西岭应声倒地。 有红小兵追上来了,问魏摧云:“您开枪,打中间谍啦?” 魏摧云颓然点头,但也想不通,明明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 邓西岭够聪明考上了大学,是他膜拜的偶像,可竟然做了间谍? 魏摧云射的只是腿,只是让他跑不掉而已。 不过几个红小兵扯起中弹的人一看,再喊:“打错啦,这是邓双全。” 魏摧云只觉头皮发麻,扯起人头一看,吼问:“双全,怎么是你,你爸人呢?” 邓双全哭着说:“我爸让我上红旗渠,说间谍在那边。” 魏摧云踉跄后退,冷汗从后背往外渗着。 不是间谍在红旗渠,而是,邓西岭哄着儿子穿上自己的衣服调虎离山。 他换了他儿了的衣服,悄悄溜掉了。 他还是那么的机智滑头,但是他也好歹毒啊,他竟然拉亲儿子为自己挡枪? 文明社会不讲诛连九族,更何况邓双全还未成年。 魏摧云扛起他奔回农场,交给俩民兵,让赶紧开着拖拉机送到医院去。 远处的旷野还有火把,有枪声,有人声马声,一片沸腾。 魏摧云的马被赵凌成抢跑了,找了辆自行车,他还得去追人。 不过只听远处又响起一阵嘹亮的马嘶声,魏摧云旋即冲天一声口哨。 随着马蹄哒哒,他的高头大马横冲直撞的进了农场,冲到他面前,前蹄高扬。 但马背上有人,随着马扬前蹄,那要人摔下来了。 还好魏摧云眼疾手快扯住了缰绳,马背上的是赵凌成。 随着马被拉回来,赵凌成才没摔个倒栽葱。 魏摧云要有心情,必得嘲讽,嘲笑赵凌成几句的。 他驯出来的马,能是别人随便骑的吗? 但此刻他没有心情嘲讽别人,他的好兄弟不但当了间谍,连儿子都敢害。 而且当初他就是利用了魏摧云,才能杀掉那五位军工专家的。 魏摧好惭愧,好羞耻,他简直无地自容。 而其实就算他不嘲讽,赵凌成心里也酸的要死。 他得承认,他是故意骑走的,情敌的马,就是想让情敌不爽。 但他也没想到那匹马会那么烈,他根本骑不住。 而他的媳妇儿,火把光芒照着她双颊的高原红,红的像脆甜的花牛苹果。 那两瓣他还肆意品尝过的,甜美诱惑的唇正勾起,仿佛是在笑他。 笑他什么呢,笑他身材不如情敌强壮不说,他连情敌的马他都搞不定? 赵凌成的承认,他的品行是卑劣的,思想是肮脏的,下流的。 他拒绝接受高尚的,性只为组织服务,交配的目的只是多生孩子。 他想给予妻子浪漫的爱情,但是在这片灰尘扬天的土壤上,那并不容易。 因为他妻子对于浪漫的认真,跟他想的不一样。 而这片土地对于男人强壮的定义是比生殖器的颜色,以及,比谁身上更脏,脚更臭。 他心里有两股欲望在掐架,但现在感性占上风。 她不想给他睡,只因为她怕不安全是吧,好吧,小雨伞他来找。 魏摧云的马他搞不定,但他会在床上,赢回他的尊严。 当然,不管赵凌成还是魏摧云,都只是刹那间,脑海里的小九九。 现实是,赵凌成才跃下马站稳,魏摧云就在吼问:“邓队人呢,你也没有追到他?” 他自己又翻身上马,大声说:“他穿着他儿子邓双全的外套,应该是往火车站跑了,但是不要怕,就那么一条铁路线,我会立刻通知所有铁警沿路拦堆,他,插翅难飞……” 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就又愣住了。 现场的孩子们全举着火把,一看路口有人来,呼啦啦的,全赶过去了。 夜空被照亮,现场亮如白昼。 是邓西岭,也确实,他穿着他儿子的外套。 他那捂嘴的手帕不见了,脸上的红晕也没了,头发乱七八糟,眼眶是青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8节 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茬的劳改犯枪抵,押着他回了农场。 红小兵们一看,又被惊到了。 有孩子说:“竟然是林衍?” 还有孩子说:“是林衍把邓大队抓回来的。” 不止林衍,还有一大帮子公安呢,七八支枪,全抵着他。 马家兄弟专职逗妞妞,马继光说:“妞儿快看啊,这叫唱大戏,热闹吧。” 马继光说:“biubiubiu,开枪打坏人啦!” 妞妞还是个小婴儿,视力范围还特别小,看不到太远。 她眼里看到的,是一帮黑乎乎的瞎瞎围着她扭来扭去,在跳舞。 …… 看到邓西岭被公安逮了回来,魏摧云也就从马背上跳下来了。 当然,刚才其实也只是虚惊一场,邓西岭耍的那点小花招也没啥用处的。 因为就在来农场的路上,赵凌成就联络了雷鸣,并且是假设好,邓西岭才是间谍为出发点而来的。 但虽然没有从翻历史查证据出发,可刚才大家一起聊天,雷鸣就是在找邓西岭的破绽。 不能放过一个敌人,但也不能误伤一个同志嘛。 不过赵凌成从跟邓双全讲秘密,再到捕捉无线电,其实都是定向的。 农场外围有一大群公安不说,刚才大家席地而坐吃烤全羊时,林衍就在一旁蹲守。 邓西岭察觉到不对,借口撒尿找到儿子,换衣服的理由是,夜里冷,让儿子穿着他的棉袄去红旗渠抓特务。 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他找了辆自行车就跑。 但他跑没了没几步就被林衍扯住,俩人撕打中他开了枪,但林衍躲过子弹,反抢了枪,还把他打成了个猪头。 他当然很厉害,他能枪杀五个军工专家。 但林衍是曾经国军独立团的团长,是抗过日,杀到小鬼子闻风丧胆,鬼哭狼嚎的老将。 以为他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吗? 不是的,他跟邓双全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了。 他身手狠辣,也思缜密,叛逃国军前,他一个人枪杀了一帮子督军的高层,而他如今还不到五十岁,正值壮年。 当然,人是押回来了,但还需要证据。 作为间谍,邓西岭的心理素质也很强大的,他看魏摧云:“老魏,我是被冤枉的。” 再说:“你应该明白,咱们艰苦奋斗建设泉城,但是这帮外来者要抢咱们的劳动成果,他们是要分批陷害,除掉咱们。” 魏摧云想了想,指那个电台,看雷鸣:“你怎么证明那东西是邓西岭的?” 但回答他的却是赵凌成。 搞蛮力赵凌成拼不过魏摧云,可他有脑子啊。 他拍掌,对公安小李说:“拿证据来,当场还原邓西岭联络对岸,并栽赃电台的全过程。” …… 第41章 平反 大家等着看的是电台。 但公安们推上场的, 却是一台自行车。 民兵们都认识,因为那恰是邓西岭的自行车。 在看到车子的刹那,邓西岭突然就激动了,呲牙说:“图钉!” 赵凌成笑:“那枚大头图钉, 是邓大队您的百密一疏。” 所有火把全部举向赵凌成, 青烟缭绕间, 他眼角翘起的尾线, 嘲讽而优美。 他好像天生的不怎么长胡子,三天没刮了,也只有一圈淡淡的胡茬。 他是全农场最白净, 也最书生气质的男人。 邓西岭被压跪在地上, 扬着头:“水电站上坡,大概五十米处吧。” 赵凌成点头:“那截水泥坑坑洼洼,月光下你只捡好路走, 没看到有图钉。” 再一笑:“知道我为什么割了一夜红柳吗, 找图钉。” …… 红小兵们抓心挠肝, 但他们不读书, 甚至听不懂。 但这不是沿海, 而是遥远的大西北, 想要联络对岸,需要非常刻苛的条件。 首先, 哪怕你有电台,还需要借助十千瓦以上的广播发射机。 泉城只有一架, 就在红旗渠水电站。 也是因此, 邓西岭一旦发出消息,公安就能发现。 邓西岭以为果真要开战了,而第一手的消息, 能在那边赚笔大钱,他想要钱。 但他也必须找好栽赃的人,就是林衍。 那也是为什么林衍被放在红旗劳改农场,方便在关键时刻栽赃嘛。 邓西岭是学医的,不留指纹不说。 他穿的是雨鞋,鞋底还用锉刀矬平了,以免公安通过脚印找到他。 他骑自行车到红旗渠,发完电报进排洪洞藏电台,再回民兵队后院焚烧雨鞋。 粪臭会掩盖烧鞋子时的恶臭,有人碰到,他就说自己在工作。 中途出了点小故障,自行车下水库时爆胎了。 他摸到一枚大头图钉,拔出来看了看,扔进了红柳林。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图钉是赵凌成让公安提前做过记号的。 他也不是非给妞妞做个爬爬垫,而是,他和林衍要去守株待兔,抓人。 本来他们是想把邓西岭捉在现场,再通知公安的。 但为防对方反咬一口,又正好碰上曾风,就拉他三人为证了。 他们在红柳丛中,曾风到了哪里躺下就睡,赵凌成和林衍也不发声。 邓西岭经过时,还以为是瞎瞎在田里悉悉祟祟,也就没太在意。 等他扔了图钉,赵凌成就拿到指纹了。 不过直找到第二天中午,赵凌成割掉了一整片红柳才找到的小图钉。 然后喊了公安来现场,提取车胎,鞋印,图钉指纹。 雷鸣始终不愿意相信,所以他头一趟来,是来提取林衍的指纹的。 指纹对比是邓西岭的,公安还在民兵队后院,粪堆里找到了没有烧干净的鞋底。 但在抓捕之前,雷鸣还聊了一遍邓西岭的工作经历,确定他当时人在亭城,才愿意拍的板。 现在他依然想不通:“邓西岭,你工作一直干得很不错的,你为什么?” 魏摧云也说:“你管犯人管的那么好,在泉城人人尊重你,你怎么能当间谍呢?” 他是哪怕怀疑自己,也不愿意怀疑他的好兄弟的。 在听说敌特又活动的那一刻,他想的是让他的马两蹄子踏死林衍。 但赵凌成那么缜密收集的证据,叫他如何反驳? 凡事是要看立场的,如今的形势下,很多话不好明着说。 但赵凌成还是忍无可忍说:“要说右派的逃亡率低和公粮交得多就算政绩的话,邓西岭确实做得很不错,西北右派逃亡的的最少,今年公粮还创了纪录。” 今年西北的公粮能创记录,有风调雨顺的原因。 还有个原因是,邓西岭手下的民兵们够狠,打着右派们拼了命的干。 赵凌成其实非常讨厌那种做法,但又不能明说。 要表露对右派的同情,在如今的高压环境下,他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邓西岭已经无可抵赖,就剩苦笑和摇头了:“你们不懂。” 魏摧云确实不懂:“嫂子多贤惠啊,帮你父母擦屎揩尿,伺候走了他们,还让你儿女双全,我一年的肉票一半都给了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邓西岭再苦笑:“要不是因为老婆孩子,我早走了。” 他是52年读的大学,56年毕业,58年的逃亡,本来他也可以一起去的。 但他怕脱累老婆孩子,犹豫着,就又回了西北。 如今父母已去,儿女都又蠢又叛逆,媳妇又老又丑,看着就叫他想吐。 人要追求美好生活能有什么错呢,错的不是他,是这个时代。 魏摧云再问:“所以你就为了老蒋赏的二百两黄金吗,咱要艰苦奋斗咱也会有啊。” 红小兵们也纷纷说:“对啊,我们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邓西岭有知识,也很清醒。 但也可能,那只是他自我觉得清醒。 他说:“傻孩子们,对岸才是国际承认的发达国家,你们呢,多久没吃过肉了?” 再说:“对岸的人吃肉吃到想吐,美酒佳肴,你们呢,饿到吃老鼠。” 红小兵们看看瞎瞎,不说话了,几个右派也垂下了眼眸。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99节 说白了,再坚定的思想也会动摇,只要饥饿。 而对岸真的就有那么美好吗,据说在沿海,每天有人往对岸逃呢。 当民兵队的大队长都要逃的时候,红小兵也难免好奇。 但关于这个,忍着烟雾,陈棉棉得上前敲醒邓西岭:“邓队,对面是座小岛,去了二百万人,小岛上人可立锥,老蒋天天四处乞食,就是想喂饱那些嘴巴,而且去的全是高级将领,岛上没那么多岗位,他们也会失业,也会过得很惨的。” 她是站在将来者的角度看,将来,湾湾也会有很多伤痕文学和电影嘛。 去对岸就荣华富贵啦? 不,那边也有很多人在忍受饥饿贫寒。 而且在大陆犯了错只是劳改,让你来乡下种地。 对岸的叫白色恐怖,大清洗,只要查到跟大陆有勾扯的,是暗杀。 但邓西岭不信,还愤怒了:“臭婆娘,你懂个屁!” 陈棉棉冷笑:“为什么老蒋天天喊反攻,就是因为人们没饭吃,想回来抢土地。” 这个雷鸣最知道了,他说:“邓西岭,你很应该经历一场大清洗。” 任何地方有特权阶层,但也有吃不饱饭的。 白色恐怖是暗杀,叫你死都死不明白,那可是国党的老传统。 不过就好比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邓西岭显然不服,只闭眼,勾唇冷笑。 说回案子,当有了图钉,自行车轮胎印,烧剩鞋底的胶鞋,就是一个完整证据琏。 剩下的事回去查,公安就准备撤了。 妞妞玩了会儿也饿了,要喝夜奶,陈棉棉也准备去烧水。 但就在这时,赵凌成却说:“她叫李爱龄吧,年龄不大,但是老特务油子了。” 邓西岭本来都装死了,但蓦的抬头,急眼了:“赵凌成,别怪我揭出你特务妈的老底来!” 陈棉棉连孩子的奶都顾不得了,想听八卦。 看来对岸果然有个女人勾着邓西岭,李爱龄,名字还挺雅的。 赵凌成没怕邓西岭的威胁,再说:“当初也不是你抛不下老婆孩子,是李爱龄劝你,既有家有业,就想个更稳妥的办法来逃,你敢犯那么大的事,我猜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吧,你在这边杀人,她在那边拿奖金,并帮你养孩子?” 邓西岭的底都被揭了,也不甘示弱:“你的特务妈在香江……” 但赵凌成打断了他:“李爱龄可是读过南京女子警官学校的,能给你生孩子?” 直到刚才邓西岭都还很自信,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此刻他才被刺到了,但他坚持:“有孩子,爱龄也只是普通人,不是特务,她都已经改造好了,是有畜牲一样的男人总欺负她,害的她不得不逃的。” 赵凌成冷笑:“她被人欺负,想带着你逃跑,但又比你更担心你的家人,你也是因为她在对岸养孩子没钱才帮她杀人赚赏金的,林衍和开战,是最后一票?” 但他又说:“不,她没有怀孕,更没有孩子,她劝你回西北参军,说是因为军人逃过去拿的赏金多,但其实她是想在西北埋一颗本地钉子,关键时刻替她杀人。” 邓西岭还在冷笑,才欲反驳,赵凌成一句话让他看清真相。 他说:“爱情是虚无缥缈的,但孩子是纽带,你懂得,女特务要想牵住谁,就给谁承诺个孩子,可请你衡量自己的价值,你值得一个女人为你生下孩子吗?” 邓西岭本来低着头,但突然抬头,认真说:“她不一样!” 李爱龄,一个知识分子女性,跟裹小脚的,他的童养媳完全不一样。 她是南京人,曾经被国党迫害,后来又被申城的小领导欺负,是被迫跑路的。 至少邓西岭是这么认为的。 赵凌成点头:“她懂爱懂浪漫,读书时经常给你写情书诉说心事,让你睡完还要劝你回西北老家,你肯定也不会相信,你同班所有男生,她都是那么对待的。” 再说:“她承诺只要中苏开战你就杀了林衍,由她接应去对岸,你以为机会来了,你带魏摧云来借刀杀人,但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空军叛逃成功过吗……” 解放至今,只有一个大陆空军成功叛逃到对岸,并拿到过赏金。 邓西岭急着发开战的消息,就是为了赏金。 他又不傻,那也是他的疑惑,他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军人拿到了黄金。 在场的大多数人也好奇,公安想拉走犯人大家也不同意,要听原因。 解释是祁嘉礼那个老右派站出来,给大家的。 他说:“值钱的不是军人,是空天军事情报,知道对岸什么最多吗,就是军人!” 老蒋带走了二百万人,其中七十万军人,岛上的军人比蚂蚁都多。 真以为只要当过兵,到对岸就有黄金拿? 祁嘉礼苦笑:“拿到黄金的那个军人抛父弃母,出卖城市空天坐标,让老美在对岸竖起16枚核弹头,忘了吗,要不是去年原子弹一声响,咱们在去年就完蛋啦,你们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以为老蒋的二百两好拿啊,不是空军,手里没有情报,你能拿得到? 红小兵们愤怒了,有人往邓西岭头上砸土坷拉:“狗特务!” 还有人砸土豆:“去死吧你!” 另有红小兵嗖嗖嗖的砸玉米棒子:“打死你,打死你!” 但邓西岭不能被打死,他经常往返申城,就证明那边还有特务同伙。 冷战时期最可怕的是什么,就是特务。 邓西岭背后有个网络,他是突破口,公安要顺藤摸瓜连根拔起的。 但公安才挡了一下,红小兵立刻公安一起砸。 还有孩子扯着雷鸣的衣服问:“公安是吃屎的吗,才查出这个狗间谍。” 孩子们闹起来,局势就失控了。 眼看打起来,但不出意外,扭转局面还得是陈棉棉。 她先吼一声:“谁再浪费土豆玉米,我就原地开除他的小将身份!” 看红小兵们又跑去捡土坷拉,她再高声说:“都跟我来,听捉瞎瞎的技巧,我也只讲一次,不想听的,这辈子都休想吃到瞎瞎肉。” 雷鸣后知后觉:“什么叫个捉瞎瞎技巧?” 却也招呼公安们:“赶紧的,趁红小兵们消停,快走!” 邓西岭被扯了起来,这时才想问魏摧云:“摧云,双全呢,他没死吧?” 以为有个聪明的儿子,他才让蠢儿子做垫背的。 但现在他后悔了,他希望儿子还活着。 可他也总还是不信,看赵凌成:“应该有孩子的,你不就是吗?” 男人强大的自信心,明知对方是个特务,却总还是觉得,人家对他是真爱。 觉得在对岸他还有个聪明可爱,前途光明的小儿子。 而这回,是他处心积虑,准备杀死的男人让他死心的。 蓬头垢面,双目却格外锐利的林衍说:“赵勇是王牌飞行员,你呢,你算老几?” 解放时期,共军的战斗机全都是缴获,或苏联援助的破铜烂铁。 飞行员们自己修好了跳上去,就能决定地面战局。 赵勇可是当时国军高层点名必须拿下的人,他邓西岭,拿啥跟人家比? …… 热闹散去,还是那间青纱帐里的小屋,一盏油灯。 陈棉棉脱了闺女的小衣服和小裤子,顿时心疼的滋了一声。 不怪今天妞儿一直情绪不高呢,她自打来了农场就没便便过,而且现在屁屁和腋下全红了,还攒了好多泥垢,小妞儿皮肤本来就白,这一红,瞧着就叫人心疼。 陈棉棉自己其实也快坚持不住了。 西北的秋天几乎不会下雨,但风特别大,整天呼呼的吹。 人会出汗,泥土跟汗液浑合成泥垢附着在皮肤上,她现在和马家兄弟一样脏。 但成年人可以忍,妞妞皮肤那么娇嫩,怎么能忍呢? 她正想着,赵凌成洗尿布回来了,而且林衍也在,俩人好像是在吵架。 林衍说:“老军长已经退了,地位岌岌可危,我也不是要刻意委屈自己,我知道你很讨厌这片土地,之前几年我也一样,但那是因为人,而非这片土地。” 赵凌成说:“你应该回到亭城枪械厂,你得去做有意义的工作。” 林衍说:“平反,再进军工企业,需要案子的负责人登报承认错误,你到底了不了不解首都的革命小将们目前是怎样的疯狂,知不知道,天王老子他们都敢打?” 赵凌成哪怕在西北,也是活在被隔离的象牙塔中。 他对首都和申城的革命小将有多猛多凶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哪怕赵军退了,只要他登报承认自己工作中的失误,政治派就会写文章狂批,小将也会提鞭子去斗他。 赵凌成不是生舅舅的气,是生这个时代的气。 大间谍终于被找出来了,按理他舅舅就可以平反了。 可案子是他爷爷拍的板,如果林衍再回部队,赵军就会被小将们群起攻之,怎么办? 赵凌成得把尿布绑起来,要不然半夜风呼呼的,可就全刮走了。 他啪啪的甩着尿布,林衍站在一旁,抬头看满天繁星:“祁嘉礼说,他曾经最痛恨的就是下放,是劳改,他觉得应该像国党一样来场白色恐怖,大清洗,只要不承认就既解决了问题还干干净净,但你现在再去问他,他已经跟自己和解,也跟这片土地和解了,你也一样,你将来终有一天能理解,我不是在委屈自己,我是真的喜欢种地。” 种地要面对肮脏的泥土,还要沤肥,想起来赵凌成就想吐。 他永远不会理解,他也拒绝理解,更不相信有人会喜欢上种地。 就祁嘉礼,现在给他带兵的指挥棒,他还愿意多看这农场这一眼,才怪! 但赵凌成再欲说话,妻子一把拉开了门,收拾的整整齐齐:“咱们该走了。” 俩舅甥同时吓了一大跳:“妞儿怎么啦?” 陈棉棉剥开一点妞妞发红的小屁屁,她还挺担心,怕这舅甥要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但还好,赵凌成不是那种不顶事,还拉胯的爸爸,他立刻说:“走,上医院!” 但再看林衍,他又说:“这就是你说的,这片土地的好吗,妞妞这是头一回红屁屁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0节 其实不是林衍的错,可他也被外甥给问住了,一脸的难堪。 得,赶紧进城,上医院吧,让妞儿舒服起来。 农场就一台摩托,曾风骑来的那台。 本来堵在土豆和玉米山后,曾风号令了一帮民兵,费了几个小时才从中掏出来。 刚才他就想走,想回钢厂住招待所去的,但是得先解个大号。 驴日的魏摧云的马,一蹄子,把他本来的外痔踢成了内痔,给嵌进去了。 也不知道为啥今天它又长个儿了,蹲在片玉米地里,曾风又是血流不止。 可算咬牙解决了,他就听有人在说:“凌成,骑慢点。” 紧接着一阵摩托车响,等他提着裤子赶出来,摩托恰出农场。 曾风提着裤子追车:“主任,你不能把我撇这儿啊,主任,救命啊主任!” 半天又止步:“你倒是把相机给我留下呀。” 他简直要疯了,如此辛苦的大干了三天,他还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呢。 …… 急诊医生还是头一回见孩子长点湿疹就半夜冲进医院的父母。 尤其爸爸,听说要用生理盐水清洗,竟然抱过玻璃瓶在胸口捂了好久,非要把盐水捂热之后,才让给孩子用,不过小婴儿是真可爱,肉嘟嘟的,吃着她的小jio。 盐水一冲,先不上药,晾着观察,要不褪的话再上药。 赵凌成向来会享受,拿证件开间干部病房,可就比在农场舒服多了。 陈棉棉也在公厕里好好拿毛巾把身上的泥垢搓了一下,躺倒就是黑天胡地的一觉。 赵凌成在农场洗过冷水澡,倒不脏,趴床边闷着,还有件大事儿没办呢。 等妞妞再睡醒,他赶紧喂水,引导小家伙:“嗯,嗯嗯!” 养过崽的都懂,吃喝拉撒,撒是头等大事。 总算解决了‘撒’的问题,湿疹也缓解了,小妞可算活跃起来了。 看看小手再看看小脚,小脚丫高高的,往爸爸头上翘。 对了,赵凌成不但爱搞奢侈靡靡,而且还喜欢搞点投机取巧。 那不,帮女儿掖好了尿布,看着沉睡的妻子,他明知病房门关着,还左右瞥了一下,才在她鬓边嗅了下。 她好几天没洗澡,身上味道当然不好。 但奇怪的是赵凌成并不讨厌,反而还想闻,他甚至还想亲手把她剥光,再洗干净,然后再…… 抱着吃饱了奶的女儿,这会医院刚上班,他就往儿保科,投机取巧去了。 但今天,他注定又要要碰钉子了。 毕竟他讨厌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并不喜欢他这种人。 陈棉棉睡得正香,是被一阵凄厉的哭声给吵醒的。 出到走廊,就见个皮肤黝黑,双手粗糙的像鸟爪,一身补丁的女人跪在地上。 她欲去扶,却见魏摧云走出急诊病房,把女人搀了起来。 女人哭着说:“魏科,我家西岭不可能是特务的,孩子的衣服鞋全是我自己做,他也没给家里多拿过一分钱,我盖的被子还是结婚时的喜被,我苦了一辈子啊。” 魏摧云也有点不相信:“他一点钱都没给你留?” 女人说:“他隔三岔五上申城看病,工资自己花,家用是我糊火柴盒补贴的呀。” 魏摧云也忍无可忍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将来其实也这样,贪官和原配在国内吃苦,花重金在国外养小老婆和孩子。 女人要想陪一个男人吃苦,那恭喜了,她会有吃不完的甘。 那是邓西岭媳妇儿,吃苦半辈子,丈夫成了特务,她少不了也要被劳改的。 可怜的女人,男人享福没她的份儿,但有罪还得同担。 不知道赵凌成把闺女抱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攒了三天,肚肚通畅了没。 陈棉棉估计他应该在儿保科,于是找了过去。 却见拐角处站了好多女护士和抱着孩子妈妈,探头探脑的在笑。 她也爱吃瓜,于是凑了过去,问:“出啥事啦?” 一个小护士说:“来个男的,光明正大要套套呢,好稀奇。” 这个年头有避孕意识的男性非常少,睡一觉就给媳妇种个孩子,在他们看来也是天经地义。 有男性抱着孩子来儿保,又是要避孕套,女同志们就觉得稀奇了。 陈棉棉探头一看,就发现瓜好像跟自己有关。 因为赵凌成站在取药室的木头窗口,正在说:“医生同志,夫妻有性生活不是很正常吗?” 他抱着闺女,理直气壮的指墙上:“有性生活又想避孕,每月限领两枚。” 如今的小雨伞也是管控品,基地医院每月也会发两枚。 但每对夫妻要登记的,限领两枚。 赵凌成觉得一个月就两枚,不够用,他感觉只要放开,他一晚上就能用完。 他是来钻漏洞,想多领两个,没想到碰上了蛮不讲理的人。 窗口里是个年轻女医生,居然来了句:“孩子还那么小,你要不急着抱小的,忍一忍不就行了,那么点破事都忍不了还干啥革命,我看你呀,就会欺负女人。” 这整个大西北,人的观念似乎都不正常。 在赵凌成看来,只要男女都喜欢,性就是很美好的。 但本地女性似乎把性都当成是一种男性的掠夺,以及对女性的伤害。 女性对男性也抱着天然的敌意。 妞妞也撇着小嘴,和爸爸一样委屈。 赵凌成觉得自己没做错啊,但挨了气不说,对方还说:“这个月的已经发完了,想要下个月再来,不就那点破事嘛,忍一忍吧!” 赵凌成看妞妞,妞妞也看他,父女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无语。 挨了一顿骂,便宜也没占到,这算什么? 怕男人不好意思,陈棉棉在赵凌成折回来,一群女同志盯着他笑时弯腰,躲到了人群背后。 等他们父女离开后她上了药房,伸手:“姐,救个命!” 对着赵凌成恶语相向的女医生对陈棉棉态度挺友好:“妹子,咋啦?” 陈棉棉说:“我身体不太好,不想太早怀孕,但男人,你懂得,挡不住呀……” 女医生立刻抓了三只小雨伞过来,还说:“不够了再来要,多着呢。” 陈棉棉笑着说:“谢谢!” 赵凌成当然不懂,从将来来的陈棉棉其实也无法理解。 但这个年代,劳动最光荣伴随的是,男人们普遍不爱洗澡讲卫生,又还都爱抽难闻的旱烟。 在西北被男人睡,跟被野猪拱的感受是一样的。 所以女性整体对于性才会特别痛恨,见了男人,也就得借故撒个火。 如今的小雨伞还是油纸包装的,一个油纸包里就两枚。 上面还印着能叫男女一看就能翻身起来闹革命的,鼓舞人心的红标语。 她回了病房好一会儿赵凌成才回来。 没搞到小雨伞,但人得吃饭,他刚才上医院食堂打饭去了。 正值丰收季,医院的伙食很不错,糜子谷垛,先自然发酵糖化过的,带着一股糜子特有的,蜜一般的甜香味,配上玉米糁子糊糊,就是纯素也很香的。 看赵凌成兴致不高的样子,陈棉棉就故意把小雨伞放到了病床上,拿被子盖起来。 一会儿他要撩被子起来,坐着吃饭,他不就会发现了? 她要看看,蓦然发现套套,他会是个啥表情。 但她才盖上被子,只听夸夸一阵脚步声,气势汹汹的,一大帮人冲进了病房。 严老总,市公安局局长,还有几个陈棉棉不认识的。 所有人的脸色全是青灰的,严老总抓上赵凌成的手:“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是大领导,他手下出了个大间谍,他也难辞其咎。 昨天晚上先到公安局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他就杀到农场去了。 在农场待了半夜,回到市里,这才找到赵凌成夫妻。 开门见山,严老总又说:“当时从申城医大叛逃的女孩子总共三个,你是怎么确定那个叫李爱龄的是首领,而且目前活跃在对岸,在做特务头子的?” 赵凌成看了看严老总身后那帮人,别人都走了,但公安局长没走。 关上门,赵凌成说:“我曾经见过军统征召的所有女特务,那个李爱龄,在她12岁时就已经被父母送到女子警官学校,也就是军统特训班了。” 其实林蕴的小儿子也是,狂热的军统特务们,把十二三的小孩子全部集中起来统一培训,叫他们痛恨共党,残杀共党。 如今对岸,老蒋在实施的白色恐怖,也是那帮孩子在搞。 严老总有点生气的:“赵总工,我很钦佩你的学识水平,但是你为什么之前不讲呢?” 赵凌成眸光冷冷,语气也很差:“严书记,一开始那三个女孩是忆苦思甜的模范,到处演讲,诉说曾经的悲惨身世,而且既然12岁就入了军统,你觉得她不会化名,不会易容吗,而且我又不是申城公安,有资格申她的档案。” 那三个叛逃跑的女学生登过报,也很出名,大家也都知道。 但不是赵凌成不讲,而是,既然那个叫李爱龄的受过训,就会给自己捏造新的悲惨的身世。 赵凌成又不关注外界,也是直到专门查邓西岭,翻档案时才发现的。 而且他要讲出来,曾风那样的所谓小将,不得怀疑他,批判他?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1节 严老总不停的舔着唇:“那你知道她到底腐蚀过多少党内同志吗,还有没有像邓西岭一样上当的人?” 再说:“对了,既然你见过的女特务不少,正好把咱泉城外地女干部的名单审一审呢?” 万一有女间谍还潜伏着,等跟苏方开战,那可就定时炸弹了。 赵凌成看公安局长抱着厚厚一沓东西,也只好答应:“留下吧,回基地了我慢慢看。” 这件事解决了,但还有个当务之及,严老总都快要急死了,他直跺脚:“邓西岭可真是害人又害己,各个农场的公粮必须马上收,秋播在即,他这一被逮捕,民兵队人心浮躁,这叫我如何是好?” 公安局局长说:“您也别太着急,摧云可以挡一挡的。” 赵凌成都没说什么,但陈棉棉却说:“魏科长和邓队是好朋友吧?” 又瞥一眼远处,低声说:“你们确定他没有任何问题吗?” 今天的严老总,自信的就好像昨天的魏摧云。 魏摧云也跟他讲过陈金辉害了自己的事,严老总笑呵呵看陈棉棉:“小陈同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们女同志都比较情绪化,但其实魏科人不坏。” 陈棉棉直觉魏摧云也不是坏人。 可他身上肯定有污点,要不然,将来他就不会被被枪毙。 而且像严老总说的,马上要秋播,还要收公粮。 民兵队可经不过再换一任领导了,何况陈棉棉有个绝佳的人选要推荐。 她笑着说:“严老总,您知道的,我又红又专,不但是优秀翻译,而且是个优秀的革委会主任。” 对于她的工作,严老总恨不能双手竖大拇指,因为昨晚他差点没被路上的土豆给绊死。 但他还没夸呢,她又说:“我有个推荐的人选,就是被邓西岭蓄意迫害,又被国党在解放后还要持续追杀的,我党的优秀工作者,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林衍!” 严老总呆住了,公安局长也唰的扭头,在看赵凌成。 赵凌成也呆着,又是个出乎意料,但听起来又似乎很不错。 不,应该是说,非常棒。 鉴于目前还没有平反,林衍可以先做曾经许大刚的工作,民兵队副队长。 他曾经一个独立团都带过,带民兵还不是小儿科? 而且民兵持续殴打右派,只会激化内部矛盾,对社会发展只有害而无益。 但林衍肯定不会让民兵们殴打右派的,他曾经淋过雨,他就会帮身处困境的人们撑伞的。 赵凌成发现他媳妇儿不但香的像颗红苹果,简直智慧过人。 就算不是一直干,林衍当一段时间的民兵队长,都能正过西北民兵的风气来。 但这事得严老总同意,他转身走向病床,见被子铺开着,屁股太脏不好坐,就撩起被子。 但才转身,他又扭头回去看了看,再看赵凌成,半晌,啧了一声。 不是说娃儿生病了吗,这赵总工外表一派斯文,没想到是个瘾大的,一二,三盒呢? 赵凌成刚刚才被个女医生骂过,现在换男领导敲打他了。 严老总说:“赵总工你懂得,革命年代,咱得留点力气搞革命的呀。” …… 第42章 苹果 严老总是真没见过赵凌成这种人。 政策规定的, 革命年代,要不造小人儿,大家每个月就只能放纵两次。 毕竟一边是老蒋拉着老美要搞反攻,一边毛子蠢蠢欲动。 东西两大霸主正虎视耽耽呢。 国家百废待兴, 人们得留着力气建设国家, 超英赶美呢。 而且老美的飞机要基地打, 新型的激光大炮还得基地来研发试射。 赵凌成作为军工工程师, 他更加不能放纵呀。 禁欲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谁要沉沦靡靡娱乐,每个人都有提醒他的义务。 严老总本着强烈的主人翁精神, 还想再劝的。 但面前多了一张撇着小嘴儿, 两只眼睛像葡萄的小脸蛋儿。 他一脸褶子立刻皱起,声音变轻:“小陈生的呀,咋就这么好看呢?” 脸儿粉嘟嘟, 小嘴一丢丢的女孩儿, 是严老总做梦都生不了的那种。 他笑看赵凌成:“想当初你还把小陈赶出家门呢, 瞧瞧她给你生的小闺女, 漂亮的简直跟年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 赵凌成一身恶名, 债多了不愁, 看着妞妞时满目自豪:“是。” 因为爸爸妈妈都负责任,让妞妞免了浑身起疹子。 但农场老头们身上那股泥土加炕味的臭, 妞妞能接受。 严老总这种大烟枪嘴里的烟草臭她接受不了,她扭头, 还撅起了小嘴。 陈棉棉于是抱着她走远。 严老总却一路跟着, 边看边说:“怪不得老军长急着要来呢,是急着要看她吧。” 如果赵军身体好,在妞妞出生的那天他就来了。 但他因为心脏原因搭不了飞机, 只能坐火车。 而且哪怕他已经退休了,在朝鲜一役后,与苏短兵相接是这十年的大计。 赵军得和一帮老司令一起来趟西北,巡视一回兵工产能。 确定枪炮供得上,才会拍板打仗。 到时候他就能来看妞妞,再好好陪小孙孙玩玩了。 他当然着急,可上面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大事未定他就来不了。 …… 趁着大家聊天,陈棉棉就把小雨伞收了。 看妞妞直把鼻子往她脖子上抵,她抱着小妞儿远离了臭烘烘的严老总。 那是三盒,总共六枚小雨伞,而赵凌成是被医生骂到狗血喷头后回来的,还一枚都没要到,他当然明白,那是他媳妇儿要到的,可她放床上干嘛,妞妞摸到了呢? 她其实也很尴尬,长长的睫毛颤着,两颊红成了苹果一样的颜色。 突然颤着睫毛瞟一眼直凌成,他被严老总无端扫射后心里里的躁火顿时消散。 赵凌成脑中一念,他只要略施小计,今晚就能开荤。 他搬凳子给严老总和公安局长,态度空前和蔼:“坐下说吧。” 妞妞缩在妈妈怀里,小脸蛋儿是藏起来的,肉肉的手臂白的像一截小年糕。 严老总看着她,就又说:“小陈同志,我得批评你几句。” 赵凌成应声挑眉,心说这人为什么要批评他媳妇儿,脑子有病吗? 严老总紧接着说:“你革命工作干得好也就算了,孩子也带的这么好,白白嫩还香喷喷的,你还有时间休息吗,没有吧,你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赵凌成再回看妻子,这批评怎么跟给他的不一样? 其实90%的尿布都是他洗的。 他出差过一周,回来一看陈棉棉洗的尿布,直接全部扔掉换了新的。 但也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人们总觉得孩子养的好,功劳就肯定是妈妈的。 陈棉棉瞟了一眼赵凌成,这回没有抢功,而是说:“严书记,我家妞妞的衣服尿布,冲奶工作全是孩子爸在干,他别的方面可能没有您和局长那么优秀,但在照顾孩子方面,他比我都优秀。” 严老总不信,看赵凌成:“不能吧,赵总工可是男同志,能带娃?” 赵凌成做了事,当然也希望别人知道,而且在西北,一般情况下女孩儿小的时候,爸爸主动要抱是抱不到的,但他一拍手,就把妞妞抱过去了。他说:“我会。” 严老总想了想,说:“你爱干净讲卫生,孩子喜欢你。” 但又说:“咱们西北男人不一样,豪放粗犷,能炼钢,但带不了娃。” 他是大领导,他带头不讲卫生,还以不讲卫生为豪,别人不也有样学样了? 陈棉棉抱着妞妞转到了床的另一边,打开了窗户换新鲜空气进来。 她说:“严书记,讲卫生可是最高指示中的一部分,您要不遵守,我这个革委会主任可是要批评您的,卫生手册建议三天洗一次澡,我猜您肯定没遵守。” 严老总都快一个月没洗澡了,不然也不至那么臭。 他笑着说:“钢厂任务重,实在顾不上。” 陈棉棉想趁势多聊几句,但这帮本地人是全然没有卫生观念的。 公安局长改了话题,笑着说:“听说是小陈同志让红小兵们去捉瞎瞎的,今天好几个公社找我们反应情况,搞的我们四处出警。” 田野上突然多了群孩子,一人一根老鼠尾巴,撅着屁股捣瞎瞎洞。 社员们只当孩子是傻掉了,忙的报警。 但那其实是件好事儿。 严老总就又说:“本来今天我都在想,这一出门呀,工作肯定是干不了,肯定要被红小兵们吊到钢厂门上打一顿,但是小陈啊……” 再收了笑,他难得严肃:“不夸张的说,你无心插柳,救了我们市委班子的命。” 如今这年头,当官可没将来那么轻松。 民兵队那么重要的机构,大队长竟然是一身凶案的大间谍? 且不说省里和军区的领导们都要亲自来泉城收拾市委班子,红小兵也不干。 严老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今天城里一个红小兵都没有。 而且瞎瞎被捉一茬子,明年的庄稼就能长得好不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2节 泉城红小兵前半年大串连,风靡全国,现在又集中捉老鼠,那是政绩。 严老总要报到上面,关于邓西岭的事,他就能少挨许多的骂,还能保他不下放。 而既然他夸了她,陈棉棉也就得趁机谋利了。 她拿了块糜面谷垛吃着,悠着妞妞,笑着说:“严书记,让林衍同志加入民兵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他的意见我不知道,凌成也一样,他本人的态度也很重要的。” 严老总还没察觉她的真正意图,笑着说:“政府委以重任,他不会不答应吧?” 赵凌成皱了一下眉头,心里火苗子腾腾的窜。 要他是林衍,他会拒绝出任任何公职。 五年劳改的辛酸,也不是一句无罪就能消解的。 但因为结案的是雷鸣,签字的是赵军。 林衍要想登报公开平反,就又会激起新的血雨腥风,所以他低头了,他甚至说,他愿意一生都待在农场里,那让赵凌成特别难过。 可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去革他爷爷的命吧。 赵凌成一直都知道,政治是门艺术,一门他都玩不转的高深艺术。 而陈棉棉不但懂,而且每次都能玩到,她亮明目的那一刻,他才能于心底里惊呼:“好高明!” 她又说:“既然严老总说我救了您的命,哪咱就算过命的交情了,有什么话也该敞开了说,我就明说了吧,间谍的事不管我舅啥想法,我们做家属的都非常生气。” 再说:“邓西岭可是您的手下,害的我舅舅那么一个赤胆忠心,一心建设国家的人被冤枉了整整五年,作为家属,我要求您主笔,登报为他平反一下不过分吧?” 严老总觉得不对,他想说错在赵军和雷鸣,祁嘉礼。 他是59年接手的钢厂,大炼钢铁多少年,别人的错跟他有啥关系? 但陈棉棉立刻又说:“是您说的,要不是因为我,您今天就该被吊起来打了,您也知道,河西红小兵全国大串联,可是帮我去慰问活雷锋的。” 严老总不笑了,眉头皱起来了。 官场也讲人情,可人情当然比不上利益交换。 陈棉棉讲的,是她帮严老总创造的政绩,而哪怕不是《人民日报》或《青年报》那种主流报纸,河西本地,有书记本人挂名的平反也具有同样的影响力。 唯一点不好处是,万一林衍以后再被查出通谍,为他公开备书的人就要受牵连。 但如果严老总不站出来背书,挂名为林衍平反,陈棉棉这个家属不干。 而哪怕赵军已经退了,政治价值没那么高,陈棉棉本身为泉城,为严书记创造的政治价值,难道还换不来他挺身而出,帮林衍做平反备书? 要说西北男性的优点,其实也有,脑子简单,人也仗义。 严老总稍微想了一下,手拍大腿:“那就《河西日报》吧,我跟省里讲一声,就抽时间为林衍同志平反,咱虽然比不上《人民日报》,但在咱们河西影响力的。” 赵凌成以为她这一手玩的就够漂亮了了。 但其实还有,或者说,她控着整场聊天,分批抛信息,,在为事件加速。 她拉开自己的绿书包,从中取去一枚胶卷来,又说:“胶卷的最后一张,就是我舅舅抓捕邓西岭时的现场,这应该也可以登报吧?” 赵凌成怕舅舅搞不定,当时骑马去支援了。 但其实在逮捕间谍时,最该做的事就是陈棉棉做的,拍照,把主功劳的那个人拍下来。 赵凌成此刻觉得,在妻子面前,他青涩的简直像个生兵蛋子。 照片,也再度叫俩领导激动了。 公安局长最感兴趣,接过胶卷:“竟然有现场,太好了,我立刻让人去洗出来。” 又问:“雷特派员你拍到了吧。” 陈棉棉猜到他的心思了,笑着说:“我拍的是远景,您要在现场,您也在。” 坏事的现场可以不拍,好事的必须拍,好往上表功嘛。 可惜的是现在就不说相机,胶卷都是稀缺品,公安出警都没有相机配备的。 公安局长立刻就去洗照片了。 严老总本来说的是抽时间,现在也改口了:“等照片出来就发吧,我跟报社打招呼,叫他们把别的稿子往后推,先登为林衍平反的事,也让公安们登登报。” 其实是为了让泉城公安登上报纸,才顺道提速林衍的平反。 而它,也恰是政治的艺术。 严老总该走了,不过赵凌成还有一件事情要交待他。 他说:“严书记,我爷爷今年年底之前肯定要来,他也肯定要问祁嘉礼的地址,提前交待您的人,不要告诉他地址,他要发脾气,你们就说是我说的。” 严老总却问:“老军长脾气还那么火爆?” 赵凌成点头,看妞妞都被臭郁闷了,也急着送客,并说:“拜托了。” 严老总点头:“必须的,他们俩要打起来,万一受了伤,我们要担责任的。” 赵军和祁嘉礼都是好人,但出身不同,于很多事的看法也就不同。 而且俩人都是杠精,不出三句话就能相互拍桌子砸碗,或者直接上手打架。 但他们又特别爱往一块儿凑,找着找着就会去吵架。 祁嘉礼太猛,赵凌成怕万一赵军去看他,再被他气死,妞妞可就没太爷了。 正好老爷子很快要来,他要交待所有人,不能告诉他祁嘉礼的地址。 严老总可算走了,妞妞看妈妈关上房门,小手一举呜的一声。 臭臭的味道终于散了,妞儿好开心。 小家伙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很爱说。 妈妈在喝粥,她蹬着小jio丫,嘴里叽里咕噜的。 陈棉棉吸溜一口玉米糁子,再看眼女儿。 她脑海中突然一念,如果妞妞在呢? 如果妞妞在场,赵军和祁嘉礼俩老头确定能吵得起来? 祁嘉礼肯定不会吵,他不是妞妞的亲爷爷,但他是真疼妞妞。 就不知道赵军那老爷子的脾气到底有多火爆了。 陈棉棉还挺好奇,想见识一下。 送完客人回来,赵凌成帮她收拾书包:“下午四点的火车,你抓紧办事吧。” 陈棉棉抓紧速度吃,但眨眼间面前多了个东西。 杏仁蜜,如今最好的化妆品了,大概又是雷鸣从首都买来的。 看她接过去,赵凌成的仪式感还是很强的,声哑,但真诚:“平反的事,谢谢你!” 不过边收整孩子的衣服,他边又说:“估计我们马上就又要出去蹲守了,而且是去亭城,尿布你也不用太仔细,用段时间都扔了,给妞妞换新的就好。” 陈棉棉只关注一点:“要去很久吗?” 赵凌成点头:“老蒋如果收到开战的消息,就要派侦察机的。” 陈棉棉吃完了糜子谷垛,太香了,她舔手指,妞妞一看,也抓她的手过去啃。 小妞嗷呜一声,涂妈妈一手口水。 陈棉棉再问:“还像上回一样吗,打落了就回来?” 赵凌成摇头:“只能伤尾翼,而且要保证飞行员活着,因为得让他公开出镜。” 大陆有飞行员叛逃,但赵凌成他们也可以捉活的。 因为一个能来西北的老飞行员,他就必定熟悉岛上的所有军事防御。 捉个活的,老蒋从此就不敢再得瑟跳脚了。 大陆的远程导弹已经非常成熟了,只要掌握军事坐标,敢不听话就给他来一电炮。 陈棉棉得自己带娃呢,有点头痛,但赵凌成的工作她不敢不支持。 她忍下抱怨,只柔声说:“那就辛苦爸爸啦。” 可她万万没想到,赵凌成下一句是:“那就今晚吧,不然万一,明天我就走了呢?” 陈棉棉这才明白,他绕着圈子说那么多,其实是为了这一句。 赵凌成其人,很奇怪的。 他属于脸皮特别薄,自尊心又的人,生气上火就会耳朵红脖子粗。 而且你看他外表,会觉得像他这种漂亮又干净,自傲的男人,得女人求着他办事。 但不是的,妞妞才三个月啊,他都堪称猴急了,可他做的又不算太过分。 他衣服叠到一半动作停止,在等回答。 陈棉棉眼神瞟过去的瞬间,他恰好眼神迎上。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惯常是冷的,带着淡淡的死感。 但此刻是可怜巴巴的,忐忑的。 他一直盯着,眼神是祈求的,但也是强势的,不容拒绝的。 直到她点了一下头,他立刻舔了一下唇,神情带上得意,就又埋头去叠衣服了。 接下来由他看着妞妞,陈棉棉出门办事。 来了泉城,她当然得买点东西去看望吴菁菁和邱主任。 她还得拿着总革委的授权去一趟供销社,让领导给她估个粮食产值,再去趟泉成革委会,让他们给她盖个劳改完成的章子,那么基地的领导们,自此就安全了。 毕竟声名在外,这些事儿办的都很顺利,不过两个小时已全部办完。 然后她又跑到公安局去,亲自去要照片。 刚洗出来的照片,她也只写了份简讯,一封挂号信就直接寄到总革委了。 而她之所以搞的这么猴急,主要是防曾风抢功。 申城派领导班子的传统就是抢功劳,她也没办法,被迫内卷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3节 她也准备好了,毕竟赵凌成又不臭,还长得很帅。 她准备好在今晚体验六十年代男性的体能,和政府免费发放的小雨伞了。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而且害赵凌成办不成事的,恰是他最痛恨的人,对岸的老蒋。 …… 陈棉棉正准备回医院,却见对面疾驰而来辆东风大卡车,在她身边刹停。 赵凌成在喊:“棉棉!” 接着是马继业:“姐,快点,赶紧上车!” 祁政委把拉她上车,大声说:“基地拉响警报,咱们得马上回去。” 有警报,就不仅是回去,他们还得暂停研发,去打飞机。 祁政委再递陈棉棉一个毛巾缝合而成的小包裹,里面有东西在咕噜噜的响。 他说:“我叔送的,他攒的山核桃,给妞妞吃,吃了补脑子。” 祁嘉礼说要送她一份礼物,陈棉棉怕太珍贵,还不敢收。 但其实一个劳改的糟老头,最珍贵的就是一包核桃了。 陈棉棉大声说:“我替妞妞谢谢他!” 马继业又凑过来,给陈棉棉个竹篓:“这是地达菜和野鸡蛋,林衍给的。” 再给一个破布缝成的小包:“这是老苏修他们攒的甜杏仁儿,送给你烧汤的。” 河西野杏树和野核桃最多,甜杏仁是其中最珍贵的。 杏子熟的时候,人们为了抢杏仁都得打架。 老头们一点杏仁攒的不容易,自己不吃,却要送给她? 陈棉棉把杏仁还了回去:“给他们烧汤喝。” 见马继业还要推辞,再说:“瞒着他们,烧甜汤的时候炒几颗扔里头就行。” 想想老右派们身体都不好,马继业收下了。 已经到火车站了,他不下车,就远远挥手:“妞妞,记得以后还要来看舅舅们呀。” 下午两点,日头正晒,妞妞被爸爸捂的严严实实,啥都看不到,只能小小呜一声。 愉快的旅行结束了,她,也终于要回家了。 凡事都是连锁反应。 随着邓西岭的无线电发过去,老蒋那边立刻有反应。 这回直接是对面的卧底人员通报的,说岛上所有u2飞行员被紧急召回。 不用说,肯定是又要来西北了。 马骥在接到消息后,直接给公安厅拍的电报,公安亲自上农场接人。 正常情况下基地的火车是下午四点,但只要有紧急任务,它就会随时开动。 上了火车,估计还是只有赵凌成一个人不开心,毕竟一会儿就要出任务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他处心积虑费尽心计,但该办扔事儿还没办呢。 张主任瘦了好多,也结实了好多,没想到劳动那么好玩,畅快的恨不能高歌一曲。 王科长也开心,民兵悄悄送了他一大袋土豆,那土豆还特别好吃。 而最大的意义是,之前基地的人其实都特别消极,抵触革命,也抵触劳改。 尤其祁政委,虽然没敢明说过,但心里难免觉得,上面,尤其赵军因为政见不合,一直是在故意用劳动整他叔,但这一他回终于眼见为实了。 改造有用,他叔终于不那么暴戾,动不动就骂革命太温情,吼着要枪毙一切了。 对了,其实他昨晚一直在哭,说自己太偏激,说自己对不起林衍。 祁政委专门来赵凌成的卧铺,带祁嘉礼的话。 他说:“赵总工,我叔特别后悔,还跟我讲,只要老军长来,一定要让他见一面。” 赵凌成答的很干脆:“我爷爷身体不行,不见了吧。” 祁政委无奈点头,但起身又止步:“妞妞问题不严重吧,我看你很忧心。” 赵凌成语气依然闷闷的:“不严重。” 祁政委再看陈棉棉:“这种劳改活动以后可以多组织点,很有必要。” 又说:“赵总工疼闺女,舍不得出门呢,你安慰一下他吧。” 陈棉棉也年轻过,理解年轻人,只怕赵凌成就这么走了,要发挥不好。 将来的她不了解,也不理解这段历史,但既然离不开这个地方,那她就必须支持国防事业,所以眼看车停,她抱过妞妞,凑近赵凌成,就小声说:“好好去吧,我们等你回来,我还……” 他俩是同类人,赵凌成钻空子搞小雨伞时,陈棉棉一眼就识破他的小心思了。 现在也是,她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烦躁。 车刚到站,站台上停着庞大的工程车,后面跟着拉各种高频无线电的大卡车。 赵凌成停止收拾,听的很认真,妞妞也听的很认真。 小崽虽然啥都不懂,但感觉得出爸爸不开心。 她想知道妈妈会说什么,哄爸爸开心。 陈棉棉先亮小雨伞晃了晃,恰说到赵凌成的心坎上:“我上医院,再多申请几个。”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猛得伸脖子,他用的是牙齿,迅速咬了她的嘴唇一下。 噗嗤一声车门开启,他立刻拎起东西,边走边回头说:“等我回来。” 除了张主任,其余三个直接上工程车,随着一声鸣笛,车直接开走。 赵凌成回头,就见妻子举起女儿的小手,在朝着他挥挥。 他举手的瞬间车已经窜出站台,上公路了。 而他本来也不理解,为什么他老爸明知林蕴是个女特务,却还会因她而死。 有些人说的可难听了,说他一世英雄,却为个女特务殉情。 据赵勇说,林蕴第一次和他见面,提了个要求。 要他教她唱《三项纪律八项注意》,而且当时她就学会唱了。 第二次见面,她要求聊八路的敌后战争。 当时的国军是在安全区,打的是正面战争,伤亡也大,但是有保障的,而八路是在敌占区,在保护老百姓,组织平民反抗日寇,做游击斗争,一旦被抓就是虐杀。 更可气的是,很多国军特务活跃在后方,也在惨杀八路。 放下内斗,携手抗敌的大背景下,当赵勇讲述他们八路的理念,林蕴赞同时,当赵勇讲述自己战友牺牲的惨烈,林蕴愿意倾听并表达悲痛时,赵勇就是爱她的。 他爱的,是她伪装的,但理想而美好的样子。 就好比此刻的赵凌成,哪怕陈棉棉也是伪装,但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 当办公区全员整体撤离,家属们就会竖起耳朵。 大家都有经验了,只有导弹响过,男人们才有可能回来。 而只要一过十月,西北的气候是没有分层的,咔嚓一下就冷了,要一出门,风不是小刀,而是大砍刀,一出单元楼没了暖气,风就好比砍刀剁向额头。 陈棉棉也是直到入了冬,才知道为什么一件棉衣能让赵凌成发那么大的火。 他们的大衣里面是驼绒,还用麂皮贴里,才扛得住西北的冷。 对了,曾风那天在农场,就直接起程回申城了。 痔疮本来只是个小毛病,但那天加了两枚羊蛋,就把一个革命斗士给打倒了。 而陈棉棉先是给总革委发了一条配照片,报喜的简讯。 之后用了足足两周的时间,她写了一封三万字的工作总结寄了出去。 然后就是等回信,看上面领导给的反馈了。 天寒土冻,整个西北,包括劳改农场的农活全部暂停。 但当然,劳改犯们休息不了,他们还得去支援钢厂建设,不过那样更好,毕竟在钢厂能吃饱饭,而且钢厂跟基地一样,有暖气,暖和,冻不死人。 陈棉棉冻的也不想出门,但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她估计应该有回信了。 可这段时间警卫科也撤走了一大半,没人送信,正好这天姜霞来看她,陈棉棉就说:“婶子,麻烦你去趟警卫科,帮我问问信吧,太冷,我就不抱妞妞出去了。” 姜霞提着个大包,但得先埋怨陈棉棉:“叫你爱把东西乱送人。” 再打开大包甩出一件比陈棉棉还长的棉衣:“只有已婚家属一人才有一件,你非把你的送给你娘,看吧,现在你也冻的着不住了吧,这是凌成给你新申请的。” 这年头棉衣棉裤也是可人头,女配的好棉衣,全给王喜妹了。 但她接过来一看,有点惊到:“开裤裆?” 妞妞如今挪到大床上了,四个多月的婴儿嘛,翻过身就原地狗趴。 姜霞再拎一件迷你的:“不开裆你怎么上厕所。这件是她的。” 妞妞的一件也是开裆,但太大了,能装两个妞妞。 陈棉棉说:“这也太大,她穿不了呀。” 姜霞有经验:“你傻呀,这她明年,后年都还能穿呢。” 陈棉棉都要叹为观止的,因为她得到的,是一件比她的命还长的连体大棉衣,而且还是开裆的,折腾了好久她才把它穿上,还别说,双层套,特别暖和。 裤裆她当然缝起来了,她的年龄,已经接受不了开裆裤了。 再把赵凌成那件大呢子往外一套,她比熊还臃肿,但是真暖和。 夏天那会儿,她留了几张最小的瞎瞎皮,给自己也做了一双炮筒样的大棉鞋。 但抽空把妞妞留给姜霞,最近她又逮了几只瞎瞎,准备给妞妞也做一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4节 但当然,那很麻烦的,又削又剥皮,还得熟皮子呢,明年,等妞妞会走路时才能做出来。 姜霞专门帮陈棉棉跑了趟警卫科,但没有信,她白跑一趟。 不过陈棉棉送了她一大碗地达菜豆腐加粉条的包子,而且是先蒸熟再煎过的。 地达菜在西北那是遍地都有,蒸成包子,那味儿简直绝美。 姜霞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留给小帅帅,他一个人一顿就能全焖光。 毕竟第一次下放,陈棉棉还没有随大流,搞的是标新立异。 总革委一直不来信,姜霞啊,孙冰玉啊,薛芳啊,真心实意的为她发愁。 只有黄琳听到她们偶尔出来,议论起时,心里会暗爽。 真以为革命工作那么好干啊,说不定总革委很生气,批评的信就在路上呢。 且不说她的小九九,转眼12月中,天空依然静悄悄,没任何声响。 不过这天,陈棉棉刚去百货商店买了点东西回来,才帮妞妞脱掉衣服,一个警卫员亲自上门,来送东西了:“嫂子,您的包裹和信。” 先是好大一只纸箱子,上面是印刷字体:亭城机械厂。 所谓亭城机械厂,其实就是枪械厂,但对外,对群众,只称机械。 接着还有两封信,太好,其中有一封是机械厂来的,但还有一封是总革委的。 陈棉棉一看总革委的发信时间:“这信在路上走了一个月?” 警卫解释说:“好像是那边为了查敌特,所有信件全部封锁,查了一遍。” 怪不得陈棉棉等了两个多月都等不来信,原来是半路被封锁了。 见警卫员在舔唇,她转身拿来水果刀划开大纸箱子,递他两枚苹果:“拿着。” 警卫员挠头:“不知道为啥,这苹果味道特别香。” 泉城也有挪过来的花牛苹果树,但果子并不及秦州的香甜。 这一箱子就是花牛苹果,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它是香到,整个箱子都在散发香味的。 而在这个年,饭都吃不饱,就更甭提水果了。 因为亭城就在秦州隔壁,近水楼台嘛,有人给她寄了一箱正宗的花牛,但陈棉棉得当着警卫的面打开苹果,还得打开信。 她怕是有人像许小梅给姜霞寄一样,故意做局,给她送苹果。 但打开信一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赵军老爷子,他人已经到亭城了。 而他来信,除了说自己过段时间就会到泉城,要见妞妞外,他还问了个问题,那就是,祁嘉礼人在哪个农场。 他留了个地址,但不是亭城,而是西北军防的另一个重要城市,银城。 他还让陈棉棉把祁嘉礼所劳改的,农场地址拍电报,寄到银城去。 送走警卫,陈棉棉先给妞妞洗上一只。 家里有暖气,而且热的人头痛,妞妞就脱剩个小线衣。 陈棉棉一带她就爱出湿疹,不过小妞儿有个好处是,想尿尿就会来找妈妈。 陈棉棉也就不给她兜尿布,光着屁屁放床上,让她趴着玩儿。 她快六个月,要生牙了,看到只香喷喷的大苹果,好兴奋的,嗷呜就是一口。 但苹果竟然逃跑了,骨碌碌的滚远了,她于是拉妈妈:“muamua。” 有能事业孩子兼顾的女性,那都是勇士。 陈棉棉正要拆总革委的来信呢,得,先帮妞妞拿苹果。 可是刚给到手里,妞妞哇的一口,苹果又滚了,这回还直接滚下床了。 陈棉棉于是再去捡苹果,老母亲的爱,在此刻也荡然无存了。 小家伙自己都坐不稳,但不要躺着,必须要坐。 坐不住就哼哼,好吧,陈棉棉肘着她坐。 但坐会儿,她还要尝试着跳跳呢,而且要在妈妈膝盖上跳。 小家伙还爱亲妈妈,口水扒拉,流妈妈一脖子。 陈棉棉一边溜着孩子的精力,一边看总革委的,厚厚的来信。 妞妞今天跟只苹果斗争的有点累,不一会儿就自己睡着了。 听到门咯噔一声响,因为姜霞有钥匙,陈棉棉以为是她给自己送菜或者送吃的,就没理,继续看信。 好长一封信,至少两万字,她得看完才知道,上面的领导到底满不满意她的工作,虽然心急,但悠着女儿,她耐心看。 听到洗手间水声哗哗的,她以为是姜霞在帮她洗菜。 本来想说不麻烦,但又怕吵醒妞妞,就没吭声。 而等她直觉耳朵被咬了一下时,赵凌成已经在她眼前了。 他问:“睡着的?” 这是什么神仙机会,媳妇儿在床上,闺女是睡着的。 正好,陈棉棉有事要问,赵军老爷子在问她要祁嘉礼的地址,她要不要给? 还有就是,她都没有听到导弹响,那飞机,他们是不是没导下来? 赵凌成接过女儿放进婴儿床,舔舔唇先撩床垫。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现在有五盒小雨伞了,就证明后来她又上医院要了俩。 对了,赵凌成都还没看他已经六个月的闺女。 他也一直自认为,自己跟严老总,魏摧云那些大老粗不一样,他是个文明的,有教养的人。 但他现在的行径跟那些人其实是一样的。 他闻到屋子里弥漫的,苹果的香气,他媳妇儿的味道也像苹果。 他也想有艺术的亲吻,但他并不会,他是在撕咬。 他听到她说痛,轻一点,你别咬我呀,但他的牙齿不听使唤。 他咬她的唇,那是再鲜美的羊肉都不了的软嫩。 他吸吮她唇齿间的味道,就像他头回尝到的,满是汁水的花牛苹果。 他当然还想吃到更多,她也是同意的,除了不停的说让他不要咬她,她没有反抗或者阻拦。 但是不对,他想脱掉妻子的衣服,他饥饿无比,他想吃得更多,却始终找不到扣子。 她开始反抗了,她想要坐起来,但他当然不同意。 她之前已经同意了的,可不能反悔。 赵凌成把她压回床上,衣服不行,他攻关裤子。 反正他人格又不高尚,他今天就要做那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她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摸来摸去,无缝的天衣吗? 他根本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突然,妞妞还开始哼叽了:“mum,mumumu!” 赵凌成也终于颓然趴倒,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只觉得崩溃。 终于,还是陈棉棉抓起他的手,摸上扣子。 赵凌成这才发现,她穿的,竟然是一件两层包裹的大背带裤。 怪不得他觉得媳妇儿两个月胖了好多,又大又圆的,体格都赶得上姜霞了。 她这棉衣,得有十斤棉花重吧,这怎么脱?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赵凌成在陈棉棉这儿,因卑鄙而畅行无阻。 但最终被一件棉裤打败,他再度崩溃,那东西要怎么脱掉? 可也就在这时,他的妻子扬起脖子,双手捧上他的脸,笑着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 第43章 核桃 赵凌成的头发应该是新刮的, 耳后还有发根碎屑。 他的皮肤不黑,但头皮底色更白,就显得眉眼清净透亮的好看。 他眸子垂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等着妻子吻他。 而虽然他满肚子鬼伎俩, 但经验是真没有, 女人一主动, 他就不会了。 他闭着眼睛,任由妻子软嫩的唇印上他的唇,鼻梁和眉眼。 他脑子闭着眼睛, 但眼里是前两天被击中的, 那架u2绽放的巨型烟火。 听到妞妞又在muamua叫,他这才惊醒,摸着去拍女儿。 但就在拍睡妞妞回头的瞬间, 赵凌成所体会的, 是另一种崩溃。 他一直讨厌极了西北这片土地, 尤其是本地男性, 他们肮脏, 粗俗, 嘴里除了烟就是生殖器,而他们之所以很少骂女性, 据赵凌成所了解,只有一个原因, 馋。 他们馋女性的身子, 馋到饥渴。 饥渴会让他们在想起时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 为防吵架时口水喷溅,他们才会拉着对方的爹,跟各种动物杂交。 赵凌成耻于跟那些人为伍, 更痛恨这片土地。 但此刻他就在吞口水,而且他绝望的发现,他无法抑制口水的分泌。 因为他的妻子解开了那件包裹着她身体的巨大棉袄。 为耐脏,它外表是灰的,泥土的颜色,但内里却是大朵的印花。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5节 那外形笨粗,庞大的棉衣,当解开时,是被鲜花衬托着的,女性的胴体。 也是极度冲击视力的,流传于民歌小调中的乡土美学 赵凌成想起安格尔那副广泛流传,但国内严禁的油画,《春之仙女》。 他现在看到的,恰是油画中的景色。 他离开的时候,记得妻子小腹还是鼓的,但现在它是平坦的,她一路剥衣服,他顺着一路往上看,他还想看,也还没有看清楚,但她突然伸手:“你擦擦口水呀。” …… 如果不是遍地荒芜和刀子一样的寒风,绿意又有什么奢侈。 同理,也是因为这片土地上长达半年的荒凉和冷咧的寒风,女性那白皙而柔软,又温暖的身体,才会叫男性遏制不住的,生理性的,邪恶的,堕落的冲动吧。 但赵凌成当然跟别人不一样,他是合法,且征得了对方同意的。 除了无法控制的口水。 他从早晨到现在没喝过水,但他一直在分泌口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狼狈,咔嚓咔嚓,两盒小雨伞全被他撕的稀巴烂。 但他越着急就越狼狈,汗液,口水,粗喘,还有床咯吱的声音。 陈棉棉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比妞妞还能流口水。 他还咬她的嘴唇,耳朵,甚至,她疼,她躲开,他蛮横掰开她的手。 看他撕的嚓嚓响,怕要全撕坏了,她给拆了一只,压低声音劝说:“你轻点啊。” 赵凌成不但会轻轻的,而且他所追求的是,要让她舒适。 但当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因为就好比魏摧云总骂手下们夜里不是干那种事,而是打老婆,极端压抑性的后果就是,男人们普遍只剩眼馋和嘴皮子的持久。 女性也永远品尝不到性的美好。 只会觉得,那是会让自己大肚皮的倒霉事。 拉起的窗帘,闷热的房间,铺满整张床的大花棉袄上。 赵凌成气势汹汹而来又草草鸣金收兵,一片狼藉。 陈棉棉也还在咬牙忍着,小雨伞一撕就裂,男人只会弄疼她,和流口水。 这要上辈子的她,绝对要无情嘲讽的一顿。 但算了,忍忍吧,毕竟尺寸足够出乎她意料,时间问题也还有得救。 赵凌成总归还是不甘心,但突然翻身裹被子:“那是什么,我闺女呢?” 陈棉棉也立刻裹上棉袄。 其实就是妞妞,只是头和脚在床上,小屁屁撅着。 她有两个曾丽送的,特别可爱的尿布兜,陈棉棉又在里面备了层油布。 睡觉的时候给穿着,万一她半夜醒不来,即便妞妞尿了也不会湿褥子和羊毡。 她先是翻个身屁屁朝天,再向后重重一倒,丝滑坐起来。 然后扭头看大床:“muamua!” 赵凌成着急麻慌穿衣服,跪到了地上:“她都会坐了。” 爸爸没变样儿,但妞妞变大了,她也已经不认识爸爸了。 她手指厕所:“mu,mumu!” 赵凌成眼角浮起了尾纹:“她已经会主动表达,要便便了。” 又说:“我早说我女儿是天才,他们还不信。” 陈棉棉见过的,半岁的小婴儿就只会吃奶。 但妞妞会表达的很多,会听的指令也很多,便便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 现在赵凌成想抱可就要不到了,她会举着手手去抓妈妈。 爸爸抱,她也会小jio抵上他的胸脯,拒绝他的贴贴。 怕要破坏了养成的把尿习惯,陈棉棉抱她去厕所。 然后才给赵凌成,两个月了,幸好她没工作,就只带娃,不然得累死她的。 单位也终于供上猪肉了,陈棉棉也才做了腌缸肉。 现在大米也是供上的,赵凌成爱吃白米饭,她就准备蒸点白米饭给他吃。 听他在小卧室喊她,陈棉棉过来,就见他在翻旅行包。 他们不是作战那种军大衣,而是灰色,磨砂布的中长棉袄,同材质的裤子。 递她一件大衣,他说:“把这个给曾风吧,换奶粉。” 这种外套共分三层,外是麂皮,中间是棉花,里面还备着一层羊羔绒。 那是月龄45天内的羊羔绒,也是管控品,甚至基地吃完羊,羊皮也得上交的。 这种衣服都是按人头走的,衣服没,人也得冻死。 陈棉棉接过来,见衣服上有银城00275的字样,得问:“这衣服的主人呢?” 赵凌成说:“找飞机时发生意外,重伤,衣服他想送我,但我给了点钱。” 把这种衣服送人,就意味着那个人要退伍了。 而且前天《人民日报》上登过一则消息,说银城有不明飞机坠毁,飞行员失事。 陈棉棉再一想,明白了:“所以你们这段时间是在银城打飞机啊。” 赵凌成突然侧眸,眼神还怪怪的:“有人泄露了银城弹药厂的准确坐标,u2跑了一趟又一趟,但只要一发现地面雷达信号就会立刻返航,简直叫人头痛。” 亭城生产枪械,银城生产各种火炮弹药,都特别重要。 陈棉棉总觉得赵凌成的眼神很怪,索性说:“你可不要怀疑我喔,这两个月就不说基地了,单元楼我都没出过,而且我甚至不知道银城到底在哪里。” 赵凌成也警觉了:“院里有谁指控你,说你是间谍吗,谁,黄琳?” 这年头要被怀疑是间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河西日报》登过许家兄弟的处理结果,许大刚贪污那么多,但只是劳改。 许次刚却因为蓄意跟踪特种军人,上月底已经吃花生米了。 邓西岭的消息虽然还没公开报道,但是他媳妇孩子的,天天被红小兵斗呢。 陈棉棉抱臂:“这院里怀疑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赵凌成一手抱着妞妞的,她的小眼神儿就跟她妈妈一样,委屈又生气的。 他说:“西北所有军工家属切断通讯一个月彻查,如果跟你有关,早查出来了,当然,不要抱侥幸心理,三大基地随便发条无线电,警卫3分钟就能锁定你。” 这种基地,稍有风吹草动就封了,真有人搞间谍活动,分分钟逮到。 赵凌成也不是怀疑,他是看不懂妻子,就保留意见,也会反复提醒问题的严重性。 关于银城弹药厂的坐标被暴露,公安的意见是,是邓西岭暴露的。 赵凌成直觉不太对,觉得他还有同伙,可是邓西岭被押到首都后,就被革命小将们给劫走了,不说拷问有价值的情报吧,整天拉着四处批判,案件就又停滞了。 可他们该干的事还得干,在银城轰落过一架,那边u2暂时就不敢再去了。 而这边的地面雷达故意关了一段时间,诱捕嘛。 这次再出去就只有一个目标,捉个活飞行员,不然基地全体,要挨上面的骂。 赵凌成亲闺女一口,匆匆忙忙收拾旅行包:“还得出去一趟,但很快就能回来。” 说完又进厨房,一看说:“好脏,但算了,我回来收拾。” 陈棉棉有点火大的。 所以他回来一趟就只为涂她一身口水,还嫌弃她卫生搞得不好? 算了,说正事吧,毕竟他也很辛苦的。 陈棉棉拿来老爷子的信,大概讲了一下内容,问:“地址要不要给?” 赵凌成说:“给,但是五天后再发,等信到时,他已经离开银城了,收不到的。” 他的意见很明确,不能让赵军和祁嘉礼见面。 可陈棉棉要不给地址老爷子会生她气,所以得给,但给晚点,他就收不到了。 提着旅行袋走到客厅,他再度止步:“老爷子这是乱收人的苹果了?” 一大箱子苹果,香气弥漫。 陈棉棉也有点好奇:“谁送的,难道他不该收?” 赵凌成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说:“地委的柳秘书。” 泉城地属陇东,陇东有地委书记的,而书记的秘书,名字叫柳艳。 回想原来听说过的八卦,陈棉棉好奇了:“柳秘书,是不是祁嘉礼的前对象?” 赵凌成再咬一口,点头。 如今是以举报为荣的,陈棉棉就曾举报过江所长。 柳秘书跟赵慧年龄差不多,本来跟祁嘉礼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就把他举报了。 祁嘉礼本身问题也很大,看谁都想枪毙,就被下放了。 而柳秘书的家就在秦州,她又陪着老军长们在搞视察,苹果必然就是她送的。 党内有些同志思想极端或者不正确,站出来举报才是正确做法。 赵凌成也不好说那位柳秘书什么,但赵军收她送的苹果,他心里有点膈应。 他总觉得苹果气味不大对,才闻呢,妞妞眼不丁的,给抱走了。 赵凌成闻闻苹果再闻闻妞妞的嘴巴:“苹果没洗?” 怎么可能,陈棉棉说:“不但我洗过,你闺女还用口水洗过一遍,可干净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6节 赵凌成脸色一白间,妞妞举起苹果给妈妈:“mumu,呜呜!” 陈棉棉有点后悔,因为男人好像因口水二字而联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就变难看了。 但他假装不在意,故意跟闺女抢苹果,妞妞就推他的脸:“呜,呜呜!” 香香的苹果,小妞要给妈妈吃。 赵凌成亲女儿一口,就发现她会嫌弃了,小手扑脸蛋。 他再想想,刚才妻子虽然没有太强烈的反抗,但应该也很嫌弃他吧。 好尴尬啊,他仔细端详他的小闺女。 快半岁了,大了好一圈,就是身上有点奶腥……算了,等他回来好好洗吧。 把妞放回婴儿床,他到客厅又止步,看着墙角一脸郑重,声沉:“下一次吧。” 他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陈棉棉一时间没听懂啥意思。 但下句她就懂了,他依然盯着墙角,舔唇:“你,又优秀又漂亮,而那种事情也应该是很美好的,是彼此都享受的,感觉不好没关系,下次吧,下次肯定不一样!” 说完他啪的一把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陈棉棉也在努力收敛,但又觉得这个男人认真的有点可笑。 想逗逗他嘛,就问:“下次,什么下次?” 下次是不会只是咬她,还流口水吗? 但她才问完,外面响起二楼邻居丁保刚的声音:“总工,收拾的这么快?” 陈棉棉抬头,薛芳一脸烦死了的表情,正在擦脖子。 看来她大概也被抹了一身的口水。 他们是要进沙漠,回家补充装备的,急匆匆来,就又急匆匆走了。 这楼上工程专业的总共三位,曾云瑞的行李,是被黄琳从窗户给扔下楼的。 他在下楼,黄琳在楼上大吵大闹,孩子还在哇哇的哭。 当然了,跟个男人窝在这大沙漠里,动不动消息全切断,过得跟坐牢似的。 男人难得回来,要某方面表现不行,挨场骂不是应该的? 但赵凌成今天当然只是意外,他跟别人不一样的,下次他一定行! 可他怎么就那么狼狈呢,不堪回首。 …… 这种季节,人要出趟门着实需要勇气。 但赵凌成刚走,陈棉棉就喊薛芳来看着妞妞,又去给曾风拍电报了。 他上回在农场,因为痔疮发作严重,先是到省城,治疗几天发现不管用,就又回了申城,一员精兵良将,还得给妞妞搞奶粉呢,陈棉棉就天天电报催他回来。 发完电报,她又到百货商店领了几份报纸回家。 结果刚到一楼窗户外,就见曾风举着一脸不情愿的妞妞,正在厨房里转悠。 当被陌生又不喜欢的人抱,妞妞的神情就会像小猫。 小脚丫还抵着对方的胸膛,不给他贴贴,所以曾风只能举着她。 进门一看,陈棉棉有点心凉,因为她想要五箱奶粉。 但曾风又只拿来了三箱,而不但奶粉钱照付,她还给他留了八罐酒蒸沙枣。 赵凌成还给他搞了一件棉衣,换三箱奶粉就有点吃亏了。 不过毕竟进口奶粉难搞,所以陈棉棉把女儿抱回来,先拿棉衣。 按人头特制的棉衣,赵凌成去年冬天都没得穿,今年才申请到新的。 要不是过命的交情,这棉衣哪怕退伍,军人也不送人的。 曾风一看果然开心,当场抱住棉衣:“一下火车我就被冻傻了,正愁棉衣呢。” 虽然是二手的,可他非但不嫌弃,还说:“就这个味儿,太正了。” 陈棉棉瞟一眼家私柜,沙枣就先不拿了,等到下次吧。 她手里钱倒不缺,前几天赵慧又寄了100块呢。 但她才拿了钱出来,曾风拍过赵军的信:“主任,要给祁嘉礼换个农场吧?” 这公子哥儿是真烦人,私人信件,他也是随便乱翻。 陈棉棉如实说:“凌成不想我爷爷跟祁嘉礼见面,他们应该见不到。” 曾风却说:“不可能的,哪怕你不讲地址,他会问姜瑶啊。” 对了,女主姜瑶本来该来基地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入职西北军区了。 但陈棉棉觉得不对:“姜瑶怎么会知道祁嘉礼在哪里?” 曾风是先到位于省城的西北军区,骚然了一下姜瑶,然后才来的泉城。 他说:“她在信息科,老军人的档案随便调,一查不就查到了?” 这家伙当时说是去治疗痔疮,但其实是给他爸通风报信去了。 曾司令也好大的本领,吃了邓西岭那么多羊肉,但愣是没被牵连到。 陈棉棉还是觉得不对,一想,冷笑:“你爸不也知道祁嘉礼在哪,怎么不讲呢?” 接着又说:“我爷爷身体不好,他们见面万一闹出事呢?” 曾风是一本书的男主角,看事情当然站在‘正义’的角度。 他说:“主任,祁嘉礼当年可是以杀闻名的,川军的大头头,地面战争,尤其他比较了解毛子,他的经验和打法就非常重要,而且一般人去找他就只会挨骂,听不到有用的,只有赵老军长敢跟他对着骂,也能讨论出结果,那可是大事啊。” 陈棉棉看妞妞,小家伙还是抿着嘴,小猫咪一样。 她捡一盘苹果洗了,递了曾风一颗,反讽:“所以呢,趁着我爷爷要来,赶紧给祁嘉礼换个好农场,好住处,把他打扮一新,再搞点小酒,让他俩聊战略?” 曾风打响指:“您一声令下,我立刻上泉城去协调事谊。” 他必须把这些事情办好,因为那是他爸托付的。 可他在西北也不知怎的就臭了名声,尤其泉城,人人都叫他羊日的,不给面子。 他要去办事,就需要拿着总革委给陈棉棉委任状,以她之名。 其实曾司令装聋作哑,不跟赵军讲祁嘉礼的准确地址,而让他最终找姜瑶,还是在推卸责任,毕竟俩老爷子要聊好,战略思路就丰富了,聊不好,他清清白白。 不得不说,曾司令这家人是真会玩政治。 也就搞得陈棉棉心痒痒,有机会的话,她必须跟曾司令玩一把。 不就是有功就抢有责就推,主打个不干事,光溜嘴皮子还溜光水滑嘛。 而既然见面不可避免,那她要做的,可就不是让曾风去搞表面工作,搞的俩老头对彼此误会愈发深厚,而是着手化解他们的夙怨和矛盾,也得她自己来做。 至于曾风,既然不如他老爹聪明,继续当她的枪吧。 给曾风吃了一颗,剩下的苹果陈棉棉端上楼,给薛芳和苗苗俩吃。 再回来,正好曾风捧着总革委的来信在看,陈棉棉拿只小点的苹果给妞妞磨着牙,坐下来,指敲桌子:“看到上级怎么说的了吧,高度关注,高度重视。” 十几页信,但其实前面都是在讲新政策和执行方针。 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字才是关键。 总共12个字:批准执行,高度关注,高度重视。 曾风扫了一圈,啧了口气问:“什么叫个沤肥+堆肥+化肥?” 陈棉棉故意装傻,说:“这个嘛,是那些那右派们讲的,其实我也不懂,但肯定是好方法,要不然,上级也不可能批准我的实验请求的,对不对?” 其实关于沤肥堆肥+化肥,是农场里外号‘老苏修’的农业专家在去年实验所的,新式增产方法,就跟袁隆平爷爷的杂交水稻一样,它能提高土豆的产量。 今年红旗农场土豆的大丰收,就是老苏修的功劳。 陈棉棉洋洋洒洒,3万字的工作汇报中,也详细报告了增产方法。 而虽然革命逐渐变味,成了打击报复和排除异己。 但其实它的出发点是改造思想,农业增产,也是陈棉棉报告里讲到的那些。 不管总革委到底是谁主政,优秀的作业,哪个老师都会赏识。 何况陈棉棉不仅介绍了红旗农场土豆的增产,还着重描述了农场里右派和红小兵并肩战斗,征服土地的热血场景,甚至,她还兼带帮泉城多要了化肥。 总之就是,别人的报告全是告小状,只有她在聚焦生产。 那简直了,她是乌烟瘴气中的一股清流。 但为了维持愚蠢领导的人设,她就把功功推给了右派们。 曾风还真就信了,还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请那帮老右派吃顿羊肉,再虚心请教一下呢,要是那样,被总革委表扬,还批准搞实验的,不就是他了? 而且他有点心急,因为林衍被平反后,摇身一变成民兵队副队长了。 他是陈棉棉家的亲戚,也是她一派的人,还看他不顺眼。 而他要想搞点功劳出来,还是只有一个办法,整人下放,安插自己人。 合上信,他就说:“领导您指示一下呗,我该做什么呢,还是去抓下放?” 给人当下属就是憋屈,因为陈棉棉说:“你这个同志呀,一点都不会干工作。” 曾风回家疗养了两个多月,但一回来,就又被领导气到头痛。 而陈棉棉的下一句,直接让他的屁股也痛了起来。 她说:“工作怎么能虎头蛇尾呢,魏摧云呢,嫌他硬你就不啃啦?” 曾风差点蹦起来,跳上天,再呼一声青天大老爷。 这个女人呐,她能力不行,但甩锅第一名。 曾风是不想干魏摧云吗,他可太想了,但当初是她阻止他的呀。 而且在农场那一马蹄,魏摧云就是故意的,他给马悄悄打了口哨,让马来踢的他。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7节 他也早就想好,拉魏摧云下马,66年的还债他来负责了。 但当然,魏摧云简直就是个活土匪,曾风一个人可不敢去。 他眼珠子一转,说:“主任英明,您最知道了,我笨嘛,凡事得您来带头啊。” 她家客厅只虚掩着,马骥下班回来正好听到,就在外面摇头笑。 薛芳来送装了苹果的碗,给陈棉棉送了一碗自家酿的甜醅子,和苗苗俩也一起笑。 曾风现在是在扮丑,做小伏低,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算了,为了收拾魏摧云嘛,男子汉该弯腰也得弯,收拾了那个活土匪再说。 这会陈棉棉答应的很爽快:“你来约时间,我亲自批判他。” 话说,陈棉棉晃了魏摧云一道的事,泉城有头有脸的人们都知道。 那可是个活土匪呀,一个女人上门斗他,他会怎么对付? 曾风好奇极了,也迫不及待。 天太冷了,正好有了新棉衣,不然他都不敢出门。 但不对,他的棉衣在凳子上搭着,怎么悉悉祟祟,一动一动的? 其实这件棉衣的主人入院不治,已经牺牲了。 而且当时的情况是,他直觉自己要牺牲,之前就把棉衣给脱了。 曾风在西北军区时,听姜瑶讲过那位军人的故事。 怎么回事,这可是英烈的衣服,对方留给了赵凌成,赵凌成又送给了他,曾风可开心了,都打算好了,过段时间再给小妞儿搞两箱奶粉回来。 可衣服它怎么在动呢,听说那是个才十九岁的小伙子,别附在衣服上吧。 其实陈棉棉就坐在衣服旁边,正在给曾风写派遣状。 也可以说是上门挑衅的挑战书吧。 写给魏摧云的,通知他安排时间,等着她上门,革他的命。 在这一刻曾风怕极了,衣服都不想要了,想跑。 他悉悉祟祟间,陈棉棉突然手一拂:“妞妞,不可以乱抓。” 谁懂啊,衣服撩起,下面是张眼睛像葡萄一样大,小嘴儿咧开的小脸蛋,当那张小脸蛋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微笑时,曾风遍身浮起的救赎感。 他强行抱起小家伙,看她小脚抵上他的胸膛,轻声问:“那件衣服你也喜欢?” 妞妞还不理解什么叫喜欢,但知道,衣服是另外一个人的。 她一嘟嘴,嘴唇就跟鼻子皱一起了:“呜呜!” 小婴儿都喜欢,那这衣服就没问题了。 那位少年英雄说不定还会保护他呢,曾风抓起衣服:“替我谢谢你爸。” 妞妞看他拿着衣服就走,双手扑扑:“mumu,呜呜~” 她不要衣服被拿走,她要提醒妈妈。 但她妈妈也没办法啊,她吃的奶粉,得曾风一趟趟背呢。 曾风走了,陈棉棉晚饭就准备用发好的面摊几张荞麦煎饼炒腌缸肉,吃甜醅子。 但她才进到厨房,曾风又敲窗户:“对了,祁嘉礼当时给你送的到底是啥礼物?” 从农场回来两个月了,地达菜和野鸡蛋都已经吃完了。 但陈棉棉不太爱吃坚果,尤其核桃,得砸,又苦,一时间搁起来就忘了。 她说:“一包野山核桃,怎么,也给了你一包?” 曾风郁闷:“什么呀,那天晚上我和林衍两个睡他的敌特狗窝,祁嘉礼闯进来臭骂了我俩一顿,还把我们俩赶出狗窝,最后我们俩睡的柴房,他鼓捣一晚上,还强行没收了我们俩的洗脸毛巾,就为了装几颗核桃吗,他可真是,越来越古怪。” 陈棉棉想了想,说:“集中火力攻坚魏摧云,红旗农场的事,不准你再插手。” 曾风也乐得去斗魏摧云,毕竟他的痔疮已经割了,如今再无弱点。 打个响指,他又给妞妞做个鬼脸:“妞儿,改天见。” 妞妞继续扑扑:“呜呜~”她要衣服。 陈棉棉抱着妞妞进了小卧室,拉出床底下的杂物箱。 那是两块半新不旧的洗脸毛巾,用针线歪歪扭扭缝到了一块儿。 不像地达菜随口可以吃掉,核桃嘛,她一直放着。 但祁嘉礼显然是背着所有人缝的,那会不会里而有什么东西? 拿剪刀三下五除二剪开毛巾,哗啦啦的,陈棉棉倒出一大堆的核桃在床上。 妞妞眼疾手快,弯腰一捞,从中捞出个圆圆的,亮晶晶的东西。 正要出牙呢,她转手就往嘴里塞。 陈棉棉连忙抢了过来,又把苹果找回来给她磨牙。 陈棉棉上辈子当律师,什么人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人,她也都见怪不怪。 但像赵凌成一样,既青涩又老成,既猛吧,但又只会流口水的她是头一回见。 像祁嘉礼那种脾气坏又烦人,执拗又真性情的她也是头回见。 那是两块老军功章,应该是铜或者别的材质。 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陈棉棉甚至怀疑,它大概是解放前的。 那是一个老将军革命路上,牺牲和成就的证明,它生锈了,上面泛着淡淡的绿。 而祁嘉礼在农场五年,浑身上下能被盘剥的已经盘剥的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可他的军功章,任是再胆大包天的红小兵也不敢拿的。 那是给妞妞的,估计是怕祁政委看到会有想法,他就缝到了核桃里。 但他连珍藏的军功章都送人,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死心,没想过还能再出农场了。 …… 陈棉棉跟总革委提的要求是,把红旗农场作为她的实验点,做改革实验。 待在基地这种地方的不好处是,动不动信息不通。 但幸好西北到了十一二月天寒地冻,生产就停滞了,不然可真影响工作。 当初推荐林衍当民兵队长,她也是在为改革实验铺路。 她想通过改革进一步提高粮食产量,也扭转目前这种放下生产搞批判的局面。 毕竟大家吃饱肚子比啥都重要,她又懒又馋,还想天天有肉吃呢。 那么,民兵队长的支持就特别关键。 但在她的改革路上,上回她去农场时跟祁嘉礼聊,再有曾风的调研,她就发现,魏摧云是块巨大的绊脚石,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在针对所有劳改犯们。 这趟批判必须她去,虽然硬着头皮,但也必须把他斗败。 像祁嘉礼那种老人家,她或者能力不够,不能洗脱他的罪名。 可他连几块军功章都给妞妞了,他还为了解放做过贡献,罪不至死呀 至于魏摧云,他要清白,批判嘛,他听着就行。 他要不清白,连一帮老头的破鞋子都要贪污的,他坐牢活该。 早在妞妞出生前,陈棉棉就帮她交了好朋友,喔不,好姐妹,小苗苗。 苗苗爱陈阿姨,当然也喜欢小妹妹啦。 陈棉棉很可能晚上会赶不回来,把妞妞托付给孙冰玉吧,有讨厌的小展展,托付给姜霞吧,帅帅她更讨厌,但有可爱的苗苗姐,那她即便不在一晚也没关系。 苗苗会使出浑身懈数,逗妞妞开心的。 提前跟马骥打了出行申请,陈棉棉收拾准备,就要去搞革命事业了。 得先把妞妞抱上楼去,但有人敲门,她一开门,居然是赵慧。 开门就问:“我的妞儿呢?” 又说:“她该上户口了,六个名字,你来选择喔。” 月子一别,姑奶奶都半年没见她的妞儿了。 赵慧笑的活像个来偷小孩儿的怪阿姨,手里只差一条麻袋。 她知道赵凌成不在,而且做了好多申批,打算来跟妞妞住几天。 对了,现在上户口没将来那么迅速,但妞妞得上户口,也得有大名了。 且不说她们,说回曾风。 他甚至没敢进铁管所,是委托一个路人把批判书送进去的。 魏摧云一天四处跑,忙的要死,一周才去一趟单位,所以他当天才收到信。 他的手下们,知道他相过亲那事儿的,全在笑。 但魏摧云没有笑,甚至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因为一个男性在择偶时,品德方面,必定是以老妈为参照的,而陈棉棉在他印象里,就是他妈的翻版。 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吃的是草,哺的是血,简直可谓人形老黄牛。 那也是大多数西北妇女的标版。 但操他爹的,她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疯了,丢弃了所有美德,还想骑到他头上? 他可是西北第一响当当,梆梆硬的男子汉,能叫个女人把命给革了? 窗外刚刚过漂过一阵雪沫子,但又出着太阳,刺眼的白色日光,天空是灰蓝色,放眼四野,楼是灰的,树枝是灰色的孤伶伶,寒天冻土中,麻雀都冻没了。 整片西北大地上,室外几乎没有人烟,偶尔有个行人也冻的缩手缩脚。 但戈壁滩上,赵凌成他们挺拔的站在室外,旷野上。 而且所有人的鼻尖都在往外渗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8节 冬季的西北,天色最利于u2隐匿,隐藏自己,所以晴大白日的来了。 赵凌成他们为了诱敌深入,也没有开地面雷达。 肉眼观测,心中计算,这是最新的近快打发,机会在一秒被切成十份的刹那间。 赵凌成转身上弹导车时,杀伤标图员亦然,随着他一声放,三发导弹飞向天空。 这回必须做到,总不能在床上不行,打飞机也不行吧。 击中是必然的,但是没有人欢呼,甚至,所有人都是沉默的。 赵凌成第一个骑上摩托,还举着望远镜。 他看到了,硕大的伞包打开了,那是逃生了的敌军飞行员。 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到并活捉他,任务才算完成,那蝗虫一样的u2大军,也才能被彻底驱散。 他也才能有时间调整自己,一血床上的前耻。 摩托激起黄沙,他朝着目标而去。 第44章 斗法 摩托车沿着沙丘的起伏线极速前进, 冲上山峰又刹停。 但立刻,赵凌成旋捏油门,沿着70度的沙漠悬壁直接俯冲,进了洼地。 巨大的白色降落伞就在沙漠的深洼中。 伞中, 飞行员正在努力切割绳索, 试图逃生。 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 飞行员不由加快了手速。 虽然匕首非常锋利, 但是太冷了,他的手冻僵了,不听使唤。 听到脚步渐进, 飞行员爬行着往前逃, 但眨眼之间,他的头盔已被来人摘掉。 那是个肤色玉白,目光冰冷的年轻男人。 他一把掰过飞行员的脑袋, 旋即枪托砸上他的鼻梁, 连着砸了七八下才问:“唐天佑人呢, 不是叫的很凶吗, 怎么, 不敢来?” 飞行员一口湾岛腔:“唐天佑他很想, 想来喔,但是, 是被军,军座给拦住了。” 说话间山头上一阵欢呼惊天动地, 大量的摩托车顺着沙山疾速俯冲了下来。 飞行员也立刻跪地抱头, 做投降姿势。 逆着冲下来的军人们,赵凌成反剪飞行员,把他拖到了一边。 飞行员跪地打量, 突然问:“请问长官,您,您认识一个叫赵凌成的军人吗?” 赵凌成答的干脆:“认识,他也一直在等唐天佑。” 飞行员想说,唐天佑也曾驾驶侦察机来过几次大陆,而且每次都会把一张,上面是个少年的照片放到驾驶室。 他还总说,自己将来投下的第一枚核弹头,就要炸死那个少年,而那少年的名字就叫赵凌成。 对了,其实照片上的少年,就跟俘虏飞行员的这位年轻军官,长的非常像! …… 对岸正值白色恐怖,帮老蒋搞大清洗的特务头子姓唐,人称唐军座。 他目前只有一个儿子,叫唐天佑,就是林蕴生的。 也可以说,他就是赵凌成的一母胞弟。 作为军统大佬的独生子,和诱惑邓西岭的那个李爱龄一样,唐天佑也从小就在接受各种间谍教育,并狂热的想要搞反攻。 他飞过大陆,大概也来过西北,只不过比较狡猾,掉头及时,没被轰下来。 刚才导弹升空时,赵凌成就知道这把稳了。 他骑车追过来时,无比希望飞行员会是那个猖狂的小子,唐天佑。 不是很讨厌土八路吗,为什么还要一趟趟跑西北? 开着从老美那儿乞讨来的侦察机,感觉爽吗,或者说跪着的感觉,爽吗? 赵凌成想问唐天佑,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祁政委带着马骥和基地的警卫们来了,啥也不说,拷了飞行员就走。 在生擒飞行员的那一刻,一个绝对保密的任务,就由首都方面,空军最高层直接下达,马骥也是前一秒才获悉任务目的地的。 立刻上车再转车,去送人。 祁政委和赵凌成也是走到一半才发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百公里外的核基地。 那也是如今革命爪牙唯一伸不到的地方。 在那儿飞行员会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和问询,他也必须有什么说什么,吐个干净。 见赵凌成枪抵着飞行员却一直在出神,坐于另一侧的祁政委轻咳,眨眼:想什么呢? 赵凌成摇了摇头,示意:没想什么。 其实他是在想,今天的新打法居然格外的好用。 他一直有个心愿,活捉唐天佑那小子,并狠狠抽他几个大耳子。 而现在,技术已经能达到了。 那么,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军统大佬的独生子骗到西北来,并生擒他。 …… 导弹发射于周边不压于一场小型地震。 发生时陈棉棉和曾风正行走在寒风呼啸的戈壁滩上,只觉得先是大地剧烈晃动,几声巨响后西北侧的天空一道刺目的寒光,半空中旋即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曾风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魏摧云他妈的,这是拿炮轰咱们呢?” 他俩大清早的跑到铁管所,然后被一台拖拉机拉出城,扔到了戈壁滩上。 据司机说,沿着土路再走十公里就能找到魏摧云了。 革命路漫漫,他俩正走着,天空一声巨响,曾风还以为是魏摧云要杀他们呢。 陈棉棉扬头一看,却说:“哇,好壮观。” 蘑菇云还在剧烈翻滚,扩大,但是,顶空还有一轮明亮的圆月。 而在西北,冬天总要到上午十点,月亮才会落下。 地平线上腾起一阵黄雾,那是军人们在追逐坠落的残骸,确实够壮观的。 爆炸至少在百公里外,这儿也属于警戒区边缘,不然他俩也没缘分能亲眼目睹。 曾风缩着手,说:“导弹炸的够高了吧,但还是在月亮之下。” 他是公子哥儿,了解的世界新闻多,又说:“人家老美,听新闻说马上就要登陆月球了,但是你瞧瞧咱们,哼,还只能在地上,用小土炮打飞机呢。” 陈棉棉比他更知道,传说中的阿波罗计划,人类第一次登陆月球。 应该在1969年成功,也就是三年后。 她吸鼻子:“怎么,曾风同志觉得咱们就登不上月亮吗?” 曾风可是大学毕业生,比谁都知道老美的国力有多强,多富裕。 他感慨说:“咱们这代人肯定不行了,那个重任就交给……你家妞妞吧。” 要说月亮,陈棉棉突然想到,赵军和赵慧给妞妞起了个很棒的名字,叫赵玉盘! 人们对孩子总会寄予最高的期望,那名字的由来是,赵慧在东风城工作,而他们新的工作规划中,最近也多列了一项,探索太空,探索月球,而玉盘就是月亮。 陈棉棉觉得玉盘非常棒。 但是又觉得它不太适合给女孩儿当名字。 林衍起的叫望舒,也跟月亮有关。 它出自《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意思是月神驾着战车在前,神兽们奔驰于后。 本来陈棉棉觉得有点太男性化,不好。 但当抬头看半空中那抹浅白的月影,她决定了,妞妞就叫赵望舒。 书里死在茫茫戈壁上的女孩儿,陈棉棉这辈子要培养她,让她去登月! 她昂首挺胸迎着寒风大步走,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凭借工农兵精神,和我又红又专的思想,我家妞妞也必定能超英赶美,登上月球!” 曾风却袖着手直发抖:“好冷啊,冻死啦!” 不知又走了多久,陈棉棉止步:“咱被耍了,咱们又回来了!” 曾风一看也明白了:“魏摧云故意把咱们扔到戈壁滩,又让咱走回来的。” 前方就是铁管所旁边的泉城铁路货运中心,所以他们绕了一圈儿,又回了原地。 徒步两个小时,陈棉棉的脚都冻僵了。 她也气的头晕,今天魏摧云的命,她也必须革掉。 一路找进站长室,她直奔火炉,先烤手。 暖着冻僵的手,她看本站的站长,说:“你去,给我喊魏摧云来接受审判。” 曾风也很配合的,凶狠的扯皮带,做出斗人的姿势。 红小将们扯皮带前是要先蹦一下的。 他一蹦一扯亮个相,但是手太僵了,皮带没扯下来,倒是蹦的像个耍猴戏的。 站长还笑嘻嘻问:“同志是要解皮带吗,要不要我帮你啊?” 曾风警告:“这是革命,不准嬉皮笑脸。” 站长依然笑嘻嘻的,端出几碟果盘又泡茶:“二位领导,咱先吃点东西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09节 冻僵的手猛火一烤,钻心的痛。 陈棉棉见有大白兔奶糖,剥一枚塞嘴里:“好甜。” 曾风不爱吃糖,见有金色的果脯,尝了一枚,也说:“这果子,比蜜还甜。” 陈棉棉一看果脯,却说:“这可是李广杏,稀有物,站长你当零嘴吃呢?” 正宗的李广杏只长在月牙泉边的沙质土壤里,也只有三四十颗树。 那也是整个河西走廊最好吃的杏子子,去年基地还发过一些,但今年没有。 站长一下子端出一盘子来,那岂不是,杏子全被他贪污了? 站长慌得摆手:“领导,这杏子是魏科长专门拿来招待你们的,跟我无关。” 搞革命就要会扣帽子,陈棉棉不但连吃带拿吃,还说:“看来魏摧云不止贪污公粮,还贪污了李广杏,他简直堕落腐化,败坏之极。” 曾风一口气吃了三颗杏子,也连连点头,这杏子就跟花牛苹果一样,好吃。 看陈棉棉咔的一口咬开杏核吃杏仁,他也学着咔一下咬。 但杏核太硬了,差点没崩掉他的大牙。 陈棉棉再问站长:“魏科长呢,这是不把我们人民的革委会放在眼里吗?” 她话音才落,外面砰一声枪响,曾风一个哆嗦:“谁在打枪?” 来斗魏摧云,他万分警惕,听到枪声更怕了。 站长偏还就笑着说:“就是魏科长呀,他可是咱西北有名的马上神枪手。。” 曾风起身:“主任我肚子痛,我上个厕所。” 陈棉棉懒得理他,看门后面有杆土枪,抓了过来:“他好端端的打什么枪?” 站长说:“魏科长喊民兵队的林副队来拉化肥,他不肯拉,估计生气,吵架了吧。” 又说:“就是那位刚刚平反,走马上任的林副队,他傲得很呢,我们魏科又是个爆脾气,吵起架来喜欢动枪,但你放心,他心里有数,就是吓唬,不会伤人的。” 陈棉棉一声冷笑,却说:“是秋耕的化肥吧,本来应该在十月中旬,秋播的时候货运中心就该拨给民兵队,但现在都冻土了,他拉化肥去又有何用?” 林副队长就是林衍了,他现在干的是原来许大刚的工作。 而民兵队所有的物资,都是从铁管所直接拉货,要是原来的许大刚,魏摧云什么时候给物资,给多少,他都是乐呵呵的接受,毕竟他只想混日子,讨好上级。 但林衍不一样,要化肥的时候你不给,耽误了施肥,明年粮食就要减产,上面就要找责任人,而如果林衍现在把化肥拉走,等查下来,他就是责任人了。 他才平反,当然不想担那个失职的责。 房间窗户有玻璃,但玻璃上冻的满满的全是冰棱子,看不到外面。 陈棉棉拉开土枪枪栓,见里面有砂弹,但是没有火药,又往桌子上一看,就见有个黑色玻璃瓶,里面装着圆圆的红色火药饼,还有一只铁质砂弹筒。 她把砂弹和火药全装自己兜里,一把推开窗户,拉枪栓,瞄准了窗外。 站长有点担心,笑着说:“这枪有点卡壳,您一女同志,小心走火烧了脸。” 陈棉棉继续瞄准,却说:“卡壳倒没有,但枪管有点弯。” 站长一听,发现她是个懂枪的,再看她拉栓装火药,有点害怕了,笑着来夺枪:“您瞧瞧您,皮肤这么白,这么细嫩个女同志,万一枪走火,烧了脸呢。” 皮肤白皙,漂亮的女干部陈棉棉回头,却是直接爆粗口:“驴日的,你跟魏摧云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阻碍生产,是人民的蛀虫,我先革他的命,然后就革你的。” 站长的笑还在脸上呢,但立刻出门,去找魏摧云了。 这边的男人,你好好说话他不会听,非得吼他们,骂他们才行。 其实魏摧云和林衍,还有一帮民兵,一帮铁路巡查员,就在旷野上。 魏摧云正在吼:“不是他爹的国军团长吗,有胆开枪啊!” 林衍也提着土枪,但当然没开枪,只说:“签字,承认过失在你。” 魏摧云却说:“驴日你爹的,老子爹闹革命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给老蒋当狗呢。” 林衍在跟他讲理:“我不管你是因为想故意为难我还是有别的原因,但你已经影响到明年小麦的收成了,这是个错误,你得承认,咱们还要想办法挽救它。” 俩人争吵间站长到魏摧云耳边窃窃私语,他也立刻转身。 林衍当然也转过了身。 陈棉棉才看到林舅舅的新形象,就,法拉利老了,它还是法拉利。 林衍就算年长版的赵凌成,五官一样立体,但更清瘦,虽是武将,却又一身文气。 他看到陈棉棉站在窗户里,举了举手里的土枪,笑了笑。 绿衣白肤,他看着也就四十岁的模样。 陈棉棉大声说:“魏科长,过来谈你的革命问题。”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魏摧云气势汹汹的,直杀办公室。 曾风又来了,见陈棉棉居然脱了大衣,忙帮她抱大衣:“咱不斗了吧。” 又说:“刚才他一枪差点轰了林衍的脑袋,那就是个活土匪,人家还底子硬,咱们可是文明人,咱们不跟他那种蠢土匪一般见识,主任,咱们跑吧……” 但只听一阵脚步夸夸,魏摧云已经进来了,曾风也忙跑到了窗户边。 万一发生枪战,他好跳窗跑路嘛。 魏摧云边走笑,说:“红专学霸,活雷锋,优秀的革命斗士陈棉棉,还记得你的好弟弟陈金辉吗,想当初他还请我喝茅台呢,对了,我问你,那茅台哪来的?” 他这样说,是想提醒陈棉棉见好就收,免得他说出难听的来。 陈棉棉却说:“别跟我提陈金辉,那就是个他爹跟驴日出来的狗杂碎。” 魏摧云刚刚端起果盘,准备放到陈棉棉面前,却愣住了。 西北只有男人有骂脏话的特权,女性没有。 一个女人如果不够勤劳善良,贤惠本分,还骂脏话,未婚的卖不上彩礼钱,已婚的,丈夫有权把她打个满脸开花。 魏摧云只见过女配五次,当时她也在收敛自己,没有表现的很粗俗,所以他只知道她身上的美德,但不了解她的蛮横和粗野,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愿意让陈棉棉来革命,其实也是看赵军的面子。 他丢下果盘,搬凳子到屋子中央,四劈八叉一坐:“去年冬天,从南方来了上千个串联的红小兵,因大雪滞留火车站,不给棉鞋和粮食,我难道让他们冻死?” 他手里横着枪,枪管一调指门:“去吧,回家奶孩去吧。” 陈棉棉说:“你还有别的问题。” 魏摧云呲牙:“那问题于你,可不及给赵总工做饭洗碗大,去吧,回家吧。” 他已经够给脸了,但显然,陈棉棉给脸不要脸。 她却问:“你为什么不给民兵队按时发化肥,你是要蓄意破坏农业生产吗?” 窗户开着,外面站了好多人,林衍也在其中。 他的问题,陈棉棉帮他问了,他倒也不意外,毕竟他的平反都是她促成的。 魏摧云回头朝窗外眨眼,只听嘭嘭两声响,有人就连着放了两个屁。 魏摧云再看陈棉棉:“谁啊,难道是你在放屁?” 陈棉棉拍土枪:“你这什么态度,曾风,把这驴日的给我捆了,上皮带!” 但窗外顿时爆发一阵轰堂大笑。 因为陈棉棉一声令下,她的小将直接爬上窗户,跳窗逃跑。 手下就一个兵,还关键时刻丢琏子,也够丢脸的。 但林衍帮陈棉棉撑场子,他在窗外说:“自我上任第一天,每天都会来领化肥,但是魏科长各种推脱,直到现在,两个多月后了,又突然让我来拉化肥,你就是在蓄意破坏农业,你还不承认,也不想办法弥补,你这态度确实需要革命。” 魏摧云拍枪杆:“老子他爹的,也才刚刚拿到化肥啊。” 林衍说:“那就是更高一级的失误,你应该向上追责,而不是强行压着,让我替人背锅。” 陈棉棉却说:“只有一个可能,失误就是魏科你造成的,你想找人背锅。” 显然,这才是魏摧云实质性的问题。 整个泉城的劳改农场,在今年秋耕时没有化肥。 如果找不到补救方法,那么明年小麦的减产就已成定局。 那是魏摧云自己的错误,他却强行逼着,要林衍帮他来承担责任。 陈棉棉说:“老实交待,你怎么会耽误了那么重要的工作?” 魏摧云答的干脆:“滚吧,一个臭婆娘,一个老蒋的走狗,你们不配跟我讲话。” 仗着一门三烈士,他不认错不说,这直接是耍起赖皮了。 陈棉棉举枪:“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抗法吗?” 魏摧云指脑壳,吼:“那就来啊,朝这打,一个臭婆娘,我给你脸了。” 陈棉棉应声扣板机,屋子里黑烟弥漫,砂弹叮叮四溅。 魏摧云没想到她真敢开枪,再飙脏话:“我日你爹的臭婆娘……” 陈棉棉边填子弹边对骂:“我爹早死了,那么想日他,我送你一程。” 她居然又开枪了,依然是黑烟砂弹,砂弹乱溅。 而等浓烟散去,窗外所有人目瞪口呆。 因为刚才陈棉棉只是朝墙角开的枪,但现在,滚烫的枪管就抵在魏摧云的额头。 窗外的铁路职工们全惊呆了。 西北男人野,女人可都很善良贤惠的,这么野的,他们头一回见。 她还在问:“那么想日我爹吗,点头啊,我马上送你去见他。” 林衍早在两个月前就提醒过魏摧云,化肥的问题非常重要,要他盯着,费心。 但众所周知的,他就只会回答四个字,驴日你爹。 铁管所大半职工都是部队退下来的。 他们也最知道了,魏摧云不管工作干的如何,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0节 但显然,他也会低头的。 而是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敬酒不吃,他要吃罚酒。 一个开起枪来比他还野,嘴巴比他更脏的女人,让他终于会好好说话了。 他说:“我记得我给地委了打了申请的,但地委却说没有收到过,有可能信件半路佚失了,也可能是邓西岭……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衍说:“你的意思是,有可能邓西岭故意抽走信件,耽误了化肥?” 其实去年滞留的上千红小兵也是邓西岭拍电报喊来的。 上千个十几岁的小屁孩。 南方人,不知道北方多冷,穿件薄衣服就来了,一来就碰上大雪暴。 冻到不敢出去,就全挤在火车站和铁管所的仓库里。 那不但是人命,还是小孩,当然得救。 魏摧云于是找了最差的粮食和最破的鞋给他们,支撑到雪暴结束。 那也才是他贪污的真相,他拿了东西,但他用来救人命了,当然,上面不管你怎么样,只问你的失误。 曾风一看陈棉棉占了上风,就又回来了。 他也终于抽出了皮带,说:“去年冬天农场冻死,病死很多右派,那就是魏科长你的失职。” 他以为魏摧云怂了才敢出面斗的。 剀知魏摧云突然土枪一个反调,只见一阵火光闪过,曾风的裤裆就着火了。 裤. 裆着火还了得,有人喊着灭火啦,一壶开水又泼了过来。 魏摧云收回枪,微微一笑:“对不起,枪走火了。” 但他抬头,抽搐着唇角问陈棉棉:“如果是你呢,陈主任,你按规定下发粮食和衣物,右派就能活下来,但大雪封山物资不通,红小兵们呢,难道眼看着被冻死?” 他的枪走火,烧了曾风的裤裆,但又有人泼开水,烫到了裤裆。 曾风一声接一声,叫的比过年宰的猪还要凄惨。 陈棉棉说:“那些红小兵是邓西岭弄来的,目就就是消耗泉城的粮食,好饿死右派。” 魏摧云在邓西岭被抓后也发现了,对方一直在极高明的使坏,杀人于无形,杀人不眨眼。 今年的化肥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手,也确实会耽误明年各农场的收成。 他确实错了,错不该认邓西岭做兄弟,他也很后悔。 但他总觉得林衍曾经是国军,血统不如他纯嘛,他就想让林衍帮他背锅。 谁知道林衍那么聪明,一眼看穿,陈棉棉还是个不要命的。 但既然已经被揭穿了,他倒也爽快认错:“行了,化肥的事我想办法来补救,我担责任,如果组织还肯信任我,我就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如果不能,我他爹的去坐牢,行了吧?” 他以为陈棉棉来势汹汹,肯定搞一帮红小兵抽他,再让公安来抓他。 但并没有,她也收了枪说:“好,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去找红旗农场的老苏修,他是一位农业专家,应该有关于化肥方面,能于事后补救的办法。” 再说:“我还需要你提供泉城农业货运的进出账本,三天内,给我送到基地。” 就在这时,曾风突然冲上前,指着魏摧云的鼻子说:“我,我日你爹!” 林衍都忍不住了:“曾同志,你何必呢?” 挑衅魏摧云,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奇怪的是魏摧云这一回居然没有反击,半晌,也只低低说了一句:“好。” 曾风再骂:“日你爹,我日你爹。” 魏摧云哐的一声踢翻椅子,曾风又抱头躲,但对方并没有收拾他,而是脚步夸夸,出门离开了。 一场革命工作这就圆满结束了,受伤的也只有曾风的裤裆。 就陈棉棉看来,她做得很不错。 魏摧云果然有问题,但不是说贪财,他有很多工作失误。 等拿到账本再仔细查一查,找出症结来,那他这辈子,大概率会逃过枪毙的宿命。 林衍没有选择拉化肥,就开着拖拉机,送陈棉棉他们到军用车站。 她不在家,妞妞会着急的嘛。 到了车站停下拖拉机,他得夸一句:“小陈,你的革命工作很有章法,也很棒,特别棒。” 不是急着给魏摧云定小罪,而是先宽宏处理,然后查的更深。 林衍是带过兵的将军,他看得懂她的谋略。 他也挺钦佩她,虽然嘴巴确实脏,但要不是她,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魏摧云。 说来挺遗憾,赵慧也在基地,林衍要也能去,全家就能转圆一下。 但林衍哪怕平反也是普通人,没可能去基地的。 得坐火车回家了,陈棉棉欲走,回头又说:“舅舅,过段时间我还带望舒去看您。” 于早没了家的林衍来说,那一抹明月就是亲人。 望舒便是明月,看来外甥两口子果然也喜欢那个名字。 林衍笑了,相貌恰似年长版的赵凌成,他声音格外轻柔:“好,我等着。” …… 车才到站,陈棉棉就看到赵凌成骑着摩托车在站台上。 一看到她,也跟着溜摩托车,火车停,他也恰好跟到了门外。 这是距离他上次回家的一周后,这次时间也果然短,他只一周就回来了。 陈棉棉去哪里,做什么,都跟警卫科详细汇报过,赵凌成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顾不上讲别的,陈棉棉搀曾风:“快,先带他去医院。” 又说:“我坐公交车回家就好。” 赵凌成上下打量,却问:“你怎么一身火药味,他,也欺负你了?” 去革魏摧云的命,曾风受伤是必然的。 赵凌成担心媳妇儿,怕她革命不成,也要受伤。 曾风的屁股今天并没有受到伤害,但裤裆损伤严重。 幸好他穿的够厚,火没有烧穿,可一壶开水把他的大腿给烫起泡了。 他因为满腹委屈,也忍不了了,就跟赵凌成大吐苦水:“被欺负了又怎么样,明明魏摧云把我俩折磨的那么惨,而且他已经承认害死右派了,陈主任还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就搞不懂了,她为什么对魏摧云那么宽容。” 赵凌成唰的抬头,看妻子时目光像刀子。 陈棉棉呢,没有辩解,而且还不合时宜的就笑了。 她主要是觉得曾风双手捂着裤裆,又猥琐又可笑的,就忍不住笑。 但赵凌成的心头一下就很不是滋味儿了。 他媳妇儿被他情敌给欺负了,可媳妇她居然服软了? 她不是很凶的吗,红小兵她都不怕,但竟然会怕魏摧云? 赵凌成想立刻问个为什么。 但不行,他走之前在床上搞的那么狼狈丢脸,心里没底,暂时也就不好质问她。 耐心点,等她在床上体会到性的美好和愉悦吧,完了他再问。 但既然他生气了,当然就要发脾气。 那不,见曾风要跨上摩托,他故意往前一提车,却对陈棉棉说:“上车,回家。” 曾风本来裤裆就痛,被他闪到差点摔跤,痛到面目狰狞。 他追了两步:“赵总工,我伤的很严重啊。” 赵凌成骑着摩托,已经走远了,撂了一句:“我帮你叫救护车。” …… 一则是保密部队的政策所限。 再则,赵凌成也不敢相信这个突然就优秀到过分的媳妇儿。 所以他的事情,事前他都不跟她讲。 但陈棉棉是信任他的,当然,凡事也都会跟他提前沟通。 环着男人的脖子,下巴搭他肩膀上,她就在他耳畔说:“如果铁管所的账簿,前几年都没有问题,那就是邓西岭搞的鬼,但如果有……” 赵凌成的耳朵被她的唇噌噌的痒痒的,但说起魏摧云,他心里火苗子又腾腾的。 他在上周之前都不知道,他妻子的裸体有那么美好,那么漂亮。 他在看到的那一刻甚至都想重拾画笔,帮她描副油画。 可他也免不了愤怒,她差点就嫁给臭烘烘,脏兮兮的魏摧云,想到他就生气。 不过他还是耐心的问:“如果有呢?” 陈棉棉综合女配对于前几年的回忆,说:“有可能,还有更高一级的干部,知道泉城这边全是一帮子退伍的大老粗,既不懂劳动也不懂生产,就故意用他们不懂的方式破坏劳动生产,导致粮食减产。” 前几年的西北庄稼绝收,妇女们饿到普遍没奶,婴儿都死了一茬。 天灾,大旱是一方面,但结合今年化肥的晚到,陈棉棉还怀疑还有人祸的可能性。 而且那人祸,是政府内部有人故意为之的,害死的是一大批人。 其实听她大概一讲赵凌成就明白了,在院子里停了车,他哑声说:“只有间谍,才会那么做。” 再说:“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在暗处,必定还有无数蟑螂。” 其实他也一直有怀疑,不止邓西岭一个间谍,还有人在帮他。 而且底层的间谍才搞暗杀,真正优秀的,在如今的时局下要搞的,就是阻碍粮食生产,因为它关系着社会的安定。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1节 一颗子弹只能杀一个人,对时局造不成大的危害,但饥饿会。 罢了,先回家,关起门再说。 赵凌成摘下钢盔,开门进屋,苹果还没吃完,满室花牛苹果的甜香味。 他也突然想到一个人,可能是间谍的人。 且不说他,赵慧今天早晨才到,而且准备好的是,要跟妞妞俩单独过夜的。 她才舍不得把软香香的小妞放婴儿床,她要抱着睡。 但不对啊,这俩口子怎么突然就一起回来了,赵慧很不开心。 妞妞半天没见妈妈,正在用幽怨的小眼神看妈妈呢。 赵慧犹还说:“我们俩待的可好了,我也会冲奶会洗尿布,你俩要不忙,就去接爷爷吧,他马上到泉城。” 又从桌子上拿了两枚苹果:“洗个手,先吃颗苹果吧,今晚咱们上食堂打饭,吃食堂。” 赵凌成接过苹果,心头又是一动。 是的,赵军老爷子马上就到泉城了,而他怀疑的那个人,恰好也在来的队伍中。 那个人其实恰就是他手中,这花牛苹果的主人,地委的柳秘书,柳艳。 她还是曾举报祁嘉礼通苏,导致他被下放的关键人物。 …… 话说,赵慧抱着妞妞,本来不想给陈棉棉的。 陈棉棉也想先换衣服,一身的火药味,不好抱孩子。 但当她经过而不抱时,妞妞小嘴一撇,眼泪就跟小金豆一样滚下来了。 她不出声,甚至没有伸手求抱抱,就只是默默的,无声的望着妈妈,流眼泪。 第45章 当官 要说赵军到泉城, 陈棉棉立刻想到祁嘉礼。 他送给妞妞的,是两块解放勋章。 一块是解放西北,另一块是解放西南。 而它的含金量有多重呢? 陈棉棉上辈子接触过的红二三代们,要能有那么一块军功章, 就能在首都横着走。 等将来平反, 红色一派结成联盟, 军功章就是拉工程搞项目时的王牌。 祁嘉礼人目前是在泉城, 冬天农场没活,他们去了钢了,据林衍说是在捡煤球。 俩老头这就要见面啦, 这么快? 不想他们吵到两败俱伤, 陈棉棉就得从中做调节。 她脱了衣服进厕所洗脸,问赵慧:“爷爷怎么来的哪么快?” 又说:“几点到,咱得带妞妞上泉城接他吧。” 但赵慧没回答她的问题, 却问赵凌成:“新闻说是活口, 不是唐天佑吧?” 泉城好比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而且是白天, 好多人亲眼目睹的。 飞行员被擒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 就以简讯的形式广播出去了。 但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 没有人会知道飞行员在哪。 他要公开露面,也得是情报吐干净之后。 唐天佑, 军统首脑唐军座的独子。 唐军座也是林蕴当年在重庆时,举行过盛大婚礼的, 公开意义上的丈夫。 赵慧不会多问, 但当然好奇,抓到的是唐天佑吗? 陈棉棉也蛮好奇的,因为她在原书中也看到过唐天佑的名字, 没有出过场的路人甲,可又是赵凌成的劲敌,因为他的军工研究,围绕的就是对岸。 赵凌成摇了摇头,却又问赵慧:“文工团那个柳艳,后来跟谁结婚了?” 柳艳柳秘书也是老革命,但是后方文工团的人。 她当初举报祁嘉礼,是因为她懂俄语,而当时正值中苏眼看将要决裂的阶段,结果她无意间撞上,祁嘉礼约了苏方重要领导在家里吃饭,还给对方行贿金条,也不知在密谋什么。 那事儿没得洗,祁嘉礼平常那么刚硬一个人,竟然悄悄搞行贿,他就是做错了,他在犯罪。 但赵凌成缩在戈壁滩上,军区都没去过几回,打听消息就得赵慧。 因为都属于大龄单身,赵慧跟柳艳关系不错。 她把委屈的小妞儿交给她妈妈,看着小妞儿环上妈妈的脖子,捧着妈妈的脸蛋亲吻,羡慕到抓狂。 而关于柳艳,她说:“她转业到地方了,丈夫是军区政治处原来的一把手,大前年吧,俩人才结婚不久,丈夫就去世了。” 话说,当妈妈不在时,妞妞虽然也会吃奶,还会指着厕所耸小屁屁,表达要尿尿,但乖乖又委屈,她的嘴角永远是下撇的,人是难过的,眼泪是巴巴噙着的。 随着妈妈回来,就不一样了。 她葡萄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妈妈,时不时咧嘴傻笑。 别人再想抱可就不能了,赵慧假装伸手要抱抱,妞儿默了片刻,翘起了小jio丫。 赵慧可不是坏阿姨,不会吓的小妞儿,轻轻吻了一下那只香香的小肉jiojio,她问赵凌成:“好端端的,你问柳艳干嘛?” 赵凌成也抓过闺女的小jio丫闻了一下,立刻说:“她需要洗澡。” 又问赵慧:“你跟柳艳还有往来吗,逢年过节,她是不是也会寄你礼物?” 赵慧点头,但又说:“她比较执著于婚姻,我有,大概两年没回过她的信了。” 赵慧单身,不是因为找不到男人或者没人要,只是单纯的想单着。 柳艳在祁嘉礼之前就有过丈夫,但牺牲了,后来再结婚,丈夫又去世了。 这回她没再找,专心工作,在河西地委当秘书。 虽然不能说搞文艺的都是间谍,但数据表明,文工团是最容易出间谍的地方。 赵凌成非常怀疑那位柳秘书,虽然不了解她的生平,但直觉她不对劲。 吃饭是头等大事,赵慧去食堂打饭了。 而赵凌成一回来,饭都不吃,是要先搞卫生的。 陈棉棉别的时候都不怕他,但他一搞卫生,她和妞妞俩就大气都不敢出。 厨房,卫生间,卧室,陈棉棉直觉自己已经搞的够干净的了。 但赵凌成黑着脸这儿捣一捣,那儿戳一戳,抽出来一甩,抹布就是黑的。 陈棉棉和闺女对视一眼,就好像两个在被揪着查作业的差生。 陈棉棉知道妞儿有点臭,想给洗澡,但赵凌成却说:“你洗不干净,我来。” 算了,她还是专注工作吧。 她于是又说:“我突然想起件事儿,这几年西北各个公社农场土豆虫病很严重,产量也一直提不上去,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吃箭舌碗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赵凌成还不能把柳秘书的事告诉陈棉棉。 甚至,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不像别人,一心为公,他是有私心的。 林蕴从来没有公开过赵凌成这个儿子的存在。 但唐天佑是她捧在掌心,亲手带大的,而她最后一次见赵凌成时,最叫他记忆犹新的一句话是,如果你像你弟弟一样争气,妈妈又怎么忍心让你承受核轰炸? 他是林蕴策反赵勇的筹码,是一笔投资,可他最终没做到,林蕴就觉得投资失败。 而那时,广岛和长崎的事发生不几年,赵凌成通过新闻,了解所有细节。 猝不及防间,母亲把一个民族的毁灭,罪责全推到了他身上。 就仿佛,如果大陆果然成片焦土,错也在他。 赵凌成不能打草惊蛇,他得通过间谍那条线把唐天佑骗过来。 他再也无法了解当时看起来又瘦又疯癫,神经质的母亲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他也不可能把唐军座骗过来,但唐天佑,他势在必得。 他正在擦卫生间的镜子,擦到明光噌亮,他才唔了一声:“嗯。” 他还在思考,今天小姑在,他可以把妞妞托付给她,那就可以敞开了办事。 那么,他要怎么做,才能不像上回一样狼狈? 俩人正聊着,赵慧打了饭回来,不必说,只闻甜滋滋的味儿,就又是白菜。 西北的寒冬,除了土豆就是白菜。 但赵慧才进门就问陈棉棉:“我听曾丽说,你被魏摧云欺负了?” 赵凌成刚从厨房提来水壶,要兑水给妞妞洗澡,也是手一顿:“他打你了?” 赵慧又说:“小陈,我知道你能力不错,但革命的事,算了吧。” 曾风裤裆被搞了个稀烂,而且陈棉棉最终没抓魏摧云,他就觉得是输了。 进了医院,他怕医生护士们笑话,就把他俩形容的很惨。 如今又没有手机能拍视频,把陈棉棉最光彩的瞬间循环播放,她就得忍受质疑。 但她当然要辩解:“小姑,那是我的事业,我也搞得很好,您就别操心了。” 赵慧又不是不认识魏摧云,她甚至亲自调查过他俩相亲的事。 她跟曾经的赵凌成看法一样,所谓革命,就是国家发展建设中,最大的阻碍。 对于曾风她就更加厌烦了,因为据姜霞说,姜瑶前段时间在西北军区刚接触了个男同志,俩人才试着要相处,但曾风去了趟军区,那男的就不跟姜瑶往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2节 陈棉棉坚持己见,她不好再劝,就看赵凌成,努嘴:劝劝她呀。 陈棉棉讲的都是真的,她找碗出来腾菜,说:“小姑,我已经把魏摧云给斗倒了,斗的心服口服,但革命不是竖敌,是统一战线结成盟友,所以我才没有为难他,而且我的革命,你只要见过你就会相信,那是好的,是正向的。” 赵慧还是不太相信,于是看赵凌成。 赵凌成犹豫片刻,沉默着,摇了摇头。 其实要说陈棉棉打人,甚至杀人,赵凌成都相信。 她原来总会在戈壁滩上打死野猪,拖到农场附近开膛剖肚,残忍而野蛮。 但他不相信她会斗魏摧云,因为哪怕上次在农场,陈棉棉看到魏摧云的时候,眼里都是满满的好奇。 她曾经看着魏摧云的眼神,赵凌成在她看任何人时,都没有见过。 而且要不是臀位,怕难产,她会回基地来?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挨骂,但倾向于她是用哄的方式让魏摧云愿意配合她。 毕竟她只要愿意花心思去哄谁,哄的简直艺术。 他不就是嘛,总被她哄的昏头胀脑。 但算了,不想了,从一出生赵凌成就注定,不是那个会得到爱的幸运儿。 但不被爱的人日子也一样要过的,他拿起筷子说:“赶紧吃饭吧,我还要给妞洗澡呢。” 正好他刚才提过柳艳,赵慧不知道为什么,但说:“柳艳做媒做得挺好。” 再看赵凌成:“你跟姜瑶不是经常因为工作有联系嘛,下次问她一句,要不要帮忙介绍个好对象,柳艳还住在政治处的家属院里呢,我让帮忙介绍。” 赵凌成猛的咳了一声,他抱着妞妞呢,妞妞也扬头看爸爸:“呜?” 陈棉棉也觉得奇怪,因为赵凌成突然变得很不自在了。 他点了点头,皱眉,再说:“吃饭吧。” 他不自在,当然有原因,姜瑶在军区无线电工作组,他们也确实有联络,而且就在上个月,他经过军区,短暂停留,一起吃饭的时候,姜瑶告诉他一件事情,自己的日记本也不知怎么的,被曾风翻出来,然后拿走了,而里面…… 姜家只是赵凌成奶奶娘家的堂房,出了三服嘛,虽然姜德老爹喊赵军叫姐夫,但那属于强行攀亲。 姜家也一直想把姜瑶嫁给赵凌成。 姜瑶也真是的,有个写日记的习惯,还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牵连到了赵凌成。 一桌吃饭,除了妞妞,另外三个人各怀心思。 赵慧只想给姜瑶介绍个好点的对象,因为她非常讨厌曾风。 赵凌成怀疑,曾风是不是把姜瑶日记里那些关于他的东西告诉陈棉棉了,让她胡乱猜疑。 陈棉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把女主的白月光给睡了。 而且赵凌成头一回表现不佳,为了赢得话语权,然后再审问魏摧云的事,给妞妞洗完了澡,还得各个房间通风换气,顺带着拖地,把家里整个收拾出去,就还得在床上再战一回,找回尊严。 那小雨伞包装太脆弱,他不敢再用撕的了。 这回他提前,趁着陈棉棉哄妞妞睡觉时,用剪刀仔仔细细的把它剪开,一包两个,今天晚上,他得一次性用完。 搬着妞妞的小床去小卧室,他还得叮嘱赵慧,她不能团着睡。 小家伙的好作息,好睡眠都是他培养的,她不能打乱。 再回卧室,陈棉棉正在藏她那小小的杏仁蜜。 妞妞可喜欢那个包装了,一拿到手就要抱着啃,所以她每次用完,都要锁到抽屉里。 啪一把摁灭了台灯,她低声说:“你可以做,但你不能再咬我啦。” 一会儿的功夫男人不但上了床,还脱到只剩个背心儿,手里还紧攥着小雨伞呢。 他想干什么,都不必明说。 因为他身材不错,又是合法夫妻。 这年头也没有别的娱乐,反正都已经睡过了。 陈棉棉就想,那就再给他个机会,只要他能让她也觉得爽就行了。 黑暗中,赵凌成声带在颤,嗓音低低的:“不会的。” 又说:“相信我,这次肯定不一样。” 但说完,他啪得一把打开了台灯,两只眼睛凶巴巴的,看着她。 上次只是惊鸿一瞥,赵凌成惊讶于妻子那厚重的棉衣下的优美,还想再多看两眼。 陈棉棉正在脱衣服,却被他吓了一大跳。 而她虽然曾经穿过比如今的内衣都露骨的衣服,也没那么保守。 但赵凌成的目光让她觉得恐惧,主要也是因为,他会咬她,还会咬的很痛。 她再关灯,再叮嘱:“真的不能再咬了,要不然,你以后就别想再碰我了。” 其实上次,赵凌成也没觉察到自己咬了妻子。 他只是在本能的探索。 他还挺自信,相信这一次绝对不一样。 不过虽然他只凭肉眼,近距打法下,用核基地那帮子的话说,就好比是在用竹竿子在捣飞机,他都能捣下u2来。 可那么一点小事,他却似乎总是做不好。 大概是因为她的嘴唇吧,它是么饱满,柔软,香甜。 他竭力控制,却又忍不住粗鲁。 她不停的在说:“你别咬我舌头啊!” 而她一说痛,赵凌成心慌,自乱阵脚了。 虽然他也不想,可相比竹竿子捣飞机,这又是一回失败。 他不甘心,甚至下意识还想扳回一局。 可妻子已经生气了,半晌,她终于说话了,但她说:“你应该也很痛吧,以后就别做了吧?” 赵凌成哪里会痛? 他只是很崩溃,怎么就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但也不怪陈棉棉要生气,这次确实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时间更长,但是也更疼。 她去魅了,拔草了,转身睡觉,想她下一步的工作该怎么做吧。 话说,在赵凌成想来,他媳妇儿对上魏摧云,肯定是处于劣势的,不然曾风不会被伤的那么惨。 他还有点心虚,因为他明知柳秘书有问题,却又不能告诉她。 也不知道无头苍蝇一样,她得摸多久才能摸到头绪。 赵慧打开婴儿床跟她的床平行,远远看着沉睡的妞妞。 她一会儿嘬嘬小脸,一会儿又轻轻的碰一下小手手,一会儿又凑鼻子闻一下小脚丫,她也想不通。 团着这么个小可爱,她会连工作都忘记,陈棉棉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革命呢? 就不说魏摧云的脾气有多爆,革委会,那简直就是唐朝的酷吏,明代的东厂,清朝时的拈杆处,臭名昭著的,她要影响到赵军的名声,对赵凌成也不好啊。 但不急,因为次日一早,他俩就又得大跌眼镜了。 赵军昨晚就从省城动身,乘坐的军区特供专列,今天一早到泉城。 陈棉棉和妞妞先不必去,因为赵军是要去核基地,盯审对于飞行员的审问。 赵慧也得走了,虽然单位没来电话,但只要飞行员还活着,等到审讯的部分结果出来,她就得着手准备教案,并去位于乌市的空军学校授课了。 话说,妞妞一早醒来,发现妈妈竟不在,就很不开心。 但听说姑奶奶要离开,一下就又变的活跃起了,咕唧一下就会翻起来坐着。 赵慧说香香,她也会凑过来,吧唧着亲一下。 又香又软,糯米糕一样的小豆丁儿,那轻的轻一吻,赵慧心都要化了。 他们正收拾行李呢,有勤务兵上门了。 赵凌成以为是来提行李的,但勤务兵敬礼:“嫂子在吗,有人找。” 再说:“火车站,铁管所的魏科长说他有公务,也希望您尽早,马上过去。” …… 陈棉棉给了魏摧云三天时间,让他交账本。 但他其实工作能力很强的,真要做什么事,速度会非常快。 妞妞这会正喝奶呢,但一听妈妈要出门就不喝了。 她也不哭,就只是委屈的朝着大门嘟小嘴,她不想去薛芳阿姨家嘛。 可妈妈还是无情的把她抱上了楼,正好,她蹭个赵凌成的便车。 火车站。 司机刚停下车,赵凌成就听身后想起魏摧云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赵总工。” 见赵慧也在,他再给赵慧敬礼:“赵大校,难得一见。” 陈棉棉也下车了,伸手:“账本呢?” 魏摧云扭了一下头,一个列车员抱着一沓账本上前。 魏摧云是来了,也带着账本,但傲慢的很:“我都标出来了,现在就看。” 又很自信的说:“我已经看过了,我没有别的任何问题,你也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快点快点,搞快点,我的工作很多,要不是因为……” 就因为他这态度,赵凌成和赵慧也以为,他低头,全凭他俩和赵军的面子。 但陈棉棉没被他催的乱了节奏,而且一翻就说:“这不就是问题?” 再举起账本说:“问题明晃晃的,五月土豆需要杀虫剂,但你领到的是什么,草甘瞵,我哪怕没有看过它的说明书都知道,它不是防根茎虫害的农药!” 赵慧很惊讶的,因为魏摧云今天文雅的有点过分,但他语气也很不耐烦:“上面给什么我就拉什么,老子又不懂种地,这个问题题关我什么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3节 陈棉棉也拍账本:“为什么没有签字,谁给你的农药。” 魏摧去提着鞭子的,扬鞭子:“那是地委的事,有事你该找他们。” 陈棉棉打断了他,大声说:“就你还转业军人,人民的父母官呢,偷奸耍滑踢皮球,简直就是个官油子!” 再说:“别说跟你没关系,领袖都只是人民的公仆,干部需要为人民服务,而你,看看你那态度,像什么话,你牺牲的前辈只是你的垫脚石,你是新时代的官老爷吗?” 这话也太刺耳了。 魏摧云提着鞭子,猛得后退两步。 赵慧和赵凌成以为他要打人,也都上前一步。 但魏摧云牙齿咬的咯咯响,却也只说:“行了你问吧,我讲还不行吗?” 陈棉棉再问:“地委谁给你发的农药,为什么没签字,当时你在干嘛,忙着日爹?” 赵慧一声惊呼,赵凌成也目瞪口呆。 他并不知道,话语权是陈棉棉两声枪响换来的,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夜之间,他媳妇儿和情敌的关系来了个对调。 他媳妇成了绝对高位,掌控者,魏摧云还真就被她给制服了! 早班,站台上只有列车员,也惊的合不拢嘴。 他们平常日天日地日空气的老大被个女人骂了,但是没动手! 魏摧云一口牙都要咬烂了,但终于还是说:“地委只有书记和秘书,巡查式工作。” 陈棉棉拍账本:“那还愣着干嘛,问他们的不是啊,知不知道红旗农场今年土豆收了多少,但别的地方呢,连续五年减产,河西地委,严重失职!” 魏摧云虽出身农村,但没种过地,他得问:“为什么红旗农场的土豆会丰收?” 陈棉棉说:“因为你的骄傲自大,因为你出身农民,吃着农民种的粮食却忘了本,因为红旗农场被许大刚针对,没有农药,杀虫用的草木灰,还不去找你的领导们问责?” 魏摧云转身就走,但陈棉棉又说:“站住!” 魏摧云应声止步,声音颤的跟牙在打架似的:“又怎么啦?” 陈棉棉一笑:“想想林衍吧,你,就是他的下场。” 随着一声铃响,魏摧云的愤怒,赵凌成看的最清楚。 马鞭的鞭杆已经被他单手撅成两截子了,他依然牙齿咯咯响,他上车了。 陈棉棉呢,穿着被大棉袄撑的滚圆的男士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基地限供的,土气的红色大围巾,回头看赵慧,眼睛笑的弯弯的:“小姑,我工作搞得怎么样?” 林衍被魏摧云针对的事,赵慧知道,因为她去看过他。 而刚才陈棉棉这席话让她瞬时明白,魏摧云也被他的上级给哄了。 而现在他想往上反馈,那林衍的遭遇也将是他的遭遇,上级领导只会让他背锅。 话说,如果所有的革委会领导都跟陈棉棉一样,赵慧举双手赞同。 因为就在这站台上,简短一席会间,赵慧看到了,陈棉棉正在做的事是,解决问题。 革命原来是这样的吗,为人民服务,批评官老爷,那很好啊。 火车要开了,她得走了。 但她得跟赵军好好讲讲,她家儿媳妇,好优秀的。 见赵凌成不动,她拉一把:“车马上就开了呀,你还愣着干嘛。” 赵凌成这一去核基地又得好几天。 从早起他就在找机会,想跟媳妇儿讲一下,虽然昨天晚上又失败了,但他觉得还可以再尝试一次。 既然不能一雪前耻,那就下次再雪,下次他肯定可以就可以。 马上元旦,他希望她能去趟医院,再领两盒小雨伞回来,因为家里只剩下一盒了。 但赵慧一直在,叫他怎么说? 还有就是,他惊讶于陈棉棉办事的效率。 目前地级政府属于巡回公务,各个城市的跑。 河西的地委书记姓杨,叫杨槐,而秘书正是柳艳。 所以就是她吧,故意拨发并不防根茎类虫害的农药,导致整个河西地区的土豆总是被蠕虫啃光,虽然有产量,但又无法储存,于是,河西地区一再闹饥荒。 魏摧云再度自取其辱,上车之后,又在借故撒气,骂人呢。 也不知道在骂谁,他说:“日你爹的,昨天晚上忙着打老婆,没睡觉吗?” 又说:“笑什么笑,泡子比脸白的软蛋,给我滚,马上滚!” 赵慧皱眉听了片刻,突然问赵凌成:“你说,他的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或者说,上级搞出烂摊子来,要下属背锅,下属该怎么办? 赵凌成看窗外,车已经行驶在戈壁滩上了,最近没下过雪,大地一片灰黄。 他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但他说:“棉棉应该有办法。” 他也不知道她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该怎么办,但直觉她会有办法的。 而更可气的是,如果她帮魏摧云解决了这个难题呢? 那家伙会不会喜欢上他媳妇儿? 嫉妒,生气,郁闷,但又无可奈何。 而他已经够郁闷了吧,但还有更叫他郁闷的事情呢。 那就是,哪怕他实在拗不过赵军,也会安排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并让他和祁嘉礼见面。 并且,他或者赵慧肯定要全程在场,赵军的心脏可经不起祁嘉礼的摧残。 可赵军是不会听他的,而且核基地,航天城和军事基地是以三角形的方式围绕着泉城的,直线距离不过50公里,等他发现的时候,俩老头已经闻着味儿,马上就要凑到一起了。 还有就是,叫他全然没想到的是,他闺女,赵望舒小朋友,会让事件的走向,变成个谜! …… 陈棉棉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卖了瞎瞎皮。 因为太冷,她甚至疯狂到,觉得自己应该缝一件瞎瞎皮的貂皮大衣。 而整个基地只有一个人有貂皮大衣,就是曾丽。 她其实很容易买的,毕竟她爹那会么搞,能搞一件就能搞两件。 而陈棉棉为了保暖,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嘛,就瞄上了曾丽的貂皮大衣。 据说是苏联进口的,就像一口大黑钟,曾丽只穿过一回,说是嫌穿上像熊,就不穿了。 陈棉棉不介意像熊啊,她只要暖和。 是赵凌成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天,她拿着一篇报道文章去找曾风了。 曾风在医院,曾丽看到陈棉棉进病房,也跟着进来了。 陈棉棉当然得先骂魏摧云一顿,并高度表扬曾风同志的牺牲精神。 然后,她给曾风看自己写的文章,说:“你看,这是一篇关于论证为什么河西地区的土豆这几年虫害一直扼制不住的报道文章,后面我还写了关于红旗农场是如何用不花钱的草木灰也能达到防虫害,并增产的事例,我熬更守夜,写了三天。” 曾风这回不趴着,换躺着了,叹气。 女领导其实也有优点的,泼辣,会耍枪,还会耍笔杆子,他感觉有点夺不了她的权了,他好难过。 但她又说:“虽然你能力一般,但对组织忠心,是个好同志,我要不提拔你,帮助你,你的裤裆不就白叫魏摧云那驴日的烧了吗,所以这篇文章路,我署你的名字。” 啥,这稿子,她要署他的名? 曾风举起稿子,激动的显而易见。 曾丽刚刚削好一枚苹果,递了过来:“嫂子,快吃。” 陈棉棉只当没看到曾风捧着稿子时的激动,却问曾丽:“你那貂皮大衣好买不,我不像你总是待在医院里,得要出去跑,你问问你哥就知道戈壁滩有多冷了,我也想要一件暖和的貂皮大衣。” 曾风举起稿子:“主任,这稿子送到申城吧,咱登到申城的报纸上,也好让我申城的朋友们看看我工作搞的怎么样。” 他抓了那么久,没想到政绩竟然是陈棉棉给的,这文章真不错,他想登到申城去。 但陈棉棉瞪眼睛:“说你笨你还不信,现官不如现管,要想事情能发酵,这文章只能登到《陇西日报》上,你有的是关系,通知一声,就让《申城日报》搞转载呗,首发很重要,也必须是《陇西日报》。” 西北两大发展重区,一个叫河西,一个叫陇西。 曾风政治觉悟还是很敏锐的:“发到陇西的报纸上,让那边的领导,笑话河西的领导?” 这就对了,魏摧云肯定得帮领导背锅,因为账本上没有签字。 但陈棉棉要以一个小小的,区革委会主任的能力,把事情挑到省里,让省领导关注。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家丑外扬,而且是扬给竞争对手。 曾风的裤裆都不疼了:“主任,谢谢你。” 曾丽拉着陈棉棉的手摩梭,也说:“那貂皮太丑了,反正我也不穿,送你算了。” 陈棉棉却说:“必须给钱,而且原价,不然我不要。” 她渐渐发现了,这个年代的官其实挺好当,所以她以后是要走仕途的。 她要享受,要奢侈,也会小小行贿,但绝对不能受贿,否则有了把柄,就不好当大官了。 对了,赵军是这样,本来是在旁听空军方面对于国军飞行员的审问。 但这天一早,他带的不是自己的警卫员,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勤务兵,吃完早餐搞了一辆车,就直杀红旗农场了。 祁嘉礼不在红旗农场,所以他扑了个空,但之后司机开着车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陈棉棉正在试她的新大貂皮呢,穿着确实像头熊一样,但虽丑,可它暖和啊。 来找她的是马骥。 赵凌成是在发现老爷子不见了之后,立刻给基地打的电话,因为老爷子如果找不到祁嘉礼,那就让公安劝他回基地,正好见见妞妞,他也累坏了,在家里歇上一段时间,赵凌成是想让陈棉棉采买一些东西,布置小卧室的。 但马骥才跟陈棉棉交流着呢,泉城公安局来了电话,因为虽然他们也还没找到车,但可以确定车没去火车站。 而祁嘉礼本来该在钢厂捡煤球的,但据同伴说,来过一辆军车,然后他就撂下煤夹子,离开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4节 不过他并没有坐军车,是步行离开的。 所以大概率是,俩死对头相互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要找个地方去吵架。 但倔犟如祁嘉礼,他甚至不会坐赵军的车,他是步行。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公安不知道,部队也不知道,赵凌成或许会知道,但他已经进审讯室了,还出不来。 马骥就有点头疼,接完电话又回来,找陈棉棉:“你说老军长他们能去哪儿?” 陈棉棉却说:“我应该能找到,但咱的火车啥情况下才可以临开?” 妞妞有大棉袄的,还是曾丽给买的,一裹上,再用她的貂皮一裹,倒也不冷。 陈棉棉也没想到事情会是突然发生的,想到一个地方,但她走不了,毕竟基地只有两班火车。 不过马骥却说:“你如果确定能找到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基地。” 陈棉棉一思索:“公路已经通车了?” 从泉城到基地有公路的,但之前一直说没修好,不通车。 不过其实只要有紧急情况,哪怕公路有一截子不通,绕到戈壁滩上,一样能通行的。 既然陈棉棉说她能找到人,马骥得先打个申请,赶紧带她去找人。 但他开着吉普车回院子接人,却见裹的像只大熊一样的陈棉棉肚子鼓的厉害。 她抖了抖胸脯,露出两只圆圆的,亮晶晶的,星星一样的大眼睛。 马骥下意识就笑了:“妞妞呀。” 谁不喜欢眼睛大大的,睫毛颤颤的,皮肤白白,乖乖的小可爱呢。 但他皱眉头:“这么冷,孩子就不带了吧?” 那哪行呢,在今天,妞妞就是核武器,是俩老头的威慑品。 基地也有好车的,就比如马骥今天开的,苏式的指挥车,真奢侈啊,车里还有暖气呢。 妞妞耸屁屁扭脑袋,妈妈只好举起她,让她看窗外。 灰茫茫的窗外只有枯草和砂地,鹅卵石,它好大啊,大的仿佛没有边界。 …… 第46章 秘书 汽车当然比火车快得多。 新公路一马平川, 马骥直接飙到了120码。 这个速度从基地走泉城,最多只需要40分钟。 马骥原来做过赵军的警卫员,对老爷子有感情,也是真心实意担心老爷子。 他说:“要不是上回嫂子你组织的下放活动, 祁政委都不会专门去探望祁嘉礼的, 因为他是罪大恶极的□□, 咱们老军长专门跑去找他, 万一被牵连了呢?” 又说:“而且祁嘉礼那个臭脾气,万一把老军长打出个三长两短呢?” 泉城并不大,但前后左右全是大片的, 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赵军和祁嘉礼之所以要躲起来会面, 也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都太敏感。 赵军哪怕退休了,也还是空军的军事顾问,出行还有专列火车。 祁嘉礼通苏的问题太严重, 叫他没可能再翻身。 但说句难听的, 万一吵急了, 他把赵军打一顿或者打死。 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被枪毙, 但空军方面如果没了赵军, 那叫重大损失。 …… 已经能看到泉城的地标,钢厂的1号高炉了。 妞妞也已经是个大宝宝了, 视力很好的,她手指远方的高炉:“呜?” 那个黑黑的, 高高的是什么呀, 看着好新鲜的样子。 陈棉棉耐心教她:“那个叫,炼钢炉。” 妞妞似懂非懂,用婴语来表达:“呜, 呜呜!” 这段时间一直窝在家,院子都没去过,却突然就上了戈壁滩,孩子好兴奋的。 她两只小手巴着窗户耸屁屁,要妈妈肘着她站起来看外面。 但突然,疾驰中的车一个猛拐,妞妞的头碰上窗玻璃,咚的一声。 陈棉棉忙把她抱了回来,问:“碰疼啦?” 六个月的小婴儿,在家还没磕过碰过呢,果然是碰疼了,都撇嘴了。 但小手摸痛的地方,她没哭,只扬起头说:“呜!” 陈棉棉轻轻吻了一下:“这样?” 小婴儿嘛,哪里痛痛就要妈妈亲亲,亲一下她就觉得不痛了。 陈棉棉上辈子常开车出去自驾游的,有经验。 她说:“马科,刚才是横风吧,你不要走神,握紧方向盘,可别让车侧翻了。” 马骥已经修正方向了,但说:“嫂子居然懂横风,谁教你的?” 戈壁一望无垠,公路一马平川,人们开车时就会习惯性麻痹,只踩油门不紧握方向,但肉眼看不到的横风会在突然间将车掀翻,马骥刚才就是,麻痹大意了。 但要致车侧翻,车速至少要在一百码以上。 而如今的公路,能让车跑一百码的都不多见,所以马骥都是头回经历。 但别看他只是随口一问,那是他作为警卫的警觉,陈棉棉的知识点,又超纲了。 她也察觉了,笑着说:“在学校的时候,听老师们讲过。” 马骥笑着说:“赵总工送您读红专,是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军事基地查间谍不是一个时段或者一天,而是随时都在进行中。 马骥警卫科长的职业警觉,陈棉棉的知识点一超纲,他马上就能察觉。 但她反应也够快,马上给自己打补丁,圆了谎。 别人是两年义务兵,一生军旅情。 她的两年红专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哪里搬。 这就要进城了,陈棉棉又对马骥说:“咱们直接上钢厂。” 再解释说:“天气这么冷,他们不会出城的,人肯定还在钢厂内部。” 马骥觉得不对:“如果人在钢厂,严书记不就能找得到?” 陈棉棉笑了一下,没说话。 那可是俩老司令,有脑子的,只要有意要躲人,一般人哪能找得到? 这是一条新公路,设有路障,还有卫兵把守。 但见是基地的指挥车,卫兵们立刻就打开路障了。 马骥一脚油门,不过两分钟,车已经到钢厂大门口了。 赵军从核基地开来的也是一辆指挥车,就停在钢厂大门外。 严老总果然还没找到人,带着一帮人,正在车旁急的团团转。 远远看到马骥开车来,他迎了上来:“马科长。” 见陈棉棉在后座,他拉开了车门:“小陈,你知道老军长去了哪里吧。” 外面呼呼的冷风扑进来,陈棉棉忙把闺女裹了起来。 她正想说什么,一个女人上前,解下脖子上围巾递了过来。 女人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笑着说:“快用我的围巾,别冻着孩子。” 再说:“你就是小陈吧,听说老军长出门时没有带药,但我这儿有药。” 严老总说:“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地委的柳秘书。” 河西地委的柳秘书,柳艳同志,那就是祁嘉礼的前女友了。 她后来还跟一位军区领导结过婚,但对方去世了,而她目前依然住在军区。 她的皮肤很白,而且是天然的白皙,面相显得特别亲和。 陈棉棉跟她握手:“柳秘书好。” 柳秘书上了副驾驶,解释说:“老军长这趟来,地方全程由我接待,我陪你们一起去找人吧,要不然,万一出了什么,省里和军区的领导会问责我的。” 马骥觉得不太合适,因为柳秘书和祁嘉礼曾经的关系大家都知道。 她找赵军倒没所谓,但如果祁嘉礼也在,那得多尴尬? 不过他只心里这样想,不会说出来的。 毕竟当初柳秘书举报祁嘉礼,那叫肃清党内反革命,是正义之举。 他要表达不同看法,也得被打成反革命。 陈棉棉吩咐说:“马科长,直接开车进钢厂吧。” 又要来柳秘书拿的药,见是阿斯匹林,她收了起来,并说:“谢谢柳秘书费心。” 再说:“自我介绍一下吧,陈棉棉,一名小小的革委会主任。” 柳秘书回头说:“我一路都在听老军长夸你这个孙媳妇呢。” 再看妞妞,她又说:“你闺女可真漂亮。” 说话间车已经进厂区了,前方有个标识:人防工程,向右300米。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5节 陈棉棉于是吩咐马骥:“向右拐,走300米。” 这才又对柳秘书说:“我也总听我小姑提起您,说您的工作搞的非常出色。” 柳秘书和赵慧只是认识,不算好朋友。 因为她总喜欢给赵慧介绍对象,慢慢的,赵慧就不跟她联系了。 她说:“咱们西北穷,工作也很难干的,我的工作,也就马马虎虎吧。” 再说:“老军长是不是电话跟你讲过,他在什么地方?” 赵凌成是两个小时前,直接给严老总打的电话,说赵军去了红旗农场。 而这位柳秘书,本来一路都陪着赵军的。 但她没有权限去核基地,所以这几天是住在泉城,钢厂的招待所,等着赵军从核基地回来,再陪同照顾他。 听说情况后,她和严老总就一起坐车,去红旗农场找人了。 但在半路,他们就碰上赵军的车折返了。 严老总开的是辆老敞篷车,只能跑60码,但军事指挥车能飙到120。 所以他们碰到了人,但是没追上,等到钢厂时赵军就不见了。 严老总派了手下们,正在满城,甚至戈壁滩上找人。 但陈棉棉目的明确的进了厂里,难道说,赵军提前知会过她,说自己在哪? 柳秘书想知道这个,想要答案。 陈棉棉却说:“柳秘书,咱河西的土豆特别好吃,,但有个问题,虫子太多了。” 柳秘书一愣,说:“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又说:“土豆属于农作物,偶尔一两颗切开有虫子,也算正常吧。” 陈棉棉又问:“之前您从来不知道土豆虫害的事?” 柳秘书笑着说:“我还真不知道,今天也是头一回听说。” 土豆里面生的虫子,名字叫地老虎。 有它寄生,土豆表面是好的,但里面不但生了虫,瓤子也会腐烂掉。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于河西大地上,柳秘书却是头回听说? 那她的工作态度就不是好,而是很差劲了。 而革命委员会成立的初衷,就是要批判,惩罚这些拿着干部的薪水,却不干工作,甚至贪污受贿的贪官和庸官的,柳秘书即便没别的问题,她至少不作为。 且不说她的事。 马骥刹停了车:“嫂子,前面是家属区了。” 陈棉棉一看外面,说:“停车吧,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就好。” 柳秘书一看,却说:“老军长是去防空洞了吧?” 家属区旁边是钢厂内部的防空洞,平常人迹罕至,也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看来他们是躲进防空洞了,也就难怪大家满城找却找不到了。 柳秘书行动迅速,已经下了车了,帮陈棉棉拉开车门:“咱俩一起去吧。” 马骥也下车了,陈棉棉看他:“你和柳秘书在这儿等着就好。” 马骥就等这句话呢,拦住了柳秘书:“听嫂子的,咱不去,咱就在这儿等着。” 祁嘉礼和赵军肯定在一起,柳秘书要去了,那叫火上浇油。 不过看陈棉棉还抱着孩子离开,马骥依然很头痛。 祁嘉礼的脾气他是领教过的,他如果咆哮吼叫,吓到妞妞了呢? 那么小的婴儿,要被吓到,夜里会做噩梦的。 同一时间,赵凌成刚刚听完审讯,骑着摩托,也正在往泉城赶。 赵军本来心脏就不好,到西北之后又患上了肺炎,今早起来还在发烧呢。 而他之所以非要来找祁嘉礼,是因为他反复沙盘推演,在地面战争方面发现一些问题。 那个问题只有祁嘉礼经历过,有经验,也有应对的办法,哪怕是劳改犯的身份,他也必须帮助高层,解决那个难题。 可祁嘉礼还年轻,不像赵军不要权,只奉献。 他还有野心,想要指挥战争的,他不但不会奉献,甚至还会狠狠骂赵军一顿的。 赵军所有的工资攒下来,寄给妞妞买奶粉了。 可他甚至直到现在还没见过妞妞呢,要被祁嘉礼气死,岂不屈得慌? 但其实赵凌成不需要那么着急的,因为其实妞妞,马上就要跟她的太爷爷见面了。 …… 穿过一个巨大的煤渣淮,有个矮矮的,但宽宽的棚子,棚子门虚掩着。 陈棉棉一敲门,立刻出来个小勤务兵。 小勤务兵朝她敬礼:“对不起,大姐,这里有军事活动,暂时禁止进入。” 陈棉棉开门见山:“我是赵军同志的孙媳妇。” 勤务兵愣了一下,但也立刻打开了门,说:“人在下面。” 为什么陈棉棉猜得到,俩老头是在防空洞里。 因为祁嘉礼工作的煤渣堆,就在防空洞顶上,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祁嘉礼朝着赵军努了努嘴巴,俩人就心领神会,把车扔到外面,然后一起进防空洞了。 里面不是楼梯,而是一个倾斜的,漫长的大下坡。 陈棉棉走着走着,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看来人离得不远了。 防空洞里有灯,小电灯泡,发着幽光。 妞妞扭着头钻出妈妈怀抱,两只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呜?” 陈棉棉嘬了闺女一口,说:“嘘,不讲话。” 妞妞学着妈妈的样子也嘟嘟嘴,但她只会说:“呜。” 下面太黑了,陈棉棉只能一手抱娃,一手摸墙,慢慢往前走。 但她人还没看到,已经听到声音了。 祁嘉礼嗓门洪亮:“老子要不通苏,跟苏方高层搞好关系,哄着他们天天喝大酒,醉熏熏,你们空军哪来的机会偷机密情报,老子为了换情报给苏方高层送金条,你们呢,他妈的,卸磨杀驴,举报老子!” 再说:“为了整老子,他妈的还搞美人计,恶心!” 咳嗽的是赵军,他说:“是你锋芒太过,竖敌太多,才会墙倒众人推的!” 再说:“柳艳也只是遵照政策,什么美人计,别说的太难听了。” 祁嘉礼冷笑:“谁像你啊,滥好人,窝囊废,谁的臭脚你都愿意捧,申城派有一个会打仗的吗,没有,一帮马屁精,而你呢,软骨头,不但自己跪下,还要拉着我一起跪,你休想!” 赵军说:“总得有人要干活,不然就要吃败仗的,年轻人不会干,不就得我们来吗?” 祁嘉礼再冷笑:“我骨头硬,我跪不下去,赵老贼!” 赵军捣拐杖:“日你爹的,要不是老子力保,你家祁延安还能在岗工作吗,你不识好歹!” 祁嘉礼说:“让他下放好啦,谁要你当滥好人的……谁!” 赵军也猛得站了起来:“什么人,来干嘛的?” 当然是陈棉棉和妞妞啦。 太黑了,她也才看清楚,俩老头各占一张凳子,面对面的坐着呢。 她刚才怕绊倒摔了妞妞,专心走路,也没想到俩老头吵的那么直白露骨,她都听了个心惊肉跳。 既被发现了,她大声说:“爷爷,是我,小陈。” 因为看不清嘛,俩老头听她声音挺年轻的,皆吓了一跳,心说别来的是红小兵吧。 祁嘉礼行动迅速,已经朝陈棉棉走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铁锹。 要是红小兵,他的脾气,一铁锹就敲头上了。 但攥着铁锹走了几步,他却笑了:“小陈啊,你这是,发胖啦?” 陈棉棉怕人说她奢靡,所以把貂皮穿在里面,外面还罩着件呢子大衣。 乍一看就像个200斤的胖子,她的前胸还特别鼓。 不过祁嘉礼只闻了闻,立刻就轻声说:“我的妞儿,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妞妞用的香皂是目前国内能买到的,最贵的一种。 它是很浓郁的茉莉香味,再带上婴儿特有的奶味儿,祁嘉礼记得这味道,奶香茉莉,简直可爱。 妞妞听到声响,也正外拱呢,陈棉棉于是止步,把她放了出来。 正好头顶一盏小灯泡,照着她圆圆的小脸蛋。 而且一看到祁嘉礼,小家伙立刻伸出了小手:“呜,呜呜!” 她脑海深处还有关于瞎瞎的回忆,闻到臭臭的味道,她就又想起瞎瞎了。 祁嘉礼也没想到三个月没见,妞妞对他还是那么热情。 而人见了婴儿,是会自然学说婴语的,他也笑着说:“呜,呜呜。” 又说:“还记得我呀,爷爷。” 妞妞当然记得瞎瞎啦,她还试图要抓呢,挥舞她的小手:“呜,呜呜。” 陈棉棉这是头一回见赵军,因为这几年他都没回来过。 她再上前一步:“爷爷,我是小陈。” 话说,祁嘉礼能被所有人针对并且下放,他的性格就有很大问题。 赵军年龄大,反应慢,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谁?”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6节 祁嘉礼回头,语出惊人:“孩子,我家的。” 赵军总觉得面前的女同志自己有点眼熟,但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陈棉棉再上前一步:“我是凌成爱人,陈棉棉。” 赵军下意识往前两步,但又连着退了好几步,剧烈咳嗽:“小陈,那不就是……” 什么祁嘉礼家的,那是他的小孙孙。 想当初,她是跟着被缴获的u2侦察机一起来的。 但赵军立刻又说:“快,退远点。” 祁嘉礼反应过来,也忙说:“退退退,小心传染给孩子。” 看赵军站不稳,陈棉棉忙把妞妞交给祁嘉礼抱着,去搀扶老爷子。 这老爷子是西北人,长身体的阶段父母给吃得好,所以虽然七十多岁了,但身材依然高大。 他缓缓坐下,哆嗦着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陈棉棉看他怎么都掏不出来,帮他掏,那是一枚口罩,他戴上了。 他打个手势:“我有肺炎,怕传染。” 但又说:“那就是咱的,妞妞?” 祁嘉礼随时要占据领先优势的:“瞧瞧,她在对我笑呢,她是我家的才对。” 但一看赵军的反应,他又有点怕了:“你别这样,我不会帮你的,你就死我面前,我也不帮。” 赵军却说:“你抱近点,我再看看。” 就在刚才,这俩老头彼此揭对方的老底,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但此刻他们不吵了,祁嘉礼还掏出一支手电筒。 但当然不是直照妞妞的脸,他朝天打光,把妞妞放光电筒的侧面,笑问:“看看呢,好看吗?” 一束好亮的光,妞妞喜欢,她举高了手手,去抓那束亮光。 她好开心啊,嘴里还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 陈棉棉早知道的,祁嘉礼是只要妞妞在场,就不可能发脾气的。 而且他可会逗孩子了,一支手电筒,逗的妞妞笑个不停。 赵军是这样,前几天经过泉城,他本来就想见一见孙媳妇和小孙孙。 可他肺炎未愈,他怕传染给孩子。 不过既然孙媳妇都把孩子抱来了,他又怎么能不看看呢? 他捧着孩子的出生照,天天捧着,时时看着,已经整整半年了呀。 掏出眼镜来戴上,他仔细看,先说:“是个圆脸。” 祁嘉礼一听就又有点生气了:“你这个老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可爱乖巧的妞儿,你居然嫌她脸太圆?” 赵军不是嫌妞妞脸圆,也不是觉得脸圆不好。 而是,妞妞那双眼睛,简直就跟他小妹妹的一模一样。 但是脸形不一样,他妹妹的下巴是尖锐的,妞妞的却是肉嘟嘟的。 赵军当然明白,妹妹的下巴是饿尖的。 而小婴儿只要能吃饱,就该像妞妞一样,肉嘟嘟圆乎乎才对。 赵军记忆里,妹妹的皮肤就像黄土一样,蜡黄色,眼神是黯淡的,空洞的。 但妞妞的皮肤是饱满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赵家又有女孩儿,而且因为他们三代人的努力,她不用再挨饿了。 瞧她多健康,多活跃啊,看着就叫赵军开心。 而只要能让孩子吃得饱,就得不打仗,那么,管他是谁拿指挥棒,赵军都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因为他不贪权,更不贪名利,他只要孩子们吃饱饭。 但是祁嘉礼呢,他分明那么优秀,他能决定战局,让战争完成的干净利落。 可是他又那么尖锐,不给指挥棒就不肯参与。 当然,他也确实委屈,战功赫赫,却落得个农场种地。‘ 如今赵军还想让他跪下来,他不愿意也正常。 但是那么可爱的小妞妞,赵军好怕她以后也会像他妹妹一样挨饿,怕她会饿的瘦瘦的。 越想越激动,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咳了起来。 见赵军手抚胸膛,陈棉棉忙帮他舒背,拿阿斯匹林出来:“要不要吃这个?” 她不是医生,不懂急救,得问老爷子自己,看他是啥感觉。 祁嘉礼也发现不对劲了:“赵军,老军长?” 赵军显然动不了,陈棉棉要把他背出去吧,她背不动。 给喂了两粒阿斯匹林,她急中生智,说:“祁老,过来给我爷爷认错。” 祁嘉礼也有点被吓到,但让他就今天讨论的事认错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错了他会认,可他没错呀。 他生气了,反问:“凭什么?” 陈棉棉说:“因为你都吓到妞妞了,赶紧过来认错,快!” …… 同一时间,赵凌成经人指路,也到防空洞了。 严老总,马骥和柳秘书,大家站在一块儿,正在聊天儿。 看他摘下头盔,柳秘书赶上前:“人在防空洞里。” 她又说:“好半天都没出来,防空洞空气又不好,我担心老军长会出什么事,原来在部队的时候,我们文工团也兼职伤员抢救的,我跟你一起……” 赵凌成不像陈棉棉,因为要当官,明面上不得罪人。 他是搞技术的,属于你哪怕不爽我,只要你需要技术,你就不敢整我的刺头。 他往防空洞走,见柳秘书还跟着,他说:“你知道他跟谁在一起。” 再问:“你自己觉得,你去合适吗?” 柳秘书愣了一下,却也说:“可省委和军区的领导专门交待我,照顾好老军长。” 赵凌成看她还要跟,索性说:“站住吧,你去不合适。” 他还不知道闺女也来了的事,冲进防空洞,掏出手电筒就往前跑。 也就五十多米处,名场面正在上演,祁嘉礼嗓门依然洪亮:“对不起,行了吧?” 接着是陈棉棉的声音:“不对,你应该说,大家都该好好工作,而不是因为政见不同,派别不同,你不喜欢的人是当权派,你就故意撂挑子,不干工作。” 她因为听了会儿他们吵架的内容,知道症结所在,所以才会这么说。 祁嘉礼也确实,他瞧不起当权的那帮子,他就不配合。 他生气了:“老子闹革命是为了捧别人的臭脚吗,他们不是很会整人吗,让他们去打仗啊……” 但不对,一道光恰好打在妞妞脸上,她不知何时,居然伤心了。 她翘翘的小鼻头上都有皱纹了,小嘴巴是撇撇的,两眼是委屈巴巴的。 祁嘉礼忙说:“行行行我错了,我认错,行了吧?” 悠着妞妞,他柔声说:“不哭不哭,你看那个老头儿,他多好笑,咱们一起笑话他,赵军是胆小鬼,真好笑。” 但他正逗孩子呢,一回头又看到黑着脸的赵凌成,俩人彼此都吓了一大跳。 赵凌成在农场的时候,没见过祁嘉礼逗妞妞,这是头一回见。 他看到女儿在这儿就够惊讶的了,但她都不给赵慧抱抱的,居然乐意让个陌生老头抱着? 而且还在摸祁嘉礼乱糟糟的头发,摸的好开心。 且不说这个,把电筒交给陈棉棉,赵凌成跪到了地上:“爷爷,您还好吧?” 赵军却摆手:“快,快把孩子抱走!” 祁嘉礼虽然疼妞妞,想多抱着哄一会儿,却也说:“赶紧抱走吧,小心别传染了肺炎。” 又说:“老军长你也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 妞妞的到来确实有效,她成功化解了俩老头的争执。 但赵军却对赵凌成说:“你们把孩子抱走,把门关上,我不出来,不许再开门。” 祁嘉礼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老军长,你不要逼我。” 这个世界是,如果一个人太负责任,他就会有负不完的责任。 赵军就是,他愿意捧当权派的臭脚吗,他也不想。 可他清楚的知道,当权派不会打仗,他怕要输了战争,他就只能低头。 祁嘉礼骂起人来那么难听,别人都挨不住,只有他能,不也是因为他能低得下头吗? 赵凌成虽然不喜欢爷爷,但这方面他最知道了。 他最知道老爷子为了一场不能败的战争,在如何负重前行。 赵军当然是爱妞妞的,但比爱更重要的是责任,他怕传染孩子肺炎,他就不会靠近。 他怕战争打起来输了,或者是陷入持久战,孩子们又要挨饿,想要短平快的胜利,今天就不会放了祁嘉礼。 但祁嘉礼在红旗农场,是被红小兵们吊起来打都不会服软的人,又怎么可能低头? 这个问题在赵凌成是无解的,他没有办法化解。 可既然妞妞能让俩老头不吵架,当然也就能化解局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7节 赵军胸前有亮晶晶的东西,一直一闪一闪的。 妞妞觉得好奇嘛,就用手指,问妈妈:“呜?” 那是什么,为什么一闪一闪的呢,妞妞不但好奇,还用小手抓抓,想要。 赵军和祁嘉礼同时问:“她在说什么?” 陈棉棉看赵军:“爷爷,妞妞在喊您呢,在叫太爷爷呢。” 一个婴儿,除了会呜呜就是哇哇,咿呀学语嘛,一切以妈妈的翻译为准。 有苗不愁长,都会叫太爷爷啦? 赵军本能的笑了:“她才几个月啊,这就开始学说话了?” 陈棉棉说:“她不但在学说话,还还会翻筋斗,翻的可好了,您要不要看?” 再说:“我们今天就不回了,在招待所要间房,您要怕传染,您就在窗外看呗,看她怎么翻筋斗。” 三翻六坐八爬,婴儿不是先学走路吗,但妞妞居然学会了翻筋斗了,那么厉害? 祁嘉礼也问:“你们住哪间房,等我下班了就去看妞儿。” 陈棉棉再看赵军:“祁老一直在呢,有什么想聊的你们开间房慢慢聊不行吗,走吧,先看妞妞翻筋斗去。” 她这叫花言巧语,妞妞也不会翻筋斗,只会为了坐起来而撅屁屁。 但那也算翻筋斗吧,只是翻失败了而已嘛。 而老头子们再精明,反应也不及年轻人的,赵军就被她忽悠上了:“那我就去,看一看?” 他的小孙孙才那么小就会翻筋斗,他必须得看看。 陈棉棉一个眼色,赵凌成个子高力气大,已经把老头背起来了,先带出去再说。 赵军还不想走,但稀里糊涂的,就被大孙子给背走了。 祁嘉礼扛起铁锹,见陈棉棉抱着妞妞还站在原地,也知道她是想撮合他和赵军再谈话。 而赵军想要的,他就是死都不会答应,所以叹口气,他说:“小陈啊,唉!” 人喜欢小孩儿,不是单独欣赏,而是显摆,喜欢拉一帮人一起看。 祁嘉礼就是,他多想拉着赵军,俩人不谈工作,就只单纯的逗逗奶乎乎的小妞妞。 可赵军偏不,句句都是工作,句句都是要他跪,他能怎么办? 他估计陈棉棉是要说情,叫他低头,他也想好了,以后哪怕不见这小妞儿也罢,他得拒绝那个要求。 岂知她却来了句:“祁老,地委的柳秘书,原来是你对象?” 祁嘉礼一愣,旋即说:“柳艳居然在河西地委工作?” 陈棉棉点头:“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祁嘉礼牙齿咯咯的,已经尽量含蓄了:“我今天才知道。” 他当时确实跟苏方打的火热,但那是为了制造机会,让军工专家们多偷机密。 柳艳那天上他家,也是不请自来的,然后她听到了很多比较过火的谈话,还看到他在送苏方高层金条。 可他如果不搞贿赂,不灌酒,不迷惑苏方高层,军工专家们怎么偷机密? 祁嘉礼的认知是,柳艳就是美人计。 只是他不知道,大概也不没机会知道,到底是谁在给他设美人计了。 不过他啧一口气,又说:“河西地委,那不是一帮蠢材吗?” 又说:“问他们要杀虫剂他们就给你锄草剂,问他们要尿素,他们给的却是氨肥,一帮愚蠢的家伙。” 陈棉棉说:“您可以写举报信向上举报啊,您为什么不举报?” 祁嘉礼被她搞生气了:“我写的举报信还少吗,不全被邓西岭扣下来了,一封都发不出去?” 不过他再一想,突然就笑了。 也是被栓的久了,他都忘了,自己已经自由了。 现在林衍是民兵队长,不会再乱扣他的举报信,叫他举报无门了。 而整个河西地区的农业工作搞的一塌糊涂,他原来就一直在举报,只不过举报不成功。 但既然现在举报信能发得出去,那他还等什么,接着举报啊。 尤其柳艳,祁嘉礼不管她是受谁指使来给他搞的美人计,那事儿也算他自己不清白,就罢了。 但民以食为田,河西的粮食要增产,他就必须举报那帮贪官和庸官们。 陈棉棉也是点到为止,不针对个人,只针对工作。 关于河西地委,先是魏摧云,再有祁嘉礼,一起举报一起查,看到底是谁在搞人祸,害的老百姓饿肚子。 柳艳也是河西地委的一员,只要清白就经得起,要不清白,害得老百姓饿肚子,那就该罚。 对了,陈棉棉还有件事情要讲:“祁老,您那军功章,妞妞不能收。” 祁嘉礼止步:“那是我给妞的,除非她说不要,你就必须收着。” 他再笑问妞妞:“爷爷送的礼物你想不想要呀,想要的话就挥挥手,跟爷爷说再见。” 他这是耍赖皮,妞妞现在只会表达再见,一听就挥手:“呜,呜呜。” 祁嘉礼哈哈大笑:“看吧,我们妞儿想要的。爷爷的军功章也只属于妞妞,去吧。” 到门口了,陈棉棉抱着妞妞先出,他还得等会儿再走。 看着妞妞被妈妈抱走时,还在回头看他。 祁嘉礼好难过啊,他牺牲了三个女儿,换来的是什么呢? 侄子是很好,可是,那三个女儿,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补偿她们了。 外面其实已经没有别人了,赵军离开,别的人也就全散了。 陈棉棉抱着妞妞,得回招待所。 祁嘉礼还得继续捡煤球,那是他整个冬天的工作。 陈棉棉正走着,半路迎上了赵凌成。 他不说话,先撕开一枚无菌包装的医用口罩,戴给了妞妞。 再吻女儿的额头,还好,是凉的。 但他还得听听肺,看有没有咳嗽的迹象,怕小家伙要传染肺炎嘛。 陈棉棉问:“爷爷呢?” 赵凌成说:“柳秘书在照顾。” 不是赵军要,而是,省里特地派了柳秘书,全程照顾赵军。 但那个安排也是够有意思的,祁嘉礼的前对象,派过来照顾他的老战友。 陈棉棉心思有点阴暗,她怀疑要不是赵军身体太差,她和赵凌成怕是要碰上爷爷成亲,多个新奶奶的‘大喜事’。 但当然,那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书里头,赵军老爷子是个很正派的人,没有任何花边绯闻的。 赵凌成又说:“听马骥说,是你最先发现,他们是躲在防空洞里的?" 见陈棉棉点头,再说:“柳秘书想跟着,也是被你阻止的?” 陈棉棉蓦的止步,挑眉笑:“要不是我拦着,祁嘉礼和柳秘书见面,你觉得会怎么样?” 赵凌成说:“他很可能动手,我爷爷也可能会猝死,而一旦我爷爷猝死,祁嘉礼于心有愧,那么……” 别看祁嘉礼蛮横的什么似的,但要赵军死在他眼前,他终究还是会跪的。 他依然是劳改犯,但他需要贡献出他的知识,叫当权派们能够打个漂亮的胜仗。 且不管柳秘书到底什么背景,她几次三番要跟着进防空洞,所为的也是进一步激化矛盾,并让祁嘉礼跪下。 赵凌成是因为看得清,看得透,才知道该怎么做。 但陈棉棉不是,他还一直防着她的,她一个女同志又能懂得多少事? 但关键时刻她不止帮他,更是救了赵军,也救了祁嘉礼。 还能说什么呢,赵凌成只能苍白无力的说句谢谢。 当然,陈棉棉哪可能随便帮人的忙呢,她帮了赵凌成,也是需要回报的。 她说:“你也看得出来,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基地一个小小的革委会主任有点太屈才了,我应该到泉城,甚至河西地区当官才对,可作为你的家属,我要出来工作,就需要征得你的同意,那咱们可提前说好了,我要升官,你得给同意书。” 陈棉棉想的全是事业,革委会主任是个好工作,她要揪出贪官和庸官,把河西的生产搞起来。 河西可是军工重镇,只要搞得好,说不定以后她就能省里,首都当大领导呢。 那么这辈子,陈棉棉也就不算荒废人生了。 但赵凌成想的是,他们夫妻已经算聚少离多了,医院一个月给两盒小雨伞。 他之前还担心不够用,现在可好,不但因为上回表现不佳,媳妇儿不准他再碰不说。 她甚至还要出来工作,那他怎么办,待在基地当和尚?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慢慢谋划,就包括上床,他只要略施小技,还是可以再争取到机会的。 有个当务之及是,赵凌成看女儿:“你确定她会翻筋斗?” 妞妞都还不会爬,她妈却说她会翻筋斗,确定? 赵军在招待所看了一圈,把最好的一间房子留给了妞妞,等着看她翻筋斗呢。 他和赵凌成一种性格,是很严谨的人。 如果陈棉棉胡乱吹牛,妞妞不会翻,赵军要生气的。 陈棉棉香了闺女一口,自信的说:“等回了房间,你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47章 筋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8节 钢厂招待所最好的一间房, 赵凌成之前就住过。 好处是有独立厕所,但因为是在一楼,厕所味道就特别冲。 而且被褥上的头油汗渍,他一看就浑身不适。 但他又不得不住下来, 因为赵军不说服祁嘉礼就不肯走。 为了住的舒服, 赵凌成委托马骥, 让把他家的被褥给他找人带捎过来。 厕所, 他也准备自己好好刷一刷。 但推门进房间,往厕所一看,他顿时愣住。 床单被套已经换成干净的了, 柳秘书弯着腰, 正在刷厕所。 见他们夫妻回来,就好像刚才赵凌成没甩过她脸子一样,柳秘书笑着说:“房间味道有点大, 我怕熏坏了孩子, 正好老军长躺下了, 我来帮你们收拾收拾。” 陈棉棉觉得这样不太好。 她看赵凌成:“愣着干嘛, 你去刷。” 又说:“柳秘书, 我们只是普通人, 你也不需要为我们做这些的。“ 柳秘书却说:“赵总工是男同志,哪懂干这些。” 又说:“小陈你也别有压力, 组织派我照顾老军长,这些就该我来做。” 赵军已经退休, 就没有专职秘书了。 因为来西北走的都是军工厂, 姜霞她爸没资格陪着,所以由地方派秘书。 只要他不去三大基地,别的地方, 柳秘书都会陪同照料。 赵凌成对陈棉棉搞的卫生向来都嗤之以鼻。 但他好像很看得上柳秘书搞的,还夸说:“柳姐,您卫生做得很不错。” 而且妞妞该吃奶了,但他只把水壶给陈棉棉,就不管别的了。 双手插兜站到厕所门口,他又问:“听说您还单身?” 柳秘书笑着说:“我运气不太好,才结婚不久,丈夫就去世了。” 赵凌成回忆了一下:“是军区政治处的翟处长吧,我记得他是祁嘉礼的同乡?” 柳秘书说:“只是个小感冒,但青霉素过敏,人就没了。” 赵凌成说:“是在军医院做的治疗吧,之前没有做皮试,那要问护士的。” 柳秘书边刷蹲坑边说:“也是奇怪,之前他打青霉素从不过敏的,但偏偏那一天就过敏了,喉头水肿,没能抢救过来。” 赵凌成说:“你还年轻,很该再找一个的。” 柳秘书起身揉腰,笑着说:“我都四十了,不好找,还是专心干工作吧。” 又指地上的旧床单被套:“腰好疼,你帮我拿一下,我去公厕洗。” 赵凌成抱着床单被褥出门去了,陈棉棉忙着给妞妞摇奶,因为是开水,得多摇一会儿,妞妞也已经饿坏了,盯着奶瓶,在妈妈怀里mumu的叫个不停。 奶可算凉了,陈棉棉才递过去,妞妞一口叼上。 但突然,小家伙停了嘴,警惕的看门,门开,是她老爸回来了。 祁嘉礼抱妞妞,她好开心的。 但对爸爸,小时候她就不亲,现在更是。 爸爸伸手要抱抱,妞妞想了一下,举起小jio放到了他手中。 小坏蛋,不想给抱抱的时候就给只脚。 赵凌成强行来抱:“乖,我抱着你吃奶,让妈妈休息会儿。” 妞妞不要,还用脚蹬爸爸。 陈棉棉也挑眉:“别呀,我又不累,你要闲得慌,就去帮别人吧。” 她坐在窗户边,外面是通往澡堂子的路,路上没人。 听她这样说,赵凌成双手环上窗台,勾唇了:“你是在吃柳秘书的醋吧?” 陈棉棉差点没跳起来。 柳秘书都四十了,他还技术稀巴烂。 她吃他们俩的醋,这男人会不会太自信了点? 其实是因为柳秘书的表现。 陈棉棉混过职场,懂得,柳秘书在搏赵凌成的好感。 就像职场上某些中年女性,会用宠溺,娇惯的方式来跟男下属搞好关系一样。 那也无可厚非,男人都喜欢小姑娘,女人哪能不爱小鲜肉。 尤其赵凌成唇红齿白还胸肌够大,恰是成熟女性们喜欢的那一款呢。 但不等她辩解,赵凌成再问:“你就没觉得她不太正常?” 妞妞觉得她爸才不正常,因为他双手环着她妈妈。 她抬起小jio丫,边吃奶,连使着吃奶的劲想把爸爸蹬走。 但妈妈抓回了她的脚,问她爸:“哪儿不正常了,你倒说给我听啊。” 赵凌成舔了舔唇,笑:“想知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再弯腰,声哑:“这回肯定不一样。” 陈棉棉又不是天真小女孩儿,当然懂男人的暗示。 但她又怕妞妞听到,就扬起脖子,小声说:“没有那个。” 且不说他没有技术,这儿也不安全呀。 但她才说完,赵凌成拉桌子上的茶杯托盘,下面赫然是盒小雨伞。 陈棉棉有点不敢信:“柳秘书准备的,给咱俩?” 又说:“就因为她专门准备了这个,你觉得她不正常?” 菜就多练,赵凌成从不惧失败,柳秘书备小雨伞也没什么不正常。 秘书工作就是搞服务,就得面面俱到。 如果赵凌成只是个单纯的工科男,看到小雨伞,他会觉得柳秘书做得很好。 以后他出基层出差,需要秘书时,也会点名要她。 但可惜他天生多疑又敏感,看人,只会从最坏的角度去看,恶意揣测。 他所有的问题都是带着目的。 刚才看似在闲聊,其实是在找柳秘书的破绽。 他也已经找到了,跟媳妇儿故意卖关子,也是因为看到那盒小雨伞。 不过即便有小雨伞,他今天也不会那么做的。 招待所的床那么脏,就不是办事的地儿,他还是更喜欢家里。 妞妞虽然还用倔犟的小脚丫蹬着爸爸,但其实已经吃着奶,闭上眼睛了。 赵凌成指嘴唇,对妻子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分析给你听。” 陈棉棉闻言扬头,赵凌成也立刻闭上了眼睛。 追求快乐体验是人的本能。 上回她突然主动吻他,搞的赵凌成一片狼狈,但也念念不忘。 今天也只一个小小的要求,她再吻他一下就好。 但他闭眼半晌,没等到媳妇儿亲自己,却听她说:“柳秘书那去世的丈夫,本来青霉素不过敏,但突然一天却过敏了,你觉得那件事不正常,对不对?” 蓦的,赵凌成睁开了眼睛。 他媳妇儿正勾着唇笑呢:“被我猜中了吧,哈哈。” 就是青霉素过敏,听起来很正常,但赵凌成又觉得有蹊跷。 因为他那位优秀的军统特务母亲,林蕴女士,在四十年代就会用青霉素杀人了。 可陈棉棉到底怎么回事,她现在的知识面,确定是两年红专能有的? 赵凌成其实不会接吻,他只有人出娘胎时的,吃奶的本能。 见妻子笑的得意,他低头就叼上了她的唇。 他只会弄疼她,但疼了她就会求饶,他就想用疼吓唬她。 不过别看他会攻击,可他没技术,而今天他媳妇儿不但没躲避,喊疼。 反而,她挑出舌尖,蜿蜒着游进他唇齿,舌蕾相贴间,赵凌成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他才发现好像还有更好玩的,他手掰上她的下巴,示意她继续。 可也是在这时,隔壁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他爷爷醒了,听声音好像肺炎又严重了,但赵凌成依然不肯走。 他眼神里满是哀求,就一下,再亲一下。 但媳妇儿无情的推开了他:“爷爷肺都快咳出来了,你还不去?” …… 隔壁没有厕所,地上放着痰盂。 赵军咳了半天,先问:“妞妞没有发烧吧?” 再叹息:“我青霉素过敏,这肺炎就拖拖拉拉的,好不了。” 赵凌成替老爷子拍背顺气,没好气的说:“就算没有您,天也塌不下来。” 一意孤行擅自行事,他今天差点就没命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19节 而且妞妞很可能会感染肺炎,她才六个月,要感染了怎么办? 老爷子翻身欲起,赵凌成又说:“快躺着吧,妞妞也正睡觉呢。” 赵军又躺了回去,笑着说:“你们养得不错,肉嘟嘟的,我也常在总空大院里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但都不及咱的妞妞,白白嫩嫩,你们收拾的也真干净。” 赵凌成今天差点被老爷子吓死,心情不爽,就要故意刺刺老爷子。 他说:“妞妞用的香皂,一块就要两元百货票。” 肉嘟嘟是因为进口奶粉有营养,香喷喷是因为用最昂贵的香皂。 而那一切,跟赵军所崇尚的艰苦奋斗是相悖的。 按理老爷子听了就该心理不爽,并跟赵凌成斗嘴,一生气再拂袖回首都。 首都有姜霞老爹,干休所的医疗条件也更好,他的肺炎也就好了。 但不对,赵军向来反对奢侈浪费,可到妞妞就不是了。 他突然就不讲节约了,还一本正经的问:“我寄的钱还不够养孩子吗?” 下意识摸兜:“我有出差津贴,你也拿去?” 赵凌成挡了老爷子的手,改回正题:“你都看到了,祁嘉礼扛着铁锹的。” 再说:“如果他看到柳艳,你猜他会不会拍你一铁锹?” 赵军不言,只一味的咳嗽。 柳秘书去安排饭了。 因为赵军点名要吃酸菜烧的甜荞面棒棒。 钢厂大灶上的厨子不会做,但邱主任自告奋勇,说她会做。 但甜荞面厂里没货,得到乡下去找,还需要莜麦面,得到百货商店买。 柳秘书和邱主任坐着赵军的专车,去采买东西,做饭了。 赵军也知道,没了他们这帮老家伙,后辈自会顶上。 但要因为他们就能加速战争进程,打的够狠够漂亮,那就是值得的。 因为战争的目的从来不是斗,而是对敌人的长久威慑。 赵军也知道祁嘉礼会愤怒,会打他。 可并肩战斗多少年,他们是死对头,也是至亲战友。 祁嘉礼打了他是要后悔的,只要后悔了,他也就会跪下的。 被大孙子看穿,老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说:“我也就剩条命了。” 真要把他打死或者打成重伤,祁嘉礼就会后悔,也会乖乖去帮当权派。 而这个国家只要内部能拧成一股绳,就能战无不胜。 赵凌成依然气不顺,就得怼老爷子。 他说:“什么叫您只剩一条命,您还有退休金呢,不然我拿什么养媳妇孩子?” 赵军愣了半晌,无能拍床:“你要再这样你就滚蛋!” 但默了片刻,终是他先服软,又问:“妞妞真的会翻筋斗吗,怎么翻的?” 他是被陈棉棉哄着,赵凌成强行从防空洞里背出来的。 可这老爷子较真儿,妞妞又不会翻跟斗,咋办? 赵凌成正为难呢,柳秘书和邱主任俩,抬着饭桌进来了。 饭其实特别简单,土豆切成大块煮烂,再把荞面擀成粗面条也煮烂,然后葱花呛一锅浆水酸菜和到一起,再洒点用油炸到金黄的韭菜花儿,就是赵军的最爱了。 人说莜麦面香,但其实甜荞面的口感才是最好的。 配上炸的咸津津的韭菜花儿,一碗酸爽黏糊的面条,开胃又顶饱。 为防交叉感染,陈棉棉就不过来了,由邱主任把饭送到隔壁。 她也好久没见过陈棉棉了,俩人正好聊一聊。 赵军依然觉得要啃下祁嘉礼是件很难的事。 而相比看妞妞撒欢,绕于他膝下,更重要的是,让她永远不挨饿。 所以他依然准备硬碰硬,啃祁嘉礼那块硬骨头。 打发走了柳秘书,他一口气干掉三大碗面条,抹把嘴,就得跟孙子交交心。 他其实很睿智的,他说:“小柳应该在申城派那边有关系,是那边的人,申城派也以搞政治的为多,但是凌成,你不能对政治派带有偏见,因为国家不可能永远打仗,政治就是管理,当战争结束,就要以管理为重,你得服管,得团结。” 如果柳秘书只是申城派那帮人的棋子倒也没什么。 但赵凌成很怀疑,怕她是间谍。 河西可是农业重镇,他怀疑她在故意破坏农业生产。 但当然,目前他只有怀疑,也不会乱讲的。 他会先联络在军区工作的姜瑶,帮他私底下做调查,取证。 他不耐烦的说:“您管好自己就好了,少操心别人了,不行吗?” 可也不对,赵军又掀被子:“妞妞醒了吧,她会筋斗呀,我要去看看。” 见大孙子不动,老爷子生气了:“所以你们是在哄我吗?” 赵凌成摸了把他的额头,手都能试得出来:“您在发烧,好好躺着不行吗?” 又说:“妞妞才六个月,爬都不会,怎么可能会翻筋斗?” 赵军说:“万一她要是会呢,她可是我的小孙孙。” 赵凌成简直无语,他都想不通,陈棉棉为什么要撒那么一个谎来哄老头。 但孩子是他在养,他应该比谁都知道妞妞的成长进度才对。 可事实就是,妞妞真的会翻筋斗。 而且还是祁嘉礼告诉他的,要不然,赵凌成都不知道。 那不,他们爷孙俩正在较劲儿,就听到祁嘉礼的声音:“小陈,吃饭呢?” 俩人同时看窗外,祁嘉礼扛着扫帚,边走,边划拉着地。 陈棉棉开窗户:“酸菜面条,要不要吃点?” 钢厂里大家都吃食堂,也不用挨饿,祁嘉礼也已经吃过饭了。 他主动帮陈棉棉关窗户:“妞妞都蹬被子了,你开窗户干嘛,小心孩子要着凉。” 立刻又问:“她在干嘛呢?” 其实赵凌成也见过的,那是妞妞的起床方式。 她想起床,而她只会一种方式,就是撅起小屁屁再往后一倒。 陈棉棉刚想说,那就是我闺女在翻筋斗啊。 不过祁嘉礼凑着窗户一看,不用提点,无师自通:“她在翻筋斗呢。” 应声,头比屁屁重的妞妞起床失败,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女孩看看手,再看看脚:“咦?” 姿势不对,再来,她骨碌一个翻身,重复刚才的动作。 祁嘉礼拍手呢:“对,咱们再翻一个。” 在家里,妞妞只能见到几个阿姨,朋友也只有苗苗姐姐。 而从翻身到坐再到爬行,走路,婴儿的内驱力都是好奇,是探索欲。 听到老瞎瞎的声音,妞妞小手小脚撑起来,小屁屁一耸,继续! 陈棉棉已经是在吹牛了,还怕别人笑话她。 但其实老头子们要吹起牛来,那简直了,她都着不住。 祁嘉礼不停鼓掌:“哟,我们妞儿真厉害,加油,马上就要翻过来啦。” 赵军撩被子下床:“不行,我得去看看。” 赵凌成帮他搡了回去:“您在发烧呢,您需要吃药。” 他有病的,直接进隔壁,有可能传染给妞妞,当然不行。 但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风刮的呼呼的,这要出去了,明天他还能起得来? 其实赵凌成也很好奇,闺女到底怎么个翻筋斗啊,他也想看呢。 祁嘉礼也是真烦,他自己看了不说,还要来跟赵军显摆。 经过窗户,他就故意说:“我家妞妞可会翻筋斗了,一会儿一个,不停的翻。” 其实妞妞只是一回没能坐起来,摔倒了就继续撅屁屁,直到坐起来。 赵军又没看到,只凭想象,还以为他的小孙孙是孙悟空呢。 亲太爷爷有病,想亲近孩子亲近不了。 祁嘉礼一看更得意了,而且他是练家子,不扫地了,拿着扫把刷大刀。 妞妞被妈妈抱到了窗户上,正在拍着玻璃看呢。 一声又一声,笑的咯咯的。 招待所有暖气,小丫头穿的,是那套小贾做的,粉红色小套装。 看她小手拍着窗户,祁嘉礼就仿佛看到女儿们小时候。 他扫帚耍的飞起,小女孩乐的手舞足蹈。 但其实他的心里在流血的,他有过三个女儿啊,都曾这样可爱过。 可他甚至从来没有对她们笑过,他一门心思,追生儿子。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0节 但不对,他正耍着呢,突然目光扫向侧面的窗户,顿时双眼迸火。 其实是因为柳秘书在那边,站在窗户上,正在看他。 赵凌成直觉不对,跑到窗户边。 他怕祁嘉礼要打柳秘书,那也不行,他不能乱打人嘛。 不过祁嘉礼并没有,他只收了扫帚,隔着玻璃对妞妞说:“再见!” 妞妞不要再见,拍窗户:“呜,呜呜!” 老瞎瞎那么可爱,那么好玩,妞妞不想他离开,好难过啊,她都撇嘴巴了。 赵凌成被媳妇儿的舌头勾的心痒痒的,但今晚甚至不能过去睡。 他要不盯着,赵军的倔性,肯定要半夜去找祁嘉礼。 老爷子也是辗转翻侧,翻来覆去的咳嗽,却怎么都睡不着。 放祁嘉礼到西北,尤其是他老家,是他决定的。 他其实用心良苦,可显然,祁嘉礼领悟不到他的苦心。 他年龄太大,随时可能死,赵凌成的身世和他的性格,也都是雷。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他的小孙孙了,带来了一架u2,还带来了河西的丰收。 可是和平能持续多久,丰收能年年都有吗? 他好怕,好忧心,怕那小婴儿的下巴要饿的尖尖的,眼神要失去光泽。 他唯独没有想陈棉棉,他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她就是西北遍地,那吃苦耐劳女性中的一个。 但就在第二天,他惊讶的发现,事实好像并非那样。 以及,祁嘉礼或许永远都了悟不到他今日的苦心。 但深入群众,劳动,还是改变了他。 …… 今天的事儿凑的很巧,巧到,陈棉棉想要安排,都安排不了那么巧。 只能说人要走多了阴沟,就必定会翻船。 陈棉棉让曾风署名,往《陇西日报》投递了一封稿件,今天正好登报。 而如果柳秘书事先看一看报纸,她都不会把报纸给赵军的。 她的领导,地委杨书记,本来赵军都没有特意说要见,是她提议见的。 当然,赵军就是从河西在地走出去的,来了当然要问问工作。 严老总都没那个面子,得由地委杨书记来汇报工作。 他要觉得杨书记干得好,回首都随便夸一句,杨书记就仕途无忧了。 到了故乡,什么都好吃,就是有点太奢侈。 早餐也是妇女邱主任自己做的,炒熟的荏子搀着红糖,卷到发到胀软的面里头,再用胡麻油烙出来,配上一碗热乎乎的甜面汤,里面还卧着鸡蛋,那叫神仙吃法。 赵军和赵凌成在隔壁吃,邱主任另端一份,来跟陈棉棉吃。 妞妞六个月了,可以吃点辅食了。 陈棉棉把面汤吹的凉凉的,给喂一口,小丫头香的直吧呶小嘴儿。 邱主任昨晚忙,没顾上八卦,今天得跟陈棉棉聊一件事儿:“吴菁菁当上所长后,亲力亲为,带着大家一起干,国营招待所的卫生比咱这边好了太多,我想让她把这边也管上,但咱们严老总嫌她年龄太小,非不肯要。” 陈棉棉明白了:“我去跟他说。” 这边招待所也是男主任,懂得都懂,他们马马虎虎,根本不注意卫生。 虽然现在的招待所甚至可以打骂顾客,但讲卫生是最基本的呀。 邱主任又说:“那许小梅,你弟媳妇,出来了,但跟你弟俩闹离婚呢。” 许小梅嫁陈金辉就是利用,没了利用价值,当然要闹离婚。 邱主任叹口气,又说:“想当初为了保她不挨打,我还被红小兵们胖揍了一顿,你看我这额头上,还留着疤呢,但是,想我给她介绍对象,没门儿。” 看来许小梅不但在出狱后闹离婚,还找邱主任给她介绍过对象。 陈棉棉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不给介绍?” 邱主任说:“女同志嫁的好很重要,但哪怕她的兄弟不是问题,地主出身也不是问题,她要先有事业再嫁人,我都愿意帮她,可她不能只指望着要嫁人。” 这邱主任,是曾经主动帮陈棉棉的第二人。 不愧妇女主任,她的看法和见地比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得高得多。 只在钢厂整天拉媒保纤,调节夫妻吵架,也太屈才了点。 俩人正聊着,突然隔壁响起一阵洪亮的吼声:“地委杨书记,就是你?” 邱主任对八卦最敏感了:“哟,杨书记来汇报工作了。” 但紧接着隔壁又一声:“瞧瞧你干的好事。” 邱主任直接出门,跑门口围观八卦去了。 而隔壁,地委杨书记是被柳秘书专门喊来的。 但他也够倒霉的,因为赵军一边吃着馍馍喝着汤,在看报纸。 那不巧了,一翻开《陇西日报》,就是关于河西土豆连年虫害的报道。 柳秘书愣住了,刚刚进门,坐到椅子上的杨书记也愣住了。 赵凌成去倒痰盂,刷痰盂了,进来见老爷子举着报纸在咳嗽,问:“怎么了?” 赵军小时候种过地,最知道了:“地老虎,草灰就能杀的,你们年年审批那么多农药,瞧瞧这数据,土豆亩产才千斤,像话吗,还愣着,你们不知道?” 地委杨书记就是陈棉棉所说的庸官了,也是个甩锅高手:“没人反应啊。” 赵军再指报纸:“看看这个,红旗公社亩产三千斤,你们也不知道?” 杨书记还愣着,柳秘书说:“老军长有所不知,咱们西北人吧,就是太老实,你问他们他们都不说,估计是怕说出来嫌丢人,您别管了,我们会调查的。” 要只是一篇报道,赵军也不主政,这么糊弄一下就完了。 他还指着报纸说:“这个红旗农场的方法就很好,也不是非得搞农药。” 柳秘书笑着说:“老军长说的事,我们下来就改正。” 赵军还有一点不懂:“公社也真是的,就凭由土豆烂掉,不往上反应?” 祁嘉礼早起,得往招待所送煤。 但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帮被劳改的老头子们。 他们经过,就在窗户上逗妞妞呢。 他只听到这一句,可他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他就走到窗边,故意大声说:“反应了有用吗,瞧瞧那领导,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只会拿甜面汤糊弄上级,哟,这不是赵老军长嘛,地委书记糊弄你的甜面汤,香不香啊?” 杨书记吃得好,也确实胖,是个难得的大肚皮。 这就搞得他很尴尬了,但相比他,柳秘书反而更果决,也更厉害。 她走向窗户,厉声吼外面一群被煤熏的黑糊糊的老头子:“不去劳动,干嘛呢?” 再说:“敢聚众闹事,就给我统统回农场。” 别的老头会怕,但祁嘉礼不怕,扛起铁锹就要砸窗户。 赵军有勤务兵,情急之下可能会开枪,但那又怎样,祁嘉礼反正烂命一条。 不过即便陈棉棉还没赶过来,还有赵凌成呢。 他说:“爷爷,去年唯一土豆的丰收,就是祁嘉礼他们创造的。” 赵军看杨书记:“是他说的这样吗?” 红旗农场的丰收总革委都知道,但河西的地方领导还真不知道。 但其实陈棉棉在拿到总革委的回信后,就可以找地方领导,跟他们表功并谈下一步工作。 可她没有,她找了魏摧云,他管着枢纽线,如果地委有问题,她正好手拿把掐。 杨书记也真是糊弄派的大师:“我先回去了解一下。” 为什么祁嘉礼比刚下放的时候还要愤怒,就是因为他看到的一切。 曾经哄过他的柳秘书,他得承认,确实是他的错。 他怎么能相信,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人会喜欢他个老头子呢,他活该。 她此刻目光挑衅,想撵他走,但他不能走。 他指着杨书记说:“瞧瞧,就这种狗东西在当父母官,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吗?” 赵军汤只喝了半碗,怕手颤打倒,示意赵凌成挪开。 他在床上坐着呢,他想下床,柳秘书来搀扶,并对杨书记说:“快去了解情况啊。” 又对赵军说:“老军长,是咱们老百姓的问题,他们不向上反应呀。” 祁嘉礼要是孙悟空,一金箍棒就把这个世界给砸了。 他妈的,举报信全被民兵队扣了,谁他妈能反应得上去? 杨书记夹起了他的小皮包,这就要溜了:“对对对,我这就去了解。” 边走还边回头:“老军长您甭生气,我这就下乡,深入群众,引导他们把问题讲出来,然后来解决,一个小小的虫子而已,我们工农兵精神就能消灭了它。” 不过他才出门,迎上个女同志,她笑着说:“不对吧杨书记?” 再问:“你确定没人跟你反应过问题?” 杨书记举手:“我敢对着红旗发誓,是真的没有人……” 但他话才讲到一半,只听一鞭响:“姓杨的,老子追了你一路,就是要反应问题,你他爹的,明明是你们给错了农药,凭啥让我背锅?” 再说:“老子查了一晚上字典写的反应信,你他妈的,又悄悄塞回铁管所的信箱里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1节 杨书记本来都已经跑出去了,但是被魏摧云又给逼回了客房。 …… 祁嘉礼今天可太开心了。 他不知道虽然脑子还算够用,但因为没读过书,就蠢的要死的魏摧云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而政治可以很高明,也可以很低级,但有个共同点是,肮脏。 河西地委所有的领导,除了严老总,剩下的就都是肮脏又卑鄙的小人。 你以为你跟他反应了问题他就会解决? 不,他们宁可解决人,也不会去解决问题的。 但这帮肮脏的,卑鄙的家伙又都特别聪明,滑的泥鳅似的。 他们精于政策中的漏洞,有好处就捞,有便宜就占,但你想惩罚他们,你休想。 不过今天的情况似乎又不太一样。 赵军不主管,当然也只能是骂几句,要往上反应也还得打几个电话。 杨书记和柳秘书也可以在下面活动,现官不如现管嘛,躲一阵子,说不定还能捞到官当。 可今天现场有个革命家在现场呢,那不,陈棉棉没进门,只对魏摧云发号施令:“把这俩给我皮带捆了。” 杨书记愣着,别人也都愣着,只有柳秘书回头,厉声问:“凭什么?” 她再说:“你只是基地的革委会主任,小陈同志,注意你的岗位职责,不要仗着老军长的面子就胡作非为。” 哟,她这秘书,倒是比胖胖,蠢兮兮的杨书记还会说,还懂得扣大帽子呢。 可陈棉棉那三万字的工作报告是白写的吗? 她展信说:“总革委最高指示,我的实验工作只向总革委汇报,而你们,正在阻碍我的革命活动。” 再说:“抓人啊,魏摧云你愣着干嘛?” 要说如今的革委,就跟将来的纪委差不多,没有证据当然不能抓捕人。 但皮带捆人又不算抓,这俩官油子,先吊起来打一顿是正经。 但就这,陈棉棉已经是给面子了。 如果不是怕闹出人命,她喊一帮红小兵来,这些领导,全得吊到厂门口去,吊到大门上挨打。 陈棉棉大概猜得到,赵凌成在怀疑柳秘书是不是间谍。 不过她暂时不关注那个,因为官油子才是最可恨的,她今天要治的,也是这俩地委领导的官油子病。 话说,祁嘉礼和赵军也不是总在吵架的。 曾经他们空天地面相配合,打了胜仗,相互要抱着喊爹的。 而此刻,虽然他们最深的矛盾依然无法调和。 但是祁嘉礼敲敲玻璃,见赵军扭头,他笑着朝陈棉棉竖了竖大拇指。 他们这种大老粗,只会打仗,不懂别的。 政治就不用说了,只有被玩的份儿,种地,也赶不上人家农业专家们。 赵军还不知道呢,但是他马上就会知道,他的孙媳妇儿不但懂农业,还懂政治。 …… 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妞妞就有点不开心。 她爸得换件衣服,还要往身上喷酒精消毒,然后才能过来照顾她。 而妞妞爸爸其实也很不开心,狗日的魏摧云这会儿皮带一歘,已经准备抡地委书记了。 赵凌成举起女儿,她穿着毛线袜的小脚丫立刻抵了过来。 她妈妈只亲一下,就把赵凌成撇下了。 这小坏蛋也是,他要抱抱,就总会拿脚抵他,不给抱。 赵凌成于是张大嘴巴假装要咬,但小坏蛋另一只脚迅速踢过来,踢上爸爸的眼眶。 赵凌成被女儿给揍了,可她才是个小婴儿啊,脚怎么就那么有劲儿呢? 第48章 撤职 要玩政治, 其实很简单。 也只要懂一样东西就好,那就是人性。 魏摧云服的是陈棉棉吗,当然不是,是利害。 也是因为陈棉棉在基地时就专门提醒过他, 杨书记会让他背黑锅。 赵军的行程昨天他就知道了, 今天看到杨书记下火车, 悄悄丢信。 他尾随而来, 就是来告状,来砸杨书记的场子的。 正好陈棉棉一声令下,他抽了皮带朝着杨书记脑袋上唰唰几皮带, 扯到赵军面前, 提起来说:“他就是个庸官,昏官,人民的蛀虫, 他还让老子背锅。” 要不是赵军手指着不准靠近, 他连柳秘书都能抽几皮带。 直到赵军一声厉斥:“狗日的, 还不给我住手!” 再吼:“他怎么你了你得讲啊, 你狗日的不讲光打人, 是挨枪子吗?” 魏摧云一看老领导发火了, 这才停手。 他满腹委屈,想告状, 但嘴笨,也只会骂脏话, 就回头找会说的人。 但那陈棉棉呢, 她会说啊,她上哪去啦? …… 陈棉棉在走廊里呢。 她拉着邱主任的手正在问:“你觉得杨书记那领导当的咋样?” 邱主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再加上她经常接待杨书记,比较了解对方。 她就笑着说:“他嘛, 到个地方就吃吃喝喝,他那工作,给我我都能干。” 陈棉棉拍她的手:“我的革命工作需要你帮忙,一会儿我会喊你的,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能点头答应,说好,要干好了,以后咱们,顿顿吃油馍。” 荏子配红糖,再用胡麻油一烙,那油馍有多美味就不必说了。 但就不说普通人,严老总都没得吃。 邱主任今天早起,给老军长烙了几锅油馍,边烙,她边流口水。 她悄悄给儿子撕了一块,但自己只尝了小小一块。 天天吃油馍,那是地主都不敢想的美事儿。 但等她想再问时,陈棉棉已经回头,走人了。 才走不几步,陈棉棉碰上赵凌成,端机关枪一样端着她闺女。 妞妞也是,撇着小嘴巴,眼睛瞪的像受惊的小猫咪。 她看赵凌成:“你眼睛怎么红了,谁打你了?” 又问:“你没欺负我闺女吧?” 妞妞伸手,撇着小嘴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mu,mumumua。” 但赵凌成更委屈,无力:“她不让我抱啊。” 六个月的小崽就不是任人摆布的了,妞妞有自主意识了。 小jio一翘,她是除了妈妈谁都不爱的。 赵凌成也很崩溃,刚才被女儿踹了一脚不说,现在还搞不定人家,俩人正较劲呢。 但于他来说很难的事,在陈棉棉那儿都不是事儿。 她手指:“抱去窗户,让她看外面。” 外面不就一群刚从锅炉房出来的,脏乎乎的老头子吗,妞妞要看他们? 还真是,赵凌成把妞妞抱到窗户边,她立刻就开始拍窗户了。 一帮老右派,什么老苏修,老走资,臭老九的,一看到她,老头们也是各种做着怪脸的逗她,妞妞果然喜欢,不但不闹了,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跟大家聊天。 再说另一边,陈棉棉不在,魏摧云就独臂难支。 赵军给他机会了:“说啊,这杨书记跟你是什么矛盾,他到底怎么你了?” 魏摧云最吃亏的就是没读书,没文化,憋了半天屁都没憋出来一个。 反而,柳秘书说:“申请粮种,农药,下发化肥,按季补种,水利梯田,我们忙的要死。” 杨书记一脸皮带印,也在叫苦:“忙里出点错是难免的,我改就是了呀。” 魏摧云觉得不对:“你他妈放屁,你一天就知道吃喝。” 柳秘书伺候着,杨主任到一个地方,就是吃吃喝喝,搞享受。 但要他装可怜的,他拍胸脯:“我是胖了点,可我工作没少干啊,虫害的事确实是我大意了,老军长,我会将功补过,把事情干好的,您让我戴罪立功吧,不能影响生产啊。” 柳秘书也看赵军:“老军长,革命不能影响生产的。” 要不是她躲在赵军身后,魏摧云皮带已经抽过去了:“你这个女人,你最坏了。” 但杨书记且不谈工作能力,搞斗争还是很厉害的。 他也抓到了魏摧云的短处了:“魏科,大间谍邓西岭还是你朋友呢,你也不清白。” 魏摧云皮带一甩唰唰就是两皮带:“老子今天要杀了你!” 赵军大吼:“住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2节 陈棉棉也忙扯住了魏摧云的皮带:“革命是革命,你不能杀人呀。” 曾风是太软,而这魏摧云太猛,她都有点控制不住。 但他这样搞是要坏事的,打人也得适可而止,政治主要玩的,是嘴皮子。 陈棉棉出门不过两分钟,魏摧云就把形势给搞坏了。 那不,柳秘书躲在赵军身后,就说:“小陈同志,革命可以,但最高指示也讲了,革命的前提是不阻挠和破坏生产,你可是老军长的家人,但你现在就是在阻挠生产,破坏生产,你这样做,我们也可以向上反应。” 陈棉棉把魏摧云的皮带没收了,上前一步:“好,咱们来讨论生产吧。” 她还想没收魏摧云的皮鞭,但他不给。 陈棉棉再一扯,魏摧云忙说:“鞭子我得系裤子呢。” 差点扯掉魏摧云的裤子,陈棉棉连忙停手。 接着她又说:“魏科长,柳秘书的工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就比如她刚才说的那段话,就非常契合最高指示,找个小本子,把它记下来。” 魏摧云抽回鞭子眉毛一竖,让他记笔记,她啥意思? 难道她当他是她的小将不成? 他不服气嘛,转身就出门了。 柳秘书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陈棉棉刚才夸了她,她也不好唱反调。 陈棉棉不过一句话,言语间收回了主动权,再看杨书记。 她又说:“作为土生土长的河西人,河西红小兵们推举的第一捉瞎瞎大王,优秀的民兵战士,红专活雷锋,我,陈棉棉已掌握你所有懒政怠政,偷奸耍滑不作为,好大喜功搞浮夸的证据,你要不老实交待,我可就要……喊红小兵们登场了。” …… 老右派一会儿逗逗妞妞,一会儿还要观战,不亦乐乎。 赵军瞟了眼窗外,就见祁嘉礼在朝自己眨眼睛。 而刚才陈棉棉那席话,其实赵军都想竖大拇指的。 他们这帮粗人就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 可他这孙媳妇,确定是个乡下姑娘吗,那么会说? 钢厂的严老总听说事情后也赶来了,进门第一句:“红小兵来斗人啦?” 解了皮带的第二句:“我要自己捆自己,算不算坦白从宽?” 杨书记是他上司,满头伤痕,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但是奇怪,他没见红小兵呀,怎么回事? 而看他来,陈棉棉就又对杨书记说:“只要你坦白从宽,严老总可以做证,我谨遵总革委指示,只搞温情的文斗,也会团结一切该团结的人,是不会喊红小兵来搞武斗,严刑拷问,打你的,要不信,你问问严书记。” 这个严老总可以做证,上回他差点躲不过,但就是因为陈棉棉他才躲过的。 他也明白了,今天只针对杨书记,不针对他。 他点头说:“杨书记,配合小陈的工作吧,她的革命工作确实温情。” 一来就是一顿打,杨书记人都懵了,但也怕了。 他试问陈棉棉:“主任您有何指示呢,您说吧,我全力配合。” 陈棉棉开始下计划了,她说:“你呢,就在招待所开间房,住下来慢慢反省慢慢交待吧,不过万一问题比较轻,还是可以回岗工作的,所以我先给你请个病假吧,但是工作不能撒手,得有人,对不对,所以咱们需要一个代理书记,在你反省期间代你行使工作,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柳秘书一直在赵军身边,就低声来了句:“老军长,这是篡权!” 革委会能搞革命,打人关人审问人,定罪,但是不能插手政工工作。 要插手了就是篡权,要有人反应上去,得坐牢的。 赵军虽然听赵慧夸过陈棉棉几句,但那是很笼统的夸,就说她优秀。 祁嘉礼在窗户外面,眼神传达的信息是,让他不要发表意见,看陈棉棉表现。 赵军没跟陈棉棉直接对话,而是问杨书记:“杨书记,你想推荐谁来代理你的工作?” 杨书记简直像块猪油一样滑头:“我推荐小陈同志,我觉得她就很优秀。” 魏摧云是正经八百来搞工作的,也不服陈棉棉。 他跑进来唱反调了:“屁啊,她才多大就懂得当官,书记让老严来干。” 皮鞭当裤腰带了,没得打,他又抽了杨书记一耳光。 不是说不武斗吗,杨书记看陈棉棉,又看赵军:“他,他乱打人。“ 曾风胆子太小,不敢打,这魏摧云是管不住。 赵军一声厉斥:“魏摧云,你个狗日的,滚出去,也不许再进来!” 陈棉棉见魏摧云不动,推他:“快走!” 还得挤眼睛,小声说:“我保证革命叫你满意,行了吧?” 杨书记和柳秘书俩且不说都是啥背景,但作为一个班子,配合的特别好。 看陈棉棉再回来,杨书记索性打开小公文包,掏出一沓文件纸张来,还把他所携带的章子也全交了出来,笑着说:“小陈同志,那地委的工作,我就交给你了。” 又说:“我请个长假吧,三个月,工作你来干,工资你代领。” 再看一眼赵军,又在空白纸张上签字:“要哪天你干腻了我再回去,老军长是咱老领导,我配合你的革命工作也是应该的,我认罪认罚,现在就请病假。” 文件纸是要往上提交的,他签了字,陈棉棉就可以写任何她想写的东西。 她也可以用这些签名,行使地委书记的权力。 而杨书记这么做,其实是在赵军面前,把陈棉棉当成小孩儿一样哄呢。 就好比说,一个军人,把一支上了膛,开了保险的枪递给一个小孩儿,他还教这孩子把枪口对准自己,以及,教孩子如何扣扳机,杀了自己。 柳秘书则再度提醒赵军:“老军长,这不是革命,已经是篡权了。” 如果不是祁嘉礼在外面,以赵军的脾气,已经几巴掌把陈棉棉的屁股打肿,关进小黑屋关禁闭了。 地委书记,多重要的工作,她居然说撤就撤啦? 而她胆敢说一句自己要干,那就是实质意义上的篡权了。 但这个权她篡不久的,因为领导干部哪怕病假,最长也只能请三个月。 如果超过三个月不在岗,他就将被罢免,省里会派新书记。 而哪怕她用连请病假的方式,也最多只能干一年。 但她懂当官吗,懂农业吗? 河西重镇上三座军工基地的伙食她供得上吗? 赵军没有直接斥责陈棉棉,而是再回头,又看祁嘉礼,求助他的老战友。 祁嘉礼应该也挺懵的,抱臂在沉吟。 陈棉棉这电闪雷鸣一通操作,也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而柳秘书见赵军不吭气,就又看严老总,眼神示意,让他来发难。 严老总年龄比柳秘书小,当她跟邱主任一样,是个有能力的知心大姐。 他比较信任柳秘书,就问陈棉棉:“小陈,你怕不是想……自己来当这个书记?” 陈棉棉拿起一张杨书记签名的纸来,却说:“要选一个代理书记,咱们需要原书记的推荐,以及,该代理书记原单位领导的推荐,还有一份工作规划书。” 流程是这样,把这三样东西寄到省里,只要工作规划写得不错,省里领导看了就会批准,表面一套下面一套,杨书记就算找人搞关系,也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那么这三个月,就算陈棉棉当书记,她能当。 但严老总觉得这样不好,想了想,他就去敲隔壁的门,找赵凌成了。 赵军不表态,而陈棉棉,她哪怕能写,会讲大道理,她当地委书记都不合适。 下面的领导们又不是傻子,人家不会向上写信,反应问题吗? 影响到赵军,赵凌成了呢,怎么办? 在此刻,赵军跟祁嘉礼的眼神斗法中,赵军占了上风,他还扬起了巴掌。 那意思是,孙媳妇是在篡权,瞎胡闹,他要抽她一顿。 可也就在这时,陈棉棉从外面拉进来个女同志,看杨书记:“你觉得她怎么样?” 赵军的巴掌还在半空中,柳秘书准备挑拨离间的话还没出口。 严老总又回来了,两目惊讶。 魏摧云忍不住又蹦进来了:“一个老婆娘,我不同意!” 不但是个女同志,而且是钢厂妇女主任,邱主任,她全名叫邱梅。 这下柳秘书不在赵军耳边坏水,直接站出来了:“就一个女同志,能当地委书记?” 陈棉棉反问:“你难道不是女人吗,你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邱主任也被魏摧云说生气了,指他鼻子:就你这样子,以后休想我给你说媒。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当地委书记,只是单纯生气别人叫她老婆娘。 不过陈棉棉没有自己当书记,举荐了别人,赵军就不吭声了。 带兵的人嘛,承受能力强,也沉得住气。 柳秘书于是再看严老总,希望他能站出来反对。 他是邱主任的上级,他只要卡着不给推荐信,那样也行。 但严老总默了半天,却来了句:“咱们邱梅同志,工作能力其实很强的。” 邱主任别的不说,组织能力一流。 当初严老总没有英文翻译,急的直冒火,就是她把陈棉棉带到了他面前的。 而如果不是陈棉棉,去年钢厂的工作都要耽搁好多。 事实求事,严老总不能否认邱主任的能力。 杨书记是只要不挨打就行,他急着表态:“老军长,我吧,全听您家孙媳妇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3节 赵军气的直瞪眼,这种墙头草,一看就是庸官。 可是陈棉棉举荐的那个女同志真有能力吗,能当书记吗? 严老总再看邱主任,也说:“你一个女同志,你不敢当官吧?” 邱主任刚跟陈棉棉夸口,说杨书记的工作她也能干,但那只是图一时嘴快。 这不开玩笑嘛,让她个小职员真当地委书记啊,她当然不行。 但她才摆手要推辞,陈棉棉却反问:“吴菁菁都能当所长,你为啥不能当书记?” 邱主任坦言:“我都没学过,我咋当书记呢?” 陈棉棉瞪了一下眼,邱主任看过去,就见柳秘书两眼嘲讽,正在朝着她笑。 该怎么形容邱主任看到那嘲讽时的心情呢? 女同志想进官场,有个硬性条件是,得长得漂亮,是大美人儿。 就好比柳秘书,秦州美女,文工团出身。 作为同龄人,邱主任已经是魏摧云嘴里的老婆娘了。 但柳秘书不管到了哪里,男同志们都会在突然之间变的殷勤。 她自认自己能当官,男同志们也一样。 哪怕严书记也会对她和颜悦色,只因为她长得美。 而杨书记那个官,就邱主任知道的,到哪里出差,其实就是搞吃喝。 但当官不应该是搞吃搞喝,而是干工作啊。 想到这儿,邱主任胸脯一挺,就又说:“我是不懂当官,但我农民出身,我知道农民需要啥,这三个月我来干,我就下乡去帮农民挖水利还不行吗,我干!” 没想到她还真要干,大家都傻眼了。 但陈棉棉高兴啊,她没看错人,邱主任会是个好书记的。 她摇邱主任的手:“书记就是父母官,你只要懂这个,你就能干。” 再喊魏摧云:“愣着干嘛,给咱们生病的杨书记找一间客房,让他写检查去啊。” 柳秘书还想说什么的,但魏摧云指她:“她呢,就这样放过啦?” 他简直就是个莽汉,傻大炮。 革命是要慢慢搞的,敌人也是要逐个攻破的。 再说了,柳秘书陪了赵军一路,陈棉棉此刻就给抓了,赵军不得生气? 她厉声说:“我是领导我自有规划,你负责执行就好,快去!” 天大地大革委会大。 就这样,陈棉棉把个地委书记给撤职了。 但这事就好比小孩过家家,简直是在胡搞,也满是破绽。 可是柳秘书和赵军皆是仔细一想,就发现要认真追究,陈棉棉一手黑吃黑,但一手又恰好紧密的扣着政府的各种条款,她所做的事情,也全在法律和政府职能任免的范围内。 她唯一有毛病的就只有篡权,可随着邱主任被推举上来,她隐在背后,篡权就又不存在了。 柳秘书觉得不对,但她无法反驳。 赵军要说孙媳妇是在借他的脸吧,她确实借了,可她的程序又没有错,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陈棉棉的革命也是真的,特别的温情。 魏摧云把杨书记撵进一间屋子,抽了皮带还要打。 但她赶来了,当场抢下皮带:“魏科长,你要胆敢再公报私仇乱打人,我连你一起抓。” 还得pua他一句:“想想我的得力干将曾风同志吧,他可比你优秀多了。” 魏摧云都要气炸了,她竟然拿他跟个胆小鬼,白泡子比? 但他正想跟她吵两句呢,她转身,又跑了。 再跑到走廊,这时严老总和邱主任俩正在大门外小声讨论,看邱主任能不能干得了。 严老总都帮不了邱主任,因为地委主管农业,而他,不懂农业。 俩人正说着,陈棉棉来了,抓严老总的手猛摇。 她说:“严书记,邱主任是个好同志,您得支持她的工作,支持她,就是我,以及……”老军长。 严老总得看赵军的面子啊,回去查字典,写推荐信了。 反正就三个月,正好冻土期,农业上也没啥大工作,就让邱主任过个官瘾吧。 他走了,邱主任一路跟着陈棉棉,总觉得不真实,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陈棉棉得上个厕所,她也跟进了厕所。 一起脱了裤子,她小声问:“小陈,你真觉得我能当得了书记?” 她以为陈棉棉会鼓励她,也会教教她该如何做。 结果陈棉棉却说:“当然不能。” 而且接着再说:“你得要写一份工作规划书,至少要五千字才算及格,还不是能是废字儿,你得讲整个河西的农业状况,还得写出针对性的规划和工作流程,还要保证你在任内都能做到。” 邱主任尿到一半生生夹住:“那你不是在害我吗?” 继续尿尿,她又说:“我写不了,我去找严老总吧,撕了推荐信,我不干了。” 陈棉棉掏卫生纸:“急啥,我会给你找参谋长的。” 这是战争年代,参谋长是最好的比喻,负责出谋划策的人。 要是在旧社会,就是县太爷的师爷。 邱主任用的报纸,擦屁股:“我懂了,参谋长就是你吧,我在台前你在幕后。” 但当然,陈棉棉没那么狭隘,她猜的也不对。 …… 陈棉棉是这样,她早计划来趟泉城,革地委杨书记的命了。 但她一个人独臂难支,曾风还烂了裤裆,魏摧云也还需要领导的栽赃才会跟她统一战线。 所以她一直在等契机,而今天,杨书记在,魏摧云也来了。 这是撞上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她不就得把工作搞起来? 打铁要趁热,她现在得去搞工作规划书了。 但估计赵军搞不懂她在干嘛,怕还要生气,她就还得回去跟赵凌成讲一声。 让他跟老爷子讲一讲,做好沟通。 她借了老爷子的权威,但她能保证她做的所有事情是正向的。 而且毕竟律师出身,她不会他诓沟里去的。 一份规划书可没那么容易写,她回到客房,都没抱妞妞,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就又赶紧出门了。 拉上邱主任,找笔墨和纸,召集参谋们,正式开始似写。 而邱主任一看她的参谋们,又怕了:“这,这不是一帮牛鬼蛇神吗?” 陈棉棉给她找了一帮牛鬼蛇神,反革命来支持她,那这工作还能干吗? 邱主任想跑的,但陈棉棉又把她拉了回来,只问:“你想不想顿顿吃油镆?” 一帮牛鬼蛇神,老右派,能让邱主任顿顿吃上油馍? 她同意了,也愿意配合。 而陈棉棉笃得准她肯定会干,因为就是她推荐吴菁菁当官的。 女人有野心没毛病,只要邱主任敢干,陈棉棉就会全力支持她,让她干好的。 …… 赵军该吃药了,但端着水杯不吃药,只看窗外。 老右派们早就离开了,窗玻璃上,留着他们的黑指印。 柳秘书正在整理床铺,赵军咳了两声,就说:“那都是我的老熟人。” 柳秘书没听懂,但说:“谢谢您刚才愿意帮我。” 要不是赵军护着,魏摧云那个傻大炮,说不定把她也打花脸了。 见赵军只咳嗽不说话,柳秘书又主动过来帮他抚背:“我帮您拍拍痰吧?” 他们一起旅行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 而男人,基本都是只要不挂到墙上,就不可能老实的。 祁嘉礼就是,以为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女人会爱他,结果就阴沟里翻船了。 但赵军不是那样的人,他和陈棉棉一样,是有饥饿心魔的人。 这种人的一生,其实是不会对人动情爱的,他们会永远活在对饥饿的恐惧中。 他摆手:“你是单身,还是要注意影响的,我咳两声就好了。” 柳秘书点头,但又说:“老军长,其实我吧,想病退了。” 赵军对于西北农业方面损失的严重性还不太了解,但知道的,干部也很难当。 刚才除了祁嘉礼,剩下那帮老右派他也都认识。 就好比,其中有个姓俞的,是建国以来第一任农业部长。 还有个姓江的,是钢铁冶炼方面的老专家。 而如今的形势是,管你多大的官,只要是革委会想搞你,抽皮带就是最温情的。 赵军依然搞不懂,自家孙媳妇到底在搞什么,先说眼前吧。 他对柳秘书说:“形势就这样了,你要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4节 柳秘书叠好了被子,忍了又忍,还是说:“老军长,咱们交情不算深,我也不好说过火的话,但搞革命终究是惹事生非,您一世英明,还是约束着点小陈吧。” 再说:“她太激进了,会连累您和赵总工的。” 赵军对于柳秘书的看法是,她应该是申城,政治派的人。 他不会得罪申城派的,毕竟人家政治玩得好,他这种耿直性格玩不过。 他还怕哪天自己死了,申城派要打击报复赵凌成。 而虽然刚才祁嘉礼走的时候,甚至往地上唾了口唾沫来鄙视他,就好像他跟这位柳秘书之间有什么暧昧似的。 但赵军真没有,他也只想打一场胜仗。 因为只有那样,人民群众才有时间专心搞生产。 他想他的小孙孙一辈的孩子们,都能一生吃得饱,不挨饿。 他都不敢想顿顿吃油馍,只希望以后的孩子们,能顿顿都吃白面大馍头。 不过陈棉棉她到底是要干嘛呢,祁嘉礼为什么要支持她? 赵军正想着,直觉身后有些不对,蓦然回头,顿时笑了满脸褶子:“妞妞?” 一个小奶娃娃,被她爸爸的大棉袄裹着,只露出个小脸蛋儿。 他一回头,她两只小手贴上了玻璃。 赵军拍窗玻璃:“凌成,孩子没有手套吗,给她戴手套啊。” 妞妞的装备里没有手套,小手都冻红了。 赵军个头高,妞妞在低的地方,老爷子一弯腰,索性跪到了地上。 看了半晌,他回看柳秘书:“你应该没见过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孩子儿吧?” 媳妇儿在外面斗人闹革命,赵凌成收拾闺女。 在招待所没有条件洗澡,但妞妞的小手小脚,胳膊腿儿都洗的干净净的。 她垫的不是尿裤,而是个粉红色的布质尿兜兜。 柳秘书也得承认,这小妞妞在如今的河西,还真是独一份的,干净又漂亮。 妞妞其实不是很活跃,因为她要找的是那帮黑爷爷。 她喜欢他们身上炕加黄土和汗水交织在一起的,那股浑厚的瞎瞎味儿。 爸爸终于抱她出门了,可窗户里是个高大的,干净的爷爷,她就不是很喜欢。 不过从六个月开始,小婴儿就会喜欢上蹬脚和跳跳。 所以赵凌成才往窗台上一放,她两条腿就跟带弹簧似的跃了起来。 而且随着赵军伸手要抱,她嗖的翘起了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脚丫,穿的是羊毛袜,外面套着小布鞋。 那鞋袜一看就是姜霞做的,小小一丢丢,可爱的叫人心都要化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逗小孩理好玩的呢? 小小一点人儿,她把脚丫丫翘的高高的,在窗户上划来划去。 赵军简直肉麻,去亲那小jio丫:“唔,好香香啊。” 但妞妞突然定目,安静了。 赵军于是也安静,想看小妞儿要干嘛,总不会要给他表演个翻筋斗吧。 事实上,当孩子静悄悄,就是要作妖了。 赵凌成要撤回已经来不及了,小丫头呲已经贴上玻璃,还舔了一大口。 等爸爸撤回来时,小嘴巴上全是土。 她爸哪里能忍啊,立刻抱着回房间,洗脸,洗嘴巴去了。 赵军望着玻璃上孩子留的口水印儿,笑容还在,心里已然失落。 那可爱的小妞儿,只要看到,他就觉得,那是他妹妹终于吃饱了的一辈子。 可她一离开他就又要忧心,怕她将来还会饿肚子。 柳秘书搀他起来,坐到凳子上,并问:“老军长,您还打算待多久?” 赵军回过神来,问:“你是想现在就病退?” 柳秘书再把药递过来:“既然陪您一场,当然就是送您回首都之后了。” 他们俩之间隐秘的默契是,要一起搞祁嘉礼。 柳秘书这样说,其实是在催赵军,让他下定决心,尽早行事。 政治派的人,也都在等着祁嘉礼低头呢。 赵军依然未语,祁嘉礼对于陈棉棉的赏识让他非常意外,他也需要知道原因。 吵架,打架多累啊,他还想跟他的老战友好好聊聊,叙叙旧呢。 顿了片刻,他说:“中午就吃剩的馍,晚饭我要吃苦荞面棒棒,不要放油放葱花,胡麻油太珍贵了,我吃了也不消化,不要放,一碗普通的酸杂面棒棒加一勺咸韭菜就好,我这种老人家,不爱吃好的,爱吃苦,你能理解吧。” 领导很难伺候的,杨书记顿顿羊肉,就得柳秘书去搞。 赵军倒不吃好的,顿顿要吃杂粮,但明明甜荞更香,他却非要吃苦荞。 柳秘书去搞饭了,赵军穿好大衣,戴好口罩围上厚厚的围巾,把半块油馍揣手里,拄着拐仗出门来了。 甫一出来,他碰上赵凌成,就站在房门口。 他低头一看:“你怎么又把妞儿抱出来了,我,咳咳,我……” 妞妞也戴着口罩呢,而且赵凌成也把她捂在衣服里。 还有就是,要真传染,昨晚她就该发烧了。 不得不说,进口的奶粉就是好。 妞妞比同月龄的孩子体格大,腿脚硬,抵抗力也很好。 再就是,陈棉棉的意思是,让赵凌成跟老爷子讲讲她的工作情况,让他心里有个底就好。 但赵凌成觉得,于其解释,倒不如让老爷子亲眼看看。 他媳妇儿,他自己都害怕。 因为她在有些方面甚至能超过他母亲,林蕴。 可她做的事,要是他爸赵勇活着,都要热泪盈眶的。 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赵勇以为的,年轻时代林蕴的理想。 赵勇也是为了虚幻中的,那个美好的女人而死的。 赵凌成也一样,他常常觉得不真实,也常觉得怀疑,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 从招待所后面,澡堂子穿过去就能到家属区,这是抄近道,但也得走三百多米才能到。 赵军拄着拐杖,怕吵醒正在她爸怀里蜷着,睡的香甜的小婴儿,尽量轻咳。 他怀里那大半张油饼,是他想带给祁嘉礼的。 那么香的油饼,赵军头一回吃,还是在解放前,地主家生了大胖孙子后赏的。 父母只让他妹妹尝了指甲盖大的一块,剩下的全是他的。 他们还好心撒谎,说他们都吃过了,吃得很饱,他于是当着妹妹的面,大口的嚼着油饼。 油饼是真香啊,咸,甜,油,酥,松软绵香。 赵军以为赵凌成是要带他去找陈棉棉,也并不知道她和祁嘉礼在一起。 一边走着,他就在想,这都到煤渣场了,他走路太累,就让搀着他的小勤务兵把馍送过去吧。 赵凌成看他止步,以为他走不动了,指防空洞,对勤务兵说:“小马,你背着他。” 勤务兵想背,但赵军不要:“我自己能走,你们小心点,别碰了我的馍。” 馍掉渣渣了,掉地上,他捡起来吹一吹,吃掉了。 他边走边张望煤渣堆,却只见有两三个老右派在捡煤球,仔细看,祁嘉礼并不在其中。 那么香的油馍,如果不是他想送祁嘉礼,他是不会答应柳秘书做的。 在妹妹被卖掉后,他也有了罪恶感,觉得自己不配吃好东西。 深一脚浅一脚的,他被小勤务兵架进了防空洞。 才一进去,他就有点被惊到,因为他听到祁嘉礼的声音,还格外响亮。 他在说:“水利怎么就不重要啦,咱们要改变的,就是大西北靠天吃饭的现状,引水利搞灌溉,这个是基石!” 另外还有个人,听着是原来的农业部长,老俞。 对了,他的外号就叫老苏修。 他说:“扯什么呀你们,先讲农业种植啊,麦种得换,现在的麦种不抗旱,它就不适合西北,咱们还得搞套种,套种才能实现细粮增产,彻底迭代掉有毒的箭舌碗豆,玉米垄里配黄豆,齐种齐收还能防野草,小陈,你听我的,先写这个。” 祁嘉礼又说:“不对,先写水利,水利工程必须大搞,而且要长期搞,先写它。” 一帮老右派,他们在这儿大声密谋什么呢? 但紧接着又是陈棉棉的声音。 她说:“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咱们能不能一个个来,祁老,你先到一边去,俞老,您来讲,您认为哪个麦种更适合咱大西北,黄豆套玉米真的可行吗,可行我就写了。” 赵军回看赵凌成,两眼的不可置信。 什么水利,套种,听起来全是农业知识。 他的孙媳妇带着一帮老右派,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了,她刚才一手漂亮的夺权,把地委书记给软禁起来了。 她还架了个看起来不怎么有官相的妇女要让当官。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5节 她玩了一手的好政治,简直了,那水平都赶得上曾司令。 而现在呢,她竟然又在认真的讨论农业,搞增产? …… 赵凌成也怕捂到妞妞,敞着大衣。 他时不时还得贴脸嗅一嗅,看小家伙有没有发烧。 他了解老爷子,曾经也跟厌恶陈棉棉一样,厌恶老爷子骨子里的劣根性。 现在也一样,他无法理解老爷子的扣搜和节省,以及爱吃苦。 但他肘上老爷子的腰,轻声说:“你不是想大西北的老百姓从此不挨饿,吃白馍吗,棉棉她,我觉得她能做到。” 第49章 皮带 东北有苏联威慑, 南海老蒋蠢蠢欲动,西南又交通不便。 大西北,它承托着国家最重要的军工产业。 核弹,飞机大炮, 乃至正在研发中的航天卫星都在这儿。 几十万名从全国各地来的军工人和家属, 就需要农业来保障他们的食物。 而贫脊的大西北, 千百年来都是靠天吃饭, 又如何养活那么多人? 赵军不是农业专家,也不懂要怎么才能抗旱增产。 曾经的农业部长俞老,如果不是劳改种了几年地, 他也不懂。 但等他终于熟悉了西北的气候和环境, 知道该怎么做时,他又没机会了。 陈棉棉给了他实践的机会,就在此刻。 他跪在地上, 对着一盏小油灯, 正在讲自己的种植规划。 他说:“小麦是主粮, 最重要了, 咱们不但要专门的抗旱品种, 还不能像原来, 领导干部为了偷懒就只种一个品种,山地平原需要分品种, 平原保产量,开荒山地来增量, 玉米也不能只种饲料玉米, 农民太苦啦,不能叫他们再天天吃猪食。” 陈棉棉点头:“好,我记。” 俞老又说:“果瓜要套种, 山地要植果树,增产的同时还能减缓地质灾害。” 陈棉棉啧口气:“俞老,您好专业,好厉害啊。” 俞老讪笑:“全是这几年种地攒的经验。” 赵军正听的出神,勤务兵拿来凳子,赵凌成肘着老爷子坐下来。 赵凌成还有别的事要干,就先一步离开了。 赵军是真没想到,俞老的变化能那么大,提的建议能那么好。 种果树以减缓地质灾害,可太妙了。 陈棉棉又问祁嘉礼:“祁老,关于水利工程呢?” 曾经祁嘉礼最反对水利工程的,他觉得那简直就是胡扯蛋。 但当时他并不知道,西北要旱起来会半年不下一场雨,干的大地能冒烟呀。 他攥起拳头说:“钢厂需要尽早启动农机生产线,生产大型挖掘类机械,帮助农民开挖水利设施,咱们要让祁连山的雪水,一滴都流不出大西北!” 还有钢厂的老工程师,江老,他手指一掐:“只要苦一苦钢铁工人,两年内大型机械就能生产出来,可我从苏联专家那儿偷的图纸,我怕红小兵们会烧了它。” 赵军也担心这个,红小兵,那是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 他们太小了,不懂事,就只会搞破坏。 陈棉棉停笔:“红小兵就不必怕了,我能搞定他们。” 邱梅,即将走马上任,要成为邱书记了。 她儿子最近也忙着捉瞎瞎,说起陈棉棉,虽然都没见过面,但是喊叫姐姐的。 她笑着说:“咱泉城的红小兵,墙都不服,就服小陈。” 抛开各种偏见和争执,这帮老右派们,对陈棉棉居然比亲孙女还要亲。 祁嘉礼笑着说:“谁敢不服小陈,老子打到他服。” 陈棉棉给他们的承诺其实很单薄,她说:“只要能干好,咱们顿顿吃油馍羊肉。” 如果俞老还是部长,江老还是工程师,祁嘉礼还是军司令。 他们都是地主出身,谁会稀罕一张油馍? 但现在他们个个摩拳擦掌,祁嘉礼还在吞口水:“真想吃油馍,吃羊肉啊。” 陈棉棉掏兜:“今晚我掏肉票,请大家吃羊肉。” 邱主任抢着说:“别,我来请。” 她才发现这帮牛鬼蛇神居然个个是高人,必须请吃羊肉,由她来请。 祁嘉礼是真变了,他说:“搞点羊油就行,我们吃饭的时候,偶尔添一勺就好。” 另俩老头附合:“对对对,肉就算了,弄点油就好。” 陈棉棉已经整理出提纲了,回去先打草稿再誊抄,然后就可以寄到省委去了。 想搞政治,如果没个强大的后台撑着,笔杆子就得硬。 她能拿到总革委给的实验许可,凭借的,就是那三万字的漂亮文章。 现在也一样,邱主任想拿下书记,最关键的就是这份工作规划。 但大家正讨论买羊油呢,却听不远处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棉棉回头一看:“爷爷?” 老右派们也全站了起来,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难看。 且不说他们冤不冤,在西北种地这几年,他们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头。 而曾经他们和赵军平起平坐,甚至还瞧不起他的泥腿子出身。 可现在呢,他们如云泥之别。 陈棉棉前后一看,拉邱主任:“咱走吧,让他们单独聊会儿。” 出了防空洞,她掏一部分肉票,邱主任再掏一些。 俩人总共凑了一斤半的肉票。 陈棉棉回去写文章,羊肉就由邱主任去买,再偷偷给老右派们。 …… 幽暗的防空洞里,最终只剩祁嘉礼和赵军。 冬小麦特有的筋道,带着微苦的胡麻油,脆津津的荏子仁。 油馍在所有的馍中,就好比羊肉在肉中的地位了。 祁嘉礼仔细咀嚼着香甜的油馍,终于说:“曾经的我对劳苦大众的理解太浅薄,对于这个国家的认知也不够,要不是挨这几年的饿,种的地,要不是眼睁睁看着麦苗枯黄天却不下雨,我恨不以抬出龙王祭雨,不会知道农民的生活有那么苦。” 作为地主阶层,他得承认,劳改确实有意义。 他可算知道老百姓过的都是啥苦日子了。 见赵军笑着点头,他也笑着说:“老赵,以后如果我还能回得去,我得制定个政策,谁他妈的想当官,先下乡劳动几年,不劳动的,一律不准当官。” 赵军哈哈笑:“这就是下放的意义啊,你已经觉悟了。” 但祁嘉礼又要抬杠:“老子没你想得那么高尚,只是看不惯政治派过好日子,要是还能回去,我会把他们全部送到西北来,当牛做马。” 赵军点头:“你说得很对,俯首甘为孺子牛,干部们都得有这个觉悟。” 但祁嘉礼被他说生气了,又开始骂了:“所以你觉得老子这五年当牛做马种地,被民兵拿鞭子抽,被那帮红小兵吊起来打都是活该,老子就该当牛做马?” 赵军说:“当成考验和锻炼,熬过去,你的思想就会升华的。” 祁嘉礼最恨的,就是赵军这种老好人:“你他妈个软蛋,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妈知不知道老子们最饿的时候吃过啥,鸟屎里的粮食我们都要洗出来吃掉。” 赵军说:“我当初追着地主家的马屁股,吃过马拉出来的豆子呢。” 再说:“所以咱们得让老百姓吃饱,咱的仗就得打的又快又漂亮,不能劳民伤财。” 这不正好,话题转到了打仗上。 但显然,祁嘉礼的心没那么容易动摇。 或者说,地主阶级,小富农的利己思想还在他的骨子里作祟。 仔仔细细舔掉手上的馍渣,他说:“别跟我谈觉悟和思想,我愿意帮地委,也只是在支持小陈工作。打仗的事,既然已经卸磨杀驴,我这头驴就不可能再拉磨了。” 赵军想说,最高指示把他们这帮有知识的送到大西北,是为了锻炼。 而锻炼,是为了选真正意义上,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因为只有种过地,挨过饿,干部才能思群众之所思,想群众之所想。 祁嘉礼明明已经领悟了,懂得站群众的立场了,可他怎么还是那么犟呢? 与苏一战只要打的漂亮,他就还有机会走出大西北,那是个机会呀。 但不等他再劝,祁嘉礼甩袖子,走人了。 …… 陈棉棉把妞妞丢给赵凌成就跑了。 忙了好大一圈才回招待所,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推开客房门,她哇的一声,因为吴菁菁居然在,而且还抱着妞妞。 好久不见,吴菁菁又胖了些,一张脸好圆的。 她在嘘声:“嘘,嘘!” 陈棉棉蹑手蹑脚走过去,就见妞妞是睡着的,眼眶里还淀着眼泪。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6节 小妞儿,是因为妈妈不在才哭的吧,梦里都是委屈的。 吴菁菁解释说:“你男人找人接我过来看孩子的,他说他还有事要忙,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妞儿可乖了,虽然不高兴,但没哭出声,就直默默淌眼泪。” 赵凌成也不知到底啥事忙,他也够厉害的,竟然找来吴菁菁。 陈棉棉说:“把她放床上吧,让她自己睡。” 吴菁菁舍不得放,嗅妞妞的小手:“好香啊,奶奶的茉莉味儿。” 陈棉棉正好忙,就把早晨的油馍端给吴菁菁,让她吃着馍,帮自己看娃。 她也正好赶紧把工作规划写出来。 好久没见,吴菁菁想问问陈棉棉的近况,也想聊点熟人的八卦。 但不管她问什么,陈棉棉都只嗯或者唔一声。 笔在纸上唰唰作响,她可真够能写的,一会儿一张纸。 终于妞妞醒来了,睁开眼睛闷了会儿,开始扭屁股了:“en,enen!” 她好像很不舒服,鼻尖在出汗,脸颊胀红。 吴菁菁都还没对象呢,搞不懂,孩子这是咋啦,不舒服? 陈棉棉丢了笔过来,抱起闺女进厕所,不一会儿就是哗啦啦的水声。 等从厕所出来,小丫头环着妈妈的脖子,一下就精神了。 吴菁菁有点惊讶的:“这才多大呀,她就懂得拉臭臭前要喊的?” 婴儿最麻烦的就是拉撒,但妞妞懂事儿早,叫陈棉棉要少洗好多尿布的。 她把孩子放到床上,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婴儿一天一个样儿,陈棉棉想显摆的,是闺女独特的起床技巧。 但妞妞今天不翻身,捏起小拳头,她蹬的床砰砰响。 还不是噔一下两下,她是砰砰砰,不停的蹬。 吴菁菁试着去抓小丫头的脚,却挨了她一脚,揉着手碗说:“她可真有劲儿。” 那么小的孩子,小脚丫蹬起来跟石头砸似的。 柳秘书也专门过来问:“小陈,什么声音,听着跟砸墙似的。” 但她再一看窗外,解了围巾就往窗户去了。 赵军已经回来了,但没有回房,悄悄站玻璃窗外,看他的小孙孙抡脚呢。 柳秘书其实有点越界了,她非要把她的围巾围给赵军。 赵军被搞生气了:“你让开!” 再朝妞妞挥手:“妞儿,看太爷爷,给太爷爷翻一个。” 人多热闹,而只要妈妈在,孩子就有安全感。 妞妞嗖的一个翻身,手脚一撑,已经是坐在床上了,小手挥挥,要妈妈抱。 亲情滤镜嘛,赵军都会吹牛了。 他连迭声说:“我家这妞儿,一看就是个能当兵的。” 陈棉棉要抱妞妞过去给他看,但赵军摆手:“你忙你的工作,不必管我。” 虽然还没说服祁嘉礼,但他今天特别开心,笑的合不拢嘴。 陈棉棉的工作他也必须支持,因为很可能,他那帮右派老朋友们想要走出西北,再回到领导岗位,还得有赖他的孙媳妇,这位拿到总革委实验批文的女同志。 那是赵军做梦都不敢做的,她不但会玩政治,也愿意干实事。 暂时他不会说什么,但等她写完规划,他要觉得好,毕竟他是从西北出去的,影响力还是有的,明天他会让勤务兵亲自把信送到省委去。 等妞妞会吃饭时,顿顿油馍,只要有人能实现,他全力支持。 这老爷子一直笑个不停。 柳秘书还以为他是搞定祁嘉礼了呢。 她不直接问,而是侧方敲打:“瞧老军长高兴的,这是可以回首都了吧?” 赵军摆手,却说:“拿我的粮票买点果子,送到隔壁去。” 柳秘书再笑:“咱们陈主任应该吃点西瓜润喉咙的,可惜这大冬天的,没西瓜。” 赵军算是西北男人里,难得有智慧的,主要是他读过书。 他是个耿直性格,也就直说了:“小柳,祁老那边我会慢慢想办法,至于小陈的工作,可能会触犯到你的利益,但你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歪,对不对?” 顶头上司杨书记也在招待所,但是被锁在小黑屋里,正在写检讨。 柳秘书了解他的工作,作为一个班子,也得提前摘出自己来:“老军长,不管杨书记还是我,我们都是咱西北本地人,没读过书,工作中难免会有失误。” 又说:“可那是无心之失,如果都要问责,以后谁还敢当官?” 赵军这一路都被她照顾的很周道,对她印象还不错。 就说:“杨书记的问题他自己负责,你只是个秘书,小陈不会对你太过分的,但如果她工作确实激进,放心吧,你不都要病退了,我会劝她的。” 柳秘书搞工作的艺术可不比陈棉棉差,立刻笑着说:“我这就去买水果。” 赵军把粮票一股脑全递给她:“不必看价格,找最好吃的。” 如今的西北可不像将来,遍地瓜果。 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老果树全砍了,也没栽种新的。 柳秘书坐着车跑了好几个商店,也只买到了半斤李广杏脯。 她送来杏脯,陈棉棉正好招待吴菁菁。 转眼太阳都要落山了,哐的一声有人推门,是赵凌成。 吴菁菁一看,倒是比陈棉棉还激动:“赵军官,你可算回来了。” 再看表,解释说:“今晚我们客人多,既然赵军官回来,我也该回所里了。” 她这就要走啦? 妞妞坐在床上,在问呢:“mumu?” 吴菁菁亲她一口:“闺女,等干妈我闲了再来看你。” 陈棉棉放下笔,把果脯全塞吴菁菁的衣服兜里,说:“等我闲了咱们再聚。” 她太忙,都没顾上跟老同学好好聊聊嘛。 李广杏脯多珍贵啊,吴菁菁强行掏了一大半出来,留给了陈棉棉。 她走了,但赵凌成只露了个脸,就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陈棉棉怕妞妞撕她稿子,就用外套困住她两只小手,紧赶慢赶的写。 转眼都到开灯时间了,赵凌成可算回来了,但一进门就语带着气:“也不知道老爷子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我们的p-15被沙尘暴埋了,我还得赶紧去找呢。” 他向来不跟陈棉棉谈工作的,却突然提工作,还有什么p-15,陈棉棉都听不懂,也没法接茬。 他正说着,柳秘书端着托盘也进来了:“你们也饿了吧,该吃饭了。” 陈棉棉只剩最后一点,也确实饥肠辘辘,该吃饭了。 但赵凌成一看柳秘书端的托盘,又生气了:“这是人能吃的吗?” 柳秘书笑着说:“老军长确实挺与众不同的,非不吃肉,就要吃这个。” 酸汤杂面,还是苦荞面,也是赵凌成最讨厌吃的饭了,可赵军就爱吃这个,顿顿吃都不腻。 但柳秘书放下盘子,再揭开个碗来,笑看他:“这个呢,赵总工爱吃吧?” 居然是卤牛肉,还是罐头牛肉,如今最奢侈的东西了。 赵凌成语气绵软:“谢谢柳姐。” 柳秘书又说:“你们要忙的话就先走,我陪着老军长?” 赵凌成皱眉头,却又看窗外:“明天再看吧,要有沙尘暴,我就再耽搁一天。” 柳秘书路过厕所,看盆里有尿布,又说:“这就不是男人该干的,我拿去洗吧?” 不像床单被套,这个赵凌成是真不能给:“不行,那个只能我洗。” 柳秘书回瞟陈棉棉:“陈主任真有福气,有个好老公。” 他俩聊的火热,陈棉棉端起碗来,连刨带扒,忙着吸溜面条,好香! 男同志们只要见了柳秘书,就会格外殷勤。 赵凌成也是,甚至特地送柳秘书出门,这才又折回来。 折回来一看被妈妈放床上的妞妞,他愣住了:“我闺女的胳膊呢?” 粉色的圆领衣服,为防她乱抓,陈棉棉把胳膊放在外套里。 只剩个小脑袋扭来扭去,妞妞挣扎了一脸的汗。 赵凌成心疼,于是去抱,但只听小丫头咦咦呀呀一连串叫,来的却是连环脚。 小小一点人儿,那是脚吗,管制刀具吧,打的她爸胳膊生疼。 陈棉棉已经刨完面了,往嘴里塞了几块牛肉,洗干净了手开始校稿子。 话说,柳秘书属于是男同志都喜欢,但女同志不喜欢的那种人。 赵凌成怕媳妇多想,就想解释一下的。 可陈棉棉翻着稿子,突然来了句:“拿我钓鱼,你到底想干嘛啊?” 再问:“p-15又是个啥,真被埋啦?” 赵凌成愣了一下,旋即说:“小陈,你如果去做特务,大概会比……” 陈棉棉继续校稿子,也是随口问:“会比什么?” 会比林蕴还要优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7节 因为她居然那么敏锐,听出他的抱怨不是针对她,而是柳秘书的。 但她应该不是间谍,因为她甚至不知道p-15,那迷茫也是真的,而不是演的。 幸好她不是间谍,也但愿她不是吧。 否则,赵凌成只怕自己要赴他了老爸的后尘。 陈棉棉浑然不觉得,再问:“p-15,那到底是什么,有没有被埋嘛。” 保密之内当然不能聊,但讲解还是可以的。 赵凌成说:“雷达型号。” 又说:“吃饭吧,军事方面,你懂了也没用。” p-15,短程高空雷达,也是目前大陆用来侦测u2侦察机的唯一雷达。 西北总共两架,一架在省城,另一架就在军工基地。 赵凌成故意向柳秘书泄露那么一个军事机密,是因为他直觉对方是间谍。 并且,他想通过柳秘书,向对岸传达一个信息。 那就是,他们的雷达因为沙尘暴而佚失在沙漠里了,目前核基地处于无雷达警戒状态 而其目当然是把唐天佑钓过来,活捉那个小混蛋。 因为一旦听说核基地的雷达坏了,对岸肯定要派侦察机过来,拍摄核基地的。 赵凌成知道他的母亲是个恶人,可他想知道她是怎么从曾经的年轻,美貌,意气风发,到后来的神经质,敏感,甚至疯疯颠颠的,他还要唐军座那狗日的,为他的白色恐怖付出代价。 …… 校完稿,陈棉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干了。 当干部,要啥都不干,那比种猪要还爽,但要干实事,就比牛还苦了。 写作尤其耗人,陈棉棉团过闺女,得吸闺女补点精力。 妞妞是不会踢妈妈的,只要妈妈举高高,她就会把双脚蜷起来。 还会在妈妈身上钻来钻去,弄妈妈一身口水。 隔壁,赵军又在咳嗽了,一声又一声的,他晚上不要柳秘书服务,勤务兵又啥都不会干。 赵凌成把尿布和媳妇儿的衣服搓了,就得过去照看老爷子。 但他欲走,一看床上,心情又不好了。 妞妞刚刚吃完夜奶,小屁屁一撅,小肉jio一翘,头抵在她妈的腋窝里。 金窝银窝,于她,都不如妈妈的腋窝,简直叫赵凌成嫉妒。 他都出门了,但一看门口,想起件事,又折了回来。 陈棉棉睁眼,面前多了只布袋子:“魏摧云托我转交你的。” 陈棉棉蹭的就坐起来了,妞妞也被妈妈惊的瑟缩。 赵凌成也是,目光陡然一寒。 陈棉棉不是说喜欢魏摧云,她不喜欢臭烘烘的糙汉,更甭说冲动易怒的莽汉了。 但她今天拉着他斗了一场,而他太莽,她就怕又有麻烦。 见男人攥着袋子不给,还气鼓鼓盯着自己,陈棉棉想了想,双手捧上他的脸。 她唇贴上他冷硬的唇吻了一下,见他还不松手,挑舌尖挑了一下。 就跟开关似的,赵凌成松了布袋。 陈棉棉打开一看,见是几条军用皮带,于是又问:“他给我这个干嘛?” 赵凌成一脸不爽,也不说话。 陈棉棉好累的,想睡觉,她也已经掌握,要怎么哄这个男人了。 她掰上他的脸,挑开他的唇齿……果然管用。 他终于开口了。 他说:“都是我的皮带,是你送给陈金辉的,许大刚和许次刚的,都被他没收了,他现在还给你,说以后吊人用。” 普通皮带吊人,吊不一会儿就断的,但特种军用皮带可就不是了。 它在行军中,是要承担吊重型军械任务的,就算200斤的胖子它都吊得起。 这种皮带在基地,也得先挂失再审批,然后才能补发。 而这几条皮带,就是被女配偷去送给娘家人的,赵凌成每一条都写过丢失说明,一个个领导的求着签过字。 魏摧云不会是个好丈夫,但当小将可太合适了,他居然把皮带找回来了,他给的也够及时。 但见赵凌成牙咬着唇,面色有点白的过分,陈棉棉就又问:“还不高兴啊?” 男人显然还在吃醋,那就,给他个法式深吻? 陈棉棉也得庆幸,她发现这个年代大多数男性甚至没有刷牙的习惯,也就不怪女人看到他们时如避水火了。 而这方面赵凌成很可取的,一口白牙,也不抽烟。 而当她主动的时候,就不说攻击,咬她了,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年轻又帅气,还干干净净的,吻起来真不错。 …… 随着隔壁一阵猛咳,赵凌成面红耳赤,颤手打开了门。 但推开门之后他却不进去,站在门口吹冷风。 他爷爷说得对,他跟他爸一样好沉沦,好堕落,好被靡靡之欲所诱惑。 但今天他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他本来想告诉妻子,他可以接受她和魏摧云共同工作,但不喜欢她和他有肢体接触,那样他心里会不舒服,很不舒服。 他吃醋了,他需要她知道,但最终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出来了。 赵军也还没睡着,等大孙子进来,得抱怨两句:“我好好的,你又来干嘛?” 赵凌成先手试,再给老爷子温度计:“量体温。” 赵军接过去,得跟孙子交个心:“你能跟小陈踏实过日子可太好了,以后也得提高警惕,可不能像你爸一样,本来好好的,却非要犯蠢,死了都要被人笑话。” 赵凌成是敬重爷爷的,但在这方面他不能苟同。 他说:“林蕴乘坐的飞机都是他击落的,你还要他怎样呢,别提他了行吗?” 赵军接过温度计塞到腋下:“他不够睿智,不够坚定,而你……” 老爷子还没说完就被孙子打断:“一开始不也是你们鼓励他去接触林蕴的吗,你怎么不说林衍带来的人员和枪械做了多大贡献,而且,你只是没碰到而已……” 赵军怒了:“老子清清白白,可没玩过花的。” 又说:“祁嘉礼是中了政治派的美人计,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要真正只为无产阶级闹革命,只把群众的温饱放心上,拒绝政治派介绍对象,他能有今天?” 赵凌成简直不像他孙子,反而像祁嘉礼的。 他轻嗤:“所以呢,你就不但向政治派低头,甚至跟他们合作?” 赵军猛咳:“你爸的死,对岸还有唐军座父子,如果我不合作,你觉得政治派不会拉出来做文章?你一个大男人,娘们一样搞的香喷喷,你受得了下放的苦?” 赵凌成默了半晌,但终是只说:“把温度计给我。” 赵军当然觉得自己梆梆硬,哪怕有间谍,也不可能腐蚀了他。 他心底里也很赞成陈棉棉闹革命,毕竟万一他死了,她还能护着他孙子。 人都有私心,赵军认为所有奢靡的干部都该下放劳动,男人们要搞奢侈靡靡搞享受,一律送去挑大粪。 但赵凌成他舍不得,他五个儿子就留了这么点一骨血,他必须得护着。 对岸大清洗,白色恐怖下基本所有卧底都被清洗完了。 可大陆是怀柔政策,只是下放劳改。 有些受过军统特训的女同志们吃不了苦,还会为了对岸的赏金不择手段。 她们又漂亮又有知识,又会勾男人,赵军能不忧心? 因为赵凌成没有再跟他犟,老爷子以为他是虚心接受了,服软了。 也没把他那句‘你只是没碰到而已’放在心上。 但第二天,他就要被自己打脸了。 …… 但其实也是柳秘书自己主动挑事,否则的话,赵凌成暂时还不想动她。 他几乎可以确定她是间谍,但当然,需要证据。 因为她不像邓西岭,会为了一笔高额悬赏金,壮着胆子直接从西北往对岸发无线电。 她的亲属关系是,她有个姑妈,还有几个同事都在申城,她就经常往申城寄信。 而要她是间谍,那么在申城就还有上线,她有消息,也是先寄到申城去。 今天,她照例要帮赵军寄信,顺带着自己也要寄几封。 赵凌成也要寄信,瞟了一眼那些信的址,就把那几个地址给记心里了。 但他既不会拆信,也不会找公安半途拦截。 因为只要柳秘书传递了情报,情报就能传递到对岸,对岸以为核基地的雷达果然损坏,就会再派侦察机过来的。 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赵凌成目标明确,要钓唐天佑。 至于柳秘书,她又跑不掉,赵凌成想选通过地址,让申城那边的朋友帮他查一查,柳秘书寄信的都是什么人。 而柳秘书的上线,就藏在那些人里头,从上往下查,那要揪出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了。 但柳秘书很厉害的,她一直在试图挑起赵军和祁嘉礼之间的矛盾。 这不,就在今天,她找到机会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8节 今天泉城在刮沙尘暴,天也阴沉沉的,瞧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赵凌成双手插兜,站在爷爷身后,而赵军戴着眼镜,正在看陈棉棉的工作规划。 从粮食种植到水利工程,甚至还有肥料发酵,一整套的科学种植。 赵军边翻页边夸:“写得好。” 又写了一张便条,拿个信封装了,一起交给勤务兵小马,说:“你搭最近的一辆火车上省城,直接把它交到书记手中,你还得提一句,是我说的,拜托他多多支持河西领导班子的工作。” 他没有实权,但有影响力。 如果陈棉棉是像别的革委会,只会提着鞭子胡乱打人,他当然不支持。 可这是农业生产,那他的面子,他乐意给孙媳妇用。 信才刚刚寄出去,而隔着一间屋子,陈棉棉抱着妞妞,正在看杨书记写的自我检讨。 恰这时一帮老右派连推带拉,拉着架子车运煤经过。 寒风瑟瑟中,他们一个个冻的缩手袖脚,鼻涕流的哗哗的。 也怕他们万一跑路,有两个钢厂的保安跟着,本来祁嘉礼他们只是踮脚看一看妞妞在干啥。 那小丫头可喜欢他们了,一看到就会挥舞小手,咿咿呀呀。 柳秘书纯粹故意搞事,祁嘉礼才探头的瞬间,她推开窗户:“保安同志。” 保安上前:“到!” 柳秘书说:“没看到这儿有大领导吗,为什么不给犯人们换条路走?” 保安犹豫了一下,但说:“是。” 又招呼一帮右派们:“全部退回,从大路走。” 真正厉害的人,挑事儿只需要一句话。 因为如果从大路走,老右派们大概要多走800米。 这么冷的天,他们甚至手套棉鞋都没有,走一步都冻的脑仁生疼,那是真痛苦。 可领导不想看到他们,保安当然选择委屈他们。 有人能受得下来,但有人就受不了。 毕竟大家曾经是革命战友,赵军坐在暖气房子里,而祁嘉礼他们,已经快被冻死了。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赵军自己不肯体面,柳秘书帮他体面了。 她随便的一句,激到祁嘉礼要杀人了。 祁嘉礼可是练家子,一铁锹拍开保安,再抻着铁锹,直接跃进窗户,打进来了。 事是柳秘书惹的,可她转身就要跑,还在喊救命,而赵军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又不熟悉钢厂的路线,哪知道换条路要多走那么多路?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祁嘉礼他们,他在想,孙媳妇那份工作规划太棒了。 他准备让省委给周边各个地区都誊抄一份过去,让大家都学习一下。 等他发现时,铁锹已经在眼前了。 …… 陈棉棉抱着妞妞,正在跟她的老朋友们相会呢,哪知转眼祁嘉礼就不见了。 她转身就冲到隔壁,边走边喊:“祁老,你冷静点。” 而等她进门时,祁嘉礼锋利的铁锹刃,抵着赵军的脖子。 但看到妞妞来,他立刻收了铁锹,并说:“小陈,听话,先把妞儿带出去!” 但同时柳秘书也说:“小陈,快去找严老总,找公安!” 这要找了公安,祁嘉礼不得被枪毙? 陈棉棉当然得把祁嘉礼劝走,妞妞那么喜欢他,他又还是一帮老右派们的头儿,她不希望他出意外。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怎么说? 但是不对,赵凌成也在门口,一只手还扯着柳秘书的胳膊。 他倒不着急,也很冷静,只问祁嘉礼:“总军区的翟主任,那是你的下属吧?” 接着又说:“他在跟柳艳结婚后的第42天,因青霉素过敏而去世了。” 祁嘉礼竖着铁锹,颤声问:“真的?” 翟主任,负责总军区的政工工作,也是祁嘉礼曾经很看好的年轻人,但竟然已经去世了? 被关在农场那么久,祁嘉礼甚至不知道他和柳艳结过婚。 他当然要追问:“怎么回事?” 赵凌成看柳秘书:“你们先听她的解释吧,我来做补充。” 他昨天专门出去,是去了趟公安局,电话联络姜瑶,调查翟主任的死因。 他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搞明白,柳秘书是怎么让她的新婚丈夫从青霉素不过敏体质转变到过敏体质,并死掉的。 只是,在他小时候,林蕴含混跟他讲过这个,但他追问时,她就不细讲了。 赵凌成没有学医,也没有钻研过如何杀人。 但是,他确定柳秘书是间谍,就是因为青霉素杀人,是军统的老传统,也属于秘招。 先让柳秘书先狡辩吧,他会从中找出破绽来的。 第50章 盘尼西林 在照顾孩子方面, 陈棉棉得承认,自己远不及赵凌成更细心。 他提醒了一句,她才抱着妞妞返回房间。 赵军有慢性肺炎,又青霉素过敏, 就一直好不了, 她不能让妞妞被感染。 但她也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就给妞妞强行戴上口罩, 打开了房门。 窗户外面,保安们正在驱赶围观的老右派。 还有保安进客房来问赵军,要不要通报到民兵队和警卫科。 他们还带着麻绳, 准备捆了祁嘉礼。 赵军让保安们先退出去, 再亲手夺了祁嘉礼的铁锹,扔到窗外了。 而最头疼的,当属钢厂的严老总了。 他才刚刚下车间, 听人说出事了, 一路飞奔而来, 在走廊碰上陈棉棉, 张口就说:“咱们也算老朋友了, 给我个面子吧, 别动柳艳同志,她可是老革命!” 昨天陈棉棉才夺了地委书记的权, 而他又不知道发生了啥。 听说又出了事,还以为是陈棉棉在斗柳秘书呢。 当然, 柳秘书跟邓西岭不一样的。 她已经40岁了, 是在20年前,1945年到的延安,35岁才转业到地方, 严老总都要尊称她一声老革命,陈棉棉要斗一个女性老革命,严老总可不支持她。 但今天的事跟陈棉棉无关。 她也挺好奇,柳秘书的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 柳秘书已经挣开了赵凌成拽着的胳膊。 而她既然敢把丈夫的死拿到明面上公开讲,当然就有底气。 所以她坦然说:“我丈夫是军医院有记录的青霉素过敏,但如果赵总工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那就当他是我杀的好了,反正军区人人背后笑话,说我克夫命。” 再看赵军:“老军长,不行你们就上军法起诉吧,我从二十岁跟随革命队伍,三十五岁才转到地方,还在兢兢业业的干工作,但你们说我有罪,我就是有罪。” 她这样说,其实是在搏赵军的同情。 毕竟哪怕文工团跳舞唱歌也是闹革命,慰问演出也很辛苦的。 转业到地方,当秘书又是伺候领导,更辛苦。 而如果赵军是祁嘉礼一样冲动易怒的性格,此刻就会把赵凌成臭骂一顿。 人女同志死了丈夫已经够不幸了,医院又有相关记录。 赵凌成一个大男人,胡乱怀疑,说人家杀夫克夫的,也太过分了。 但赵军是上过战场的人中少有的,会向政治派低头的人。 他是理智的,冷静的,是不会被同情心所左右的。 他看赵凌成,说:“党内允许相互怀疑,讲讲你的疑点吧。” 柳秘书也说:“赵总工怀疑我谋杀丈夫,我也很好奇,您的证据是什么?” 赵凌成说:“1951年,朝鲜战场急需大量青霉素,那时候它叫盘尼西林。当时的军统头子毛人凤联合老美,生产了一批其中混有神经毒剂的盘尼西林,派遣特务伪装成香江药品商人,到申城跟部队谈交易,但最终案件被公安侦破,间谍也被抓捕。” 关于1951年的那桩案子,前几年还被翻拍成了电影的,很有名气。 案子有专门的代号,叫[盘尼西林901计划]。 祁嘉礼一直没说话,但此刻说话了。 他说:“虽然那批药没能被送上战场,但据申城公安的案件调查,当时共有三千支药品流进了大陆,并且有二百多支流向了民间,且最终未被追回。” 柳秘书刚才要激怒祁嘉礼时,就只用了一句话。 现在也是,她冷静的可怕。 她说:“所以呢,你们是觉得,那二百多支盘尼西林都被我私吞,并用来杀人,还用来杀我丈夫了是吧,你们要说是,那就是吧。” 严老总没敢进门,但一直在摇头,他觉得不对,逻辑不通。 因为那是一批毒药,申城警方曾经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去追踪它的去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29节 全国上下,但凡是有单位,能查到跟药品有接触的人员也都反复查,反复搜过。 尤其是各个部队,上上下下的,搜了一轮又一轮。 最终的结论是,有些社会闲散人员把那批药悄悄藏起来了。 因为当时国内还无法自主生产青霉素,那么一支药在黑市上能换一个金锞子。 拿到的人就故意藏着,然后当成真药倒卖掉了。 柳秘书当时还在部队,警卫科一轮轮的,反复搜查,她能藏得住? 而虽然赵军和祁嘉礼也想杀夫就是真相,但也得实事求事。 祁嘉礼就说:“那批青霉素在注射后,据说当时人并不会感觉到异常,它甚至还能治病,要直到半年后毒剂才会发挥作用,叫人内脏腐烂,肠穿肚烂而死。” 赵军也说:“军医院用的是国产药,也不可能用十多年前的进口药。” 再说:“凌成,这两桩案子牵涉不到一起的。” 柳秘书挑眉,却说:“但这个答案并非赵总工想要的,不是吗?” 苦涩一笑,她又说:“您爱人昨天革了杨书记的命,而今天,您要革我的命,只是杀夫哪够,您应该说我是反革命,然后报到总革委,那才能叫大功一件呢。随你们怎么说吧,我们这些地方小干部,也不过是你们大人物登天的台阶罢了。” 难道真相是赵凌成为了让妻子再升官,在有意搞栽赃的? 严老总不停唉气叹气,连连摇头。 赵军的背景,陈棉棉的激进,而柳秘书,只是个柔弱的女同志。 再加上如今老革命们一个个的被下放,他就有点怀疑赵凌成是在故意整人了。 他鼓起勇气进门,看赵军:“老军长,我一直在支持小陈的工作。” 再看赵凌成:“赵总工,凡事慢慢来,小陈毕竟还年轻呀。” 他们爷孙一唱一合的,好像是准备把陈棉棉推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去。 可她还太年轻了,登的太高,就不怕摔的太重? 赵军的思路也被柳秘书给绕进去了,看赵凌成:“党内允许相互怀疑,但证据也要站得住脚,凌成,你这证据站不住脚,今天的事,就算了吧,不谈了。” 但赵凌成扬手打断了老爷子。 再看祁嘉礼,他又说:“您当初贿赂苏方领导,送了很多好酒和金条。金条是您拿您自家的白银从军区大库里折换的,因为比较忙,有些打了收据,但有些只是口头账,而那些收据,在案件调查阶段,到了翟主任手中后,他就去世了。” 又看柳秘书:“您的丈夫死的那么巧,那些收据呢,去哪儿了?” 赵军和祁嘉礼是两个部队,他也不了解西北军区的情况。 赵凌成一直待在基地,军区都没去过几回,也不了解。 现在讲的,是昨天他拜托姜瑶,从西北军区一封封的翻看档案,并找到的信息。 他又说:“而据我所知,收据走到翟主任手中后,他人死了,收据也就再没有向上提交了。” 赵军可算明白,刚才为啥赵凌成要先讲那桩有名的青霉素杀人案了。 他看柳秘书:“你是杀了翟主任,是为了拦截收据!” 赵凌成再看祁嘉礼:“哪怕有一张收据能提交上去,您也不会被判的那么重,但是您自己有很大问题,军区不是您家开的,钱财收支,怎么能随意打白条?” 赵军指柳秘书,也吼祁嘉礼:“一张白条而已,她要烧掉,你不就完蛋了?” 再看柳秘书,他剧咳:“收据呢,你总不会全烧了吧?” 他站了起来,眼巴巴的伸着手咳嗽:“没有吧,你没有全烧掉吧,哪怕给我们一张都行,你尽管提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给我收据,我都能满足你。” 哪怕还有一张收据留存,能证明祁嘉礼不是挪的公款都行。 但显然,证据已经没了。 在场的人或者痛苦,或者焦急,只有柳秘书依然从容。 她冷目望着眼巴巴的赵军,说:“党内允许怀疑,但判决得有证据做支撑。” 她还不忘本职工作:“老军长,到您吃药的时间了。” 可这句话,听来是那么的讽刺。 赵军成功被激怒了,怒吼:“老子没证据又怎么样,老子就是王法,人就是你杀的,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不,皮鞭蘸水,狠狠的抽,拷问她!” 柳秘书也旋即提高了嗓门:“前几天的最高指示还在批某些老领导,退而不休,不在其位谋其政,仗着曾经闹过革命就随意插手工作,说的就是您!” 再说:“您可以让您的孙媳妇皮鞭蘸水来抽我,但是请您记住,革委会只是一个临时机构,军区的案子得走军法,你们可以屈打成招,但你们这是在违法。” 赵军气的手疯狂哆嗦:“好啊你,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同志!” 柳秘书一点都不怕他,昂首挺胸:“屈打成招吧,反正你们也不敢上军法。” 哐啷一声,是赵军抓起了茶杯,但幸好祁嘉礼一把夺过。 他再吼:“报到军法,给我狠狠的查。” …… 要知道,就在昨天,赵军还在想,如果陈棉棉要问责柳秘书,他得帮忙说个情。 文工团和秘书都是虽然不重要,但很辛苦的岗位。 人家女同志照顾了他这么多天,关键时刻他帮个忙护一护也是应该的。 当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想到,柳秘书很可能有间谍背景。 他一直认为她是申城,政治派的人。 而两派之间的政治斗争,下放种地他能容忍的。 毕竟打过仗的不会搞管理,就好比祁嘉礼,在西北缴匪时,他缴获了青海王马芳很大一批金条,在没入国库之前,就在西北军区的大库里存着。 结果他把账管的乱糟糟的,他就该受惩罚。 可大家都是党内同志,下放可以,怎么能自相残杀呢? 他要发火了,可就不讲证据了。 见严老总还愣着,他一拳头捣了过来:“还愣着干嘛,给我捆了,吊起来打!” 钢厂有警卫科,是公安编制,这会儿已经来了。 他们有羁押的权限,但最多只有48个小时,而且军区的案子他们没有权限处理,得要报到西北军区,再由内部警卫科提交到军法才行。 再加上赵军也说要报到军法,他就吩咐警卫:“先押人,然后电报通知军区。” 不过这时赵凌成走了出来,却说:“先不要通知军区。” 严老总说:“那就只报警?” 赵凌成还在沉吟,陈棉棉站了出来:“不了吧,先给柳秘书找间客房,让她写检查,杨书记今天供述了一些她工作中的失误,我需要先调查她那些失误。” 赵凌成看媳妇儿,投了感激的一眼,也朝严老总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柳秘书突然挑事,祁嘉礼和赵军险些打起来,他还不想动她的。 而相比报警和通知军区,关起来让她写检查是最好的。 要不然,像邓西岭一样,被小将们抓走,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柳秘书的心理素质是真强大。 她自己出门,边走边说:“检查我可以写,但是我的工作没有任何过失,你们可以强行给我定罪,但我不会屈服,只要活着我就会向上申诉,要求平反!” 赵军才坐下歇到缓过气来,又站了起来:“你们这帮狡诈的政治派……” 政治派就是有名的不干实事,但也不犯错。 而要革委会查不到问题,陈棉棉还得站出来承认错误,给柳秘书平反。 赵军都没想到,自己能被一个昨天他还在赏识的女同志气死。 赵凌成扶他起来,准备带他上医院。 但赵军坚持不肯,并推赵凌成:“快,快去跟着祁嘉礼,让他别犯傻。” 祁嘉礼一声没吭,跟在柳秘书身后,也出门了。 这是一场关于他的案子的讨论,但他全程几乎没有说太多的话。 赵军自己缓缓就可以了,他怕祁嘉礼太冲,万一杀了柳秘书可就不好了。 赵凌成只好跟着祁嘉礼,亦步亦趋守着他。 今天魏摧云没有来,但邱主任在呢,大家都是女同志,怕柳秘书不方便,还专门给她找了走廊尽头,一间带卫生间的客房,把她给请进去了。 祁嘉礼一直看着,直到那间屋子的门被锁上。 他再回头,见赵凌成欲拉他,一把甩开,然后进了陈棉棉的客房。 妞妞戴着口罩的,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 而她一看到头发胡子虚蓬蓬的祁嘉礼,就伸出小手来抓:“呜,呜呜。” 她臭臭的老瞎瞎,她喜欢抓抓。 祁嘉礼比赵军年轻十多岁,但也还是个老头子,陈棉棉看他黢黑的脸透着青,直觉不对,就肘了一把,让他坐到凳子上:“我给您倒杯热水喝吧。” 她把妞妞暂时放到了床了。 祁嘉礼也没坐凳子,而是转坐到了床沿上。 赵凌成也跟了进来,还想拉祁嘉礼,但又被搡开了。 赵凌成有点生气了,控制不住的翻白眼。 要知道,他每回照料完爷爷,回来抱闺女都得换外套,还要酒精消毒。 祁嘉礼的手都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却去抓妞妞的脚丫丫。 但还好,妞妞的脚不是脚,是管制刀具,砰砰砰的蹬着,不给祁嘉礼捉。 蹬了会儿,她撕掉口罩一个翻身,手脚一抻坐了起来。 小婴儿嘛,还不会爬,见自己够不着老瞎瞎,就努力的耸屁屁。 可耸屁屁也没用,不管她怎么耸,还在原地。 口水顺着嘴角流,她是整个西北最白,也最干净的小孩儿。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0节 她也是今天,这间招待所里唯一还快乐的人。 她努力耸着屁屁,试图要往前一点,好抓住她的大瞎瞎。 陈棉棉端来热水,递给祁嘉礼:“您先喝点热水,顺顺气吧。” 祁嘉礼接过水杯,水哗哗的的,洒了他满大腿,他却浑然不觉烫似的。 妞妞先舔一下小手又伸出来,指他腿上的水渍:“呜?” 祁嘉礼居然笑了,他声音格外轻柔:“呜!” 赵凌成好怕他要抓他闺女的手。 因为妞妞随时都会吃手,他怕她要感染细菌。 但要执意拉他吧,看得出他挺痛苦,他又怕他会在妞妞面前咆哮。 要看到有人失控,大吼大叫,妞妞会害怕的。 赵凌成转到床侧,就去抱妞妞,不必说,孩子一躺下就给他上连环脚。 他想陈棉棉来抱,可她被邱主任喊出去,不知道干嘛去了。 但还好,妞妞不会让任何人抱。 赵凌成暂时也就先看着,反正他是不会让祁嘉礼碰他闺女的。 而祁嘉礼心底里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初,他在得知女儿们死于大轰炸后,曾暗暗发誓,自己从此将不娶不育。 就像赵军觉得自己不配吃好的,他也觉得他不配再拥有幸福。 但当战争结束,当他握有了权力,他就膨胀了。 他忘记来时路上的三个女孩了。 也是柳艳太体贴,太会照顾人,叫他动了再成家的念头。 因果报应吧,就算那个誓言只存在他心里,但三个女儿在天上看着呢。 她们曾经也像此刻的妞妞一样可爱,蹬的小脚丫砰砰响。 她们本该长大,像陈棉棉一样干出一番事业。 可因为他,她们戛然而止了。 是报应吧,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柳艳就是他的报应。 他在颤抖,身上的煤渣落到了床上,妞妞口水滴拉的手指立刻蘸上。 见是黑黑的,她举起手指:“呜?”是什么东西呀? 陈棉棉刚进客房,嘴里说着不可以吃,赶去抓闺女的手。 赵凌成眼疾手快,也忙着去抢。 但俩人都不及妞妞快,她已经放嘴里了,开心的蒲扇小手:“呜!” 香香小闺女,瞬间口水都变成黑色了。 陈棉棉在从闺女嘴里往外扣东西,祁嘉礼拍赵凌成的肩膀:“望舒是吧,好好带她长大,她要登月亮,你就给她搭梯子,也不要再追生男孩儿了,女孩子也会很优秀的。” 赵凌成怀疑这人怕是要跟之前的林衍一样,寻短见了。 当然,截止65年,全国有统计的右派总共60万人,寻了短见的可不少。 赵军听到大呼小叫,正好戴着口罩也过来了:“妞妞没事吧?” 再一看:“她的嘴巴,怎么啦?” 孩子抿着嘴巴,吐的口水是黑色的,到底出啥事儿啦? 俩老头儿,刚才都还撑得住,这会儿都被吓到了,赵军捣拐杖:“快送医院啊。” 陈棉棉可算扣出了煤渣,扬巴掌:“小坏蛋,煤渣是不可以吃的。” 而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哐啷一声,赵凌成关上了窗户。 祁嘉礼本来要走,也发现赵凌成拿棍子顶上了门。 那么,他把俩老头关在一间房子里,这是准备要干嘛呢? 俩老头都在看他,而他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但耐心点,凡事从头讲。 他先说:“51年那批混合了神经毒毒的盘尼西林,并非传说中的,当时能治病,但到半年后人会肠穿肚烂,它没有那么神奇,它的具体症状其实很简单,就是过敏,在解放前,军统特务们就已经广泛应用了。” 再以手指比划针剂:“要以细针给一瓶注射液磨出孔洞,再加入神经毒剂,又以蜡封孔洞,调换掉护士手里的药瓶,就可以做到以青霉素杀人,而且之后,会被当成过敏症状处理。” 好精妙的手法,祁嘉礼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赵凌成看了眼妞妞,眼眶红了:“因为我的母亲,她原来就会那么做。” 就因为林蕴是间谍,祁嘉礼原来天天往上写信,举报赵凌成。 他还差点没把林衍打死在农场里。 不愧军统最优秀的特务的杀人手法,够牛逼的,要不是赵凌成讲,赵军和祁嘉礼都想不到。 但他们顿时也反应过来了:“小柳她是,间谍吧?” 在联合抗战期间,不像八路傻乎乎的只会搞统战搞团结,从来不暗杀国军高层。 国军从老美那儿搞到好多先进的化学品,当时就喜欢搞暗杀。 后来大陆跟朝鲜开战时,他们甚至要往战场上送有毒的青霉素,想把战士们全部杀光光。 那种精妙手法的暗杀,政治派也不懂,只有特务懂。 这会儿陈棉棉已经帮妞妞洗过嘴巴了,赵凌成还得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帮闺女戴口罩,戴好之后再回头,他问:“你们冲动什么呢?” 再问:“都那么老了,气性那么大干嘛?” 祁嘉礼有点尴尬:“柳艳就是邓西岭谋杀军工专家时,帮忙协助他的人。” 赵军站不住,坐到了凳子上。 他说:“如果现在就声张,她也会像邓西岭一样被送往首都,然后被小将们抢走,并且……” 间谍是个网,要连根拔起的。 邓西岭就是太早交出去,最后什么都没问到就被小将们捶成肉饼了。 赵凌成怀疑,或者说指证柳秘书,都需要时间。 因为他需要知道,可以伪装成过敏的神经毒剂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还需要知道,她在申城的上线是谁。 柳秘书一再嚷嚷说要上军法,是因为上面有人能保她,她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这帮老头也太冲动了,动不动就要打架,非要闹到赵凌成没法放长线钓大鱼,他能不生气吗? 他再看祁嘉礼:“她曾经是你的对象,你没错吗?” 祁嘉礼低下了头,他被下放,被劳改,被殴打都是对的。 因为他对国家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赵凌成再看赵军:“你不是说你的立场足够坚定,你经得起任何验吗?” 赵军也低下了头,心里的后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凌成的眼红一直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他好像被冻感冒了,一直在吸鼻子。 俩老头沉默到,妞妞都觉得怪异,看妈妈:“呜?”他们怎么啦? 赵凌成再瞥一眼妻子,看他爷爷,依然声柔:“你只是没有碰到而已。” …… 赵凌成很敬重他父亲的,因为他不但经受住了考验,甚至亲自杀死了所爱的人。 那是直到现在,赵凌成还忘不掉的,曾经美好的妈妈。 其实他也是在跟妻子的反复较劲中,才知道他爸曾经多痛苦,又为什么会为那个女人而死。 他父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英雄,却总是在被人们拿出来调侃,责骂。 陈棉棉递卫生纸,柔声问:“你怎么啦,冻感冒啦?” 妈妈对谁好,妞妞就对谁好,但是不对,她来摸爸爸的鼻子,然后就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赵凌成的崩溃和痛苦一秒结束,抓女儿的手指:“不可以。” 第51章 水利 祁嘉礼是自己想通的。 他问赵军:“沙盘带来了吗?” 赵军看赵凌成:“去开车, 上火车看。” 他乘坐的是特殊申请的专列火车,上面就有沙盘。 这一路来西北,他见了很多老将领,讨论仗该怎么打, 综合大家的意见, 回去之后提交上去, 年轻一代的指挥官就知道该如何排兵布阵, 打出漂亮一仗了。 上了车,祁嘉礼不知从哪摸出只虱子来,丢嘴里就是嘎嘣一声。 赵军笑着说:“听声音, 你这虱子养得挺肥呀。” 祁嘉礼说:“我浑身上下也就虱子最肥了, 请你吃两只?” 赵军搓手:“你养的虱子,那我必须尝尝。” 开车的赵凌成闻言,差点没吐出来。 他心说不好, 他香香的小闺女被祁嘉礼抱过, 别传染上虱子吧? 祁嘉礼卷起衣服捉着虱子, 突然说:“柳艳的姑妈据说是因为长得漂亮, 被货郎卖到申城当妓女的, 干了几年后有个商人帮她赎了身, 她就把柳艳接过去了,柳艳因为读书受了教育, 就又跑到延安闹革命了,但我直觉她那个姑妈不对劲。” 赵凌成直言:“她姑妈送她读的, 就是间谍学校。”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1节 柳艳就是像曾经腐蚀了邓西岭的那位李爱龄一样的, 受过训的专职特务。 赵军说:“我通知申城,让针对性摸底,先查她姑妈。” 赵凌成却说:“柳艳不是曾司令介绍给祁老的吗, 难道他就是清白的?” 祁嘉礼重重叹息,赵军忙问:“你觉得小曾也有问题?” 但又说:“申城一派,五十多岁的年轻人里,小曾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了。” 小曾,曾司令,曾风老爹,他至少谦虚,肯听取意见。 而不如所料的话,他将来就是真正意义上接班人,总不可能他都有问题吧? 不过他给祁嘉礼介绍的柳艳,也确实有点耐人寻味。 但其实当时曾司令是搞了个联谊会,让一大帮女同志跟祁嘉礼见面。 祁嘉礼满身虱子,别的女同志都嫌弃,就柳艳,不但不嫌弃,还主动帮他捉虱子。 以为美人计是女人脱光光的诱惑吗? 不,是针对性突破。 在柳艳捉到虱子的那一刻,祁嘉礼就忘了自己比她爹还老的事实了。 他说:“让凌成先查清她是怎么杀的翟主任吧,凌成说得对,从下往上查,政治派那帮好逸恶劳,好大喜功,又贪图享受的王八蛋们,被腐蚀的肯定不少。” …… 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 从泉城到省城,最快的专列也得跑足足八个小时。 带着赵军的手写函,勤务兵是早晨八点从泉城上的专列火车。 下午五点,魏摧云就收到省里的电报了:同意邱梅同志担任代理书记。 之所以是他先看到电报,是因为地委的电报机被放在火车站。 那东西特别沉,杨书记不可能走哪都背着,就习惯性放在火车站,但凡省里来电报,就由魏摧云手下的铁路电报员负责接收,再通传给地委,杨书记。 魏摧云正在筹集还债的货物,还要分配几个基地的物资,特别忙。 但一接到电报,他立刻撇下工作,就杀到钢厂来找邱梅,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邱梅来给陈棉棉送晚饭,猪油锅盔加土豆丝。 在招待所大门口,她碰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魏摧云。 电报写的明明白白,她现在就是地委书记啦? 魏摧云先说:“老子活了整整32年了,头一回见他爹的女人当官。” 陈棉棉在拍哄妞妞睡觉,出门说:“感觉很荣幸吧,恭喜你,见证了历史。” 妞妞下午不肯吃奶,脑袋揉在妈妈胸膛上,还时不时哭两声。 陈棉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抱着她不停拍哄。 魏摧云是来给邱梅下马威的,他再举起一张电报纸,又说:“但这儿还有一张电报,省里硬性要求,三个月内必须完成水利任务,否则地委书记,原地撤职。” 西北的冬天土地是结冰的,冰硬的锄头都能震裂。 但为了明年庄稼长得好,省里下了死命令,要农民们必须趁着农闲凿冰挖渠。 农民当然不愿意,干部下乡督促任务,他们就哭。 有些地方干部一去,全村老小就跪到村口,跟嚎丧一样的哭,邱梅能搞定?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我带我男人和我儿子,我们全家挖去。” 魏摧云笑看陈棉棉:“这果然是个好书记,跟你一样,婆娘见识。” 河西地区的水利任务加起来,得有上百公里,那是一家子人能挖得开的? 为什么杨书记不干,因为农民们哭起来他也没办法。 妞妞本来睡着了,但又了打俩喷嚏。 陈棉棉拍着闺女,反问魏摧云:“要我们三个月内能搞定水利任务呢,你怎么说?” 魏摧云觉得简直可笑:“你骑我头上,我驮着你满泉城走一圈。” 陈棉棉撇嘴:“你那头发油的都能做锅盔了,你肯驮,我还嫌脏,懒得骑呢,但如果我们,两个婆娘能完成任务,我会向你提个要求,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 魏摧云也知道,邱梅只是个傀儡。 但他被陈棉棉激到了嘛,他提马鞭指她,说:“要是做不到,邱梅不过免职,但是你,乖乖给我滚回军工基地,西北这地方,只要老子在,就容不得婆娘撒野。” 关于水利工程,其实陈棉棉想找的,是钢厂那位右派,江老。 但魏摧云这人有点玄学,他总能做到,说最硬的话,又在当场被打最硬的脸。 他话音刚落,陈棉棉抬头一看:“舅舅?” 一个男人进走廊,绿衣白肤板寸头,老式绑腿加棉鞋,一身玉树临风,是林衍。 他说:“听说有右派闹事,但我今天忙着炸粪,这会儿才有时间。” 泉城的冬天,粪都得冻成冰山的。 但民兵队的分肥工作不能落下,粪山就得上炸药。 赵凌成他们是上午走的,估计是去了核基地,因为赵军的专列停在那儿。 陈棉棉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就得问林衍:“舅舅,你们当初打仗,大冬天的挖战壕,是先炸,然后再上锄头来挖的,对不对?” 她是电视里看过的,大型战壕,可以先炸,然后再针对性的挖掘。 林衍带的独立团,打的正面战场,挖战壕是基本功。 他点头,摸妞妞的额头,问:“什么忙?” 陈棉棉拉邱梅上前:“这是咱的新地委书记,水利是当务之及,你帮个忙,帮她铺一铺炸药吧,就像挖战壕一样,只要炸开一条大路,她不就好挖了?” 其实人家边疆的兵团农场搞水利,扛的就是炸药包。 而西北的领导们,一是没文化,二是不爱动脑子,更加不爱学习,就只会摆烂,混日子。 对林衍来说也不过顺手的事,他说:“给个地图吧,我计算一下炸药用量,目前民兵队炸. 药存量还多着呢,正好用到挖渠修水利上,明年再申请新的。” 邱梅一听,连忙端油锅盔出来:“来来来,舅舅,吃锅盔。” 而魏摧云属于西北汉子的骄傲,随着陈棉棉回眸的嘲讽一笑,碎了一地。 刚打的赌还热着呢,但此刻他已经输了。 省里只管下任务,老百姓只管哭,地方官该怎么办? 杨书记选择拖,领导骂他就听着,至于工作,拖着拖着就没了。 而要魏摧云是地委书记,他会直接冲进省委,带着驴去日领导们的爹。 因为大冬天的,农民们挖水利,那辛苦无以言喻。 但是陈棉棉这个办法成太妙了吧。 只需要一个炸药专家埋炸药,一天不得炸出几公里的水渠来? 不过还有更妙的呢。 林衍又问陈棉棉:“听说你把地委杨书记给关起来了,什么理由?” 革委会只是临时机构,上面三令五申不准乱抓人。 而且陈棉棉给杨书记请的是病假,她得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上级领导。 否则胡乱押人,省里会向中央告状的。 杨书记又没有贪污,也没有杀人,政务过失也罪不致拘禁。 陈棉棉的理由呢,站得住脚吗? 邱梅抢着说:“思想病,毛选治,小陈让我给杨书记送了毛选,治他的思想病。” 不说魏摧云,林衍都被这个理由给惊到了,但不得不说,可真妙! 说一个人思想有病,他咋证明自己没病? 让他读毛选,他难道还能向上告状,说他不愿意读吗,那不真成有病了? 林衍再说:“听说秘书也有问题,有新秘书吗? 要不是祁嘉礼和赵军突然吵架,赵凌成又指柳秘书是特务,陈棉棉会让她带邱梅一段时间,等邱梅熟悉工作流程了,她再拉柳秘书学毛选,分批搞改造。 但柳秘书今天都翻脸,也锁小黑屋了,秘书谁干? 魏摧云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以为这件事陈棉棉必定搞不定。 林衍是个好人选,他自己大概也想帮忙,但他有国军背景,就不能当干部。 陈棉棉只要敢找他,魏摧云马上回家查字典,写举报信。 可她没有,她对林衍说:“新秘书人选我们已经有了,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 魏摧云脑子还没转过来,邱梅也忙问:“谁啊,人在哪儿呢?” 魏摧云陡然想到了,脱口而出:“白泡子,曾风吧?” 又说:“就他,小汉奸,他会踏实干工作?” 妞妞睡着了,陈棉棉也不想装文雅了,瞪魏摧云:“日你爹的,关你屁事啊?” 政治是用人,而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缺点。 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就不仅仅是会利用人的优点,更是能够利用人的缺点,因为人只有在干坏事的时候才会不辞辛劳。 管他是谁当秘书,陈棉棉让他干好不就行了? 她再说:“魏科长,闲了你就去找驴日,少管别人的事。” 魏摧云挨了骂,气呼呼的走了,陈棉棉又对邱梅说:“以后要有下属不听话,你就这样骂,不要怕他们,他们其实也只是瞎咋呼,你一硬,他们自己就怂了。” 邱梅一想:“那不就是我男人嘛,屁本事没有,就是声音大。” 陈棉棉笑着说:“所以啊,一定不能怕他们,你得硬碰硬,骂服他们。”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2节 话说,邱梅今天把家里的半瓮猪油都做成了锅盔。 然后给那几个帮了她忙的老右派们一人送了一个,给陈棉棉两个。 没想到林衍那么白净又好看,斯斯文文一个中年男同志,竟然也能帮她的大忙,举着个锅盔,她就邀请林衍就着土豆丝来吃猪油酥锅盔。 她还记得林衍好像没对象,但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优秀的女同志来配他。 而林衍已经是第三次摸妞妞的额头了,突然说:“小陈,她应该是发烧了。” 陈棉棉没经验,拿温度计来测了一下,37.2度,还真是低烧。 而低烧,往往是肺炎引起的。 林衍再说:“快走,我骑自行车驮你上医院。” 出门,魏摧云还没走呢,丢来摩托钥匙,说:“骑我的吧,快一点。” 陈棉棉拿貂皮把妞妞一裹,赶紧上医院。 小孩子抵抗力弱,上一回去农场,妞妞就惹了一屁屁的湿疹。 这回,到医院再测,已经37.5度了。 在陈棉棉看来已经很严重了,但其实,妞妞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还是最苦寒的大西北,儿保科的病床是满的,全是脸烧成紫红色的孩子。 走廊里也全是抱着发烧孩子的妈妈们,好多手上都生着冻疮。 等大夫开药时,陈棉棉就听到俩女的在聊,看怎么才能赖掉水利任务。 这一听就是乡下人,大冬天的,但必须去挖水利。 陈棉棉想了想,就对俩女同志说:“今年的水利任务,听说要比往年少七成。” 俩女同志全凑了过来:“你听谁说的,胡说的吧?” 陈棉棉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咱们上任了个女书记,她能减免水利任务。” 俩妇女惊讶的合不拢嘴:“泉城啊,要来个女书记,女人当官?” 陈棉棉说:“哪里,是地委的书记,一个女同志们,心软,要给咱们减水利呢。” 俩妇女再对视一眼:“女官,还是个好官呀。” 邱梅目前确实是个傀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一直保持初心。 但她会是西北第一个女性地委书记,想要口碑,就得从现在开始塑造。 而人,既能被捧杀,也能被捧的很优秀。 陈棉棉会从现在开始,着重塑造邱梅的父母官形象,也希望她能永远保持初心。 因为只有那样,西北才能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踏足官场。 …… 因为医院全是重症,怕要加重感染,开了点药,陈棉棉就又回招待所了。 林衍,她则让上火车站,去给她申请明天一早的火车票。 市医院只有一种退烧药,安乃近,而它对婴幼儿的肝肾是有损伤的。 基地会好点,有进口的婴幼儿退烧药。 抱着闺女,陈棉棉不敢睡觉,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心里默默祈祷,只要发烧就好,千万不要转成肺炎。 因为赵军和赵凌成都青霉素过敏,妞妞大概率也会是。 这个年代,中医全被打成四旧了,要青霉素过敏,孩子可就麻烦了。 妞妞虽然发烧了,但精神不减。 她只是不肯吃奶,半夜醒来,还要跟妈妈玩一会儿。 陈棉棉在看安乃近的说明书,指着纸教她认字儿:“安,安全的安。” 妞妞也手指上去,还不会说话,但跟着妈妈读:“呜,呜呜!” 但小家伙时不时看门,还要问妈妈:“呜?” 她有个爸爸的,她也不爱让他抱抱,但是爸爸一直不回来,妞妞也会牵挂。 陈棉棉估计赵凌成今天晚上应该就不回来了。 因为赵军的专列上有床有暖气,还有热水,比招待所还舒服。 赵凌成跟她一样,好逸恶劳爱享受,不想挨冻走夜路,估计就会住下来。 而柳秘书,陈棉棉挺想不通的,她应该也看得出来,老蒋的反攻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她又一直没被发现,那她何不找个小地方隐居起来,为什么还要搞间谍活动? 她难道就不怕死吗,或者说,真的就对她的党国那么热爱? 而其实,赵凌成此刻就在柳秘书的房间里。 他刚回来,让严书记从服务员那儿要到钥匙,就直接进柳秘书的客房了。 他想过妞妞会传染虱子,但没想过她会在今天发烧。 毕竟来了已经三天了,前两天都好好的,谁能想到,今天她就发烧了呢? 他其实能理解柳秘书,只要她读过间谍学校,只要大陆还有特务组织,只要对方联络她,她就必须听从指令,执行任务,而其原因…… 赵凌成两手插兜,侧坐在靠窗的书桌上,两条腿长的吓人。 他声线平平,但语出惊人:“你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柳秘书正襟危坐在床沿上,当然要抵赖:“我45年到的延安,我可是老革命,我对党和人民一片忠心,赵凌成,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这是夺权,是迫害……” 赵凌成勾唇:“你在去延安之前就杀过共党,还是核心人物。“ 柳秘书的唇下意识的颤了一下,但只说:“军法起诉吧,我应诉就是了。” 军统在延安也会安插特务,女的居多。 为防她们不受控制,去之前,军统会让她们先暗杀几个共党成员。 那是案底,她们从此就被军统拿捏住了。 赵凌成在火车上跟祁嘉礼聊了一些柳艳的过往。 他还让姜瑶撬开她家的门去她家翻过一遍,现在所知道的已经趋于真相了。 他先说:“你有神经衰弱症,需要服用治疗神经系统的三环类药物,而你每年要上一趟申城,去精神卫生中心拿药,你也正是通过那些药物提取的神经毒素。” 再说:“你的上级已经保不了你了,跟我合作,你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柳艳一直以为赵凌成就是个小心眼,爱干净,专业方面大概比较厉害,但是性格木讷的工科男。 他之前的表现也是那样,她指派他干活,他会老老实实的干,像个愣头青。 她完全没有防范他,要不然,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搞事。 是的,神经毒素,它在解放后几乎没可能搞得到。 但是精神卫生中心,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当中有,她谎称自己神经衰弱,就能合理拿到药品。 把药取回来,她再精加工,就能杀人于无形。 但当赵凌成知道了杀人的手法,向军法呈交证据,她的上线也会随之抛弃她的。 柳秘书端坐在床上,虽然依旧神色如常,可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屋里点的油灯,赵凌成手插兜,弯着腰,从眉弓到鼻梁,他跟林蕴简直一模一样。 而林蕴,国党高层不管已婚未婚的,都喜欢追求她。 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儿,她是不需要向男人主动献殷勤的。 反而,男人们会为了她而鞍前马后。 赵凌成的眼神也像林蕴,眼神无情的像刀子,但双眸线条又实在好看。 他在问:“想好合作了吗?” 半晌,柳艳终于开口:“你想问什么?” 赵凌成沉默了许久,突然问:“神经衰弱类药物可以合成毒素,是林蕴发明的?” 柳艳就是十四五岁进的间谍学校,林蕴是她的教官。 她坦言:“林蕴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据她说,那是她在吃药时钻研出来的。” 得个病,她都能钻研出杀人手法来。 林蕴要不是做了间谍,会是个很优秀的化工类专家吧。 想到母亲,赵凌成浑身不适。 他猛得站了起来,柳艳追问:“你确定能保我活下去?” 再说:“我跟林蕴不一样,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姑妈写信说要接我去申城,全家都以为我是要去过好日子,但不是,她丈夫跟军统有合作,就把我送去当特务了,那一年我才13岁,我没得选。而我姑被卖的时候也才14岁,还是进窑子,她也没得选。” 又来拉赵凌成的手:“求你了,保我活下去。” 赵凌成啪的甩开了她的手,拍纸和笔:“你的代号,你上级的代号,联络方式,统统写下来。” 又掏手绢,习惯性的擦手,走到门口再说:“其实你有得选。大西北多得是闭塞,偏远的小村子,你本来可以隐姓埋名做回农民,但是你舍不得优渥的生活,不是吗?” 他出门了,咯吱咯吱两声,那是他在锁门。 其实就算不锁,柳艳也不会跑的。 因为就像赵凌成说的,刚解放那会儿各处乱糟糟,她要随便找个小村子,军统哪里还能找得到她? 可她已经习惯了过好日子,又怎么愿意回到过去,继续当农民呢? 现在也是,她甚至吃不了逃跑的苦,让她跑,她都不会跑的。 且不说她的交待,赵凌成回客房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见客房里还有个男人,他被吓了一大跳,见是舅舅林衍,他更惊讶了。 但更叫他心疼的是,陈棉棉抱着的妞妞,小脸蛋烧的红彤彤的,而且嘴巴一嘟,她竟然在咳嗽。 赵凌成抱起女儿就往外走:“得回基地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3节 陈棉棉觉得也是,妞妞吃了安乃近之后短暂退烧,但很快就又烧起来了,那一看就是肺炎症状。 林衍跟着,追问:“你得走公路吧,就算警卫会放行,之后得立案,专项调查吧?” 孩子都烧成这样了,调查什么的还重要吗? 但赵凌成短暂犹豫了一下,他总怕陈棉棉有什么瞒着他的事。 他们可以回基地,但明天一早政治科就会到家里,那时就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了。 赵凌成上了车,大概跟妻子讲:“我向来不碰你的私人物品,可一旦政治科来,你可就没有秘密了。” 陈棉棉想了一下,却说:“不好。” 赵凌成一脚刹停了车,忙问:“你藏了什么?” 陈棉棉说:“我总共四条内裤,有两条打着补丁的,他们要看到了,说出去怎么办?” 赵凌成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内裤而已,谁的不打补丁? 三更半夜,茫茫戈壁。 虽然陈棉棉不论从哪个角度,都看得出来没有问题。 但赵凌成总还是警钟长鸣,给她讲柳艳的事,也让她好提高警惕。 柳艳的上线是谁,赵凌成明天还得回趟泉城,看她供述。 他总觉得曾风老爹,曾司令应该不清白,但他和曾风母亲是原配夫妻。 曾司令还是有名的怕老婆,没听说有外遇什么的。 毕竟将来要当大领导的,他很爱惜自己的名誉,那么,难道曾司令真的就清白? 赵凌成讲着,陈棉棉心头突然一动。 其实在书里,不仅曾丽会死在军工其地。 她母亲也会在来探曾风的亲时,因意外而死在大西北。 对了,她是在去东风基地的时候出了车祸。 理所当然,曾司令会新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而曾丽和她妈,就是曾风父子俩仕途上,浓抹重彩的砝码了。 关于间谍的事,赵凌成自己查就好,但陈棉棉回去就得问问,只要曾风老妈要来,她还是得救。 她救了曾丽,妞妞才有进口奶粉吃,救了曾丽老妈,不定也会有别的好处呢。 说回眼前,进基地之前两道关卡,哪怕祁政委和马骥,政治科都放行了,明天还得彻底被查一遍。 但相比基地才有的,专门诊对幼儿的,更安全的退烧药,那些都不重要。 冲进医院,赵凌成直奔儿科,找退烧药。 妞妞又醒了,小脸烧的通红,嘴唇都是紫的,但精神还好,一睁眼就要竖起来抱抱。 而且前后左右一看,她就开始耸屁屁了:“呜,呜,妈妈!” 医生打着哈欠在开药呢,愣了一下才说:“你家这孩子,语言发育的怎么那么早?” 赵凌成问闺女:“你刚才叫什么?” 妞妞小手摇摇,指妈妈离开的方向,声音奶奶的,委屈的:“mu,妈,妈妈!” 赵凌成所知道的,婴儿要到一岁才会有自主语言。 但妞妞才几个月,就已经在发育语言了,所以她真的是小天才吧? 第52章 黄金 父母够尽心, 孩子就少受罪。 妞妞没有得肺炎,但是因为支气管炎,在基地住院了。 陈棉棉跟老右派们一样,也脏的混身泥垢。 终于熬到妞妞退烧, 让赵凌成看着, 她就得去好好洗个澡, 搓一搓身上的泥垢。 洗完澡, 因为工作,她就准备上招待所找曾风去。 但正好路过商店,恰好碰上黄琳站在大门口, 双手叉腰, 正在骂人:“乡巴佬,势利眼,不就是一瓶化妆品嘛, 申城友谊商店多得是, 当谁买不到呢, 哼!” 陈棉棉笑问:“谁惹你了?” 黄琳大声说:“我们早晚是要离开这里, 回申城去的, 不过一群势利眼的乡巴佬, 我懒得跟她们计较,哼!” 她气啾啾的走了。 售货员小贾出来, 塞给陈棉棉个东西:“给你留的,快拿着。” 陈棉棉一看, 大喜, 因为那居然是一罐杏仁蜜。 这款擦脸油特别好用,就是价格太贵。 而且除了首都和申城的涉外商店,别的地方几乎买不到。 却原来是基地有了杏仁密, 但售货员们压着,不肯卖给黄琳她才生气的。 陈棉棉连忙掏日用品票:“以后要有,你还记着留给我。” 小贾抱肘,说:“我就看不惯黄琳那傲气的样儿,动不动就显摆她姐,说是什么友谊商店的涉外售货员,洋气的不得了,那还找我们干啥,找她姐买呗。” 黄琳人倒不坏,但就是总自觉高人一等。 因为她姐在友谊商店工作,接待的都是外宾嘛,她也总爱吹嘘。 但她吹的多了,售货员们反感她,反而不给她留东西。 陈棉棉正和小贾聊着天,就见曾风坐着公交车往医院去了,她于是上了后一辆。 进了医院上楼,才到曾丽的办公室门外,她就听到曾风说:“咱妈已经够不争气的了,什么忙都帮不到,你再这样,我和咱爸岂不是养了两个吃白饭的废物?” 曾丽说:“你在军工基地待的好好的,干嘛非要去东风基地?” 曾风说:“斗人搞革命呀,那是我的工作。” 曾丽翻白眼:“外面那么冷,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曾风说:“你在东风基地有同学,你带我一起去,把我介绍给你同学呀。” 听到这儿,陈棉棉返回几步,大声问:“曾大夫在吗?” 曾丽出办公室,笑问:“嫂子找我有事?” 陈棉棉依然是故意大声:“你哥人呢,我上招待所去找他,他不在。” 曾丽回看一眼办公室,撒了个小谎:“我也没见过他。” 又问:“你怕不是有工作要找他干?” 陈棉棉说:“马上开年,我准备突击一个任务,只要搞好了,咱们的革命工作就能直接挺进核基地,核基地你知道吧,生产原子弹的地方,一般人可进不去。” 刚刚曾丽才说自己没见过他哥,一眨眼,曾风已经在她身边了。 他先说:“陈主任,上面红笔圈过,核基地不搞革命。” 又说:“正好今天碰上,我向你辞个职,这边的工作你另找小将干吧,我打算去东风基地另辟战场,那边还没有革命队伍,我去了,正好当革委会主任。” 妞妞住医院已经有十天了,也马上要过年了。 曾风当然听说陈棉棉夺权地委,任命新书记的事儿了。 但他并不开心,因为陈棉棉的功劳越大,他夺权的可能性就越小。 当不了老大,他就准备另辟战场,所以才要去东风基地。 可是陈棉棉想让他去地委当秘书,辅佐邱梅搞生产呢,他却要跳槽单干? 陈棉棉必须留下他这个人才,但当然不会直说。 她先说:“也行,东风基地归你,核基地和军工基地归我,咱们各干各吧。” 曾风忍不住笑:“陈主任,你的革命不可能搞进核基地的。” 曾丽也说:“嫂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核基地是独立的,部队都管不了它。” 核基地,搞原子弹的地方,曾司令都无权过问它。 陈棉棉突然提起它来,其实也是打个噱头,是为了钓着曾风帮自己干活。 真上核基地闹革命,她有九条命都不够吃枪子的。 但她故作高深,却说:“我最近能立个大功,只要立了就能进。” 曾风双手抱臂,再笑:“什么大功,难不成你能手搓一枚原子弹出来?” 陈棉棉只当没听懂他的嘲讽,把话题扯向了魏摧云:“那个大功吧,本来魏摧云缠着我,非要抢过去干,但你们知道的,他那个脾气……算了,我还是找他吧。” 她这样说,曾风能不好奇吗? 他追着陈棉棉,先问:“咱妞妞的奶粉是不是快吃完了?” 又说:“说说呗,到底啥任务?” 奶粉还有两箱子半,至少能吃两个月,但当然是多多益善。 而关于那个任务,陈棉棉小声说:“你知道青海王马芳藏的黄金吧,它呀……” 再一转身:“不好,妞妞在哭呢,我得去看孩子了。” 儿科在三楼,陈棉棉蹬蹬蹬上楼梯,离开了。 而魏摧云他们剿灭的青海王马芳,是解放前盘踞西北整整半个世纪的大军阀。 不像南方的军阀们相互分争割据,西北一直被马芳牢牢掌在手中。 而且他很早就从国外引进了各种冶金设备,西北金矿又多,他就一直在关着门冶炼黄金。 据他自己透露的,他名下至少有十二万两黄金。 解放西北时他撇下大老婆和儿子,带着美貌的姨太太逃跑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4节 他儿子的那部分黄金也已经上缴,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哪儿。 他跟老蒋承诺过,说等到反攻成功后,就把黄金全部献给国民政府。 而因为国家要给苏联还债,急缺黄金,前几年部队还专门找过它。 难不成陈棉棉知道那批黄金在哪里? 如果真的能找到那批黄金,那还确实是个大功。 凭借那个功劳,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把革命闹进核基地呢? 再想长远一点,到时候撸了核基地的领导,安插一个申城派进去多好? 曾风这样一想,就发现那批黄金必须得是他找到才行。 …… 妞妞已经会喊妈妈了,但是这会儿她并没有喊,陈棉棉也只是找借口。 青海王的黄金,核基地的革命,两个大诱饵已经撒出去了。 让曾风好好想想要不要咬钩吧,陈棉棉要表现的冷淡点,才更有说服力。 上到三楼,到了病房门口,她又止步了。 今天妞妞该要出院了,赵凌成也把杂物全部收拾好了,这会儿他在病床前坐着,妞妞躺在床上,但是丫头背着爸爸躺着,只给他一个小背影。 爸爸戳一下屁屁,她就会向前拱一拱。 再戳一下,小丫头再duangduang的往前拱。 赵凌成偏要戳,并说:“你都快八个月了,你用的香皂两块钱,我用的才两分钱,我天天给你洗尿布洗衣服,把你洗的软软香香,也只想抱一抱,为什么不可以?” 妞妞的小尿兜已经被洗烂了,上面打着补丁呢。 但是个好可爱的,金黄色的向日葵补丁,那是薛芳专门给补的。 赵凌成再戳小补丁:“那就给手手,亲一下。” 妞妞依然背着身子,应声唰的一下,抬起一只小脚丫。 赵凌成亲了一下,好吧,有点酸酸的臭味儿,回家得好好洗个澡才行。 他才亲着呢,小家伙一脚蹬,翻坐起来:“mua,muamua!” 她是听到妈妈的脚步声了,小手扑搧搧,要抱抱。 因为咳嗽住了几天院,小丫头饿瘦了,也愈发的粘妈妈了。 陈棉棉抱起闺女,嘴里说:“他是爸爸,最爱妞妞了,为什么不给抱抱呢?” 但其实她挺得意的,毕竟她占着女儿全部的宠爱嘛。 赵凌成简直无语,因为他最知道了,女性大半的疼痛,都来自于抱孩子。 他不想媳妇儿落下腰酸背痛的病,可她抱娃上瘾,怎么劝都不听。 基地的意识形态没外面那么紧张,陈棉棉就直接把貂皮大衣穿在外面,她是长发,用几个橡皮筋固定着,盘在脑后,屋子里太热,她就把貂皮大衣解开了。 有点刹风景的,她里面穿的是棉衣棉裤。 而这种貂皮想穿得好看,里面得配旗袍的,不然就会像狗熊。 陈棉棉见赵凌成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遂说:“收拾回家啊,你愣着干嘛?” 她抱着妞妞出门,正好碰上曾风。 曾风手挡门:“主任,黄金,喔不,立功的事儿,咱们聊聊呗。” 他可真是,也太沉不住气了,这才几分钟,就来咬钩了。 陈棉棉一手托闺女,一手拍曾风的胳膊:“你不是要另辟战场,就不聊了吧!” 再回眸看赵凌成:“你愣着干嘛,快走啊。” 曾风拍胸脯:“主任,你是个好领导,我还想跟着你干。” 陈棉棉摇头:“我就说句心里话吧,魏摧云的能力,比你高多了。” 推开曾风的胳膊,她转身就走,还对妞妞说:“跟叔叔说再见。” 曾风也不含糊,跟着就追:“主任,聊聊嘛。” 话说,在1945年之前,苏联协助国内抗日,共党穷,没钱,在那边只有个很小的根据地,但国党有钱,租了好几家大酒店,军统的人也经常在酒店里开会宴宾。 林蕴带着赵凌成参加过几次酒会。 她总会穿着貂皮,里面是旗袍,而她看人时的眼神,就跟现在的陈棉棉一模一样。 或者说美貌而能力强,会玩弄男性的女性,都拥有同样的特质吧。 赵凌成提着大包小包,丐帮长老一样,冷冷看着曾风。 曾风简直就像条小哈叭狗,追着他媳妇献殷勤:“主任,别生气呀,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嘛,主任,来我扶着你走,小心台阶,别摔了呀,对了,那黄金,你是不是有啥消息,保真不?” …… 医院门外,陈棉棉已经上车了,曾风在一旁站着。 看赵凌成提着东西来,他抢着接东西,并问:“家里卫生搞过了吧?” 家里不止搞卫生,赵凌成还整个消了一遍毒。 因为赵军前几天来基地,在家里住了三天,而他的肺炎还没有好嘛。 妞妞才七个月,就已经会喊妈妈了。 那叫赵军更加坚信,她是他妹妹重新回来的一辈子。 可妹妹就是赵军自己害死的,他又给妞妞传染了肺炎,他心里很难过的。 赵慧提议,说她也过来,然后大家拍一张四世同堂的照片。 但赵军拒绝了,也只在病房外看了妞妞几眼就走了,还专门吩咐政治科的人,让搞搜查的时候,把家里仔仔细细消一遍毒,别叫妞妞回家后,再感染上肺炎。 今天赵凌成申请的是指挥车,由他自己来开。 曾风也想上车,但赵凌成回看媳妇儿,就见她在朝他眨眼睛。 赵凌成于是对曾风说:“我听到曾丽的声音,她是不是有事要找你?” 曾风回头的瞬间赵凌成上车,一脚油门就走。 曾风没找着曾丽,赶忙又追着车跑:“这么冷的天,你等等我啊,赵总工!” 陈棉棉看着曾风没追上车,又往公交车站跑,捧起妞妞的脸就叭叭的亲。 小样儿的,原来想夺权,现在是想出去闹独立,还想去东风基地搞革命,她得让曾风好好吃点苦头才行。 赵凌成明白,他媳妇儿又是在针对曾风捣鬼。 想了想,他就说:“前几天我去泉城,又见了柳燕,她写了一封报告给我,据她说,她的上线就是她姑妈,但她姑妈还有上线,而那个人,也就是目前特务组织在大陆的大头头,是个女性。她和她姑妈都没有见过人,也只知道对方的代号。” 申城因为各种工厂多,无线电信号也多,也杂。 特务之间不需要见面,只要有个电台,发无线电就能传递情报。 这才解放不久,前几年抗美援朝打仗,没有专门清理过特务,尤其像申城那种涉外的大都市特务其实还很多,柳燕也只是特务们手下一个小喽喽而已。 听说有大特务,而且也是女的。 陈棉棉好奇的问:“她的代号叫啥,快说来我听听。” 她看谍战剧的时候,最喜欢看里面的代号了,邓西岭的只是321,简直刹风景。 果然,大特务就是不一样,赵凌成说:“外号云雀,代号076。” 他又说:“云雀名下不止柳燕这一条线,而且据柳燕说,申城那边,军方就有云雀安插进去的特务,很可能人就在曾司令的身边,跟曾风交往,你得要保持警惕的。” 陈棉棉想了想,索性说:“那我不用他了吧,让他去别的地方?” 赵凌成不禁叹气:“我的意思是,你跟他聊了什么,尤其关于他家的,最好能都告诉我。” 他暂时不会举报柳燕,还让柳燕跟她姑妈继续保持联络。 一则,他想用假消息把唐天佑引过来,并逮捕。 再则,像祁嘉礼和赵军都属于嫉恶如仇的,听说有个特务,就要立刻拿起枪来毙掉。 但赵凌成不,他要顺着柳燕的线,找到那个最大的特务。 而既然确定曾司令身边也有间谍,那当然是先不打草惊蛇,慢慢摸底。 车进了院子,俩人也就不聊了。 正值寒假,小展展小帅帅,就连苗苗,听到车声,全都跑了出来。 妞妞远远就朝着苗苗姐姐挥手:“mu,妈妈妈妈!” 薛芳裹着棉袄下了楼,来抱妞妞:“半个月没见,瘦了好大一大圈。” 孙冰玉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沙枣仁油饼,跟着陈棉棉送进了家门:“尝尝我做的馍。” 她抱过妞妞也试了试,说:“瘦了好多啊,人都变轻了。” 妞妞不要别的阿姨抱,看陈棉棉:“妈妈,妈妈。” 孙冰玉脑子滞住了:“她在说话呢,但她才多大啊,就会说话啦?” 转了一圈,赵凌成可算抱回了女儿,一本正经:“她应该是个小天才。” 谦虚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如今的人们说起自家孩子,也是以贬低为主。 比如说,明明孩子很聪明,非要说她笨。 明明孩子长得很漂亮,却非要说她丑,然后引别人来夸自家孩子。 而且家长们总是认为,孩子就得批评,夸不得。 但赵凌成一本正经的夸闺女,都搞的孙冰玉和薛芳不知道该咋接话了。 家属们是看的报纸,得讨论一下陈棉棉的工作。 薛芳就说:“小陈,看新闻,说你夺权地委,还任命了个女书记?” 孙冰玉也说:“地级领导呢,一个女同志能当得下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5节 陈棉棉不想跟家属们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就算她讲了,她们也不懂。 还好这时曾风来了,拍手:“嫂子们,我们得讨论工作呢,你们先回家吧,走吧,回家。” 黄琳也下楼来凑热闹,问:“曾风,你不是要去东风基地吗?” 不由分说的,曾风把几个女同志推出门,再哐一声关上门,抢在赵凌成之前接了陈棉棉的貂皮大衣。 他还挺会的,拿墙上挂的软毛刷刷了几刷,这才挂起来。 妞妞现在能吃辅食了,花牛苹果还有,陈棉棉就帮妞妞洗苹果。 曾风屁颠屁颠的跟着,先说:“青海王藏的黄金,部队专门找过,但没找到。” 陈棉棉点头,也说:“带队找的人就是魏摧云。” 曾风手叉腰:“那驴日的,该不会找到了,但是自己私藏了吧” 陈棉棉翻白眼,先说:“有孩子呢,你怎么能讲脏话呢?” 再说:“你可别忘了,之前一批黄金就是魏摧云押运的,他可没贪过,现在他提出来,要帮我干工作,就是要边干工作,边继续找黄金,反正我比较信任他。” 她切开苹果,找个勺子抹果泥,要出厨房。 但曾风又把她拦住,拍胸脯:“主任,我爸什么身份,他魏摧云呢?” 陈棉棉说:“他爸是被国党特务暗杀的烈士!” 曾风家啥都不缺,就缺个烈士,他也不想废话了,就只说:“主任,你再信我一回,把任务交给我。” 陈棉棉摇头:“不行,你的意志太不坚定了,算了吧。” 她越这样,曾风越是被激到上头,举手发誓:“我要干不好,让雷劈了我妈。” 赵凌成大概明白了,陈棉棉是想赶着曾风去挖水利。 但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那张嘴巴,怎么就那么能花言巧语呢? 她说:“咱们只要找到黄金然后上缴,咱们在西北就能拥有绝对的革命话语权,想进核基地搞革命那不是随随便便吗?但咱们不能明着,大张旗鼓的找,正好水利任务迫在眉睫,你想想,它是不是个找黄金的好契机?” 曾风打个响指:“我看新闻了,书记是个女的,我去给她当秘书。” 陈棉棉说:“我和林衍商量过了,他炸的,都是有可能藏黄金的地方,到时候……” 曾风再打个响指:“放心好了,我就守在一线,只要找到黄金,立马通知你。” 通知个屁啊,真要找到黄金,他只会告诉他爸。 陈棉棉假意客气:“马上过年,等过完年你再去吧,我让邱书记自己先干着。” 没人愿意干工作,但要说去找黄金可就不一样了。 曾风转身就走:“革命者不需要过年,我现在就动身,对了,那驴……” 见陈棉棉在瞪眼,他生生把脏话吞了回去,说:“但是我怕魏摧云又要打我。” 陈棉棉说:“邱梅书记跟我一样,特别凶,你记得听她的话,她会保护你的。” 对付魏摧云的秘诀只有一个,跟他对骂。 他也不乱打人,更不打女人,女人一骂脏话,他嫌晦气,就会躲起来的。 曾风得到了新的任务,这就准备出发了。 陈棉棉刮着苹果泥,正给妞妞喂着呢,见赵凌成腾了只在梳她的貂皮,突然心头一动,就问曾风:“对了曾风同志,你妈是不是准备过来看看你?” 又说:“阿姨给妞妞买了那么多奶粉,她要来,我得请吃饭的。” 曾司令是以爱妻而闻名的,说是向总理学习,出差在外,都要给妻子写情书。 但说起他妈,曾风的语气却不太好,他说:“我妈是乡里人,东北妇女,满口大碴子,她也就会洗衣服做饭,妞妞的奶粉跟她没关系,我爸搞来的。” 又说:“是曾丽跟你讲的,说我妈要来吧,估计还得几个月呢,我爸上这边调兵的时候,她说要一起跟着过来,看看我和我妹,别见了吧,她人粗俗,你会笑话的。” 一个男人,爱一个优秀的妻子不算什么。 但如果他的妻子并不优秀,还粗俗,可他依然爱,那才叫美德。 据说目前在顾问席上的一帮老革命,包括赵军都特别看好曾司令,就是因为他不像某些人,男女方面不干净,喜欢玩花的,而一个领导,能对家庭负责,才能对群众负责,曾司令能被看好,就是因为他够对家庭负责。 赵凌成也想摸底曾司令,果然喜欢听。 陈棉棉给曾风洗了个苹果,递上孙冰玉炸的油饼,让他就着吃。 她又说:“我也是个粗人,也喜欢粗人,你妈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 曾司令要来西北调兵,那他只会到省城。 但曾风老妈肯定得来儿子闺女工作的地方,看望他们。 一个被丈夫深爱的,但是粗俗的女人,出了车祸,丈夫和儿子当然会伤心。 但他们哭丧的时候,嘴角估计比鱼钩还翘吧,毕竟他们家自此,也算是有人为革命牺牲了。 西北的食物,总是有种别样的好吃。 甜而松软的油饼有股淡淡的苦味,但恰好能中合油饼的甜腻,再配一只沙瓤大苹果,甭提多美味了,曾风吃的咔咔作响:“只要你不笑话她就行。” 陈棉棉又问:“妞妞的奶粉到底是谁在买,以后有机会,我也好感谢人家。” 连曾风都嫌弃,那曾司令对于妻子的爱大概率也是伪装的。 而买那么多外贸奶粉,天大的面子,如果对方是个女性,那么她大概率,就跟曾司令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陈棉棉当然就得打听打听。 但曾风不想再说了,一想到巨额的黄金,冷又算得了什么? 他就算挖遍大西北,也要把那几万两黄金找出来。 临出门他还得叮嘱陈棉棉:“你就不要乱跑了,安心猫冬,等我的好消息。” 又看妞妞:“来,香香叔叔。” 妞妞应声举起了她的小脚丫:“呜,呜呜!” 等门关上,陈棉棉回眸,朝着丈夫弹舌头:“瞧瞧我的小将,指哪打哪,简直优秀!” 关于西北的水利工程,杨书记随便划了几条线,但俞老一看,觉得不对,就跟林衍一商量,重新规划了几条,要把祁连山的雪水引向戈壁滩,再造大片的良田,而就算炸药炸开路,还得有人跟着挖渠,做修整。 妞妞在医院住了十天,邱梅拍了二十份电报过来诉苦,因为就连严老总都不愿意配合她,她手里有印章,但是她没有兵,谁都不搭理她。 可随着曾风去,高干子弟呢,谁敢不配合? 优秀的不是曾风,是陈棉棉,一手阴谋一手阳谋,玩得太漂亮。 她人也漂亮,皮肤越来越白,身材越来越好,如果貂皮里配的是旗袍,赵凌成都不敢想,她得有多么的风情万种。 …… 吃完了果泥,妞妞还得吃奶。 病好了胃口就来了,她一口气吃了120ml奶。 她应该是本能的,比较抗拒别人亲亲她,所以随时翘着小jio丫。 她还喜欢认字儿,边吃奶,指头顶的字画:“呜?” 那是她太爷爷提的,俯首甘为孺子牛,陈棉棉一颗字一颗字的读给她听。 吃完,她可算睡着了,爸爸也才能香香她肉肉的小脸颊。 这才中午,陈棉棉就准备去找姜霞要毛线,帮妞妞织几双大点的毛袜子。 但她才要穿衣服,赵凌成却说:“我给你买了新内衣,你洗澡没换?” 陈棉棉看他递来的东西,愣了一下:“布拉吉式的,你自己上商店买的?” 赵凌成说:“可能有点大,你先戴上试试,不行我去换。” 六十年代大多数妇女都不戴胸罩的,只穿个比较厚实的小背心。 但商店里其实有胸罩,背带形式,就是没啥撑托力,当然也不配钢圈。 而现在是,哪怕女同志自己买内衣都是偷偷摸摸的。 但赵凌成居然跑去给她买了内衣,还是胸罩? 不过不对,他在怀疑什么呢? 陈棉棉立刻脱衣服:“怎么可能大,我都怀疑它有点小呢。” 对于自己的胸部她还是很自信的。 不过脱到只剩线衣她再抬头,就见赵凌成跪在婴儿床边,牙咬着唇,手在发颤。 他长长的睫毛在颤抖,脸上有种类似于羞愤的神情。 而其实陈棉棉去洗澡之前,他根本就没提过内衣的事,此刻也是哄着她脱衣服的。 他虽然技术稀烂,但心机简直无敌。 他不看她,只轻轻摇晃摇篮,说:“激光炮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心,这趟出去,至少得等过完年才能回来,下午就得走,辛苦你,要独自带妞妞了。” 但他内衣买了,陈棉棉衣服也脱了,他还委屈巴巴的说要出门,陈棉棉要不干点啥,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默了片刻,她翻起床单,拿出了一盒小雨伞。 …… 在招待所,陈棉棉就像哄曾风一样,只是哄赵凌成。 但他可算懂了什么叫法式深吻了。 她当然不爱他,他也没什么值得一个优秀的女人爱。 但那又如何呢,只要赵凌成装的可怜一点,她就会怜悯他的。 她都懂得法式深吻,还那么娴熟,当然也懂得在床上怎么做。 甚至,十几分钟的时间,都是她在耳边轻轻教赵凌成该怎么做,那种感觉嘛…… 赵凌成望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工作正地发呆,祁政委进来了。 他笑着说:“打仗的事终于定下来了,过完年,咱们可就要主动挑矛盾了。” 但又说:“你就没休息过,撑得住吗?” 目前在珍宝岛,苏方一直在挑衅,但大陆没有退让,却也保持克制。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6节 可真正要决定打的时候,那就不但不能再克制,还得要故意挑事,让苏方开火了。 赵凌成站了起来:“有什么撑得住撑不住的,我身体很差吗?” 他之所以气啾啾的,是因为他只坚持了大概十二分钟左右。 男人嘛,不太行的时候,就尤其敏感。 祁政委又问:“你脸怎么是红的,还那么烫,如果感冒,你可以耽两天再去。” 陈棉棉还挺担心,怕赵凌成要追问她的异常,或者是把她举报上去。 但其实赵凌成不会那做的,哪怕她真是间谍,他也不怕。 因为就像他爸坚定相信,只有土八路能救这个国家。 他们所研发的各种大杀器,才是能让这个国家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 守好军工,就能守住一切。 外面下雪了,风刮的刀子似的,赵凌成拉上拉琏,跳上了工程车。 还不到十分钟,他在床上的表现简直差劲。 但下次吧,等采集完数据回来,有了宽裕的时间,他必须把时长提上去。 …… 在基地家属们看来,陈棉棉都算是个传奇了。 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转眼就要过年了,妞妞也该学爬行了。 陈棉棉在用姜霞给的毛线给妞妞织小毛袜子,也顺带着,要给那帮老右派们也一人织上一双,姜霞砰砰砰的,在敲门。 陈棉棉一开门她就说:“你记得那个活土匪,魏摧云吧,他又赶羊来了。” 陈棉棉问:“咋,他是不是给了你一群老公羊?” 眼看过年,正是吃羊肉的时候。 要是魏摧云送基地一堆又骚又膻还炖不烂的老公羊,陈棉棉要杀到泉城,跟他吵上一架,换一群小羊回来吃的。 姜霞摆手,却提起一只脏兮兮的旅行袋说:“他说送你的。” 又说:“他还说让我带个话,就说他男子汉顶天立地,一个唾沫星子一根钉,跟你打的赌他不会忘的,但最近他要出门,大概要两三个月后才能回来,如果回不来,那他就是死了。” 陈棉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得结合最近看到的新闻。 据说中苏边境上最近一直有摩擦,而魏摧云是去苏联还债的。 那他会不会故意挑事,搞到对面的军人朝他开枪,然后两国之间就会开战? 但陈棉棉记得书里头写的是,到今年秋天才会正式打仗呢。 也就是说魏摧云最终没挑起事,平安回来了。 她和魏摧云打了个赌,到明年春天,也还有工作要他去干,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陈棉棉接过袋子打开,姜霞一看,哇的一声:“这么多杏干儿?” 但又觉得不对:“小陈,那姓魏的好端端的,给你送杏干儿干啥?” 当然是因为曾风了。 他去了泉城之后,直接就把邱梅给架空了。 然后整天跟在林衍身后,动不动还会亲自上手放炸药,而且要是下雪,邱梅觉得大家就该休息了吧。 但曾风不,手上都冻起疮了,可他就是不休息,一个月内,他几乎踏遍了整了河西。 就不说魏摧云震惊了,像严老总,祁嘉礼和他那帮老右派朋友们,谁不夸一声曾风同志觉悟高。 魏摧云没想到曾风那么积极,不好意思嘛,所以才会送杏干来道歉。 而比较妙的是,曾风是在找金子,但他不会明着讲。 挖掘线路由林衍规划,他甚至都不知道金子的事儿,可是因为陈棉棉提前讲过,曾风就会认为,林衍也在找金子。 这么一来,他就要表现的比林衍更加积极,工作也就干的热火朝天了。 在楼上听到活土匪几个字,黄琳就下楼,凑热闹来了。 她还挺了解的:“那姓魏的是上苏联还债去了吧。” 又伸手:“给我尝尝这杏干儿。” 陈棉棉抓了一大把杏干给她,笑着说:“明年咱们家属组织一次下乡活动,你也跟着去,我让你吃鲜杏子。” 黄琳却说:“我家老曾已经拿到调令,明年就能回申城了,下放,我只怕等不到呢。” 陈棉棉说:“既然已经拿到调令,那干嘛不现在走,申城那么暖和,这儿多冷。” 黄琳笑了一下,但没说话。 也是在电光火石间,陈棉棉突然想起来,她姐就在友谊商店工作。 而且黄琳家也有很多妞妞吃的这种奶粉的罐子,再加上曾云瑞经常巴结曾司令,那必然也了解曾司令。 她拉着黄琳进家门,端出一盘自己炸的油果子,又给她泡茶:“吃点我炸的油果子。” 黄琳咬了一口油果子,有点惊讶:“你怎么炸的,比大灶上的酥多了。” 陈棉棉再递两枚:“酥你就多吃点。” 打着爱妻人设的曾司令有没有可能出轨,出轨的会不会就是个外贸售货员。 反正过年闲着,陈棉棉先从黄琳这儿摸个底吧。 妞妞被她放在婴儿床里,现在两只小手一攀就能站起来了。 耸耸小屁屁,踮踮脚,她指着桌子上,报纸上硕大的’西’字说:“xi,xi!” 黄琳愣了一下:“她会认字儿?" 妞妞确实会认,陈棉棉只要教过某个字,她就会指着发音。 但叠字还是只会叫妈妈,妞妞和苗苗,别的不会。 陈棉棉想问曾司令的八卦。 但作为幼儿园园长,黄琳被妞妞吸引了注意力。 她说:“你家小妞应该不是一般的聪明,等着,我去给她拿几套早教书。” 第53章 抢功 黄琳只有一个儿子, 小名叫康康。 她管得比较严,几乎从不让下楼来玩儿。 但她觉得妞妞的智慧超于同龄婴儿,需要早教,上楼一趟, 就把康康带了下来。 还把康康的早教课本也带来了, 有英文儿歌, 俄语故事集, 还有珠算和语文。 黄琳还得批评陈棉棉几句:“咱们做女人的,年轻时眼光放亮挑个好丈夫,结婚有孩子了, 就要以孩子为重, 尤其是女孩儿,要教琴棋书画,将来才能高嫁。” 陈棉棉感谢她送的书, 但不赞同她的说法:“女孩子不是非要嫁人的。”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她举课本看妞妞:“这个字读什么呀?” 妞妞吃一口小手手, 说:“ben, ben。” 陈棉棉是随时会给她指字儿, 只要教过一回妞妞就能记住。 康康一看妞妞爱学习, 抢着给她当小老师,手指着课本, 教她认字儿了。 妞妞扣着小脚丫,时不时吸一口口水, 听的全神贯注。 女同志们闲聊, 很容易扯到八卦的。 陈棉棉先引话题:“听曾风说他妈挺普通的,怎么就能嫁给曾司令的?” 黄琳说:“东北知道吧,咱共和国的摇篮, 曾风他外公是一家大钢厂的书记。” 又说:“曾司令本家一般,但他干爹是海军部队的老司令。” 干爹和老丈人都是助力,但又不算很稳妥。 也就怪不得曾司令要把一双儿女全送到西北来刷政绩了。 陈棉棉又说:“听说曾司令是出了名的爱老婆,听着我都羡慕。” 黄琳反问:“如果我爸是钢厂老书记,能扶持我家老曾当官,他敢不爱我吗?” 又颇轻蔑的说:“要我说呀,女人靠娘家真不算什么,要长得漂亮,多才多艺才叫本事,我姐就因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都被法国来的外交官追求过呢。” 陈棉棉一想:“你姐年龄不小了吧,还是单身?” 说起她姐,黄琳格外骄傲,:“我姐可是14岁就拍过电影的,那会儿还没解放呢,申城好多小开排着队追她的,头婚嫁的海军团长,可惜出海没了,后来还是友谊商店的经理亲自登门,专门请她去当售货员,站柜台的。” 陈棉棉听出意思了,遂又说:“既然有外交官求婚,你姐就该嫁呀,说不定还能跟着出国,你也能跟着沾光,以后康康长大了,也能跟着出国呀。” 申城人天然的爱出国,陈棉棉这话也说黄琳心坎上了。 但她叹口气,低声说:“其实吧,我和我姐不是一个妈,她也就偶尔帮我买点东西,别的忙一概不帮,我家老曾的工作都是曾司令帮的忙,找我姐?没门。” 她又转口问:“你炸的油果子怎么那么酥?” 陈棉棉说:“油果子想要炸的酥,秘诀只有一个,多加猪油。” 黄琳又说:“对了,你再出去打几头野猪呗,肥,油多,咱们用来炸油果子。” 天寒地冻的,出去打野猪,陈棉棉不得被冻死? 她大概明白了,黄琳大姐是原配生的,黄琳妈是填房,俩姐妹关系也就比较淡。 但黄琳都28了,她姐至少也得有三十岁。 三十岁的寡妇,法国来的外交官求婚都不答应,那必然是想嫁个大人物。 陈棉棉再回忆,就发现原书中,女主的继婆婆好像就姓黄。 她再问黄琳:“你姐是不是懂法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7节 虽说大姐的风光黄琳蹭不上,但她还是致力于吹捧大姐。 她说:“我原来跟你讲过呀,1964年中法建交,我们申城日报上就登过我姐服务外交官的照片,你们这些乡下人不懂,她虽然是售货员,但只服务外宾的。” 这就对了,原书中,曾风继母的外语就特别好。 陈棉棉心说该不会曾风他妈一死,黄琳她姐就上位,成司令夫人了吧? 那曾风老妈岂不是比女儿曾丽还可怜? 而且本来这些都只是陈棉棉的猜想,但很快她就又有新发现了。 那就是,原书里曾丽会被蛇咬死,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手段高明的谋杀! …… 赵凌成他们自打出去后,就一直在野外放炮。 也不知是啥样的大炮,轰一次,睡的正香的陈棉棉和妞妞就要被吓醒一次。 一开始妞妞会被吓哭,哭着往妈妈的怀里钻。 但奇怪的是,突然有一天,妞妞就掌握炮响的规律,并且会提前预警了。 那不,有天夜里,陈棉棉正熬夜给总革委写信呢,就看咕叽一下,婴儿床里的妞妞突然翻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扬起小脑袋说:“妈妈,boom,boom,抱抱!” 紧接着远处就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窗玻璃被震的唰唰响。 陈棉棉把闺女抱到怀里,问:”小坏蛋,你怎么知道外面要响炮的?” 妞妞才九个月,能说叠词就很厉害了,当然不会解释。 孩子也只会抵着头往妈妈怀里钻:“抱,抱抱!” 女儿太聪明了,就搞得陈棉棉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重生的了。 但专门研究了几天,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是,妞妞的听力超乎常人的敏锐。 而赵凌成他们在发炮之前,会先发射一种声波来驱赶周围的野兽。 那声波,人要不专注听是听不到的。 陈棉棉也是跟着妞妞听了几回之后才恍然大悟的。 声波一响,妞妞就知道要炸炮了,就会害怕,求着妈妈要抱抱。 可惜赵凌成不在家,要不然,陈棉棉得好好炫炫。 她闺女就是小天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而关于曾丽是死于谋杀的事,陈棉棉是在出差时,无意间发现的。 已经三月了,虽然大地还一片冰封,妞妞也还只有九个月,出门并不方便。 但陈棉棉必须得带着她出趟差了,因为水利工程已经进入尾声。 而作为专职薅羊毛,从来不干事实的庸才领导,她必须得去薅功,抢功劳了。 曾丽要去探望她哥,所以也跟着陈棉棉一起。 俩人带着孩子才上火车,列车员来问:“两位大姐,需要冲豆奶吗?” 列车上的特供豆奶格外好喝,陈棉棉每回上火车,都会专门点上一杯,享受一下。 但今天,曾丽掏出一罐咖啡来:“嫂子,喝我的咖啡吧。” 又说:“你应该没喝过法兰西风味的咖啡吧,今天正好尝一尝。” 陈棉棉确实好久都没喝过咖啡了,当然点头:“好哇。” 但她故意又说:“你哥有什么东西我带就行了,这么冷的,何苦让你跑一趟呢?” 曾丽苦笑:“他太辛苦了,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曾风特地嘱咐,让曾丽必须亲自去,其实是因为他需要胶卷来照相。 他不会让陈棉棉拿胶卷的,因为去年在农场,陈棉棉故意装傻摆了他一道。 农场大丰收,他本来也有功劳,可最后却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这回的水利工程曾风当然就想独占功劳。 不过陈棉棉专门跑去抢功,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她势在必得,要把功劳抢到手。 等咖啡时,望着窗外,曾丽就又说:“我外公家在东北,天气也冷,但那可是肥沃的黑土地,哪像这大西北呀,一眼望过去全是戈壁,穷成这样,也不知道国家干嘛非要投入人力物力建设它,要我说,嫂子,这种地方,咱们就该丢弃掉。” 陈棉棉笑问:“那这儿的老百姓呢,怎么办,就不管他们了?” 曾丽和曾经的祁嘉礼一个看法:“迁呗,迁到气候好,土地肥沃的地方去。” 今年开春后就一直在下雪,而那其实是丰收的好兆头。 河西大地上,冬麦正在疯狂的吸收雪水。 再过三个月,等到妞妞过生日的时候,小麦就会成熟。 那厚厚的白雪全是营养,也会变成沉甸甸的麦穗,今年也将是个丰收年。 馒头油饼,锅盔麻花,人们就又可以变着花样儿的吃起来了。 眼光局限,陈棉棉不跟曾丽争辩什么。 听到妞妞在呜呜的叫,她扭头看窗外,也被惊到了:“哇,好肥的野猪。” 外面跑过几头大野猪,肥的肚子都快拖地上了。 妞妞可不觉得西北差,她简直爱死了,脸贴玻璃上,呜呜的呼唤着大野猪。 陈棉棉心中突然一念,其实如果她能打一头野猪,带到挖水利的现场,好好慰问一下辛苦了几个月的,挖水利的人们,那个功劳她也就不算白抢了。 但猎野猪容易,要一路带进山里可就不现实了。 山里也有野猪,但它对气味非常敏感,一闻到人的味道就会跑掉的。 而且陈棉棉背着个小婴儿,要专门去猎野猪也不现实。 转眼咖啡来了,陈棉棉一闻,有点意外。 她说:“这咖啡里应该加了少许胡椒和焦糖吧,味道确实够特别的。” 曾丽反而有点纳闷:“嫂子你居然懂咖啡?” 陈棉棉说:“你赵哥教我的,他偶尔也喜欢喝点咖啡。” 曾丽只是普通人,没那么敏锐,也没意识到陈棉棉的知识超纲。 反而,她搧着咖啡的香气说:“你能体会到吗,这香味就好像森林中的晨雾一样,清新,浓郁,要我说,还是人家法国人会享受生活,喝的咖啡都这么香。” 陈棉棉上辈子也只是打工人,连锁咖啡店的vip,不懂欣赏咖啡。 但这味道在女配的记忆里,是青草加腐木的味道。 以女配的知识,这种味道会吸引蛇类。 也就是说如果某个地方散发这种味道,蛇就认为那个地方可以做窝。 陈棉棉忙问曾丽:“你是不是一直都喝这种咖啡?” 再问:“它是你买的,还是有人送你的?” 曾丽举起咖啡罐说:“我爸送我的呀,据说法国现在就流行这款咖啡。” 不管法国是否流行,这咖啡要被带进森林或沙漠,其香味就能吸引蛇类。 曾丽要在沙漠里美滋滋的冲上那么一杯,蛇不咬她,咬谁? 黄琳她姐是专门服务法国外交官的售货员。 妞妞的奶粉是法国产的,这咖啡也是,甚至这咖啡还能吸引毒蛇。 陈棉棉索性挑明了问:“这咖啡是黄琳她姐送给你爸的吧,你们两家关系不错呀。” 但曾丽却说:“黄琳她姐是谁啊,我不认识。” 又笑着说:“嫂子你大概不懂,我爸需要什么,秘书就会帮他找来的。” 陈棉棉问的有点露骨了:“女秘书吧,能力够强的。” 曾丽却说:“你想啥呢,部队哪里会有女秘书,当然是男同志啦。” 她都不认识黄琳她姐,难不成陈棉棉猜错了? 而且曾丽老妈是死在西北的。 黄琳她姐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军统女特务,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吧。 但能吸引蛇类的咖啡,专门在西北发生的车祸。 陈棉棉后心一凉,心说该不会就是曾司令自己吧。 他明知自己地位不是很稳,就让女儿和妻子都牺牲在最艰苦的地方,以便增加他的政治资本? 也罢,慢慢收集消息吧。 反正陈棉棉是不会让两个无辜的女人,成为男人的登天梯的。 火车停下,曾丽伸个懒腰,笑着说:“可算到了。” 又说:“嫂子,我得给你提个意见,你长得很漂亮,人也很棒,但就是太邋遢,也太老土了一点,那么好的貂皮,要外穿的,你把它裹在里面,多难看啊。” 其实到了泉城,辛苦才刚刚开始。 而且在西北的冬天,聪明人都是要温度不要风度的。 陈棉棉没有专门劝过曾丽,让她带衣服,她穿的也是一件薄薄的棉袄。 而从现在开始,大西北的冬天,就要给曾丽这朵温室里的花朵,上上一课了。 林衍安排了马继业兄弟俩来接人。 他们还在拖拉机里铺了麦草和棉絮,早早的就在火车站等着。 招待妞妞的拖拉机可是专门洗过的,明光噌亮。 但曾丽还是被吓到了:“这俩人不是傻子吧,他们怎么在掉鼻涕?”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8节 控制不住的掉鼻涕,其实也是被冻的。 冻的流鼻涕,穿的烂羊皮袄,还把手缩在袖洞里,马家兄弟看上去,确实跟傻子似的。 陈棉棉裹的像个臃肿的大熊,妞妞虽然是普通棉袄,但她缩在妈妈的衣服里。 口罩围巾,还有小棉鞋小手套,全是羊毛的,像个软乎乎的小羊羔。 曾丽是美的,还化了妆,但她刚才还在嫌弃陈棉棉太土气,可随着拖拉机跑起来,她整个人就懵了。 风就像大锤一样,duangduang的敲击她的头部,叫她头痛欲裂。 才跑了不过几分钟她就扛不住了,都快冻晕了。 陈棉棉于是要来马继业的雷峰帽,把她已经冻麻木的耳朵捂了起来。 过了会儿,索性把车厢里的大棉被裹到她身上。 曾丽也愈发憎恨西北了:“这鬼地方,要我说,国家就该扔掉它!” 又忍不住的哭:“我流鼻涕了,而且还冻住啦。” 觉得鼻子凉凉的,一扣,扣下来一块鼻涕冰棒,就可见有多冷了。 再过会儿,曾丽又问陈棉棉:“嫂子,快到了吗,我真的快要冻死啦!” 挖水引渠,当然是在山里头。 她们早晨十点下的火车,拖拉机一直跑到12点,终于停下了。 曾丽只差念阿弥陀佛,忙问:“可算到了吧?” 马继业憨憨的笑:“才要进山呢,我们还得先加个油,等着吧,有好吃的。” 曾丽还以为真是啥美味的东西,却见马继光从个小屋子里出来,手上是干玉米叶子,再剥开它,里面不过是两棒先煮到软烂,又烤到金黄的烤玉米。 但它确实挺好吃,曾丽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看马继业的耳朵不但冻成了青色,还在流血,于是送了他两包方便面。 不像陈棉棉穿的臃肿的大棉鞋,里面还是羊毛袜。 曾丽穿的普通皮鞋,后来实在冻的没办法,把脚伸到了陈棉棉怀里。 又走了两个小时,路过一条河,陈棉棉把车叫停了。 曾丽再问:“这下到了吧?” 其实是因为妞妞要尿尿,陈棉棉才喊停的车。 妞妞跟她爸一样,爱干净,哪怕垫了尿布,她也不肯往里面尿的。 等孩子尿完,正好太阳暖和,晒一会儿。 而经了这回冻,曾丽不由自主,就要吐明自己的来意了:“我哥可真厉害,这么冷的地方,还要干工作,而且他居然整整坚持了三个月,也只想我帮他拍几张照片而已,我一定好好帮他拍,拍完一整卷胶片,让上面的领导知道他有多辛苦。” 陈棉棉笑着说:“是啊,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工作,确实是大功一件。” 但其实曾风不但有特种棉衣,还找了人帮他提火炉。 不管到了哪里,别人工作,他守着小火炉喝茶吃点心,享受人生。 但等山体被炸开,他又会一马当先,去看有没有黄金。 曾丽连这点冷都受不,那林衍,江老,邱梅,那些奋斗在一线,挖水渠的群众呢。 曾风只想独揽功劳,但陈棉棉可不是,她要抢功劳,是帮大家抢。 因为工作是大家干的,而不是曾风一个人。 晒着太阳,马家兄弟冻的不想说话,陈棉棉也懒得说话。 曾丽则在默默的,冻的瑟瑟发抖。 但突然,妞妞指左边,一声:“呜!” 陈棉棉顺着看过去,就见一只小兔子在太阳下,正扒着地皮,在吃地达菜。 但再定晴一看间,她把妞妞塞给了马继业的同时,扯过他的土枪。 拉栓上膛的同时吼曾丽:“快,上车!” 马继业当过民兵,还跟陈棉棉共事过,抱着妞妞,嗖的窜进了车厢。 马继光听到应枪声,嗷的一声嚎,扭头就上驾驶座。 拖拉机没有熄火,他一开上就跑,而曾丽还没爬上拖拉机呢。 马继业眼看她要被甩掉,去拉她的手。 但曾丽嫌他的手上有鼻涕,不给手,结果一甩间,她直接被拖拉机给甩掉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咋啦,摔到地上,哭了起来:“救命啊,救命!” 陈棉棉要杀头野猪,这趟去抢功会更容易。 野猪是妞妞发现的,它在狩猎一只兔子,那也是最好的猎射时机。 但野猪可不容易猎,就严老总和魏摧云他们进了山,都得要打配合。 陈棉棉一枪轰出去,砂弹打中了野猪,可是它不会立刻死掉,它还会来咬人的。 它已经冲过来了,陈棉棉还得换把枪,因为砂弹只能打一发。 马继光边开着拖拉机跑,边丢他的土枪。 那是女配的肌肉记忆,陈棉棉单手拽上奔驰中的拖拉机,要再放一枪。 但简直要命,曾丽居然没有上车,站在来路上。 而且野猪已经朝她冲过去了,獠牙那么长,她居然愣在原地,都不会跑的? 要不是女配的本能和肌肉记忆,曾丽今天非得被咬一口不可。 但也是在今天,在此刻,曾丽可算改变了想法,觉得,陈棉棉就该给她哥当老大! …… 天天吃猪肉,曾丽没想到野猪的牙齿居然那么长。 她整个人是懵的,眼睁睁看着野猪冲过来,扭头就要咬她的大腿。 但也是在刹那间,随着一阵火光,野猪身上的毛迅速被引燃。 陈棉棉一把扯,她摔倒的瞬间,就见陈棉棉的呢子大衣也着了火,她正趴在地上滚着灭火。 曾丽目送着火的野猪窜进树林,后知后觉:“嫂子,你救了我的命?” 也忙帮她扑火:“你咋着火啦,你没烧伤吧?” 陈棉棉刚才玩的,就是魏摧云喜欢玩的那一手,故意走火。 因为砂弹打出去会伤到曾丽,她就想用火吓退野猪。 近距离走火,她人没被烧到就不错了,但呢子大衣被烧出个洞来。 曾丽对于西北和西北人的偏见,也是因为这地儿确实苦寒。 但本身是个善良的姑娘,她环过陈棉棉就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要赔你一件新的昵子大衣。” 陈棉棉顾不上呢子大衣,从马继业手里接过妞妞,得问闺女:“吓到了吧?” 但其实出生在导弹爆炸的瞬间,妞妞哪会怕声音? 她指树林:“呜,呜!”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响,马继光在大吼:“哥,快来啊,抬野猪啦!” 陈棉棉都以为自己要错过野猪了,但居然它还在? 还真是,不一会儿,马家兄弟从树林里拖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野猪。 相比军事禁区的,外面的野猪要瘦得多,可它特别大。 马家兄弟抬不动,是用绳子吊着,加上陈棉棉三人合力,才拉进车厢。 曾丽依旧嫌弃马家兄弟的鼻涕,但一会儿抱着妞妞一口,可太兴奋了:“哇,妞妞,你们西北人可真是太厉害了,力气好大,好威猛啊!” 拖拉机轰轰响,冷风依然在灌。 但曾丽突然就没那么怕冷了,还说:“姐,你就该是我哥的领导,他吧,总不喜欢夸你的好,但你放心,等到我爸我妈来,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好好夸夸你。” 陈棉棉玩走火玩得没有魏摧云好,刚才差点就被火药给烧毁容了。 不过就冲曾丽这态度,她的冒险就是值得的。 …… 拖拉机一直跑到下午四点才到目的地,那是一大片河滩。 远远就可以看到,有片地势较高的区域被炸开一个好大的缺口。 等拖拉机上了高地,还可以看到,一条深沟绵延向了远处的戈壁平原。 马上就会冰雪消融,届时雪水会顺着沟渠往下流,有了水,戈壁就能变良田。 就在高地上,有人正在朝拖拉机奔跑。 离得远看不清,但曾丽笑着说:“肯定是我哥,在等着接我呢。” 但人跑到跟前,好吧,不是曾风,而是林衍。 他敞开了棉衣,陈棉棉就把毛绒绒的妞妞递给他了:“这是舅爷爷喔。” 要妞妞穿的少,估计要反抗的,她不喜欢被别人抱抱。 可她穿的太多,像个小蠕虫一样,反抗不了。 马继业和马继光争先恐后,要汇报野猪的事情,还得问林衍:“队长,咋办?” 要是许大刚,猎到野猪,第一时间送给领导邀功。 但林衍当然不是,他说:“起锅烧水,剥皮,一顿把它吃了。” 他又对陈棉棉说:“我这队长可能当不了了。” 陈棉棉当然得问:“为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39节 林衍说:“我偷看过曾风的信件,他来搞水利,真实目的是想找青海王的黄金,这几个月他跟着我,一直没找到黄金,就准备从申城调个手下过来,那个手下据说是地质勘探方面的专业人才,会带着仪器过来,针对性的找。” 陈棉棉再问:“他是不是捉到你什么短处了?” 林衍轻拍着怀中呜呜叫的小婴儿,止步,努了努嘴:“你看呢?” 陈棉棉看到几个裹着羊皮袄,拄着拐杖的老头,但个个都红光满面的,显然最近吃得不错。 祁嘉礼,江老,俞老,他们居然全都在。 老头们跟动物没啥两样,穿着羊皮袄,瞎瞎皮做的鞋子,兔子皮的护膝。 林衍对右派们那么好,曾风举报上去,他会被撤职的。 为啥妞妞喜欢老头们呢,在她眼里,就是一群黑乎乎,毛绒绒的大瞎瞎。 她浑身都是白的,白白的羊毛帽子,口罩,围巾,小手套儿。 她记性也是真好,她还记得祁嘉礼,而且现在已经会说了:“xia,xiaxia!” 两只小手扑搧,她还要几个老头抱抱她。 寒天雪地,寒风呼啸,一帮被家人抛弃,甚至盼着他们赶紧死掉的老头。 哪怕民兵们对他们好,也只能是私下,有人的地方,为了表明立场,也得骂他们几句。 但是妞妞懂什么呀,她只看到一群臭烘烘,可爱的大瞎瞎。 她的小脸蛋被风吹的红红的,她伸出小手,甩掉小手套,只想捉瞎瞎:“呜,呜!” 几个老头被她抓了头发胡子也不生气,还说:“抓,用力抓!” …… 几乎所有人都来迎接陈棉棉这个大领导了,但是曾风没有来。 在野外工作,民兵队是挖的窑洞住在里面。 林衍带着陈棉棉进了窑洞,看邱梅在往满是冻疮的手上涂棒棒油,就问:“曾风同志呢,他不是一天守着炉子不肯出门的吗,这是上哪去了?” 邱梅摇了一下脚,对陈棉棉说:“我脚冻烂了,走不了,就没有去接你。” 又说:“曾风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胶卷,本来应该庆祝咱们这个关键工程的竣工的,可是他为了抓拍我们各种犯错的瞬间,把胶卷给用光了,刚才他妹带来胶卷,他拉着他妹,去拍竣工照片了,我看咱们呀,不过白辛苦一场。” 曾风一边工作一边揪别人的小辫子。 现在工程完工,他不但要独霸所有的功劳,还要告别人的小状。 而关于他找黄金的事,邱梅也知道。 但她说:“当年青海王马芳可是带着几个亲信藏的黄金,藏完之后就给了亲信们大笔的金银让他们回家养老了。但是前脚送人,他后脚又带着另外的人把那几个亲信屠了,而且是屠村,但屠村的人,他又让儿子们杀掉了,黄金能那么容易找到?” 林衍低头看看妞妞,好吧,就为她,他这一个冬天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说:“我怀疑青海王就没留下黄金,那也只是个谣言。” 陈棉棉也觉得那是谣言,本来就是用来骗曾风的。 祁嘉礼因为身上太脏,不好意思进窑洞,站门口扮鬼脸逗妞妞呢。 但突然,他一脸认真的说:“黄金当然有,我们查过账,做过计算,至少得有六七万两,曾风如果真的愿意花心思去找,而且能找得到,于国家来说,倒也是个不小的贡献,就看他能不能找得到。” 先不说黄金的事,陈棉棉打开背包,先扯出一块大被单。 那是她结婚时的喜被,但现在被剪成了长条,上面还有大字:热烈庆祝河西地区水利工事圆满完工。 再掏几块红围巾出来,陈棉棉给林衍,邱梅各披了一块,上面还有大字:劳动模范。 赵慧的相机后来留在了基地,专门用来给妞妞拍照。 陈棉棉也带着相机来的,里面也有胶卷,喊来几个民兵,让去挂彩条。 一帮老右派,陈棉棉也让跟着,这就要去拍照庆祝了。 对了,还有从附近征召来的村民们,陈棉棉也只需要说一句今晚有肉吃,还能照相,就全跟着她了。 邱梅强行的,也要给陈棉棉挂个劳动模范,还要她站在中间。 陈棉棉随便客气了一下,也就站到主位上了。 光拍水利工事哪够啊,要向上表功,要写明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到底谁出了力,也得注明。 这样的照片寄到上面,领导才能一目了然。 而另一边,曾风拉着冻的瑟瑟发抖的曾丽,也正在给他拍照片呢。 突然听到不远处闹轰轰的,还搞的热火朝天,再一看横幅都挂起来,他当场就傻眼了。 而且曾丽一看,抱起相机就跑:“哥你等着,我去给棉棉姐也拍几张。” 曾风要崩溃了:“丽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是你哥!” 但再一看陈棉棉布置的场子,他又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还是太大意了,怎么就忘了,陈棉棉其人,干事不行,抢功第一名呢? 怎么办,他也赶紧找人拉彩旗,给自己挂个劳动模范? 但其实在陈棉棉看来,他除了主角光环,和母亲,妹妹的死是资本,就没别的能力。 政治从来不是拔尖搞优秀,而是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战线。 陈棉棉也只拍一张站在中位的照片,就躲到一边了。 所有参与过的群众,她都要让拍上一张照片。 当然,往上寄,表功的时候她肯定只寄自己的照片。 但于普通人来说,就相机啪嘶那一下,都能叫他们觉得,这个冬天的付出是值得的了。 而且于人为善,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曾丽不是拍传统的照片,而是围着陈棉棉和妞妞俩,啪啪的给她们俩拍写真。 妞妞正值可爱,而且一拍照片就笑,曾丽就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她也想拍照,陈棉棉接过相机,主动帮她拍。 而等到曾风追过来的时候,一卷胶卷已经拍的差不多了。 …… 且不说曾风没能独霸功劳,得多抓狂。 陈棉棉给老右派们一人织了一双羊毛袜,正好碰上,就送给他们。 她完全是无心插柳,但她给祁嘉礼送羊毛袜的时候,他特地带着她走出人群,一路走到停放拖拉机的地方,这才说:“马芳确实留了黄金,当初部队专门分析,勘探地形,也接近真相了,但是小陈你懂吧,当时我被举报,那些资料,我……” 陈棉棉头皮发麻:“你把资料毁掉啦?” 他正在拼命干工作的时候突然被抓捕,挨整,难道说他心里气不过,就把关于黄金的资料给毁掉了? 祁嘉礼看缩在她怀里的妞妞,笑着说:“等到春暖花开吧,你就上趟省城,拿资料去。” 但立刻又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竟然真的有黄金,而且部队之所以后来再没找,是因为祁嘉礼被下放的原因。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黄金,但如果能找到,陈棉棉私吞不了,可只要交上去,那就能保她这十年安稳无忧。 但她得先问:“什么要求?” 祁嘉礼说:“我无颜见亲人,死了就葬在大西北,但你每年都要带妞妞来看我一回,你也一定要教育到她足够优秀,你要对她好,更重要的是,不管赵凌成怎么逼你,我不许你再生儿子了,你能做到吧,能就起誓,能,我也才给你资料。” 一个陌生老头,这么关注陈棉棉要不要生二胎,追儿子? 但那还用说嘛,她必须答应啊,她要用莫须有的儿子,给自己换个荣华富贵。 她有点反应不过,正在组织语言呢。 妞妞伸出小手来,甩掉毛绒绒的小手套,摸流泪的老爷爷:“不,不,fufu啦……” 她的发音不标准,不fufu,意思就是,不哭哭。 第54章 苜蓿 陈棉棉不了解祁嘉礼的人生经历。 还在想, 要怎么发誓,才显得她更有诚意。 但祁嘉礼突然说:“妞儿才多大,这就会说话了?” 孩子在劝他呢,让他不要哭哭。 陈棉棉想了想, 指拖拉机上喷的字儿:“妞妞, 这个字怎么读呀?” 妞妞只会崩单字儿, 但崩的可清楚了:“兵!” 陈棉棉把一排字一起念一遍:“河西民兵总队, 再看这个。” 妞妞看妈妈指最后一个字,说:“dei!” 那是奶音,她说的就对队。 她也知道自己很厉害, 扬起小脸蛋儿, 要妈妈亲亲。 陈棉棉回看目瞪口呆的祁嘉礼,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天才常有, 但被父母耽误的, 远比成才的更多, 我虽平庸, 可我会用我的双手, 只托举妞妞。” 这时远处有人在喊:“祁老头, 快来给野猪拔毛。” 祁嘉礼得去干活了,也不要陈棉棉发誓了。 只说:“你走之前, 记得来找我一趟。” 她说的很对,就是托举。 祁嘉礼想要的, 就是有人愿意全力托举一个女孩的人生。 他头回见妞妞, 还在她妈妈肚子里呢。 但现在居然已经咿呀学语,甚至会认字儿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0节 关于那批黄金的资料,他总归是要交出去的, 那就交给陈棉棉吧。 换她不追生儿子,用一生,只托举一个女孩。 …… 曾丽的棉衣太薄,曾风只好把军大衣让给她。 她的脚已经冻肿了,曾风只好把羊毛袜脱了,给她穿着。 他从个民兵那儿搞了件破羊皮袄,不保暖嘛,冻的他瑟瑟发抖。 再看看林衍和邱梅脖子上的大红围巾,他眼里直冒火。 狡诈的陈棉棉,随手一个花招就把他踢出局了。 她也是运气好,半路居然碰上一头野猪,一下子就搏得群众们的好感了。 附近的村民全来蹭肉吃,有夸她漂亮的,有夸她能干的。 甚至有人说,她应该是从中央下来的大领导,是来救苦救难,救群众的。 曾风裹着破皮袄,跺脚取暖,心里火苗腾腾的窜。 听到身后一声咳,他回头,破口就骂:“陈棉棉,老子苦干三个月,你呢?” 再说:“锄头,煤,粮食,所有物资可全是我向上要来的。” 要挖水渠,群众得吃饭,还要取暖,那些物资是曾风专门上省里特批来的。 要不然,吃不饱肚子,民兵和农兵干两天就不干了,回家去了。 曾风只是没出力气,但他的贡献,可比陈棉棉多多了。 陈棉棉摘下红围巾,围给了曾风:“拍照了。” 曾风忙整理围巾,把劳动模范四个字摆正,又说:“你抢功,还排挤我。” 但他还是摆出伟光正的姿势,认真拍照。 等拍完又问:“你没哄我吧,相机里面有胶卷的吧?” 陈棉棉给他看胶卷,然后说:“笑一下。” 曾风摆出指点江山的样子,笑的阳光灿烂。 但等一拍完,他就又说:“咱俩完了,从此分道扬镳了,各干各。” 陈棉棉说:“刚才笑的不自然,把牙齿露出来。” 曾风一咧嘴,配上那件烂皮袄,简直像个讨饭的乞丐,陈棉棉又咔嚓了一张。 然后她说:“邱梅书记的脚冻烂了,但拄着拐杖,还坚持在一线。” 曾风冷笑:“她把羊毛袜送给老右派了,那不活该嘛?” 陈棉棉再说:“所有的民兵和社员,老右派们手上全生着大疮,有的还在流脓。” 曾风也懒得装了:“主任,你派我来,是来找金子的呀。” 又说:“林衍是个傻的,只听那帮老右派的,邱梅就是个愚蠢又没远见的泼妇,眼里只有小麦,根本帮不了咱们,我准备举报他们,再提拔两个新官上来。” 他正说着,远处邱梅在喊:“谁敢乱踩麦苗,我就剁了谁的脚。” 曾风正好告状:“听到了吧,她整天只念叨小麦。” 见邱梅蹲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借着夕阳,正在土里刨着什么。 陈棉棉走了过去:“邱书记,你脚不好,干嘛还要出来,冻坏了怎么办?” 曾风还是很聪明的:“她的书记是你提拔的,还想继续干,就要拍你的马屁呗。” 又问邱梅:“你蹲地上干嘛呀,这算苦肉计?” 邱梅举手,掌心是几苗寸长的,嫩黄色的芽儿。 她看曾风:“你不是爱吃这个嘛,苜蓿芽儿,雪才化,它还没出土,要挖就得从土里往外刨,你乱割麦苗当青菜吃,我没办法,只能给你刨这个解馋呀。” 大西北的春天,是从女人们拨开雪,刨苜蓿芽开始的。 曾风前段时间因为想吃青菜,又正好看到麦子返青,于是割了些麦苗来吃。 当时邱梅跟他狠狠吵了一架,还把没看住他的林衍和民兵也全臭骂了一顿。 但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送他一把嫩嫩的小黄芽。 曾风双手捧过苜蓿芽,先对陈棉棉说:“这个,无敌的美味。” 但又问邱梅:“这东西居然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陈棉棉拈起一枚苜蓿芽,倒也不生气,而是难过。 她看曾风:“为了让你有绿菜吃,邱书记趴着刨苜蓿,曾风同志,你觉得她是不是在拍你马屁?” 曾风向来不出窑洞,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爱吃的菜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但邱梅把自己搞那么辛苦,刨那么点菜,她何苦呢? 嫩苜蓿难找,邱梅继续往前,但说:“陈主任,我这书记也就干三个月,过个官瘾,还是要归还给杨书记的,我也不是拍马屁,只是不想曾风同志乱割麦苗。” 又说:“曾风同志是城里人,不理解,一株小麦苗就能收获一大把麦子,磨成面粉,能蒸两个香喷喷的大馒头,那是我们一天的伙食,我不想他糟蹋粮食。” 为什么邱梅在乎麦苗,不让大家踩,也不让大家割。 因为麦苗是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 陈棉棉冷看曾风:“你是朱门酒肉臭,不理解我们,没麦子吃,就是路有冻死骨。” 这不杀人诛心嘛。 曾风来西北,就是要跟群众打成一片的。 这个国家是人民的国家,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怎么能用朱门称呼? 但陈棉棉不等他辩解,再说:“曾风同志不识稼穑,乱割麦苗当菜吃,地委书记无奈,抱病挖苜蓿的事情我会如实向上反应,就看总革委如何处理他吧。” 曾风是真不知道,搞点小苜蓿苗要费那么大的劲儿。 如果知道,它再好吃他也可以不吃的呀。 他掏出一沓粮票递给邱梅:“原来的我掏粮票,以后我不吃它了,行了吧?” 邱梅今天的苜蓿是给陈棉棉挖的,让她尝个鲜。 但见陈棉棉在朝自己眨眼睛,她可是做过媒婆的,脑子好使。 她灵机一动就说:“听说曾风同志的父亲是大领导,那他乱割麦苗当菜吃的事,应该不算犯错误吧?” 陈棉棉立刻接上:“毛选里讲,有支部队行军时踩踏了麦苗,团长登门算价钱,给农民赔偿,踏了麦苗的营长直接被贬成了小兵蛋子,不过曾风同志可是官二代,我如实把情况报上去吧,说不定总革委会号召大家学曾风,集体割麦苗呢。” 官二代还是个新式名词,但它恰好能定义曾风。 而他为了抓邱梅和林衍的小辫子,拍照用掉了两卷胶卷。 但狡诈的陈棉棉,她来了不过两三个小时,就给曾风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而于林衍和邱梅来说,都被拍照了,撤职在所难免吧? 但在此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曾风主动说:“陈主任,我也揪了邱书记和林衍好多的小辫子。” 看她转身离开,跟着跑:“但我不向上举报,你也别举报我,成吗?” 邱梅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她也觉得应该见好就收,忙喊说:“陈主任,那就一笔勾销了吧。” 但陈棉棉并不吐口,撩下曾风回了窑洞。 西北这地儿,要说脏,那是真脏,但只要认肯收拾,也能收拾干净。 这一间是林衍和邱梅,曾风几个领导住的窑洞。 好大一张炕,炕上只铺着被擦的明光噌亮的红柳席。 炕里烧着从山里扫来的树叶,地上的炉子里还架着煤块,火汹汹的。 因为太热,曾丽自己把衣服脱了,但忘了给妞妞脱。 小丫头正在学爬行呢,因为衣服穿得太多,爬不动,四肢在原地划拉着。 陈棉棉摘掉她的小棉帽,头上的汗冒的跟落雨似的。 妞妞虽然脑子好使,便学爬行比较一般,倒是耸着屁屁能往前挪。 小妞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想来个屁挪,往前跑跑。 但是不对啊,坐了片刻她咕嘟就趴下了,因为她觉得屁屁好烫啊。 本来趾高气昂的曾风现在又变的可怜巴巴了。 他哀求说:“主任,我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对错一笔勾销,成不成?” 而如果曾丽不是来的路上挨那几个小时的冻,以及,亲眼看到马继业没有戴帽子,在两个小时内耳朵直接冻到出血,她虽在西北,但不理解冷,和冷对人的摧残。 可现在她懂了,她开始拆她哥的台了:“屁呀,你穿着那么厚的棉衣,还有那么厚的羊毛袜,而且我听他们说了,你整天呆在窑洞里,就没有出去过。” 陈棉棉笑着补刀:“也出去过,但是去割麦苗当菜吃。” 曾丽是女孩子,有同情心的,她抬脚说:“我的脚都冻肿了,别人的手全在流脓,我虽然恶心他们,甚至不想吃他们做的饭,但是哥,你一点都不辛苦。” 亲人的打击尤其致命。 曾风气的咬牙:“丽丽,我有可能被下放,去劳动!” 曾丽居然说:“你原来还劝我出野战呢,你去劳动,那不挺好的?” 曾风再呲牙:“丽丽,你可是我亲妹妹。” 曾丽歪头向陈棉棉:“对不起,她是我姐,我更支持她的工作。” 曾风再看陈棉棉,好吧,她笑的可得意了。 而如果她不顾情面,真的举报上去,曾风是真有可能被劳改的。 说话间饭来了,是一脸盆的排骨,剁成条煮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1节 还有一大缸子酸菜莜麦面汤,嫩黄色的苜蓿芽飘在酸菜汤上。 那排骨闻着,有股独特的甜香,曾丽抓起一根,从头啃到尾:“好吃。” 曾风暂时忘了工作,得跟妹妹讲讲:“这种猪,在山里拱一种叫蕨麻的东西吃,那东西会变成脂肪,所以它的肉特别油,也不好吃,就这排骨,又甜又香。” 又说:“前阵子林衍还猎过一只鼠兔,就是这排骨的味道。” 陈棉棉冷哼:“林衍给你猎鼠兔,你悄悄给他搞举报。” 曾丽不明所以,但也说:“哥,你简直没良心。” 陈棉棉给妞妞喂酸汤呢,特地舀上面的嫩苜蓿苗,而酸汤加上莜麦,就会有一种独道的,油津津的酸香味,苜蓿苗却是嫩甜的,和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好吃。 妞妞是一碰到好吃的就要耸屁屁的。 吃一口,她就要呜一声,再耸一下小屁屁。 曾丽不喜欢吃酸,就不喝了,但曾风给自己倒了半缸子酸汤。 吃完肉再喝一碗酸汤,他抹嘴:“爽啊!” 但见陈棉棉朝着自己冷笑,想起他很可能会被下放,他就又说:“主任,就算你要故意整我,咱们也算朋友一场,这样吧,你把我安排到红旗农场吧。” 妞妞小嘴叭叭的,还要吃。 但陈棉棉不能给她吃太多,就不喂了。 她看曾风,继续冷笑:“虽然你瞧不起红旗农场那帮老右派,但你也知道,他们行事光明磊落,不会故意整你,而你瞧不起的马家兄弟,他们也不会故意打你。” 曾风愣了一下,就发现还真是这样。 红旗农场那帮老右派都已经没用了,所以他都不正眼瞧他们一眼。 但他如果下放,也只愿意跟他们待在一起,因为那是一帮难得的,正直的人。 曾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也非十恶不赦之辈,就有点惭愧了。 也就在这时,陈棉棉说:“我的照片寄到总革委,你的寄到申城革委,而《河西日报》上,就登林衍和邱梅的照片,还有,帮杨书记和柳燕再请三个月的假,接下来咱们的任务是,教西北农民正确认识化肥和农药,你要不干……” 曾风腾的跳了起来,举双手:“我干!” 又兴奋的说:“申城革委向来不听首都革委的,申城的小将们,现在也渐渐不听我的号令,都不给我写信了,但这回的照片寄过去,我就又能稳占江山了。” 陈棉棉只安排工作:“那就我来列农药化肥单,你和邱梅下乡搞宣传。” 但再指曾风的鼻子:“咱们这个领导班子暂时不变。” 曾风还记着要找黄金呢:“可是……” 陈棉棉撒谎撒的不眨眼:“你这个同志就是太笨了,下乡的时候你去打听线索啊,听老百姓的,总有人是没被青海王杀掉,并且知道黄金线索的,先找线索!” 就在刚才,曾风都以为自己得去劳改了呢。 别的他都可以忍受,但他受不了那帮老右派身上的虱子。 而且他们还喜欢脱光了衣服,比赛捉虱子,边捉边吃,简直恶心。 但没想到陈棉棉不但不搞他,而且还愿意让他在申城重新扬名,夺回权力? 其实那也是最优解,因为政治格局,申城就占了一半。 陈棉棉搞好首都,曾风占着申城。 他们的革命事业,才能被所有高层干部们看到。 下乡的时候顺带打听黄金线索,这也是个妙主意。 他问农民们打听线索,总比现在毫无头绪,四处乱挖的强吧。 平心而论,陈棉棉长得美,虽然爱抢功,但不吃独食,是个好领导。 可惜她是个女同志,曾风一大男人,实在没法向她低头。 天晚路远,今天晚上陈棉棉和曾丽得住在这儿。 于大人来说当然辛苦,上厕所得去外面,寒风瑟瑟屁股冷。 但妞妞好开心啊,她头一回见能睡十几个人的大炕,而且大家是一排排的睡,她和妈妈被安排在炕中间,最热的地方,左边是人,右边也是人。 因为炕太烫,妈妈把她放在胸膛上。 妞妞钻出被子,一扭头,这边的阿姨亲了她一口。 她小手擦擦,再扭向另一边,另一边的阿姨也香香了她一口。 妞妞不喜欢被人亲亲,捏小拳头:“fu,bu,不……”不要! 第二天阳光刺眼,裹紧大棉袄出窑洞,就可见刺骨的春风中,高山上的雪水正在消融,缓慢的朝着新挖出来的沟渠移动。 平原上,大块雪融化的地方,麦苗已经翠绿,在蓬勃生长了。 祁嘉礼的烂羊皮袄也不知多久没有洗了,臭的能熏头一头羊,头发里,虱子白色的卵清晰可见,走在田埂上,他却一脸笑容:“今年麦子的产量,会比去年更高。” 陈棉棉也笑:“曾风和邱梅接下来会下乡普及种植知识,就是辛苦你们,该回农场继续劳动了,红旗农场是我的实验点,还请祁老多费心。” 曾风其实就是个官油子。 但是很奇怪,陈棉棉总能驱赶着他,让他去干实事。 祁嘉礼疼爱妞妞是因为女儿们,但欣赏陈棉棉,则是因为她本身。 把存放资料的纸递过来,他说:“如果曾风是我的手下,我早枪毙他八百遍了,但你的做法才是对的,相比嫉恶如仇,因材施用,才是好干部。” …… 怕妞妞要起湿疹,还怕她传染感冒,陈棉棉也该走了。 回窑洞,她却见曾丽站在门口,目光傻呆呆的,看着窑洞里。 窑洞里,林衍盘腿坐在炕上,整在整理旅行包。 她给他带了几包高干粉,还有他专门要的药品,羊毛袜和军用皮带。 但很奇怪的,林衍除了一张编织好的红柳大席子,还给她装了一件女士特种棉衣。 他说:“这个,你拿去穿吧。” 陈棉棉想了想,问:“舅舅,这棉衣是小姑给你的吧?” 特种女兵在这个年代不多见,女士棉衣更是稀少,那一看就是赵慧的。 林衍没说话,只把拉琏拉了起来,再看妞妞:“笑一个。” 如果有人不亲亲她,妞妞反而会喜欢。 她指林衍衣服上印的字儿:“bin!” 再朝着妈妈扬起小脸蛋儿,笑了满下巴的口水,要亲亲。 林衍抱着她,直到陈棉棉上了拖拉机,再看了许久,才交给她妈妈。 领导视察完工作,要离开了。 老右派们是因为一人得了一双羊毛袜,要送行。 邱梅拄着拐杖,还得再送陈棉棉一小包的苜蓿芽,让她带回去。 但送的最虔诚的就是曾风了,扳着车厢壁说:“照片一洗出来,你就要寄到申城革委会去,但是要记得,一定要挑一张最帅,形象最好的。” 陈棉棉都想好了,就挑那张,看起来最像乞丐的。 但她当然答应的很好:“那还用说?” 曾风又说:“还有,记得帮我美言几句,夸一下我的工作。” 但随着马继光抓起摇把捅进拖拉机,呼呼几下摇,他的声音就被淹没了。 曾丽有经验了,不但戴着雷峰帽,里面还裹着大围巾。 棉被一裹双手一袖,她大声说:“姐,那个林队长真的快五十岁了吗?” 又问:“你有没有发现,他那个人吧,特别的男人。” 赵凌成外形虽然帅气,但脾气不好,据说工作中也挺随和,可日常很高冷的。 但林衍不是,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从容随和。 而且据说他挨了好几年的整,但看外貌,完全不像五十岁的样子。 陈棉棉昨晚没睡好,今天有点晕车,时不时的就想吐。 但看曾丽的眼神,她觉得有点不对,她忙说:“曾丽,林衍跟你爸同龄。” 曾丽笑的傻乎乎的,却又说:“他好像还是单身呢。” 又说:“昨晚他脱衣服时我看了,哇,肌肉比我哥的还要结实呢。” 话说,陈棉棉一直觉得,赵慧对林衍应该有种特别的情愫。 之前她不太敢确定,但今天,通过那件女式棉衣,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赵慧不婚,是因为她一直暗恋着林衍。 但林衍应该并不喜欢赵慧,所以才把棉衣转给她。 那林衍又是啥打算,还不到五十岁,打算永远单身吗? 也不知道赵凌成啥时候回来,到时候她得好好问一问,看是啥情况。 见曾丽傻乎乎的花痴,她得提醒她:“林队虽然没结婚,但应该有对象。” 曾丽却说:“我问过邱梅书记,他没对象。” 不过再叹口气,她又说:“但你懂吧,男人过了四十岁,那方面就不行了。” 陈棉棉上辈子接触的男性,有的六七十岁还能呢。 她说:“谁跟你说男人过四十就不行了?” 曾丽是个傻丫头,直接出卖她爸:“我爸大概38岁吧,就跟我妈分床了。” 又说:“我妈带他上医院看过好几回,吃了好多药,不管用。” 如果她爸还能,以曾丽刚才的眼神,说不定就要去追求林衍,来个老少恋。 但幸好她爸不行,就叫她打消了念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2节 而以陈棉棉的了解,男人回家不吃,只有一个原因,在外面偷吃饱了。 她也几乎可以确定,曾司令绝对有婚外情。 但申城那么大,只要他有意隐瞒,女方又愿意配合,那种事可不好查。 而本来陈棉棉都只想阻止曾丽妈妈的去世,不想查别的了。 她还对自己胡乱猜疑黄琳她姐的事,挺抱歉的。 但事实证明,她作为律师,寻找线索的敏锐度没有丢,她的猜测也没有错。 …… 关于赵凌成他们这一回取得的重大成果,先登上报纸,他们才回来的。 本来,在六十年代,老美有一种叫激光制导的导弹,它的打击精度非常高,苏联也正在加班加点的研制中,但这天,像《人民日报》,《青年报》,几乎所有报纸的头条都是激光制导已经实验成功,并将应用于军事中的消息。 当然,由谁研发,又经过多么艰苦的实验,那些报纸上是不会提的。 赵凌成他们回来,事先也没有任何通知。 爱情当然是浪漫,赵凌成碰到一株沙漠玫瑰,专门挖了抱回家。 但生活是柴米油盐,而且他是个极端挑剔的人。 陈棉棉最近主要是,趁着农场春播,在忙着捉瞎瞎,攒给妞妞做皮鞋。 她也一直没断早教,但妞妞有个问题,她不肯学爬,而是坐着地上用屁屁走路。 卧室地面上铺着光亮的席子,赵凌成一进门,愣住了。 因为几个月不见,他闺女又大了一圈儿,但小脸颊红丢丢的。 那一定就是带出去吹了春风,吹出高原红了。 虽然每天晚上至少要擦身,但他也得先放行李,换衣服洗手洗脸。 陈棉棉正在给总革委写信,汇报她近期的工作呢。 赵凌成才进洗手间,就发现闺女到了卧室门口,正在歪着脑袋看他。 匆匆忙忙洗了一把,进小卧室翻件家里的衣服穿上。 他才到卧室门口,就见妞妞小屁屁一蹦一蹦,往床上跑了。 边跑她还边喊:“妈妈,妈妈,抱,抱抱!” 厨房和洗手间卫生全部不达标,但赵凌成没敢吭声,把闺女放翻在地。 然后他跪到地上,拍拍手:“妞妞,爬一个爸爸看。” 妞妞咕噜一个翻身,眼不丁儿的,小屁屁往前挪着,又跑掉了。 赵凌成举起闺女,脱掉小尿兜,就发现她小屁屁也是红的。 他明白了:“小陈,妞妞是不是不会爬?” 小丫头已经抓到妈妈的凳子了,扶着就可以站起来,伸小手:“抱抱!” 陈棉棉把闺女放到地上,解释说:“她好像不太会用力。” 她也是头一回当妈,又没经验,又说:“也就屁屁受点罪,没关系吧?” 赵凌成盘腿坐到地上:“爬行能锻炼她的前庭,那是必须的。” 他也知道,惹了媳妇生气,今天怕连八分钟都捞不到。 可他还是得批评她:“育儿书就在桌子上,但我猜你忙工作,根本就没看。” 陈棉棉确实没看,但也不服气:“你一走那么久,回来就只会挑毛病?” 赵凌成闷了片刻,又说:“我进门一个小时了,你甚至没有回过头。” 陈棉棉忙着写信呢,好吧,回头看一眼。 她都有点愣住:“你怎么瘦成这样?” 但又说:“还好吧,我瞧着你没有生冻疮。” 赵凌成不会生冻疮,是因为他从小是在莫斯科长大的,那边天气更冷,他也更适应。 但没生冻疮,就不值得妻子多看一眼吗? 他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可他这样,陈棉棉也生气了:“所以呢,你一回家就要挑毛病,骂人?” 其实不仅他俩吵,二楼,薛芳也正在骂丁保刚。 赵凌成就在一年前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听着优美的音乐加着班,简直不要太潇洒。 他理屈,但是更心疼,女儿的前庭要是发育不好呢? 不过孩子总是越长,就越可爱的。 赵凌成才要说话,妞妞主动爬到他怀里,软乎乎的小手朝他伸过来。 赵凌成于是去亲亲,小女孩却手捂他的嘴巴:“fu,不……”不准凶她妈妈。 赵凌成想了想,把女儿翻放到地上,拍她屁屁:“要不爬行,我可就要亲亲你啦。” 看得出来妞妞很想跑,可她肚皮贴地,四肢扑腾,跑不掉。 咕噜一个翻身,还是屁挪,她朝着妈妈去了。 钻到妈妈的凳子下面,她再探头,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赵凌成还有件事要出去一趟,但陈棉棉不理他,他也就不好意思讲。 曾司令下个月到省城,本来应该是祁政委去,但他点名要赵凌成去汇报工作。 而且他明天就得去泉城,跟柳燕交流一下情况。 他总归还是想把唐天佑从对岸给钓过来,就不能断了间谍那条线。 罢了,先教妞妞学会爬吧,前庭发育太重要了,必须让学会。 他要追,妞妞就跑,小屁屁挪着,她跑的飞快。 大衣柜在阳台一边,小家伙一路屁挪过去,居然还能拉开门,钻进去。 也才十个月的婴儿,赵凌成发现自己都有点对付不了她。 但拉开大衣柜的门,他又愣了一下。 他原来给陈棉棉买过好几条裙子,想她夏天穿着。 但她转手就送给了许小梅,永远穿件打满补丁的,王喜妹褪下来的烂褂子。 去年冬天孩子们笑话她像藏马熊已经是好的了。 原来家属们总在背后笑话,说她像个不知道已经解放了的,旧社会的老寡妇。 一冬天穿的邋遢,孩子们还是叫她藏马熊。 但是衣柜里居然多了几件布拉吉,有长裙的,短袖的,还有无袖的。 赵凌成再一扒拉,还看到一双丝袜。 在这戈壁大漠上,女同志们唯一的享受,也就是夏天的三个月了。 她们可以尽情穿漂亮的裙子,用黄琳的话说,一到夏天,她就感觉像是回到了申城。 赵凌成习惯性舔了一下唇,等到他媳妇穿裙子的时候,他就去省城了。 但她眼光也是真不错,有件白色碎花的,天蓝色的,都很好看。 赵凌成从柜子里扒拉出闺女,强行压到地上,要她学爬,一边心里还在琢磨,自己得怎么耍个小心机,让媳妇儿换上裙子,他得看一看再走。 但也恰是在今天,陈棉棉把黄琳她姐,黄蝶女士和曾司令连到了一起。 黄琳还在上班的,今天丈夫可算回来了,还专门上幼儿园接她回家。 她心情不错,俩夫妻一路走着,经过窗外,就说:“我姐来一趟容易吗,赶紧去打报告啊。” 陈棉棉还在大卧室,也只隐隐听到。 但起身就往外走,这时黄琳和曾云瑞俩夫妻恰好进单元楼。 她一把拉开门,不过得先寒暄两句:“曾工,接媳妇儿下班呢?” 曾云瑞瞧着比赵凌成还瘦,而且他懒得防晒,黑的冒油,手上也全是大冻疮。 抱着儿子康康,他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但为了少吵架,他还是说:“阿琳太辛苦,我接她下班也是应该的。” 陈棉棉又说:“听说你要调回申城,到时候就轻松了。” 黄琳只知她姐的风光,并不知道那风光的背后是什么。 正好陈棉棉提起,她挽上曾云瑞的胳膊说:“小陈,我姐呀,要来探亲呢。” 再寒瞟曾云瑞一眼:“赶紧打报告,批准都得一个月呢,她难得来一趟,咱们可不能拉她后腿。” 又自豪的说:“别人就算了,但是小陈,我要介绍你跟我姐认识。” 陈棉棉都没有想到,黄琳她姐会是以探亲的方式来。 而且不论曾风还是曾丽,都不认识对方,那曾风他妈应该也不认识。 但两条看似毫不相交的线,却能完美的造就谋杀案。 陈棉棉曾经可是律师啊,都算大开眼界。 曾丽要去沙漠里,就有人送她能诱惑蛇的咖啡,死的顺理成章。 她妈妈因车祸而死在西北,谁能想得到,凶手也是从申城来的人呢? 但这一切都是陈棉棉的揣测,她该怎么告诉赵凌成呢? 但先不说这个,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那不,赵凌成把闺女像摁小鸡一样摁在地上,要让她学爬。 妻子过来了,拿着一张纸,纸上是个地址。 她盘腿坐到了地上,先说:“想不到吧,青海王真的留了黄金,而线索嘛,就在这儿。”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3节 赵凌成一看地址:“省城?” 陈棉棉笑着说:“对啦。所以下个月我要去趟省城,拿资料,喔不,搞革命。” 下个月赵凌成也得去趟省城,他要去见曾司令。 他媳妇儿也要去的话,那些漂亮的裙子,她是为了进城才做的吧? 赵凌成从不惧于别人觉得他爱人漂亮,因为在他看来,追求美是人的天性。 而且正如赵军所鄙视的,他一直怀念被光鲜美貌的妈妈牵着手,走进筹光交错的宴会厅时,所有的男人,包括侍应生会在瞬间止步,向着他漂亮的妈妈行注目礼时,他心中的快乐和自豪感。 他不敢向任何人表露他那隐秘的,罪恶的自豪感。 他并不憎恨,且永远怀念他的母亲。 他也觉得,他应该给媳妇儿挑一管口红,才好配她那些漂亮的裙子。 但这该死的大西北,百货商店里,连支口红都没有。 趁着爸爸突然松手,妞妞翻身坐了起来,撇嘴指字条上的字,小声说:“jun,军!” 再指另一颗:“呜,er,二!” 赵凌成看看字条,再看妻子,不可置信:“她在认字?” 他一走几个月,都不知道,他闺女不但会提前预警爆炸,而且能认得一筐字。 陈棉棉抱起闺女来,狠狠给了她两个香吻,又说:“咱们妞儿要学习爬行,学会了还有亲亲,要不要呀?” 症结在这儿呢,妞妞不爱被别人亲亲,但喜欢妈妈亲亲。 她躺到席子上,翻身过来,但是该怎么爬啊,孩子四肢划拉着,可就是一动不动。 第55章 情敌 闺女啥都好, 就是不会爬。 像小青蛙一样划拉了一番,孩子撇着小嘴坐了起来:“抱抱。” 陈棉棉舍不得闺女委屈,连忙抱起来拍哄。 赵凌成跟在后面劝说:“爬行非常重要,你不能因为她觉得难就不让她学。” 妞妞小嘴是撇的, 两只大眼睛萌的像小猫咪。 陈棉棉亲亲闺女:“又不急在一时, 过几天再学又能怎么样?” 妞妞能听懂的, 撇着小嘴巴点头:“呜!” 赵凌成也不是脾气坏, 而是性格使然,他喜欢较真儿。 他说:“她过几天就该学习走路了,如果爬不好, 她也就走不好, 必须得学。” 陈棉棉有点烦了:“她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 见餐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朵粉色,亮晶晶的花, 还盛在只蓝色杯子里, 格外的有艺术性, 她看赵凌成, 换了话题:“什么花啊, 这么好看。” 再一摸:“居然是石头的, 但长成了花的样子,这到底是啥?” 花瓣栩栩如生, 叫她以为是真花,一摸才发现它竟然是石头质地。 也太神奇了, 石头竟然能开花。 赵凌成声音突然放低, 答的也莫名其妙,还特别深情:“是你。” 陈棉棉都懵了:“到底是啥?” 赵凌成不答,而是把石头花摆进了家私柜。 见餐桌上有英文故事书, 他指封面上的小熊:“妞妞,认得这个吗?” 妞妞答的可干脆了:“bear!”熊就是bear。 赵凌成再看陈棉棉:“你教她的,还是美式发音?” 陈棉棉在一年前撒的谎,在今天正好圆上。 她笑的得意:“现在你该相信,我所有的知识都是在红专学的了吧,不然我能生出这么聪明的闺女来?” 但其实她这样说,赵凌成反而更加不相信了。 因为目前国内的英语,教的都是英式发音,人们都不讲美式。 赵凌成也更习惯美式发音,但为免麻烦,后来生生改成了英式发音。 算了,他就当自己是个傻子吧。 但妞妞的学习速度,确实已经不是教科书能衡量的了。 那应该是强大的刻板记忆力,只要认过一次的知识,她就过目不忘。 她确实是天才,但会不会因为语言系统发育的太快,行动方面就比较迟缓? 那她的下肢没问题吧,还能不能学会走路? …… 赵凌成只要回家,都是先搞卫生。 因为他干的好,陈棉棉就不敢像薛芳和黄琳一样,敞开了的撒气。 楼上叮叮咣咣的一直在吵架,但他们俩却格外和谐。 陈棉棉是不敢吭气,妞妞觉察到妈妈怕这个陌生男人,也就乖乖的。 最近正值青黄不接,虽然今年终于不吃箭舌豌豆了。 但发的要不是苦荞面就是玉米面,而且还是饲料玉米,不放糖精调味就没法吃。 姜霞家倒是有点攒存的大米,她还在厨房的大冷柜里冻了些羊肉,今天特地给赵凌成送来,进门就笑着说:“小陈,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是个好媳妇儿。” 随着出外勤的男人们回来,满院子鸡飞狗跳,家家户户都在吵架。 姜霞在夸她,按理陈棉棉就该受了,但实事求事,她说:“婶子,要是别家男人回了家不是躺着,而是像凌成一样愿意干点活,媳妇们也不会跟他们吵架的。” 要不是赵凌成愿意干活,陈棉棉早跟他干了八百架了。 姜霞不认同她的做法,但算了,她不说。她指肉:“好好给他补补身体。” 姜霞没有问,其实也不想问。 但赵凌成照例要说的:“婶子,帅帅他爸,还是没找到。” 姜霞老公名叫李怀才,是被沙暴给埋了。 别的被埋的人,随着沙漠的流动后来都陆续找到骨骸了。 但就姜霞老公,白骨都找不到。 这都四五年了,因为只是失踪,组织想给姜霞再安排个对象都不能。 她叹了口气,帮陈棉棉把羊肉泡进了水里,离开了。 赵凌成偶然瞟了一眼肉,好吧,他口沫生津,也唇干舌燥。 因为那包肉里足足有七八颗的小羊蛋,而那东西,红焖了尤其好吃。 陈棉棉已经在备料了,找来锁阳肉苁蓉,看来是要红焖。 但最要紧的还是妞妞,她怎么就不爬呢? 赵凌成边干活边仔细观察孩子。 而一个在武器研发方面厉害的人,他的观察力就是无敌的。 所以到晚饭时,他就找到原因了。 却原来怕孩子膝盖着凉,陈棉棉在爬爬裤里备了两块瞎瞎皮,那个才是症结。 赵凌成脱掉孩子的裤裤一看,当即给她换了一条。 再翻过来把闺女放地上,才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屁,她嗖嗖的就往前爬了。 赵凌成抱起闺女,拿裤子进厨房:“看到了吧,是瞎瞎皮在打滑。” 再让陈棉棉手摸:“你自己试试,这有多滑溜。” 妞妞也想爬的,但瞎瞎皮实在太滑了,孩子想往前爬,却只会摔个大平趴。 孩子没办法,就发明了挪屁屁的方法来移动。 陈棉棉也没想到,阻止女儿爬行的,居然是她好心办了坏事。 她也有点怕,忙问:“不会耽误她发育吧?” 别本来闺女该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人才,却被她给耽误了吧? 赵凌成气咻咻反问:“你说呢?” 主要也是陈棉棉太懒,怕要脏了别的裤子,就只给妞妞一条裤子穿。 但最爱她,也最信任她的孩子,竟然是被她给害的? 陈棉棉不止理屈,还愧疚,抱过闺女来亲亲:“对不起,妈妈错了。” 妞妞又不知道不会爬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 孩子嘛,跟妈妈是共生的,只以为是爸爸破坏了她们俩的幸福生活。 小家伙指门,推爸爸:“jiu,jiu ~”让爸爸走。 陈棉棉忙说:“他是爸爸,他最爱妞妞了,咱们要他,妞妞还要跟他学爬爬喔。” 再抵女儿的额头:“妈妈偶尔也会做错事,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以赵凌成看,孩子成长中的容错率还是很强的。 就好比薛芳家的小苗苗,原来那么胆小怯懦,还动不动就会摔跤。 但今天他却见她跟着一帮男孩儿在爬围墙呢。 而她也仅仅只是,在生活中,得到了陈棉棉一点小小的鼓励而已。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4节 所以妞妞只要从现在开始学爬,就不会有问题的。 话说,自打陈棉棉再回来,她的行事风格,性格底色中,都多了几分林蕴的影子。 或者说是聪明且强悍的女性的行事风格,她会固执己见,也会勇于认错。 而当家长发现自己错了,且愿意承认错误时,孩子反而会更爱她。 那不,本来妞妞不情愿爸爸抱的。 但妈妈跟她认错,讲道理,她就会主动伸小手来抱抱。 她愿意听爸爸的,是因为她信任妈妈。 而曾经的林蕴,虽然觉得赵勇投错了队伍,但从不否认他的实力。 她也总会跟赵凌成讲:“一定要认真听你爸讲的每一句话,你将来才能变得优秀。” 为什么赵凌成非要把唐天佑哄过来,则是因为林蕴后来变了。 她依然爱赵凌成,可她变的烦躁,神经又敏感,歇斯底里钻牛角尖。 赵凌成需要知道她在军统都经历了些什么,那也是他的心魔。 他总怕他媳妇儿某天也会突然发疯,那爱妈妈的妞妞,就将是另一个他。 且不说赵凌成的胡思乱想。 陈棉棉烧好了羊肉,总共分成了三碗,然后往餐桌上端了一碗。 赵凌成盯的紧紧的数着呢,里面只有两枚小羊蛋,剩下的在另两碗里。 他就问:“这两碗是留到明天吃的?” 陈棉棉却说:“薛芳和黄琳最近都帮了我很多忙,那是送给她们的。” 她摘了围裙,得洗把手,再穿外套。 赵凌成一手抱着闺女,嗖嗖嗖的,把所有的小羊蛋全挑了回来。 懂得都懂,那方面,时间和质量一样重要。 赵凌成也才酣畅淋漓过一回,但时间问题是他的心病。 西北男人迷信的小羊蛋,他今天又有地方施展,就不怕流鼻血,他得全吃掉。 陈棉棉端着两碗肉,上楼敲开了薛芳家的门。 她果然没猜错,丁保刚歪躺在沙发上,苗苗在客厅,就薛芳一个人在厨房忙碌。 但一碗羊肉成功让薛芳消了气,笑着说:“谢谢你,有羊肉还记着我。” 陈棉棉得说明:“这是姜霞自己的肉票攒的肉。” 姜霞老公工资和粮票照发,所以她比别人多一份伙食。 这种小单位最讲究公平的,送人东西,但也不能让人嚼闲话。 再上五楼,黄琳家倒是其乐融融,但两口子没做饭,而是在客厅里忙碌着。 接过羊肉,黄琳问:“小陈,你家小卧室是不是也有羊毛毡?” 曾云瑞也说:“要不借我们用一阵子,过了再还你?” 妞妞的婴儿床就是小康康的,一床羊毛毡而已,陈棉棉当然会借。 黄琳要借羊毛毡,应该是给她姐,黄蝶睡觉用的。 陈棉棉就问:“黄琳,你姐到底啥时候来?” 黄琳恨不能她姐明天就来,但说:“得基地批准了才行,而且你知道的,外人要来咱们这儿探一趟亲多麻烦,我姐还得先上军区拿许可,然后才能来呢。” 曾云瑞说:“也是奇怪,年年请她不来,今年突然就要来了。” 又说:“其实黄蝶也就个售货员,普通人。” 黄琳不高兴了:“乡巴佬,她是服务外宾的呐,那能是普通人吗?” 又说:“算啦,老曾家在浦东,乡下人嘛,不懂。” 曾云瑞也生气了:“浦东怎么就是乡下啦,你们这些浦西人,狗眼看人低。” 陈棉棉专门告知这碗肉里面有羊蛋,俩人才不吵吵了。 黄琳其实并不认识羊蛋,翻了半天也翻不出来,就让曾云瑞把羊肉全吃了。 毕竟补药放得多,再加上心理暗示,这天晚上曾云瑞果然异常勇猛。 而妞妞大了点,今晚家里又来了陌生人,她就不肯睡。 她扶着床沿就能站起来了,就搞得赵凌成以为她睡着了,想干点啥。 结果听到小猫猫一样的喵呜声,一回头,闺女在床里,露着两只大眼睛。 但婴儿毕竟瞌睡多,闹了半天,赵凌成都浑身发热脑子嗡嗡了,闺女可算睡着了。 不像冬天,剥媳妇儿跟剥玉米似的,剥了一层又一层。 天气转暖,媳妇儿穿的少,她也极会配合,双臂交缠,又轻柔的哼着。 她叫赵凌成觉得,在沙漠里搭帐篷的四个月,那辛苦都是值得的。 但不对,他一摸褥子下面,冒冷汗:“东西呢?” 陈棉棉因为忙的忘了,此时才一个机灵:“我忘领了。” 最要紧的东西,小雨伞,没了。 因为赵凌成一直没回来,陈棉棉也就没领过。 她也不是不懂男人的脆弱,只是没想到赵凌成的心理会那么脆弱。 所以环上他的脖子还要扎他一刀:“你都瘦成这样,身体肯定也虚,要不缓缓,等明天吧。” 赵凌成人都要炸了,还要等明天? 冲动叫他等不了,还想办事,但陈棉棉得拒绝:“我在排卵期呢。” 又说:“明天一早医院一上班我就去领,忍忍吧。” 赵凌成还能说什么呢,她不会记着要小雨伞,是因为她不觉得那种事情是享受。 得,咬牙睡吧,等明天领到了再说。 但不出意外的,三更半夜他猛得爬起就往厕所跑,鼻血流的哗哗的。 陈棉棉追进厕所说:“不应该啊,就两颗羊蛋,我还吃了一颗,你咋又成这样啦?” 赵凌成哪好意思说,自己把另两碗里的全挑出来,偷偷吃掉了? 更可气的是,别人都知道媳妇儿不会专门领小雨伞,所以人家回家之前就上医院领过了。 等第二天一早赵凌成到医院,护士连盒子一起给他,里面也只剩一小盒。 且不说赵总工艰难的性福生活。 陈棉棉因为事儿比较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就先没讲间谍的事。 但特务是个网,一个人要专门从申城跑到泉城来杀人,就必然需要同伴的协助。 赵凌成放着柳燕这条长线,也果然就钓到大鱼了。 …… 他这趟去见柳燕,带着马骥的。 关于柳燕的事,他也提前写好了书面报告。 但暂时祁政委会压着文件,让它只留存在基地内部。 等他们摸到柳燕的上级,尤其是那位叫云雀的,收网时就会提交报告。 在招待所停车,马骥得感慨一句:“俩狗日的,日子过得倒挺爽。” 杨书记都有点乐不思蜀了,因为每天三顿饭有人送上门。 而且鉴于他表现良好,还可以自己去上厕所,到招待所院子里放个风。 但忙工作的邱梅因为冻烂了脚,到现在还拄着拐杖呢。 工资照发,饭有得吃,杨书记简直不要太开心。 不过柳燕的问题就比较大了,严老总边走,边压低声音跟赵凌成讲。 “她整天以泪洗面,还在手上划了好多道口子,而且据她说,她有神经衰弱症,那是一种喜欢自杀的病,还好我一直哄着,开导着,不然只怕她已经死了。” 赵凌成是明知媳妇会生气,但有啥该讲的都会讲的性格。 他止步:“你跟她睡过觉了吧?” 看着他刀子般的目光,严老总没敢撒谎:“有一回去聊工作,她抱住我,但我,守住了。” 他虽然没犯错,可他已经认为柳燕是迫不得已,且有自杀的病了。 赵凌成再问:“她说让你买治疗神经的药,你给她买了?” 严老总说:“她一直在尝试自杀,不买不行啊。” 赵凌成说:“等你睡过她,放松警惕,她就会迷翻你,偷你证件坐火车出逃。” 他继续往前走了。 严老总止步原地,后背冒冷汗。 是的,他以为柳燕是被迫的。 而且她跟钢厂的女性,包括他媳妇完全不一样。 他虽然没有放松过警惕,但对柳燕有着满满的同情。 可要她跑掉,甚至越境到对岸,以特务们的习惯,是会专门搞死他的。 七八年了,轰开一座座大山,冶炼钢铁,为国做贡献。 可要真放跑了柳燕,他的一切就全没了。 话说,赵凌成之所以深谙特务玩得那一套,因为那是他的家传。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5节 柳燕还在演戏呢,他进门时她满脸泪痕,手腕上是茶杯碎片割出来的血痕。 但赵凌成进门后,只一句话,就让她收起做戏的假惺惺了。 他说:“神经衰弱在西方,被称为是depression,它更应该叫,心理抑郁。” 再说:“真正的depression往往是悲悯的,善良的,心理承受着极大的罪恶感,他们会不断尝试自杀,也会隐藏伤口,而不是像你,暴露伤口,故意搏同情。” 严老总再度冒冷汗。 因为在他面前脆弱了几个月,差点让他犯错的女人突然就换了一副脸色。 她勾唇冷嗤,嘲讽一笑:“赵总工不愧有个特务妈,真懂。” 赵凌成不跟她废话,伸手:“情报呢,给我。” 他的衬衫永远像新买的一样雪白,他的军装也像昨天才发的一样翠绿。 他漂亮而无情的双眸像极了他母亲,口吻更像。 他妈是当成棋子培养他的,可他分明跟共党格格不入,思想却又那么坚定。 就好像他爸,国党高层都以为势在必得。 结果呢,他不但自己没被腐蚀,还策反了林衍,叫军统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燕乖乖遮起伤口,拿出封信来:“有特务要来西北。” 那是她姑寄给她的信,乍看只是叙家常。 但以她们俩都懂的排列方式去看,文字里头就藏着情报。 赵凌成甩信:“来的是谁,会是大特务云雀吗?” …… 陈棉棉是因为生活实在无聊,就对特务的事特别感兴趣。 等赵凌成回到家,她正在教妞妞抓勺子吃鸡蛋糕呢。 听他说起,第一句也是问:“来的会是云雀吗,还有,她需要柳燕帮她做什么?” 妞妞手脚的发育确实比她的脑子慢一点,鸡蛋糕喂不进嘴巴里。 孩子大张着嘴巴,送啊送,送耳朵边去了。 赵凌成摇头:“不是,来人代号莫夫,要求柳燕帮她采购一批炮竹。” 陈棉棉其实是站在答案上往回推,所以就能想得到。 再就是,赵凌成明明发现她有问题,但不揭穿,他们就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说:“莫夫,papilio,在拉丁语中是蝴蝶的意思。” 赵凌成哪怕不揭穿,该问也得问:“红专老师还教你学过拉丁语?” 陈棉棉看闺女只会给耳朵喂鸡蛋糕,连忙帮她做修正。 她如今也胆子大了,挑眉:“我自学的,不行吗?” 见男人不语,她又问:“又不过年,特务买炮竹干嘛?” 赵凌成说:“收集火药,造炸弹。” 这年头,在火车上携带火药,分分钟就会被查出来。 因为为防右派和间谍们流窜,铁路上全是魏摧云那种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们会反复巡查,搜查,火药的味道也很难遮盖。 但枪械都归国家管理,普通人拿不到,要搞火药就只能是炮竹了。 可它也不是随便能买到的,得要票不说,而且买得多,售货员也会起疑心的。 陈棉棉得说,这年头还愿意搞敌特活动的,那是真勇士。 她又问:“对方啥时候会到?” 正好赵凌成看到小卧室的羊毛毡竖在门口,问她:“你拿它干嘛?” 两条本来不该相交的线,在这一刻交汇到了一起。 陈棉棉加重语气:“黄琳她姐,黄蝶,友谊百货那位售货员,她要来。” 又说:“黄琳家小卧没羊毡,怕她姐睡不惯,那去垫。” 赵凌成还以为媳妇又被老娘王喜妹迷惑,要把羊毡送回娘家去呢。 只是别人借用几天,那没事了。 他重复:“papilio,莫夫,申城来的蝴蝶,她跟曾司令会是同一时间来,总不是巧合吧?” 为防自己表现的太露骨,陈棉棉也不多说了,让赵凌成自己查去。 妞妞该午睡了,耸着小屁屁往妈妈怀里蠕。 赵凌成也等着呢,只等媳妇把孩子放回婴儿床,一把就将她也拉倒在床上了。 他一只鼻孔里还塞着卫生纸呢,陈棉棉怕他流鼻血太多把身体流坏,也不敢再推托。 可她搞不明白:“不就一颗小羊蛋嘛,你怎么会成这样?” 赵凌成忙办事,但还得问:“她能睡一个小时吧?” 陈棉棉估计他就是连办两回妞妞都不会醒,野心还大的很,觉得能有一个小时? 也果然,他连着两回加起来,也才半个小时。 在陈棉棉看来已经可以了。 但赵凌成显然觉得自己表现还不够优秀。 但没有小雨伞,他怕万一再造出个孩子,又会有洗不完的尿布,就不敢造次。 而等基地下一月的小雨伞终于到货时,他们也该上省城了。 已经不能用巧来形容了,因为黄琳宣传的全基地都知道,她姐要来探亲了。 赵凌成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把黄蝶和特务联系到一起了。 对了,像妞妞这个年龄,大家还是习惯给穿开裆裤的。 但陈棉棉让小贾给她做布拉吉的时候,就让把妞妞的□□都给缝上了。 小女孩儿嘛,她辛苦点,别让孩子光屁屁。 赵凌成专门到泉城找过,又跟基地,后勤的张主任交待过,让进口红。 可直到今天,他依然没有搞到一管口红。 他媳妇儿连管口红都没有,但是也必须出发,前往省城了。 陈棉棉穿的那件白色碎花裙,而那块布本来是赵慧给妞妞,要用来做襁褓的。 但她一条裙子,余下的布还给妞妞做了套小衣服,母女俩就是亲子装了。 而且赵凌成回来这阵子,盯着没让陈棉棉把孩子抱出去。 妞妞的高原红消失了,重回了原来的白白嫩嫩不说。 她又长大了点,也更可爱了。 马骥得跟他们一起去,曾司令点名要见他们俩。 人们的传统观念总还是喜欢生儿子,总觉得有了儿子,老来就有依靠。 但马骥是真羡慕赵凌成的小闺女。 她的行头也漂亮,荷叶边的小凉帽帽,圆领,荷叶边的小衣服和裤裤,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儿软乎乎的,就跟糯米糕似的。 不像男孩喜欢蹬来蹬去,她是乖乖趴在爸爸肩膀上。 两只葡萄样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看到火车站就指:“fuo,火,qie,车!” 赵凌成也是,比陈棉棉还不谦虚:“我闺女,比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聪明。” 马骥摩拳擦掌:“我也得抓紧生一个。” 女儿太可爱了,他必须得要一个。 …… 到了泉城倒车,他们上的是软卧车厢。 而且这趟专列沿途任何站都不停靠,会一站直达省城。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赵凌成正在换床单被套,铺床呢,软卧门开了。 一个人笑嘻嘻走了进来:“赵总工,马科,早上好。” 赵凌成和马骥一时间都没敢认。 因为连续五个月都在野外,曾风皮肤变的黢黑。 他爸大概是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到军区,他去省城也很正常。 但他故意要跟陈棉棉同车,倒不是因为察觉了黄金线索,而是因为一点小心机。 赵凌成很烦这家伙,就说:“这软卧我们已经包下来了。” 曾风笑笑,径自坐到了陈棉棉身边。 然后掏出个陶瓷做的小鸟,打开茶杯灌了些水进去。 他再一吹那小鸟,哇,妞妞喜欢,因为那小鸟居然会叫,叫声还特悦耳。 接着曾风又掏出个两只核桃做成的小玩具,一拉,核桃转的骨碌碌。 妞妞抓过去,也学着拉。 哇,它会转呢,妞妞扑搧小手,孩子好开心。 曾风对着马骥一笑,马骥上了上铺。 曾风躺到马骥刚才躺的位置,这才说:“赵总工,陈主任知不知道姜瑶在车站接你的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6节 又问陈棉棉:“陈主任,你知不知道姜瑶和咱赵总工是啥关系?” 应声,赵凌成脸色一变。 这段时间他就没有联系过姜瑶,但他要去总军区的事,姜瑶肯定知道。 而她曾经把她暗恋赵凌成,想跟他结婚的事,写进了日记本。 她甚至还在日记本上写到,她认为赵凌成的性格受他母亲影响很大。 他虽然也信仰共产主义,但同时,他对能否实现超英赶美,是抱着怀疑的。 她还写说,赵凌成不但不恨,而且对他母亲抱着崇敬心。 更要命的是,那日记本被曾风翻到,还拿走了。 那也是为什么,姜瑶能够忍受曾风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赵凌成倒不怕姜瑶来接自己,她跟曾丽一样,也是很普通的女孩儿。 她因为跟赵凌成一起生活过,也确实喜欢过他。 她的日记,也是因为犯蠢才写的。 她也专门跟赵凌成讲过,说一旦曾风要公开日记,她自己就会全盘承担。 而除了领袖,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做别人的救世主。 赵凌成试图拯救过陈棉棉,但并没有成功,救她的是她自己。 姜瑶也是,她犯的错误就该由她自己承担。 她或者跟曾风撕破脸,再或者抓曾风的把柄,总之,那是她自己的事,她要学会自己处理。 但赵凌成还是很头疼,也只有一个原因,怕他媳妇儿生气。 他好容易领到了新的小雨伞,四枚呢,而且他们要住的,会是全省规格最高的宾馆。 他可不希望媳妇儿因为吃醋闹脾气的,就跟他闹别扭,不跟他一起睡。 他虽然擅长很多事,但并不擅长哄女人开心。 他索性就说:“曾风同志,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吧。” 曾风是个闲散人员,今天上车,就是故意来找赵凌成的不痛快的。 原因也只有一个,姜瑶不爱他。 但要说出去聊,他不敢,因为赵凌成的拳头比他的硬多了。 如果捣他腰子两拳,他不得吃暗亏。 他笑嘻嘻的:“出去干嘛,咱们就在这儿聊。” 马骥也摸不着头脑,但从上床跳了下来,问赵凌成:“总工,要不咱们一起出去?” 曾风一看就是来搞事的,马骥当然选择帮赵凌成。 但他们几个正较劲儿呢,陈棉棉问:“曾风,你怎么知道姜瑶会到车站接我们?” 又说:“你是不是有事找她办,她不肯给你办,啥事儿?” 原书里讲的就是,姜瑶只要有事情不帮忙,不听话,曾风就会拿日记胁迫她。 事实证明,凡事在于多聊多问。 曾风说:“我有个姐,你们应该知道,黄琳她姐,到省城了,要到军区去办事,一点小事而已,我让姜瑶帮个忙带带她,姜瑶非不肯,后来更是电话都不接了。” 赵凌成本来都打开软卧厢门了,又折了回来:“黄蝶吧,她在省城?” 又说:“听你这口气,你跟黄蝶女士关系不错。” 曾风也得宣传一下:“前年有个法国外交官跟她求婚,她都没答应。” 但他也要撇清自己的:“我和黄蝶只是普通朋友,我喊她一声姐而已,她也只隐约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还是为了给妞儿买奶粉我才说的,懂吧,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黄蝶要到西北军区办手续,有人带会快一点。 还有,目前省城最好的宾馆,除了省里,就是军区招待住宿。 黄蝶是私人探亲,没资格住宾馆。 曾风要求姜瑶以她的名义帮黄蝶开宾馆,带着办手续。 但姜瑶不干,曾风一生气,就要挑穿她和赵凌成之间曾经的暧昧关系了。 他再说:“主任,姜瑶就为了接赵总工,不肯帮我的忙,咋办?” 他倒是用心良苦,勾着陈棉棉,要她主动提问。 但陈棉棉团着妞妞闭上了眼睛:“我们要睡觉了,谁要说话就请出去说,尤其是你,曾风,你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领导我要休息了,你不许再打扰。” 曾风都被她搞不会了,挠头:“主任,你就真的不好奇姜瑶吗?” 赵凌成恨不能揪着他出去,给他两拳头。 但他媳妇儿更叫他诧异,因为她笑着说:“我倒是听人说,你和姜瑶是恋爱关系,对吧?” 曾风摇头,正在想该怎么解释他俩的关系。 结果陈棉棉立刻又说:“不是恋爱关系就纠缠人家女孩子,那叫耍流氓,曾风同志,如果姜瑶举报你耍流氓,我可就要大义灭亲,扭送你去公安局了。” 曾风知道她翻脸无情,被吓住了,忙说:“主任,男女之间就不能是普通朋友吗?” 妞妞不想睡觉,扒拉开了被窝,陈棉棉又把她拉回去。 她说:“在我看来,男女之间没有单纯的友情,所谓友情也都是耍流氓,好了,闭嘴!” 她这态度,搞的曾风就好比拳头打在棉花上。 默了半天他又说:“我和黄蝶就是纯友谊,不信你可以问她本人。” 他对黄蝶大概是纯友谊,对方要做他后妈他还开心得很。 但黄蝶对他是不是可就不好说了。 陈棉棉闭上了眼睛,心说等到了省城,见到黄蝶和姜瑶俩再说吧。 黄蝶就不用说了,只要是间谍,赵凌成和马骥自会收拾她。 而原书女主角姜瑶跟曾丽一样,也不过个普通女孩。 陈棉棉重活一世,也依然觉得事业比爱情更重要。 相比撕逼,她更愿意跟女性们统一战线。 …… 曾风犹还不死心,这一路八个小时虽然没吭声,但一直在等。 等陈棉棉好奇,吃醋,问姜瑶和赵凌成的关系。 但直到火车到站,他也终于大失所望。 站台上果然有个女同志,穿的也是布拉吉,相貌跟姜霞有五六分相,但是更漂亮一点。 她一直追着车跑,等车停稳,也到了软卧车厢门口。 陈棉棉又不用拿行李,提前一步抱着妞妞下车,笑着说:“你是姜瑶吧,我是小陈。” 再摇妞妞的小手:“来,叫姑奶奶。” 爱一个人没有错,暗恋更没有错,写日记也没错,姜瑶唯一做错的,就是没保管好日记本。 她今天也是被爱意驱使着,专门来接赵凌成的。 她也不过个卑微的暗恋者而已。 陈棉棉很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看到妞妞来抓她的帽子,她明白了:“你就是赵望舒小朋友吧?” 妞妞抓过她的帽子,给妈妈看上面的红色五角星,妞妞喜欢。 姜瑶还有点怯的,不了解陈棉棉的性格嘛。 岂知对方伸手就揽她的腰:“好累,还饿,快,小瑶同志,找个地方,我们要吃饭,要休息。” 俩女人既没有吵架,也没有相互甩脸子,还勾肩搭背的走啦? 曾风双手抱头,也快要崩溃了。 他妹就被陈棉棉忽悠走了,现在对她比他还要亲。 姜瑶是他喜欢的姑娘,也向来清高和寡,目下无尘,都不肯向他低头的。 可她居然跟陈棉棉聊的那么开心? 那他咋办,黄蝶的住宿问题,他该怎么解决? 就在他苦恼时,赵凌成在跟马骥窃窃私语:“那个叫黄蝶的,很可能就是间谍莫夫,你放了行李就去跟踪她。” …… 第56章 诱惑 赵凌成不但在保密部队, 而且是军工专家。 他来述职,是要配备专车的。 车暂时由军区的司机开,但等到了宾馆,就会移交由马骥使用。 俩位女同志的关系不说曾风, 赵凌成都有点看不懂。 因为陈棉棉和姜瑶俩坐到一排, 就开始讨论省城有什么好吃的美食了。 姜瑶悄悄问:“嫂子, 黑市上买的食物你敢不敢吃?” 国营饭店和各个单位的大灶就那几样饭, 美食也只存在于黑市。 陈棉棉点头:“那有啥不敢的。” 又掏粮票:“你要去买也得小心点,别被治安员给抓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7节 姜瑶当然拒绝 :“不用。我有钱的。” 再看妞妞,由衷说:“嫂子, 你闺女好可爱啊。” 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火车, 妞妞也很累的,瞧着蔫哒哒的。 她不喜欢被人亲亲摸摸,陈棉棉就把她蜷在怀里, 不让别人, 包括赵凌成碰她。 对了, 姜瑶的帽子还被小妞儿抓着呢。 陈棉棉找出曾风送她的核桃小玩具, 才换了回来, 把帽子还给了姜瑶。 恰车经过省委, 陈棉棉忙说:“司机同志,停一下。” 又从斜挎的绿书包里掏出两只厚厚的信封, 递给曾风说:“地委杨书记又请了三个月病假,柳秘书也在养病, 本来该是我去省委, 向书记汇报他们俩的思想状况,但既然你也来了,你又是我下属, 辛苦你一趟,去吧,上省委汇报工作去。” 车停,司机下车,从外面打开了车门。 曾风呲牙半晌,反问:“陈主任,你这脑子,能不能别那么精于算计?” 陈棉棉递信:“什么叫算计,这是你的本职工作。” 再看姜瑶,又笑着说:“曾风同志啥都好,就是身体太虚,你大概不知道……” 曾风一听就知,她是要说他被羊拱,马踢,被火烧裤裆的事了。 而他裤裆里的毛,到现在还没长齐呢。 他在姜瑶面前得要脸的,就忙说:“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 但下了车又说:“你呀,也太会利用人了。” 她把河西地委的一把手给软禁,换成自己人了。 但农业生产有个漫长的过程,想要出成绩,最少得一年时间。 水利工程更是,想要有效果至少得五年。 陈棉棉既然来了省城,就要去省委,汇报她的改革工程。 省委书记大概率不会反对,但万一今年河西粮食欠收,老百姓还是吃不饱,那么赵军可就麻烦了,因为省委书记肯听陈棉棉的,看的全是赵军的面子。 上面问责,他就会把责任推给赵军。 但如今才五月,虽然看着是个丰收年,但万一发生蝗虫,连日暴雨,冰雹等天气影响到收成了呢? 农业是,只要粮食不进仓,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陈棉棉的精明在于,今天正好曾风也跟着来,她就把风险推给他了。 由他去汇报工作,万一出了事,省领导要找的就是他爸。 曾风是临时行程,车路过省委也是临时的。 可陈棉棉就能于临时中逮到机会,并毫不留情的利用他。 她还冠冕堂皇,一边拍哄闺女,一边说:“革命工作刻不容缓,我们要随时准备战斗,你也不看看已经几点了,省委都快下班了,还不去,磨蹭啥呢?” 曾风再呲牙:“黄蝶是今早到的省城,估计在宾馆等我呢。” 他之所以来省城,就是因为黄蝶来的。 姜瑶不肯帮忙,他来接待人的。 陈棉棉答的爽快:“你的客人我招待,住宿我解决。” 又说:“咱西北人民能不能全年都吃大白馒头可就看你的了,快去!” 随着她哐一声关车门,曾风就被甩下了。 他跺脚骂了两声,但还是进省委大院,汇报工作去了。 马骥坐在副驾驶,笑着说:“小陈,我是真没想到,曾风同志能成个好干部。” 陈棉棉是随时随地不忘自夸的:“只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吧。” 搞不懂他们咋回事,姜瑶就想问问赵凌成。 但也就在她回头的瞬间他突然探腰,俩人的脑袋差点撞到一起。 人家媳妇孩子就在旁边坐着,姜瑶不由的脸红心跳。 她也以为赵凌成是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但并没有,他只是拿出手绢,揩了揩妞妞的口水。 倒是陈棉棉侧首看她,笑着说:“据说曾风同志曾经是申城第一小将,他现在在我手下,还兼任河西地委秘书,是个好干部,工作干的特别棒。” …… 姜瑶内心可谓波涛汹涌,因为首先,就在几年前赵凌成刚结婚时,姜霞回首都探亲,就跟全家人讲过陈棉棉脸上那两坨高原红有多丑,以及她有多凶残多野蛮。 去年姜瑶跟赵凌成见了一面,但没有聊别的。 两人全程都在讨论那本日记,以及它万一被爆出去该怎么办。 而姜瑶之所以知道赵凌成内心的隐秘,是因为她从小一直跟在赵军身边。 赵凌成爷孙俩所有的争执她都偷偷听过。 赵凌成私藏的所有林蕴的物品,也全是姜瑶亲手烧掉的。 他有很多黑胶唱片和磁带,全是英文的。 本来赵军想全烧掉的,但赵凌成的态度是,你要烧我东西,我就不去西北。 不得已,赵军只得妥协,让他带走东西。 姜瑶害赵凌成被曾风捏到把柄,心里一直有愧。 她也以为陈棉棉顶着两坨高原红提着猎枪,是个丑陋野蛮的乡下妇女。 在车站见她一袭白裙,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也确实有高原红,但五官立体,两只眼睛尤其漂亮,而且有种独特的,自信的明亮和光彩,就搞的她没来由的心虚了。 而曾风其人,她最了解了,表面忠厚内心精明。 他但凡做事,都是在利用别人。 但听他刚才的语气,他现在是在被陈棉棉利用,姜瑶没听错吧? 她犹豫片刻,试问:“嫂子,曾风真的会听你的话吗?” 至少现在,她和曾风还没有感情。 因为原书是本高干文,讲的是上位者从肉体到精神,征服一个女人的过程。 现在姜瑶只是肉体被征服,她的精神还没有彻底臣服。 当然,曾风也还没有变成大领导,他手里的权力也还无法彻底碾压姜瑶。 但要说他会臣服于陈棉棉,姜瑶不敢相信。 不过这个不需要当事人来证明。 马骥就说:“曾风同志别的不说,但他确实特别听小陈的话。” 陈棉棉故意谦虚:“他主要还是热爱革命。”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马骥就说:“要不是你,基地多少人,早被曾风下放了。” 曾风是以爱为名索取姜瑶肉体,践踏她自尊的男人。 她也不过是对方掌心一只蚂蚁。 但是捏着她命运的那个男人,却被陈棉棉捏着七寸,任意差使? 姜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好奇极了。 她也在想,既然曾风真的怕陈棉棉,那她的日记,就对赵凌成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吧。 别看只是一本日记,可它也是枷锁,牢牢的锁着姜瑶,叫她逃不出曾风的掌控。 绕过军区就到他们住宿的宾馆了。 西北军区特别大的,比邻黄河,足足占了三条街。 又经过一个地方,陈棉棉突然看窗外:“小瑶同志,那是个图书馆吧?” 又惊声问:“怎么看着像是被烧过,是不是红小兵干的?” 赵凌成侧首一看,也倒抽一口冷气,问:“省里的革委会由谁领导,怎么也不约束着点红小兵们,图书馆那么重要的地方,他们居然一把火给烧掉了?” 再问:“军区在起火后没有施救,也没有做抢救措施?” 姜瑶说:“有的。省图起火后领导就派了人过去,以军事资料的名义把大部分的书籍都搬到咱们军区内部的图书馆了,你们要想借什么书,告诉我名字,我去找。” 马骥感慨说:“没想到省城的革命闹的这么疯狂。” 其实相比首都和申城,南方各个大城市,西北的革命已经算温情了。 陈棉棉又说:“军区图书馆书应该塞的满满当当吧?” 姜瑶点头:“反正书不太好找。” 陈棉棉这趟来的主要任务,是找青海王那批黄金的线索。 而它其实是几本老书,是民国时期,青海王马芳手下的师爷们编写的,算是他们马氏家族的族谱,也是自传,以及,还有几本是马芳佚留的账簿。 祁嘉礼在接手这边的工作后,审讯过一帮子马芳的老部下,综合消息,再反复审读那些老资料。 据他说,线索他都用红笔圈出来了,陈棉棉只要拿到书既可。 陈棉棉刚才看到整栋楼被烧的黑乎乎的,还以为是军区图书馆呢。 但还好只是省图书馆,军区图书馆并没有遭火。 吃什么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书。 陈棉棉就问姜瑶:“如果你明天不忙的话,请个假,陪我去趟图书馆。” 姜瑶犹豫了一下,解释说:“明天大领导要来视察工作。” 但她爽快翻出借书证递了过来:“嫂子需要什么书,拿它去借就好。” 陈棉棉借过图书证,回瞟赵凌成一眼,却笑着说:“小瑶同志你太不警惕了吧,军区图书馆有很多内部资料,万一我以你的名义但出去,你岂不得受处罚?” 军人的证件,是不能随便借给别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8节 而姜瑶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她特别容易因好感而信任别人。 当初那本日记就是,曾风上她家找她玩儿,她信对方是个正人君子,没有把日记本锁起来。 结果她出去烧水倒茶,曾风就把她的卧室搜了一遍,自此拿捏她了。 她快速的瞟了赵凌成一眼,说:“我相信嫂子你不是坏人。” 却又说:“我明天还是请假吧,陪你一起去。” 陈棉棉反问:“你明天不是要工作?” 姜瑶两手紧攥,绞的手指发青,目光发直,低声说:“其实我的工作,也没那么重要的。” 恰这时车停,马骥迅速跳下车,开了车门,看赵凌成。 黄蝶,或者说特务莫夫,就在宾馆外。 这是个讲究朴素的年代,黄蝶穿的也特别朴素,就一套灰色解放装。 她是长发,扎成低马尾在脑后,站在马路边。 在这个但凡是城里人就会穿皮鞋的年代,她居然穿着双布鞋。 她也是马骥需要跟踪的人,他需要知道她哪天上泉城,要坐哪一趟车。 因为她之前交待柳燕,让对方准备一批炮竹。 但是她既没有讲什么时候见面,也没有讲要在哪里接头。 马骥就需要知道,她什么时间去泉城,并跟柳燕见面,然后实施抓捕。 而就在他和赵凌成交换眼神时,陈棉棉下车,朝着黄蝶去了。 而且亲亲热热的,她一声唤:“你就是黄姐吧?” 立刻又说:“我是黄琳的好朋友陈棉棉,总听她说你比她漂亮一万倍,果然!” 黄蝶已经提交了手续,是在等着曾风帮她开房间住酒店。 突然来个女同志,她也挺懵:“我在等人。” 陈棉棉笑着说:“是曾风吧,他是我手下,他让我接待你的。” 黄蝶默了片刻,笑看嘟着小嘴巴打哈欠的妞妞:“一直在吃奶粉的就是她吧?” 再说:“我知道你,自己没奶,只能给孩子找奶粉吃。” 陈棉棉在火车上就已经想好,要用工作支开曾风,由她来接待黄蝶了。 但她心里挺唏嘘,也挺难受的。 因为在她原本的想象中,黄蝶应该跟柳秘书一样,属于天然喜欢讨好男性,并且打扮的非常漂亮,妖冶脱俗的女人,但没想到对方衣着居然那么朴素。 而且妞妞马上一岁了,最重要的奶粉,一直都由黄蝶购买。 当对方握上她手的一瞬间陈棉棉都不禁疑惑,这个女人真的会是特务? 黄蝶跟黄琳相貌有几分相似,但是更漂亮。 她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的,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但她的五官有种别样的韵味,而且她还有种别样的亲和力,叫人觉得,她是个不但好相处,而且知书达理的性格。 陈棉棉没资格帮黄蝶开房,也是客气:“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又说:“我丈夫可以跟他的同事一起睡,我正好有张空床。” 曾风用姜瑶的名义开宾馆,会让她担上风险。 但他人不在,黄蝶也没办法,就指对面的国营招待所:“我住那儿就行了。” 陈棉棉又说:“听说你是要上基地探亲,咱们正好一起回。” 黄蝶答应的很爽快:“好啊。” 但又说:“黄琳问我要了很多东西,我都没买着,只怕我去了她也不高兴。” 陈棉棉说:“你你愿意去基地,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黄蝶苦涩一笑:“但愿吧,她原来怨我怨的厉害,姐妹嘛,我不想她恨我。” 又抓上陈棉棉的手一阵咳嗽:“西北太干燥了,真叫人难受。” 姜瑶掏出一盒西瓜霜来,说:“姐你先含片这个吧。” 又问:“我扶你到对面,招待所去?” 黄蝶也知道姜瑶,她说:“你就是那个惹得司令夫人追着曾风,打到整个机关家属院人尽皆知的女孩子吧,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司令夫人不喜欢你。” 姜瑶忙说:“我和曾风只是朋友。” 黄蝶一脸意外,小声说:“但是我听人说,司令夫人骂的可难听了。” 曾风老妈名字叫李开兰。 就连曾风都不喜欢,她当然就既粗俗又泼辣。 但她之所以讨厌姜瑶,是因为曾风跟她说,姜瑶老是缠着他。 可事实是,曾风要不拿捏姜瑶,她会缠着他? 黄蝶语言的艺术在于,只用两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都知道,司令夫人是个泼妇了。 姜瑶好尴尬的,搀起黄蝶说:“走吧,我送你过去。” 但就在这时,赵凌成突然厉声问司机:“知不知道你这车有问题?” 司机刚刚搬完东西,愣住了:“啊?” 妞妞对于爸爸的声音特别敏感,听到他语气不好,也猛得扬起了头。 赵凌成弯腰指轮胎:“真空助力泵都磨损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在我们戈壁大漠还好,车反正总能刹得住,省城一条黄河贯穿,万一车刹不住,开进黄河里呢?” 司机挠头:“那我给您换一台车吧,这台拿去修。” 赵凌成再说:“把它单独锁起来,别万一司令用到,你们要闯大祸的。” 直等他说完,开走车,姜瑶才扶着黄蝶去了对面招待所。 陈棉棉也得由衷庆幸,还好赵凌成工作不错,叫她出门不必受罪。 将来的人无法理解的,如今的招待所,房子又油又臭。 但没办法,如今又没有大型清洗设备,只用人力,床单被套根本洗不干净。 而赵凌成他们住的这家西北宾馆,是曾经用来招待苏联专家的。 它不仅有个安静清幽的大院子,还有好多小别墅。 曾司令夫妻来,就会住小别墅。 这宾馆里有从苏联进口的清洗设备,宾馆走廊都散发着幽香。 进了房间,赵凌成还要教闺女一个他小时候最喜欢干,但闺女没条件干的事。 把小丫头放到床上,用她的小脚丫去触柔软的床垫。 陈棉棉自打穿过来,就没见过雪白的床单被套了,往上一坐:“这床垫不错。” 曾经给苏联专家们睡的,这床属于独立弹簧加海绵,当然不错了。 妞妞蹦了几下,找到感觉了,双脚一蹬,一声:“呜!” 再猛猛再蹬:“呜,呜!” 孩子第一回玩蹦蹦床,可算又精神起来了。 但她也饿了,急需要吃奶,就又爬过来找妈妈。 陈棉棉总觉得,刚才赵凌成故意说车有问题怕是有蹊跷。 她曾经也是有车一族,虽然不懂什么是个真空助力泵,可她直觉,相比于费尽周章搞炸药,如果能让一辆车的刹车失灵,且落入水中,那才是更完美的谋杀方式。 赵凌成把闺女交给她,就出门去找水了。 他来过几次省城,有经验,省城大部分人喝的都是黄河水,杂质特别多。 但宾馆的小洋楼区有条专门过滤过的自来水管道。 赵凌成对他闺女属于吹毛求疵型的,他可以喝普通水,但闺女必须喝好的。 他找来了水,还得晾水,但妞妞饿的都跳不动蹦蹦了。 孩子也困了,拿脑袋抵着妈妈的脑袋,时不时看一眼爸爸,就要呜一声。 陈棉棉也不好问别的,拍着闺女,焦急的等着奶。 也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客房门被一把推开,妞妞吓的一个瑟缩。 陈棉棉一看是曾风,怒了:“你敲敲门不行吗?” 曾风也很生气:“你不是说帮我招待人嘛,你去看看那招待所有多脏。” 再看妞妞:“要不是黄姐帮忙买奶粉,她能长这么大?” 陈棉棉其实也是在帮曾风,因为一旦黄蝶真的是特务,他爸必定会受影响。 而他招待黄蝶住军区内部的宾馆,以现在的政策,就真要被劳改了。 陈棉棉懒得解释,就想关门,赵凌成却爽快的掏出证件:“拿去登记房间吧。” 又说:“但既然是你的客人,房票就由你掏,我就不掏了。” 曾风接过证件,丢来个油纸包:“做人得凭良心。” 又说:“谢谢你啊赵总工,证件用你的,但客人是我的,票肯定由我来掏。” 陈棉棉接过油纸包,却见是一包熟透了,紫红色的桑葚。 估计曾风在大街上碰到,于是买到的。 而从二月份苹果下季到现在,她已经有足足三个月没有吃过水果了。 抓起两颗桑葚进卫生间,水龙头一冲她就塞嘴里了。 酸甜的汁水瞬间爆满口腔,陈棉棉这才拿起奶瓶给妞妞喂奶。 再看赵凌成,她低声说:“曾风我还要用呢,你害他干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49节 赵凌成脱了衬衫,得换一件新的。 他走到妻子面前,双手肘上她身后的窗台:“你早就猜到了吧,黄蝶就是莫夫。” 陈棉棉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恰好夕阳扫进来。 她觉得赵凌成是故意的,显摆他饱满鼓胀的胸肌,她侧首:“没有,刚刚才猜到的。” 才怪,早在基地的时候,就是她引导赵凌成,叫他怀疑黄蝶的。 然后他就想到了,中苏关键一战,老蒋那边急需情报。 而为什么这个年代严禁公职人员乱搞男女关系,就是因为,它是最容易被渗透的。 黄蝶跟曾司令很可能有不轨,可一旦打仗,曾司令就不会再找她了。 甚至只要不是工作应酬,曾司令都不会轻易离开战区。 再加上奶粉那条线,赵凌成一开始猜的,黄蝶是跟曾风有不正常关系的。 也是通过曾风刚才的表现他才敢确定,被腐蚀的是曾司令。 可是他媳妇儿是怎么知道的,就只凭猜测? 俩人正说着,又有人敲门。 还是曾风,已经帮黄蝶开房间,办好入住了。 赵凌成接过军官证,又问:“你既然来了,要陪你母亲转一转吧?” 曾风挠头:“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又说:“我就不去了,找个勤务兵带我妈去,你推荐一下吧。” 赵凌成说:“登高望远,上山看看黄河。” 曾风打响指:“等我妈来正好让她出去转转,也少在军区……”丢他们父子的脸。 关上客房门,把军官证装回兜里,赵凌成勾唇笑了一下。 陈棉棉愈发觉得哪里不对了,但正要问,却听外面响起一声吼叫:“放手,少碰我!” 可怜的妞妞已经困的不行了,可今天注定睡不着。 孩子好容易吃着奶闭上眼睛,又被哐的一声砸门声给惊醒。 听到外面吼的人是姜瑶,赵凌成开门出去。 陈棉棉抱着孩子也跟了出来,就见姜瑶恰好从不过处一间客房出来。 曾风紧随其后,见有好多人开门在看,讪笑说:“小事而已。” 又特地对姜瑶说:“那你先回单位,有什么事咱们完了再说。” 姜瑶眼眶是红的,衣服皱巴巴的,被人围观,她也挺慌乱的。 但回头看了一眼赵凌成夫妻,她挑眉冷笑,问:“我有什么事需要跟你说的?” 曾风难得上趟省城,而且他和姜瑶已经睡成习惯了。 刚才他开好房间,哄姜瑶进了屋,就是准备习惯性的耍个小流氓。 但明明姜瑶一直都很听话,可今天突然就要反抗了。 曾风也被她搞生气了,双手插兜:“你什么意思?” 姜瑶吸鼻子:“曾风同志,咱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了。” 曾风沉吟片刻,明白姜瑶为什么敢放肆了。 还是因为赵凌成,也是因为陈棉棉如今是他上级。 姜瑶发现那本日记,已经威胁不到她爱的人,就不肯受他的威胁了。 可人家赵凌成已经结婚了,她单恋人家干嘛? 而且曾风老爸可是现役司令,她姜瑶呢,什么家世? 那么普通一女孩,却又那么傲气,曾风很想问,她有什么可傲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陈棉棉还故意说:“曾风同志,你到底把小瑶同志怎么了呀?” 她还故意招摇他爸:“是不是你爸,曾司令有什么事找小瑶啊?” 在这儿住的要不是政府领导就是军官,再看曾风时眼神就有意思了。 却原来他竟然是大司令的儿子,他是不是在欺负女同志? 曾风抬手说:“姜瑶同志,不是因为工作,我不会再找你了,但工作方面如果有事……” 他心想,明天找个办法,他要用工作来威胁她,叫她低头。 姜瑶显然也早猜到了,转身就走:“不就是份工作嘛,不劳你费心。我,不干了!” 她走了。 曾风在门口站了半天,灰溜溜的关上了门。 陈棉棉也惊讶的发现,刚才在车上,姜瑶说她明天要陪她去图书馆时,其实是决定反抗曾风,且不惜丢掉她好容易才得来的工作了。 或者说,当她被全方位碾压,要挟,她确实会向权力低头。 但当她发现有人能治曾风,且那个人可以保护赵凌成时,她就敢于反抗。 不过男女间的事情也不好说,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万一曾风再哄一哄,姜瑶就又回心转意了呢。 男女主的感情戏陈棉棉就不掺和了。 她轻摇妞妞:“你怎么还不睡着呀?” 孩子被火车摇晃了一整天,本来就很累。 可好容易要睡着,又被吵醒,孩子睡又睡不着,但又没精神,就不停的往妈妈怀里拱。 她倒也不哭,只时不时的像小猫咪一样哼哼两声:“呜,呜。” 陈棉棉也累,看赵凌成撩开窗帘在看外面,就坐到凳子上问:“看什么呢?” 赵凌成却说:“黄蝶要真是莫夫,此刻应该也正在看窗外。” 陈棉棉灵机一动,就问:“你公开这样说,就不怕她窃听到?” 她有时候聪明的叫赵凌成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总会问些很愚蠢的问题。 赵凌成低头:“这是军区,只要启动无线电,警卫就会来查的。” 好吧,陈棉棉是被影视剧骗的,以为窃听很容易呢。 她又问:“黄蝶为什么要看窗外?” 再试着说:“你是不是想在省城就把她给抓了?” 赵凌成一挪步,就又把媳妇孩子圈到怀里了。 他问:“你又猜到了?” 站在获取情报的角度,当然是司令夫人知道的会比个情妇能知道的更多。 因为随着战争开始,曾司令也会处于更高一级的监控之下。 而且到了司令夫人的层面,哪怕将来被查出是间谍。 曾司令为了自己的仕途,也会向对岸出让利益,以确保妻子的身世能永远隐瞒下去。 所以一个女人如果做了特务,只有一个方式能善终。 那就是,成为大领导的妻子。 但赵凌成是军统特务生的,他做事也不走寻常路。 从一开始,他故意当着黄蝶的面说军区的车有真空助力泵磨损的嫌疑,再加上勤务兵说,车报修还需要一段时间,就是在暗示黄蝶,她不用去基地,在省城照样可以杀人。 就在刚才他又特地跟曾风讲,让带她妈上一趟山,就是在给黄蝶制造机会了。 司令夫人不过是个粗俗的,连儿子都懒得见的老女人。 丈夫忙于工作,儿子不搭理她。 她被勤务兵载着上山,本来是去看风景,但要刹车失灵了呢? 车一路冲下山,直接开进黄河里,不比爆炸更干净? 至于黄蝶为什么敢下手,其实也是因为曾司令父子的态度。 曾司令巴不得中年丧妻,不但不会丢掉妻子娘家的支持,还能换个娇妻。 曾风就更不必说了,他妈生他,不如生块叉烧。 …… 陈棉棉对于自己挑剔又龟毛,动不动还阴恻恻的丈夫,总算有点生理性的喜欢了。 但并不是因为他故意脱光衣服,露出胸大肌给她看。 因为有个特务妈的原因吧,所以虽然是工科人才,但他却精于玩阴谋诡计。 低眸看着男人起伏的胸膛,陈棉棉舔了一下唇,声音放的小小的:“她会上钩吗?” 赵凌成望着窗外,很笃定:“有七成的可能性是,会!” 陈棉棉的脑子不会转了:“为什么?” 赵凌成说:“西北的气候太过干燥,黄蝶今天只是喉咙痛,明天一早起来还会流鼻血,她也已经有了高反症状,再往西只会更痛苦,这种情况下,只要在省城能找到机会,她就会下手的。” 陈棉棉心说,怪不得这家伙是全基地唯一没有劳改过的人。 他这脑子也太好使了点。 可讽刺的是,在书里最终弄死他的,却是几个乡下妇女,包括女配和王喜妹。 突然,赵凌成声音一喜:“妞儿睡着啦?” 他不说还好,本来妞妞已经睡着了,他语气太重,妞妞的手又扭起来了。 赵凌成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想办正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0节 他先说:“这儿的床质量很好,不会咯吱咯吱响。” 又说:“一会儿我得去司令部述职,以王司令的唠叨,今晚出不来。” 他的风格是不会直说自己想做什么,而是转着圈的说。 但他正可怜巴巴的说着,突然眉头一蹙:“你,轻一点吧?” 陈棉棉啥也没干,只是抱起了闺女,结果赵凌成腰一躬,直接趴她身上:“轻点。” 怕他吵醒妞妞,陈棉棉推他:“让开啊,孩子要睡觉呢。” 可她一推,妞妞撇嘴了:“呜,呜……” 赵凌成以为是媳妇儿在掐他,但并不觉得情趣,只觉得疼,好疼。 陈棉棉也以为他是在大惊小怪。 结果俩人一低头,就见妞妞不知何时,用指尖掐着她爸的小豆豆。 没经历过的人不懂,孩子一掐就不松手了。 而且你去抓她的手,也只会捏的更紧。 那不,赵凌成去掰孩子的手,但妞妞马上撇嘴,还掐的更紧。 他再掰她再掐,终于他一咬牙掰开,就见胸膛竟然被女儿生生掐掉了一块儿,在流血! 第57章 杂志 五月末的傍晚, 晚风温柔。 赵凌成和马骥并肩走着,一路到了黄河边。 马骥说:“黄蝶不但在楼上盯着军区给咱的派车看了好久,而且她还专门下楼,借着穿鞋为由, 把整辆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重点看轮胎和刹车片。” 赵凌成说:“就是她了。我不过一句话, 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马骥心有余悸, 说:“咱军区的车全是苏联老嘎斯,穿过刹车片缝隙就能破坏真空泵,导致刹车失灵, 但如果不是您提醒, 我都发现不了那个破绽。” 赵凌成没说话,只目光冷冷的望着黄河。 马骥半开玩笑,又说:“总工您要是当特务, 杀人可太随便了。” 见赵凌成不接茬, 他说回正题:“事情一旦是真的, 咱们就越级向上汇报?” 赵凌成望着滚滚黄河, 下意识抬起手, 轻轻抚了一下胸口。 闺女揪掉他一块肉, 此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让他走神的不是疼痛,而是他媳妇儿。 她在他痛的恨不能抽闺女一巴掌时, 竟然一口含住了那流血的小豆豆。 然后推倒他,骑到了…… 那是赵凌成从未经历过过的新奇冒险, 刺激和香艳。 他人出门了, 心还在宾馆。 他满脑子的香艳画面,想起就会浑身颤栗。 但她哪里来的经验,她也和别的男人那样做过吗? 理智告诉赵凌成不可能, 他媳妇儿只跟他做过那种事情。 可她太会了,就搞的他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但只是刹那间的走神,他就强制收回心思:“抓云雀更重要。” 马骥说:“您的意思是,曾司令即便有事,咱们也不越级向上打报告?” 赵凌成说:“马上开打,又何必搞内斗?” 中苏眼看就要开打了,内斗,临阵换帅是会影响仕气的。 而在朝鲜后,与苏一战是一帮老将领筹谋多年的,要的就是一场漂亮的闪电战。 老司令们盯着沙盘不断模拟,制定战略,曾司令不过个执行者而已。 而且只要黄蝶敢行动,就意味着她和曾司令是真有苟且。 而只要他们是真的有苟且,曾司令就洗不白。 像祁嘉礼一样,战后再清算也不迟。 反而要是太早打草惊蛇,就会错失大特务云雀。 赵凌成目前也只是推断,云雀应该是林蕴的同龄人,女性,五十岁左右。 年轻时应该很漂亮,现在大概率是嫁给某位大领导了。 赵凌成是必定要找到她,并揪出来的。 林蕴作恶多端,死的惨烈是应该的。 但作为她儿子,赵凌成不允许她任何一个同事躲过清算,逍遥法外! 他轻摇头,对马骥说:“你继续盯人,我得去述职了。” 马骥说:“辛苦您得熬夜,还得闻烟味儿。” 西北军区目前的老大姓王,是祁嘉礼曾经的参谋长。 他水平一般,还是个老烟枪,还特别能唠叨。 赵凌成故意磨蹭到大晚上才去述职,就是因为嫌王司令又臭又啰嗦。 不过远看夕阳落山,他今天的心情,特别美妙。 但另一边的陈棉棉心情可就不太美妙了。 赵凌成刚才一口气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太激烈,搞的她小肚子隐隐作痛,不舒服。 曾风送了些桑葚,姜瑶又从黑市上买了酿皮子,都很美味。 但一吃完她就开始闹肚子了,直折腾到半夜她才睡着。 但不一会儿,凌晨五点,整个宾馆上下就又开始闹腾了。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曾司令的专机将降落军区。 老大来巡,全军闻鸡起舞。 陈棉棉被吵醒,闻着奶香香亲了一口闺女,又猛得睁眼。 因为赵凌成就坐在对面床上,腰板挺直,双手捏拳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着。 洗手间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线条优美,但眼神仿佛利刃寒光。 陈棉棉是真的不怕查,除非赵凌成从心冤枉她。 但一想到他爹能果决出手干掉他妈,她就莫名的怕赵凌成。 因为如果她真的有问题,他是会亲手杀了她的。 她轻声问:“你干嘛呢?” 她才说话,男人泄了气,肩膀就软下来了。 他应该是在军区澡堂子洗过澡的,身上一股茉莉味的清香。 他坐了过来,说:“黄蝶需要一把刀。” 要在汽车上搞破坏,刀是最基本的,那也叫作案工具。 陈棉棉正愣着,赵凌成又说:“你猜,她要上哪儿去找把刀?” 陈棉棉都不知道汽车的真空泵长什么样子,但直觉普通的刀应该搞不了破坏。 团紧妞妞打个哈欠,她说:“我不想猜,我要睡觉。” 又推男人:“我肚子痛,你离我远点。” 赵凌成以为是他搞得她肚子痛的,有点心虚,就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但默了半晌他又问:“你早晨起来,准备上医院?” 见她点头,又说:“那你会碰到她的,因为她会上医院去找刀。” 陈棉棉懒得再说,闭上眼睛就又睡着了。 再醒,是被饿坏的妞妞闹醒的。 小家伙不敢下床,指柜子上的奶瓶耸屁屁:“qi,qi奶奶,奶奶!” 陈棉棉抱着闺女还得先上个厕所。 也确实,她得上趟医院,不然就该拉成痢疾了。 军医院就在宾馆正对面,过条马路就是。 陈棉棉早饭都没吃,喂完奶,抱着闺女过马路,冲进了急诊科。 她家属证,而目前内部医院看病,是只要有家属证就不收任何费用的。 急诊科医生一问情况,直接说:“挂水吧。” 有护士帮忙抱妞妞,给她递糖果,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妞妞也吃过糖,但妈妈比较严厉,都是掰一点点给她。 那叫她格外喜欢糖果,耸小屁屁,她说:“妞妞!” 医生在帮陈棉棉挂水,抱妞妞的护士招呼同事们:“快看这小孩儿,好白,好香。” 妞妞不像是长在戈壁滩上的,肌肤是粉粉的,味儿是香香的。 黑黑的大眼睛像葡萄,脸颊肉嘟嘟,叫人忍不住就想zuo是一口。 有护士抢过去,也递她一颗糖。 她开心嘛,就在护士怀里耸小屁屁:“呜,呜呜。”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1节 她还会收集,没有兜兜,就摘了帽子装糖果。 这也太可爱了,护士们全围了过来,抢着递糖果,要抱抱。 妞妞抬手,指护士胸前的字儿:“xian,三,ai!”那是三字和爱字。 她都不会走路,居然认得字,护士们更觉得好玩了。 但突然,平静被打破,有个男的冲了进来:“护士都闲着,为什么要我们排队。” 陈棉棉刚躺到输液床上,一侧首,就见曾风搀着黄蝶进来了。 军医院是对外,面向群众的,但非军属都需要排队。 有护士跟了进来:“同志,你们是非军属,需要排队等叫号的。” 黄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看着像是晕过去了。 曾风怒抬手:“没看到是血吗,我姐人都要不行了,你们还要她排队?” 黄蝶其实是轻微高反,以及因为干燥而流的鼻血。 她常年呆在湿润的沿海地带,头一回来干燥的大西北,这属于正常反应。 曾风自己,去年痔疮流血都差点没把他的命给要了呢。 但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一看病人果然严重,护士喊来了一大帮医生。 而在被扶进里间时,黄蝶半眯着眼,在盯着盛放刀具的小推车看。 陈棉棉也是到此刻才反应过来,黄蝶要找的刀是手术刀。 她惊讶于黄蝶的聪明,但更惊讶的是,赵凌成的脑瓜子也太好使了吧。 黄蝶可是特务,但一步步的行动全在他预料中。 而黄蝶要在急诊科拿把手术刀,医院丢了刀只问大夫找,是不会追究病人的。 手术刀也比普通刀更锋利,用来破坏汽车是最佳选择。 陈棉棉并没有看到黄蝶是怎么偷手术刀的,肚子太痛了,她只想休息。 妞妞被护士们抱走了,她也在嘈杂的急诊病床上睡着了。 于朦胧中再睁眼,她就看到姜瑶坐在床边,曾风两手插兜,站在不远处。 曾风在问:“你是真不想干了吧,今天你都敢请假。” 姜瑶声低:“关你什么事?” 曾风叹气:“如果去宾馆,躲着点,我妈就是个老泼妇,我爸都不敢管的。” 又说:“刚才走的那位,我黄姐,我们关系很好,可也得瞒着我妈,而且黄姐她很聪明的,看到我妈就会自觉躲开,哪像你,明知道要挨骂还往前凑。” 姜瑶无奈叹息:“知道了。” 曾风看似要走,又弯腰:“有我爸,我哪儿不能去,我他妈是为你才来的西北。” 听起来他好深情好委屈,但姜瑶猛抬头:“我因为流产,差点就死了!” 陈棉棉大惊,心说这个蠢女人,她竟然为曾风流过产? 但这可是大庭广众下,随时有人路过。 她可是女军人,就不怕自己男女关系混乱的事被人传出去? 陈棉棉猛睁眼,坐了起来:“小瑶同志?” 又问:“我闺女呢?” 曾风没敢跟陈棉棉打照面,苟苟祟祟溜掉了。 姜瑶出了急诊科,不一会,一大帮白大褂全涌了进来。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医生抱着妞妞,笑着说:”同志你应该知道吧,你女儿的智力发展远超同龄婴儿,你就没给她买点益智玩具。” 基地的国营商店连个布娃娃都没有,陈棉棉也准备去省城百货大楼逛逛的。 她也一心想要托举妞妞,但其实真正的天才,普通人托举不了的。 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引导她,支持她。 见陈棉棉在点头,医生又说:“你教过她算术,她懂得加减法。” 陈棉棉说:“我闺女好像记忆力特别强。” 医生把妞妞放到床上,递来一块数字华容道拼图板,并一本连线九宫格的算术本说:“你可以三个月升一次难度,不要怕她不会,去训练她,提升她的计算能力。” 妞妞的识数和加减就是陈棉棉日常中教的。 但她才一岁不到就要开始写作业啦,会不会太辛苦? 护士们是发现妞妞特别聪明,就抱到儿科去的。 儿科的老主任想教她妈培养天才。 但陈棉棉曾经为作业而痛苦过,就不想闺女太小写作业。 她说:“不了吧,她太小,我不想她太辛苦。” 医生却说:“你怎么就不懂呢,她喜欢识字和计算,那于她就是游戏。” 又说:“别因为她是女孩,你就觉得她不该吃苦,你去培养她,说不定以后,她会比你的儿子更加靠得住,更加能为你争光,听我的,一定要培养她。” 妞妞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大轰动,捧起她的小凉帽帽给妈妈看:“呜,呜~” 满满一帽兜糖,是医生护士送她的,她也只为糖果开心。 但看着妞妞笑的兜不住的口水,陈棉棉却有点莫名的哽咽。 她是天才,最先惠及的其实就是亲人。 如果她能参加各种竞赛,就能拿奖,能得资金。 就像今天,她拿到一兜糖果一样,而她也只会把糖交给妈妈。 因为她本性还是懵懂的,她也全心爱着妈妈。 而书里,从王喜妹到女配,但凡多看妞妞一眼,最终都不会悲惨收场的。 既然妞妞自己喜欢,那就从现在开始让她做个小学鸡,开始学算术写作业吧。 陈棉棉收下了医生给的东西,并按价钱,给了对方钱。 昨天她是吃地摊吃拉肚子的,本来该回宾馆吃饭。 但陈棉棉急着去图书馆,就想忍一忍,等到下午再吃饭。 但从医院到军区有个巷子,一进去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牛肉香味。 她忍不住了,问姜瑶:“哪儿有饭吧,好香啊。” 姜瑶还没说话呢,身后有人说:“牛肉面,五分钱,来一碗?” 陈棉棉回头,见是个戴白帽子的老头挑着担子,摇头说:“不,我不吃凉的。” 事实上,人家的面条不仅是热的,而且是现拉的。 老头担子一放,掏出一块面在空中拉拉扯扯,再揭开个锅盖儿,水是滚烫的。 所以这年头省城的流动小摊贩,不比将来的差呢。 如今的人们出门,都带着饭缸子的,姜瑶忙把自己的缸子递过去。 就眨眼的功夫,一碗滚烫的面已经到手了,再眨眼,老头已经走远了。 陈棉棉接过筷子挑面,筋道弹滑,比她自己手擀的好吃多了。 妞妞刚吃了小半颗糖,而且早晨吃过奶,是饱的。 但也嘟着嘴巴,凑着缸子吸面条。 那面条是拉的,特别长,孩子吸啊吸,吸的脸都青了一根面条还没吸完。 幸亏妈妈帮她夹断了面条,不然妞妞都要吸晕过去。 …… 其实就算没有陈棉棉,黄金的线索也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或者说祁嘉礼当时赌气,选择了埋藏真相。 可他总归不忍带进坟墓,就把书全放到了图书馆,而且是留给了未来,年轻一代的军人们,并且,他也是故意没告诉她准确地方,就还给她加了最后一重考验。 军区图书馆准确来说只是个阅览室,只有上下两层。 不是说不好找书,而是没法找。 因为从省图过来的书塞到,它只剩一个通往二楼的,能过一个人的走廊。 二楼稍微好点,但也是书的立方体。 要看书架上的书,就得先挪开地上的书,估计得挪好几天。 但还别说,就是因为妞妞,她妈妈只用了20分钟,就找到了所有的资料。 …… 为方便行走,陈棉棉把闺女架到脖子上,前后左右看:“这书也太多了吧?” 姜瑶挽袖子:“嫂子想要哪方面的,我来给咱们挪书。” 但就在这时,妞妞突然往前一爬,挣开妈妈,就从书堆上朝远处爬了。 陈棉棉只好踩着另一侧的书去拉她:“妞儿,不可以乱跑。” 书几乎顶到天花板,妞妞就在书上爬,终于停下来,指一个地方:“呜,呜!” 陈棉棉上不去,已经够不到她了。 姜瑶也从另一边爬了上去,见孩子在指本画报,帮她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苏联》杂志,封面上是两个宇航员,背景是带着星环的大木星。 如今正值东西方冷战,也是太空战打的最火热的年代。 就是在最近,老美的阿波罗号将登陆月球,苏联也已经建成国际空间站。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2节 但因为一场文化的革命风暴,大陆的航空探索处于停滞状态。 各种航天动态的新闻,也被搁置到了最高处。 姜瑶爬在书堆上,见妞妞指着字儿,就教她读标题:“人类即将征服太空。” 妞妞认识字了,但又指大大圆圆的星星:“呜?” 姜瑶也挠头:“这个应该是,月亮吧?” 妞妞猛的扬头指天上,奶奶的声音:“ye,yeliang?” 孩子懂得太多,大人就很苦恼,姜瑶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你爸爸。” 她都不认识土星,也没法教孩子。 陈棉棉看闺女挺喜欢这些彩色画报,就把所有的《苏联》杂志全搬了出来。 灰尘太大,妞妞皮肤又脆弱,她怕孩子过敏,就准备走了。 黄金线索以后再找,她不能让闺女起湿疹。 但就在她挪着身子,欲要从书堆上溜下去时,却赫然发现,杂志后面还有书。 而且那是一大沓的线装古书,其中有一本就是《青海马氏溯源》。 那也恰是祁嘉礼标明,说有黄金线索的书。 陈棉棉于是又爬了过去,把所有的线装书全扫了。 祁嘉礼个坏老头,故意不说地方,其实还是在考验陈棉棉。 而如果她找不到,那么到了将来,得是对太空感兴趣的军人们才可能发现它。 但是因为妞妞,这个功劳被陈棉棉抢到了,黄金,也将由她来找。 她扒拉着书本,笑声狰狞的像个大反派。 …… 姜瑶觉得借就可以了,但陈棉棉却说要买所有的杂志。 图书阅览室的工作人员都很惊讶:“同志,这些要全买下来,需要七十多块。” 七十块是赵凌成两个月的工资,陈棉棉兜里也就一百块。 那些钱,她还计划给自己和妞妞买新衣服呢。 但她还是说:“我全买。” 全是特种纸彩印,那一本杂志就要两块钱,总共三十五本,她一次性拿下。 妞妞眼见得喜欢,自己抱不动,姜瑶帮她捧着书。 而她翻着翻着,突然指着里面的画册说:“土,xi,星,星星!” 另外那些资料,上面连书号都没有,工作人员有点犯难,贴了个临时书号,也只借给陈棉棉,当然,她必须归还,否则军区就要找姜瑶来追书的去向了。 孩子太聪明,人是会害怕的。 姜瑶抱着书,翻开杂志对陈棉棉说:“咱们妞儿会思考。” 先指封面的土星,又翻内页:“我以为这是月亮,她自己发现的,它是土星。” 陈棉棉都不认识土星,但闺女够聪明,她可太骄傲了,她要有尾巴,早竖上天了。 但妞妞自己意识不到她有多厉害,出了军区,突然小嘴吸吸:“xu,xu!” 陈棉棉和姜瑶不知咋回事,还有点紧张。 远远看过去,是中午卖她们拉面的老头儿,挑着担子正在四处流窜。 妞妞当时吸面吸缺氧,忘了面的名字,但还记得那个老头。 因为司令夫人已经到宾馆了,而且听说她特泼辣,陈棉棉就不要姜瑶送了。 杂志她也先带回宿舍,完了再交给赵凌成,让他带回宾馆。 但今天姜瑶注定逃不掉挨骂,而且是黄蝶的手笔。 那不,她才停下,又说:“早晨那位黄姐因为头痛,借走了我的帽子。” 大领导来检查,她不戴帽子,上级不得骂死她? 但其实陈棉棉觉得,只要司令夫人是个正常人,有她在,对方不会耍泼的。 也果然,事实证明,司令夫人只是被老公儿子给污名化了。 宾馆虽然有两个出入口,但另一个只供领导出入,普通人只能走正门。 而司令夫人李开兰站在大门口,其实是在堵儿子。 是因为曾风明明在省城,老妈来了不见面,她才特地来堵人的。 陈棉棉和姜瑶刚到门口,就听到她极具辩识度的大嗓门:“我那儿子,光屁股的时候甭提多听话了,但等长大了,我说往东他就非往西,我千里迢迢来看他……” 姜瑶低头快步猛走,以为能躲过,岂止对方立刻一声:“站住!” 李开兰确实泼妇,嗓门格外的大:“你们,一边去!” 宾馆的经理和军区后勤一个女领导在负责招待她,此时转身走远了。 李开兰直奔姜瑶:“你这个女同志,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你读了那么多书,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你不说找个正经男人,你非缠着曾风干嘛?” 再手拍的啪啪响:“曾风就是个皮猴儿,我得给他找个管得住他的女人,再说了,你啥家庭,他啥家庭,你自己说说,你们俩配吗?” 姜瑶抱着书,低着头,一声不吭。 而陈棉棉要是曾司令,也会喜欢黄蝶那样的,而不是李开兰这种。 她是司令夫人呀,该有点领导夫人的范儿。 大庭广众下,她嗓门那么大,虽然说的句句在理,但听起来就像是在骂人。 她是浓眉大眼的东北女性,长相其实很不错,但打扮的奇形怪状,本来并不算胖,穿一条简单大方的黑色布拉吉,可是衣服太小,就勒的腰上游泳圈一道道的。 而姜瑶就是传说中的委屈小白花了,反正一声不吭。 李开兰生气了,双手叉腰:“你哭啥,快说啊,曾风人在哪儿呢?” 要说她儿子在哪,陈棉棉一抬头就看到了。 他昨天拿赵凌成的军官证开了两间房,但不在自己房间,在黄蝶的房间里。 就这会儿,他也探头探脑的,正在看楼下呢。 要不是陈棉棉也知道,得给间谍余出作案时间,她就让他老妈抬头看了。 她亲亲的宝贝大儿子,宁可伺候未来后妈也不肯见她。 陈棉棉上前一步:“阿姨好。” 再说:“您是曾风同志的母亲啊,我是他的上级领导,我叫陈棉棉。” 李开兰其实是因为,已经有大半年见过儿子了,想得慌。 陈棉棉她知道,曾丽打电话跟她讲过。 她甚至还认识妞妞,回头一看,笑了:“这就是那吃奶粉的小妞妞吧?” 又伸手来摸妞妞的小脸蛋:“为了给你买奶粉,你曾爷爷都去商店排过队呢。” 曾风那块叉烧不出来,陈棉棉还得帮他解围。 她说:“曾风同志工作很优秀的,最近下乡搞扫盲,成绩斐然。” 李开兰喜欢手叉腰,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 她瞪着姜瑶呢:“你不许走,给我站好。” 而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李开兰又对陈棉棉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能不了解,那就是个好吃懒作,喜欢偷奸耍滑的主儿,曾丽都跟我说了,他呀,哪怕下了乡,也没有深入过群众。” 陈棉棉眼转子一转,却说:“他今天正忙着给申城机械厂拍电报,帮我们申请挖掘机呢,我们急需挖掘机,但申批手批比较麻烦,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 她只属于随手撒网,看能不能捞到点啥。 但还别说,真就被她捞到了。 目前所有重型挖掘类机械都由申城派送,但其实它的生产地是在东北。 而水利工程除了用到炸药,就是挖掘类设备了。 东北有那些重型器械,可西北一个地区按政策申请,得到猴年马月? 可如果能有几台挖掘机,陈棉棉的水利工程,两年就能有让上级看得见的效果。 李开兰又是双手叉腰,还跺了一下脚:“个傻孩子,找我不就行啦?” 又说:“你说的是液压挖掘机吧,你把曾风喊回来,东西,我帮你们找。” 她老爸是大钢厂的老书记,搞挖掘机随随便便的。 陈棉棉示意姜瑶把杂志给自己,又把妞妞给了她:“她饿了,带她去吃奶。” 又笑着对李开兰说:“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别看司令夫人乍乍呼呼,但其实她人不坏,看姜瑶,也说:“还不去冲奶?” 她也不要陈棉棉送,还说:“晚上你和凌成一起来,咱们吃顿便饭。” 就为赵军的扶持,曾司令今晚也得请赵凌成夫妻吃饭的。 陈棉棉还是执意送,并问:“这裙子哪买的,真好看。” 李开兰还是乍呼呼的声音:“外贸货,友谊商店的法国专柜,你要,我让老曾的秘书去帮你搞一件,他那秘书很能干,啥都能搞来。” 陈棉棉明白了,司令夫人的衣服都是黄蝶代买的。 黄蝶也算史上最强代购了。 但是,生活中就没人提醒司令夫人一句,你这衣服太窄了,穿着不好看的话吗? 或者说她生活中所有的人,都在处心积虑的让她出丑。 而一个中年女人,最忧心的就是儿子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3节 李开兰坚持不要陈棉棉送,还说:“我总以为,要等哪天我死了,曾风那皮小子才能走回正道,但既然他真的在工作,别跟他讲我来的事儿,我就不打扰他了。” 目送司令夫人走远,陈棉棉也就上楼,回客房了。 她也大概搞明原书的脉络了。 曾风作为男主,本来油头滑脑不靠谱。 但是妹妹和母亲的死让他变的成熟,并最终成为大佬。 但想到这儿,陈棉棉只觉得恶心。 要一个男人的成长非得老妈祭天,那倒不如不生。 她也可讨厌曾风了,不过工作离不开他。 而他,这会儿又溜到她房间,正逗妞妞呢。 他在吹那只只要灌了水就会叫的小鸟,吹的哇哇叫。 妞妞坐在床上,衔着口水看杂志,不想被打扰,孩子都气破音了:“嗷,呜!” 曾风跪在地上,见孩子不理他,就去拿杂志:“你又看不懂。” 妞妞生气了,耸屁屁,双手扑扑:“呜,呜呜!” 其实六十年代,美苏航天类杂志的画面,比将来ai生成的都要精美。 陈棉棉第一眼看到,都只觉得震撼。 她从曾风手中夺过杂志还给妞妞,并说:“你,马上去给我搞十台挖掘机来。” 曾风一愣:“你疯了吧,搞挖掘机干嘛?” 陈棉棉说:“咱得建设河西,咱们要搞水利,有挖掘机不就快了?” 曾风瘫坐到了地上:“主任啊,咱在休假,能不谈工作吗?” 再说:“你别做梦了,我搞不到挖掘机。” 地方政府要挖掘机倒是不花钱,但是需要申批,走很多手续。 而曾风去搞,得仗着他老爸的面子,那些人情,将来都得他和他爸来还,他当然拒绝。 可惜他的女领导不是娇滴滴的姜瑶,而是狡猾的革委会主任。 她指曾风的鼻子,低声说:“你和你爸隔三岔五上友谊百货大楼,说是去排队给妞妞买奶粉,但其实是干嘛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不搞,我就……” 曾司令亲自去百货大楼排队,真是为了妞妞的一口奶粉? 放屁,他是为了去会情人! 不过曾风虽然精明,似乎并不知道他爸的龌龊,正色说:“你胡说啥呢,不许给我爸造谣。” 但显然,他也很害怕陈棉棉把黄蝶在宾馆的事声张出去。 而本来,如果不是昨天赵凌成那么一诱导,今天黄蝶已经出发,继续往西了。 但她那怕是间谍也扛不过气候,就想速战速决。 主要也是曾风父子这对猪队友也急着送李开兰升天,所以她就留下了。 曾风也怕他躲在个女同志房间的事被老妈知道。 他举双手:“我答应你,行了吧?” 他还是那套说辞:“我妈就是个愚蠢的家庭妇女,我和黄蝶只是朋友,清清白白,难道让她像骂姜瑶一样,再骂一顿吗,主任,你能忍心?” 陈棉棉又不懂怜香惜玉,只追挖掘机。 她从包里翻出一沓制式信纸,打好了挖机申请,递给曾风:“来吧,签字。” 只要是他的签名,省里的批复就会特别快。 而等从中央再转到申城,她就可以找他妈再加速了。 曾风都快要被陈棉棉给敲骨吸髓,但也没办法,被胁迫着签上了名字。 客房门没有关,听到有人敲门,他回头:“你谁啊?” 是个男军人,走向曾风:“曾同志您是不是忘了,你早晨找得我,让我明天带着您母亲出去走一圈儿,我这儿有两个方案,一个路好走,但是看不到黄河,另一个路不太好走,不过好处是可以看到黄河,由您来选择吧。” 如今的黄河是,一辆车要栽进去,捞都捞不到的。 而如果没有赵凌成,司令夫人也依然会死的干干净净,毫无水花。 因为曾风一开始选的是安全但看不到黄河的那条路线。 也因为姜瑶不理他,妞妞也沉醉在她的新杂志中不跟他玩,曾风就又去黄蝶房间了。 陈棉棉不知道她到底跟曾风说了什么,怎么洗脑的。 但等晚上,她去曾司令住的小别墅赴宴时,就发现司令夫人的行程就变成看黄河了。 而那条路,就站在军区的位置都能看到,一马平川,直奔黄河。 军区给司令夫人派的嗄斯越野车就停在小别墅的门前。 所以呢,今晚黄蝶就要来剪刹车线吧。 赵凌成是跟曾司令一起下班回来的,在房间里等着。 陈棉棉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马骥。 她当然好奇,马骥和赵凌成是准备把黄蝶逮在现场,还是要拍照片。 更好奇,曾司令缜密到儿子都不知道的婚外情被昭告天下时,他会怎么处理。 第58章 情人 曾司令要在西北待一周, 今晚也只是家宴。 参宴的除了老烟枪王司令和亭城来的薛老总,就只有赵凌成。 一行人出了军区,小门进宾馆,直奔小洋楼。 见赵凌成总是眺望远处, 曾司令体贴的问:“怕你爱人会让你没面子?” 又说:“她总不能比你李阿姨还能闹吧, 那你还怕什么?” 曾风是只要给老爸打电话, 就会吐槽陈棉棉的。 曾司令就以为她比李开兰还粗俗泼辣。 也以为赵凌成是怕媳妇赴宴太丢脸, 才会心神不宁。 但赵凌成其实是在找马骥,开了一天会,他需要知道黄蝶的情况。 她顺利拿到刀具了吗, 会行动吗, 要怎么行动。 曾司令边走边又对王司令说:“邓西岭那个大间谍,你呀,难辞其咎。” 再看薛老总:“冤枉了林衍同志, 你做得也不对。” 薛老总和王司令都不敢吱声。 因为其实那些错误其实都是祁嘉礼犯的。 但他俩是祁嘉礼老部下, 帮老领导背锅也是应该的。 曾司令止步在小别墅门口, 目光落在明天李开兰要用的那辆老嘎斯上, 又说:“但只要你们警钟长鸣, 组织就既往不咎。西北的装备也太差了, 我来帮你们革新。” 西北穷,西北的部队也穷。 但大领导一来就说要革新装备, 谁不开心? 王司令和薛老总立正表态:“感谢领导,也请领导放心,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 曾司令说:“我不过个执行者, 你们要感谢的是组织,不是我。” 这就是政治的艺术,西北全是祁嘉礼的老部下。 但曾司令于谈笑风声间就能收服人心, 让大家唯他马首是瞻。 赵凌成也不免好奇,要能有那么一个舞台让他媳妇和曾司令斗法,谁会赢? 黄蝶的事是只要她行动,他就必定要挑出来的,他也不会越级上报。 但革命是革命,生意是生意。 赵凌成想给陈棉棉一个,能叫她和曾司令一起斗法的舞台。 他正想着,就见马骥在不远处的铁门外竖拇指。 那也意味着黄蝶不但已经拿到作案工具,而且准备行动了。 她今晚也必须行动,明天一早再搭火车前往泉城,才会不露破绽。 那么,她将如何行动? 曾司令拍赵凌成的背:“你看你,又心不在焉了。” 秘书已经打开门,在笑脸相迎了。 曾司令再揽王司令和薛老总:“进了家门就不谈工作,咱们只交心,谈生活。” 不怪高层们对他赞赏有加,以赵凌成看,他的政治手段堪称无敌。 而他如果知道黄蝶的背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毕竟他的野心是问鼎绝对权力,不敢乱来。 但男人本色,色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赵凌成还好奇一件事。 当黄蝶的事被捅出来,曾司令还能否如此刻般从容。 而他爱人李开兰,其实是他的大加分项。 大家刚进门,就响起她的声音:“我家不准抽烟,带烟的统统给我掐了!” 王司令手里恰好捏着烟,当时就懵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4节 曾司令接过他的烟扔到门外,低声说:“母老虎,理解一下。” 再看薛老总:“我家不准抽烟,忍一忍,明天我一人送你们一条好烟。” 王司令和薛老总都是四川人,怕老婆,也是直爽性格。 在发现大司令家也养着一头母老虎后,那感觉就是,于瞬间能够共鸣了。 俩人声齐:“理解理解。” 曾司令又来统一赵凌成的战线:“看吧,大家都同病相怜嘛。” 王司令和薛老总齐齐回头,目光里满是同情:赵总工的媳妇儿也是个母老虎? 赵凌成差点没跳起来,他爱人怎么能跟他们的一样? 她是绝无仅有的。 可他才想辩解,曾司令从秘书手中端过咖啡递了过来:“革命年代不讲感情,大家也都一样,丑妻才是家中宝,来,尝尝我亲自排队,帮你买的咖啡。” 他优秀到,赵凌成直觉,陈棉棉玩政治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 老爸请客吃饭,曾风是不会到场的。 他和他爸有默契,基本不会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 陈棉棉也是从几个军人的闲聊中得知,司令夫人明天要上山的。 有俩军官被点名陪她,正在路边叫苦,说怕挨骂。 绕过一个假山就到小洋楼区了,有一道铁围栏将内外隔开。 陈棉棉碰上马骥,唤了一声:“马科长?” 马骥回头,眼前一亮:“小陈,你怎么跟平常不太一样?” 哪怕没有太多化妆品,陈棉棉也才二十出头。 年轻嘛,随便打扮一下都好看。 马骥再看妞妞:“妞儿咋啦,不太高兴吗?” 怪陈棉棉,没有带娃的经验,刚才又差点害了妞妞。 其实上午孩子吸面就差点被呛,只是运气好才没卡喉咙。 但刚才曾风要了碗牛肉,因为妞妞闹着非要吃,陈棉棉就从中挑了一根。 婴儿的咽喉细小,妞妞正吸面呢,楼下突然响起争吵声,孩子就被面条呛住了。 孩子也被吓坏了,直到现在还是蔫蔫的。 她成长中的意外其实全是妈妈搞的,但偏偏她最爱的也是妈妈。 察觉到妈妈不开心,她就要用脸蛋蹭蹭妈妈。 马骥说:“我也听到宾馆那边有争吵声,出什么事了?” 陈棉棉说:“宾馆后厨烧菜用的是煤油炉子,好像说是个打合的小伙乱动炉子,火苗子调的太大,烧了大厨的眉毛,大厨追着小伙子,满院子的打呢。” 马骥点头,又说:“今晚,你要格外注意。” 陈棉棉向前一步:“啥意思?” 马骥也不方便多说,只说:“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一定要看好孩子。” 陈棉棉大概明白了。 邓西岭不是专业间谍,只是个耗材,做事也鲁莽。 但受过专业训练的军统特务要做事,就好比黄蝶只是借口说头疼借走姜瑶的帽子,但是就会引申出李开兰当众撒泼一样,那也是艺术,特务,谋杀的艺术。 剪刹车线是目的,但黄蝶应该还会制造别的混乱。 而在混乱中最容易受伤或者受到惊吓的,往往就是小婴儿。 就好比刚才,大厨追着小徒弟打,吵吵嚷嚷的,妞妞不就被吓到了? 陈棉棉搂紧闺女:“谢谢马科长。” 她要走,马骥又说:“小陈,以后你就这么打扮,挺好的,不,是特别好。” 男人都喜欢美女。 但其实美女是要花钱打造的。 陈棉棉轻拂裙摆:“你回去也给孙姐照着做一件,改裙子也就两块钱,又不贵。” 她的裙子特别漂亮,马骥才会夸一句,但居然改一下要两块钱? 他嘴欠,他不夸了,他怕他媳妇要因为改裙子乱花钱。 …… 王司令和薛老总没带媳妇,今天就陈棉棉一个女客。 而刚才勒令着男人们不准抽烟的司令夫人李开兰就在窗户前溜达,等着呢。 看陈棉棉来,她亲自开门:“欢迎欢迎。” 见妞妞撇着小嘴,也要问:“囡囡怎么不像上午那么开心啦,谁惹你啦?” 这房子一边是客厅,另一边是餐厅和厨房,客人们在客厅。 李开兰带过娃,有经验,正好架子上有俄罗斯套娃,她就哄着妞妞来抓。 色彩艳丽,憨憨的俄罗斯套娃,妞妞喜欢,于是伸手去抓。 岂知奶奶一错手抱过了她:“来,让奶奶香小囡囡。” 粉丢丢的小婴儿,于一个寂寞的中年妇女来说,简直是,忍不住要偷的。 妞妞一路躲的躲,就是不让李开兰亲到她的小脸颊。 领导们坐的沙发,赵凌成最年轻,坐凳子。 他不喜欢听废话,在望窗外。 他正在推测,黄蝶会造什么样的混乱来掩人耳目。 听到熟悉的,闺女的奶哼声他就回头了,接着直接站了起来。 因为在看到爱人的那一刻,他瞬间止息。 他一直以为美需要化妆品,但在此刻他赫然发现,并不是。 她穿的是那条天蓝色的布拉吉。 不像白色那条的腰线就一根松紧,还质量不好,松松垮垮。 这件她应该是专门找人调整了腰线,恰好卡在她腰肢最纤细的部位。 而且不是松紧带,是一块黑条绒辅备的腰线。 它恰好符合人体的黄金比例分割法,也还是因为,她的身材够优美。 曲线玲珑,婀娜多姿,她都不必化妆品映衬。 而她的头发看似随意松挽,但赵凌成看得出来,她特地梳过。 乌黑而蓬松,显得她的脸格外小,又衬的她整个人端庄得体,优雅大方。 她朴素至极,但也只凭天然就美到了极致。 王司令因为抽不到烟浑身难受,在流鼻涕,侧首一看吸鼻子:“哟!” 薛老总没他那么大的烟瘾,但只喝茶会憋尿,秘书还一个劲的添茶,正膀胱胀呢。 闻言回头,惊问:“这是,曾司令家的千金?” 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千金小姐。 母老虎李开兰是个格外爽明的性格,笑着说:“这可是咱们赵总工媳妇儿。” 曾司令以为另一头母老虎来了,笑着抬头,但又笑容凝固。 赵凌成回眸看他:“司令,我爱人,小陈!” 曾司令多老谋深算的狐狸精,但瞬间被惊的差点弹跳。 不应该是家家都是养着母老虎吗,凭啥赵凌成的媳妇儿就那么漂亮?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背叛。 他觉得赵凌成背着组织,吃得也太好了! 他的蠢媳妇恰好说出了他的心声:“瞧这脸蛋,漂亮的简直像个特务!” 李开兰心直口快,而且说像特务,就意味着足够美。 但曾司令需要统战西北,也是于瞬间调整心情,踩媳妇的同时继续拉拢人。 他摁下激动,拍赵凌成:“组织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李开兰也不算太傻,反应过来了,忙说:“凌成你别介意,我是在夸小陈呢。” 曾司令非常艺术的挑拨离间:“对。谁说漂亮的就一定是特务?” 再拍赵凌成:“开兰,他和我一样,都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最忠诚的战士。” 赵凌成的原罪就是特务老妈。 说他媳妇像特务就是在揭他的疮疤。 要是魏摧云那种骡子性格,他会觉得司令夫人简直惹人憎恨。 反而曾司令知他尴尬也知他的苦衷,他会引为知己。 但黄蝶搧动无形的翅膀,正在外面搞大戏,就显得这一幕格外嘲讽。 曾司令是不是最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今晚就会有答案。 秘书来了,曾司令也站起来说:“我四川来的警卫员给咱们烧了川菜,我陪你们一起吃辣,凌成也别失望,你李阿姨专门给你做了炸牛肉饼和俄式大烤串。” 赵凌成喜欢吃俄式风味的牛肉饼,李开兰恰好会做。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5节 饭是她在做,但功劳是她丈夫的。 大家起身要去餐厅了,陈棉棉押后一步,先说:“我给妞妞买了好多书,还有……” 又说:“资料,我拿到了。” 赵凌成恍惚记得冬天,她的腰还没如今的纤细。 而且分明天天见面,她也还是她,但就是会让他口干舌燥,心怦怦的跳。 其实本来她跟李开兰差不多,也是个粗俗的泼妇。 但她怎么就变了呢,她明明连管口红都没有,却能美的亮眼夺目。 他没有问,但是她主动讲起刚才厨师们吵架的事。 并说:“以后给妞妞吃面,要记得截断。” 赵凌成止步:“酒店的厨子吵架,为什么?” 一座大酒店最不可控制的就是厨房,厨师们为什么会吵架? 但不及赵凌成问,今晚的第一桩意外正式上演 首先是,他看到曾司令的警卫员长在窗外朝领导打了个手势,匆匆离开了。 不一会秘书也跟了去,半晌回来,在曾司令耳边窃窃私语。 赵凌成拿勺子晃了一下,反光吸引了在厨房的李开兰,她正好看到。 赵凌成听不到秘书在说什么,但李开兰看到了就会问:“黄秘书,出什么事啦?” 司令夫人在问,秘书只得说:“小风被个军人撞了。” 李开兰怒看王司令:“你手下的军人居然故意撞我儿子,是不是你指使的?” 陈棉棉先看赵凌成,也很是惊讶。 因为她都没想到,今晚的大案,序幕会是从曾风身上拉开的。 而且有军人撞曾风,他受伤了吗,严重吗? 曾司令一看家里的母老虎发飙,却要为王司令说话。 他说:“只是辆自行车碰了一下而已,小风也就崴了脚,那有什么呢,开兰,你不要总觉得西北军区的人都只忠于祁嘉礼,他们像我一样,只忠于组织。” 却原来事情并不大。 正值下班,大多军人都是骑自行车的。 曾风应该是去骚扰姜瑶的,但被辆自行车给撞了,还崴了脚。 陈棉棉直觉那是黄蝶制造的意外,但她是怎么制造的。 难不成军区还有军人是她的同谋,在帮她? 但陈棉棉都不禁要为曾司令鼓掌。 因为他太懂得如何利用泼妇妻子为自己赢名声了。 李开兰直挑质疑,觉得西北军人不忠诚,曾司令就会立刻为他们正名。 军人们也会立刻表态,王司令腾的站了起来,薛老总也忙起立。 俩人同声说:“祁司令,喔不,祁嘉礼只是曾经的老领导,但我们忠诚的是组织,不是他,嫂子,您可千万别多心,事情我们可以查的。” 王司令还想找几个军人把曾风保护起来。 但李开兰更了解儿子,就对秘书说:“派俩警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小风去。” 秘书听了吩咐,出门,就从门口调走了俩警卫员。 陈棉棉又得惊呼,太妙了。 曾司令的官方配备是六个警卫员,守在院子里。 但一个在下厨,再因曾风而抽走两个,就只剩三个警卫了。 陈棉棉不知道黄蝶如何做到的,但得夸一句,她一招调离警卫,可太牛逼了。 曾司令浑然不知,以为儿子被撞只是个小插曲。 他为统战而来,又是老大嘛,一看鱼上桌,主动转到王司令面前,却又第一筷子夹给赵凌成,笑着说:“我家小风就是个小淘气,咱们不管他,吃咱们的。” 再笑呵呵看陈棉棉:“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就自己夹。” 妞妞正在口欲期,虽然刚才被呛,但看别人吃也馋。 婴儿嘛,不喜欢人喂,她就蹭着妈妈的嘴巴,要吃妈妈嘴边的菜。 但陈棉棉吃的辣菜,孩子嘴唇一沾,被辣到,撇小嘴。 赵凌成抱过闺女,端过水来试温度,再耐心教她如何涮口。 妞妞的擅长就是学习,看爸爸吐水,她也吐水。 但回头看妈妈,她还是好奇,为什么妈妈吃的那么香呢? 曾司令看似聊家常,其实是在探陈棉棉的底:“小风说你特别优秀。” 又说:“原来你寄的枣子是用洋酒腌的,是什么洋酒?” 陈棉棉看赵凌成:“伏特加,我在红专学过俄语。” 李开兰又帮丈夫神初刀:“学俄语好,别学英语,学来学去全成了间谍。” 曾司令无奈:“开兰,凌成是个好同志,你怎么老怀疑他呢?” 王司令和薛老总也被曾司令牵着鼻子走了。 他们也齐声说:“嫂子,赵总工的人品毋庸置疑。” 李开兰其实是被冤枉的,她不是对赵凌成抱有偏见,单纯的心直口快。 而她是个好几年没性生活的已婚女性,但因为是丈夫不行,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她就好比一头猛虎,曾司令也有缚不住的时候。 她鄙视一笑:“像你一样,哼,我都懒得怀疑。” 赵凌成是攻击型人格,而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抓到话题了。 正好妞妞闹腾,他就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故意说:“李阿姨,虽然因为男女关系,前阵子部队给好些人记了过,但我和曾司令一样,是洁身自好,不会乱来的人。” 李开兰理解不了丈夫是在踩着她收拢人心,只觉得他不理解自己。 听赵凌成这样说,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也有病。 她的率性在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她说:“你是没那个心,但有些人,哼!” 为什么赵军都对曾司令赞赏有加,就是因为他态度够端正。 他是会在饭桌上哄媳妇的,他笑着说:“你看你,我也没那个心呀。” 他几年不碰人家,才是李开兰满腹怨气的关键。 但他又把她捧的很高,叫她有苦说不出。 他再看王司令和薛老总:“工作太忙,没时间哄媳妇就这样,后院动不动着火。” 赵凌成一本正经,言辞肯切:“李阿姨,曾司令工作辛苦,你要理解。” 俩个人精对战,只有李开兰是个笨蛋,她也急眼了:“我哪里不理解他啦?” 中年妇女爱唠叨,也爱诉苦。 其实是因为她们真的苦,可别人是无法共情的。 她又说:“我最贴心的闺女被他送到西北,儿子一年半载不回家,他呢,天天加班住宿舍,来家也像住宾馆,睡一觉就走,我多说过一句吗?” 陈棉棉觉得赵凌成好坏,他不动声色拱火:“他是在加班。” 党外以为的,领导干部有婚外情会处理的很严肃。 但其实对婚外情的处理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男人们会相互共情。 而此刻王司令和薛老总看曾司令,就是满满的同情。 曾司令也很坦然,唇角挂着谜之微笑。 他还说:“我虽然不那么做,但我觉得,只要不是被特务腐蚀,就不算大错。” 王司令和薛老总又是齐齐点头。 他们被曾司令揪的小辫子正是间谍,只要不涉谍,党内就不是问题。 想想祁嘉礼,他们也觉得老司令好冤枉,但只要曾司令不涉谍,他们就会服从。 军人忠诚的永远是组织而非某个人,那还是祁嘉礼跟他们讲的。 曾司令是这样。 首先,哪怕他有隐秘的婚外情,黄蝶会让他相信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就是军统女特务的魅力了,能让一个老男人觉得她就图他老,图他不洗澡。 他会认为,黄蝶心甘情愿不要名分,是他的个人魅力。 他戏瘾也是真足,就又向李开兰赔情道歉:“工作嘛,你理解一下我吧。” 但赵凌成又来一句:“对啊。司令又不是外面有人了。” 曾司令脸色刷的一变,政治人的第六感,他直觉哪里似乎有不对。 他也猛看窗外,不用说,他想的正是黄蝶。 赵凌成看似在为他说话,但是总叫他心里不安。 而经大家一致讨伐,李开兰终于再一次吃下哑巴亏:“懒得跟你们讲。” 见陈棉棉啥也不说,只埋头干饭,又帮她夹菜,笑着说:“咱吃咱们的,吃完上楼,我要给你和你家小妞儿看个好东西,我估计你们俩呀,肯定都没看过。” 陈棉棉只干饭而不干别的,是因为她不知道黄蝶会怎么做。 再就是一帮男人围剿个女同志,她不可能搭腔的。 她甚至也猜不到赵凌成是准备怎么做,这会儿她已经吃完了,而家私柜上摆着酒呢,就证明曾司令还要跟王司令他们小酌上几杯,她也正好跟妞妞上楼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6节 放下筷子,她笑看李开兰:“我吃饱了,嫂子您呢?” 因为桌上有婴儿,李开兰没给丈夫酒。 但现在,她主动把酒端了过来,并说:“咱上楼吧。” 也就在这时赵凌成突然又说:“小陈,你是准备明天和黄蝶一起回?” 就好比一声惊雷,曾司令脱口而出:“谁,黄什么?” 赵凌成回头,嗓音含磁:“曾云瑞不是您堂房嘛,他的妻姐,黄蝶女士。” 曾司令刚好接过酒瓶,透明玻璃的五粮液瓶子。 酒在里面剧烈晃荡,那也是他这只老狐狸能表露的,最高的震惊了。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后院是稳的,不可能起火。 但他自以为温柔乖巧,忠诚的婚外情人,她竟然出现在他意料之外的地方? 曾云瑞是他挑了又挑,专门拉拢的技术型人才。 黄蝶是他妻子的姐姐,又是位优秀的售货员,他才敢与她保持关系的。 可她怎么做脱离他预料的事,那让他的手颤个不止。 而其实也是从他的反应,赵凌成才敢确定自己一切的设想都是真的。 他现在的做法自有他的用意,毕竟他不是暴躁的祁嘉礼,他能沉得住气。 他又说:“曾云瑞夫妻喊黄蝶很多次,让来探亲了。” 曾司令一下就又理解情人了,正好他也不在申城,她出来探亲嘛,正常。 把酒瓶给秘书,他笑着说:“我跟凌成他们,总是要喝上几杯的。” 既然后院无事,他继续统一战线:“咱们慢慢喝。” 陈棉棉是在上楼后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权力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如今还没有电视机,但是有一种微型电影机。 楼上有间专门的电影室,带子都是俄语电影,李开兰放的是小孩儿喜欢的《动物世界》。 妞妞在白天,从杂志上看了好多圆圆的星星。 晚上要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大型野兽了,孩子激动的呜呜直叫。 但那放映机是苏联专家留下来的,也是小洋楼的公物,陈棉棉有心也搞不到。 要不然,她想搞一台回家,放给妞妞看的。 她也没有专心看电影,总记着马骥说的,一定要看好孩子。 电影不过40分钟,怕伤了孩子的眼睛,李开兰就不给看了。 再闲聊了会儿已经是夜里十点,妞妞揉起了眼睛,时不时呜一声,一看就是要睡觉了。 而陈棉棉所认为的,有乱子也该是在凌晨两三点,夜深人静时。 但经过接下来的事她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生兵蛋子。 或者说,黄蝶敢做,就是因为摸透了曾司令。 几杯酒下肚,王司令和薛老总,祁嘉礼最忠诚的部下就跟曾司令敞开心扉了。 他们也耿直,被曾司令送出门,就要替祁嘉礼求情。 一个说:“我们老司令这几年在乡下受了好多苦,有错误也全反省了。” 另一个说:“错误都是我们下属犯的,组织也该让他回家养老的。” 曾司令边走边说:“我当然也想,但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又说:“别的都好说,邓西岭是个大问题。” 大家边走边说,就出了院子,曾司令送人习惯走远路,就一直走出了好远。 有三个警卫跟在他身后,也就是说这会儿,院子里是空的。 薛老总就是曾经林衍的上司:“邓西岭的责任都在我。” 又说:“求您了曾司令,回去好好讲讲,给祁嘉礼个机会,让回家养老吧。” 他们虽然忠诚于组织,但对曾经的老司令怀着恻隐。 而曾司令刚才统战做的话,现在说的话,要没有黄蝶,也就没有任何破绽。 他说:“敌特问题一直是组织内的红线,祁嘉礼不该碰的。” 也就在这时,乱子陡然而起,先是有人在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还有人在吼:“不要水,找土,快,土!” 陈棉棉紧紧环着妞妞,转身就缩到了曾司令的身边。 因为三个警卫员全在朝他靠拢,而在不知道是什么危险的情况下,跟着老大当然最保险。 因为警卫是佩枪的,此时也都掏出了枪。 要绕过一个假山才是主楼,听声音恰好是主楼方向。 王司令喊外围几个警卫:“还不去看看?” 其实转过弯子就可以看到,宾馆主楼,客房人员正在手忙脚乱的疏散客人。 因为住宿的大多是军人,行动反应快,已经有人在挖土了。 薛老总从一出事就过去了,这会儿也已经回来了:“报告司令,酒店后厨失火了。” 曾司令忙问:“火势不大,不会造成爆炸吧?”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军区宾馆,住的客人有经验,此刻已经爆炸了。 因为后厨用的是煤油,而它是个大罐子储存的,一旦不用正确的灭火方法,一大罐煤油爆炸,整栋楼都有可能被引燃。 薛老总忙说:“正好我几个手下在,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曾司令总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曾风会被自行车撞,其事很不正常。 黄蝶在哪呢,起火有没有可能烧到她,那可是个弱女子啊。 而他怀疑的,是西北军区这帮祁嘉礼的部下,怀疑他们是在故意针对他。 随后又来几个军人,报告说火已经被扑灭了。 曾司令就准备接下来的态度强硬一点。 祁嘉礼在军中的影响力,既然消不掉,那就用拔的,他要拔除。 他都以为事情结束了。 看陈棉棉抱着孩子躲在他身边,而不是去找赵凌成。 男人嘛,都喜欢跟漂亮的女同志开玩笑,他就准备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但也就在这时,身后的院子里,一个警卫在吼:“谁!” 曾司令回头的瞬间,看到楼侧有个黑影。 离院子最近的赵凌成闻声,也是拔步就朝着黑影追去。 曾司令的眼球都差点突出来,因为哪怕是夜里十点灯黑火黯。 但他对一个女人是喜欢到不但要私下往来,公开场合,甚至不惜借排队买奶粉见面的。 他只凭身影就能确定,那是黄蝶。 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个警卫,就是烧菜刷碗的那个。 他已经朝着黄蝶追去了,但片刻后又退回来了,当然只有一个原因。 警卫看到是熟人,就没再追。 但是不对,赵凌成又追过去了,他能追到对方吗? 对了,赵凌成不但追了过去,还啪的一把打开了小洋楼外围的灯,照的院子亮如白昼。 几个警卫全追了过去,曾司令也忘了怕,追进院子。 但他在往东追,其实陈棉棉看到的,那个黑影是在往西跑。 那也是最佳选择,因为西边就是小门,只要能冲得出去,对方就能逃得掉。 而赵凌成与其说是追,倒不如说是堵。 因为陈棉棉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他在黑影前面。 看到他,对方又转身往另一边跑。 不过才跑了几步,撞上马骥,对方就又转身了。 可她再跑几步又是赵凌成,渐渐的,距离越来越小,俩男人就把那黑影给堵住了。 原来陈棉棉总觉得,特务就应该一杀一大片,搞的血雨腥风。 但经过今天,她赫然发现不是那样的,尤其女间谍,她们手无寸铁,玩的是脑子。 而此刻,是独属于曾司令的,限定版的恐怖故事。 因为黑影眼看跑不掉,朝着他走了过来,低声说:“司令,是我!” 都不需要看清脸,曾司令只凭声音就知是谁。 他的警卫也都认识对方,但马骥一脸陌生,追上来问:“司令,您认识她吗?” 黄蝶已经走到灯光下了,她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还攥只黑色的口罩。 她一脸真诚的无辜:“司令,我迷路了。” 李开兰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了句:“这女的。我挺眼熟。” 眼熟就对了,那是她性无能丈夫的情人。 陈棉棉只觉得刺激,大佬的婚外恋,终于被曝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7节 王司令和薛老总也在追问:“这是司令您的熟人?” 一个好漂亮的年轻女人。 要说跟曾司令是熟人,他的什么人? 曾司令硬着头皮:“见过几回,你是为了躲火灾吧,走错地方了?”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但事发太突然,他又知道黄蝶属于正常行程,就只得先承认下来。 他也是在赌,赌她没有问题,就真的是走错了而已。 也是因为他一直信任她,知道她足够乖,对他是真心的爱。 但祁嘉礼曾经是怎么栽的,他现在也一样。 陈棉棉也是在看到赵凌成勾唇的瞬间才知,他绕了一圈,就把曾司令给带沟里了。 真以为他的情妇是走错路了? 但从厨师吵架,他儿子被撞再到后厨失火剪刹车,那一切都是她做的呢。 陈棉棉只看赵凌成,也只想知道黄蝶是怎么做到的。 赵凌成是攻击型的性格,磨蹭半天只为曾司令上钩,而现在,他要揭晓谜题了。 他故意装作才认出黄蝶,并问:“你不是跟曾风同志在一起?” 再问:“他怎么会被车撞的,你知道吗?” 曾司令心几欲出胸膛,因为随着赵凌成提醒,他赫然发现,最恐怖的事不是情人被曝光。 而是,他的情妇,很可能是特务。 而今天他反复申明,一再不肯饶了祁嘉礼的红线,也是特务! 第59章 收据 黄蝶大晚上一身黑, 就很说明问题了。 但她表现的很镇定,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就走。 曾司令因为赵凌成的提醒而发现,很可能就是黄蝶故意导致曾风受的伤。 警卫人手不够,再兼他送客至少要十几分钟, 她溜进院别有目的。 可他总还是觉得那么个弱女孩子, 闹不出多大的事。 他也不希望赵凌成过多追究。 大家都是男人, 能彼此理解的, 他使眼色又摇头。 只要赵凌成不追究,以后他会还人情的。 但李开兰是他统战时的好棋子,同时也是位正直严厉的母亲。 所以黄蝶才走几步, 被她堵住了。 李开兰说:“你是个申城售货员, 跑这么远来找我家小风,你想干嘛?” 她凭对方漂亮的脸蛋认出来了,这是个商场里站柜台的女人。 而她既不肯放姜瑶, 当然也就不会放过黄蝶。 黄蝶手里的硬牌是, 她和曾司令睡过。 那么不管她做了什么, 今天的烂摊子曾司令都会帮她兜着。 她也打心眼里鄙视情夫的黄脸婆原配, 语气里透着轻蔑傲慢:“去问你儿子。” 李开兰一把抓上她的手腕:“长得特务似的, 你是想害我儿子吧?” 又对丈夫说:“曾强, 小风就是这女特务害受伤的,抓了她!” 刚才她说陈棉棉长得像特务, 曾司令正好借题发挥。 此刻赵凌成如法炮制,来了句:“曾司令刚刚才说过, 特务问题是红线。” 再说:“不管她是不是, 如曾司令所言,都该严查。” 王司令和薛老总是认真的,齐齐点头:“对, 涉及特务,必须严查。” 祁嘉礼战功赫赫,因为涉谍还在劳改。 现役司令的儿子也涉了谍,他们当然支持查。 王司令远远打个手势,外围的警卫就把这一片给围起来了。 曾司令一边恨自己刚才话说得太满,一边又恨老婆太愚蠢,现在要崩爱妻人设了。 他厉声说:“小风不过撞上辆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那是他自己没长眼睛,关人家女同志什么事,李开兰,要耍泼回家再耍,放了人家女同志。” 也正好这时,骑车撞了曾风的那个军人被喊来了。 他先给几位领导敬礼,再解释说:“我当时眼花,不小心就撞上曾风同志了,他正在医院正骨消肿呢,请领导们放心,医药费全由我掏。” 曾司令不知道黄蝶到底是怎么做的,但自行车撞人只是件小事。 而哪怕她真的是特务,他会私下查,悄悄处理。 现在他必须摘开对方,因为西北的统战还没做好,事情在这儿,他也很难抹净。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搅浑水,他指那军人:“难道他也是特务?” 再指王司令和薛老总:“他们也统统都是,就你李开兰一个好人,是吧?” 丈夫故意拆台,李开兰也愣住了。 但本能叫她紧拽着黄蝶,求助于人:“凌成,你帮帮我!” 赵凌成上前一步说:“其实很简单,有人刚才在马路对面,拿镜子晃了这位同志几下,而人的眼球在遇到强光时会本能追寻光源,他是追着光源撞的曾风。” 撞了曾风的军人也恍然大悟:“对对对,当时就是有光一闪一闪的。” 赵凌成看薛老总:“你去查一下,那个人当时站在宾馆的大门口,还手拿镜子。” 他话音才落,黄蝶挣开了李开兰,扭头快速的走。 她就是那么做的,被戳穿了,她要跑。 但也恰是这时,马骥带着个警卫来,堵住黄蝶的同时,警卫敬礼。 他指黄蝶:“这位女同志当时就在大门口,而且照过镜子。” 陈棉棉也想起来了,赵凌成吃饭时,就借着夕阳,用勺子玩过反光。 他用光吸引到厨房的李开兰,她就出来了。 黄蝶也是借着角度刚好的夕阳,用镜子晃人,以致曾风被撞的。 她心说不愧女特务,做事够有手段的。 曾司令都有点被骇到,心说不就个普通售货员吗,黄蝶那么有脑子的? 但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他凑近妻子咬牙切齿:“你是要想闹到小风被下放?” 明明是他睡过的,但他现在暗示妻子的是,这女人跟他儿子关系不纯。 李开兰信以为真了。 但作为母亲,她还真不惧儿子被下放去劳动,毕竟吃苦锻炼过才能走正道。 她挣开丈夫再扯黄蝶:“厨房的火也是你放的,你故意杀人!” 曾司令给秘书和警卫员长眼色,俩人去围堵李开兰。 但她可是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黄蝶的头发。 她只看赵凌成:“凌成,快帮帮我,找证据呀。” 司令夫人又如何,丈夫只会踩她,儿子不出面,别人只看热闹。 而经历过的都懂,当一个女人扯住另一个女人的头发时,神仙都难以分开。 曾司令也知道火是黄蝶放的,现在也只求她没留下证据。 但事实马上就打了他的脸。 因为厨房的火灭了之后,经理带着俩当时在搞卫生的厨子,以及放火的人丢下的证据,烧剩半截的衣服来了。 经理先敬礼,这才说:“是有人蓄意纵火。” 但又挠头说:“因为大煤油桶怕爆炸,我们是锁在厨房外面的,但有人翘开锁剪断了皮管,按理应该烧不了那么快,可是这衣服上吧……” 赵凌成接过烧剩的衣服,说:“为了助燃,它上面喷了酒精。” 妞妞看完电影就困了,这会儿早趴妈妈上睡着了。 陈棉棉全程吃瓜,没吭声,但此时上前一步:“这是法国货,曾风的衬衫。” 酒店经理又不知曾风是谁,就说:“那就是曾风放的火。” 她这句,就好比助燃的酒精。 李开兰扯着黄蝶的头发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好啊,你还栽赃我儿子!” 再说:“凌成,肯定有证据的,求你了,快找呀!” 赵凌成说:“她不可能平白得到酒精,但据说黄蝶同志早晨去过医院,她应该是在那儿拿到的酒精,怕它挥发后助燃效果差,而后厨有厨余垃圾桶……” 经理一拍脑壳,转身就跑,去找酒精瓶。 曾司令一看事态要失控,就给秘书一个杀鸡般的眼神。 男人狠起来可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而且黄秘书知道曾司令和黄蝶的一切苟且,此时只想赶紧把人送走,也在祈祷,黄蝶最好不要留太多的破绽。 警卫员长扯着李开兰,秘书扶上黄蝶就走。 但其实,马骥此时拿着酒精瓶子已经回来了。 为消除指纹,还有一副医用手套包装,那也是黄蝶在急诊科时偷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8节 它上面甚至留有她的指纹,那是一整套推不翻的证据。 而这一回,是王司令亲自上前堵人的,因为马骥把证据全交给他了。 他拦黄秘书:“这个女人得留下。” 曾司令的秘书当然精明,眼色喊来俩警卫,低声说:“去开车!” 什么叫现世报,就是此刻了。 祁嘉礼浑身上下也就个党籍还没开除,也几乎没可能再爬起来。 只要曾司令吐口送他回老家,王司令也不会那么强硬。 但现在,他重复的正是曾司令刚才讲的话:“司令,涉谍是红线,这个女人必须留下来,严加调查。” 又说:“她在我们宾馆纵火,还栽赃曾风同志,必须由我们来查。” 曾司令都被黄蝶的歹毒和缜密给惊到了。 但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她还能做的更绝,毕竟她缩着肩膀,是那么的瘦弱无助。 可曾风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在最恰当的年龄出生的,政治觉悟也很优秀。 等他退休时,曾风年龄恰好赶得上接班,能叫他家的权力不致出现真空。 黄蝶不但放火烧楼,还栽赃曾风,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而直到现在,曾司令还没细想,她悄悄钻进院子到底是为了干嘛。 因为外围戒严,现场人并不多。 法不容情,但政治是艺术的,且有弹性的。 换句话讲就是,它也是生意,可以商量筹码的。 王司令和薛老总从此,不会再像忠诚祁嘉礼那样忠诚于他了。 但大家都是男人,同性的层面上,他们作为下级,还是有帮他的可能。 所以曾司令上前一步,揽王司令:“老王啊,你懂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都选择把黄蝶推给儿子。 再拍王司令的背,他又说:“犬子不才惹了事。祁老回家的事我来办,你帮帮我。” 王司令瞟了眼不远处的赵凌成,但终于还是点头。 他比祁嘉礼还大三岁,已经没有可上升的空间了,一届干完就要退。 大不了他现在就退,背了这口锅,换祁嘉礼回家养老。 也就在这时包扎好伤口的曾风回来了,他有政治觉悟,直觉不对,但没吭声。 而他爸的警卫员长搀过黄蝶,另一个开来辆嘎斯车,就要走人。 李开兰已经被警卫员死死控制住了。 曾司令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是老大,已经探住场了。 此时李开兰在骂儿子:“你个不成器的,那女人啥年龄了,你是想找妈吗?” 曾风不明究里,还想辩解,但他老爹一眼瞪过去,他下意识闭嘴。 他对于父亲向来尊重,还带着敬仰,他会配合老爹。 看起来事情要结束了,陈棉棉抱孩子抱的手酸,调个手也想回客房。 但她不能走,因为在此刻,正在发生另一个名场面。 只要黄蝶离开,今天的事就完了。 但秘书快摁不住李开兰了,生死时速下,黄蝶却又不肯上车了! ……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曾司令真想一枪毙了她。 女人温柔可爱男人才会喜欢,满腹心机还不听话,那就面目可憎了。 他低斥警卫:“架她上车!” 陈棉棉觉得赵凌成要玩政治,也会很优秀,因为他全程都处于被动中。 而关于嘎斯车刹车有问题的事,是黄蝶自己喊出来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刹车,害死李开兰那个黄脸婆,她也将成为司令夫人,并在曾司令的帮助下洗白她曾经为间谍的过往,并成为共党中的人上人. 但何其讽刺的是,她要被送上这辆车,死的就是她了。 本来她也跟曾司令配合默契,此刻也是,她在哀求:“司令,给我换一辆车。” 曾司令只跟警卫讲话:“架她上车,马上离开!” 警卫在推人,黄蝶心一横,索性大声说:“曾强,这辆车的刹车有问题!” 再说:“换一辆吧,换一辆就好!” 真的是换一辆车就能好的吗,当然不是啦。 因为马骥带着本军区的人,早就找到黄蝶丢弃的医用橡手套和剪刀了。 但当然,他依旧是交给王司令。 王司令扬手招人手。 领导他来得罪,警卫他来控制,黄蝶,也必须留在这儿。 她栽赃曾风曾司令会忍气吞声。 但她要借西北军区之手害司令夫人,王司令如何能吞得下? 陈棉棉都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场的刺激和混乱。 曾司令的警卫和本地军人虽然克制,但已经上演肢体冲突了。 秘书摁不住李开兰,但她没有再为难黄蝶,而是扯着儿子的耳朵骂:“她是特务!” 再搧儿子:“你个不成器的,听到了吗,她纵火还要栽赃给你” 曾司令还试图跟王司令交涉,但已经交涉不了了。 而黄蝶在被架走时还在喊:“曾强,你得帮我,你必须得帮我!” 曾风在被老妈抽打的同时意识到,他老爹,怕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正派。 …… 陈棉棉的客房在三楼,面向院子里。 煤油罐差点爆炸,也搞的整栋楼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 因为妞妞已经睡着,她就直接放到床上了。 昨天她用厕所的淋浴洗过澡,以为这儿的热水24小时都供,就跑去洗澡了。 但其实如今最好的宾馆,淋浴也只供两小时热水不说,今天厨房的煤气炉被烧坏,就更不可能有热水了。 凉水兜头而下,陈棉棉不是赵凌成,差点没被冻晕。 还好西北的五月虽然热,但是干爽的,她也没咋出汗,就裹被单睡了。 她刚躺下,赵凌成回来了,掏出钥匙来正在开门。 但是立刻有人喊他:“赵总工,我备了点宵夜,咱们找个地方吃几口?” 赵凌成却说:“我从不吃宵夜,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陈棉棉听出来了,是那位黄秘书,估计是来帮曾司令当说客的。 她原来从没经历过,也挺好奇,今晚的事会怎么处理。 但黄秘书和赵凌成讲的当然是悄悄话,她不但没听到,还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也是赵凌成先起,并晾好冲奶粉的水,出门时陈棉棉才醒。 她计划坐今晚的夜车回泉城,有一趟时长12小时的车,晚上八点上车,明早八点正好经过泉城军用火车站,她再倒车,赶中午12点就能家。 今早起床,她准备去当省城的百货大楼。 兜里只剩二十多块钱,她得扯几块布料,再给妞妞买点学习用品。 但她喂饱了妞妞,正准备下楼打早餐,却迎上曾风。 他端一只搪瓷缸子,里面是馒头和菜,他说:“我妈不肯吃饭,你吃吧。” 见他耳朵后面有抓痕,陈棉棉问:“你妈打你啦?” 她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故意说:“看来阿姨也误解你和黄蝶的关系了。” 曾风见妞妞噙着口水,竖着耳朵脸颊肉嘟嘟,就捏她脸颊:“呜!” 妞妞拒绝他的脏手,脑袋甩的像拨浪鼓:“呜,呜!” 他爸的地位一时间无人能撼动,因为上面愿意出手保他的人有很多。 曾风也还有大用处,陈棉棉也就得茶一点,体贴人意:“你又不怕查,你怕什么?” 但曾风闻言一声冷嗤:“我确实不怕查,可有的人怕。” 陈棉棉知道怕的人是他爹,却依然故意装傻:“要不我去跟阿姨讲一讲?” 曾风呲牙,却来了句:“我是真没想到。” 立刻又说:“算了吧,我妈生病了,应该下午吧,就会回申城。” 李开兰其实不是生病,而是被曾司令给软禁了。 那也意味着,曾司令最终没有兜住,李开兰也反应过来了,那个女人不是在跟她儿子鬼混,而是跟她丈夫。 并且,她丈夫为了自保,把脏水泼给了儿子。 陈棉棉皱了一下眉头,又说:“我给你放假,你陪你妈回申城去看病?” 曾风突然笑了起来:“你看不出来吗,我也生病了,我需要治疗。” 他笑容狰狞,眼眶泛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59节 妞妞觉得不对,抓起桌子上的小鸟玩具,递了过去:“呜,呜呜。” 她想用玩具来哄难过的叔叔开心。 陈棉棉想了想,索性挑明了:“有事的是你爸,但是想让你担下来?” 又故意说:“那也是应该的,你爸走得更远,才能更好的为你铺路嘛,而且你爸那么大的领导,要犯也是一点小小的错误,即便劳改,我来帮你安排。” 她这看似体贴人意,其实也是曾司令那套,挑拨离间。 曾风被她挑的火蹭蹭的:“你是在说风凉话吧陈主任,我真有可能要被下放的。” 陈棉棉抓起馒头,拿筷子挟菜,反问:“我害你下放的?” 早餐的菜是新下季的小油菜拌香菇和浆水水萝卜,出乎意料的好吃。 尤其是用浆水拌的水萝卜,酸甜辛辣,陈棉棉连汤一起喝光。 她在吃菜,妞妞要闹,她就拿筷子点点汁儿。 小丫头皱着眉头,尝着妈妈所喜欢的,千奇百怪的味道。 终于,曾风站了起来,但又说:“政治,可真他妈的肮脏透顶。” 陈棉棉追问:“到底咋啦?” 她其实知道,曾司令一看瞒不住,就要儿子把那个情妇担下来。 曾风的人生轨迹,也就此改变了。 在书里,他因为曾丽而憎恨三大基地,要斗个遍,并因为他老妈之死终于回归正道,做了一名李开兰所希望的,虽然也玩花招,但正直,为民谋福利的官员。 但现在不是了,他爸要求他自己站出来,承认跟黄蝶的关系。 就一个儿子嘛,曾司令肯定会想办法洗白他。 而且不过一点男女间的事情,就算黄蝶做特务,罪在她,不在男人。 所以曾风为了老爹劳动上几年,等与苏一仗打完,曾司令就会找办法帮他立功,提拔他的。 但曾风之前是真不知道黄蝶和他爸搞在一起。 他所以为的是,他爸被他妈压迫太久,也喜欢漂亮女人,跟他一样,只是跑到对方的工作单位,跟对方聊聊天,享受一下来自美人的恭维和挑逗。 他和曾丽的乐观性格,就来自于,他们以为父母是真爱。 但黄蝶那个知心大姐特意偷他的衬衣去点火也就算了,还剪刹车? 他带来的特务差点害死他妈。 但他妈被软禁了,他救不了不说,还得帮他爸背锅? 这就是传说中的,板子落不到自己身上,就不会觉得疼了。 曾风已经想到,去了红旗农场,祁嘉礼要怎么嘲讽,笑话他了。 陈棉棉也觉得现实太肮脏,觉得曾司令未免残忍。 但她心里又忍不住的偷乐,因为已经快六月了,整个河西进入了长达三个月,日以继夜的丰收季。 而曾风哪怕劳改,只要他爸地位稳着,他就在省里有影响力。 管他啥原因,只要他是她的手下,今年的丰收仗,她就能打得漂亮,再立个大功。 陈棉棉吃完了饭,还得上商场呢。 抱着妞妞太累,她就用小背篓把小家伙捆到了背上。 她出门,曾风也把缸子洗干净,出门,并擒起刚才放在门口的,捆扎好的被褥,叹气说:“也只有是红旗农场了,你提前打声招呼,我要单独的宿舍,还有,让林衍挑一挑,挑个勤快有眼色,爱干净的小民兵来服务我,还得有厨艺。” 陈棉棉一想:“你打算去公安局,自首?” 在一定的弹性内,曾司令可以摆平事情,但也还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而且幸好李开兰没有落入黄河,否则的话,如今可不是解放前,只要证据确凿,管你多大的大的领导,涉及人命,可就要吃枪子了。 曾风也得走流程,自首认罪,并被划为右派,然后去劳动。 但那还是建立在黄蝶不会再跳腾,并且手上没有命案,且愿意下放的前提下。 不过黄蝶手里就真的没有命案,以及,她到底传输了多少情报? 陈棉棉也得等赵凌成闲了之后,再慢慢打听了。 她总共就一个手下,却命运多舛,脚还瘸着呢,一瘸一拐的去自首了。 这天下午,赵凌成喊了个勤务兵来找陈棉棉,叫她今天先不必走。 他晚上也回来睡觉的,但回来时已经半夜两三点了。 第二天一早也是,四五点钟就起床,匆匆洗漱完就走,说是在开会。 陈棉棉走不了,钱也花完了,逛不了街。 但她喜欢上了吃牛肉面,蹲守在宾馆门口,等着给自己搞面吃。 而她心里挺不舒服的,因为虽然到了将来,她做了律师,会见识各种各样的黑暗。 但现在跟将来毕竟不一样,司法更严苛,也没那么多特权。 黄蝶的官司应该是要上到军法的,难道就任由曾风父子俩糊弄过去? 不过连着两天,她确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 妞妞对那些中译本的《苏联》简直爱不释手。 她翻到一篇关于人类首位登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的报道,就念叨:“读,读!” 陈棉棉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听懂多少,懂不懂啥叫个苏联红军,失重训练,离心机实验,其实她自己也不懂,但做人妈妈嘛,她就耐心的读给闺女听,再从杂志上翻找,并解释各种专业名词。 妞妞是只要听到妈妈读书,就不会闹腾,甚至连奶都会忘了喝的。 她也不会因为在听书而被催眠,睡着。 两只葡萄样的大眼睛眨巴,时不时流一丝口水,她还是个婴儿,却又听那么专注。 妈妈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妞妞闹不醒妈妈,自己又看不懂,这才肯睡觉。 但别的婴儿梦里只有吃奶和尿尿,妞妞的梦里是圆圆的星球,穿着大白衣服的宇航员。 被钥匙开门声惊醒,陈棉棉翻身起床。 这会儿下午五点,但赵凌成居然早早回来了,他是进门就进厕所的,从头到脸一通搓。 陈棉棉好奇嘛,就得问:“曾司令那事儿,只要曾风自首就好了?” 赵凌成拿着毛巾,不是擦脸,而搓脸。 他喜欢把自己搞干净,毛巾从脸上落下,要搓红了才算。 他语声依然淡泊:“部队又不是姓曾,哪能是曾司令说了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陈棉棉也觉得,哪怕到了将来,上到军法的官司没有能糊弄的。 那么曾司令这回能摘干净自己,并继续连任,高升吗? 作为一个普通的屁民,她想知道,也不想。 因为在她朴素的感情中,她还是希望正义能战胜邪恶,也就不希望曾司令能躲过清算。 赵凌成突然往前一步,但他身上一股臭烘烘的烟味。 陈棉棉和李开兰一样讨厌烟味,伸手推人:“臭死了,快离我远一点。” 赵凌成胆儿好肥的,先说:“不要吵醒妞妞,上床等我。” 这是下午五点,他疯了吧,不顾时间就要乱来吗,陈棉棉下意识要推拒。 但赵凌成递来个牛皮纸信封,她也就接了过来,他关门洗澡了。 他还说:“它是你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信封敞着口子,她打开,摸出几张纸属于裁过的,小小的小字条儿来。 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写着: 兹有祁嘉礼支取黄金500克,以白银5000克换取,充库。 下面有签名,还有收支人的指印,还沓着西北军区的章子。 祁嘉礼以白银兑黄金,看时间,1959年。 那是祁嘉礼唯一可翻身的东西了,因为他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只是通苏,公款行贿了而已。 唯一能证明他送礼用的是自己钱的人,柳燕前夫也已经死了。 本来那将是桩永远都不可能翻的悬案,但现在,它有希望被翻过来了。 因为陈棉棉手里拿这几张,正是柳燕以婚姻为代价拿到的收据。 但她可没资格烧,她寄回申城,给了她的上线莫夫。 莫夫也就是黄蝶,精明如她,当然也不会烧掉那些欠条的。 因为她深刻的知道祁嘉礼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且会留下欠条,以便关键时刻交出来,换个功立。 但它是怎么到赵凌成手中的,而且,他是想她送还给祁嘉礼吧? …… 赵凌成因为没经验,又要吃闭门羹了。 三天时间,他找到了祁嘉礼的欠条,那其实也是他不选择越级汇报的原因。 欠条他也没打算公开,准备交给他媳妇儿,让她直接转交祁嘉礼本人。 祁嘉礼本是死路一条,但是他媳妇救的命,现在,这几张收据,还由他媳妇交给。 那就是他媳妇将来从政时的政治资本了,她也可以去更大的舞台。 但是,赵凌成应该事后再交东西的。 因为陈棉棉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世俗的兴趣爱好了,她甚至抓着衣领不肯让他碰。 她还说:“哪来的,快说,不说你就不准碰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0节 想干点堕落的,恶趣味的事,满足靡靡之欲怎么就那么难呢? 赵凌成只得摁下急躁,从头讲起。 第60章 战争 赵凌成是哪怕怀疑妻子是特务。 但从来不怀疑, 她想让西北人民吃饱饭的崇高理想的。 李开兰在被送回申城的飞机上,就跟赵凌成讲过,陈棉棉想要挖掘机的事儿。 兴修水利,灌溉良田, 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大业。 李开兰为了丈夫儿子, 嗓子都哭哑了, 但还不忘给陈棉棉留她家的电话号码。 还承诺说一定会帮她联系, 尽早拿到挖掘机。 她也只有一个条件,让陈棉棉监督着曾风,叫他洁身自好, 做个正直有用的人。 …… 赵凌成不可能给妻子泄露一丁点保密内的军事机密的。 但只要她愿意当干部, 他就会帮她。 那些收据会让祁嘉礼再度出山,也将是陈棉棉更大舞台的入场券。 但此刻赵凌成只想干更快乐的事,就长话短说。 他说:“我们去了趟申城, 找到了黄蝶隐藏起来的一大沓文件。” 膝盖一顶手一托, 他把妻子放倒在了床上。 她是怎么就越变越漂亮, 跟原来判若两人的, 赵凌成搞不懂, 也不想懂。 他会坚守原则, 但也不想自找麻烦。 手解皮带,他声哑:“搞快点吧, 我怕妞妞万一醒来。” 他说他去过一趟申城,但那可是曾司令的地盘。 黄蝶的东西不应该是曾司令先找到吗, 怎么会是他? 而且他不可能就只找到这几张欠条吧,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陈棉棉勾男人的风纪扣,娇声说:“先聊聊嘛。” 手抚上他起伏的胸膛继续下滑,她腿一勾, 叫他也躺到床上,侧首过来,红唇香艳吐气如兰,小手继续游走:“你急什么呀,慢慢讲嘛,讲完我就让你……快活!” 简直要命,隔着衣服,她手指轻拈那枚妞妞弄伤的小豆豆:“说呀。” 赵凌成仰躺着,一只眼睛还瞄着闺女,喉结剧烈滚动。 从祁嘉礼到曾司令,严老总,他看到被间谍腐蚀的下场,比比皆是。 他也知道,他们所喜的,正是他此刻正在经历的温柔乡。 但攥紧小雨伞,他终于还是说:“前天我和马骥,西北军区的人上申城查案。” 陈棉棉觉得奇怪:“曾司令没有提前派人,而是等着你们去搜?” 曾司令是能在情妇案发后,说服儿子帮自己背锅的人。 应该在事发当时他就派心腹上黄蝶家搜查,并销毁俩人往来过的罪证了。 赵凌成他们,一群地线乡巴佬,是怎么绕开曾司令找到的东西? 被撩的口干舌燥,男人只想办事,不过他才要翻身,陈棉棉突唤:“妞妞……” 怕她喊醒闺女,赵凌成只得躺回去,耐着性子往下说。 间谍属于政工,本来就是申城方面在负责。 王司令这次态度强硬扣下了黄蝶,曾司令虽然因为理屈而没有提异议,但当然不配合,所以等赵凌成他们到申城时,黄蝶家已经被搬的只剩四面墙壁了。 不过凡事得动脑子,所以赵凌成根本没去黄蝶家。 下飞机申请了辆车,他直奔一个地方,他认为黄蝶会藏重要资料的地方。 陈棉棉不由靠紧男人:“黄蝶告诉你的?那是什么地方?” 赵凌成无奈看媳妇儿。 她偶尔精明的叫他怀疑她的来历,但偶尔又傻的叫他无语。 黄蝶的审讯全程电影胶带录像,而且曾司令还派了黄秘书全程盯着。 只要黄秘书察觉黄蝶要乱说,滑头如他,就会故意从中作梗,打断审讯。 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把机密文件都藏在哪儿。 曾司令把她家搬空,也是要把所有东西搬回去之后慢慢查找。 但赵凌成在落地申城这后,直奔一个地方,并且当时就找到了东西,说来其实还是因为林蕴,因为她做特务时,各种潜藏和携带,传递情报的精妙手段。 他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掐上妻子的细腰,教她伏到他身上。 轻咬她的耳垂,他说:“烈士陵园。” 陈棉棉惊呼:“她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丈夫的骨灰盒里,她好有智慧啊!” 柳燕和黄蝶,或者说女特务们都是一个套路。 她们会选择嫁给一个中层军人,但是军人在婚后又会很快‘牺牲’。 而这时她们就会拥有一重新身份,烈士遗孀。 像曾司令一样事业有成,还有理想更近一步的男人,小姑娘他当然不敢招惹,怕闹出乱子不好收场,但烈士下属的妻子,一个俏寡妇,就会叫他们放松警惕。 而且烈士骨灰陈列馆,属于亲属经常会去祭奠,能合理出入的地方。 但一般人谁能想到往那儿搁东西的? 陈棉棉还想知道,赵凌成他们到底都找到了些什么。 好奇害死猫,她想知道,聪明如黄蝶,有没有藏着能扳倒曾司令的罪证。 但赵凌成不给她机会了,他以吻封上了她的唇。 …… 也不怪赵凌成总是心急火燎的,今天晚上还有一场针对黄蝶的审讯。 而西北区军事法庭的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会被黄蝶牵着鼻子走,他得去帮忙。 独属于他的,堕落的快乐,今天又有二十多分钟,要不是妞妞突然醒来,一个咕噜翻坐起来,其实他的时间还可以更长的,赵总工心情愉悦,也终于有了自信。 出门前,他得把闺女穿脏的衣服赶紧搓出来。 陈棉棉抱着妞妞站在厕所门口:“黄蝶瞧面相不坏的,也是被迫当的特务吧。” 赵凌成嗓音愉悦:“曾司令的想法跟你一样,黄秘书也一直在引导她卖惨。” 陈棉棉反问:“难道她是自主去当的间谍,为什么?” 赵凌成拧干衣服,找衣架子撑开,挂起:“她想当特权阶层,而在解放前,国党招收特务,打的旗号就是,他们能让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们,嫁到高官家庭去。” 整理衣服,系好风纪扣,他又说:“她们甚至不如林蕴,毕竟林蕴一直都知道,嫁给谁不重要,女人想要荣华富贵和尊严,特权,得用自己的双手去拼。” 其实很正常,到了将来,培训女孩子嫁豪门的名媛班也会异常火爆。 有几分姿色的女孩试图通过婚姻改变阶层也没错。 但正所谓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捷径也没那么好走的。 陈棉棉想明天就回的,倒不是省城不好,而是她没钱,妞妞的奶粉也快见底了。 赵凌成不抽烟不喝酒,没钱没票,只要有食堂就能过。 但陈棉棉是逛街就忍不住要花钱,再就是,她得给妞妞找新奶源。 孩子马上一岁,奶粉可以断,但代奶粉没营养,基地又没有新鲜牛奶。 她得回去想办法,给妞妞找新鲜奶源。 再就是黄金了,那将是一大功,但她一个人不行,得征集人手。 不过赵凌成非要她们娘儿俩再留一天,而且还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陈棉棉还以为,她是要被作为证人,传唤去黄蝶的庭审呢。 但第二天上午,有个小勤务兵来接陈棉棉,去的却是军区内部的体育馆。 进体育馆大院,妞妞先一声惊呼,小手指向远处。 陈棉棉顺着孩子指的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女人推着台好漂亮的婴儿车。 如今的商场里也有婴儿车,但都是竹子制,木头轮胎,孩子坐着又抖又响的。 而且那么一个还得凭票,就得个人通过单位向上打申请。 陈棉棉从妞妞出生就打过申请,但西北太偏远,直到现在还没批下来。 妞妞指的,应该也是苏联专家们遗留下来的婴儿车。 它是钢质骨架,胡桃木材质,上面还有防雨布的老苏联货。 一个胖胖的女同志推着,里面坐着个小胖墩。 妞妞一眼就喜欢婴儿车,陈棉棉于是抱她走向男孩妈妈:“妹子,孩子多大啦?” 男宝妈说:“23个月,马上两岁。儿子,叫阿姨。” 男孩已经很大了,脚都抵着婴儿车框了,侧眸看了一下,扭屁股:“唔~” 倒是妞妞虽小,声音奶奶:“姨,姨姨!” 男孩妈妈被惊到了:“这小女孩一丢丢大,竟然会说话?” 但又说:“贵人语迟吧,我家的说话慢,到现在还只会叫爸爸妈妈。” 其实发育晚的大多是小笨蛋,但人们总喜欢说贵人语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1节 也确实会有些孩子小时候发育慢,但长大了也正常,或者聪明的。 不止妞妞,陈棉棉都喜欢那婴儿车,就问男宝妈:“这是你上哪买的,多少钱?” 男宝妈笑着说:“这哪是能买到的,西北大学有个教授,因为通苏被下放了,这婴儿车当时是被红小兵们拖出来,本来想烧掉的,但我爱人用条皮带换来了它。” 陈棉棉由衷说:“你爱人人真不错。” 说起丈夫男宝妈很骄傲的:“他是尖刀营的营长,全西北枪法第一。” 却原来,她也是个军嫂。 胖男宝的爸爸也还是一号牛逼人物。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体育馆后面了,门口还有个勤务兵,拿证件带男宝妈。 陈棉棉的证件则由带她的勤务兵展示,登记完再进一重院子。 里面是一排砖房,绕过去才可见,砖房前敞,里面全竖的靶子,远处是湖水。 这是军区内部的靶场。 有个皮肤黢黑,个头不高的男人跟赵凌成站在一排枪前。 男宝妈远远就唤:“壮壮爸!” 再看陈棉棉,又笑着说:“那个高个子是你爱人吧,壮壮爸的下属?” 赵凌成还太年轻,只看外表,没人能想到他会是个专家。 男宝妈以为陈棉棉是她丈夫下属的妻子,又还开玩笑说:“那以后咱们呀,做亲家算了。” 因为妞妞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婴儿车,她还问:“觉得哥哥可爱吗,喜欢吗?” 但好像不对,她老公双手搓搓点头哈腰:“总工,有问题责任都在我,快教我吧。” 她丈夫对人,还没像今天一样虔诚过,男宝妈一下也拘谨了。 她小声问陈棉棉:“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相比丈夫,陈棉棉更喜欢吹嘘自己,就只说:“研究枪炮的。” 说话间赵凌成举起一把手枪快速拆卸,并说:“走火的可能非常大。” 但再拆一架机枪,眼不丁的一组合,他却又说:“在近距离伏击中,这会有效降低子弹出膛时的声音,如果是暗狙,就这样改装它。” 这小壮壮的爸爸是尖刀营的营长,那就是打仗时,要冲在最前面的人。 听口音跟祁嘉礼一样,也是四川人,讲一口川普。 他看的全神贯注,但又点呆,而这时赵凌成又拆了一支枪。 这回他把机枪的架子和倍镜都装到手枪上了:“这个适合远距离枪法不好的人。” 壮壮爸还愣着,赵凌成双手翻飞,搞的眼花缭乱,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搞的。 但是,他是把一把手枪和一把机枪就给结合到了一起。 手枪朝前,机枪朝着一侧。 然后他说:“这就是你一直念叨,想学的转膛射击。” 但又说:“但它走火的概率能达到三成左右,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这样做。” 小壮壮他爸这时才有空朝陈棉棉和妞妞点点头。 但再看赵凌成,他又笑着说:“要不您再演示一遍吧,刚才太快了,我没记住。” 赵凌成不喜欢笨人,而且喜怒会形于色。 他看表,反问:“但刚才我做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点头?” 这里属于禁管区,谁拆的枪谁就要装好,说话赵凌成枪都已经装回去了。 但无奈的再拆开,又得慢慢跟壮壮爸讲一遍。 不过壮壮爸似乎依然没听懂,赵凌成就又说:“罢了,我晚上加班,做份笔记吧。” 壮壮爸双手来握:“让您加班做东西,那多不好意思?” 但紧接着又说:“您也知道,虽然咱们部队严令负隅顽抗,一旦我们陷入包围圈,上级要求是原地投降,等着交换俘虏,但那是上级的事,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川军,你别看我个子矮,但我们川军的风格是,宁死,不投降。” …… 妞妞对枪械并不感兴趣,小屁屁耸耸,让妈妈把她放到地上。 她还没婴儿车高,仰头,小手摸婴儿车,双腿跃跃,发出爱的惊呼:“呜,呜呜!” 壮壮妈对胖儿子说:“壮壮,下车吧,妹妹想跟你玩呢。” 这台婴儿车的质量就不必说了,应该是苏联高层专配,什么都是最精的。 小壮壮也看得出来,小妹妹羡慕他的车。 而且大热天的,那么晒,他更想躺在车里,看妹妹羡慕他。 妞妞太爱这小车车了,陈棉棉则在想,自己要怎么开口,把车买过来。 价格二百以内她都能接受,因为赵军马上会寄半年的退休金给她,就是200块。 但她正想着,小壮壮他爸把壮壮从车里抱了出来。 赵凌成推过婴儿车,此时笑的比刚才温和多了:“邓营长,我们还忙,再见!” 壮壮妈觉得不对,一把拽上车,厉声问丈夫:“你啥子意思嘛?” 壮壮也很敏锐的蹬脚:“嗷,嗷嗷!” 邓营长朝赵凌成夫妻挥手,笑着说:“你们走你们的,不必管我们。” 四川男人厉害,婆娘更厉害。 壮壮妈拧丈夫耳朵:“你把娃儿的车车送人啦,白送给人?” 又追着喊:“同志等等,同志,那车我们不送!” 陈棉棉大概明白了,赵凌成教给那位邓营长的,是部队不允许的枪支改装技巧。 报酬就是这台漂亮的婴儿车。 而作为好吃懒作二人组,她也有默契的,抱着妞妞走得飞快。 赵凌成提着婴儿车,脚步比她更快,不过几分钟他们一家已经出体育馆了。 但壮壮妈显然并不想答应,追了出来,还骂骂咧咧的。 邓营长在劝她:“壮壮该学走路啦,车又没用了,送人又怎么样呢?” 壮壮妈说:“造孽哟,好多人出八十一百的想买我都没过松口,你凭啥子送人嘛?” 小壮壮哭的难过极了,但不会说话,就只嗷嗷。 主要是怕壮壮妈耍泼抢东西,再搞坏了婴儿车。 而且赵凌成是为了妞妞,不知丢脸二字为何物的,拉着妻子闺女就躲到了墙角。 妞妞超乖的,盯着婴儿车勾着唇角,开心的直流口水。 倒是陈棉棉有点不好意思,说:“这车很贵的,咱们白拿人家的怕不好吧?” 赵凌成反问:“我的知识,我加班熬夜,不就是钱。” 邓营长有求于他,要教技术,他做笔记画图都要加好几天的班呢。 陈棉棉想了想,又说:“那位邓营长要去打仗吧,他媳妇要一个人带娃呢。” 赵凌成理直气壮:“他儿子太胖了,车给妞妞,小胖子正好学走路。” 直等打打闹闹的邓营长夫妻走远,他们全家才回宾馆。 因为车里没有婴儿了,妞妞的探索欲,小jio探探,就想坐进去感受一下。 陈棉棉也想让女儿坐坐,但赵凌成却非不让。 他依然有理由,而且他的自私和护短,陈棉棉都有点受不了。 他说:“那男孩那么胖,还臭,这车需要彻底清洗消毒,才能给我闺女用。” 找出扳手卸婴儿车,他今天的任务是,清洗它! …… 话说,最近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报道的,都是珍宝岛冲突。 但陈棉棉生在和平时代,是不知战争为何物的。 可也就是在今天晚上,大概十点钟,妞妞还没睡,拿着蜡笔在本子上划算术题,突然间,随着一阵嘹亮的集结号声,她撩开帘子看窗外,就见路上全是卡车,陈棉棉也要亲眼见识一场战争的伊始了。 沉重的脚步声踏踏,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们一上车,车立刻开走。 天上还有轰鸣的飞机声,直升机盘旋于顶,震的窗玻璃簌簌作响。 妞妞看到车一辆辆的开走,又有车来,又开走,当然不会怕,只觉得好玩。 陈棉棉却很纳闷,不是在东北大仗吗,怎么是西北的军人去? 突然砰的一声,门开,赵凌成走了进来,提打成豆腐块的被褥:“我得出趟差。” 陈棉棉问:“要打仗了吧,你也要去啊,路会不会太远?” 她以为的打仗就是这拨人开着车,一路到战场。 但其实现在要去的是第二批次,只是去预备,等上场的。 而就在刚才,战场上,第一批次已经在跟毛子正面交火了。 赵凌成是搞军工的,不需要上战场,也只是去亭城兵工厂出差。 他倒很自信:“闪电战而已,顶多一个月,而且……” 陈棉棉问:“而且什么?” 赵凌成答的干脆:“毛子只是表面凶,一回被打痛就缩头,就怕他们不肯好好打。” 他捏捏闺女的耳朵,才说再见,陈棉棉又问:“那位邓营长呢,会不会死?” 抢了尖刀营营长家的婴儿车,她有点良心不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2节 但赵凌成却说:“以目前我们最新火炮的性能,他大概率都没机会上战场的。” 又对妞妞说:“等你生日,爸爸就回来了。” 从八个月开始说话,今天是第一次,妞妞开口:“爸,爸爸!” 不是赵凌成一个人夸,而是,所有见过妞妞的人,都夸她长得漂亮。 肉嘟嘟的小婴儿其实都是可爱的,也大差不差。 可妞妞粉粉嫩嫩,近乎透明的肌肤,黑漆漆的大眼睛,乖乖的性格,话都不会说,就会连线算术题。 她是赵凌成心尖上那块肉,是独一无二的。 马骥突然推门进来,说:“总工,您得抓紧时间,上机场了。” 赵凌成最后吻了妞妞一下,并对妻子说:“闪电战,杀鸡儆猴,明白我的意思吧,等我!” 陈棉棉懂,打的是毛子,吓的是老蒋,叫他不敢再得瑟嘛。 而赵凌成之所以总喜欢跟她这样讲,只有一个原因,怕她是间谍,要偷偷传递情报。 …… 妞妞的漂亮婴儿车,马骥一看当即预定,要给他未来的女儿用。 而回泉城后,他当天就回基地,工作去了。 陈棉棉也是因为工作,得去跟邱梅俩见个面。 邱梅也正面临麻烦呢,因为麦穗沉甸甸,一天黄似一天。 而今年河西小麦的种植面积,还比去年多了三分之一,抢收迫在眉睫,就需要各个城市,机关单位的工人和干部们放弃周末,下乡去,帮农民搞收割和运输。 但没有曾风,那些机关单位不会给她面子的,就像去年,各单位就几乎没人下乡。 邱梅急的直跺脚:“农民不够用,党政机关的人又各种躲懒不愿意下乡,去年有好些地方抢收不及时,熟麦着了雨,在库里生了芽,我们领回来,根本没法儿吃。” 再说:“没有曾风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咋回事,上哪去啦?” 间谍案在结案之前,都是全程保密的。 曾司令想把儿子搞成作风问题然后下放,但录口供都得一段时间呢。 而且做领导最忌的就是手下只有一个得力人手,那人一走,事业全盘停摆。 陈棉棉笑看邱梅:“现在发现了吧,你不能只依靠一个手下,你得在工作的同时物色,并培养替补力量,从现在开始,你该自己给自己物色秘书啦。” 邱梅只关心眼前:“农忙在即,我该怎么办啊?” 陈棉棉教这位女书记的,就是只在男人们之间流传的,权力和政治的秘诀。 但也只点到为止,因为当官的技巧不在于教,而在于悟。 来了泉城,她就要去探望她的老同学,吴菁菁。 有婴儿车就好办了,大件行李马骥带回去了,奶粉和衣服放在车下面。 陈棉棉推车要走,并说:“邱书记,你去找一个叫陈苟的红小兵,让他来见我。” 邱梅知道陈苟,因为他是现在河西几座城的第一小将。 她要去找人,还不忘夸一句:“这车可真漂亮!” 陈棉棉得坐公交车到市里,上了车,所有人全盯着妞妞的婴儿车。 它里面的海绵垫因为经历了很多孩子,本来的皮都快要看不见了,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一看就是有岁月的东西,可胡桃木车框又结实又美观,再有粉粉嫩嫩的妞妞,陈棉棉就成了人们围观瞩目的焦点。 下了车,把妞妞放婴儿车里,陈棉棉正往招待所走,却看到俩熟人,她于是止步。 一个脖子上挂着‘地主婆’的牌子,头发被剃掉了一半,扛着扫帚,那是许小梅。 另一个则是陈棉棉大姐陈换弟,俩人是从邮电局家属院出来的。 边走,许小梅边不知在说些什么,陈换弟则频频点头。 许小梅的二弟被枪毙,大弟去了北疆,就剩最小的一个在泉城本地劳改。 她的扶弟魔病比女配还严重,否则就不可能脖子上挂牌子。 而且许小梅不是跟陈金辉离婚了嘛,她跟陈换弟俩在一起,又是为了啥事? 擦肩而过,陈换弟一直盯着陈棉棉,还说了句:“这是个男孩儿吧,咋一副姑娘打扮?” 但她盯着看了半天,愣是没有认出来,那穿着漂亮的裙子,皮肤白皙,漂亮的仿佛跟她不在一个世界的那个女人,会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妞妞,她的小外甥女,她首先反应也是,那应该是个男孩。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是没人会给一个女孩准备那么漂亮,精美的婴儿车的。 城市小,哪怕很小的事情,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陈棉棉依然是问了邮电局的职工才知道的。 却原来,当初陈换弟也怕自己像老娘一样,要生一大堆的闺女才能生出儿子,就下狠手,大女儿直接卖掉。 许小梅还帮她请了神婆到家里做法,让女孩不敢投胎。 女儿出生一个月后她再孕,生了个大胖小子,当时她是真开心啊,都差点乐晕。 儿子目前有四岁了,但直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而且她老公有一回背王喜妹出门时,下雨路滑不小心摔了跤,腰摔坏了,陈换弟就再也怀不上了。 她心想,万一儿子是个傻的怎么办,就想把送人的女儿再找回去。 邮局的职员笑着说:“她们俩正四处打听呢,我听说她们还报了拐卖案,想要找回女儿。” 陈换弟想找回女儿只是出发点,让女儿帮她养儿子才是目的。 陈棉棉问:“你们听说了吗,有消息了没?” 邮局职员说:“已经找到最后转手孩子的人了,应该快了吧。” 因为俩职员曾经帮过她,陈棉棉就掏了两把大白兔奶粮,让她俩带给孩子。 推着婴儿车进招待所,她脑中突然一念,薛芳家闺女小苗苗,就是在陈换弟卖女儿的阶段到的基地。 那么有没有可能,苗苗就是陈换弟送人的那个女孩? 不过薛芳当时买孩子,花了整整120块,可是陈换弟只收到了20块。 所以是许小梅从中贪污了,还是说苗苗不是陈换弟的女儿? 俩邮局职员围着妞妞的婴儿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吴菁菁来了一看,也是不知道该咋夸。 小小一丢丢的婴儿车,它有八个轮胎,还都是橡胶的,走起来一点都不颠簸。 小小的凉棚会遮着妞妞的小脸蛋,叫她不致被晒黑。 吴菁菁和邱梅也算女领导了,但要说能力,她们自认都跟陈棉棉差远了。 虽然已经到了夏天,但陈苟还围着个毛围脖儿。 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那围脖是拿几十条瞎瞎尾巴串起来的。 而自打邓无双被判为反革命,并跟他妈一起在城里淘大粪后,陈苟就成了泉城的第一小将。 并且,在经过一冬天的奋斗后,他现在已经踏平整个河西走廊了。 鸟枪换炮,他不再是去年的瘦竹杆了,一副结实身板。 小将嘛,屁股后面还跟着七八号忠诚的手下。 红小兵上门,就问谁不怕,找他们做事,邱梅心里没有底。 但威风凛凛的陈苟一见陈棉棉,单膝一跪就看婴儿车:“哇,妹妹都这么大啦?” 陈棉棉都不废话的,直接发号施令:“陈苟听令。” 小伙子噌的站起来,嗖的立正:“到!” 又笑着说:“姐啊,你这个大忙人可算想起我了,快说吧,啥事?” 机关单位懒惰赖皮不肯下乡劳动,他们是不爱文斗爱武斗,想吃鞭子了。 陈棉棉看邱梅:“陈苟,带着咱们的小兵,跟着邱书记去搞动员,哪个单位要推脱不肯不下乡,你们可以尽量温情点,能讲道理就不要抽鞭子,抽了鞭子也是响声大,伤口小,但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咱们的奋斗目标是,丰收!” 陈苟立正,还要敬个礼:“是!” 再乖乖朝邱梅鞠躬:“邱书记,您好。” 邱梅还以为,没有了曾风,她的工作就没发展开了呢。 但陈棉棉啥时候养的替补哇,第一小将,但也太听她的话了吧。 投桃报李,她今天热情挽留,非要陈棉棉留在泉城,亲手给她做浆水面吃。 她家有新磨的小麦粉,再用野韭花呛一碗浆水,甭提多香了。 但陈棉棉还要找黄金,以及,祁嘉礼那几张收据得还给他。 妞妞带出来的奶粉也见底了,她于是婉拒邱梅,并于当天返回了基地。 目前就是传说中的战时了,据报纸上说,毛子一直在试图夺岛,但已经损伤了好几名少校,中校,并且还损毁了许多坦克,而我军有伤员,但无伤亡。 转眼就要入七月,妞妞也快要过一岁生日了。 天气越来越热,但待在凉爽的房间里,陈棉棉研究黄金,妞妞做她最喜欢的算术连线,或者听妈妈读杂志,俩母女日子过的安稳又快乐。 而在总结好,确定黄金的埋藏地后,恰好农忙结束,陈棉棉就准备前往红旗农场,去总结劳动成果的同时,见一面祁嘉礼,好好聊聊黄金的事,以及,跟他商量,该怎么为他鸣冤诉苦,并让他平反了。 但也恰在这时,陈棉棉心中偶然那一念,她却赫然发现,那是真的。 有人敲门,她一把拉开门,是二楼的薛芳,有色铁青:“小陈,有个叫陈换弟的,是你姐?” 见陈棉棉点头,她又说:“你们姊妹是在故意耍人吧,想要孩子,凭啥?” 陈棉棉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苗苗是她生的,现在她后悔了,想把孩子要回去自己养?” 薛芳回头一看,先柔声说:“苗苗乖,回家等着妈妈。” 再说:“泉城公安给基地发了函,说你姐要没有苗苗就得死,我看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吧。” 陈棉棉明知不可能,但还是问薛芳:“你啥想法,想不想送回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3节 父母之爱是自私的,如果薛芳能生,就不会养别人家的孩子。 但她显然已经生不了了,而且苗苗也是她从襁褓里洗着尿布,喂着奶带大的。 从去年开始,苗苗的体质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已经五岁的,鬼机灵的小女孩,凭啥别人来摘桃子? 她还怀疑陈棉棉和陈换弟是一伙的,气的问:“你们这不是坑人吗?” 陈棉棉坦言:“你不想给,就可以不给的。” 薛芳冷笑:“有一个叫王喜妹的,是你妈吧,听说差点闯卡冲进基地来找我。马骥都说了,万一王喜妹在禁区里被狼或者熊吃掉也是麻烦,非让我上泉城去处理呢。”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王喜妹和陈换弟都是刚强的母亲,但也是只为儿子而刚强的母亲。 如果能用命给儿子换个好前程,她们也会毫不犹豫。 陈棉棉总觉得苗苗有种说不出来的亲昵,也总喜欢逗逗她。 苗苗对妞妞也一直格外喜欢,俩女孩儿喜欢一起玩,而且玩得特别好。 在今天也终于解谜了,却原来,她们有血缘关系。 陈棉棉还是坚持问:“薛芳,你是想留下苗苗的,不想把她再给任何人?” 薛芳反问:“我自己养的,凭啥给别人?” 她以为陈棉棉要劝她把孩子还回去,她很生气,是上门来吵架的。 岂知陈棉棉却说:“苗苗只是你的女儿,你也不需要去泉城,小事一桩,我来帮你解决。” 第61章 二代 戈壁滩的夏季, 简直神仙季节。 因为虽然也热,但是,没有烦人的蚊子。 不过陈棉棉还是给妞妞的婴儿车蒙了一层蚊帐纱罩。 因为风吹孩子的小脸蛋儿,也会高原红。 对了, 妞妞终于拥有她人生第一只小玩偶了。 其实是因为她妈只能买到白布, 索性就给她缝了个宇航员。 但妞妞可太喜欢了, 她拿到玩具后看妈妈的眼神, 就仿佛是凡人在看天神。 当然,对于小婴儿来说,妈妈就是她的神明。 而今天, 妞妞抱着她的宇航员娃娃, 又要跟妈妈去工作了。 薛芳帮陈棉棉提着被褥,但半信半疑:“你真能让你姐从此不闹腾?” 又说:“苗苗是你小外甥,虽然比不上妞妞, 但也很聪明的, 你姐怕不肯撒手吧?” 苗苗在二楼, 趴窗户上悄眯眯的看着楼下。 因为薛芳有意瞒着, 她知道的并不多, 也不知道她的亲妈到底是谁。 但她知道, 除了基地,别的地方可没有一年四季的馒头吃。 她也很怕, 怕自己要被送到别的地方。 院里一群正打架的男孩看到婴儿车,也全凑过来逗妞妞了。 院里一直有新生婴儿, 也有女孩, 但别的孩子不像妞妞,肌肤永远是粉粉的。 她精致的小车车也是香香的,蚊帐罩着, 她本身就是个小洋娃娃。 臭哄哄的男孩们围着车,好奇的看着洋娃娃般的女孩。 陈棉棉扬头在看苗苗,朝那女孩挥了挥手又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然后才又对薛芳说:“我大小是个领导,说话还是算数的。” 薛芳或者不是个特别优秀的母亲,但她是个正常人。 而且苗苗在她家是独生女。 陈换弟是扶弟魔精神的延续,那种糟粕也不该再祸害下一代。 而且陈棉棉是革委会主任,光搞生产也不行,总革委一直督促她多搞思想革命呢。 陈换弟娘俩属于撞枪口,陈棉棉也正好竖个典型斗一斗。 迎着朝阳出发,这趟到泉城,娘儿俩就不需要坐红旗农场的大臭屁虫拖拉机了。 林衍开着辆崭新的南京小卡在等,车是小麦大丰收后,省里奖励的。 看着一大一小俩美妞,林衍问:“二位女士想去哪里?” 卡车驾驶室有四个座位,陈棉棉抱着妞妞坐后排,说:“辛苦舅舅,去供销总社。” 看她背着相机,绿书包鼓鼓囊囊的,林衍经历过,也大概猜到了。 他笑着说:“你又准备拉个领导去搞表彰了?” 陈棉棉也笑:“要不搞点面子工程,首都的官老爷可看不到咱的成果呀。” 雪中送炭她不行的,太辛苦了。 但陈棉棉擅长锦上添花,也就是传说中的,面子工程! …… 建设新村,王喜妹正笑看俩大孙子吃葱油面呢。 今年小麦大丰收,只从田里捡麦穗她都捡了五十多斤麦子了。 她俩心爱的大胖孙,最近顿顿吃白面。 今天时不时有自行车经过,她听到了,骑车的人都在议论陈棉棉。 陈棉棉当官的事,十里八乡人都知道,王喜妹亦然。 而陈换弟想把送人了的闺女再要回去,也是觉得,既然妹妹能当官,那她闺女说不定也能呢,公社因为陈棉棉而对王喜妹很不错,陈换弟也就想沾女儿的光。 王喜妹预感,二闺女今天怕是要去农场巡查。 她多精明的人,就对陈换弟说:“闯军工基地咱有可能被狼吃掉,但你妹今天很可能要来,你就不出工了,咱俩就在这儿守着,问她要孩子。” 陈换弟叹气:“娘,闺女不都是贱命嘛,我妹咋就能当领导的?” 王喜妹跟大闺女传授经验,说:“就因为你妹当了领导,金辉都不敢打我了,你那闺女万一也像棉棉一样有出息呢,你要像我一样会哭,会哄,就像我当初哄棉棉一样,非到不得已,咱们就不撕破脸。” 她的脚骨已经正不了,特地放开,脚也只有巴掌大。 经过一年的锻炼,她拄着拐杖已经能走了,但往地上一跪,她就开始爬行了。 陈换弟傻,看不懂:“娘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膝盖呀。” 王喜妹反问:“你还记得咱村的老地主,原来最爱说啥不?” 陈换弟说:“他总说地主家也揭不开锅,人人还都欺负他。” 王喜妹点头:“地主都知道,想占人便宜就要喊穷装可怜,你不得着学着点?” 但她跪行几步又扬头一看:“金辉,你不上班,来这儿干啥?” 陈金辉在镇百货商店,不止他,商店主任也来了,两个人一起立正,站到了路边。 王喜妹看到远处来了一台崭新的卡车,立刻也往车厢张望,找女儿。 要说用什么来形容她,陈棉棉会用藤壶。 当然是封建礼教的错,但从王喜妹,寄生和吸血精神在一代代的延续。 可她也不是为了自己,她装可怜,吸女儿的血,只为反哺给儿子,她生女儿唯一的目的,就是寄生。 陈棉棉不在车厢里,而是在驾驶室。 她身边坐着供销总社的王书记,那也是陈金辉上司的上司。 此刻陈棉棉喊停了车,拉下车窗,指窗外的陈金辉:“那个是我亲弟弟,但思想有问题。爹亲娘亲不如党亲,王书记,我要求你马上把他,调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王书记有幸被拉去农场庆功,正乐的合不拢嘴呢。 但闻言一愣:“啊,你确定?” 陈金辉猛得抬头,但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 因为经过长达一年的刻意防晒,用最好的化妆品,陈棉棉的高原红终于没了。 王喜妹本来跪着,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目光直勾勾盯着车里。 她知道女儿当官,但她想象不出来那是啥样的场景。 而此刻她看到的,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女人,居高临下对着大官训话的场景。 但其实她认知里的大官,也不过是个百货商店的小主任。 王喜妹看呆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用那样的态度跟一个男人讲话。 陈棉棉侧首,对那小主任说:“陈金辉作为一家之主,不但不对家人进行思想教育,还纵容我娘和我姐到公安局,军事禁区胡搅蛮缠,先下放,不行再劳改!” 曾司令玩政治,是能拉儿子当垫背的。 陈金辉是个好典型,先贬职,不行再劳改,陈棉棉又可以向上表功了。 王喜妹一听儿子可能劳改,冲了上来,凄声:“棉棉呀!” 她要示弱,装可怜,换取女儿的同情和怜悯,她不想劳动,她要女儿来养她。 但陈棉棉低头冷笑,却说:“看来你脚恢复的不错,带我姐上基地闹吧,我正好把你俩也下放,那叫大义灭亲,划清界线,中央也会表彰我,说我工作干得好。” 她打个手势,林衍一脚油门,车就驶离了。 陈金辉追着车跑了两步,回头一脚猛踹向王喜妹:“又是你在耍妖风吧?” 再朝陈换弟扬巴掌:“敢闹的我劳改,我一脚踏死你的傻儿子!” 但再看主任,他又哀求:“求您了,别让我下放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4节 这时陈棉棉已经到红旗农场了。 因为它是总革委特批的实验地,麦子还没过磅上交。 陈棉棉抱着妞妞,正在四处张望找麦子。 林衍搬下婴儿车,说:“你母亲其实也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 陈棉棉笑着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人要自己救自己,不是吗?” 她可是官员,不需要跟王喜妹撕逼,只要捏她的七寸就好。 而且领袖说得很对,革命就要流血,王喜妹不醒悟,只是因为血还没有流够。 她确实是受害者,可她更是加害者,她能害三代人。 如果不自悟,还要拉女孩子去当男性的奴隶,那就继续流血吧。 革命不但有流血,还会死人呢,王喜妹再不醒悟,也只剩一条路,死路! …… 陈棉棉进了打麦场,先看到一帮惴惴不安的老头,然后才看到丰收的麦子。 一帮老头今天衣服格外的干净,而且全都剃过头发。 他们太干净,对妞妞来说就陌生了,女孩抱着玩偶,抿着小嘴巴。 俞老上前,语带激动:“三十亩,两万五千斤。” 丰收的麦子装在化肥袋子里,怕落雨,放在麦场周围的糠棚里。 陈棉棉算了一下:“亩产大概是四百公斤?” 俞老笑着说:“别的地方亩产都是350公斤,咱们之所以高产,是因为我们特地调整了种植,把去年种玉米的地调来种小麦,去年种小麦的养了半年,种土豆。” 又说:“因为地养了半年,够肥,今年的土豆亩产能比去年还高,而且我们前几天突击套种,赶落霜前套种了大白菜,麦地今年还能收一茬大白菜。” 这是宝贵的经验,陈棉棉拿个小本本记了下来,以后要交给邱梅的。 她事先给陈苟写过信,今天他喊了一帮红小兵来撑场子。 陈棉棉吩咐他:“把麦子搬出来,全部摞起来。” 再把表功用的横副交给俞老:“一会儿您看着挂,挂的显眼点” 半大小伙一拥而上,抢着去搬麦子了。 而俞老展开锦旗看了片刻,再喊另外几个老头来,大家头凑一块儿,脸色全跟见了鬼似的,因为陈棉棉把他们的大名全写在上面。 照片是要传回首都的,他们的辛劳,至少总革委会看到。 在如今,平反太不容易,陈棉棉也没承诺过什么。 可她所做的一切,却让这帮老头看到了希望,平反的希望! 陈棉棉推着妞妞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浆水特有的酸爽清香,再看水缸盖上铺着报纸,报纸上是整整齐齐的,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颜色是冬小麦特有的麦黄色。 因为领导来,要招待一顿浆水面,民兵们正忙着呛浆水呢。 农场没啥好东西,但夏天的一碗浆水面就再香不过了。 马继业钻出厨房来,笑着举手:“怕妞妞吃了饭要闹肚子,我洗了一晚上手。” 又说:“就给你和妞妞,有沙葱炒鸡蛋呢,我们悄悄养的鸡。” 陈棉棉却问:“曾风人在哪儿呢,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林衍也跟着进了院子,却说:“岂止是添麻烦,他都影响到生产进度了。” 说起曾风,马继业都快哭了:“自打他来,啥啥不干,吃不到羊肉就驱赶我们捉瞎瞎,姐,我们刚刚种完白菜,马上还要收莜麦和扁豆呢,我们熬不住了呀。” 曾风是半个月前,以流氓罪被下放的。 别的农场,流氓罪是要剃阴阳头,挂着牌牌劳动的,所以他只能来这儿。 可以想象到的,他来,那叫混世魔王,是不可能劳动的。 林衍是这样想的,借一步走,说:“让红小兵们收拾他吧,给他个下马威。” 院里几个民兵却说:“怕不行吧,他爸可是大司令。” 马继业则说:“姐,他每天赶着我们帮忙洗被单,烧洗澡水捉瞎瞎,我们实在干不动了,要不你劝劝他,让他去的农场吧,他爸那么牛逼,别的农场的民兵也不敢打他的。” 陈棉棉说:“当面不敢打,但会背后拍砖。” 马继业是个老实人,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气的说:“我都想拍他一砖头。” 陈棉棉连忙说:“能文斗咱就不武斗,还是以劝说为主吧。” 李开兰人不错,看她的面子,陈棉棉也不想曾风被人用砖头拍成傻子。 但只用半个月时间惹得满农场抱怨,曾风也够厉害的。 不过不怕,陈棉棉有的是忽悠他劳动的办法。 就聊天的功夫,马继业塞了妞妞一截玉米,小丫头咬了一口:“唔,香!” 陈棉棉也咬了一口,甜到爆汁,这就是将来的水果玉米了。 嫩嫩的,甜甜的,小孩子吃也最适合。 陈棉棉出了院子,侧耳一听就知道曾风在哪儿了。 那是一片玉米田,里面吵的很激烈。 祁嘉礼在大吼:“你个蠢货,为了捉瞎瞎刨倒一片玉米?” 曾风也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人,一顿没肉都不行,你要怪就怪陈棉棉和我妹吧,她们不来看我,也不给我寄肉吃,我不掏瞎瞎,我吃什么?” 又说:“你这老头咋不懂呢,我就做做样子,还要回去的。” 祁嘉礼边锄边说:“就你个臭流氓,下放搞特殊,还想回去,以后还要当干部?” 曾风正在刨瞎瞎,也委屈,但嘴硬:“党内有风纪问题的又不止我一个。” 又低声说:“老头,你那对象柳燕也是间谍,咱俩谁可都不清白。” 祁嘉礼竖锄把:“但我汲取了教训,而你,我恨不能一锄头削了你个王八蛋!” 曾经林衍被祁嘉礼折磨,曾司令笑话他们狗咬狗,曾风要一起笑的。 但那时他并不知道,这祁老头的战斗力能那么强。 不过他也很擅长攻击祁嘉礼的短处:“对了,我爸对苏这一战,打得很漂亮喔。” 虽然是众人的智慧,但指挥官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就算优秀。 曾司令这一仗打得好,他的江湖地位就立起来了,曾风的前途也不会差的。 祁嘉礼是认真在教他:“粒粒皆辛苦,你不能糟蹋粮食呀。” 曾风眼珠子一转:“我听到自行车铃声,报纸来了,你快紧去看战况吧。” 林衍特意给祁嘉礼订了报纸,叫他每天能知道关于战争的消息。 他果然以为报纸来了,而他一走,曾风就坐地上了。 不过他立刻又站了起来,两眼欣喜:“陈主任,没羊肉,猪肉总有吧?” 又说:“天天只能吃瞎瞎,我都快吃吐了。” 是陈棉棉抱着妞妞,祁嘉礼也不吵了,笑脸相迎。 曾风再看妞妞怀里那个大白娃娃:“哟,宇航员,你想学老美去登月啊?” 陈棉棉看撅着屁股掏瞎瞎的马继光:“以后不许再帮曾风了。” 马继光站了起来,答的特干脆:“好!” 祁嘉礼也剃了个大光头,妞妞就不认识他了,俩人正在打眼仗。 曾风不高兴了:“陈主任,不要玩落井下石,你想要挖掘机,还得求我呢。” 给妞妞揪朵小花儿,他笑看祁嘉礼:“我能搞来挖掘机,你能吗?” 对了,大家之所以纵容曾风在农场搞破坏,有一点就是,他宣称他能搞来挖掘机。 祁嘉礼都不知该怎么说,要不是妞妞在这儿,他早气的走开了。 陈棉棉笑看曾风:“恭喜你爸,拥有了赫赫战功。” 但又说:“不过我最近听说,他在从部队物色女婿,风纪问题是不算什么,但是曾风同志,你没在部队待过,而你爸要扶持女婿,也会比扶持你更好看吧。” 就这一句,曾风的脸色唰的的就变了。 但默了片刻,他自嘲一笑:“有个好妹夫,我也能沾点光吧。” 陈棉棉继续笑:“看来你舅舅沾你爸的光不少。” 但再靠近曾风一点,又说:“但如果是某个领导的女婿,我最先搞的就是他儿子。” 头顶烈日,曾风却猛打寒颤,后心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外公本来可以培养他舅舅的。 但某天他舅喝醉酒开拖拉机,撞断了一条腿。 就说巧不巧,那天恰好是他爸招待他舅喝的酒,喝了个醉熏熏。 曾风也有一把锄头,他缓缓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扶起两颗玉米杆。 陈棉棉不止杀人,还要诛心:“没事啦,你想混就混,你要残疾了,只要有个好妹夫,不就是顿顿羊肉吗,我保证他能满足你。” …… 大多数军二代吃不了当兵的苦,领导们只好选择提拔女婿。 于他们来说那是权力的传递,而只要他们不死,女婿反而比儿子更乖巧。 曾司令都赶曾丽来西北了,还在意她的幸福? 如果他在部队找到一个更加聪明,也会来事儿,还履历漂亮的男人呢? 所以祁嘉礼苦口婆心,劝的满嘴生疮曾风都不为所动。 可陈棉棉不过云淡风轻几句话,他锄头一抡,竟然开始锄田里的杂草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5节 祁嘉礼全看在眼里,也很赞同陈棉棉的说法:“就曾风这种废物,那叫烂泥巴,扶不上墙,他爸是个玩权术的高手,估计女婿已经物色好了吧。” 曾风不干活,满地掏瞎瞎,惹得大家烦。 但他突然就开始干活了,马继光也不忍心,看陈棉棉和祁嘉礼离开,就拉锄把,说:“还是我来吧。” 曾风攥紧锄把,笨拙的锄着草,却低声说:“马继光,我吧,好像被人给骗了。” 马继光忙问:“谁骗的你,骗啥了?” 曾风原来最讨厌的就是陈棉棉,屁事不干,到处抢功。 但她至少做人光明磊落,不搞苟且,可他爸曾强呢,在外面睡女人,前脚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渧求他原谅,求他背锅,结果转身就踢开他,要继续利用他妹? 成年人的残酷世界,正在向曾风拉开大幕。 锄地是很苦,但清醒的看到亲爸对他们兄妹只有利用,那更加痛苦。 陈棉棉和祁嘉礼一起,正在走向不远处的小屋。 妞妞被晒到了,指头顶,声音奶奶的:“太,阳,恒,xixi!” 祁嘉礼看出来了,她还没有学会走路,妞妞说话他也听不懂:“小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棉棉先问妞妞:“太阳是恒星,那月亮是什么呀?” 妞妞松了玉米,说:“卫,xi,星!” 祁嘉礼止步,声带轻颤:“月亮是地球的天然卫星,这句话出自《苏联》杂志1959年12月刊,小陈,你竟然真的找到东西了!” 刚解放的这拨老革命们可真不是老古董。 当他们提出要超英赶美时,羡慕的就是人家老美一趟趟上天的航天飞机,他们也想征服太空。 陈棉棉仿佛没看到他的激动,又问妞妞:“土星是什么?” 妞妞嘟小嘴巴:“xi,气,xixi!”土星是一颗气态行星。 祁嘉礼还要被震惊一回:“是她带你找到的,喜欢那些杂志的人,是,妞妞!” 女孩又如何,她都不会走路,但已经学会了仰望星空。 只要能饱饭,接受良好的教育,到了将来,她就能超英赶美啊。 穿过一片被风吹的沙沙响的莜麦,胡麻正在开花,祁嘉礼给妞妞摘了一株。 就在他回头时,陈棉棉把信封递到了他面前。 胡麻的花是蓝色的,跟薰衣草差不多,妞妞喜欢,捧给她的宇航员看。 祁嘉礼打开了信封,手在颤抖,陈棉棉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会给你从去年土豆丰收,水利开凿,再到小麦丰收的照片,而你最好是,寄给总理!” 就好比那收据会烫手,祁嘉礼把它们塞了回去:“不重要了!” 再疾步走:“小陈,原则是无数人用血换来的,我是川军,我不玩那套。” 不过他又止步:“从哪里找到的?” 陈棉棉大概解释:“柳燕柳秘书,把它寄给了她的上线。” 再说:“她的上线叫莫夫,就是曾风所谓,跟他搞破鞋的那个女人。” 祁嘉礼并不知道被腐蚀的是曾司令,也是因为黄蝶没承认的缘故,但他止步:“曾风个狗日的,跟个间谍搞破鞋,可他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破坏我们的玉米田?” 陈棉棉语气轻松,但每一句话都刺着祁嘉礼的心。 她说:“不止他一个人,而是跟他同辈的年轻人,相比吃苦,更爱享乐。” 又说:“再说了,人家可是官二代,享受一下有什么呢?” 祁嘉礼说:“都解放了,官还能二代?” 陈棉棉反问:“如果您不站出来,去纠正这种风气,指望谁呢,我,还是妞妞?” …… 为什么陈棉棉非要等曾风把大家闹的受不了了才来。 就是因为,好比赵军再疼爱妞妞,也不会搞特权,只会积攒并寄退休金。 曾经打过仗,流过血的老革命知道胜利来之不易,也不搞特权。 因为特权就意味着,胜利是沙子堆成的城堡,会很容易就被瓦解掉。 但曾司令以特权上位,曾风受他的耳濡目染,他们认为特权才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当然会有人站出来,所以这年头有个名字叫‘修正路线’。 曾司令工作上的问题并不大,毕竟只是管不住裤子,而到他的位置,又有儿子顶缸,风纪还真不算大问题。 陈棉棉只是枚小蚂蚁,既无权,更无能力过问。 但是祁嘉礼可以的,因为他既有战功资历,也有能力。 而如果因为他,妞妞还真能登上她心心念念,所希望的月亮呢? 陈棉棉不建议祁嘉礼走正规程序,因为政治派肯定会卡他。 不过她有他各个时期劳动的照片,如今收据又找到了,而且他也看到了,曾风这一辈几乎都会成为官二代,但又个个没心没肺,他又有何理由不站出来,而且走一下捷径又能如何呢? 大中午的,烈日当头,马继业端着盘子钻出片玉米林,跑的苟苟祟祟。 刚才陈棉棉就把缸子交给他了,盖子上盛着喷香软嫩的沙葱鸡蛋。 缸子里野葱花金花,韭菜脆绿,清亮的浆水里是机器面条。 马继业放下盘子:“躲着点吃,不然红小兵们该骂咱们搞特殊啦。” 妞妞闻到浆水的清香就非要尝一尝,但才抿了一口就撇嘴,小脸都成苦瓜了。 马继业也给祁嘉礼盛了一大缸新麦面条,香得他简直吃不够。 喝一气浆水,他突然抬头,笑看妞妞:“爷爷我不是要搞特权,是要送你上月亮!” 又对陈棉棉说:“把照片给我吧,我来寄。” 他要走捷径再回部队,但不是为了一战的输赢,而是为了登月。 能上太空的才算霸主,但地球上也只有两个国家能上太空,那也太少了。 妞妞这辈孩子也不该只是能吃饱饭,妞妞要登月,祁嘉礼的肩膀就该是她的梯子。 不是为了妞妞一个人,而是为了所有的孩子,他必须挺身而出。 …… 同一时间,妞妞爸在一辆疾驰的吉普车上,正在刮胡须。 开车的人是他的老前辈,雷鸣同志,而他们开的,是一台最新款的bj-212。 车进西北军区,但迎面碰上几个家属,雷鸣一脚急刹。 侧首看赵凌成脖子上拉开一道小细口,正在流血,他好心提醒:“男人长胡子不是应该的嘛,你看看我的胡子,也不得老军长不信任你,你也太在乎形象了。” 赵凌成属于哪怕在沙漠里,他也会背一大桶水,不洗脚就不上床的人。 胡子刮干净,他还得换件衬衫,另一件找个地方洗掉,挂在车里晾干了再穿。 车停在军法羁押所门口,他也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还有12个小时。” 雷鸣提醒说:“孩子不过生日也会长大,你也应该休息一天才回去嘛,你难道就不知道累?” 赵凌成正想说什么,曾司令那位油滑的黄秘书笑着来握手了:“赵总工!” 又开门见山说:“你们那边任务也挺重,曾工也被拘了好久了,咱们尽早结案吧?” 黄琳在基地真是脸丢到姥姥家了,到处跟人吹嘘她姐有多牛逼。 结果他们夫妻双双被拘,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 可怜的小康康还是外婆来,亲自接回申城的。 黄琳自己没能高嫁,天天盼着姐姐能高嫁,她姐也想,可谁知高嫁不成,竟成了特务。 话说,目前对苏的仗已经算是打完了,而且赢了,还赢麻了。 但毛子耍赖不肯公开认输,回去改良武器了。 那就歇一段时间吧,赵凌成他们也正好改良火炮,到时候再给那帮老毛子来记猛的。 黄秘书够精的,捏着曾云瑞那个技术型人才想尽早结案。 但赵凌成可不会上他的当,两手插兜,他勾唇:“曾云瑞是我团队里最差的一个。” 年轻的赵总工,衬衫洁白面容光洁,以为他是工科男就好糊弄。 才不,黄秘书最知道了,他妈林蕴也是申城女人,他继承了他妈所有的精明,外加刻薄。 因为雷鸣一脸络腮胡,黄秘书没有认出来了。 见他一亮证件就往里冲,卫兵也不阻拦,他追着喊问:“你谁啊,哪个单位的,懂吗,这可是军事法庭,你干呢?” 雷鸣回头,给他怼证:“西北特派员,特殊审问!” 黄秘书顿时满脸堆笑:“雷特派员,刚来吧,走走走,我帮您开间房,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涉谍的情况下,哪怕是军区,公安特派员也拥有单独提审权。 雷鸣指门口:“站到那儿,我不出来,你不许动。” 他可是黑脸包公,他来,黄秘书可就兜不住了。 见雷鸣进了院子,他一路小跑,忙着去给曾司令打电话,通风报信。 但这回儿曾司令也忙着接领导电话呢,打死不接。 且不说黄秘书有多焦急,提审完黄蝶出来,赵凌成开车,雷鸣得睡觉。 小孩儿一天一个样,一周岁的妞妞又学会了些什么? 她的肢体协调性一直不太好,应该还没有学会走路吧。 赵凌成错过了她的出生,当然就不想错过她的生日。 而从省城开车到泉城,全程国道一百码,也得跑将近十个小时的。 而且是一条几乎没有拐弯的,笔直的公路,直插泉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6节 雷鸣今天的审问没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他代表的可是公安部,但黄蝶因为有黄秘书的暗示和纵容,就依然在对抗,狡辩,装苦卖惨。 审案子得走流程的,雷鸣还得去审曾风一回,看是不是他在搞破鞋。 因为曾司令做事特别干净,西北军区和公安部都没有从证物中提取到有效的证据。 现在就看曾风了,他爹的绿帽子,看他是不是非得戴到底。 雷鸣说好半路换着开,却一路呼噜打的山响,吵的赵凌成不说打盹,越开越精神。 但他本身也不困,因为在这一个月与毛子的交火中,西北军工向对岸的老蒋亮了一份近乎完美的作业。 成立不过六七年,但也就在这六七年中,大陆的地面炮火已经能碾压毛子了。 枕戈待旦,日以继夜。 改良的图纸就在赵凌成的脑子里,下回再打,下份作业还能更漂亮。 对了,据赵军老爷子说,湾岛那边,潜伏在老蒋身边的地下工作人员反馈来的消息,说是唐天佑一直在恳求他爹,让他驾驶目前最新款的,p2v-7电子侦察机再来一趟大陆。 它的航程足有五千公里,来趟西北也不算难事。 西北军工势如破竹,越来越强,现在老蒋唯一的希望就是核基地的坐标了。 他能拿得到,老美才会支持他。 唐天佑非常想来,可他老爹,唐军座迟迟不肯松口,应该是在寻觅时机。 而p2v-7属于第一代,携带电子对抗设备的侦察机。 电子对抗,也是老美独有的技术。 赵凌成有点遗憾,他很想轰下一架p2v-7,给妞妞做生日礼物的,但看来得明年了。 他们是下午两点从省城出发的,雷鸣一觉睡醒,吸口水:“到哪啦?” 皱眉看了片刻的窗外,再看赵凌成:“整整9个小时,你没停,一口气开到农场啦?” 陈棉棉提前拍过电报,所以赵凌成直奔农场。 他不是超速,而是飞速,这会儿才夜里11点,但他已经到达农场了。 不像拖拉机是个大臭屁虫,卡车也有声音,这种指挥车是新式发动机,声音小,也没惊动人。 当然,农场的劳改犯啊民兵的都很辛苦,夜里躺下,一般的动静惊不醒他们。 赵凌成撇下雷鸣,疾步匆匆,只找他媳妇儿。 他觉得,她要住在农场,应该就是住去年他们住过的那间房子,也是直奔那儿。 他也估计她和妞妞应该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了。 他不会打扰他们的,让妻子知道他回来了,睡到他们身边就好。 但不对,屋子里点着蜡烛,还有隐隐的哭泣声,赵凌成顿时两目凶光,他媳妇在哭吗,为什么? 不过疾走几步,他听着不对啊,哭的是个男人,这房子换人住啦? 他都走到门口了,窗扇糊着纸又看不到,确定是个男人在哭,就准备去别的房子里找。 但立刻他听到一声男人的撒娇声:“主任,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我在哭啊,你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吗?” 接着是陈棉棉的声音:“你今天这幅怂样子,难道是我害的?” 又说:“闭嘴吧,你再哭,都要吵醒妞妞啦!” 赵凌成汗毛直竖,心说到底哪个狗男人,趁他不在,在他媳妇面前阴阳怪气,装哭搏可怜? 第62章 导弹 姜瑶也算美女, 但赵凌成并不喜欢。 或者说在陈棉棉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现在他也无法确定那是爱,还是他骨子里的堕落和贪婪之欲的驱使。 但他今早还在首都汇报工作,完了就和雷鸣直奔机场。 俩人挤在一架货运机上回省城, 又开了整整九个小时的车。 中途他也只喝了几口水, 尿都还憋着呢。 他脑海中全是媳妇儿柔软的身体和她说的那句, 她能让他快活。 荒凉贫瘠的大西北也因为陈棉棉, 他甚至有点喜欢它了。 在屋里哭的是曾风,他是什么人赵凌成最了解了。 原来跟条小公狗似的,整天围着姜瑶转。 但这都下放了他还不老实, 大半夜的哭给别人媳妇看, 他是何居心? …… 见窗下有竖着的锄头,赵凌成一把握上,就准备喊曾风出来。 他天天在媳妇面前装可怜, 曾风那点花花肠子他全懂。 他准备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可他才要唤人, 却听陈棉棉阴阳怪气说:“其实吧, 我建议你最好找一辆车把自己撞成残废, 免得以后你妹夫下手太重, 万一把你弄死, 你可就得做孤魂野鬼了。” 曾风曾经可是申城一等小将,很会玩阴谋诡计的。 他止了哭声说:“主任, 这么说吧,就连赵总工都不干净, 男人要深扒就没一个干净的, 我爸要给我妹介绍谁,我就背后悄悄查那个人,捏他的把柄, 搞死他!” 什么叫连他都不干净,听壁角的赵凌成怒到竖眉。 屋里,陈棉棉刚把妞妞哄睡,放炕上。 她冷笑:“你可是流氓犯,农场都出不去,你查个屁。” 又无情嘲笑:“别的男人最多也就找个姐姐,你倒好,跟个阿姨耍流氓。” 曾风无奈替老爹顶缸,自首前找过姜瑶。 但才说了两句对方就赏了他一巴掌,还找来警卫把赶了出来。 半个月的农场生活又叫他委屈难过,此时四野无人,他也不怕别人听到。 他说:“主任你明明知道,我是代人受过的,我冤枉啊。” 赵凌成依然攥着锄把,但心里惊讶极了,因为他赫然发现,奸猾狡诈的曾风在他媳妇儿面前,竟然在展示他最真实的心声,或者说,他在被陈棉棉牵着鼻子走。 她的话术,也比曾司令的更加艺术。 她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为父母戴罪是应该的。” 又说:“但你态度得端正点,都流氓罪了你还耍特权,就不怕人背后拍砖?” 站在曾风的角度,她体贴他,安慰他,再说:“流氓罪是五年劳改,但你今年已经25了,而咱们革委会没有评级,一律算科员,你要不积极劳动争取减刑,等你出去都30了,哪怕火箭提拔,40岁你都到不了省级,中央就更甭想啦。” 曾风爽快吐露内幕:“其实只需要三个月,十月西北的老王司令就滚蛋了,我爸会再升一级,到时候间谍案移交申城,我爸承诺过,他会亲自开车来接我。” 又说:“谢谢主任提醒,之前我确实太过分了,但我爸说了,就三个月。” 曾强毕竟是他亲爹,曾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老爹。 看他站起来,陈棉棉故意又说:“本来因为水利,喔不,黄金,正好有个立功的机会,我想拉你一起干,看能不能把你弄出去,但既然你爸能,我就不操心了。” 曾风伸懒腰,笑了:“狡猾的主任啊,你又想骗我去挖水利。” 陈棉棉一脸诚恳:“父母之爱是只要你争气他们就会无条件的帮你,但……我虽然一直在批评你,可那也是因为我看中你是个可造之才,想跟你一起干事业啊。” 曾风已经悟到了,他这笨蛋上司并不知道黄金在哪儿。 而且她只有一个目标,挖水利。 但是他可以在农场干农活,挖水利可不行。 因为工地全在山里头,当丧失了特权,又没有肉吃,他会累死在工地上的。 揉眼睛打哈欠,他说:“别,我只想混日子,不想进步。” 陈棉棉故作生气:“算我看错了你,赶紧滚吧,滚去睡觉。” 其实是因为,现在这间屋子属于曾风本人的宿舍。 陈棉棉鸠占雀巢,要赶他去睡肮脏的大宿舍。 他真的没有色心,毕竟他的胆量也就敢欺负姜瑶那种小白兔。 陈棉棉这种有心机又泼辣的他不敢惹。 但他脑子短路,就来了句:“大宿舍太臭了,要不咱们挤挤,凑和一夜吧?” 结果他才说完,陈棉棉还没来得及骂,门咯吱一声,闪现个男人。 曾风胆小,一看,直接吓尿了。 陈棉棉都有点被吓到,伸手去够地上的土枪,她还以为来贼了呢。 曾风浑身发抖,嗓音颤颤:“赵,赵总工?” 又磕磕巴巴的问:“这么大半夜的,你,你回来干嘛?” 问完他又后悔了,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 赵凌成的可怕在于,是人,就都会沧桑邋遢。 就好比曾风,现在就脏脏的像个臭要饭的。 但赵凌成不会,他不论任何时候衬衫都是雪白的,外套是笔挺的。 他也会长胡子,但他的下巴永远是光洁白净的。 唇抿一线,下巴肌肉紧绷,那双深遂的眸子闪着寒气,他还捏着把锄把。 而祁嘉礼最近没少举着锄头恐吓过曾风。 曾风还听说,青海王马芳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用锄头挖人脑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7节 距离这小屋最近的居人点在一公里外。 这儿也是传说中的,喊破了喉咙都没用的地儿。 曾风想解释,他真没色心,是因为大宿舍太臭了才想挤挤。 但赵凌成进门了,出声了,嗓音沉而恐怖:“曾风同志,我难道不该回来?” 曾风高举双手一转,先出门吧,等出了门再解释。 怕赵凌成背后挖他,他就用倒退的。 可退了两步他本能想跑,转身又一声尖叫后,双眼反插,晕了过去。 因为他栽进一个男人怀中,借月光一看,那是个凶神恶煞,钟馗一样的黑脸大汉! …… 曾风晕在雷鸣怀里,他办案不成,还得把公子哥儿弄醒。 陈棉棉要跟赵凌成解释的,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也想尽自己所能,让妞妞生活的环境变得好点,她想要分裂曾风父子,虽然那没那么容易,但想试一试。 不过赵凌成凶巴巴的,但又可怜兮兮的。 他坐上炕沿,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东西来,有两罐杏仁蜜,两管口红,还有一盒鸭蛋粉,先看妞妞,他笑了:“最近很不错,没有晒黑。” 踢到鞋子躺到她身边,他也只说句:“睡吧!” 这是头一回他没有洗脚就上床,不过只有一点点异味,也可以忍。 他倒头就睡,但陈棉棉又不困,爬起来试色口红。 不得不说,赵总工不愧是在莫斯科那种艺术氛围浓厚的城市长大的。 他买的两管口红,裸肤涂着既不突兀,还特别显白。 陈棉棉转身,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了个口红印。 但当然,只玩了一下就擦掉了。 说回正题,也是陈棉棉接下来的任务,黄金。 第二天一早起床,把妞妞交给她爸,她就又去找曾风了。 这回直接开门见山:“水利是个由头,咱们最重要的还是找黄金。” 曾风今天没敢得瑟,去劳动了。 但他也才发现劳动人民是真辛苦。 因为早晨六点祁嘉礼就喊大家去拔豆子了。 可它并非强行任务,而是不得不干,因为豆子已经熟透了。 要不赶紧拔豆荚就会炸,豆子会落到地里。 老百姓为啥苦,地薄庄稼稀,拼了命才能抢收到粮食。 曾风打哈欠:“现在就是把黄金摆我面前,我都不看的,我只想睡觉。” 还要求陈棉棉:“昨晚我跟你说得的话,你可不能告诉雷鸣。” 他还在坚持替父背锅,雷鸣审他,他一口咬定,黄蝶是他的情妇。 要让一个男人背离父亲是需要时间的。 陈棉棉现在也站在他一边,体贴的说:“我会的。” 随着一阵马蹄响,曾风回头一看,捂着屁股仓惶逃窜。 边跑边喊:“主任,可不能告诉那个活阎王我在哪儿,求你啦!” 活阎王就是魏摧云了。 陈棉棉看到他,指了指远处,就先去洗自己的饭缸子了。 然后盛了满满一缸子早餐,酸菜疙瘩汤。 这时其实才上午九点钟,晴空万里,凉风悠长。 民兵们开着拖拉机在一趟趟的往供销社运粮,老右派们在吃疙瘩汤。 红小兵们趴在收割过的田里,撅着屁股,在全神贯注捣瞎瞎。 路边的槐树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瞎瞎。 红小将陈苟很聪明的,准备攒了瞎瞎去南方串联。 南方冬天吃得多,他们带着瞎瞎去,就能换些当地的特产来吃。 魏摧云满农场看了一圈,趁人不注意,悄悄抓了两把豆子,喂给他心爱的马。 然后他才照着陈棉棉刚才指的路,提着只大旅行包进了一片青纱帐。 才进去,他就听到一阵肉麻的,哄孩子的声音。 那是祁嘉礼,他在说:“爷爷是瞎瞎,吱吱,吱吱吱。” 妞妞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老爷爷这样说,她就会不停的咯咯笑。 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个地球仪。 她抱着在拔弄,想认字儿儿的,却总被爷爷打断。 孩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赵凌成正在替她擦喷出来的口水。 魏摧云一看人头,严肃了:“雷特派员,林队?” 不止祁嘉礼和赵凌成,还有雷鸣,民兵队长林衍也在。 而因为是陈棉棉写了信叫的他,魏摧云还以为今天只是萝卜开会呢,没想到有领导,还是个高端局。 他对于祁嘉礼和林衍,原来其实都很讨厌。 他是西北人,就好比川军只服祁嘉礼,在他心里只有赵军才是他的老军长。 但今天,他放下旅行袋,说:“祁老,一些牛肉罐头,送您的。” 曾司令马上要接棒西北军区,包括军工业。 但相比他,魏摧云更尊重祁嘉礼这种刚硬,正直的老领导。 这牛肉罐头是他自己攒的,给祁嘉礼攒的。 不过他心里觉得很奇怪,祁嘉礼向来性格孤倔,但怎么一看到陈棉棉的女儿就那么肉麻呢。 那小女孩也很奇怪,她的皮肤白皙的不像普通小孩。 而且她未免说话太早,她指着地球仪,声音奶奶的:“xing,青!” 她指的是青海的青字,总不会她认识字吧? 一帮大老粗围着个孩子,在一起教她:“青,青海的青。” 陈棉棉是去饭了,此刻端着饭缸子回来了。 进入正题,祁嘉礼指她:“小陈,你来给他们讲,大概是哪几个地方?” 魏摧云坐了下来,就见陈棉棉抱过那只地球仪一转,指着上面说:“首先是兵家必争的乌鞘岭,其中有接连三座村子被马芳整体屠掉踏平了,当中的侯家村……” 魏摧云从信里了解过情况,也打断了陈棉棉。 他说:“我找过了,总共找到四块,应该是马芳手下藏的。” 他再看祁嘉礼,低声问:“黄金任务重启了,由谁负责,还是我吗?” 雷鸣指了指陈棉棉,示意他先闭嘴。 魏摧云是闭嘴了,但他并不服气,因为黄金是他的任务。 而现在,祁嘉礼好像要把它派给陈棉棉。 她再说:“青海花土沟虽然金矿不多,但马芳曾经开采过,废弃矿井……” 魏摧云扬手打断,坦言:“花土沟我私下找过了,没有。” 陈棉棉只好再问:“青海金滩呢,那是马芳军训和阅兵的地方,你也找过了?” 这几个地方就是祁嘉礼综合青海王的大后方,标出来的埋金地。 而事实证明,别看魏摧云一脸憨厚,但其实他滑头着呢,他全悄悄找过了。 见老司令双目阴沉的盯着自己,魏摧云连忙辩解:“我没有私心,我是为了组织!” 陈棉棉屡次被他打断,很不满,也故意问:“东西上交了吗?” 祁嘉礼也问:“东西呢,有多少,在哪儿?” 魏摧云先说:“六块,在我家。” 紧接着解释:“上回赵老军长来,我想上交的,可他不告而别了呀。” 雷鸣和祁嘉礼眉头皆是一皱,沉默了。 妞妞本来还想问字儿,但一看黑爷爷们脸色不好,也不说话了。 魏摧云明白自己是被怀疑了,而且仔细一想,他发现自己也该被怀疑。 他着急了,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辩明。 而能把闺女养的跟他一样香的赵凌成,他居然替他说话了。 他说:“如果魏科藏有私心,六块,120斤,他是不会专门讲出来的。” 魏摧云猛点头:“对呀!” 又说:“我可是西北汉子,一个唾沫一个钉!” 祁嘉礼目光如炬,从陈棉棉手中接过账本:“余下的,还有这个数。” 青海王是父传子,两代人称霸西北半个世纪。 他运走的黄金是四万两,按当时的秤算是两千斤,有记载的,他的账房账本末写着呢,还余有26箱,而他铸的金砖一块是20斤,六块也只是毛毛雨。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地方了,青海银滩。 陈棉棉是负责人,也想去,但魏摧云说:“还是让赵总工和我们一起去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8节 他总算懂得了点尊重女性,但解释说:“我不是觉得女同志不好,但我更倾向于那儿埋的不是黄金,而是西路军的骨骸,万人坑,你们知道吧,女同志不适合去。” 祁嘉礼应声塌了肩膀,叹了口气,林衍也低下了头。 雷鸣哽噎了一下,举手:“我也去吧。” 西北因为土质松软易挖,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挖坑埋东西。 而马芳曾经骗一支西路军过来,说是要搞革命。 那是一支五千人的革命队伍,就叫西路军,它消失在了西北。 截止目前,公安四处寻找,也只挖到三个万人坑,三千多副骨架。 那就是马芳骗过来之后分批杀害,掩埋的红军骸骨。 马芳喜欢用锄头从背后挖人也是真的,老百姓用锄头挖土豆,他挖人脑袋。 难得聚在一起,还是讲点开心的吧。 祁嘉礼正式宣布:“今天,是赵望舒小朋友的生日。” 所有人顿时齐齐看妞妞,她能感受到目光里的关注和爱意,她是中心。 她穿的是粉色的小套装,那是六个月的时候做的,有点短了。 而妈妈教过她的,她说:“happy!” 妈妈讲过,她也记得是happy birthday,可惜她发不了那么多音。 陈棉棉提醒她:“happy birthday!” 祁嘉礼其实也才发现,但立刻朝雷鸣吹牛:“中英双语,丝滑切换。” 孩子确实聪明,但雷鸣也觉得老司令未免吹的有点太离谱。 但立刻,抱过地球仪,妞妞手指:“青,海!” 青海,爸爸早晨专门指过的,那是小妞妞现在呆的地方。 她是真天才,人讲过一次,她就能记住。 雷鸣也立刻加入了夸夸团:“这还真是个天才!” 他还没忘催生:“凌成,这样的天才你们要多生几个。” 但祁嘉礼强硬打断:“不,小陈只生妞妞一个,她也不会再生孩子。” 魏摧云不明究里,看赵凌成,心说这俩人有病吧。 管天管地,他们还管人家婆娘的肚子? 早餐的休息时间到了,民兵在吹劳动哨,祁嘉礼肘过妞妞抱着:“生日快乐,赵望舒,你也要快快长大,到时候爷爷就架你在肩膀上,让你当个,宇航员!” 妞妞想当的正是宇航员,她使劲点大大的脑袋:“嗯!” 就今天,赵凌成他们得动身前往银滩找黄金。 而既雷鸣在,就会去地质队调金属探测仪,有没有,一测就知道了。 魏摧云依然跟他的马一样桀骜不驯,瞟陈棉棉,冷哼:“西北的黄金,只有西北男人才找得到!” 陈棉棉不服,说:“别忘了,西北的女人,比男人更会藏东西。” 俩人对视一眼,依旧不服彼此。 但就为刚才夸的口,陈棉棉是必定要先魏摧云而找到黄金的。 但先说回她的工作吧。 话说,总革委的来信中是没有个人署名的,每一回的字体也不一样,也就是说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革命委员会都在关注陈棉棉的实验工作。 这回的小麦大丰收,亩产较以往提了50公斤,陈棉棉也终于得到了一份实质性的奖励,一张旅行包票和一辆自行车票,几十张钢笔票,都是进商店就能提货的。 陈棉棉把钢笔票寄给了陈苟,毕竟他的忠诚度可比曾风高得多。 如今一架自行车按市价是八十,她让吴菁菁帮她转卖掉,卖到了五十块钱。 她给曾风画大饼,总革委其实也在给她画大饼。 这次的来信中说,只要红旗农场的土豆和玉米能保持去年的产量,就让她登上青年报。 转眼就是国庆节,陈棉棉也动员了基地一大帮人,要去帮忙挖土豆。 像祁政委,张主任和王科长都是举手报名。 十一金秋,秋高气爽,挖土豆开心,还能笑话一下臭流氓曾风,试问谁不乐意? 但在此之前赵慧来接,陈棉棉和妞妞得去趟东风基地。 赵凌成正忙着给闺女收拾东西呢,因为公路通了,赵慧搞了好多手续,这趟是自己开车来。 妞妞不但要去东风基地,还要去野外,沙漠里玩一圈儿。 所以赵凌成把孩子的大凉帽,小凉帽,婴儿车,口罩花露水卫生纸,一应物品都洗涮的干干净净,整理的整整齐齐,对了,还有耗牛奶粉,那是实在找不到鲜牛奶乳后,陈棉棉硬着头皮让妞妞喝的奶粉,不过现在妞妞大了,主要还是以吃饭为主。 赵慧在跟他聊天:“祁嘉礼的事,老爷子说,上面已经开过一个专项会了。” 要为一个人平反没那么容易,但只要开了会,就是有转机了。 见赵凌成耳都不动一下,赵慧又说:“你平常也该关注点外界的,昨天的新闻看了吧,内部会议已经开始了,以后曾强应该要兼管这边。” 其实早在今年年初,要不是陈棉棉拦着,曾风已经把革命闹进东风基地了。 但赵慧又不知道,也是切实的担忧:“只怕从明年起,我们也需要引入思想革命。” 没有人能主宰未来,如果有,那就是先知了。 而其实陈棉棉当初计划的是,她会在十一之前找到黄金,并公布消息。 西北军区和公安特派员再想办法阻挠一下曾司令,让案子不要那么快的结,那么即便曾司令上去了,苦熬三个月的曾风等不到老爸去接,也会怀疑他爸的承诺,信任产生动摇。 黄金那件事,陈棉棉用的是三段式,看似想让曾风去立功,但其实又用暗示,让他觉得是去吃苦,他就会拒绝。 而等黄金真正被找到时,他的反应只有一个,后悔! 他爸不来接他是其一,陈棉棉真的找到黄金,他错过了是其二,两种思想一撞击,他就会跟他爸反目了。 但那时陈棉棉也没想到,祁嘉礼给的线索它,不管用! 银滩,那是魏摧云唯一还没找过的地方,结果一勘测,也是个万人坑。 之后雷鸣和赵凌成带着地质学家和仪器又去了趟花土沟,金滩,甚至花一周时间走进八月飞雪的乌鞘岭。 结果是,又发现了一座大型的,埋藏红军尸骸的万人坑。 青海王马芳,陈棉棉都佩服,他好像比女配还要会藏东西。 而她找不到黄金,就不可能策反曾风的。 要说黄金的事儿,一提起来赵凌成就生气,因为他除了工作,还帮陈棉棉跑了好多地方。 但很快他的怒火就又消弥了,因为赵慧问他不吭气,就抱妞妞提前出门了。 媳妇儿走过来,笑着说:“去了那边,我会记得多要几个小雨伞。” 西北那么大,两个城市之间哪怕是越野车百公里加速也得四五个,五六个小时。 找黄金也不是赵凌成的本职,尤其乌鞘岭那个鬼地方,六月都会飞雪。 但有什么办法呢,但凡赵凌成回家,他媳妇就会让他快活。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总会在完事后,在他耳边吹捧:“你可棒了!” 还会说:“感觉特别好,真的,好极了!” 因为曾云瑞被拘着,赵凌成一次能领到四盒,八只。 不过他也知道,陈棉棉耳边风哄着他,是因为她还没死心,整天抱着《青海马氏溯源》研究。 一旦她怀疑哪个地方,又要他请假,再联系雷鸣,加班去找黄金。 她出门还记得领小雨伞,他唇角压不住的勾起,但也得提醒他媳妇儿:“也许黄金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陈棉棉盲目自信:“我可是瞎瞎大王,我都找不到,别人怎么可能?” 对了,挺有意思的是,最近从南方串联过来很多红小兵。 西北遍地劳改农场,里面全是右派。 魏摧云都被吓到了,赶紧汇报省里,怕起乱子嘛。 结果外地红小兵们被本地的红小兵们领着,只钻田里捉瞎瞎。 说他们是红小兵,人形蚯蚓还差不多,义务下田,帮老百姓捉害虫。 陈棉棉瞎瞎大王的名号,也确实,这都快要搞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她简直妖精一样:“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就让你……”让他快活。 赵凌成竖着耳朵听着呢,他就想听她说快活二字,而且她要走了,不是应该吻他一下的吗? 可她偏不,红唇凑近他耳朵却又无情撤离:“再见!” 赵凌成想到什么,追了出来:“不准带妞妞去水边,太危险了,而且有蚊子。” 家属院没有蚊子,但沙漠里,尤其水边的,又毒又大。 赵凌成怕他闺女的细嫩皮肤被咬伤。 一路跟着出了家属院,他继续叮嘱:“还是要训练她,妞妞的行走已经落后别的婴儿了。” 过了周岁又三个月,妞妞爬的极好,满屋子转悠,但就是不肯站起来走路。 她成了曾经那个小胖墩,去哪儿都是妈妈车车推着。 车就停在家属区外,赵慧和陈棉棉一起坐后排,问妞妞:“为什么你不要走路呢?” 妞妞也不会解释,摇头,给姑奶奶看她的娃娃:“宇,宇航员!” 陈棉棉只怕又是自己的问题,但鞋子是姜霞做的,百衲底,穿着很舒适的。 而且妞妞能站,还能爬上餐桌够家私柜里的东西,但就是不走路。 且不说这个,赵慧指挥着司机,并不去泉城,而是中途上了去赵凌成他们野外炮场的石子路。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到一个靠近沙漠的小镇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69节 妞妞生在大漠,其实很喜欢水的。 看到远处有一汪清湖,她站到了赵慧的大腿上:“xui,xui,要看xui!”她想看水。 赵慧却说:“那个可不是普通水,是核废水,有放射性,那儿也没人居住。” 陈棉棉回忆了一下,下意识说:“马芳的五太太老家就在这儿。” 赵慧笑着说:“应该叫五姨太吧,太太才叫原配。” 陈棉棉解释说:”马芳表面尊重原配和大儿子,但其实最喜欢五太太和她生的儿子,用大儿子吸引了咱们的正面火力,悄悄带着五太太和最爱的儿子跑掉了,那位五太太,他也一直以太太相称,而非姨太。” 说完,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用这个例子来离间曾风和曾司令。 真以为是男人就会对儿子好,错,对儿子最狠的就是男人。 赵慧被陈棉棉讲的事搞的心情有点沉重,但只要看到两眼求知欲的妞妞,谁能不开心? 给司机指了路,她又对妞妞说:“姑奶奶这就带你去看水,漂亮的水。” 车再开就是半戈壁半沙漠了,再走连梭梭草都没了,一条沙石路绵延向远方,两边就是间或生着沙棘的沙丘。 突然,赵慧说:“妞妞喜欢这个啊,停车!” 那像是一处工业棚地,搭着很高的脚手架,当然,距离车还很远,是远方的一个庞然巨物。 赵慧抱妞妞下了车,指着说:“导弹。” 陈棉棉也就去过一回航空展,导弹还是在电视上,阅兵时看过。 这也是她头一回在现实中看到导弹。 脚手架并搭起的高棚里,它是敞着存放的,需要顶子遮盖,是因为防老蒋的侦察机要拍到。 而那东西就像妞妞从杂志上看到的,老美的航天飞机。 她耸屁屁,手指:“niao,niao去那里!” 这是婴语,陈棉棉能听懂,她的意思是要去那儿,她要实地去看看。 但赵慧听不懂,以为她要尿尿,就把孩子放到地上,并问:“我帮你脱裤裤吗?” 其实妞妞一直不肯走路,并不是因为妈妈又犯了什么错误。 而是,她的人生中,还没有什么事情或者事物,是需要她迈开双腿奔过去的。 爸爸妈妈照顾得好了,叫她没有自主行走的动力。 赵慧向来只带手绢,没带卫生纸,扭头去车里拿纸了。 而当妈妈不抱,或者车车推着她前往目的地时,妞妞就迈开双腿,走了。 她是个婴儿嘛,伸着双臂保持平衡,踉踉呛呛的,她奔向了远方竖起的大导弹。 陈棉棉怕打击到孩子,嘴里没说,但最近跟赵凌成一样愁。 她怀疑,怕不是因为两块瞎瞎皮的祸害,叫妞妞爬行晚,走路也就晚。 还还有点疑心,会不会是因为妞妞脑子里承载的知识太多,就干扰到了肢体发育。 她的小闺女不但会走了,此时越走越远,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 陈棉棉下了车,抱着手臂,却是背着妞妞,看着反方向。 司机也下了车,点了支烟在抽。 陈棉棉望着远处仔细看了许久,看到有水,指着问:“同志,那是什么地方?” 司机说:“胡杨林,那也是咱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 又说:“这些地方也太艰苦了,但不敢想,曾经这儿也有人住。” 陈棉棉点头:“而且人们也会耕种,生活,以及……” 西北人除了耕种,在解放前,因为怕土匪抢,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就是藏粮。 地主们最常用的方法是,挖个大坑,用红柳和土夯实,再涂上一层观音土,并用猛火烧一遍,把它烧成死土。 然后再用观音土和草木灰把粮食拌了,储在里头,十年二十年都能存得住。 人们也总觉得,马芳满西北的挖坑挖山洞,金子应该在洞里。 但陈棉棉突然觉得,万一它是在水里呢,黄金嘛,既不会腐也不会烂。 但西北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水资源格外珍贵,有水就有人,也容易被人挖走。 可如果是像胡杨林样,是远在沙漠里的水源呢。 马芳临走之前,把五太太娘家那个村子的人也屠光了。 而因为附近有股水源,它就做了核城的废水池。 那地方当然没有黄金,施工队已经把个村子彻底的挖掉了。 但远处那片胡杨林距离村子也就一小时车程,而且为什么马芳要屠太太娘家? 要知道,相比他,五太太藏黄金才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毕竟马芳当时虽然宠五太太,但很尊重大太太,在西北这种重男轻女的地方,还蛮罕见的。 黑心恶毒的男人,他带走的也是五太太,如今还在中东那边当土皇帝呢。 老蒋要真的反攻成功,他带着五太太回来,依然是青海王。 答案呼之欲出,陈棉棉转身就要回车上,联络赵凌成。 最后一次了,但她必须再找一回。 魏摧云那西北汉子的骄傲,她要用脚踩,踩进泥巴,西北娘们才应该是最棒的。 曾风个小狗日的,等金子找着,她要让他知道马芳大儿子的下场。 但她一脸兴奋的回头,却迎上赵慧惊恐的脸:“棉棉,妞妞呢,你咋没抱着她?” 乐极生悲了,陈棉棉四面一看,简直恐怖故事,她尖叫:“妞妞!” 这可是沙漠,有蛇的,孩子呢? 黄金算个屁,陈棉棉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找到她的女儿。 人要丢了孩子,那种恐怖只有自己知道。 赵慧四面扭头,颤的像一片风里的叶子:“我就转身,转身……”转身扯了点卫生纸。 两个女人都吓傻了,扭头四看,但她们俩慌到,眼神都无法对焦。 还是司机往远处一看,忙甩了烟头去追。 妞妞终于迈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步,走向高高竖立的,白色的‘大飞机’。 赵慧生死时速撵上来,抱过妞妞:“天啦,你怎么走的这么远。” 小女孩抬手,一字一顿:“东,风,ai!" 东风-2导弹,前几年刚才试射成功,射程可达1200公里,它就矗立在沙漠中央。 第63章 反目 赵慧之所以特地带妞妞来东风基地, 其实就是为了看导弹。 那也是赵军老爷子特地打电话要求她的。 赵家不需要多子多福,但是跟着u2侦察机来的小妞儿,必须要养好。 赵慧轻轻嘬嘬她嫩嫩的小脸颊,压抑着心头的激动, 科普说:“东风二号中程弹道导弹, 可携带1.2万吨当量的核弹头, 预计飞行距离可达1500公里。” 妞妞还真能听得懂:“它, 飞飞。” 赵慧骄傲的说:“它能飞的,远比官方数据更加遥远。” 东风-2官方数据是1200公里射程,但它真实的射距离超过1500公里。 故意低报, 就是老中科研人独有的浪漫, 含蓄了。 这枚导弹之所以出库,是因为它即将进入试射程序,要进行实验了。 它所携带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原子弹。 过几天它将爆炸在罗布泊无人区, 和原子弹首爆一样, 也将震惊全世界。 …… 妞妞以为‘大飞机’离自己不远, 但怎么就是抓不到呢? 她耸屁屁, 示意赵慧:“奶奶, jiu, 往前jiu。” 天真的小家伙,以为只要凭走的, 就能走到‘大飞机’跟前呢。 但她也很懂事的。 赵慧解释了一下它有多远,以及必须坐车, 她就乖乖上车了。 车继续前行, 往胡杨林,陈棉棉的心在剧烈跳动。 其实在前几天,她还带着姜德前往一片沙漠绿洲去打过沙枣。 但那是属于军工基地的, 而这边属于东风基地。 它一解放就被圈为了禁区,所以哪怕女配能跑,也很多年没来过这片胡杨林了。 它距离马芳五太太娘家约莫80公里,因为这片区域并没有完全沙漠化,所以车如果全速奔跑,一个来回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真要藏金子,一晚上就够了。 但这片胡杨林占地几万亩,金子会被埋在哪儿? 哪怕带来金属探测仪,地质学家们也要勘测很久才能找到吧? 妈妈心心念念,只想找到黄金,妞妞在小声念叨:“奶奶,飞飞,没啦!” 车越跑越远,孩子看不到大飞机,着急了。 不过随着车深入胡杨林,她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就又不念叨大飞机了。 妞妞只觉得震撼,不知如何表达,就只说:“呜,呜呜!”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0节 传说胡杨树是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腐的,正值金秋十月,连绵的胡杨树每一片树叶都仿佛镀了金,呈现最耀眼的金黄色,苍劲的枝干深埋于柔软的沙土中。 天色瓦蓝,树叶金黄,而那一切的美,又被一汪汪沙漠清泉所映照着。 妞妞在姑奶奶腿上跳跳:“xui,玩xui。” 她想下车去玩水。 赵慧不但想带妞妞下车,还想带她在胡杨林里拍上几张照片。 但她才要喊司机停车,司机却说:“大校,附近有狼,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 这地儿就不说蛇了,狐狸野猪,狼和狈遍地都是。 如果碰上一只,开枪驱赶就好。 但要是一群,又带着孩子,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陈棉棉全程没出声,专注的望着车外。 赵慧跟她商量:“附近有狼,咱们就不下车了,直接回基地吧。” 陈棉棉爽快答应:“好。” 妞妞不乐意啊,看司机调了头,明白怎么回事了,撇嘴:“xui,玩xui!” 孩子要不开心,还得是妈妈来哄,陈棉棉说:“咱们晚上洗澡的时候再玩水吧,姑奶奶可是开大飞机的人呢,她还有工作要干,咱们也该回去啦!” 妞妞还是不开心,但她懂事儿,知道工作是很重要的,就撇着嘴巴说:“喔!” 陈棉棉恨不能立刻给赵凌成拍电报,让他把雷鸣喊上,一起来。 但幸好她多了句嘴,提前问了一下赵慧。 却原来,十月份将要进行东风-2的携弹试射,目前东风基地处于全天候,24小时的红色警报状态,而为了让妞妞能看一眼导弹,赵慧是提前半年走的探亲程序。 赵凌成想来东风基地也只有一个可能。 东风基地需要他的技术支援,并发出邀请。 但雷鸣哪怕是公安特派员,这段时间也禁止进入的。 所以哪怕陈棉棉再找急黄金,也得等导弹的试射任务圆满成功后。 她也不免有点忧心,因为部队内部会议马上有结果。 而只要它尘埃落定,曾司令估计就要亲赴农场,并把曾风接走。 那她之前筹划的一切,可就全成泡影了。 但算了,既然已经出来旅游,就先不想工作,陪妞妞玩吧。 陈棉棉算是沾了闺女的光,才能近距离看一眼传说中的核导弹的。 车驶过发射场,她预估了一下,就发现那东西居然有大概七到八层楼的高。 如今那巨大的东西看着就不可思议了。 但到将来,它能打击到全球任何一个地方呢。 …… 想着哄着男人干活儿,让他吃饱就很有必要。 所以到东风基地后,趁赵慧带妞妞上商店买糖果,陈棉棉进了医院,把探亲家属特有的四盒小雨伞全领了回来,见有军工基地没有的鱼肝油,她帮妞妞买了两盒。 在部队,住房是按职称来的,所以赵慧一个人住着两室两厅。 但除了空间宽大点,她家堪称家徒四壁。 大卧室里只有张行军单人床和个床头柜,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陈棉棉的第六感果然没错,虽然她刚进卧室赵慧就匆忙收了照片,但也已经看到了,那是两个男人并排而站的照片,其中一个穿美式军装的,正是年轻时的林衍。 爱一个人,爱意是藏不住的。 赵慧对林衍也不止敬仰,更多的是爱。 但当然,如果她不退役,哪怕林衍也有心,他们也不可能。 因为哪怕已经洗白,曾经是右派的林衍,是过不了东风基地严苛的家属审查的。 不过对于赵慧这种女性,小情小爱应该远不上家国大业。 把行李放到卧室,她抱着妞妞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一套挂起的,褐色,皮质,外罩黄色救生衣,还戴氧气式面罩的女式飞行服,还特地把帽子摘来戴给妞妞。 她还说:“三个月前体测,姑奶奶顺利过关,还可以再飞一年喔。” 不婚不育锻炼身体,赵慧是四十岁还能上天的飞行员。 妞妞仰起脖子,等姑奶奶给她上戴头盔,说了一长串儿:“加,加加,林!” 人类首位登陆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戴的就是这种头盔。 妞妞虽小,但只要吸收的知识就不会忘记。 赵慧也立即加入了夸夸团,逢人就说,她家有个小天才。 而关于曾司令的事,陈棉棉已经努力好几个月了,但也打算就此放手了。 她疯了一样的想找到黄金,但不能违反特种部队的纪律。 而就在她来东风基地旅游的几天中,内部会议出结果,曾司令果然更进一步。 不出意外的话,黄蝶的案子会迅速结掉,曾风也会马上被接走的。 但事实证明,巨大的权力面前,儿子于男人真的不重要。 陈棉棉最终还是离间了曾风的父子亲情,但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智慧。 而是曾司令为了权力,把儿子亲手推到了她这边。 那不,陈棉棉和妞妞度过了愉快的假期,正准备由司机送着回军工基地去。 但一大清早,勤务兵送来一封报纸,并一封电报。 报纸是赵慧他们单位的内部报,据报道,目前曾司令正在首都参加会议。 电报是赵凌成发的,也就一句话:曾风被拘。 综合情况,陈棉棉大概推测出来了,曾司令没来接曾风,是去参加内部关于祁嘉礼而召开的会议了,他太知道祁嘉礼在西北的影响力,就想阻挠事态的发展。 但曾风竟然被公安拘留了,什么原因? 陈棉棉就不回基地了,让司机直接开车奔泉城,上公安局。 在前往羁押室的路上,公安小柳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情况整个儿讲了一遍。 陈棉棉得说,曾风被拘留还真的一点都不冤。 却原来,最近因为要缴公粮,他跟着民兵们隔三岔五就能来趟泉城。 瞎瞎肉他已经吃腻了,国营饭店的古丽又认识他。 他于是私底下哄古丽,就说他爸是大领导,马上就会来接他,当然也会带各种票据,所以让她先悄悄赊着账,他每趟来泉城,要吃一碗特供的羊肉加烧饼。 回去之后他也认认真真干农活,在外面吃饱了,他甚至会把饭让给别人。 祁嘉礼他们不明究里,还以为他是因为劳动改造而变好了,所有人都在夸他呢。 可国营饭店到了月底得盘账,羊肉又是重中之重。 他承诺的是9月30号还清票据,但就在昨天,饭店扎账时发现不对。 曾风还又跑去赊账,主任要票他也不给。 没办法,主任给古丽办了停职,让她去找票,就把曾风扭送公安局了。 曾风被拘了一夜了,但表现的很轻松,翘着二郎腿躺着呢。 陈棉棉喊半天他都不吭声,直到妞妞喊xuxu,他才答应:“我的小妞儿,你来啦?” 陈棉棉忍着怒火问:“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害古丽丢工作?” 他赊了总共五斤羊肉,而一个普通科员如今一年的肉量也才十五斤。 他不补票古丽就得自己赔,赔不了就得丢工作。 曾风坐了起来,一脸轻松:“等我爸来接我,黄秘书自会清账。” 又说:“首都的老莫餐厅,申城的红房子,我想挂多少就挂多少,都是黄秘书清。” 陈棉棉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爸正在首都开会呢,要来接你,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曾风在政治方面很敏锐的:“是因为祁嘉礼想翻案的原因吧,他也真是的,既然地种的那么好,就在农场种一辈子地呗,还回去干嘛,害的我爸都不能来接我。” 陈棉棉点头,但又问:“你知不知道马芳当年是怎么逃出国的?” 曾风走上前,笑着递过个东西,是用麦草编成的小手环。 示意妞妞伸手,他把小手环戴上去,柔声问:“哥哥编的漂亮吗?” 妞妞喜欢这可爱的小手环,但要纠正他:“xu xu!” 她可不觉得曾风胡子拉茬,能是她的哥哥。 曾风说回正事:“想当年,马芳想问老蒋要先进的美式飞机大炮,老蒋让他杀红军来交换,他于是借革命的名义骗我五千西路军进乌鞘岭,并分围杀害,之后老蒋果然送了他一大批军火,而我们部队对他的态度是,一个不留,全杀!” 妞妞听不懂,但觉得有点害怕,缩回了妈妈怀里。 曾风讲的也是真实发生的历史。 马芳在即将解放时,看国军大势已去,也曾派人找部队,谈过投降。 但是那五千名西路军难道就叫他白杀了? 当时部队上下,全员一致一个态度,凡是青海王手下,一个不留。 既然曾风这么了解,陈棉棉也就不绕弯子了。 她说:“就像你爸能更进一步是因为你,马芳能逃出生天,也全凭他大儿子。” 马芳派大儿子去黄河边拦截军队,说自己在后面掩护,结果听到一阵飞机嗡隆隆的声音,他大儿子回头一看,老爹卷着钱和弟弟妹妹们全跑了。 而即便他跪了,但部队不接受,放了他要继续打。 他无奈,最后吞枪自杀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1节 曾风于陡然间自悟,脸上的笑容与得意也齐齐消失了。 陈棉棉也算揣摩透曾司令的心理了,就又说:“你死心吧,你爸是不会亲自来的,但他会派黄秘书过来,并劝你以大局为重,留在农场,以牵制礼嘉礼。” 其实是因为祁嘉礼的案子在上面掀起的波澜足够大。 想为他平反的人很多,而且都是高层们。 曾司令还想压死祁嘉礼,就必须把儿子放在农场里做牵制。 就好比古代诸侯国家的质子一样。 曾风可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也歌颂牺牲,但我不喜欢牺牲。” 他也意识识到,自己就是马芳长子的下场了。 而人们喜欢歌颂别人的牺牲,但要牺牲的人是自己,就歌颂不起来了。 曾风着急了,他需要陈棉棉帮他想办法以应对。 她却说:“父母之恩重如山,毕竟你爸生了你,养了你,你帮他是应该的,好好劳动吧,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曾风就躺在羁押室都比农场舒服得多。 因为最近大家正在没日没夜的掰玉米挖土豆,那简直苦不堪言。 他摇铁门:“主任,你先别捞我,让我在这儿休息几天。” 但陈棉棉必须捞他。 不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老同学古丽。 当初古丽送过陈棉棉三块羊肉,她一直记着那个恩情呢。 正好陈棉棉手里有肉票,就帮古丽补账了。 她一补账,国营饭店撤销报警,曾风就又被公安们给赶回农场,当苦力去了。 今年基地由张主任组织,去了一大拨收土豆的人。 陈棉棉也就像去年一样,等到土豆挖完摆成长龙,拿着相机去庆个功就好。 转眼十月下旬,而据说就在今晚0点,东风-2正式发射。 赵凌成他们临时集结,紧急待命去了。 怕万一发生近距离核爆,军工基地的家属们也被通知,最好去防空洞躲避。 对了,黄琳夫妻终于回来了,但跟大多数家属一样,她胆小,一回来,就跟着一大拔家属们直接去了防空洞,毕竟万一核弹爆在发射场,军工基地就得遭殃。 但陈棉棉当然没去。 她是从将来来的,知道的,国内的导弹就没出过事故。 而今年红旗农场的土豆和玉米产量都略高于去年。 她电报报功之后,革委会寄来挂号信,问了她几个问题。 比如她对革命和生产看法,以及她的人生态度什么的。 那也意味着她的事迹,要被登上《青年报》了。 她正加班写稿子,美化,吹捧自己呢。 听到门响,她立刻丢下笔迎到客厅,帮男人脱衣服:“冻坏了吧?” 这是陈棉棉第一回看到赵凌成带着浮于表面的喜悦:“成功了,而且爆的非常完美。” 她笑着说:“东风基地马上开放,咱们也就可以去找黄金啦。” 可她才说完,赵凌成脸上的喜悦突然就消失了。 绕开她,他进厕所洗脸。 这人可勤快了,别看总是臭着张脸,但陈棉棉的内裤,他都嫌她洗的不干净,要亲手洗。 可他又总是喜怒无常的,陈棉棉觉得不对,就问:“你是不是不想帮我啦?” 又柔声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而且保证这次能找到。” 赵凌成抓毛巾擦干净了脸,脱衬衫开搓,却说:“我也只问你一次。” 但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问了一句最肉麻的话,他说:“你在我身上,有没有用过一分的真心?” 但不等她回答,他搓好了衬衣一绞:“算了吧,我不想听你狡辩。” 陈棉棉才想到几句甜言蜜语要讲呢,但这人怎么又开始耍小脾气啦? 既然他不想听,她也正好省了肉麻,就问正事儿:“去东风基地,办手续得几天时间?” 在她想来,要到东风基地动土,应该要办很多手续。 结果赵凌成却说:“明天一早我和雷鸣乘坐气象飞机去勘察,马骥会送你和魏摧云一起过去,如果真是在胡杨林里,空中,只凭肉眼就可以看得到。” 陈棉棉一猜,说:“你们是不是有声波型设备,可以探测地底?” 赵凌成绕开她,晾了衬衫,还得另放水来擦洗身体:“红专还教了你雷达声波?” 雷达声波,那是只有军事学院才会学的。 陈棉棉也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这种知识都敢往外说。 但她掐得准,赵凌成虽然会有小情绪,会怀疑她,但是也会自我内化。 他要发小脾气,她只要不搭理,过会儿他自己就好了。 他气鼓鼓的,一副想吵架的样子,陈棉棉就说:“你忙吧,我先睡了。“ 又说:“我月经还没走,我要自己睡一床被子。” 她早就洗漱过了,上床就睡,赵凌成还得喊起妞妞来嘘嘘一回,防止她半夜尿在床上嘛。 然后又帮陈棉棉冲了杯红糖水,摇醒她,让她喝一点再睡,这才躺到了床上。 其实在她讲了她的设想后赵凌成就认同了,金子就在胡杨林中。 几万亩连绵的胡杨林,也是最佳藏金子的地方。 所以前几天他就把一应手续全部协调好了,那也不是帮陈棉棉,而是帮国库攒金子。 核弹头的远程飞行,精准爆炸都值得开心。 按理媳妇那么体贴人意,赵凌成不该阴阳怪气发脾气的。 但人的贪欲在于,他不像他爸是在利用林蕴,也不寄希望对方会爱上自己。 赵凌成比他爸更贪婪,他希望陈棉棉对他能有他十分之一的真心。 虽然希望渺茫,他甚至无法解释她的来路,可他希望她会爱他。 且不说他林黛玉一样纠结的小心思。 次日一早,等陈棉棉收拾好自己和孩子,马骥都已经等急了。 还得上趟火车站去接魏摧云。 而他带着一台地质勘测设备,还有锄头铁锨,绳索筐子。 他始终还是不愿意相信女性的能力,所以一上车就说:“是赵总工找到的吧?” 陈棉棉也不惯着他,大拇指指自己:“当然是西北婆娘我,找到的。” 马骥能做证:“魏科,赵总工跟我讲过,是小陈找到的。” 妞妞早晨吃了个鸡蛋糕,但还得喝杯奶。 耗牛奶粉倒是真正的牛奶,但于孩子来说腥味比较重,她不咋爱喝。 吐掉奶嘴,她突然说:“妈妈,qiu,qiu!” 魏摧云本来就坐在旁边,但妞妞一说话,他就识趣起身,往后面去了。 这就对了,奶粉有腥味,妞妞就很痛苦。 魏摧云又属于常不洗澡的,一身臭气熏天,熏的妞妞都着不住,直喊臭。 同一时间,雷鸣和赵凌成在架气象直升机上,望远镜看地面。 胡杨树叶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美不胜收,但凛冬将至,它也即将凋零。 突然,赵凌成手指:“应该就是那儿了,飞行员,返回。” 直到飞机绕了一圈回来再压低,雷鸣一看也点头了:“有戏!” 直升机停到沙漠里,他们半路上车,指着马骥朝刚才瞅定的坐标地而去。 而在到达之后,陈棉棉和魏摧云也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胡杨属于能把根扎的特别深的,耐寒耐旱性植物,就死了之后,据说要历经一千年才能腐烂。 因为它深扎沙土中的根系会源源不断的供营养。 但这片水域,不但周围的胡杨树死了大半,而且水面上飘着许多朽掉的胡杨木。 那只有一个原因,水底有东西在阻碍胡杨吸收营养。 那些东西,会不会就是黄金? 魏摧云犟是真犟,但也是真能干活儿。 雷鸣和赵凌成还在研究,是不是要调一台抽水机来,先把水抽干。 只听一阵哗哗声,却远来魏摧云已经用锄头刨开一道河道,把水引向了低处。 这种沙漠里的小湖泊都特别浅,不一会儿就见底了,但底部有厚厚的淤泥。 还得把淤泥清出来才能向下挖掘,寒风瑟瑟的,这得找挖掘机吧? 可赵凌成正准备让马骥去东风基地找挖掘机,却见魏摧云往腰上栓了根绳子,裤管一挽,纵身一跃已经进了烂泥塘。 不一会儿他已经用铁锨挖了一筐烂泥,举起筐子朝岸边扔了过来。 马骥和雷鸣一看,索性也提着铁锨跳进泥塘一起挖了。 赵凌成是不会下泥塘的,就帮他们转运淤泥。 人多力量大,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小湖泊,近中午时,淤泥都快挖完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2节 本来赵凌成调好了设备,想用科学的方式先测。 但突然,魏摧云脚一崴,整个人陷了下去,而那一片是厚淤泥。 他迅速下陷,转眼只剩个脑袋在外面,栓在车轮上的绳子都已经绷紧了。 马骥眼看他要沉下去,赶着要去救,雷鸣却说:“不许过去。” 那片厚淤泥就是沼泽了,它应该通往一条地下暗河,沉载的重量越大,反而陷的越快。 岸边的赵凌成赶紧扯绳子,死命往外拉,但发现拉不动,于是发动了车,猛踩油门,用整车的马力,才把魏摧云生生从那片沼泽中给扯出来。 他刚才只剩个头顶,此时也满脸泥巴,但他举起个东西说:“就在这儿!” 陈棉棉凑过去,见是个黑乎乎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魏摧云往外吐了几口泥巴,直接把东西扔上岸,扔到了她脚边。 解放前哪怕装火炮,用的都是木箱子。 但木头承重不行,为了让箱子能承,运载重型货物的箱子周围都会铆上一圈铜皮和铆钉。 魏摧云捞出来的就是一块带铆钉的铜皮,可见这儿确实有沉的箱子。 不必说,那箱子就是用来装黄金的。 既然找到眉目就好办了,几个男人爬上岸,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又下去挖了。 陈棉棉抱着妞妞,正在转悠着看水。 当人多的时候,大型野兽不敢来,当然,陈棉棉也不敢走远。 而在胡杨林深处,有白鹭,鸬鹚,甚至还有傻乎乎四处乱蹦的野骆驼。 清亮的水中还有鱼游来游去,妞妞可太喜欢这儿了。 陈棉棉等的无聊,就扯了些芦苇和带着异香味的苦豆子给妞妞编了个小手环。 女孩子总是臭美的,举着她糯藕一样的胳膊看了又看。 但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xuxu,xue起来啦!” 这婴语也只有陈棉棉能听懂。 妞妞说的xuxu就是曾风,而在孩子记忆里,他还被锁在羁押室里。 陈棉棉解释说:“不,妈妈已经找人把他放出来了,他现在已经回家啦。” 妞妞点头:“xuxu,fei家啦。” 她还挺担心叔叔的,但她觉得只要叔叔回了家,就一定能跟她一样开心。 不过其实此刻,曾风不但气,还恨不能杀人。 因为如陈棉棉所料,他爸不但不想他离开,还希望他去对付祁嘉礼。 黄秘书正在苦口婆心:“小风,祁嘉礼对于咱们司令可一直是怀恨在心的,一旦再回去,就势必要打击报复,司令和你是亲父子,他的事业也是你的事业。” 曾风心不是凉,而是寒,比寒冬腊月还要寒。 但他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黄秘书:“我爸什么意思,他想我做什么?” 黄秘书也不能把话说死,只说:“近水楼台,你想个办法,让他回不去就好。” 曾风以手抹脖子:“那老头身体好着呢,你总不能让我……” 祁嘉礼本来是个刚正不阿,从来不搞关系,走后门,卖苦叫惨的人。 可他这回用的却是向上卖苦叫惨的方式,一旦不阻止,他再度出山已成定局。 曾司令当然不会让儿子做行凶犯科的事,但西北的气候是个麻烦。 黄秘书就暗示说:“西北这地方太冷,万一下雪的时候人要滑了,摔了呢,你说对不对?” 曾司令的意思就是,反正曾风鬼点子多,让祁嘉礼摔上一跤。 老人嘛,一跤至少断条腿,他还咋回去? 话说,如果曾风没在农场劳动过,对祁嘉礼也只有厌恶。 可前段时间他感冒了,祁嘉礼凌晨五点爬起来,上山帮他挖柴胡煮水熬的药。 他虽然总在骂人,可他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而且那老头特别爱惜粮食,别人掰完的玉米地他还要走一圈。 有些长得歪瓜裂枣,或者生了虫的玉米他也会全收回来,剥下来晒干,入库。 祁嘉礼还想回部队,曾风觉得挺烦的,他种地不就挺好的,回去干嘛? 但他爸呢,让他背黑锅,曾风已经够苦的了,为什么还要唆使他去害人? 黄秘书给曾风带来了一大堆的好东西,甚至还有一台崭新的收音机,并他喜欢听的评书磁带。 还有厚实的棉被,特种部队的整套过冬装备,甚至还有一床电热毯。 但何其讽刺的是,曾风的房间甚至不通电。 他不说话,黄秘书也就不吭声,默默等着这公子哥儿自己想通。 终于,曾风问:“黄蝶呢,要怎么处理?” 黄秘书说:“好办,十年二十年,咱们说让她消失多久,她就能消失多久。” 这年头没有随便杀人一说,让黄蝶消失其实就是让她闭嘴。 也就是说她的间谍案会被抹消,她的工作也会丢,但她不会坐牢的。 而在那种情况下,曾司令很可能依旧会跟她保持肉体关系。 那李开兰岂不是活多久,就得守多久的活寡? 她肥胖,粗鲁,丑陋,可她也是个善良的女人,是生了曾风,养了曾风的母亲。 母亲被父亲当成猴子一样耍,他做儿子的,就只是看着? 父子之情一般人很难离间的,除非其中一方不做人。 在曾强想来,别人都能吃苦锻炼,他儿子凭什么不行? 老爹的资源也不是无条件全要给儿子的,做为儿子,曾风也要担他该担的责任。 就祁嘉礼那脾气,不深入了解,曾风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可瑟瑟寒风中他还在刨地,翻遗漏的土豆。 曾风也挨过饿了,他知道那有多难有受,他也知道这片土有多贫脊,多难伺候。 而三座大军工基地,还有好几座兵工厂,可全是像祁嘉礼那样爱惜粮食的老百姓们在供养。 叫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他突然想起马芳那位最终吞枪自杀的长子。 理智告诉曾风,他不想反抗父亲,可要不反抗,他就得死! 他已经够痛苦的了吧,但还有另一件事情,马上还会叫他痛苦加倍。 日影西斜,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第一块金砖依然是魏摧云摸到的,他被淤泥裹成了个泥人儿,突然高举手又一甩。 陈棉棉脚边多了个东西,她用脚踢了一下,嚯,是比胡杨还要艳的金黄。 十公斤的金砖,学名又叫大黄鱼,其实也不过肥皂大小。 陈棉棉才捧起,马骥高举手:“找到了!” 第64章 枪药 赵凌成捡来一堆木头, 正在生火。 马骥再举一块,喊他:“赵总工,真的有黄金,就在这一带。” 就是差点淹死魏摧云的那片烂泥塘。 在清掉了两米多深的淤泥后, 终于摸到金砖了。 马骥有了信心, 弯腰于淤泥中一拉, 拉起一堆树根就要扯断。 旁边的魏推云一脚踹过来, 差点把他踢飞。 马骥生气了:“魏科,你搞什么呢?” 赵凌成正在岸边捡木头生火,魏摧云又吼他:“赵总工, 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 不要再围着媳妇烤火了,赶紧把木头全扔下来,扔给我!” 他们现在处于七八米深的塘底。 陈棉棉在看到第一块金砖后就用背篓把妞妞绑到背上, 下塘了。 魏摧云又吼她:“金子我不是已经扔上去了, 你个婆娘, 下这烂稀泥塘干啥?” 陈棉棉翻个白眼, 喊马骥:“举起金砖, 我给你拍照。” 她带着相机的, 得把现场拍下来。 但魏摧云简直有毛病,她要拍他, 他就会故意转过身,不让她拍到脸。 赵凌成扔胡杨木给他, 他就会抱着木头往淤泥中拱。 因为他钻的太深, 好几次大家都怀疑他还能不能拱出得来。 看泥塘是死寂的,但过半晌,他总能腰一拱钻出来, 然后大口呼吸。 雷鸣也在附近摸到了两块,示意赵凌成:“东西就在这儿,无线电呼叫支援。” 赵凌成也半截在淤泥中了,喂他一颗奶糖:“你低血糖了吧?” 雷鸣不住发抖,却推他:“去,呼叫支援。” 魏摧云抱着一截木头正要钻淤泥,恶声恶气说:“呼叫个屁,先等着!” 赵凌成转身要上岸,他一把拍过来:“你爹我叫你,等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3节 赵凌成哪怕裤子脏了,衬衫还是雪白的,但是被魏摧云一把给拍脏了。 而他是最烦泥巴,最厌恶肮脏的。 他转身的瞬间手已经掐上魏摧云的咽喉:“你到底想干嘛?” 马骥应声拔枪:“魏科,杀人夺金可要不得。” 塘里太冷,再加上雷鸣还有低血糖,吃了颗奶糖才舒服点儿,也马上掏枪,但他手抖的厉害,啪的一声枪甩进淤泥中,好巧不巧,恰好甩到魏摧云身边。 马骥啪哒一声开保险,大吼:“高举手,不然我可要开枪了!” 魏摧云低头看枪,那枪离他的手只有一尺远。 …… 终于找到黄金了,那可是青海王纵横西北几十年所积攒的民脂民膏的一半。 陈棉棉都钻淤泥里了,举着相机要拍下历史性的一刻。 但难不成魏摧云还真见金眼开,动了贪恋,想杀人夺金? 要知道,西北的公安队伍已经找了整整十年了。 黄金确定就在这儿了。 照祁嘉礼预估,存量应该在两千斤以上,也就是一百多块。 之前国家的黄金储量,大半给苏联还债了。 而目前国内的小麦产值只能供全国人民吃四个月左右,城市粮食供给大半依赖于国际人道主义救援式进口。 在国家没有美元储备的情况下,粮食进口也全凭黄金。 那一块大黄鱼,能从澳洲换一船小麦。 这不是某个人守着金子搞享受的时代,这个国家处于被国际孤立中,以及,处于大多数人口缺粮,随时可能饿死的年代,黄金的意义也远比它本身的价格更高。 魏摧云要真动贪念,他今天不可能活着从这儿出去。 马骥眼看就要扣扳机了,但关键时刻赵凌成抬手制止,并指那块淤泥咕咚的地方:“那儿是暗河入水口,因为有密密麻麻的树根缠绕着,黄金才没掉下去。” 马骥刚才要扯断树根,魏摧云就踹了他一脚。 因为黄金没有随地质运动滑入暗河,全凭胡杨密密麻麻的,结成网的根茎。 那也是为什么魏摧云先不找金子,而是找木头。 他顺着淤泥的源头,用木头把通往暗河的口子堵了起来,否则一旦胡树根承受不住,哗啦一声散开,金砖全部涌入暗河,再想找可就难了。 赵凌成懂他的意思,也一直在配合他,也相信他没有坏到杀人的地步。 但他从一开始到现在态度都不对,摔摔打打的,吃枪药了? 魏摧云整张脸都被淤泥糊着,两只眼睛却睁的怒圆,里面是腾腾怒火。 马骥绕开赵凌成,再度举枪瞄准。 雷鸣也趁魏摧云不备夺回了枪,瞄准他。 他要再犟,赵凌成都保不了他。 因为他现在就像是见财起义,要谋财害命一样。 可他依旧恶声恶气:“入水口特别大,我还没有堵好它。” 再指周围:“下面整个是暗河,又处于丰水期,大型发掘会导致整体塌方。” 这个雷鸣就不懂了,看赵凌成:“他说得对吗?” 他也松保险,命令:“魏科,把手举起来。” 魏摧云再梗脖子:“听不懂好赖话,有种你驴日的一枪崩了老子!” 雷鸣不想冒险,也觉得他太难控制,已经起杀心了。 黄金以克论的,但这儿保守估计有两千斤,死个人真不算什么。 但也就在这时,站在泥坑半腰的陈棉棉大声说:“就因为黄金是我找到的,你就不服,闹小脾气,还天天笑话婆娘们,魏摧云,你的心眼比个婆娘还要小。” 妞妞被妈妈惊醒,趴背上睡不舒服嘛,撇嘴,哼唧哼唧哭了起来。 陈棉棉反手拍孩子的屁屁,哄她继续睡觉。 魏摧云因为她的骂,可算不瞪梗着脖子了,再抱起块木头。 他是因为气她才一直在闹情绪,被穿戳,他心虚了,于是继续干活。 马骥把枪交给赵凌成,抢木头:“魏科你出去,我来干。” 魏摧云一把搡开他,对赵凌成说:“记住了,西北汉子的脸不是我,是你丢的。” 他需要整身蠕动才能把自己沉进泥塘,边沉边又说:“红蛋,赵老军长家有五位烈士,那可全都是我们西北棒棒硬,一顶一汉的汉子,脸都被你丢完了!” 随着咕嘟嘟一阵泥泡,他又沉塘里去了。 赵凌成赶紧拉绳,以防他沉底。 马骥茫然的抹着脸上的泥,说:“这人他妈有病吧?” 雷鸣紧张了一回,低血糖倒是好了,收了枪说:“西北风气就这样,男人的面子比天大!” 魏摧云力气比老黄牛还大,干活是真泼辣,大半淤泥是他清出去的。 一般人可不敢钻沼泽,因为滑入暗河就得死,可他就敢。 他是西北人,有经验,知道一旦搞大型发掘就会塌方,所以才要亲力亲为。 而他的心理是,哪怕黄金是赵凌成找到的,也是西北男人的光荣。 但它是陈棉棉找到的,就等于西北婆娘直接骑头,骑到西北男人脖子上了。 再加上赵凌成没他那么能吃苦,还搞享受,他就发火了。 但也罢,总归他在干活,这一片范围也不大,雷鸣和马骥也不敢拉断树根,就用双手刨的,把淤泥往两边刨,再把渗水舀出去,大量的金砖也就慢慢浮现了。 雷鸣看陈棉棉背着孩子在岸边,竖大拇指:“小陈,你立了一大奇功啊!” …… 哪怕不用大型挖掘支援,也需要食物和热水,帮忙的人手。 所以赵凌成上岸,无线电呼叫东风基地,让那边的警卫科长带人过来,搞支援。 这时已经晚七点,太阳马上要落山了。 不一会儿东风基地的政委亲自率队,带着热水,食物和照明设备赶来了。 他们最近因为导弹实验伙食好,不但吃的白米饭,甚至有牛肉。 妞妞早晨没喝多少奶,中午也只喝了一点点,但是面条米饭她都喜欢吃。 在米饭上浇点菜汤,再放到火堆旁热一热,陈棉棉给她喂饭。 孩子是不懂辛苦的,此时现场人多了,火堆燃的也比刚才更大了,发电机一拉响,大灯泡竖起,除了魏摧云,雷鸣他们也全部上岸,坐到火堆旁,边烤边吃饭。 妞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这帮泥人儿真好玩。 吃完饭歇了会儿,雷鸣从他的办案箱里另拿出一台相机来让赵凌成拿着。 虽然条件很简陋,但程序不能少,他又拿出了笔记本。 现场的每一块砖,都得由他先贴编码再拍照,然后才能从塘里拿出来。 但还是得先等魏摧云吐口,确定渗水口已经堵死。 陈棉棉一直坐在篝火旁,冷嘛,她围着一条东风基地送过来的毯子,哄着妞妞吃了小半碗饭,怕她乱跑,就把她圈到怀里,这才要吃今天的第二顿饭。 妞妞很好奇,不远处灯亮亮的,一帮人围在塘边大呼小叫的干嘛呢。 她也想去看看,就在妈妈怀里不停的跳跳。 但突然孩子停止了跳跳,转身环上妈妈的脖子:“呜,qiuqiu!” 陈棉棉抬头一看,差点吓了一大跳,因为来了个脸都被淤泥糊住,浑身散发着浓浓恶臭味的,壮而高的汉子,咕咚一声,坐到了火堆旁,他一搓脸,小泥鱼簌簌的往下掉。 是魏摧云,当他上岸,就意味着基础工作已经结束了。 东风基地的政委笑呵呵走过来,捧着水壶:“来来来,魏科,先洗个手!” 魏摧云依旧恶声恶气:“饭呢,我要吃饭。” 有警卫递过饭盒,他随便一甩泥巴,挑子筷子就是狼吞虎咽。 东风基地的政委再递水壶:“边吃边喝,小心别呛着。” 魏摧云依然恶声恶气:“一边去,少烦我!” 要知道,东风基地的地位仅此于核基地,其的政委有多牛就不必说了。 陈棉棉头一回见,但总觉得对方脸熟,估计是以后经常会上电视的那种大领导。 魏摧云能力没得说,但对大领导这个态度,怪不得将来会遭枪毙。 吃完饭,他起身去车上找水壶,没找着,又开吼了:“谁他爹的拿了我的水壶!” 有俩待命的警卫齐递水壶:“这儿有水,喝点吧。” 魏摧云继续四处翻找:“他爹的王八蛋,谁拿了我的水壶。” 陈棉棉回头,也是大声:“我拿的。” 魏摧云正想怼一句,问她拿他水壶干嘛,就见水壶朝着他飞了过来。 他接过水壶的瞬间愣了一下,因为水壶居然是热的。 其实刚才赵凌成之所以生火,也不是为了自己烤火,而是,他们钻进泥塘中太冷了,需要喝热水,野外喝热水又不方便,他就把水壶埋沙子里帮他们热着。 魏摧云总觉得赵凌成爱偷懒。 这时突然发现他方才生火的动机,可算有点惭愧了,他刚才骂错了。 喝着热水烤着双脚,肚子又是饱的,可真舒服啊。 他自认是男子汉,他清高,他生陈棉棉的气,但不屑于骂她。 不过陈棉棉可不想放过他,她说:“魏摧云,管你服不服,西北的女人就是比男人强,今年小麦总体增产5%,土豆更是增产高达20%,那就是女领导的功劳。”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4节 妞妞听不懂,但是最好的聆听者,认真点头:“喔!” 邱梅那个女领导交了一张漂亮的答卷,她也已经获得省里的正式任命了。 河西拥有了历史上第一位女书记,而且是凭数据上去的。 魏摧云喝着热水望着篝火,突然抬脚:“为了找金子,老子走遍了整个河西。” 赵凌成才找了几趟就叫苦连天,还朝陈棉棉发脾气。 但魏摧云为了找到黄金,老娘病床前都没怎么待过,几乎刨遍了整个西北。 黄金却叫一个婆娘找着了,他心里能好受? 偏陈棉棉还说:“因为做事得动脑子,可你这个西北第一猛汉,你没有脑子!” 魏摧云不会骂人,只气哼哼说:“你,你虫脆就是个红蛋!” 陈棉棉也觉得他是个混蛋,但念在他是真能干活,还干得好,而且还是那句话,党内同志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一律都要以团结,以齐心协力搞生产为主。 当然,她哄乖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一笑,就说:“如果哪天咱们西北要选省委书记,只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曾风,一个是我,魏摧云同志,让你做选择的话,你会选谁?” 她才说完,魏摧云收了跋扈,也放下了高翘的脚。 他收起盛气凌人,脸色也变的严肃。 这还真是个难题,毕竟虽然陈棉棉是女人,但曾风还不如女人。 可曾风将来当省委书记只是起步,因为他爹才刚刚选出来,又官升一级。 陈棉棉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仕途,但从红旗农场的丰收再到找到黄金,那可全是能写进档案里的丰功伟绩。 她要真想走仕途,肯定也是直接进省委。 魏摧云默了半天,反问:“你是认真的,你想当国家干部?” 篝火雄雄,他看看裹着毯子的陈棉棉,再看从她怀里探出的,圆圆的小脑袋,魏摧云突然意识到,他看不惯赵凌成,还有个原因是,他嫉妒人家的娇妻幼女。 他还有一重不忿,当初他明明想认真处对象。 可是陈棉棉不但骗了他,还四处说他是个秃头老光棍。 他又说:“小陈,你的责任是生儿子,你是婆娘,你要帮我们赵老军长传宗接代!” 陈棉棉不废话,只问:“我和曾风,你会选谁?” 魏摧云最瞧不起的就是曾风了,也终于低头,答的干脆:“那我还是要选你的。” 他瞧不起女人,但更讨厌曾风那个娘炮。 而他本来耍的是小情绪,但陈棉棉只用一个假设,就把事情带到了宏观角度。 站在政治立场,问谁更适合当领导,魏摧云是愿意服陈棉棉的。 她主动坐到他身边,又说:“但曾风是啥背景,我呢?” 再说:“而且省里个个领导都跟曾风一样背景雄厚,我心怀河西,如果当了领导也只会替老百姓办实事,但我屁股后面全是像你一样拖后腿的,我有心无力呀!” 魏摧云脑子简单,被陈棉棉的花言巧语给绕蒙了。 他语气依然凶巴巴,但说:“如果真是你和曾风俩争,我肯定支持你。” 陈棉棉看他冻的直发抖,喊警卫拿床毯子,亲手披给他。 再继续哄他:“咱西北的男同志憨厚耿直,玩不过狡猾的南方人,可他们当领导又不干实事,难得有我这么个聪明又愿意干实事的,你不帮我,你对得起良心吗?” 魏摧云脾气大,也从不认错,但是会表态。 他依然气呼呼的,反问:“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要不我去打曾风一顿?” 他是说干就干的,蹭的就站了起来,要去打人。 陈棉棉连忙拉他:“你呀,你明明是个好同志,就是太冲动啦!” 拉他坐下,又不嫌脏拉上他的手又说:“曾风也是咱的同志,咱们要共同进步呀。” 魏摧云又不干了,还差点跳起来:“团结他,我不如团结一头驴!” 其实他才是驴,犟驴,得顺毛捋。 而陈棉棉之所以苦口婆心统战他,又提曾风,当然还是因为想扳倒曾司令。 黄金已经找到,她也该铺路曾风了,其目的,要他大义灭亲! 妞妞因为觉得太臭,钻妈妈衣服里,还手捂着鼻子。 陈棉棉不嫌臭,靠近魏摧云,先说:“你动不动就打曾风,对他的思想进步没有任何好处不说,还会搞的他仇恨咱们西北人,以后要当了大领导,专整咱西北人!” 魏摧云一想还真是,他心虚了:“那我以后不打他了?” 陈棉棉拍他肩膀,说:“但曾风同志有很严重的思想问题,必须经受教育,要不然等他以后当了大领导,可就是人民的祸害了,而我有个办法,需要你……” 魏摧云竖着耳朵,听的专注,突然笑了:“你让我去偷……” 他嗓门太大,陈棉棉忙竖手指:“嘘!” 魏摧云和雷鸣一样,都希望陈棉棉作为赵军的孙媳妇,赶紧生个男孩儿。 赵凌成都不着急传宗接代,但他们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随着陈棉棉一番花言巧语,魏摧云就把那事儿抛脑后了。 他一咧嘴,脸上干掉的淤泥簌簌往下掉,他说:“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 陈棉棉小声:“但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正凑头说着,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咳嗽。 声音特别明显,一听就是赵凌成的。 魏摧云心里有鬼,也唰的扭头,迅速远离了陈棉棉。 陈棉棉回头一看:“雷特派员,您受伤啦?” 魏摧云回头一看,见雷鸣大腿流血,也说:“铜片划伤的吧,你也太不小心了。” 淤泥里全是铜片,他有干农活的经验,没划伤自己。 但雷鸣没有,就划伤到腿了。 赵凌成跟着警卫去找纱布和酒精,要做包扎。 妞妞又从妈妈怀里钻了出来,她居然懂,声音奶奶:“伯伯,xiu伤啦!” 又皱着眉头,脸像小苦瓜,小声问:“痛,痛痛吗?” 雷鸣被铜片划伤,但心情大好,笑着说:“目前为止找到了86块,但一箱子是四块,按26箱计,总共应该是104块,所以还有十几块砖,慢慢找吧,不着急。” 装黄金可不是大木箱子,而是解放前,女式用的那种小妆匣。 一只箱子里最多也就装四块,但别看它小,重量可不少,是整八十斤。 雷鸣的工作由东风基地的政委代理,下泥塘继续翻找。 这会儿赵凌成替他处理伤口,他看魏摧云,说:“你才三十岁,还那么年轻,几趟还债经历要是别人的,早就高升了,但是魏摧云,你的性格是个大问题。” 很奇怪,他刚才就像吃了枪药似的,逮谁骂谁。 但这会儿突然就变了,他说:“雷特派员,我原来确实狭隘,我认错。” 陈棉棉也笑着说:“他刚才是太累了,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啦。” 赵凌成正在拿棉签蘸着碘伏在给伤口消毒,侧眸一看,现场唯一干净的人,他媳妇儿恰好迎上他的目光,诡计多端的女人,她居然冲着他眨眼,还得意一笑。 被风吹了半天又烤火,她和妞妞的脸都红彤彤的,像苹果。 赵凌成了悟,脾气倔如驴的魏摧云是被他媳妇灌了迷魂汤,才会前后判若两人的。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因为他其实每天也喝媳妇的迷魂汤,最知道药效了。 雷鸣疼的直皱眉头,又说:“铁路局要换届,就该是你上,但是你态度要端正啊。” 魏摧云点头如捣蒜。答的很干脆:“好,我端正态度。” 他傻,但陈棉棉不傻,帮他说话:“可是雷特派员,别人都有背景的,咱们魏科长没有,您经常去铁道部的,见了领导,要帮他美言几句呀。” 雷鸣爽快答应:“就冲他今天做的事,我专门上铁道部,帮他美言!” 马骥一瘸一拐的也来了,看来他也被划伤了,不得不退出。 他也被魏摧云吓了一跳,因为对方竟然主动来搀扶他,还给他披毛毯。 听说还需要纱布,他快赵凌成一步,上车找纱布去了。 马骥觉得怪怪的,看赵凌成:“那姓魏的狗日的,脑子里的病好啦?” 赵凌成看眼媳妇,轻轻答了声:“嗯!” 他心里很不舒服的,毕竟他不但不高尚,还是个特别自私的人。 他也知道,原来陈棉棉只是没有出手,今天也不过略施小伎,就拿下魏摧云了。 但她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找魏摧云帮忙,而且不是啥好事。 因为魏摧云突然就会莫名兴奋,看他媳妇一眼,就要发出低低的,狐狸一样奸诈的笑声。 他媳妇则会用余光瞥魏摧云,示意他安静,不必说,他们俩人有密谋。 而虽然是在东风基地的地盘,但是军工基地的人挖到的。 经过协调,祁政委带着军工基地的卡车来了。 东西真不多,目前总共找到了92块,摆到一起也就个普通木箱大小。 但它是金子,所以它有将近两千斤的重量。 赵凌成他们满载而归,要回去了,剩下的就由东风基地的人慢慢发掘。 共计104块,是必须全部找到的。 但当然,散之前大家还得一起拍个合照。 虽然陈棉棉一再客气,但两个政委还是把她放到了最中间。 其中一张因为赵凌成抱着妞妞,没拍到孩子的正脸。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5节 等拍第二张的时候,陈棉棉就抱过妞妞,把她的脸摆正了。 妞妞还小,将来应该也会忘记今天的事。 但要不是赵慧要带妞妞看导弹,要不是妞妞非要在那儿下车,陈棉棉都不会发现线索,那么,黄金说不定就会缓慢的滑入地下河,消失不见。 所以妞妞必须在照片上,等以后她长大了,陈棉棉还要把故事讲给她听。 她要让妞妞知道,她不但是聪明的,智慧的,还是个幸运宝贝! …… 一通折腾,回到军工基地时都已经凌晨三点了。 魏摧云得去住招待所,而他本来已经下了车,但又敲车窗。 基地的老嘎斯车窗是绳子,得拉的,陈棉棉手腕力气不够拉不下去,赵凌成帮她拉。 车窗拉下,魏摧云还要跟人家媳妇说悄悄话:“陈主任,那我可就……” 陈棉棉点头:“有情况随时发电报,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嘛,辛苦你。” 她说话的时候,伸手去摸丈夫的大腿,拍他。 但赵凌成已经吃醋了,抓起她的手放回她自己的大腿上。 因为他提前吩咐过勤务兵打热水,所以家里不缺热水,兑上凉水,俩人都得好好洗洗,当然是陈棉棉先,衣服脱到门口,进厕所把自己好好洗了一回。 等她出来,赵凌成在哄着妞妞喂夜奶呢。 但孩子太困,不肯好好喝,喝两口就会吐掉奶嘴,呼呼睡觉。 从男人怀里接过孩子,陈棉棉跟着男人到厕所门口,笑问:“累坏了吧?” 又主动说:“我跟曾风翻脸不合适,我毕竟是要做大领导的,要爱惜羽毛,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好自己亲手做,但是你有没有发现,魏摧云很适合做那种事?” 赵凌成还挺懂:“你倒厉害,哄他给你做白手套?” 无阴谋不成政治,但政治家不能自己搞脏事儿,就需要一只白手套。 就好比曾司令那位得力的黄秘书,他就是只白手套。 陈棉棉今晚拍着肩膀顺着毛,就把魏摧云哄的,从此要做她的白手套了。 赵凌成一双冷眼,其实看的明明白白。 他在脱裤了,陈棉棉就说:“那我先睡啦,你洗完也早点休息喔。” 不过她才转身,男人拉她胳膊。 陈棉棉以为他想做那种事,低声说:“不行,我月经还没完呢。” 赵凌成弯腰,指耳侧:“亲一下。” 见妻子不动,他手扣上她的后脑勺,硬是让她吻了他一下,这才又寒声说:“我承认我是个卑鄙的人,但是小陈同志,我没那么苟且,心里只有床上那点事儿。” 看他关门,陈棉棉敲门,问:“那你还想要啥?” 水声哗哗,她竖耳听着,但大半天,傲娇的男人再没吭声。 而他如此别扭,甚至不如魏摧云的乖巧,陈棉棉也懒得哄他,就上床了。 本来算好应该是104块黄金,但在一周内也只找到了98块。 还差着六块,不知道是不是滑入暗河了,东风基地于是开动挖掘机进场,去搞大型挖掘。 但正如魏摧云所料,那地方太过土质疏松又有暗河,一施工就塌方。 而且进入了冻土期,挖掘特别缓慢,也就只能等了。 黄金,也要等凑齐之后才能往上交。 转眼进了十一月,又到整个西北大雪纷飞的时候。 但今天妞妞可就不怕冷了,下了雪妈妈都敢抱她出门,因为妈妈用攒的瞎瞎皮给她做了小背心儿,还有瞎瞎皮的小棉靴,再猛烈的寒风都吹不到她。 对了,王喜妹和陈换弟就得陈金辉来治,经过上回陈棉棉的收拾,她们俩从此静悄悄,不敢再骚扰薛芳了,苗苗也会经常下楼来,陪着妞妞一起玩儿。 而关于分裂曾风父子,陈棉棉在派出魏摧云干坏事后,也就只能是静等。 这段时间曾司令又来西北了,但是一直待在省城。 陈棉棉预估这段时间应该要出些事,就每天都会申请一张火车票,以便有事时她能随时出基地。 也果然,这天有个警卫上门:“嫂子,泉城公安局说有事要找您。” 此时正好下午四点,陈棉棉当即把妞妞抱上楼,赶去坐火车。 到泉城已是晚上六点钟,曾风又被关起来了,所以陈棉棉依旧是直奔羁押室。 还是公安小柳,解释说:“他背后拍砖,打破了人的脑袋,对方倒是愿意跟他和解,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曾风坚持不回钢厂,说是要见您。” 陈棉棉问:“听说被他拍的人是他爸的秘书,情况怎么样?” 公安小柳说:“情况不算太严重,但受害者觉得泉城医院治的不好,转去核基地医院了。” 再敲羁押室的门:“曾风,有人来看你啦。” 羁押室冷的跟冰窖一样,陈棉棉乍一看,还以为里面是卧着着只大绵羊呢。 是曾风,裹着个烂羊皮袄,裤子也毛绒绒的,像是用生羊毛做的,袖着双手缩在角落里,他简直像个流浪汉。 陈棉棉其实知道他为啥那么落魄,因为,为了改造他的思想,她唆使着魏摧云悄悄潜到农场,然后把他那套特种部队的行头和粮票全给偷走了,而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没了特质的保暖大棉袄和大皮靴,曾风冻的不行,就披上了羊皮袄。 但当然,陈棉棉要假装不知道,还关切的问:“曾风同志,你咋变这样子啦?” 曾风还戴着羊毛帽子,抬头先吸鼻涕:“陈,陈主任!” 佝偻着腰他走了过来:“你,你来的,的好快啊!” 陈棉棉一直在等着他倒霉,来的当然快了。 伸双手,她说:“曾风同志你受苦啦。” 不出她所料,黄金的事果然刺激到了曾风。 他手冻的像冰棍一样,颤抖着说:“我听魏摧云说,说你们还真的找到黄金啦?” 陈棉棉紧握他的手:“我劝你一起,可你不去呀。” 有钱难买后悔药,曾风如果不耍小聪明,加入寻金队伍,现在已经不是劳改犯了。 他手上,脸颊,鼻头都生着冻疮,可见这一个月确实冻惨了。 缓了会儿,终于,他仿佛下定决心般说:“主任,我想做一件对得起我良心的事。” 又说:“我可以不是弱者,但我不会欺负弱者,尤其是本性善良的弱者。” 陈棉棉说:“听说你背后拍砖黄秘书,到底咋回事?” …… 曾风是这样。 黄秘书第一次来时送了他很多特供票,棉衣棉被的,他的日子过的还是很悠哉。 因为羊肉票多,他的饭都是马家兄弟上国营饭店去提的。 但突然一天夜里,有人悄悄偷走了他的棉衣棉靴和粮票,就叫他一夜返贫了。 而到了冬天,右派们就来了钢厂工作了。 如今的伙食是按人头凭票的,他的饭票没了就没法吃饭,一帮老头怕他饿死,大家打了饭就会凑给他吃。 知道他爱吃肉,菜里零星的肉也会挑给他。 他的烂皮袄也是老右派们给的,羊毛裤是老头们从羊身上直接薅毛来的,大家一人一件,他也有一件,否则他早冻死了。 除了钢厂的任务,老头们还一直在搞沤肥实验。 因为人粪于庄稼是最好的营养,但要科学的沤过再进行施肥,就能有效隔绝害虫,也叫营养更高效。 那不是老头们必须干的工作,是他们自发的,目的只有一个,增产! 曾司令一直没有来接曾风,有个原因是,王老司令直到现在还没退休,也捏着黄蝶的案子不往申城转。 黄蝶也还被拘在西北军区,没有回到申城。 曾司令怕事情做不干净要影响到自己,很着急,正在省城跟王老司令俩斗法呢。 但他是待在有暖气的房子里,而且顿顿大鱼大肉。 曾风呢,已经快要沦落为乞丐了,全靠一帮老右派的接济才活着。 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老爸来救自己,结果等来的依旧是黄秘书不说,而且见祁嘉礼依旧生龙活虎的,黄秘书语气里就有点埋怨曾风,嫌他不给他老爸争气。 并且,黄秘书打算借照顾曾风的名义待一段时间,其心思就是,他要亲自动手! 祁嘉礼为了明年庄稼能丰收,天天围着粪堆闻了又闻,捏了又捏的搞研究。 曾风也是闻惯了,渐渐都不觉得大粪臭了。 下放,劳动确实有效果,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曾风,他终于明白,曾经他所不屑的大米和小麦,甚至一个白面馒头于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明白,粮食生产那件小事儿到底有多重要。 曾经他说剩饭就剩,馒头吃剩半个,转手扔进垃圾桶。 但他现在知道,要种出一株麦子有多难了。 他一开始也没想对黄秘书下手,而是发了脾气,让对方赶紧滚蛋? 但见黄秘书在跟他分别之后,就开着车跑去盯梢祁嘉礼了。 曾风就明白了,他是想搞车祸,其目的也不是伤,而是要撞死祁嘉礼。 他这才尾随着,给了黄秘书一砖头。 而且在拍砖时他想通了一件事,他反握上陈棉棉的手说:“我爸希望我做个听话的乖孩子,但我妈总说,小风,你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主任,我不想再做我爸的乖孩子了,我要听我妈的话,做个有用的人,我要……” 他要揭发他爸指使秘书,暗杀老革命!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6节 第65章 算盘 听曾风大概讲了一下他想做什么, 陈棉棉内心窃喜。 但明面上她还是要假装劝阻的。 她说:“曾风同志你要冷静,开车撞人可是故意杀人,曾司令又是经历过解放战争的老革命,他能不知道吗, 咱们党内最大的忌讳就是, 不学国党搞暗杀!” 曾风旋即反问:“你忘了, 我舅舅就是车祸致残的?” 手揩鼻涕, 他掏出只绿色的电报信封:“我爸已经有大半年没让我妈出门了。我妹在省城,拍电报来说,我爸给她介绍了三个团级干部, 非要她从中选一个。” 曾丽最近休假去了省城, 曾司令给介绍对象也是必然的。 那个对象可以不帅气,甚至不爱曾丽。 但他的背景家世,政治履历必定很漂亮, 能助曾司令尽快拿下西北。 那也是曾风自己当初不争气, 嫌当兵太辛苦不肯去。 可他爸也必须从部队挑一个接班人出来, 以保他在退休后还有影响力。 而男人在成长过程中, 都会不可避免的产生跟父亲对抗, 推翻父权的心理。 但动心容易坚持难, 万一曾风只是因为挨饿受冻而委屈,在跟他爸闹小情绪呢。 到时候曾司令随便哄两句他就低头, 那陈棉棉岂不成了小丑? 所以她说:“就算你爸做得不对,你也应该先劝阻, 而不是去揭发他吧。” 曾风捂肚子, 却说:“去给我搞仨牛肉烧饼,一碗清汤羊肉去。” 从十一月份开始,国营饭店有限供的牛肉烧饼, 皮薄肉嫩一口爆汁。 但只在上午有,而且排队成长龙,出炉就被抢光了。 陈棉棉看曾风一身冻疮严重,也挺不忍心的,就说:“我给你签字做保,招待所有大热炕,你先去把冻疮暖暖,我再跟古丽讲一声,让她明早给你留烧饼。” 曾风突然就硬气的不得了了:“陈主任,我已经被劳改成功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沉迷享乐,耽于浮夸,华而不实的我了,我蜕变了,我现在,吃苦上瘾。” 他确实变了,但陈棉棉怎么觉得他愈发浮夸了? 而且他一开口就说要揭发他爸,别是玩的反奸计吧。 但算了,他确实瘦的厉害,肚子也在咕咕叫,显然是饿极了。 接过他的饭缸子,陈棉棉到国营饭店,找古丽去买饭。 她以为烧饼已经卖完了,但古丽去趟后堂,出来往她腋下塞了个油纸包,一闻香味儿陈棉棉就知道,那就是传说中一口香的牛肉大烧饼了。 古丽认得曾风的饭缸子,小声说:“你是要帮曾风同志打饭吧?” 陈棉棉说:“他饿坏了,你给多舀点肉,要瘦肉。” 古丽点头:“我见过他几回,满脸流脓的大冻疮,确实挺可怜的。” 陈棉棉总还是觉得不正常。 因为去年曾风都没生那么严重的冻疮,但今年咋就搞的满脸流脓了的? 要说曾风变好了,陈棉棉愿意信。 但他搞得比她还要夸张,会演戏,她就又半信半疑的。 出了饭店,陈棉棉正走着,就听身后祁嘉礼在喊:“小陈。” 他背个筐,手里拿着铁钳,上前问:“曾风那小子,还真在拘留所过了一夜?” 自打林衍当了队长,右派们出门就不栓麻绳,也没民兵跟着了。 一开始很多人担心,怕右派们会悄悄逃跑。 但事实上眼看年终,右派有病死,意外死的,但没有过逃亡的。 陈棉棉把牛肉烧饼塞给祁嘉礼,并说:“我倒点羊汤给您,您趁热喝点吧。” 祁嘉礼只要了一个烧饼,揣怀里了。 然后他说:“我这段时间呀,一直等着曾风那小子下手害我呢。” 像他和赵军,带过的兵是以十万为单位的。 说难听点,孩子只要撅屁股,他们就看得出他是要拉屎还是放屁。 曾司令忌惮祁嘉礼,又把儿子弄到他身边。 祁嘉礼又不傻,能看不出来,曾司令就是想要故意搞死他的? 但曾风的表现超乎了他的预料,他说:“我没想到,那臭小子敢拍他爸的秘书。” 陈棉棉看这小老头笑了一脸皱纹。 就说:“他别的方面表现应该也不错吧,我看您挺欣赏他的。” 祁嘉礼说:“关键点是黄金,就不说他了,我都没想到你真能找到它。” 在听说黄金被找到后,曾风当时就崩溃了。 因为陈棉棉喊了他三回,但他都拒绝了。 而魏摧云呢,傻大炮一个。 结果本该属于他的功劳被个傻大炮拿了,那痛苦,痛彻心扉。 从那之后,曾风就宣布,自己幡然醒悟,要做好人。 陈棉棉把妞妞在看到东风-2后闹着要下车,以及自己恰好发现胡杨林和马芳五太太相关联的事讲了一下,汇报最新进展:“找到了98块,还在发掘剩下的六块。” 祁嘉礼却说:“你有没有想过,那六块,就是害乌鞘岭中三个村被屠的那些金子?” 陈棉棉止步:“那三个村子里有叛徒,偷了黄金,马芳就把村屠了。” 所以其实现在,黄金已经找齐了。 祁嘉礼点头,说:“报告里就这样写,让祁延安往上报。” 陈棉棉点头:“好,我回去就跟他讲。” 祁嘉礼又说:“马芳还在阿拉伯国家当土皇帝呢,这事得拍个电报通知他。” 青海王拿长子换富贵,如今还在国外花天酒地,等着反攻成功。 是该告诉他,他一半的财富已经被找到,它也终将变成粮食,回到老百姓餐桌上。 说起金子,陈棉棉就说:“寻金功劳簿上,祁老您名列首位。” 祁嘉礼笑着摆手,转口又说:“曾风外公可是从731部队的魔爪下逃生,且一直在坚持搞敌后武装的,按理曾风也不是坏孩子,只是有点油滑,但这回我是真没想到。” 黄秘书一来祁嘉礼就知道,对方是来杀他的。 他当然不好杀,手边到处是土枪,他一枪就能轰了黄秘书。 可他万万没想到,曾风会站出来打人。 而且他在能冻死人的羁押室里蹲了整整一夜。 祁嘉礼毕竟老人,看在眼里,欣赏曾风,也心疼曾风。 陈棉棉坦言:“那羁押室是真冷,曾风能扛一夜,我都想不到。” 祁嘉礼要从垃圾堆里捡煤回去再利用,因为现在的煤碳也特别珍贵。 他说:“你告诉曾风,党内不讲连坐,他要真的勇于揭发,我佩服他的勇气,要做不到,赶紧回钢厂来,我祁嘉礼感谢他的好意,也信他是个好孩子。” 陈棉棉说:“我劝过他,让他出局子,可他非不肯。” 祁嘉礼又说:“因为我们的大炕挤不下,他睡了一个月的冷床,冻的满脸大疮,羁押室那么冷,他竟然也扛得住,小样的,他倒是很有他外公的风骨。” 现在是三九,能冻死人的,但曾风居然都不睡热炕的? 难道真像他所说的,被改造好了,不但不享乐了,还吃苦上瘾? 古丽给了三个烧饼,陈棉棉又分祁嘉礼一个:“我给曾风带一个就行。” 祁嘉礼摆手说:“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你都给曾风吧,他天天嚷嚷着要拜我当干爹,我不需要干儿子,也不要他,但是,赶紧把他从羁押室哄出来吧。” 所以曾风不但睡了一个月的冷床。 而且他甚至还准备给祁嘉礼当干儿子,他当自己是谁,吕布吗? 陈棉棉愈发觉得事情诡异了,但算了,先不乱怀疑人。 她答应了祁嘉礼:“我会好好劝他的。” 回到公安,公安局长等在外面。 他也说:“小陈同志,你劝劝曾风,让他赶紧出来吧,要不行就去大羁押室睡热炕,故意蹲在个冷房子里挨冻,万一搞出人命,就是给我们惹麻烦了。” 大司令家的公子哥儿,要真冻死在局子里,叫公安怎么收场? 陈棉棉依然是点头答应。 端着羊肉回去,就见曾风缩在烂被褥里,正呼呼大睡呢。 不过一闻到羊肉的香气他就起来了,接过缸子还要抱怨:“都凉了呀。” 再一看还有油香金黄的烧饼,大咬一口:“香,真香!” 陈棉棉劝说:“回钢厂吧,不然你要冻死的。” 又说:“关于你爸的事情,你自己办吧,我没能力帮你。” 真想搞他爹,曾风就需要推翻他原来的证词,再写一封揭发信。 但那封信大概率会被曾司令拦下来。 因为从西北发出的所有信件,军方都会以查谍的名义随时进行搜查。 揭发信又必须实名寄,曾司令看到儿子举报自己,能不扣下来? 所以想把举报信呈交到更高一级,陈棉棉都做不到。 当然,办法也不是想不到,主要是看曾风的态度,到底够不够坚决。 他抬头:“你不答应我就不走,我把自己冻死在这儿。” 又指自己的脸颊:“看这大黄疮,全是冻出来的,你就不心疼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7节 陈棉棉乍见曾风,满心都是同情。 祁嘉礼虽然没想认他做干儿子,但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不过陈棉棉总还是觉得,曾风能吃苦上瘾,就跟猪上树一样不科学。 她在外面,趴窗户上,顺着外面的电线和屋子里的灯泡看了一圈,突然反问:“如果我拉了电闸,叫你的电热毯从此不热了呢,你还会不会嘴硬?” 曾风还在大嚼羊肉,嘴猛顿:“嘘,嘘,别声张。” 陈棉棉指灯泡:“你把灯泡的线剪掉,接到你的电热毯上了,对不对?” 曾风再嘘嘘:“不就一个电热毯嘛,你吵什么呀?” 他有个电热毯,因为当时铺在炕上,魏摧云就没偷走。 而在回到钢厂后,他拒绝跟老头们挤热炕,是因为钢厂有电,他随便找间房子电热毯一插,不但睡觉暖暖和和,还能让老头们都同情他。 而如果有电热毯,陈棉棉都能在羁押室过夜的。 只要毯子一包,热乎乎的睡一觉,还能赢得别人的怜悯,岂不一石二鸟? 再仔细看曾风的冻疮,陈棉棉更无语了:“你那不是疮,是鼻涕吧!” 他脸上满是褐黄色的凝结物,乍一看像是冻疮流的脓。 但其实他应该已经有一个月没洗过脸了,那不是脓水,是结成痂的黄鼻涕。 陈棉棉简直无语:“曾风同志,你让我觉得恶心!” 曾风手指一揩鼻涕,脸颊上又多了两道新鲜的黄,他说:“你小声点嘛。” 陈棉棉再说:“你欺骗老革命的感情,你还哄着祁嘉礼认你做干儿子,还搞革命,我看你跟你爸沆瀣一气,是不但想搞互祁嘉礼,还想篡权,造我的反吧?” 他确实瘦,是因为吃得不好。 但冻疮是假的,晚上睡觉是有电热毯的。 他改个屁,他比原来更虚荣浮夸了,陈棉棉就不该相信他。 曾风一着急就要流鼻涕,两把抹掉,他说:“咱好歹是朋友,你帮帮我嘛。” 又正色说:“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揭发我爸。” 陈棉棉也正色问:“原因呢,说实话。” 曾风坦露真心:“为了我自己的仕途,真心的。” …… 曾风没那么高尚,会为祁嘉礼个外人跟他爸对着干。 政治是肮脏的,也是不择手段的,为了仕途偶尔弄条人命也没什么。 如果只是个普通老头,一脚油门撞死也就死了。 曾司令就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只要把祁嘉礼解决掉,他的地位也就稳了。 要是几个月前的曾风,也会那样想。 不就一个瘦巴巴还绝后的小老头儿嘛,弄死他有啥呢? 但跟祁嘉礼一起劳动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祁嘉礼每天第一个起床,而且分配工作特别公平,有老头们闹矛盾,他来搞调节,调节的会非常公正,他干的工作总是最多的,他还不爱讲大道理惹人烦。 他就是传说中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每天也只琢磨一件事,怎么让粮食增产,让老百姓吃饱。 而老牌川军们,比如王老司令,是跟他在战场上浴过火的生死情。 他现在死了,对曾强来说是件好事儿,他的仕途将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但农场别的老头,还有老牌川军们肯定要追查他的死因。 因为祁嘉礼身上有一种曾强求而不得,一般人也没有的东西,人格魅力! 那东西不是凭空而来的,是祁嘉礼在打仗时敢冲在最前面,犯了错误勇于担责,农场来了红小兵,他勇于挺身而出去挨打,长久以往,淬炼出来的。 就跟领袖一样。 为什么干部听话人民爱戴,因为他以身作则,不搞特权。 但曾强永远在暗戳戳的搞享受,还管不住下半身,叫间谍腐蚀,他就没有人格魅力。 曾风和他爹一样有政治敏锐度的。 他说:“陈主任,时局不会永远这样,早晚会变的。” 再说:“弄死祁嘉礼能帮我爸解燃眉之急,但那是个雷,早晚会爆,而如果雷爆在我人到中年,想到哪个部委工作的关键时刻呢,我的政治前途就会完蛋!” 陈棉棉得说,这家伙是真聪明。 只要是犯了人命案,新时代可没有刑不上大夫,是必定要被追究责任的。 而且再过几年,各种案件就会进入平反程序,祁嘉礼也一样要平反,谁杀的他,也必然有人追查。 也是经曾风提醒,陈棉棉也赫然发现,魏摧云在书中之所以会被枪毙,应该就是因为,魏摧云虽然贪的不多,可那些粮食害死的人太多的缘故。 许次刚再坏也只敢打打人,粮食还是要给的。 但魏摧云为了救一帮半个大孩子而扣了粮食,饿死了祁嘉礼他们,就被枪毙了。 而且车祸跟因为缺粮饿死不一样,那叫谋杀。 曾司令还能爽几年,就算将来事情被翻出来,反正他已经爽过了。 曾风现在替老爹背锅,将来还要遭连坐,他岂不比窦娥还冤? 有其父就必有其子,曾风背叛老爹还有个关键点是,背景! 被陈棉棉戳穿了花招,他也就不装了,坦言:“我爸主要靠的是我外公,我要现在就走仕途,我外公还能帮我,过几年他要老死,我就真的只能依靠我爸了。” 真正的政治家,就要能在关键时刻利用亲人。 曾风都已经计划好了:“你回去跟赵总工商量一下,让他去首都时帮我捎一封揭发信,也不要给别人,就给赵老军长,让老爷子帮我转交到最高层。” 但又低声说:”这事咱们先悄悄干,你也让老军长估一下成事的概率,要不然,我算是看透了,我爸那人心黑着呢,我怕事情搞不成,他再对我下黑手。” 如果他现在就走仕途,他外公还可以帮他。 但过几年等外公死了,他爸万一外面生个儿子,再有个女婿,还会帮他吗? 陈棉棉得说,曾风不愧将来能作大佬的,一点就透。 她反问:“你要在这儿写揭发信?” 曾风默了片刻,却说:“妞妞可是我养大的,电热毯的事,帮我保密。” 他之所以施苦肉计,是为了让祁嘉礼收他做干儿子。 但电热毯的事要捅出去,那可就没戏了。 念在当初他为妞妞背了那么多奶粉,陈棉棉答应了:“行,我不说。” 曾风只吃了一个油饼,把另一个递过来:”把这个捎给我干爹,就是祁嘉礼。” 陈棉棉接过了油饼,也爽快答应:“好的。” 但又问:“祁老认你做干儿子了吗?” 曾风自信满满:“别忘了,老海军司令就是我爸的干爹,我爸能,我也能!” 不但能在意识到将来的危险后火速跟老爹切割,还能在察觉祁嘉礼前途无量后就扭身跪舔,不择手段抱大腿。 陈棉棉得夸一句,曾风,牛掰! …… 虽然基地已经通了公路,但只供公务进出。 陈棉棉把妞妞扔给了薛芳和苗苗,今晚已经没车了,得在泉城住上一夜。 她先去找邱梅书记,但并没找到人。 据她老公说是去了瓜州,连日暴雪堵了国道,她过去视察清雪工作了。 对了,柳秘书之前就被押往西北军区了,关在那边。 而被陈棉棉罢官的那位杨书记,后来又被省里调岗到武威去当书记去了。 那是个庸官,但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就还能继续混。 陈棉棉又去了趟铁管所,想跟魏摧云聊一聊那六块金砖的事。 他把它们转交到军工基地,综合所有证据琏,祁政委才好向上交金子,并结案。 但魏摧云也不在,据说也是因为暴雪堵了铁路,监督扫雪工作去了。 次日早早起床,买了几包耗牛奶粉,给几个老右派一人一包,剩下的给妞妞带着。 这时曾风也已经写好揭发信了,陈棉棉正好拿着信回基地。 刚下火车,她碰上黄琳和曾云瑞,提着大包小包。 黄琳前段时间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但今天兴高彩烈的:“小陈,我们要走啦。” 场面话嘛,陈棉棉说:“恭喜曾工,看来是要高升了?” 黄琳笑着说:“总不能一辈子搞技术嘛,他要回申城,回机关坐办公室去。” 曾司令火速提拔了曾云瑞,那么他会处理黄蝶吗? 答案当然是否,说不定他还会养着黄蝶,悄悄生几个小孩儿呢。 上辈子陈棉棉就见过好几个最终落马的大官员,情妇和私生子都是标配。 也是因为他们,到了将来,私生子在法律上,跟亲生的孩子们拥有同样的财产继承权。 正好搭送黄琳夫妻的敞篷车,陈棉棉回到家属院。 下了车又是一阵狂奔,她昨天走得太急,把妞妞扔给薛芳就跑了。 她一夜未归,妞妞还不知咋哭呢。 她不回家,直接敲开薛芳家的门:“妞妞,妈妈回来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8节 对了,最近赵凌成他们在野外,不知道又是啥任务,反正一直在外面。 薛芳笑着说:“昨晚半夜赵工回来,已经把妞妞抱回家了。” 陈棉棉忙回:“他来的时候,妞妞没哭吧?” 苗苗昨晚和妞妞一起睡的,她摇头:“妹妹可乖了,没有哭。” 赵凌成之所以突然回家,应该是因为曾云瑞要高升,他回来帮忙办手续的。 他经常在外面,而昨晚,是陈棉棉头一回夜不归宿。 她虽然心里于孩子有点愧疚,但是工作嘛,也并不心虚。 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屋,闻到一股清新的茉莉香,不必说,赵总工已经搞过卫生了。 大卧室里没人,客厅厨房也没人,陈棉棉于是喊:“妞妞?” 没人答应,不过她推开小卧室半掩的门,妞妞在呢,在她爸爸怀里。 女孩并没有吭声,而是小手拨桌上的算盘,啪啪几下,再抬头看爸爸。 赵凌成也不理陈棉棉,在纸上写了一行数字,给妞妞看。 妞妞今天可漂亮了,穿的新衣服,头顶还扎了并排四个小辫儿。 女孩再看一眼妈妈,抬小手在算盘上啪啪几拨。 现在还没有计算器,赵凌成的工作就全依赖算盘来计算。 陈棉棉走过去一看,赵凌成列了个三位数的加法,看来妞妞已经算出来了。 陈棉棉把举报信递给赵凌成,双手一伸,妞妞就像闪电一般,蹬着爸爸窜了过来。 爬进妈妈怀里后也不哭也不闹,只把小脑壳埋妈妈身上,闻她的味道。 陈棉棉拍闺女的小屁屁:“妈妈昨晚是去工作啦。” 再拍:“望舒小同学今天才学算盘吧,三位数的加法呢,妈妈都不会喔。” 妞妞可算抬头了,指墙上他爸新贴的算盘口诀:“一,上,一,一,下……唔。” 字太多她说不了,但她识字,认得口诀。 而两位数的加法她早就通过填空学会了,三位数,用算盘她就能做。 陈棉棉使劲儿香闺女一口:“望舒可比妈妈厉害多啦。” 又说:“昨晚妈妈去看曾叔叔了,他又被公安锁起来啦,又冷又饿还没饭吃喔。” 妞妞立刻说:“给xuxu吃,吃饭饭!” 陈棉棉笑着说:“放心,他已经吃饱饱啦,所以妈妈就回家来,陪着妞妞啦。” 孩子对于妈妈的爱是,只要她不抛弃自己,就会全心全意的。 妞妞很喜欢打算盘,让妈妈抱着她坐到书桌前,小手拨拉起了算盘珠儿。 见赵凌成已经看完了信,陈棉棉眼神询问:我厉害吧? 其实她上回跟魏摧云说悄悄话,赵凌成就猜到她是要故意搞曾风了。 她确实厉害,兵不刃血,就能搞得曾司令父子反目。 这信也不需要赵凌成送,祁政委押运黄金的时候带上首都,效果也是一样的。 亲儿子举报老爹冤枉自己,这种信也只能私下带。 但还有个问题是,黄蝶一口咬定,说自己是曾风的情妇。 如果她不翻口供,又没有实质性证据,那么,军法就依然会维持原判的。 倒也不怕,赵凌成还留着一手,那位潜藏的大间谍云雀。 先把曾风的揭发信呈上去吧,等它被返到西北军区,要审理黄蝶的案件时再说。 赵凌成会借用已有情报,叫黄蝶和曾司令俩人翻脸,相互揭发的。 …… 好温馨的场景,妞妞专心致至拨着算盘。 妈妈在亲吻她的小辫子,每一个都亲亲一下。 妞妞最喜欢这种感觉了,妈妈亲一下,她就要耸一下小屁屁,表达她的喜悦。 默了片刻,赵凌成说:“昨晚沙漠大暴雪,我们本打算今天回的。” 但不等陈棉棉问,他又说:“可我心里一阵阵发急,上回有那种感觉,还是很多年前了。” 赵凌成有过两次毫无征兆,但突如其来的心悸。 一回是他妈乘坐的飞机出事时,另一回就是他爸的飞机出事了。 前后不过差了三年,他的父母双双亡故。 昨天晚上他突然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于是提前回来。 结果就发现妻子不在,女儿被扔在别人家。 今天早晨他又是给闺女擦香香油,扎小辫儿,但闺女一直都是哭哭的样子。 直到他突发奇想教她学算盘,她可算暂时忘记了妈妈。 陈棉棉又无法感知赵凌成的小心思,就换了话题。 摸摸妞妞的小辫儿,她由衷说:“真漂亮啊,爸爸教教我吧,怎么扎的?” 妞妞也停了拨算盘,猛点头:“晤!” 赵凌成却说:“算了吧,你毛手毛脚的,再弄疼了她。” 妞妞再回去拨算盘,但因为停了一下,没盯住,不知道该咋算了。 赵凌成帮女儿拨了几下,让算珠呈现从一到九的排列,这才说:“九九连加,等你练熟了,爸爸再教你九九归一。” 妞妞喜欢算珠排列的样子,乖乖点头:“唔!” 到陈棉棉那个时代,算盘就退出人们的日常生活了。 而且妞妞似乎只喜欢认字读书,对数学敏感,但是社交方面有点差。 除了小苗苗,她就没有别的朋友。 她倒是喜欢出门,但不喜欢找小孩子们玩儿,永远都是黏着妈妈。 陈棉棉看赵凌成收拾了饭缸子,准备要去打午饭,就说:“要不先别教她太难的知识吧,我怕她去了幼儿园,小学,啥都会,懒得学,反而要产生厌学情绪,而且社交也很重要的,我还是希望她将来情商能高一点。” 赵凌成手一顿:“情商,你说的是emotional quotient,情感商数。” 情感商数也是个泊来词,而且现在的教科书里可没有。 陈棉棉一不小心,又说错话了。 赵凌成得把饭缸子再洗一遍,边洗边说:“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位,云雀吧?” 云雀,最厉害,也藏的最深的大间谍。 赵凌成又说:“雷鸣让公安翻阅了西北十年内所有有记录的短频无线电,怀疑云雀在七八年前就曾在西北活动过,所以,他(她)很可能也是个西北人。” 陈棉棉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他人还在西北吗,通过无线电能找到吗?” 赵凌成抬头看妻子,简直无奈。 他昨晚冒雪回家,见到的,是被寄人篱下的女儿。 他把她放回她的婴儿床,然后去刷牙洗脸。 而等他再回房时,小家伙爬出婴儿床,趴在妈妈的枕头上,吻一吻,哭一哭。 但等他回卧室,她就抹干眼泪坐起来,等他抱着她回婴儿床了。 今早也是,他进厨房蒸鸡蛋糕,回来时就见妞妞又趴在她妈妈的枕头上。 枕头,留存一个人体味最多的地方。 而赵凌成也曾在他妈离开后,像妞妞一样,亲吻过妈妈睡过的枕头。 他的女儿不能失去妈妈的,绝对不能。 他说:“如果云雀七八年前就在西北,小陈,她很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再说:“而你懂得那么多,很可能就是云雀教你的。” 陈棉棉说:“你直接说怀疑我是特务不就好了?” 倒也不怪赵凌成起疑,而是,这个时代的西北属于军防重镇。 将来能排得上号的大领导们,也都是如今被下放到西北劳动,锻炼过的。 在西北劳动过,在将来属于提干硬指标。 而将来老美只要说哪个国家在搞核,就能直接发动战争。 可是在西北,原子弹爆了一颗又一颗。 这个地方的防谍工作,是到了将来都依然严竣的。 现在他们讨论的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赵凌成再说:“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特别漂亮,聪明又优秀的女人,那可能就是云雀。” 陈棉棉也想由她来找出云雀。 但很遗憾,她可以确定,女配小时候跟外人没有过任何接触。 云雀是谁,女配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也在认真考虑,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她跟赵凌成坦白自己的事。 不过她讲了他会信吗,要不信,还反手举报她了呢? 见妻子犹豫,赵凌成说:“小陈,我们这代人或者不能,但等到妞妞一代,我们的兵工业必然能够赶超老美。” 又说:“或者妞妞她们还不能,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能登上太空。”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79节 如今的军工人们虽然在拼命,但并不知道他们努力的成果会是什么。 但其实到了将来,国际纷争时,只需惊魂一瞥的一露面,就能让各个国家都冷静下来,不敢再哔哔的大杀器,就是赵凌成他们这个时代的军工人的科研成果,他们身在戈壁为国铸剑,一代人就能达到全球领先。 而东风基地所搭建的太空空间站,能让宇航员们一趟趟的往返太空。 到了九十年代,人们就能吃到太空育种的番茄了。 如今是黎明前的黑暗,但只要熬过去,就会是光明的未来。 赵凌成已经洗好饭盒了,絮絮叨叨的不肯走,妞妞就催他:“爸爸,好啦,啦!” 再指门:“jiu吧,见见吧。” 孩子嘛,觉得父母之间情绪不对,更爱妈妈,就会叫爸爸离开。 赵凌成装好了饭盒,也准备走。 陈棉棉认真说:“我真不知道云雀是谁,回忆里也没有那个人。” 又说:“如果你担心我会对你造成影响,反正妞妞也大了,要不我们娘俩去泉城生活?” 赵凌成盯着妻子,眸子陡然一寒。 昨晚他甫一回家,虽然暖气是热的,可房子是冷的。 妻子不在,孩子也不在,他所熟悉,喜欢的,家的味道也荡然无存。 她要带走了妞妞,那他岂不是又要回到曾经孤苦伶仃,暗无天日的单身生活? 他说:“我不是怀疑你,而是担心云雀是你的老熟人,并且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利用你。” 陈棉棉仔细回忆女配认识的所有人,最聪明的就是许小梅了,还在被劳改呢。 所以赵凌成怀疑错了,云雀跟她真的没有关系。 而且她老实本分,不会干坏事的。 她乖乖说:“放心吧妞妞爸爸,我们会提高警惕,不叫坏人利用了我们。” 妞妞不明究里,却也说:“dei!”对。 赵凌成摸摸闺女头上四只可爱的小发辫,正要出门,开门,却见祁政委抬着手正要敲门。 接过赵凌成手中的饭缸子,他给了勤务兵。 不由分说拉赵凌成出门,走了几步,他说:“南海方面推测,有架侦察机到了西北。” 再说:“p2v-7!” 赵凌成问:“消息保真吗,知道驾驶员是谁吗?” 妞妞已经一岁半了,而从还没有她开始,打飞机就是她爸的主要任务。 因为前段时间东风-2的载弹发射近乎完美。 老美另一款大杀器氢弹,核基地也已经突破技术壁垒,不久之后也将进行爆炸实验。 大陆的军工业正在全面突破封锁,老蒋寝食难安,就又要派侦察机来了。 p2v-7电子侦察机,要搞到一架,大陆的军工业将跃入电子时代。 它只要敢来,西北的军工人们就要不顾一切的打下来。 但赵凌成更关注的是,飞行员会是唐天佑吗? 祁政委说:“飞行员应该不一般,因为在南海,有两架老美的海上侦察机帮它打掩护,叫它能溜来西北。” 再拍赵凌成:“紧急任务,立刻行动。” 赵凌成才上越野车,它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了。 但是,是唐天佑吧。 暴雪后的第二天,晴空万里,而因为工业冶炼,核基地是坐不住雪的。 北国风光,一片冰封,但核基地的雪会早早融化。 所以今天是个绝佳的侦察和拍摄机会,又还有老美亲自打掩,叫侦察机不必惊动沿海空防。 那么高规格的护航,也只有军统局座的儿子才有吧? 所以是林蕴的心肝宝贝儿吧,赵凌成誓要活捉他! 第66章 围歼 先说陈棉棉。 吃完午饭妞妞就开始闹了:“白, 白白!” 陈棉棉看窗外围墙,笑着说:“白白的,雪。” 妞妞跌跌撞撞跑向婴儿车,拍它:“看, 看雪!” 陈棉棉心头一动, 想起件事来。 给闺女穿暖和, 抱进婴儿车盖上小被被, 她就去警卫室了。 基地今天没有拉警报,但应该有大任务,警卫科门前一辆车都没有。 只有俩警卫在值班, 陈棉棉就问:“今天的报纸还没来吗?” 正在涂抹冻疮膏的警卫抬头说:“咱们的报纸不会晚送的, 主要是昨晚沙漠下了大暴雪,但铁路有重要物资需要输送,人手全调去清雪了, 等回来就会送的。” 戈壁经常下雪, 但虽然离得近, 沙漠却因为气候原因几乎不下雪的。 可昨晚泉城还好, 只是小雪。 但据说从东风基地到核基地, 绵延几百公里, 沙漠下了大暴雪。 铁路公路全部被阻断,大批量的人手就全去清雪了。 陈棉棉递过总革委的地址说:“帮我拍封电报, 就两句话。一,西北军民齐扫雪, 迫盼组织来慰电。二, 玉城瓜州,大雪十年难遇。” 一个警卫誊好稿子进电报室,嘀嘀嘀的去发电报了。 另一个笑着说:“咱们警卫室的人都说呢, 嫂子的革命工作,全国第一。” 虽然陈棉棉不务正业,也不喜欢告密揪人小辫子。 但她特别喜欢向上报喜报功。 而其实大领导们最喜欢的也是像她这样的人。 昨天的雪灾很严重,中央收到的消息也必然都是不好的。 可这时有人把军民齐扫雪的事反应上去,又不要别的,只要一通慰问电报。 就好比幼儿园的小朋友找老师,只要一个亲亲,老师能不给? 陈棉棉也不过随手刷个功德。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同志,不忙的话帮我翻翻报纸。” 妞妞被推放到电报室门口,好奇的看警卫叔叔摁那个红色按钮。 它只能发两个音,一个长滴音一个短滴音,大概七八个音就会是一组数据。 妞妞迷恋一切数字性的东西,口水拉了一尺长,耳朵竖的像小兔子。 因为报纸太多,警卫邀请了陈棉棉一起去翻。 突然,一个粗嗓门男人问:“人到底啥时候回来啊,不行送饭吧?” 他是灶上的大厨,因为今天军人们出去扫雪,还没有吃饭,来问的。 警卫从报刊室出来,说:“ 今天是保密任务,不让送饭。” 主任姜霞和大厨一起来的,正逗妞妞呢:“我的闺女儿,你咋也在这儿呢?” 妞妞指电报机,耸屁屁:“滴,嘀——,嘀嘀。” 姜霞帮她擦口水,笑着说:“等长大了就学你赵慧奶奶,上天开飞机去!” 她妹妹姜瑶也报过飞行员,体测不合格被涮了。 但一个女性能上天开飞机是多大的荣光,姜霞又把希望寄托给了妞妞。 妞妞比划:“东风ai,飞飞!” 大厨听说不让送饭,急的直挠头:“我们今天特地炒的粉条,都坨住了呀。” 姜霞也说:“用白菜烧的,到晚上可真就坨了。“ 陈棉棉刚翻到报纸出来,却说:“如果怕粉条坨,婶子,你去舀我的腌缸肉,热菜的时候不要加一滴水,就用腌缸肉的宽油煨,煨出来的味道更香。” 基地的妇女们基本都会做腌缸肉了,用它烧菜也别有风味。 姜霞答应了,但欲走,余光瞥过报纸,却来了句:“小陈,你登报啦!” 胖大厨也凑了过来,读标题:“红专学霸陈棉棉,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再一看,惊呼:“《国家青年报》,嫂子,你,你咋上去的?” 其实关于登报的事三个月前就确定了,稿子也是陈棉棉一个月前写的。 好事多磨,直到今天,11月27号报道才出。 俩警卫也凑头来:“这可是国级报纸,嫂子,您还是个人登报,您,出名啦!” 《青年报》和《人民日报》,《环球政谈》等报纸一样,属于一类报刊。 它总共四版,陈棉棉是在b版,好大一个豆腐块。 而这件事的意义有多大呢,祁政委是在忙工作,要不然得登门做表彰。 基地的黑板报要转载,过两天《西北军报》,《河西日报》也要进行转载报道。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棉棉已经扬名全国了。 大家看着她,不亚于将来,普通人在生活中碰上明星或者大网红。 基地家属那么多,咋她就那么牛,不闷不哼上报纸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0节 要不是下了大暴雪,她在基地已经造成轰动了。 但姜霞看了半天,跺脚了:“小陈,你咋不给寄张单人照片呀?” 再指报纸:“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谁能看出哪个是你?” 大厨是个笨伙夫,跟姜霞一样傻,也说:“这上面,这怕不是一群乞丐?” 报道有配照片,黑白的,现在的印刷质量差,配的还是一张上面挤了几十个人的群照,只见一堆的烂羊皮袄和锄头,根本看不出其中哪一个是陈棉棉。 普通人不懂政治的艺术,只觉得她没上单人照就是遗憾,是吃亏。 但在西北军区,司令办公室,正看报的曾司令发感慨:“这个女人,好厉害!” 他派儿子去搞祁嘉礼,迟迟等不到结果,又派了秘书,结果秘书也栽了。 而今天这份《青年报》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就有祁嘉礼。 因为它是去年开挖水利的所有参与人员和领导的大合照。 青年报高层们每天会看的,只要熟悉的人,一眼就能找出站在其中的祁嘉礼。 曾司令看在眼里,只觉得混身不适,还气曾风。 曾风个大蠢猪,明明他全程参与了水利,可是他却不在照片上。 而曾强曾反复跟儿子讲过,功劳必须抢,但要适可而止。 当领导的吃肉,可也要让群众喝到一口甜汤,就好比今天登报的陈棉棉。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她那张人头攒密的照片不但能帮到祁嘉礼。 而且它会给陈棉棉带来多大利益呢,就是群众基础。 以后她不论到哪里去工作,领导或者会给她穿小鞋,但群众会支持她。 因为那么珍贵的登报机会,她把照片让给了群众。 曾司令又想起一件事,还是那个陈棉棉,因为探亲,她在东风基地找到了马芳潜藏的黄金。 他粗略算了一下她的年龄,今年大概二十五六,等两年就能提干。 而以她目前显露的政治手腕,曾司令直觉,那女人只要不栽,是能进中央的。 但他记得她长得很漂亮啊,而漂亮女人不应该都是笨蛋吗? 曾司令从她身上,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而曾风,他其实也很优秀,毕竟亲儿子,曾强最想培养的就是他。 但曾风有个致命的缺陷,跟他妈一样,太善良。 手腕不狠江山不稳,看高层,有位姓林的统帅,为什么能做三军统帅,除了战功还有个原因是,心黑手狠,但是嘴巴,永远比蜜还要甜。 曾司令的野心也是,趁着年龄够,以后要当大统帅。 再想想儿子的不争气他就很烦躁,也只想催着女儿赶紧结婚。 女婿半个儿,他必须抓紧培养女婿。 黄秘书只是他的生活秘书,他还有个工作秘书,小刘。 小刘冲进办公室:“洛阳急电,确实是侦察机,但不确定它会往银城还是泉城。” 又说:“王司令已经到楼下了,问需不需要帮忙。” 曾司令伸手要车钥匙:“拉警报,我亲自开车,带老王司令去指挥室!” 他于西北军防一窍不通,但就像陈棉棉,关键时刻,他会捧起懂行的人。 司令室的急电传到机电科,几秒之内传遍整个西北。 这时陈棉棉和妞妞还在警卫室呢,一帮人凑着脑袋,在看关于她的报道。 但突然,妞妞听到嘟的一阵电波,扭头,就见电报机响了起来。 警卫也赶忙进去查看情报,一看内容,旋即二人相互配合,拉响了防空警报。 但厨子很自信的说:“应该是假警报,这鬼天气飞不了飞机的。” 警报一响,勤务兵就来领防空洞的钥匙了。 家属们按理也该有序进入防空洞,等待警报解除再出来。 但基地隔三岔五就要打炮,而只要不是导弹级别的,家属们就懒得去。 陈棉棉也不去,拿了报纸就准备回家。 不过今天跟平常又有点不太一样。 孩子们从学校出来,不去防空洞,呼啦啦的往农场跑。 农场路不好走,妞妞又急的不行,陈棉棉只好抱着她前往农场。 农场的军人们还提着扫帚在扫雪,但又一手拿着望远镜,也全在看天上。 见陈棉棉来,姜德解释说:“东风基地不但完成了清雪,而且有战斗机上天了。” 陈棉棉看到了,万里晴空下,远方全是银色的战斗机。 她因为要给妞妞搞科普,也懂了点飞行知识,就问:“它会不会在天上机翼结冰?” 又说:“一旦机翼结冰,飞机就很有可能坠毁吧?” 姜德也是推测:“应该是来了一种比u2更厉害的侦察机,不怕结冰的那种,要不然这种天气,飞行员上天,死的概率特别高,东风基地不会轻易派战机。” 眼不丁的,他的望远镜被妞妞抓走了。 小女孩还挺懂,举起就看。 可她自己举不住,陈棉棉帮她举着:“看到了吗?” 但她没举好,还得姜德来帮孩子做调整。 他也笑着说:“小丫头,你会看个啥呀?” 妞妞认真说:“姑,姑奶奶!” 她看到天上的飞机了,而她去东风基地时,见过姑奶和那种飞机的合影。 所以妞妞觉得,姑奶奶应该是在天上。 天空时不时划过一架战斗机,起的快,落的也快。 小展展,小帅帅,苗苗……孩子们索性在农场里打起了雪仗,边打边看飞机。 因为u2属于高空飞行,战斗机上不去,孩子们还没见过空战,要等着看。 警卫们也不知啥情况,还没有拉响导弹警报嘛,也就没驱赶家属们。 而因为妞妞一直在喊姑奶奶,陈棉棉还安慰她:“不怕的,姑奶奶不在飞机上。” 保密任务在结束前,外人是没可能知晓的。 陈棉棉也猜又来了更先进的侦察机,但直觉赵慧那个年龄,应该不会在今天上天。 大雪初晴,空气极低,今天上天,那是玩命。 但其实她偏偏还就猜错了,赵慧不但上天了,而且刚刚结束试飞落地。 机翼上厚厚一层冰壳,政委在无线电里问:“有没有把握?” 赵慧只是其中一个飞行员,她答的笃定:“有!” 听完所有飞行员的汇报,政委抓起无线电,通知军工基地,飞行条件已备! 而在80公里外的大漠中,导弹已然高高竖起。 祁政委正在咒骂:“他妈的,应该是老美提供的气象情报吧?” 丁保刚带着人正在调雷达,点头说:“应该是。” 但其实他们做的是无用功,因为p2v-7是低空侦察机,它恰好能利用到高空雷达的侦测盲区,所以高空雷达是测不到它的,洛阳军方也是用肉眼观测到的。 而打击p2v-7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战斗机。 可今天战斗机上天,一旦结冰太厚,会机毁人亡的。 算盘啪啪,那是赵凌成在根据洛阳传过来的信息测算数据。 但那也只是个参考数据,因为p2v-7配备了多普勒导航,地形雷达和侧视雷达,别看它飞的低,但有经验的驾驶员结合雷达,就能躲避地面的导弹攻击。 好不容易赵凌成停了算盘,祁政委说:“组织有令,捉活的!” 东风基地的战斗机会上天,但是不会开火,军工基地的导弹也不能乱打。 地空配合,他们要逼着p2v-7主动降落。 因为上面不但想得到它,而且不想损坏它的电子元件。 赵凌成点头,拿起本子出了帐篷。 蓝天无垠,阳光刺眼,炮兵营的营长朝他敬礼。 而他从一众本就无比优秀的小伙子中,还得挑个最机灵,并且今天状态最好的出来,陪着他一起打飞机,要挑谁呢? 他拍一个小伙子的肩膀,问:“姓什么?” 小伙子大声:“报告上校,姓唐。” 赵凌成几乎可以笃定,这趟来的就是唐天佑了。 老美根据气象卫得测到西北大漠迎来史无前例的大面积降雪,它会导致交通瘫痪,战斗机无法起飞,而长达五千公里的续航距离足够p2v-7跑一趟西北。 天赐的好条件,唐天佑想来,唐军座也想让儿子刷个功名,就派着来了。 赵凌成选的小伙子也姓唐,不错,就让姓唐的打姓唐的。 帐篷里电报嘀嘀响,丁保刚出来递数据:“亭城来电,观测到侦察机了。” 赵凌成一看,抓起算盘上了导弹车,边算边盯着天空。 狡猾的唐天佑一直在变幻飞行速度,搞障眼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赵凌成他们打飞机,向来靠的是裸眼。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1节 在他举起望远镜的那一刻,身后一排银色的战斗机跃入天际。 在西北军工史上,这突然的一天,也是意义重大的一天。 因为那架p2v-7,这是首次地空配合,打飞机! …… 而刚经过亭城,直线飞行距离超1200公里的唐天佑下意识说:“爸,没错吧?” 说完又才意识到,为了不被侦测到,通信雷达他早就关了。 远在南海美军基地的他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其实来过很多趟大陆了。 但之前都是在沿海转悠,最远也只跑过西昌。 而在空军,每个跑过西北的飞行员,当回到岛上,落地时,要不是大总统,就是国防部长亲自迎接。 对了,国防部长就是大总统的儿子,也是传说中的国党太子爷。 但是西北,土八路的根据地,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唐天佑看到直线距离还有800公里的时候,心中浮过一丝恐惧。 因为看地图,他人已经在西北了。 但目标地还要飞800公里,之后还有一千多公里,才是脚下这个国家的边界。 大陆的辽阔,超乎了唐天佑原本的认知。 也算是给自己壮胆吧,他低头看被沾在茶水位上的,脏兮兮的,赵凌成的照片。 他对照片说:“林蕴总跟我爸讲,我们不论杀了谁,都不能杀你,可你不过个土八路,贱种!” 本来脚下的地面是绿色的,但渐渐变成了枯黄色,那隆起的一道道沟垄全是山脉。 而这就是共党曾经占据的地盘,传说中的大西北了。 唐天佑的飞机是将近400公里的巡航速度。 但是跑了好久,那黄色的,绵延起伏的山脉都跑不完。 他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这个鬼地方,也他妈的太大了。 静默飞行中,他最恨的赵凌成,成了他的解闷神器。 他又说:“林蕴还说,聪明如你,哪怕真的爆发核战,你也肯定会活下去,而且不会遭到核辐射,因为你懂得如何自保,她的遗产,我将来也必须要分给你一半,因为她觉得你他妈的,是我哥,哈!” 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他突然开启咒骂:“贱女人,疯女人,全怪她!” 站在军统的立场上,林蕴也是个坏人。 因为在49年撤退时老美很想搞核的,而且当时属于国际人道主义援战,他们不需要花钱买。 可是林蕴泄露情报,丢掉了最关键的军事坐标。 现在要核战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这边也有核了,而且坐标都不明,就没人敢打。 愚蠢的母亲犯的错误就让她优秀的儿子来弥补吧,就是今天了,他一定要拍到核基地。 他还要亲手来投掷弹,亲眼目睹这片贫脊的鬼地方燃起烈火,成为焦土。 用他爸的话说,八路不过虫子,要不是林蕴婆婆妈妈要跟林衍纠缠,早他妈的死光了。 终于,看到大地是一片白茫茫了,四周全是反光。 唐天佑也已经在幻想,当他驾驶最新款战机,来投核时的快乐了。 但突然,他所有的头发全部竖起,因为测方雷达警报,有障碍物正在靠近。 而他侧首一看,肉眼就可看到,有架战机正在伴飞。 它的机身结着重重的冰壳,可它依然在伴飞,它疯了吗,就不怕坠毁? 另一侧的雷达也在嘀嘀警报,前方还有雷达警报。 全是战斗机,但怎么会这样? 老美的情报师分析过,这种天气,西北这边的战斗机就算起飞都很难降落,所以他们不敢飞。 而且他没有触发高空雷达,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距离并且拦截的。 最重要的是,这帮飞行员疯了吗,就不怕机毁人亡? 目标地就在眼前了,不慌,唐天佑可以加速。 p2v-7的最大速度能达到500公里/时,他甩开了几架战机。 多普勒导航雷达在提示他,前方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之后就是核基地,但那道防线u2侦察机飞不过去,因为它是个地对空的导弹部队。 对了,那也正是林蕴的心肝大宝贝,赵凌成所在的地方。 唐天佑呲牙骂了一句:“赵勇生的狗杂种,看门狗!” 要不是导弹部队那个看门狗守得太紧急,核基地早就暴露了。 唐天佑可是真正的技术流,他压低高度,恰好叫高空雷达测不到他。 但那个高度又是人的肉眼所无法定位的,他将从赵凌成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飞过。 但分明他已经甩开了四架战斗机,怎么前面还有。 朝鲜战争都已经打完好多年了,情报部门都说八路的战斗力远不如从前。 可那么多战斗机,那些飞行员都不怕死吗,共党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唐天佑嘴里说着不怕,可其实他的心已经慌了,慌极了。 说回地面,导弹警报正式拉响。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弹片会落在哪里。 陈棉棉甚至忘了婴儿车,抱起妞妞就往防空洞跑去。 孩子指着天上,此时肉眼可见的,一架飞机发着嗡嗡声,就是嗖的一下它就飞过去了,后面追着妞妞姑奶奶开的那种战斗机,但明显要慢许多,妞妞在喊:“姑,姑奶奶!” 同一时间,赵凌成甩开望远镜,肉眼观测:“射!” 随着炽烈的光闪,才是咚咚咚的三声闷爆,三朵蘑菇云凌空而腾。 姓唐的小伙子只管发射,随着上校一声令下再拍按钮,咚咚咚又是三发。 赵凌成立刻又报个参数,说:“射!” …… 地对空拦截开始了,胆大的泉城群众,正在公路和铁路上清雪和群众和官兵们本该躲避的。 但人们都不想错过奇观,所有人都在扬头看,飞行的战机,一朵朵的大蘑菇云。 但大家也很纳闷,上一回打的可准了,但这回怎么是不停的放空炮? 天空之上,一开始唐天佑也是这么觉得。 他还笑着说:“赵凌成,你可没有林蕴那个贱女人说的聪明喔。” 他拥有多普勒雷达导航,是不怕积云层的。 当然,为了躲避导弹,他手动调整绕进了沙漠,但也只需稍稍绕一下,他还是可以去核基地的。 不过不对,刚才导弹爆的位置都比较高,突然一枚又打上来,却是爆在他脚下。 爆炸的冲击波导致侦察机上所有的雷导全部嘀嘀作响。 唐天佑再手动调整,但刚刚逃离爆炸波范围,迎面而来一架战斗机,跟他平行。 战斗机追不上侦察机,它的速度太快了。 而这时唐天佑其实已经到哈密境内了,脚下就是赤红色的火焰山。 那也是唐军座总说,等反攻成功,就要带唐天佑一起去吃哈密瓜的地方。 他本来只需调头就能到核基地,但随着雷达嘀嘀乱叫,侧方升腾起三朵蘑菇云,阻住了他的去路。 可怕的是导弹爆炸搞度,就是唐天佑此刻飞行的准确高度,是刚才那架战机测到的。 也不过两分钟,地对空的导弹就调整好距离了? 但应该只是误差吧,唐天佑差一点就被打中了,他也不敢再去核基地,扭头往另一边飞。 而再往前,燃油就不足以支撑他返航了,可他还是要往前。 地面上,这时赵凌成就得借助望远镜。 直接报坐标,他再说:“射!” 又是三发导弹,穿过蓝天飞上天际,银蛇一般游向了远方。 而它依然是爆在唐天佑的前方,迫使他不得不再转弯,向蒙古方向。 可就在他小飞一截之后,前面就是拦截的战斗机了。 地面上,赵凌成终于在除了说射之外,另说了一句话:“他其实是个胆小鬼。” …… 在此之前,唐天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 而且他驾驶的可是全球最先进的侦察机,战斗机的速度只能望他项背。 他也发现了,因为是边界,战斗机都不开火,他能绕出去的。 可他还是仓惶调头了,他以为自己不怕死,但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逃生。 无线电里,东风基地在报数据,赵凌成啪啪打算盘,报数字,再说:“射!” 此刻的天际,比单朵的蘑菇云更加壮观。 因为巨大的蘑菇云围成了个圈。 而那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来建功立业的军统少爷,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在包围圈之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2节 赵凌成突然推开算盘,直接报数字:“射!” 目前他们的导弹最多只能打八发,导弹车后面,装填员刚刚装填完毕,屏幕信号一变发射员就拍。 唐天佑已经放弃核基地了,好吧,他信别的飞行员们说的,核基地的看门狗,那支导弹部队确实厉害了。 导弹总是在他眼前爆炸,他的汗水湿透了额头。 他已经摘掉了头盔,他看到基由多普勒雷达导航通过电子屏幕,正在向他提供最新的逃逸路径。 可汗水从眉间渗出,流进他的眼睛,叫他看不清屏幕。 甩掉汗水的瞬间,四野一片寂静,咦,导弹停止发射了,难道说他逃出来了? 但不对,一架战斗机迎面而来,他匆忙躲避,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高度又降了不少,下方是城市。 他要不及时调整,很可能就会机毁人亡。 而在他调整,调头时,那架战斗机因冰壳干扰,坠向了地面。 它距离地面太近,飞行员没有逃生时间,随着火光腾起,飞行员不死也要烧成残疾。 那是个大陆飞行员,唐天佑不在意他是否会死。 可是他来之前,他爸会同美方情报人员开了一夜的会,从卫星云图到军事专家,所有人都说今天是个十年难遇的好机会。 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前方又有战斗机,朝他俯冲而来,迫使他不得不继续降高度。 但那战斗机上挂满冰凌,俯冲会让它失去平衡,它是在自杀啊,它疯了吗? 也果然,虽然迫使他一再降低,那架战斗机自己也栽向了地面。 唐天佑依然不觉得大陆人能比他更聪明,可是他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不怕死。 但他是怕死的,他有五个漂亮的女朋友,他新订的豪华超跑这个月才会到货,他还没跟女朋友们去飙车呢,他不想死。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个胆小鬼,比任何人都怕的时候,他简直丢他爸的脸。 因为他开启了紧急迫降,然后他,弃机而逃了。 …… 同一时间赵凌成下了导弹车,挎上他的长江750,接过祁政委递来的防雪镜,率先朝着侦察机坠落的方向而去。 小王八蛋,守了那么久,终于被他逮到了。 随着一声巨响,远方腾起一片火光。 赵凌成侧首一看,心不由的揪了一下。 因为就在刚才,已经有一架战斗机失去平衡而坠毁了。 听说是在玉城境内,城市人口多,飞行员逃生的概率也大。 刚才又一架没能返航,还是落在沙漠里,也不知道飞行员逃生了否。 而他更怕的是,别是赵慧吧。 他其实一直反对她再飞的,因为她虽然更有经验,但体能已经不行了。 不会是他小姑吧,肯定不是。 收回目光看天际,狗日的唐天佑,他竟然半空跳伞了。 而为什么必须把他赶到沙漠里,因为柔软滑砾的沙质会在飞机坠落时,分散掉它下坠时带来的撞击力,并尽可能保证它的完整性,也幸好p2v-7是落在了沙漠里,要不然,花那么大代价,它要爆炸就麻烦了。 眼看侦察机远远落地,赵凌成把油门捏到了底的狂奔,心中暗暗祈祷不要爆炸。 它果然没有爆炸,一秒钟,两秒钟,五秒之后,可以确定它不会炸了。 白色的降落伞飘落的比较慢,但降落距离跟侦察机有差距。 祁政委他们开着工程车正在火速赶来,赵凌成转舵,追向了降落伞的方向。 虽然是个胆小鬼,但唐天佑也算训练有素,落地的那一刻就割断了绳索。 而可笑的是,新一代的,在对岸成长起来的军人们,根本意识不到大陆有多大。 所以等赵凌成追到时,唐天佑沿着沙漠山脊已经在跑了。 他边跑还在边骂:“贱人,疯子,贱女人,都怪你!” 他是在全世界游玩过的,也曾去过沙漠,但那只是旅游,也只是沙漠边上。 而这是沙漠腹地中,四野白茫茫,他漫无目的,似乎也跑不出去。 他听到机车声响,调就躲,岂知脚一空,整个人向下跌去。 那是一道几百米高的大沙山,也幸好只是沙子,要不然他非摔死不可。 他在往下滚,追来的机车就在他身边,骑着往下。 他停在一片白雪中,眼看来人停了车,大步朝他走来,他连爬带滚的跑。 他心里也在想,总不会他的运气那么臭,碰到的就是赵凌成吧。 那人穿着大棉袄,高帮大皮靴,戴着大棉帽子,还戴着墨镜,但下巴瞧着很眼熟。 他仓惶看了一眼,总觉得对方应该是,但也顾不及了,转身就往前跑。 来人悠哉游哉,边走,边摘了厚实的皮手套。 唐天佑穿的是带尿布的特制飞行服,跑不动,踉踉跄跄,连滚带爬。 赵凌成不但追上,而且已经越过他,在前面等着了。 北国最美的风光,沙漠披着动人的银装,温柔而静谧。 放眼整个世界,还有哪有地方能比这儿更美呢? 赵凌成觉得,这片沙漠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他女儿也就该在这儿长大。 他喜欢这个地方。 唐天佑还在往前爬呢,突然一只大脚踩上他的肩膀,迫使他止步。 他抬头,赵凌成也摘掉帽子甩到了一边。 再摘墨镜,哪怕他们曾经只见过一次面,而且是在十几岁的时候。 但唐天佑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那眉眼,正是小土八路。 唐天佑的老爸可是大总统手下最牛逼的人物,军统局长。 他也不想在林蕴那个贱女人最心爱的,这小土八路面前丢脸。 他站了起了,嘣出两个字:“换俘!” 国际公约中,两国间是可以交换俘虏的。 唐天佑也还能再回去,因为他爸肯定会为了营救他而开展换俘行动。 赵凌成把手套插进了大衣兜,然后沙沙搓双手。 唐天佑指他鼻子:“听到了吗,土八路,我可以投降,我要求立刻换俘!” 赵凌成没有说话,但是扬起巴掌,结结实实给他一耳光。 唐天佑脑袋被打到歪过去,又是一声吼:“你这是虐待俘虏,我要……”换俘! 但迎接他的是再一记耳光,紧接着啪啪啪,还是耳光。 唐天佑被打的着不住,转身就跑,却被赵凌成一记飞脚于身后踹扑。 再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抬他的脸,还是耳光,一记又一记! 第67章 未来 国家之间相互交换战俘是约定俗成。 就比如前几年, 为解救几名红色特工,大陆和老美就曾交换过俘虏。 但唐天佑大概忘了,他爸所实行的白色恐怖,杀光了卧底在对岸的红色特工们。 要换俘得有特工, 但人都死光了, 他爸拿什么交换? 要不是看到祁政委率大部队赶来, 赵凌成是不会停止殴打的。 但他虽然不打了, 可依然牢牢揪着唐天佑的耳朵,语气冰冷的问:“sr-71,代号blackbird, 老美最新, 最先进的喷气式远程侦察机,唐天佑,你怎么不开那个来?” 再狠拧唐天佑的耳朵, 问:“你是不喜欢吗?” 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呼的刮着, 唐天佑头上的汗结成了一层冰壳。 他本能的弯腰屈膝:“痛, 好痛喔!” 赵凌成继续狠拧, 再问:“还是哪怕老蒋朝着老美下跪, 都买不到sr-71?” sr-71, 外号blackbird,老美最顶尖的侦察机。 它于1964推出, 据说飞行高度可达2.4万米,飞行速度也是普通的侦察机所无法企的, 唐天佑是不喜欢吗, 不,他爱死它了! 但赵凌成猜对了,哪怕蒋大总统下跪磕头, 老美也不会卖给他们。 而如果唐天佑驾驶的是blackbird呢,又怎么可能被俘? 赵凌成眼角弯弯,笑的嘲讽。 是在嘲讽他们国军哪怕跪舔老美,都买不到最好的侦察机吧? 但如果不是土八路霸占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国家,国军又何必去跪舔老美? 唐天佑右手摸着胸膛拉琏,左手去抓沙子。 但就在他握到沙子的刹那赵凌成猛松手,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他也终于拉开衣服拉琏,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 那是林蕴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两个儿子自相残杀,此刻即将上演。 但唐天佑哆嗦着冻僵的手才掏出枪来,还不及射击,手腕已经被冰冷的铐子铐上。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3节 紧接着两个士兵将他提起再咔嚓一声,被俘照新鲜出炉。 炮兵营营长亲自搜身,不但要缴他的枪,还要找到他隐藏的毒药。 为防飞机起火后飞行员死的太痛苦,随身都带有毒药的。 唐天佑的飞行服被脱掉了,因为冷他不停颤抖,嘴角涌出的热血都流不到地面,就在他嘴角上结成了冰,直到祁政委脱掉外套披给他,否则他都得活活冻死。 又一个被活捉的飞行员,依旧要押往核基地。 但祁政委很纳闷,先不上车,问赵凌成:“你咋回事,把俘虏打的跟个猪头似的?” 一个年轻帅气的被俘飞行员,生生被他打成了猪头。 做俘虏嘛,挨打也正常。 但赵凌成把人都给打变形了,祁政委就觉得不大对。 赵凌成未语,只把他刚搜到的,唐天佑的证件递了过去。 祁政委看一眼证件,再看车里的俘虏,半晌,他突然目露精光。 他得点支烟吸才能压抑心底的激动,吐个烟圈,他说:“妈的,捡到宝了。” 唐军座,军统大头头,也有原配的,生了几个闺女,但男人嘛,大多都不把闺女当人看,所以大撤退时他只随便找了条船扔着,结果船翻人溺,全没了。 唐天佑,他的独子。 只听名字就可知他对这个儿子抱有多大期望。 今天这一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因为唐天佑所知晓的军事情报,可是一般的飞行员所不能比拟的。 依然是赵凌成他们亲自押运,赶紧把人送往核基地。 但上前车赵凌成还得问件事:“政委,东风基地有反馈吗,事故共几起,伤亡呢?” 祁政委灭烟抬手指:“损毁三架战机,伤亡目前还未知。” 有三位飞行员出事,那其中有赵慧吗? 车上有无线电,可以呼叫东风基地并了解详细情况。 但赵凌成不能那么做。 因为在移交俘虏前,他们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坐标位置。 而事实证明,他打唐天佑还是打得太轻了。 以及,国军军座家少爷的嘴巴是真臭,教养也是真的差。 前往核基地的路上怕还要挨打,他没敢吱声。 但等被软禁进牢房,知道赵凌成打不到他了,他就开启了疯狂辱骂。 “林蕴就是个懦弱的,无能的,水性杨花的表子!” “林蕴留有上千万存款和股票,可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喔,我亲爱的哥哥。” “我们国军是买不到sr-71,可是你们土八路,你们永远都造不出sr-71。” “老美的弹道导弹能飞一万五千公里,你们土八路能造得出来吗?” “世界是以老美为中心的,有老美支持,我们必将反攻成功。” 一墙之隔,赵凌成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听着。 而他在想,赵慧到底怎么样,出事的飞行员又都是谁,伤的严重否。 这个问题陈棉棉同样关注,因为第二天《人民日报》就以简讯的方式讲了,说来了一架敌机,并与我军在领空发生摩擦,有三位飞行员伤亡。 字少信息大,有亡字,就证明死人了。 而等得到确切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是赵慧主动打来的电话。 对了。基地家属院门卫处虽然有电话,但家属是不允许拨打的,就算接听,保密部队的电话也只有特定人群专门报备过之后才能打,所以打个电话很难的。 既赵慧打来电话,就意味着她还活着,那就是好消息。 陈棉棉抱着妞妞赶到门卫,接起电话就问:“小姑,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赵慧简单说了句自己很好,就问:“你和妞妞没事吧?” 陈棉棉总还是不放心,再问:“你当时也在天上吗,飞机安全降落了?” 军事机密是不能乱讲,赵慧说:“小陈,你该相信我的经验。” 年轻人有体能是优势,但老驾驶员的经验也不容小觑。 陈棉棉于是把电话给妞妞:“姑奶奶在电话另一头呢,跟她讲,妞妞是平安的喔。” 妞妞闷了会儿,却说:“电,电报,嘀,嘀嘀!” 她还不理解电话是什么,只记得电报机,她很喜欢,因为它会嘀嘀嘀的响。 听到小丫头奶奶的声音,知道她是安全的,赵慧也就放心了。 她挂了电话,还得给赵军报个平安呢。 转眼又过了两天,可算回来一个知道现场情况的了,机电科的王科长。 他的科室和赵凌成的是相互独立的,但他的研发又不是单独的,不是总工,所以大家喜欢喊他叫王科长,而他回来,还是孩子们嚷嚷起来,陈棉棉听到的。 她赶去时已经围了一堆家属了,都在打听情况:“王科,是不是有烈士?” 王科长对接东风基地,了解情况,说:“小伙子,才刚刚23岁。” 飞行员可是天之骄子啊,年纪轻轻就牺牲了? 孩子们瞬间都不嚷嚷了,静悄悄的。 陈棉棉问:“伤的飞行员呢,严不严重,有没有……” 王科长主动说:“你是想问赵大校吧,她受了点伤,但不算严重,还在工作呢。” 那么危险的飞行行动后还能工作,赵慧可真算得上是女性楷模了。 不过那也意味着她伤的确实不重,陈棉棉也就放心了。 只是可惜了一个年轻的飞行员,还不知道他的父母得多伤心。 战争的残酷,陈棉棉也算切身体验过了。 她得说,和平真好。 隆冬腊月的,就算不下雪,基地的寒风也总刮的鬼哭狼嚎似的。 而因为妞妞不喜欢吃大灶上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陈棉棉这段时间正好闲着,就用西北人的传统方式醒面揉面,拉条,面片,雀舌,猫耳朵,变着花样的做。 妞妞对交友的兴趣也不大,但在这个冬天,她家每天都有小朋友来做客。 因为在这个年代,孩子们会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算盘。 而基地小学最高的班级是三年纪,那可是十岁的孩子,算盘打得很好了。 是苗苗告诉大家妞妞会打算盘的,就总有孩子抱着算盘来比。 也只有三年级的孩子能比过她,因为他们已经学乘法了,但妞妞还没有学过。 妞妞现在能记得爸爸了,转眼快一个月,爸爸还没回来。 孩子推开小卧室的门,爬上凳子又喊来妈妈,指墙上的字儿:“爸爸!” 陈棉棉抱起闺女来,柔声问:“想爸爸啦?” 小女孩深深点头:“嗯!” 她记得呢,那天妈妈突然离开,她缩在苗苗姐姐的被窝里悄悄难过。 爸爸把她抱回家,并不停安慰,说妈妈马上就会回来。 第二天还把她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个个的,在她头顶扎小揪揪。 好久不见,妞妞有点想爸爸了,而此时已经是元旦,要步入1967年了。 话说,在大军区换领导后,基地大多数人都特别开心。 首先是,基地商店的供货不但增加了女性化妆品,甚至有好几年都没见过的各种牛肉罐头,糖果也终于不仅仅是单一的大白兔奶糖了,白糖甚至不限量供应。 而且有一天黑板通知,说今天食堂会供应凉拌黄瓜。 陈棉棉都激动的,把妞妞裹的紧紧的跑去排队,还真就打到凉拌黄瓜了。 虽然不知道在路上运输了多久,黄瓜都干巴了,但好歹是绿菜。 家属们明面上当然不会去评价领导,但私底下都得夸一句:“曾司令真好!” 福利方面的改善,都是在曾司令来了之后才有的。 而且截止目前,自基地成立以来,总共就有过一次文工团的慰问演出。 但这天后勤张主任家媳妇,刘嫂子拦住大家,笑着说:“今年这个年,咱们肯定能过得好,因为我听我家老张说呀,要来文工团,慰问演出!” 要不是像陈棉棉能搞点勾心斗角,只待在基地,家属们超级无聊的。 现在又没别的娱乐,来个慰演,大家能不开心? 有人就说:”曾司令不愧申城来的,能量大,手笔也大。” 还有人说:“以后探亲政策也会放宽吧,我想我爸我妈,我弟都来一趟呢。” 大家是在食堂门口议论,姜霞突然走了出来:“探亲政策放宽,啥阿猫阿狗都来基地,万一闹出点妖蛾子来,不得被下放吗,我劝你们还是收敛着点儿。” 但有人却说:“原来还谣传黄琳涉谍呢,人家都高升了。” 另有人说:“轰轰烈烈多少年了,有间谍也早该抓完了,基地也该放开了。” 姜霞虽然跟大家意见不同,但也得夸夸曾司令。 她对陈棉棉说:“我虽然讨厌曾风,但公平说,他爸是真有能力。” 其实从宏观来讲,是因为今年不用给苏联还债,商品的供应也就丰盛了。 曾司令不过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 而之所以原来王老司令会拒绝文工团前来慰演,也是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4节 但享乐是人的天性,人们也本能觉得曾司令更好。 转眼祁政委也回来,按理赵凌成也该回来了,但是今天,陈棉棉得出趟基地。 恰是祁政委喊她,说是公务,乘坐的是汽车,她就把妞妞也给带上了。 依然是马骥开车,开得飞快。 祁政委在副驾驶,还不停的催:“马科,再开快一点!” 而在绕了一圈之后,车停到了军用火车站。 车才停,妞妞唔的一声,因为窗前多了个毛头炸脑,乞丐般的人影。 祁政委下车,小跑了几步,迎上个人,但那人越过他,却朝着车走了过来。 陈棉棉才给闺女戴好口罩,车门被打开,妞妞望着外面,疑惑了:“呜?” 一个戴着打了布丁的绿色军帽,穿着洗褪了色,打满布丁的旧军装,腰虽佝偻,但面容坚毅的老者,陈棉棉一时都没认出来,直到他摘掉帽子,笑:“汪,汪汪!” 妞妞想起来了:“爷爷,虫,虫虫!” 是祁嘉礼,他给妞妞看过他身上捉出来的虱子,孩子也只对那个影响深刻,所以要提虫虫。 她举起双手,以为爷爷会抱抱她呢,他剔了光光头,看起来很好玩。 但爷爷并没有,又喊了两声汪汪,扭身去跟别人说话了。 妞妞很疑惑,远远看着爷爷:“呜?” 对了,裹着烂羊皮袄的就是曾风了,他朝祁嘉礼竖大拇指:“他的案子要重审了。” 有两个持枪的警卫,还有俩军官,其中一个就是赵凌成抢了人家婴儿车的那位,邓营长。 一帮军人随时一只手摁在腰部的枪上,这种规格的押运,只有军事犯才有。 而他们负责押运的人,就是祁嘉礼了。 他也不是不想所抱孩子,他手挽上缠着毛巾,毛巾下面当然就是手铐了,他被铐起来了。 祁政委凑在他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听着。 突然,祁政委喊:“小陈,你过来一下。” 同行的马骥举起了相机,要拍照。 可同时祁嘉礼却突然爆发:“祁延安,你给我滚蛋!” 见陈棉棉过来,他抓过祁政委手中的文件扔到地上,狠踩几脚。 然后说:“祁延安你记住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分猪肉,老子一生赏罚分明,都是以身作则,寻金的功劳,你们有脸分就去分功,莫挨老子。” 祁政委脸簌簌的,说:“我们不贪功,可寻金一事对您很重要呀。” 陈棉棉明白了,祁嘉礼的案子要重审,寻金那件事如果说成他的功劳,他翻案的概率就会更大。 祁政委特地赶在叔叔出发前来拍个照,就是为了给他增功。 陈棉棉当然也愿意分享功劳,因为本来寻金一事就是祁嘉礼主导的。 但他自己不愿意,因为他的原则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火车一声长长的鸣笛,车到站,他也该走了。 他看曾风,曾风一拍脑壳,从墙角提过来个篮子来,递给陈棉棉。 祁嘉礼看妞妞:“我攒的甜杏仁,留着给她烧汤喝。” 李广杏的杏仁,烧甜面汤时撒几枚,无比的美味。 妞妞再伸小手:“呜,呜呜?” 她记得这个爷爷,熟悉他身上的味道,还想要抱抱。 但爷爷只抬起裹着毛巾的双手摸摸她的脸颊,踏上火车,就被火车带走了。 祁政委都没那么激动,曾风追着火车喊:“祁老,到了地方记得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农场交给我就好,我会发扬您的精神,祁老,一路顺风呀。” 祁政委无奈:“曾风这小子,说他什么好呢,唉!” 曾司令跟祁嘉礼可是劲敌。 但是曾风却跟祁嘉礼相处的亲如父子,算他厉害。 等火车离开,祁政委郑重其事跟陈棉棉解释:“我们部队,没有任何人想抢你的功劳,但是黄金一事,我叔他没功劳也有苦劳,我也有点私心,希望能帮到他的庭审,今天又急,没来得及提前解释,小陈同志,希望你能理解。” 陈棉棉点头,她当然理解,而且黄金的事就应该把祁嘉礼加上去。 她说:“这样吧,到时候我写一封报告,我把祁老的名字加进去,我给革委会一份,政委您也给法庭呈交一份。” 祁政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可太谢谢你了,小陈,这个人情,我以后一定还你。” 陈棉棉又问:“曾风的案子呢,什么时候开庭?” 祁政委略一思索,却低声说:“我要去趟钢厂,你正好抽空请曾风吃顿饭,好好聊一聊问一问,他揭发他爸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过的。” 曾风揭发了他爸,那件事祁政委当然知道。 但揭发亲人是最容易反悔的,就比如王喜妹,曾经不也差点就揭发了陈棉棉? 别到了黄蝶的案子开审时曾风当庭翻供,岂不白闹一场笑话。 距离市区还有一截路,曾风遂也蹭了个顺风车。 羊皮袄本身就臭,但他的格外臭,熏的陈棉棉和妞妞不得不放下车窗。 在国营饭店下了车,他并不进,而是指挥陈棉棉:“让服务员把饭送到招待所,干部房,老子要享受!” 他所谓的吃苦都是装的,祁嘉礼终于走了。 他要放松,要享受。 而等陈棉棉回来时,招待所的干部房,羊皮袄扔在外面,曾风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 他还在朝着窗外喊:“服务员,多添煤,把炕给我烧的热热的。” 还添煤,他就不怕被烤成猪头? 闻到羊肉香味,他坐起来一看,又要抱怨了:“怎么是清汤羊肉呀,我要吃烤全羊,打回去重做。” 示意服务员放下炕桌退出去,陈棉棉寒声问:“要我不呢?” 西北人吃饭用矮腿炕桌,冬天人们基本都是盘腿在热热的炕上吃饭。 曾风先朝自己竖大拇指:“虽然干儿子的事祁老还没有吐口,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将来他必然会重用我,毕竟你是个女同志,还是要以培养妞妞为重,所以以后有寻黄金那种好任务,小陈,没你事啦,全是我的。” 再拍桌子:“给我找筷子啊,没筷子叫我怎么吃?” 原来还是叫陈主任,但现在变成小陈啦? 而且他还是流氓犯就耍干部威风,怕不是菌子吃多,吃出幻觉了? 陈棉棉冷笑,先说:“你敢对我指气颐使,是因为不管你爸还是祁嘉礼,对你至少比对我好,等你的案子审完你也会立刻提干,成为我的上司,对不对?” 是的,曾风把祁嘉礼哄的特别开心,那步棋就算稳了。 而就算祁嘉礼翻不了案,还是个穷老头子,他也大不了回去,重新巴结他爹。 总之不论谁上位,他的位置都是稳的。 而且揭发信赵凌成已经递上去,他现在没事求陈棉棉,又不像原来是她下属,也就懒得再装了。 今天没有烧饼,是白馍,但也很香,曾风一口大咬:“冬小麦就是香。” 陈棉棉又说:“因为祁嘉礼的案子先审,一旦他翻案,你就会踩你爹。但如果他翻不了案,你就当庭翻供,并说揭发信是祁嘉礼逼着你写的,来个落井下石,连我都要一起害吧,曾风,我就不该信你这个小人。” 曾风才拿起筷子,一愣:“陈棉棉,你怎么总把老子想得那么卑鄙?” 妞妞重复听到的新词:“卑,卑鄙。” 陈棉棉接着说:“你还会帮你爸斗遍三大基地,把所有人全都下放,因为你最了解了,他们哪怕戴着枷锁,白天劳动完,晚上还要加班,因为相比劳动,他们更怕因为赶不上老美的军工发展就要打仗,要牺牲更多的年轻人,你就是这样想的。” 曾风啪的拍筷子:“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再说:“我已经知道了,生产比革命更重要,我要当了领导也是要干实事的,而不是像你,耍花招!” 吴菁菁在招待所呢,听到吵闹声,窗户又开着,就凑过来了:“出啥事啦?” 曾风吼了句:“滚蛋!” 再看陈棉棉,他朝自己竖大拇指:“我要再斗一个人,我就是小狗。” 妞妞见的狗少,所以不记得。 此时孩子才想起来,爷爷是小狗,她笑着说:“汪,汪汪!” 曾风看她可爱,来捏她的小鼻头。 他再说:“陈棉棉,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记住了,拍马屁抢功劳我或者不如你,可要真正干工作,我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我以后也是,我是要搞生产,搞政工!” 他是有能力的,组织工作确实干得很好。 上辈子斗遍三大基地,也是因为妹妹和母亲全牺牲在西北的原因。 刚才陈棉棉其实也是故意激怒他,现在也可以确定了,他会当庭揭发他爹的。 因为他有事业心,而他爹有把柄。 他不为正义,但他要用他爹给自己换前程,换权力。 饱餐一顿后,他再披上烂羊皮袄,还要回去哄另外那几个老头呢。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现在已经悟到了,他想建功立业,就得哄好那帮老头。 也罢,先让他干着吧,但只要有功劳,陈棉棉还是会能抢就抢。 她和妞妞依旧是坐祁政委的专车回基地。 陈棉棉正好问一件事:”政委,等过年,咱们基地真要来文工团演出?“ 祁政委摇头:“曾司令提议,但我们拒绝了,苦就苦点吧,家属们的外省探亲可以适当放宽,让家属们回趟娘家,但是基地,不相干的人,谁都不许进。” 以为陈棉棉是嫌基地太寂寞,他就又说:“大概二月份,过完年,黄蝶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你和赵工都需要出庭,忍忍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要说西北军工在那么困难的境地中,还能有将来的成就。 跟祁政委这种领导的坚守是分不开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5节 他们自我觉悟,把防谍问题看的比命还重,才会有将来的辉煌。 这时陈棉棉并不知道俘获的飞行员是谁。 祁政委回来三天了,之前也没讲过,今天会讲,也是因为首都方面已经在国际层面公开了消息的缘故。 但他也不明提,只说:“小陈啊,我们这趟抓的飞行员特别厉害,具体的你关注新闻报道。” 接着又说:“凌成应该已经到家了,他情绪不太好,你要多开导开导他。” …… 妞妞在车上睡着了,穿的又多,陈棉棉穿的也多,走了一身的汗。 赵凌成不但在家,而且就在厨房里,看着像是在擦台面,却一动不动的。 陈棉棉要敲门,出来个提暖壶的勤务兵:“嫂子好!” 赵凌成一回来就需要大量的热水,卫生搞不到他满意的程度,他是不会停的。 但陈棉棉经过窗户,他似乎没看到。 她进了卧室,给妞妞脱完衣服把孩子放回床上再出来,他还是刚才的姿势。 难道是因为案板太脏,惹得他生气了? 陈棉棉进厨房,揽过男人就娇声说:“辛苦你搞卫生,但是我领了新的小雨伞喔。” 她还得把祁嘉礼送的杏仁收起来,不然赵凌成又要念叨乱了。 书桌上有两本书,一本叫《珊瑚岛上的死光》,还有一本叫《电子大脑的奇迹》。 陈棉棉还以为是翻译的外国书籍,一看作者简介,竟然是国人。 六十年代居然有国产科幻文学,而且所谓的电子大脑,就是将来的电脑吧? 陈棉棉翻了翻书,进厨房说:“这书给妞妞读正合适呢。” 但又觉得不对,于是拍赵凌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体没事吧?”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核基地,倒也没太瘦,但脸色很难看。 陈棉棉再一想,又问:“抓的飞行员到底是谁啊,很难审,撬不开嘴吗?” 赵凌成放下抹布摘了围裙,洗了把手,转身回卧室。 陈棉棉也跟了进来,想了想,关上了卧室门,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凌成盯着妞妞,半晌,终于说:“林蕴曾经说,她攒了我一生都花不完的财富,只要我和我爸愿意去老美那边生活,她会给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素未谋面的大间谍婆婆,陈棉棉好奇了:“她有多少钱?” 国党在重庆期间以金圆券割韭菜,据说蒋夫人一个人就握有十亿美金! 赵凌成竖一根手指:“千万,美金!” 陈棉棉有点佩服赵凌成父子了。 因为哪怕到了将来,千万美金也能叫她心动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凌成,因为如果是她,她应该会选择钱。 沉默许久,赵凌成突然抬头,声音里是满满的沮丧和哀怨:“但是你知道吗,她选择的那个小杂种,他对她极度不尊重,喊她叫疯婆子,还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她。” 陈棉棉试问:“是不是那个姓唐的?” 唐天佑的名字在书中出现过,而知道他的事迹,是曾风跟陈棉棉讲的。 赵凌成点头:“黑蝙蝠中队副队长,唐天佑。” 黑蝙蝠中队就是老蒋旗下,专门负责侦察大陆的特别行动队。 陈棉棉心说怪不得他一走一个多月,而且三个基地静悄悄的,祁政委还特别说要她多开导赵凌成。 却原来他是活捉了异父弟弟,唐天佑。 但瞧他这颓丧的样子,唐天佑那个超雄弟弟,怕是把他打击的不轻? 她试问:“审问工作是不是挺难的,他不肯吐口?” 赵凌成摇头,眼露轻蔑:“他不但是个胆小鬼,而且没有一丁点意志力,熬了三天没让睡觉,问什么招什么,简直软蛋。” 陈棉棉愈发搞不懂这男人了。 那唐天佑是个软蛋,问啥说啥,难道不好吗? 她不了解这个年代,但再一琢磨,就问:“总不会,他还会被放回去吧?” 如果那小子再被放回去,可就白白牺牲一个飞行员了,陈棉棉想想都生气。 但赵凌成摇头:“对岸想换俘,但不可能,他只能去北疆劳改,永远劳改!” 之前还抓到过一个飞行员,跟许大刚在一个地方,北疆的重刑犯劳改农场。 那也是所有俘虏们的下场,不悔改就永远劳动。 这处理结果陈棉棉很满意,就是有点可惜,她大概永远没机会知道,赵凌成那个超雄弟弟,军统少爷,千万美金的继承人到底长啥样子了。 她以为赵凌成还嫌不够狠,遂说:“你要还嫌不够,我托人从北疆找个熟人打打招呼,让民兵重点关注,要耕地就拉唐天佑去架磨扇,要沤肥淘粪的事,也统统让他去干。” 赵凌成手指轻轻摁上鼻子,低声说:“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在辱骂林蕴,而且他是从骨子里鄙视林蕴,还有,林蕴在对岸也声名狼籍,被万人唾弃。” 陈棉棉恍然大悟,明白这男人的痛苦所在了。 他哪怕不敬,但深爱母亲。 为了保留母亲的遗物,他甚至不惜跟爷爷对着干。 母亲抛弃他而选择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该爱她才对。 可是没有,唐天佑享用着母亲的财富,却又蔑视她,辱骂她。 林蕴为党国奉献了一生,但是在死后,却被她的党国同僚们弃如敝履。 陈棉棉都生气了,要她说唐天佑就被劳改一辈子,太可恨了! 想了想,她柔声说:“我就只要妞妞一个孩子,我也会把我所有的爱和存款都交给她,而且我会好好教育,叫她尊重父母,尊重长辈,把她教育成个乖孩子。” 果然,赵凌成喜欢听这个,他轻轻去握妞妞的手,唇角勾了起来。 声哑,他重复说:“我们会变强,也会变好的。” 他知道是因为他们八路太穷太弱,他才会被母亲抛弃的。 他也一直在努力变强,让国家变得跟老美一样强。 他能接受母亲不爱自己,但接受不了唐天佑那个小杂种骂母亲是表子,是荡妇。 他依然不恨她,只是为她的一生所不值。 陈棉棉想了想,举起赵凌成给妞妞买的书,柔声说:“会好起来的。” 又说:“我梦到过未来,就像书里说的,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电子大脑,我们的飞行器会降落在月球表面,我们的导弹能飞到西北球,甚至能遮挡月亮的,光芒,老美都会被我们吓的闻风丧胆呢。” 关于东风-2的试射数据已经是官方公布过,1200公里。 而别看赵凌成工作时冰冷严苛,一丝感情都不带,但他内心没那么坚定。 如今,只有老美的导弹能飞一万多公里,他们的还远远不够。 唐天佑很脆弱的,稍微折磨一下就会招供。 但他特别喜欢辱骂赵凌成,辱骂土八路的军工,骂他们比不上老美。 而在战争结束后,军工成了新的竞赛场。 军工人们,没有人知道天是否会亮,他们又是否能赢下这场苦战。 陈棉棉半开玩笑,讲的是将来确实会发生的事。 赵凌成收了难过,说:“你读书的时候要告诉妞妞,这是科幻,是想象。” 陈棉棉笑着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我真的梦到过未来,未来也正是书中所讲的样子,所以我才会带着妞妞回到基地?” 见赵凌成表情渐渐凝重,她坚定的说:“能的,真的能实现。” 她是从离开半年,怀胎七月再回来时突然变的。 她懂得英文和俄文,知识面丰富到,甚至超乎了赵凌成的认知。 也许她依然是在哄他,是在照着科幻书编造未来。 但赵凌成他们所奋斗的终极目标,就是要让导弹飞向西半球,威慑老美。 而如今,普通人或者还能悲春伤秋,但军工人不可以,他们必须日以继夜,才能让国家超英赶美。 赵凌成被唐天佑伤以千疮百孔的心,被妻子用甜言蜜语成功修复,他缓过来了。 深吸一口气,他说:“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顿了顿又说:“事情并不大,但是,它能影响到黄蝶还会不会信任曾司令,并当庭翻供。” 陈棉棉忙问:“什么事?” 要帮李开兰收拾曾司令那个大渣凤凰男,啥事儿她都愿意干。 第68章 芭蕾 因为林蕴, 赵凌成从小就知一件事。 女性或者体能不如男性,但智商绝对不输。 他也最知道了,女性都是伪装高手,尤其是伪装爱情。 而在八个月前, 黄蝶案发后, 除了让曾风顶缸, 曾司令还有一条路可走。 他该下令彻查黄蝶并向组织坦白, 自我检讨,并自请调离核心岗位。 避避风头而已,他表现够好, 顶多一年半载就能回原岗。 但是他太他贪心了, 不愿意放权是其一。 再就是在发现黄蝶只是针对李开兰而非他后,他陷入了可笑的错觉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6节 他以为黄蝶对他是真爱,也只是想争宠上位, 做他夫人而已。 作为父亲, 按理他该把孩子的利益放首位吧。 但他在向曾风下跪的那一刻, 其实是把黄蝶放在了曾风之上的。 他以为黄蝶是真爱, 就想凭借权力保下她。 要黄蝶确实柔弱无辜, 只是被迫向对岸发过些小情报, 他也能保得下来。 因为政府的态度是,只要没帮国党杀过人的间谍, 就一律判处劳改。 放到大西北来种地,还方便曾司令和她往来呢。 …… 听赵凌成大概讲了一下, 陈棉棉明白了。 她说:“黄蝶杀过人吧, 她杀的谁?” 柳燕是肯定要枪毙的,因为她伙同邓西岭杀过军工专家。 那黄蝶呢,她杀的是谁? 而且陈棉棉挺想不通的, 她说:“还有法国外交官追求过黄蝶呢,她如果跟着外交官离开,现在人都已经在巴黎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她非要杀人,她图啥?” 赵凌成搜过黄蝶亡夫的骨灰盒。 那件事直到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他也了解所谓的,法国外交官追求黄蝶的内幕。 他说:“法国外交官已婚,也只想找个情妇,而且明确说了不会带黄蝶回法国。” 想起黄琳讲到那位法国外交官时的艳羡,陈棉棉有点哭笑不得。 以为老外人傻钱多还深情,狗屁,老外再精不过了。 打着真爱的名义白螵白睡,啥利益都没有还搞臭了名声,确实划不来。 每个人做间谍的心路历程当然都不一样,而且黄蝶不止杀过一个人。 她也不像邓西岭是为色所诱,不像柳燕是于懵懂年龄被迫。 她从始至终追求的都是高嫁。 从解放前想嫁入国党高官家庭,再到解放后想嫁个大领导。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凭美貌做人上人。 赵凌成有她完整的杀人时间线,准备在法庭上公布。 但是他还要追云雀,就不想暴露自己。 而且有那么一个人去向法庭提交证据,讲述黄蝶的事,会比他更合适。 听他这样讲,陈棉棉想到了,她打个响指:“李开兰吧!” 但她又说:“李开兰还被曾司令软禁着吧,她能出得来?” 赵凌成解释说:“在曾司令当选之后,他就放李开兰回东北老家了。” 又说:“你帮我写封信,别的先不说,喊她来西北过年。” 曾司令也得守法,不能一直软禁妻子。 李开兰并不知道黄蝶是间谍,还有俩孩子呢,也没办法跟丈夫撕破脸。 而女人在出了变故后最先会选择的就是回娘家。 但是一过完年黄蝶的案子就要开庭,赵凌成就需要陈棉棉喊来李开兰,在庭审的时候,给予曾司令和黄蝶关键一击,叫他俩为他们的真爱付出代价。 话说,曾司令那么精明的人却于阴沟里翻船,为真爱而冒险,其原因。 他是凤凰男,靠妻子起家,对着岳家永远低声下气。 而当有了权力,又自以为遇到真爱,他就会挺身而出,做真爱的个人英雄。 李开兰作为妻子,现在当然要忍气吞声,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嘛。 可要曾风当庭揭发老爹,他们父子就会反目。 而男人是只要有性功能就还能生儿子的,曾司令也肯定会不择手段打击曾风。 黄蝶不反口供,他的赢面也不大。 但如果是李开兰站出来,以原配的身份揭发黄蝶呢? 她肯定会的,因为不管任何一个女人,在丈夫和儿子之间都会选择帮儿子。 男人出轨不算严重错误,睡了间谍,那间谍要没搞出人命也不算。 但要他睡的是个双手沾满革命前辈的鲜血,恶行累累的间谍,他还帮她辩护呢? 曾司令不是个坏领导,到他那个层次的人也都有能力。 而且他特别善于拉拢民心,就好比,他最喜欢带着文工团四处搞慰演了。 没有危机意识的军人和家属们当然也都更喜欢他。 可祁嘉礼能被柳燕腐蚀,就是他促成的。 而他非但没意识到错误,刚到西北就轰轰烈搞慰演,搞的基地人心浮动。 基地的下级领导们就又要投入大量精力在警卫工作上。 拿他和祁嘉礼相比,赵凌成当然选后者。 至于黄蝶,林蕴自己赚的钱都享用不到,她又凭什么做人上人。 赵凌成不允许,他必须让她被绳之以法。 只是给李开兰写封信而已,陈棉棉爽快答应,并找出了纸和笔。 赵凌成也默默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系围裙。 他爱搞卫生,而因为他宽肩窄腰,臀还够翘,系上围裙尤其显身材,陈棉棉就喜欢多看几眼,但他就一点烦人,太爱唠叨了。 那不,还没干活又开始唠叨了:“阳台可真乱!” 接着唠叨:“妞妞的衣服只能用手洗的,你怎么能扔洗衣机呢?” 边唠叨他边系围裙,但手突然一僵,下意识抓皮带。 好稀奇,他媳妇正在解他的皮带。 而且她在他耳边问:“妞妞还没醒呢,难道你不想吗?” 赵凌成岂止想,简直快要想疯了。 但他说:“等等,我需要……”他需要先把卫生搞完。 可是妻子用唇吻封上他的唇,重又解开了他的皮带:“但是我想啊。” 她的唇好香好软好滑,法式深吻,赵凌成着不住。 不过她居然会有那方面的需求,为什么? 说时迟时那时快,煞风景的妞妞这会儿醒来了,撇着嘴巴在喊:“妈妈!” 赵凌成果断抱起媳妇进小卧室,还把门反锁上了。 他喜欢妻子唇齿间的味道,喜欢她身体的线条,喜欢她浑身散发的香味。 他明知是堕落的,是靡靡之欲,但他就是喜欢。 而要说起性,依然是唐天佑,气的他脑仁疼。 那小子特别天真,以为他爸必然能促成换俘,他也马上就能回去。 而他甚至要求军方转告他爸,让帮忙哄着他的女朋友们,不要一个撞破了一个。 他还问共党是不是真的都共产共妻,妻子要跟人分享。 林蕴的钱他一分都不给哥哥,但是,他愿意跟哥哥分享自己的女朋友。 赵凌成早就知唐天佑是个刚愎狂妄,自以为是的小杂种。 狗东西,他既不爱母也不懂什么叫爱情。 但赵凌成懂得,甚至可以说他是虔诚的,爱情的信徒。 这会儿妞妞哼哼唧唧,估计马上就要下床了。 但争分夺秒,小钢丝床咯吱咯吱,赵凌成还是选择先满足妻子。 她居然会主动索要那种事儿? 是因为和他一样,终于从中体会到美好了吧。 妞妞已经翻下床了,于大卧室转悠了一圈,推开了厕所门。 再念叨一声妈妈,她到了厨房门口,哭腔:“妈妈!” 陈棉棉听到孩子的声音近了,猛得一把推。 赵凌成才爽到一半,提着裤子飞奔出门,把闺女给拎了起来。 厨房门上一排暖壶,要撞倒一个孩子可就烫伤了。 又是好久不见,但妞妞脑海中已经有关于爸爸的印象了,并不排斥他的抱抱。 不过孩子是每一觉醒来,首要任务就是找妈妈的。 所以直到陈棉棉也从小卧室出来,洗罢手来抱抱,妞妞才重又欢乐起来。 她已经会八卦了,手摸脑袋:“爷爷光光,头,jiu啦。” 还得妈妈来翻译,她最爱的爷爷被剃光了头发,乘坐火车离开泉城了。 指小卧室,她又说:“算xu,建明哥哥,会哒!” 她只会算加法,但张主任的儿子四年级,已经会算乘法了,看的妞妞一愣一愣的,她要爸爸教她更多的算术。 爸爸抱她进了小卧室,拿出纸笔,规规整整写口诀。 她还得先学减法呢,加减会了之后才能学习乘除法,循序渐近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7节 先认口诀,爸爸再教她如何练习。 陈棉棉得先给曾丽拍封电报,要她妈的地址,然后才能写信。 她要出门,赵凌成递来大外套,哑声问:“是不是上一回的感觉很不错?” 他以为是走之前那次让妻子觉得爽,所以才会主动的。 他不仅虔诚,还愿意积累经验做得更好。 陈棉棉舔了舔唇,抓过围裙给男人系上,低声问:“你有没有听过制服诱惑?” 赵凌成那双漂亮的眸子,但凡不露凶光,就会显得可怜巴巴。 据说他妈跟他长得很像,那仅是一双眸子都能勾人了。 他认真听着,陈棉棉也认真讲:“男人最帅的样子,就是系着围裙的样子,围裙也是一个男人最性感的制服诱惑,每当女性看到就会有冲动,所以,快去搞卫生。” 制服诱惑,又是一个新名词。 赵凌成傻傻的相信了,系上围裙看镜子,认真打量自己。 而且以后搞卫生的时候他都不会再唠唠叨叨的,惹得陈棉棉心烦了。 对了,赵凌成是少有的能共情母亲的男人。 绝大多数都跟曾风一样,当必须选择其一时,男人都会本能的偏向父亲。 但有句古话叫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那句话再没错的。 曾风愿意揭发老爹是为自己的仕途,但任是他都没料到,能帮他免除劳改之苦的,居然是他向来嫌弃,非到不得以,连面都懒得见的老母亲,李开兰。 …… 今天腊月二十七,马上就要过年了。 赵凌成的工作也可算忙完。 他还专门搞了个惊喜,要在过年时给媳妇孩子。 但是有人来找他,而且是烦人精魏摧云,因为涉及陈棉棉,赵凌成还没法生气。 魏摧云只能到小广场,见面就说:“赶紧喊小陈,去接挖掘机。” 见赵凌成愣着,又说:“十台挖掘机,已经到乌鞘岭了,接货人是曾风。” 赵凌成才反应过来:“河西从东北要的挖掘机,到货了,十台?” 军工基地都只有两台挖掘机,核基地最多,但也只有八台。 那十台挖掘机既有曾司令和曾风父子的面子,但最重要的是李开兰的督促。 否则就算陕甘宁青新五省一起催,都不可能来的那么快。 点名是曾风接货,李开兰也是想帮儿子撑场面,助他立功,减少劳动之苦。 可其实那些挖掘机是陈棉棉要的,功劳也应该属于她才对。 赵凌成再问:“所以小陈还得去趟乌鞘岭?” 听着都是西北,但去趟乌鞘岭,要是火车也得六个小时。 魏摧云掰的手指咯咯响:“货我去接,今晚十点让她到泉城货运站接东西。” 他要走,赵凌成又喊:“魏科长。” 走近两步,他手指:“你耳朵后面那黄黄的是什么?” 魏摧云蛮不在乎:“耳朵冻烂了,流他爹的脓水呗,还能是什么?” 觉得不对,他又说:“赵总工,不要胡思乱想,咱们西北人没那么多花花肠肠子,只要没有马匪抓壮丁,顿顿窝窝头,过年有顿饺子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在西北的野外,冬天人们耳朵都会冻烂,脓水结成厚壳。 魏摧云的脓壳没了,在流脓水,那是因为他专门洗过,并且是用香皂洗的。 他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可他又是个大老粗,就显得很诡异。 赵凌成直觉他跟自己一样,也喜欢现在的陈棉棉。 不知不觉得中,魏摧云变的讲卫生了,也不像原来一样爱讲脏话了。 但他的想法也是真的,爱情是狗屁,他不理解那种事物,他只要吃不完的窝窝头。 他梆梆硬的大男子主义,却会屈服于陈棉棉,也是为了能吃饱。 真是奇怪,赵凌成明知魏摧云喜欢他的妻子,但现在他却厌恶对方了。 他也能理解为什么赵军会那么厌憎,反感他一切资本主义式的恶劣习气了。 他说:“晚上十点,小陈会准时去接货的。” …… 今天陈棉棉敞开了油锅在炸年货,蜂蜜小麻花,沙枣仁油饼,她还专门买了芿子仁,和着新到货的红糖烙甜油馍,妞妞坐在婴儿车里,在厨房门口吃现成。 小妞儿一手小麻花一手大油饼,满嘴冒油。 姜霞也在帮忙,她是有工资的大厨嘛,来学习制作各种本地面食。 而等她会做了,陈棉棉不就可以躺平等吃了? 陈棉棉都没想到,短短八个月的时间,东北就真的能送过来十台挖掘机。 看表下午四点半,她说:“那我现在就得出发?” 姜霞笑着说:“去吧,剩下的饼我来烙,凌成带孩子,他带的比你更好呢。” 妞妞本来耸一下屁屁吃一口,但闻声闭嘴,扬头看妈妈。 赵凌成说话的功夫已经淘好热毛巾,来给闺女擦油乎乎的小手和嘴巴了。 他把孩子的嘴角擦上去,小家伙又撇了下来,望着妈妈。 过年要放假,也该休息,赵凌成也更想休息。 可今天陈棉棉要出了基地,就得在外面过夜,而于妞妞来说妈妈只要不在家,那她今天和明天都不会开心的,所以赵凌成说:“算了,我和妞妞陪你一起去。” 乘着夕阳出门,大人思虑重,没心情欣赏。 但妞妞可太喜欢了,火车慢悠悠,外面一片雪白,却时不时蹦过一只野兔子或者一只大黄羊,还有各种她不认识的大野鸡,时不时也会扑楞着翅膀飞过,那一切都让孩子觉得新奇,看不够。 陈棉棉今天就不用背面了,她别出心裁,用一瓶红墨水把信纸染红。 她都不知道挖掘机厂的名字,到了之后再看,耍花招嘛,给他们搞个大大的感谢。 染完纸,她还一张张搭到暖气上要烤干。 赵凌成突然说:“我看北疆的气温,平均比咱们低十度左右。” 泉城的冬天基本是零下十几到二十度,但北疆的气温甚至能达到零下四十度。 唐天佑的审理已经结束,估计快去北疆了。 陈棉棉以为赵凌成恨不能对方死,就说:“南方人去了那地方,恐怕活不过冬天。” 赵凌成用了一年的时间,各种耍手段把唐天佑骗了过来。 他本来也想揍一顿,然后让那家伙死在北疆。 但现在他更希望唐天佑能意识到林蕴有多么爱他,以及,反攻不可能实现。 他不能让那小子被冻死,得送套好棉衣给他。 明年吧,抽时间赵凌成请假上北疆再去揍他,狠狠揍他。 魏摧云因为不想曾风拿走功劳,就把接挖掘机的事只告诉了陈棉棉,但她到了泉城,带妞妞另倒车去货运站,就让赵凌成去通知所有领导了,那其中就有曾风。 而因为邱梅在家,他俩一起,不过半个小时已经到货运站了。 邱梅当然开心,以后挖水利就不用费人工了。 但曾风上回见陈棉棉的时候还很嚣张,这回却是木呆呆的,傻站在远处。 陈棉棉主动跟他握手:“挖掘机这事,你是头功。” 挖掘机是李开兰为了儿子运作过来的,这个功劳她就不抢了。 她又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个懂操作的,教民兵队如何操作挖掘机。” 曾风紧裹着羊皮袄,手还烤着火炉,说:“我会。” 陈棉棉不太相信:“你会开挖掘机,你什么时候学的?” 又说:“曾风同志,技术岗可不是靠吹牛就能拿下的,你要说会就真得会。” 曾风手拧眉心:“我舅就在挖掘机厂工作,那东西于我就是玩具。” 见妞妞朝他伸手,他抬手,接到根细细的,上面亮晶晶,还洒着芝麻的小麻花。 接过麻花咬了一口,他哽噎:“但我还以为,我妈不会管这事儿了呢。” 妞妞惊呼:“xuxu,哭哭。” 曾风猛吸鼻子:“你才哭哭,叔叔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但其实他确实很难过,也抑制不住的想哭。 因为就在八个月前为了保他爸,他要上公安局自首。 李开兰坚决反对,还破口大骂,说自己从此就当没有曾风这个儿子。 流氓罪至少五年,她不希望儿子为了爹,去背那个罪名。 后来还是秘书给她打了镇静剂,她才停止闹腾的。 但老爸出轨儿子善后,置母亲于何地? 曾风真以为母亲从此不管他的事了。 可是她回东北才多久,挖掘机就给他送来了? 大家是挤在货运站站长的办公室里,围着炉子烤火呢。 陈棉棉说:“怀胎十月是你妈,临产痛的是你妈,她怎么可能会不管你?” 又酥又脆,甜甜的麻花,曾风吃完还得舔手指。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8节 因为虽然前段时间黄秘书又送了他一些粮票,可是又被人偷走了。 他被迫,也只能天天吃高梁,糜子和谷子。 而当有了挖掘机,他就不需要再捡煤球了,教别人开挖机也是劳动嘛。 他又说:“其实我妈原来很苗条的,也不丑,但生曾丽时难产大出血,那时候又没有奶粉,怕曾丽活不下来,她就拼命吃啊吃,把自己吃成了个大胖子。” 妞妞看他还在舔手指,把自己口水哒啦的手指伸了过去。 她的手指上好多蜂蜜,甜甜的呢,给叔叔吃。 曾风嫌她手指脏,推开了。 而他上一秒还在为老妈伤感,下一秒已经在跟陈棉棉谈条件了。 他说:“我需要一件特种棉衣和一双特种棉靴,还有,我一到公安局那帮公安就傻笑,不搭理我,你去帮我报案,看是谁他妈一直在偷我的粮票!” 又气急败坏的说:“有人盯着我呢,专偷我的粮票。” 他没那么清高,打完了黄秘书,还要问人家索要各种票据来享受。 但已经连着三次了,每次他要到粮票,眼不丁就没了。 要不然曾风也不会被饿瘦成如今的鬼样。 头一回陈棉棉知道,是魏摧云偷的,那后面呢,难不成还是他? 她忍着笑说:“偷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偷,偷粮票也是,可恶的小偷,怎么就只盯着你偷粮票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报案,让公安帮你查,看小偷是谁。” 说话间林衍带着一帮紧集召集的民兵们,扛着绳索和木头,浩浩荡荡的来了。 挖掘机将归民兵队直接管理,也算一笔财富,人人喜笑颜开。 随着火车一声进站鸣笛,陈棉棉把妞妞交给赵凌成,迎着寒风出了门。 除了民兵,还有一帮列车货运员,个个手上,耳朵上全长着累累黄色大冻疮。 而偷曾风粮票的人,魏摧云跳下车来,看到他先甩鞭子。 曾风只看陈棉棉,唇噙一抹微笑:“说吧,你是想请那帮驴日的,还是要请我卸?” 魏摧云甩鞭子:“驴日你爹的,骂谁呢?” 曾风还是得先躲到陈棉棉身后才敢骂:“驴日你爹,日你家祖宗三代!” 脚步蹭蹭,魏摧云已经甩着鞭子冲过来了。 陈棉棉高举双手,大声说:“有请曾师父为咱们卸车!” 再拦着魏摧云:“闭嘴吧你,他会开挖掘机,能帮咱们卸车,你能吗?” 林衍带头鼓掌,还特地上前,对曾风说:“有请!” 这年头会技术的就是高人一等。 魏摧云之所以尊重各个基地的军人们,就是因为人家懂技术。 挖掘机是露天运送,用螺丝直接拧在车板上的。 他总还是不放心,先打开一架的挖勺,确定曾风能转动它,这才卸螺丝。 而被他欺负到爆菊花,曾风找到机会能不报仇? 曾风小时候经常玩,懂得如何正确利用挖勺的力量腾挪,卸的棒极了。 但卸一台他就故意说:“日他爹,要问谁爹,姓魏的爹!” 小狗日的,这不摆明了骂魏摧云? 深夜,寒风烈烈,但魏摧云却被气的火冒的呼呼的。 可是没办法,包括他在内,现场除了曾风,就没人会开挖掘机。 而要没他,大家就要用绳索棍子,肩膀硬生生的往下抬。 魏摧云气的咯咯咬牙,也想好了,曾风再有粮票他还要偷,全给他偷光光! 但其实曾风心里也不好受,不,他好难过。 哪怕最终扳不倒曾强,他也必须去揭发,并跟对方划清界线。 因为黄蝶那个雷太大,祁嘉礼的案子目前看形势也很好。 而只要祁嘉礼能回去,以他的性格和手腕,任何一个间谍都休想逃得掉。 不过曾风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件的出发点是帮母亲。 可是李开兰在逃离曾强,并到东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运作挖掘机。 挖掘机的收货人就是他,而且他卸到最后一台的时候,闻到车里的味道很熟悉,于是揭开驾驶座的盖板,就见里面堆的满满的,全是桃酥饼干和巧克力。 还有一双厚墩墩的大棉鞋,一件狍子皮的大棉袄,一双棉护膝。 里面还有一张纸,也就一句话:小风,吃饱。穿暖。 那是李开兰写的,她文化程度不高,更不会写信,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就只交待了几个字。 老爹只会用亲情绑架他。 但老妈呢,哪怕被他背刺,对他的要求也只有吃饱和穿暖和。 驴日的曾强,曾风要他好看! 第二天腊月二十八,就劳改的右派们都能放假。 也能领到面粉和羊肉大葱,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了。 也是在今天,祁嘉礼的事也被登到了军报上。 虽然还没有判决结果,也只有一篇批评文章,但批的只是他管理不严,账目混乱的问题,并没有指他通苏。 陈棉棉是在回基地的火车上看到的报纸。 搞政治的敏锐性,她大概扫了一眼就说:“他没问题了。” 赵凌成接过报纸来看,却是反问:“怎么没有平反的标题?” 陈棉棉笑着说:“他本来就有罪,又何谈平反,要我猜得不错,暂时他还回不了部队,而是会去一个既军事化管理,但又农业化的地方。” 赵凌成脱口而出:“兵团。” 陈棉棉说:“如果是我帮他安排工作,就安排到兵团去。” 祁嘉礼懂农业,到了兵团能提产粮好立功,那么将来,他就还能走得更远。 陈棉棉曾经帮他,也是想自己将来能走得更远。 但之前曾风提过,说祁嘉礼更希望她待在家里培养妞妞,确定吗? 还有,他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应该也有城府,看得出来曾风就是个两面派。 那他怎么还会答应曾风,说将来会委以他重任呢? 他又准备给曾风什么样的重任? 且不说这个,目前过年只放三天假,而在祁嘉礼的案子结束之后,黄蝶的案子就要正式开庭了,陈棉棉和赵凌成,马骥几个作为证人都得到场。 也在今天,军法的传票终于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李开兰四天前拍的电报,说她已乘坐火车,从东北起程。 算一下,大概明天晚上,她人就到军区了。 而今年过年基地虽然没有文工团来唱歌跳舞,但是文艺活动也不少。 而且在如今,基地外面,别的地方都是露天电影。 但基地的大礼堂里不但有暖气,而且是全天候循环播放电影,啥时候都可以看。 就一点不好,只有八部电影,也就是传说中的样板戏,总共八部。 看来看去的,大家全都看腻了,看的人也就很少。 赵凌成向来工作不带到家的,但今天忙忙碌碌的,从单位搬来好多东西。 而且应该都属于管制品,因为马骥一趟趟的来签字,都烦了,劝赵凌成:“你也真是的,费那么大的劲,一趟趟的跑,审核,要我说,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终于所有人全部离开,赵凌成还要搬衣柜。 陈棉棉刚吃完晚饭,正躺床上给妞妞读故事书呢,也问:“你到底要干嘛?” 赵凌成系上围裙防搞脏,干活儿,却说:“你们不用管,等着就好。” 过会儿,他又把个木箱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看他打开,陈棉棉有点印象了:“我在省城的时候见过这东西。” 妞妞喜欢听那个故事,《珊瑚岛上的死光》,见妈妈不读,抓起来自己磕磕绊绊的读,但不一会儿,孩子惊讶的发现,在挪开衣柜后,墙上有画面了。 而且出来的,全是跳舞的小人儿,好漂亮啊! 她可算放下了书,等爸爸调出低低的音乐声,孩子认真看了起来。 陈棉棉也教闺女:“电影放映机,这个叫作《胡桃夹子》,是一首芭蕾舞曲。” 微型电影放映机,还是去年,李开兰带着她和妞妞一起看过的。 这东西基地也有,就《胡桃夹子》,在五十年代,它在国内属于反复放映的。 赵凌成也不知找了多少人,办了多少手续。 而且一旦她向革委会举报,赵凌成私底下看这种东西,绝对要劳改。 但显然,赵凌成也发现了,他的妻子不但不伟光正,而且很喜欢这种堕落的东西。 当然了,妞妞生在这个贫脊的时代,住在贫脊的大漠里。 主要是为了女儿,赵凌成冒着被下放的风险,把好看的芭蕾舞曲搬回了家。 妞妞也果然喜欢,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两个小时的电影演完,困的撑不住的小家伙才可算睡着了。 陈棉棉也困了,就准备起身,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而赵凌成一直在搞卫生,为了遮掩音乐声,还特地放了歌曲在外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89节 陈棉棉要出门,见他站在门上,还戴着围裙,打了个哈欠,就问:“卫生还没搞完?” 赵凌成伸手拦住妻子,掐腰一搂,低声说了句:“完了!” 陈棉棉想去洗涮,而且人不可能永远撒谎,她就说:“解了围裙呀,多难看。” 再推男人:“去把外面的音乐关了吧,睡觉。” 她说得很正常吧,可赵凌成蓦的就生气了:“你不是说我系着围裙最好看?” 顿了顿又说:“还说是……” 陈棉棉想起来了,为了让这男人多干活少哔哔,她说过,围裙是男人的制服诱惑。 她连忙改口:“好看的,好看极了。” 但赵凌成已经生气了,因为怕外面的人听到,他提着个小收音机,但凡有人进楼道,他就在家门口放。 他还得时不时看着小卧,大卧室的窗外,看有没有小孩儿摸过来,听到声音。 媳妇和闺女享受芭蕾艺术时,他负责站岗放哨。 而且他早知,他这媳妇儿比柳燕和黄蝶俩加起来都狡猾,大概也只有就云雀可与之媲美。 但他又上当了,他真的以为围裙是制服诱惑,他今天傻乎乎穿了大半天。 …… 男人生气了,双手抱臂,双眸里满满的,死寂的寒冷。 陈棉棉去拉他胳膊,却发现他肌肉是硬的,她的力气都不足以掰开。 她只好放下身段来哄,柔声说:“电影可好看了,我和妞妞都可喜欢看了,谢谢你。” 见男人一动不动,也不吭声,陈棉棉掂脚,舔他耳垂:“上床吧,我服务你?” 见他仍不动,她鼻尖抵着他的鼻尖问:“嗯?” 赵凌成垂眸,不敢望妻子那张随着岁月而愈发白皙,精致的面庞。 他甚至不争气的想,如果她还是原来那黑乎乎的,两坨高原红该多好。 那时候他对她欲望的,甚至没有本能的性冲动。 而直到现在还没露面的云雀如果是个女性,他想,她哄男人,大概就有陈棉棉的功力吧。 顿了半天,他终于哑声说:“唐天佑讲过云雀的事。” 陈棉棉大惊,也好奇了:“他把云雀招供出来啦,那到底是谁?” 第69章 调情 唐天佑确实知道云雀。 因为对方跟他爸, 唐军座一直是单线联络。 而据他所讲,云雀跟林蕴是同时期进军统的,属于元老级别。 而且在他小时候,云雀还曾去过他位于南京的家。 他远远见过, 那是个穿旗袍的女人。 但看对方后来发的电报, 说他(她)已经结婚, 有妻有子, 也就是说他是个男性。 至于云雀到底是男是女还是人妖,唐天佑倒没所谓。 他专门跟赵凌成讲优秀间谍云雀,依然是为了贬低和辱骂母亲林蕴。 因为林蕴泄密导致飞机出事那件事早就解密了。 林衍会被邓西岭栽赃, 也是唐军座指示云雀促成的, 以报复他的背叛。 唐天佑也拒绝承认林衍是他舅,且以林衍为耻。 …… 陈棉棉一直以为云雀是个女性,但这咋又变成男人了? 她亲手帮赵凌成解围裙, 说:“该不会性别为男, 但他原来一直在伪装女人吧?” 有名的影片《蝴蝶君》就是, 主人公是男人, 却一直在伪装女性。 但那只是陈棉棉的瞎胡想, 赵凌成选择理性分析。 他先说:“他应该是个年龄跟我差不多, 或者比我稍大点的男人。” 顿了顿才又说:“云雀已经发展到二代了,一代是女性, 但是已经退休了,目前活跃的是二代云雀, 按年龄他应该是一代云雀的儿子, 他自己还有个儿子。” 赵凌成的推测更加合理。 因为林蕴如果活着,也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而妈妈是间谍,把儿子培养成接班人的可能性就很大。 但跟赵凌成同龄又在西北待过的, 军人,知青,亦或者是下放的干部? 陈棉棉突然想起来:“红旗渠上面有个五七干校,隶属兵团,里面全是戴眼镜的文化人,干上一段时间就会提干离开,云雀会不会就是五七干校里的干部?” 其实综合唐天佑的口供,赵凌成分析,云雀应该不是在军工基地,就是在东风基地待过,俩基地也从一个月前就启动了新一轮内查,所有人又得被扒着查一遍。 而赵凌成最怀疑的,是刚刚调走的曾云瑞。 这趟到省城,他俩会再见面。 到时候他会试探的,看曾云瑞到底是不是云雀。 但当然,这些目前他还不能跟陈棉棉讲。 因为如果曾云瑞真是云雀,他可能在之前就已经利用陈棉棉传递过情报了。 赵凌成摘了围裙,转身进洗手间,关门:“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陈棉棉笑问:“你是要冲澡吧,我来帮你搓搓背呢?” 再轻敲门:“我还会按摩呢,手法超好喔。” 卫生间地上铺着两件包浆的大棉袄,赵凌成今天必须把它洗出来。 他又被妻子骗了,这回也下决心要晾她一段时间,语气也硬的不行:“不需要!” 不等陈棉棉邀请又说:“其实那方面,我没所谓的。” 这年头,人们的娱乐也就床上那点事,但他竟然都不要了? 且不说赵凌成到底能硬多久,陈棉棉本以为她不可能见到唐天佑。 但大年初二这天,赵凌成把新洗的棉袄棉鞋打包,又装了一大包的大麻花小油饼,还把他新洗的,陈棉棉的特种棉袄,并一管口红递给她,说:“去见唐天佑。” 陈棉棉一个机灵:“大过年的,他要去北疆了?” 这管口红是黯豆沙色,她不太喜欢,她喜欢另一款,亮豆沙色的。 但她拉开抽屉才想换,赵凌成却说:“那个更配褐色,显白。” 再团过妞妞:“来,爸爸帮你梳头发。” 一岁七个月的小闺女,头发已经能扎出五个小揪揪了。 如果可能,赵凌成想用彩色的橡皮筋,但可惜他只能买到黑色的。 妞妞的棉袄还是当初曾丽买的,里面又是毛衣又是毛背心的,套的鼓鼓囊囊。 小家伙只要摔倒,因为衣服太多,自己都没法爬起来。 而等赵凌成打扮好闺女,陈棉棉也已经收拾好自己了,出卫生间问:“怎么样?” 她的棉袄还是赵慧送林衍,他又转赠给她的。 因为太过宽大了总钻风,她让售货员小贾帮她改小了一些。 上回去东风基地时赵慧还送过她一副墨镜,但她装在兜里,暂时先没戴。 赵凌成的小心思陈棉棉最了解了,他不但在军工方面一心要超英赶美,媳妇孩子的也不想输给唐天佑,就希望她和妞妞都尽可能打扮,闪瞎唐天佑的狗眼。 他说到做到,最近几天可硬气了,都是自己一床被窝单独睡。 他还在生气,性生活都拒绝过。 但对于她外貌的点评很公允,他声音沉哑:“特别漂亮,漂亮极了。” 他其实就算放到将来,也是个很优秀的,叫陈棉棉愿意走入婚姻的男性。 也就一个毛病,小心眼,还爱唠叨。 过年就已经立春,暖和了,院子里家属们在闲聊。 陈棉棉怕太标新立异会脱离群众,所以低着头走,而听她们聊的话题,好像是说后勤处某个军人的媳妇在老家病死了,大家想撮合姜霞再嫁,正在劝姜霞呢。 但姜霞失踪在沙漠里的丈夫高高帅帅,还特别会疼女人。 后勤处那个又黑又丑,她就不太情愿。 说回赵凌成他们。 马骥开着车并不出基地,而是沿石子路直接到东风基地。 妞妞的记忆力有点吓人的,因为经过核废料湖,遥望远方高高耸立的发射塔,那儿现在是空的,但她指着就要跟爸爸讲:“那那,大飞机,飞,飞jiu啦!” 赵凌成拿把小梳子帮女儿梳乱发:“还会有新的大飞机。” 妞妞点头:“姑奶奶,开!” 在她的理解中,大飞机都是由姑奶奶来驾驶的。 再往前就是泉城的更西边,石油小镇了,一条国道直通北疆。 脚下是个三岔路口,一边是核基地,一边是东风基地,再往下走就是军工基地。 唐天佑戴着手铐和脚镣,此刻站在押运车旁,正在朝国道编号碑撒尿。 而他撒出去的尿落地就结成了冰柱,高高竖立在界碑上。 他笑了:“有点好玩喔。”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0节 四个身形瘦削皮肤黝黑的特种军人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唐天佑已经游说过这帮人很多次了,也终于死心了,因为这帮共党就跟他爸形容的一样,又臭又硬,冥顽不灵,他也冻的受不了了,就说:“开门,我要上车。” 但一个军人大力把上他肩膀并向后一扭,然后立正。 唐天佑是王牌飞行员,视力当然好,远远看到辆来辆,正是押自己去核基地的那一辆,一猜来的就是赵凌成,虽然冻的发抖,却也立刻挺起了胸膛。 随着赵凌成下车,特种军人们立正敬礼。 他把装棉衣的尼龙袋递给军人们:“上面烫了囚服二字的,给他穿着。” 再拍一大包年货,看唐天佑:“不要送给任何人,留着自己吃。” 他是重刑犯,有单独的牢房。但赵凌成担心他会把吃的送人,然后自己饿死。 唐天佑还沉浸在幻想中,双手推包裹:“顶多一个月就会换俘。” 马骥和几个负责押运的军人全在笑,笑他白日做梦。 赵凌成声音冷的像冰茬:“你爸倒是很想换俘,但你觉得蒋大总统会同意吗?” 唐天佑自信满满:“拜托。宋夫人知道吗,那是我干妈。” 从大陆卷走了十亿美金的宋夫人是他干妈,所以他们父子为蒋家王朝肝脑涂地。 但毕竟只是干儿子,而且蒋大总统一心反攻,能为了他而同意换俘? 这可恨又可悲的傻瓜,不去北疆劳改他是不可能醒悟的。 面对赵凌成,他还要指着鼻子骂:“你们就是一群狂热的战争机器,,恶魔,你们把老百姓圈禁,囚禁在这不适宜人生存的地方,驱赶他们做苦力,虐待他们,等回到湾岛,我要上联合国控诉你们。” 且不说不可能换俘成功。 就算真的能换俘,赵凌成也不可能叫他活着离开的。 上联合国控诉,叫联合国批准老美核打击。 国军的理由荒唐而可笑:为了拯救被囚禁的老百姓。 而赵凌成带着媳妇孩子来,本来只是想炫炫妻子的美貌和女儿的可爱。 但他赫然发现,能打击到唐天佑的,依然是陈棉棉。 她没下车,只拉下车窗打了声口哨。 赵凌成应声回头都愣了一下,因为不知何时他媳妇戴了副墨镜。 唐天佑戴着脚镣呢,回头看到个红唇烈的墨镜美女,也下意识应了一声:“嗨。” 陈棉棉本来扎着头发的,刚才解开了,此时长发迎风飞扬。 她缓缓摘掉墨镜,启唇:“听说你有五个女朋友?” 气场不基于美貌,而是眼界和知识,几个押送的军人都有点看呆。 赵总工的媳妇儿,革委会主任,今天气场好强大。 脚镣哐哐,唐天佑上前几步,他可是个多金的花心大少,这就开始调情了:“小姐贵姓啊,我刚刚订了一台法拉利250,可惜你不去湾岛,不然我带你去兜风。” 又问:“知道法拉利250吗,一台需要两万美金才能买到喔。” 妞妞本来趴在妈妈肩上,此时扭头:“呜?” 又来个陌生叔叔,也是光头,跟她爸一样,皮肤白白的。 陈棉棉轻撩长发,却是笑问:“我去湾岛能做什么呢,到军中特约茶室做慰安妇吗?对了,听说你很有钱,光顾过的慰安妇应该不少吧,你可真光荣。” 湾岛军队直到九十年代还有公妓,也就是慰安妇。 但那件事湾岛军方对外是不承认的。 唐天佑笑着说:“小姐,我们没有慰安妇,那都是共党的抹黑喔。” 他也知道公妓不光彩,特地申明:“我和女性也都是自由恋爱,自愿发生关系。” 陈棉棉也不跟他争辩,重新戴上墨镜,说:“你们有慰安妇,我们有娘子军,恭喜你唐少爷,幸好你不是落在我们河西娘子军手中,否则……你活不过三天。” 可惜窗户得大力拉才能拉起来,要不然陈棉棉还能更有气场。 妞妞也抿着嘴巴,在努力帮妈妈拉窗户。 唐天佑已经被俘,他爹能量再大也救不了他,他的余生也将只有劳改。 他只是目前还没意识到,他回看赵凌成:“她是谁?” 他以为没有女性愿意待在这种戈壁大漠中,有也是被共党囚禁起来的。 但没想到竟然有那么一个美人儿,还是娘子军,这种鬼地方有女性能自愿待着? 赵凌成依然语声冰冷,听上去毫无感情波动:“没听到吗,娘子军。” 唐天佑的眼睛和鼻子都跟赵凌成很像,但嘴唇跟唐军座的比较像,要厚一些。 要说陈棉棉只是某人的妻子,他还敢继续调情。 但要说她是娘子军,很有可能负责关押他,怕挨打,他可算没那么嚣张呢。 但再看双手拍着玻璃哈气,头上五个小揪圆圆的妞妞。 看着孩子跟赵凌成如出一辙的眉眼,他反应过来了:“那是你的孩子吧!”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小婴儿是任谁都喜欢rua一rau的。 何况他们拥有一个母系的血源,唐天佑盯着圆嘟嘟的小孩儿,笑了。 但接着他就又开始发癫了:“赵凌成,她应该生活在漂亮的城堡里,穿着公主裙抱着洋娃娃,而不是像现在,生活在这种撒尿都要冻掉屌的鬼地方……” 赵凌成只申请到五分钟的见面时间,已经到了。 特种军人们来押唐天佑上车,他边退边喊:“林蕴也会希望她是个公主!” 随着车门哐的一声关上,他被送去了远方。 赵凌成回到车上,妞妞还得跟爸爸八卦:“那个xuxu,被,被suo起来啦。” 赵凌成轻嘘口气,哑声说:“他活该!” 开车的马骥说:“北疆不怎么太平,姓唐的这种态度,怕是要吃枪子。” 又说:“上面不是想把他留在泉城吗,听说是您不同意?” 北疆在1962年,也就是大陆与苏闹分裂时,曾经有几万人冲开防线去了苏联。 当时领袖下的命令是不发一枪一弹,竖枪送他们离开。 那些人以为去了苏联就能有好日子过,结果天天被毛子押着在那边种土豆。 于是就有很多人又偷偷往回跑,但边防已然收紧,只要靠近国境者,格杀勿论。 曾司令曾经提议过,说把唐天佑留到泉城,并且放到红旗农场去。 意思是把唐天佑当成个策反任务,让陈棉棉去干。 但赵凌成拒绝了,因为唐天佑个人名下的存款超过千万美金。 当他等不到老爹换俘,他就肯定会逃跑。 曾司令当然也知,他派的也不是任务,他是想用唐天佑,毁了陈棉棉的仕途。 侧首瞄媳妇,她已经把墨镜装起来了,头发也扎起来了。 赵凌成无声舔唇,他都没想到,她在面对唐天佑时会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他甚至有点怀疑,把唐天佑交给她,说不定她还真能策反成功。 …… 说回正题,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三,陈棉棉终于又要去省城了。 在路上他们并没有碰到曾风,但下火车时,妞妞看到了,曾风其实也在软卧车厢,只不过他和押送他的军人们是单独包了一间卧铺,而且黄秘书亲自负责接人。 妞妞指曾风,对妈妈说:“xuxu也,光光头啦。” 来受审之前得先理个发,所以曾风现在也是个光光头,在远远朝着妞妞挥手。 也有人专门来接赵凌成,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他怀疑可能是云雀的,曾云瑞! 曾云瑞先敬礼,又亲自替赵凌成开门:“上校,请上车。” 再看妞妞,笑着说:“我总听黄琳说,这丫头将来凭自己就能出国。” 他和黄琳夫妻俩私底下特别迷恋国外,是没机会,要不然早跑到国外去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优秀的人才,也该都去国外生活。 赵凌成却问:“明天的庭审规格怎么样,副统帅那边有人出席吗?” 林副统帅就是曾司令他们的最高上级了。 因为涉及到秘密揭发,按理副统帅会派人到场。 曾云瑞点头:“有他办公室的两位同志专门下来,监督庭审。” 曾司令自己心黑,但想不到儿子比他更黑,会秘密揭发他。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上面派下来那俩人是来听取揭发一事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监督他,不许他徇私枉法的。 儿子一直被劳改他也心疼,本来想干预一下搞个轻判的。 但上面下来人专门盯着,他就不太敢了。 也只能再苦一苦曾风,继续劳改,以后他再想办法来帮他洗白了。 曾司令刚刚主政西北,必须在副统帅那儿留个好印象。 赵凌成他们依旧是住在西北宾馆,跟之前一样的客房,安静而清幽。 曾云瑞安顿他们住下,就要带赵凌成去见曾司令。 陈棉棉抽空问:“听说司令夫人也来西北了,住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大过年的乘坐火车,李开兰是昨天到的西北。 她现在也不住宾馆了,住在军区内部,干部家属所住的地方。 曾云瑞说:“她在小白楼呢,但是病着,应该不见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1节 陈棉棉点头,但又问:“曾丽也在小白楼吗,我去看看她也行。” 曾云瑞却说:“组织安排她去亭城工作去了。” 曾丽被老爹派出去,李开兰又不见客,那明天的庭审她如果也不出席呢? 陈棉棉又说:“既然司令夫人病着,我去看看她吧?” 污蔑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说她是疯子,精神不正常。 曾云瑞挠头,却说:“算了吧,司令夫人精神方面有点小问题,不方便见客。” 再催赵凌成:“走吧总工,曾司令还等着您汇报工作呢。” 赵凌成掏手绢帮闺女擦口水,并说:“我晚上估计要到凌晨两三点才能回来。” 再说:“你自己打饭,记得推婴儿车去,路太远,抱孩子太累。” 虽然俩人在床上冷战,但是他们在生活中的默契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李开兰虽然来了,但显然依旧被软禁着。 如果想她明天能出庭,就得陈棉棉想办法找人,并把她解救出来。 而赵凌成手里有黄蝶犯事的证据,而且一直带在身上。 但当然,他没傻到带那些证据去见曾司令。 放在宾馆他也不放心。 而证据,在陈棉棉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把它藏在了妞妞的婴儿车里。 所以他才要专门提醒,叫她出门的时候,别忘了推婴儿车。 陈棉棉也不知道那些证据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必须把东西交给李开兰。 所以赵凌成前脚出门,后脚她推着妞妞也出门了。 上回她来的时候办过家属通行证,可以到大礼堂,食堂和医院等外围单位。 穿过食堂到单身宿舍区门口,陈棉棉问警卫:“姜瑶同志在不在?” 再亮家属证:“我是她朋友,有事找她。” 警卫翻阅了一下单子,出来敬礼:“抱歉,嫂子,她去亭城出差了。” 陈棉棉又打听:“同志你认识祁嘉礼吗,他人在哪儿?” 警卫神情一肃,改讲四川话:“他住在啥子地方,我们也不晓得。” 陈棉棉也改讲四川话:“有没有人晓得的,帮我找一哈唆?” 警卫本来想说什么的,但这时正好一排四个兜的军官经过,他也立刻回了岗亭。 姜瑶和曾丽都去了外地,不用说,是曾司令特地安排的。 而李开兰,现在搭乘火车都是实名的,所以她一出发,曾司令就知道她的行程了。 既然曾风说上回她不闹是因为被注射了镇静剂,那现在肯定也是。 鉴于她娘家的势力,曾司令不敢家暴她。 但不停给她用镇静药物,让她处于昏昏欲睡中,跟家暴又有什么区别? 陈棉棉没有离开,一直在岗亭外等着。 等军官们经过,警卫员就又出来了,低声说:“祁老人在家属区。” 又说:“被监视居住着,在等最高法下判决。” 不管陈棉棉还是赵凌成,都没资格进本地军官的家属院。 小白楼就更是,除非住在里面的领导有邀请,否则外人一概禁止入内。 但陈棉棉还是推着婴儿车一路到了家属院大门口。 这会儿正值下班时间,家属们三三辆辆的,都提着饭缸子。 陈棉棉等了大概四十分钟都没等到人,妞妞无聊,都在婴儿车里睡着了。 但突然,一个小胖墩从家属院中冲了出来:“车,我的车车!” 妞妞被惊醒,看胖哥哥要拉婴儿车,怒了:“jiu开!” 她可喜欢自己的婴儿车了,双手抓住:“jiu开,它xi,我哒!” 陈棉棉也推男孩,并说:“壮壮,车车现在归妹妹所有了,你不可以乱抢喔。” 一个胖胖的女人走了出来,也厉声说:“壮壮,不许乱碰。” 搂过儿子,她倒也讲理:“车车你爸爸已经送人了,不是你的了,不准再碰它。” 女人要走,陈棉棉却拉她:“邓嫂子,帮我个忙吧。” 女人丈夫姓邓,是尖刀营的营长,她也是陈棉棉在军区唯一的熟人。 但她想套近乎,邓嫂子可不想理她,因为当初陈棉棉俩口子当初抢走了她能卖一百块的婴儿车。 甩陈棉棉的手,她说:“我们普通人帮不了总工夫人您的,算了吧。” 陈棉棉再一想:“你认识祁嘉礼吧,那你应该也听他讲过赵望舒。” 邓嫂子果然听祁嘉礼讲过:“一个小女孩,据说特别聪明。” 陈棉棉抱起妞妞来:“望舒,来问阿姨好。” 因为妈妈教过,妞妞也说:“我,jiao望xu。” 邓嫂子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说:“祁老说,赵望舒是他的小孙女,就是你闺女?” 见儿子还在拉婴儿车,她只好将他抱了起来,再看陈棉棉在笑,她明白了些什么,也立刻客气了起来。 她说:“原来您是祁老家亲戚呀,他现在被监视居住着,不能见客,但你要不上我家坐坐去?” 目前军区来了一帮从申城下来的干部。 但基层基本还都是川军,也都特别尊重礼嘉礼。 也是怕激起他们的反对情绪,在法庭宣判后,他就被安排到家属院里了。 他每天按时段可以在院里散步,也喜欢跟小孩子们玩儿。 他还总爱说,跟他家赵望舒相比,军区所有的孩子都是小笨蛋 陈棉棉依旧是借着妞妞的面子成功破冰。 她指远处的高墙,问:“嫂子,你在小白楼有没有认识的人,方不方便进出,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邓嫂子随军好几年了,她老公也因有能力被领导赏识,她在小白楼还真有熟人。 她指儿子:“他干妈就住在小白楼,但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陈棉棉不可能跟一个陌生人说太多。 也只让邓嫂子上司令家,给司令夫人捎个话,就说她来了。 而虽然陈棉棉进不了小白楼,但是可以到大门口逛一逛,也没人会驱赶她。 小白楼区域也并不大,总共就七栋小洋楼。 看邓嫂子进去,陈棉棉就在铁门外伸着脖子,看她走向第三栋。 门口有警卫呢,邓嫂子上前才交涉了两句,警卫就摆手示意,请她离开了。 邓嫂子也不明究里,回头陈棉棉摆了摆手,去自己亲戚家了。 陈棉棉有点头痛的,因为以她分析,如果现在曾司令还强行给李开兰注射药物,她应该会反抗,她嗓门又大,家属区内不好闹的太难看,所以曾司令应该是指使着黄秘书,悄悄在李开兰的饭菜里下药,叫她昏头胀脑的,一天只想睡觉。 而按理邓嫂子上门说一声,李开兰知道她来,强撑着也会出来的。 但难道说曾司令胆大包天,还在强行注射药物? 李开兰难道就不反抗,任丈夫摆布? 用这种办法见不到李开兰,陈棉棉都在想,要不届时由自己提交证据算了。 但她正欲走,却听李开兰一声大吼:“滚开!” 家门口的俩警卫在拦她:“阿姨您病着呢,您不能出去,赶紧回家吧。” 看似搀扶其实是往家里拖,俩警卫想把她拉回去。 陈棉棉索性摇铁门:“李阿姨!” 再大喊:“阿姨是我,曾风让我来看您的。” 李开兰本就是操心儿子的案子要宣判,过来盯案子的。 而且她以为儿子嫌弃她,不肯见她呢。 可儿子竟然托了人来见她,哪怕头再晕,再不舒服她也要来见人的。 她再推警卫:“滚犊子,放开我!” 家门口那俩是曾司令的心腹,得过黄秘书的命令,绝对不能叫李开兰出门。 但大门口的只是普通警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持枪站岗的,另几个全出了岗亭,在看司令夫人,也在分辩,看他们需不需要上前帮忙。 泼辣的东北女人李开兰愣是搡开俩警卫到了大门口,一看陈棉棉:“是你,小啥来着?” 她认出了陈棉棉,但想不起名字来。 但俩警卫又来拉她,其中一个还说:“阿姨您有病,您需要回家休息。” 李开兰拉上陈棉棉的手,却说:“我没病,你们给我滚犊子。” 要不出意外,警卫就该说她有精神问题了。 但陈棉棉攥着李开兰的手,却抢先说:“司令夫人确实有病,而且病的很严重。” 再看警卫们:“我有经验,她这是心脏病发的前兆,赶紧送医院。” 要是黄秘书或者能应对,但普通警卫就被陈棉棉绕晕了。 有个本地警卫已经发动门口的敞篷嗄斯车,上前搀扶人了。 曾司令的心腹还不想松手,但陈棉棉故意捏李开兰的人中:“她呼吸都急促了,快,让我给她做人呼吸。”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2节 一个人都心脏病了还能不送她上医院? 俩心腹警卫也想上车的,但陈棉棉眼疾手快,用婴儿车占了座位。 她始终拉着李开兰的手,一手抱着妞儿,也坐到了她身边。 李开兰是真老实,还解释呢:“小陈,我只是头晕的厉害,我的心脏没问题。” 车上总共五个人,但俩警卫都是本地的。 曾司令的俩心腹眼看车走,一个追着车跑,另一个在打电话。 陈棉棉凑到李开兰耳边,意间言骇:“想救曾风,你的心脏就必须不舒服。” 顿了片刻再问:“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被冻感冒,是生病了?” 李开兰扶额头,眼神直勾勾:“难道不是?” 陈棉棉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是。而且过不了几天,您就该去精神病院了。” …… 曾司令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各方平衡的特别好。 关于他不小心出轨的事,他打电话跟老岳父亲自认过错。 女婿偶尔没管住自己,睡了别的女人,老岳父也很生气。 但念在他认错态度良好,而且自己的亲儿子是个残疾人,只能依靠女婿,他就反而要劝闺女低头。 曾司令也经常给李开兰打电话,反复认错,并哀求她的原谅。 他也总说自己是为了曾风的前程才要更进一步的,曾风自己也愿意。 而李开兰作为女主人,影响他们父子的前程,行为堪称恶劣。 因为他的pua,以及不断的认错,李开兰没有防备心。 一来就被下了药,她却还真以为自己只是个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呢。 可现在曾司令都在让曾云瑞四处宣传,说她精神有问题了。 等黄蝶的案子审完,下一步,他可不就该送她这个黄脸婆进精神病院了。 且不说晕晕乎乎的李开兰因为陈棉棉一句话被吓到清醒。 此刻赵凌成和马骥在曾司令的办公室里,饥肠辘辘的等着大领导。 但据说曾司令还有别的工作,所以一直没来。 领导不来他们俩就走不了,也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等着。 曾司令人却在羁押所,就在曾风的羁押室里,正在看儿子吃饭。 他也很意外:“小风,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他还要给儿子灌迷魂汤:“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为爸做的事,爸看得到,也记在心里。” 曾风吃的是牛肉面,但总觉得今天的汤有点淡。 淡的就像他爸永远在说的那句:儿子,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得到,也记在心里。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唆这种筋道弹牙,爽滑的面条,三口一碗面见底。 吹开蒜苗葱花喝一口汤,他突然问:“爸,你觉得咱们还有革命的必要吗?” 曾司令说:“你再辛苦半年吧,到时候我会安排你立个大功,然后你就可以继续搞革命了,东风基地,核基地,也都等着你去宣传革命理念呢。” 曾风再喝一口汤,抹嘴:“那您觉得是革命重要,还是人民群众吃饱肚子更重要?” 曾司令说:“没人比咱的群众更能吃苦,他们也习惯吃苦,饿一饿也顶得住。而且农业方面是最辛苦,但也最难搞出业绩来的,你也不需要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安心搞革命吧。” 曾风原来也这样认为,但在挨过饿后,他觉得革命算个屁。 饥饿太难受了,他受不了,群众又如何捱得住? 曾司令特地来给儿子做思想工作,但是他一席话,却彻底把曾风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因为曾风觉得哪怕老百姓习惯吃苦,也不应该让他们永远吃苦。 驴日的干部们白面馒头吃半个扔半个,老百姓却连够量的窝窝头都没得吃。 曾强从来没有去过基层,他不理解,但是曾风去过,也懂了。 他也知道了,他爸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祁嘉礼那一脉,干实事的领导给拍死在沙滩上。 端起缸子,他突然伸舌头,转圈儿舔缸子:“真香啊。” 曾强两眼怜悯:“小风,我派人送了那么多粮票给你,你怎么还饿成成样?” 又善意提醒:“饮食也是礼仪,还是不要太粗鲁得好。” 曾风早晚要找到偷他粮票的小偷收拾一顿。 但他想跟老爹说的是,全西北随便一个群众挨过的饿,都比他挨过的更多。 他们为什么粗鲁,吃相难看,因为他们饿啊。 但算了吧,夏虫可不语冰嘛,他苦涩一笑:“好,我改!” 因为他表面够乖巧,曾司令没察觉任何异常。 而且让赵凌成等得太久了也不好,他就直接回办公室了。 半路黄秘书拦住他,说:“警卫打来电话,说夫人心脏不舒服,去医院了。” 警卫又不认识陈棉棉,没说她是谁,只说有个女同志带着李开兰去了医院,问该怎么办。 而只要儿子还愿意听自己的,曾司令就什么都不怕。 他也知道,妻子没有心脏病,但他给妻子吃的那种药如果过量,就会让人精神恍惚,疑神疑鬼。 他说:“她怕是精神不正常,有病吧,反而疑心自己有这病有那病的?” 黄秘书问:“要不要我亲自去,接她回家?” 曾司令摆手:“由她去吧,你给医院去个电话,让医生们小心点,谨防她突然发狂伤人就好。” 他这样讲,就是在为下一步,送妻子去精神病院铺路。 黄秘书秒懂,去办事了。 曾司令整理仪容,笑呵呵进办公室,听工作汇报去了。 同一时间,医院女厕。 李开兰刚刚听陈棉棉讲,她儿子帮她丈夫背的那个黑锅竟是个间谍锅。 此刻陈棉棉拉开婴儿车坐垫的拉琏,从中取出只信封来,据说那就是证据。 当受到的震惊足够强大时,哪怕李开兰平常大大咧咧,爱大吼大叫,还喜欢瞎嚷嚷。 但在这一刻,哪怕陈棉棉没有特地讲叫她保持安静,她也安静如鸡。 她也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本能的做出了选择。 她哑声问陈棉棉:“小陈,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我的小风?” 第70章 庭审 如今的厕所都是一条长长的蹲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李开兰还以为是追她的警卫,想骂人的。 但其实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撒泡尿再报纸一擦,提起裤子离开了。 如今人们上厕所习惯用报纸,但妞妞还是头一回见。 小丫头环着妈妈的肩膀, 悄悄八卦:“阿姨, 报ji, 擦屁屁。” 陈棉棉伸手指轻嘘, 妞妞乖乖点头:“嗯!” 李开兰靠着墙,浑身发抖,又问陈棉棉:“莫夫不应该是个男人吗?” 半晌又说:“解放就为人人平等, 她凭啥要做人上人?” …… 赵凌成给的信封里总共两样东西。 一样是张铜版纸刻印的小卡片。 卡片上书:[莫夫編號:0100076 統計局:戴笠] 戴笠亲笔签署的名牌, 在黄蝶手中,就足以证明她的间谍身份。 另一张是赵凌成亲笔罗列的,黄蝶曾经参与过的特务行动, 以及其动机。 莫夫, 看代号像个男人, 但她却是个外貌柔弱的女性。 赵凌成也注明了她做间谍的初衷, 以及每一次参与任务的目的——嫁高官。 李开兰是司令夫人, 但身边人都喊她是叫阿姨。 因为八路的革命所倡导的是人人平等, 是无产阶级最光荣。 但就好比男人喜欢追逐更高的权力,有很多女性也希望通过婚姻改变阶级。 原书中黄蝶也确实改变了, 且一直保持了下去。 因为书里的曾司令会因病退居二线,并一直享有小洋楼和警卫, 专车待遇。 再加上大陆军工势如破竹, 老蒋反攻梦碎,也就不给间谍们派任务了。 黄蝶幸运的平安落地,得以善终。 但从导弹到核弹再到氢弹, 那一发发的,最终打到蒋家王朝反攻梦碎的,是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于西北的苦寒戈壁滩上,为国铸剑的几十万军工人们。 黄蝶即便不落网,也影响不到国家的强大。 因为国之强大路,是把钢铁融成洪流再铸成武器,所筑垒成的铜墙铁壁。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3节 它不是某个宵小间谍能阻挠,破坏的。 而黄蝶的罪名中,相比杀人,李开兰更厌恶的一条就是,她要做人上人。 陈棉棉上辈子见了太多的特权阶层,倒觉得没什么。 但李开兰出身革命世家,虽笨,可她坚持正义:“想做人上人,她想得美!” 外面有医生在喊:“李开兰,李开兰你还好吗?” 警卫也在敲门:“李阿姨,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李开兰把东西塞进信封,一手肘陈棉棉,大声说:“我马上出来。” 有俩医生推床等在厕所门口,其中一个问:“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住院。” 俩警卫异口同声:“阿姨,不需要吧,咱们回家。” 李开兰一手叉腰一手指人:“俩小混蛋,给我滚犊子,医生,给我办住院手续!” 她太威风了,妞妞有样学样,悄悄手叉腰:“滚,滚犊犊!” 陈棉棉亲亲她的小鼻头:“那是骂人的脏话,不可以学。” 妞妞再抿唇,乖乖点头:“嗯!” 李开兰必须住在医院里。 因为一旦回家,黄秘书还会给她下药的。 陈棉棉陪她到晚上十点半,教她藏好信注意安全,也得回宾馆了。 因为她只是家属而非军人,再晚宾馆就不让进了。 但她推着妞妞刚到宾馆门口,有人突然拦住她:“赵嫂子好。” 陈棉棉见是个小伙子,穿的普通军装,不认识嘛,就问:“有事?” 小伙子举起一沓杂志:“呃,他,给赵望舒的。” 再看妞妞,小伙笑着讲四川话:“你就是那锅赵望舒哂?” 妞妞听不懂四川话,但一看杂志,连迭声的说:“呜,妈妈,呜呜!” 那是几本俄文杂志,名叫《t-m》,是俄国的航天类杂志,看时间是五十年代的。 他就是祁嘉礼了,杂志是他自己珍藏的。 通过警卫他得知小赵望舒来,就托人把杂志送来了。 也是因为他,军区人人知道妞妞的大名。 陈棉棉对小伙子说:“请你转告他,赵望舒小朋友一直在念叨爷爷呢。” 小伙子笑看妞妞,说:“要得,要得。” 陈棉棉俄语不及英文,再加上航天杂志全是专业术语,回到客房,她就只让妞妞边喝奶边自己看插画,夜深了嘛,小丫头打个哈欠,吐掉奶嘴就睡觉了。 要是她爸,撬开嘴巴都要给刷个牙,但陈棉棉比较懒,就只给涮了涮口。 她等着要跟赵凌成讲李开兰的事,又正好挖掘机还需要按地方分配,她就在床上翻着河西水利工程的资料,熬夜等着赵凌成,但再一睁眼,就发现天已经亮了。 赵凌成啥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但此刻他胡须刮的干干净净,衣服也已经换成新的了。 全西北唯一衬衫能永远保证洁白的赵总工,陈棉棉就没见他邋遢过。 捏着妞妞的嘴巴,他正在强行给刷牙。 他边干还要边唠叨:“妈妈昨天晚上又没给妞妞刷牙。” 陈棉棉看时间,这时才早晨六点半,打个哈欠,她也起床刷牙。 赵凌成又说:“她吃的奶粉里加了糖,如果不持之以恒的刷牙,会烂牙齿的。” 妈妈不敢吭声,妞妞帮她开脱:“没,没关系哒!” 陈棉棉刷了牙又洗了把脸,出来说:“李阿姨在医院,要不我上医院去看她?” 又说:“东西,我已经交给她了。” 赵凌成仔细端详女儿的牙齿,可算满意的放下了小牙刷。 旋即又说:“不必,因为药我已经换掉了。” 陈棉棉下意识问:“什么药?” 赵凌成掏出一只维生素片的盒子来,声低:“鲁米那片。” 再摇药盒:“我已经碾成粉沫了,你带一些,如果能碰到机会,就下给黄秘书,碰不到机会就算了,我也可能能找到机会,总之,随机应变吧。” 鲁米那是处方类镇静剂,而且药效贼猛。 陈棉棉想的比较简单,为了阻挠黄秘书给李开兰下药,她全程陪着,盯着。 但赵凌成不愧特务养的,他的办法更好。 昨晚他在曾司令办公室跟黄秘书见过面,眼不丁的就把药给换掉了。 哪怕今天他还给李开兰下药,只是维生素片,影响不到她。 怕黄秘书要在庭审中途搞事,赵凌成还计划做一件事,给他反下药。 妞妞来抓药瓶,而且突然就冒出个:“滚,滚犊犊。” 赵凌成连忙夺过药瓶并解释:“这个很危险的,小朋友不可以碰它。” 见妞妞抿着小嘴巴,又问:“你刚才讲的是什么?” 妞妞很诚实的:“呜,jiang,jiang话!” 昨晚才学的脏话,它突然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赵凌成捏捏女儿的小鼻头,翻笔记本撕一小片,倒上药沫包了起来。 陈棉棉已经洗罢脸,梳好头发在涂擦脸油了。 她伸手去接药,但是赵凌成愣了一下,才把药递给她。 他说:“林蕴原来一直吃这个药。” 顿了顿,又低声说:“我一直以为她因为磕了太多的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对岸,但现在再回看,站在她的立场上,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也只能那么做。” 陈棉棉也是从昨晚,李开兰的态度,理解林蕴为什么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不像林衍能看到底层的苦难,她也习惯了奢靡享受。 而且她也是个母亲,国党高层人人都在疯狂敛财,她也要为她的孩子而敛。 如果不是赵勇坚定要革命,他和赵凌成去国外也能做人上人的。 林蕴也不可能留下,因为她了解共党的革命理念。 她了解并假装赞同,赢得了赵勇的爱,但她也深切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走不进群众,也就不会留下。 相比她,黄蝶其实很笨的,也只是比较幸运。 因为直到陈棉棉那个时代,这个国家哪怕不可避免的有了特权阶层。 但因为无数老革命的以身作则,人民依然是它的主宰。 …… 有人敲门,是曾云瑞,来送早餐的。 赵凌成夫妻吃早餐,他来讲今天的庭审问题。 他先说:“黄蝶和曾风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并因为曾风不愿意结婚,出于报复目的在宾馆厨房纵火,还剪了曾风的刹车线以报复他,她犯了罪,罪大恶极。” 明明黄蝶剪的是李开兰的刹车线,但被说成是曾风的了。 说成是因情反目,也就能轻判了。 曾云瑞话锋一转又说:“但就连唐天佑那种,直接导致一个飞行员牺牲的大国军头子,组织都认为不该枪毙而是劳改,黄蝶只是个普通群众,劳改也就够了吧。” 曾司令敢洗白黄蝶,还有个原因是,见证人赵凌成本身有污点。 就不说林蕴了,现在还多了个唐天佑。 他自己都不清白,还敢乱指证别人是特务吗? 赵凌成只吃了半个馒头,剩下半个装进饭缸子里,随身带着。 他说:“曾工,我知道该怎么做。” 曾云瑞搓手讪笑:“曾风和黄蝶俩都会感激总工您的。” 赵凌成洗完手还要涂润肤霜。 但原来他都是用雪花膏,现在就只用最便宜的棒棒油了。 曾云瑞笑看陈棉棉,又说:“赵总工真是一年比一年更俭朴了。” 赵凌成是被迫的,媳妇要用杏仁蜜,闺女要用茉莉皂,他只能穷自己。 收拾已备,大家一起出发,前往庭审现场。 被妈妈推着,妞妞坐在婴儿车里翻杂志,但她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从宾馆到在马路上指控交通的,甚至军区大门口的警卫都在朝她微笑。 妞妞简单的认知,觉得这儿的小叔叔们都好可爱啊。 但她更爱看杂志上的图画,坐在小车车里,全神贯注的看着。 赵凌成他们刚好经过食堂,身后传来黄秘书的声音:“赵总工!” 他快步赶了上来,又笑着说:“副统帅的秘书下来视察工作,必须我亲自招待,实在抱歉,没时间招待你和咱们陈主任,早餐吃的还好吧?” 他忙到不可开交,因为副统帅的秘书和李开兰都需要他来搞定。 赵凌成夫妻和马骥几个他也得关注着,确保到了庭审时,他们不会乱说话。 马骥也在,和赵凌成一起点头:“您忙您的,不必管我们。”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4节 陈棉棉却指他嘴角,说:“黄秘书您这是上火了吧,嘴角都烂流血了。” 李开兰昨晚一直在医院里大闹,而且不吃不喝,今早也是亲自上食堂买的饭。 但当然,黄秘书还是悄悄的把药给她下上了。 可他着急上火的,嘴角就烂掉了。 他摆手说:“小问题而已,不碍事的。” 再握赵凌成和马骥的手:“曾风同志还年轻,也只是个小错误,一定要宽容他。” 马骥不作声,赵凌成点头:“我们会的。” 目送黄秘书离开,陈棉棉看曾云瑞:“他上火成那样,你怎么没给泡点金银花?” 自打她教过大家认金银花,基地家家都备,那也是祛火的良品。 但曾云瑞说:“我这儿没有,再说了,黄秘书是个男同志,上火也没啥吧?” 陈棉棉先拍书包:“我有带的呀。” 又说:“曾工如今也走仕途了,领导秘书还是要巴结着点的。” 说话间已经到法庭了,而这还是陈棉棉头一回不做律师,单纯跑来吃瓜。 庭审还没开始,等他们落坐,曾云瑞就转身离开了。 陈棉棉不懂现在审问的程序,还在担心李开兰一会儿该怎么进来。 毕竟这可是严肃的军事法庭,手续都是一板一眼的,谁都没可能胡乱闯进来。 她正要问赵凌成,曾云瑞端着一只茶杯来了:“金银花呢?” 他本来没有巴结领导秘书的觉悟,可陈棉棉提醒了一句,毕竟走仕途了嘛,该巴结就得巴结。 陈棉棉起身,接过杯子和他一起去,帮他泡金银花,也把自己的茶杯添满。 这种地方,所有人的座位都是写了名字的。 赵凌成回看曾云瑞特地把一杯金银花放到黄秘书的座位上,再看陈棉棉,她已经回来了,双眸微斜眼神侧佻,不必说,黄秘书的药,又被她给下回去了,而他也不过提了一句,她办事的速度和艺术性,简直叫他惊叹。 赵凌成也决定了,今晚就低头,跟妻子和好。 不管她来路如何,是不是在哄他,欺骗他,她和林蕴所不同的是,她会走入人民群众中。 随着所有人突然起立,陈棉棉也站了起来。 因为曾司令并他顶头上司的两位秘书到场了,主审法官和书记员也已就位。 如今的军法并不设律师席,但是会有两名政治处长代为辩护。 为曾风辩护的那位陈棉棉并不认识。 曾云瑞现在也是一位政治处长,是曾风的辩护律师。 随着两位犯罪嫌疑人被押上场,妞妞抬头,陈棉棉忙说:“嘘!” 因为无人照料,孩子被允许入场,但必须保持安静。 妞妞没敢出声,但无声轻唤:“xuxu!” 黄蝶跟陈棉棉上次见的时候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一袭黑衣,头发梳的干干净净,她安安静静的听着法官宣读文稿。 陈棉棉再回看观众席上的曾司令。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全程眉头紧锁。 黄秘书在他后一排,时不时起身,凑着耳朵跟他讲悄悄话。 大清早的,陈棉棉没睡好,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全场所有人也都很轻松随适,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例行审问,并且大部分都对审判结果早有预料嘛。 别看曾司令眉头紧锁,但还翘着二郎腿呢。 黄蝶时不时斜觑他一眼,再看看对面的曾风,睫毛微颤。 保她不死是曾司令必须做的,她心里有底。 但她也特别遗憾,因为她要的一直是做人上人,而不是劳改犯。 直到曾风突然一句话,满场人才严肃起来。 他朗声说:“审判长同志,我否认我和黄蝶女士保有不正当关系。” 刚才大多数人都翘着二郎的,此时才坐正。 曾云瑞提醒说:“你已经对自己的错误供认不讳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 黄秘书也站了起来,跟着提醒:“小风,你已经错了,要认错。” 法官敲槌:“旁听席的同志请保持安静。” 再问曾风:“被告人曾风,你确定跟黄蝶女士之间没有不正当关系?” 曾司令双手捏着椅背,目光灼灼盯着儿子。 就在昨晚,他还如小时候一般乖巧可爱,是个听话的儿子。 但现在他不对劲,他语声坚定:“我确定。” 法官再看黄蝶:“被告人黄蝶,对于被告人曾风的供述,你是否认同。” 黄蝶当然摇头:“不认同。” 曾风笑了:“你说你跟我睡过,你又有什么证据?” 但才说完他就发现,幸亏他心黑揭发了老爹,否则就是老爹的马前卒。 黄蝶胸有成竹:“你大腿右内侧有颗痣,小时候因为碰到庸医打针位置不对,留了坑,在左边屁股上,曾风同志,还想我讲细节吗?” 曾风猛的回头看老爸。 坐于高处的老爸眉宇紧锁,一派威严。 曾风原来都想不通,他爸看上去那么正义凛然的,怎么会出轨的。 但事实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爸比他更烂。 他身体上的细节,不用说,全是他爸透露给黄蝶的。 曾风再笑:“黄蝶,你讲的这些我爸也知道,而且据我所知,是黄秘书给友谊百货打了招呼,商店经理才专门上门,请你前去做售货员的,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黄秘书更像曾司令的亲儿子,他站了起来:“我给曾风同志提供过保育用品,我有和平饭店65年12月份,曾房开房的证明,而且我亲眼见过,他是和黄蝶女士一起进的房间。” 曾风突然就哑壳了,双目往外突。 因为当时跟他睡的是姜瑶,避孕套也是黄秘书给的。 但难道说,姜瑶都给他流产过孩子,他却把她当庭拉扯出来? 昨晚还是父慈子孝,此刻曾司令坐于旁听席第一排,望着儿子时也依然眼神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悲悯。 曾风够狠,悄悄给他爹写揭发信。 可知子莫若父,曾强也防着儿子反悔,证据都给他做全了。 从哄着曾丽出外勤,到往妻子的脖子上打镇静剂,他可真是无毒不丈夫。 本来曾风心中还着一丝愧疚,但现在终于能坦然讲了。 他朗声说:“我实名揭发曾强,与黄蝶保有不正当关系,且为她谋私利,让友谊百货在黄蝶已超龄的情况下还前去上班,而且是接待外宾的重要岗位。” 再大声说:“我申请,跟曾强脱离父子关系。” 曾云瑞大惊失色,大声质问:“你在胡说些什么?” 黄秘书打了个哈欠,也站起来说:“他这是污蔑,是污告。” 法官先敲槌,这才拿出揭发信来:“被告人曾风,你确定所陈述为事实?” 曾司令眼珠子突了一下,再看左右两位首都来的上级。 见俩人皆在颌首,也才反应过来儿子的小动作。 要说他现在气什么,只有一点,李开兰生完曾丽后发胖了,他不想睡,于是耽误了,没有多生几个儿子,否则曾风这种叉烧,他只会一脚踩死。 还好姜是老的辣,他证据做得够全,儿子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站了起来:“我愿接受组织的调查,但是……” 黄蝶手捂胸口趴到了被告席上,黄秘书再打哈欠:“有被告人身体不适……” 曾云瑞毕竟是技术工种,木讷一点,此时才说:“我方申请休庭。” 曾风应声扭头,目光扫向陈棉棉。 他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他能跟对方划清界线,就已经是力所能及了。 他一笑,笑容里有苦涩也有无奈。 因为他只能做到翻供和揭发,剩下的事他也没办法。 大概率他还是得低头,但因为他足够聪明,还抱了祁嘉礼的大腿。 大不了不靠爹,以后靠着祁嘉礼,他照样能爬上去。 陈棉棉因为怕妞妞发出声音,手捂孩子的嘴巴,扭着头在看外面。 也是直到邓营长出现她才恍然大悟,赵凌成把带李开兰进来的任务交给了他。 办手续耽搁了时间,李开兰身体不太舒服,手还要撑着墙。 但才进门她就大声说:“审判长同志,被告人曾风,有补充证据提交。” 有警卫想上前搀扶,但被她一把推开。 曾云瑞抢着要接证据,她也是一把搡:“你个走狗,滚犊子!” 邓营长在办手续,此时才进来,这是法庭,他需要征得法官的同意才能提交证据。 他去提交证据了,李开兰走到审判庭围栏前,指黄蝶:“臭不要脸!” 法官在敲槌:“女同志请注意,勿要喧哗。” 曾司令一看母老虎来了,怕要失控,回头看黄秘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5节 但在继儿子反水后,这是他第二次惊讶,因为他的秘书,睡着了! 那么紧张的庭审现场,黄秘书居然睡着了。 李开兰指着黄蝶,大声说:“杨虎你们应该都知道,申城阔少出身,并在装备部干到旅长,但是后来被查出曾向军统出卖过我方12个同志,于是在1953年,被组织枪毙了!” 就在这时黄秘书终于被曾司令掐醒,站起来说:“我方申请休庭。” 但法官看看证据,再看看首都来的两位同志,却说:“女同志,请继续讲。” 李开兰再指黄蝶:“她本是杨虎的女友,那12位同志的死就是她促成的。” 再问所有人:“知道解放时她为什么不逃往对岸吗?” 又说:“因为杨虎向她承诺,哪怕留在大陆,他们也依然会是特权人物。” 她现在所讲的,就是当街追求黄蝶的那位阔少。 他叫杨虎,国共两派都沾,也舍不下他家在申城的产业,于是留了下来。 但后来被查出跟军统有染且害死过同志,就被枪毙了。 幸好当时黄蝶还没跟他结婚,他也有义气,没有供出她,黄蝶于是逃脱了。 之后她又火速攀上了海军部队一位营长。 李开兰手指都要戳上黄蝶额头了:“后来嫁的那位,虽然他本人只是个营长,但他爸是海军方面一位师级领导,你本来也安生过日子的,但你的师长公公病逝了。” 再说:“而你丈夫虽然是出海时死的,但是死于青霉素过敏。” 黄蝶十四五岁时就有阔少缠着追求。 但恰逢解放之前,阔少也需要选择,该站哪一方。 有钱人家也没那么好嫁,黄蝶在阔少的建议下加入了军统,帮忙打探情报。 阔少也算重情义,被抓后没有供出她。 她也立刻再锁定了一个高官家庭,但谁知刚嫁过去,高干公公就死了。 她不像柳燕是被人摆布着的,身不由己。 她一直在主动出击,因为她想出门有警卫拎包,有小汽车坐。 可是她年龄太大了,再也找不到未婚的大领导了,就只能以情妇上位。 曾司令就是她打着死了丈夫需要安慰的名义主动勾搭的。 很快俩人就勾搭上了。 而当她勾当上大人物,云雀就开始联络她,并指派任务了。 对了,她和柳燕的青霉素都是云雀给的。 既然丈夫不如意,那就一针青霉素打下去,再换个新的。 …… 被指控为间谍,又被个黄脸婆指着鼻子骂了大半天,但黄蝶并不慌。 她习惯于依靠男人,此时也还望着眉宇紧锁的曾强。 只要他兜得住,她就不怕。 李开兰枪头一转,又对着丈夫扫射:“你整天张嘴闭嘴说知错了,你说你会改,可你明知道那个女人是间谍,你还把她栽赃给我儿子,你就是个畜牲!” 再看儿子:“没出息的东西,傻瓜!” 全场肃然,只有曾风红着眼眶,在咧嘴傻笑。 他原来可嫌弃老妈了,嫌她太胖太粗俗,还总是对他爸指气颐使。 他甚至产生过恶毒的心思,希望她能早点死掉,免得总是在外面丢他们的脸。 但他爸只会把他踩的死死的,压到不得翻身。 可老妈哪怕责骂他时,也舍不得用重词,只会骂一句傻瓜。 黄秘书关键时刻掉琏子,这会儿已经在打呼噜了。 曾司令看左右,两位首都来的,用祈求的眼神,希望能休庭。 但左右都在摇头,伸手,示意庭审继续。 曾司令也终于站了起来,他不得不亲自表态了。 他也一击直对李开兰,他说:“审判长,我爱人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李开兰一声尖叫:“曾强,你他妈的才有病!” 再指黄蝶:“那个女人手上可全是咱们同志的鲜血,她是特务!” 一屋子的人,先是唰的看曾司令,此刻又看李开兰。 随着她的手指,所有人又都看黄蝶。 曾司令之前也不知道黄蝶的经历那么丰富,手上人命那么多。 再说了,老王司令怕他搞事,羁押方面搞的特别严,黄秘书也下不了手。 现在再后悔自己当初管不住下半身已经晚了。 法官已经拿到证据了,举了起来:“司令,有证据表明她是军统特务。” 曾强可太知道了,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甚至想一枪毙了黄蝶。 但他是搞政治的,玩的就是临危不乱。 他只踩李开兰:“案子接下来再讲,但现在,我妻子精神不正常,她需要治疗。” 他笃得准妻子的性格,果然,她冲过来打他了:“你再说我有病试试?” 幸好警卫拦住,李开兰也挣扎,嘶吼:“我好好的,我没有病!” 法官敲槌:“那就请你肃静。” 曾强却再说:“她一直在服用镇静类药,再不就医,很可能会犯癫痫。” 李开兰直接跳了起来:“明明是你,是你……” 她但凡不要那么笨,被曾司令牵着鼻子走,形势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有曾风的揭发,赵凌成给的证据,这是曾司令的逆风局。 但因为李开兰太笨,法官举槌,眼看要喊休庭了。 关键时刻陈棉棉站了起来,举手:“审判长,作为证人,我想说两句。” 等到法官允许,立刻又说:“曾风同志曾经是我的下属,对于他在劳改期间的遭遇我非常同情,对于他揭发父亲的行为也感到震惊,但我并不认为他一切的遭遇都是他父亲故意为之,目的是要置他于死地,曾司令也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位老领导,我也不认为他会做违法犯记的事,反而,我认为曾风同志也有精神类疾病。” 法官说:“请列举事实。” 陈棉棉再说:“他怀疑他父亲试图谋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案件当事人。” 好的律师最多两句话就能扭转局面。 李开兰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曾风经她提醒,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指老爹,看黄蝶:“天底下漂亮女人多得是,何况你徐娘半老,他连我这个亲儿子都差点弄死在西北,你以为等你下放劳改了,还能活得下去?” 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 但曾司令不但让儿子顶缸,而且当众说妻子有精神病。 还有就是,他和黄蝶其实是一种人,迷恋特权,喜欢做人上人的人。 而且曾风因为伙食差,瘦的跟个骨子架似的,也许就是曾司令故意害的呢。 那么,哪怕黄蝶现在咬紧牙关配合他,等去了西北,也很可能会被他弄死吧。 黄蝶特务情节严重的事只要曾司令落马,就可以继续往下查。 但如果她不翻口供,今天一休庭,曾司令就又能派黄秘书去干扰调查了。 那整个案子就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而且王老司令已经退了,他在发现问题严重后,弄死黄蝶了呢? 赵凌成一直在揉眉心,因为没想到李开兰会那么傻。 法官也在揉眉心,因为今天这个案子太过棘手。 从首都来的那两位则盯着黄蝶,她到底是谁的情妇? 陈棉棉一张名嘴,正话反说改变了局面。 黄蝶站了起来,举手:“审判长,我有话要讲。” 现场一片寂静,但只听响亮的咔嚓一声,是曾司令生生掰断了椅子扶手。 在他站起来的刹那,黄蝶说:“跟我有不正当关系的,是曾强。” 立刻又说:“我只是个弱女子,我是被迫,被勾引的。” 曾强两眼阴鸷,紧紧盯着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当她意识到自己会死时,柔弱就变成了无往不利的杀人利器。 而且她出卖他时是那么的丝滑:“曾强说他爱人因为剖腹产过,肚子就像屁股一样,叫他倒胃口,他还说他孤单寂寞,需要我陪着他,他身上没有明显的标记可以叫我指控,我和他往来的证据他也全搜走了,但是,我还留有一样证据……” 上午11点的钟声敲响,阳光洒进审判庭,洒在曾强脸上。 他的脸呈现蜡黄色,黄豆大的汗粒从发缝间迅速往上渗露,他目光缓缓,扫向了陈棉棉。 他的心已经够黑了,为了保全自己,他给儿子做了全套的证据。 他的傻媳妇根本不足为惧,情妇也是安抚好的。 但就是陈棉棉,所谓的红专学霸,活雷锋,她用两句话,断送了曾强的仕途。 此刻他的傻媳妇不闹了,儿子望着他,笑的嘲讽。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吧,狡猾如你,阴沟里翻了船。 庭审还在继续,法官敲槌,问:“被告人黄蝶,证据是什么,能当庭呈交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6节 九个月了,曾司令没有见过黄蝶,都是黄秘书从中传话。 而且黄蝶浑身被搜了又搜,确定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曾司令最后一丝希望,东西在申城,他还能销毁。 但黄蝶却说:“能,但是需要有人去取一趟。” 法官在问:“什么地方。” 没人是傻瓜,大家也都各自留着一手的。 黄蝶说:“我需要你们保证,如果去劳改,你们不能让人暗杀了我。” 曾强声寒而阴鸷,声音虽然不高,但愤怒让它极富穿透力,回荡在法庭:“你只会被枪毙!” 黄蝶回眸一笑,眼神仿佛在说: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71章 落马 在黄蝶回眸冷笑的刹那曾强站了起来。 他手里还攥着被他硬生生掰断的椅子扶手。 差一点, 他就把扶手砸向了黄蝶,打烂她的头了。 诸如表子,贱人,荡妇类的恶毒咒骂差点就要喷薄而出。 但他更想质问黄蝶, 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这是个讲究艰苦奋斗的年代, 他女儿曾丽医专才毕业, 就被他送到了大西北。 前几天都发烧到38度了, 可他硬是劝着让下三线去支援了。 为不输给有战功的那帮子,他没提拔过一个亲人。 但为了她,他各方跑路运作, 把申城最好的售货员岗位给了她。 她借便勾搭法国外交官, 因为没勾搭上他就没吭声。 她为了住小洋楼坐小汽车对他生过俩孩子的发妻下杀手,可他依然在救她。 他连儿子都算计,唯独对她突破底线, 但是她却要拉他给她陪葬? 曾强终于说话了。 不过并不是针对黄蝶的。 他看身侧:“作为旁听人员, 我质疑这场审问的公正性和严肃性, 且认为审判长存在明显的偏颇和诱导, 管秘书, 我要求立刻休庭, 也肯求案子给予异地审理。” 他在问副统帅的秘书,同时眼神暗示对方帮他。 但副统帅的秘书哪怕级别不如他, 人家代表的是上级,当然不会轻易帮忙的。 他这种军分区的小司令于副统帅来说只是小虾米。 法官也举起了特务名牌:“曾强同志, 涉及军统特务, 法庭有权特事特办。” 副统帅的秘书也终于表态:“我们认为庭审没有问题。” 是马骥陪赵凌成翻的黄蝶前夫的骨灰盒,但那张特务名牌他都不知道。 陈棉棉也是此刻才知道的,而它, 也是今天翻案的关键。 1960年军统还在往核基地空投间谍,前来侦查的唐天佑被捕也才两个月而已。 这是战时,涉及特务,最高指示就是特事特办! 不过法官也不可能跟黄蝶当庭谈判,所以他在此刻落槌:“因证据不全,且情节特别严重,案件将转交公安部西北特派组侦破,容后再审,休庭!” 旁听席哐啷啷作响,是曾司令推翻了黄秘书的椅子,他也终于被惊到清醒。 曾司令疾步而出,黄秘书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他们还有反盘的机会,但必须赶在公安特派员之前找到证据。 老爹都不愿意多看儿子一眼,老妈却追着法官问:“我儿子没罪了,可以走了吧?” 法官不理她,离开了,她又去拉曾风:“你想吃啥,妈给你买。” 曾风见老妈胳膊上全是青青的牙印,问:“妈,是谁把你咬成这个样子的?” 怕警卫趁她睡着给她下药打针,李开兰昨晚一夜没睡。 但依然不放心,来法庭的路上她就不断咬手腕,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跟着警卫一起走:“只要你脚踏实地肯吃苦,不靠你爸也能出头,儿子,别怕!” 再朝儿子挥手:“妈没事儿,你就别操心妈啦!” …… 法庭有台阶,赵凌成搬婴儿车刚上台阶,有人弯腰招呼:“小朋友?” 妞妞抬头,见是个陌生男人,就说:“xuxu,好。” 陌生人笑指杂志:“告诉叔叔,这个是什么,一块木头吗?” 杂志上有个圆圆的,像木头横截面的东西,坐婴儿车的小崽认识它吗? 妞妞认识的俄文不多,但认识那个东西:“它xi,木星!” 陌生人愣了一下,指木星上一块红红的圆点:“看来这个是木星的眼睛了。” 稚嫩的小手指着,孩子喷口水:“它xi,风,暴呀!” 陌生人起身跟赵凌成握手,并问:“那个红点真是风暴吗,木星上刮的风暴?” 赵凌成说:“它是个持续了几个世纪的风暴团,直径约三万公里。” 妞妞知道的天文知识,已经比普通人多了。 她不但认识木星,还知道上面特有的风暴团,大红斑。 一行人边走边聊。 陌生人笑着说:“是因为赵总工的博学多识,您的女儿才那么聪明吧。” 赵凌成看妻子:“因为我忙于工作,孩子都是她在教育。” 他现在也会吹牛了:“我爱人在红专学了俄语和英语,读书时成绩非常优异。” 陌生人点头:“陈棉棉吧,我读过你的文章,写得非常棒。” 这人还有个同伴,好像都是副统帅的人。 他大概三十五六,另一个五十来岁。 五十来岁那个也说:“总革委所有人都在关注的河西的革命工作。” 他再看陈棉棉:“而且我要恭喜你,你呀,要升职啦。” 赵凌成这时才介绍,指年轻的一个:“管秘书。” 再指年迈的那位:“叶主任。” 陈棉棉跟俩人握手,笑问叶主任:“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我的新任务是什么?” 又说:“我对当官没兴趣,但喜欢工作热爱进步,如果可能,恳请一定提前告诉我,让我也好有个准备,建设祖国迫在眉睫,我不想浪费大好的光阴和年华。” 叶主任被她说乐了,也爽快透露:“整个河西都将是你的实验田!” 因为红旗农场的产量高,现在整个河西都归陈棉棉了。 如果祁嘉礼复职后真的分管农业,他们相互搭配,产量还能更高。 陈棉棉把婴儿车交给赵凌成,朝叶主任鞠一躬,说:“那我现在就得回去了。” 她还真跟别人不一样。 听说自己要升职,不应该是先请领导吃个饭吗? 叶主任就说:“你这个年轻人,任命都还没到呢,你也太急躁了。” 陈棉棉止步,双手扯衣襟:“领导您有所不知,咱河西地贫,但国家派的化肥跟别的地方一样多,要增产只能靠人粪,实验点扩大了粪不够,我得去找粪呀!” 年轻的管秘书都被她逗笑了:“找粪,上哪找粪去?” 陈棉棉科普了一下西北的旱厕,才又说:“城里有粪,但怕化学污染,不过咱河西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我和我的小将们会住在旱厕旁,守着不让它被污染。” 她在表演,但一点都不夸张,而且特别诚恳。 跟这位叶主任她也是第一次见面,讲的还是极不雅的粪。 但她一席话却成功打动了对方。 叶主任笑问:“你就非得去守着粪,化肥行不行啊?” 陈棉棉绞双手:“化肥可比人粪好得多,但化肥是国家的,我们不想浪费它。” 叶主任说:“打个申请吧,河西化肥总量的两成吧,我帮你去批。” 陈棉棉停止绞手,但又扯起了衣服,嗓音激动:“您,您竟然想帮我去要化肥!” 赵凌成看妞妞,妞妞小嘴嘟起:“呜?” 妈妈的表现好奇怪,她这是在干嘛呢? 叶主任点头:“你们不是缺化肥嘛,对,我去帮你要。” 陈棉棉立正,猛得九十度鞠躬:“代表河西人民,我谢谢领导。” 又掏出笔记本来:“写个您的地址吧领导,等沙枣下来,我给您寄沙枣。” 赵凌成觉得妻子好肉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但她当初问李开兰要挖掘机也是这么要的,还真就要来了。 叶主任摆手笑:“我不是什么领导,也不一定办得成。对了,我们还有事,那就……” 他这是要走了,但那位姓管的秘书还得说一句:“河西的革命也要抓紧。” 又说:“尤其东风基地,一趟下放任务都没有过,上面有意见。”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7节 这俩位是曾司令以上的更高层,虽然是秘书,但是也代表了领导的态度。 东风基地之所以革命没搞进去,是因为陈棉棉。 妻子的浮夸叫赵凌成肉麻,但关于东风基地,他又开始头痛了。 导弹再加卫星,那边也是加班加点,没时间去劳动。 可总革委显然已经盯上它了,该怎么化解? 事实上,总是要在陈棉棉讲出来之后,赵凌成才会发现她的方法有多巧妙。 而且哪怕是他来办,也得象征性下放几个人意思一下。 但她不需要,她一本正经:“东风基地虽然没有下放任务,但革命一直在搞。” 管秘书是个高个头,负手挺胸:“小陈同志,数据表明,没有。” 又说:“你有实验任务,那总革委就要给东风基地另外物色革命人选了。” 陈棉棉梗脖子,坚持:“有!” 她这态度有点冒犯,管秘书不高兴了,意欲反驳。 陈棉棉立刻又说:“他们加班加点的努力,只为把革命的大字报贴上太空。” 赵凌成呆住,叶主任脱口而出:“好哇!” 管秘书愣了足足有五秒钟,来确定陈棉棉是在胡说八道,还是认真的。 革命就是批评,他也在找理由,想批评她几句。 行业不分贵贱,卫星也迟迟没研发出来,东风基地就该下放人。 但荒唐对荒唐,把大字报贴上太空,亏她想得出来。 管秘书愣了半天,最终也只说:“咱们不能让苏修和美帝霸占太空,革命的大字报也必须贴上太空,让他们加班加点,抓紧干。” 陈棉棉一句说的赵凌成浑身起鸡皮疙瘩:“革命思想,必将传遍全宇宙。” 她这是在飙语录,但一句就怼到管秘书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的嘴巴,太厉害了! 管秘书看赵凌成:“我们也还有事,咱们下来再聊。” 目送俩人上车,陈棉棉问赵凌成:“他们就是副统帅的人?” 又说:“既然那位管秘书看过我的汇报文章,那副统帅岂不也……”看过? 好魔幻,她居然跟历史事件人物有了交汇。 但当然,她只是小虾米,目前也只专注一点,搞生产攒功劳。 赵凌成回眸看妻子,先说:“总革委内部据说也特别复杂,内斗也极其厉害,但是小陈同志,你更厉害,你拿到的改革实验点,应该是目前全国最大的。” 又说:“叶主任性格很保守的,你够厉害,三句话就让他去帮你搞化肥了。” 其实很简单,神仙斗法争权夺利,但也需要牛马来干实事。 管他顶头上司是谁,只要粮食能持续争产,陈棉棉就能得到来自高层的帮助。 至于让一个陌生人帮忙要化肥,她调动的是女配的情绪。 大跃进时期各个公社拼产量,相互偷粪,女配作为民兵,主要任务就是守粪坑。 她只是小虾米,也只为多产粮食,哪怕陌生人也会为她动容的。 但要真守着粪坑,她不得被熏死? 回去她就往总革委打报告要化肥,有叶主任帮忙,她就能事半功倍。 她也得让曾风的案子赶紧结束。 毕竟河西那么大,她又是个懒人,她需要曾风帮她跑腿,干工作。 …… 曾云瑞一边,李开兰一边,俩人都站在宾馆大门口。 看样子都是是等他们夫妻。 赵凌成站在军区大门口遥望曾云瑞,解除了对他是云雀的怀疑。 因为如果他真是云雀,不该是现在的反应。 曾风的案子被转到河西专案组,进一步完善证据了。 而因为当庭并没有涉及曾强的直接证据,他还是自由的,和黄秘书俩走了。 曾云瑞算是被抛弃了,李开兰也只是着急儿子,来问情况的。 陈棉棉看到她,就问赵凌成:“要不我去劝李阿姨几句,让她回家等消息?” 赵凌成正摇头呢,马骥从军区大门外进来了。 他刚才悄悄跟着曾司令出法庭,一路尾随,打探消息去了。 这会儿来汇报情况:“司令人在宾馆,正在搜查黄蝶住过的房间,割床垫。” 李开兰还在抓瞎,而她丈夫在宾馆里,正在刨床垫。 准确说是十个月前了,黄蝶来的时候带着一样东西,那东西足以证明跟她发生苟且关系的是曾司令而非曾风,那么,她当时是把东西藏哪儿了? 宾馆的床垫是曾司令最先想到的,但其实赵凌成的第一反应也是。 马骥有点着急:“我怀疑也是床垫,我赶去国营招待所,但黄秘书快我一步。” 陈棉棉也觉得很可能是床垫,因为那东西一般人不会翻。 而要曾司令抢先雷鸣一步翻到证据再销毁,案子岂不依然要僵着? 但赵凌成摇头:“我们都能想到床垫,黄蝶能想不到?” 即是云雀下的任务,也是黄蝶的贪念,为了做司令夫人,她铤而走险。 但她当然也知道做事有风险。 她存了东西,以保哪怕她被抓住也不致被枪毙。 那东西就是在她被抓捕后用的,当然也就不是普通人都能想到的地方。 它应该就在附近,但是能放十个月都不被人发现,会是在哪儿? 妞妞突然吸鼻子,还闹着不肯坐婴儿车。 等陈棉棉把她抱出婴儿车,她双手一举就往前跑,小鼻子一嗅一嗅的。 正好中午,陈棉棉一闻也说:“你们忙吧,我们去吃饭。” 抓间谍,找东西不是她的工作,吃饭要紧。 从左侧一直往前是图书馆,出去有个小巷子,里面就有流动小商贩卖牛肉面。 牛肉香味顺墙飘过来,吸引到妞妞,她一路跑,自己去找面了。 马骥见赵凌成从包里翻出饭缸子,也只好跟着走。 但曾司令已经突破底线了,案子又还需要走程序,他当然也想做点什么。 他就又说:“赵总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越级汇报吧。” 特种部队有直接联络最高层的权限。 为了不叫曾司令再猖狂下去,马骥就打算越级报告。 赵凌成蓦的止步,语气很不好:“马科,不要再干扰我的思绪了。” 但立刻又换回温声,说:“东西肯定在省城,动动脑子吧,咱们用想的。” 又不是小孩儿打架,动不动跟老师打小报告。 赵凌成选择用脑子去想,庭审暂停,现在是拼脑时间。 曾司令依然处于劣势,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只会四处瞎找。 而赵凌成在黄蝶微笑的那一刻就在思考,看她到底是把东西藏哪儿了。 而这种时候,冷静的思考比乱跑更有用。 出了军区,巷子里东一个西一个,都是蹲地上吃面的人。 马骥也只好拿出缸子来,一人一碗面,就地吃。 陈棉棉和妞妞是蹲在地上,俩母女你一口我一口的吸溜。 赵凌成和马骥个子高,把面放在矮墙上,正吃着,他突然说:“黄秘书。” 马路对面,黄秘书满头大汗,正往医院跑。 马骥说:“看来两个宾馆都没找到,他上医院,估计还是去刨床垫了。” 黄蝶除了住宾馆就是医院,曾司令也还盯着床垫。 赵凌成一边吃面,一边仔细回忆头一回见黄蝶时所发生过的所有事。 突然他说:“她送过曾风礼物吧,你盯着的,那是什么?” 黄蝶初来西北,给曾风送过个见面礼,马骥当时负责跟踪黄蝶,记得:“是个水壶。” 赵凌成说:“去问曾风,看那个水壶去了哪里。” 马骥也明白了,东西应该在水壶里。 他转身要走,陈棉棉却说:“水壶应该在姜瑶手里。” 他们虽然没有像曾司令那么急匆匆的跑,但心里也急的直冒火。 黄蝶送过曾风一个水壶,他又送给了姜瑶,那水壶有没有隔层以藏东西? 马骥立刻又要跑,陈棉棉提醒他:“姜瑶人在外地。” 赵凌成也说:“我国庆见过她,不对,她拿的还是老水壶。” 如今人们走远途都得打包被褥,上班背包,除了装饭缸子就是水壶。 其实陈棉棉也挺佩服赵凌成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8节 他仔细推理,想到的应该就是正确答案。 她其实也没见过水壶,但记得黄蝶曾经借过姜瑶的帽子。 她想到了:“水壶是进口的吧,如果是,应该在姜瑶的宿舍里。” 再解释:“曾风把水壶送给了姜瑶,但之后黄蝶应该暗示过姜瑶,说那个水壶比较贵重,普通人背着可能会被红小兵揪辫子,所以她从来没往外背过。” 水壶有隔层可以藏东西。 曾风为了讨好姜瑶,就转手送给了他。 所以他自己一直用的,是个掉了漆的行军老水壶。 黄蝶那天之所以借姜瑶帽子,应该就是为了说明那个水壶有问题。 赵凌成总说她笨,但陈棉棉觉得她可聪明了。 她成功把东西藏在一个单身女兵的宿舍里,一般人谁能拿得到? 妞妞吸口面条抬头,咦,爸爸和马伯伯已经不见了。 …… 涉及一个军分区的司令,天大的事情,哪怕再保密,外人也能感受得到。 吃完面,穿过军区回宾馆会比较近,但等陈棉棉再折回去时,不但她进不去,门口还聚着一帮本地家属,门上站了两位营级军官,据说是紧急任务,临时封锁。 陈棉棉也不知道赵凌成和马骥能不能进单身女兵宿舍。 但当然,如果他们进不去,她就更进不去了。 推着妞妞绕远路,她从黄河边走,就见有五六个团级军官带着警卫,一步一个人,弯着腰,在黄河边的绿化带里仔细搜寻,而那帮团级军官,就是曾司令带来的。 那也意味着曾司令已经在殊死搏斗了。 因为他现在派给下属的并非公务,而且是销赃类的任务。 一旦找不到东西,上了军法,他的罪还得多添一条:违法调动军队! 陈棉棉在过马路,扭头看绿化带没注意,远远听到一声喇叭,忙退回马路边。 是黄秘书开着车,他脸色蜡黄,眼神直勾勾。 曾司令坐在后排,脸色只比秘书的差,而且车经过时刹了一脚。 曾司令望着窗外,眼神里满是怨毒和憎恨。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只那一眼陈棉棉就知,他要不倒台,她就得倒霉。 因为在法庭上,是她突然站出来,提醒曾风,也动摇了黄蝶。 要不然,曾司令何至像此刻一样被动。 车经过,黄秘书突然说:“司令,要不这样,我亲自开车,去国道截人?” 曾司令违规封锁军区的事,副统帅的俩手下因为住在宾馆的小洋楼,目前还不知道情况。 运气好的话他们会直接离开,暂时也发现不了。 但雷鸣在距省城80公里外的银城,也已经在往回赶了。 那么黄秘书要不要去制造一起车祸,为找找到并销毁证据争取时间? 曾司令掏出枪来,本是想安排黄秘书去拦雷鸣并制造车祸,甚至开枪杀人的。 但他突然哑声问:“马骥和赵凌成呢,去了哪里?” 黄秘书还没反应过来,曾司令怒吼:“黄蝶的特务证,应该就是他俩找到的。” 又说:“废物,蠢材,他们去过申城!” 这回只要还能平安度过,他不会放过赵凌成夫妻,更不会放过马骥。 去年在申城,马骥和赵凌成就找到东西了,但一直悄悄揣着。 当然,如果不是他们瞒的紧,曾司令早想办法拿到手,并且销毁掉了。 他不是为了黄蝶,是为自己如今的权力和地位。 路过一个门岗,曾司令再吼:“问警卫啊,找赵凌成!” 黄秘书办事是真得力,听岗亭的卫兵说没见过,但并不离开。 就从这儿打电话,调查赵凌成的行踪。 曾司令坐在车里,这时对黄蝶就不说爱了,想起来也只觉得恶心。 他还恨自己意志不坚定,要做出那种蠢事。 他也不知道黄蝶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证明俩人之间有染。 可她那么笑,就意味着有底牌,他也必须找到。 他已经是人精了,能在大概半个小时内就修正错误,并直找关键人物。 而且特别巧的,这儿恰好是单身女兵宿舍的大门口。 警卫只是列兵,也是军区最不起眼的存在。 但只是中午一顿饭的功夫,其实警卫们已经知道法庭发生过的所有事了。 黄秘书颤抖着手拨打电话时,一个卫兵悄悄抽走了张纸。 那张纸也正是赵凌成为了进女兵宿舍而写的告知书,此刻赵凌成和马骥拿着水壶刚好出宿舍,当然了,也恰好看到曾司令的车,俩人就又悄悄折返回去了。 大白天的,军区为数不多的女兵全去上班了,空无一人。 那是一只法式行军水壶,特别有质感,沉甸甸的,外表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马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怕万一不是它。 而现在的情形是,哪怕他们越级反应,只怕都赶不上曾司令的速度。 赵凌成小时候见过这种水壶,将它翻过来摸了片刻,掏出钥匙来在漆面上刮了几下,可见油漆下面有个螺母,再将螺母一撬,自壶口位置,水壶分成了两层。 曾司令的车离开了,马骥也看到黄蝶藏的东西了。 他语调里满是惊讶:“怎么是这个?” …… 陈棉棉到宾馆时曾云瑞和李开兰都已经离开了。 妞妞喜欢弹簧床,去年还要爸爸抓着跳跳,但今年就可以自己跳了。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看书,所以跳一会儿就又坐着看书了。 陈棉棉担心她看坏眼睛,瞅着外面看了会儿,瞧着挺热闹的,她就回头说:“妞儿,快过来呀,看好玩的啦。” 妞妞伸双手:“妈妈,抱抱!” 到了窗口孩子一看,远远手指:“爸爸,那xi爸爸!” 这次他们开的房间靠向马路。 而从首都来的那俩位,副统帅的人看来是要离开了。 曾司令赶来了,还有几位师级军官在宾馆门口,列成长队正在握手送行。 他满脸堆笑,因为首都来人既没干扰庭审也没深入追查。 那也意味着,部队最高层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按理今天他的案子也结不了,他也还能苟一段时间,找个舒适的落马姿势。 但他毕竟来的不久,也只调换了中层,警卫方面就有了疏漏。 而且说成是脏手套,那他在做脏事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可依靠,黄秘书。 黄秘书开着车,此刻也正疯了一样在四处找赵凌成和马骥。 面对特种军人他当然不敢开枪,但是他可以以刹车失灵为由制造车祸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司令一旦翻车,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但他连赵凌成和马骥的影子都没找到。 因为他问的全是警卫,警卫们指给他的,也全是错误的方向。 宾馆楼上,陈棉棉都没看到赵凌成,还对妞妞说:“看脚下,好多车呢。” 又说:“你爸爸应该还在别处忙着呢,不在这儿。” 但她语声一顿,因为穿过落光了树叶的枯枝,她确实看到赵凌成了。 还有一辆破嘎斯,疾驰到军区门口,又陡然刹停。 紧接着听到楼下隐隐响起一阵惊呼声,她低头,就见好几个军人扶着曾司令。 他从上午庭审起,脸色就一直是蜡黄色的。 但此刻已经变成惨白色了,两个师长正在问:“司令,您怎么啦,司令?” 老嘎斯是雷鸣的车,因为黄秘书没去阻拦,已经到了。 赵凌成这回也不遮掩了,就把证据,那只水壶隔窗直接递给了雷鸣。 而那只水壶曾司令在黄蝶家见过,褐色,上面有一行法语,她原来当成摆件的。 黄秘书为什么没抓到赵凌成。 赵凌成又是从哪里找到的水壶? 号令了整个军区所有营级军官戒严,团级军官为他地毯式搜索赃物。 可赵凌成就那么寻常的走出来,把东西递给了雷鸣? 曾司令还没有被正式批捕,但脸上只剩一种神情,大势已去之后的崩溃。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完了,当然,黄蝶也完了。 她以为自己把东西藏的够深,就能用来要挟法庭,求个轻判? 何其可笑,此时距离庭审结束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曾司令哄上级一直是一把好手,也终于送走了副统帅的手下们。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199节 可他眼睁睁看着赵凌成和马骥上了雷鸣的车,去了羁押所。 他倒在了一群师级干部的怀中,大家大呼小叫,簇拥着他上医院。 他依然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毕竟他虽然是个老革命,但眼睛永远朝着上面,他也只会巴结领导。 那些默默坚守岗亭的警卫,小列兵们,他从来没看到过。 但直到现在,小警卫们忽悠着黄秘书,还在军区内部转圈圈呢。 要说曾司令为什么会输,还是那句领袖语录,他从群众中来,可是他走着走着,就忘了群众了! 楼上的妞妞只对爸爸感兴趣,见他上了台嗄斯车,问妈妈:“爸爸,去哪里啦?” 最近赵凌成天天在家,孩子明显对他有依恋了。 陈棉棉有点吃醋,就问:“妈妈陪着妞儿呢,难道不好吗,非要爸爸?” 她也不知道赵凌成去了哪里,现在是在吃醋。 妞妞还太小,不懂得如何端水,指着杂志认真说:“爸爸,会认喔。” 俄语版的科幻杂志上全是专业术语,妈妈不懂,爸爸的重要性也就凸显出来了。 而且过年那几天,妞妞每天都可以看一遍《胡桃夹子》。 那个也是爸爸放给她看的,她现在很喜欢爸爸。 不过等妞妞爸回来的时候,她毕竟只是个小崽崽,已经睡着了。 也已经是深夜了,赵凌成钥匙开门,进了门就脱身上臭烘烘的外套。 再脱衬衫,他就要进洗手间。 但就在他侧眸间,妻子的细手已经环到他腰间了。 她双手攀在他前胸,踮着脚,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柔声问:“黄蝶藏的什么东西?” 赵凌成本来还在想,要不要装个可怜来求和的,冷战了一个过年嘛。 但显然不需要了,他有她好奇的事儿,聊一聊就可以破冰关系,重修旧好。 他诚恳回答:“一条内裤。” 陈棉棉明白了:”黄蝶留了曾司令的精斑,但公安能确定精斑是他的?“ 在这个年代dna技术都还是种医学假设,又哪能检测精斑? 但这是第一次,赵凌成有点相信,妻子怕是还真见过将来发生的事物了。 因为医学前沿的假设中,人的□□是可以做分析的。 但且不说那个,他耐心解释:“内裤上有血迹,而血迹上有曾司令的指纹。” 再说:“假定内裤真的属于黄蝶,它就比目击证人更具效力。” 黄秘书自称是目击证人,见过黄蝶和曾风开房。 但一条带着曾司令指纹的女士内裤,只要证实是黄蝶的,就可以推翻前证。 而在没有dna鉴定的年代,它也确实算是铁证了。 陈棉棉又问:“就凭借那条内裤,黄蝶就想自己不被枪毙?” 妻子在玩他的小豆豆,搔的他痒痒的,但力量又不够。 赵凌成于是手摁上了她的手,教她用力。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呼吸渐粗,却问:“如果你真的梦到过将来,那以后还会有战争吗,尤其是我们和对岸,或者说老美?” 陈棉棉对于时政所知晓的全是网络玩梗,但当然,那也是真实发生的。 她笑着说:“怎么可能啊,咱们一提武统对岸人民就哭爹喊娘,南海军事演习时导弹就从湾岛上空飞过,全岛人民不睡觉,挑着灯连夜绣红旗呢。” 赵凌成没有幽默细胞,听不懂:“为什么?” 陈棉棉笑着说:“要咱们的军人真的登岛了,全岛一片,红旗相迎呀。” 这个时代的科研工作者们都有两个特性,保守和悲观。 当然,因为各种产能都提不上去,每一次试射他们都要想到无数种失败的可能并避免掉,只许成功而不许失败。 他们也不敢做梦,尤其是关于未来的梦。 更何况如今的美帝军工好比高山仰止,大陆军工人才起步攀登。 但妻子形容的足够美好,也足以抚平赵凌成被唐天佑那个小垃圾伤到的心。 小狗日的,早晚他要唐天佑的老爹,唐军座连夜绣红旗。 林蕴为党国奉献一生,他身为丈夫,却任由国军上下辱骂,践踏她。 赵凌成不但要登岛武统,还要亲手毙了唐军座! 他身上也不算太臭,而且妻子那么热情,搔的他浑身躁热,他于是转身就搂。 但刚才她还好好的,却于突然间翻脸。 她推他:“不对吧,你不是说那种事以后就算没有了也没关系,你没所谓?” 幸好赵凌成曾经吃过亏,还留了一手呢。 他进洗手间,放水:“还有一张小小的间谍名单,以及六个辐射金属盒。” 辐射金属盒是什么陈棉棉也不懂。 但间谍名单她懂,解放不过十几年,大陆间谍特别多。 黄蝶确实够狠,一旦自己被抓,就招供所有人。 她一秒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哇,黄蝶把云雀给供出来啦?” 第72章 特务 先说白天当街晕倒的曾司令。 他人在医院, 正负手望着窗外,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身后站着雷鸣和军法的工作人员。 雷鸣提醒:“司令,该走了。” 曾司令却说:“听说原来冬天黄河都会结冰,但今年它怎么没结冰?” 雷鸣解释说:“今年是个暖冬, 还有上游工业排放的影响。” 曾司令说:“当初被老蒋穷追猛打一路向西, 咱就是在这大西北, 在老乡们的支持下会师成功一路南下的, 这是咱革命的根据地,能来这儿工作是我的荣幸。” 雷鸣说:“始于群众,造福群众, 能来大西北也是我的荣幸。” 曾司令点头, 又说:“等我两分钟,我去上个厕所。” 雷鸣还特地提醒他:“厕所在左边楼梯口。” 他站到曾司令刚才站的位置,可见夜空一轮明月, 映着黄河中的滚滚浪花。 意识到不对, 他转身奔向厕所, 旋即抓起哨子一声猛吹。 冲出来又说:“妈的耍老子, 拉警铃, 全城大搜捕!” 曾强本色不改, 讲着漂亮话儿,借着撒尿, 他脚底抹油的跑掉了。 …… 军区拉响警铃时,正是赵凌成以机密为要挟, 饱餐一顿后的贤者时间。 听到警铃声他下意识翻身而起, 陈棉棉忙问:“你干嘛?” 赵凌成扯过衣服欲穿,但想了想又丢了回去,淡淡说:“没什么, 睡吧。” 火车飞机和公路都已收到通缉令,曾强跑不出西北。 而且只是涉谍加违规调军,他最多不过劳改,但是要逃跑他就得吃枪子。 曾风个滑头鬼已经跟老爹划清界线了,倒没关系。 可怜了曾丽和李开兰,只要曾强叛逃,作为亲属,她们俩就得下放劳改。 外面警铃呜呜,陈棉棉等了半天见男人不吭声,掐他的小豆豆。 赵凌成嗓音一哑,还带着喜悦:“还想要?“ 他还年轻,那方面总是贪不足,可惜只要时间一长媳妇儿就爱喊痛。 他以为她这回感觉不错,还想再来一回呢。 陈棉棉翻个白眼,只问:“你原来总怀疑我是云雀的,快说啊,他到底是谁。” 黄蝶确实是个弱女子,也没有崇高的革命心,只想过好日子。 没有好日子过也得苟活,所以深藏不露的云雀正是她欲跟法庭谈判的筹码。 但筹码被提前解密了,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挨枪子。 她是列了个长长的单子,供出了七八个间谍,不过其中有一大半已经被逮捕了。 至于云雀,赵凌成手掐眉心,吐了三个字:“李怀才。” 这名字很陌生,陈棉棉下意识说:“看吧,冤枉我了吧,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又轻蔑的说:“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呢,一群笨蛋,只会冤枉好人。” 赵凌成斜觑眸子:“原来跟曾云瑞搭档,负责机电的李工,你能不认识他?” 陈棉棉一回忆,毛骨悚然:“帅帅他爸,但他不是死了吗?” 女配嫁到基地的前两年姜霞有丈夫的,就叫李怀才。 他老家应该是南京,但是在首都跟姜霞通过组织的介绍才结的婚。 他也是第一批到军工基地的元老之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0节 女配也不仅仅是认识对方。 院里家属都嫌弃女配,不跟她往来,赵凌成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但三间小库房是李怀才帮女配申请的,她的土枪也是他帮她办手续进的基地。 那人身材大概172cm左右,又瘦又白,说话慢条斯理,也总未语先笑。 姜霞原来还好,年轻,不算难看,但生完帅帅就发胖了。 可是李怀才逢人就会说,自己最喜欢媳妇儿胖胖的,抱着暖暖的。 为讨丈夫喜欢,苦涩的箭舌豌豆面别人最多吃一碗,姜霞一口气能吃三碗。 突然有一天李怀才失踪在了沙暴中,姜霞甚至冲进沙漠找过。 算算已经有四五年了,她始终不肯再嫁,就是因为看谁都不如亡夫好。 男人都一个德性,赵凌成愿意干点家务,但是喜欢唠叨。 可李怀总是抢着干家务,把姜霞当成女儿宠。 要说他是云雀,那不就意味着他对姜霞的好也只是一场戏? 而被全基地宠着的,顽劣的帅帅,是间谍的儿子? 陈棉棉想起来,突然后心一阵惊。 她说:“就是他教我用你的唱片刮瞎瞎皮的,比刀更好用。” 又说:“我还在戈壁滩上见过他单独活动,他还帮我拖过野猪呢。” 一个已经去世了的死人,而且虽然没确定,但是大家都默认他是名烈士。 女配不但认识对方,全基地也就跟李怀才聊得最多。 也是因为那个姜霞才特别讨厌她,吃醋嘛,就总是变着法子的骂她。 但那狗日的骗了姜霞,也骗了她? 赵凌成侧眸,语带无奈:“他踩着你打猎的路线发射无线电,就在年前,雷鸣提交的无线电轨迹几乎和你的活动路径是相重合,要不是我压着,你已经被拘了。” 不是他瞎怀疑,而是总在外面乱跑的只有陈棉棉。 雷鸣也在年前跟赵凌成专门聊过,说要把她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就是因为查到有无线电活动过的绿洲,向来只有陈棉棉会专门去打沙枣。 当然也是因为她,黄蝶和曾司令当庭互撕,并找出了间谍名单。 要不然雷鸣再去基地,陈棉棉就要被关小黑屋了。 狭小的禁闭室,72小时不给吃不给喝不让睡,她能熬得住? 而哪怕熬过去,还有为期一个月的正式提审,唐天佑都熬不住,她能吗? 但她必须挨审,因为早在几年前云雀就把赃栽给她了。 …… 赵凌成嘘了口气,又说:“那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每趟出任务都要专门找帅帅他爸,却翻遍整个沙漠,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尸体了。” 自从抓住柳燕那根线,发现隐藏的特务组织,公安就一直在寻找云雀。 但三个基地反复自查,雷鸣全西北的跑却始终没有找到。 却原来云雀虽然来过西北,可是借着沙尘暴假死,逃出去之后又换马甲了。 让黄蝶来西北杀人就是他出的主意,地广人稀,方便下手还难查。 陈棉棉下意识说:“他还很年轻,那老云雀是他妈?” 赵凌成点头又皱眉头:“是个日本女人,还是汪精卫时期军统的特聘教官。” 四十年代国党内部分裂,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 也是在那个阶段军统引入了更专业的日本教官们,其中就有一代云雀。 她来了之后就嫁人了,嫁的是本地一个开点心铺的小商人。 而在日本有种独立属的雀类,就是云雀。 它拥有别的雀类难以比拟的炫技式飞行,还能悬停于空,算是国鸟。 所以那位女教官把云雀作为代号,并且她育有一子一女,也都是以云雀为代号。 陈棉棉略思索,说:“女孩就是腐蚀邓西岭那个,李爱龄吧?” 赵凌成点头:“对,就是她。” 李爱龄去了对岸,一直以被迫害者的身份蹲在联合国,请求美方出兵解放大陆。 而李怀才在解放后就参军了,组织介绍过很多对象他都不愿意。 唯独对姜霞一见钟情,再加上他大学读的是机电雷达类,并且来西北的意愿特别强烈,组织就安排到西北来了,但回头再看,他其实就是为了来核基地。 因为赵军的关系,他在初审时没被查得太严。 进基地后好几年,他默默无闻,一直在给大家打下手。 陈棉棉生于和平时代,也觉得六十年代顶多就是穷,没别的。 但置身其中才发现核战真的差点打响过,只不过先辈们够强,扛过去了。 但她还是挺想不通的:“基地都没怀疑过李怀才,而且往前方不远,大概二百公里就是核基地,他用走的都能走到,为什么他不步行去找座标,反而要逃跑?” 赵凌成无奈看妻子,说:“你能不吃不喝生跑一百多公里跑出无人区,但不意味着别人也能,而且就你,你知道核基地在哪儿吗?” 军工基地向前二百公里就是核基地。 但它也是无人区,野猪豺狼,藏马熊和毒蛇遍布,女配轻易也不进。 李怀才作为元老进基地,还通过姜霞跟总工成了姻亲,但他依然拿不到坐标。 因为那个坐标,就现在赵凌成和陈棉棉的关系,他不会透露。 至于他在没有被怀疑的情况下假死,陈棉棉不能理解,但其实那是必然的。 三大基地不但随时要被上级密查,还动不动要自查。 陈棉棉曾经无意说句横风可能导致车侧翻,马骥都要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怀才再能隐藏,但是架不住隔三岔五的查。 借沙暴消失不但能让儿子在基地平安成长,他也好另换个身份继续活动。 不是间谍蠢,而是戈壁滩上的军工人太狠了。 他们的原则是铁和钢,以身作则竖起铜墙铁壁,间谍冲不破,就只能无功而返。 陈棉棉再一想,又问:“老云雀人呢,已经死了?” 赵凌成点头但又摇头:“据黄蝶说是死了,但我并不确定,而且,唉……” 这个年代到了深夜,所有的路灯就全关掉了。 但突然外面的路灯全亮了起来。 窗帘没拉严实,灯光透进来,陈棉棉看到赵凌成竟然在流眼泪。 看到路灯开他坐了起来,眼泪砸在她的脸上。 好奇怪的男人,他不但小气的要死,还永远在唠叨她,而且他居然会哭? 堂堂男子汉呢,幸好只是陈棉棉看到,要是魏摧云,不笑话死他? 但赵凌成为什么要哭,难不成老云雀跟他有什么关系? 随着路灯亮,警铃停止。 这条路是军区正大门,再往前就是省委办公区。 长街上全是军人,荷枪实弹脚步沉沉,但是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们啥时候集合的,因为啥事,总不会曾司令带着自己那帮人还真搞叛变吧? 按理应该不可能,因为军队的最高思想是服从组织,而非个人。 祁嘉礼当初被抓,手下们谁都不服,但也没一个闹的呀。 见赵凌成只撩一点帘子,陈棉棉索性全拉开:“怎么回事,他们在干嘛呢?” 赵凌成拿床单裹媳妇:“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没穿衣服,被看到了呢?” 陈棉棉确实赤身裸体,但她并不觉得军人们还有心思抬头看。 她还想知道老云雀到底怎么回事呢。 但随着走廊一阵脚步声,雷鸣在唤:“赵总工?” 赵凌成已经在穿衣服了,递胸罩:“乖,把这个穿上再看。” 营级以下军官的媳妇都没条件随军,年轻人都饥渴的什么似的。 这又只是三楼,她身上皮肤还那么白,外面肯定看得见。 过年期间小伙子们吃的羊肉又多,万一抬头看到,那不得被冲到流鼻血? 赵凌成出门就在问:“曾司令到底怎么回事,他闹什么呢?” 毕竟那么大的领导,不想低头被抓也是有的,可他不为儿女着想吗? 陈棉棉也想知道他咋回事,但等穿上衣服时,赵凌成和雷鸣,马骥都已经离开了。 话说,从六十年代开始全民抓间谍,真就全抓光了? 陈棉棉分析应该没有,因为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曾风会主抓对外招商工作。 而照书里说,黄蝶那位美艳后妈在招台商方面帮了他不少忙。 但其实回头看,因为军工人们的努力,老蒋反攻梦碎,没被抓到的间谍们也终于平安落地,等到两岸破冰时他们做点招商方面的小贡献,就能洗白自己。 可是像赵凌成,祁延安他们一样的军工人呢,坚守大漠,终其一生。 曾风将来为了追回姜瑶,还会玩封长安街的戏码。 原书是高干文,封长安街是老套路。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1节 陈棉棉当时还不理解,觉得姜瑶不动心是太矫情。 但军工人坚守大漠铸国防,官二代长安街烽火戏诸侯? 要陈棉棉说,这回曾风因为他爹而再被下放,就只该干一个工作,挑大粪! 但俗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 陈棉棉想让曾风去挑大粪也有点难度的,变数就来自他爸,曾司令! 原则上来说,陈棉棉现在才是真正的地委书记。 接下来,她准备让俞书记给邱梅当秘书,并分配整个河西的种植工作。 曾风主抓肥料,教各个公社如何正确沤肥,提高产量。 现在也就差一样东西了,小汽车。 七八百公里的河西走廊,没车没法干工作。 正好曾司令给西北换了新军备,那些老嘎斯就退到地方了。 陈棉棉来的时候就计划好的,这趟来,她要给河西要几辆小汽车。 早晨起床,她特地把烂呢子大衣套在棉衣外面,也不推婴儿车,让妞妞走路。 因为据她的了解,省委程书记农村出身,是个崇尚勤俭节约的人。 她要推个漂亮的婴儿车去要汽车,只怕要不到。 妞妞成了曾经的小胖墩,出门就要坐车,看妈妈锁了门,拍拍:“车车!” 陈棉棉随口哄说:“今天咱们要去个特别的地方,车车不可以进喔。” 妞妞转身就走,假想:“停外面,哥哥,抢!” 她的理解是,如果停在外面,胖哥哥就会抢走她的小车车。 但这个陈棉棉得纠正:“虽然哥哥很想抢,但是他的爸爸妈妈会阻止他喔。” 下楼梯她得抱着孩子谨防摔倒,而到了一楼妞妞就说:“fafa!” 外面摆着好多花花,而在西北的冬天,遍地枯黄,花是奢侈品。 陈棉棉只见过省委书记的照片,没见过其人,但见了面当然能认出来。 外面也不是真花,而是花圈,从宾馆正门摆了进去。 隆冬腊月的,妞妞看到花都不要妈妈抱,自己走着去看看花了。 而昨天还被关押的曾风今天已经出来了,就在院子里,和省委书记俩人走在一起。 俩人聊天间,曾风余光瞄到陈棉棉,那嘴角,笑的ak都压不住。 陈棉棉也不禁感叹:“太有智慧了!” 聪明人也会感情用事,会犯错误,但他们在关键时刻做的选择必定是好的。 就好比曾司令,他已经完了,越闹只会名声越臭。 也只有一个办法能保全他的名声,也让他的妻儿少受点罪,那就是自杀! 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死罪就不宣了。 所以昨晚军区轰闹半晚上,是因为曾强跳进黄河自杀了。 他最终也死在了司令的位置上,名声保住了,儿女也保全了,够智慧的。 陈棉棉要找省委书记要车,也就跟着往里走。 还是曾司令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洋楼,他的尸体应该就停在里面。 妞妞是追着花儿走的,想进去,陈棉棉赶忙拉住。 怕孩子看到死人,夜里会做噩梦嘛。 小洋楼客厅里,曾丽坐在地上哭,李开兰在喂她吃东西。 曾风是假装自己长疮,但曾丽是真的长了疮,手上嘴上全是褐色的脓液。 毕竟是她爹,哪怕再不好,死了曾丽也会难过,她哭的悲痛欲绝。 因为妈妈不让进门,妞妞就认同围花圈上的字:“曾,强,同ji一路jiu,好!” 时不时有人前来献花吊唁,但都不停留,鞠一躬就走。 省委程书记也是来吊唁的,但得跟曾风聊一聊。 曾风拍妞妞,笑着对程书记说:“介绍一下吧,她妈妈,陈棉棉同志。” 再抱妞妞:“这个是我干闺女,是个小神童。” 妞妞愿意让他,但是要伸手摸他的光头,并问:“xuxu的,的头发呢?” 程书记来跟陈棉棉握手:“咱们小陈可是河西地区首位登上《青年报》的年轻人呢,你好。” 陈棉棉猛摇书记的手,笑着说:“当时青年报也没说一定会报道我,只说让我寄一张照片过去,我心想,如果要寄最重要的照片,那必须是跟省委书记的合照,可是您知道的,咱们河西交通不便,我们连个车都没有,赶不及来省城找您,我就找了张大合影,他们都是书记您的手下,也正好能代表您,对吧?” 程书记被她说的眼神亮的像狼,还要客气:“就应该群众登报,不是我。” 陈棉棉又说:“但如果下回还有登报的机会,火车太慢,我们也没汽车,我就算开着拖拉机也要上省城跟您合张影,书记,没有您,我不会单独登报的。” 这要不是灵堂,得收敛着点,程书记都要哈哈大笑了:“小陈,你太客气啦!” 曾风今天心情好,就静静看着陈棉棉演戏。 她登报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但她还能画成大饼来钓鱼? 不必她说出来,程书记又说:“咱们最近正好有批车,河西要几台,你自己去挑?” 省城各个单位,地级市,甚至县领导们都盯着想要车呢。 但头一回见面,陈棉棉也不是靠背景,因为这位程书记调来不久,并不了解她的背景。 依然是只凭一嘴,她就不但能自己定数额,还能优先去挑车。 但凡事适可而止,大家都缺东西,她就竖两根手指,问:“我现在就去挑车?” 程书记还要吊唁死者,指秘书:“具体的事你跟他联络。” 那些老嘎斯全是除了喷油嘴不出油,四处都漏油,除了喇叭到处响的破烂货。 陈棉棉自己也不会挑,约定时间,打算让赵凌成帮她来挑。 曾司令人已逝,一切调查都不会再宣扬出来,陈棉棉也就象征性吊唁,给鞠了一躬。 他死也是最好的平事方式,从此李开兰能再嫁,曾丽也不需要劳改。 曾风本来就没罪,平稳落地安心治丧。 赵凌成也因为云雀的事,要参加针对黄蝶的庭审,这几天陈棉棉也就待在省城。 由他来挑,把老嘎斯中最好的两台挑给了河西。 从今往后,妞妞跟着妈妈一起出差,也就不需要再坐大臭屁虫拖拉机了。 对了,军区死了司令,当然立刻会有代司令补上。 曾风送走了旧爹,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新爹祁嘉礼身上了。 祁嘉礼终于要上首都述职了,是早晨六点钟走。 但曾风从五点就起床,就在等着送行。 今天陈棉棉他们也得离开了,两台车,马骥开一台赵凌成开一台。 正好也让妞妞坐着汽车,领略一下河西走廊的风光。 而本来因为曾强的死,曾风在送他妈和曾丽回申城时,因为笑的太开心而被他妈抽过几个耳光。 可都没能把他的嘴角给打下来,但是今天破天荒的,他竟然哭丧着个脸。 是的,在送走祁嘉礼之后,曾风的嘴角终于耷拉下来了。 要回河西了,马骥开走,赵凌成一脚油门出宾馆,又猛的一脚刹停。 见拦车的是曾风,他于是拽下玻璃,说:“曾风同志,就算要去陪你爹,也没必要找着我的车撞吧?” 他猛乍乍的拦车,搞的赵凌成以为他是想寻死呢。 曾风只点头笑笑,拍后玻璃:“主任,开窗户啊主任。” 这会儿才早晨七点钟,因为爸爸昨天给买了新算盘,妞妞正在练习九九归一。 据爸爸说,只要打熟悉了九九归一,她就会减法了。 一脚刹车,孩子的算盘珠儿全乱了,但她抬头一看,笑了:“xuxu!” 陈棉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下车窗来,说:“我又不是你领导了,叫小陈就好。” 曾风太生气,涵养都没了,说:“枉我对祁嘉礼那么好,他玩我!” 这回换陈棉棉的嘴角ak压不住了,她问:“怎么,祁老官复员职了,但是不肯帮你?” 祁嘉礼自我申请,要负责整个西北的兵团农场,他手下正需要人材呢。 曾风呲牙:“帮,可太帮了,他让我去北疆。” 北疆可是放眼全国,唯一比河西走廊更加艰苦的地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陈棉棉故意说:“北疆好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而且你不是已经吃苦上瘾了嘛,祁老也是为你好,那边如今还大雪纷飞呢,赶紧去吧,去吃苦吧。” 曾风再呲牙,又说:“他已经把我的名单递上去了,让我去塔城劳改农场,他还帮我递了请愿书,说我能改造里面的一号重点犯,唐天佑!” 赵凌成本来踩着油门慢慢往前走,准备甩掉曾风就跑的。 但一脚刹停了车:“祁老让你去改造唐天佑?” 唐天佑是不可能被改造成功的,只要给机会也肯定会跑。 而且他今年只有26岁,特种兵的体能,如果打曾风,一次能打十个。 曾风眼珠子一转,又来求赵凌成:“我有地址呢呢,你给祁嘉礼拍个电报吧。” 又说:“你懂得,唐天佑不可能被改造成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2节 明知不可能,但陈棉棉还是说:“你好好给他做思想工作,劝他重新做人呀。” 又说:“曾风同志你要这样想,如果能让唐天佑站出来,在公开场合控诉国党,你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因为它会改变我们在国际上的处境,联合国也不会再把咱们定性为非法武装,承认咱们的国际地位,取消经济封锁,那将是大功一件!” 妞妞也拍曾风的手:“xuxu,立,大功!” 曾风都要气死了,反问:“唐天佑真那么好策反,你不抢着去了?” 唐天佑还真不好策反,现在也不是时候,因为他爸还在努力营救他。 湾岛当局也在国际上哭诉,死皮赖脸要求大陆释放他。 唐天佑回湾岛的梦还没醒,让他公开控诉国党当局,回去的路可就断了。 陈棉棉一脸欠揍的笑:“如果祁老派我去,我会立刻出发,也会保证完成任务。” 曾风一语中的:“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又气的说:“我算明白了,祁嘉礼说的全是假话,他对你,也始终比我好。” 陈棉棉反问:“不是你说自己要立大功的?” 曾风直接开骂了:“你傻吧,我是想干找黄金那种事啊。” 妞妞看叔叔生气了,捧出爸爸给她买的猫猫形状的饼干:“不气,不气喔。” 曾风接过饼干丢嘴里,也已经想到应对的方法了:“主任,咱们一直可都是最佳拍档,你的实验点不是扩大了嘛,你需要我的,给祁嘉礼拍电报要人吧,快!” 陈棉棉掰开他攀着窗户的手指说:“不行,我不能阻拦你进步的路,快去立功吧。” 再说:“你可是申城第一小将,我相信你的能力。” 赵凌成一直觑着呢,眼看曾风手松,立刻一脚油门,车飞快驶离。 曾风追着吼:“主任,别丢下我呀!” 但已经晚了,是他先撇开陈棉棉,抱的祁嘉礼的大腿。 策反唐天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祁嘉礼交给他,他就必须得去干。 …… 中苏之间上回的仗只打了一半,后来也叫小规模冲突。 换言之,苏方也没想到中方那么猛,临时叫停,又回去关门搞武器了。 赵凌成他们也天天加班,至于在搞什么,陈棉棉也是偶然一回,还是听魏摧云讲的,据说他们是准备把庞大的重型火箭炮做改造,让它变的易于携带。 也就是说,原本炮兵是在步兵之后,因为都是车载,也去不了山地或者岛屿。 但以后的步兵人均可以扛着火箭炮,跟敌人的装甲车对轰了。 不过具体是啥样子陈棉棉当然不知道。 赵凌成他们的工作性质,是连图纸都不能带出办公区的。 陈棉棉的任命姗姗来迟,直到五月才下来。 这时都要收粮食,今年当然也做不了种植实验,得等明年再说了。 那位叶主任给的化肥同样来的晚,也只能等秋播了。 曾经的陈棉棉最爱的就是五月,有五一清明,两个小长假可以休息。 但现在她最头疼的就是五月了,不可避免的,基地又吃回了箭舌豌豆面。 她还搀了一半邱梅送她的甜荞面做成搅团,还用腌肉做了臊子。 但妞妞只吃肉臊了,喂一口搅团就吐:“妈妈,苦!” 箭舌豌豆面那么股苦味儿,大人可以忍,但孩子舌头敏感,忍不了。 陈棉棉过年时趁着不限量,买了足足一百斤小麦面粉,可也已经马上吃完。 妞妞知道馒头是白面做的,溜下凳子进厨房,打开橱柜:“吃,馒头。” 该死的云雀,害的最惨的就是姜霞了。 自打二月份出事她和帅帅就被带走调查了,直到现在还没放回来。 食堂大厨倒是依然会蒸馒头,但做的不及姜霞的好吃。 而且陈棉棉是个懒人,早晨总是晚起,大厨又不是姜霞,也不会专门给她留馒头的。 无奈看了妞妞片刻,她敲开隔壁的门:“孙姐,你打馒头了吗?” 小展展中午放学回家,也在吃饭,却是一口吐:“这馒头,呸,真难吃。” 大量的发面从酵头到碱量都得掌握好,厨师今天蒸的馒头碱太多了,噎嗓子。 小展展有七岁了,上二年级,正在学乘法,突然问妞妞:“九九得几?” 妞妞只有他的一半大,认真说:“八十一。” 小展展抓耳挠腮,问陈棉棉:“阿姨你有聪明药吗,我也想吃。” 孩子们不懂,总觉得妞妞那么聪明,应该是吃了聪明药。 见孙冰玉递来馒头,妞妞接过去一口大咬,得亏陈棉棉带着水杯给赶紧灌水。 但孩子还是被噎的时不时就打个小嗝,好半天才停。 相比姜霞蒸的开花大酥馒头,如今大厨蒸的不但难吃,还噎人。 妞妞眉头又皱起来了,念叨:“不xi馒头。” 她不承认这种难吃的东西是馒头。 陈棉棉拿出仅剩的面,只给闺女一个人揪了一碗滑溜溜的鸡蛋面片。 妞妞不肯独食,非得分给妈妈一半,一片又一片的,她吸溜的可仔细了。 吃完还要抱起碗,学着农场爷爷舔:“唔,好香呀!” 她也忧心:“妈妈,明天吃什么?” 陈棉棉抱起闺女:“走,去商店排队,抢莜麦面去。” 莜麦面是杂粮中,唯一妞妞愿意吃的。 掐日子算,还有一个月新麦才熟,基地也才会供白面。 但大人可以熬,孩子不行的,陈棉棉誓要河西走廊一年四季都吃上白面。 今天也是她们娘俩头一回发现爸爸能永远保持干净的秘诀。 出外勤的军人们猝不及防回来,车就停在小广场。 丁保刚一脸邋遢,远远看到陈棉棉,赶来问:“薛芳带苗苗回老家啦?” 陈棉棉说:“基地吃得太差,她说回娘家能吃好点。” 又问:“那是我家凌成吧,急匆匆的干嘛去了?” 丁保刚说:“他一直这样啊,下车先进澡堂子,泡澡刮脸。” 又说:“我太累了,我得先回家好好睡一觉。” 今天莜麦面依然没有到货,就苦荞面,还是售货员给陈棉棉单留的。 为了不让孩子的嘴巴太苦,陈棉棉又买了些糖果。 妞妞刚才没有认出邋遢的爸爸,当然,就算见了也不认识。 她现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坐婴儿车,快两岁了,抱着糖果步行回家。 看到爸爸打开门等着,她愣了几秒钟,掏一颗大白兔给爸爸,然后一侧身。 那就是愿意让爸爸抱着了,片刻后还要亲亲爸爸的脸颊。 刚才赵凌成还是邋遢样子,但先去澡堂子搓澡理头发,回家时,他就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陈棉棉用婴儿车推着面粉的,赵凌成帮她搬进厨房,他是从不吝于夸赞的,说:“这几个月厨房格外干净,辛苦你了,不过以后留着我收拾就好。” 陈棉棉把面放进小橱柜,说:“根本原因是没油没吃,清汤寡水的,卫生也好搞。” 也是因为任命迟迟没下来,她没太多工作,就有时间收拾厨房。 但吃饱了闲着人们还有心情出去逛一逛。 天天吃杂粮,不但没油水还刮油,妞妞的脸蛋儿最近都小了一圈。 肚肚上春节时养的小肉肉都消失不见了呢。 赵凌成仔细端详闺女,再看妻子,不像他们有外勤补贴,有牛肉罐头和白米饭,她们俩都肉眼可见的瘦了。 尤其妻子,手腕都细了一圈。 他先说:“老爷子给我打过电话,说祁嘉礼履新,马上接任兵团老总。” 顿了顿又说:“他也给我打过电话,说还是要策反唐天佑。” 陈棉棉一想起曾风就要笑:“不是有人负责策反他吗,难道还没搞定?” 众所周知,北疆少数民族多,工作也就比较难搞。 而且它在边境线上,越境就是苏联。 像许大刚,唐天佑,以及原来从对岸来的间谍们就试图越境去那边。 曾风也不是好惹的,天天跟唐天佑同吃同住,发现后就上报了。 主谋已经被枪毙了,唐天佑按理也该枪毙,但祁嘉礼觉得他还有统战的价值。 他给陈棉棉写了信,只不过信还在路上,不久她就能收到。 总之就一个目的,要想尽一切可能,策反唐天佑。 如果说曾风回来,陈棉棉鼓掌欢迎。 但那唐天佑就是个小垃圾,搞不定还跑掉了,她以后还怎么走仕途? 所以那是个麻烦,陈棉棉是真不想接。 不过她已经能想象到,要回河西,曾风有多开心了。 过年的时候陈棉棉那么嘲讽过他,现在任务归她了,看她如何接那颗烫手山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3节 且不说这个,陈棉棉得发面,晚上做苦荞面煎饼。 妞妞吃多了糖对牙不好,可为了让她吃饭,她还必须多加点白糖。 她问赵凌成:”你们的实验任务完成啦?” 见他都快把妞妞晃晕了,又问:“你摇她干嘛,孩子都被你摇晕了。” 赵凌成这趟出门,算下来也将近两个月了。 饭可以不吃,但他必须把两个月没做的,堕落的事补回来。 而且妞妞小时候是,只要爸爸一悠她就会睡觉,但现在怎么不睡? 赵凌成不但没挨饿,而且营养是充足的,可他这个年龄,生理需要求就是饥渴的。 见闺女抿着唇咂着糖果就是不肯睡,他再猛摇。 但摇着摇着妞妞反而兴奋了,环着爸爸的脖子:“爸爸也吃,甜甜的,呜~” 她不但不睡,她还要给爸爸喂糖吃,和爸爸玩儿。 无奈,赵凌成只能先干别的。 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沓黑白照片,上面是类似于铁质肥皂盒,戒指,项琏一类的东西。 一样样指给妻子看,他说:“只要见到这种东西,要立刻远离。” 陈棉棉虽然没见过,但是看过新闻:”看似平常,但那些东西都是放射性金属做成的,对吧?” 比如那个肥皂盒,就是传说中的辐射金属盒。 而曾司令在书里之所以二婚后马上得病,就是黄蝶用那东西害的他。 曾司令生病后退居二线,黄蝶也隐到了暗处,就没人查到她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核不扩散公约》,冷战时期嘛,毛子和美帝也都玩的特别脏。 就那种放射性金属,尤其是项琏耳环的,杀人于无形。 而且这个年代,国内几乎没有医疗仪器来检查核辐射,所以就算被核辐射了也查不出来。 但陈棉棉说:“咱西北现在又没间谍,也没人会专门带这种东西过来杀人吧?” 赵凌成还真把妞妞给摇吐了,孩子趴爸爸肩膀上:“呕!” 陈棉棉把女儿抢了过来:“你看看你,她今天吃的白面,可不能吐出来。” 妞妞虽然晕,但还是喜欢被爸爸抱,伸手要:“爸爸抱抱。” 赵凌成把照片一字排开放在书桌上,又说:“云雀记得吧,他很可能要来西北。” 爸爸继续摇,妞妞呕一下又吞回去,那感觉好极了。 陈棉棉追着赵凌成问:“他是不是接到唐军座的任务,来解救唐天佑的?” 确实如此,但是要从大陆解救一个人出去又谈何容易? 不过机会也不是没有,而且就在妞妞生日,7月份,将有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好机会。 各方情报的汇报消息,云雀应该要重回西北。 当然,赵凌成筹谋良久,那也将是他逮到云雀的好机会! 第73章 策反 妞妞马上就要两周岁了。 她的生日, 7月1号建党节,似乎总是会有大事发生。 而云雀,在黄蝶招供他的情况后,首都和申城公安就已经在找人了。 但那家伙特别狡猾, 公安找了几个月都毫无头绪。 关于他可能来西北的消息, 还是潜伏在对岸, 老蒋身边的特工反馈的。 也是凑巧在六到七月, 西北的军工人们恰好有件大事要办。 而如果没有唐天佑的被捕,唐军座是不会允许云雀再来西北执行任务的。 这边的防谍有多严竣他最知道了。 但为了救儿子,他忍痛打出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 也是王牌, 云雀! 危机二字,也就意味着既有危险也有机遇。 所以部队最高层在收到消息后,就给军工基地下了紧急任务, 暂停一切研发任务, 集中精力配合公安特派组, 逮捕即将飞到西北的云雀! …… 赵凌成边跟妻子讲着, 边双手拧脚, 把闺女倒竖着提了起来。 陈棉棉怒了, 忙抢闺女:“你有病吧,是非把她今天吃的饭倒出来不可吗?” 孩子难得今天吃了顿好的, 他倒吊着晃,晃吐了呢? 赵凌成拧着闺女连转两圈, 这才又抱了起来, 问妞妞:“有没有不舒服,恶心吗?” 从小爸爸妈妈都是像抱云朵一样抱她,大点也是婴儿车推着。 妞妞从来没有过剧烈活动, 猛乍乍的被爸爸晃,她当然会晕,会想吐。 但小嘴咕嘟片刻,她吞了回去,笑看爸爸:“还要!” 赵凌成看妻子,眼神得意:“她确实会不舒服,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 把妞妞放到地上,拍她小屁屁:“乖,转几个圈圈给爸爸看。” 陈棉棉怀疑这男人就是为了干点苟且事,非要把孩子弄晕弄吐。 她说:“妞妞不要转,来厨房陪妈妈一起做晚饭。” 妞妞撑开双手先试着转两个圈圈,毕竟还小嘛,啪叽一声坐到了地上。 但她闭眼笑着眯了片刻再站起来,这次可以转三个圈圈,啪叽一声,又坐地上了。 头一回发现转圈圈好玩,她就一遍又一遍的转。 等陈棉棉端着腌缸肉回来,不出所料的,小家伙转晕后躺回婴儿床上了。 她放下肉,正欲去阳台拿煤球,赵凌成跟进了小卧室。 在她看来他就是故意把她闺女搞晕的,他如果提那种要求,她也会拒绝。 她最近对他太好,这男人都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但当然,赵凌成多会察颜观色的人,早看出来,他一回来就把媳妇给惹生气了。 他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是真有手段。 他先说:“你知道的,那姓唐的小杂种于林衍来说也是亲外甥。” 顿了顿又说:“咱家老爷子和祁嘉礼都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们给你写了信,希望 你能接受策反唐天佑那个重任,但我帮你回绝并推荐了林衍,他们也同意了。” 其实陈棉棉觉得,真要策反唐天佑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赵军和祁嘉礼也只想到策反唐天佑会来的利益,没想过她的辛苦。 可是让林衍接手那个任务,确定不是让他去挨虐吗? 万一那家伙跑掉,林衍不得坐牢,就那么个小杂种,一颗枪子毙掉不好吗? 陈棉棉关上小卧室通阳台的门,反问:“你确定唐天佑不会害死林衍?” 赵凌成也是反问:“你知不知道曾风这段时间在北疆,是怎么对待唐天佑的?” 高层不允许唐天佑受到伤害,还决意统战他。 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真能统战,那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曾风要打打不过对方,还怕人家受伤,肯定是哄着,巴结着。 说不定就连唐天佑的劳动任务都是他在干。 陈棉棉还怀疑,曾风应该给赵军和祁嘉礼都写了信,求着把任务让给她的。 曾风不愿意只苦自己,于是强行拖她下水。 而赵凌成呢,怕她辛苦,又把锅甩给了林衍,那不给林衍找麻烦嘛。 见她点头,赵凌成又闷声说:“本来唐天佑只有曾风一个奴仆,但现在倒好,还要外加一个林衍,而且上面专门交待,禁止我和他见面,更不准伤害他。” 于林衍,赵凌成和唐天佑都是他姐的骨血。 就不说打,他估计都舍不得骂。 曾风怕出事,也不敢欺负唐天佑。 赵凌成倒是敢打他,并且第一次见面就把那家伙打成猪头了。 但上面知道情况后严肃批评了他,并说他再敢乱动手,就要军法处置。 那叫赵凌成特别头痛,都后悔自己在大漠里心太软,没有当场杀掉唐天佑。 一边是间谍要来营救,一边是策反难如登天。 他不想陈棉棉为难,可同样,也担心唐天佑害了林衍。 但只要他一难过,装可怜,陈棉棉就会抛开小小的不愉快,来贴心安慰他的。 甚至于都不用他专门请求,她还会帮他的忙。 她坐到了他身边,说:“可能我策反不了唐天佑,但要打他还是很容易的。” 又说:“先给他个小教训,然后通知铁路严加预防,叫他跑不掉。” 赵凌成也是这个意思,先狠狠揍那小子一顿。 还得跟铁路打好招呼,叫他跑不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4节 要不是坐火车出西北,唐天佑逃出去也只会被野兽吃掉,也算死得其所。 而现在,既然闺女已经睡着,赵凌成就得干点坏事了。 温水煮青蛙嘛,妻子揽手在他肩膀上,赵凌成于是握过她的手划到他胸前,教她轻轻揉拈,唇在她鬓边厮磨,察觉她身体一僵,似乎是想推开他。 他立刻又说:“姜霞大概明后天到,只要能抓到云雀,她就还能待在基地。” 他顺手再一推,妻子也就倒床了。 她眼神亮晶晶的,先问:“姜霞是要协助你们抓捕云雀吧?” 又说:“她回来就有好馒头吃了,可太好了。” 她可太想念姜霞了,但最主要的是,想念她蒸的大馒头。 赵凌成捧上妻子的脸,亲吻之前又说:“曾经的枕边人,姜霞最熟悉云雀了。” 盯着妻子的眼睛又说:“就比如你,哪怕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陈棉棉虽然也喜欢闹点小别扭,但毕竟赵凌成是全基地唯一一个,臭烘烘从外面回来,会有觉悟先洗澡理头发,而不是回家臭妻子孩子的男人。 她这会儿其实没什么性致的,也只想尽快结束,就攀着他的脖颈扬头,轻舔他的唇,还摸出小雨伞来主动撕开,催促说:“快点吧,完了我好干别的。” 而赵凌成的难哄在于,作为一个男性,他矫情到陈棉棉都恨不能揍他。 他的鼻息是火热的,他压着她,抵的她生痛。 当然了,壮年男性,但动辄几个月待在野外,那方面的需要求当然旺盛。 可她主动亲吻,配合他,他也不高兴。 他突然咬了一下她的唇,哑声说:“小陈同志,不要敷衍我!” 陈棉棉被咬疼,也生气了,推他胸膛:“那就让开,我现在不想要,我要干别的!” 赵凌成简直蛇精病,伏身亲吻她的耳垂:“算我求你了,认真点吧。” 他是哀求的语气,而陈棉棉不可避免的,就又心软了。 …… 妞妞因为转的太晕而躺回了婴儿床,短暂睡了一觉。 但因为中午睡过,并不困,顶多二十分钟吧,翻身坐了起来:“妈妈!” 陈棉棉也于同时推开赵凌成,穿衣服,并气咻咻的问:“这回我够认真了吧?” 孩子已经溜下床了,继续唤:“妈妈!” 妞妞是超级乖的小孩儿,从来没有起床气的,但只要起床就会有失落感。 所以但凡睡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抱妈妈。 陈棉棉赶在孩子找进厨房,碰到暖水瓶并将她抱起来:“妈妈在呢。” 妞妞左右看,突然问:“爸爸,爸爸呢?” 她现在很喜欢爸爸了,因为爸爸总会教她很多新的知识。 陈棉棉瞪眼小卧室,故意说:“爸爸在认真研究某件事呢,对他,特别重要的事。” 又把妞妞放回婴儿车:“但对咱们,吃饭最重要了,陪妈妈做饭吧。” 妞妞还有点晕呢,躺进婴儿车,乖乖答应:“嗯!” 另一边,饱餐一顿的赵凌成并没有心满意足,此刻也正在计划收拾乱糟糟的阳台。 陈棉棉自己没意识到,但当他不再怀疑她是间谍后,她就开始敷衍他了。 她真的梦到过未来吗,赵凌成持保守意见,因为他无法甄别。 但他最怕的就是敷衍,因为在他15岁之前,完全不知道唐天佑的存在。 可林蕴来见他的时候,偶尔就会喊他叫阿佑。 天真如赵凌成,还以为阿佑是她的手下,直到15岁那年,残酷的真相被揭开。 他只是枚棋子,母亲来看他时,心里装的也是唐天佑那个狗杂种。 她对他没有爱,只有敷衍。 而他其实很胆怯的,他甚至不敢问陈棉棉,为什么要敷衍他。 他也总忍不住担忧,她的敷衍背后,也有个可怕的真相。 …… 所有出外勤的军工人们突然回来,有一部分今晚就离开,出基地了。 剩下的包括赵凌成在内,说是明天一早,七点钟离开。 陈棉棉也只是大概知道,是因为云雀要来,他们应该是蹲点火车,要去抓人的。 而云雀来的目的,她也单纯的以为只是为了救唐天佑。 还是第二天一早,警卫上门给她送信送东西,陈棉棉才猜到云雀真正的任务。 一早,赵凌成穿的便装,别人也是,包一背就出门,出基地了。 他们刚走警卫上门,除了几封信,还带来个大包裹。 陈棉棉早餐给妞妞炒的昨晚的煎饼,小家伙正在专心的挑里面的肉吃。 听到妈妈哇的一声,孩子溜下了凳子,一看:“面面!” 大包裹里装的是挂面,但不是基地给特种军人补贴的那种,南方小麦制成的,瞧着雪白,可是没啥面味,而且一煮就会糊成一锅的行军挂面。 这挂面带着淡淡的褐黄,闻起来有小麦的清香,就跟鲜面条一样。 一大包挂面,够她们吃到新麦成熟了。 包裹里还夹着封信,字写得大大的:赵望舒小朋友最近吃得不太好吧,这个面条可香啦,你要多多吃,快快长大喔。 妞妞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信,读完乐的跳蹦蹦:“姑奶奶,给哒!” 陈棉棉都没注意,孩子指着包裹再读:“2825,6!” 包裹上只有一行数字,28256,它是地址编码,但又不是东风基地的编码。 陈棉棉几乎脱口而出:“28256,28257,马兰开花二十一。” 妞妞问:“那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到了将来,这个国家所有的孩子都会背《马兰开花二十一》的顺口溜。 而它记录的是真实发生的历史,原子弹爆炸成功。 28256是罗布泊的特种编码,赵慧又在那儿,就意味着有特殊任务。 再回想了一下上辈子高考的考点,陈棉棉豁然开朗,云雀来西北的任务是什么了。 目前的国际局势是,除了原子弹,老美和毛子还有个大杀器,氢弹。 尤其毛子的沙皇炸弹,也就是传说中的大伊万,所向披靡。 但就在下个月,我国就要成功试射氢弹,并在核武器方面跟他们同坐牌桌了。 云雀要救唐天佑只是结果,而其手段,就是破坏氢弹的发射! 这种事当然不能声张,只能悄悄揣着。 因为在氢弹成功爆炸之前,全国之内,它都是绝对保密的。 怕妞妞记住了要喊出去,陈棉棉就收起包裹说:“那个没有什么意思,咱们不吃煎饼了,妈妈给妞妞煮面条,可以吸溜的,香喷喷的面条喔。” 妞妞站了起来,原地转圈圈:“嗯!” 就在今天,瘦了一大圈的姜霞回来了,但帅帅并没有跟着回来。 妞妞在院子里转圈圈呢,听妈妈喊了声婶子,停下来一看:“姑,姑奶奶!” 姜霞两眼疲惫,但又强撑着笑说:“咱们妞儿该过生日了吧?” 又说:“首都有卖的蛋糕,可惜会坏,带不过来。” 妞妞马上过生日,陈棉棉也打算买点鲜奶,试着给孩子烤个蛋糕。 都两岁了,妞妞甚至都没见过奶油蛋糕呢。 她问姜霞:“婶子,帅帅呢?” 姜霞能回基地,是为了协助逮捕李怀才,帅帅以后都没可能再踏足基地了。 姜霞忍不住抹眼泪:“在首都,我爸妈看着呢。” 天杀的李怀才,他要死在沙漠里该多好,可他偏偏还活着。 可怜的帅帅,就从基地所有人的小团宠,变成从小背着污点的,间谍的儿子了。 而就在前段时间,姜霞还笑话黄琳,哪知自己就倒霉了。 已经是傍晚了,一台吉普车进院子,马骥和赵凌成几人同时下了车。 姜霞忙赶了过去,没敢大声,悄悄问:“抓到了吗?” 她已经听组织的人讲过了,说李怀才那狗日的,他竟然试图破坏氢弹的试射。 他当然做不到,西北防线是铜墙铁壁,他连氢弹的毛都摸不到。 但他也必须被抓到,枪毙! 赵凌成只说:“你只管回食堂上班就好,任务交给我们。” 马骥也很同情姜霞,说:“别多想,回家休息去。” 真不怪姜霞,因为他们这个工种,属于间谍挖空心思来做渗透的。 姜霞是组织介绍给李怀才的,她也只是被对方利用了而已。 话说,妞妞迷上了转圈圈,直到爸爸回来才肯回家。 今天妈妈用农场种的绿菜和腌肉呛了臊子,煮的冬麦面粉做的挂面。 筋软弹滑满口留香,妞妞吸的满头大汗。 吃完饭她还不歇着,要爸爸把她抱起晃悠或者丢丢,她超喜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5节 终于,等小家伙困了,睡着了,陈棉棉立刻打听:“找云雀的事,有头绪了吗?” 赵凌成他们用的是最笨的办法,在火车上一个人一个人的排查。 因为据说李怀才那家伙特别善于易容式的伪装,还善于伪造各种证件。 保密任务不便多说,赵凌成悠着婴儿床,低声说:“老云雀,也就是李怀才他妈,本姓加藤,本来因为是汪伪政府请来的,林蕴对她很反感,甚至还专门开会,驱逐过她。而当时林蕴跟唐军座平级,还在跟他争军统的宝座,但是加藤给唐军座推荐了大麻,也是从大麻开始,林蕴就海洛因成瘾了。” 又说:“你明白吧,唐军座亲手毁了她,然后对唐天佑说,你妈是个滥女人。” 陈棉棉也很惊讶:“林蕴竟然吸毒上瘾?” 赵凌成点头:“据黄蝶说,大麻,就是老云雀带给唐军座,给她用的。” 林蕴一开始可是女强人,雄心勃勃,要当军统第一位女军座。 但是老云雀,那个叫加藤的日本女人给唐军座出的馊主意,让林蕴染上了大麻,又逐渐供给她海洛因,用毒品消靡她的意志,腐蚀她要强不屈的灵魂。 唐军座利用毒品,不但把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毁了。 而且在林蕴发毒瘾时还故意让儿子看到,让儿子也厌恶母亲。 要不然唐天佑怎么那么讨厌林蕴呢。 赵凌成看到的都是妈妈精心打扮后的,美好的一面。 可唐天佑看到的,是她像狗一样祈求他爸,给她毒品的模样。 陈棉棉默了片刻,蓦的想起来,曾司令跳黄河的那天夜里赵凌成曾经哭过。 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他跟云雀有啥特别关系呢。 但其实,他是在那天审问黄蝶的时候知道真相,并为他母亲而难过的吧。 这些事林衍还都不知道,赵凌成也没时间见面,讲给他听。 他又说:“你应该马上要去泉城吧,见了舅舅,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提防唐天佑,他是唐军座的骨血,他的内心跟他爸一样,是肮脏的,邪恶的。” 哪怕不选择向共党投降,林蕴也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的。 之所以没有,并非赵凌成和林衍之前所理解的,她是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 她是被唐军座用毒品控制了,也就是说她不是主观,而是人为烂掉的。 陈棉棉尽量表现的不敷衍,环过男人,柔声说:“睡觉吧!” 老云雀也是运气好,竟然已经死了。 要不然,就算陈棉棉碰到她,都得狠狠踹上她几脚。 小日子女人,也太阴毒,可恨了! …… 赵凌成他们出任务,是开车走,陈棉棉得坐火车。 就在今天,唐天佑被塔城劳改农场的民兵一路押送,送回泉城来了。 而祁嘉礼和赵军都有个错误认知:只要劳动就能改造思想。 所以他们一商量,就把唐天佑又安排到了红旗农场,还希望陈棉棉去改造他。 正好现在也该规划明年的种植工作了,陈棉棉得去见邱梅。 唐天佑也会在今天到,那她当然要带着妞妞给他接个风,顺带给他个‘惊喜’! 推着婴儿车在军用火车站下车,她先找站长打听:“魏科长人呢?” 站长认识她,先敬礼:“嫂子好,小朋友你好。” 翻了一下工作簿他才又说:“他带着巡查员沿途换枕木呢。” 陈棉棉说:“你发封电报,就说下午三点我会在货运站,他要想骂我就来。” 站长愣也一下,笑问:“好端端的他骂您干嘛?” 其实是因为挖掘机,魏摧云要骂陈棉棉。 她今年也不是没有做事,邱梅现在就在集中挖水利。 魏摧云帮陈棉棉抢过挖掘机的功劳,想借两台去用,但是她没给。 要平白喊魏摧云他当然不见面,但如果说骂她,他应该会来。 出火车站,一台明光噌亮的嘎斯车停在路边。 妞妞伸小手,说:“车车,爸爸哒!” 那正是陈棉棉从省委要来的车,一台邱梅开着,一台给林衍开。 来接人的并非林衍,是马继业,正唰唰唰的擦车呢。 余光瞥到陈棉棉出站,立刻小跑步过来拎行李:“姐,你给咱要的车真好。” 陈棉棉问:“林队人呢,咋让你来接我?” 马继业嘿嘿笑,说:“不是说又有咱的亲戚来嘛,他盯着给做衣服衲被子呢。” 林衍忙着给唐天佑裁新衣服,衲新被褥呢。 这才上午,陈棉棉约了邱梅问水利工作,就先到钢厂。 邱梅给妞妞带着好东西呢,两颗脆生生的桃子。 那也是河西地区五月份唯一成熟的水果。 她笑着说:“挖掘机就是快,这才三个月,泉城所有的水渠全打通了” 陈棉棉说:“那就借几台给铁管所吧,他们也急用呢。” 邱梅有点为难:“但凉州和掖城的水利也迫在眉睫,借给铁管所,咱们用啥?” 陈棉棉说:“任务可以缓一缓,借吧,铁管所也很辛苦的。” 又说:“今晚到红旗农场,咱们开个生产会。” 邱梅爽快点头:“好呐!” 跟邱梅分开,现在有车,还有专职司机,陈棉棉得去趟国营饭店。 总革委奖励了肉票的,今天她请马继业吃羊肉泡馍。 吃的最香的是妞妞了,吸满了汤汁的白馍,小家伙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碗。 唐天佑会在货运站下车,因为他乘坐的是货运车。 陈棉棉和妞妞到的很早,两点半就到车站了,但是林衍比她们俩到的还要早。 看到车停他就笑眯眯上前来,抱妞妞下车:“怎么在打嗝啊?” 妞妞摸肚肚,打个嗝,如实交待:“吃的,太饱啦!” 她饿的下巴都尖了不少,但小肚皮鼓鼓的,看来今天果然吃了很多。 而虽然赵凌成专门写过信跟林衍讲过,唐天佑有多恶劣。 但正如他所预料的,亲情滤镜,对小外甥的到来,林衍可谓喜不自胜。 他笑着对陈棉棉说:“天佑小时候我没怎么见过,但听人说过,在聪明才智方面他并不比凌成差,能做侦察机飞行员,也可见他的综合素质很不错。” 又说:“组织让我来劝他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也想好了,先不送他去农场,让他在民兵队跟我同吃同住,有很多事他的理解是片面的,我会客观公正的讲给他听。” 陈棉棉见过唐天佑,客观评价:“舅舅,他跟凌成不一样,他特别自负。” 林衍甚至不知道小外甥对他姐的厌恶和鄙视。 他也只有亲人重逢的喜悦,他说:“小陈,我是他舅舅,是他长辈,他会听我的。” 陈棉棉于是又把林蕴染上毒瘾,并且唐天佑特别厌恶她的事讲了一遍。 然后郑重说:“您一定要提高警惕,不然他跑,您得坐牢。” 林衍沉默了好长时间,终于点头:“我会的。” 但他还是想得太乐观,又说:“在北疆好几个月,他的思想应该已经转变了吧?” 陈棉棉正要说什么,妞妞嗝的一声,又讪笑:“吃的,太饱啦!” 林衍抱着她呢,轻轻悠她:“孩子就应该吃得饱饱的。” 几人正聊着,随着一阵马蹄的哒哒声,身后响起一阵咆哮:“陈棉棉!” 是魏摧云,他最近的工作是铺枕木。 而枕木就需要马来驮,他带着一帮人,马蹄哒哒冲进了货运车站。 跳下马他就提鞭而来,但陈棉棉也立刻说:“借借借,马上就给你借挖掘机。” 她不是来挨他的骂,而是要把挖掘机借给他的。 魏摧云的手下们忙着给马找水找料,然后还得赶紧吃干粮,完了还要捆扎枕木。 他本来想抽袋旱烟,但有孩子,他就不抽了。 他直觉陈棉棉不会专门来给他借挖机,正想问她是来干嘛的,有火车进站。 林衍激动万分,也自估太高,笑着说:“他来了。” 他看到了,就在一截车厢的门上,四个持枪卫兵,押的必然是他小外甥。 他一扬手,四个站在远处的民兵扛枪上前,跟上他。 火车还在滑行,等开门,也确实,卫兵们押送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唐天佑。 他侧首,在跟一侧的曾风聊天呢。 此刻他正在问曾风:“有喜欢喝的白兰地吗,人头马xo,或者马爹利?” 作为曾经的高干子弟,曾风也就白面馒头和点心管饱。 洋酒那玩艺儿,他都没见过。 他摇了摇头,并提醒说:“咱们到站了,该准备下车了。” 唐天佑舔舔唇又说:“我喜欢马爹利,去香江的夜店里玩,我通常都要点半打酒,一次消费几万块,但其实我喝的很少,你知道那些酒我会用来做什么吗?” 曾风呲牙,说:“请女同志喝?”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6节 唐天佑笑着说:“拜托,什么女同志,要叫靓女,靓妹啦!” 又努嘴示意:“我们这种后生仔,哪怕没有钱,也会有大把靓妹往身上扑的。” 曾风说:“那不耍流氓嘛,有伤风化。” 唐天佑斜勾唇,凑近曾风:“看着我,告诉我,你不喜欢女人嘛,大把的女人。” 曾风本来以为自己就算流氓,但跟唐天佑比可谓小巫见大巫。 他能不喜欢女人吗,喜欢的要命。 但不想唐天佑发现他邪恶而堕落的欲望,他转身拎包:“走走走,下车。” 哐的一声车停,随着哐啷哐啷的声响车门开启。 曾风就不说策反唐天佑了,最近天天听对方讲自己曾经奢靡的生活,听得上瘾,要不是他读过大学,也还有点理智,说不定都被唐天佑给反策反了。 他也是真的顶不住了,这大少爷谁爱伺候谁伺候,他反正不伺候了。 而且曾风曾经也算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是员小将。 但现在他迷上了唐天佑所描述的那个花花世界,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 塔城农场负责押送的卫兵威严的厉吼将他惊醒。 民兵厉吼:“犯人唐天佑,下车!” 车站上,林衍带着他的民兵们立正:“敬礼!” 他亲自检查,并逐一宣读:“脚镣完好,手镣完好,犯人唐天佑完好。” 再签字做交接,从北疆来的民兵搭乘就近班次的火车,就又返回自家农场了。 林衍望着唐天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然后说:“阿佑,我是舅舅。” 再说:“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改头换面,潜心做人。” 唐天佑也在打量林衍,终于说:“你就是1938年率队叛国的那个狗东西,林衍?” 他因为手镣脚太重而不得不佝着腰,抬眉勾唇,他笑。 笑了半晌,他终于寒声说:“没能让共党处决你,也算我们父子无能了。” …… 比之上回陈棉棉见时,唐天佑皮肤黑了至少两个度。 他的头发刚刚剃过,因为他的毛发浓密,头顶呈青灰色。 他穿的应该是曾风的衣服,青砖色的解放装,望着林衍,狰狞的笑着。 曾风提着大包小包,远远看到陈棉棉,就朝她走来了。 他还不知情况,自以为自己成功把锅甩给了她,笑呵呵的说:“主任,你不是说只要把唐天佑给你,你就必能策反成功嘛,瞧瞧,我把他给你送来啦。” 他虽然不喜欢陈棉棉,但强行碰瓷,已经是妞妞的干爹了。 他也带着好东西呢,放下包裹一通翻,抱出个泥土做成的罐子:“猜猜这是什么?” 妞妞看了会儿,认真说:“泥巴jue的,罐罐。” 曾风摇泥罐,又说:“里面有像你的眼睛一样可爱的东西,猜猜看,那是什么?” 只听突然唐天佑呸的一声,民兵们在拉枪栓,他忙问:“出啥事了?” 陈棉棉看到了,林衍去拉唐天佑,对方却吐了他一脸的唾沫。 唐军座为了控制林蕴而诱她染上毒瘾。 父债子偿,要陈棉棉是林衍,早抽他一百个大耳刮子了。 但林衍拿他跟赵凌成一样看待,他却吐口水? 唐天佑是重刑劳改犯,突然暴动,民兵们拉枪栓瞄准他。 唐天佑够横,扬起头颅大吼:“来啊,开枪啊,朝我脑袋上打啊。” 林衍连忙抬手:“都把枪放下。” 又温声说:“阿佑,舅舅以后每天陪着你,也不要求你现在就低头,咱们……” 唐天佑一看就没挨过打,主要也是上面有命令,没人敢打他。 他再朝林衍脸上狠狠吐一口唾沫,呲牙挑衅:“林蕴是表子,人尽可夫的荡妇,而你甚至不如她,你这个懦夫!” 林衍扬起了巴掌,唐天佑立刻大吼:“搧啊,有种你就搧。” 曾风看得出来,林衍下不了手,就又对陈棉棉说:“可不要打他,上面说了,只能文审,严禁动武。” 本来车站有哐啷哐啷的,有铁铲铲东西的声音,但突然就停了。 曾风回头一看,一手捂屁股,一手举着泥罐罐,飞一般的跑出车站,不知去了哪里。 铲东西的人当然就是魏摧云了,此时甩了铁锹走上前:“驴日你爹的,你就是那个被俘的飞行员?” 林衍在阻拦,唐天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魏摧云扛到肩上了。 唐天佑在喊呢:“放开我!” 双脚连蹬带踢:“你们的上级有规定,不可以打我。” 他看得出来,林衍舍不得打他。 但这个铁塔一般的黑粗汉子不一样,唐天佑看到他眼里的腾腾怒火。 人嘛,毕竟都怕死,他怕了,开始认怂了。 但叫喊间,他只觉得一股恶臭,已经被魏摧云倒脚提着,怼进一堆马粪里了。 没错,一堆,因为正在吃料的那群马现拉的新鲜粪,还热乎乎的。 西北人的习惯,有粪都得铲成堆并送到民兵队沤起来。 魏摧云最恨的就是国党了,而别看他凶,但其实他从来不动手打人的。 怼着唐天佑的脑袋在粪堆里上上下下好几下。 突然再一把扯起他的衣领,直接把他的头抵向马屁股:“打你?老子还怕脏了手。” 再掰开唐天佑的眼睛,让他直视马那傲人的玩意儿。 然后一下下的,抓他的脑袋撞马屁股,魏摧云再说:“再他妈敢得瑟,老子马上找头驴,日了你!” 第74章 麦仁 北疆农场隶属兵团, 里面都是军人。 他们给犯人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罚站,和做俯卧撑。 唐天佑才26岁,体能正强,一口气能做二百个俯卧撑, 把惩罚当健身的。 因为上级交待, 他都没下过地, 更不懂什么是肥料。 但此刻他满头肥料, 脸紧贴马屁股,被只大掌碾来搓去,肥料都进嘴巴了。 下意识的反抗, 他大吼着幹你老妈朝后狠狠一撞。 但魏摧云可是土匪都怕的, 最擅长的就是打架,他借力松手,任由唐天佑跌跌撞撞向前跑, 再抬脚一踹, 不偏不倚, 把唐天佑踹飞进那堆热乎乎的马粪中。 以为这就完了? 唐天佑艰难抬头才要骂人, 却见头顶就是黑洞洞的枪管。 魏摧云呲牙:“给我们的飞行员偿命!” 林衍也举枪, 声厉:“魏科长, 有话好好说,快把枪放下。” 魏摧云怒吼:“因为他, 一个战斗机飞行员,21岁的小伙子被烧成炭了!” 拉枪栓再吼:“还有西路军五千人马, 就是他爹害的!” 林衍身体堵枪口, 再说:“魏科长,上级有令,唐天佑只能降, 不能死。” 魏摧云一脚踏出去,林衍被他当场踹飞。 枪管再抵唐天佑,他问:“你爸就是如今的军统老大,唐明?” 再呲牙:“给青海王马芳出主意,屠杀我西路五千人马的那个唐明,对不对?” 事实证明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唐天佑埋头在粪堆里,不说喘气,屁都不敢放。 他爸唆使马芳杀五千共党的事还有人记得,他感觉到了,黑脸汉子是真要杀他。 赶在魏摧云扣扳机前,陈棉棉大声说:“就这么让他死,岂不便宜了他?” 再说:“他要死了可就是国党烈士,他爸凭他还能加官进爵。” 她不了解解放前的历史,也不是知道唐军座和马芳俩合谋杀西路军的事。 如果知道,她会提前跟魏摧云沟通一下。 也幸好她急中生智,一席话让他松了扳机,不然唐天佑已经被爆头了。 魏摧云可算松了扳机,但问:“组织打算怎么处置他?” 语气森寒,又说:“这种狗杂碎,如果只是劳改,老子可不服。” 林衍试图抢人,魏摧云打的砂弹乱溅:“找死吧你!” …… 妞妞被妈妈安置在婴儿车里,放在远处。 车里有安全带绑着,她看着远处的热闹,急的直颠屁屁。 还好刚刚跑掉的曾叔叔又回来了,该怎么形容他呢,眉飞色舞容光焕发。 妞妞指直挺挺趴在粪堆里的唐天佑,说:“xuxu,吃粑粑啦。” 当发现自己真有可能死时,唐天佑都恨不能钻粪堆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7节 他一蠕一蠕的,在妞妞看来就是主动吃粑粑。 至于枪声,在基地夜夜听放炮,妞妞很习惯,都不带怕的。 曾风抱着个陶罐,此时将它砸到地上磕成两半,从中提溜出一串东西来。 妞妞回眸看,还得想一想:“唔,葡dao!” 西北的五月只有零星的早熟桃,葡萄一般要到九月才上市。 但曾风捧的是一串鲜葡萄,用衣服擦干净一枚,他问:“像不像你的眼睛?” 紫黑色的大葡萄,亮晶晶的,恰像孩子圆圆的大眼睛。 妞妞接过葡萄,想起来了:“妈妈,爱吃。” 曾风笑:“你妈虽然爱吃,但现在她应该没心情吃葡萄啦,嘻嘻。” 陈棉棉在和魏摧云在交涉,林衍抽空把唐天佑抢走,带到水槽边洗脸冲头。 然后带上卡车,民兵们枪一扛,带着回民兵队了。 魏摧云就好比一团烈火,想要借火伤人,还得要小心引火烧身。 也不知陈棉棉怎么哄的,半晌后他一声口哨,所有手下齐上马,驮着枕木离开了。 但出门不久他又策马回折,说:“你们要不惩罚那姓唐的,我早晚自己动手。” 等他离开,曾风才推着婴儿车上前,笑呵呵打招呼:“主任。” 妞妞举葡萄呢:“妈妈,吃吃。” 这个月份居然有鲜葡萄? 陈棉棉抓了一把,拧开自来水洗干净,迫不及待尝了一枚,感叹:“真甜!” 曾风再从包里掏出个泥罐:“北疆特有的葡萄保鲜技术,送妞妞的。” 又说:“主任我又回来了,准备跟着你干。” 陈棉棉请他上车,笑着说:“万一我被唐天佑祸害了,你正好接管河西的工作?” 又说:“而且要我猜得没错,你已经被唐天佑腐蚀的差不多了吧。” 准确来说,唐天佑给曾风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语调含酸:“据说湾岛和香江泔水桶里的的东西,都比咱的伙食好。” 陈棉棉说:“你可以偷渡啊,虽然干革命你不行,但抢泔水吃你应该很行吧?” 开车的马继业却说:“他就是个软蛋,要论抢泔水他可抢不过我。” 陈棉棉故意又说:“但香江遍地黄金,就算捡钱都能暴富的。” 马继业纳闷:“咱大西北一坨驴粪都有人抢,香江咋回事啊,黄金都没人捡的?” 陈棉棉说:“所以那是骗人的鬼话,可架不住有傻子愿意相信。” 曾风当然知道,虽然香江遍地黄金,但也藏龙卧虎。 偷渡过去的人也得吃苦才能赚到钱,而且经商毕竟是下九流。 但在大陆,只要是国家干部,就陈棉棉这种小虾米,混得好都能有专车坐。 他有钢厂老总的外公,他爸还因自杀保全了资源。 他是很羡慕唐天佑的奢靡生活,但他要放弃了政治资源,那他可就是真傻了。 五月的河西走廊,万里晴空下一片绿意盎然。 车疾驰在公路上,天宽地广。 曾风笑嘻嘻:“主任,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嘛,我可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斗士。” 再递投名状:“以后你说啥就是啥,我只唯你,马首是赡。” 其实祁嘉礼当初故意整他,就是为了帮陈棉棉收伏,叫他能从此忠诚于她。 效果也很不错,曾风比原来乖多了。 转眼车到红旗农场,他再感慨:“我的农场,真亲切啊!” 邱梅和俞老,江老等人坐在农场的碌碡上,一边搓着麦仁,一边在闲聊。 而于妞妞来说,妈妈的出差,是她最愉快的旅行。 妈妈跟人聊天,一群老爷爷给她一碗绿绿的小豆豆吃,还要抢着抱抱她。 她吃的那个叫嫩麦仁,刚刚上浆,一咬就会爆甜甜的汁水。 曾风也馋,就趁大家不注意去偷吃。 邱梅一声厉吼:“曾风同志,你都多大了,跟孩子抢东西吃?” 河西是把麦子当成命的地方,妞妞能吃到嫩麦仁也是因为她妈,别人可不行。 曾风只好又把麦仁放回碗里。 邱梅看陈棉棉,商量工作:“加三成麦子,万一收成不好,可就要饿死人了。” 但俞老说:“只要沤肥技术跟得上,增产三成不是梦。” 邱梅又说:“但麦子成熟只有一周,咱河西的劳动力也不够收割,万一烂地里呢?” 俞老说:“祁嘉礼去了兵团,他说了,想要啥支持尽管找他。” 江老也说:“兵团有收割机,让他来支持咱们。” 想吃白面就得改种,但是万一小麦产量提不上去就要闹饥荒。 而且如果兵团不支援收割机,再下一场暴雨,成熟的小麦就得烂地里。 邱梅还在犹豫,一直没说话的陈棉棉这时才开口:“赶年底咱的水利工程就能完工,明春开始浇灌,咱就告别靠老天爷赏雨了,只要再把施肥搞好,提三成的产量,咱们河西工作组就能登上《人民日报》,我觉得咱们该拼一把。” 邱梅还是不愿意:“太冒险了吧。” 曾风举手说:“你要怕你就退出,全权交给我们革委会。” 他总喜欢打小算盘:“等丰收了你也别来抢功,我们革委会全员登报。” 邱梅忙说:“那不行,咱是一个整体,工作得一起干。” 她看曾风:“那沤肥的事,可就要辛苦你了。” 江老起身,揭开捂着粪的秸秆堆,臭味顿时四处弥漫。他说:“我陪曾风一起干。” 妞妞当场被熏的小脸黄黄:“呕,好qiu!” 曾风屏息靠近,看了一眼也弯腰吐黄水:“真他妈,也太臭了吧。” 他还得确定一下:“主任,你不会耍我吧?” 当领导也不能只画饼,陈棉棉诚言:“只要明年产量提上去,我保你登报。” 要是能登上《人民日报》,曾风的前途就稳了。 但粪太臭了,熏的他的心又在疯狂动摇。 妈的,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哪怕吃泔水,都比在农场沤大粪好呀。 …… 已经赶不上回基地的火车了。 因为有小汽车,陈棉棉也可以回城住宾馆。 但她还是选择住在农场,干部下乡,就必须深入群众。 被褥一铺,点上蜡烛,安静的林中小屋。 妞妞只跟妈妈俩人,蜷在一起听外面的风声和鸟鸣,可太好玩了。 孩子开心的不愿意睡,还说:“妈妈,不,fei家啦。” 陈棉棉问:“那爸爸怎么办,也不要啦?” 妞妞有点惆怅,她虽然不想回家,但爸爸当然舍不得丢。 在惆怅纠结,孩子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陈棉棉喊了陈苟和他手下们到农场。 关于沤肥一事,需要红小兵们搭乘火车跑遍河西各农场,先去发宣传单。 俞老昨晚写了大半夜,单子已经写好,他们拿走即可。 再过一段时间,曾风就得一个粪坑一个粪坑的去检查沤肥成果。 因为农家肥一旦沤不好,ph值不标准,就有可能没效果,或者是把庄稼烧死。 必须有人盯着,在最恰当的时间施到地里。 陈苟带了十几个红小兵来,陈棉棉也正好让他们帮老头们锄锄地。 因为这个时间段土豆正在出苗,但土地因为下雨而板结,就需要人手动松土出苗。 人多力量大,红小兵们帮帮忙,老头们就可以少干点。 妞妞不是爱转圈圈嘛,红小兵也不爱劳动啊,尤其女孩子们,发现她在转圈圈,就把她架到脖子上,一个个的换着转,妞妞都开心的乐不思蜀了。 陈棉棉还得跟老头们私下讨论一下他们的个人情况,看有没有可能再帮谁平反。 转眼中午,因为好半天没见妞妞了,她于是出来找孩子:“妞妞?” 陈苟正在磨锄头,起身说:“姐,妹妹有人带呢。” 这小伙子就是年龄太小,读的书也太少了点。 否则的话,指哪打哪,简直一员良将。 陈棉棉又问:“见我那手下,曾风同志了嘛,他在干嘛?” 陈苟也瞧不起曾风,他说:“那申城来的小白脸,要我看就是个小汉奸。” 又说:“昨晚有人悄悄偷麦仁,我怀疑就是他干的。” 曾风要负责整个河西的沤肥,可他一看到粪坑就会呕吐,还怎么工作?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8节 但也必须得他来,因为他读过大学,懂得如何科学测量。 可他也是真不省心,麦仁那么精贵的东西他都能偷,万一他要偷渡去香江了呢? 可能还挺大的,因为唐天佑描绘的花花世界,陈棉棉都会动心的。 曾风当然不劳动,躲一堆麦草后面,晒着太阳睡懒觉呢。 陈棉棉回看陈苟,笑问:“你知道香江吗?” 陈苟说:“那能不知道嘛,咱的国土,被清政府租给老英了,咋啦?” 陈棉棉再问:“作为革命战士,要让你去香江,你会怎么去?” 陈敬今年17岁,为闹革命都放弃了参军的。 他手高扬,学着样板戏里的军人大声说:“我要扛着红旗去,把它插上香江。” 陈棉棉故意说:“有些人不肯扛红旗,却要偷偷过去抢泔水呢。” 陈苟挠头:“谁啊,找头驴日他!” 凡事都换角度来看,天天沤肥,还不如上香江抢泔水吃呢。 但只要曾风肯好好沤肥,他有资源的,将来能到首都当大领导的。 香江必然会回归,那时说不定就是他扛着红旗去。 到那时,香江首富在他面前都是孙子! 这不算洗脑和诱惑,而是理性分析,曾风也是一点就透。 他爬出麦草垛,还特地揭开秸秆闻臭气:“主任,我已经准备好干工作了。” 他还不忘排除异己,说:“昨晚有人偷麦仁,我怀疑是红小兵们。” 陈苟一个蹦子跳起:“你放屁,麦仁是你偷的。” 曾风指他鼻子:“是你!” 陈苟大叫:“明明是你,你贼喊捉贼!” 陈棉棉大吼:“行了,不要吵了,都给我去锄地。” 但又喊曾风:“我知道麦仁是你偷的,你给我过来,我要好好批评你一下。” 陈苟以为曾风真的会挨批,高高兴兴去劳动了。 但陈棉棉从田里找来浑身是土的妞妞,却对曾风说:“开车,咱们进城去。” 曾风接过车钥匙,摇身一边当司机:“主任,请上车。” 进了城,陈棉棉又是直奔国营饭店。 她自己吃不下了,但只给曾风要了一碗羊肉,并给妞妞要了半碗汤来泡馍吃。 古丽见了陈棉棉,迫不及待讲八卦:“昨晚民兵队闹事啦。” 另一个服务员也说:“林队长的头都被人打破了,大半夜的往医院跑呢。” 曾风先吸溜一口鲜美的羊汤,这才笑着说:“林衍挨打就对了。” 又指头皮:“看到这个疤了嘛,就是他给我的见面礼。” …… 唐天佑从出生就被他爹捧在掌心的。 还在吃奶时,他就已经能参加军统的特务会议了。 因为太宠溺,他从小就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脾气也暴躁的厉害。 要杀他不过一颗枪子,但上面不让杀,下面的人就很难办。 曾风跟他头一回见面,就差点被他用脚镣给生生绞死,第二次被他打破了头。 后来曾风主动帮他洗衣服喂饭,捶腿捏脚,他才停止攻击的。 而且唐天佑特别喜欢背后搞偷袭。 你瞧着他乖乖的,但你只要一转身他就暴起,用镣铐伤人。 而曾风在北疆的几个月,不但要帮唐天佑劳动,还动不动挨揍,苦不堪言。 他无数次怀念河西的美好岁月,巴望着赶紧回来。 要他猜得没错,昨晚他突然变乖,林衍以为他转性了,没防备,就被偷袭了。 但林衍可是带过独立团的将军,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陈棉棉他们正吃饭呢,外面呼啦啦跑过一群人,还在喊:”快,去看热闹啦!” 曾风端着碗跑出去,也去凑热闹了。 陈棉棉当然得陪妞妞吃饱,还得把小手小脸都洗一洗,这才去。 热闹就在民兵队的院子里,好多市民和红小兵们,全骑在围墙上,正看得兴起。 陈棉棉抱着妞妞挤进人群,已经听到喊声了:“林衍,我斡你妈!” 一个红小兵挪了点位置,陈棉棉一踮脚,看到里面了。 林衍头上裹着纱布,脖子上一圈淤青,而唐天佑的镣铐是解开的。 他正觑着打林衍呢,但一拳出去林衍就会闪开并拽住他,然后摔到地上。 唐天佑爬起来再打,边打边骂:“林蕴是表子,她妈也是表子,她妈的她妈……” 他一拳头挥出去,林衍躲开再一反手,又将他摔到地上。 他扬起一把土来,林衍也躲开,再一甩手,还是把他结结实实甩到地上。 林衍也怒极了,吼:“阿佑,给你妈道歉!” 唐天佑四仰八岔的躺着,咧嘴赖笑:“一个瘾君子,烂女人……” 以为林衍没注意,他窜起就跑,却又被扯回来再重重掼摔:“给你妈说对不起!” 唐天佑非但不说,还骂:“狗东西,活该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 见围观的人多,他又喊:“林衍老婆给他戴绿帽子,孩子全是别人的种,哈哈!” 但即便这样,林衍依旧没动粗,只示意手下来铐人。 唐天佑还要继续戳林衍的肺管子:“我有钱,有豪宅豪车,你有什么,穷鬼!” 他又被关进小黑屋了,但也依然吼的撕心裂肺。 围观群众则纷纷在议论,民兵队长一表人材的,但他老婆居然会红杏出墙? 曾风吃完羊肉喝了汤,还得把碗舔了。 见陈棉棉也在看热闹,他来说风凉话:“主任,我看也只有你能策反唐天佑了。” 陈棉棉却问:“你应该比较了解,他都有些什么爱好?” 曾风竖两根手指:“一,泡妞,二,喝酒,但他可不喝闷倒驴,他爱喝白兰地。” 陈棉棉竖大拇指:“去把车开来,咱们上钢厂。” 曾风去开车了,妞妞还趴在墙上,在喊:“舅爷爷,你的头,头肿么啦?” 人多嘈杂,林衍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叫喊声。 而昨天陈棉棉分明提醒过,可他还是差点被唐天佑用脚镣绞死。 此刻伤口痛,但更痛的是心。 那么年轻,俊朗又帅气的大男孩,但是怎么就被唐军座教成了个魔鬼的? 他被锁进小黑屋还在怒吼:“林蕴人尽可夫,是烂表子!” 林衍攥着拳头,面色煞白,默默的听着。 说回陈棉棉,有汽车速度就是快。 她在钢厂的车间门外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严老总从车间里出来了。 好久不见,他得感叹一句:“小丫头都长这么大啦?” 妞妞很有礼貌的:“伯伯,好。” 陈棉棉开门见山问:“严老总,您知道咱泉城哪儿有葡萄酒吗,最好是干白。” 严老总看曾风,一脸严肃:“酒厂早都关门了,还哪来的酒,没有。” 曾风的眼色一般人没有的,他笑一笑,转身走的远远的。 严老总立刻又说:“曾强的事军内刊上登过,搞权色交易,但你咋还和他在一起?” 其实就算曾强搞权色交易,只要他自杀,申城派就会培养曾风的。 严老总这种大老粗不懂,那叫权力置换。 陈棉棉只问:“当年马芳在泉城办过葡萄酒厂,真没有留下酒吗?” 青海王马芳办的葡萄酒厂,就是现在钢厂的旧址。 所以陈棉棉才来要酒的。 严老总一沉吟,说:“红的白的都有,我也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本来酒应该全毁,他没舍得毁,藏着呢。 再过半个小时,他偷偷摸摸的回来,往车上放了一箱葡萄酒。 陈棉棉又指挥曾风把车开回民兵队,挑了几瓶干白说:“找个二锅头的瓶子分装,隔一天送唐天佑一小瓶,我再给你几张点心票,你时不时送他些点心吃。” 曾风见陈棉棉已经开了酒,接过来尝了尝,眼睛亮了:“味道不错。” 他明白,陈棉棉送酒也是为了策反唐天佑。 但他习惯性自贬,就又说:“咱这是葡萄酒,而且还是本地产的,怎么可能比得上唐天佑原来喝的那些世界名酒,我怕他瞧不上咱这土酒,咋办?” 河西地区跟北疆一样适宜种葡萄,原来也到处葡萄园。 但那都是属于军阀和地主的,解放后为了保粮食生产,就全部砍掉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09节 这葡萄酒是马芳专门从国外进口机器,又请了酿酒师来酿的,存了十多年,但是味道一点都没变。 而且以陈棉棉品酒的经验,它比大多数进口的葡萄酒味道还好。 这么好的酒给唐天佑喝,怕香不死他。 她说:“让你送酒你就送,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曾风欲下车,正好林衍出来,他问:“给唐天佑酒的事要不要告诉林队?” 陈棉棉果断说:“这事就只能是你知我知,别人一概不讲。” 曾风再欲下车,但又回头:“你就不怕万一唐天佑策反了我,我俩一起跑了呢?” 陈棉棉和妞妞都坐在车后排,这会儿妞妞睡着了。 她巴掌拍曾风的脸:“去香江可以是扛着红旗,也可以是抢泔水,你自己选吧!” 曾风揣着两瓶酒下车,找瓶子分酒,送酒去了。 陈棉棉也下车,拦住林衍,得问一问:“舅舅您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干嘛?” 林衍只看躺在车里熟睡的妞妞,也只说:“她睡的真香啊。” 又说:“我确实没想到,阿佑那么难搞。” 他应该是有很急的任务,也没多说,带着民兵匆匆离开了。 陈棉棉今天就得回基地,但还需要曾风反馈情况,也还得他送她去车站。 又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曾风笑咧着嘴从民兵队出来了。 他现在不是劳改犯,是自由人,并且是唐天佑曾经的管教干部,有权见对方的。 就在刚才,他已经把酒送给唐天佑了。 本来他还以为那家伙喝惯了昂贵的洋酒,不爱喝本地酒。 谁知唐天佑接过干白尝了尝,立刻就端起瓶子对瓶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凡人都有弱点,就看你会不会动脑子找。 唐天佑的弱点就是酒,他喝了个开心,还破天荒的喊曾风叫好大哥。 陈棉棉笑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曾风坦言:“他说,只要我能帮他逃出大西北,他就给我一百万美金。” 陈棉棉再问:“你相信他说的吗?” 曾风无奈叹息:“主任呀,我爸留给我的政治资本,难道就不值一百万?” 曾强的自杀不止保全了儿女,更保全了整个申城派。 只要曾风不犯错,他将来就能长驱直入进首都,那又岂是一百万能比的? 而且万一他逃出去后翻脸不给钱,曾风就真得吃泔水了。 陈棉棉其实已经进入策反唐天佑的工作流程了。 但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曾风既不知道,当然也问不到。 毕竟只要策反成功,那就是继找到黄金之后,又可以立一桩轰动全国的大功了。 曾风也想通了,技不如人就乖乖打下手,以后再谋夺权。 送陈棉棉去军用火车站,经过客运站,他突然说:“那不赵总工,来接你们的?” 妞妞又睡醒了,也想爸爸了,爬起来嘟囔:“爸爸。” 陈棉棉也看到赵凌成了,跟在一群知青的身后,正慢慢的走着。 她堵着妞妞的眼睛不让看到,并对曾风说:“好好开车,小心别撞到人了。” 这都两天了,赵凌成还在街上,看来狡猾的云雀他依然没找到。 云雀并非他们声张了,大喊大叫了就能逮到的。 这次的任务也非同寻常的艰巨。 就好比,整个铁路沿线正在日以继夜的换新枕木,并反复沿线排查,就是因传说中比核弹还要恐怖,夸张的大杀器氢弹,目前所有元件都在申城,需要通过铁路,经几千公里先送到核基地,然后再运输到罗布泊去。 它是一帮军工人日以继夜的心血,也是给党的七一献礼。 之所以云雀会在泉城铁路段搞事,是因为他非常熟悉这个地方。 魏摧云他熟,严老总他也熟,军工基地的人就更是了。 他认识所有人,但大家不一定认得出他。 赵凌成他们也是坐的火车。 他们会从乌鞘岭上车,一站一个车厢的盯梢,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反复盯着看,来确定是不是云雀在伪装。 而赵凌成之所以跟着一帮知青下车,并不是因为其中有云雀。 他在车上时就一个个的盯着看过了,他们没有问题。 但就在那帮知青要下车时,他闻到了一股莫名的,叫他觉得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个女孩打哈欠时发出的气息,带着金属质的苦涩味。 而且几个女孩看上去特别疲惫,不停打哈欠,他觉得不对劲,所以就追下车了。 他此刻已经追上女孩了:“小同志,请稍等。” 紧接着示意:“你再哈一口气。” 一大帮知青,男男女女的。 女孩愣着,有个男孩上前问:“叔叔,你想干嘛?” 赵凌成穿的黑夹克,见男孩们眼神不善,撩了一下衣襟:“一边去。” 为啥陈金辉非要特种皮带,因为普通军人的皮带上印着八一字样,但特种皮带上是五角星。 男孩们一看,啥也不说,乖乖走远了。 那么一条皮带,就足以证明赵凌成的特殊身份。 女孩也有点害怕,再乖乖哈一口气出来,并问:“行了吗?” 赵凌成示意女孩掏证件,女孩一摸却说:“糟了,我的介绍信,我的粮票……” 另一个女孩一掏也尖叫了起来:“我的介绍信和粮票也不见了。” 总共四个女孩,纷纷掏兜,也全叫了起来:“明明乌鞘岭查车时还在的,但这咋不见了?” 六个小时前最后一次乘警查车,她们的证件还在,但现在不见了。 赵凌成问几个女孩:“你们从乌鞘岭开始,就一直在睡觉对不对?” 几个女孩哭丧着脸:“天杀的小偷,趁着我们睡着偷东西。” 男孩们跟女孩不是一个车厢,还得笑话她们:“谁叫你们睡的那么死的?” 见远处有个列车员,赵凌成喊了过来,让他帮自己拍电报。 安排女孩们去公安局做笔录,他又进了火车站。 不一会祁政委从辆火车上下来,压低声音问:“找到李怀才了,他人在哪呢?” 赵凌成说:“他先看到我的,大概是提前下车了。” 祁政委急了:“你怎么没抓到他呢?” 在接到情报后,这已经是他们反复跟车盯人的第三天了。 而他们在明处,云雀在暗处。 从赵凌成上车起,云雀就已经发现他,并有意躲避了。 之所以几个女孩不停打哈欠,嘴里还有股子金属加明显的苦涩味,是因为她们的水杯里被云雀下了镇静剂。 以及,赵凌成不是职业公安,没那么敏锐的。 他盯的最多的是男性,但既然是女知青丢了证件,就意味着云雀是扮成了女性的。 他故意偷走四份证件,则是为了增加铁路沿线排查的难度。 要不是女孩们打哈欠,赵凌成甚至发现不了。 而他之所以熟悉那股味道,是因为当林蕴吃了镇静剂,嘴里的味道就会变成那样。 祁政委又说:“我马上通知公安,让他们开启排查?” 赵凌成此时才要回忆自己在车上碰到的女性们,尤其是女知青,看哪个会是云雀。 但又直觉哪里不对,看祁政委要走,他说:“调虎离山。” 再说:“云雀是在反跟踪我,而且他是故意的,是在将计就计。” 祁政委说:“保险起见……” 赵凌成打断了他:“目前西北所有的公安全部在铁路沿线巡逻,调到农场去查人,铁路会怎么样?” 祁政委明白了,转身从勤务兵手里接过电报机亲自发电报:务必守好铁路沿线。 狗日的李怀才确实是在火车上,还故意偷女知青。 而当日夜守在铁路沿线的公安们被调离铁路,他不就有机会埋炸弹了? 既说云雀人已经在西北,今晚就得加班了。 不把他找出来,万一他在铁路沿线埋个炸弹,整个泉城所有的公职人员自杀谢罪都难辞其咎。 但他到底去了哪里,该怎么找? 恰好这时一帮列车员和火车司机说说笑笑的进了大厅,要往外走。 赵凌成突然一凛,他想起云雀是怎么躲藏的了。 他只盯乘客,没盯列车员。 李怀才不但男扮女装,而且应该是扮成了列车员。 听那帮列车员说话的声音,一副申城腔调,看来是从申城来的,换站下车只为吃顿饭,然后就会回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0节 如果是在吃饭的中途搞事呢,又有谁能想得到? 列车员们已经出火车站了,其中一个高高瘦瘦,扎着辫子的背影。 祁政委顺着赵凌成的目光瞄过去,立刻也说:“那个高个子女同志不对劲,追!” 第75章 夜光杯 泉城客运站很小, 只是个敞篷大厅。 直觉前方的列车员中有个背影很眼熟,祁政委拔腿就追。 但在车站外广场一把拍到对方转身,他立刻又说:“对不起同志,认错人了。” 云雀的脸他很熟悉, 而且男性都会有喉结。 这只是个普通女性, 没有喉结。 列车员骂了句十三点, 转身要走, 却被另一个男人拦住。 傍晚七点,太阳正在落山,男人身材高瘦, 皮肤白皙五官标致, 但眼神杀气腾腾。 列车员乖乖闭嘴,止步在原地。 赵凌成依然先拂外套亮皮带,才说:“你们的终点是北疆, 为什么要在泉城下车?” 列车员如实回答:“我们听人说, 泉城的羊肉特别好吃。” 赵凌成再问:“听谁说的, 那个人呢?” 列车员全是女同志, 其中还有一个男火车司机, 他们要在火车上待整整十天, 只要下班了,计划好时间, 沿途哪儿下车都可以,吃个饭住个招待所, 再回车上。 在他们看来随便在哪下车也是件很平常的事, 有人就笑了起来。 但赵凌成立刻说:“你们之前从没在泉城下过车吧,老实交待,谁让你们下车的?” 他一双眸子特别好看, 但也特别凶,眸中浮着狠戾。 高个子女同志有点怕了,忙说:“一个探亲的女乘务员,跟我们同吃同住过。” 赵凌成再问:“她从哪里上的车,又是在哪里下的车?” 女同志说:“在嘉定上的车,凉州下的车。” 再问:“军人同志,有啥问题吗?” 赵凌成已经问到该问的了,只说:“你们可以走了,去吧。” 别人都离开,但有个挺漂亮的女同志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咬着唇吃吃的笑。 不等她开口,赵凌成冷冷吐了三个字:“我已婚!” 女同志就是看他长得帅,想问他有没有对象的,被怼的羞红了脸,跑掉了。 赵凌成回看祁政委:“全车只有女列车员的寝室我没有查,但他就躲在那儿。” 祁政委先说:“咱们所有的麻烦,基本都是申城带来的。” 再说:“他在凉州下车咱就不怕了,那边人手多,地毯式的搜,抓他丫的。” …… 还有半个月氢弹就要试射了。 全国所有铁路站点严防死守,生怕有坏人来西北。 但是申城凡事都爱搞特殊,治安管理方面也属他们最懒散。 云雀一直躲在申城,也是在申城上的火车,还直接躲进了最难查的女寝室。 从偷女知青再到劝列车员们来泉城吃羊肉,都是他的障眼法。 他本人在发现赵凌成后,下一站就下车了。 但他下车的凉州是西北军区驻军大营,有二十万军人,他不敢在那儿搞乱子。 不过祁政委终归不放心,就又说:“你先回家,我去凉州盯着。” 再念叨:“狗日的李怀才,他是疯了还是想找死啊,敢犯那么大的案子。” 其实李怀才是被迫来的,唐军座有令,他不得不来。 而唐军座派手下最厉害的间谍来西北,氢弹事小儿子事大,是为了救儿子。 部队高层专门把唐天佑送回泉城,也是为了引诱云雀在这儿下车。 氢弹将在核基地完成组装,在此之前出点意外还能挽救。 但如果是在运往罗布泊的途中出了意外,就将是无法挽回的大灾难了。 赵凌成最想逮到云雀,但是没祁政委那么焦急。 任务而已,赶时间完成就好。 他现在很累,要回家洗澡,休息去了。 因为正值上山下乡高峰期,列车上全是来西北的知青,半大孩子们。 男孩们的脚全都奇臭无比,熏的赵凌成一整天都没吃饭。 媳妇闺女不在家,但厨房有呛好的臊子汤,他遂给自己煮了碗挂面。 五月最是戈壁滩风沙肆虐,吃饭前还得擦一遍桌子。 坐下来挑了一筷子面,赵凌成回看家私柜,从中拿出只玻璃瓶子。 装医用盐水的普通玻璃瓶,盖着橡胶塞,但液体的质感不像盐水,反而像酒,瓶子上也没有贴标签。 他正看着,窗外响起顾大夫的声音:“摔就摔了,没关系。” 接着是陈棉棉的声音:“没关系哒,妈妈会再买一些杯子,补偿给顾奶奶的。” 接生过妞妞的顾大夫一直休病假,最近刚回来。 她住在第一个单元,一路跟过来,也在安慰妞妞:“乖,不哭。” 赵凌成开门,见闺女走在最前面,还揉着眼睛,抱起来问:“怎么啦?” 妞妞手里拿个小杯子,撇嘴巴:“破啦,jiao望xu,摔哒。” 赵凌成一看,却原来是泉城特产的夜光杯,应该是顾大夫珍藏的,被妞妞摔破了。 他也说:“爸爸会重新买一套送给顾奶奶用的,没关系。” 妞妞回看顾大夫,还是哭着说:“对不起。” 把奶奶漂亮的杯子摔破了了,虽然大家都在安慰她,但她还是觉得好难过。 陈棉棉端着一大碗冰块,拿起玻璃瓶子进厨房了。 正好碰上赵凌成,顾大夫就得八卦一句:“那个人,你们还没抓到吗?” 基地所有见过李怀才的人全出任务了,只有顾大夫除外。 因为她有非常严重的风湿病,腿已经瘸了,要靠拄拐杖出行,就没去。 赵凌成摇头,但说:“您不用太操心,我们会抓到的。” 凉州有大规模的驻军,云雀的照片也早发下去了,他即便不被抓到也不敢久待。 但从凉州来泉城就比较方便了,因为路上拖拉机和大卡车多得是。 以赵凌成分析,云雀最多在凉州待到明早,就会搭乘顺风车,一路往泉城来。 他先休息好,养精蓄锐,明天再去逮人。 顾大夫又说:“他虽个头矮,但是脚很大,足足有42码,你们要记住了。” 这个赵凌成还真没注意过,他说:“谢谢您的提醒。” 顾大夫笑着说:“只恨我腿不行,不然我也去。” 因为一个李怀才,所有人又被集体审了一遍,人人恨的咬牙。 顾大夫刚离开,陈棉棉端着一海碗的冰出了厨房,并倒了一杯液体:“尝尝吧。” 赵凌成见她端的是夜光杯,接过来闻了闻:“这是白葡萄酒?” 再抿一口,愈发惊讶:“冰过,醒过,而且这酒没一丁点涩味,只有酒香。” 陈棉棉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抿一口:“没想到吧,马芳酿的。” 见妞妞停止了哭泣,眼巴巴的看杯子,她遂也给孩子舔一舔:“来,尝尝。” 赵凌成当场翻脸:“孩子哪能喝酒?” 其实孩子喝不了酒,妞妞舔了一下妈妈的酒杯,立刻就吐出来了:“辣辣!” 赵凌成一直很爱喝酒,但自打妞妞出生后就一滴都没沾过了。 喝了酒嘴会臭,他不想臭到自家小闺女。 陈棉棉是从食堂要的冰块,专门冰镇的白葡萄酒,味道确实好。 他一口抿掉,又说:“要是马芳酿的,这酒至少二十年历史,它不但保存了下来,风味还这么好?” 陈棉棉再给他斟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一脸得意:“这酒能香死唐天佑。” 赵凌成后知后觉,说:“你打算用这酒来腐蚀唐天佑?” 陈棉棉举杯对灯:“还有这杯子,不知道吧,葡萄酒的最佳容器就是它,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传说中的夜光杯本身并不会发亮,但是用来斟酒,杯满不溢,还会膨起优美的弧度。 以及,因为它是天然玉石,在冰镇后,还会加倍激发葡萄酒的芬香。 赵凌成刚才喝第一口,简直惊艳。 而且他审过唐天佑,知道对方爱喝酒,但在此刻之前,他都没想过用酒腐蚀对方。 陈棉棉找到了好喝的酒并供给唐天佑,然后呢,要怎么做?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1节 只是葡萄酒不会叫人上瘾的。 难不成她准备把违禁药下到酒里,像云雀对林蕴那样,叫唐天佑磕药上瘾? 赵凌成会推测,但不多问。 就好比他的任务陈棉棉不问一样,她要做什么他只看结果,不会过多干预的。 妞妞每天都要洗澡,但不要爸爸,得妈妈洗。 小孩子很敏感的,虽然夜光杯也只是被她摔到缺了个口,但也已经不能用了,她也没心思玩儿,抱着破杯子早早就睡了。 而虽然酒够香,但赵凌成怕万一半夜有事,就只喝了两杯。 等陈棉棉洗漱完从厕所出来,他就又得问个他所疑惑的问题了:“将来会有很多酒,而你只是做了一个关于将来的梦,就甚至懂得西方式的醒酒方法了?” 从古至今,汉人喝酒或者会温,但是不会冰镇。 主要是因为白酒要温过之后口感会更好,而洋酒则要冰镇过风味才会最佳。 陈棉棉从专门找酒再找冰找杯子,其实也是在尝试,她想用河西的美酒,香死唐天佑。 她也没法跟赵凌成解释的太细,就只含糊说:“将来咱们可是全球最发达的国家,酒有什么了不起的,酒吧开的遍地都是,将来的女孩子也都会醒酒。” 赵凌成默了片刻又说:“如果酒吧不被禁止,那性关系也将是开放的。” 再说:“因为酒吧是达成性的最佳媒介。” 陈棉棉也没想到,马芳家酿的葡萄酒会那么好喝。 再倒一杯,看男人神色幽怨,她问:“性关系开放难道不好吗?” 抿一口酒,她端详男人:“你这种要是进了酒吧,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搭讪的。” 一个在野外工作的男人要保持外貌的好看可不容易,但赵凌成就能。 他比新来的小伙子们皮肤还白,卫生整洁也是独一分的。 就是脾气不好,或者一副死相,再或是气鼓鼓的,难得有他心情好的时候。 妻子在笑呢,但他又生气了:“你很羡慕将来的女孩子?” 将来的陈棉棉要见了帅哥,是会主动搭讪的,但性方面比较保守,主要是怕染病。 帅哥嘛,看一看摸一摸可以,但想想各种传染病,她宁愿寡着。 不过那些讲了赵凌成也不懂,她就依然用哄的:“怎么会呢,我跟你一样保守。” 抓起地上的旅行袋她又说:“我男人那么勤快,我不羡慕任何人。” 赵凌成打开旅行袋,更生气了:“你把孩子带哪去了,衣服上怎么全是土?” 妞妞被红小兵们抱进田里,滚了满身的土。 陈棉棉要用洗衣机赵凌成不同意,手洗她不乐意,就说:“辛苦爸爸,我先睡啦。” 赵凌成从女儿的口袋里掏出麦仁,葡萄皮,甚至小蜗牛壳。 要不是妻子已经睡下,他非批评几句不可。 万一蜗牛身上有细菌,传染给他闺女,叫她感冒拉肚肚呢? 而且虽然陈棉棉巧舌如簧,讲的都是赵凌成爱听的。 但他有个自认强悍,却被男人拆骨扒皮,利用完后踏入地狱的母亲。 偏偏她也跟陈棉棉一样漂亮,又还会哄他。 赵凌成就不可避免的要被吸引,又忍不住要疑神疑鬼。 把妞妞珍藏的麦仁,小蜗牛全部丢掉,洗干净衣服,再试过孩子的额头,一身疲惫的躺到妻子身边,赵凌成眼望虚空,云雀已至,但是他的下一步呢,会是做什么? 因为李怀才最熟悉他,赵凌成直觉对方会在他身上找弱点和突破口。 而且虽然特工传来的消息是说他要破坏氢弹,但赵凌成总觉得那是个障眼法,也依然是为了调虎离山。 唐天佑在林衍手中,也就算是在他和赵军的手里。 李怀才闹不出太大的事,也只想要人,并且,最好是他们爷孙三代人,把唐天佑送出大陆。 而于他们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李怀才就会想要什么。 赵凌成侧首看摇篮,他的小宝贝儿因为摔碎了夜光杯,在梦里都蹙着眉头,鼻头抽抽。 为了她,他会毫不犹豫,跟全世界为敌。 要说于他来说有什么能比氢弹更重要,也只有她了,赵望舒。 赵凌成越看越觉得,李怀才的目标不是氢弹,而是他闺女。 ……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出门了,这天晚上没回来。 陈棉棉是第二天,带着妞妞坐慢吞吞的火车,也得去泉城。 她很想搬到城里住,因为出趟基地就要打申请,找人接还得专门拍电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有了车,她要行动也就方便多了。 今天是马继光和曾风俩人在车站等着她。 曾风最喜欢告状了,一看她出站就说:“马继光就是个大傻瓜,我都说了我来,农场也很忙,需要他劳动,他非不肯,闹着要来,主任,他耽误工作。” 马继光看陈棉棉端个脸盆,接了过去,也告状:“主任,他打我。” 陈棉棉了悟:“你俩是为了争着开车才打架的吧?” 曾风和马继光互撇一眼,不说话了。 如今是连县长都没有小汽车开的,男人们也都特别馋开车。 所以他俩不是为争着接她,是为开车打的架。 要不是为了提高生产,天天吃白馍,他俩这样的男人,陈棉棉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为了抢着开车而打架,简直可笑。 她抱着妞妞上车,让马继光从后备箱拿瓶葡萄酒,放到了脸盆里。 脸盆里是她今早从厨房要冰,能把葡萄酒冰到最佳口感。 曾风喜欢耍小聪明,而现在的任务是策反唐天佑。 赵凌成猜陈棉棉是要下药,曾风揣测的则是美人计,而且是她自己。 所以他说:“主任,要我猜得没错,你今天会亲自给唐天佑送酒,但是吧,其实……” 顿了顿又说:“你算咱泉城第一美女,但你都生过孩子了,又是唐天佑的嫂子,勾引他不太好。咱要不从新来的知青里挑,挑几个漂亮的,选去迷惑唐天佑?” 陈棉棉差点脱口而出:迷惑你妈! 但她忍了,只说:“曾风同志,就你还是复旦大学的高才生呢,狭隘,短视,你还不尊重女性,就你这种态度,等组织来提干,我先卡你三年!” 曾风也很冤枉,说:“他就喜欢喝酒泡妞,你都送酒了,下一步不就是送妞吗?” 用美酒和美人迷惑并腐蚀唐天佑,难道不是她的计谋? 陈棉棉给妞妞擦口水,却问:“如果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你吃点亏,另一个是牺牲一个女知青的清白,由你这位革命斗士来选择,你会怎么选?” 曾风当然说:“跟女知青的清白比起来,我吃点亏不算啥。” 陈棉棉一派领导口吻:“这就对啦,革命就该是牺牲我一人,造福千万个,而且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讲的就是光明正大,美人计那种肮脏手段,我们才不用。” 马继光端着一盆冰在副驾驶,也跟着教育曾风:“你呀,学着点吧。” 车已经到民兵队了,曾风一脚刹停。 陈棉棉捧出顾大夫珍藏的夜光杯来,说:“今天得用这个杯子斟酒。” 曾风见过夜光杯,因为原来邓西岭给他爸送过。 那是竹节形筒杯,约有7~8cm的高。 他再拿起酒瓶,问:“所以呢,你今天到底准备玩什么把戏?” 陈棉棉却问马继光:“想不想曾风同志策反成功?” 马继光懵着:“啥?” 陈棉棉抬拳做样子:“捣曾风一拳,捣他的眼眶,捣狠点,就能策反大间谍。” 马继光愣了两秒,突然出拳,打的曾风眼冒金星。 曾风被激怒了,手捂眼眶:“主任,没你这样的吧,你这是故意欺负人呀。” 但默了片刻,他一手酒瓶子一手夜光杯,怒冲冲下车,进民兵队了。 马继光傻愣愣的回看陈棉棉:“姐,打他就能策反间谍吗?” 妞妞也说:“妈妈,xuxu都,都哭啦。” 陈棉棉先安慰闺女:“为了工作,你曾叔叔会痛,但是会忍的。” 再看马继光,又说:“你可是伺候过祁嘉礼的,他现在已经是兵团大司令了,但凡你有曾风的聪明,他都会把你带走,可他没带,就是因为你太笨了。” 马继光讪笑,说:“姐,我虽然笨,但我是好人,我不害人。” 他确实是个好人,可也是个没用的人。 而他虽然不懂,但是曾风懂。 而且虽然他并不认为陈棉棉的方法能奏效。 但他在挨了一拳头之后不但懂了,毕竟手下,也会照领导的意思去干工作。 这就是笨蛋和聪明人的区别了。 林衍不在民兵队,唐天佑也是手铐脚镣五花大绑,被锁在羁押室里。 此刻闲极无聊,他正在骂赵凌成:“土八路,垃圾,贱种!” 但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他起身了:“曾哥?” 曾风斟一杯酒喝了,再斟一杯塞进铁栏,亲手喂过去:“我好容易才搞来的酒,快喝吧。” 唐天佑一口抿掉,咂嘴:“斡,大陆竟然有这么好喝的酒?”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2节 脸贴上铁栏杆又说:“曾哥,再给我倒一杯,等逃出去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曾风故意亮出被马继光打红的眼睛,叹气:“唉!” 再倒一杯递进去,边喂边说:“就这一杯,再多没有了,不然我又要挨打。” 唐天佑喝光了酒一看,竖眉头:“斡啊,谁打的你?” 曾风把陈棉棉扯了进来:“就是你嫂子陈棉棉呗,我领导,这酒是她的,我偷来给你的。” 又说:“她就是个母老虎,要发现我偷酒,还得打我。” 唐天佑呲牙:“斡,贱女人,要不要我想个办法出去,帮你收拾她?” 脸贴着铁栏又说:“别怕,我就算在这儿杀了人,你们的政府都舍不得杀我,我要教训个贱女人随随便便,想办法把她骗来民兵队吧,我用镣铐绞死她。” 赵凌成戾气就很重,但唐天佑比他还凶戾。 曾风含糊了两句,几个民兵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匆忙出了民兵队。 陈棉棉抱着妞妞,关着车窗在车里等着。 因为民兵队后面是个大粪场,最近又正在沤肥,特别臭。 曾风上了车,惊魂未定的说:“主任,唐天佑那狗东西策反不了的,咱们收手吧。” 又说:“我怕策反不了,还要闹出人命来。” 曾司令虽然油滑,但手上没人命。 曾风毕竟搞革命,人命于他是红线。 但唐天佑不是,他随时想杀人。 陈棉棉说:“你耐心点讲,到底出啥事了?” 曾风讲了刚发生的事,又说:“我刚才只图一时嘴快,说了你几句坏话,但唐天佑当真了,要碰到你,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妞妞都不懂‘杀’为何意,但感觉得到叔叔语气里的恐怖,撇小嘴。 马继光也劝:“姐,要不算了吧。” 可陈棉棉非但没怕,反而打个响指说:“他的性格,跟我猜得差不多。” 见曾风懵着,又说:“唐天佑其人,非常讲义气。” 她最担心的是唐天佑甜言蜜语的哄着林衍,最后来个反手掏,杀人潜逃。 但他虽然性格恶劣,可是不会耍阴谋诡计。 而且不过几杯酒他就愿意帮曾风杀人,只要能策反,他就能对唐军座开炮。 简言之,他还是个中二少年,真性情,别看外表凶巴巴,但要对人好起来,他也会掏心掏肺的。 不过虽然陈棉棉这样说,也觉得策反唐天佑有戏,但曾风是真怕唐天佑会杀了自己。 他现在也不敢再得瑟,只问陈棉棉:“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马继光举拳:“姐,要不要再打他?” 曾风都要哭了:“主任,你就算用苦肉计,也别只逮着我一个人苦哇。” 唐天佑喝着美酒还不用劳动,他天天挨打,他觉得自己比杨白劳还要冤枉。 陈棉棉也不能只逮着他一个人打,忙说:“下回就不打你了,还有肉吃呢,开心点吧。” 话说,如今是五月,除了饭店特供,外面没有鲜羊肉。 但要配白葡萄酒,以陈棉棉的经验,最优搭配是烤羊肉串儿。 要说去牧场偷一只吧,不行的,如今的羊都烫着编号,少一只牧工就得挨罚。 陈棉棉的特种肉票还是革委会奖励的,也只七斤了。 她掏两斤肉票给曾风,说:“明早去国营饭店买生羊肉,烤给唐天佑,佐着葡萄酒吃。” 曾风挠头:“但我不会烤羊肉,要烤出来膻呢?” 马继光搓手,讪笑:“曾哥,我会烤。” 曾风接过肉票再看陈棉棉,还是很担忧:“如果唐天佑发现我在骗他,主任,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但其实从前天给过唐天佑一回酒之后,他就没之前那么疯了。 他还专门喊来民兵聊,问西北特产的葡萄酒是什么牌子,用的哪种葡萄。 因为一杯甘甜的葡萄酒,他头一回对西北感兴趣了。 …… 再说林衍,他这两天其实是跟赵凌成在一起,在国道上蹲守云雀。 他随时需要知道唐天佑的情况,等民兵来换班,就问:“犯人怎么样,没再闹腾,乖乖吃饭了吧?” 民兵如实讲:“曾风给他喝了酒,然后他就打听,问我们葡萄树。” 林衍并不知道他的小外甥爱喝酒的事,只说:“要盯好,别给酒给过量了,让他喝了耍酒疯。” 回头见一辆大卡车驶来,挥旗示意司机靠边,他亲自驱赶所有人下车。 在如今的西北,如果路上有辆卡车,就会有一堆搭便车的人。 大多是跨城探望亲戚的,也大多都是男性。 出远门交通不便,女性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单独出门,走远路。 赵凌成迅速扫了一遍所有人,摆手,林衍也就对卡车司机说:“辛苦了,可以走了。” 目送卡车走远,林衍回头又说:“凌成,我总觉得他应该坐的是火车。” 要来泉城总共两条路,一条铁路,一条公路。 因为一边是人难以逾越的在沙漠,一边是翻不过的祁连山,自古河西走廊就一条道。 赵凌成确定云雀不会坐火车,因为铁路沿线全是军人不说,火车上全是公安和基地的特种军人们。 既然到了西北,于云雀,搭便车就更保险。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而且今天6月1号,据可靠消息,5号氢弹就会启程,十号途经泉城。 云雀如果真想搞事,就会是在今明天到达,再晚可就赶不及了。 这是个路口的岗亭,赵凌成站在岗亭里,还戴着口罩。 摘掉口罩,抓起苦荞面谷垛艰难的嚼了两口,再一口凉开水顺下去,他说:“我有直觉,云雀会从公路走。” 就是因为他的直觉,林衍才陪他在这儿守着,罢了,已经两天了,继续蹲守吧。 听说今天唐天佑没再闹事,林衍很开心。 他难得笑,笑的眼角全是鱼尾纹,说:“阿佑跟你一样,将来也肯定会爱上咱大西北的。” 唐天佑好酒,跟赵凌成一样,其实也是林蕴的耳濡目染。 林蕴好酒,也是个优秀的品酒师。 赵凌成其实也很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唐天佑那个狗杂种就不该懂得如何品酒。 而不管母亲还是舅舅也都该是他一个人的。 他是个天性自私的人,一想到跟唐天佑称兄道弟,已经抑制不住的心理不适,反感了。 但林衍又不知道,继续描绘幸福未来:“凌成,你们兄弟俩要能齐心,必将无往不利。” 天已经黑透了,随着突突一阵响声,又来了台拖拉机。 林衍立刻上前,带着民兵亲自拦截。 但司机并不下车,只说:“五七干校的车,都是干部,不查了吧?” 车上有俩年轻人,都戴着眼镜,他们也属于组织专项培养的干部,民兵无权查。 但因为挡着路障,车就得稍停片刻。 舅甥之间的默契,林衍指挥民兵慢慢搬路障,赵凌成打着手电筒查人。 瞟见还有个大肚子孕妇,他手电一停。 其中一个男同志说:“小马,原来在红专当过老师,来看望她丈夫的。” 孕妇低低说了句什么,那男同志又笑着说:“是赵总工吧,她可是你媳妇的老师。” 赵凌成看那女同志也面熟,想起来了,原来红专的老师。 看肚子也有六七个月了,想想陈棉棉曾经怀妞妞时的不容易,他说:“要生的话,可以来我们基地生,开个转院申请就行了。” 马老师挪脚欠腰,低低说了声谢谢。 看车没问题,林衍就放行了。 目送拖拉机突突突离开,他对赵凌成说:“你进房子里睡觉去,等再来车我喊你?” 赵凌成一直望着远去的拖拉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说:“云雀在车上!” 林衍提枪拉栓:“是那俩干部?” 赵凌成却说:“不是,是那个孕妇!” 林衍大惊:“你不是还认识她吗,你确定?” 陈棉棉读红专时有个挺漂亮的女老师,姓马,谈了个五七干校的对象。 她应该是调到凉州或者掖城,金昌的红专学校去教书了。 但其实她是假的,是云雀假扮的。 赵凌成一开始真没认出来,因为乍一看特别像,之所以反应过来,还是顾大夫的提醒。 西北的女同志们出门都爱裹个头巾包个脸,不好辩认。 但‘马老师’挪脚的瞬间,赵凌成直觉不对。 女人的脚不可能那么大。 那只脚至少40码,是男人的脚。 林衍招呼民兵们撤路障,跟赵凌成俩开车一路跟踪,还真找到云雀了,那就必须逮住。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3节 而如果是劳改农场的人,会直接开车回农场的,但干校的干部们权限更多。 他们开着拖拉机先到国营饭店,听说今天已经没肉了,哀声叹气了半天,一人要了一碗素炒拉条,并让服务员送到国营招待所。 然后他们开着拖拉机进了招待所。 今晚他们会在招待所睡一夜,明天再回农场。 如果不是‘马老师’那只大脚,赵凌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因为对方进了院子,看到吴菁菁在一间屋子里,就唤:“小吴?” 林衍把车停在远处,还没过来,天黑,外面更黑,赵凌成站在招待所大门外盯着。 他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因为挺意外的,他看到陈棉棉和妞妞俩在一间客房里。 吴菁菁刚才也在那间客房里,几人坐在一处正在聊天,听到有人喊她,她就从屋里出来了,问:“你是?” ‘马老师’说:“是我啊,马红梅。” 马老师调去别的学校好几年了,但声音吴菁菁记得,她也立刻说:“马老师好!” 再看她的肚子:“您怀孕啦,瞧着月份不小呢。” ‘马老师’指窗户里头:“那个也是我教过的学生吧,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如今的陈棉棉皮肤白嫩光滑,跟之前判若两人,一般人还真认不出她。 吴菁菁也因为同学变漂亮了,得先卖个关子:“老师你猜呢,她会是谁?” ‘马老师’自己都是伪装的,之所以知道吴菁菁,还是刚才问另外那俩干部打听到的。 而且他原来专门观察过红专学校,陈棉棉的同学们,所以认得出吴菁菁。 他也怕露馅,又正好这时五七干校的干部帮他开好了房间。 他于是跟着吴菁菁进了房间,也不知怎的,他一抬手,这间房的电灯泡就坏了。 因为现在经常停电,屋子里有灯盏的,火柴一擦,吴菁菁把灯盏给点着了,然后热情的说:“老师,快上炕吧。 ‘马老师’明明是个男性,但模仿女性的声音维妙维肖。 他说:“你同学陈棉棉都已经登上《青年报》了,是有志青年,你也要抓紧。” 吴菁菁有点不好意思,搓手说:“老师,我没法跟她比呀。” ‘马老师’又说:“她住在保密基地,也不方便见面。但是去年看报纸报道的关于她的文章,我发现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要别人提出来,她得被打成右派。” 吴菁菁紧张了:“那咋办,要不你跟她讲一讲,教教她该怎么做?” 这年头最可怕的事就是打成右派,发派到农场去种地,那种苦日子一般人可捱不住。 ‘马老师’也在有意隐藏他的大脚,用被子罩了起来。 而如果陈棉棉当初登报的是单人照,他现在应该已经认出来了,但幸好没认出来。 他又说:“我最多只能在泉城待一天,你帮我给她拍封电报吧。” 吴菁菁笑着说:“她人就在这儿呢,还有她闺女,那可是个小天才,您等我去喊她。” ‘马老师’哎一声:“我听人说,她男人特别疼那个孩子,是不是?” 吴菁菁笑着说:“我就没见过那么会疼娃的男人。” 她要走,‘马老师’却捂肚子:“稍等会,我先上个厕所去。” 吴菁菁全然没察觉危险,看到外面有人来,还说:“饭来了,我帮您端饭去。” 李怀才心说也太巧了吧,陈棉棉在这儿,她那个比她还要出名的女儿也在,这就碰上了? 吴菁菁才出门,他立刻转身,要从肚子里往外掏枪。 以为他是孕妇,其实他是个男人。 他一路把枪藏在肚子里,走关闯卡到了泉城,既然难得巧撞上目标人物,事不宜迟,他得马上行动。 对了,招待所的房间都有窗户,而且只要是夏天,不睡觉就不关的。 察觉窗户有风,似乎有人进来,李怀才掏枪的刹那,劈头而来的枪托已经砸上他的太阳穴了,一下又一下的狠砸。 炕上只有席子,很滑,他脚踩着墙跟一滑,侧身的瞬间可算掏出了枪。 只凭气味他就闻到了,砸他的是赵凌成。 他嘴里在求饶:“赵总工,别打了,赵总工,我是李怀才呀,咱们有话好好说呀。” 但反手抬枪的同进开保险就要射击。 真正滑头的间谍跟总是大吼大叫的唐天佑不一样,他们会说着最软的话,干最狠的事。 李怀才口口声声的哀求,求赵凌成停手。 但是枪也已经瞄准他了,他要杀人。 但还有一个人呢,林衍。 别看他对唐天佑时斯文耐心,甚至有点软弱。 但他可是生撕过鬼子的老兵,大手掰上李怀才持枪的手腕,立刻生生一个反折,将它折断。 随着咔嚓一声骨折,李怀才发出杀猪般的嘶吼。 赵凌成砸人砸的满手是血,但突然停下来,回身关上了木头窗扇。 林衍回脚,也把门给顶上了。 不知道陈棉棉怎么会在这儿,但他们甥舅的默契,天大的事儿,都不能吓到小妞妞。 …… 隔着四间屋子,此刻妞妞坐在竹席上,正在专心看墙上贴的报纸。 她爱好算术和文字,看到报纸总喜欢读一读。 听到外面响起一声凄惨的吼叫,孩子停止读报,回头看妈妈:“抱抱。” 不知道是谁在吼,但那声音叫孩子感觉到危险和害怕,就需要妈妈抱抱。 陈棉棉团过女儿,也并不知道,她和妞妞躲过了怎样的凶险。 因为如果是吴菁菁拍来电报,说她红专的老师有革命方面的问题要讲,她肯定会来的。 毕竟这年头,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被人打成右派。 有老师愿意帮她,她乐得来呢。 但何其恐怖的是,老师就是间谍伪装的。 当然,李怀才的目标并非陈棉棉,因为他最知道赵凌成有多讨厌她了。 但妞妞可就不一样了。 从赵军到雷鸣,以及最近刚刚到兵团履新的祁嘉礼,他们都会兴奋的跟熟人描述一个小人儿。 那是一个才两岁就能打算盘,会计算的小天才。 赵军还总跟人说,他五个儿子的聪明才智,都集中到了那小婴儿身上。 李怀才要得到了她,作为人质,他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但不太巧的是,他被俩视那小闺女如命的男人逮到了,他们也已经发现他想劫人质的意图了。 此刻他们红着眼,恨不能生撕了他。 第76章 善终 国营招待所今天人特别多, 上下两层全住满。 有丢了证件的知青,有来泉城吃羊肉的列车员,还有五七干校的干部。 吴菁菁出门给老师端面,随着杀猪般的凄吼, 她恰到门口。 她看到几个人厮打, 吓的手中的面碗砸到地上。 她以为是有人在殴打孕妇, 上前拍门, 但旋即一阵子弹声撕裂夜空。 知青,列车员和干部们全冲出房间:“咋啦,出啥事啦?” 吴菁菁扭头就跑, 边跑边喊:“有马匪, 马匪有枪,快,赶紧躲起来。” 青海王的残部躲进祁连山深处, 直到1958年才全部剿光。 真以为又来了马匪, 所有人如鸟兽散。 陈棉棉是在吴菁菁的办公室, 这屋里配有土 枪。 她单手抱着闺女, 迅速卡门关窗户, 提起枪来却差点飙脏话。 因为吴菁菁那枪是废的, 枪栓都没有。 偏偏随着一阵沉沉的脚步声,有人停到了房门外, 旋即砰砰敲门。 陈棉棉直觉不应该是马匪,而是间谍。 但据说不仅西北所有军警, 还从专门调了兵, 却抓不住个小间谍? 她是担心马继光烤的羊肉不好吃,来找国营饭店的厨子帮忙,顺道来同学闲聊的。 但那么巧, 就能碰上坏人行凶作乱? 枪虽破,但气势不能输,把妞妞放到身后,她厉声说:“我可是西北第一女民兵,不爱红装爱武装,枪法百步可穿杨,够胆你就进来,看我不打爆你的脑花!” 妞妞被妈妈用身体挤在炕角,在后面狂点头。 她可是见过妈妈扛枪轰野猪的,虽然当时还小不记事,但是潜意识里会有。 而人一生最好的导师就是母亲,人的勇敢与胆怯也全是母亲的影响。 妞妞是个勇敢的小妞,因为她的妈妈特别勇敢,坚强。 随着外面的人说话,孩子笑了:“爸爸!” 是她爸爸,嗓音也跟五月的和风一样温柔:“刚才打枪了,赵望舒没怕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4节 顿了顿又说:“妈妈能保护好赵望舒,赵望舒也要乖乖听话。” 妞妞声音可大了:“jiao望xu,会哒!” 毕竟孩子比啥都重要,陈棉棉既没开门也没开窗户。 女人的本能,一旦遇到危险,丈夫可以不要,但孩子必须要保。 片刻后东风大卡驶进院,有胆大的悄悄看,就见是俩民兵押走了一个女人。 之所以认定那是个女人,因为其的长发不是假的,而是真发。 而且就算赵凌成,两天不刮也胡子拉茬的。 但李怀才下巴光洁,没有一根胡须。 但不是说开枪的是马匪吗,怎么是个女人啊,咋回事? 吴菁菁去了公安局,局子里总共俩值班人员,全被她喊来抓马匪了。 可等公安来时人去屋空,只剩一滩血迹。 可怜来插队的城市小知青们一看,哭爹喊娘,全闹着要回家。 而在来之前,他们可认为自己是能教日月换新天的。 疑似的马匪就已经把他们吓的抱头痛哭了,而他们还没见识旱厕呢。 …… 从听说李怀才要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 赵凌成为蹲守他,在密闭的火车车厢里,闻过几百个男知青的臭脚丫子味。 还被个邋遢大爷随手弹飞的鼻涕击中过,想起来他都觉得恶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也是最好的结果。 民兵队的羁押室,就在关唐天佑的隔壁,审讯正式开始。 赵凌成抓起李怀才的下巴,明白了:“你一直在服用激素类药物。” 不是男性伪装女性,他是真的把自己变成了女人。 他嗓音正常情况下,都没有男性特征了。 他说:“总工,您这样的人才在西方,年薪高达几百万美金。” 再说:“您该是国际名校的客座教授,政要首脑的座上宾,而不是孤独老死大漠。” 他已经被林衍锁铐到椅子上了,还在游说:“而且您有巨额遗产。” 再说:“林女士在香江留的遗嘱,她的财产您拥有一半,您至少该去香江拿钱。” 他算盘打的啪啪响,要能绑到妞妞就只带走唐天佑。 可一旦被俘,他就会嚷嚷出林蕴的遗产分配,诱惑赵凌成为金钱而放了自己。 他是真正的恶人,是没有下限的机会主义者。 随着哐哐两声响,他扭头一看,又说:“共党不允许上刑的。” 林衍在捆好人之后就出门了,这会儿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手术托盘。 托盘里有剪刀纱布和碘伏,还有一把老虎钳。 赵凌成从随身的旅行袋里拿出一副射击眼镜戴上,再戴一副胶质手套。 转身问李怀才:“知道为什么解放后,面对国党特务,组织不允许刑讯逼供吗?” 间谍被抓后哪怕不配合交待,公安也不许上刑,而是用劳动做惩罚。 所以解放十几年了,胆大的间谍还敢搞事儿。 大不了去劳改,等国党反攻回来,摇身一变,他们还是人上人。 而在工作相处中,赵凌成是个虽然边界感特别强,但是也非常有耐心的好上级。 李怀才跟他共事四年,一直觉得他人不但脾气不错,涵养够好。 但今天,他要见识赵凌成骨子里邪恶冷酷的一面了。 林衍怕外甥累着,搬来一把凳子,并给他件脏外套和一块油布罩身。 这一折腾,赵凌成不像搞军工的,反倒像个医生。 他跟李怀才平视,双眸被茶色射击眼镜衬托的幽暗如古井一般。 他先说:“因为被奴役了千年的老百姓要的不是特权,而是平等,而且共党从劳动者中来,他们也坚定的认为,劳动比酷刑更能改造一个人的思想。” 李怀才长发凌乱,语声戚戚:“总工,我也是被迫的,我可以劳改……” 赵凌成说:“但你怕是忘了,我母亲最擅长的就是刑讯逼供。” 抓起老虎钳,再抬李怀才的下巴:“你母亲,老云雀肯定还活着,人呢,在哪?” 纪律不允许刑讯逼供,但赵凌成可不会跟一个人渣讲纪律。 不打麻药的生拔牙不仅痛,还是要命的手段。 因为赵凌成拿的老虎钳上锈迹斑斑,从牙龈感染到脑膜,李怀才会发烧至死的。 他不像黄蝶和柳燕,亲手杀过人,他顶多就判个劳改。 他当然不想死,也一脸诚恳:“总工,我娘刚解放就死了,真的死了。” 当真正被拔牙的时候,人是吼不出声的。 因为血和分泌的口水会堵住咽喉。 随着叮咛咛的响声,一颗牙齿被丢进托盘。 李怀才猛吞血,痛的浑身哆嗦:“总工,我娘真的已经死了。” 太痛了,他躲着不想再拔,站在背后的林衍一肘子击上他的天灵盖。 赵凌成再拔一颗,转手丢掉,才又说:“如果今天我没能抓住你,那个后果我甚至不敢想象,但如果你确定加藤女士已死……李怀才,我也有辐射金属盒。” 老虎钳敲上他的门牙,再说:“性取向有异的你就李帅一个孩子,不是吗?” 李怀才两颗门牙已经被拔掉了,嘴角往外渗着血。 他因恐惧而出汗,黄豆大的汗粒顺着长发,骨碌碌的往下滚着。 他吞口水:“总工,我只想吓唬您,没想过伤害孩子。” 又说:“哪怕国党,也罪不及妻女无辜呀。” 赵凌成斜勾唇,无声冷笑,想到绑架妞妞他就已经该死了,还敢伤害? 他嗓音淡漠,无情:“弄死你儿子,我可不止是想想。” 林蕴曾经是军统别动队的老大,但后来她被加藤带来的毒品腐蚀,并架空了。 解放后毒品不好找,但辐射金属遍地都是。 而性错位,喜欢男人的李怀才就只有小帅帅一个孩子。 经过今天,尤其是此刻,他看出来了,作为曾经军统第一女特务的儿子,赵凌成是邪恶的,残忍的,他也肯定会杀帅帅。 而哪怕曾强,幡然醒悟时也会选择给儿子铺路。 李怀才为保全儿子,选择了交待母亲,他嗓音里满是痛苦:“是,我母亲还活着。” 林衍一把扯起他的长发,寒声问:“人呢,在哪?” 国军为什么会溃败,因为他们的情报部门到最后,是被日寇所掌握着的。 敌人就在指挥部,林衍他们就算以身殉国,又如何能救国? 老云雀,加藤还没死,那可太好了,林衍也必须找到她。 他只是民兵,不会牵涉到任何一个组织和人。 他要用国军老将的身份,去审判那个漏网的战争狂魔! …… 怕万一还有坏人,昨晚陈棉棉和妞妞紧急回了钢厂。 也一晚上没睡好,因为一批有一批的军人们,反复上门搞搜查。 她也被迫半夜爬起来了好几次,开门接受询问。 第二天她不免要晚起,妞妞也正睡得香呢,有人敲窗户:“主任,起床啦。” 好半天外面的人都不肯走,咣咣直敲,陈棉棉只好开门。 见曾风提着一嘟噜鲜羊肉,她生气了:“你有病吧,谁一大清早的吃羊肉?” 又说:“农场已经开始收麦子了吧,你为啥不去劳动?” 曾风大清早进城,动力是美味的羊肉串。 他赖笑:“就当早餐吃呗,调料饭店都给了,劳驾主任您,亲自烤吧。” 他馋羊肉串,馋的已经等不到下午了。 陈棉棉又问:“红旗公社是不是已经开始收山上的麦子了?” 山地日光充足,麦子熟的早,已经开始收了。 曾风一回忆,说:“有两三天了吧,好多孩子上山捡麦穗。” 他依旧搞不懂,就又问:“主任,咱们就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唐天佑?” 陈棉棉掏出几张百货票来:“赶中午买20根冰棍儿用来冰酒,再买点木炭,折些红柳枝,下午我给你们烤羊肉串吃。还有,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曾风去办事了。 陈棉棉上食堂打个糜谷垛给妞妞啃,继续睡觉。 也是直到中午外面响起严老总的大嗓门,她才知道,昨晚赵凌成居然是在抓云雀。 严老总带着赵凌成,正是来找他媳妇孩子的。 到了客房门外就哐哐敲门:“小陈同志,你是不是生病啦,小陈?”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5节 这个年代的人都不睡懒觉,陈棉棉一直不起床,严老总就以为她是生病了。 他又对赵凌成说:“太遗憾了,按政策,你们这个工种不能照相也登不了报,要不然哪有我们什么事,云雀是你抓的,功劳也该是你的才对。” 陈棉棉睡的头发像鸡窝,秒开门:“云雀,这么快就抓到了?” 严老总笑着说:“你也想不到吧,就是咱们这位细皮嫩肉的赵总工抓到的。” 又说:“那家伙运气不太好,逃跑的时候磕掉了大半的牙齿。” 赵凌成身上当然依旧干干净净,两只手尤其干净,呈用力搓洗过的粉红色。 就是夹克稍微有点脏,衬衫依然是雪白的。 而李怀才在被移交公安时,反复说他被赵凌成刑讯逼供过。 但不止公安们,严老总都选择相信赵凌成说的,他的牙齿全是自己磕掉的。 斯文如赵总工,他恐怕连打人都不会,更何谈严刑逼供? 看着妻子愣了三秒,赵凌成目光下挪。 他闺女抱着只比她的脸还大的,黄绿色的糜谷垛,嘴上全是馍渣渣。 被爸爸抱起来,小家伙撇嘴,声音低低:“苦。” 杂粮都有苦腥味的,成年人还好,但孩子舌苔敏感,吃不下。 妞妞因为饿而不得不啃糜谷垛,但也得告诉爸爸,好苦啊,她不想吃。 赵凌成回看严老总:“别烤全羊了,生羊肉吧,我带回基地。” 因为逮到云雀,市里准备奖他一只烤全羊。 但他打算要生羊肉并带回基地冻着,让妞妞慢慢吃。 还有件事,他又说:“那东西可不好排查,找到了不要妄动,立刻通知我。” 严老总说:“北疆的援兵今天就到,最多三天就能搜到东西。” 赵凌成忍不了女儿邋遢的,去给洗小脸蛋了。 陈棉棉边梳头边问严老总:“怎么回事,你们还要找啥呢?” 严老总呲牙:“埋在铁路上的炸弹。” …… 李怀才在凉州下车后,看到的就全是军人。 找了个厕所假扮孕妇,他逃过军人的检查,并搭顺风车到掖城。 而他所假扮的那位‘马老师’的丈夫是他原来的邻居,所以他了解那家的情况。 他假冒‘马老师’给邻居拍电报,让对方来接自己。 但他邻居被抽调到铁路换枕木去了,所以他知道的,会是陌生人去接他。 在掖城待的半天中,他悄悄在铁路沿线埋了三枚炸弹。 它有可能被铁路工人踩爆,也可能是护卫氢弹的军警,但肯定会被踩爆。 因为等十号那天,铁路沿线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总有人踩到。 届时他已经劫持到妞妞了,他也相信,赵凌成肯定会亲自开车送他出西北。 那几枚炸. 弹则会帮赵凌成引开公路盘查。 几十万军人护送的氢弹,他知道自己碰不到它,他也只盯着妞妞。 严老总怕孩子听到,放低声音跟陈棉棉讲:“小妞可是天才,你一定要照看好。” 陈棉棉打个寒颤说:“普查一下枪支吧,基层好多枪都是坏的。” 女配的好枪法她全继承了,有人绑架她闺女,她也会对着脑袋轰枪。 西北也遍地是土枪,武器很容易拿到。 但是因为和平太久,大多数枪都坏掉了,开不了火。 吴菁菁的那杆枪就是,连枪栓都没有,顶多也只能是扛着砸砸人。 政府应该集中起来修理,并换一批好枪给基层。 严老总爽快答应,转身要走,又说:“等我去给你们搞只嫩嫩的小肥羊。” 妞妞已经被爸爸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了。 正在给她爸爸指窗户:“蚂蚁,来了,又jiu啦,32ji。” 妈妈睡大觉,她无聊,就在数窗户上经过的蚂蚁。 普通孩子看到蚂蚁只会看看,但妞妞天生对数字敏感,她会去数蚂蚁玩儿。 院子里有吃手的脏小孩在朝妞妞招手,看样子是想约她出去玩。 赵凌成拿目光凶人家的小孩子,再回看他闺女,眼神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西北的孩子都有红二团,但他闺女没有。 她的皮肤还像刚出生时一样白白嫩嫩,眼睛又黑又圆,像两颗大葡萄。 唯一点不好,最近伙食不好饿瘦了,有小下巴了,肚肚上都没有小肉肉了。 等妻子洗完脸刷完牙来涂化妆品,赵凌成立刻又说:“老云雀还活着。” 陈棉棉记得他提过,那是一个日本女人。 她忙问:“人呢,回日本啦?” 赵凌成摇头:“据李怀才说因为身体不好不敢偷渡出境,在乡下跟个农民结婚了。” 曾经风光的军统女特工嫁老农民,听起来有点唏嘘。 但跟吃枪子的黄蝶柳艳,和被炸到尸骨无存的林蕴相比,她岂不是算善终了? 陈棉棉再问:“报公安了吧,抓她?” 赵凌成意味深长:“过段时间吧,我带你和妞妞上申城,咱们旅游,抓云雀。” 放眼全国,他最不信任的就是申城公安了。 因为李怀才是偷了一张列车员的证件,就大摇大摆的,提着炸药上的火车。 赵凌成几乎拔光了他的牙,他也马上会因感染而高烧并凄惨死去。 老云雀也该被那样对待,因为要不是她抢了林蕴的岗位,国军不会牺牲那么多的。 唯一叫赵凌成心不甘的就是唐军座了。 他踩着林蕴爬上高位,还眼看一生大权在握,要安稳到死,也太不公平了。 陈棉棉没想到李怀才不但被抓,而且已经全盘招供了。 她有点怀疑,一想,也问:“你没打他,没有刑讯逼供吧?" 赵凌成没把那只小云雀打死,但望着妻子的眼神,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诚恳:“没有。” …… 在赵凌成看来,曾风就是个该被驴日的。 他也早就看清了,曾风只会被陈棉棉玩弄于股掌间。 阴魂不散的他提着冰棍和红柳枝回来了,羊肉也已经切成易烤的小块了。 他语声谄媚:“主任,该出发啦?” 再摇车钥匙:“您的专车已到达,请移步上车吧?” 妞妞不喜欢外面那些总是喜欢吃手指的小孩,但是很喜欢曾风:“xuxu!” 因为闺女给面子,赵凌成可算对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但一听他和陈棉棉讨论的事情,赵凌成又皱眉头了。 不像基地有苏联援助的冷柜,泉城没有冰柜的。 国营商店售卖的五0四冰棍,还是商店每天从玉城专门拉过来的。 但把冰棍和葡萄酒用棉被捂到一起降温,以达到适口状态,只为给唐天佑喝? 陈棉棉当然会烤羊肉串,她曾经是烤瞎瞎高手。 但赵凌成蹲守五天抓到间谍,奖励也就一只烤全羊,他唐天佑凭啥吃羊肉串? 国营饭店每天有权限杀一只羊,所以是鲜羊肉。 妞妞已经吃了几个月的腌缸肉了,本能的馋又鲜又嫩的羊肉。 她都只差吃小手了,流口水:“youyou,吃。” 赵凌成自作主张:“不许给唐天佑吃肉,留下来,烤给妞妞吃。” 而从一开始,陈棉棉不让曾风把送酒的事告诉林衍,就是因为怕这舅甥不同意。 不过那时她也没把握,就一定能搞定唐天佑。 但现在她已经了解对方,也有把握了。 她伸三根手指:“最多三天,我就能让唐天佑心甘情愿,戴着镣铐去捡麦穗。” 正好马骥带着警卫来找,赵凌成松开了装羊肉的脸盆。 曾风也赶紧端肉出门,躲远,他没啥野心,只想吃顿烤肉。 但唐天佑在北疆时见人就打,才来泉城几天,他肯戴着镣铐去劳动? 赵凌成不相信,他觉得不可能。 说回正事,马骥来找他,是因为李怀才已经移交到公安部门了。 事情也已传到首都,引起轩然大波不说,好多人电话找赵凌成。 马骥替总工开心,翻开笔记本说:“管秘书你认识吧,说副统帅要问话。” 又说:“祁司令和老军长,还有几位老领导,听说你在钢厂,电话全追过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6节 赵凌成问:“兵团的祁司令是不是明天就到?” 马骥说:“他电话问我,咱的小天才是不是快过生日了,他好准备礼物。” 钢厂家属多,孩子也多,全是穿开裆裤的小崽。 差点脚踩到一个,赵凌成连忙掸裤子,他是一看到脏小孩子就反感的。 兵团司令就是祁嘉礼,他马上要来。 到时候赵凌成得劝一劝,他可不能再四处乱张扬妞妞了。 因为直到云雀落地西北,赵凌成才察觉他的真实意图,后果他都不敢深想的。 他这辈子都没可能升职,对领导的电话也淡淡的,敷衍几句就全挂了。 然后他对马骥说:“开车送我去民兵队。” 真能策反唐天佑可是大功一件。 他得去看看,他媳妇是不是真能的能做到。 …… 陈棉棉此刻在民兵队的大灶上,正在烤羊肉串。 羊肉串分大小的,大的得用馕坑来煨,慢煨到绵软,吃其肉香。 但最好吃的其实是小串,一丁丁肉,炭火猛烤到外焦里嫩,只要洒点盐巴就已经香的不得了。 要再搞点孜然花椒和辣椒面儿,就是传说中的一口鲜了。 先烤不放辣椒的,陈棉棉递给妞妞:“先吹吹再吃,小心烫烫。” 妞妞还是乳牙,没法把肉从签子上啃下来,还得曾叔叔压着她的头帮助她撸串儿。 看孩子大口咀嚼,曾风直吞口水:“好吃吗?” 他也悄悄烤过几串,但把肉烤的黑乎乎,嚼都嚼不动。 可陈棉棉有经验,烤的外面滋滋响,妞妞一嚼,嘴角往外溢油。 孩子忠恳评价:“qiu香qiu香的,妈妈,qiuqiu!” 臭是因为灶房后面就是大粪堆,几个民兵正出粪呢,味儿直往屋子里窜。 林衍这会儿也不在,他是抓到云雀的人,去市局录口供了。 几个负责出粪的民兵闻到香味,全凑到厨房门口了:“曾同志,哪里来的羊肉啊。” 曾风接过几串肉,刚想驱赶民兵,陈棉棉却说:“先给他们吃。” 曾风说:“给他们吃了,咱们拿啥腐蚀唐天佑?” 陈棉棉命令:“一人分一串,马上!” 总共两斤肉,能烤好多串的。 陈棉棉只要勾唐天佑的魂,可不打算喂饱他。 她自己拿了两串洒辣椒的,再给妞妞两串只有盐巴的,娘儿俩先吃过瘾了再说。 洋气的葡萄酒配土气的羊肉串,确定能好吃? 但其实就是特别好吃,曾风一口肉一口酒,吃到眉飞色舞。 他捏着一把肉串,提着酒要给唐天佑送去,陈棉棉却说:“曾风同志,忘了吗?” 曾风指个民兵:“来,过来捣我一拳,捣眼睛,重一点。” 因为是苦肉计,他去之前必须先挨打。 而事实证明,劳动人民所喜爱的美食,就能腐蚀从资产阶级而来的大少爷。 而且曾风是申城人,不能吃辣,唐天佑却是无辣不欢。 他贴脸在铁栏里,一大口过去撸掉了所有的肉,嚼的冒油:“斡,好美味。” 又说:“辣椒有点少喔,下回记得多洒点。” 曾风递酒:“兄弟,喝一口。” 唐天佑一口酒抿到嘴里,反复回味:“斡,好酒配好肉。” 饿了几个月后偷吃到的美食,他甩头,爽感从骨头缝里往外溢。 他还异想天开:“曾哥,以后回湾岛你可以开个烤羊肉店,我会天天光顾的。” 曾风是有机会登岛,武统湾湾的。 让他去岛上开烤羊肉店,唐天佑想得美。 他亮出刚刚被打青的脸:“我可全都是为了你呀。” 这回是陈棉棉允许了的,见唐天佑竖眉头,他又说:“这肉可是陈棉棉留给她女儿吃的,但是为了你,我挨了一顿打,还是悄悄偷过来给你吃了。” 从小孩手里偷肉有点不道德,唐天佑还算有良心:“那个小孩咱们要一起带走,她不应该生活在这种鬼地方,她要去回对岸,我会把她当成公主抚养的。” 曾风冷笑,心说他干闺女可是小天才,以后登月就指望她呢。 当公主,当女王妞妞都不去湾湾。 他假装要走,但又说:“我得去劳动了,等两个月吧,攒到肉票了我再来见你。” 唐天佑在对岸也不是天天泡妞喝酒,偶尔放纵一次。 而且已经吃了几个月的杂粮了,他也受不了,想天天都能有肉吃。 关于用劳动换食物这个他知道,在北疆就是,有些劳改犯表现好,干的农活多就能得到奖励的肉,但当时唐天佑肚子里还有油水,也傲气,就不肯劳动。 哐的砸门,他先说:“我不可能配合□□,在国际上公开谴责我父亲的。” 但立刻又趴过来问:“用什么劳动可以换到羊肉吃?” 曾风却说:“你们湾岛的肉应该比这个美味吧,你真觉得我们的羊肉串好吃?” 唐天佑冷笑:“老美援助的僵尸肉年龄比我还大,你说呢?” 真以为对岸的人日子就过得很好? 他们军队吃的肉还是二战时期老美储备的冷冻肉,还得祈求对方的施舍。 曾风手扒门框:“兄弟,你要真的想劳动,机会多得是。” 唐天佑再砸的门哐哐响:“我不可能低头,也只为兄弟义气,你懂吧?” 曾风可太懂了,当他发现自己被骗,头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 陈棉棉也嫌臭,吃完烤肉就带着妞妞出民兵了。 被臭味熏了半天,一出来妞妞就大口呼吸:“啊,吁,啊吁!” 回头看一眼远处,立刻跌跌撞撞跑过去:“爸爸!” 为什么李怀才确定只要逮到妞妞,赵凌成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因为人们要是放弃了父母亲人或者爱人,也许会痛苦,但是可以放弃的。 孩子不能,那软软一点小闺女,跟鹅毛一样轻,但她也是赵凌成愿意放弃成为国际名校客座教授和百万美金的年薪,甚至母亲的遗产,而在戈壁滩奋斗的意义。 他来,曾风也从民兵队小楼的前大门出来了。 他其实也深受打击,因为他以为对岸的人日子过得特别好。 没想到他们连肉都是从老美那儿乞讨的,还是放了几十年的僵尸肉。 陈棉棉只看他的脸色就了然了:“他答应劳改了吧?” 曾风怔怔点头:“他想换点肉吃。” 又问:“那我就带着他去捡麦穗,而且是戴着镣铐?” 陈棉棉反问:“右. 派和反革命不都是戴着枷锁劳动的,他凭啥不行?” 又说:“就带他去红旗公社的山上捡麦穗,记得带枪,他要敢乱伤人或者真的杀了人,曾风,咱们俩带林衍的仕途可就全完蛋了,所以你一定要警惕。” 曾风简直郁闷:“明明你枪法更好,你才该跟着他。” 陈棉棉手指脑袋:“要不是你领导我足智多谋,就你,能让他去劳动吗?” 又说:“现在有车了,过两天我就去看你们,有事随时打电报。” 当领导的就该运筹帷幄,她得回家休息了,脏活累活,全甩给曾风。 外面终归不如家里,因为赵凌成的床上奢侈的铺着三层羊绒床垫。 那张大床的舒适感就不说招待所,宾馆的弹簧床都比不上。 而今天,在确定人已经被抓捕后,基地的军人们就要回单位继续工作了。 陈棉棉也正好搭个马骥开的便车,就不用坐慢吞吞的火车了。 上了车,赵凌成先说:“祁老说,明天会带一个蛋糕过来,给望舒庆祝生日。” 其实妞妞的生日还没到,但祁嘉礼也记得孩子还没吃过蛋糕。 顿了片刻又说:“这几天老爷子过寿,有人提议接你和妞妞去,我拒绝了,目前只有军用飞机,而且特别颠簸,主要是还特别臭,我怕妞妞会难受。” 赵军已经退休了,往年的生日其实也都冷冷清清。 在职的大领导们,就比如曾司令,有问题,为难的时候当然会虚心上门请教。 但一般情况下都会保持距离,毕竟谁也不知道赵凌成会不会出事。 人情冷暖嘛,他等于是独自一人逮到的间谍。 谁要打着革命的旗号挖他的过去,经过这回,也得掂量着点了。 但他做的不仅是该做的,而且是必须做的。 因为他已经把女儿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该为她排除一切危险。 但陈棉棉做的大多数事情,都超乎了她人的工作范畴。 就好比,让一个从小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又处于年轻气盛期的高官家少爷主动去劳改,赵凌成以为她做不到,才把工作推了出去,但才几天功夫她就又搞定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7节 陈棉棉帮林衍解决了一个难题,叫他不必再天天挨骂。 而且他是两头挨骂,因为部队给了市里压力,市领导要骂他。 回到民兵队唐天佑还要肆意辱骂,林衍就得两头受气。 他们不能直接回基地,还得上趟附近的牧场。 因为严老总亲自去挑羊,宰羊了,他们得把肥羊带回去吃。 到了牧场,马骥下车拉羊去了。 赵凌成就说:“唐天佑的事我会跟舅舅讲,叫他感谢你的。” 陈棉棉讲的很公允,她说:“唐天佑其实被教育的不错的,他讲义气,看到朋友挨打就愿意挺身而出,帮朋友去劳动,而且他来大陆,也是想来搞解放。” 赵凌成知道,不带情感,他也能理性分析:“他生长在精英阶层,不懂劳动人民的苦难,也拿劳动人民当成可以随意碾杀的小虫子,但他也不愿意一直对着老美下跪,就想返回大陆,他是个真正的军人,精英阶层的军人。” 湾岛个弹丸之地,兵工厂都没地方建,所以有志的国军都想再打回来。 而本来在赵凌成的想象中,唐天佑应该跟他爸一样阴暗猥琐,还卑鄙。 他看到妻子的笑容里有欣赏,心里还暗暗吃醋,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确定大陆的导弹技术已经成熟的情况下唐天佑还敢驾驶侦察机前来,他的勇敢是够的。 并且他愿意为了曾风去劳改,虽然天真,但也义气。 赵凌成有点搞不懂,因为他确定唐军座就是个卑鄙小人。 可是他怎么会把儿子教育成一个爱国的,且勇敢的,敢于上战场的军人的? 就在他疑惑时,妻子于他耳边轻声说:“有没有可能,他是你的亲弟弟?” 不等赵凌成否认,立刻又说:“曾强那么热爱权力的人,当发现自己翻身无望的时候,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儿子铺路,叫曾风以后能平步青云,可唐天佑被他爸培养成了敢死队式的飞行员,只要老美给东西,他将是空投核弹的那个人。” 妞妞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抽出兜里的小手绢,就去帮爸爸擦眼睛:“乖乖喔,爸爸不哭。” 陈棉棉始终觉得,一个亲生父亲,不会让儿子背负起屠杀数十万生灵的罪恶。 但投掷核弹的那个人,就是要亲手谋杀十万生灵的,是屠夫,也是刽子手。 所以她有种假想,有没有可能,唐天佑是赵凌成的亲弟弟? 但赵凌成立刻否定,他说:“据说唐军座请老美的专家做过血型比对,确定唐天佑是他的儿子,毕竟你懂得,当时林女士……” 军统别动队,全称特别行动队,是专门办大案的。 林蕴当时就是大队长,而且女特务的私生活难免精彩。 唐天佑可是唐军座抢着认走,从此捧在掌心的。 他也就唐天佑一个儿子,为了唐天佑还不惜暴露云雀。 那就必定是亲生的,赵凌成也不需要那个小狗杂种一样暴躁无脑的弟弟,他拒绝。 他握上妻子的手:“不要再探寻往事了,我有你和妞妞就够了。” 他都在外面跑了一个星期了,回家当然还想干点啥,就又要阴阳怪气:“你也只要不敷衍我就好。” 妞妞听不懂,但是撇嘴看妈妈:“哄他呀,哄爸爸啦。” 连孩子都以为她爸爸是受委屈的一方。 但其实呢,赵凌成就是个蛇精病,他要的,陈棉棉满足不了。 …… 劳动确实可以改变人,包括唐天佑。 陈棉棉总还是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赵凌成的亲弟弟。 但当然只能是猜测,没法证明。 他也确实讲义气,为了好哥哥曾风不挨打,去捡麦穗赚肉吃了。 那件事太过夸张,林衍还专门给赵凌成拍来电报通知,当然又是惹赵凌成生气。 因为他在电报里说,天佑果然是个好孩子,已经有了巨大的转变。 但其实让唐天佑去劳动,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不过只要有意外,就好比治病,陈棉棉就可以对症下药,改造他。 那不,她刚回基地休息了两天,曾风拍来电报:唐天佑被打,凶手是几个八旬老太。 第77章 太阳 唐天佑去的红旗公社就是女配娘家。 公社超过八十岁的老太太只有一个, 老地主他娘。 但她是泉城脚最小的女人,两只脚只有火柴盒大,也早不下炕了。 但难道说,她把身高一米八的精壮小伙唐天佑给揍啦? 不过它从侧面反应了一个问题, 就是唐天佑也不是见人就打的。 一个老太太, 他要认真打, 能打不过? 他只是懒得打老太太罢了。 而只要他不滥杀无辜, 他也就还有得救。 陈棉棉是在经过警卫科门口时收到的电报,曾风人应该还在邮局。 她忙对警卫说:“快,拍我封电报给曾风同志, 这样写——进城找严老总借肉票借酒, 务必要唐天佑吃好喝好,帮他挨打替他忍辱,将来功劳, 咱俩对半开。” 又说:“再发一封给钢厂严老总, 就说我要借些东西。” …… 且不说唐天佑怎么挨的打。 但好酒好肉必须供, 那是他劳动的动力。 矛盾就让先累积着, 等到临界点了陈棉棉再出面。 作为领导, 她不能追着下属给擦屁股, 而是要在关键时刻出面,力挽狂澜。 警卫边发电报边问:“嫂子, 您家这个月的电报费超标了吧?” 基地军人有电报补贴,但一个月就5毛钱。 陈棉棉只今天发的电报, 金额就已经超补贴, 得掏钱了。 她想到什么,掏出只红皮小本本来:“对了,据说这个可以免电报费。” 警卫接过去一看, 惊了:“你现在是隶属部委的干事啦?” 本子封面上有[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字样,内页有写:陈棉棉,12级干事。 陈棉棉自谦:“只是个小干事。” 警卫了解体制的,说:“但您的起点就是部委,以后就能当大领导。” 是的,陈棉棉终于被提干了,而且起步就是部委。 总革委隶属计划委会管,但她原来只是临时工,可是突然间就被火箭提拔了。 她一月会有12元工资和相应的粮票,也将由计委直邮。 两年苦干没动静,却猛得一步到位进了部委,其实是赵凌成抓了云雀的影响力。 他的政治污点被他亲手抹除,陈棉棉的提干,上面也就没人能卡了。 以后她不但能免费拍电报,还能免费住旅馆呢。 出了警卫室,她转身进了幼儿园。 一路从各个班级的窗户,悄悄踮起脚往里看。 但咯吱一声,院长室的门开了。 妞妞像只猫咪一样溜出来,抱上她的大腿:“妈妈。” 院长随后出来,陈棉棉笑问:“院长您觉得赵望舒怎么样,能上学吗?” 因为接下来她的工作会比较忙碌,不想带着妞妞奔波,今早她就把妞妞送到幼儿园,让小家伙感受一下氛围,也让院长评估一下,看孩子是否能入学。 院长是新调来的,也还年轻,才二十八岁。 她先说:“赵望舒的知识水平能达到小学三年级,我还是头回见。” 又说:“但她性格比较内向,这是个缺点。” 陈棉棉说:“她确实不喜欢交朋友,所以我想她更外向点。” 院长点头:“因为内向,她更喜欢读书识字,不爱交朋友。如果想锻炼她你就送来,初期她肯定不适应,但她天性乖巧,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大哭大闹,干扰别的小朋友和老师。” 妞妞还是小乳牙,因为她爸的唠叨,妈妈每天都给刷牙,牙可白了。 糯米般的牙齿紧咬唇,她的小身体在颤抖,簌簌的。 看得出来,待了一天,她并不喜欢幼儿园。 陈棉棉抱她上婴儿车,就对园长说:“先不上了吧,她还太小了,我亲自带着。” 她希望妞妞能像她一样,高情商会社交,也想锻炼一下孩子。 但从园长说话的口吻来看,哪怕是军工基地这种单位的教育,都还是一刀切。 孩子进了幼儿园也只有一个考核标准,够乖,可乖不就等于委屈自己吗? 别妞妞的情商没锻炼起来,反而被憋出心理方面的疾病呢? 望着虽然不说话,但是簌簌的发抖的女儿,陈棉棉估计强硬送幼儿园,她也不会闹的。 她也会很乖,因为妞妞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但她想好了,还是先自己带吧。 她不能因为妞妞乖,就去委屈她。 听说暂时还不需要上学,妞妞乐的双手拍车框,嘴里哼哼:“mua mua mua!”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8节 想到什么,她又回头看妈妈:“爸爸,fei来啦?” 抓完云雀后她爸只在家待到半夜就又去排地雷了,还没回来呢。 陈棉棉说:“虽然爸爸不在,但妞妞今天可以吃羊肋排和开花大馒头喔。” 妞妞虽然内向,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姜奶奶,不jiu啦!” 陈棉棉说:“她今天结婚,你会多个爷爷喔。” 妞妞数手指:“jiao望xu,有好多爷爷。” 据赵凌成说那李怀才是gay,姜霞自己回忆,也说俩人总共就睡过两次。 gay倒没什么,但他当间谍又骗女人子宫,简直可恶。 姜霞也可算死心,寡了好几年了,终于答应后勤那个,上泉城扯证结婚去了。 以后她还能待在基地,妞妞也会有稳定的馒头吃。 经过后厨,陈棉棉要了两根冰冻的羊肋排,回家点煤球,小火慢炖着。 妞妞最近正在重看《珊瑚岛上的死光》,她喜欢自己看,依偎在妈妈身边,不认识的字就会问妈妈。 陈棉棉铺开信纸给总革委写信,又是一项新的工作任务。 她准备给西北申请一批葡萄树苗和瓜种。 而这项工作过几年其实也会有人干的,因为戈壁滩最适宜种的就是葡萄和瓜果。 但原本要人工改造的水利会提前完工,瓜果也就能提前上马。 趁着大西北知青多赶紧搞,再过几年,妞妞就能实现葡萄和各种瓜果的自由了。 不怪妞妞说她爷爷多,她的爷爷确实多。 今天是6月11号,她其中一个爷爷,祁嘉礼刚在片戈壁滩下车。 不远处就是铁轨,沿路隔三米就有一个军人,看到司令下车,全都抬手敬礼。 他边敬礼边走向不远处的吉普车,车旁,一个军人对着后视镜在刮胡须。 祁嘉礼说:“怪不得你爷爷总爱骂你,你也太在意形象了。” 又说:“一个放羊娃,要是原来的我,是不会允许你冒险去救他的,但是谢谢你,成功挽救了一条人命。” …… 氢弹马上就要来,还有闲心刮胡子的也只有赵凌成,他回头,立正敬礼:“祁司令。” 六十岁还年轻,正是闯的时候,祁嘉礼军装着身,一派威严。 俩人说话间,随着隐隐一声鸣笛,一列车头全黑的火车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它也正是从申城一路运送氢弹,前往罗布泊的专列。 它比原计划晚了一天,因为有个刚入伍的,原来是放羊娃的小伙踩中了地雷。 幸好他的班长是个去过朝鲜的老兵,听到咔嗒一声觉得不对,刨了两把发现有雷,就赶紧上报情况了。 西北紧急调不到地雷专家,但是赵凌成懂得拆雷,就过来帮忙排雷了。 为一个刚从放羊娃变成小兵的人而让军工专家冒险,值得吗? 要是原来的赵凌成,也会觉得不值得。 但现在他已经懂了,他原来其实和唐天佑一样狭隘,只是不自知而已。 人人平等,也该包括放羊娃。 祁嘉礼看着列车远远驶来,喉头哽噎,又说:“研发氢弹的专家据说已经遭受了辐射了,谁是最可爱的人,是他们,也是你们。他们就在车上,打个招呼吧。” 需要排雷的路段氢弹专家们知道,也肯定要看看。 同为军工人,他们分散于全国各地,哪怕认识,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彼此能看一眼都算奢侈。 赵凌成赶忙把衬衫换掉,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邋遢,以注目礼望着那列全黑的列车逐渐驶来,并从眼前经过,他在敬礼,祁嘉礼腰板格外挺直,也在敬礼。 整节列车除了驾驶室外全蒙着黑帘子。 但经过时有人撩了道缝隙在看窗外,那就是研发氢弹的专家们了。 列车驶过,列队的军人们集体扭头,以注目视送列车继续前行,一路向西。 跨越四千公里,无数军人持枪护卫,只为氢 弹安全到达罗布泊。 终于,火车走远了。 祁嘉礼掏手绢揩眼眶,又说:“肯定会成功的。” 就在上个月,老美的总统还在公开讲话里说,大陆人永远不可能造出氢弹。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老美就要把南海当它家客厅了。 赵凌成跟妞妞一样属于天性内敛,不喜欢凡事大鸣大放的性格,就没有吭声。 祁嘉礼再说:“17号,你把望舒也带来,提前给她过生日吧。” 又说:“我早说过,只有小陈能策反唐天佑,你还不信。” 赵凌成原来坚定认为唐天佑不可能被策反,但现在也有点相信了。 不提那个,他有件重要的事要跟祁嘉礼聊,那就是,大家不能再四处宣扬妞妞了,因为那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说完,还有一件事,他问:“我托您带的东西……” 祁嘉礼示意勤务兵拿东西,笑着说:“看我这脑子,买是买了,但是忘了给你。” 赵凌成这趟是独自来的,需要开五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家。 接过东西跳上车,到基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他先不回家,还是去澡堂捯饬自己。 而等他开门进屋时,陈棉棉和妞妞俩都已经入甜甜的梦乡了。 他进家门,打开包,从中取出一大一小两双女鞋来。 那是他托祁嘉礼去申城办事时,在著名的蓝苹皮鞋店专门去买的名牌皮鞋。 他先放到了餐桌上,但想了想又放到了鞋架上。 蓝苹皮鞋据说是副统帅夫人的最爱,妞妞和她妈现在也一人有一双了。 赵凌成明天一早还得去加班,估计又得四五天才能又回家。 放鞋架上会是妞妞先发现,让她给她妈妈惊喜吧。 他回到卧室,倒吓了陈棉棉一跳,但她也立刻环了过来,柔声问:“想不想要?” 赵凌成没说话,只撬开妻子的唇瓣,咂她唇齿间的甘甜。 他现在很有些技巧,她也不再是伪装的,而是真正意义上会被他调动情绪。 而当她真正觉得好时是会主动要求的,所以一回结束,她居然说:“时间还早,要不一会儿,嗯?” 那种事还是很有必要的,做一回心情愉悦。 陈棉棉被折腾醒了,又睡过一觉不困嘛,就觉得可以再来一次。 但赵凌成整天挖空心思,还床上卖力,需求当然就比别的男性要多得多。 他环过妻子,说:“你前段时间说准备搬到泉城去,我考虑过了,虽然进出基地比较麻烦,我回家也不多,你搬过去上班会更容易,但是小陈,在家务方面我和你的付出一样多,那我就有权要求你辛苦一点,但是住在基地,这个也是我的决定,我不希望你反驳,因为……你们必须住在基地。” 陈棉棉确实考虑过要不要搬到泉城,但其实因为怕有间谍,已经打消念头了。 虽然来回跑辛苦,但相比之下基地更安全嘛。 但她比较烦一点,她说:“赵总工,别总拿家务说事,我现在有工资的,我可以雇保姆。” 爱干家务是优点,但总拿出来摆功就讨厌了。 赵凌成语气酸溜溜的,却说:“你都不需要雇保姆吧,曾风就愿意上门帮你搞家务。” 再说:“姜瑶调到东风基地了,但瞒着曾风呢,你应该知道的。” 姜瑶和曾风就算是正式分手了。 赵凌成最担心的是,如果妻子住到泉城,以曾风的赖皮,肯定天天上门。 他当然知道,他媳妇瞧不上那个驴日的。 可据说林蕴曾经也很瞧不起唐军座,但那家伙手段卑鄙,就给骗上手了。 而以赵凌成的见地,男人或者智商不如女性,但在贪权贪色方面,至少有一点,比女性更无道德感,也更无下限。 他怕曾风有一天会为了夺权而害他媳妇,就想她待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中。 可是陈棉棉又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还觉得他吃醋吃的莫名其妙,就说:“不聊了,睡觉。” 又说:“我不会搬去城里的,你也别疑神疑鬼了。” 不过两句话,怎么又把媳妇惹生气了? 但赵凌成这回必须先妥协,因为他还没过瘾呢,得再来一回。 而且只要留人的目的达到,别的就都没所谓了。 他去搂妻子又被甩开,只好语声幽怨的说:“但是明天起,我又得去加班了。” 顿了顿又说:“我去排雷,差点被炸掉一条胳膊呢。” 她果然转身了,柔软的双臂环了过来。 赵凌成于黑暗中勾唇,哪怕不爱,敷衍,但她毕竟是女性,天性心软,她会怜悯他。 …… 6月17号这天基地放假,并且大部分人去了东风基地。 赵凌成专门申请的吉普车,他亲自驾驶,说的是要送陈棉棉去红旗农场。 她也必须去了,因为曾风又连拍好几封电报,催她赶紧去解决问题。 赵凌成催着她和妞妞俩早起,才七点就从基地出发了。 但一路快车,却是顺着五七干校的公路,把车直接开到红旗渠后方的山丘上了。 本来她还疑惑为啥呢,一看外面的情况,大概猜到原因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19节 祁嘉礼把农场一帮本该收麦子的老头们全带了来,正盘腿坐着闲聊呢。 陈棉棉暗猜,他们在这儿,应该跟氢弹有关。 她把妞妞放下车,孩子抱个馒头,朝老头们跑去:“爷爷。” 她不认识祁嘉礼了,而是靠向其中头发最长也最邋遢的江老,要对方来抱抱她。 闻一闻,老爷爷身上的炕味和汗味,她熟悉,也喜欢。 祁嘉礼伸手把妞妞拉过去,却是笑问:“赵望舒,你看天上有几个太阳呀?” 妞妞竖手指:“太阳,恒星,ji有一个。” 祁嘉礼抱起孩子,还得肘着赵凌成才能站起来,他笑着说:“不,马上就会有两个了。” 妞妞捧着馒头摇头:“呜~,不会,ji有一个,太阳。” 她从小就知道,太阳是恒星,太阳系里就只有一颗,地球是绕着它在运转的。 因为江老最瘦最矮,她把馒头捧过去:“爷爷,吃馒头,长高高。” 孩子的可爱就在于,她是认真的,也因为认真才叫人由心的暖。 一群老头看矮小的江老:“快吃吧,吃了好长高。” 江老接过馒头:“爷爷吃,爷爷长高高。” 说话间地面突然抖动,妞妞也脱口而出说:“boom。” 她听到一种熟悉的鸣叫声,而她从小就知道,那鸣叫意味着要放炮了,所以才会说boom。 祁嘉礼回看赵凌成:“像是地震了,应该是爆了吧,是它吧?” 氢弹试射距离泉城有六七百公里,声音传播不了那么远,蘑菇云也是。 但赵凌成带着望远镜的,而在他调整并看的时候,氢弹已经是蘑菇云状态了。 他把望远镜递给祁嘉礼,压抑着激动说:“成功了!” 顿时所有老头一片惊呼,齐看西方:“这就成功了,已经成功了?” 6月17日早晨,这是八点半左右,氢弹试射成功。 军工基地的军人们专程前往东风基地,也是为了在至高点目睹这一刻。 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杀器,这就成功引爆了。 那只是在刹那间,祁嘉礼因为要调整望远镜而没有看到。 但妞妞看到了,在比太阳更高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颗比太阳略小,但是和它一样亮的小太阳。 孩子惊呼:“妈妈,看,太阳生,生娃娃啦!” 本来一帮老头就特别激动,这一听,全笑了起来:“对,咱的太阳生娃娃了。” 祁嘉礼放下望远镜,笑着说:“太阳生了个像赵望舒一样的小娃娃,也跟赵望舒一样优秀!” 一大清早的,山上风大,陈棉棉穿的裙子,冻的真打哆嗦。 她更多的觉得是不可思议,在如此落后的年代。 在比军工基地更艰苦也更严格核基地,有一帮人就能造出一颗小太阳来? 刹那间它就消失了,可她真的看到了,就跟太阳一样亮。 不敢想,如果它爆在城市的上空,该有多可怕。 当然,也是因为这些年核武方面的突飞猛进,才会有将来,她上辈子的安稳生活。 而被下放的老头们,各个其实都有自身的问题的。 祁嘉礼笑了片刻,看江老:“江华,你不是也认为咱们永远搞不出氢弹来吗,现在呢,你怎么看?” 不像原子弹还借鉴了西方的技术,氢弹是纯本土人自己搞出来的。 江老原来是投降派,觉得为了保民生应该向老美低头。 他还天天往上写信,建议国家终止研发核武器,拿钱交会费,好加入联合国。 也就是说不但投降,还要交保护费,当老美的小弟。 而今天,氢弹那堪比太阳耀眼的一幕闪过,也是在打他的脸。 江老捧着妞妞给的馒头,其实比别人还要激动,他说:“咱们从此,可就能上牌桌了。” 本来想当小弟老美都不收,但现在老钟人,另立山头了。 国际局势的大牌桌上,老钟人自此,就拥有别人不可撼动的固定席位了。 那就是刚才那第二颗太阳的威力! 河西沿途好多人目睹列车经过,也都猜到情况了。 不远处的泉城,已经有人拿出鞭炮来放,来庆祝试射成功。 到了明天,举国上下都会共同庆祝。 祁嘉礼难得从北疆回来,还要去趟他的第二故乡,红旗农场。 他要抱妞妞坐他自己的车,也要陈棉棉同车,而江老他们坐的,则是一辆大卡车。 一上车祁嘉礼就问陈棉棉:“老头们说,你总给他们送奶粉?” 陈棉棉解释说:“凌成有补贴的奶粉票,代奶粉嘛,妞妞不吃,我就送人了。” 祁嘉礼说了声谢谢,再说:“江华是外交世家,他又精通古文化,翻译古诗词尤其独竖一帜,将来组织肯定还要提拔,但现在,不要心疼,好好使唤,洗他骨子里的奴性。” 江老矮矮小小还有一手厨艺,但居然出身外交世家? 陈棉棉没吭气,她怕以后江老提干回到首都了,要打击报复她呢? 不过江老确实挺奴性的,农场来红小兵,他就会嬉皮笑脸的巴结,只为少挨打。 但祁嘉礼最痛恨里骨子有奴性,以及思想倾西方的人,也就觉得江老还需要继续改造。 他又说:“北疆的化肥厂,我正在督促提高升产,明年化肥只多不少,但是小陈啊,你看那荒凉的戈壁滩,它只长草不肥粮食,难道就任它荒着?” 这不巧了,陈棉棉说:“我向总革委申请了葡萄和瓜果的种苗。” 她只是说了很简单的一句话,但祁嘉礼却突然就激动了:“我啊,以前错的太离谱了!” 又说:“马芳种了万亩葡萄园,是我和老俞商量着砍掉,用来种粮食的,但那葡萄园不管种啥粮食都不长,后来还逐渐褪化成荒漠了,我犯了大错,损失了万亩葡萄,你提醒了我,对,戈壁滩就该种葡萄,这个任务,也必须马上上马!” 陈棉棉得说,关于下放,可能有冤假错案,但红旗农场这帮大佬们并不冤。 因为他们是决策层,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可能害的老百姓饿肚子。 祁嘉礼大手一挥砍了所有的葡萄树,但要不是劳改,要是他高高在上,他永远都不会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错误。 正好北疆葡萄品种多,他自告奋勇,说要帮河西做选种。 而他专程去红旗农场,除了故地重游看一看,主要其实还是去看唐天佑的。 陈棉棉哄着他去劳改也有半个月了,他想去看看劳改成果。 但还没到农场,最前面的赵凌成一脚刹停了车。 祁嘉礼的司机也跟着刹车,后面的东风卡车也停了下来。 路边就是麦田,是属于红旗农场的。 有一帮军人在田里割麦子,还有一群人攒在一处吵架。 唐天佑个子高,又是个光头,站在人群中央,一眼就能看到。 祁嘉礼一看,笑着说:“下去看看吧。” 陈棉棉才下车,就听到唐天佑湾岛气的嗓音:“斡喔,是她们抢我麦穗。”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尖厉的嗓音:“臭反革命,臭不要脸,欺负我们一帮老太太。” 一帮女人七嘴八舌:“臭流氓,明明是你抢我们的麦穗。” 唐天佑为了吵出气势,一个蹦跳:“老女人,抢麦穗,臭老巫婆!” 但接着又是一个女人高声说:“书记,我亲看到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反革命在勾引咱公社的女孩子,还一勾一大堆,你到底要不要管他?” 唐天佑高声说:“八旬老太,你不要耍泼喔,不要碰我喔。” 但紧接着一个女人躺到了地上,螺旋式打滚:“救命啊,反革命打人啦,快救命啊!” 一帮女人大呼小叫:“书记,臭流氓在打人,为啥不喊红小兵来揍他?” 赵凌成直觉不太妙,因为那尖锐的嗓音他特别熟悉。 他走向妻子,问:“那打滚的怕不是你娘?” 听声音像王喜妹,但他又有点怀疑,因为他丈母娘原本没那么泼辣。 陈棉棉示意他先回车上去,说:“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曾风蹲在路边,双手托下巴正在打瞌睡。 陈棉棉上前拍人:“曾风同志,田里都吵成一锅粥了,你这个管教干部不去调节,躲着睡懒觉呢?” 曾风不是不想调节,而是他调节不了。 睁开眼再伸个懒腰,他说:“主任,我算是看出来了,唐天佑也就嘴巴硬,你真让他去杀人他不敢的,那帮老太太都快骑他头上了,也没见他杀了谁。” 又说:“今天就押回民兵队吧,他是策反不了的,小心再别惹出乱子来。” 陈棉棉瞟一眼远处,就见一帮女孩边捡麦穗,边回瞄唐天佑。 她大概明白是咋回事了:“是不是公社那帮年轻小姑娘总是偷偷给唐天佑丢麦穗,但是只要他的笸一满,那帮老太太就会冲过来,强行把麦穗拿走?” 曾风意简言骇:“他吧,特别擅长泡妞。” 曾风不会泡妞,想耍流氓睡姑娘,作为一个阴险小人,他是捉人家姑娘把柄。 当然,他睡姑娘的前提是,愿意跟姑娘结婚。 而赵凌成,他的面相在男人中堪称漂亮了,但是因为他凶,没有姑娘敢跟他搭讪的。 唐天佑不是,他见个女孩子就喊人家叫妹妹,夸人长得漂亮。 公社的女孩们个个两坨紫红色的高原红,丑的要死,可是他就会夸她们长得美,还夸她们心眼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0节 然后他一会儿说自己手脚被镣铐勒的疼,一会儿又说太阳毒辣,晒的他头疼。 女孩们心疼他,走过路过,就会往他的笸里丢最饱满的大麦穗。 唐天佑也跟曾风吹嘘,说他不需要劳动,只需要会泡妞,能逗小姑娘们开心,他就能完成任务。 曾风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证明他们俩都太天真了。 有一群瘸脚老太太,对了,其中就有陈棉棉老娘王喜妹,也是捡麦穗大军。 她们眼瞅着唐天佑的笸快捡满时,就会冲过来,假装故意摔倒,然后把所有的麦穗全卷走。 可怜唐天佑跑不快,追不上,就只能从头再来。 而且别看王喜妹不敢上基地骚扰陈棉棉,但女儿是大领导,就有一帮老太太听她的。 正好曾风说唐天佑是陈棉棉送来劳改的,她就带老太太们专门欺负他。 有一回唐天佑忍无可忍准备反杀,王喜妹也不是打他,而是亮出了她畸形的小脚一通蹬。 曾风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因为王喜妹像个陀螺,用光脚蹬唐天佑的脸。 裹过的脚奇臭无比,唐天佑被熏到屁滚尿流。 今天也一样,一帮老太太守着抢麦穗,还骂唐天佑,赶他走人。 因为她们虽然讨厌唐天佑,但是公社的小女孩们喜欢他,魂儿都快被勾没了。 老太太怕他万一悄悄睡一个,要弄大肚,那不就坏事了? 陈棉棉听完,发现跟自己猜得差不多,就又问曾风:“他现在啥态度,还想不想待了?” 曾风正欲回答,公社的陈书记看到棉棉,跑来了。 他先笑问:“棉棉,这位曾干部说,那个唐犯人是你专门下放的?” 见她点头,又哀求说:“赶紧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吧,不然早晚要搞出乱子来。” 陈棉棉先看还躺在地上的王喜妹,厉目瞪她。 曾经有女配干活时王喜妹不必下地,保养的细皮嫩肉的,但现在她不得不下田了。 而且要养孙子嘛,她虽然怕陈棉棉,但还是薅了两把麦穗才离开。 走的时候还故意呸一口:“我就说闺女命贱,没一个好的,你们还不信,哼,等出了事你们才知道利害。” 红旗公社的女孩们陈棉棉都认识。 解放前因为人们习惯于杀女婴,和她同龄的并不多。 解放后出生的最多也就十六七岁,有七八个,此刻正低着头捡麦穗,但全都一脸的紧张。 她们肯定会喜欢唐天佑那种嘴甜,会泡妞的男孩子。 因为西北本地的男孩子个个不但粗鲁,满嘴脏话,而且不讲卫生,臭的要死。 她们也不是说爱唐天佑,而是一种,对于长得好看,但是又讲礼貌的男性天然的好奇和喜爱。 毕竟农场别的全是臭老头,来个小帅哥,又爱装可怜,女孩们就会悄悄帮他。 …… 女孩子们的名声大过天,陈书记就带着陈棉棉走远了点,这才指那帮小姑娘,低声说:“她们被臭流氓动摇了思想,最近总是三更半夜的悄悄跑出去,偷杏子偷桃子,掏鸟窝找鸡蛋,那个唐犯人,你赶紧送到别处去吧。” 又说:“有些地方,就有知青勾搭本地女孩的,但那个好办,结婚就行,可那唐犯人是坏人,结不了婚呀。” 陈棉棉点头:“我知道了,陈支书您去忙吧,我会处理的。” 现在开始处理唐天佑,曾风也已经把他带上公路了。 他还端着只竹笸,里面有几根小麦穗。 远看陈棉棉,他斜勾唇:“斡喔,共党的美女爪牙,跟我耍威风,哼!” 红旗农场的麦子是由祁嘉礼带来的警卫在收割的。 一帮老右派难得休息,就在卡车上坐着看戏,祁嘉礼抱着妞妞也在看。 赵凌成没有上车,就站在不远处,也看着呢。 陈棉棉负手上前,脸如寒霜:“犯人唐天佑,你可看看吧,你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唐天佑手铐砸东风大卡:“那群八旬老太才是坏人。” 突然间冲向陈棉棉,他睚眦并裂,大吼:“她们就像你们共党,全是土匪,是老巫婆!” 曾风赶过来拦在中间:“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陈棉棉厉声说:“曾风同志,马上喊民兵来,既然他死不改悔就抓回去,继续关押。” 不管祁嘉礼还是赵凌成或别人,都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策反无效,唐天佑还将回劳改队。 岂知他突然一声怒吼,要不是赵凌成赶上前掰肩膀,他的手铐已经绞上陈棉棉了。 他怒吼:“恶毒女人,娘子军,我一直在劳动,你为什么让我离开。” 镣铐哐啷啷,他转身进了田地,四仰八叉一躺:“我不走。” 曾风也无奈了:“回劳改队待着不好吗,咱走吧。” 唐天佑双腿举起又高高落下,大吼:“有种你们就毙了我,我就不走!” 祁嘉礼和一帮老右派最意外了。 因为他们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是宁可坐牢也不愿意顶着烈日种地,天天想办法闹事,就为回劳改队。 但是唐天佑才来了几天,就已经劳动上瘾了? 所以他已经被改造成功了? 陈棉棉走过去,屈膝半跪,低声说:“是因为天天半夜有小姑娘偷偷给你递杏子,递桃子,苹果还没成熟呢,她们都摘来给你吃,你也逗她们逗的上瘾了,才舍不得离开的?” 再呲牙:“可一旦你敢乱来,她们这辈子可就毁了。“ 唐天佑讨厌那些裹脚的八旬老太,但是喜欢那些脸蛋黑黑,丑丑的,可心地善良,总是半夜悄悄给他送东西的女孩。 他是装可怜,哄着她们给他麦穗,给他水果吃的,泡妞嘛,他很在行。 但他也知道自己那么做对那些还未成年的女孩子们不好,因为大陆的女孩们是很注重名声的。 正好陈棉棉说:“叫你臭流氓有错吗,整天拈花惹草。” 唐天佑坐了起来,呲牙:“拜托,等我走的时候,我会带着她们一起离开的。” 又说:“你们不去无所谓,你女儿我要带走,因为你们是一对不合格的父母,我已经决定了,她以后将由我抚养。” 其实他和赵凌成性格很像,自以为是,还喜欢帮别人做决定。 陈棉棉冷笑,说:“你一个人都逃不出去,还想带一帮女孩,而且大部分未成年?” 再说:“唐天佑,我曾经对你抱着很大的期望,以为你跟你哥一样至少是聪明人,没想到你如此天真,愚蠢到可笑。” 唐天佑咬牙许久,也算诚恳了:“那些女孩很善良,还有一些小男孩,甚至马继光和马继业,还有陈什么的,他们都是好人,恶毒女人,你为什么不能像1949年一样,一枪不发,让我带着他们去对岸,他们至少不必忍受烈日劳作,不是吗?” 他之所以会那么想,是因为1949年,共党就是放任国军离开的。 毕竟都是同胞,大家枪口朝天,把他们放了。 唐天佑有讨厌的人,那帮老巫婆,但是短短半个月也他喜欢了上了一些人,包括马家兄弟,他都想带走。 陈棉棉半晌没说话,站了起来,眼眺远方。 唐天佑不懂大陆的组织架构,以为她就是个最高领导,也以为她已经同意了,还想说声谢谢的。 岂知陈棉棉回眸,却冷笑着说:“就在几个月前,你还想往我们的土地上扔核弹,你会炸死那些可恶的八旬老太们,但也会炸死那些虽然皮肤黑黑,可是心地善良,单纯到会被你欺骗的女孩,甚至还有,我和我女儿,我们全家。” 唐天佑唰的回头,恰好看到妞妞趴在窗户上,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巴巴的望着这边。 他在头回见的时候,就准备把那小女孩一起带走。 因为他觉得赵凌成那种匪徒,就不配拥有那么可爱的孩子。 他有的是钱,他还有豪宅,他要给她买漂亮的公主裙,把她打扮成洋娃娃。 但他此刻才发现,他一直想带核弹来炸死所有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是因为联合国人权组织一再阻挠,也是因为大陆的核基地坐标不明,否则,唐天佑已经把核弹扔到这儿了。 陈棉棉继续冷笑:“屠夫,刽子手,你装什么救世主?” 第78章 石窟 陈棉棉怀疑唐天佑的血统, 首先是因为相貌。 他的眉眼几乎和赵凌成一模一样。 他们的性格也很相似,敏感又强势,还一根筋。 再就是他的工作,黑蝙蝠中队, 兼理侦察和轰炸两项任务。 而且据赵凌成说, 唐天佑因为身材太高, 并不是驾驶轰炸机的最适宜人选。 他因为年轻气胜而好战, 但唐军座为什么非要儿子当刽子手? 唐天佑的一生还长,他也早晚会发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也只是普通老百姓。 如果他真的投了核弹又意识到自己是屠夫, 余生该如何自处? 唐军座等于亲手推他下地狱, 要是亲儿子他能舍得? …… 唐天佑戴的手铐和脚镣是北疆重刑农场特制的。 为让犯人能从事劳作,中间的链条很长,它能叫人活动不受限, 但是跑不了。 他上身是一片式褂子, 腋下系带, 裤子是如今最常见的麻布大裆裤。 因为有曾风帮忙洗, 衣服上虽然沾着土和柴禾, 但没有汗渍。 劳作已经把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了, 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1节 陈棉棉一句话击中他的内心,他心虚了。 毕竟当遭受核辐射, 人会怎样痛苦的死去,他比谁都了解。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眼里的狂妄如潮水般褪去。 但就好比大陆搞思想革命, 湾岛军方也会给士兵洗脑的。 舔了舔唇,唐天佑声低,挑眉:“恶女, 你知道paul tibbets吗,一位美军飞行员。” 陈棉棉说:“他驾驶一架b-29战机,向广岛投放了原子弹。” 唐天佑愣了一下,因为据曾风说,他这相貌美艳的嫂子就是蛮横专权,只会媚上,巴结领导拍马屁,又整天折磨下属的无知女人,他没想到她甚至懂战斗机型号。 他还听说她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跟那些小黑妞同村。 那也叫唐天佑疑惑,为什么她的脸上没有大红斑,还长得那么漂亮? 但既然她了解1945年那场核战,他就好解释了。 他再说:“我非常欣赏paul tibbets的一句话,如果能用一小部分人的死亡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那杀戮就是正义的,核平也是必要的。” 为阻止小日子军国主义的疯狂侵略,美军飞行paul tibbets向广岛投下了原子弹。 那也是核弹第一次被用到战争中,paul tibbets也是唐天佑的偶像。 他用对方的理念武装自己,把投核当成了正义。 看到一只麦穗,陈棉棉捡起来揉搓,继续冷笑:“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抬起手掌轻轻一吹,糠壳飞走,掌心里只剩焦黄色,圆鼓鼓的麦粒,她再说:“日寇可是国际公审过的战犯,但是我和我女儿,我们西北人也是国际战犯吗?” 她走,唐天佑也跟着她走。 他强辞夺理:“□□霸占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土地。” 陈棉棉止步,指脚下:“曾经马匪肆意劫虐,强奸虐杀,抓壮丁,一个村的小地主就能逼到佃户卖儿卖女,遍地金黄的麦子,我们劳动时,地主为防我们偷吃,甚至要给我们戴上笼头,我们种着粮食吃着树根,就因为这土地是你们的?” 她语气里是女配的愤怒:“马芳马省长再敢回来,我亲自杀他!” 青海王马芳曾是西北五省的省长,也是最大的土匪。 为什么红军一来老百姓就会支持,因为当时实在苦的活不下去了。 这是河西走廊,是曾经汉武大帝的粮仓。 但哪怕丰收了,粮食也是地主们的,老百姓吃只能糠咽菜。 唐天佑这段时间也了解了历史,他说:“国民政府是被马芳欺骗了。” 再说:“他说西北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那是我们国民政府的错,我们会认。” 他要不被俘,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历史的真相。 现在知道了,他也愿意认错。 但一句轻飘飘的被骗,就能让老百姓原谅国民政府的昏庸无能吗? 陈棉棉问:“唐中校,如果我找十头驴日死你爹,再跟你认错,你会原谅我吗?” 一句话的杀伤力,唐天佑暴起:“恶女,你好歹毒!” 被驴日他还是通过魏摧云了解的,当时就知道了,那于男性是莫大的羞辱。 而且他最爱他爸,骂他可以,但骂他爸不行,他想杀人。 这时负责看守他的民兵来了,陈棉棉挥手:“把他押走,给我锁起来!” 唐天佑甩麦笸,眼中杀气腾腾,眼看就要爆发。 但他才把竹笸砸地上,就有几个八旬老太冲上来,疯卷残云般的抢麦穗。 唐天佑也不想杀妇孺,可他太愤怒了,就去踢一个老太。 但那老太明明看到他的脚却不躲,而是用手指蘸着口水,去捉脱壳的麦粒。 偌大的田野,渺小的麦粒,老太仿佛珍宝般将麦粒捧起。 八旬老太们衰老而孱弱,脚还是畸形的,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她们顶着烈日匍匐在田里,不放过一粒麦子,杀她们又有什么意义? 唐天佑终于还是收了脚,铁琏哐啷的,被民兵押走了。 老太太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朝他的背影吐口水:“臭流氓,快点滚蛋!” …… 前方不过几百米就是农场了。 祁嘉礼也不坐车了,依然抱着妞妞,步行前往。 手指前方的唐天佑,他对赵凌成说:“那还是个孩子嘛,孺子可教也。” 真坏的是李怀才那种,笑嘻嘻的,却把魔爪伸向无辜孩童。 唐天佑恨死了那帮抢他麦穗还朝他吐口水的老太。 但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杀,就证明他良心未泯,还有得救。 改造不可能药到病除,但只要他还愿意劳动,终有一天他会改变的。 赵凌成刚才听了妻子和唐天佑的所有争执,虽然不愿意,但也得承认,那小子只是在坚持他自以为是的正义,让他体会过民生疾苦,他就能认识到错误。 但他说:“祁司令,策反唐天佑不是小陈的本职工作。” 祁嘉礼点头:“我知道她还要照顾望舒,很辛苦的,我心里有杆秤的。” 他回看陈棉棉,满口夸赞:“干的好,再接再励。” 曾风眼不丁的挤开赵凌成,笑着说:“干爹,这段时间唐天佑可害苦我了。” 陈棉棉也帮他说话:“唐天佑能改变,曾风同志功不可没。” 要想手下肯卖命,关键时刻就得帮忙说好话,她会抢功,但不会独霸功劳。 祁嘉礼是认了曾风做干儿子的,待他跟待妞妞一样好。 他止步看警卫员,警卫员提着只大箱子上前:“司令,是要这个吗?” 祁嘉礼摆手,另一个警卫立刻提过来把锄头。 那是一把崭新的锄头,祁嘉礼将它交给曾风:“给你的礼物,可要好好沤粪。” 谁家好爹会送儿子一把锄头? 但咬碎牙还得往肚里吞,曾风接过锄头说:“谢谢干爹,我会认真劳动的。” 有个警卫提着一只红木大箱,时不时往外渗着水。 那也是祁嘉礼带来的,曾风暗猜应该是他给陈棉棉的礼物,那会是什么东西? 他直觉是好东西,因为部队前段时间返还了祁嘉礼一大笔钱。 别看老头是孤寡,但他也是个财主,有钱人。 曾风正瞄箱子呢,民兵小王拦住他说:“曾干部,那些女孩窜到农场来了。” 唐天佑能接触到本地女孩子,是因为陈棉棉安排他捡麦穗了。 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女孩们,又黑又傻。 就因为唐天佑只要碰上就会随口会夸一句漂亮,她们就会傻乎乎的喜欢他。 但如果让唐天佑把哪个姑娘搞大肚子,群众可就要造反了。 曾风挥手说:“统统赶走。” 民兵小王就是最粗野的本地男人,抓起土坷垃就对着一帮小女孩猛砸,小女孩们全被吓跑了。 陈棉棉就在不远处,看在眼里,但并没说什么。 因为她本来就是故意安排,让唐天佑和本地女孩有交流的。 她陪着祁嘉礼步行到农场,天热嘛,就在打麦场上,大家席地而坐。 陈棉棉搓了一株麦穗,把麦粒给妞妞了。 老头们也习惯性的搓麦穗,揉出来自己吃一枚,剩下的全交给妞妞。 孩子喜欢那胖鼓鼓,圆丢丢的小颗粒,装进了小兜兜。 她有记忆,农场有可爱的小蜗牛的白虫虫,她挣开爷爷就要去找蜗牛。 但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戴铁琏的叔叔被栓在一间屋子里。 因为叔叔跟她爸爸长得很像,她还挺喜欢的,就蹒跚着脚步往屋子的方向去。 祁嘉礼让警卫搬过了箱子,并唤:“望舒,来看好东西。” 唐天佑被锁在柴房里正无聊呢,看到那漂亮的小女孩,疯狂勾手:“来呀,来呀。” 但是可恨,女孩被她爸爸无情抱走了。 大木箱子之所以滴水,是因为里面一层尼龙一层冰,中间有个栗子蛋糕。 陈棉棉惊的问:“这是蛋糕呀,哪里来的?” 警卫说:“昨天有申城的军报记者飞核基地,祁司令专门托他们带来的。” 全国目前只有申城还有蛋糕,陈棉棉想给妞妞做一个都没时间。 这是妞妞人生中第一个奶油蛋糕,而她甚至不认识。 祁嘉礼抓她的小手扣了点奶油,放到她嘴边:“赵望舒,生日快乐。” 江老带头鼓掌,唱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大家索性也跟着一起唱。 没有红小兵来闹事,唱几句英文也没关系嘛。 赵凌成带着相机的,本来想拍氢爆,但没有捕捉到瞬间,就给闺女拍照了。 而那张照片到将来,人人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蓬头垢面,席地而坐齐看妞妞的,到了将来,个个都是部委大佬。 如今还是硬奶油,要啃着吃,妞妞尝了一下,先给妈妈:“呜!”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2节 再扣一点分给爸爸:“好吃,哒!” 又扣一点还要分给爷爷们,但她爸当然要制止,口水多脏呀。 祁嘉礼其实是不想别人吃蛋糕,就说:“小陈,带望舒去休息,我们聊点私事。” 不知道他们要聊啥,但陈棉棉识趣起身,离开了。 现在保存冰要用棉被,等她切了两块蛋糕,警卫就把箱子用棉被裹起来了。 冰能让蛋糕再保鲜一段时间,等带回基地,就可以放冰柜了。 警卫一离开,马继业就溜来找陈棉棉了。 陈棉棉给蛋糕,但他坚决不肯吃。 他还挺生气:“姐,那唐犯人日子过的比干部还好,两天喝一瓶酒,还有肉吃。” 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天天祸害农场但还不肯走,咋办?” 妞妞端着小饭缸正在吃蛋糕,抬头一看:“妈妈,将将。” 陈棉棉转身一看,不禁噗一声。 是公社的小孩儿们,其中就有陈金辉的儿子陈大宝,一群鼻涕虫。 而妞妞不喜欢社交,最大的原因就是别的小孩都太脏。 她和她爸一样恐惧脏东西:“将将,抱抱!” 陈棉棉刚把妞妞抱起来,钢厂的严老总冲进院子。 陈棉棉就对马继业说:“让那些小孩回公社去,也不要再来这儿了。” 如果没有陈大宝,她会送别的孩子一些蛋糕。 但既然陈大宝在,她只会赶走这帮小孩。 因为在原书中,除了陈金辉,就是陈大宝打妞妞打的最多。 而且别看那帮孩子一个个脏兮兮的,但是男孩,有屌,在家可都是大宝贝。 马继业对小孩儿也很凶的,一人踹一脚:“滚!” 陈棉棉迎上严老总,问:“您怎么来啦?” 严老总跺双脚:“我就说纸包不住火吧,这下完蛋啦。” 又说:“祁司令对我说不定有成见,而且专门问葡萄酒呢,这下我要惨了。” 祁嘉礼是可能做西北大司令,甚至还能到更高处的。 严老总一个地方小领导,劳改只是任务,他也没办法,可他藏酒是犯纪律。 因为那些葡萄酒当初就是祁嘉礼下的销毁令,但他没执行。 他还把酒给犯人唐天佑喝了,不是错上加错? 陈棉棉还当是啥大事呢,正好看祁嘉礼远远在朝她招手,就拉严老总一起过去。 而真正能让手下心服口服的部队领导,都会有个特点,直爽。 祁嘉礼站起来,敬礼:“小严,听说你没有销毁那批葡萄酒,我,谢谢你!” 严老总都懵了,他还以为老司令要借故整他呢,这咋是感谢? 祁嘉礼再说:“销毁葡萄园是我犯的不可宽恕的大错,但小陈能补救,你得帮她。” 西北人都知道,戈壁滩上种葡萄,结的果实甜如蜜。 如今水利渠又伸向了戈壁腹地,就算陈棉棉不提,严老总都想往上打报告的。 又可以种葡萄了,那孩子们以后可就又有吃不完的水果了。 朝陈棉棉投去感激的一眼,严老总说:“义不容辞!” 又说:“八月是移种的好机会,咱就顺着水利工程开栽吧,钢厂全员出动。” 看来不需要等明年,今年就可以开干了。 会有满地的葡萄树,严老总想想就开心,忍不住的嘿嘿直笑:“太好了!” 曾风实在不想沤肥,挤进人群就说:“干爹,我也要去,去用新锄头种葡萄树。” 祁嘉礼面色一寒,正想说什么,就听陈棉棉说:“你和唐天佑今年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沤肥,要是明年麦子生了蛆或者被烧死了,我唯你们两个是问。” 赵凌成猛得看妻子,祁嘉礼皱眉头,一帮老头同声:“啊?” 曾风锄头一竖,也笑着说:“行啊,只要唐天佑愿意去沤肥,我就去。” 要知道,让那小少爷拾麦穗都是酒和肉哄着。 让他沤肥,陈棉棉怕不是在做梦? 曾风担心她再这样玩,唐天佑怕要跑掉或者下狠手,闹出人命案来。 结果她又说:“李广杏马上熟,你俩去帮民兵先去看杏子。” 曾风无奈了:“我的好主任,他不会离开这儿的。” 这儿有可爱的姑娘,唐天佑为了她们的投喂都不会离开的。 他明知不可能,却又故意说:“领导,唐天佑肯定听您的话,您去命令他吧。” 反正出丑的肯定是她,他乐得拱火。 一帮老头也全看陈棉棉,犹豫,试探:“小陈,你确定能让他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妞妞悄悄挣开祁嘉礼的手,溜到了柴房门口。 唐天佑也正在听大家聊天呢,当然,他只待在这儿,哪都不去。 听到小小一声呜,他低头一看,就见有两只大眼睛透过缝隙正在看他。 怕万一惊动了聊天的人,他抓着铁琏轻轻下蹲:“嗨?” 妞妞问:“xuxu为什么,xue起来呀?” 唐天佑的手腕被磨伤的,他眼珠子一转,抬手:“我受伤了,好痛痛喔。” 触目惊心的血痕呢,妞妞凑近门缝,嘟嘴吹气:“xu,不痛。” 再挖一勺蛋糕小心翼翼送进去:“吃,甜的。” 唐天佑知道那是孩子的食物,但也一大口抿上,眼神亮了:“美味。” 妞妞蹲了下来,声音轻轻的:“还疼吗?” 栗子蛋糕唐天佑都是头一回吃,说不出来的美味,张嘴:“我还要。” 妞妞也就剩一口了,但全挖了出来,一半蹭到门上,一半送了进去:“给你。” 唐天佑其实也很讨厌小婴儿,但这个不一样,漂亮是她最小的优点。 她软软香香,乖乖的,像个洋娃娃。 而他爸唐军座因受伤切除了睾丸,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也总是催他结婚。 但他要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去,他爸应该就不会催了吧? 唐天佑看过地图,知道他跑不出西北,但做梦嘛,就问:“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呀?” 小女孩突然把小嘴凑过来,他以为她想要亲他,于是侧耳。 可她一字一顿,说:“xuxu,听妈妈话,妈妈就,呜,不xue你啦。” 唐天佑没听懂,还想细听,孩子被抱走了。 紧接着哐啷一声,烂木板拼成的破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全河西走廊最漂亮但也最歹毒的恶女人趾高气昂的看着他。 女孩却被赵凌成抱走了,他一边用怨毒的目光瞪他,一边在擦孩子的小嘴巴。 而他们虽然只见过一回,但他们曾经争过母亲的宠爱。 几乎是本能的,唐天佑抬手给妞妞送飞吻:“小宝贝,谢谢你的亲亲喔。” 他故意的,要气赵凌成那个土鳖八路。 赵凌成也果然被气到了,抱着妞妞去找自来水,给洗嘴巴去了。 陈棉棉来安排唐天佑下一步的工作:“跟曾风去看守李广杏,记住,不许偷吃!” 唐天佑声如雷吼:“我不去!” 但陈棉棉突然凑近,只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唐天佑眼里的狂妄骤然间消散。 他低声问:“看守完杏子,我还能回来吧?” 陈棉棉点头,回看一帮老头,很平淡的说:“好了,他会执行好下一项任务的。” 曾风直觉自己被背叛了,赶来问:“你还真去啊?” 唐天佑强行挽尊:“时间又不长,而且我们也还会回这儿来的,不是吗?” 曾风指远处:“那帮喜欢你的小女孩呢,怎么办?” 唐天佑突然发怒,却问:“我的酒呢,曾哥,你不想挨打就去给我找酒。” 其实曾风也想去看守李广杏,那果子出奇的美味。 但唐天佑不应该啊,他不是刚才还叫嚣着,说死也要死在这儿吗? 曾风怎么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唐天佑会心甘情愿去沤大粪呢? …… 要不是为了给妞妞过生日,祁嘉礼会在北疆,更佳的位置观测氢爆。 他也还有工作要干,这就得返回北疆了。 年轻十岁就是优势,赵军缠绵病榻,天天住院,他还能四处奔波。 陈棉棉的种植工作有严老总帮忙,唐天佑有曾风,她也就可以回基地去了。 赵凌成开着车,时不时回头看闺女,火蹭蹭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3节 终于忍不住说:“姓唐的亲过妞妞,你试试她的额头,小心孩子要发烧。” 他很少亲吻闺女,怕自己嘴巴里有细菌,会传染给女儿嘛。 陈棉棉也不理解他的气恼,随便看了看:“没烧。” 祁嘉礼他们其实也很疑惑,只是是没时间问,赵凌成终是忍不住又问:“你到底跟那姓唐的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间就同意去看守杏园了?” 陈棉棉噗嗤一笑:“我说杏园那边的姑娘,皮肤就跟我一样白,而且更善良。” 赵凌成闷了好久,问:“就那么简单?” 说来简单,但其实陈棉棉恰是抓住了唐天佑喜欢逗女孩,爱泡妞的心理。 而且他自诩救世主,但就跟曾经的赵凌成一样满身偏见。 把皮肤白皙的大美女和小黑妞放到一处,他当然选择逗美女,赏心悦目嘛。 所以陈棉棉只说,她会带他去见全西北最美的美人,他当时就松口了。 现在估计正在酝酿,看到时候怎么泡妞,撩美女呢。 赵凌成也以为妻子只是单纯要把那个狗日的调个地方,再没多问。 转而,他得讲件事:“红旗农场还要下放一批老干部。” 顿了顿又说:“你记得再汇报工作的时候,提一提东风基地的革命工作,他们正在紧锣密鼓的研发第一颗卫星,但据祁嘉礼说,x夫人想派人来搞专项革命。” 前几年只是打土匪斗地主,而从今年起,革命才真正疯狂起来。 祁嘉礼要送人到红旗农场,应该是他想保的人。 核基地没人敢碰,但东风基地就好比一块肥肉,总有人想来建功立业。 但陈棉棉觉得有点不对:“我都说过了,东风基地会把大字报贴上天,但怎么还有人打它的主意,就不怕来了立不了功,还要惹一身骚吗?” 赵凌成说:“那边内部有人往上寄匿名信,悄悄揭发领导。” 为什么革命最后会失控。 是因为太多人小心眼,要写匿名信排除异己。 他们的本意是想害别人,但最终的下场却是被反噬。 如果东风基地内部闹革命,陈棉棉也不好办。 革命风暴中,她能救的人有限,最好还是明哲保身。 赵慧是她的底线,只要赵慧没事,要是别人,她就不管了。 回到基地,赵凌成只休息了两天,就又要卷着铺盖回单位,熬夜去搞研发了。 本来他只憎恨曾风,因为他看得出来,那家伙随时想反压他媳妇。 但现在又多了妞妞,临出门前反复叮嘱:“除了妈妈,不许让任何人亲亲你,记住了吗?” 再看媳妇:“要再见唐天佑,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让他触碰妞妞。” 又说:“你懂吧,他会扮可怜,而会扮可怜的人都是邪恶的。” 他是真的担忧,因为据黄蝶的供述,唐军座最初就是借受伤搏林蕴同情的。 女性天性爱怜悯人,林蕴失眠是因为杀人太多,心理上有负罪感,就吃上镇静剂了。 被唐军座害是因为她去可怜对方,结果就被反杀了。 陈棉棉又不知道这男人的小心思,也又在计划下一趟出门,写申请条。 而她说的话在赵凌成听来甚至有点荒唐。 她说:“放心好了,下次见面,唐天佑会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渧的。” 赵凌成被打脸多次,但当然无法相信,觉得不可能嘛。 把女儿放到地上,再重复:“除了妈妈,别人都不可以亲亲,因为有细菌。” 妞妞是听话的乖宝宝,郑重点头:“嗯,不要亲亲。” 陈棉棉在食物方面不太吝啬,喜欢跟人分享,但现在她发现还是守紧食物的好。 因为那个栗子蛋糕冻在冰柜里,妞妞吃了半个月。 她可喜欢吃了,每吃一口,都要开心的原地转好几个圈圈。 恰好新麦上市,而今年基地公路终于通了送奶车,妞妞就又有鲜奶喝了。 伙食变好,妞妞的小脸蛋就又圆回来,肚肚上也有肉肉了。 对了,帅帅被放在首都抚养,其实已经很好了,因为他是住在赵军家。 赵军对于孩子们向来宽容疼宠,姜霞也很放心。 她其实也更喜欢女孩,最近找顾大夫开药调理,准备也要生个小闺女。 孙冰玉成功怀了二胎,也盼望能是个闺女。 因为妞妞实在太乖了,她从来不会跑出去,主动把自己晒黑。 而因为营养好,漂亮小裙裙一穿,再配双黑皮鞋,她就跟个雪娃娃似的。 她本来就不喜欢别人亲亲,总是要躲着的。 今天妈妈推她出门,碰上几个售货员要亲亲,妞妞明确拒绝:“爸爸说,不可以!” 全基地的女同志暗戳戳拼闺女呢,就是被妞妞惹的,她太可爱,搞的大家都想生个一模一样的。 陈棉棉依然是坐火车,出了站,她提前给民兵队打过电报,会有人开车来接。 但她挺意外的,因为正值农忙,林衍应该很忙,但居然是他来接。 辛苦一个夏天,舅舅也变成古铜色了,而且今天他一反常态,忧心忡忡的。 也不等陈棉棉问就说:“阿佑似乎是个麻烦。” 再说:“你不该送他去看守杏子的,那些杏子非常珍贵,可他总是在偷吃,吃个不停。” 唐天佑除了喝酒吃肉,现在还加了一项,偷吃杏子。 但那些杏子除了供三大基地,还要留一部分到供销社给市民购买。 而在林衍想象中,乖乖外甥应该跟他一样,立足大西北,为建设大后方而奋斗。 可唐天佑非但天天辱骂母亲,甚至偷东西,简直丢他的脸。 他再没多说什么,但陈棉棉有预感,如果唐天佑冥顽不灵,林衍可能会下狠手。 林衍可是出卖过林蕴的,他也是在拯救,想要拯救外甥。 但如果唐天佑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他于赵凌成就将是个污点,那林衍会怎么做? 他是怎么对林蕴的,就会怎么对唐天佑。 不过他也对陈棉棉也抱着极大的希望,说:“小陈,一定要好好劝阿佑。” 到杏园开车还要一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林衍刚上车就给了妞妞几颗大杏子,吃的孩子糊了小嘴巴和小手手。 林衍抱过妞妞,找地方给洗小手,小嘴巴去了。 不一会儿,曾风陪着铁琏哐啷的唐天佑从杏园里出来了。 而虽然俩人嘴里没吃,但只看他俩往下坠的裤兜,不必说,里面全是杏子。 曾风现在的眼神跟曾经的赵凌成很像,有种淡淡的死感。 唐天佑倒是神采飞扬,上前先嘲讽车:“嚯,二十年前的老嘎斯,我们的炊事班都不用它喔。” 他也还算有点廉耻,低声问:“恶女,美人到底在哪儿?” 他来杏园的初衷并非吃杏子,而是听说这儿有全西北的第一美人儿才来的。 结果被杏子迷住了,每天都要吃小半筐。 而且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见的也全是黑妞,其实心里不大信的。 但既然陈棉棉已经把大话撂出来了,如果找不到那么一个美人,岂不是打她自己的脸? 唐天佑今天非得见到美人,否则他就要尽情的嘲讽,羞辱陈棉棉。 他还要马上回红旗公社,去找喜欢投喂他的那些小黑妞。 曾风知道这儿没美人嘛,就长吁短叹:“唉 !” 但陈棉棉迷之自信,继续撂大话:“唐中校,我只怕美人太美,要迷死你个驴日的。” 唐天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那么喜欢讲脏话,呲牙:“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又说:“就你这样的香江湾岛多得是,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哼!” 陈棉棉继续嘲讽:“也是,在你们高贵的国军部队,慰安妇都有大把,你见的女人确实多。” 唐天佑结舌半天终是闭嘴,国军过去的老光棍太多,女人又太少,就有慰安妇。 那也是历史问题,军人们迫不及待想打回来,就是因为媳妇孩子全在大陆。 说话间林衍给妞妞洗干净了手和脸,回来一看,愣住了:“你们要出去?” 曾风忙说:“不去也行,我不太想去。” 陈棉棉怕林衍反对,忙说:“舅舅,相信我,这趟旅程可以改变他的。” 她要在农场或者杏园跟唐天佑见面,林衍不反对。 但要带人出去,首要问题就是安全。 林衍本来想反对的,但是默了片,掏出了手枪。 眼看唐天佑冥顽不灵,其实他已经在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了。 但是亲人嘛,只要有希望,他都会尝试。 要上车,唐天佑的镣铐就要收紧了,还要把他专门锁在后车座上。 曾风开车,林衍拿手枪抵着唐天佑的腰。 这可是汽车,一旦他暴起反夺,开着就能冲出西北的,可马虎不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4节 确定把人控制住了,他才对曾风说:“开车吧。” …… 妞妞就住在沙漠里,对沙子也不感兴趣,但是喜欢吃杏子。 车继续深入沙漠,别人都满腹心事,尤其是她的舅爷爷,枪抵着外甥,如临大敌。 只有妞妞,小嘴巴才洗干净,就又抱着杏子开啃了。 陈棉棉是照着地图走的,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片小绿洲,远远一望:“应该就是这儿了。” 车停,妞妞又是小脏手,指远处:“黄色的,山包包。” 在小绿洲的一边,有一片隆起的岩质高地,其实叫它丘陵更合适,因为它还称不上是山。 曾风看地图,说:“莫高窟,这,这 ……”这地儿确定有美人? 他下车来,除了一汪水和几颗白杨树,没见别的东西呀。 铁琏哐啷啷作响,是林衍把唐天佑放下车了。 他倒觉得挺新鲜:“哇,一座沙漠绿洲,我喜欢这个地方。” 但他也还没忘了正事,冷哼一声,笑问:“恶女,你所说的美人呢,在哪里?” 就在这时,有个衣着朴素的女同志从远处来:“你们是?” 陈棉棉上前,介绍唐天佑:“这位同志是从对岸来的飞行员,想看看咱的石窟。” 女同志看过报纸,了然了:“被俘的那位吧,欢迎欢迎。” 这地方到了将来是一票难求的知名景点,要半夜守着抢票才能进得来。 但现在所有石窟上都是破破烂烂的木门,远处有几个小土坯院子就是研究人员们定居和办公的地方。 女同志听说被俘飞行员要看石窟,眉飞色舞的掏钥匙:“来来来,我来为你们讲解吧。” 又说:“还得感谢老蒋呢,没有过来扒墙皮,不然我们都将看不到它们。” 唐天佑觉得不大对,凑近陈棉棉:“美人呢?” 这时女同志已经打开一座石窟了,在推开门的刹那间,唐天佑也适时闭嘴了。 如果是在山青水秀的地方,石窟中那繁复而优美,色彩艳丽的壁画和彩塑大概都对他造不成那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可它偏偏是在荒凉的西北大漠中,强烈的反差,叫唐天佑目瞪口呆。 绿色,金色,青色,红色,所有的颜色古朴而又庄严。 他进到石窟里,贪婪的看着每一副壁画,每一尊栩栩如生的彩塑。 他看到故事,看到佛菩萨的悲悯。 他不敢相信,那些优美的线条和极致雅的色彩,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创造出来的。 而到了这种地方,再放浪形骸的人都得严肃起来,因为它是矗立在人们面前的,活生生的历史。 就连妞妞,当扬头看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藻井时都要说:“妈妈,好看!” 独一无二的东方美学,曾风都不吊儿郎当了,林衍也摘掉了帽子。 唐天佑也明白了,其实这就是陈棉棉所说的美人。 他仔细回忆,似乎在他偶尔去大学听课时,曾经学习到过关于这座石窟的知识。 他下意识说:“这里,好像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陈棉棉曾经来旅游过,但当时只能站在远处,远远的观望。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靠近有上千年历史的文物古迹,她也想看个够。 曾风激动的脸都要贴上去了,甚至试图伸手触摸。 工作人员连忙提醒:“同志,文物得以保存全赖此地干燥的气候,而我们每一下的呼吸都带着水份,都会剥离它的色彩,所以尽量离远一点,不要对着它哈气,否则,再过几代人,可就看不到它们了。” 唐天佑倒是挺积极,踢曾风:“没听到吗,离远点。” 他还很自信的,对陈棉棉说:“听说你甚至没读过大学,是个文盲,你或许不懂,但我在大学修美术,画人体,我懂得欣赏这种艺术。” 陈棉棉侧眸,笑着说:“这可是上千年流传下来的,千年中,风沙没能侵蚀,战争没能损坏,但是唐中校,你的核弹一旦落下来,恭喜你青史留名,因为你会成为,最终毁掉它的那个人。” 唐天佑还没有跪,但眼眶于蓦然间通红。 狗屁的青史留名,他一旦把这座石窟炸了,他就将是种花民族的千古罪人! 第79章 窃听 莫高窟又称千佛洞。 据工作人员讲, 始建至今已有1600年。 而且那些栩栩如生,美轮美奂的塑像大多是以木头为骨,泥土为肉。 木是沙漠绿洲里的树,土, 就是戈壁滩贫瘠的黄土。 就用那么普通的原材料, 千年前的先人们创造出了绝无仅有的艺术。 当然, 它那叫唐天佑个玩美术的都惊艳的, 能到千年后还栩栩如生的色彩可不平凡,因为它是采用褚石,青金石, 孔雀石, 朱砂等稀有矿物提炼后做的颜料。 其工艺之精湛,价值之昂贵,如今的人既无财力, 也无能力去复刻它。 壁画优美的笔触和线条, 在世界美术史上是独立的。 用美人形容它是种亵渎, 应该说它是人类历史上一颗璀璨的艺术明珠才对。 唐天佑在瞬间被折服, 身上的嚣张和狂妄不复存在。 但他想, 莫高窟如斯精美, 大总统和宋夫人应该不知道吧。 唐天佑看工作人员:“民国政府的高层们,应该没有来过这儿吧?” 他觉得应该没有, 尤其是本身热爱艺术的宋夫人。 她在国际上奔走,要搞核平, 肯定是因为她没有亲自来过莫高窟, 没有亲眼目睹过如此震撼的艺术,否则她是不会那么做的。 唐天佑觉得她不会,因为她和恶毒的陈棉棉, 堕落的林蕴都不同。 她博学多才,慈爱优雅,是个令人敬仰的女性。 但是工作人员的答案让唐天佑仿如被雷劈般,目瞪口呆! 她说:“1942年,时任总统携夫人特地前来,但只是口头呼吁,说要保护它。” 唐天佑不愿意相信,追问:“就没有拨款做修缮?” 说起这个工作人员就生气:“所谓的修缮不过是剥取壁画,还不如不修呢。” 唐天佑已经够崩溃了,陈棉棉还补刀:“剥壁画,是为带到湾岛吧。” 曾风一语中的:“只是路途太远,没来得运走而已。” 唐天佑想要为他所爱,所崇敬的人们辩护,但是他张不开嘴。 因为他所爱的人甚至想用氢弹打击西北,这些艺术品也将不复存在。 他是因为没见过,可他们亲眼见过,又怎么忍心的? 如此精美的历史遗迹要是被摧毁,他们都将是千古罪人。 这时工作人员说:“去下一个吧,我们也只发掘了很小的一部分,但还有更美的。” 妞妞虽然疑惑,但出窟后才小声问妈妈:“石头阿姨的xiuxiu,丢啦?” 有很多雕像都没有手,陈棉棉记得有原因的,但因为她只是旅游过,忘记了。 曾风是猜测:“听说有小将来过,是不是他们把手掰走了?” 唐天佑可算夺回了道德高地,他冷笑,故意大声:“你们不也是一帮土匪?” 他们不做人,但大陆这帮土匪不也一样? 林衍忙问工作人员:“确定是小将干的吗,谁?” 不管谁掰走了雕像的手,他就算打出对方的屎,都要把它夺回来。 但其实虽然有小将来过,还是号称河西第一狂的邓双全,但在听完介绍后,他就乖乖的率队离开了。 哪怕他只有十五岁,也不敢背负民族罪人的帽子。 工作人员抬起手说:“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故意伤害莫高窟,但是很多年彩塑都是裸露在风沙之中的,它本身就是泥土,会被风沙带走,最易损毁的就是手部。” 妞妞似懂非懂,撇嘴难过:“阿姨的xiuxiu,被风带jiu啦。” 却原来石头阿姨的手被风带走了,妞妞觉得风好坏。 工作人员笑着说:“最近侦察机都不来了,我们在抓紧修复,它们能保存下去的。” 她是故意讲给唐天佑听的,因为怕对岸在大轰炸时,把莫高窟错认成核基地,本该搞的大型外部修缮直到现在都不敢做,几尊大佛都还裸露在外遭风雨侵蚀。 只有确定防空警报解除,对岸不会搞大轰炸,研究院才能做大型施工。 那就是和平的意义,和平才能保护文物。 但恰好经过一个没有门的敞窟,里面的雕塑没了,壁画斑驳。 唐天佑自以为又逮到小辫子,怒说:“还说红小兵没搞破坏,这里的东西呢?” 工作人员也怒了,说:“民国时期,英,法,俄,美,还有日本人都来劫掠过,我们新版的历史课本都会讲,但是同志你既然从对岸来的,应该知道吧?” 再说:“几乎所有的偷盗,都发生在民国时期。” 陈棉棉故意说:“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美英可是他爷爷。” 曾风也得揶揄唐天佑:“听到了吧,你爷爷拿走了。” 整整一千六百年它都安然无恙,却在国党的手中被人洗掠一空? 林衍不敢吭声,因为当时他也是国军。 唐天佑也可算闭嘴了,乖乖听工作人员耐心讲解。 陈棉棉也算是以公谋私,见了最权威的专家,也听到了最专业的讲解。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5节 而本来她让唐天佑来守杏园,是因为它距离莫高窟比较近,再加上她也担心万一唐天佑跟红旗公社的女孩搞出点事,要害了小姑娘,想用杏子诱惑他留在这儿。 但这件事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介绍完洞窟,工作人员问曾风:“同志,你们带着李广杏吧,我闻到了。” 曾风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两大把:“谢谢您的讲解。” 工作人员只拿一枚:“你们是特种军人吧,你们最辛苦,这杏子就该你们吃。” 曾风煞时脸红,唐天佑也掏出所有杏子摆到上佛台,转身出门。 天天偷杏子吃,他是惭愧了才要躲起来吗? 但不对,林衍大概愣了三秒钟,掏枪就追:“小陈,看好孩子!” 曾风也一声吼:“唐天佑你个驴日的,他妈害老子!” 林衍出门,已经是厉吼了:“阿佑,你跑我就敢开枪。” 工作人员看林衍一路朝车飞奔,吓了一大跳:“出啥事啦,怎么啦?” 妞妞也指外面:“妈妈,xuxu,他,他哭啦。” 工作人员看陈棉棉也跑出门,追着说,:“同志,你把孩子给我再追人呀。” …… 唐天佑猝不及防的就跑掉了,而他的铁琏没有收紧,双手可以开车。 如果他用镣拷砸开车再用引线点燃,抢点油就能冲出西北。 但他是真的要逃跑了吗? 林衍看到车前有个人弯着腰,瞄准就要开枪,但又猛得双腿一软。 因为那人抬头,看脸原来是个女同志。 没抢车就不是想逃跑,但那小王八蛋去哪了,难道说只是上个厕所? 他要真的上了车,林衍已经开枪了。 但他哪怕不告而别上厕所也是违法纪律,林衍今天非揍他一顿不可。 他在往厕所找,却听远处曾风在喊:“林队,找到啦。” 林衍拔步又是一阵猛追,远远看陈棉棉把妞妞放在地上,还没看到唐天佑的人,但担心他用孩子做要挟,就赶着去抢孩子,但跑了几步后,他陡然间止步。 妞妞跌跌撞撞,跑向一尊露天的,几十米高的大佛。 大佛脚下,唐天佑双膝跪地,头仰天,正注视着大佛慈悲的双眼。 那是一尊庄严肃穆的唐代大佛,垂眸俯视着众生。 陈棉棉没动,林衍也没动,看妞妞走向她小叔。 但要赵凌成在,估计又得气死。 因为妞妞扬头看了小叔片刻,掏出她的小手绢:“乖呀,不哭。” 但唐天佑怎么能不哭呢? 包括他老爸都没跟他讲过,荒漠中存有如此震撼的文物古迹。 而大轰炸之所以没发生,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 但也幸好它没发生,否则唐天佑只会比此刻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而且就算核基地被摧毁,反攻成功,他们又回来了,这片土地上如果还有幸存者,如果像妞妞一样的孩子从大轰炸中逃生,又该多么憎恨国党? 那些黑皮肤小女孩,赵望舒,都是无辜的。 她们只需要唐天佑装装可怜就会怜悯他,照顾他。 可他要带着核弹来,高温会剥离她们的皮肤,辐射会侵入她们的血液。 他会亲手把她们送进地狱! 妞妞人虽小,但还是试图把叔叔拉起来:“起来吧,地上,将将呀。”脏脏。 环过孩子,唐天佑终于放声痛哭。 也就在他大哭,林衍也红了双眼时,曾风却笑着走向了陈棉棉。 他竖大拇指:“主任,您可真牛!” 又兴奋的说:“策反已经成功了,咱向上报告,表功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表功了,但陈棉棉瞪眼:“别忘了,你还要和他一起去沤粪。” 曾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主任,上面要的是他公开控诉老蒋,反战。” 他想得很简单:“我都能跟我爸划清界线,他也可以。” 但其实他可以控诉老爹是因为,他是个利益至上,喜欢追逐权力的人。 唐天佑恰恰相反,他勇于下跪,就证明他更看重情谊。 他深爱着唐军座,现在心里也只有质疑,让他公开控诉老爹也是不可能的。 但陈棉棉想了想,就只说:“公开控诉老蒋一事,就由你来办吧。” 曾风借竿往上爬,赖笑:“要办成,我可就不沤粪了。” 陈棉棉爽快答应:“可以。” 俩人正聊着,又来了一个男同志。 左右一看,他上前跟林衍握手,说:“吃顿饭再走吧?” 这个也是研究人员,待在大漠里很寂寞的,来个人就要热情招待。 见林衍犹豫,男同志又说:“不用你们掏粮票,我们有老百姓悄悄供来的粮。” 老百姓们讲迷信,会来悄悄上供食物,研究人员倒不愁饭吃。 而唐天佑自来酒和肉就没断过,都是陈棉棉补贴的。 林衍在攒粮票准备还账呢,想了想,就说:“那我们就厚着脸皮蹭一顿吧。” 他之前都不知道莫高窟,也已经想弄死唐天佑了。 但绝处逢生,他已经看到两个外甥握手言和,携手奔向未来了。 那希望是陈棉棉给的,她的粮票他也必须还,那就能省一顿饭是一顿饭了。 而且唐天佑今天乖的简直不像话。 他太能偷吃杏子了,陈棉棉批评了几句,就要安排新工作:“你如果把杏子吃完,各个基地供不上杏子我们也要挨批,现在我安排你上戈壁滩挖葡萄渠,你没意见吧?” 唐天佑眼眶还是红的,但爽快答应:“好。” 陈棉棉再看曾风:“他我可就交给你了,只要照看好他,我记你大功一件。” 他们已经出莫高窟了,在车上。 既然唐天佑的下一项工作是挖渠,林衍就打方向盘回泉城。 妞妞和妈妈在车的最后一排,她踮着脚,在朝唐天佑被高高吊起的手吹气儿。 因为如果她摔痛了或者磕伤了,妈妈就会那么吹。 妞妞不懂叔叔为什么要被拷起来,但会力所能及让他舒服点。 唐天佑把头歪在曾风脖子上,乖的简直像条小狗:“曾哥,我对不起你们。” 看他那么激动,曾风以为策反有望,回看陈棉棉,挤眉弄眼。 他觉得不出半个月他就能说服唐天佑,那他也就不必去沤粪了。 陈棉棉竖大拇指,也眨眼睛:一言为定。 曾风轻抚唐天佑的光皮脑袋,嗓音里满是喜悦:“你就是我亲弟亲,哥哥罩着你。” 已经到泉城了,他偶然看窗外,吓了一跳:“怕不是革命小将们在闹事?” 陈棉棉也看窗外,就见戈壁滩上乌泱泱的满是人。 林衍知道怎么回事,解释说:“只是群众。” 但回头一看,他吼曾风:“你疯了吧,我让你枪押着犯人,你却抱着犯人?” 曾风简直冤枉,是唐天佑非得抱他的呀。 唐天佑突然就变了,不但抱曾风,而且才松开铁琏就又要抢着抱妞妞。 还要亲亲她:“宝贝,对不起!” 妞妞好嫌弃,又躲不开,就掏小手绢来擦脸。 林衍的怒火消弥,再看陈棉棉,感激就不必说了,他的大外甥有个好媳妇。 而他的小外甥,他也觉得马上就能被策反,形势一片大好! 陈棉棉下车了,该怎么说呢,她热泪盈眶。 这是钢厂后面的一片大戈壁滩,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扛着锄头在挖地。 挖掘机还没调来,人们全是义务劳动,趁周末来手工挖葡萄渠。 就用锄头,严老总也在其中,撅着屁股挥洒汗水。 有人认识林衍,丢了锄头来:“林队,快帮忙挖两把,我喝口水。” 还有人招呼曾风:“小伙子来替把手,我也喝口水。” 曾风滑头,看唐天佑:“快,帮哥挖渠去。” 唐天佑堪称洗心革面,虽然戴着铁琏不方便,但扛起锄头就挖。 而以目前的速度,等八月份就能挖出几十亩地葡萄沟。 曾风懒得干活,还得酸两句:“这严老总还挺厉害的,连普通市民他都能动员到。” 关于唐天佑他马上就会碰壁,陈棉棉就先不说啥了。 但关于热心群众,看曾风眼里有不屑和不尊重,她得说两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6节 她先问:“你是不是觉得严老总傻,群众更傻?” 曾风其实懂得:“不是傻,是听话。上面一声令下收土地,老百姓乖乖上缴,说毁葡萄园老百姓心疼,可也不敢吭声,但听说要种葡萄树,他们也会义无反顾” 又说:“主任,咱的老百姓是最善良,也最好管理的。” 因为老百姓善良,好管理,他就要偷奸耍滑不干活吗,陈棉棉瞪曾风:“还不去帮忙?” 曾风看被她用大口罩和帽子包裹着的妞妞,苦笑说:“你妈呀……” 但见陈棉棉又瞪眼,他不敢再多说,去干活了。 曾风觉得,全河西的老百姓都像绵羊一样朴实善良,勤劳。 但就陈棉棉,像狐狸一样狡猾,会搞策反,还像狼一样凶猛,会抢功劳。 可偏偏大家都最爱她,严老总一看到她,锄把一扔就奔过来了。 双手来握:“陈主任,欢迎来视察工作。” 再看挥洒汗水的市民和职工们,他畅想未来:“不出三年咱就有吃不完的葡萄了。” 江老江华也在,过来说:“还要多种西瓜,也叫孩子们能吃个够。” 到了将来西瓜会是最普通的水果。 但如今哪怕物品供应最充足的基地,一夏天人们也只能吃到三五个西瓜。 人们之所以义务劳动也要干,其实只是为了以后吃的好一点。 妞妞喜欢江老,就跟着他去田里捉小蜗牛了。 严老总又笑着说:“今晚就留在泉城吧,我给你和你闺女搞个大西瓜来吃。” 陈棉棉今年夏天就吃过三个西瓜,当然愿意。 她正要跟严老总谈工作,但他却先问:“对了,你们基地有在查苏修吗?” 中苏摩擦一直没停,苏修也是特别严重的罪名。 但就陈棉棉的看法,西北早没有苏修了,它也只是革命派整人的手段。 只要指证谁是苏修,就可以给戴枷锁,拉上台批判。 果然,严老总又低声说:“雷鸣给我拍电报,说过段时间自己要来查苏修,叫我们配合,小陈同志,我这是犯纪律,但以后哪怕床上,你们也不能乱说话。” 特派员亲自来,就有权在任何人家,包括床底下安装窃听器。 为了排查反革命,那是合法行为。 可陈棉棉在床上甚至会跟赵凌成聊将来,要被窃听到,岂不得被抓去坐牢? 她都恨不能给严老总敬个礼:“谢谢您的提醒。” 严老总又说:“也许东风基地有苏修呢,辛苦他们吧,得挨一回查了。” 其实这趟上面要派人下来,主要攻坚的就是东风基地,要进行整人和下放活动。 别人就算了,但陈棉棉必须通知赵慧。 因为赵慧是个直爽性格,也总喜欢骂领导,万一被窃听,录音可就麻烦了。 陈棉棉去不了东风基地,但可以拍电报把赵慧喊出来。 她要提醒小姑守紧嘴巴,躲过下放。 她也还有工作需要严老总配合。 她说:“再过一个月吧,唐天佑的酒和肉就一律停止供应,我准备以后对他严加管束。” 又说:“但我怕他没了酒喝要耍酒疯,林队一个人搞不定,到时候您派几个人去盯着。” 严老总早不爽唐天佑那喝酒吃肉的神仙日子了,他乐得呢,爽快说:“放心,那姓唐的要敢为了酒肉闹事,我亲自削他。” 别看唐天佑现在很老实的在劳动,但是因为天天有好酒好肉供着。 可陈棉棉为了供他都快成穷光蛋了,而且策反继续,她要开始给他上强度了。 怕万一闹出人命,她得安排严老总帮林衍。 …… 赵慧第二天一早就到泉城了。 昨晚陈棉棉没舍得杀西瓜,等她来才要杀了西瓜一起吃。 提醒完赵慧她还得强调:“小姑,不管关系再好的人您都不能讲,不然就是害我。” 上面下来的,说不定就副统帅的秘书,那可是超高层。 消息一旦被走漏,陈棉棉和严老总俩都要挨罚不说,职位都要被免掉的。 赵慧都四十岁了,知道利害:“放心,我守口如瓶。” 但她也还理想主义:“我把一生奉献给了组织,组织应该不会怀疑我的。” 俩人正说着,就听噗嗤一声,正在吃西瓜的妞妞也呜的一声。 孩子眨巴眼睛,看妈妈:“小屁屁,cui风啦。” 其实是她放才放了个屁,她举着西瓜又往厕所跑,说:“肚肚,好痛痛。” 昨天杏子今天西瓜,兜里还装着好多小蜗牛,孩子开心的直转圈圈。 但猛然间吃了太多的水果,肚子着不住,她就要拉肚肚了。 有点抱歉,妞妞臭到陪她一起拉肚肚的姑奶奶了。 今天林衍在粮库工作,正值丰收季,各农场和公社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各种粮食拉来,他作为民兵队长,要和粮库主任一起过磅,记账,相互监督,防止贪污。 赵慧的专车要先送陈棉棉和妞妞,正好路过粮库,她突然说:“停车。” 司机停车,问:“大校,有事要办吗?” 赵慧摆手,环着妞妞看窗外,却问陈棉棉:“那个姓唐的,你已经搞定了吗?” 她也在操心唐天佑的事。 因为她看到了,林衍的头发又白了好多。 曾经年轻帅气的林教官,不知何时脸上爬满了皱纹,还有了一头华发,应该也是因为操心唐天佑,那家伙如果不策反,林衍就要被上面问责。 陈棉棉说:“我正计划让唐天佑去管理农家肥呢。” 赵慧本来在看林衍,但又惊的转身,回看陈棉棉:“管农家肥,唐天佑,你确定?” 农家肥其实就是各种粪,那东西臭的要死。 赵慧旁听过唐天佑的审讯,最知道他有多暴躁了,让他去管粪,他不得闹事? 陈棉棉也不确定能不能,但她也必须做到。 因为唐天佑只有走进群众,体会过群众的痛苦,才能挺身而出,以身止战。 她笑着说:“还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尝试一下吧,万一能呢?” 赵慧为组织奉献了一生,如今依然在奉献。 但在有妞妞后,她就喜欢畅想退役生活了:“过几年我就带她上首都读书去。” 再强行亲吻妞妞香香的脸颊:“咱们望舒要读最好的学校。” 说话间已经到军工基地的车站了,她恋恋不舍的松开孩子:“赵望舒,以后再见喔。” 妞妞在找小手绢,认真说:“姑奶奶,再见。” 她牢记爸爸说的,别人都有细菌,实在躲不过被亲亲,也要赶紧擦一擦。 她其实有情商的,等姑奶奶的车离开才擦脸蛋,还很忧心:“jiao望xu,qiu到姑奶奶啦。” 她拉粑粑好臭的,可是姑奶奶一直陪着她,孩子心里会不好意思的嘛。 而等回到基地,陈棉棉就得赶紧找药给闺女治疗肚子了。 这个时代痢疾正流行,有好多小孩子就是从拉肚子到痢疾,最后就会夭折。 …… 转眼又是一个月,陈棉棉虽然人在基地,也只陪着妞妞一起读书算数,或者抢物资。 但每天她都会多经过几趟警卫科,因为她担心唐天佑不肯好好劳动,要闹事。 被褥也是打好的,方便一有事,她能立刻赶到泉城。 而虽然一直无事发生,但随着计划时间的临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又过了几天,有警卫来送电报,就见陈棉棉提着被褥出门来。 警卫一愣:“您这是要出门?” 陈棉棉接过电报,字越少事越大,电报是林衍发的,就四个字:阿佑疯了。 她必须带着妞妞赶紧上泉城,因为她再不去局势就要失控了。 娘俩坐的返程车,到泉城已是晚上六点钟。 而这回接她的居然是严老总,坐着他的敞篷坐驾,一手捂着额头上的纱布。 看到陈棉棉,他不太高兴:“我已经喊了魏科,林队也真是的,非要喊你来,说你能解决问题,但你个女同志,哪里能制住那么个疯子?” 也不等她问就直接开说:“驴日的,曾风差点被他绞死!” 事情比陈棉棉预估的还要恶劣,主要原因是,曾风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劝降。 唐天佑一直以来表现不错,跟着大家在挖渠。 曾风劝他公开控诉,他也只会说让曾风悄悄放了他,他回去说服对岸政府。 核战不打了,放弃反攻,他们国军永远据守小岛。 曾风当然不愿意,他只想唐天佑出面控诉。 唐天佑不是很惭愧嘛,那就站出来啊。 俩人就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不休,直到有一天,曾风手里没了酒和肉。 唐天佑的脾气也一下就变了,工作不干了,也不喊曾风叫哥了,还动不动跟人吵架。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7节 就在昨天下午他突然暴发,在戈壁滩上绞杀曾风,严老总也果断朝他开了枪。 可那家伙不但躲开了,还用铁链打伤了一帮人,然后他就跑了,紧接着全城大搜捕。 听严老总讲到这儿,陈棉棉忙问:“他是不是去了莫高窟?” 以为唐天佑会逃进祁连山,公安和民兵们连夜进山,但是一夜遍寻未果。 严老总都上报部队请求支援了,但今天一大清早,林衍在莫高窟找到人了。 唐天佑直挺挺的跪在大佛脚下。 他对林衍说:“要不放了我,要不就毙了我,这儿就是最好的刑场,开枪吧。” 林衍当然没枪毙他,而是押回了民兵队。 …… 严老总刚讲完,车就到民兵队了。 妞妞远远听到声音,嘴角就撇了,因为她隐隐听到那个叔叔在大吼大叫,在骂人。 严老总揽过孩子,对陈棉棉说:“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让魏科长收拾他。” 实在不行就上魏摧云,打不死他个唐天佑。 但陈棉棉却说:“不麻烦魏科了,因为只有我能说服唐天佑,你们最好也不要干扰我。” 严老总忙说:“对了,林衍说他私藏了一把镰刀,小心他出其不意偷袭你。” 唐天佑虽然被押回来了,但是除了林衍没人敢靠近,因为他悄悄藏了凶器。 而可怜的曾风,昨天紧急送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陈棉棉下车了,严老总又说:“一定小心!” 而就在她进办公大楼时,赵凌成开着吉普车,也恰好冲上泉城的公路。 本来以为唐天佑变好了,但他昨天差点就闹出人命来。 部队最高层接到消息后,本来是想枪毙的。 还是莫高窟有一位跟军方高层关系好的专家拍电报求的情,上面于是喊来赵凌成,压着他的头让他去劝唐天佑。 上面认为,既然唐天佑都懂得尊重文物古迹,也就还有必要再努力一次。 赵凌成紧急回来,胡子都没刮,也得骂句脏话:“驴日的!” 他先回的基地,但陈棉棉和妞妞刚好离开。 而他甚至才知道唐天佑去过莫高窟并哭过的事,可是他也知道,唐天佑差点就杀人了。 鉴于唐军座的卑鄙,唐天佑是不是也在欺骗陈棉棉? 拥有爱心是美德,但爱心也是女性最大的弱点,陈棉棉也有缺点,就是爱心泛滥。 赵凌成一口一个驴日的,开车冲进民兵队大院,下车就往里跑。 妞妞在严老总怀里,在喊爸爸,但赵凌成只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枪里有子弹,保险也已经打开,脚步夸夸,沿走廊一路往里,他走进了黑暗中。 他是不可能去劝唐天佑的,他只会激怒那家伙来杀他,然后再一枪毙了他。 那颗子弹,赵凌成也只后悔,没在唐天佑被擒的那天送他。 俩民兵守在羁押室的门口,看他来,伸手阻拦,赵凌成举枪:“让开!” 羁押室内共四间,也是离粪场最近的位置。 天气太热了,那股臭味儿直冲人脑门,但赵凌成太愤怒,甚至都没觉得反胃。 他也已经想好该怎么激怒唐天佑了,但转过走廊却又愣住。 因为不知何时,羁押室门上的钢筋被撬掉,林衍之前应该不知道,估计也没有防备。 而唐天佑在牢房里藏了把割麦子用的镰刀。 他在牢房里,手上还有长长的锁链,可他一手持镰刀,环着林衍的脖子。 陈棉棉就在不远处,高举双手,没有说话。 唐天佑声音也不高,语调平和,正在说:“这把镰刀,我是在杏园割草时藏的,知道我藏在哪儿吗,曾风的旅行袋里,刚才我都告诉林衍,说我有凶器了,我会杀人,可他非要来劝我,他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顿了顿再说:“我们国军确实错了,我也认错了,但你们为什么非要折磨我?” 如果是之前,林衍可能会开枪杀了他。 但看小外甥跪在菩萨面前痛苦流涕,林衍就心软了,他舍不得杀,单独来劝人。 没想到唐天佑力气那么大,就在刚才突然掰掉钢筋,然后用镰刀把他给劫持了。 唐天佑的愤怒也很简单,日子太苦了,他不想待了,或者放人,或者就让他死。 陈棉棉说:“严老总是泉城的市委书记,但也和你一样也在劳动,他甚至比你更辛苦。” 唐天佑依然很平静,指林衍:“他本来可以杀了我的,可他就是不肯杀。” 再说:“我现在只想回家找我爸爸,如果你们不肯放人,那就杀了我。我杀了林衍你们就可以杀我了对不对,去啊陈小姐,喊人来开枪,很简单的,就一颗子弹而已。” 陈棉棉反问:“但如果你真想死,又何必躲开严老总开的那一枪?” 唐天佑怒吼:“我只是想再看一眼莫高窟。” 四方型的门框里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猩红,清泪长流。 他再说:“我给过这个垃圾叛将机会,可是他不肯杀我,他非要同我一起赴地狱。” 赵凌成没有上前,止步在不远处,但也瞄准了唐天佑,想拉林衍一起死,他休想。 但陈棉棉也发现他了,赶了过来,以身体堵住他的枪口。 她又说:“就在前段时间,你发现我们河西的姑娘是可爱的,莫高窟是美好的,杏子是美味的,我想,当你早晨踏着晨露去挖渠时,也会想到两个字:河西是如此的壮美,你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不是吗,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唐天佑紧攥镰刀,声低:“我想我爸了。” 又说:“我都说了我能说服大总统,也能说服宋夫人,核战不会打响。可曾风总是唠叨,他该死!” 陈棉棉当然没有靠近,怕唐天佑太冲动,也拉她一起陪葬。 但她觉得自己能说他,就一直堵着赵凌成。 可她不停的移动,唐天佑就发现赵凌成了,也骤然间激动:“土八路,来换林衍!” 又吼:“我要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活着?想林衍活就放下枪来换他。你算个什么狗东西,林蕴只会吸毒,吸开心了就会劝我对你好,但你配吗?她个贱女人,要没有毒. 品她早就离开我们了,偏心的臭女人,她只爱你,土八路,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赵凌成都有点生气了,因为如果不是陈棉棉挡着,唐天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现在怎么办,对方会有意躲子弹,他要用他舅舅冒险吗? 但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陈棉棉居然笑了。 她笑着说:“唐天佑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你知道吗,就算妞妞都不会像你一样小心眼,为了争妈妈的疼爱就吃哥哥的醋,你可真搞笑。” 唐天佑被戳中心思,手一紧,赵凌成随之心颤,扔掉枪上前:“放了我舅舅。” 唐天佑一看到他,眸中迸火,继续开骂:“你妈是个表子,荡妇,烂女人,她也只会跪在我爸面前哀求他给她毒品,她也活该死,因为她吸毒太多而发疯,才叫我们国军全线溃败的,她是国军的罪人,你妈是滥人!” 他骂的激动,却松了镰刀,赵凌成眼疾手快拉开林衍,转手捡枪,他继续瞄准。 但陈棉棉又把他拦住了,并说:“唐天佑,你和林蕴又有什么不同?” 再说:“你也不过酒瘾发作耍疯,以我看你甚至都不如林蕴。” 唐天佑没了人质,乱舞镰刀:“你这个恶毒的臭女人!” 陈棉棉再说:“你连酒瘾都熬不过,三天不喝就耍酒疯,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林蕴戒了毒品,唐天佑,如果你也染上毒品,你只会比林蕴更烂更贱,因为你的意志力甚至不如她,你所瞧不起的母亲!” 唐天佑大吼:“不可能!” 陈棉棉冲到门上,拍门大吼:“那就戒酒啊,别寻死觅活的,有种就戒酒给我看。” …… 空气突然死寂,半晌后哐啷一声镰刀落地。 终于,唐天佑的手也收了回去。 面色惨白的林衍和赵凌成对视,他俩也是直到此刻才恍悟,为什么陈棉棉要供着唐天佑喝酒吃肉好几个月。 她说得也没错,他就是受不了没酒喝而耍的酒疯。 人也总是要经历了痛苦才看得清自己。 唐天佑连酒都戒不了,他又有何资格鄙视林蕴? 第80章 血型 林蕴成瘾且戒不掉的是海洛因。 它是在1898年, 被作为药品推向市场的。 但因其成瘾性和强烈的副作用,又在1912年被禁止生产。 普通人接触不到它,唐军座也是通过老云雀得到,再转供给林蕴的。 赵凌成没有尝试过, 也不知道它有多大威力。 但对于酒精和烟草成瘾他很了解, 因为他也很喜欢喝酒。 大漠荒凉生活枯躁, 但酒精会麻痹神经放松肌肉, 会让他觉得舒适。 有段时间他也依赖酒精,但当然,有妞妞后他就戒了。 而且哪怕他再馋酒, 都不会失态的。 于唐天佑的大爆发林衍大概了解, 应该是发酒疯。 所以他在把人押回来之后,就赶忙给陈棉棉拍电报,让她来找酒。 但赵凌成想的很坏, 因为唐天佑已知核基地的坐标, 还暗戳戳的哄他闺女。 他分析唐天佑在莫高窟假哭, 是想劫持他闺女逃回对岸再搞核打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8节 部队分析他也是想逃, 所以凉州哈密, 海东海西阿拉善, 所有能出西北的路口部队全部戒严,也就是说唐天佑凭一己之力, 把西北五省搅了个人仰马翻。 但他仅仅就只是酒瘾发作后的闹情绪? 他就那么天真,甚至幼稚? 可他现在的语气就很幼稚, 他强词夺理:“我才不是因为想喝酒, 我是想回家。” 陈棉棉笑的得意:“哟,都来几个月了,你原来怎么就不想家?” 她是在激将:“既然你说不是因为酒, 那就保持状态继续干。” 唐天佑蹭的站了起来:“我凭什么要为你劳动?” 陈棉棉说:“因为你吃掉了我和你哥全年的肉量,我还借了三十斤,还债!” 唐天佑狠砸门:“不要把我和那个土鳖八路相提并论。” 他承认债务,但不承认赵凌成是他哥。 但陈棉棉故意说:“可你们是一个母亲,你母亲临终之前还要你好好爱你哥。” 唐天佑被激怒了:“不要提那个烂女人……” 陈棉棉直戳他的肺管子:“小心眼还幼稚的烂酒鬼,自己连酒都戒不了还笑话母亲,我家赵望舒才两岁,但她都比你懂事,比你强……有种你就戒酒啊!” 唐天佑还真就被激到了,狠砸门:“就现在,放开我,我去劳动!” 也就在这时随着咚咚咚咚,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又有人来。 林衍回头一看就说:“魏科,孩子只是闹脾气而已。” 是魏摧云,他提着个军绿色的铁家伙,先鄙视所有人,然后粗声说:“疏散!” 但赵凌成刚才几番险些杀了唐天佑,现在也说:“不可以。” 又说:“魏科,你不能带着未曝光的武器到处乱跑,你是在犯错误” 魏摧云提的那东西是新式便携火箭炮,别看它不大,一发轰出去这小砖楼得塌一半。 用它轰唐天佑都不是死,而是能直接轰成肉泥。 魏摧云凶神恶煞:“杀人潜逃,全西北戒严,不弄死,还放着那驴日的干啥?” 再看陈棉棉:“你先出去,这儿太危险了。” 但赵凌成反掰他的手腕并说:“唐天佑还要劳动,还有,把武器归还基地,立刻!” 魏摧云是被严老总喊来的,也只想杀人:“我必须弄死那个驴日的。” 赵凌成严正警告:“再不归还武器,你狗日的得坐牢!” 他俩在争执,但唐天佑突然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他凑过来问陈棉棉:“那个是什么武器?” 魏摧云提的那个东西到了将来,全世界各地都会有。 陈棉棉因为案子去非洲和中东等地出差,常见有人扛着它在大街上溜达。 据说它单个扛在肩上就能发射,要组装起来就能连射,类似火炮中的机关枪。 她以为它是将来才会有的新式武器,但居然现在就已经有了? 而且听赵凌成的口气,它就是他们近期的工作成果吧? 有点魔幻的,如今赵凌成研发的东西,到将来陈棉棉会看到它遍布全世界。 魏摧云再凶也凶不过人家舅甥俩个,所以他被林衍夺了武器,推出门去了。 现场交给陈棉棉,由她收拾唐天佑。 而唐天佑虽然为证明自己跟老妈不一样,又愿意继续劳动了,但他的性格太过暴躁又喜怒无常,陈棉棉就还得做做思想工作。 她先说:“刚才要不是我挡着,你已经死了。” 再说:“生命诚可贵,你还那么年轻,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值得吗?” 唐天佑的想法很天真,还很英勇,他说:“国党将会以国葬,降半旗为我致哀。” 陈棉棉刚想说什么,赵凌成回来了。 他也难得语调平和,反问:“6月17号我们成功氢爆,上个月老美悄悄撤走了一半部署于南海的空军,你觉得仗还能打得起来?” 要唐天佑是个老谋深算的,赵凌成懒得跟他讲这些。 但显然他就是个外表张狂的蠢货,是被他爸精心培养的一杆好枪而已。 他看过报纸,也知道氢爆的事,不吭声了。 赵凌成就再说:“你的死会激起对岸将士强烈的反攻心,但是没有老美支持,老蒋不敢打,那么唐天佑,你不会有国葬也不会有降半旗,湾岛当局会紧锁你已死的消息,你要死了,会死的毫无价值。” 以为他能死的重于泰山? 但其实他死了,一点水花都激不起。 因为随着大陆成功引爆氢弹,老美已经怂了,溜了。 而当没有武器打不了仗,关于他的死湾岛政府就必然是要想尽办法的压着。 唐天佑哐哐砸门,下意识想反驳。 但陈棉棉立刻说:“就好比他们要毁莫高窟,就不会让你知道它的存在。” 再轻蔑一句:“你都不知道莫高窟,但将承担毁了它的骂名,不是吗?” 以为蒋大总统对他寄予厚望,才精心培养他? 其实是因为人家不想上历史书背负骂名,培养他来做替罪羊的。 年轻孩子好忽悠,一哄就会上战场,而老家伙们躲在后面坐收渔利,还不必担负骂名。 那个真相太过残酷,唐天佑拒绝接受。 而他精健的躯体里,裹着的是颗天真幼稚,还被惯坏了的,孩童般的心。 他吸鼻子,声低:“我爸那么爱我,不会的。” 他靠着门抽泣:“唐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最爱我了。” 陈棉棉无情提醒:“你爸要真对你好,至少会劝你少喝酒,而不是染上酒瘾。” 唐天佑再砸门:“我没有酒瘾,不信咱们走着瞧。” …… 这是西北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 这段时间赵凌成不在,妞妞的头发比之前浓密了好多。 陈棉棉不会扎小辫,就总喜欢剪短,只给她蓄个单调的妹妹头。 但其实她脸蛋圆圆,恰适合可爱的妹妹头。 她还是头一回见爸爸有胡茬,被爸爸抱着,伸手抚摸胡茬:“爸爸,下巴长草啦。” 又声音小小的问:“xuxu,为shun么哭呀?” 赵凌成因为忍不了民兵队的臭味,已经出来,在远远的地方了。 陈棉棉和林衍,严老总,公安局长,一大帮人在院子里讨论唐天佑的再教育问题。 他肯定有酒瘾,但也不能再给他酒喝。 接下来让他干什么工作才好控制住他的暴脾气,又该让谁负责,这些大家都一筹莫展。 赵凌成侧耳听了片刻,回眸看女儿:“叔叔在闹小脾气,但是妈妈会教育他的。” 妞妞想的也是这样:“他像展展哥哥,呜,屁屁,痒!。” 邻居家的小展展一犯错误,马骥就会说他屁股痒了想松松皮,妞妞觉得唐天佑也是。 父女俩安安静静等妈妈呢,赵凌成长时间的看着女儿清澈的大眼睛,几个月未见,他好想她,但也只是吻了吻她的头发。 但妞妞突然指吉普车:“boom,爆炸。” 孩子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赵凌成心中起疑,那台车是从东风基地调过来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这时陈棉棉乘坐着嘎斯车从民兵队出来,朝妞妞招手:“咱们要走啦。” 赵凌成先不看车,带着妞妞上了嘎斯车。 他没问,但他知道是要去看曾风的,那小子被打伤后,还躺在医院呢。 他觉得车上很臭,回头看,魏摧云坐在最后一排,他于是伸手打开了窗户。 曾风在钢厂医院,这会儿曾丽正在喂他吃黄桃罐头。 而曾丽本来在西北大军区,是以为他哥会死,部队昨晚紧急调送过来的。 她抹眼泪:“嫂子,我哥可差点就没命了。” 陈棉棉握她的双手:“组织全都知道,也绝不亏待英雄。” 曾风欠腰调整睡姿,说:“主任,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是狗熊,我要调工作。” 本来以为能立个大功,结果策反不成,他还差把命都搭上。 他怕了,不再想立功,只想混日子。 严老总笑着说:“别呀曾风同志,唐天佑已经被说服,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曾风怒扯纱布,展示伤口:“你们是恨不得我死吧?” 确实,唐天佑就是颗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但大家商量一番,还是要交给曾风。 陈棉棉从曾丽手中接过罐头,亲自喂曾风吃。 见他不肯吃,放下勺子又说:“策反任务已经达到80%了,你真舍得放弃?” 曾风脖子上一圈青紫,耳朵上还包着纱布。 他说:“主任,那驴日的差点咬掉我的耳朵,他是策反不了的,赶紧枪毙吧。” 严老总说:“可是上级给的任务,排除一切困难,必须策反他。”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29节 曾风指他和陈棉棉:“你俩去策反呀,看我干嘛,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搞不定?” 但立刻他又浑身一僵,蹭的翻身,瞧着是想跑路。 病房里也陡然一黯,因为又高又粗,像座铁塔一样的魏摧云进来了。 曾风外号叫羊日的就是拜他所赐,他来干嘛? 其实是陈棉棉说服魏摧云,并邀请他来说服曾风的。 再努力一次,不行他们就收手,汇报部队,让枪毙唐天佑。 魏摧云站在床尾,语气依然硬梆梆:“休息好了就赶紧去工作,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只要我不忙,我的枣红马任你骑,你想去打沙枣,我也陪你一起去。” 曾风愣了片刻,笑了:“魏科长,你居然舍得把心爱的马送我?” 又说:“我正好想打点沙枣呢,你陪我去?” 魏摧云的那匹枣红马又高大又漂亮,据说是马芳从阿拉伯引进来的马种。 那也是最后一匹纯血的,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它会咬人,会踢人屁股,要是曾风骑着,岂不是想让它踢谁就踢谁? 曾风正想搞点沙枣送领导,魏摧云也会陪他一起去? 魏摧云点头:“你骑我的马,我帮你打枣。” 但这还没完,陈棉棉掏出嘎斯车的钥匙:“以后车就归你全天候使用了。” 任务虽艰巨,但是那么多好处叫曾风怎能拒绝? 曾丽看哥哥两眼放光,连忙劝说:“你回东北去吧,随便找个厂子上班算了。” 曾风接过钥匙却说:“东北钢厂的大老总,也没有嘎斯车的。” 这是个大家都穷的年代,就严老总的坐驾,都是辆快要报废的烂敞篷车。 公安局长只骑个自行车,小汽车也只有地级领导才会装备。 但要嘎斯车专属于曾风,他把唐天佑一捆,多威风? 而且曾风已经因为受伤而惊到整个部队了,真能干成,所有领导都要夸他的。 推开妹妹,他说:“我就一个要求,我要配手枪。” 他想的是实在危险他就开枪,但其实就他的怂样,枪都得被唐天佑抢走。 不过公安局长点头了:“可以,给你配,但不要乱开。” 但那么高的规格,任务自然就很艰巨。 陈棉棉说:“赶播种前,你们俩必须把肥施到地里。” 曾风刚还兴奋着呢,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主任,唐天佑不会去搞粪的。” 严老总和公安局长,就魏摧云也在点头。 大家也是异口同声:“陈主任,沤肥就算了吧,给那姓唐的安排个轻点的活去干。” 陈棉棉回看大家:“唐天佑肯定会喜欢上沤肥的。” 再看曾风:“但你要做到两点,一是不能吃国营饭店,而是要深入公社,直接去各村的村支书家吃饭,再就是不能提策反,也一定不要骂国党,骂他爸。” 西北乡下人只有各种杂粮,那饭能吃吗? 曾风怕自己要挨饿。 他想说不行,唐天佑绝对会抢了车逃跑。 不过他和陈棉棉也合作有多回了,莫高窟那回就在他的预料之外。 而且他跟唐天佑相处了几个月,也发现了,那家伙心不坏,就是脾气太坏。 顿了半晌,他抬手:“功劳我要六四开,我六你四。” 陈棉棉握他的手:“成交!” 就这样,唐天佑的下一项工作,沤肥就算敲定了。 曾风撩被子下床,说:“魏科长,就今天吧,打沙枣去,但我要骑你的马喔。” 魏摧云艰难点头,但看陈棉棉:“粪那东西,我都嫌弃的,唐天佑真能喜欢?” 严老总也是忧心忡忡:“小陈啊,那可是湾岛来的小少爷,你让沤肥,能成吗?” 陈棉棉一脸自信:“放心吧,唐天佑会喜欢上那份工作的。” 但这回就连妞妞不信,小声对她爸爸说:“爸爸,粑粑,qiuqiu,xuxu不爱。” 赵凌成也不知道陈棉棉的用意为何。 但直觉她是要由心让唐天佑喜欢上这个国家的人民。 毕竟想唐天佑背叛他所爱的人,他就得喜欢上另一批人,而且是深爱。 而今天赵凌成突然回来,陈棉棉和妞妞就不需要住招待所,可以赶晚回家住了。 赵凌成把车扔在民兵队,但有民兵帮他开到了钢厂。 他们一家这就上车,要离开,但严老总紧赶慢赶跑了来:“陈主任……” 再递给她一个鼓鼓囔囔的尿素袋子:“回家再打开。” 陈棉棉掂量了一下重量,沉沉的,估计里面应该是个大西瓜,她收下了。 而她对于任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她原来并不知道唐天佑那么爱他爸。 也是不死心嘛,上了车,她就说:“你有你父母的血型……” 医院可以测血型,唐天佑也体检过,那他和赵凌成的血型呢? 只要知道赵勇和林蕴的血型,再有唐天佑的,就可以大概推断他俩的血缘。 而如果他们俩真的是亲兄弟,唐天佑甚至不需要策反的。 但赵凌成直接伸手来堵她的嘴:“嘘!” 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一路开车出城,停在片向日葵旁。 他下车了,陈棉棉指着窗外教妞妞:“向日葵,英文叫sunflower。” 妞妞趴上玻璃:“sunflower,漂亮的大fafa。” 陈棉棉偶然回头,就见赵凌成不知何时走了好远,正在朝着她俩招手。 她于是抱着妞妞下车,小声问:“要偷个向日葵吗?” 向日葵属零食,只有国营农场会种一点,现在也正是美味的时候,她想吃。 但赵凌成一脸严肃,声低:“车里有窃听器。” 回看车牌,陈棉棉明白了:“总革委已经来人了,装给东风基地的?” 她骤然紧张,又问:“小姑跟你讲的吗?” 她知道上面派了革命小将要整东风基地,也只告诉了赵慧。 但按原则哪怕赵凌成赵慧也不能说,以防隔墙有耳,陈棉棉都有点怕了。 她怕万一赵慧搞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上面下来的小将就该收拾她了。 但赵凌成看闺女,却说:“她先发现的。” 陈棉棉知道她闺女是个小天才,但也没那么夸张吧,这算啥,两岁小兵王? 妞妞知道爸爸妈妈是在说她,远远指已经熄火的车,说:“boom.” 但毕竟小孩儿,她又指向日葵:“爸爸,fafa好漂亮。” 国营农场拉了铁丝网做围墙,但当然有人偷向日葵,所以边缘的都被折掉头了。 赵凌成继续往前走,也依然声低:“她好像能听到电波声。” 陈棉棉想起来了:“你们每回要打炮,她都能提前听到,boom,我教过她,是爆炸。” 而其实上回氢弹要爆,妞妞也是提前预知。 因为有了算盘,不论多长的数字加减,妞妞都能通过算盘得出正确答案。 她不太喜欢交朋友,就喜欢转圈圈,看书。 陈棉棉总担忧她是不是自闭症,而她的天赋中就包含了一样,敏锐的听力。 窃听器是带电的,会有电流声,普通人当然听不到,但是妞妞就能。 也幸好她听到了,提醒了,要不然陈棉棉乱说话,被那些窃听的人捉到把柄了呢。 赵凌成看了闺女片刻,给妻子递眼神:上车。 陈棉棉跟他有默契,没让妞妞看,因为她爸鬼鬼祟祟的,正给她偷向日葵呢。 车被装了窃听器,当然就不能乱说话了。 路还长,赵凌成也开得慢,陈棉棉闻着严老总给的袋子特别香,忍不住把袋子拉过来,打开就见里面是用碎软的麦草,裹着两只金黄饱满的老汉瓜。 老汉瓜外表皴皮,看上去也平平无奇,但汁水又多又够甜,最适合老人孩子吃。 妞妞闻着,馋的直流口水,陈棉棉也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家尝尝。 但开车的赵凌成,脸色阴的能攥出水来。 他现在回想,大概是在1945年,那颗名叫‘小男孩’的核弹爆炸之后,林蕴就几乎没有再来看过他了。 应该也是在那时她染上海洛因并深陷其中的。 她比谁都都了解核爆的恐怖,偶尔给他打电话也总是在恐吓他,咒骂他。 永远都在责骂他,催他赶紧去劝赵勇投降国军。 但其实那时国军大势已去,老蒋已经在悄悄往对岸运财宝了。 赵凌成一直以为母亲讨厌自己,可她把遗产分他一半,还会对唐天佑说要待他好? 而在朝鲜一战之前,全世界都不相信老钟人能打败老美。 老钟人自己抱的态度也是打不赢就死,死剩最后一个军人也要打的决心才打赢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0节 有没有可能林蕴并不疯,而且是有意参加那趟任务,并透露的飞行路线? 因为如果不知道飞机会出事,那是大撤退,她为什么要把唐天佑留给唐明? 所以她是故意的吧,赵勇也知道她是故意的,才会死在相同的地方? 给美军送大陆兵工厂的军事坐标,那桩任务林蕴不干也会有别人干的。 可她哪怕戒不了毒,但她也不想发生核战吧? 赵凌成想起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说:“如果发生核战,你就将是民族的罪人。” 赵凌成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他强加那么重的枷锁。 但如今再回想,她如果不表现的那么极端,以及表现出对核战的狂热,军统又怎么可能把重任交给她个女性的,并且她还是个瘾君子。 如果不是她表现的那么疯狂,林衍又怎么能狠下心肠出卖她? 也许她烂过,堕落过,可她的初衷是救国。 为救国,她把唯一的弟弟送上战场。 依然是为了救国吧,她让弟弟出卖她,让心爱的男人击落了她。 然后除了赵凌成,所有人还都恨着她,唾弃她。 …… 回到家,妞妞迫不及待的要尝一尝老汉瓜。 但第一口她并不喜欢,还吐了出来:“妈妈,瓜瓜,咬我。” 陈棉棉尝了一口,初时也不适应,因为瓜太甜了,舌头的初感受就是被咬的痛。 但等了会儿再舔舔瓜,能接受了,妞妞就愿意吃了。 老汉瓜不但会散发强烈的浓香味,而且汁水特别足,简直跟自来水似的。 孙冰玉快要临产了,香的着不住,过来敲门。 严老总这瓜应该是谁悄悄在戈壁滩上种的,给了她三个。 瓜太甜太香,而且如今瓜果是稀罕物,陈棉棉就只切了小半牙给孙冰玉。 妞妞还专门上楼找她的苗苗姐姐,也要送一牙瓜,可惜苗苗不在家。 赵凌成今天情绪特别差,还有最后两根羊肋条,陈棉棉炖了给他。 但他并没吃多少,给妞妞刷了牙,哄她睡了觉,洗完了澡回来,也并不回家。 站在那辆他从东风基地开来的车旁,他徘徊了好久。 军工基地没有来私下调查的革命组,家里也没窃听器,有的话妞妞能听到的。 等他进门,陈棉棉就问:“要是你想,我把革命组撵走?” 革命组悄悄进驻东风基地,卫星上天的工作就要耽误。 陈棉棉以为男人不回家,是因为生革命组的气,耽误他们超英赶美嘛。 赵凌成也不知该怎么说,他现在没心情想别的,只为母亲不值得。 因为如果是别人执行任务,可能核战已经打响了。 唐明那么痛恨林蕴,带着儿子诋毁她,也是因为他后来反应过来了。 他用毒. 品控制林蕴,可她也毁了国军反攻的可能性。 赵凌成那么漂亮,美丽迷人的妈妈被世人所痛恨,咒骂,他难过,但又无力。 他今天连床上的爱好都没了,解衬衫进厕所:“你先睡吧。” 陈棉棉的好胜心,今天非把这男人哄开心不可,她跟进厕所说:“107火箭炮。” 赵凌成白皙又鼓胀的胸肌浮起鸡皮疙瘩:“107mm,你去过我办公室?” 魏摧云今天提的那东西就叫107火箭炮,但才刚刚批量生产。 除了赵凌成的办公桌上,没有它的准确口径。 陈棉棉哪里知道的,难道说她居然悄悄潜入过办公区? 怕不能吧,即便他们不在,办公区也有警卫24小时站岗,她怎么进去的? 陈棉棉把将来非洲和中东朋友们扛着那东西满街跑的事儿描述了一下,这才又说:“□□你应该知道吧,107火箭和它一样,将来能卖遍全球。” 怕他接受不了,她还特地说:“我向天发誓,是真的。” 赵凌成搓着衬衫,却说:“是跟咱们一样的第三世界国家吧,用于游击战?” 而且他觉得理所当然:“相较老美的,咱们的更简单易携,肯定好卖。” 陈棉棉掐指算,说:“所以困难只是暂时的,也就三四十年,咱们就会好起来。” 但赵凌成又疑惑了:“不可能吧,西方可比我们起步早了一百年。” 陈棉棉是做律师的,并不懂武器,想了想,就说了个自己知道的导弹名称。 赵凌成回头说:“你说的是助推-滑翔式弹道导弹。” 再说:“它将利用大气层边缘稀薄的力空气实现升力滑翔,原则上它能覆盖全球,其理论在40年代就已成形,但是我们太穷了,它也几乎没可能投入实验。” 陈棉棉也是今天看到那个小火箭炮才意识到的。 将来那些能在全世界抵抗偷石油的老美的武器,其实就是赵凌成他们搞出来的。 非洲兄弟扛着的火箭炮,也正是他们造的。 她说:“反正再过二三十年,等你要退休的时候,它就会实现的。” 赵凌成洗好衬衣,晾到卧室的阳台上,肩膀一僵:“谢谢你,肯哄我开心。” 他觉得她可能梦到过将来,但至少是一百年后。 因为如果真的二三十年就能实现,那也意味他还能走出大漠,走出国门。 赵凌成当然也想,所以处心积虑改进武器,只为比老美的更好。 全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而老美也是全球最大的军工供体。 为第三世界,无产阶级援助武器,教他们和资本主义做抗争就是他的使命。 而赵凌成在最后一次从莫斯科回来时,就把护照给了赵军。 赵军当着他的面烧掉,并说:“你爸的遗愿,不超英赶美,就不要走出沙漠。” 如今正值苏联的黄金时代,它的发达程度不输老美。 赵凌成知道加加林登上了太空,也知道阿波罗号正在尝试着登陆月球。 他不想永远困居于此,也想走出大漠,但他骨子里是谨慎保守的老钟人。 他也就敢听听妻子的甜言蜜语和胡说八道,再出国门,他不敢想的。 尤其是当意识到他的母亲以血肉献祭,只为阻止核战时。 不过其实儿子都是叉烧,所以虽然赵凌成心里很难过,但几个月不在家,该办的事还得办。 办完了事意犹未尽,又怕媳妇会睡着,耽误下一次,他于是挖空心思找话题。 他也是一句话就惊到媳妇清醒,因为他说:“我爸有留存血型,我会做对比的。” 陈棉棉抱住男人亲了一口:“如果你们是亲兄弟,咱们都不用策反的。” 赵凌成是不会改变对于唐天佑的嫌弃的。 但他是个听妈妈话的孩子,他也想赵家能再多一个孩子,那就查查血型吧,看看有没有那种可能。 不过赵勇的血型并不好调取,因为他最后一次因伤住院是1947年,而且是在武汉那边的空军医院,还得专门打申请,看能不能翻到解放前的病历。 转眼国庆,陈棉棉为了盯生产又去了几趟泉城。 但其实秋播有邱梅和俞老,种葡萄树有江老和严老总,都不需要她操心。 倒是赵慧专门接她去了趟东风基地,让她和妞妞捉瞎瞎。 陈棉棉捉了几大笼子瞎瞎,但自己懒得剥,送到泉城交给陈苟让他帮忙剥。 对了,东风基地虽然还没有开始下放人,但据说天天搞批判,相互揭发,搞的乌烟瘴气的。 还有红旗农场,陈棉棉带妞妞去,都惊到了,因为里面足足挤了17个老头儿。 妞妞跟着妈妈从东风基地捉到一堆瞎瞎。 但一看老头们,都惊呆了,双手数:“妈妈,爷爷,比瞎瞎还多喔。” 陈棉棉不缺棉衣,就把瞎瞎皮留给老头们做鞋子,用来过冬。 转眼雪花飘起,就又到冬天了。 这天赵凌成接到一封快件,就给铁路段发了封电报。 傍晚时分,基地火车站,他褐绿色的特种棉衣格外笔挺,还戴着大口罩,系着围巾,只留两只持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寒霜的眼睛在外,笔挺肃立。 有准备出基地,来坐车的军人经过,只看衣服就要问候:“赵总工。” 赵凌成回头,见人敬礼,只回个礼,并不说话。 终于车来了,随着刺啦一声门弹开,一个穿蓝色大衣的大高个子出门,脚步咚咚。 那当然就是魏摧云了,俩人一路走出站台,到北风呼呼的戈壁滩上。 魏摧云抬手,手套上油渍闪着亮光,他说:“那虫脆就是两个红蛋,大红蛋!” 大概十一国庆时,赵凌成听陈棉棉说过,唐天佑特别喜欢沤肥,但他不太相信。 他已经拿到他爸的血型了,喊魏摧云来也是想做验证,他问:“他们真的在沤肥?” 魏摧云咬牙:“那两个红蛋已经疯了,我找人打听,据说俩人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有时候一天能走三个公社,就只为了沤肥,赵总工,你说这合理吗?” 陈棉棉没有给酒也没有给肉,而且是让去粪坑里检测农家肥,那臭的要死。 就不说唐天佑曾经是阔少,曾风那种小滑头怎么可能肯干? 赵凌成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始终还是无法接纳唐天佑是他弟弟的事实。 但魏摧云之所以会把自己的马许诺给曾风,其实是跟陈棉棉打了个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1节 因为他准备让他的马两脚踹死唐天佑,陈棉棉就说,如果唐天佑不愿意云沤肥,他就可以让马踏死,但如果唐天佑心甘情愿的干了,魏摧云就得把马送给曾风。 转眼又是几个月,魏摧云没时间亲自跟踪,但一直在打听情况。 得来的消息让他特别担忧,他说:“赵总工,曾风真有可能赢走我的马,怎么办?” 那可是真正的汗血宝马,魏摧云自己经常两三个月都不洗澡。 可他的枣红马哪怕是冬天烧热水,一周他都要洗一回,而且马棚里燃着火墙,就是因为汗血马适应不了西北的寒冷。 他可以吃窝头,但他的马顿顿吃豆子的。 而且为啥他当初相亲时只给陈棉棉承诺吃窝头,就是因为他的工资全用来养马了。 他心爱的马,他真的不想送人。 赵凌成不止是意外,而且还很气馁。 唐天佑那个驴日的不是有酒瘾吗,他难道不应该是哀求陈棉棉给他酒喝的吗?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又幼稚,可他居然轻轻松松就戒掉了酒? 那么下回见面,他如果还要挖苦,嘲讽林蕴呢,赵凌成会忍不住打死他的,怎么办? 而且他怀疑陈棉棉可能也没料到,唐天佑能战胜酒瘾,这就有点麻烦了。 跟魏摧云对视,两人眼里只有愁,不过随着嘀的一声火车鸣笛,魏摧云挥手:“赵总工,以后再见。” 他只是顺路来一趟,得回去工作了。 赵凌成也转身回家,他还是想不通,唐天佑居然喜欢沤肥,他明明是个混蛋,大混蛋啊! 这是十二月的傍晚,天上飘着雪沫子,赵凌成进了家门,听到书房里有奶呼呼的声音说:“哥哥,看算盘。” 他于是放信封在餐桌上,进了书房,倒也不稀奇,小展展在让妞妞帮他算数学作业呢。 陈棉棉本来在厨房,要做饭嘛,他当然得打下手搞卫生。 否则厨房就会变成猪窝,赵凌成忍不了的。 但他出了书房,就见陈棉棉不知何时到了客厅,正在翻看档案袋里的东西。 那里面有赵勇的,唐天佑,以及他的血型。 是赵凌成花了几个月才收集的。 陈棉棉因为上辈子打的离婚官司多,常去鉴定机构看dna报告,当然也懂血型。 她低声说:“从血型看,他大概率跟你是亲兄弟。” 又说:“太可惜了,现在的医学还无法准确分辩,但就我看,你们是亲兄弟的概率极大。” 其实如果赵凌成真的想知道唐天佑是不是他的亲弟弟,不需要测血型,也不需要找唐军座。 有那么一个人,也许比唐军座和林蕴都要清楚唐天佑的生父是谁。 他能找得到那个人,抽时间找到,问就行了。 他最疑惑的是,唐天佑那个驴日的,他是怎么就那么轻松战胜酒瘾,并爱上沤肥的? 他和曾风在认真工作,帮各个公社检测农家肥,本来是件好事,可赵凌成很沮丧。 他接过档案,看妻子:“他怎么能有那么强的意志力呢,他应该是酒的奴隶,永远不能战胜它才对。” 结果陈棉棉却说:“对呀,唐天佑就是酒的奴隶,也一直在为酒而奔波啊。” 赵凌成以为唐天佑虽然幼稚,但意志力够强,战胜了酒瘾。 但难道说,他并没有,那是怎么回事? 第81章 美酒 唐天佑从八月开始下乡, 马上四个月了。 开始他还跟酒做过斗争,但现在已经彻底沦为酒的奴隶了。 那跟陈棉棉预料的差不多,她也是有意在放纵他,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收拾他。 因为赵凌成对农村不了解, 估计讲了他也不懂, 再说了, 乡下路远不好走, 去一趟挺难的,陈棉棉也正好有事求赵凌成。 她就说:“你跟单位申请两天探亲假吧,申请上配车, 咱们去乡下看望唐天佑。” 赵凌成眉心一拧:“专程下乡, 看望他?” 陈棉棉是最了解这男人小心眼,忙改口:“去抓他俩的风纪,揪他们的小辫子。” 她故意放纵唐天佑可不是要惯着他, 而是要钓鱼执法再狠狠收拾他。 赵凌成虽然军衔不算高, 但因为是专家, 探亲可以申请用车。 原来基地只有摩托, 不过现在只要提前申请并通过, 就可以开车出去。 揪唐天佑的小辫子他很乐意, 答应了,但他也有要求:“不能在乡下过夜。” 乡下全是陈年老土炕, 有股浓郁的焦糊味,赵凌成最受不了。 陈棉棉当然答应, 她也不想睡臭烘烘的大炕。 而且她有点发愁, 下乡能让唐天佑深入群众,但策反他的可能性很小。 因为他是个既感性又重情义的人,那种人是宁可伤害自己, 也不会伤害亲人的。 …… 基地冬天几乎不会断羊肉,而且大灶用各种中药材炖,陈棉棉就不单做了。 但妞妞喜欢吃拉面,她就专门醒面抻的拉条子,它筋道的口感可是机器面条难以比拟的。 抻好面条下进锅,见赵凌成在擦橱柜,陈棉棉想到什么,回头问:“你还有没有可能从哪家医院的老病历中,找到唐军座的血型,咱们比一比呢?” 要能拿到唐军座的血型来做类推,大概率就能确定唐天佑的身世。 如果能确定他是赵家的孩子,一切就将迎刃而解。 赵凌成正在收拾碗柜,没回答陈棉棉的问题,而是竖耳听窗外。 突然他喊正在写作业的小展展:“马展,你弟弟又在哭了,还不回家哄他去?” 孙冰玉又生了个儿子,而且特别爱哭,吵的整栋楼都不得安生。 小展展牵着妞妞的手出书房,认真问:“叔叔,咱们可以换孩子吗,我弟弟可是男孩呢,大家都说你想要个男孩,把我弟弟送给你,妞妞给我们家,好不好?” 妞妞又不懂,只觉得好玩,也说:“爸爸,我要弟弟,要不哭的。” 她挺喜欢隔壁那个小婴儿的,但也烦他能哭,所以想要一个不会哭的。 赵凌成只问小展展:“谁跟你说我想要儿子了的?” 展展说:“大家都在说呀。” 妞妞马上三岁,单位好多人劝赵凌成追生儿子。 马骥也没想到又生了个儿子,还开玩笑问过赵凌成,要不要抱过来养。 妞妞又喜欢帮大家写作业,展展是真心想交换。 赵凌成把闺女抱起来,指展展的鼻子:“明天我就告诉老师,你的作业全是抄的。” 成功吓跑了小孩儿,他回看妻子:“以后不许再放别的孩子来家里玩。” 陈棉棉在教育上跟他有分歧:“妞妞需要社交,也需要朋友。” 赵凌成自私到近乎偏执:“野孩子都有不良习惯的,影响到望舒了呢,怎么办?” 在他看来别人家的孩子全是坏的,就他闺女最好。 院里本就男孩多女孩少,他也只允许妞妞跟苗苗玩,别的都不行。 再过一年多妞妞就该上学了,而以他的护短,岂不是要去教室外面蹲守着? 而且本来妞妞就孤僻,他越这样,就愈发没朋友了。 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吵架,陈棉棉就直到睡觉都没有搭理赵凌成。 还希望他赶紧出野外,就她和妞妞在家才快乐呢。 但上床后她都快睡着了,却听赵凌成突然说:“老云雀知道事情的真相。” 老云雀,李怀才他妈,她怎么会知道真相的? 陈棉棉好奇,但没吱声。 她很烦赵凌成对孩子极端的保护欲,而且不想妥协,准备逼着他做改变。 赵凌成啪嗒一声关掉了台灯,又说:“那是1942年,林蕴在申城待产,本来她生孩子时是在红十字会医院,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生完第二天就转到友好医院去了,云雀每天都会去探望她,所以她肯定知道真相。” 陈棉棉有点担忧:“云雀是个老太太,你要逼问她,万一失手把她弄死了呢?” 赵凌成揽妻子入怀,温柔抚摸:“我会跟她讲道理,叫她配合我的。” 其实他早准备好了酷刑,会叫老云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吐口所有真相。 唐天佑生于1942年,那时林衍已经投共了,林蕴也攒了很多钱,处于半退休的状态。 赵凌成直觉本来她想走,但是唐军座用孩子栓住了她。 而且她是杀过地下党的,要投降共党不会要。 甚至就算她不死,拿钱款去国外逍遥,等到解放后,赵凌成的处境也会很艰难。 所以她是主动选择了死亡的吧,作为一个妈妈,她是为了赵凌成,也是为了唐天佑。 她死,他们俩就都能很安稳的生活。 可她明明是为了救国参加的革命,她不该是那个下场。 陈棉棉想到什么,环过男人又问:“你能申请到去申城的假吗?” 要找云雀得去申城,而基地的军人很难请到假的。 赵凌成压抑住了哽噎,说:“能,但是需要军委的批准。” 他们的岗位要去没亲属的城市,可能涉及到敌特,就很难被批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2节 为了会一会那位狡诈的老云雀,赵凌成早就申请了假期,但当然得耐心等着批准。 聊天间撩拔的妻子有感觉了,他翻床单找东西。 但她抓住他的手,却问:“你真就没心思再要一个,男孩?” 赵凌成撕小雨伞已经很熟练了,压过妻子,声粗:“想生可以,但你自己带。” 挑开妻子的唇,他竭力压抑,但还是显得粗鲁,粗暴。 她不停哼声:“轻点,慢点儿。” 赵凌成自认堕落,也确实欲望强烈。 可他媳妇的肌肤是那么细腻柔软,像成熟的水蜜桃,叫他欲罢不能。 而且他已经遵从父亲的遗愿,永远待在沙漠里了。 自私如他,才不要为了生个儿子就当一年和尚,洗臭烘烘的尿布呢。 他只要妞妞一个孩子,也只是她登月的台阶。 …… 话说,基地是男人们不在家,家属们就会眼巴巴的盼着。 但如果在家超过三天,那么满院子就全是吵闹声和打孩子,夫妻干仗为主了。 赵凌成两口子从来没有公开拌过嘴,邻居们都觉得很稀奇。 但就比如,过年赵凌成就会专门把影像机申请回家,看老录像那种事,别的男人都不敢,也就哄不开心媳妇。 但他是在冒险,也很容易出事的。 那不,刚过完元旦,他要去上班,就在家属院门口有人喊他:“赵总工?” 他回头一看,先敬礼再握手:“管秘书,稀客。” 这人大名管北,副统帅那边的人,上回见面时还是曾司令跳黄河那一回。 他端一只大纸箱子:“送你闺女,赵望舒的。” 因为祁嘉礼兴师动众给妞妞带蛋糕,现在好多人都知道她爱吃蛋糕了。 管秘书抱的就是栗子蛋糕,申城独一家,凯司令牌的。 千里迢迢送蛋糕就必有所求,管秘书跟上赵凌成:“上面想要看看新式火箭炮。” 几个要去上学的小孩一看到蛋糕盒,转身跑回家属院,通知陈棉棉去了。 蛋糕,大多数孩子只在书上见过图画,也很稀罕的。 赵凌成也宝贝那个蛋糕,客气伸手:“请把调令给我,我立刻组织连队安装,并交付予您。” 管秘书止步,凑近:“只是私下看看样式,程序我会慢慢补,你抓紧准备东西。” 赵凌成止步,两眼狐疑:“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新式火箭炮的射程可达十公里,而且是一组12连发,拿它轰个村子,一组攻击就能绝户。 那种杀器哪是能私下拿走的? 而且管秘书近来一直在西北,赵凌成怀疑就是他在窃听东风基地。 他私下借炮,万一他才是反革命,想带着武器叛逃呢? 赵凌成没直接挑明,又问:“祁政委同意了吗?” 说话间马骥气喘吁吁跑来,抢着说:“总工,政委的态度是不能借,不过因为是您的成果,还要看您的态度。” 那就对了,哪怕是排名一二位的大领导本人来,借武器也得走程序的。 赵凌成不想纠缠了,但才要走,管秘书又说:“我翻阅你们的文艺档案,发现赵总工还挺风雅,准备借芭蕾《罗密欧与竹丽叶》,还有老美的电影,《罗马假期》回去看?” 再问赵凌成:“您之前看过《罗马假期》吗,好看吗?” 要说这个年代被禁的影片之首,可就是传说中的《罗马假期》了,流氓电影。 管秘书悄悄查他,逮小辫子,就为逼他借武器。 赵凌成已经不耐烦了,把蛋糕放到了地上:“不借!” 管秘书追了上来:“我们就到戈壁滩悄悄放几发,就借一天,借吧。” 赵凌成明白了,不是领导看,而是高干子弟们想玩。 东风基地来了帮小将,其中有几个是军方大佬家的孩子,天天拉着大家搞相互揭发。 他们也喜欢去禁区里玩,猎狼猎熊,还想玩玩炮。 赵凌成是连曾风那种都烦的,更何况是比曾风还要蛮横的高干子弟们? 见管秘书缠着,他愠声说:“让开。” 管秘书几乎算是在哀求了:“就只是看看,我把工作证押给您吧。” 见赵凌成不理,他咬牙:“您看违禁电影的事传出去,您爱人可是要被撤职的。” 赵凌成被他激怒了,刚想骂人,却听身后响起陈棉棉的声音。 她小跑步上前:“管秘书,您好。” 是小苗苗把陈棉棉喊来的,说她家来了亲戚,要给妞妞大蛋糕。 她还在想是谁,没想到会是管秘书,而且她听到了,他说她有可能被撤职。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职一般人可撤不了。 她立刻又说:“管秘书,我正好不想工作了,尤其唐天佑,如果有人接手,您帮我联络人,让把他接手过去,不是说我不想干,我吧,得给我们赵家追生儿子了。” 管秘书语带意外:“你想辞职?” 陈棉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得给赵家追生儿子。” 管秘书连忙说:“不不,没有哪个小将肯接手唐天佑的任务,还是你继续干吧。” 因为唐天佑的脾气实在太爆,小将们对他避之不及。 陈棉棉一看管秘书慌了,乘胜追击:“但您不是要撤我的职嘛,那我从今天起就不工作了?” 管秘书急了,忙说:“不不,我和革委会没有任何关系,撤不了你的职。” 陈棉棉不说话,只看着他微笑。 他刚才要挟赵凌成的时候,怎么不说他跟革委会没关系? 管秘书被她搞尴尬了,半晌递张纸过来,低声说:“违禁电影以后还是要少看吧。” 那纸就是赵凌成打的电影申请,也是他捉到的把柄。 可如果他认真闹,陈棉棉把唐天佑塞给他然后撂挑子了呢,他会惹上麻烦。 但如果要不到炮,他自己其实也会很难过,因为他没完成任务。 权衡之后他选择主动交出把柄,平息事情。 陈棉棉捧起蛋糕来,说:“听说是您送我闺女的,我替她谢谢您。” 赵凌成清高,不要蛋糕,她要,因为妞妞真爱吃这个。 管秘书也是高高大大一表人材的军人,给赵凌成敬礼:“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见面了,请您多保重身体,为咱们多多研发武器,我也会在报纸上时刻关注军工业的。” 退几步再敬礼:“再见!” 陈棉棉不知道咋回事,就问赵凌成:“管秘书那语气,他是不是要退伍了?” 赵凌成却说:“你之前说过,有办法赶走东风基地的小将们。” 关于东风基地来的官二代,陈棉棉有所了解,好像还是曾风的朋友。 真要撵他们离开,她应该能做到,但凡事有风险,她得问:“他们是不是盯上你了?” 赵凌成推测应该是某位统帅家的公子哥,年轻气盛想玩新炮。 管秘书没搞到炮,惹了公子哥就只能退伍。 而且半大孩子们既冲动又狂妄,没要到炮肯定不开心。 那么下一步,他们就会琢磨着如何攻破军工基地,来这边整人了。 毕竟如今是天大地大,红小将最大。 赵凌成大概讲了一下情况,然后说:“你可以把办法教给我,我和马骥悄悄去办。” 半大小屁孩儿,拿的又是最高指示,硬碰硬肯定要吃亏。 私下搞个办法,悄悄撵走是最好的。 赵凌成以为他自己就能办,但妻子嫣然一笑:“我的兵,只能是我指挥喔。” 再说:"我先回家了,给妞妞看蛋糕去。” 要赶走首都来的小将,官二代,需要用到魏摧云,曾风,甚至唐天佑,陈苟都要出动。 但要他们做事,除非陈棉棉做中枢,否则他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也只有她才能规避他们的缺点,利用他们的优点,把他们组织,并利用起来。 赵凌成得承认,涉及政治,他确实只能依赖妻子。 他也很郁闷,因为他的父母,叔叔都是为了解放而牺牲的,可他何曾张狂过,嚣张过? 甚至于,偶然得个蛋糕,他媳妇都如获至宝。 但有些人却因为手中有点权力,就放任孩子们四处为非作歹,太不应该了。 妞妞这会儿还没起床,陈棉棉提着蛋糕回家,去给闺女惊喜了。 赵凌成的心情总算好了点,但也不敢想,要没有妻子孩子陪着,整天碰到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人和事,西北风又刮的跟刀子似的,他如果是一个人待在大漠里,要怎么熬完下半生。 …… 等妞妞和妈妈开开心心吃掉蛋糕,车也批下来,陈棉棉该出发,去工作了。 正值隆冬,河西走廊一片雪白,开车都要上链条。 先到民兵队,林衍早给妞妞烤好了土豆和软软糯糯的玉米给她吃。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3节 他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说:“曾风他们这趟出门已经有半个月了,一直在乡下工作。” 也愁一点:“阿佑对唐明的感情太深,要策反估计会很难。” 妞妞啃口玉米,乖乖说:“谢谢舅爷爷。” 快三岁的小孩儿,她说话逐渐清晰,已经不像原来糊嘴巴了, 别过林衍,赵凌成开车继续出发。 据说目前曾风和唐天佑是在一个叫高台公社的地方。 它属于掖城,也并不难找。 因为公路上就一行轮胎印,顺着轮胎印他们直接找到了车。 车在一个村子的打麦场里,大冷寒天的,有几个男孩子正拿着毛巾在擦车。 赵凌成才停车,有男孩捧着毛巾上前,敬礼:“干,干部好。” 他开的军车,孩子们天然敬畏。 还有一个男孩猛的起跑,说:“干部同志,我这就通知村支书出来放鞭炮。” 要来了干部,一般来说村支书都得鸣炮,热烈欢迎。 但陈棉棉厉声说:“站住,谁都不许动!” 妞妞被裹的圆鼓鼓,只露两只眼睛,她交给了赵凌成抱着。 所有孩子全被吓的止步,齐齐立正。 陈棉棉先看嘎斯车的后备箱,里面坛坛罐罐的,不用说全是酒。 那证明唐天佑不但没戒酒,而且瘾更大了。 陈棉棉穿的也是特种棉衣,负手环顾,依然是厉声:“全部回家,也不许再出家门。” 看有个男孩在眨眼,立刻指他:“敢给支书通风报信者,一律枪毙!” 男孩们吓的跟兔子似的,转眼间跑了个干净。 赵凌成不喜欢乡下人,但又觉得陈棉棉对孩子们太过严厉,而且她都不问路,怎么找村支书家? 但其实找地方于陈棉棉来说特别简单。 四四面一看,手指:“看到那家了吧,冒的炊烟最粗最旺,就是那一家。” 边走边闻,又说:“有雉鸡,还有野黄羊,蘑菇炖的,好鲜。” 雉鸡就是西北最美味的野鸡,赵凌成吃过一回,那个味道说不出的鲜。 黄羊是野羊,只有祁连深山中才有,但山里还有狼和老虎,想猎头羊,至少得十几个人组组队。 野味当然鲜美,香气笼罩整个村子,但如果不为干部,村支书也吃不起它们。 妞妞都忍不住抓掉口罩大口呼吸:“妈妈,好香呀。” 说话间已经到支书家门口了,院子外面有俩妇女露天架着柴火正在炖羊肉。 陈棉棉揭开锅子一看,汤清如水,肉软烂脱骨。 那就是柴火大灶才能达到的,不但炖的肉够烂,而且够香。 还有人在一口小锅里头炒蘑菇雉鸡,那个要猛火宽油的爆炒,炒出来才够香。 陈棉棉进院子了,赵凌成停在外面。 妇女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白皙的孩子,全围了过来,好奇的问:“你们是谁家的亲戚呀?” 还有妇女伸出皴裂的手逗逗妞妞,问赵凌成:“这孩子是城里人吧,皮肤真白。” 大四合院,曾风和唐天佑就在正对门的厅屋里。 赵凌成没看到人,但是听到曾风和唐天佑俩吃饱喝足后才有的,油润的笑声了。 想想一会儿他俩就要挨收拾,他心中暗爽。 陈棉棉进了院子,在巡逻厨房,里面还有个妇女正在拼了命的揉面。 面条要筋道,得把力气揉进去,那妇女揉的满额头汗。 院子里有个中年人,搓着手过来问:“您也是下乡的干部吧,快快屋里坐,脱了鞋子,咱们炕上喝酒去。” 她穿的是赵慧给退下来的军用外套,中年人盲猜,她应该是个女干部。 但中年人还没说完,陈棉棉迈大步上台阶,唰的撩帘子。 厅屋大炕上,盘腿而坐的曾风正在说着什么,猛的一个弹跳:“主,主任!” 他坐在正中间,四平八稳,唐天佑在一侧歪着。 村支书只敢半个屁股搭炕沿,吓的腾的站了起来:“啊?” 陈棉棉已经开始训斥了:“我让你们下乡工作,你们却在大吃大喝,一顿要吃一头羊。” 村支书战战兢兢举筷子:“您也是领导啊,来来来……” 啪的一声,筷子被陈棉棉拍到桌子上:“下来!” 曾风啥也没说,溜下炕立正。 唐天佑喝了酒开心,端酒盅:“陈小姐,你也来喝嘛,超美味的酒喔。” 陈棉棉不理他,只看曾风:“说说自己犯了什么错?” 曾风跟她也算有默契,立正,认真说:“大吃大喝属于违法党纪,要开除公职。” 村支书吓的扑通一跪,哭了:“别呀,曾干部可是个好干部呀。” 唐天佑很仗义的:“拜托,曾哥吃得甚至没我多。” 村支书也忙拍胸脯:“是我们为了感谢干部杀的羊,要怪怪我。” 陈棉棉指窗外:“一个村过年时才发一头猪,而你们两个人就吃一整只羊和一只野鸡?” 曾风鞠躬:“领导我错了,要不枪毙我吧。” 他可真够会演的,陈棉棉也顺着话茬说:“为了猎黄羊村民冒险进山,万一被狼和老虎吃了呢,你就该被枪毙?” 村支书越听越害怕,忙说:“我们是自愿进山打的羊呀。” 再看外面:“曾干部人特别好,闻遍了咱们河西的所有的粪坑,他真的是个好同志呀。” 曾风揉眼睛,作戏作全套:“主任,干部就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我的错,您枪毙我吧。” 村支书吓的磕头:“女领导,不要啊!” 唐天佑怒拍桌子:“恶女,我们一直在认真工作,你敢杀我曾哥,我先杀你!” 陈棉棉反问:“到个村子就吃一头羊,就是你们的认真工作?” 这会儿负责做饭的妇女,村里的老人,孩子们也全涌到院子里了,全战战兢兢的。 陈棉棉指着孩子们问唐天佑:“就为你吃羊肉,他们被老虎吃了,被狼吃了呢,他们的命谁赔偿?” 再踢一脚曾风:“国家干部这个样子,我要是你,我自杀算了!” 村支书本来都被人扶站起来了,扑通一声又跑下:“干部同志,要不您毙了我吧,别毙曾干部呀。” 又说:“他还答应,明年还来教我们沤肥呢。” 刚解放不久,乡下人整体还很愚昧,院子里也有人陆陆续续的跪下了。 唐天佑也忍无可忍,大吼:“够了,毙我行了吧。” 曾风都有点感动的,因为他再说:“吃肉的要求是我提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村支书是个老头子,拉陈棉棉的手,磕磕巴巴的求情。 还重点说唐天佑:“那位右派同志也不能毙,他工作可卖力了。” 陈棉棉只是演戏,紧握村支书的手摇着,说:“那就听穷众的,组织原谅他们一回。” 又说:“但他们不能再下乡了,沤肥的工作你们不能只依赖别人,把知识全背下来,以后要自己沤。” 她的经验,乡下人虽然热心肠,但不爱学习,所以才要吓唬村支书。 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自己支棱起来,学习知识,而不是等着干部们一遍遍的来帮忙。 村支书也没想到自己面子那么大,又问:“羊肉刚煮好,那您来吃?” 如果陈棉棉骂完曾风再吃肉,不就成土匪了? 她再握村支书的手,说:“所有的肉全部分给公社的老人们吃吧,一人一碗。” 再看俩祸害:“还不走?” 曾风也是够大胆的,他把唐天佑的脚镣给解掉了。 唐天佑真要逃跑,他追都追不上。 他们要走,村民全跟在后面送行,还不断求情:“大干部,您不要责怪他们呀。” 还有拄着拐杖的小脚老太太拦住陈棉棉,说:“干部呀,我活了八十多岁,还是头一回见有干部愿意进粪坑的,爹亲娘亲不如党亲,他们是党的好干部,千万别骂他们,不然我会难过的。” 曾风心里有点酸涩,因为农民的善良超乎他的想象。 唐天佑也有点骄傲,特地跟陈棉棉申明:“整个河西走廊所有的粪,我可都亲自做过检测喔。” 还要为他们国党开脱:“我们当初是在战时,不然我们也会这样治理国家的。” 这语气就意味着,他已经认同目前的政策了。 陈棉棉向来对他很凶,但是今天难得和蔼,笑着说:“唐犯人最近的劳改工作做得很好。” 唐天佑喝了酒飘飘然,得意又自豪,还要踩赵凌成:“你懂得,如果一开始我就在大陆,只会比那个土鳖更加优秀。” 说话间进了麦场,曾风也打开了车门。 陈棉棉示意他帮自己打开后备箱,从中拿出一只坛子来,问唐天佑:“这是什么?” 唐天佑要喝了酒脾气就会特别好,而车上的东西,也正是他奔波的动力。 他举过坛子看标签:“沙棘酒,超级美味。” 陈棉棉再捧起一坛子,自己看标签,说:“这个是枸杞酒?”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4节 唐天佑直流口水,再捧起一坛来:“这个据说是锁阳和肉苁蓉泡的,我还没敢尝试。” 陈棉棉说:“用黍酿的黄酒泡的吧,黍一斤要5分钱,十斤才出一斤酒,酒的度数不高,但味道特别可口。” 黍是西北杂粮的一种,用它酿的黄酒有种别样的美味,但当然也很稀有。 唐天佑举起个软软的东西,笑问陈棉棉:“猜猜这是什么?” 陈棉棉当然认识:“猪膀胱。” 唐天佑眉飞色舞:“我都不敢相信,但用它泡的酒超级美味,这个我要留着,等有一天回家时,我要把它给我爸爸当礼物,因为他肯定从来没有见过。” 猪的膀胱做成的酒瓶,那味儿得多大? 赵凌成带着妞妞,全程站在远处,但听到之后差点吐出来。 唐天佑是个特别感性的人,今天也开心嘛。 环顾四周就又说:“这不愧是霍去病最喜欢的河西走廊,陈小姐,这是个好地方,酒美肉香,人的心地更加善良。” 陈棉棉故意刺他:“马芳在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 唐天佑可算不狡辩了,大方承认:“我们国党,曾经愧对了西北人民,我们有罪。” 不过他的口风依然很紧:“只要能再回湾岛,我必狠狠痛斥他们。” 小样的,他贼心不死,还想着走呢。 陈棉棉故意问:“等你走的时候,这些酒应该也全要带走吧?” 唐天佑毫不犹豫:“当然,而且我收集了好多酿酒的方法,全记在笔记本上,回去就可以复刻喔。” …… 西北农村到了冬天才好玩,因为家家都有大热炕,就是用山上的杂草和树叶烧的。 唐天佑现在进村上瘾了,因为像黄羊,雉鸡,瞎瞎,兔子都无比美味不说。 神奇的是,这儿的野猪肉不放糖就会有股甜味,好吃的不得了。 村民不但不歧视他,这儿的姑娘也会照顾他。 她们总是或者两颗野山核桃,或者几颗杏仁,悄悄给他塞零食。 他们虽然贫穷,但是穷而善良。 而且只要他说一声喜欢,走的时候就必定能得到一坛好酒。 他本来以为劳改农场就很好了,下了乡才发现,乡下要美妙一万倍。 但就在唐天佑正开心时,陈棉棉得当头给他浇冷水了。 因为她来,一则是为了叫停他们俩的大吃大喝,要不然村子都要被他俩吃穷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要让唐天佑对自己有个直观且清醒的认知。 她抓起一坛酒说:“我们共党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些酒,全部还给群众,现在就去。” 唐天佑一秒翻脸:“恶女,我劝你不要惹我。” 他伸手就摸曾风的腰,却听陈棉棉说:“你要枪杀我吗,你个烂酒鬼,酒疯子,来啊,杀啊!” 幸好唐天佑愣了一下,曾风也捂着手枪跑远了。 要不然说不定他真能激情杀人。 但陈棉棉举起坛子再吼:“说了要戒酒却攒了一车的酒,唐天佑,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烂人!” 唐天佑猛抬手,瞧着像是要打陈棉棉,但呆了半晌又突然转身,一头撞上了嘎斯车。 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他都忘记自己当初的豪言壮语了。 此时看车里那满满的,各种品类的酒,他才发现自己非但没戒,而且确实有酒瘾。 满村的村民全眼巴巴的看着,唐天佑咚的一声,再以头撞车。 他最恨林蕴戒不了毒了,但区区一点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能主宰他的意志力的? 他赫然发现自己确实比林蕴还不如,已经够崩溃的了。 但陈棉棉还要戳他的肺管子:“而且你至少有人监督,督促,劝你戒酒,林蕴可没有,你爸只会拉着你一起嘲讽她,耻笑她,甚至咒骂她,而她呢,非但不恨你,还给你留了一辈子用不完的钱。” 唐天佑想反驳,可证据摆在那儿,他反驳不了。 而且对于母亲的恨是唐军座从小到大的反复洗脑,但孩子对于妈妈的爱深植在骨子里。 不像赵凌成偶尔见一面,林蕴陪伴了唐天佑很多年。 那些年中,难道就没有能叫他铭记的瞬间吗? 而当发现自己也有缺点时,他就会想起妈妈的好,也会意识到父亲对于母亲的控制和伤害。 如果唐明真的爱林蕴,为什么不督促她戒毒,而是要一边给毒品,一边骂她烂呢? 唐天佑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咚咚咚,又连着在车上撞了好几下脑袋。 而现在陈棉棉做的,其实是,万一唐天佑跟赵凌成不是亲兄弟的b计划,也依然是要策反他。 照唐天佑现在的反应,也不是没可能,就是过程会比较漫长。 而他越痛苦陈棉棉就越开心,证明治疗效果不错嘛。 她还得忙她的工作,就问曾风:“在东风基地搞事的小将你是不是认识?” 曾风确实认识,说:“是首都来的,背景特别大,怎么了?” 又说:“外面怪冷的,咱们上车聊吧。” 总共两台车,嘎斯没有暖气,但是赵凌成开的吉普车有,陈棉棉当然选择坐那一台。 她对曾风说:“上泉城,咱得商量个办法,把那帮红小将撵出大西北。” 曾风作为申城小将,是准备全面占领大西北的。 可最近来了一拨首都小将,因为父辈比较牛逼,狂的要死,其中一个好像还在追姜瑶。 而随着他爸死,他在部队的脸面没那么大,也不敢吱声。 但是陈棉棉居然准备把他们撵出西北? 曾风张嘴就来:“主任,您可真是个英明的好领导,你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呀。” 打着了车,他又说:“那我先把唐天佑送回劳改队?” 唐天佑兴冲冲给自己攒了一车的酒,喔不,他有酒瘾的证据,还又被陈棉棉当众戳穿。 这会儿倒是上车了,可他也把额头撞破了,正在看不远处的吉普车。 从小他爸就告诉他,他比赵凌成更加优秀,将来也一定要亲手杀了赵凌成。 唐天佑也一直是那么以为的,以为国军的失败全是因为林蕴,也以为没有赵凌成他们就能反攻成功。 所谓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在他乐了几个月后蓦然清醒,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不如赵凌成。 他现在正处于崩溃中,有好多村民眼巴巴看着,可他不管不顾,额头在流血,眼睛在流泪,他好像当场废掉了。 曾风怀疑他怕是有段时间要一蹶不振,当然了,撵红小将,应该也用不到唐天佑。 所以他就想把唐天佑送回劳改队,让关起来。 但岂知陈棉棉手攀车窗,却笑着说:“要赶走那帮首都小将,唐天佑就是咱们的秘密武器!” 曾风皱眉头:“你确定?你打算怎么做?” 陈棉棉打个响指:“开车吧,到了泉城我再告诉你计划。” 第82章 争锋 这是搞思想革命的年代, 斗人才是主旋律。 听说陈棉棉要帮自己整人,曾风开着车一路狂撒欢。 她要帮他整的可是首都最牛逼的一队小将,也是最高难度的任务。 真的要能办成,曾风在申城就还将找回自己昔日的辉煌。 他的兴奋无以言表。 而唐天佑就跟个小孩似的, 喜怒哀乐全浮于表。 他坐在驾驶座后排哭丧着脸, 跟前面喜气洋洋的曾风形成强烈反差。 妞妞跟妈妈也是坐在驾驶座后方, 因为用她爸的话说, 那个座位是最安全的。 孩子看了会儿窗外的雪景,看乏了,打个哈欠蜷妈妈怀里, 睡着了。 赵凌成见女儿睡着, 也就把车速放低,慢慢开。 但他突然问:“小陈,那个叫陈苟的男孩, 你确定他是个聪明人?” 陈棉棉说:“不管是东风基地的首都小将还是曾风那个申城的小将, 要我说都只是出身好, 家庭背景好, 论聪明伶俐, 远不如我们西北的小陈苟。” 赵凌成默了半晌, 说:“那就干吧,不闹出人命就行。” …… 泉城也算藏龙卧虎了。 因为曾风曾是申城第一小将, 陈苟是河西第一小将。 而在东风基地闹事的那一帮,就是传说中的首都第一小将了。 陈棉棉这趟来泉城除了收拾唐天佑, 另有件事就是, 撵走首都来的小将们。 她也已经打听清楚了,其中的头头名叫秦小北。 那秦小北在原书里就是曾风的死对头,干革命不相伯仲的。 而且秦小北和他的手下们都是首都各个机关大院里长大的, 是大院子弟。 他们都有军功赫赫的父辈,又处于极度叛逆的年龄。 秦小北的母亲还在总革委工作,是陈棉棉从来没有谋面的上级领导。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5节 所以要论权力和后台,无人能和秦小北比肩。 而且据说他的斗人特色是煽风点火,教唆人们内斗和互殴。 东风基地现在也就赵慧还没有被牵涉到其中,但别人全被秦小北揪着小辫子了。 人们反目成仇,相互揭发,在批判台上吵的面红耳赤。 秦小北和他的手下们并不动手,而是鼓励人们相互抽耳刮子,一个打一个。 而当人们开始彼此殴打,就会怀上仇恨。 开始只是抽耳刮子,渐渐的就会变成拳打脚踢,更有可能闹出人命来。 但哪怕死了人秦小北也没有责任,因为他没动过手。 十八九的年龄,秦小北他们看上去还是孩子,但不比成年人傻。 革命是被允许的,他们还掌握了杀人不犯法的诀窍,一般人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上次管秘书专程来找赵凌成要火箭炮,他没有给,就已经把秦小北惹生气了。 早则几天晚则几个月,秦小北必到军工基地。 他爸的军衔比祁嘉礼还高,战功更是比赵军还要牛逼,他母亲还在革委会工作。 在秦小北的认知里,江山就是他们家的,他想玩炮就得玩。 不给他玩就是反革命,就该被他斗。 陈棉棉并不喜欢搞事情,但眼看麻烦上门,她是被迫的,必须还击。 不过那秦小北的老爹再过几年就会倒台的,到时候他也会因为飞机失事而死。 陈棉棉犯不着跟个将死之人正面交锋,撵走算了。 …… 回到泉城,两台车直奔钢厂招待所。 妞妞因为不喜欢在外面上厕所,小脸都已经憋红了。 陈棉棉连忙抱孩子进公厕,她也憋了一路,得赶紧上个厕所。 她才进厕所,曾风笑呵呵的追来,说:“主任快点出来吧,咱们该聊正事啦。” 他对赶走秦小北一事特别热心,迫不及待要商量方案。 但好容易等陈棉棉和妞妞从厕所出来,他先递个饼干盒给妞妞:“送你的礼物。” 妞妞摆手:“谢谢叔叔,但我不想吃饼干。” 在基地时没饭就吃饼干,吃了太多,妞妞已经吃腻了,是真的不想吃。 曾风打开盒子给妞妞看:“赵望舒,你确定不要这个吗?” 妞妞哇的一声,因为盒子里不是饼干,是虫子。 是已经死了的虫子标本,有蟋蜶,蛐蛐,还有小蜗牛和蜢蚱。 妞妞可喜欢各种小昆虫了,可是她只要带回家,爸爸就会悄悄丢掉。 没想到曾叔叔居然给她攒了一盒的虫子,孩子双手接过,鞠躬:“谢谢叔叔。” 曾风说:“我可是你干爹,跟干爹客气啥呢?” 曾风认祁嘉礼当干爹是碰瓷,当妞妞的干爹也是倒贴的。 但妞妞喜欢他,声音甜甜的:“干爹。” 不过到了客房门口妞妞就止步了,看妈妈:“虫子,爸爸会丢掉哒。” 曾风虽然滑头,但对妞妞一直很不错,一个昆虫标本盒虽然不值钱,可也很有意义,陈棉棉接过盒子,对闺女说:“这个妈妈帮你收着,不会叫你爸爸丢掉的。” 这一盒虫子必须留着,以后给妞妞玩。 妞妞也有礼物送曾风,是她爸爸给她的大白兔奶糖:“干爹,给你,吃吃。” 曾风中午没吃饭,饿的饥肠辘辘,不想吃糖,想吃羊肉。 但相比吃肉,当然是把秦小北赶出西北更重要。 他追着问陈棉棉:“主任你没哄我吧,确定要对秦小北那王八蛋开刀吧?” 再说:“你可能不了解,秦小北他妈是全首都第一护短的女人,如果搞不好,惹了他又赶不走,咱俩的仕途全得完蛋,你心里有计划的吧,准备怎么搞?” 赵凌成进客房第一件事,哐哐哐的刷厕所蹲坑。 刷完出来,还得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铺好。 见曾风斜倚在他家的被褥上,他的眼神一下就不好了。 曾风也连忙闪开:“赵总工,您忙您的。” 坐了一天车,一口热水都没喝。 陈棉棉先不谈正事,给她和妞妞,赵凌成几个倒热水。 然后她才说:“秦小北人在东风基地吧,你拍个电报,把他喊到泉城来。” 又说:“你就说泉城有美酒,你要请他喝酒。” 她之前说要想搞定秦小北,唐天佑会是个关键,当时曾风没搞懂。 但此刻他恍然大悟,唐天佑搞到好多酒,而且不是勾兑的白洒,是老百姓用黄米酒和野果泡出来的果酒,那酒美味的不得了,大冬天的,加两块黄冰糖一熬,那味道绝了。 唐天佑是真正跳进粪坑沤肥才换来的酒,用来害秦小北吗? 要不把秦小北灌醉,再把车剪掉刹车线给他,让他驴日的出车祸死掉算了? 曾风暗猜陈棉棉应该是这么计划的,酒后车祸,杀秦小北。 他越想越是,打个响指说:“我这就拍电报,邀请秦小北来喝酒。” 陈棉棉又说:“再去找趟陈苟,把那小子给我喊来。” 曾风捏捏妞妞的脸颊:“闺女,乖乖的,干爹忙完就回来看你。” 他走了,陈棉棉要去搬嘎斯车上的酒。 那是唐天佑攒的,但现在当然归她所有了。 唐天佑还在车上坐着,外面冷,他整张脸已经冻成青紫色了。 但他木呆呆坐在车上,见陈棉棉一趟趟的抱着酒,却一脸的无动于衷。 总共13坛外加5皮囊的酒,陈棉棉全抱回了客房。 而因为妞妞的大棉袄脱了,她就没让出来。 但等她最后一趟出来搬酒,却见妞妞不知何时溜出来的,而且从后备箱爬进车里,已经坐到唐天佑的膝盖上了,孩子还用两只小手捧着唐天佑的脸,默默望着他。 她应该是怕唐天佑会冻死,在用手温暖他。 陈棉棉连忙解开大棉衣,把妞妞抱过来捂着:“你没穿棉衣,会冻感冒哒。” 妞妞指唐天佑:“可是叔叔他,他已经,冻僵啦。” 又说:“妈妈,带他回家吧。” 唐天佑用那么恶毒的语言咒骂留给他千万遗产的亡母。 要陈棉棉说,他这种驴日的,就活该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才叫报应。 迟来几个月的打脸也让他一蹶不振了。 怕他万一想不开寻短见,陈棉棉得让他振作起来。 但当然,她不会安慰他的,只会无情的挖苦和嘲讽他。 她说:“如果想冻死自己,最好把棉衣棉鞋都脱掉,会死的更快。” 唐天佑可算动了,吸鼻子,扭过头说:“陈小姐,其实我爸很爱那个女人的。” 说他爸爱林蕴,陈棉棉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讲笑话。 唐天佑又说:“而且他也不想给她毒品,但毒品能让她快乐,他只是希望她快乐。” 所以他冻了自己大半天,是在想理由为他爸开脱? 陈棉棉先不跟他犟,只问:“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们西北的小姑娘都带到湾岛去?” 唐天佑确实是那么想的,说:“这儿条件太恶劣,不适合女孩子。” 陈棉棉笑问:“她们去湾岛做什么呢,当军队慰安妇,染性病毒瘾,然后烂掉?” 再说:“就好比你对女孩们,你爸没亲手杀,但是是害死你母亲的元凶。” 她语气平静,可也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唐天佑又被刺痛了,瞬时间两只眼睛里浮起泪花。 他不是爱某个女孩,而是觉得西北的女孩太辛苦太可怜,就想把她们带去湾岛。 可她们去了能做什么呢,到军队当慰安妇或夜店当妓女吗? 那她们最终的下场可不就是染上毒瘾或性病? 就像林蕴也不愿意吸毒一样,又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当慰安妇或者妓女的呢? 他以为自己是在对那些女孩子好,但其实是害了她们。 他爸也是,以为对林蕴好,却害死了她。 唐天佑已经冻僵了,一瘸一拐下车,追进走廊,头抵上被陈棉棉抱着的妞妞。 妞妞觉得好玩,因为叔叔把头抵在她屁股上。 但陈棉棉当然觉得烦,说:“有病吧你,赶紧躲开。” 唐天佑不但不躲,还一路抵着头,哽咽说:“陈小姐,这个世界烂透了。” 他和他爸害死了他妈,他终于接受这个现实,也崩溃了。 跟着陈棉棉进客房,他跪到了地上:“我对不起她。” 现在才知自己有多对不起母亲,他个叉烧,哪怕哭也是鳄鱼的眼泪。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6节 对了,陈棉棉还约了一个人,魏摧云。 约的晚饭时间,魏摧云来了,但才到客房门口就问:“哪里来的羊?” 其实是唐天佑,披着羊皮袄,蹲在地上哭。 魏摧云仔细一看才认出来,问:“姓唐的,你爹当倒杵啦,你哭的那么伤心。” 妞妞正在安慰唐天佑,听到个新词就问妈妈:“倒杵,是什么?” 陈棉棉原来也爱骂脏话,但得提醒魏摧云:“魏科长,孩子面前不许说脏话。” 倒杵是比驴日的更恶毒的脏话,也是西北人用来骂爹的。 要说谁的爹是个倒杵,那是莫大的羞辱。 陈棉棉搬一把椅子给魏摧云坐,还得给他倒杯热茶。 然后才对唐天佑说:“唐中校,要哭出去哭,少在这儿烦人。” 魏摧云也说:“对,拱出去!” 唐天佑是个犟种,你要赶他走他可就不走了,起身,他躺到了床上。 妞妞可乖了,连忙去给叔叔盖被子。 唐天佑双手有锁链不方便举孩子,就用长腿一夹,把妞妞夹起来荡秋千。 陈棉棉想把孩子抱过来,但是妞妞很喜欢这种感觉。 孩子笑的咯咯的:“叔叔,真好玩。” 陈棉棉看孩子开心,也只好放任着,并跟魏摧云闲聊。 她先问:“魏科长,你的马是不是要归曾风啦?” 魏摧云闻言,搬凳子坐到陈棉棉身边,低声问:“不送行不行?” 唐天佑正儿八经地沤了四个月粪,而且乡下人对他和曾风俩都赞不绝口。 按照赌约,魏摧云得把他的马送给曾风。 但他当然不想送,情急,手搭陈棉棉的膝盖:“算我求你,就不送了吧?” 但恰好这时赵凌成打饭回来了,在门口止步,盯着他看。 赵总工那双眼睛要是温柔的时候,因为好看显得特深情,陈棉棉总喜欢亲一下。 但如果他生气了,眼眸里就会杀气腾腾,瞧着很渗人的。 魏摧云有点尴尬,于是挪凳子。 但他已经挪出去好远了,赵凌成依然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魏摧云只好搬着凳子到墙角。 赵凌成也才挪开目光,进了客房并问候:“魏科长,好久不见。” 魏摧云讪笑:“好久不见。” 赵凌成再回头,看躺在床上的唐天佑,又生气了。 唐天佑两腿夹着妞妞在荡秋千,但赵凌成上前,果断把孩子抱了回来。 空气里全是剑拔弩张的气息,陈棉棉站出来缓和矛盾,说:“大家都来吃饭吧。” 赵凌成打了三盆菜,但其实都一样,土豆炖白菜。 不过陈棉棉出门之前专门炸了一锅麻花,还烙了几个猪油锅盔。 她还带了一饭盒用葱花和蒜苗专门炒过的腌缸肉,凑在一起也算有荤有素。 因为有事要魏摧云办,她主动递馍:“尝尝我烙的馍,味道还不错。” 赵凌成不想跟唐天佑同桌吃饭,尤其是同吃一盆子菜。 他冷冷问:“我送你回民兵队?” 唐天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挑衅的目光看赵凌成:“不,我要吃饭。” 赵凌成回他个白眼,转身走了。 他给妞妞打了半缸菜汤,还带了个开花大馒头。 把馒头泡进菜汤里再拿个勺子,他带着妞妞到外面吃饭去了。 他是不会跟唐天佑同桌吃饭的,永远不会。 陈棉棉边吃边问魏摧云:“戈壁滩偶尔有野黄羊,你知道它们的窝在哪吗?” 魏摧云喜欢吃猪油锅盔,狼吞虎咽的,先说:“知道。” 但又说:“国营牧场给你们基地供的可是最好的大肥羊,你打黄羊干啥?” 陈棉棉说:“不是我,是有别人想猎黄羊。” 唐天佑插嘴说:“黄羊肉,是我吃到过最鲜美的羊肉。” 魏摧云瞪他,口水四溅:“黄羊都被吃绝种了你还吃,你怎么不去吃你爹?” …… 野黄羊的肉就像阉过的小羊羔,没有一丝膻味,而且还特别鲜美。 但□□人们没饭吃,正好野羊多,大家只好扛着土枪去猎羊,三年时间把黄羊几乎打光了,然后就有了狼灾,因为狼没得羊吃,就要进村子吃人。 陈棉棉当民兵的时候就打过狼,一只狼可以换五斤糜子。 也就三年时间,狼被民兵打回了无人区。 但不能把野生动物杀光,所以魏摧云并不想人们再猎黄羊。 他就又说:“那可是一个物种,正要吃绝了也不行吧,咱们不能再猎黄羊了。” 唐天佑之前并不知道黄羊那么珍贵,就没敢吭声。 正好魏摧云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酒,抓起一瓶:“现在还有人酿黄酒?” 陈棉棉冷看唐天佑:“粮食珍贵,酒大家也不是酿来喝,是留着治病用的。” 魏摧云也馋酒,吞口水说:“是啊,酒是粮食的精华,只有治病,人们才舍得喝。” 但他又问:“你们哪来这么多酒?” 他曾经逮着唐天佑的脸往马屁股上怼过,唐天佑不敢吭声。 陈棉棉看在眼里,笑着说:“有用。” 又说:“魏科长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坛子,拿去喝吧。” 如今市面上多数白酒都是勾兑的,特别难喝,粮食酒也就显得特别珍贵。 魏摧云把坛子紧紧抱在怀里,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锅盔。 唐天佑全程一声未吭,黄羊肉,黄米酒,他真没想到,它们会那么珍贵。 而且还是一帮处在饥饿中的农民给他的,他太惭愧了。 吃完了饭,继续商量正事。 因为唐天佑在不方便,陈棉棉就拉魏摧云进了厕所。 她搞的魏摧云有点紧张,因为赵凌成作为一个会造火箭炮,打飞机的专家,要想杀人不是以单个论,而是只要动动脑子,就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输赢的。 但他是个小气鬼,但凡他媳妇跟谁走的近一点,他就会明着耍脾气。 偏偏魏摧云心里有鬼,怕万一赵凌成嚷嚷出来,他要丢脸。 所以陈棉棉拉他进厕所,他不想进去。 可随着她低低说了句,他立刻粗着嗓门说:“秦小北,那驴日的,干死他!” 看唐天佑跑过来偷听,陈棉棉就把厕所门关上了。 然后又说:“魏科长,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咱能不能小声点?” 所谓革命小将,斗天斗地斗空气,而秦小北,传说中的大院子弟也是个狗杂碎。 他搞的东风基地乌烟瘴气的,魏摧云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要说收拾秦小北,魏摧云一万个乐意,他问:“你准备咋办?” …… 唐天佑偷听不到,就翘着二郎腿又躺回了床上了。 赵凌成也刚喂妞妞吃完饭,进门,命令的口吻:“去把饭盆洗了。” 唐天佑挑衅似的眼神:“我要不呢?” 妞妞被几个服务员抱去玩了,不在,赵凌成于刹那间掏枪:“那你就去死!” 唐天佑一开始并不怕,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敢杀他。 但赵凌成手枪调个儿,枪托已然砸上他的太阳穴,低吼:“去洗碗!” 雪白的衬衫外面是军用马夹,衬着他的腰线格外紧致。 他明明外表斯文,但下手狠辣,再举枪托就砸:“去,洗,碗!” 唐天佑不怕死也不怕疼,但他莫名的怕赵凌成。 犟了片刻,乖乖起身去洗饭缸子了。 赵凌成把枪装回腰间的枪套,看桌子上,地上满是馍馍渣和菜汤,就准备继续搞卫生。 但他才起身,魏摧云从厕所出来,大吼大叫:“我没有枪,我也不给!” 陈棉棉随后而出,指他鼻子:“我知道你有枪,肯定有。” 再说:“你上过战场,你不但藏着好多手枪,说不定还有机关枪。” 魏摧云转身就走:“想我缴枪,门都没有!” 他的脾气比唐天佑还要冲动,一言不合就尥蹶子,一般人没发跟他沟通。 所以赵凌成会尽可能的避免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7节 但陈棉棉跟赵凌成讲过自己赶走秦小北的计划,其中有一环就是枪。 而且不是易走火又瞄不准的土枪,是带倍镜的机关枪。 魏摧云当年带过兵,而他这种老将领,都有在缴枪时私自拿枪的习惯。 所以他家肯定有枪,有手枪,也有机关枪。 陈棉棉说要收拾秦小北,他举双手赞成,但要他的枪他可就翻脸了,不给。 他眼看出门,赵凌成关上了门,手指:“好好说话。” 陈棉棉则说:“如果你不肯拿出枪来,就现在,立刻把你的枣红马送给曾风。” 魏摧云是媳妇可以不娶,但马非养不可的爱马之人。 而且他吃软不吃硬,他耍赖了:“我的枪不给,马我更不给。” 见陈棉棉欲说话,再说:“我是驴日的,是白泡子,是倒杵爷,随便你怎么骂,就不给。” 他都这样说了,你再威胁他也没有效果的。 陈棉棉主动帮他拉开了门,伸手相请:“魏科长可是大英雄,我怎么会骂你呢?” 魏摧云也说:“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是狗熊,再见。” 陈棉棉学的是上回的管秘书:“我们遇到了困难,很可能以后就没机会再见面了,魏科长,你可要好好建设大西北,让咱们西北人民早日过上好日子呀。” 魏摧云没那么深的沉府,不懂陈棉棉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更不知道她是见他硬的不吃,要来软的。 门开了,可他并不走,回头问:“陈主任,你这是啥意思?” 陈棉棉看赵凌成:“他有可能被下放,劳改,我们也要离开泉城了。” 接着又说:“很可能异地下放,所以我们大概去东北或西南,咱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总之,你多保重吧,我们也很开心能认识你这么个朋友。” 赵凌成研发的火箭炮是魏摧云目前为止见过最精妙的。 正好是火车运送,他于是把玩过。 可如果赵凌成被异地下放,再也回不来,火箭炮技术还能继续革新吗? 魏摧云确实有很多枪,有他爸他哥的,还有他剿匪搞来的。 法律不允许私人藏枪,所以那些枪一旦暴露出去,就会被军队收走。 如果秦小北欺负的是他,他真能找头驴把那家伙日了。 但赵凌成不一样,他是个读书人,而且也不可能拿着导弹轰秦小北吧? 魏摧云不吃硬,但特别爱吃软的,他问:“要几把枪?” 陈棉棉习惯性的瞟了丈夫一眼,见他也盯着自己,收回目光说:“明天再定。” 魏摧云出门,脚步咚咚的离开了。 唐天佑洗好饭盆回来了,目光凶狠的像狼一样盯着赵凌成。 赵凌成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块抹布来,继续命令:“去,把桌子擦干净。” 唐天佑额头是破的,鬓角是肿的,忍辱擦桌子。 刚擦完,赵凌成丢来扫帚:“没看到地上脏的吗,把它给我扫干净。” 他一手始终摁着枪,兄弟斗法,唐天佑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当然,他也一直在观察,看赵凌成有什么弱点,他是必定要反杀的。 …… 曾风拍完电报,还专门到乡下去找了一趟陈苟,等回来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妞妞可喜欢住招待所了,因为一家三口都挤在一张床上。 她今天坐久了车,困的早,也早早上床,因为没书可看嘛,就在打盹儿。 如果曾风不进门,她就会早早睡着的。 因为另一个喜欢逗她的人,唐天佑被赵凌成强行锁到隔壁了。 可偏偏这时,曾风回来了。 赵凌成一开门他就硬挤进屋子,还故意问:“赵望舒,你睡了吗?” 妞妞一咕噜翻坐了起来:“唔,干爹。” 曾风越过瞪眼的赵凌成,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真乖啊,这么早就睡觉啦?” 赵凌成拿过一块白毛巾,示意曾风起身,垫到了他屁股下面。 再看表,说:“曾风同志,你该押着唐天佑回民兵了吧?” 曾风打哈哈:“马上就走。” 陈棉棉在厕所里洗漱,他厚着脸皮就是不肯走,直等她从厕所出来。 他迎了上去,笑问:“主任,谁来负责剪刹车线呢?” 赵凌成语带恼怒,问:“好端端的,你剪人家的刹车线干嘛?” 曾风挠头:“咱们不是要制造车祸?” 但后知后觉又说:“这大西北,剪了刹车也没用吧?” 关于秦小北,他所设想的是灌醉对方再把车给对方开,制造车祸。 但他忘了一件事,在西北戈壁,人开车是不需要踩刹车的。 夏天车还有可能落水,但冬天到处结冰,车都不可能掉进水里,那怎么办? 当然,陈棉棉的计划压根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秦小北她去东风基地捉瞎瞎的时候见过一回,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 人家老爹可是统帅级别的,他妈还特护短,如果搞车祸,他妈分分钟杀到西北来。 所以必须让那家伙犯罪,陈棉棉要做的也是诱惑秦小北犯罪。 就好比说,小将们是不被允许携带一些管制武器的,其中就有手枪和机枪。 但正规的枪都有编号,如果枪流传出去,丢枪和拿枪的人同罪。 同理,如果赵凌成把火箭炮给了秦小北,上面查下来,他们俩是同等刑责。 那也是为什么陈棉棉今天非要哄着,索要魏摧云的枪,因为她要用他的枪来陷害秦小北。 不过只是拿着枪耍一耍,打两发子弹,那个罪名并不严重。 所以陈棉棉要做的,是让秦小北和他的手下们不但拿了枪,开了枪,而且要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她要让那些大院子弟捅的篓子直接震惊首都的机关大院,吓坏他们的爹。 再让他们的爹把他们乖乖押回家去。 但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讲,她却问:“曾风,咱们军委的政治处有你的熟人吗?” 曾风说:“我干爷爷呀,他虽然退了,但原来是政治处一把手。” 政治处一直是申城派掌握,看来陈棉棉真问对人了。 她看一眼赵凌成,笑着说:“帮我个忙,在你和陈苟争第一小将的时候,我就支持你。” 河西只能有一个第一小将,曾风一直想当但没机会,但如果陈棉棉支持,第一小将就只会是他。 曾风竖大拇指:“说吧,什么忙,我一定帮?” 陈棉棉先看丈夫,赵凌成也是蓦的转身,去看乖乖坐在床上打盹的妞妞了。 妞妞看爸爸,笑指曾风:“干爹。” 赵凌成弯腰,轻轻吻了吻女儿柔软乌黑,奶香香的头发。 他总在见识妻子的机智,却也总被她惊到。 就在刚才,她巧舌如簧,就把魏摧云家里珍藏的枪给哄过来了。 此刻她只用一句没营养的‘选谁当老大’,就又哄的曾风愿意为她办事了。 而她其实是为了他,因为他之前和马骥去申城查案子,只得到了西北军区的允许,属于违法军纪,所以他现在再想去趟申城,审批就会特别难。 可他又必须去,他要找老云雀问个明白。 唐军座当时测血型,会不会是因为林蕴觉得,唐天佑是赵勇的孩子的原因? 唐军座的血型呢,云雀有留存吗,那个也可以做为佐证的。 他也可以找曾风帮忙,但是他给不了曾风利益,滑头如曾风,不会帮他的。 而如果是以金钱衡量,陈棉棉也付不起给曾风求情办事的钱。 因为他们俩口子生活太奢侈,还有赵军的退休金,经常还搞的钱不够花。 可是陈棉棉无中生有,变成一纸空头纸票来,曾风也愿意上钩。 因为曾强的自杀,曾风那位干爷爷对他很疼爱的,帮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他爽快答应:“行的主任,我明天就给我干爷爷拍电报。” 再朝妞妞挥手:“干爹走啦,拜拜。” 陈棉棉送他出门,赵凌成跟过来提醒:“记得把唐天佑带走。” 多开一间客房也行,但是唐天佑那种垃圾,赵凌成才不给他开客房呢。 别看赵凌成毛病很多,还总是气鼓鼓的,或者浑身带着淡淡的死感,但其实他是个心肠特别细腻,单纯,而且柔软的人。 妞妞困的躺了下来,想睡觉嘛,就望着天花板在吃小手手。 赵凌成就在门口揽过妻子,紧紧环着她,埋头在她颈间,哑声说:“棉棉,谢谢你。” 他向来喜欢叫她小陈,那也是他的戒备心,他总怕她是演技精湛的间谍。 他也永远防着她,没有往家里带过一张图纸或者武器模型。 他甚至几次差点找领导,让私下调查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8节 而他心里其实很沮丧的,因为他爸跟他妈分开好几年后,都能猜到他妈的心理动机。 他不行,他总是痴痴的望着妻子,却连她下一秒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总担心她会像母亲一样猝不及防的不告而别。 他还怕万一某一天,他像他爸一样,必须到另一个世界才能找到她。 她环着他,踮脚捧上他的脸庞,在打量他。 女儿此时已经睡着了,赵凌成也无法说出口,可他内心的空洞和恐惧,似乎只有抱着妻子时才能填满。 他也很喜欢她亲吻他的眉眼,他享受那一刻。 可是就在妞妞眼看睡着,赵凌成差点就要享受到妻子的亲吻时,砰砰砰,有人敲门。 陈棉棉立刻就松手了,赵凌成以为是曾风,压抑怒火:“我们睡了。” 但他才要拉妻子过来,门又砰砰砰的响了。 陈棉棉听到妞妞被惊醒,在唤妈妈,就去床那边了。 赵凌成头顶怒火窜的蹭蹭的,也正要回床上,但砰砰砰的,门又响了。 他猛的一把拉开,都想好了,也不要曾风帮他找关系了,他要逮着那家伙揍一顿。 但居然是唐天佑,裹个烂皮袄,光头,下巴也剃的光洁。 赵凌成一手摁腰间的枪,才要问这家伙是不是想挨打,唐天佑说话了。 他说:“赵上校是吧,请你转告陈小姐,我总为她的美貌和温柔而深深着迷,我还经常在梦里梦到她,我想我是……” 赵凌成懵了,因为他没想到这个小杂碎会说这种话,他想说什么,说他爱上他的妻子了? 赵凌成下意识去逮人,想要狠狠抽打唐天佑的脸。 但这一次他因为愤怒而反应慢了半拍,唐天佑也没锁脚镣,拔腿就跑。 边跑,他边兴奋的两眼放光。 是人都有弱点,唐天佑也不想总被赵凌成碾压。 刚才琢磨了半天,他成功找到赵凌成的弱点,没错,就是陈棉棉。 他亲爱的哥哥最担心的,是妻子被人夺走。 是因为林蕴的原因吧,她最终没有选择赵勇,那是赵凌成骨子里的自卑和痛点。 唐天佑记住了,以后也会针对他这个弱点,狠狠的打击他。 第83章 侮辱 招待所暖气很热, 赵凌成只穿着衬衫和马甲。 冲到院子里的刹那,零下30度的冷空气扑得他猛打摆子。 嘎斯车从他面前驶过,唐天佑哈口热气在玻璃上,手写:fuck you!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赵凌成牙齿咯咯作响, 他也特别后悔, 当初足足发了12枚导弹, 但凡稍微偏一点唐天佑都会成堆肉泥,也就没有后续的麻烦事了。 唐天佑比魏摧云更讲卫生,比曾风有血性, 他还很会撩女人。 他确实成功戳中了赵凌成的痛点, 气得他在冷风时足足站了半个小时。 …… 今年老右派们没被征调到钢厂干活,而是留守在农场。 第二天一早,陈棉棉提着两大包自己炸的麻花来看望他们, 但她的主要任务是看小麦, 因为她增加了30%的小麦种植面积, 需要知道它们长势如何。 河西的冬天只要不下雪, 天就是寡蓝色的。 雪一层盖着一层, 被阳光照的刺眼。 陈棉棉和俞老两个刨开雪, 于冻土中挖出一株小麦苗。 俞老摘掉手套把它放进怀里捂一捂,再仔细剥掉灰土, 掏卡尺来量。 陈棉棉捧着笔记本,用笔来记:“就这株来看, 根茎比去年同期采的大足足1cm。” 俞老将麦苗高高举起:“肥料的威力, 麦根明显比去年的更粗大。” 根茎粗大,麦子颗粒就胖,出的面粉当然也会更多。 陈棉棉由衷笑了:“只要全河西的麦子都长这样, 69年咱们就全面放弃箭舌豌豆,而且我觉得咱们该开放养殖业,饲料玉米拿来喂猪,肯定能养得很肥。” 俞老比她更懂上层的政治,解释说:“为解决饥饿,咱们制定了集中种植和计划经济,搞几年有经验了就该继续变革,但上面有人享受到好处,就不想再改革了。” 又说:“祁嘉礼在督促落实自留地政策,但好像又有人在搞他。” 农民应该有一块自留地用来种菜,也应该养鸡养鸭。 但那个政策却一直执行不下去。 祁嘉礼为了农民的自留地而在奔走,但居然还有人搞他? 赵凌成也在,在一旁看热闹,此时插嘴了:“谁又在搞他,怎么搞的?” 俞老说:“据说兵团有人往军委写匿名信,揭发他。” 东风基地就是有人写匿名信召来的革命,但是兵团农场居然也有人写? 这不合常理,因为正常人都很烦红小将,也不会招惹他们。 赵凌成直觉从东风基地和北疆寄匿名信的是同一个,他还怀疑是不是老云雀。 因为李怀才是死在北疆,祁嘉礼手中的,老云雀可能报复他。 但老云雀只是个老年妇女,人又不在西北,她是怎么寄的匿名举报信? 这时远处有人在喊:“姐,棉棉姐!” 陈棉棉踏雪出麦田,迎上来人,问:“陈苟同志,总共来了几员小将,有女的吗?” 陈苟说:“五男二女,我们已经用开水把俩女的烫进医院了。” 总共来了七个首都小将,陈棉棉事先没讲过,但是陈苟就懂得,整男的可以,整女的不行,她们身体素质太差,万一死在戈壁滩就麻烦了。 所以早晨一见面,他耍个小手段,就把俩女小将弄到住院了。 他比曾风聪明了太多,只可惜文化不高。 怕他要烫坏人家女孩子,陈棉棉忙又问:“烫的不严重吧?” 陈苟说:“烫的脚,她们穿的鞋子也厚,只是烫红,都没有起泡。” 陈棉棉讲了个地址,看他要跑,又抓他的胳膊,说:“去了魏科长家只能拿枪,不要乱翻别的东西,要不然惹得魏科长发了飙,我也保不了你们。” 陈苟带着小兵们敬礼:“姐,泉城可没人敢惹魏摧云。” 陈棉棉笑着说:“去吧。” 妞妞没跟着爸爸妈妈,因为有人正在帮她堆小雪人儿呢。 当然不是基地孩子们堆的那种普通雪人,老右派中有个雕塑家,等比例雕了一个她,还在旁边雕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妞妞,母女俩都栩栩如生的。 妞妞可太喜欢了,一会儿就要亲亲一下雪雕版的妈妈。 陈棉棉没想到农场会有雕塑家,都给惊艳到了。 如果不是放到车上会融化,她高低得把俩尊雪人搬回家去。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专门给她做雕塑。 可惜她的相机没有胶卷了,想要照张相留恋都不能。 她专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位老雕塑家居然是中央美院的教授。 对了,他正好是触怒了秦小北他妈才被下放的。 老头们现在也闲着,又正好其中有个歌唱家,还有几个带乐器的,等到雕塑家搞完了雕塑,就要给妞妞办一场小型演唱会,知识分子们嘛,都爱搞点文艺。 而如今的艺术不敢给大人看,也就只能是表演给懵懂未知的小孩儿们。 陈棉棉今年看不到《罗马假日》了,也想听点歌。 但她的经验,年轻人本就无法无天,再喝点酒只会更猖狂。 不知道秦小北上钩了没,她也得赶紧回泉城,就婉言谢绝了老头们的好意。 今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国营商店把商品摆满整条街,在搞年货会。 但早晨陈棉棉走的时候街上还满是人,可等再回来,整条街就冷冷清清的了。 她直觉不对,问售货员:“同志,今天咋这么冷清?” 售货员磕着瓜子说:“不是说大广场有喷气机嘛,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呀。” 事实证明哪怕陈棉棉也把首都来的小将们想的太温情了点。 她不想跟秦小北打照面,就躲出去了,也以为有酒喝曾风就能哄好他们。 而且既喝了曾风的酒,他们好歹给曾风点面子,不会整他吧。 但其实秦小北虽外表斯文,可他的残忍程度,超出陈棉棉所想的一千倍,一万倍。 赵凌成一脚油门直奔钢厂,半路就见有两台摩托车在街上慢跑。 车后面还栓着两个人,有喇叭声在讲:下午四点人民广场,批判大会准时开始。 那俩摩托车就是小将的,他们正用绳子拉着右派在游街。 赵凌成踩刹车:“武老,他怎么被拉来了?” 妞妞一看窗外也撇嘴了,说:“妈妈,老爷爷没鞋子,脚,流血啦。” 秦小北来时带了俩东风基地的老专家,而那位武老,他甚至会因研发卫星而上历史课本的,但当然,课本里虽然提了他的右派经历,但没讲过他遭受武斗的事。 可是大冬寒天的,武老甚至鞋子都没有,被车拉着游街示众。 那种手段,哪怕河西最狠的邓双全都没有。 而小将们骑摩托拉右派游街,市民就全被吸引到大广场去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39节 当然,批判大会,围观的群众越多越好。 妞妞看着窗外,又问妈妈:“我可以把鞋子送给爷爷吗?” 这孩子从小有太多的爷爷疼,特别喜欢老人家,也看不得老人家受苦。 陈棉棉哄说:“咱们先去别的地方,一会儿妈妈就给老爷爷送鞋子。” 妞妞乖乖答应:“嗯。” 赵凌成开车继续前行,到了大广场,见陈棉棉要下车,忙喊:“棉棉。” 回头再说:“人总有做不到的事,见好就收。” 秦小北老妈就是革委会的整人派,也是陈棉棉的直属上级。 她如果搞不定秦小北,必须见好就收,因为她革委会主任的工作不能丢。 一旦她丢了工作,西北就会来更多的小将,基地也会遭殃的。 赵凌成是个自私的人,麻烦面前当然是选择自保。 陈棉棉关车门:“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她真的搞不定,为了妞妞的幸福她也会缩进龟壳里,只保自己的。 但尽她所能吧,能多保护一个人,她就会去尝试的。 这会儿广场上已经挤的人山人海了,甚至还有兜售瓜子和糖果的。 大家齐齐看着批判台,在等武斗开场。 陈棉棉远远就听到一口京腔,有人在说:“哥们儿,组织特别看中你,也想要培养你,组织把两个万恶的苏修交给你,群众也想看喷气机,我就问你要不要干?” 是个首都来的小将,再一声大吼:“同志们,要不要看武斗?” 泉城好几年没有过武斗了,群众当然说:“要!” 台上除了一个小将外还有一个本地人,就是民兵队队长林衍。 而喷气机是种酷刑,搞不好要死人的。 秦小北他们自己不敢干,于是拉了林衍来借刀杀人。 林衍如果不给右派上刑,被鼓舞起来的群众就会生气,秦小北也正好有理由重新把他打为右派,而且借助林衍,他就可以顺着线名正言顺地查赵凌成。 但如果林衍斗人,并且失手杀掉了卫星专家了,怎么办? 林衍当然不想干,他一生气,跟赵凌成一样脸色会发白,此刻他的脸白的慎人。 陈棉棉只看了一眼舞台就回头了,于人群中搜寻曾风。 她还觉得奇怪的,怎么只有一个红小将在台上,秦小北呢,曾风人呢? 找了一圈她终于找到了,但一看她就火大了。 因为有个小将骑在曾风的脖子上,在狂搧他的脸。 他总算甩开了对方,立刻有另一个小将趁他弯腰时一个跳跃又骑了上去。 然后还猛拍他的屁股,喊:“驾,驾,曾小将,跑起来啊。” 所以这帮首都小将是拉着曾风当马骑呢? 陈棉棉摁下怒火继续观察。 找到秦小北了,他正在不远处乐呵呵的看着。 他穿件军绿色,长款的特种棉衣,特种大翻毛皮鞋。 戴的是内里加羔毛的羊皮手套,那也是赵凌成他们的特供品。 特权阶层也分高底,秦小北那套装备,曾风都搞不到的。 曾风终于甩开骑自己的小将,但另有一个拿棍子捅他屁股:“听说你被羊日过?” 又问:“老实说,被羊日爽不爽呀?” 另一个说:“羊日的,你勾的老子们心痒痒,凭啥你不带我们去打羊?” 曾风讪笑着逃跑:“你们别这样,我有工作要干呢。” 但跑着跑着却被陈棉棉拦住,她问:“曾风同志,我让你查的枪呢,拿到了吗?” 曾风愣神的瞬间一个红小将跃起骑上他:“对啊,枪呢?” 另一个用棍子捣他屁股:“你被羊日过,肯定最了解羊,跟我们一起猎羊去。” 陈棉棉忙故意问:“什么枪,该不会是我缴来的枪吧?” 一个小将转身看她:“哟,姐,你这双眼睛很漂亮呀,摘了口罩我看看脸呗。” 陈棉棉在躲这个,但另一个小将从身后探手,摘走了她的帽子和口罩。 她下意识抢东西:“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乱抢人东西干嘛?” 夺了她帽子的小将转身跑了,另一个小将拦住了她:“姐,你是不是玩不起呀?” 又过来一个,给曾风扣了顶帽子说:“开玩笑嘛,你们生什么气呀。” 扣了帽子他再问曾风:“你到底去不去?” 帽子里面有水往下流,在曾风脸颊上结成了冰 陈棉棉也是闻到一股骚腥味才反应过来,那帽子里装的是尿。 所以这帮首都小将居然在曾风的帽子里撒尿,然后再把尿扣到他头上? 而他们的老大秦小北,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这就是所谓的机关大院子弟吗,这确定不是一帮流氓? 曾风讪笑着看陈棉棉:“主任,你跟他们说说,我真的有工作要干呢。” 一个小将又窜过来,却是问:“陈棉棉,你居然就是河西那位有名的陈主任?” 又说:“你在首都可出名了,革委会的人到处夸你呢。” 陈棉棉伸手,好声好气说:“请把我的帽子和口罩还给我,立刻。” 小将一根手手指转她的帽子,说:“咱们都是革委会的人,玩玩嘛,你那么认真干嘛。你爱人是叫赵凌成吧,火箭炮都不借,可真小气……哎哟,帽子掉尿里头啦,还是说你的帽子就喜欢我们的尿呀?” 陈棉棉的帽子被他摇飞,掉进了地上的尿里。 小将还在赖笑,陈棉棉也没有打人,但是呸的吐了他一脸口水:“驴日的。” 小将被激怒了,扬起巴掌:“姐,你他妈找抽吧。” 陈棉棉双手抱臂,大声反问:“不是玩儿嘛,你们怎么玩不起呀?” 他把她的帽子丢尿里头算玩,她吐他口水难道不也算? 这小将拳头捏的咯咯响,笑着说:“我以为你丈夫横,没想到你更横。” 他再拍自己的脸:“既然你喜欢玩,那咱们玩打巴掌的游戏吧,来,你先打我。” 又说:“放心,我们可是男子汉,不打女人,但是,呸!” 他也往陈棉棉的帽子上吐了一口痰,再说:“来啊,打呀,打我的脸呀。” 另一个小将扯起曾风的脑袋:“你,帮这姐玩游戏。” 他们倒不打女同志,也不打□□们,但是喜欢像玩狗一样的玩弄人。 而且只许他们欺负别人,你但凡还击一下,他们就要翻脸。 曾风要替陈棉棉挨巴掌了,怎么办,他愿意挨吗? 他当然不愿意,抬起头说:“行了行了,我陪你们一起去打猎吧。” 他才说完,不远处的秦小北走上前,啪啪鼓掌:“曾风同志不愧申城第一小将。” 另外三个小将立刻站到秦小北身后,也啪啪鼓掌。 陈棉棉朝曾风竖了个大拇指,夸他勇敢。 但是曾风轻轻呸了一口,却露出个苦涩,但又阴险的笑来。 …… 事情是这样。 陈棉棉用来勾引秦小北的诱饵就是黄羊。 她计划让他们去戈壁滩猎黄羊,同时她还会让魏摧云帮她引一群狼来。 这帮小将不是喜欢打猎嘛,搞一群狼,让他们猎个够。 但他们也很滑头的,单独不敢去,就要求曾风给他们提供枪,还要带路。 曾风当然不愿意,因为如果他也在其中,这帮大院子弟的父母就会想办法帮孩子们说情搞关系,而曾风老爹死了,没有人罩着,最后整件事就会由他来背黑锅。 而且这帮人就不说尊重,一直是在用流氓手段侮辱曾风。 那如果在戈壁滩上碰到狼呢,他们肯定会踢曾风下车,丢他去喂狼吧。 所以曾风哪怕被当成马骑,被用棍子捅屁股,可一直都咬着牙不肯一起去。 他只负责诱惑,但不想背黑锅嘛。 此刻他终于愿意松口,其实也是陈棉棉故意逼近的。 她故意挑衅小将们,让事态升级,曾风再不去,就得挨顿狠打了。 而且他跟着去其实也是安全的,因为陈棉棉也怕狼吃掉这帮小将,会全程跟踪的。 她还带土枪,如果小将们甩掉曾风,她也会在关键时刻救他的。 说回现场,秦小北鼓了会儿掌,扬手示意手下们安静,再一个眼神看手下。 立刻就有小将揪曾风的耳朵:“你不是说你有枪吗,赶明天一早把枪给我们送来。” 曾风却是笑着说:“秦小将,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戈壁滩猎羊吧。” 秦小北并不发言,他一个手下说:“大晚上的,碰到狼怎么办?” 曾风摆手说:“前几年猎狼运动,狼早就被打光啦。”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0节 陈棉棉觉得不对,提醒他:“曾风同志,晚上说不定就会有狼呢?” 曾风却对秦小北说:“我们这陈主任枪法特别好,而且这不快过年了嘛,我知道的黄羊窝就是她发现的,她准备猎几头大肥羊好过年,就不想咱们抢她的羊。” 再说:“秦小将你有所不知,黄羊那东西白天跑的特别快,如果不是练过枪法的人根本打不中它们,但它们到了夜里因为视力不好,就只会缩在窝里头,咱们如果白天去打,放一枪它们全跑了,可要晚上去,你懂吧,围着窝子扫射就行。” 他这是在胡扯,但几个小将心动了,齐声问:“咱们半夜去抄黄羊的老窝?” 而其实秦小北在东风基地时,就曾白天猎过黄羊。 但他们七个人拿着土枪追羊,最后一只都没打中不说,还撞废了一台摩托。 而且秦小北特别想要黄羊,因为马上过年,他该回家见父母了。 而他妈就曾提过,说西北的黄羊特别好吃,他就想多猎几头来送亲戚朋友。 尤其是外号’慈禧’的那位知道他在西北,送只羊会更有排面。 他并没有说话,但在微微点头。 可对于陈棉棉来说,事情正在变的失控。 因为曾风又说:“停了批判大会吧,咱们现在就上戈壁,我去国营商店搞点羊肉给你们烤肉串,咱们再搞个篝火晚会,你们想想,咱们喝完酒吃完肉,然后……” 秦小北笑了:“酒饱饭足,剿黄羊!” 曾风鼓掌:“秦小将英明。” 陈棉棉声厉,再提醒曾风:“晚上绝对不可以。” 魏摧云明天才要出发引狼,而且万一在戈壁滩碰到狼了呢。 一头独狼也有可能偷袭人,并且吃掉人的。 而陈棉棉计划的事要在白天进行,她也不想有人被狼吃掉。 但她的提醒无用,这帮首都来的小将也太天真,有一个丢来她的帽子,说:“姐,我知道你们这些乡下人穷,没见过肉,是饿死鬼,但我们枪法好,胆子大。” 另一个说:“我们可是革命的接班人,我们就要在戈壁滩上过夜。” 曾风煽风点火:“首都小将,胆比日月!” 陈棉棉明白他的心思,他被欺负的狠了,誓要搞伤或者搞死一个小将。 偏偏这帮小将听他的,陈棉棉越劝,还越适得其反。 三个小将看秦小北,怂勇他:“老大,咱们要不现在就出发吧?” 秦小北被成功忽悠上了,拔腿就走。 另有俩小将揪着曾风的耳朵,把他押上摩托车,押走了。 陈棉棉还想追的,但一个小将往他的帽子里吐了口口水,还一脚把帽子踢飞。 他正是之前她吐了口水的那个,自我介绍:“小爷我大名钱胜昔,姐你记好了,你吐口水的人,我,钱胜昔,首都第二小将,咱们呀,后会有期。” 骑上摩托车,他也扬长而去。 而陈棉棉之前见的河西小将们虽然会骂人会打人,但不会侮辱人。 曾风算是最讲理的,也就喜欢用皮带抽抽人。 秦小北他们确实没有打人,可让她感受到的,是来自特权阶层的傲慢和无礼。 且不说曾风想故意搞死他们,陈棉棉也一样,想搞死那帮家伙。 赵凌成一直在不远处,这时捡起了陈棉棉的帽子。 她还没开口他就说:“车上有电报机,我通知魏摧云立刻出发?” 再说:“地点是我选的,在两个基地之前,警卫们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位,原则上不会死人的,一帮垃圾而已,让狼咬他们几口也没关系吧?” 陈棉棉也可算下定决心了:“就今晚吧,让狼咬他们几口。” 曾风要带秦小北他们去的地方是赵凌成选的。 一片沙漠胡杨林,而如果现在魏摧云出发去找狼,今晚狼就能到位。 届时他假装偶遇再发颗信号弹,两个基地的人就会集体出动,去救那帮小将的。 可那也意味着,两座基地会同时拉响红色警报? 而当两个基地同时拉响警报时,军委所有领导今天晚上就没有觉睡了。 他们会以为是对岸或者苏联派了轰炸机来,战争要打响了。 但结果是帮小屁孩闹事,那到了明天怎么向上交待,报纸又该怎么报道? 而要陈棉棉说,那帮小狗日的,就该狼咬几口才能长记性。 和赵凌成一起去找吉普车,陈棉棉又问:“妞妞呢,你把她送到哪儿去了?” 赵凌成说:“我交给邱梅书记了,她会帮忙照顾。” 陈棉棉上车,拉过后备箱的土枪来检查,就用这把枪,今晚她得猎狼。 吉普车上有车载无线电,是可以发电报的。 赵凌成一边给魏摧云拍电报,让他提前开始任务,一边开车赶往民兵队。 因为如果是夜间行动,曾风又在其中,陈棉棉一个人不够用,还得带上林衍。 林衍是真正的神枪手,有他还有陈棉棉,就能保曾风不被狼咬。. 不过他们还没到民兵队,走到半路就碰上林衍了。 秦小北他们为了去猎羊,批判会提前结束了。 武老和另一位老专家也被放了,林衍正要带他们回民兵队。 其实林衍才是真拥有大爱的人,因为他给俩位老专家都买了新的棉鞋。 俩老专家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受那么大的欺负嘛,边走边哭。 赵凌成刹停了车,下车跟舅舅交涉。 他只大概讲了一下林衍就说:“等我半个小时,我去拿把好枪。” 要猎狼,土枪的威力就不太够。 但是林衍也悄悄收藏着机枪的,他得回去拿机枪。 对了,这儿地就是国营饭店。 就这会儿,秦小北和他的小将们骑着摩托车,杀到国营饭店了。 陈苟的作用是找枪和转交枪,现在也已经完成了。 曾风带着秦小北他们找到陈苟,并没收了五把带倍镜的机枪。 而在拿到枪后,他们立刻赶赴国营饭店,要了些肉,到准备到戈壁滩烧烤。 但他们还想征调一个厨师,去帮他们烤肉的。 不过曾风一再保证,说自己烤的肉天下第一美味,不需要厨师,他们才作罢。 红小将也怕冷,所以他们又跑到钢厂要了两大袋的木炭。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老西北人到了夜里,也是绝不进戈壁滩的。 因为戈壁滩上羊不多,但狼是真不少。 不过既然他们那么狂妄,那就去呗,陈棉棉只救曾风,可不会救他们。 她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狼撕咬而无动于衷的。 但计划不如变化,陈棉棉看了眼车窗外,不由的又皱起了眉头。 因为有个女孩子一瘸一拐的跑向国营饭,大喊:“钱胜昔!” 接着她就坐上了一台摩托车:“敢扔下我独自行动,你们想得美。” 赵凌成一看也皱眉头了:“这怎么还有女孩子?” 这女孩陈苟专门用开水烫了她的脚,给送到医院里了,可是她居然又跑回来了? 因为从小长在大院里,她大概连狼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她正在大声问同伴们:“天都快黑了,你们大包小包的,准备去干嘛呀?” 叫钱胜昔的那个说:“我们要去抓狼,你个女孩子,还是算了吧?” 女孩搧了他一巴掌:“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你不知道吗,我必须去。” 她以为这帮男孩真能猎到狼,还朝群众挥手:“我们要去抓狼啦,再见!” 赵凌成把车停在路边,这帮小将总共骑了五台摩托车。 摩托车从吉普车旁经过,曾风坐在一个小将身后,无声对陈棉棉说:杀了他们。 摩托车经过,曾风又回头,张大嘴巴:杀了,他们! 他今天是被陈棉棉逼着要去当带路党,本身并不情愿。 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了,曾风又不是啥好人,就想把这帮大院子弟一块儿弄死算了。 因为他们傲慢,盛气凌人,自尊心强,总喜欢把普通人踩到脚下蹂躏,可是他们自己非但意识不到,而且还觉得他们本身特别善良。 曾风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现在这帮人只让他觉得恶心。 如果他能当大官,他会身体力行去消除特权。 但如果因为今天的事,他的仕途就此为止,那他就要杀了这五个狗日的。 同一时间,魏摧云腰上绑着一只小绵羊,大步进了客运站的马棚,牵他的枣红马。 这马不但身形高大,而且膘肥体壮,天天擦洗嘛,毛色泛着亮光。 拉出马棚,翻身上马,魏摧云亲了一口马耳朵:“红红,今天你得带我找狼去。” 再一甩缰绳,一声粗喝:“驾!” 枣红马可是纯种的汗血宝马,但有一个特别土气的名字,红红。 随着主人一声令下,它前蹄扬天一声嘶吼,纵身奔腾,跃上了茫茫雪原。 而在整桩任务中,魏摧云是最吃亏,损失也最大的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1节 因为那些枪从现在开始就不再属于他了,而且他是要骑着马去引诱狼。 而如果是匹普通的马,跑起来跟狼速度不相上下,他都有可能被狼吃掉的。 不过他这匹枣红马,目前为止还没有狼能跑赢它。 也是因为有它,魏摧云才有底气,敢专门引诱一群狼来。 茫茫雪原上,风刮的跟刀子似的,四野空无一物,但作为一个老猎手,魏摧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狼嚎声,策马迎着狼而去,并找准风的方向,一刀扎向了绵羊。 绵羊咩咩的叫着,血从身上蜿蜒而下,流到了雪地上。 羊血的气味也顺风飘散到饿狼游荡的地方。 雪天几乎没有猎物,饥饿的独狼闻到鲜美的血腥味,立刻扬天一声长啸,朝着魏摧云的方向奔驰而来,不过一匹狼可不够,所以魏摧云继续催马向前。 等再听到狼声,他继续扎羊放血。 冬天天黑的早,下午六点太阳就已经要落山了。 四合的暮色中,魏摧云策马嗒嗒,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眼看差不多了,他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红红,驾!” 枣红马四蹄迈开,快的仿如一道闪电。 而在它的后方,一个个黑点迅速移动着,那就是狼,饥饿的狼。 而就在他带着狼前往目的地时,赵凌成开着吉普车,也正在赶往现场。 那个地方是他专门找的,准确来说不是戈壁滩,而是沙草甸。 之所以选那个地方,是因为那地方是沙土,也几乎没有积雪,全是沙子。 赵凌成开车会留下轮胎印,万一被人捉到把柄了又是麻烦。 但沙草甸的沙子是会移动的,冬天风又刮的猛烈,那么等到今晚半夜,风刮起来,轮胎印就会被扫荡的干干净净,他也就不需要专门清理轮胎痕迹了。 车上总共四个人,因为林衍把唐天佑也带来了。 当然,为了防止他拿枪伤人,林衍把他的手拷到了高处。 此刻陈棉棉在收拾她的土枪,检查砂弹和火药,拿砂纸打磨枪栓和砂弹。 林衍拿了两杆机枪,它得用润化油来保养,他也正在保养枪。 唐天佑对于林衍把自己捆起来特别不满。 对于赵凌成就不必说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掏对方的心窝子。 而因为没人讲过,他也不知道林衍把他带出来,到底是来干嘛的,就一直用脚碰陈棉棉,而且还一声声的喊:“陈小姐,温柔美丽,可爱迷人的陈小姐?” 陈棉棉专注收拾枪,不理他。 唐天佑默了半晌,眼看进了沙漠,又问林衍:“叛将,你到底带我来干嘛?” 林衍看赵凌成:“你跟他解释一下吧,而且阿佑枪法应该不错的。” 他们要做的,是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就会完蛋的事。 林衍不敢带西北那帮虽然老实巴交,但也傻呼呼的民兵们。 相比之下,唐天佑是他亲亲的小外甥,又还有能力,不必告诉他真相,只在狼多,大家搞不定的情况下给他枪,让他帮忙杀几头狼,他会是个得力的助手。 林衍希望赵凌成作为哥哥,能主动友爱弟弟,好好跟他讲一讲嘛。 但是就在昨晚,唐天佑还故意拿陈棉棉开玩笑,激怒赵凌成。 且不说还不清楚是不是亲弟弟,就算是亲的,赵凌成也一样想打死他。 他当然就懒得说,也不想要唐天佑帮忙。 林衍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也只说:“舅舅,你应该信任我的枪法,而不是别人。” 唐天佑已经发现了,自己越是赖着他,赵凌成就会越生气。 所以他笑着说:“那可不一定喔,哥哥,弟弟我的枪法一定比你棒喔。” 赵凌成气的翻白眼,甚至懒得骂唐天佑,就不吭声。 陈棉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土枪,一横,就说:“我们这趟是准备去猎狼的,既然你说你枪法好,你用机枪我用土枪,咱们比赛来猎狼,再打个赌,你要不要?” 唐天佑当然愿意,他点头:“好哇,但是赌注呢,是什么?” 他听曾风提过,说陈棉棉不但人美而且手厉害,是个打土枪的神枪手。 可他毕竟是男人,还是军人,怎么可能比不过她? 这个赌唐天佑打了,但需要知道赌注是什么。 陈棉棉说:“如果我打的狼比你多,我赢了,你需要向上打一份申请,一份前往申城的申请,并向军方注明,你去申城,关系着你是否愿意公开出镜,指责国党,注意,不是你爸,是国党,我需要你打那么一份申请。” 唐天佑本来嬉皮笑脸的,但闻言立刻严肃,摇头:“我不会背叛我的组织的。” 陈棉棉手拍上他的大腿,柔声说:“就当是去旅游一趟,等回来你再反悔也行啊,打吧。” 申城,那其实是唐天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他很是思念。 他点了点头,这回真的不是想气赵凌成,而是由衷的:“陈小姐,你是位魅力超群的女性。” 陈棉棉再拍他的大腿:“一会儿可能碰到狼,不要输给我。” …… 要去申城的是赵凌成,他也只想拷问云雀,得到真相。 但作为一个政治高手,陈棉棉正在让整件事情的速度加快。 并且,她应该也跟赵凌成有同一种预感,唐天佑就是他们赵家的孩子。 所以她不但帮他加快了审批速度,而且还在润物细无声的,融合他和唐天佑之间的裂痕。 就在今晚,狠狠给秦小北一个教训,赵凌成就会出发,前往申城。 关于老云雀的谜团,也就可以解开了。 这会儿是夜里八点钟,赵凌成突然停车,打开窗户,于呼呼的北风声中,就听到隐隐的狼嚎声。 是魏摧云吧,他可真够快的,已经把狼引来了。 第84章 狼灾 大西北各色地貌中, 胡杨林美的独树一帜。 平坦的沙草甸,结着厚冰的水源,和水边造型各异的胡杨。 到了冬日胡杨只剩枯枝,但是苍劲而又温柔。 它们还有效减缓了风速, 让这整片沙草甸显得格外宁静, 像个世外桃源。 秦小北都不由感叹:“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曾风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堆, 还在酒坛子里加了冰糖, 放到火边慢慢煨烤。 因为喜欢吃烤肉,他现在烤羊肉的技术不输大厨。 来的路上砍的红柳枝串上肉块,竖插在炭火旁, 翻几下它就滋滋冒油了。 洒上盐巴, 曾风先给那女孩品尝,笑问:“味道怎么样?” 女孩一口气撸掉所有肉块,眉飞色舞:“东风基地的羊肉都不如你这个香。” 曾风问说:“听说你们在那边抓到好多苏修?” 女孩说:“基本已经全部拿下, 还剩个叫赵慧的女人, 我们准备七日攻坚她。” 曾风从女孩神彩飞扬的脸上看到自己曾经的荒唐。 因为就在去年这个时间, 赵慧驾驶着结满冰壳的战斗机上天, 九死一生。 但为把她打成苏修, 这帮小杂种在搞七日攻坚? 他们可真该死啊! 秦小北他们此刻正沉浸式试着剿获来的枪和子弹。 那枪叫勃朗宁, 是自动步枪。 那应该是马芳和他儿子们的枪,放到现在都算好枪。 曾风温好了酒, 捧一坛子给秦小北:“这酒得温过才好喝,快尝尝吧。” 十几度的黄酒喝不醉人, 而且温过之后别有风味。 秦小北抿了一口, 笑着说:“曾小将在西北还是很有收获的。” 曾风再递大肉串和蒜瓣,说:“喝酒吃肉还得加上蒜,给当神仙都不换。” 西北风呼呼的, 但是篝火通明肉香四溢,这感觉可真好。 不但秦小北,别的小将也纷纷大呼:“爽啊!” 叫钱胜昔的那个还说:“你要一直表现好,首都革委会会考虑吸收你的。” 以曾风拍马屁的功力,是能哄好秦小北,当个小跟班的。 但望着篝火,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赵军和祁嘉礼都在身体力行的问题:以身作则,消除特权。 而其实他在申城时,纵容手下们欺负别人,就跟现在的秦小北他们是一样的。 他曾经提着皮鞭对申城市长说:“你必须是反革命,因为我要你是!” 申城市长当时已经癌症晚期了,吐着血说:“好,我是。” 曾风信奉一句话,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窝囊儿软蛋。 但是赵军明明可以,可是却没有给过唯一的孙子赵凌成任何的特权。 所以妞妞都快三岁了,他也仅仅只见过一次面。 他是不能调军用飞机把孩子接到首都去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2节 不,他只是为了不搞特权。 祁嘉礼唯一用过的特权是给妞妞的蛋糕,但是他自己掏的钱。 曾风原来总笑他们傻,有特权不用是王八蛋。 直到现在,他被比他更有特权的人们踩到地上,狠狠羞辱,狠狠摩擦。 那女孩名叫黎焰,突然皱鼻子:“哪来的尿骚味,好臭啊。” 钱胜昔看曾风:“你怎么臭成这样,尿裤子啦?” 黎焰了解朋友们的套路,劝说:“曾同志人挺不错的,你们别欺负的太狠了。” 她猜到了,曾风之所以一股骚臭,是因为她的朋友们用尿浇过他。 钱胜昔理直气壮:“朋友间玩玩而已嘛,那有什么?” 黎焰瞪眼,说:“别忘了,你们拉人当马骑,可把人的腰椎骑断,弄瘫痪过人的。” 曾风的腰椎现在就痛的不行,双腿绵软无力。 钱胜昔没心没肺的咧嘴:“曾风不一样,二百斤的公羊骑他都没事,何况我们?” 小将们齐声哈哈大笑,还有人问:“说说嘛,你被羊日啥感觉?” 曾风伸手相请:“快吃肉,吃完了好打猎。” 他一直都很喜欢特权,也迷恋特权。 他曾经也不理解,作为大地主的祁嘉礼为什么要反特权。 但现在他懂了,特权就是人吃人,而真正的革命就该是身体力行,消除它。 他也很难过,因为他终于懂得怎么当干部了,但好像也没机会了。 随着砰一声,秦小北往火堆里打了一颗子弹,火星子直扑曾风的脸。 他沾满尿液的头发烧着了,他抱地打滚:“痛,好痛!” 钱胜昔默契的帮秦小北背锅,哎哟一声说:“我的枪走火了,曾小将,对不起呀。” 女孩黎焰比较理智,骂说:“你们这样干,早晚要闹出人命的。” 别人哈哈笑,秦小北也对着篝火微微一笑。 那一笑像极了曾经的,有黄秘书帮忙平事时的曾风。 曾风也知秦小北心里所想,觉得他爹有势力,摆平条人命轻而易举。 曾风从他不屑的笑容里看到曾经自己的愚蠢和狂妄,也料定秦小北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这世界还没有完全黑暗,还有祁嘉礼,赵军那样的硬骨头。 他们身后是泱泱群众,他们也终将推倒特权。 但曾风等不到了,他祈祷魏摧云能快点,再快一点,带着狼群快快赶来。 他不惜葬身狼腹,但他要让狼吃掉这帮驴日的! …… 天黑不久,也不过八点半而已。 吉普车在疾驰,冷风从窗外呼呼的往里倒灌。 唐天佑兴奋的像只二哈,笑着说:“我只在小时候,在动物园里见过狼。” 侧耳倾听,又说:“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狼,快放开我,给我枪。” 但赵凌成突然猛踩刹车打方向盘,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唐天佑被吊起来的手腕被勒到流血,他也怒了:“你不会开车就让我来。” 因为狼群的声音消失了,他以为赵凌成是害怕了,要折返,就又说:“赵上校,我的枪法比你想象的好一万倍,调头啊,把枪给我,放我去猎狼。” 没人跟他废话,因为就连陈棉棉都目光紧盯着前方。 唐天佑还想废话,但偶然瞥一眼前方,低低呼了一声:“斡喔!” 又说:“那就是狼吗,它怎么能跑的和汽车一样快?” 两只狼在前疾驰,速度不比车慢。 当然,动物园里的宠物狼怎么能跟戈壁滩的野狼相提并论呢? 野狼在奔跑时,时速可达八十码。 吉普车也是八十码,因为要再快,横风就能掀翻它,但是狼可不怕横风。 好在它畏光,所以在被车灯照到后它们急速刹停,隐到了黑暗中。 车行而过,唐天佑再惊呼:“它们的眼睛是绿色的。” 再看陈棉棉:“你真的猎过狼,你确定?” 戈壁没有老虎,所以狼是雄霸于生物链顶端的。 女配确实猎过狼,但那是一群人出动,而且只在戈壁边缘,因为狼非常狡猾,它甚至能比拖拉机跑得更快,如果是在戈壁腹地碰上,它不怕民兵和土枪的。 开车的赵凌成终于说话了,而且是手指:“那儿!” 前面又有一匹狼,躲在梭梭草后面,车灯扫过,它的目光惨绿。 而且虽然汽车一停它就扭头跑掉了,但同时四周的黑暗中全是呜呜的叫声。 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赵凌成和林衍同时下车。 唐天佑看到一人一马出现在车灯的光影中,仔细一看:“居然是他?” 皮肤黢黑身形高大,马上的魏摧云威风凛凛。 唐天佑后知后觉:“有一群狼在包围魏科长和他的马匹,它们准备围猎他们。” 冬天狼因为猎物太少,捕猎的欲望特别强烈。 怕魏摧云一个人搞不定,所以赵凌成专门开车前来支援。 这个接头地点是魏摧云自己定的,枣红马已经不停歇的跑了整整三个小时。 它没狼那么好的耐力,跑不动了,赵凌成要不来,魏摧云都得死。 四周全是狼,正在此起彼伏的呜咽着。 魏摧云翻身下马,而虽然赵凌成递了他一囊袋的酒,但他还是先从兜里掏出一把莜麦来喂马吃,自己喝一口酒,也要给马灌一口,人马共饮一囊酒。 他还笑着介绍:“这马,给十个媳妇我都不换它。” 林衍轻拍马腹,说:“当初在骥北打巷战,要有这样一匹马,我能杀更多的鬼子!” 赵凌成骑过这匹马,差点没被摔死。 但突然魏摧云一声大吼,马也尥蹶子,旋即一头差点靠近它的狼扭头跑掉了。 唐天佑后知后觉,看陈棉棉:“狼不但会做包围圈,还会试探,搞偷袭。” 毕竟军人出身,他再一想又说:“如果咱们不是有吉普车做据点,哪怕能杀死一匹狼,但也会被绕到后方的狼攻击到,因为它的爆发力和速度是无敌的。” 陈棉棉问:“你是不是才理解什么叫猛兽?” 天地一片浓黑,四周全是狼嚎声,唐天佑打个寒颤,点头:“嗯。” 陈棉棉说:“你哥一年中至少有九个月待在这种地方,所以,不要再欺负他了。” 唐天佑下意识反驳:“他那么衰,怎么会是我哥?” 但其实在赵凌成能用导弹打出包围圈时他就知道,对方强大到足以碾压他。 可惜赵凌成不是国军的军工人才。 但当然,湾岛那点弹丸之地,也注定培养不出优秀的军工制造者。 那也是为什么,国党心心念念想回来。 有骨气的国党军人也不想向老美下跪,摇尾乞怜,乞讨武器。 吉普车的灯光唬住狼群,也给了枣红马休息的时间。 魏摧云还得疾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目的地。 在他离开大概三分钟后,随着一声狼啸,一条条黑影消失在了同一方向。 唐天佑想猎狼,搞不懂怎么回事,气的大吼:“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车旋即一个急刹,赵凌成夺过林衍手中的枪,眨眼间枪口已在唐天佑的眉心。 但他语气平和:“我们只是想让和你一样无知的人们意识到,这片土地不属于你们任何人,而是生活在它之上的人民群众和野生动物,让你们懂得,敬畏它!” 唐天佑最懂得怎么气哥哥了。 他可怜巴巴的侧眸撒娇:“陈小姐,他欺负我!” …… 秦小北确实认为这片土地属于他家。 因为他妈总会暗示他,他爸将来还会更进一步,他也一样。 他不说话,但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打进火堆,曾风被吓的跳了起来。 钱胜昔就在曾风身后,敏捷的一跃而起,骑他脖子上:“该去猎羊了,哥们儿。” 曾风笑容和煦:“得等羊睡熟啊,再等等吧。” 女孩黎焰侧着耳朵说:“我总听到呜呜的,那是什么声音?” 狼嚎声和9级以上的风声很像,所以曾风笑着说:“沙漠里起风了,风声而已。” 他听到过马蹄声,心知魏摧云已经把狼引来了。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想夺把枪自卫的,可他甚至不会打枪。 他的腰椎一直在痛,他感觉自己被骑伤了。 秦小北很有心机的,他并没有喝太多酒,而且在钱胜昔不停欺负曾风时突然发火,寒声说:“曾风同志从现在开始将是我的人,你们几个,不准再欺负他。” 又主动坐过来,给曾风递酒:“河西的革委会主任应该是你才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3节 曾风接过酒抿了一口:“陈棉棉压着我呢。” 秦小北微笑:“在东风基地我们查到很多美英反动歌曲,那赵凌成……” 曾风了然,这帮人七日攻坚完赵慧,就要对赵凌成开刀了。 他只要搞点赵凌成听英文歌的罪证,他将会取代陈棉棉,成为新的革委会主任。 但可惜,这帮人已经没机会了,因为黎焰突然手指:“那是什么!” 钱胜昔手电打过去见是片空地,说:“没什么呀。” 黎焰又指:“快看,那边!” 以为他们能日天日地日空气,无所不能? 但其实他们都不认识狼,其中一个小将说:“狗子吧?” 一个大尾巴的东西跑过,那小将有点醉了,丢肉过去:“嘬嘬,狗子,来吃肉肉。” 黎焰因为没喝酒脑子更清楚,四面观察,突然又厉吼:“胜昔,小心!” 钱胜昔正在撒尿,等看清楚时獠牙已经在他脸上了。 他都没想到狼牙那么锋利,下意识扭头间,耳朵带着皮肉已被撕掉。 幸好随着秦小北开枪狼跑了,但钱胜昔半张脸鲜血淋漓。 而且随着黎焰的尖叫,一个小将打开手电筒,就见四面全是狼在流窜。 应该叫包围圈更合适,因为狼在围着他们绕圈跑。 他们一开枪狼就会躲,但是他们刚停手,狼又会从黑暗中窜出来,呲獠牙:“呜~” 钱胜昔一脚踹上曾风屁股:“操,你害的我们遭狼?” 另一个小将枪抵曾风额头:“害老子们,看我不一枪嘣了你。” 秦小北老爹打仗善用计,而且他是老大,也更冷静。 眼看群狼的包围圈愈来愈近,他厉声说:“内讧什么呢你们?” 他已经挎上摩托车了:“曾风,快带我们逃出去。” 钱胜昔不服气:“小北哥,是他害我们遭狼的,我们该丢下他。” 秦小北亲自拉曾风上车,又放枪驱赶狼:“都是同志,不抛弃不放弃,懂吗?” 曾风看到他给另一个小将使眼色,也防着呢,想抢枪。 可他坐在后面,枪被秦小北横在前面,而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人一把把他拽下车了,得亏他就地连滚了几滚,因为有小将子弹叭叭,全打向了他。 天真而残忍,但秦小北特别聪明。 他在关键时刻利用曾风引开狼群,跑掉了。 就好比他作为小将斗遍全国,却没有留下一丝罪证。 但秦小北虽狡猾,可并不了解狼,因为狼群只留几个小狼崽来吃曾风,精壮的成年狼好容易逮到猎物,当然不会轻易撒手,一条条的,全跟着摩托窜了出去。 两只小狼崽低嚎着上前,呲獠牙,嗓音居然有点像妞妞小时候:“呜?” 这就要死了吗,葬身几只嗓音像婴儿的狼崽子口中? 曾风已经闭上眼睛了,可随着一声枪响睁开眼,就见林衍朝他伸着手。 他刚站起来,林衍反手又是一枪,后面有只想偷袭的小狼,林衍没伤它,只打到它脚下,小家伙呜呜叫着,连窜带跳的逃远了,他拖曾风:“跑啊!” 曾风坦言:“林队,我腿软,我跑不了。” 被一百多斤重的成年人骑脖子会伤到腰椎的,曾风腰疼腿无力,跑不动。 但突然撞上个黑影,扛起曾风甩到肩上:“曾哥,你没事吧曾哥。” 居然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唐天佑? 是陈棉棉叫他们来的吧。 也就是说她对他不仅仅是利用之后一脚踢开。 而且她不但早知那帮家伙会甩开他,还准备好了救他? 看到远处有绿光在闪,他喊了一声小心,旋即一阵火光闪过。 火光明灭间,唐天佑看到匹狼扑地,一声惊呼:“斡,她用土枪打中了狼?“ 天黑而无月,但土枪一闪,他看到了,是陈棉棉在车上开的枪。 后面的林衍也在放枪,赵凌成也发动车冲了过来,唐天佑在大吼:“妈妈!”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呼唤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而他恐惧是因为,随着车灯打过来,他发现四周全是狼,也全在跟着他们跑。 陈棉棉一边开空枪吓唬,一边开门:“快上车!” 车继续向前,唐天佑赶在赵凌成之前打开车门:“舅舅,快上车!” 他还想猎狼的,但林衍一上车就说:“不准开枪!” 不过唐天佑是个极品犟种,不听话的,放了一枪,但是狼反应迅速,躲开了。 这回是陈棉棉砸的枪托,砸他:“你疯了吧,不知道狼会记仇吗?” 独狼的攻击性是撕咬,群狼的则是包围和埋伏,因为它们随时能组成狩猎群体。 围着他们的是母狼和狼崽,陈棉棉甚至看到一头怀孕的。 而赵凌成开的这辆车经常进戈壁,如果杀了母狼或者狼崽子,狼群会记仇,还会跟踪,在这辆车出外勤时,蹲守并吃掉在工作中落单的军人。 唐天佑不服气,大声说:“明明你打了一只,你用沙弹掀飞了一头狼的皮。” 曾风瑟瑟发抖,也说:“所有砂弹全中狼头,主任你好厉害!” 陈棉棉再举枪托:“我要不杀了它你们早死了,而且那是一头老狼,它本来就是为了吸引舅舅的火力才对你们发动的进攻,届时舅舅开枪,他身后的狼就会偷袭。” 唐天佑一脸的不可思议:“狼不止会偷袭,还会记仇?” 突然指赵凌成:“那不是和他一样?” 陈棉棉也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赵凌成的性格确实跟狼很像。 …… 而距他们大概十几公里外,一帮小将开着车正在疾驰中,边跑边乱放枪。 钱胜昔突然大吼:“小北哥,我的枪里没子弹啦。” 他们拿的勃朗宁一夹只有12颗子弹,因为恐惧乱开枪,子弹都已经打完了。 钱胜昔再吼:“小北哥,给我扔个弹夹。” 秦小北确实老子英雄儿好汉,那么慌都没忘了弹夹,背着呢。 他想放慢车速给钱胜昔弹夹的,但黎焰举着手电在大吼:“狼,后面全是狼。” 她的嗓音被后半夜起的阵风刮的七零八落:“快跑啊,狼追来啦!” 钱胜昔追上来了,伸着手在喊:“小北哥,小北哥!” 秦小北回瞄,就见有四五匹狼已经追到钱胜昔屁股,马上就能发动攻击了。 他下意识往左打方向,但只打了一把他就又修正,往前跑了。 钱胜昔却左拐,并进了一片雪白的冰湖。 摩托车滑倒在冰面上,同时四五匹狼冲着钱胜昔而去。 但以为再甩掉一个包袱就能逃出生天? 秦小北又跑了不远,就见前方的小将车倒人摔,他也被铲倒在地。 哐哐哐的乱响和尖叫声中,他们全部摔翻在冰面上。 他们也才看清楚,那不是五六匹,七八匹,而是足足十几匹恶狼。 秦小北砰砰开枪,但稀烂的枪法全部描了边。 钱胜昔运气好,摩托车起火,吓跑了狼,他连爬带滚来找秦小北:“快,给弹夹!” 可也恰是这时秦小北赫然发现,他也只剩一发子弹了。 而且他刚才摔倒时背包甩出去了,弹夹恰好落在狼的包围圈之外。 秦小北果断调枪口,使一个小将:“去拿弹匣。” 那小将叫李开泰,所有人中他爸职位最低,他哀求:“小北哥,我会被狼咬死的。” 钱胜昔抽出把刀,抵上李开泰的咽喉:“你要不去,现在就得死。” 但随着另一个小将尖叫,秦小北下意识扳机。 可他依然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没了,但他依然只描到狼的边儿。 他终于恐惧了,不停的喊妈妈救我。 狼群也感知到他们的恐惧,包围圈越来越小,突然不约而同,集体扑了上来。 他们以为会必死无疑,会连骨头都不剩,他们也应该必死无疑。 可冷眼注视着一切的魏摧云最终还是拉响了信号弹。 他骨头硬,可以扛得过一切,但他得为别人考虑,尤其是赵凌成。 …… 信号弹升空时,曾风正在车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边哭边说:“祁嘉礼总说要敢为天下先,我原来不懂,但现在我可算明白了,总得有人出头,要不然老百姓就只有一个下场,活生生的被特权阶层给吃掉!” 就在白天,钱胜昔把装着尿的帽子扣他头上时,他还想当缩头乌龟的。 他以为他只要缩着头,就能躲过那帮人。 但连赵慧那种履历毫无瑕疵的人都要被搞,赵凌成也已经被盯上。 而他呢,当狼来了时,秦小北不仅想丢下,为了诱开狼群,甚至不惜杀了他。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4节 所以就算他巴结上对方,当了小跟班,不也是马前卒? 陈棉棉故作嘲讽:“别,你是有后台有特权的人,跟我们人民群众可不一样。” 曾风都不像他自己了:“这江山是无产阶级的,我们应该消除一切特权!” 说话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响,信号弹照亮整片夜空。 唐天佑不明就里,也着急了:“是魏科长吧,不好,他被狼群袭击了。” 他又凑向赵凌成,又说:“这里到处是狼,可是你们不但驻扎在这里,而且还随时都能发现我们的侦察机,你们就不怕群狼吃掉你们吗?” 他是头回心平气和跟赵凌成交流。 但是收获的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闭嘴!” 顿了顿,赵凌成又说:“驴日的魏摧云又在搞事,但东风基地是不是已经瘫痪了?” 曾风想起来了:“据说除了赵慧,其余人全是苏修。” 说话间自西北方向传来一阵低沉但穿透力极强的警铃声。 紧接着叭叭叭,天空同时燃起三颗信号弹。 赵凌成再看林衍,无声勾起唇角。 林衍问:“东风基地已经瘫痪,并向别的基地发出了援助警告?” 赵凌成舔了舔唇,依然无声,但点头。 他其实比唐天佑更好看,眉眼更清俊,也没有唐天佑脸上的婴儿肥。 很多年了,林衍都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过。 乌云挡住了月光,但是扑天盖地的黑夜又被信号弹撕裂。 赵凌成笑着发动了车,以120码的速度奔驰向公路,丢下林衍和唐天佑他们。 紧接着他猛打方向,又向着东风基地导弹发射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同时遥远的黑暗中,亮起三道亮光,那是核基地的方向。 …… 今天晚上妞妞和邱梅书记一起睡,但突然间,孩子翻坐了起来,说:“boom。” 邱梅开灯,搂过这软软的小团子,柔声问:“怎么啦?” 妞妞撇着嘴巴,指着外面说:“炸炮啦,是爸爸炸哒。” 邱梅耐心安抚说:“爸爸妈妈明天就会来接你的,乖乖睡觉吧。” 妞妞挣开阿姨的抱抱,认真问:“明天,快到了吗?” 邱梅又去抱她:“乖乖闭上眼睛睡一觉,再睁开眼睛就是明天了。” 俩人一起躺下来,邱梅刚关了灯,就听妞妞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是明天吗?” …… 陈棉棉看到信号弹也觉得奇怪:“怎么核基地都被惊动了?” 又担忧的说:“怕没闹出人命吧。” 赵凌成没说话,只是松了档把,握上了因为担忧而颤抖的,妻子的手。 他怕万一狼群还在,而且咬死了,魏摧云一个人又顶不住,正在狂奔向事发地。 但他也没有太担忧,因为事态升级了,但是,也是秦小北他们自己造孽。 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秦小北为了查间谍,封锁了整个东风基地。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还是刚才曾风提醒赵凌成才意识到,那帮家伙已经夺权成功了的。 幸好还有赵慧没被打成苏修,能进单位。 东风基地夜间不能没人值班,可是只有赵慧还能进单位。 那所有的工作就全在她肩上,她在24小时工作。 如她一般负责任,孤军奋战,但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信号弹。 那些情况魏摧云其实都知道,因为他负责给东风基地送物资,经常去。 但他之前没有跟赵凌成讲,而刚才他一直等秦小北他们的摩托车到东风基地的禁区之内后才发的信号弹,赵慧一看方向,就确定了,它是东风基地境内,她需要做出反应。 但基地警卫科都被全员判定成了苏修,信号弹又可能是间谍问题,警卫如果出动,万一被指控造反或者叛逃呢? 思考片刻后警卫科长拉向警报,不仅是向军工基地,还向核基地请求了支援。 除了秦小北他们,别人没那么大的能量。 可他们凭一已之力,已经把整个西北军防捅翻天了。 此刻就连核基地警卫科都已出动,奔着东风基地而来了。 两个基地的政委也正在向首都摇电话汇报情况。 是有间谍还是有敌机,敌机是侦察机还是战斗机,统统不确定。 祁政委估计已经快吓的尿裤子了。 因为如果是敌机且突破了防线,军工基地领导层以死都不能谢罪的。 而且能绕开高空雷达,就可能是老美终于给湾岛出售了他们最新款,也是最刁钻的侦察机,黑鸟。 那也意味着老美会重返南海,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要打仗了,谁还能睡觉,首都机关那帮高层的家里,此刻电话铃声刺耳。 正好子时,他们都才刚刚进入梦乡吧,听到消息也吓坏了吧。 赵凌成自私又小心眼,还睚眦必较。 他很想看看,当高层大佬们发现只是自家小崽子在闹事,在玩烽火戏诸候时,脸色会成什么样子呢。 还别说,他能看到的概率还蛮大的。 远远看到一堆篝火,他一脚油门上前,旋即又刹停了车:“出了什么事?” 魏摧云恶声恶气:“有人擅闯军事禁区,被狼咬了。” 他又问:“你是谁,你来这儿干嘛?” 赵凌成此时提心吊胆的,因为魏摧云本该早点出手干预,但他没有,他任凭狼群追了这帮小将十几里路,抱的心思就要狼咬伤或者咬死他们,魏摧云其人嘛,大犟种,而且心狠手辣。 但还好,有活的,应该还挺多,因为哀嚎声此起彼伏:“救命啊,救命!” 有人说:“我们需要医生,马上给我们找医生!” 还有人说:“好冷啊,我们需要棉衣,立刻给我们棉衣。” 赵凌成下车,走到魏摧云面前,亮证件:“我是军工基地的人,休假中,归队路过。” 有个小将不满意了:“军人同志,搞搞清楚,赶紧救我们。” 在赵凌成看来其实已经很好了,因为曾经火炮部队落单的军人,整张脸都被狼撕掉过。 基地有个警卫还曾被熊偷袭,咬断了小腿,相比之下这帮孩子已经很幸运了。 陈棉棉也吓了一跳,但一看就发现情况还好。 只有那个叫钱胜昔的被咬掉了耳朵,另外有个小伙子的小腿皮肤被狼牙撕开。 还有一个的肩膀在渗血,但应该是摩托车车祸搞的。 赵凌成当然要掏枪,问:“大半夜的擅闯军事禁区,你们是什么人,在干嘛?” 钱胜昔一只耳朵没了,撕裂直到嘴部,含糊不清说:“我们是小将。” 赵凌成故意听错:“你们要侦查,侦查什么?” 再举枪:“所以你们是特务?” 枣红马呼呼吐着气在周围转悠,魏摧云只恨狼没把他们咬死。 听风就是雨,他举土枪:“居然是特务,杀了吧?” 女孩黎焰比较幸运,只是膝盖擦伤,还能组织语言:“不不,我们是革命小将。” 赵凌成问:“既然是小将,不去搞革命,进沙漠干什么,哪来的枪?” 别人都不说话了,秦小北得自己说:“曾风是反革命,他害我们,谋杀我们。” 他瞪钱胜昔,钱胜昔帮忙补充:“他故意把我们带进狼窝。” 秦小北没想到狼会一直追着他们不放,也不知道后面还有狼守着吃曾风。 但他猜中了,曾风没有死,而闯了大祸后第一该干的是什么,当然就是甩锅了。 可他们押着曾风,从本地小将手中夺的枪,他们还差点杀了曾风,这个锅要怎么甩? 曾风背后可是申城派,只要他不死,那帮申城派就会坚定的站他,怎么办? 他还得组织一下语言,就磕巴巴说:”曾风,曾,曾……” 但这时陈棉棉上前,却说:“你们这帮小将进沙漠的原因我最知道了,是想统战野猪和狼,藏马熊吧。” 秦小北还愣着,她脱了棉衣上前就盖,柔声说:“你们的革命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们想统战野生动物的决心我也懂,我不也是嘛,我主张以后导弹都要贴标语,大字报要贴上太空,你们也不用怕,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来,革命必将成功。” 又来了更多的车,有吉普有卡车,车上全是军人。 马骥一马当先,上前就说:“首都在等,到底什么情况?” 关于陈棉棉说的,要把大字报贴上太空,是连秦小北他妈都夸赞的好主意。 他妈甚至还在一份工作报告中专门提到,并且在革委会的工作汇报中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无疑,陈棉棉是个狂热的革命派,也误会了秦小北他们。 而且她用一句话,就把他们搞成了一帮父母见了先要狂搧大耳刮的蠢蛋了。 她说:“小将们来统战野猪和狼,可是狼的反革命思想极其严重,不但不接受教育,还把咱的小将给咬了。” 马骥觉得好荒唐,看一帮小将们:“确定吗,你们是来统战的?” 秦小北目光扫过挺拔高大,眉宇紧锁的赵凌成,和像座铁塔一样粗黑的魏摧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5节 再把目光停留在陈棉棉脸上,就发现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如果他说不是,上面就要查枪是从哪来的。 曾风差点被他们杀掉,肯定不会统一口径。 还有个陈苟,那是本地小将,更不会听他们的。 今天事情闹的那么大,谁都遮不住,要认真追究,甚至可能影响到他爸。 陈棉棉这个愚蠢的女人提供了一个非常棒的思路,统战野猪和狼,事情就会只被交到革委会。 他妈能把事情压下去,可但凡知情者,所有人都要笑他是个大蠢蛋吧。 他该怎么选? 第85章 斩马 秦小北出来搞革命之前, 他妈曾经交待过一句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打小儿就聪明,也知本地人不好欺负,所以从没出过基地。 但他毕竟还年轻, 没经验没阅历, 再加上曾风拼命搞鬼, 就叫他栽跟头了。 他也做了最好的选择, 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头:“对!” 他的态度就是手下们的态度。 钱胜昔他们也纷纷说:“一群反革命的狼咬伤了我们。” 但是给狼宣传革命思想,还准备去找藏马熊,他们得多愚蠢? 马骥年龄大稳得住, 但是好多年轻警卫忍不住, 扭过头嘿嘿的笑。 大家心说这帮小家伙全是猪脑子吧? 运气好叫他们碰上魏摧云,不然早成一堆白骨了吧。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帮小将们就是, 没人同情, 还觉得他们活该。 比猪还蠢的东西, 马骥边拍电报, 也忍不住偷笑。 但秦小北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 恰好看到, 怒了。 正好俩警卫来搀扶他,还有一个扎马步弯腰准备背他, 他两手一甩,膝顶负责背他的人:“闪开, 我自己走。” 负责背他的可是炮兵营的营长, 赵凌成见了都很客气,却差点被他顶翻? 秦小北成功了,因为包括马骥在内, 军工基地所有警卫全不笑了。 但他心里的邪火没消,还想撒气,就瞅着要发脾气。 现场这帮都是他爹的大头兵,他发脾气,他们也只能受着。 正好被人背着的钱胜昔哎哟直叫,黎焰因为擦破了膝盖也在呜呜的哭。 他大吼:“都是饭桶吗,就不知道轻点儿?” 他凶,他的手下们只会得寸进尺,也纷纷抱怨:“你们怎么搞的,想疼死我们嘛,轻一点。” 不一会儿核基地警卫科的科长赶到,而今天现场最严重的问题是勃朗宁枪。 它是美式枪支,需要查明来历的。 警卫科长提起把枪来找秦小北,要问来历。 秦小北却指他鼻子:“你死半路了吗,现在才来?” 再吼:“这要是战时,以你的反应速度,你需要被枪毙。” 核基地的警卫科长可是大校军衔,以为不但有敌军,而且已经攻陷东风基地。 他来时,抱的是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却要遭公子哥的痛斥? 但他是个不畏强权的,双手奉枪:“秦小北同志,我们需要知道它的来历,并向上汇报。” 当地红小兵按纪律从乡下缴来的枪却被他夺来私用,叫秦小北怎么交待? 而且他一个革命小将玩美式枪,张扬出去别人怎么说? 他心里其实很虚,但负双手学着父亲的样子,冷冷报出母亲的大名来:“问她去吧。” 他妈可是革委会的大头头,这帮大头兵刨根究底,就等着触霉头吧。 已是凌晨三点,传说中的西北风刮起,刮的人都站不稳。 灯火通明中,所有的军人全都在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 所有人心里也都在想,秦小北这驴日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别人都受伤了,就他没有。 他但凡稍微受点伤,也不至于像此刻一样猖狂吧? 但有魏摧云在,就没人能在西北耍狂的。 他嘴唇都没有动,也只一声弱有弱无的口哨声,不远处的枣红马两只前蹄已然高高跃起。 随着一声嘶吼前蹄落地的刹那后蹄高高弹起,秦小北就像道利箭一样飞出去了。 他飞回了事发的那片冰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端端的被马踢飞,没摔死吧? 他要死了也是麻烦,有警卫在追人,还有警卫在拉缰绳,吁吁的呼马。 但枣红马可是连狼都能跑得赢的,甩开所有人奔向冰面,前蹄一踹间,刚想爬起来的秦小北软趴趴了。 他在大叫:“妈妈,妈妈!” 随着马往前去,他再凄声大吼:“妈妈,救我啊!” 但正吼着,他只觉得头上一股温热,尝了尝是苦的,旋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稀里哗啦。 等警卫们赶到时,枣红马嗷嚎嚎一声嘶吼,纵蹄远去。 不过只要魏摧云再轻轻吁一声,它就会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主人的。 而他纵容马对秦小北又踢又打,还拉屎拉尿,但依然不解气,还要挖苦赵凌成几句。 他说:“要我是你,一107火箭炮轰了这帮驴日的。” 临走又说:“可惜了我一大泡的马粪,那里面还有莜麦呢,特别肥。” 赵凌成都目瞪口呆了,他不知道魏摧云哪里来的胆子敢欺负秦小北的,他不想活了? 那可是副统帅家的公子,被马踹坏了,他却在可惜一泡马粪? …… 因为够自私,关键时刻把同伴们推出去喂狼,所以秦小北毫发无伤。 但那匹马是怎么回事,它为什么突然发狂? 它踢的他的屁股,他屁股现在是麻木的,毫无知觉。 而他纵容着手下们天天往人头上倒尿,玩儿嘛,他觉得没啥。 但此刻他头上满是马的粪便和尿液,因为他的发火也没人敢靠近他。 秦小北抬手去摸,就发现头顶冰冰的,硬硬的,还散发着青草腐烂的臭气。 他不想接受现实,但也不得不接受,有匹马拉了他一头的粪,粪还在极端的低温下结成了冰,擦都擦不掉。 他现在的样子,比白天的曾风窝囊了一百倍! 他终于爆发凄厉的尖嚎,嗓音如同狼嚎。 他大叫:“杀了那匹马,杀了它!” 被马骥扶了起来,但他不肯走,怒吼:“去,马上把那匹马给我杀掉。” 陈棉棉直觉不对,返回车上,就见赵凌成已经在发动车了。 俩人心知肚明,魏摧云意气用事,枣红马怕是在劫难逃,他们必须想办法救它。 …… 小将们一行共六人,因为都受了伤,全得住院。 虽然因为他们,陈棉棉过年时唯一的奢侈,看电影被搞没了。 但因为一帮公子哥最终住到了军工基地的医院,这个春节基地每天都特别热闹。 时不时就有人来,还有新鲜事,也正好弥补了陈棉棉母女看不了电影的遗憾。 陈棉棉还大开了一回眼界,见了好多响当当的大人物。 她的生活水平也猛然提高,和妞妞过了个有史以来最丰盛的年。 就好比说,妞妞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吃过海鲜,孩子甚至连大虾都没吃过。 但就在小将们住院的当天空军直运,全是海鲜,被搬进了食堂。 其中不但有活蹦乱跳的大青虾,还有各种海鱼海虾和梭子蟹,甚至是贝类。 姜霞婚后又怀孕了,但月份不大,才四个月。 因为妞妞在南方连个亲戚都没有,没见过鱼和虾,姜霞于是端了一盆来。 隆冬腊月的,还鲜活跳跃的大虾,妞妞又见识了新东西。 想到楼上的苗苗姐大概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她还要邀请姐姐来一起看。 但其实苗苗跟着薛芳去过南方,见过的世面比妞妞多多了。 而且她在南方待了小半年,见过很多稀罕的事,就要跟妞妞讲一讲。 就好比说,南方的树叶在冬天是不会脱落的,青菜和小草也不会被冻死。 而且南方过年会开花的,油菜花和樱桃花遍地,开的可漂亮了,才不像基地只有雪。 妞妞踮脚在阳台上看窗外,看到枯树枝,心里有点难过。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6节 她好想看看樱桃和油菜开花,她最喜欢花了。 苗苗拉她的手:“等明年我们要回老家,也带你一起去看花。” 妞妞虽然向往南方的花,但不想离开妈妈,果断说:“不要,不要离开妈妈。” 苗苗跟她认真讨论,说:“可是望舒,将来你还想搬到月亮上去住呢,但你都不敢离开妈妈,到时候怎么办,你要带着姨姨一起上月亮吗,我怕我去不了呢。” 妞妞很严谨的:“上月亮,要考试的喔。” 想想又说:“妈妈和jiao望舒,姐姐一起考,一起去!” 苗苗早就知道了,陈棉棉是她的亲小姨,小姨也经常给她买衣服,送吃的。 她也不想离开小姨,就点头说:“好,一起考,一起去。” 同为王喜妹的血脉,陈大宝和苗苗同龄,现在只会两件事,一是吃,二是骂奶奶。 可被二十块钱卖掉的小苗苗,已经是陈棉棉带娃的好帮手了。 俩小女孩在阳台上聊天儿,姜霞也正跟陈棉棉在卧室里悄悄聊八卦。 她说:“听说那秦小北胯骨骨折,有可能要瘫痪。” 又说:“还有李军长家的大孙子说是狼牙中毒,转院时脸色蜡黄,瞧着像是活不过去的样子。” 秦小北的胯骨是被枣红马蹬坏的,但也是他自找的。 当初曾风只是想搞文斗,就被公羊抵烂肛门,趴了整整一个月,何况他那么狂? 胯骨骨折就算现在不瘫痪,年龄大了之后也必定瘫痪。 但秦小北注定活不到年长,也就没所谓了。 李军长的大孙子名字叫李开泰,是被狼咬的最严重的一个。 因为高烧爆了温度计,军工医院都搞不定,他爸当天就带着转院,回首都去了。 那孩子据说才17岁,狂是真狂,惨也是真的惨。 姜霞又说:“秦小北他妈跟顶层某些人关系特别好,还有谣传说她会是下任第一夫人,说秦小北将来也会是接班人,可他居然跑去给狼搞革命,蠢成那样,真能接班?” 陈棉棉拉姜霞的手:“婶子,祸从口出,出了这门可就不能再讨论这件事了。” 秦小北爹妈权力足够大,碾她们就像碾死小蚂蚁。 而且秦母在革委会是出了名的爱整人,遇上那种领导,不想惹麻烦就得守好嘴。 姜霞满不在乎的说:“她要来,警卫肯定得集合的,咱们能看到的。” 又说:“我就在你面前才说两句,公开场合我哪敢?” 这几天基地来的首长多,警卫们时不时就要集合,列队到公路路口去迎接。 赵凌成和祁政委,王科长他们也一直待在办公区没出来过。 公路路口就在家属区外不远,要有大首长来,家属区就能听到动静。 真要秦小北老妈来了,姜霞屁都不敢大声放的。 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基地也只剩秦小北一个小将,别的都离开了。 但不是因为他妈不想管他,而是因为他是骨伤,怕二次受伤,不敢随意挪动。 不过当天首都最好的医生就飞到基地了,全程照料,治疗秦小北。 按理也就这两天,他脱离了危险期,他妈就该来接人了。 姜霞带了两条鱼,临出门又说:“这鱼你熬给秦小北补身体吧,等到他妈来,肯定要见见你这个革命的大红人,你给孩子送碗汤,也好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 其实陈棉棉并不想见秦小北他妈。 因为但凡如今搞革命整人的那帮子,再过几年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才不给秦小北炖汤呢,她只会躲起来避风头。 不过她还是要谢谢姜霞,再叮嘱:“守好嘴巴,不要乱说话。” 姜霞也说最后一句:“秦小北那妈最护短,但是这回呀,哈哈,她找不到人撒气,气死她!” 大家都觉得秦小北活该,还因为没牵涉到任何人而暗暗庆幸。 但以陈棉棉的经验,好好的儿子成了残废,秦母必定要找个出气筒来泄火。 为以防万一,就在事发当晚她追上魏摧云,并提了个地方,让他把枣红马给藏起来了。 因为对于秦小北老妈来说杀人或者不容易,但要斩匹马可随随便便。 而且秦小北也恨那匹马,一定会撺掇老妈杀了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棉棉提心吊胆,生怕枣红马会过不了这一关。 对了,每个来基地接孩子的首长都会唱一出大戏。 叫黎焰的女孩是她妈来的,就在医院的前广场上,她妈把黎焰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跪下给祁政委他们谢罪,做足了仪式。 钱胜昔是他爸他妈一起来的,而他父母相差二十多岁,是老夫少妻。 他爸一进门就给发高烧的儿子一顿皮带炒肉,他妈,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志,闹着要跳楼,还得祁政委他们来哄劝。 叫李开泰的那个来的是爷爷,出其不意抢警卫的枪就要枪毙孙子,还好警卫机灵,没被他抢到。 至于他们是真想大义灭亲还是演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但别人好歹会做做戏,秦小北老妈可不是,她疼儿子,疼到甚至懒得做戏。 …… 大年初二这天的中午,妞妞正吃着香喷喷的油焖大虾,突然指头顶:“妈妈,来灰机啦,唔,直升灰机喔。” 还真是,不一会儿陈棉棉也听到直升机的声音。 但别的首长们都是在东风基地下飞机,慰问过那边的军人,再道过歉,转车来军工基地。 谁那么大的排面,能直接把直升机开到军工基地的? 陈棉棉锅碗都没洗,给妞妞穿好衣服,出家属区坐公交,赶往医院。 医院前的广场是战时直升机坪已经处于戒严状态了,居中停着一架军用直升机。 马骥正在巡逻,看到陈棉棉来,低声说:“你那革委会的大领导来了,你也别闲逛了,赶紧回家换件好衣服等着,等她走的时候露个脸,介绍一下自己吧。” 陈棉棉才不要跟秦小北老妈扯上关系。 她未置可否,而是问:“祁政委和凌成他们还在招待首长,也熬坏了吧?” 大首长一个个的来,基地所有领导层就得住到招待所接待。 耽搁的年都没过,不过也特别有收获。 马骥笑着说:“首长们这趟来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夸咱的工作,肯定军工人的贡献,而且这两年我们年年打报告要不来工程车,这回有了,开春新工程车就到。” 陈棉棉笑了:“那以后出差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了?" 马骥竖个大拇指,去一边了。 赵凌成他们野外工程车严重不够用,经常是人干耗在沙漠里,等着车运送物资。 要能再配几台工程车,他们野外任务的时长就会减短不少。 这还真是个意外收获,陈棉棉都替基地开心。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陈棉棉偶然瞄远处,就看到祁政委和张主任凑在一起聊天,喜笑颜开的。 但她再回头,心里却蓦的咯噔一声。 因为她才发现,魏摧云站在直升机的后面,直挺挺的站着,身边还有俩陌生人。 俩陌生人并非军人,穿的普通解放装,而且不是本地人,眼神很不好惹。 陈棉棉又去找马骥,低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魏摧云那枣红马踢了秦小北,他当时说要杀马,但应该不会吧,他母亲应该不会跟一匹马过不去吧?” 马骥回看魏摧云,虽然在点头,但也低低叹了口气。 怕陈棉棉难过,他就撒了个谎:“首长夫人雅人雅量,哪会跟个畜牲过不去呢,不会的。” 但其实据他所知,首长夫人已经派了专人,去斩马了。 …… 陈棉棉总归放心不下枣红马。 它是魏摧云自己养的,可天天不是巡铁路就是驮枕木。 它于大西北的贡献比很多人都要大得多,如果真的死掉可太冤了。 但就连魏摧云都被扣着,陈棉棉也出不了基地,无能为力,就只能是等着。 这晚十点左右秦小北终于转院,乘直升机离开了军工基地。 陈棉棉立刻出门打听情况,但魏摧云已经离开了。 祁政委和赵凌成他们也紧急出门,说是秦首长在东风基地等着,他们得去开会。 而且基地的进出被紧急关闭,陈棉棉出不去,也就只能继续等。 又等了三天,赵凌成才提着被褥从外面回来,陈棉棉一开门就问:“枣红马它……”活着吗? 赵凌成了解媳妇的着急,先给她答案:“活着。” 陈棉棉才又问:“魏摧云没事吧,没有出车祸或者被人……”暗杀? 赵凌成说:“法治社会下谁要那么干,就是不想活了。” 魏摧云可是国家干部,秦小北老妈再恨,也不能对他下手的。 赵凌成洗过澡,但是没刮胡须,下巴又成妞妞说的,长好多小草了。 进卫生间打香皂沫子刮胡须,他才要讲那匹名叫红红的枣红马惊险的死里逃生。 …… 怕马被杀掉,当天晚上陈棉棉就让魏摧云把马藏到了她的地盘。 就是红旗公社半山腰,属于她的那三间砖窑中。 魏摧云听劝,把马藏了,他还安排了马家兄弟,让他们每天去两趟,喂马。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7节 马轻易不会叫,但饿了肯定要叫,所以必须按时喂草喂料,饮水。 就在出事后的第二天,铁道部一把手给魏摧云打来电话,问他的马在什么地方。 魏摧云又不傻,当即编了个谎说马被狼咬伤,当晚就死了。 然后他立刻四处打听,斥巨资买了匹病入膏肓的老马,杀了之后埋到了戈壁滩。 他前脚埋完,铁道部一把手直飞泉城,要刨开坟看马,还拍了照片。 魏摧云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的,但岂知秦小北母子看过照片后并不相信。 因为那匹老马骨瘦如柴,根本不像能跑赢狼的悍马,所以秦小北他妈一来就把魏摧云喊到了基地。 而在泉城,她还派了一拨人,专门替她找马。 为了找到枣红马,那拨人带着铁路职员们,开车走遍泉城所有的公社,让铁路职员来指认,看哪一匹是枣红马。 他们还撂了狠话,找不到魏摧云的马,他们就不离开。 他们一直找到祁连山下,距离枣红马最近的时候只有二三十米,差点就发现它了。 但巧的是,红旗农场的老头们认识那拨人,反正已经被下放了,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逼问那拨人来乡下干嘛,问他们有没有干部下乡的手续就乱调兵,调人的理由是什么。 就算是统帅,没有合理的事由也不能随意调动军人和铁警,公安的。 那拨人怕万一事情闹大,也就离开了。 枣红马那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可它也够争气的,愣是没有嚎叫。 否则的话,它现在已经是匹死马了。 陈棉棉提心吊胆听完,长嘘气,妞妞喜欢学妈妈,也跟着嘘气:“啊吁!” 赵凌成擦干净嘴巴,这才抱起他白白嫩嫩的闺女香了一口。 他的规矩,不刮胡子就不亲闺女。 枣红马死里逃生,再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放出来了,换个名字,它还是魏摧云的马。 秦母那种大人物轻易也不会来西北,来也不敢派人去红旗农场。 所以枣红马逃过一劫,还能继续活下去。 陈棉棉觉得这个结果很好,很开心。 正好有条大黄鱼还冻在外面,就准备给全家烧鱼吃。 但赵凌成显然情绪不佳,妞妞在他怀里耸屁屁,说:“爸爸,丢丢,要丢丢。” 她喜欢被爸爸抛到半空或提双脚倒吊,她喜欢那种失重的感觉。 但爸爸只是随便晃了晃就说:“我给你出题,玩会算术吧。” 学习是阶段性的,也需要挑战。 借助算盘,妞妞已经学会加减法了,也不喜欢重复的知识。 孩子双手捧上爸爸的脸,看他的眼睛,声音甜甜的:“jiao望舒要,丢丢!” 赵凌成只好耐着性子把孩子丢到半空,再抱回来。 但看妻子从墙角的雪堆里挖出鱼,进门来,他就又把妞妞抱怀里了。 跟着妻子进了厨房,他哑声说:“人性是复杂的,也是自私的,某些人偶尔用点特权也没什么,毕竟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但是上面某一些人,用特权用的太过分了。” 怕隔墙有耳,陈棉棉忙伸手指:“嘘!” 还不到晚饭时间,她把鱼泡上,洗了手进卧室才安慰男人:“只是暂时的,一切也会好起来的。” 因为她爸不丢丢,妞妞不太开心。 陈棉棉就学着唐天佑,躺到床上,把她夹到双腿之间荡秋千。 这个是妞妞最喜欢的游戏了,咯咯笑个不停。 不过一听苗苗姐姐在门外唤她,她就又跑出去,找姐姐玩儿去了。 她渐渐长大,就不愿意睡婴儿床了,爸爸不在家时,她都是跟妈妈一床睡的。 但哪怕她不在婴儿床上,赵凌成也总喜欢盯着床看。 陈棉棉躺了片刻,准备起身去做饭,却听赵凌成哑声问:“棉棉,真的会好吗?” 陈棉棉一个机灵,就发现秦小北飞机出事是被导弹击中的,该不会…… 当然,还没发生的事她不能随意往外讲的。 毕竟也许那枚导弹并非赵凌成发的,她要说了,岂不是胡说八道。 但她正准备搞两句没营养的鸡汤激励一下赵凌成,却见他一侧身,躺到了她身边。 他掏张纸出来,哑声说:“四月份,上申城。” 那是一张军工专家出省的批条,虽然批得挺快,但时间是四月份。 能出去旅游谁不喜欢,何况四月春光大好。 陈棉棉接了过来,笑着说:“时间充实,我们正好可以裁新衣服。” 赵凌成侧身,再递过一只信封来,又说:“爷爷攒的,里面正好有布票,给你们裁衣服。” 一家三口啃老啃的理直气壮的也就他们全家了。 赵凌成侧首望着妻子,看她的唇角逐渐勾起,突然说:“昨天我见了唐天佑,那小子打了报告,组织也给予了批准,所以他也会跟我们同时段去申城。对了,他还让我问问你,你之前也是驴粪蛋蛋吗?” 西北姑娘的高原红外号就叫驴粪蛋蛋,因为她们一冻,脸色就会变成驴粪青。 但说一个女孩是驴粪蛋,算是最具侮辱性的骂法了。 陈棉棉侧首,差点就要问候唐天佑老妈,但又生生忍住,只说:“他怕不是想找死?” 赵凌成微微勾了一下唇,又说:“他和唐明一样,不懂尊重女性的。” 陈棉棉冷哼:“等开春了,我要拉他当驴使。” 赵凌成又说:“上面应该是为了笼络他,允许他去探望林蕴的故居,我,我……” 陈棉棉立刻转身,先说:“你不方便去吧,但我方便的,我和曾风都是唐天佑的管教干部呀。” 又说:“有她的照片吧,到时候我偷两张出来。” 当然有照片,因为从解放就被封锁着,林蕴的故居甚至没受到小将们的打砸和焚烧。 赵凌成想要的,也正是母亲的照片。 其实他更想去母亲的故居看看,他很好奇,她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但上层革命特别激烈,玩特权的一派正好占着上风。 赵军打电话来,三令五申,要求赵凌成绝对不能踏入林蕴故居一步,要不然,他就死给他看。 赵凌成也确实不能去,因为秦小北他妈迁怒西北所有军人。 赵凌成要敢去林蕴故居,她就必定会找人在报纸上写文章批评他,他倒没事,下放也就下放了,但赵军会受到牵连。 老爷子的病全赖一种由古巴从老美那边转进口的特效药撑着。 而且在107火箭炮量产之后,如果中苏再有摩擦,将会由陆军全面压制,并殴打那帮毛子。 空天方面不再依赖赵军,部队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全力护着老爷子了。 其实赵凌成原来也不喜欢赵军和祁嘉礼那样坚定的,拒绝特权的革命者。 但就好比曾风伤到腰才意识到特权的可怕。 赵凌成也从秦小北身上看到没有约束的的特权将会孕育出什么样的怪胎。 他会拒绝任何特权,也觉得秦小北再狂下去,将必死无疑。 但他需要一张林蕴的照片,因为一个合格的男人就该是深爱并敬仰母亲,爱着妻子,抚育女儿。 作为儿子,他甚至无力为母亲正名,一张照片他必须拥有。 而其实刚才关于唐天佑说的,驴粪蛋蛋一类的鬼话,是他撒的小谎。 因为唐天佑在得知可以去母亲故居,并整理一部分东西后,就用那件事来刺激赵凌成,说他会烧掉一切,让林蕴归于尘埃。 赵凌成跟唐天佑说不明白,气的不行,差点又打了一顿。 而他这半生不但兢兢业业,还如履薄冰,可只要出了家门,就全是糟心事。 但还好有陈棉棉,有赵望舒,有这个不论何时都温暖的家。 他揽过妻子,正欲说照片的事,却听身后簌簌的响,回头一看,就见妞妞正在往外推小苗苗,边推还边说:“妈妈需要睡睡,爸爸,爸爸哄,哄妈妈呢,jiu吧,咱们jiu吧。” 苗苗大点,懂得事多,看叔叔回头就一溜烟的跑了。 赵凌成抱起妞妞来香了一口,这会儿心情好了,笑问:“要不要丢丢?” 陈棉棉闭着眼睛装睡,就见闺女用手指嘘爸爸的唇:“不可以啦,妈妈在,睡觉啦!” 再够书架上的俄文杂志:“读月亮的,故事。” 她的爱好始终如一,除了数学就是天文,将来还想搬到月球上去住。 …… 据说如今,就连首都大领导们的家属,都要参考申城妇女的穿衣风格。 而且能够引领潮流的几位当红妇女,也都是申城出身。 陈棉棉虽然不能太张扬,但已经把青春留在大漠里了,就不想到了申城后,被街上的女同志们鄙视,骂她叫乡巴佬。 但因为布票不够,她就没给赵凌成裁衣服,只给她和妞妞俩一人做了一套新春装。 而这段时间不论市民,农民还是基地家属,主业就是挖野菜。 一年一度的苜蓿出苗了,就连妞妞都拿着小铲铲,蹲在田地里一颗颗的挖着嫩芽儿。 好容易挖满一篮子,回家焯个水,它就会缩成小小一盘,但就那一盘,美味无法用语言形容。 跌跌撞撞中,妞妞马上就是三岁的大孩子了。 最近正在跟她爸爸学习用算盘算乘法,那是陈棉棉听都没听说过的。 但据赵凌成说,小家伙学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8节 转眼四月,该出发往申城了。 赵凌成已经休息了,在家,因为下雨嘛,陈棉棉遂没带妞妞,一个人去了趟红旗农场,当然得住一夜才回来。 赵凌成习惯早起,第二天一早就带妞妞去打刚出锅的热馒头。 他还得用凑的粮票多打几个,因为长途火车要坐整整三天三夜,得把干粮带充足。 排队的时候闲的无聊,赵凌成就打开了报纸,和妞妞俩一起看。 还是孩子先发现的:“爸爸,背面有,有爷爷呢。” 赵凌成翻过来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上面有祁嘉礼的照片,没写别的,只说他被剥夺了军衔。 如今的报纸文章要关联着看,赵凌成再看下一篇,是说申城正在热烈开展革命工作。 赵凌成怀疑申城派是在造势,准备一旦祁嘉礼再成右派,就让他们一边的人来接手兵团的工作。 他不由的有点担心这趟到申城后的情况,因为首都帮,秦小北他们现在怂的厉害。 此消彼长嘛,申城派没人压着,就又会跳起来闹事。 他们知不知道唐天佑要去林蕴故居的事,或者说,曾风会不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一个美艳女特务的故居,一旦被小将们知道,可真就要毁了。 于赵凌成来说,这又是麻烦。 但也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妻子不但想到,甚至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陈棉棉是下午回来的,进门,先给妞妞两个白白的,弯弯的,月牙儿一样的东西:“给妞妞的礼物。” 明天就要出发了,赵凌成正在收拾干粮,烫衣服。 听到哐啷一声,再看陈棉棉把只旧尼龙袋放到他的书桌上,首先反应是,好脏。 他是不允许那么脏的袋子上桌子的,过去提袋子,一看也愣住了:“满满一袋,全是狼牙?” 准确来说是狼的獠牙,这东西,牧民喜欢拿它做饰品挂在身上或是马铃上,吓唬狼。 但满满一大袋,陈棉棉什么时候收集的,要用来干嘛? 陈棉棉一看赵凌成提着要走,也急了,忙说:“那些狼牙是我好容攒来的,到了申城要给小将们当见面礼,你如果扔掉,万一在申城出门时被小将追着打,可千万别怪我。” 赵凌成一猜,说:“你当民兵的时候攒的吧,你把狼牙全攒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女配,当时民兵队只收狼皮,狼肉不能吃,就扔掉了,而狼牙,因为女配主动请缨剥狼皮,就被她拿走了。 那也是女配攒给自己的东西,想着万一哪天娘还要卖她,她就逃出去,去草原上卖狼牙。 她攒的破烂不仅有狼牙,还有镰刀,门锁,枪栓,铁链,她就像个破烂大王,啥都会收起来,收进小库房的。 陈棉棉主要是为了生产,她也听说祁嘉礼又被免职的事了,但六月麦黄需要大量人手。 首都小将全被打残,不中用了,但申城的小将们,她准备哄一帮子来西北给她当牛马,抢收麦子。 …… 赵凌成一切觉得为难的事,在陈棉棉这儿仿佛都不是事儿。 她坐到桌前,拈起一枚狼牙仔细盯着看,突然问赵凌成:“这一枚,你说卖多少钱合适?” 赵凌成是搞工科的,玩脑筋真玩不过妻子:“你不是说要送人?” 陈棉棉开灯,仔细端详着玉白的狼牙说:“记住了,绝不能给申城人送东西,只能是卖,而且价格越高越好。” 妞妞跑了过来,捧起两枚狼牙:“妈妈,《草原英雄小姐妹》,大坏狼!” 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是无敌的,过年放的电影中就有《草原英雄小姐妹》,她在电影里看过狼。 捧着狼牙思考了一会儿,就准确的认出了它。 …… 第86章 狼牙 春雨淅淅沥沥的深夜, 厨房里煮着鸡蛋. 卧室里,妞妞已进入梦乡,她爸爸正在捆扎行李。 三天的旅途,赵凌成计划只在第三天吃列车餐, 其余时间全吃干粮。 全家人的衣服还要用油布包起来, 不然会被熏臭。 赵凌成还有特殊的叠衣技巧, 不但能叫衣服不打皱, 还能叫它少占空间。 时间也被他利用到了极致,叠完衣服鸡蛋刚好煮熟。 怕它在暖气屋子里要变质,和馒头咸菜一起, 他全放到了阳台上。 然后回到小卧室, 他弯腰看妻子,声柔:“还不睡?” 陈棉棉在用烧热的大头针给狼牙打孔,也才刚刚搞完。 她打了六颗狼牙, 两颗是带血痕的下牙, 还有四颗是洁白如玉的上牙。 拧着棉线她伸个懒腰:“唐天佑的脖子比较粗, 线得放长点。” 赵凌成直起身来, 脸色陡变:“你不是说狼牙是要卖的, 但怎么又成给他的了?” 再说:“小陈, 他是个浪荡子,情话张口就来, 但全是谎言。” 陈棉棉是已婚妇女,也坦坦荡荡, 就事论事:“我知道呀, 但他外形够帅,而且有种野性美,尤其那副身材, 古希腊雕塑一样,他戴上狼牙,就是活招牌。” 赵凌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明星效应,但当然懂广告。 而妻子这样讲,他一方面要怀疑她不仅仅是看到过未来那么简单。 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的确,唐天佑不但有身高,更有一身别人难以企及的好肌肉,那让赵凌成曾引以为傲的胸肌逊色不少,更何况妻子对他还不吝夸赞。 嫉妒使人面目丑陋。 他夺过狼牙说:“不行,因为囚犯不准佩戴饰品。” 陈棉棉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闹情绪,伸手说:“还给我!” 赵凌成特别了解唐天佑。 那家伙不仅是为了气他,而是对陈棉棉怀着别样的情愫。 赵凌成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更不知自己某一天会不会也被下放。 他也深知人性的阴暗和丑陋,而他是个自私的人,就算捆着,他也要把妻子捆在自己身边的,他也决不允许她对唐天佑有一丝一分的好,何况是送狼牙。 但虽然动作粗暴,可他声音温柔。 他手抚妻子的背:“明天还要早起呢,睡吧。” 见她阴着脸不吱声,他再说:“行李我全都收拾好了。” 陈棉棉拍装狼牙的袋子,解释说:“这一袋我打算换个冰箱的,但我需要个模特。” 申城有冰箱卖,但据说最便宜的也要八百块,那可是天价。 赵凌成也一直想买一台的,但是他们全家的花销太大了,总攒不下钱来。 而他媳妇不但想要征服申城小将,还准备用狼牙换冰箱? 这叫生意经,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赵凌成只觉得眼花缭乱,看都看不懂。 但为了冰箱,他只好再妥协:“要不,我帮你戴着?” 她就是想找个人来展示,他帮她戴着,叫人看见也是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陈棉棉耐心解释:“唐天佑穿的囚服,还戴着镣铐,他神秘而野性,那是一种极致的诱惑力,人们既会好奇他,也会模仿他,但谁会模仿你呢?” 从对岸来的犯人唐天佑和狼牙有种混然天成,相得益彰的美。 那叫‘进狱系’,能帮陈棉棉把狼牙的价格炒上去。 人人工资几十块的年代,她于冰箱势在必得,高价也没那么好卖的。 终究是赵凌成妥协,放下东西出门了:“早点睡。” 陈棉棉串好两副狼牙项链和一个狼牙小手链,就把工具全收进绿书包里。 洗漱完要睡觉,但她偶然瞥一眼客厅,忍不住要夸:“好棒!” 出门要带两套被褥,还有衣服鞋子。 陈棉棉收拾了一大堆,但赵凌成化腐朽为神奇,把东西理成了个四四方方的行军包,她和妞妞明天要穿的皮鞋也擦的干净净的,摆在鞋架上。 要说夫妻之间谁最快乐,当然是不需要做家务的那个。 而且陈棉棉并非坚定的独身主义,上辈子如果能遇到赵凌成这样善于理家的,哪怕性格方面有缺陷,她也会考虑结婚,她愿意哄着他,也是因为他家务干得好。 但她才上床,男人立刻翻身向了另一侧。 陈棉棉知道他神经兮兮,在为唐天佑闹情绪,而且是无用的情绪。 要去旅游了,她心情也不错,愿意哄哄男人,就又说:“狼牙那种脏兮兮的东西怎么能配上咱们优秀又勤快的赵总工呢,而且我心里只有你和妞妞俩呀。” 她讲的这叫甜言蜜语,按理是个男人都能迷倒的。 但赵凌成今天脾气发的格外大,嗖的一下,他挪出去了好远。 这叫给脸不要脸,陈棉棉生气了。 不过她才想发火,就听赵凌成低声说:“唐军座通过特殊渠道知道唐天佑在西北的遭遇,据说目前正在着手推动换俘计划。” 陈棉棉说:“报纸上不是说咱们态度坚决,绝无可能换俘吗?” 不过再一想申城离对岸更近,万一有间谍里应外合,再把唐天佑给劫走呢? 陈棉棉有点怀疑自己出的馊主意了,低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凌成摇头,先说:“没有。” 再哑声说:“其实他不论身材还是嗓音都特别像我三叔,我们也只是去找个证人。” 隔代遗传,侄子像叔叔的还挺多的。 那也是为什么赵军极力奔走促成,不是枪毙,而是要劳改唐天佑。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49节 那小子跟赵凌成炸在朝鲜的那位三叔长得特别像。 而他之所以没反对陈棉棉让唐天佑去申城的提议,就是因为他有八成把握,唐天佑确实是他弟弟,那么,当他审云雀时,唐天佑也在现场会是最好的。 陈棉棉当然开心,说:“不聊了吧,快睡觉。” 她倒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但赵凌成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按理他不该失眠,更不应该为了两颗狼牙闹情绪。 他也知道唐天佑人很不错,那晚都没给枪,四野还全是狼。 但听说曾风被困在狼群中,他二话不说跳下车,就把曾风给背回来了。 可他越优秀赵凌成就越嫉妒,还在想该怎么在妻子面前中伤他。 毕竟相比魏摧云和曾风,唐天佑优秀的简直耀眼。 赵凌成还要考虑一个问题,申城公安提供的情报是可靠的吧。 云雀真就那么老实本分的待在乡下做农妇? 如果是,北疆又是谁在举报祁嘉礼,搞的他被革委会调查的? 赵凌成怀疑是云雀干的,是因为他知道一个可以从军区往外寄匿名信的方法。 但如果是云雀干的,她就不应该在乡下,而是在申城军备部才对。 军备司令部是曾风的家,也是申城唯一的军区。 但一老太太,户口在乡下,却又生活在军备部还没被记录,为什么? 当然,具体情况得赵凌成去了再打听。 老云雀也将永远不会暴露,更不会被判刑。 因为赵凌成将会,亲自审判她。 …… 陈棉棉是被汽车喇叭声吵醒的。 翻身看赵凌成也还睡着,一把狠拍:“要迟到啦!” 八点他们就要到泉城坐火车,这会儿已经七点了,全家还在呼呼大睡。 陈棉棉紧赶慢赶套上衣服,拉起妞妞套衣服,找毛巾擦脸。 赵凌成嘴里捣着牙刷开门,赶紧把行李送出去,还差点忘掉了干粮。 幸好他行李收整齐备,警卫开车也够快,才进泉城客运站,他们要乘坐的火车已经在鸣出站笛了,也顾不上找车厢,一家三口逮着个车门就钻了进去。 长途火车赵凌成坐过,而且一想起来就头痛。 但陈棉棉和妞妞都是头一回见,才一上车就大开眼界。 这是硬座车厢,弥漫着浓浓的羊膻和炕味,而且大多数的男性都没有穿鞋。 妞妞的线衣被妈妈反穿着,不但勒脖子,孩子还被熏的不停打喷嚏。 陈棉棉上辈子坐的绿皮火车可比这好多了。 不但过道上站着人,车座底下还睡着人,大清早的,好多人在打呼噜。 乘务员在驱赶睡李架的乘客,吵嚷着要喊乘警来抓人。 但再经过一个车厢,妞妞手指,小声说:“妈妈,上面好多叔叔喔。” 行李架上睡的全是人,看面貌应该都是红小将,他们最横,也没有人敢惹。 卧铺车厢稍微好点,但乘客不是抽烟就是喝酒,烟雾缭绕的像仙界。 只是经过妞妞就被熏的咳嗽流眼泪。 孩子不停的揉眼睛:“妈妈,眼睛辣辣,都,睁不开啦。” 穷家富路,赵凌成买的最好的软卧,而且因为他坐过这趟车,比较了解,专门点名买的是两张靠墙壁的软卧,妞妞又不需要票,关起门来这就是个温馨小窝了。 这个年代的火车还可以开窗户,妞妞总算舒服了点。 赵凌成铺床铺被窝,陈棉棉才要找热水给妞妞泡奶,一起吃早饭。 突然有人用手捂妞妞的脸,但来人还没出声,妞妞就抢着说:“是,干爹!” 来的正是曾风,直接把妞妞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妞妞只笑着啃馒头,不说话。 她本能的记得每个熟人的脚步声,还记得曾风身上的味道。 陈棉棉问:“听说你们是货车厢,住得惯吧?” 唐天佑是犯人,戴着镣铐不说,还有四个民兵押送,当然也是独立车厢。 其实很不错,因为那节车厢里装的全是食物。 只可惜最近北疆也缺粮,车厢里一筐筐的,全是冷窝窝头。 曾风也没吃早餐,刚啃了一口窝头,差点没给噎死。 先谈正事,曾风说:“主任,我好久没见我妈了,这趟到申城你们自己行动,我得全程陪着我妈尽孝道,等要回的时候,咱们直接火车上再见吧。” 陈棉棉猜得到,他爸死,他也离开几年,在申城早没影响力了。 而且曾风真就那么孝顺,会专门抽时间陪老妈吗? 但她还是故意说:“你曾经可是申城第一小将,万一小将们看见唐天佑戴着镣铐,不由分说的抢走再打一顿呢,而且我可是你的领导,你不喊些手下招待我吗?” 知道糊弄不过陈棉棉,曾风只好实言:“申城如今的第一小将是我原来的死对头,名字叫邹衍,而且他是差点死掉的那个,李开泰表哥,他爸还是装备部司令。” 李开泰是秦小北的手下,他爷爷是在军委工作。 而现在申城的第一小将是李开泰的表哥,老爹还是曾经曾强的职位。 但也正常,真正闹革命的其实都是一帮天龙人。 老子的职位撑腰,他们就敢发狠,也专对退休老革命们开刀。 李开兰也住在装备部家属院,只不过原来住的小洋楼,现在换成了单元房。 所以曾风要回家,就要碰上如今申城的第一小将,还怕人家揍他。 不想挨打,他就想悄悄溜回家,在家里缩着。 他想躲事,但陈棉棉准备迎难直上。 天龙人又如何,她都要哄到西北去当牛马。 而且她是在帮曾风的忙,让他不用那么窝囊可怜。 从包里掏出两枚狼牙,她说:“你好歹也是前任司令的儿子,是斗败过首都帮的,西北第一小将,悄悄回家多丢脸,拿着这个,光明正大的回家去。” 曾风接过来一看,惊呼:“狼牙?” 他也知道它的价值:“我在乡下见有人戴,但大多数是用狗牙冒充的。” 陈棉棉举狼牙对窗户:“看看里面,空心的,这不仅是狼牙,而且是壮年狼的。” 又说:“这要在草原上,一头羊都不换的,拿去送给邹衍吧。” 曾风大呼:“主任,您可太英明啦!” 他一声惊的隔壁软卧的客人打开门向外张望。 妞妞也在问:“干爹,你怎么啦?” 但曾风是真激动,几年没回家,他也不想搞的跟鬼子进村似的。 可他又怕挨打,就只能偷偷摸摸地溜回家,见他亲爱的母亲一面。 陈棉棉帮他解决了个大难题,毕竟他要把这狼牙送给邹衍,他能好意思打人? 要送人就得捧高价,曾风又说:“这狼牙,一枚至少几十块吧?” 陈棉棉从绿书包里再拿出几枚来,说:“真想卖,当然得几十块,但这些是我珍藏的,是因为你工作得力我奖励你的,计划经济下,我不做买卖的。” 曾风毕竟聪明人,一点就通,说:“放心,我来帮你联络买主。” 那么一大包,陈棉棉虽然嘴上说不卖,但其实她带到申城,就是为了狠赚一笔。 曾风又要打小算盘:“这卖的好,送我几枚吧。” 陈棉棉没说话,比了个二,那意思是一对儿就要卖二十块。 曾风能接受,但正在铺床的赵凌成目瞪口呆。 他一月工资磕磕巴巴的,如今也才涨到50块了,再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大概能拿到一百块,但两颗狼牙陈棉棉就准备卖二十块,确定能卖得出去? 他保持怀疑,他觉得可能一颗都卖不掉。 不过曾风不但觉得能,而且他再也不觉得女领导让他丢脸,没面子了。 他正愁回家没面子,她就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要不是赵凌成跟只斗鸡似的瞪着他,他高低要给陈棉棉一个感谢拥抱。 他激动的心情无以言喻。 但正欲走他又折了回来,看坐在床上吃馒头的妞妞。 然后他故意说:“你唐天佑叔叔吧,最近一直拉肚子,瘦的厉害,我看他思想也动摇的厉害,想给他改善一下伙食,可是我找不到吃的,赵望舒你说怎么办?” 妞妞立刻捧起大馒头,说:“给,叔叔吃。” 曾风又舔嘴唇:“他都好久没吃过鸡蛋了,还想吃鸡蛋。” 赵凌成刚好给闺女剥了一枚鸡蛋,妞妞接过去,举高高:“送给叔叔。” 曾风很喜欢吃基地这种酥酥的大馒头,但当然不敢要。 赵凌成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揍他。 所以拿着馒头和鸡蛋出去转悠了一圈,曾风又折回来,把馒头悄悄给了陈棉棉。 这三天陈棉棉有个任务,给所有的狼牙打孔并串上绳子。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0节 看到女儿轻易就被人骗走了大馒头,她有点担忧,就对赵凌成说:“要不今年就让她上幼儿园吧,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复杂的社会,太天真了,简直像个小傻瓜。” 而对于孩子要不要学太多世俗的东西,赵凌成也跟陈棉棉的意见不一样。 见闺女抻脖子望着窗外,他拍手说:“过来,爸爸抱着你看。” 轻轻抚摸孩子柔软的乌发,他又说:“她应该是个永远不谙世事的,知识高深,但虽然单纯,可是能力强悍的科研人员,也只有那样,她才能做好科研。” 陈棉棉觉得不行:“以后社会会开放,骗子横行,她万一被人骗了呢?” 赵凌成反问:“有人能骗到核基地吗?” 陈棉棉仔细一思索,就发现还真的是。 哪怕如今小将横行,但是核基地依然风雨不侵。 如果妞妞将来能去核基地,那她确实会被保护的很好。 但她觉得不好,她说:“你都要在戈壁滩过一辈子,难道让我闺女也待在戈壁滩?” 赵凌成果然沉默了,他要去趟大城市都很不容易。 难道还让女儿也像他一样,永远待在大漠里,重复他枯躁乏味的人生? 妞妞人生第一次长途旅行,好奇外面的世界,眼睛只盯着窗外。 河西的小麦如今才返青,各种花也都还没开。 但同在西北,到亭城时本地的桃花,苹果和梨花已经全都开放了。 这时夕阳正好,遍地绿油油,山上全是花,妞妞说:“爸爸,这里是南方。” 但其实火车还没出西北呢,妞妞就以为,这就是苗苗姐所说的南方了。 她很开心,看爸爸,再看妈妈,张开小手:“我们到,南方啦。” 另一边,曾经开着侦察机来的唐天佑就算对西北有概念,但也依然被震撼到了。 因为火车已经跑了一整天了,可照曾风说,这儿只算西北的中部。 要到明天一早,他们才能到达古城西安。 唐天佑歪靠着被褥,正懒洋洋的喝着一囊酒,突然问:“什么时候到郑州?” 曾风戴着狼牙,举着小镜子正在欣赏自己的帅脸:“明天晚上。” 又说:“坚持一下,大后天一早就到申城了。” 如果不坐这趟火车,唐天佑对祖国疆土之大也没有确切概念。 而这列从北疆到申城的火车要走足足五天四夜,才能跑完整个华夏大地。 唐天佑突然凑向曾风,喂他一口酒:“曾哥,我救过你的命,对吧?” 曾风笑正欲点头,唐天佑凑到他耳边说:“一命换一命吧,等到了申城,你把脚镣钥匙给我,我也绝不骗你,咱们一起走吧,逃到香江去。” 他被捉已经一年多了,肌肤都晒成古铜色了。 因为他性格好,动不动就要抱着曾风撒娇,曾风真拿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要说曾经让他去香江,他说不定就去了。 可是因为陈棉棉让他意识到,他将来可以扛着红旗过去。 所以曾风是不可能被动摇的,他还下意识的护紧腰间的镣铐钥匙。 这会儿几个民兵有俩出去转悠了,还有俩在睡大觉。 曾风也没惊动他们,小声问唐天佑:“那我们陈主任呢,怎么办?” 唐天佑搂着曾风,再抿口酒说:“你负责骗她和小望舒,然后咱们一起离开。” 又说:“你们生活在香江,我只去湾岛一趟,去接我爸,放心好啦,我爸的财产比林蕴那个……还要多,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苦,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唐天佑喝的酒还是秦小北他们喝剩下的,攒着路上无聊了喝。 曾风大概明白,这家伙喝了点狗尿,这是喝醉了,想家了,又在耍酒疯。 他就应付说:“不可以,赵凌成要发现,会送我去坐牢的。” 唐天佑举手,摇晃铁链:“我负责杀赵凌成,你负责把小望舒她们骗到海边。” 见曾风不答应,他又说:“相信我,我不会再回湾岛军队去效力了,是真的,因为你知道吗曾哥,我们的军队年年缩编,而且全是残兵老将,新招的本地小兵们从小因为被日本殖民,全惯坏了,没有任何战斗力,之前我不知道大陆之大,我以为进攻它很简单,可是我们一天时间跑不出一个省,国军又怎么能反攻成功?” 亲眼见识过祖国疆土的辽阔,唐天佑是真的死心了。 但一个阔家少爷,父母还都那么有钱,他不可能心甘情愿留在大陆的。 曾风一手摸腰,想了想,准备把钥匙交给赵凌成保管。 要不然,唐天佑要因为心思浮动杀民兵,抢枪潜逃,他岂不得坐牢? 怕担风险,第二天曾风就把钥匙全给赵凌成了。 整整三天三夜,陈棉棉坐到后来都不愿意起床,只想躺着。 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吵的她既无法睡着,但是又疲惫的坐不起,简直生不如死。 相比之下,大概是因为年龄小,妞妞反而很适应。 第二天经过了西安,并一路直达郑州,妞妞才发现这儿比之前她看到的地方更加的绿,还更加的平坦,简直美极了,孩子都不肯挪开眼睛。 不过到了第三天,妞妞也累了,只想跟妈妈一起躺着。 而且今天的伙食变成了因发酵太过而又酸又苦的窝窝头,孩子就更难过了。 再一天的清晨六点钟列车才哐当哐当进了申城车站。 也幸好装备部派了车过来接,不然,头痛欲裂的陈棉棉恨不能死在车站算了。 曾风因为有了狼牙,也不怕挨打,就蹭着赵凌成的车一起回了。 住的什么招待所,具体在哪里陈棉棉全不知道。 发现这儿的招待所早晨也有热水后,和妞妞冲了个澡就又趴床上睡觉了。 曾风当然回家了,唐天佑是单间,但每天有个民兵陪他睡觉。 大清早的,他当然没有睡觉,因为他和赵凌成一样,属于爱讲卫生的人。 此刻他刚洗完澡,拿着剃须刀对着镜子正在刮胡子。 对了,下车的时候陈棉棉给了他两颗颜色雪白的狼牙,他已经戴上了。 突然看到镜子里出现赵凌成的脸,因为俩人的眼睛太像,唐天佑也被吓了一跳。 赵凌成挥手,让负责看守的民兵出去,民兵于是离开了。 他一直盯着唐天佑,目光寒慎,而唐天佑虽然不想认怂,却也没敢挑衅。 转过身来,只问:“有何贵干?” 他解不了脚镣,所以穿着裤子洗澡,裤子也已经湿透了。 手镣是松开的,上衣也早脱了,只有一身古铜色,精健的肌肉。 赵凌成盯着那两枚洁白的狼牙看了片刻,弯腰,直接解掉了唐天佑的脚镣。 再给一套他自己的衣服,说:“穿上它。” 唐天佑愣住了,因为这一路上,他无数次设想,夺了民兵的土枪,然后一枪轰了赵凌成,再把妞妞带走,陈棉棉也是,一旦他逃离,她要坐牢的,那就一起带走算了。 唐明和林蕴积攒的万贯家财,够他养陈棉棉母女一辈子。 可是怎么回事,赵凌成为什么解了他的镣铐,他想干嘛? 他只穿着白衬衫,枪套就在腰间。 唐天佑目光下滑,看枪套,但赵凌成也立刻说:“别想了,你抢不走我的枪。” 然后一脸严肃的盯着,直到唐天佑换完衣服,突然伸手,帮他整衣领。 唐天佑把那狼牙项链放在外面的,但赵凌成整好衣领,顺手就放到了衣服里面。 唐天佑是犟种嘛,就又放了出来,不过赵凌成冷冷伸手,又给塞了回去。 然后他说:“你认识老云雀,现在咱们得去找云雀。” 唐天佑下意识说:“斡喔,那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他也很纳闷:“你这样随意解开,带我出去,就不怕我逃跑?” 赵凌成一回眸,见他又把那两枚狼牙放了出来,于是抬手又给塞了回去。 然后说:“你不是想杀了我,然后带走我爱人和小望舒吗?” 再说:“我就在这儿,杀得了你就杀。” 唐天佑明白了:“驴日的民兵,他们偷听我说话,还给你打小报告。” 林衍作为民兵队长不可能随意跨省四处游荡,可是他派来的民兵,是千方百计挑出来,最机灵的几个。 唐天佑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人家当然事无巨细,全汇报给了赵凌成。 但他没皮没脸,也不怕:“相信我,如果望舒肯去香江,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 赵凌成懒得跟这愚蠢的家伙废话,出了招待所,瞅着公交车来,拉他上车。 他们得先去云雀户口所在的乡下,但回看不远处的军备司令部,赵凌成直觉云雀应该在那儿。 不过这回可不是简单的逮捕,他需要刨根摸底,把云雀的根底摸清。 上了公交车,唐天佑就又悄悄把那两枚狼牙放出来了。 而且赵凌成敏锐的发现,车上的年轻女孩们都在盯着唐天佑看,眼里也满是好奇。 陈棉棉说得没错,唐天佑虽然是个东方脸,但是又有一种古希腊美男式的阳刚和明朗。 他和阴郁的,内敛的赵凌成完全不一样。 就好比画龙点晴,那两枚洁白的狼牙挂在唐天佑脖子上,衬的他整个人有种野性美。 只过了两秒钟吧,赵凌成一把扯掉狼牙项琏,装到了自己兜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1节 第87章 再婚 先说陈棉棉和妞妞俩。 三岁左右的孩子是最顽皮好动的。 他们总喜欢这儿摸摸, 那儿戳戳,动不动还会悄摸个电门。 妞妞从来没有那样做过,可她毕竟也还是个小孩子,如果看到新奇的事物, 也会忍不住摸摸的。 陈棉棉一觉睡醒来已是中午, 起床后就带着妞妞坐公交车, 来了商场。 担心她会惹麻烦, 就全程牵着她的小手。 而在申城,南京路上的友谊百货,拥有目前全国唯一的电动手扶梯。 但想坐还要买票, 陈棉棉于是带着妞妞排队先买票。 她总觉得妞妞有点呆, 因为就好比此刻,妞妞上了电梯,但看上去完全不激动的样子。 这是她头回坐电梯, 可她目视前方, 不乱摸也不乱看。 就只小声对妈妈说:“书上说, 将来到处都会有这样的, 会动的电楼梯喔。” 相比她, 前面几个小男孩简直烦人。 他们或者拍玻璃, 探身子,还有一个张大嘴巴一路舔着玻璃。 妞妞看不惯, 小声对妈妈说:“脏脏,有细菌呀。” 电梯而已, 转眼就到顶了, 那帮男孩又开始闹家长了,非要再坐一回。 家长不给坐他们就坐到地上,蹬腿蹬脚的哭。 陈棉棉以为妞妞也想再坐一回, 遂问:“要不要妈妈也带望舒再坐一次?” 虽然妞妞是陈棉棉生的,可是渐渐的,陈棉棉都看不透这孩子。 妞妞指扶梯,认真说:“妈妈,顽皮的小孩子会掉楼,还会,唔,会被楼梯qi掉喔。” 在电梯上追逐打闹,下场就是摔下楼,或者被卷进电梯里。 这些陈棉棉没有教过,是妞妞自己想到的。 她明明很天真,傻傻的,但是似乎又会像大人一样去思考。 这是全申城最豪华的商场了,不但坐电梯要买票,各个柜台前也挤满了人。 妞妞娘俩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担心孩子看不到,陈棉棉就把她抱了起来。 化妆品柜台里,各种西北稀缺的牌子货全都堆的满满当当,妞妞指着说:“妈妈,有杏仁蜜。” 陈棉棉也排着队,想买两瓶杏仁蜜的。 但突然妞妞凑到她耳边,又小声说:“妈妈,戴黑帽帽的,坏人!” 陈棉棉闻言回头,就见有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小偷,正在用小刀割别人的皮包。 因为离的不远,她朝那女同志使了个眼色,咳了一声提醒对方。 女同志一摸,旋即大吼:“有小偷,快来抓小偷!” 小偷想跑,但被女同志拽着跑不掉。 女同志一看包破了,拽着小偷就要让赔包,还要拉小偷上派出所。 这个功夫陈棉棉正好买到杏仁蜜,带着妞妞上三楼。 这儿的三楼就是曾经黄蝶工作过的地方,也是在这一层楼,才有各种家电销售。 照指示牌上标的方向,电器是在左边。 陈棉棉正准备去找冰箱,却听妞妞恶狠狠的说:“坏人,不许碰我妈妈!” 陈棉棉回头,就见个戴绿军帽的半大男孩转身跑掉了。 大城市,尤其商场里就必然有小偷。 而且他们会专门盯着,偷那些一看就是刚从外地来的乡巴佬。 这在六十年代很普遍,也只能自己多加防范。 但陈棉棉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妞妞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小偷的? 刚才那个小伙子戴着绿军帽,她还以为是个红小兵呢。 而且小伙子都没有掏作案工具妞妞就发现他有问题了,她是怎么分辩的? 找到卖电器的柜台,这儿也有很多人。 陈棉棉抱着闺女就问:“妞妞你再看看呢,这儿有没有坏人?” 妞妞专门扫了一圈,声音小小的:“妈妈,左边灰衣服的叔叔,是坏人!” 左边有个穿解放装的中年男人,皮肤很黑,眼神飘乎不定的。 陈棉棉回瞟一眼,再问闺女:“为什么呀?” 妞妞用力摆脑袋,小手挥挥:“坏人会转脖子,唔,手总是,抖抖的。” 陈棉棉一想,就发现还真是,小偷为了盯人,头就会转来转去。 而且作贼毕竟心虚,做贼的手也难免会发抖。 就好比左边那中年男人,时不时就要左右看看,手也一直在发抖。 话说,妞妞从小就有股呆劲儿,远不像别的孩子那么机灵。 陈棉棉就总担心,怕她太缺心眼,遇到小偷或骗子,人贩子时要上当受骗。 但既然她看小偷能看得那么准,应该就不会轻易被骗吧? 陈棉棉香香闺女的小脸颊,笑着说:“咱们妞儿不但聪明,而且大智若愚。” 妞妞懂得大智若愚的意思:“妈妈,嘻嘻,表扬jiao望舒。” 赵望舒或者会被干爹曾风骗的团团转,但是小偷和人贩子可骗不了她。 这就足够了,身而为人,没有谁是完美无缺的嘛。 妞妞帮妈妈盯着小偷呢,目光警惕,还时不时就要亲上妈妈一口。 但突然,售货员破口大骂:“没票你买什么冰箱,出去!” 陈棉棉和妞妞同时回头,就见一个男顾客大声说:“我有票的,只是被人偷了。” 售货员声音比顾客高多了:“让开,不要堵着别的顾客。” 排队的顾客也纷纷说:“乡下人吧,进了城就东看看西摸摸的,活该被人偷钱包。” 也有人替男顾客可惜,说:“一台雪花冰箱750呢,好可惜哟。” 男顾客霸着柜台跟售货员理论,说:“我的冰箱票可是我们单位发的,上面盖了章子的,我要守在这儿守着,如果小偷来领冰箱,我就可以抓住他。而且我的票是在商场丢的,你们应该配合我一起抓小偷。” 售货员再拍柜台:“你要再胡搅蛮缠我可要喊公安啦。” 别的顾客也纷纷说:“赶紧让开,耽误别人买东西了,乡巴佬,神经病。” 一台冰箱750块呢,票一丢,东西也就没了? 男顾客急的满头大汗,哀求售货员:“帮帮忙吧,我可是从东北专门过来买冰箱的。” 售货员懒得理他:“让开,不然让公安抓你。” 陈棉棉在人群中大声说:“同志,记得你的冰箱票编码吧,赶紧找公安,报案挂失再把挂失单送到商场,那张票据做废,你再补办一张,冰箱就找回来了。” 男顾客如梦初醒:“对啊,我可以挂失它。” 他转身就跑,远远对着人群喊了一声:“谢谢你,好心人。” 陈棉棉只是来看看冰箱的,也该走了。 妞妞天性善良,也喜欢妈妈做好事,笑着说:“我的妈妈,漂亮的雷锋。” …… 出了商场,见路边有小摊,陈棉棉给妞妞买了几样小吃。 走完这整条街,又有一个顾客排长龙的地方,就是申城最有名气的凯司令蛋糕店了。 现在它叫凯旋食品厂,陈棉棉因为计划下午要去李开兰家做客,于是上前排队,打算买点礼品。 她正排着,有个大妈半个身子挤进来,试图插队。 陈棉棉都排半天了,当然不愿意让,也立刻用申城话说:“勿要插队喔阿姆。” 大妈放弃了插队,但撂了一句:“乡巴佬。” 陈棉棉和妞妞虽然拼力打扮,但衣服还是很土气。 而看到外地人,本地人就喜欢小小的欺负一下,也算是申城特色了。 但人家有底气,因为放眼全国,在轻工业方面,首都都比不上申城的牛逼。 这个月份西北人已经开始吃杂粮了,但是申城人不但能吃到面包,甚至还有奶油蛋糕吃。 因为陈棉棉说话,排在她前面的女人回头来看。 这一看,哎哟一声却说:“小陈,你怎么越来越年轻,还变漂亮了呀。” 陈棉棉也说:“好巧呀黄琳,你也变年轻啦。” 是早调回申城的黄琳,打扮比之前洋气了好多,皮肤也变白了。 她拉着妞妞的小手问:“你还记得阿姨吗,我原来可是基地的园长妈妈喔。” 她离开时妞妞才几个月,当然不记得了。 说话间排队进店,陈棉棉买了两大袋桃酥和几块奶油蛋糕。 黄琳就只买了个面包,还抢着非要付款。 陈棉棉当然拒绝,并把她的面包钱也一起付掉了。 出了蛋糕店大概三站路就是装备部的家属院了,陈棉棉就准备上李开兰家做客去。 据说自打曾强去世,李开兰心情一直很不好,郁郁寡欢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2节 曾经在西北军区时,李开兰招待过陈棉棉,既然她来申城,当然应该看望一下对方。 但黄琳挽上她的手却说:“我们住一个院子,先上我家吃顿饭再说。” 再拉妞妞的小手:“记得你康康哥哥吧,去跟他玩一玩。” 边走边聊,陈棉棉又问:“你家曾工现在怎么样,还是在政治处工作吗?” 黄琳一家子差点就被打成间谍了,至今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 她也由衷感谢曾强的自杀,苦笑说:“甭提了,如果不是曾司令跳了黄河,我们一家早下放去农改了,躲过已算万幸,老曾也就混着吧,混到退休就好。” 陈棉棉安慰说:“说不定他以后还能升得更高呢。” 黄琳对丈夫的前途已经死心了,但是要讲个八卦:“前段时间,我们这边邹司令的爱人得癌症去世了,听说他准备再婚,我们以为对象是个女中医大夫,结果你猜他看上谁了?” 陈棉棉都不了解申城军区,哪能猜到家属院里的八卦。 她和妞妞也是异口同声的问:“谁?” 黄琳捏妞妞的脸颊:“乖乖,阿姨们讲的是大人的事,你不可以听喔。” 又吐了三个字:“李开兰。” 陈棉棉都被惊到了:“李开兰要再嫁,对象又是个司令?” 黄琳再苦笑:“我以为邹司令会娶个中医大夫,就跑去搞关系,但是男人嘛……谈的时候要漂亮的,好看的,可要结婚时,就不是了。” 又说:“但李开兰我也真是没想到,一把年纪居然还想再婚。” 解放前女性普遍早婚,李开兰今年也不过45,要二婚也正常。 但要说嫁个同龄人,又还是个大领导,就有点不正常了。 因为高层领导大多老夫少妻,同龄的再婚夫妻几乎没有。 男人嘛,只要有身份有地位,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很随便。 可女性年龄要是大了,似乎就只有守寡一条路。 就陈棉棉,听说这件事后首先怀疑的,是那邹司令看上的,莫不是李开兰的政治背景? 她又问:“邹司令啥出身,相貌怎么样?” 黄琳说:“跟李开兰一样,是东北人,但论相貌可比曾强差远了。” 曾司令确实是个帅哥,可他也不爱李开兰,也只会疯狂的pua她。 要说是老乡,万一人家俩人就是单纯的相互喜欢呢? 男人当然都只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但万一那位邹司令是个例外呢? 边走边聊八卦,就到装备家属院门口了。 这边政策比较宽松,小摊小贩们就在家属门外摆起长龙做买卖。 黄琳还得买几样菜,妞妞看到有个卖荷花的,跑过去了。 陈棉棉上前问摊贩:“婶子,荷花怎么卖?” 摊贩抬起头来,她愣了一下,因为虽然看不出年龄,但那卖花女很年轻,也很漂亮。 陈棉棉忙改口再问一遍:“大姐,荷花多少钱一束?” 女人笑着说:“三毛钱。” 黄琳买完菜了,走过来,笑问女人:“姜姐你最近不扎针,改卖荷花了?” 女人笑着说:“自打司令夫人去世,就没人再找我扎针了,但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我又是个单身,不得不出来工作。” 陈棉棉明白了,这个女人会针灸,而且给司令夫人扎过针。 但现在中医也属于右派和严打的范畴,她不敢明着行医,应该是私底下悄悄帮人做针灸。 而且听她的口气,应该是个寡妇,而且还有俩孩子。 黄琳又说:“那孩子又不是你生的,要我说你就该独自改嫁,让他们自己生活去。” 陈棉棉又明白了一些,这漂亮女人不但死了丈夫,而且丈夫之前还有妻子,孩子也是丈夫的前妻生的。 看来虽然卖花女长得漂亮,但是命运很坎坷。 另有一个家属也来买荷花,也说:“姜大姐,如果没那俩孩子,你早就嫁出去了。” 另有个老太太则说:“瞧瞧这小姜,多善良的女同志呀,为了抚养丈夫前妻丢下的孩子宁可守寡,可是咱们院里某些女人呀,儿子都已经成年了还要再嫁人,简直丢人。” 黄琳凑唇到陈棉棉耳边问,小声问:“这卖花的和李开兰比呢,你觉得谁更强?” 陈棉棉恍然大悟,这卖荷花的女人和李开兰算是情敌。 老太太所说的其实也是李开兰,而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再婚,但老太太看来她就是在丢人现眼。 陈棉棉不知道那个卖荷花的女人什么来历,看她的脸也确实漂亮。 私心来说,她也觉得李开兰没必要再婚。 但她很反感那老太太说起李开兰时嘲讽的语气和她的态度。 她遂说:“为什么儿子成年当妈的就不能再婚了,儿子是座贞洁牌坊,当妈的必须为他守贞操吗,国家法律有这样的规定吗?” 怕老大妈听不懂,她是用申城话讲的。 老太太也跟她犟上了:“儿子要结婚,要娶妻生孩,当妈的不做饭带孙子,却跑出去再嫁,以后儿子儿媳妇会赡养她吗,哼,她呀,将来死了都没人埋。” 陈棉棉说:“没人埋就臭大家呗,反正她都已经死了,又闻不到。” 老太太被她怼到结舌,离开了。 就在大家聊天时,那卖花的女人再递两朵荷花给妞妞,笑着说:“囡囡你长得好漂亮,阿姨好喜欢你,再送你两朵荷花,也祝你聪明伶俐,越长越漂亮。” 妞妞摆手,纠正说:“阿姨,您是,奶奶喔!” 她这话没头没脑的,但是那卖花的女人闻言,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该进院子了,地上水多,陈棉棉就把妞妞抱了起来。 妞妞再朝卖花女挥手:“奶奶,再见。” 黄琳笑着纠正,说:“那个是阿姨,她今年才38岁,而且是位非常优秀的中医大夫,是因为丈夫去世,需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看上去才显得比较老气,但她可不是奶奶。” 陈棉棉回眸再看那卖花的女人,莫名觉得怪异。 女人长得很漂亮,脸上也几乎没有皱纹,看着确实像三十多岁。 但是不对,她的眼眶深陷,眼睛也已经混浊了。 照眼周看,她像是个没有生过孩子,而且保养的很好的,四十七八岁的女人。 她脸上没有太多皱纹,皮肤也很白皙,但眼睛里能看出岁月的沧桑。 别看妞妞是个小孩儿,但她的观察力特别敏锐。 她也是个很严谨的性格,觉得卖花女年龄大了,就会称她为奶奶。 陈棉棉最后再看一眼,一个又老又年轻的女人,好奇怪。 …… 进家属院走了不久,黄琳止步,小声说:“寡妇再婚既不犯法,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李开兰这事儿闹的很难看,你瞧瞧曾风,自打回来后就一直蹲在外面,家都没回,为啥,还不是嫌丢脸?” 陈棉棉看到曾风了,妞妞也看到了。 院子里有个大篮球场,有一帮男孩在打篮球,曾风坐在篮板后面的水泥墩上,在发呆。 妞妞跌跌撞撞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干爹!” 曾风闻言起身,跑过来抱孩子:“主任,望舒,黄嫂子你好。” 陈棉棉看黄琳:“一会儿我们再上你家吃饭吧。” 黄琳还要做饭,就先离开了,陈棉棉和妞妞的目光又同时落到曾风手上。 他还提着那串狼牙项链,也就意味着这东西最终没能帮他搞定那个叫邹衍的第一小将。 但是这院子里的年轻人,必须成为陈棉棉的第一批顾客。 因为只有部队大院的公子哥们先戴上,狼牙项琏才能在申城掀起一股潮流,人们也才会抢购。 而本来陈棉棉是准备拉唐天佑做模特给大家看的,他外形俊朗,气质也衬狼牙。 男孩子不懂是因为他长得帅,戴着狼牙才会好看。 他们反而会认为,自己只要戴上狼牙,也会变的像唐天佑一样帅气。 但陈棉棉没想到曾风办事那么拉胯,一天时间了,他却连邹衍都没搞定,更甭谈销售了。 不过不着急,商品在于营销,此刻就是营销的好机会。 所以她指着狼牙项链,故意大声说:“天啦,这怕不是……” 等打篮球的孩子们全听到了,她才又说:“这怕不是老美那边,西部那些牛仔们最喜欢的东西吗,据说在老美西部,这东西一颗就要卖一百美金!” 妞妞觉得妈妈有点怪,孩子听不懂嘛,挠头。 但曾风听得懂,而且他恰好缺个捧哏的人,他也大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这可不是老美的东西,这是从咱们大西北来的,它呀,能值一千美金。” 在战略上老美是敌人,但在时尚方面它领先世界。 而且申城私下一直有美金在流传,孩子们也知道美金的价值。 呼啦啦的,一帮男孩孩子全凑了过来,其中一个问:“什么东西能值一千美金?” 曾风亮项链:“西北狼的狼牙,要在老美那边,这两枚就要一千美金。” 申城人果然好哄,男孩们凑近了仔细打量,齐声说:“哇,这就是狼牙,看着很不错。” 有男孩想摸的,曾风甩手:“小心,碰坏了你赔不起。” 刚才没人搭理他,但这会儿所有男孩全围着曾风。 有人就问:“哥,你这狼牙哪儿来的?” 陈棉棉是在捧哏,也问:“曾风同志,听说你在西北不但斗败过首都帮,而且你还杀过狼?” 又说:“这狼牙就是你自己杀了狼拔的吧?” 人设在于塑造,一帮男孩齐声说:“哇,曾哥你好厉害,都能杀得死恶狼?”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3节 要想把狼牙卖上价格,就得塑造曾风。 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想要斗地头蛇,就得用另一条地头蛇。 曾风看眼妞妞,其实不太想当着孩子的面撒谎。 但是随着陈棉棉一句捧哏,所有孩子瞬间开始崇拜他了。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问:“你是怎么跟首都帮斗的,讲给我们听听吧?” 还有人说:“秦小北半年没露面了,听说也是你干的?” 这就有点过了,曾风忙摆手:“秦小北的事可跟我没关系,你们可别胡扯啊。” 但这时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口哨,哗啦啦的,一帮男孩们全跑了。 还有一个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匆匆对曾风说:“我们现在是邹衍的兵,面子上得过得去,今晚吧,我们上你家找你。” 目送男孩子们跑开,曾风回头说:“主任,我他妈的,可丢了大脸了。” 要不是黄琳说起,陈棉棉不会知道他家发生的事。 估计曾风要说的也是李开兰再嫁的事,她就说:“你妈还年轻,要再嫁也正常呀。” 又说:“难道你还想栓着你妈,让她守寡半辈子?” 关于那位邹司令跟李开兰到底是真心相爱还是另有图谋,曾风自己也不知道。 但老妈能给他找个司令级别的后爹,他心里其实偷着乐呢,他要当官,后爹也是人脉。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解释说:“我不反对我妈再婚,但是邹衍那驴日的,他不认我妈。” 又说:“我今早回来,上门送狼牙,但你猜他怎么说的?” 如今的申城第一小将邹衍,如果李开兰和邹司令重组家庭,就会和曾风成兄弟,还挺狗血的。 陈棉棉问:“那邹衍是不是打你了?” 曾风摆手:“他倒没打我,但他说了,我妈要敢嫁进他家,他立刻去跳黄浦江。” 陈棉棉有点不懂:“他都成年了,为什么要反对他爸再婚?” 曾风摊手:“谁知道呢。” 邹司令的妻子大概是半年前去世的。 过年期间他悄悄接触李开兰,想要再组家庭。 也是在那个阶段,曾风和首都帮起了冲突,他们就瞒下了消息。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尤其是军区的大领导,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在眼里。 所以邹衍在听说情况后,不但坚决反对,还拿跳黄浦江威胁老爸。 今早曾风上门,邹衍也是连唾带骂,差点打起来。 总得来说是,李开兰再嫁的事情有过,但已经结束了。 原因只有一个,男方的儿子坚决反对。 而自打消息张扬出来,军区好多老太太就骂李开兰不安守本分,不检点。 曾风一回家就听到好多人嚼他妈舌根,说的特别难听。 他妈等于是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没能再嫁不说,还在家属院臭了名声。 曾风之所以坐在院子里发呆,是因为替他妈觉得憋屈。 俩人正聊着呢,有个小伙子骑自行车经过,问:“曾风,你那狼牙卖不卖啊?” 有生意上门得招待,曾风说:“卖,一对二百块。” 小伙子眼球差点突出来,说:“二百块我都能买台洗衣机了,买两颗狼牙干嘛?” 陈棉棉劝说:“大家都是熟人,你就便宜点吧卖吧。” 小伙子也说:“对啊,便宜点吧。” 曾风竖一根手指:“一百块吧,要不要,要我就给你了。” 小伙子蹬车就走,还大声说:“活该你妈给你爹戴绿帽,但人邹衍不要她当后妈,哈哈……” 曾风拔腿就追:“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揍死你。” 他以为小伙子还会继续讲价,慢慢讲嘛,讲到五十块成交,他想从中赚三十。 哪知道这小伙不接招不说,还骂他妈? 曾风卖买没做成,气的直跳脚,默了半天说:“主任,要不你们待着吧,我先回泉城算了。” 他觉得太丢脸,不想待了。 但当然不行,陈棉棉对于冰箱势在必得,也必须押着曾风给她搞销售。 而且这个年代,在这种大院里,一个女人被人背后嚼舌根可不好过。 陈棉棉必须去开导一下李开兰。 但既然已经答应黄琳去吃饭了,就先去她家吧,完了陈棉棉再去李开兰家做客。 …… 这会儿赵凌成和唐天佑刚从长途汽车站出来。 看到对面有一家红烧牛肉面馆,赵凌成就过马路,准备去吃晚饭。 可等他过了马路再回头,就见唐天佑还站在对面。 他只好折返回去,命令唐天佑:“过马路吧,咱们该吃饭了。” 唐天佑先说:“我有一百次机会可以跑掉,但我没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再说:“把我的狼牙还给我。” 赵凌成目光如炬,一语中的:“你没跑是因为,你知道林蕴吸的毒品是云雀一直在给你爸提供,你想亲自问问对方,林蕴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染上毒瘾的。” 再说:“我说的就是真相,也许是裹在香烟里,也许是下在酒里,是你爸唐明故意把毒品喂给林蕴的。” 唐天佑被戳中了心思,虽然一脸倔犟,但眼眶红了,不过他嘴巴向来硬。 他说:“我可以跟你打赌,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一枪毙了我自己,如果不是,赵凌成,你腰里那把枪我只需一秒钟就能抢过来,敢污蔑我爸的名声,我要你死。” 赵凌成转身要走,他追了上来:“把我的狼牙还给我!” 赵凌成被他烦的不行,只好说:“你长得本来就引人瞩目,你又是个犯人,你戴着那么个东西,所有人都会看你,万一有人认出你来呢,我要受军法处置。” 唐天佑总算妥协了:“我可以放到衣服里。” 赵凌成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把狼牙项琏丢了过来。 唐天佑自己意识不到的,但其实他的气质显得特别洋气。 那是因为他去过西方读书,环境的熏陶让他天然有种美式的松驰感。 赵凌成因为一直在莫斯科,气质就很像阴郁的毛子。 饭馆里的面很贵,赵凌成就只要了一碗葱香牛肉面,其实只是浇牛肉汤的素面而已。 唐天佑当然要宰赵凌成一顿,要了碗最贵的三宝面,还笑问服务员:“漂亮的女同志,什么叫三宝?” 任谁到了申城都要受歧视,但唐天佑不会。 服务员热情回答:“牛肉,牛舌和牛筋,就是本店的三宝。” 唐天佑双手叉腰轻轻弹舌头,嘴甜的像抹了蜜:“谢谢你,你的声音真好听。” 嘴甜的好处是等面端过来时,他碗里的肉堆的像小山包。 唐天佑把面推向赵凌成,炫耀说:”你不是个受女性欢迎的男人,而我是。” 又说:“为什么你总不肯承认,那个女人跟我爸才是真爱呢?接受现实吧,我和我爸才是更受女性欢迎的男人。” 赵凌成一双寒目盯着唐天佑,但并没有说话。 唐天佑以为打击到他了,得寸进尺继续打击:“陈小姐也喜欢我啊,所以她才会送我狼牙做礼物,不是吗?” 赵凌成挑一筷子面,唆进嘴巴再挑一筷子肉:“吃饭。” 唐天佑本来得意洋洋的,但低头一看差点没跳起来,骂了一声:“斡喔!” 他忙着打嘴炮没注意,碗里的肉全被赵凌成挑走了。 而且赵凌成不停的往嘴巴里送,转眼间已经吃掉了一大半。 唐天佑气的要死,正在想要怎么骂赵凌成才足够有杀伤力,能刺痛他。 但赵凌成已经吃完面了,拍下筷子,出门了。 唐天佑几口扒完了面,出来跟上赵凌成,说回正题。 他说:“我觉得你找错人了,因为云雀已经五十岁了,是个老太太,而非一位中年女性,但你锁定的那位妇女,她今年只有38岁。” 赵凌成掏了手绢在揩嘴:“确实有点不对,但眼见为实吧。” …… 他们今天去的,是云雀户口所在的村子。 赵凌成本来以为怕是军区谁家雇了保姆,那保姆就是云雀。 但打听了一下村里老年妇女们的情况,他就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因为申城这边商业管的那么严,据说村里的女人基本都在城里搞投机倒把。 她们每天早晨从田里摘了菜,再坐班车进城卖掉。 当然不是每个妇女每天都去,所以村里还是有一些女性留守着。 赵凌成本来打算一个个的调查,但偶然听人提起,说是有个丧偶的,叫姜爱珍的妇女因为懂中医,擅长做针灸,帮好几个军区领导做过针灸,赵凌成当时就起疑了。 村里有那女人的照片,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而为什么赵凌成怀疑那女的,是因为他三叔的女朋友名字就叫姜爱珍,在他三叔去世后因为想不开自杀了,那是大概1952年发生的事,那女孩留了遗书,但没找到过尸体。 而且女孩的父母均已去世,也没有留存的照片。 赵凌成也只是听说过有那么个女孩,但既没见过照片也没见过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4节 要姜爱珍还活着,恰好就是38岁。 赵凌成就怀疑,云雀怕是盗用了对方的身份。 但也不太确定,因为五十岁和三十岁的女人外貌差别很大的,他就准备先见一面再说。 从乡下回来之后,他和唐天佑就在汽车站蹲守着。 因为据说去乡下的最后一班返程车是晚上19:00发车,而且因为是晚班,票价比白天便宜一半。 进城做卖买的女同志们,也都会特地等着坐那班车。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18:30分,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妇女,在班车门口排着长队。 赵凌成和唐天佑俩是在客运中心的房子里,从玻璃窗往外看。 突然,有个背着筐篓的女人慢悠悠进了车站。 她的皮肤格外白,身材也很瘦,因为见过照片,唐天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女的就是姜爱珍。 他指给赵凌成看:“你看她,像五十岁的老太太吗?” 赵凌成不像他那么冲动鲁莽,还粗心大意,一眼看过去就说:“从背影看,她远不止四十岁。” 再说:“她的背已经弯曲了,如果不是天生驼背,那就是自然衰老后的骨质弯曲。” 唐天佑想反驳赵凌成的,凡任何事,只要能,他都会跟赵凌成对着干。 他就喜欢看赵凌成生气,但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可他不是个恶人,他也没必要替云雀隐瞒什么。 所以随着那个叫姜爱珍的女人继续走远,他望着她的背影说:“翰喔!” 赵凌成陡然一凛:“是她吧,她就是老云雀,对不对?” 唐天佑只见过对方的背影,但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说:“她是日本人,你看她的双腿,有特别明显的,跪坐过的后遗症。” 看来是老云雀无疑了,赵凌成手摁枪,下意识哽噎。 人找到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知道林蕴是如何染上毒瘾的,唐天佑的身世又是怎么回事。 以及,林蕴是故意泄露航班,导致飞机出事的吧。 赵凌成知道是,他知道母亲虽然有缺陷,但是个不会背叛祖国的女人,可是他需要听云雀亲口讲一遍。 …… 第88章 后妈 女性长期跪坐, 腿型就会像胡萝卜,还会内八字。 唐天佑从小见了太多日本女性,所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但同时他又觉得,那个疲惫瘦弱的女人, 不应该是曾经叱咤军统的女特务云雀。 她比别人好看, 但跟美到惊人的林蕴相比, 只能算普通。 她的衣着谈吐也和别的乡下妇女没什么两样。 她身上也没有一丁点军统特务的气质, 应该只是个普通的日本女性。 盯着那女人,唐天佑说:“我爸曾说过,云雀的能力远在林蕴之上, 她所策划的刺杀也都完成的干净又彻底, 强大如她,怎么可能长成那么普通的样子?” 再说:“她不是云雀,云雀也绝不可能那么普通。” 回乡下的班车迟迟不发, 司机也还没来, 女人们凑在一块儿闲聊八卦。 那个叫‘姜爱珍’的女人并不说话, 只是一会儿搂搂这个同伴, 一会儿又搂搂另一个, 看上去, 她跟所有的妇女关系都很好的样子。 她漂亮但普通,温柔又随和, 看上去没任何攻击性。 但云雀可是不但比林蕴更懂男性,手段也更狠辣的军统一枝花。 林蕴可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儿, 除非犯毒瘾, 否则她永远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云雀既然能力比她强,应该也比她更漂亮,更具有女性魅力才对, 所以唐天佑觉得那不是云雀。 但赵凌成目光灼灼盯着那女人,眼神恨不能扒了她的皮。 终于班车门开,女人们鱼贯上车,紧接着班车缓缓驶出站台,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时赵凌成才说:“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和她见面。” 换句话说是,拷问她。 唐天佑坚持己见:“你找错人了,她不是云雀。” 赵凌成懒得跟他争辩,只说:“快走,不然赶不上末班车了。” 长途车站马上关门,保安也在喊:“闲杂人等不许再逗留了,往外走。” 唐天佑磨磨蹭蹭不肯走,再说:“她真不是云雀。” 保安看他俩始终不走,准备过来赶人了。 唐天佑手腕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戴过镣铐的伤痕,万一被发现了呢? 他是犯人,赵凌成却解了镣拷带着他四处跑。 如果保安报警,喊来公安,公安再刨根究底,赵凌成要受处分的。 他拉唐天佑的胳膊,并说:“聪明如云雀,知道自己最好的退路是到农村去,到群众中去,她一个外族人都懂得统战群众,但你呢,你眼里只有偏见和傲慢?” 再说:“快走,不然保安该报警了。” 唐天佑难得做一回自由人,也不想被公安抓去拘留。 甩开赵凌成,他大步出了车站。 申城是他小时候的家,但现在已经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曾经的它拥有百里洋场,遍地灯红酒绿,也有满街挥金如土的阔少小开们。 可如今的它繁华不再,变的像共党一样冷硬刻板。 不过它在国内的地位依然独一无二,因为在解放后,申城成为了国家轻工的支柱城市。 而到农村去,到群众中去是如今最响亮的口号。 身负累累罪行的特务要不想被抓,躲到群众中也是最明智的。 因为老百姓朴实善良,也总愿意相信别人都是好人。 但唐天佑想不通的是,比他老妈更强的特务云雀居然成了个农妇? 要知道,不但唐明,军统别的高层也对云雀赞不绝口的,还总喜欢拉她来贬低林蕴。 唐天佑也觉得云雀该比林蕴更漂亮也更优秀。 他可以接受云雀已死或者残废,但是无法接受她看上去那么普通又平凡。 她真的比林蕴杀过更多的共党吗? 她远不及林蕴漂亮,看样子也没什么身手,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赢过林蕴的? …… 申城市有公交车,但晚八点半之后就结束运营了。 恰好赶上末班车,车上人也很少,唐天佑和赵凌成分开坐着。 但半晌后他坐到赵凌成身边,又说:“云雀不论相貌还是业务能力都比林蕴高得多,她哪怕老了,也不可能那么普通。” 又说:“你想想林蕴,多美多飒,但是那个女人呢,她就是个寻常妇女。” 赵凌成懒得跟他废话,起身坐到了前面一排。 开始他也不相信那女人会是云雀,但是是因为对方那张脸看起来太过年轻的原因。 不过要判断一个人是否老去,最重要的不是脸,而是人的体态。 因为人随着年龄增长骨骼会弯曲变形,逐渐佝偻。 云雀据说精通中医,应该也只是保养得比较好,显得年轻罢了,她本身就是个五十岁的女人。 既然人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安排地方搞审讯了。 这不是泉城也不是基地,赵凌成当然得考虑周全,找个最安全的地方。 回到招待所,唐天佑就又要戴上镣铐了。 还是因为云雀,调查她和军备部之间的关系,赵凌成得再出去一趟。 他要去军备部,离此并不远,步行只需三站路。 妞妞母女此刻也还在军备部,才在黄琳家吃完饭,刚刚到李开兰家来做客。 两年未见,李开兰瘦到陈棉棉有点不敢认。 但她还像原来一样热情好客,又是罐头又是巧克力的,一股脑的塞给妞妞。 关于自己被人嚼舌根的事,她反而比曾风坦然得多。 就跟邹司令处对象的事,毕竟她是当事人,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由她一解释,陈棉棉也就觉得合乎情理了。 她说:“我和邹衍他妈是好朋友,她一直有病。但是单位派来的保姆没有一个合心意的,要不是糊弄她,要不就是忙着给邹司令介绍对象,就不说照顾她,连一碗合胃口的饭她都吃不到,我贴身照料了她一年半,直到去世。” 又说:“她也是好心,临去前劝老邹和我搭伙过日子。因为我们是老乡,都吃不惯申城菜,就爱吃点老家的小鸡炖蘑菇,酸菜炖血肠。我也就答应了,但谁知道大家越传越邪乎,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商量过了,不折腾了。” 黄琳她们讲的是八卦。 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私心而严重歪曲了事实。 事情其实很简单,一个女人得了绝症,处在人生最痛苦的阶段。 但因为她丈夫的身份原因,家里虽有保姆,可待她并不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5节 这时李开兰挺身而出,照顾她到去世。 女人出于报恩的目的,撮合丈夫和李开兰再婚。 男无妻女无夫,李开兰也就想着那就再嫁一回好了。 可谁知结婚不成,却又闹了个笑话。 李开兰原来因为泼辣而被人耻笑,这次又因再嫁被人嚼说。 她自己也很郁闷,因为她为人正直,诚以待人,自认没有做错过事。 陈棉棉因为上辈子做律师见了太多坏人,习惯于把人的动机揣测的很阴暗。 她怀疑邹司令虽然不想违背亡妻的意愿,但是又不想娶李开兰,所以才表面跟她谈婚论嫁,但背地里却又纵容儿子耍泼打闹,要逼着李开兰自己拒绝婚事。 就像曾强,不体面的事全让别人干,自己清清白白。 要真是那样,就算李开兰是踩了坨狗屎,从此甩掉它也就好了。 估计她心情不太好,陈棉棉就说:“要不阿姨您跟我们去趟泉城吧,待上几个月散散心,等过几个月再回来,风波也就过去了。” 曾风正在帮妞妞开黄桃罐头,也说:“对啊妈,跟我去西北吧。” 妞妞正在端详书架上的摆件,那是一枚卫星模型,而且妞妞认得它。 因为它是1962年苏联所发射的卫星,天顶号。 她还是个婴儿,想要什么东西时也会下意识的吃手指。 但李开兰看孩子吃手指,以为她是馋罐头,就从曾风手中夺过罐头来拧。 曾风撬都撬不开的罐头被他妈一把拧开了。 李开兰戳儿子额头:“瞧你那点出息,连瓶罐头都打不开。” 把罐头给了妞妞,她又说:“我也很想去西北走一走,但据老邹说,首都那边好些人盯着曾风,想搞他,我在这儿,至少能从老邹那儿打听点消息,帮曾风点忙。” 曾风看老妈:“真有事,邹司令会通知你吧?” 李开兰说:“我帮他伺候走了一个病人,他帮咱们家不是应该的?” 又说:“邹衍有段时间想去泉城打你,就是他拦下来的。” 曾风看陈棉棉,说:“邹司令为人还是很仗义的。” 再说:“但他儿子邹衍不是个东西。” 话说,陈棉棉直觉那位邹司令和曾强是同一种人,是因为男性普遍更功利。 但她忘了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秦小北的事牵扯到了曾风。 秦小北他们也怀恨在心,一直在暗处虎视耽耽的盯着,随时准备搞曾风。 而如果是在知道曾风惹了人的情况下,还愿意跟李开兰结婚,那邹司令就是个既不怕事,还敢于担当的男人了。 李开兰既然跟他脾气相合,也才中年,有个爱人相伴到老也好,太可惜,男方的儿子不肯接受她。 而其实男孩子比女孩子更在意自己的妈妈是否得体,漂亮的。 李开兰浓眉大眼的,胖的时候有点彪。 但瘦了之后虽然脸上有皱纹了,可面相更温柔,也更好看了。 曾风得意的揽过老妈,问陈棉棉:“主任你看,我妈是不是越变越好看了?” 李开兰推儿子:“别没大没小的,快放开我。” 曾风非但不放,还紧紧搂着老妈:“邹衍那驴日的就是不识货,我这老妈不但家里家外一把手,做的饭那叫一个香,他不要我妈,哼哼,他早晚要后悔。” 李开兰推儿子:“别人说也就算了,你也笑话你妈?” 再说:“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关起门来,我只过自己的日子。” 李开兰身上有很多闪光点的,比如她的真诚豁达和正直。 曾风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教育,早误入岐途了。 而如果一个男人真正有智慧又有眼光,就应该娶李开兰这样的妻子。 因为她会教育孩子,那于一个家庭也才是最重要的。 陈棉棉又和李开兰聊了会儿,看时间不早,就准备告辞回招待所了。 妞妞没吃黄桃罐头,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小卫星。 但她的乖巧是,她虽然喜欢那个东西,可知道那是别人的,就不会闹着要。 因为曾风一路送她们娘俩,妞妞也就没提卫星的事。 但等回到招待所,她立刻翻出她的铅笔,用稚嫩的笔画画了个卫星,然后说:“zenit,卫星喔。” zenit是俄语,天穹之顶的意思,也是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的名字。 陈棉棉放热水给闺女洗澡,问:“望舒是想要个卫星玩具?” 妞妞说:“是宇航员,加加林想要。” 她的宇航员玩具名字就叫加加林,她觉得应该给它买个卫星。 陈棉棉拿出今天买的力士茉莉香皂给闺女洗香香,承诺说:“等要离开申城时吧,妈妈带你去商场,给你买大卫星。” 妞妞使劲点头:“嗯!” 被妈妈洗的香喷喷的钻进被窝,她乖乖进入梦乡了。 陈棉棉躺到床上,则在考虑,既然曾风搞不定邹衍,她该怎么来搞定。 因为如果那小子不戴上狼牙,她的销售就搞不起来。 以及他爸邹司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喜欢李开兰,还是喜欢那个卖花女? 还有,那个卖花女也就漂亮一点,在大院里的口碑怎么会那么好呢,她到底是什么人? 陈棉棉来申城就那么几天,不拿下冰箱她实在不甘心。 明天就准备亲自去会邹衍,而她正琢磨该怎么拿下邹衍呢,赵凌成回来了。 他在唐天佑面前是冷酷大哥,但在妻子面前可就不是了。 就在门口他环过妻子,哑声说:“云雀,找到了。” 陈棉棉果然好奇:“人在哪儿,长什么样子?” 唐天佑不相信云雀不及林蕴貌美,但是又很年轻。 赵凌成在来的路上也专门思考过,云雀到底怎么保养的,脸上才没有皱纹,但也想不通。 他遂如实跟陈棉棉讲:“她很年轻,看着不像五十岁的样子。” 陈棉棉毕竟从将来来的,于此有经验:“她大概没带过孩子,也心思豁达,而且没有干过很辛苦的体力活,物质方面也不错吧,女人但凡不熬夜,亲自带孩子,就比带孩子的同龄更年轻。” 但她立刻又皱鼻子:“你身上怎么那么臭?” 赵凌成也觉得自己很臭,脱了衬衫说:“邹司令也是个老烟枪。” 他刚才去军备部,是上邹司令家做客,打听情况去了。 对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差点没把他熏吐。 陈棉棉还有好奇的事儿:“邹司令的为人怎么样,是不是也跟曾强差不多?” 赵凌成得先洗了衬衣再洗澡,说:“我原来在首都见过他,烟瘾并不大,但妻子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他的烟瘾现在很严重,人也很萎靡。” 陈棉棉在洗手间门口,抱臂说:“升官发财死原配,不是人生三大喜?” 赵凌成回头,很生气的样子:“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 再回头搓衣服:“如果哪天你……” 但话只说了一半,他又改口说:“邹司令和他爱人是青梅竹马,一起参加的革命,也一起奋斗了半辈子,就好像总理夫妻,他们志趣相投,伉俪情深。” 陈棉棉有点尴尬,忙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揣测人的。” 或许有一部分男性贪权好色。 但在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男性,是怀着理想的。 就好比大家所敬爱的总理,他不仅才智出众,道德方面更是无可挑剔。 赵凌成的眼光向来刁钻,既然他觉得邹司令人不错,那他应该就是个正直的人。 也许他即便不爱李开兰,也敬重她的人品,所以才愿意跟她结婚的呢? 但还是那句话,人家儿子不同意,婚事也就成不了。 赵凌成把自己的衣服洗掉,还得把闺女媳妇的也一起洗了。 而随着他再一讲,陈棉棉就发现她白天觉得蹊跷的事,赵凌成恰好可以解释。 她对卖花女的疑惑,也由他来解开谜题。 赵凌成边搓衣服边说:“邹司令是咱家老爷子觉得人不错,奔走了好久才提拔上来的,他也确实不错,云雀给他爱人做了半年针灸,但是没有找到一丝可乘之机。” 说起做针灸,陈棉棉恰好想起那个卖花女。 听黄琳讲的,那卖花女就是针灸大夫,帮司令夫人做过针灸。 所以就是她吧,她就是云雀。 陈棉棉忙又问:“云雀是不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再说:“她背个筐篓,卖的是荷花。” 赵凌成手顿:“你们居然碰到过她,在哪里?” 听陈棉棉大概讲了一下经历,他立刻出洗手间,看妞妞买来的荷花。 虽然荷花只是普通的花,但赵凌成还是拿去扔掉了。 回来接着洗衣服,他再说:“她差一点就可以善终的,但随着李怀才的死,她又出山来搞特务活动。不过就算没有我们,她其实也不会成功的。” 看他洗好衣服,陈棉棉给他递衣架子,并追问:“为什么?”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6节 是这样,云雀已平安归隐。 只等政策好转,她就可以回日本老家了。 但命运的齿轮从唐天佑被俘那天起,就开始转动了。 李怀才当时并不想去西北,但是唐军座逼迫着他,他不得不去。 老云雀,加藤女士也是,她也不想再工作了。 她在乡下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又在抗洪时牺牲了,于是她有了一笔抚恤金,并且她还是烈士家属。 当然,她自己攒的钱也不少,再有一双儿女,那是多少革命者梦想拥有的好生活。 而她不但双手沾满革命者的鲜血,还拥有了他们想过的日子。 她本来可以一直过下去,可李怀才被抓,还死在了北疆的劳改农场,她于是按捺不住了。 正好唐军座也想她继续特务活动,她于是就到了申城。 听赵凌成讲到这儿,陈棉棉打断了他,问:“邹司令的爱人是不是她害死的?” 又说:“如果是,那个女人也死的太冤了吧?” 作为大特务,云雀一出手就是高招,锁定的也是大人物。 那邹司令的亡妻呢,会不会就是被她害死的? 赵凌成摇头:“邹夫人之前跟苏联专家一起工作过,那时她就接触过辐射品了。” 再说:“云雀只是乘上了机会,上邹司令家做针灸而已。” 陈棉棉问:“她是不是想乘着治病的机会跟邹司令好,但对方拒绝了她?” 事实就是,邹司令属于难得的深情男人,只爱亡妻。 但妻子恳求他一定要跟李开兰再婚,也是让丈夫孩子有人帮忙照顾。 邹司令是赵军看中,觉得很不错专门提拔到装备部的。 他或者不爱李开兰,但也不是别有用心的女同志随便勾搭一下就会犯错误的人。 云雀上邹司令家治疗病人,每天进出都有警卫陪着的,行程也干干净净。 但她只要在军区活动,即便不经过邹司令,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就比如秦小北他们到西北,祁嘉礼被举报,就全是她的手笔。 她的外貌虽比不了林蕴那种大美人,但胜在够聪明。 她还特别善于钻政策的漏洞,虽然人在申城,却把西北搅了个天翻地覆。 用来审她的地方赵凌成已经找好了,明天直接去即可。 今天赵凌成心情也很不错,因为他一直对申城派怀着深深的偏见,总觉得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但其实派系是派系,人是人,就比如邹司令,他的人品就无可挑剔。 今天赵凌成上门,去问那位女针灸大夫的情况。 邹司令当即让警卫员拿出了陪同记录,对方几点来几点走,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云雀已经活动了一年多,但从邹司令身上一无所获。 讲完,赵凌成又说:“领导干部们如果都有邹司令的觉悟,间谍就不可能渗透。” 陈棉棉的固有认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总理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好男人,而如果邹司令真像赵凌成说的一样,那人品就没问题。 陈棉棉也困了,打个哈欠说:“你忙,我先睡觉啦。” 赵凌成洗完了衣服还得洗澡。 等他上床睡觉时,陈棉棉和妞妞团在一起,已经睡熟了。 陈棉棉睡觉之前还专门讲过,自己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不想干别的。 按理赵凌成就该到另一张床并乖乖睡觉。 但他非不,他发现这儿的床是可以挪动的,就把两张床拼到了一起。 接着摇醒妻子,凑到她耳边说:“唐天佑说,你之所以送他狼牙项链,是因为你喜欢他,并且他还说……” 陈棉棉本来睡得正香,一秒清醒:“他还说什么了?” 赵凌成说:“他还说如果将来他要去香江和对岸,你和望舒也会跟他一起去。” 他说的全是鬼话,骗人的,但也成功激怒了妻子。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看他是皮痒痒了,想挨收拾,想当牲口给我犁地了吧。” 赵凌成就喜欢听媳妇骂弟弟,听完,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 要当干部,所谓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而部队高层好不好,不取决于家属们怎么说,在于赵凌成他们。 邹司令在本军区,家属院的口碑不太好,应该是因为他工作作风比较硬的缘故。 但既然赵凌成说他没问题,那他必然就没问题。 而陈棉棉的经验,如果一个孩子的父母三观都正,那么即便他进入社会的大染缸,但大的原则和纪律是不会丢的。 就好比邹衍,他的父母人不错,那他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今天一早赵凌成又带唐天佑出门,抓云雀了。 陈棉棉就准备既然曾风搞不定,她来,要搞定申城第一小将了。 她也不走远,在招待所旁边的国营饭店边吃边看路口。 见一个红小兵骑自行车经过,她大喊::“小将同志!” 自行车唰的一停,红小兵折回来了:“大姐,啥事儿?” 陈棉棉问:“你们的第一小将邹衍呢,他今天准备上哪儿斗人去?” 申城的革命搞得很不错的,大家各司其职。 红小兵们每天盯着右派打扫城市卫生,清运垃圾。 小将们或者游街,或者给地主老财和右派们开批判会。 红小兵说:“今天下午四点钟,第一小将会去四行仓库斗人,想看批判会就去那边。” 四行仓库距离这儿有十几公里,太远了,陈棉棉才不去。 她对红小兵说:“我是河西革委会的主任,你帮我喊邹衍,就说我有关于秦小北的事要跟他面谈,让他来找我。” 红小兵一惊:“你说的是首都那个一等小将秦小北吗?” 见陈棉棉点头,他骑上自行车就走:“姐你等着,我马上去喊他。” 秦小北病一直没好,但江湖地位还在。 申城的小将想去首都拓展市场的,但因为怕秦小北,迟迟不敢去。 听说有关于秦小北的消息,邹衍肯定会来的。 陈棉棉昨晚琢磨了半天,也想好了,要收拾邹衍,就用秦小北做文章。 今天是周末,他们住的这家招待所经理家的孩子在门外写数学作业,是个男孩儿,读三年级,一边打算盘一边哭。 经理是个女同志,就不停的骂着儿子:“笨蛋,猪脑子!” 男孩有十岁了,但算盘打的特别差,妞妞看了会儿,忍不住上手帮他打。 男孩一开始还不敢信,验证了两遍,大叫:“妈妈,这个妹妹会用算盘打乘法。” 招待所经理出来了,问陈棉棉:“你闺女才多大啊,就在学算盘?” 将来算盘会被计算机取代,但是这个年代的学生是要用算盘加减乘除,开方程式的。 妞妞前段时间一直在背大九九,也刚刚才学会乘法。 为了教哥哥,她打起了算盘大九九,从11x11一直打到了19x19,还贴心的问:“哥哥,你学会了吗?” 天才是不需要刻意展示的,随便露一手就能惊到人。 招待所经理和她儿子不由的鼓掌:“这孩子真不一般,是个天才。” 说话间一辆自行车停到妞妞身边,车上是个十八九岁,脖子上挂着绿书包的小伙子。 似笑非笑,他说:“看来你就是曾风的干女儿吧,传说中的小天才。” 这小伙长了一脸痘痘,痘痘个个生的又肥又大。 他自我介绍:“邹衍。” 陈棉棉主动伸手:“邹衍你好,我就是河西革委会的主任,陈棉棉。” 邹衍很是傲气:“听曾风提过。” 他抓起笔,在男孩的作业本上写了一个很长的加法,命令妞妞:“算给我看!” 再问陈棉棉:“你喊我来什么事儿?” 妞妞向来很喜欢做数学题,看到算术题就喜欢算一下。 但大概是因为邹衍态度不好,她也有小脾气的,推开算盘来找妈妈了:“抱抱。” 陈棉棉抱起闺女,邀请邹衍:“咱们上楼聊吧。” 邹衍却看妞妞:“你不是小天才吗,我给你出了算术题,你为什么不敢算?” 又用嘲讽的语气说:“是不会算吧,那也不算什么天才吧。” 妞妞有点好处是从来不跟人生气。 她并不看邹衍,只在妈妈怀里耸屁屁:“jiu吧,妈妈。” 她就是真正意义上天才的性格了。 不爱跟蠢人交流,也不屑于向别人证明什么。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7节 而既然这邹衍惹了妞妞生气,陈棉棉也就不请他上楼了。 她说:“我本来有东西想送你,但我女儿心情不好,那东西也以后再说吧。” 但凡小将,脾气都飞扬跋扈。 而且陈棉棉的说辞也让邹衍很不舒服。 他说:“我不过跟个小孩开了两句玩笑,你该送我的东西就不送了,你确定?” 陈棉棉看妞妞:“对,因为她的开心与否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他欺负妞妞,还想她送东西给他,想得美。 陈棉棉宁可不买冰箱不卖狼牙,也不会让闺女受委屈的。 邹衍简直无语,笑问:“大姐,你知道我是谁吧?” 他在申城的地位就好比秦小北在首都,而陈棉棉现在是在拿他开涮。 邹衍以为她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才敢的。 但陈棉棉说:“知道啊,曾经你是曾风的马仔,但现在鸟枪换炮,当老大了嘛。” 再刺一句:“但要论实力和水平,你和曾风可差远了。” 话说,关于赵凌成带着唐天佑来申城的事,邹衍其实是知道的。 但是他爸勒令他不许招惹,还说他要胆敢斗赵凌成,自己就一枪毙了他。 邹衍在老爸要娶后妈的时候闹的很厉害,但其实是闹给李开兰看的,想吓的她知难而退的。 如果他爸真的翻了脸他也会害怕,所以他不敢招惹赵凌成和唐天佑。 可陈棉棉只是个女同志,他要欺负一下还是很随便的,所以见她上楼,他也跟着上了楼。 申城小将基本不武斗,也不乱打人,但喜欢搞文斗。 邹衍跟在后面,在找陈棉棉身上的破绽,还别说,真就被他找到了。 他指着她的鞋子说:“陈主任,在我们申城,搞革命的女同志都不允许穿蓝苹皮鞋。至于原因嘛,大家同为革命人,我想你应该懂,对不起,把你和你女儿的皮鞋脱了,我现在要没收,焚烧掉它。” 搞革命不穿蓝苹皮鞋,是为了向上面某个人搞致敬。 邹衍要拿鞋子做文章,陈棉棉还真得损失两双鞋,她一下就生气了。 妞妞也很生气,因为她特别喜欢她的小皮鞋,她被妈妈抱着,就还是耸屁屁:“jiu开啦,坏叔叔。” 可既然她说邹衍坏,那他可就要吓唬小孩儿了。 他伸手:“我就是坏叔叔,我现在就要没收你的小鞋子。” 很多人会觉得,跟孩子开个玩笑或者吓唬一下孩子无伤大雅,但陈棉棉特别反感这种行为。 因为孩子的心理特别脆弱,大人随便一个玩笑,可能就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她也不客气了,厉声说:“邹衍同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是李开兰一把屎一把尿伺候走的,可你非但不感恩,还因为她对你比较严厉,不肯放纵你的坏脾气,就故意阻挠她和你爸的婚事,还有……你喜欢给你妈做针灸的那个女人,对不对?” 邹衍本来嚣张得意的,但瞬间被吓白了脸。 确实,相比严厉的李开兰,他更喜欢那个针灸大夫。 或者说他并不反对老爸再婚,但是也不想被后妈拿捏他,就想有一个温柔点的后妈。 但陈棉棉怎么知道他心里想法的? 他年龄也不大,被吓到了,下意识说:“你胡说!” 他也不敢再待了,转身就走:“乡巴佬,我懒得跟你废话。” 陈棉棉是哪怕买卖不成,也会随时塑造她的狼牙。 她说:“本乡巴佬有一样东西,是秦小北冒着被狼吃掉的风险也要进戈壁的东西,拥有它才算一员合格的一等小将,但算了吧,你不配拥有,你这个城巴佬!” 她居然叫他城巴佬? 还有,秦小北进戈壁滩是为了找东西吗,是什么东西? 邹衍被陈棉棉成功吊起了好奇心,可是哐的一声,人家把门关了。 要走吧,邹衍实在好奇,舍不得走,但不走吧,他难道厚着脸皮去敲门? …… 同一时间,距此五百米,有一座荒废的教堂。 革命期间不但各种寺庙和道观都被破坏,教堂也被迫关停,里面一片狼藉。 赵凌成和唐天佑就在教堂里,而且是在教堂的地下室。 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可以审问人的地方,这儿就很不错,因为它已经荒废了。 赵凌成需要准备些东西,也需要唐天佑帮忙打下手。 但唐天佑一动不动,默了半晌突然说:“我叫你一声哥好了,但你相信我,真的不是她。” 他心平气和的喊哥哥,赵凌成当然也愿意为他解惑。 赵凌成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就因为云雀杀的共党更多,你就认为她比林蕴更美,也更有能力?” 唐天佑说:“从大概1942年开始吧,军统别动队就是云雀的独属舞台了。” 赵凌成说:“林蕴不是没杀人的能力,而是,她曾经杀日寇时是为了救国,她当然手狠,后来拒绝杀共党是因为不想自相残杀,党同伐异,云雀业绩为什么好,因为她杀的不是她的同胞,她是能力比林蕴强吗,不,她只是比林蕴更狠毒罢了。” 唐天佑蓦然抬头看哥哥。 那是他一直想不通的点,可随着赵凌成的提醒,他豁然开朗。 而审问虽然还没有开始,唐天佑已经意识到了,他母亲对于共党的感情,比他们国党更深。 准确来说也不是,她不拘泥于狭隘的党派,她爱的是这片土,和土地上的人们。 …… 第89章 76号 林蕴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杀过共党, 那在军统和共党方面都有记录的。 她贪财奢靡,不但疯狂炒金圆券,还大肆收受商人和官员的贿赂。 她有穿不完的精美华服,喷着最昂贵的香水。 她会哀求毒品, 可只要让她过了瘾, 她依然不屑任何人。 唐明给儿子看她的丑态, 并说:“云雀比这臭表子强一万倍, 但哪像她一样狂?” 唐天佑也就固执的认为,林蕴是被更优秀的云雀取代了。 但真相是,在面对同胞时, 她做不到像云雀一样冷静而残忍吧? 而且唐明和国党别的高层把云雀捧的那么高, 对她不吝美誉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下令残杀的那些共. 党也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的族人? 他们想以林蕴为刃, 她不肯, 所以才换了云雀吧? 唐天佑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要那样, 他敬爱的父亲就是个魔鬼吧。 他不敢再往下想, 也拒绝想下去, 因为他深爱着父亲。 …… 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但并非直接出教堂。 赵凌成带着唐天佑钻进了地下排水道。 俩人在齐膝深的污水中走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一段露天的污水沟。 沟里堆满了垃圾, 有几个脏兮兮, 乞丐模样的人正在清运垃圾。 他们俩穿的也都是打了补丁的烂衣服,跟乞丐没啥两样。 而申城虽然小偷多,但并没有乞丐。 因为解放后, 所有的乞丐都被政府统一安置了。 那些乞丐模样的人其实是右派,被派来搞环卫的。 以为赵凌成他们也是新来的右派,搞环卫的右派们还跟他们热情打招呼。 爬出臭水沟,唐天佑惊讶的说:“前面不远就是我家了。”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林蕴故居,是一栋位于小巷中的青色小楼。 如果红小兵还没有打砸过,那地儿应该还积攒着一大堆的华服美衣。 但南方太地潮湿,那些衣服必然已经生虫,腐烂了。 唐天佑顺着往左看,指远处:“那边曾经有一栋特别有名的楼,但好像拆掉了。” 赵凌成说:“极司菲尔路76号,魔窟。” 76号魔窟,大名叫中央情报局,是属于汪伪政府的情报机构。 在四十年代,它和国共双方曾斗的不可开交。 后来它被瓦解了,不几年后国民政府撤离大陆,申城才终于迎来了解放。 而云雀一开始就是在76号工作的,是后来才转去军统的。 因为赵凌成于申城并不熟,唐天佑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审人,也只随意选了个地方。 但仔细一看,就发现教堂和林蕴故居,76号连起来恰好是个三角形。 再回看申城发达的地下水道,他豁然开朗:“那教堂能通我家,也能到76号。” 赵凌成回看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小楼,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进去看看。 他说:“云雀是76号的人,那咱们就送她回76号。” 唐天佑又问:“76号现在在做什么?” 赵凌成说:“整体拆掉,原址上修建了一所学校。”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8节 又说:“前几年学生们总说,一到夜里就能听到地下有鬼哭狼嚎声。” 唐天佑笑着说:“那地方死了太多人,才会闹鬼的吧。” 赵凌成也笑:“是啊,它会闹鬼呢。” 俩人想到什么,齐齐发笑,又不约而同看对方,但也立刻尴尬的别开了脸。 尤其唐天佑,一想到自己和赵凌成心有灵犀,不由一阵恶寒。 他才不要跟一个土八路心有灵犀,肉麻死了。 他回头,再仔细看极司菲尔路76号的方向,传说中的魔窟。 唐天佑小时候经常听保姆和佣人们栩栩如生地形容,日伪特务们在那儿是怎么杀人的,尤其是那帮搞地下党的马路大的,而马路大也就是共党。 他们总是潜伏在日战区悄悄杀人,日本人也对他们也恨之入骨。 只要被抓进76号,就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但建筑虽然可以被填平,地下排水道是不可能被填的。 赵凌成应该专门看过申城的地下水道地图。 刚才他们在地下三个多小时的探索,就已经去过76号了。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是在踩点,现在,才要真正意义上的,逮云雀。 他们也不仅仅是逮人,赵凌成心中有盘棋,棋的终点是76号。 他也不仅是抓间谍,而是要把云雀送回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76号魔窟,那才应该是云雀的刑场。 …… 刚才他们俩走的是水路,现在回到了陆地上,要先步行两公里返回教堂。 唐天佑得一直待在那儿,赵凌成得换衣服,并前往军备部。 因为云雀只要进城,就会在那儿摆摊。 如果她今天没来,赵凌成会专门去趟乡下,把她逮回来。 用逮字也不准确,因为他详细审过李怀才,按已知的情报,云雀只要发现自己暴露,就会乖乖去那座教堂的,那也是为什么,赵凌成要住在教堂旁边。 他登招待所时,就已经想好怎么埋葬云雀了。 但俩人正走着,远处突然有人喊:“那俩右派哪来的,怎么在闲逛?” 他们穿的是从泉城专门带来的烂衣服,乍一看就是□□。 右派也有个共同特征,外表特别斯文。 按理脏兮兮的右派们走在大街上,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赵凌成也并不惹眼,因为他跟所有乞丐模样的右派们是同一种气质。 但唐天佑因为专门练过胸肌,显得格外发达,人太惹眼,就被红小兵盯上了。 有个红小兵跑了过来:“你俩属于哪一片,为什么闲逛?” 赵凌成刚要说话,唐天佑抢先佝偻腰:“小将同志,我们是掏下水道的。” 在下水道里走了三个小时,他俩一身恶臭。 红小兵被熏的捏鼻子,挥手说:“赶紧去干活,死右派,臭死人啦!” 唐天佑倒是很会装怂:“是,小将同志。” 红小兵走了,他俩继续前行,很快就到教堂了,它荒败破落,连门都没有。 因为反封建迷信反美帝,它的周围甚至没人敢路过。 俩人低头快步走,在路过教堂时瞄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就迅速钻进去了。 唐天佑会蹲在原地等待,而赵凌成再出来时,已经换好军装了。 他经过招待所,见有个小伙满脸痘痘,遂问:“小同志,你怕不是,叫邹衍?” 邹衍和林衍同一个名字,只是姓不同。 他本来在看招待所,蓦然看到赵凌成,愣了一下又哼了一声,骑车走了。 赵凌成是外地人嘛,只能用走的,但也不着急,他慢慢走路。 而邹衍刚才扬头看的,其实恰是赵凌成的爱人,陈棉棉。 可恶的女人,她一句话钓起了他的好奇心。 秦小北冒着被狼吃掉的风险进戈壁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邹衍猜到答案了,是狼牙! 因为曾风昨天从西北回来,家都没回就上门找他,想送的就是狼牙。 他其实特别心动,狼的牙齿呢,谁不想要。 但他不想要李开兰当后妈,也不想重新喊曾风叫哥,所以才会拒绝。 可陈棉棉居然也有狼牙,还准备送他却被他错过了? 但她也太任性了吧,就因为他对她三岁的女儿态度不够好,她就翻脸啦? 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不想要李开兰,想要针灸大夫当后妈的?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此刻是上午11点,邹衍骑着自行车狂奔回家。 下午四点钟他还要上四行仓库去批判几个大资本家,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同一条路上,赵凌成军装笔挺,走得步履生风。 邹衍自行车也蹬的飞快,因为他作为第一小将虽然风光,但其实过得也很苦。 怕别人抢走他的位置,他不敢搞奢侈,更不敢在外面胡吃海喝。 到了饭点他就得乖乖回家吃饭,上了批判台就要狠狠斗人,才能守住江湖地位。 就在大院门口,邹衍碰上曾风,提个菜兜子在买菜。 邹衍本来想嘲讽,说谁家的男人他妈的会出门买菜呀,却又生生住嘴。 因为曾风胸前亮晃晃的挂着两枚狼牙。 邹衍只瞟了一眼,暗暗骂了句:“那狼牙可真丑,哼!” 但其实就算没有唐天佑当模特,他就已经觉得狼牙可帅了。 他都不跟曾风打招呼,推着自行车就要进院子。 但不远处有个女人在朝他招手:“衍衍,衍衍!” 邹衍走了过去:“姜阿姨,我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女人把用荷叶裹着的枇杷塞给他,说:“你妈说过的,你爱吃这个,快拿着吧。” 她就是陈棉棉所说的那个针灸大夫了,名字叫姜爱珍。 因为没有针灸生意,她最近在摆摊卖荷花。 而其实邹司令都没单独跟她见过面,是院里的老太太们要做媒撮合他俩。 邹衍心里也很乐意,因为姜爱珍和李开兰的不同在于,她总会从乡下找各种新鲜的,好玩的时令水果或者小吃,专门送给邹衍,那感觉就像他亲妈一样好。 她还总是劝他在外面不要累着,要记得喝水吃东西。 但李开兰只会劝他少作恶少打右派,少欺负手下的红小兵们。 她还动不动就盘问他有没有欺负过女孩子耍过流氓,还总说,要敢搞大女孩的肚子他就完蛋了。 要不是怕挨老爹打,邹衍恨不能抽上李开兰几个大耳刮子。 还没跟他爸结婚呢就摆后妈的款,等真结了婚,她还不得成慈禧太后? 接过枇杷,邹衍说了声再见就要离开,女人又喊:“衍衍!” 再问:“你们家昨天是不是来亲戚啦,是什么人?” 昨天晚上赵凌成上过他家,跟他爸聊了很久,但他并不算客人。 邹衍就说:“没有客人啊。” 曾风买完菜进院子了,姜爱珍又问:“曾小将一个人回来的?” 邹衍忽略了一个问题,曾风都三年没回过家了,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他? 他不屑曾风,嘲讽说:“带了一群乡巴佬,一个比一个土。” 见姜爱珍紧皱着眉头,他心头一动,又说:“阿姨,要不中午上我家吃饭去?” 凑近再低声说:“今天周末,我爸也在家。” 既然必须有个后妈,他当然要选择这个温柔的,会关怀他的阿姨。 他就想给姜爱珍和他爸制造见面机会。 别的摆摊大妈大婶们也乐见其成,全在说:“小姜,去吃饭吧。” 姜爱珍拼命的摆着手说:“说什么笑话呢你们,快别欺负我了,衍衍,回家吧。” 提起篮子又说:“你们再开玩笑,我可就不来摆摊了。” 邹衍不明所以,也饿得慌,挥手说了声再见,就推着自行车进院子了。 姜爱珍望着他的背影,却是抬手啃指甲。 她当然就是云雀,也是加藤。 咬着指甲盖儿,她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以她看,她其实才是最可怜,也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是女承父业,因为她爸一直在76号搞情报工作,她于是也加入了其中。 因为她成绩斐然,军统也觉得他们的人手腕太软,遂聘请了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59节 她在军统的工作人人夸赞,没有人说她不敬业的。 但外族终是外族,国党也活该败北。 因为本来应该由她押送军事坐标并直飞日本的。 她工作圆满成功荣归故里,国党也可以返回来收拾核战残局。 但关键时刻国党高层改变主意,换成了林蕴那个散漫又疯疯颠颠的老女人。 国党败了无所谓,但他们坑惨了云雀,等她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多么繁华美好,国际化的申城被乡巴佬们占领了。 他们本来只配在乡下种地的,但大摇大摆而来,掌管了这座城市。 他们疯了一样提着刀屠杀云雀的同乡们,她也危在旦夕。 幸好她早有准备,跟个本地人结了婚,生了俩孩子。 她当机立断杀掉丈夫,并藉由两个可怜的孩子,得到了新政府的庇护。 国党承诺会救她出去,她于是转到了地下工作。 鉴于优秀的精力能力,她虽然参与过‘盘尼西林’案,但没有被抓住。 也是她让女儿李爱龄一手造就了林衍的惨案。 而本来当时她也该离开的,但唐明花言巧语的说服了她,他说核战即将打响,老美也已经瞄准了大陆16座城市,只要有核基地坐标就动手。 云雀的故乡就在广岛,她知道核爆的战斗力有多强。 而且她的身体太差,她怕自己死在逃亡路上,再就是以她看,如今掌管申城的那帮乡巴佬们也需要尝尝核爆的威力,然后回乡下去,乡下也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为了促成核爆,她于是又忙碌的工作起来,她也很有动力。 因为她想让申城这座美丽的城市早日恢复曾经的繁华,她想十里洋场能复辟。 西北那帮军工人,包括赵凌成,在她看来才是魔鬼。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原子弹到氢弹,一群乡巴佬每天都在震惊世界。 他们用实力让国党闭了嘴,无奈,云雀也逃到了乡下。 …… 话说,云雀正想着赵凌成呢,目光一扫,就看到对方了。 他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极具辨识性。 他站在马路对面,目光灼灼,也正看着她。 云雀下意识提起篮子,一个同伴问她:“小姜,你是准备去别的地方摆摊吗?” 云雀看对面一个瘦瘦的女人:“阿花,我要去邮局,你陪我一起去吧。” 叫阿花的女人不明究里,还说:“放下篮子吧,提它干嘛?” 她挽上云雀的手,又说:“刚才司令家的少爷喊你去吃午饭,你为啥不去呀?” 云雀叹息:“你们就别开玩笑了,我哪能配得上那种人家呢?” 阿花说:“你也就显老了点,但性格好长得漂亮还勤快,有啥配不上的?” 云雀刻意让阿花堵着赵凌成,快速从他面前经过。 回头再看,见赵凌成还看着家属院的方向,她拉起阿花就跑:“快一点。” 阿花有点懵:“不是去邮局嘛,你跑那么快干嘛?” 云雀说:“我突然尿急,想快点去厕所。” 她再回瞄,就见赵凌成已经在她的摊位旁,在询问旁人了,看来果然是来找她的。 云雀拉扯着阿花,再说:“跑快点,我尿要憋死了。” 阿花边跑边笑说:“让你当司令太太你不当,看吧,跟着我们摆摊儿多辛苦?” 其实就算邹司令真找人提亲,云雀也不可能答应嫁给他了。 因为她和黄蝶的手段一样的,需要先发生性关系再嫁人才能保自己平安。 否则的话,要没有高层领导关照,她的政审就不可能通得过。 她也是被迫进城的,随着儿子李怀才被抓,她怕自己万一要暴露嘛。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她不想暴露,就想找一个高层来撑腰。 但其实那个希望并不大,因为她手下曾有过很多女特务,专门搞桃色活动。 从概率上来讲,共党是最难被突破的,其中的乡巴佬们想要突破更是难上加难。 那帮曾经扛着锄头闹革命的人眼里只有馒头,没有女人。 他们不懂风月也不懂风雅,只讲纪律。 就放一个光身子女人在他们面前,他们甚至没胆搞事。 当初云雀的女儿李爱龄尝试过了足足二十人,才钓到邓西岭的。 而邹司令那种人,就看曾经军统的第一美人林蕴行不行,云雀反正拿不下他。 她一直只在军备部摆摊,也不是为了嫁邹司令,是在盯从西北来的军人。 因为她只知道儿子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暴露自己。 她也知道陈棉棉,因为儿子李怀才跟她讲过,说是个本地乡巴佬。 昨天她还见了对方,但当时她并没意识到,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会是赵凌成的女儿。 她只是觉得那女孩的眼睛莫名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像林蕴。 而本来一看到曾风时,云雀就已经警惕了,没想到一转身,赵凌成已近在咫尺。 而且她曾经审问过无数共党,只看赵凌成的眼神就知,他已经识破她了。 她虽然慌,但并不怕,因为她已经逃亡出经验了。 她最知道了,赵凌成作为军人,无权直接逮捕她,他需要公安的协助。 但申城公安是除了本地人,管你天王老子都不客气的。 所以哪怕赵凌成在公安局掏了枪,申城警察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出警。 云雀心里想着这些事儿,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同伴阿花突然拉她胳膊:“已经到厕所了,你不是要上厕所嘛,还往前跑什么呢?” 云雀撒娇说:“阿花,我真是个笨蛋,谢谢你的提醒。” 阿花笑着说:“你呀,性格可真好。” 俩人上了个厕所再出来,本来前面就是邮局,但刚到地方,云雀就又说:“咱不去这家,去教堂边上那一家,辛苦你走远路,一会儿我请你吃阳春面。” 乡下妇女进城,连干粮都要自己背的。 就不说阳春面,她们都有家有业有孩子,一个馒头都舍不得吃。 阿花还记挂着家里的孩子呢,说:“三鲜面就算了吧,你买个鲜肉油墩子给我。” 这阿花只有一个女儿,她可疼爱了,啥好吃的都给留着。 云雀笑着说:“你呀,眼里只有闺女。” 阿花说:“别人都说儿子好,劝我赶紧再生个,但我不想,我家里婆婆公公,还有我男人,总骂我闺女是赔钱货,男人还总是打我,但我就不给他们生儿子。” 说话间已经走了两站路了,正好路过邮局,阿花问:“不是那一家吗?” 云雀却指着远处说:“咱们先去买油墩子。” 阿花全然没察觉凶险,说:“小姜,你人可真好。” 云雀笑的温柔:“咱们是姐妹呀。” 但她心里其实止不住的遗憾,因为她去了乡下之后才知道,这片土地上大部分的老百姓都像阿花一样天真善良,温柔顺从,简直就像小绵羊。 而如果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天真如绵羊,大和民族所追求的,大东亚式的共荣圈早就已经建成了,申城也依然将是十里洋场,依然会是个繁华的大都会。 像阿花一样勤劳的,绵羊一样的人们,也会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 但不幸的是,绵羊中总隐藏着豺狼。 云雀老爸总说一句话,不怕羊带领的狼群,最怕狼带领的羊群。 所以从76号到军统,云雀也只做一件事,杀狼。 后来她也不是因为自己而失败,是因为国党,更是因为林蕴。 而此刻,在提前一步发现自己暴露,并开始新的逃亡后,她的第一步就是要杀死这个叫阿花的女人并替代她,但是云雀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难过。 因为正是阿花的同胞,那个叫林蕴的女人害了云雀。 同民族就该共荣辱,阿花就该跟之前被她杀死的女人一样死去。 到了阴曹地府,阿花也不该找云雀算账。 她应该去找林蕴,因为她今天会死,全在于林蕴曾经做错了事。 …… 阿花走着走着突然止步,问:“小姜,你到底要去干嘛?” 向前五十米就是教堂,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却突然不肯走了。 云雀手捂小腹,指着教堂说:“我最近肚子痛的厉害,我想悄悄去那儿祈祷一下,,如果你不敢就算了,虽然你也信上帝,但你怕红小兵会抓你,对吧?” 阿花只有一个女儿,她丈夫倒也不疯狂家暴。 但如果她不愿意同床时,就会挨拳头。 她的公公婆婆极度重男轻女,总骂她女儿是赔钱货。 如果她死,她的女儿从此可就惨了。 但阿花是那么善良勇敢,她笑着说:“怕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已经到跟前了,云雀看到远处有几个红小兵,忙拉阿花:“弯腰,从后门进。” 阿花搀扶她:“你肚子痛就走慢点,不着急,慢慢走。”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0节 那是个木门上的破洞,云雀先进,进去之后向上一摸,摸下一把杀猪刀来。 这座教堂是只有她和两个孩子知道的,杀人藏尸的地方。 她也担心这个地方会不会暴露。 但她原本藏的刀还在,就证明这地方除了她,再没人来过。 教堂里一片狼藉,石头地板上都已生了青苔,云雀体贴的搀扶阿花:“小心地滑。” 江南人信上帝的比较多,阿花就是个虔诚的信徒。 她朝被砸的破破烂烂的圣母像合什双手:“万福玛丽亚,请宽恕我们的罪过吧。” 云雀在她身后,也跟着她一起说,但并没有拜拜。 而且本来每个人说话的嗓音,动作习惯,神情都应该不一样。 但此刻云雀的嗓音,动作神情,甚至眼神,都变得几乎和阿花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她早在进村时就瞄好阿花,做下一个替代品了。 阿花也是最优选项,因为她本身是孤儿,公婆拿她不当人看,她的丈夫还喜欢家暴,她如果死了或者失踪了,那家人不会过多追究,只会赶紧再娶个新媳妇。 接下来,云雀也不能再待在南方了,她得往北方去。 东北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边缺媳妇的壮年男人多得是,她只要冒充阿花的行为习惯,说话嗓音和举止步态,再稍稍化一下妆,她就能冒充过去,再嫁一回。 现在只剩一件事,把阿花骗到地下室杀害,并用特殊药水腐蚀脸再推进臭水沟。 云雀的厉害在于,她杀害过好几个女性,但一次都没有打起来过。 那不,阿花刚祈祷完云雀就指走廊:“我刚才听到有猫叫声,听着像是小奶猫。” 人迹罕至的教堂里,野猫野狗是最多的。 阿花本想说让叫去呗,有什么呢,但云雀搓手:“走吧,给孩子们抓几只猫猫?” 阿花一下就起兴趣了,对啊,她女儿一直想养只小猫呢。 穿过幽暗的走廊,她以为要上楼,但云雀转身,却往地下室而去。 阿花有点怕了:“下面好黑,好臭,算了吧。” 云雀回头说:“你没听到吗,猫猫的声音,如果我们不养,它们会死的。” 阿花竖起耳朵来,但不论怎么认真听都听不到。 她本来不想去了,可就在她眨眼间,云雀推开一道铁门,钻进去了:“喵喵。” 接着又说:“阿花快来啊,好几只可爱的小奶猫呢,快来。” 阿花只好下楼梯,幽深潮湿,黑暗的地下室,她看不到人,遂喊:“小姜。” 同一时间云雀举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要刺她的颈动脉。 不过就在云雀抬手,拼着全身的力气要向下扎时,有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手。 阿花回头,借着上方的亮光看到了刀子,旋即一声尖叫。 但她的尖叫才出口,身后一人捂上了她的嘴。 她跟捂着她嘴的人搏斗,‘小姜’在跟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搏斗。 而阿花在反抗了一会儿之后就停歇了,因为她发现‘小姜’竟然试图要杀掉那个男人。 曾经温柔的她突然间变的格外凶狠,提着杀猪刀不停猛刺男人。 直到男人捏手腕捏掉了她的刀,并啪啪啪的,连搧了她几个耳光她才停止反抗。 阿花已经被松开了,但没敢叫出声,因为她听到‘小姜’在用日语叽哩咕噜的骂人,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直到身后的男人说:“她是日本特务,不想受连累就闭紧嘴巴,快走!” 阿花这才跌跌撞撞的上楼,跑了出去。 赵凌成也跟出门,朝着远处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俩民兵跟上了阿花。 还有两个蹲守在教堂外面,一前一后。 赵凌成这才又折返回来,进了地下室,并把铁门从内部锁上,踩着浸水的地板往前走。 教堂的地下室有很多房间的,但有一半都被水淹了,只有几间还是干的。 房间里,在关键时刻夺了刀的唐天佑正在往凳子上锁云雀。 但他没经验,去锁她的脚,却被踹了一脚。 唐天佑生气了要不大吼大叫,要不就是上手,但不会恐吓人。 他扬起巴掌正欲打人,赵凌成进来了,寒声说:“我们,曾经一颗颗拔掉了你儿子的牙齿。” 云雀想才要说什么,赵凌成又说:“还有他的指甲,每一根我们都拔掉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小油灯,分别在云雀的左右,并照亮她的脸。 她其实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唐天佑,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眉眼和赵凌成太像了。 母系血源的强悍吧,包括昨天她见的那个小妞妞,这帮人共用一双眼睛。 云雀以为自己还能像往常一样,杀个替死鬼毁尸灭迹,然后顶着她的名义逃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的。 因为她不但擅长化妆,更擅长的是模仿人的嗓音,眼神和行容举止,她能维妙维肖。 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赵凌成不报警,私下处理事情。 此刻的场面就变的有点棘手了,因为最不可能联手的两个人,林蕴的两个儿子,联手把她抓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求到生路。 反抗不成,她立刻装可怜,眼里已是满满的泪花,眼看就要跃眶而出,她说:“我和林蕴是同事,但我早就退休了。” 赵凌成还是从别的房间搬来的椅子,坐到了这女人面前,说:“就在前几天,你还在往中央写举报信。” 云雀猛摇头,再欲说什么,赵凌成又说:“你借着进军区给人做针灸的便利,会从军区内部的邮箱往各个军区寄信件,收件人随意,而你寄的基本都是挂号信,它的标准是七天到达,三天拆信审核,而你今天寄信,明天就又会寄一封转地址函,当信件到各个军区后,第二天就会收到转件函,将它转往总革委,它于是不会被拆封,就直接到了总革委。” 云雀半天没吭声,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还在震惊,唐明称之为是他一生最骄傲,最得意的作品的唐天佑非但已经投共,甚至跟他最恨的赵凌成和解。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达成的,因为这件事对她的震撼,就好比她听说家乡遭到原子弹轰炸时是一样的。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到赵凌成讲述她陷害东风基地和祁嘉礼的手段了。 她心说是因为林蕴怀这家伙的时候还没有磕上镇静剂,所以他的脑子才那么好使吧。 但她摇头,两行清泪长流:“我没有。” 再看唐天佑:“你就是阿佑吧,阿佑,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好朋友,你不能这样对我。” 唐天佑只问自己最好奇的那件事:“我知道给我母亲提供毒品的是你,现在请你告诉我,她第一次吸毒是为什么,时间地点,当时都有谁在场,尤其是我爸,他在不在?” 但其实他这个问题非但没能有效威慑到云雀,反而让她敏锐的察觉了,他哪怕投共了,心思也没有那么坚决。 也就是说,这俩兄弟是可以继续分裂的。 云雀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俩在她面前反目成仇,相互残杀。 她也毫不犹豫的说:“是为了赵勇,对方不但拒绝见他,还不允许她再见赵凌成,她太难过,就吸上了毒品。” 唐天佑果然转身捶墙,哑声低吼:“我就说嘛,都怪你,怪你们父子!” 形势于云雀来说似乎是好转了,可赵凌成再随便一句提问,却直接吓的云雀变了脸。 他指唐天佑:“他出生时申城拉响防空警报,没人敢出门,可是你冒着被轰炸的风险给她转医院,为什么?” 再说:“是不是因为当时林蕴私下联络赵勇,他冒险去申城找她,但你却提前把她转移走了?” 云雀正愣着,赵凌成一声哑吼:“回答我!” 第90章 母爱 那是1942年的夏天。 国破山河碎, 中原大地战火纷飞。 申城的交通物流,粮食供给全部掌握在日伪手中。 头顶空袭警报响个不停,地面上,军统和中央情报局, 地方大佬们各自为阵。 白天他们打着救国的旗号相互厮杀, 骂对方是汉奸走狗。 晚上却能在同一酒桌上把酒言欢, 分配利益。 老百姓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但于某些人, 国难是赚钱的门道,财富的密码。 而在那个混乱血腥,人人朝不保夕的时期, 林蕴要生孩子。 那时的赵凌成比之现在的妞妞大不了多少, 待在异国眼巴巴的等着妈妈。 他和妞妞一样也太早拥有记忆,记得妈妈,等不到就会难过。 他的妈妈也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见他, 并说自己正在努力奋斗, 为他创造新家园。 陈棉棉总会跟妞妞讲, 说很快就会有吃不完的白馍, 葡萄和西瓜。 林蕴也总说战争马上结束, 她要带着儿子去看大好河山。 可是战争结束了, 赵凌成的妈妈也不见了。 ……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当年的亲历者,他也需要她如实讲述当年发生的事。 但云雀会老老实实的讲述吗, 当然不会。 她可是在军统的内部特务们搞不定地下党的情况下,专门引进的审讯专家。 她不但能模仿女性的声音体态, 也能洞悉人们的所思所想。 在经历过初被捕时, 因为慌乱而产生的本能性攻击后,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1节 她曾经是因为怕被枪毙,一直在逃生。 但当赵凌成不守规则不引公安介入时, 她想求一颗子弹就都成奢望了。 她斜眼瞟侧方,看到有手术刀,砍刀,斧子和老虎钳,甚至还有绵纱和云南白药。 再看地面,她惊讶的发现铺满了油布,再看头顶,木质天花板上居然也钉着油板,四面墙壁就更不必说了,这是杀人分尸的好地方,这种手法她都自叹不如。 她心说赵凌成不愧是林蕴心心念念舍不下的好大儿。 他明明跟一帮呆瓜共党,土八路生活在一起,可他完美继承了林蕴的精明狠辣。 他准备好了刑场,且不给公安留下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他不是要杀她,是想直接抹消她的存在。 但云雀怎么可能甘心呢,从1949到如今,她逃亡了整整20年,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广岛,如今应该已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她是深爱家乡的游子。 她还要回家,她也必须活下去。 想起往事她心生恐惧,但幸好她已经猜到赵凌成的目的了。 她也用一句话扭转了局面,她说:“赵凌成,你质疑阿佑的血统,你还怀疑他是你的亲弟弟,但是你无法验证这件事,所以你需要我给你答案,对不对?” 赵凌成翘着二郎腿,没说话,唐天佑抢着说:“对!” 又犹豫着说:“应该不是吧?” 他由衷希望不是,因为唐明是个好父亲。 但其实云雀首先击碎的,恰是唐明好父亲的真面目。 她微勾着头,因为上了年纪而眼皮上赘肉松驰,眼睛呈三角状。 她只有七八分的漂亮,但一双眼睛会勾人,乍一看,就显得特别深情。 她柔声说:“我会和盘托出一切,那也会是你们想要的答案,但你们要饶我不死。” 赵凌成依然没说话,唐天佑说:“我们可以让你个死的痛快,说。” 非法抓人,刑讯逼供。 如果真的放了她,她告诉公安现在发生的事,赵凌成就得坐牢。 唐天佑懂得大是大非,关键时刻跟大哥一个态度。 云雀抬头看他,言语诚恳:“阿佑,我是你妈妈的同事,生你那天,她住的医院停水停电,药房里最后一支盘尼西宁都被人偷走了,她雇的奶妈也临时跑路,为她接生的医生也在接生完后提着皮包离开,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是我救了她。” 再说:“如果不是我,你和你母亲早就死了。” 当时林蕴的父母堂亲们为了躲战,已经全跑到香江去了。 申城地盘上除了没门路跑不掉的老百姓,就只剩下各股势力在相互厮杀。 汪伪政府开办的76号属于日寇,军统则属于国民政府。 他们俩家应该势不两立,因为在重庆的蒋大总统每天都在督促军统剿灭76号。 但那只是明面上,公开的,是能登报的消息。 暗地里他们两方的枪口对准的,是在沦陷区保护老百姓的地下党员们。 因为蒋大总统虽然被迫二次合作,可他始终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 于是前线国共将士相互配合,打的日寇节节败退。 但是暗地里,军统却悄悄引入云雀这样的日本专家,帮助他们清除地下党。 可照云雀的说法,她不但没害林蕴,还救了她的命? 唐天佑吸了吸鼻子,再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食海洛因的,我要具体时间,还有,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要给她提供那种东西?” 云雀说:“因为林衍的叛变,也因为赵勇不肯归还赵凌成,她对吗啡已经产生了抗药性了,但是她非常痛苦,是她求我救她,找海洛因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现在她只主攻一点,让这俩兄弟相信她对他们的母亲好过,她是善良的。 赵凌成椅子靠后,脸隐在黑暗中,云雀观察不到他的眼神。 但从唐天佑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相信她所说的了。 他以为他的母亲果然是因为想他哥哥太痛苦,才自甘堕落吸食的毒品。 只要她再多爆点曾经的往事,她就能争取到这个年轻的,傻小子的同情。 所以她接着说:“阿佑,有那么一个秘密,作为你妈妈最好的朋友兼同事,我打算守口如瓶带进坟墓,但既然你们误解了我,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讲给你们听的。” 唐天佑果然好奇,见赵凌成站起来,他坐了下来:“讲!” 云雀时不时瞟一眼赵凌成,先说:“你知道的,唐军座作为军统申城情报站的老大,女朋友可不少,我现在也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当时就有三个儿子。” 唐天佑果然被惊到了,但下意识否认:“不可能,我是独子。” 云雀勾唇一笑:“不,你不是,只不过另外两个孩子在你出生后,就被你妈妈指使手下特务给悄悄干掉了,而且我也协助过她。但你懂得,是瞒着唐明的。” 现在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教堂顶端坏掉的钟表正在咯咯作响。 不远处的臭水沟里,污水也正哗哗的流着。 唐天佑呆住了,机械的说:“我爸亲口说过,他只有我一个儿子。” 云雀探着身子,尽可能靠近唐天佑:“林蕴把事情栽赃给了我的同胞们,说那俩孩子是中央情报局杀的,我父亲就在中央情报局,可是为了她,我选择了沉默。” 再说:“唐明为给俩儿子复仇,夜闯76号,乱枪扫射,见谁杀谁。” 唐天佑机械的,麻木的笑了一下。 所以他本来不是独子,是他妈把他变成独子的?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他记忆里的林蕴就是一只强悍的母老虎。 但还有更劲爆的消息,云雀再说:“你父亲因为裆部中弹而紧急手术,切除了一部分生殖器,他对外宣称自己是在赴首都公干时,中了地下党的冷枪,对不对?” 再笑着说:“但你想想,枪怎么就那么准,只打到那个地方呢?” 唐天佑心头一动:“总不会,也是林蕴干的?” 其实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男性的繁殖欲望会空前强大,对儿子也尤其执著。 一个儿子不保险,林蕴再漂亮,不让男人碰她就是废的。 唐明不仅之前就有俩三五岁的儿子,而且在他们突然死亡后,他又让原配妻子从老家悄悄买了个大屁股的胖寡妇来,想悄悄再多生几个儿子。 确实是林蕴干的,甚至唐天佑当时都在现场,林蕴也是磕多了,又是撒泼又是大吵大闹的,说要杀了儿子再自杀,唐明赶过去夺枪,却被她一枪击中裤裆。 当时她带着几个手下的,也不知怎的,就查出那个寡妇是革命党。 申城情报站站长找了个革命党当情妇? 唐明不但要手术紧急切除部分组织,还要哀求着让林蕴不要向上汇报。 因为那是1946年,军统有名的戴局长飞机出事了,他急需上位。 如果曝出丑闻,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还真是,唐天佑隐约的记忆里,有一回父母吵架特别凶,但小孩子嘛,只记得点片段。 所以当时居然是因为,他爸要在外面悄悄生孩子,他妈才闹的? 云雀招供这一切,当然是是为了自保。 她再说:“阿佑,我确定你妈妈当时是清醒的,也是故意的。还有,后来我负责调查那个寡妇,她并非革命党,证据也是你妈妈现栽赃的,所以她也是故意的,她不希望有太多孩子跟你竞争资源。而我,因为是她的朋友,我选择了帮她保密,要不然,阿佑你说,如果你爸知道你妈妈是处心积虑的,是不是会杀了她?” 如果说她磕癫,打偏了也情有可缘。 可要说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唐明再有孩子才那么干的呢,唐明不得杀她? 唐天佑本来低着头,此时缓缓抬起头来,又抬手揉眉心。 半晌,他终于问:“所以,她是爱我的?” 云雀真诚的注视着唐天佑,讲的也全是事实:“她要不爱你,何必那么做?” 别的妈妈爱孩子或者是和风细雨,但林蕴是疾风骤雨。 而如果不是她手腕够狠辣,唐明会有一大堆的儿子,又怎么会只疼一个? 以为自己天生幸运,天之骄子,以为蒋大总统和宋夫人的青睐,唐明的专宠都是上天的褒奖,是他自带的幸运吗,不是的,那是他母亲用双手为他铺就的。 而在林蕴最后的时光里,唐天佑其实经常辱骂她的。 那时国军正在撤离大陆,他知道了赵凌成的存在,就会当面骂母亲叫表子。 她会难过的哭,但哭完又会主动过来哄他,抱抱他。 没有孩子不爱妈妈的,唐天佑也愿意跟妈妈和解,可妈妈偏偏总是要提起赵凌成,总说只要赵凌成愿意出国,他作为弟弟就一定要帮他,照顾他。 唐天佑就又会尖叫着,咒骂着表子跑掉。 毕竟哪怕小小的孩童也是自私的,财富和爱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闷咚一声,是唐天佑跪在云雀的面前。 趴上她的膝盖,他泪雨磅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继而嚎啕大哭:“妈妈,我不该那么骂你的。” 诞生于她胯下的他,在懵懂未知时,到底往她身上扎过多少刀? 但他那么辱骂她,咒骂她,她却依然把财富全留给了他? 那不是爱,又什么才配称爱? 云雀轻声安抚说:“阿佑啊,妈妈的爱都是无条件的。” 再继续蛊惑唐天佑:“我可以不帮林蕴的,因为当时的她对军统已经没有价值了,唐明很想杀了她,但我也是母亲,我知道她有多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一直在帮她,阿佑,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不会是独生子,甚至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正说着,突然侧了一下眼珠子,但又立刻回神:“哭吧孩子,没关系的。” 其实有关系,因为哐啷哐啷的,外面的铁门在响,还有人说话。 赵凌成拍唐天佑的肩膀:“出去看看。” 他们是在搞刑讯逼供,万一有人撞进来可就麻烦了。 唐天佑吸着鼻子,起身出去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2节 赵凌成坐到了凳子上,说:“看来虽然国别不同,但你……” 云雀就是传说中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了。 明明上一秒还那么诚恳,甚至没有唤气,一声尖锐而高亢的救命已然喊出。 只不过在她喊到一半时就被赵凌成捂了嘴。 紧接着屋子里响起野猫的叫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云雀因为挣扎而导致椅子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最后叮咛一声,一枚牙齿落在托盘中。 以为云雀会乖乖听话,配合审讯? 但其实当听到外面有人,她会立刻叫喊。 而那野猫的声音其实是一台录音机发出来的。 赵凌成摘掉蘸血的手套啪嗒一下,猫叫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云雀刚才以为有人来,想要呼救的。 可不但嘴巴被捂,牙还被拔掉了一颗。 她的呼救声,也被一阵野猫的凄叫声所掩盖了。 至此她可算哭了,她泪如雨下:“我,我的儿子……” 赵凌成寒声说:“我说过的,只有速死和折磨,但你偏不老实。” 其实直到此刻之前,云雀都以为赵凌成所说的,给李怀才上过刑只是在吓唬她。 她以为她儿子是祁嘉礼弄死的,所以才会暗中整他。 因为在她记忆中,赵勇是个光明磊落,甚至连敌方的妇孺都不伤害的正人君子。 但这赵凌成怎么回事,性格怎么跟他妈一样霸道又狠毒的? 云雀痛到浑身发抖,但生生吞掉所有的血,又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必须放我生路,林蕴也会希望你那么做,如果你不,我也会把答案带进坟墓。” 再说:“唐天佑可以是你弟弟,也可以不是,全在于我如何说。”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唐天佑回来了。 赵凌成暂停跟云雀斗法,问:“外面怎么回事,需不需要转移阵地?” 唐天佑说:“据民兵说,是那个乡下妇女又回来了,正好碰上咱的民兵,问他们间谍送到哪里去了,自己要不要报公安,民兵让她赶紧回家去,她就又走掉了。” 再问:“要转移的话,上哪儿?” 他不知道,但云雀却知道,她抢着说:“通76号的通道已经堵死了。” 赵凌成低头看她:“不但没有,而且是顺水流,你还在那儿藏了硫酸,不是吗?” 她刚准备在地下室杀掉阿花,再顺水流拖到76号去毁尸。 她会用硫酸烧掉阿花所有的特征。 等到阿花的尸体再见天日时,就会烂到无法辩认。 而如此恶毒一个特务,她真就能对林蕴那么个异族人无条件的好? 赵凌成对唐天佑说:“去告诉民兵们,找一个跟着那个妇女,如果她乖乖回乡下就算了,但如果她去公安局报案,记得赶紧通知,到时候咱们再转移。” 唐天佑答应一声,又出去了。 云雀适时哀求:“赵凌成,为了我你没必要铤而走险,报案吧,报公安。” 话说,那四个民兵是林衍专门挑的,最机灵的西北人。 但他们最大的优点是老实,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地下发生的事,可他们也不会多问。 而在华夏大地上,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就是女性的力量。 但其实大多数女性的胆识不输男性,就好比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差点被云雀杀掉,一般来说她应该被吓到早就跑回家了,可她居然还敢返回,问要不要报公安。 赵凌成会报公安的,但得是在把他所有的疑惑全解开之后。 而且云雀如果活着进了监狱,那于别的犯人来说,也将是个噩耗。 因为她和黄蝶,柳燕不一样,她随时能杀人再易容,逃出监狱也轻而易举。 甚至于,鉴于申城公安的松懈,说不定在看守所她就能跑掉。 到时候她再杀个人毁具尸体,就又金蝉脱壳了。 赵凌成没有回答她的请求,只是默默的拿起了老虎钳。 云雀怕吃苦头,也一秒乖巧,闭上了嘴巴。 唐天佑又回来了,但觉得不对,他看托盘,语带惊讶:“你给她上刑啦?” 他不知道差一点云雀就在民兵来时捅出乱子,情绪也还停留在刚才:“她是好人呀!” 云雀也只重复一点:“唐天佑的身世之谜只有我知道,但我要活着。” 唐天佑倒也大义不乱:“对不起,但我必须杀了你。” 云雀只看赵凌成:“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会立刻离开申城,东北或者西北都行,我去最偏远的农村,嫁个本地人,我是聪明人,我会照做的。” 哀求完了又是威胁:“阿佑的身世只有我知道答案,你也不想我把它带进坟墓吧?” 她可以把唐天佑说成赵勇的儿子,但前提是赵凌成放了她。 要不然她就咬紧牙关,坚持唐天佑是唐明的种。 唐天佑于背后轻拍赵凌成,眨眼:要不先哄着,完了悄悄干掉她? 云雀从他的眼神就看出他的心思了,哀求:“阿佑,我可是你妈妈的朋友呀。” 唐天佑犹豫了,纠结了,居然说:“对不起,但我们……”也没办法。 云雀泪雨涟涟再看赵凌成:“我救过你母亲很多次,如果你爱她,就不能杀我。” 话说,在她记忆中,赵勇就是个粗糙的,黢黑的西北男人。 他身材高大面貌朗朗,笑的时候有点傻气。 唐天佑的性格其实就跟赵勇很像,重情义,但是没有那么深的心机。 赵凌成满身上下也就胡子像爸,因为他虽然刮的很干净,但是胡茬特别粗。 他是掌握云雀生死的那个人。 但她必须说服他,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政策总会变,她也总能回家。 他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把老虎钳。 对了,直到此刻云雀才发现,他的裤子是油布的,鞋子是胶鞋,简直细节控。 他没有恐吓威胁,也没有逼问,有理有据,是逐条反驳。 他抬一根手指:“你说林蕴没用了,说唐明想杀她,你是在撒谎。” 再说:“军统申城站最核心的力量就是别动队,而且他们大多出身申城名门,也爱金钱,但更爱国,是真正想救国的人,因为林衍的叛变他们本来就心思浮躁,如果林蕴死,他们会造反的!” 云雀吞了口唾沫,也打了个哆嗦,她没想到赵凌成居然那么了解当时的情形。 赵凌成再抬第二根手指,好吧,他的手就像他爸,又粗又大。 他再说:“你知道林蕴暗杀唐明的儿子却不声张,也不是因为你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当时军统只让你负责杀害地下党的工作,别的工作不让你参与,可是你希望参与,也只有你参与了,才能获得战场上的情报,你只是在放任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内斗的越厉害,对你们日方的战局会更有利,因为你能直接获取国军战场上的一切调兵情报。” 说白了,军统内部斗的越欢,越会倚仗云雀这个外人。 而在她看来,不仅地下党是狼,国党其实也是,她拿着薪水,挑唆他们内斗。 云雀低头掩饰慌乱,因为她意识到了,赵凌成是她蛊惑不了的。 拿虎头钳迫使她抬头,赵凌成再说:“林蕴生孩子的医院就在我党申城联络站的旁边,她当然就是在等一个人,那件事应该是秘密进行的,但不知怎么,你和唐明提前知道,你们怕她生完孩子就会离开,所以你们绑架了奶妈,搞走了医生。” 云雀想低头,但被老虎钳怼着下巴,低不下去。 油灯在跳跃,她的眼睛也在闪烁,唐天佑也听的入神。 赵凌成再说:“虽然我不知道,但据理推测,林蕴在等赵勇,而你既然能唆使人连医院里最后一支盘尼西林都搬空,自然知道该怎么跟赵勇接头。” 沉默片刻他又说:“你模仿林蕴的声音,告诉赵勇自己骗了她,她怀的孩子是唐明的,让他赶紧离开,如果不是怕惊动到林蕴,你甚至想杀了赵勇的,对不对?” 唐天佑倒抽一口冷气,心说对啊,一个那么擅长模仿的女人,她能不模仿林蕴? 甚至于后来别动队的人找林蕴时,她给林蕴毒品吸,然后再假冒她了吧。 不然一帮有知识有身手的国人,怎么会听她一个外族人的? 唐天佑当时就在申城,在母亲身边,他意识到了,他父亲不是爱林蕴,而是要借她来稳定军心。 赵凌成再轻嘘一口气:“当时的申城是座孤岛,林蕴一个孕妇很难离开,她知道孩子是赵勇的,约好了对方来接她,可他没有来,大概还写了比较伤人的信,而唐明为保申城站不乱,一力认下了儿子,而且表面疼爱有加,林蕴因为需要毒品而离不开,可她也知道,唐明所谓的疼爱都是假的,除非,让他只有一个儿子!” 这些全是他基于云雀刚才的口供而推测出来的,只是抹掉了她所谓的朋友情。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四十年代的申城没有爱情,友情和亲情,只有权力和金钱,以及相互算计。 刚刚被云雀说服的唐天佑此刻又被赵凌成说服了,还没看到证据,但他直觉这才是真相。 他也突然想起来,唐明还曾说过,林蕴不过是别人嫌脏,不要的烂表子,也就他们父子当个宝贝。 所以云雀和唐明从中作梗,让林蕴以为赵勇嫌她脏,嫌她烂而不要她了吧。 那是个普通的小情小爱不足为道的年代,因为战乱和动荡,人们只关注生死存亡。 可那么强悍的林蕴,却是被爱情击倒,被亲情击碎的。 唐天佑愤怒了,他捏的拳头咯咯响,而他一拳头就能打的云雀去见她太奶。 她当然要求饶,要否认:“阿佑,不是那样的。” 飞快的转着脑子,她又说:“我们有证据的,血型证据,能证明你是唐明的孩子。” 唐天佑一秒收手,但撕她的衣领:“证据呢,在哪儿?” 云雀眼珠子转的咕噜咕噜的,上瞥又下瞥,但就是不肯说话。 唐天佑急了:“快说,到底在哪儿。” 赵凌成秒悟,先说:“东西在你家,但应该还有我母亲写给我父亲的信,也在!” 再盯着云雀,一字一顿:“她在信里肯定讲过,说唐天佑是赵勇的孩子,所以你才不敢继续讲下去。” 云雀给唐明和唐天佑做过血型鉴定,那东西还在林蕴家里。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3节 云雀想用那东西来说服唐天佑的。 突然顿住是因为她意识到了,林蕴写的书信大概率也还存着。 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多卑微呢,她不相信别人说的,赵勇说她脏,说她烂的话。 她也不认血型鉴定,因为她作为母亲,最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一回回的给赵勇写信,但当然,她在坐月子出不去,唐明只需跟邮局打个招呼,过段时间信就会被退回来了。 那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约有一年半,直到信一封封被退回来,她才终于死心。 血型鉴定还可以做新的,也可以推翻。 但是林蕴亲笔写给赵勇的那些书信,不恰是最有力的证据? 云雀呆住,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不打自招了。 可唐天佑的身世,是她保命的筹码呀,她怎么办? …… 第91章 密码 唐天佑重回故居, 需要公安拉警戒线并全程陪同。 他也没可能悄悄的翻墙进去,因为那房子一墙之隔就是派出所。 但冲动如他,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要回家!” 鼻涕眼泪一把抓,他嘟嘟囔囔着:“我要去找妈妈!” 赵凌成一记耳光甩过去,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 他的半边脸颊迅速隆起。 唐天佑扭过头来才要说话, 另半边脸旋即遭了一巴掌。 赵凌成声寒:“你吼什么?” 唐天佑也怒了:“你凭什么打我?” 云雀本来慌得一批, 此时却又不慌了:“因为阿佑比你更爱妈妈呀……” 再煽风点火:“从1946年到1949年,她去过七八次莫斯科,每一次都盛妆打扮, 她甚至和赵勇在街上碰到过, 赵凌成,她爱你的父亲,但你父亲至死都在嫌弃她!” 唐天佑抽噎着点头, 因为他觉得云雀说的有道理。 那不是一年两年, 而是国共从合作到分裂的, 漫长的七年时间。 唐明是个坏人, 但赵勇呢? 他还自称革命者, 他的思想就那么狭隘吗? 那七年中他只要愿意低一次头误会都能解开, 可是他没有! 因为云雀见缝插针似的鼓动,唐天佑差点又要爆发。 毕竟不同文化环境下长大, 性格又迥异的俩兄弟,按理也很好分裂。 这又是一回, 云雀差一点就分裂了他们。 只要他们内讧, 吵架的声音传出去,她就有救了。 但分明唐天佑是林蕴一手带大的,唐明还曾专门成立窃听小组来监视林蕴。 云雀不但监视她, 还在她因磕药而无法工作时,代理她的工作。 可他们所有人,似乎都不及赵凌成更了解林蕴。 也是直到今天通过他之口云雀才知,20年前的终局一战她输的有多彻底。 回看云雀,他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家乡遭了核弹,家园毁于战火,你和你的族人们非但没因此而恐惧,反而极力促成,要老美对大陆搞核打击?” 他那双眸子,就仿佛穿过历史烟云,是林蕴在看着云雀。 而赵凌成所讲的,关于老美对大陆的核打击,提案发于1945年。 也直到几年前罗布泊核爆,那件事才真正落幕。 云雀一直盼望着,期望着。 二十多年了,她和她的儿女也都在推动那件事的发生。 凭什么只有她的故乡被核弹荼毒,她要看八路的革命党们也遭受同样的痛苦。 但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失败了。 赵凌成再说:“当时军统别动队有良知的或者被你们暗杀,或者因政见不同而离开,基本都换成了你的族人,还是你族人中的佼佼者们。国党高层昏庸无能还被你们架空,你们以为即便正面战场失败,但通过控制国党高层就可以重回大陆,愚蠢如你,这二十年中总在咒骂,在抱怨国军高层因愚蠢才致军事坐标丢失,可是你一次都没想过,你这长达二十年的苟且逃生,是林蕴给你的,最完美的回击!” 空气又于瞬间安静,臭水沟哗哗的流水声再度响起。 已是下午六点,暮色正在笼罩整座城市。 教堂顶端,已经被砸坏的钟表虽无法敲响,但齿轮还在咯咯作响。 五百米开外,有俩公安敲开陈棉棉的客房门,递了一封信进去,然后离开了。 那个叫阿花的女人最终没报警,而是提前回了家。 一下班车,她就被等待她的女儿紧紧抱住。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生怕自己要遭日本特务连累,抱着女儿哭出了声。 但她可以尽情的哭,云雀却连哭都做不到。 她在咯吱咯吱的齿轮声中终于反应过来了,林蕴或者成了毒品的奴隶。 但她也耍了所有人,还叫云雀错失了回乡的机会。 云雀终于崩溃了,一声厉吼:“不……” 但不字还没出口,赵凌成手中无情的榔头精准敲响她的嘴巴。 被击落的牙齿随着她的吸气呛入喉管,她在流泪,咳嗽,但就是哭不出声来。 那架飞机上有她的父亲,也有她的衣锦荣归。 那也是被儿子骂成表子,娼妇,贱人的林蕴在蛰伏七年后的最后一击。 她是死了,还死的很痛苦,而且她至死都不知道,她爱的那个男人在她生产前,越过重重封锁到敌后,满身硝烟汗渍的来接她,还给她准备了全新的身份。 他想带她和孩子去革命根据地,去过普通平凡日子。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躲在屏风后面拒绝他的是云雀和唐明,乃至76号的特务,申城的黑老大们,他们为了钱和权力,申城的利益分配共同做了场戏。 在云雀模仿林蕴的语气,说她习惯了享受,过不了赵勇他们的穷日子,她也绝不可能跟他回西北农村去当穷人时,赵勇甚至都没有生气。 他只反复说:“我们会努力干,我们早晚也能有好日子过的。” 在云雀说,自己已经喜欢上更有钱,能帮她赚钱的唐明时,赵勇退而求其次,哀求说:“那你就去香江或者东京,或者去那老美那边也行,离开吧,好不好?” 他并不强求她过苦日子,只希望她能离开腐朽的,即将崩溃的国党。 而在目送他哭着离开时,唐明还曾笑着说:“共党全是像赵勇这样的蠢蛋乡巴佬,拿着锄头擀面杖,但我有老美的洋枪洋炮,想赢了我们,他们想得美?” 云雀也以为不可能。 她也从没想过,那些扛着锄头的革命者能登堂入室。 而在她长达二十年的漫长逃亡中,她做过娼妓,嫁过老农民,还在无休无止的干农活,替别人养孩子,做最卑贱的老百姓,她活着,但她活得生不如死。 而那一切,全是拜林蕴所赐。 她想哭出声,想咒骂,可她只要一张嘴赵凌成就会无情的甩榔头。 但终于云雀还是说出了口:“林蕴骗了所有人,她才是隐藏的最深的地下党。” 赵凌成以榔头勾起她的下巴,却看唐天佑,只问:“听到了吗?” 再说:“她不是对抗不了毒瘾,也不是舍不下奢华的日子,而是,革命需要她的牺牲!” 好日子不该是通过搜刮老百姓的油水,发国难财而得的。 好日子也终会有,但需要人们用双手奋斗。 革命也需要牺牲,也总有人必须牺牲。 林蕴去策反赵勇时大概也没想到,她最终会成为为了革命而牺牲的那个人。 这是赵凌成在母亲死了很多年后渐渐悟出来的。 也是他需要通过云雀来让唐天佑知道的,他母亲生命的底色。 他以眼神询问:现在懂了吧? 唐天佑满脸泪流,突然扭头:“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 他冲进了走廊:“妈妈,妈妈!” 叫他怎么能接受呢,他清晰记得最后一次分别,她打扮的那么漂亮来跟他告别,但他听信唐明的话,用脚踢她,用点心砸她,在她要亲亲时朝着她吐口水。 迟来的后悔,他痛恨自己。 他要回家,要跪到家门口恳请妈妈的原谅。 脚步越来越远,随着哐啷一声铁门响,他上楼,离开了。 云雀脸肿成了个大包,眨巴着眼睛回看赵凌成。 唐天佑走了,他不该着急吗? 还是说他并没有想到,唐天佑那冲动的性格,要直戳戳回家,连哭带说的闹一阵,恰好能惊动申城公安,公安也终将发现被非法绑架的云雀? 显然赵凌成并不及林蕴聪明,他没考虑的那么深远。 他坐到了凳子上:“不想再挨皮肉之痛,就把你在军统干过的事全部交待出来。” 离开的唐天佑是云雀新的希望,但她不想挨皮肉之痛。 她吞口血:“我好痛,我需要止血药。” 再以哀求的语气说:“我会好好配合你的,求你了,给我点止血药吧。” 赵凌成挑眉,却问:“你还曾指使着手下一刀刀割过我方女革命者的乳房,你给她止血药了吗,你觉得她当时痛不痛,当时又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4节 云雀从没想过,现在也依然想不通。 老实巴交的赵勇,是怎么能培养出赵凌成的。 他阴毒刻薄,残忍,跟林蕴一模一样。 她再斜瞥一眼,竖着耳朵听着外面,老老实实的回答着问题。 但只要有公安或红小兵经过,她就会扯破喉咙喊叫,并把他们吸引过来。 云雀自认不比林蕴差,为了大和民族她也可以牺牲。 可她不要这样窝囊的死去,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活着回到她的故乡去! 只愿唐天佑那个蠢货出去后闹大点,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 但其实唐天佑也知道,凡事得走程序。 所以他出来之后回了招待所,此刻正在给自己戴镣铐。 民兵们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陈棉棉,正在劝他:“不行,只能明天一早去。” 唐天佑戴好脚镣站起来:“我就要今晚去,办法你来想。” 他只含糊提了几句,陈棉棉也只是大概知道,赵凌成现在和云雀在一起。 人在哪里,会不会失手搞出人命,云雀配不配合她都不知道。 她也不会多问,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而且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公安局都下班了,哪会理会唐天佑的无理取闹? 陈棉棉担心赵凌成,就问唐天佑:“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唐天佑只哭不说话,妞妞却说:“妈妈,爸爸一定,有办法的喔。” 再捧起招待所经理送她的小玩具:“送叔叔啦,妈妈,哄哄他吧!” 孩子说话凭直觉,但她说得也对。 不管赵凌成到底在干嘛,以他的心机和缜密,就不需要陈棉棉出手帮忙。 她要跑去找他,说不定反而要惹出乱子。 毕竟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有把握,就不会放唐天佑回来的。 就听妞妞的,陈棉棉耐着性子帮孩子哄叔叔,盘问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原因了。 曾经云雀做的血型鉴定书,和林蕴写的信,他们得拿到手。 赵凌成放这家伙回来,其实是把拿信的任务交给了陈棉棉,她得去拿信。 林蕴故居据说是从解放就从内部封死的,陈设应该没变过,但机密文件会在哪? 这个唐天佑倒知道:“应该在我妈妈卧室的保险柜里。” 陈棉棉拿出张纸来:“把保险柜和它的密码锁的样子都画出来,画大一点。” 唐天佑提笔就画,他爱好美术,几笔把个保险柜勾勒的栩栩如生,并指妞妞:“它的高度应该就跟她差不多,是德国进口的,纯钢材质,永远不会生锈。” 陈棉棉追问:“密码是多少呢,把它写下来。” 说起这个唐天佑摇头了:“总共九位数,之前是我和赵凌成的生日,但她临走前改掉了,大撤退之前我爸曾经反复试过,包括赵勇的生日,但都不对。” 东西必然在保险箱里,可就连唐明都猜不到密码,那会是多少? 陈棉棉也没见过老式保险箱,不会开。 思索片刻,她对唐天估说:“你教教赵望舒吧,教她该怎么开启它。” 唐天佑一愣:“为什么?” 陈棉棉也很无奈,解释说:“申城公安认为,除非你在国际社会公开谴责国党和唐明,并宣誓加入共党,否则你就无权拿走任何东西,你要吗?” 唐天佑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不要!” 但抱起妞妞,他又问:“你打算让她去偷保险箱,她行吗?” 哪怕他已经意识到,唐明是在被林蕴杀掉几个儿子后,要故意养歪他。 可他心里还是舍不下父亲,可他明天就想看到信,他自己不行,就让妞妞去偷? 她个小婴儿,就算能记得住密码,能打得开保险箱? 唐天佑在问,但陈棉棉站在窗边苦思冥想着密码,并没有回答他。 她敬仰并敬佩所有为解放而做出过贡献的人,但林蕴设的密码会是多少? 唐天佑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把妞妞怼到床上:“我去问赵凌成。” 妞妞又说:“爸爸一定有办法。” 陈棉棉一直站在窗边的,此时回头:“站住!” 又说:“来红小兵了,大晚上的你这个样子出去,不是找打吗?”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刚斗完右派的红小兵们一人一台自行车,疾驰在路上。 半大孩子们有着使不完的精力,边骑车边唱歌,唱的是《东方红》。 而且随着唰的一声,一台自行车停下,别的也全停了下来。 大晚上的还挺慎人的,因为所有红小兵齐齐抬头,看着招待所的窗户。 人们都怕红小兵,所以哐啷哐啷的都在关窗户。 但陈棉棉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玻璃窗打大,探身子出去。 她还说:“狼都没有猎过就好意思称小将,一群城巴佬,简直搞笑。” 申城大,红小兵也多,这一帮全是高层小将,几十号人呢。 打头的正是邹衍,他也知道明天唐天佑就要去他家的故居,陈棉棉也会陪着,恰好经过嘛,他就在想,自己应该怎么收拾她一顿,让她乖乖送他俩颗狼牙。 结果被对方一语戳中心思,他故作听不见,还高举手打拍子,唱说:“唱支山歌给党听,一二三,开唱!” 一帮孩子胸前挂着书包,脚蹬自行车唱着红歌,哗啦啦的又全跑掉了。 唐天佑折回来,暂时不敢去找赵凌成,继续思索那个密码。 妞妞困了,拿额头抵着妈妈,陈棉棉也就带她去睡觉了,躺在床上拍着孩子,她也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猜到那个密码,也想了很多,打算明天让妞妞去试。 但第二天一早六点就有人砰砰砰敲门,陈棉棉也是一秒坐起。 是唐天佑,递给她一张纸:“223553532,他说这就是密码,可我完全看不懂。” 赵凌成昨晚一直跟云雀在一起,但估计他的傻弟弟不知道密码,于是递了密码来。 但这个数字为什么会是密码,总有原因吧,他的理由是什么? 妞妞也醒来了,溜下床自己找牙杯,挤牙膏刷牙。 陈棉棉再问唐天佑:“你有没有想到的密码,加以一起让望舒来试。” 唐天佑摇头:“我能想到的,我爸应该全试过了。” 又催促说:“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民兵也回来了,快走吧。” 陈棉棉自己可以不吃早餐,妞妞当然不行。 不过招待所有供应的馒头,就是面很差,粘牙齿,还加了糖精,一股工业味道。 给妞妞拿了个馒头,由民兵押着唐天佑出门,陈棉棉跟在一边。 她知道赵凌成人在教堂,经过时瞟了一眼,看唐天佑:他一个人,没问题吧? 唐天佑对大哥虽然不屑,但也迷之自信,竖大拇指:他搞得定。 不过隔着几十米的地下,此刻发生的事情有点蹊跷,因为赵凌成居然解开了捆绑云雀的绳索,并递给她一盒饼干说:“吃了它,你会死的不那么痛苦!” 云雀接了过去,深深点头并说:“真正害死林蕴的不是我,而是你那些愚蠢的,贪婪的同胞们,我可以死,但是他们,诸如唐明,你永远都杀不了他,不是吗?” 赵凌成指饼干,说:“不,我会的。” 再说:“快吃。” 云雀从盒子里拿出一片饼干来,双手捧着,哭着低下了头。 但猛然间她抬头,唰的一把饼干渣子扬向赵凌成,夺门而出,冲进了下水道。 赵凌成默默站了片刻,吹熄油灯关上门,提着榔头也进了下水道。 …… 唐天佑家的那条街早就改名了,但建筑物和街道的变化并不大。 让他惊讶的是,他家对面曾经属于各个高官富商的家全挤满了住户。 而他家的门房则变成了派出所,归公安使用了。 曾经的他家有个不小的院子,但现在全变成了马路,只剩那栋小楼,而且所有的窗户全部是用红砖垒砌封死的,门也被砖封了一大半,另一半被用木头封了起来。 申城把它守的那么紧,是因为公安一直在等它的主人唐明回来认罪伏法。 唐天佑来的太早,公安局都还没上班呢,倒是附近的居民们全在楼上好奇围观。 终于公安们来上班了,早餐都还没吃,就得张罗着赶紧搞戒严。 正戒严着,随着一阵叮咛咛的自行车声,一帮头发像鸡窝,眼睛里还糊着眼屎的小将们骑着自行车也赶来了,一个个猴在自行车上,打量唐天佑:“哇,乡……” 但凡不是本地人,申城人都喊他们叫乡巴佬。 但唐天佑他们喊不出来,因为他虽然穿着囚服,但是浑身上下透着洋气。 而且两颗狼牙挂曾风脖子上只是新鲜,没有美感。 唐天佑那两颗是纯白色,蓝色囚服,生铁的镣拷再加狼牙。 有个小将就悄悄对邹衍说:“听说在老美西部,牛仔们花一千美金都要买它。” 另一个说:“听说在咱西北,一头肥羊都不换。” 其实消息全是陈棉棉零零散散向外抛的,也将随着唐天佑的展示完美闭环。 就不说邹衍喜欢的要死,急的抓耳挠腮,恨不能自己赶紧挂两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5节 他的手下们也是,摇着自行车说:“听说那东西贵着呢。” 后面的人摇自行车,前面的就要被撞进警戒线,其中有个小将就被撞进去了。 而且好险的,他差点撞到正慢悠悠走着路,吃馒头的小姑娘。 邹衍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来:“你找死啊!” 小将问他:“老大,咋啦?” 妞妞也回头,啃着馒头看一帮大哥哥:怎么啦? 孩子的面子都是大人给的,平常邹衍见了小毛孩都是一脚踢。 但此刻他却挤个笑,挥手:“妹妹,去吧,去吧?” 回看手下,又说:“躲着点那个小女孩,她妈是个母老虎,惹不起。” 公安们提着榔头咣咣咣砸门时,在下方恶臭的排水道中,云雀正在疾速飞奔,但跑着跑着,听到哐的一声,顿时就止了脚步,因为赵凌成提着榔头就在前方。 她原来只要杀了人就会拖进这阴沟处理,她对它极其熟悉。 她本来可以很快的逃出去,但阴魂不散的赵凌成时不时出现,她就迷路了。 牙龈在痛,她在发高烧,她好疲惫。 她也渐渐觉得,大概除了美貌,那个叫林蕴的女人,别的方面也要比她强一点。 就好像她的国家全面投降时,并不是所有军人都选择了玉碎一样。 牺牲二字很容易说出口,可并不是人人可以做到。 她也直到此刻,求生的欲望愈发强烈时,才发现心甘情愿的牺牲有多难做到。 前面是个分岔口,她该怎么选才能逃生? 左方传来咚的一声,她本能的奔向了右边,她要求生,她也必须活下去。 …… 对唐天佑,申城公安还是很客气的。 本分局的局长都来了,伸手相请:“唐天佑先生,请进。” 再说:“它应该还是你们离开时的样子,当然,我们也希望唐明能尽早回来。” 唐明是战犯,回来得公审,枪毙,他哪敢回来? 公安局长当然也只是说说,示意手上提来汽油灯,分别放在各处:“想看什么呢?” 唐天佑低头看脚下,见有张已经糊掉的照片,想捡,却发现它已经整个融化在地面上,捡不起来了。 他再摸了摸,就发现地上有好好几层灰尘和苔藓。 他再看客厅,忍不住苦涩一笑,地毯和沙发倒是被白布盖着。 但白布也已经成了深灰色,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因潮湿而生的霉斑。 他家的还是离开时的原样子,但一切都腐朽,腐化了。 脚镣哐啷啷,他才要往客厅去,陈棉棉悄悄拉他胳膊:“注意。” 他也才吸了一下鼻子,公安局长就笑着说:“看来唐天佑先生还是很思念父母啊。” 对岸的白色恐怖是,但凡谁私底下讨论一句想家,当晚就会被特务暗杀。 而大陆的思想革命叫唐天佑也不能暴露他对母亲的愧疚。 他蹒跚着脚步走进客厅,仰望侧方的楼梯。 那楼梯再不及他幼时印象中的高大,也没了曾经金碧辉煌的气派。 他记得自己总在客厅里玩耍,却在听到夸夸的高跟鞋声,知道妈妈下楼时会立刻躲起来。 而她会叫着小甜心,小宝贝,小蜜糖一类的昵称四处找他。 她会花很长时间陪着他捉迷藏,教着他读书认字。 他还记得随着他慢慢长大,她越来越瘦,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轻。 唐天佑深吸一口气,看公安:“我们可以上楼看看吧?” 局长看陈棉棉在楼梯边,手指她,示意她止步,说:“抱歉,不可以。” 再看一眼外面又说:“唐天佑先生,你的父母在战争中囤积军用物资和救济粮,滥杀无辜的老百姓和革命党人,他们的同伴均已伏法,哪怕你无法喊回你的父亲,也要尽早跟他在公开场合划清界线,否则我们就会认为,你依然存在反动思想。” 唐天佑有点心虚的别开了眼,因为他已经相信了,他是赵家的孩子。 但那不意味着他会恨唐明,乃至去公开控诉他。 对国军将士,唐明不仅是军统局座,更是一手推动了白色恐怖大清洗的刽子手。 在大陆他也是恶贯满盈的罪人,但在唐天佑心目中,他只是个胖胖的,乐观的小老头而已。 他心虚,就只随便点了点头,含糊答应:“好。” 再说:“让我上趟楼吧,我想看看……” 公安局长再笑:“唐天佑先生,我们同意你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不是土匪,也没有人随意霸占你们的财产,你也随时可以回来继承它,但是你们全家都对老百姓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你要在这儿洒泪思亲,可就有点过分了。” 唐天佑回眸看陈棉棉,眼神询问:上不了楼,怎么办? 陈棉棉当然不会回答他,她也不可能帮他争取,因为公安局长说得没错,她也不能胡搅蛮缠。 但她瞥眼看地面,轻轻咳了一声,故意说:“犯人唐天佑,我认为你至少该向街坊邻居,以及今天来的小将们诚挚道歉,而且如果你不够诚恳,我可不敢保证申城那些又红又专的小将们会不会把鞭子抡到你身上。” 邹衍他们就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呢,一听有演讲,刹不住车就往里冲了。 申城公安在推人,在劝:“小将们,不要冲动,快回去。” 局长也怕事态失控,转身出去了,劝小将们:“同志们先不要冲动,给我们点时间。” 公安怕的是万一小将们冲进来打砸,把房子搞坏了,等唐天佑要拍摄揭发国党的录像时,这房子会被搞的没法拍。 按理唐天佑也该怕小将们吧,可他不说躲着点儿,居然直愣愣的出门了。 公安局长心说这傻小子是没挨过打吧,出来找打的? 而虽然邹司令三令五申过,邹衍也不想动手,但他的手下们跃跃欲试。 有小将说:“老大快看,那小子眼神好狂啊!” 另有小将说:“你看他的眼神,他分明就没有认识到错误,他在挑衅咱们,劫人,斗他去。” 公安围成人肉围墙,齐声劝:“小将同志们,把他交给我们,我们来教育。” 邹衍就是个二百五,而且唐天佑身上也能找到破绽,他推开几个公安冲上台阶再挤进门就准备搞事儿。 大不了回家挨老爹一顿打呗,反正老爹又不可能杀了他,这唐天佑眼神太横,他必须给个教训。 也就在大家推搡之间,陈棉棉三步并两步跃上台阶,就见妞妞捧着一大沓东西在往下走。 她拉开绿书包塞进去,再问闺女:“还有东西吗?” 妞妞点头,竖手指:“有!” 唐天佑马上就要被揍了,陈棉棉指使唤妞妞:“快去拿。” 她觉得好神奇啊,赵凌成给的密码,妞妞悄悄溜上楼,还真就打开了保险箱。 一沓厚厚的全是书信和照片,那已是个孩子能搬动的极限了。 小丫头又跑上楼了,邹衍在试图摘唐天佑的狼牙项链,但公安们以为他要打人,正在用身体抵挡。 陈棉棉前看后看,终于,小丫头抱着一只丹麦曲奇的盒子下楼来了。 正好有公安转身,陈棉棉从身后把盒子塞到了自己衣服里。 邹衍叽哩咕噜的也不知喊着什么,他的手下们也在往前挤,围观的群众还在喊:“要打啦要打啦,武斗啦!” 关键时刻陈棉棉挤向邹衍,艰难的拉过他的手,并往他手里送了两颗狼牙。 邹衍一摸东西就失力了,也就被公安们给挤出去了。 他抬手一看,再往门里看,公安们堵着,他看不到陈棉棉,但看到她高高竖起的大拇指。 小屁孩其实很好哄的,邹衍回头,一巴掌搧上几个拱火的手下:“吵什么吵?” 推上自行车就说:“撤!” 在他想来,当拥有两颗狼牙,他也就拥有唐天佑一样完美的胸肌,和他那样俊俏的脸蛋了。 斗人的事改天再说,他得赶紧找个地方戴狼牙,欣赏他的英姿去。 唐天佑回头找,就见妞妞缩在她妈妈身后。 见叔叔在看自己,小女孩牙齿咬着唇,学着妈妈的样子,也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就算没有信,唐天佑也已经相信他是赵家的孩子了。 可他还是需要看看信里都写了什么,那是她想寄给赵勇的,可她死不久他就去世了,他也注定永远收不到了。 孩子在笑呢,或者说是在哄他开心,因为他太不争气,眼泪流的哗哗的。 可唐天佑好难过啊,分明他才是由妈妈照顾长大的孩子,赵凌成猜得到密码,他怎么就猜不到呢? 但其实很简单,因为有件事情,林蕴只跟她最骄傲,最宝贝的大儿子提过。 而在地面上红小将和公安,唐天佑大战一触即发时,脚下的臭水阴沟里,赵凌成目送云雀爬上楼梯,钻进了一间暗室。 那暗室里有很多泛着绿色幽光的玻璃瓶,包装早已脱落。 云雀着急麻慌提起两瓶硫酸,并躲在门后,侧耳听着赵凌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 223553532,赵凌成知道那个密码能打开保险箱,是因为,它是《三项纪律八大注意》的简谱。 而林蕴第一次见赵勇的时候,不但学了歌,还掏出钢笔,并伸手,让赵勇把简谱记在她的胳膊上。 那是女特务勾男人的手段,让男人揩她的油,继而上钩嘛。 但赵勇并没有照做,而是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了一封简谱,郑重其事的给了林蕴。 …… 林蕴曾跟赵凌成说过:“你爸爸好傻的,自己不懂谱,就跑去找人教,背会了回来教我,看我一眼,脸就会红的像猪肝。” 还说:“也不能说傻吧,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很尊重我,他说革命的第一条就是要尊重妇女,解放妇女。”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6节 她终归希望爱人能知自己的苦心,所以设了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密码。 但自打解放后,赵勇就再也没有踏足过申城一步。 在1953年,也是在林蕴出事的同一地点同一高度,他把自己炸成了一朵大烟花。 …… 赵凌成上台阶了,到门口了。 门也猝不及防的开了,云雀举着硫酸就要倒,可同时赵凌成手里的榔头也飞出去了。 硫酸瓶子爆在云雀手中,液体迅速流向她的胳膊,溅向她的眼睛。 她的皮肤在被灼烧,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冒着刺鼻的青烟,她的一只眼睛被迅速烧穿,疼痛欲裂。 她因恐怖而后退,赵凌成又扔进来一把老虎钳,砸碎了后面的硫酸瓶。 液体浇到云雀头上,她的头发被烧焦,头皮也被烧穿。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她在这儿毁过好几个女人的尸体,但是在她们死后。 活着被硫酸焚烧有多痛苦,此刻云雀才真正感受到。 因为她在挣扎货架被撞到,更多的硫酸掉了下来,她被埋入了其中。 第92章 照片 硫酸灼烧人体时不但会冒出浓烟, 而且烟味极其刺鼻。 但它要从皮肤腐蚀到内脏并不容易,所以云雀还活着,清醒着。 她艰难的往门口爬着,也只需下五六个台阶就能进臭水沟。 那是人在濒临死亡时爆发的求生欲, 她想跳进水中以缓解皮肤的灼烧感。 可她才艰难的爬到门口, 就见赵凌成站在台阶下。 他戴着顶鸭舌帽, 从头顶滴下来的污水打的鸭舌帽叭叭作响, 他两指拈着一片饼干,咬了一口,从容的吃着。 云雀未瞎的那只眼睛看到, 心里好比被插了一刀。 是那盒赵凌成说有毒, 让她吃掉好自杀的饼干,其实它是无毒的。 如果云雀当时乖乖吃掉,赵凌成会送她一榔头, 她也就不必经历漫长的痛苦。 可她偏不, 要耍小聪明, 于是自己跑回到了76号。 身体被腐蚀的每一秒都无比难捱吧, 濒死时她也会想家吧。 可是那些死在76号的革命者们, 以及明知会给儿子留下心理阴影却不得不恐吓他, 咒骂他,让儿子恨她, 并背负一身恶名的林蕴,不也是为了他们的家园吗? 多么漂亮而繁华的申城, 这是林蕴的家乡。 她像大多数本地人一样拥有优越感, 也很排外。 但她也会爱上乡巴佬赵勇,只因一个共同的目标,救国! 赵凌成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也只嚼了一片饼干,剩下的捏碎,叫它顺着臭水沟流走,榔头和老虎钳上没有他的指纹,而且硫酸会腐蚀掉一部分。 这地方时不时发大水,脚印什么的也不会留存,他不用再清理什么。 返回教堂,油布,录音机和笔记本,他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将整间屋子收拾一空,他再回头,对空说:“我可以的。” 然后转身,他离开了。 云雀以为因为大陆政府不想跟对岸爆发正面冲突,赵凌成就拿唐明没办法。 但其实他可以的,只不过需要耐心和时间,以及机会。 因为他是个导弹专家,东风还会有3,4,5……号,它的射程将会越来越远。 赵凌成会送唐明一枚导弹,叫他也炸成一朵烟花。 …… 妞妞还得两个月才整三岁,还是一丢丢小屁孩。 记密码于她来说很简单的,关于如何打开保险箱唐天佑教过,她也学会了。 但二十多年前的老保险箱极为沉重,一个小婴儿如何能打得开? 答案其实很简单,有人帮忙。 那个人也并非别人,恰是唐天佑异父异母的好哥哥,曾风。 他今天当然也在现场,而且一直跟着公安局长。 进门之后陈棉棉吸引公安们的注意力,他眼不丁儿的就溜上楼了。 要不然,就妞妞那点小身板,卧室的门她都打不开。 更何况所有窗户全部被红砖封死,屋子里一片黑暗,找保险箱都是个难题呢。 所以保险箱的密码是妞妞输的,信是她拿的,但也全赖曾风帮忙。 趁着外面红小将和公安们冲突,他锁好保险柜再下楼,就混进人群中了。 除了陈棉棉,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动。 而在唐天佑看完故居后,申城公安方面的大领导们还要给他做思想工作,劝他早日弃暗投明,控诉国党,控诉他老爹,身体力行,以改变大陆在国际上的地位。 领导们就在他家门外发表讲话,大门又重新钉上木板封死。 他想回家,想住在家里都没问题,但前提是,他必须公开站出来揭发老爹。 唐天佑全程一言未发,听完讲话就回招待所,关上客房门自闭去了。 而于陈棉棉来说,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其实,它反而能让狼牙卖得更好。 那不,早晨邹衍脖子还是空的,但下午就戴上狼牙了。 他还特别骄傲的跟大家伙说,秦小北之所以进戈壁,就是为了找这东西。 而从西部牛仔到首都小将人人追捧,它的身价不就起来了? 半大孩子喜欢赶潮流,人人抓心挠肝想拥有,都不需要主动推销,曾风就随便走在大街上,几个红小将过来拦路,开门见山就问:“曾哥,要怎么才能搞到狼牙?” 曾风双手抱臂:“倒也简单,但有个问题,你们,有钱吗?” 小将们全围了过来:“只要你有货,我们就有钱。” …… 赶这天傍晚,曾风已经收到30份货款了。 陈棉棉净收入共六百块,他自己也赚了180块。 因为他卖的时候有的30一副,有的25一副,全是加了价的。 话说,有的狼牙洁白如玉,但有的牙根处会有红褐色的血丝,就没那么美观。 陈棉棉给邹衍的,以及让曾风拿去卖的全都有血丝。 唯独给唐天佑的那一副是纯白色,就跟毫无瑕疵的玉一样美观。 曾风正纳闷呢,陈棉棉给他一副纯白色的,说:“等要离开的那天,你就戴这副。” 再说:“如果有人问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你就说,牙里带血丝的全是老狼和病狼的牙齿,它也比较易碎,壮年狼的牙齿就会洁白如玉,而且极为坚固。” 曾风了悟:“所以纯白色的品质更好吧。” 又说:“那咱们加价卖呗,你放心,申城人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作为全国轻工业的领头羊,申城遍地工厂,工人们待遇好福利高,手头存款也多。 按理该一鼓作气卖掉吧,但陈棉棉偏不,只问:“咱们俩谁才是领导?” 曾风说:“主任您英明神武,是最优秀的国家干部。” 陈棉棉拉开客房门说:“快去,先把那些有瑕疵的病牙烂牙卖掉,好的我另有用。” 来申城已经三天了,他们最多也只能停留五天。 后天就必须去买冰箱了,所以赶明天,陈棉棉必须凑足750块钱。 而她卖掉的狼牙,其实都是其中品相比较差的。 真正属于壮年狼,洁白如玉,不但美观还值钱的好牙,她还全留着呢。 至于留来做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了,曾风提着狼牙出门,正好撞上赵凌成回家。 他提着只旅行包从外面回来,也接茬问:“真有人买狼牙了,卖掉了几串?” 曾风说:“有几十个是当时掏钱的,剩下的回家闹父母或者偷存款去了,其实以我看,如果咱们能多待几天,申城所有的红小兵们都能戴上狼牙。” 闹父母偷存款,就为了买两颗狼牙? 赵凌成表示很惊讶,但他心里当然暗自窃喜,他也想家里能添台冰箱嘛。 且不说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依然是唐天佑。 他因为要盯着云雀录口供,打扫现场,已经在外面待了整整48个小时了。 只看陈棉棉的眼神他就知道,保险箱里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有关键性证据吧? 唐天佑看完之后呢,难道还是不愿意跟唐明翻脸? 赵凌成饿得慌,就让陈棉棉先下楼,帮他买一碗阳春面去。 再敲唐天佑的客房门:“开门!” 陈棉棉手握六百巨款,而且狼牙只卖了一半,她遂给赵凌成买了一碗什锦面。 碗里头面只算配角,五花肉,排骨和蛋饺和鸡块才是主角。 等她端着缸子上楼来,赵凌成不在,妞妞在拍门:“叔叔,快开门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7节 几个民兵也在喊:“唐犯人,别闹啦,把门开开。” 看妈妈回来,妞妞跑过来告状:“妈妈,叔叔他,他不开门。” 陈棉棉正欲问她爸爸去了哪里,却看门从里面被打开,赵凌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来是因为唐天佑不肯开门,赵凌成翻窗户进去,从里面把门给打开了。 门一开妞妞就钻进去了,立刻问:“叔叔,你怎么躺在地上呀?” 唐天佑不仅躺在地上,而且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 妞妞掏出小手绢来,蹲到地上安慰叔叔:“你是个乖孩子,乖乖,不哭哭啦。” 又用手嘘嘘:“闭嘴巴,妈妈都看到啦。” 唐天佑也不想被可爱的小侄女误会成个大哭包,但他实在忍不住。 因为之前一切都是推测,而今天,他看到了证据,林蕴清醒的走向牺牲的证据。 父母之爱子,为其计生远。 林蕴不是写了多封信,而是给赵勇写了厚厚一沓子的,长篇诀别书。 其中就有她的财产分配,比如她存在香江的现金归唐天佑,考虑到赵凌成可能不会出国,留的是房子,包括唐天佑长大的家和她位于南京路和徐汇路的两栋房子。 她和林衍都受过高等教育,懂得革命的发展和经济增长的规律。 所以在信里,她反复要求赵勇把赵凌成送到英租界,也就是目前的香江去。 到了那儿,赵凌成将凭律所的遗嘱自动获得一半现金。 因为在她看来,革命胜利不意味着尘埃落定,一定会有大清洗发生。 她像个老友一样在信里侃侃而谈,以法国大革命之后,雅各宾派掌权时期的政治大清洗做举例,并成功预见了如今国共双方的冷战和对峙。 她跟唐天佑讲的是要对哥哥好。 在给赵勇的信里讲的则是,一定要让赵凌成爱护弟弟,因为他比较傻。 她也承认自己和别人发生过关系,可在藏龙卧虎的申城,女性要不是工具就是玩物,想要坐上牌桌分一杯羹,肉体关系是最基本的,而她本来就是朵交际花。 但她确定唐天佑是赵勇的孩子,因为她只愿意跟他生孩子。 而要说她对将来唯一算错的,大概就是赵勇还会回申城,会读到她写的信了。 她以为他会另觅伴侣,再生新的孩子,携妻带子的来看她。 自私如她,希望赵勇带着他的新妻子和孩子去建设国家,放她的儿子去国外。 毕竟她可以为革命牺牲,但是真去不了大西北,也做不回普通人。 她也了解赵凌成,和她一样,虽然聪明但也娇气。 他是她第一个儿子,天知道她有多爱他,她希望他能富足而安稳的过一生。 至于那只丹麦曲奇的盒子里,全是卷成筒的美金。 如果赵勇已经有了新的妻子和新孩子,那些美金就是赵凌成离开时的路费。 唐天佑本来想甩锅的,他没见过赵勇,而且是真爱唐明。 如果赵勇还活着,也另成了新家,凭着这些信件来认他,他只会一枪轰了对方。 可赵勇就不说再成家了,他几兄弟全死在战争中了。 或者说在收到林蕴给的飞行路线和坐标时,他就已经明白爱人的苦心和初衷了。 他们会在另一个时空,在同一片空域相见。 而像小丑一样活了半辈子的蠢蛋唐天佑,也只剩下背叛党国一条路可走。 …… 赵凌成边看信边吃面,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突然侧首,就见女儿手支下巴坐在一侧,笑着递来了小手绢儿。 一丢丢小人儿,她穿着圆圆的衣服,剪着圆圆的头。 她不喜欢的人她连看都不看,但喜欢爸爸,她就会安安静静的陪着爸爸。 赵凌成接过手绢:“赵望舒今天是不是出去了,去了哪里?” 怕万一激怒了红小将,陈棉棉还没讲过,她们今天去的是她奶奶的家。 妞妞找到了很多张照片,其中最多的其实就是赵凌成自己的。 孩子推过来一张照片:“这个是爸爸。” 再推过一张:“爸爸和,爸爸的妈妈,唔,奶奶,好漂亮呀!” 早慧的她心中自有一杆秤,别人都以为云雀是个年轻女性,可她能一眼分辨。 她递的照片是在莫斯科时照的,林蕴披着华贵的皮草,七八岁大的赵凌成西装革履,负着双手站在妈妈的身后,只看那天然忧郁的眼神,妞妞就知道是她爸爸。 以为她们只能拿到一张照片吗? 不,妞妞和妈妈俩笑着推过来了一沓子照片。 那其中还有赵勇呢,穿着皱皱巴巴的,土灰色的八路服,一脸长长的络腮胡,像个土匪似的,并肩站着林蕴,穿的是国军的美式军装,两手插兜,笑容灿烂。 旁边还有林衍,侧眸正望着姐姐在大笑。 那是国共二次合作的蜜月期。 终于可以协手抗击日寇的他们年轻而张扬,笑的意气风发。 …… 晚上等妞妞睡着,打开那只丹麦曲奇的盒子,陈棉棉才要数里面的美金。 大多是一百元面值的,十张,一千元卷成一扎,用皮筋包着,数下来总共是一万八千元,除此之外还有五张五百元和一张一千元,陈棉棉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还以为它是□□,或者说是别的国家印刷的大额钞票,但据赵凌成说,那就是美金。 就算到了将来美金都是硬通货,可惜如今它并不流通。 倒可以拿到黑市上去卖,也能换成钱,但是风险极大,因为买家很可能会举报你。 那就暂且留着吧,等将来改革开放了,能出国旅游的时候再花它。 赵凌成太累了,躺到了床上,先说:“那些钱你收着就好。” 再说:“回程我和唐天佑会在郑州转车,然后直接奔首都,你们和曾风先回家去。” 唐天佑还在犹豫,但赵凌成已经等不住,要带着他上首都了。 而他真要出镜,就是跟拍电影一样的录像带,带子还将寄往联合国。 那当然是好事,因为就不说正常的商贸交易,大陆通过国际难民公约而从别国进口粮食,老美都要从中作梗,阻挠交易,这种情况下国际舆论就特别重要。 这几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大家都在生孩子,人口爆炸式增长。 城市的供应粮就需要一直在增长,也需要进口来填补。 让人人都能吃饱饭,那件事唐天佑必须去做。 但虽然陈棉棉没啥钱,可还是免不了替千万富翁操心人家的财产。 她也躺到床上,习惯性去揪赵凌成的小豆豆:“等你们去了,要录像的时候,上面是不是会要求唐天佑在录像里揭发唐明的罪状,并宣称跟唐明划清界限?” 赵凌成昨晚一夜没睡,困的厉害,也不想做那种事,就轻轻挪开了妻子的手。 她虽然只随口问了一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唐天佑可是唐明自己认的,而且除了唐天佑,他没别的子女了,以后他也不会再有,遗产也只有他继承。” 不过再说:“但唐明必然会登报脱离父子关系,那遗产也就没唐天佑的分了。” 陈棉棉可是律师,她是打过遗产官司的。 她说:“哪怕唐明在报纸上公开脱离父子关系,对唐天佑遗产继承的影响并不大,除非他提前立了遗嘱,而且特别备注要把唐天佑排除在外,否则他就拥有继承权。” 哪怕唐天佑跟国党翻脸,他在香江的钱不会受影响。 那也是林蕴的聪明之处,她把钱全存在了唐明手伸不到的地方。 可唐明终归会死,他贪的财富比林蕴还要多。 而如果唐天佑在公开场合背刺老爹,唐明首要做的就是跟他脱离父子关系。 他的巨额财富大概也会分给亲戚,是不会再给唐天佑的。 但既然唐天佑是他唯一的亲儿子,哪怕唐明登报跟他脱离父子关系,在法律层面他依然是继承人,而如果唐天佑先不跟老爹翻脸,并且唐明能因意外身亡,留的遗嘱又不够全面的话,只要陈棉棉出马,就能帮唐天佑把钱争回来。 因为血缘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 而只要唐天佑不主动否认父子关系,唐明也无法解除它。 赵凌成明白妻子的意思了:“你想他控诉国党,但是先把唐明排除在外?” 陈棉棉毕竟搞政治的,会玩文字游戏。 她说:“你们可以让唐天佑公开呼吁,让老父亲唐明辞掉国党的官,回到大陆来,父子两个过平凡日子,要那样来,唐明也不好翻脸,更不好登报脱离关系。” 再说:“他只会更加积极的促成换俘,那不又得拉扯很长时间?” 赵凌成翻身爬了起来,床也跟着咯吱吱的响。 他埋头在妻子耳垂并轻轻舔了一下,哑声说:“而在相互较量期间,如果唐明因意外而亡并且没有留下遗嘱,那他的遗产,就将依然只属于唐天佑一个人。” 陈棉棉正是这个意思。 正好唐天佑舍不下唐明,也没必要逼着他非得骂老爹。 他可以公开出镜,但不是骂唐明,而是呼唤唐明回来故乡跟他一起生活。 相互较量嘛,唐明是个大胖子,万一在期间猝死了呢? 他名下有几千万美金的,只要不另立遗嘱,钱就属于唐天佑。 但当然,陈棉棉只会寄希望于唐明能猝死。 赵凌成想的却是,近段时间北边,毛子又在蠢蠢欲动,准备再夺珍宝岛。 因为大陆没有调兵遣将,毛子以为岛上守卫很少,正准备搞偷袭。 但其实那将是107火箭炮第一次投入实战,全军也都在等着看它在战场上的表现呢。 那也才将是真正的最后一战,要打到老毛子从今往后都不敢再得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8节 而只要中苏摩擦,赵凌成的经验,南海就会搞联合军演。 通常会是美日或美韩加上对岸,三地联合军演,那就将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因为以往的经验,但凡军事演习,仗着有老美在后面撑腰,对岸高层就喜欢乘着战舰到南海招摇。 而下一步赵凌成他们的工作,正是反舰导弹和岸对舰导弹的研发。 只要能赶在军演前搞出来,他就能一导弹轰了唐明。 因为老蒋父子不敢越界,跑到南海招摇。 但唐明几乎每次军演都会被派出来,故意到南海溜上一圈的。 总之,赵凌成还是得抓紧工作。 …… 招待所虽然是弹簧床,但也知道住过多少人,弹簧全被压坏了。 赵凌成不过略微一动,就听它尖锐的一声咯吱。 他先看眼隔壁床上酣睡的闺女,小心翼翼再动一下,结果又是一声咯吱。 妞妞都被吵醒了,伸着小手在唤:“妈妈,妈妈!” 陈棉棉也推赵凌成,低声说:“算了吧,你也累了,我去隔壁床跟妞妞睡。” 赵凌成确实特别累,可人要做卑鄙的事时可就不觉得累了。 陈棉棉才起身要走,只觉得身子一空,就已经被他抱进厕所了。 他现在技术果然好,陈棉棉本来不想做,揪他的小豆豆也只为好玩。 但曾经的赵凌成青涩的可笑,可他善于学习,现在已经懂得怎么让她快活了。 但他自己大概并不怎么快活,原因是太小心眼,想得太多。 陈棉棉一觉睡的香沉,醒来却发现男人是坐起的。 她想了想,低声问:“云雀是不是已经……”死了? 听到男人轻轻嗯了一声,陈棉棉也吓的坐了起来:“你动手啦?” 又问:“万一公安查到证据了呢,你应该报警的呀。” 赵凌成仰头看天花板,声音格外温柔:“她是自杀,跟我没关系。” 他可是特务的儿子,不仅清洗掉了所有证据,把带去的油布录音机,手术刀全都清洗的干干净净,也冲掉了教堂里所有的脚印,然后还去澡堂子里泡了个澡,然后才回的招待所。 云雀的尸体就由公安去发现吧,她是被自己20年前积攒的硫酸烧死的。 不但跟赵凌成无关,而且她解放后的杀人案也会曝光出来的。 赵凌成换了话题,却问:“你说到了将来,不论婚姻还是性,女性都将拥有绝对自主权?” 陈棉棉拉男人躺下,说:“当然,很多女性还会选择终生单身呢。” 赵凌成躺下 了,也蓦的侧首,双眼明亮:“所以其实你跟别人也有过那种关系,对吧?” 陈棉棉心里猛的一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其实心知肚明,但是很默契的不深究。 可赵凌成今天怎么突然直勾勾的开问,莫不是闲的蛋疼想找不痛快? 陈棉棉想发火的,但终于还是只说:“胡说什么呢,我就只有你和妞妞,快睡吧。” 赵凌成突然谈论这种话题,倒不是故意想惹妻子生气。 压着弹簧咯吱咯吱,他转过身来:“我的要求或者有点自私,当然,我做不到像我父母那样高尚,因为我是个卑鄙的人,我甚至无法接受异地,所以小陈,除非我也能离开,否则你就不能离开戈壁。” 陈棉棉觉得莫名其妙,反问:“我还能去哪里?” 赵凌成掰过妻子的脸,一字一顿:“首都的水可比泉城深多了,不要去首都当干部。” 陈棉棉却问:“计委准备提拔我吗,你听说消息啦,准确吗?” 赵凌成倒是没听说媳妇要被提拔的消息。 但他直觉以他媳妇的能力,上面早晚要提调,让她去首都的。 而且妞妞眼看就要上学了,赵军的态度是,要调不了工作,陈棉棉直接辞职,到首都陪妞妞读书。 赵凌成做不到像他爸一样,爱着他妈,却还能放任她离开。 而且林蕴就跟陈棉棉一样,是个傲慢懒惰又自私的人,也是标准的申城女人。 但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就能微笑着选择牺牲。 赵凌成疑神疑鬼,总怕悲剧要重演,当然也就不希望媳妇离开自己,哪怕是去当官也不行。 这个问题陈棉棉很难回答,也不想答应。 因为如果有好的机会,她当然会选择事业,而不是在戈壁滩上荒废青春。 但暂时当然不会,即便首都调她,她也不会去。 不像下面大家撕逼吵架,完了还能和好,上面是神仙斗法,搞不好就要坐牢的。 陈棉棉现在上首都,只会沦为斗争中的牺牲品和炮灰。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没必要现在吵的急赤白脸。 她揽过男人拍哄,柔声说:“放心,即便首都来调令,我也不会去的。” 妻子要升官,要去更大的舞台,按理赵凌成应该支持才对,可他做不到。 他当然也知道,她是在哄他,真要是好工作,如果他反对,她大概会不告而别。 那时候他该怎么办,赵凌成也并不知道。 还别说,他的乌鸦嘴,前脚才说完,等陈棉棉回基地,最先接到的就是来自总革委的调令。 …… 说回当下,第二天又卖了二十几串狼牙,所有上面有瑕疵的就全都卖掉了。 陈棉棉当即带着赵凌成上商场,买了一台雪花冰箱。 但有点遗憾的是,商场里虽然也有卖的各种卫星玩具,可远不及曾风家那个漂亮。 妞妞就跟她爸一样,属于宁缺毋滥的性格。 看着各种粗制滥造的小卫星,她嘟着嘴巴摇头,而且特别懂,捧着一只铁做的说:“这个,太阳板,太短啦。” 赵凌成好不容易排队才抢到的,孩子不要,就转给别人了,再到别的柜台上看。 再找到个小小的,妞妞远远一看就摆手:“推进器cuo啦,是四截,它不对,它只有三截。” 赵凌成一琢磨,明白了,曾风家那个就不是玩具,是在中苏友好期间,对方将领送给曾强的模型机。 那东西虽小,但是跟着真正的‘天顶号’卫星一比一复刻的。 妞妞是个细节控,她只想最好的那个,这些照猫画虎,东施效颦的她瞧不上。 赵凌成是闺女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摘的,而且他猜得到,曾风肯定在狼牙那件事上从中渔利了。 怕媳妇不好意思开口,他就说:“我去李阿姨家做个客吧。” 做客是假,他想把曾风家的卫星薅来给他闺女。 陈棉棉却说:“正好我们明天得找个借口上趟装备部呢,不用你了,我和妞妞去就好。” 第二天他们就该回家了,但是夜里十点才上火车,而且又是漫长的四天三夜。 早晨起来,因为陈棉棉有了新的口红,而且还买到了只有申城才有售的鸭蛋粉和眉笔,粉扑等化妆品。 今天她破天荒给自己化了个妆,就跟正经八百的申城女同志们差不多了。 现在她手头也只剩下雪白的狼牙,她就专门给妞妞带了两枚,一大清早的,就又去李开兰家做客了。 时尚的力量,今天装备部大院里的小伙子们大多都已经戴上狼牙了。 但要不是屁股一瘸一拐,就是头顶有包。 因为他们本身没钱,买狼牙的钱全是哄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顿皮带炒肉就免不了。 曾风还没有戴上那串新狼牙呢,大清早的,就见陈棉棉牵着妞妞的手来。 曾风一看,也忙把自己纯白色的那串戴到了脖子上。 就好比将来的电车搞升级,大家好容易攒钱买到,开上还没多久呢,它出新款了。 妞妞可是曾风的干闺女,小天才,他当然得抱出去好好炫一炫。 红小将不管男女,都是半大孩子,没人关注个小毛孩子。 但当看到粉糯糯,白丢丢的小女孩脖子挂着的那两颗洁白如玉,又锋利如刀的大狼牙时,他们脖子上的瞬间不香了。 有人通报了邹衍,他骑着自行车飞一般的来了,一看就说:“怪不得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我想要的是这种。” 最近几天云雀没来显过眼,他对曾风也就没那么反感了,勾肩搭背:“哥们,这个你们送不送?” 还有小将问:“曾哥,这种也卖吧,多少钱?” 曾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笑着说:“那我得问问我们领导。” 他的领导陈棉棉,此刻跟李开兰在一起,就在家属区的大院子里。 南方四月少晴天,但今天是个大晴天,家属们全都搬着小板凳儿,在院子里摘菜。 不过别人,包括黄琳都是凑在一处有说有笑,就李开兰一个人。 陈棉棉坐到了她身边,寒暄了两句后问:“李阿姨,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要一个人待着?” 李开兰叹气:“这一回回的,搞的我都想,搬回东北老家去待着算了。” 陈棉棉问:“为什么?” 其实是这样,虽然邹衍一直在闹,不肯要后娘,但爹要娶后娘,儿子哪能管得住? 邹司令昨天还专门来找李开兰,说首都那边的领导都在给他介绍对象,但毕竟不是熟人他不敢要,可他如果不结婚呢,领导们又会不停介绍,他就想着,孩子闹腾了就打一顿,但他们简单摆个酒,把婚结了,要李开兰不搬去他家,他就搬过来住。 中年人不讲情情爱爱,有份踏实日子过就好。 以陈棉棉看,院里那帮妇女其实就是因为嫉妒,毕竟她们自来瞧不起李开兰,但偏偏她还命特别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69节 本来前段时间邹司令没动静了,大家也愿意跟李开兰聊家常了。 可只要邹司令一上门,大家就默契的,只要李开兰凑过去就会集体闭嘴,直到她识趣离开。 李开兰也觉得没意思,就不想在院子里待了。 陈棉棉想了想,却说:“其实以我看,只要邹司令为人正派,不是胡来的人,邹衍有他压着,你跟他结婚是最好的。” 李开兰低着头继续摘菜,半晌才说:“有个伴儿也好,我也不怕人说闲话,但就是邹衍……” 陈棉棉笑着说:“过段时间他就会去西北的,放心,等他再回来,就会变的。” 如果邹司令是个普通男人,还有坏德性,李开兰确实没必要嫁。 可他有社会地位,还有相应的待遇,跟着他或者需要做点家务,但家里有的是保姆用,出门又有车接送。 与其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到哪儿都被人排挤的过日子,做司令夫人至少不愁物质吧。 而且她要二度做了司令太太,院里谁还敢排挤她,巴结都巴结不及了吧。 不过陈棉棉只是朋友,讲的话也仅供参考,李开兰自己的决定最重要。 毕竟邹司令深爱亡妻,再婚也不过搭伙过日子。 为了闺女,陈棉棉这趟来,就厚着脸皮把李开兰的卫星模型要来了。 而如果不是为了去打曾风,作为城巴佬的邹衍怎么可能坐几天几夜的火车跑到大西北去? 答案很简单,依然是狼牙。 陈棉棉让曾风给那帮红小将传了话,她有雪白的,漂亮的壮年狼狼牙,但不卖,只送。 至于送给谁,当然是干劲最足,最优秀的革命小将了。 她和曾风,赵凌成他们当晚就乘坐火车,并在郑州分开,然后回泉城了。 邹衍和他的一帮手下们急的抓心挠肝,恨不能赶紧飞到泉城去。 但当然,他们总还得犹豫一段时间,估计最终到西北,也就到麦子黄的时候了。 而陈棉棉一回基地,最先收到的,就是一封来自总革委的,鲜红的委任状。 鲜红色的信封,上面就写着委任状几个字。 警卫科一帮年轻人比陈棉棉自己都激动,笑着说:“陈嫂子,恭喜升官,快拆信吧,看看您是高升到哪儿了。” 第93章 抢收 事实证明赵凌成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陈棉棉果然升官了, 而且连升三级,成了九级干事。 她一月将有二十元工资和二十元粮票,肉类和百货票若干。 但就连警卫们看着委任状都直皱眉头,说:“嫂子, 这个工作难度怕不小吧?” 那工作的名称叫:对军专项小组组长。 这一看就是秦小北老妈搞的鬼, 也是要陈棉棉当她的马前卒。 因为对军专项小组要整顿的, 恰是像祁嘉礼, 邹司令那样的大军区一把手的。 那可都是战功赫赫的牛逼人物,陈棉棉去整他们,她不要命啦? 她在展信的刹那就已经在想如何拒绝这份工作了。 但她可不想失去9级干事的待遇, 因为它在地方等同于地委书记。 而且上级派你去当马前卒你不去, 以后可就别想被提拔了。 所以官必须辞,但也要辞的有艺术性。 陈棉棉对警卫说:“麻烦帮我拍封电报,就写:委任状已收到, 感谢组织对我的栽培, 收信如晤, 我会即刻准备, 随时赴京。” 收到提拔信必须第一时间回复, 然后才是如何艺术性的辞官。 全家半个月不在家, 家里处处灰尘,但陈棉棉只擦了书桌, 剩下的卫生全交给勤务兵,摊开信纸就往总革委写信, 开篇当然是感谢上级领导们的栽培和提拔。 但笔锋一转, 她又说自己经过多年努力,已掌握核基地内部所存在的重大问题,也准备在十月秋收后亲自行动, 踏平核基地,就问领导,那工作还要不要干? 她还专门推荐曾风接班,并说自己时刻准备着赴首都。 这句话一般人看了没事,但秦小北老妈会上火。 因为曾风是她儿子仕途上的劲敌。 她儿子都没能把革命搞进核基地,怎么能让曾风去? 而且陈棉棉真能把革命搞进核基地吗,如果真的能,那可就不能提调了。 因为众所周知,核基地是总理在亲自保驾护航。 如果有人能带着红小兵们冲进去并插上红旗,那意义可就非凡了。 陈棉棉依然拍的电报,反正拍电报不用钱,她拍了一封长达三千字的电报。 然后她又去了趟医院,因为姜霞生了,又是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就好比林蕴对赵凌成的感情更深,姜霞对帅帅的感情也更深。 见又是个儿子,她都懒得喂奶,还不停念叨:“怎么就不是个闺女呢?” 隔壁床一个大肚子家属说:“我家邻居生的倒是闺女,但自打落地就哭,就没停过,哪像小妞妞,同一栋楼住着,从小到大,我就没听到她哭过。” 大家都想要的是妞妞这样的神仙闺女,可惜要不到。 从医院出来,坐上她的专属婴儿车,妞妞却说:“妈妈,宝宝多,吃的也多喔。” 六十年代虽然缺衣少穿,但因为国家鼓励,人口爆炸式增长。 基地家属院二胎是标配,好多生三胎四胎的。 但粮食不增产,孩子们吃什么? 正好麦子马上成熟,陈棉棉也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 而就在她把电报拍到总革委的第二天,她就收到回复:暂停赴京。 只有四个字,但足以看出秦小北老妈,副统帅夫人的野心。 核基地,或者说是总理的权威,成功挑起了她的欲望。 她不要陈棉棉当马前卒了,但是想看她带红小兵冲进核基地,插上红旗。 或者说她准备通过陈棉棉来挑战总理的权威,试探他的底线。 不过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核基地陈棉棉看来不得不去了,但要怎么做,可就全在她了。 既然必须有个人上核基地搞革命,就由她来吧。 转眼五月末,赵凌成兄弟自打上了首都,就好像失踪了一般,了无消息。 但妈妈推着妞妞,妞妞坐着专属婴儿车,又要赴泉城了。 坐在火车上,陈棉棉正在写东西,妞妞突然拍窗户:“妈妈快看,好美啊!” 陈棉棉看窗外,那是一大片引渠成功后新播的麦田。 因为有了水源,还有充足的化肥,整片麦田格外茂密,也已是青黄状态。 它的杆苗已经被沉甸甸的麦重压弯,风轻拂起麦浪唰唰作响。 从现在起麦粒会迅速上浆,叶杆也会迅速变黄。 收割的太早,麦粒是瘪的,不出面粉。 但如果收割的稍晚一点,麦壳炸开,麦子就落地里了。 刺眼的阳光加速着麦子的成熟,但万一来场风雨,一切就全泡汤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会是一场战争,收粮战。 邱梅本来是一头黑发,两年书记当的头发全白了。 就在火车站的大门外,她接过陈棉棉手中的行李,并说:“兵团那边我拍了好几封电报,回复都是待定,但再过一周山上的麦子就得收了,但人手根本不够。” 兵团不回消息是因为祁嘉礼又被贬了,没军权了。 他的承诺也成了空谈,没有收割机来帮忙,一切都得靠人力。 陈棉棉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但她拍了电报,还另外喊了陈苟和曾风俩。 陈苟准时到了,但曾风那个懒怂怎么还没来? 陈苟先掏一大把嫩杏仁给妞妞,这才向陈棉棉立正:“姐,我在呢!” 陈棉棉等了片刻,才见曾风懒洋洋的开着另一台嘎斯车来了。 见他蔫不兮兮的,陈棉棉也没好气,问:“邹衍啥情况,还来不来了?” 曾风伸个懒腰说:“他们半个月前就动身了,但这几天在华山上拆庙,拆完就来。” 红小将就像拆迁队一样,走到哪儿,看哪儿不顺眼就拆到哪儿。 爬到华山上去拆庙,他们也不怕跌一跤摔死自己。 陈棉棉问:“有七十几个吧,全来了?” 曾风说:“应该有八十多个,我也正头疼呢,怕控制不住他们。” 陈棉棉把装狼牙的绿书包给了陈苟,说:“这里面只有72副狼牙项链,你再去找几副狗牙串几个,然后选一帮精兵,一人戴一串,等申城小将来时,在车站迎接。” 再看曾风:“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秦小北都搞不到的名贵狼牙,大西北的土鳖们居然一人戴着一副? 曾风别的不擅长,但激将法还是很在行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0节 他会告诉邹衍他们,只要在劳动方面赢过西北小将,就能拿走他们的狼牙。 什么是劳动,那当然就是收割小麦啦。 而且把他们打右派,拆庙的力气用在收割小麦上,岂不更有意义? 曾风本来蔫哒哒的,但这么一想,一下就有精神了。 他对陈苟说:“申城小将就是一群笨蛋,没干过农活,到时候你们要手把手来教。” 陈苟挠头:“那可都是城里孩子,没吃过苦,要闹情绪不肯干呢?” 邱梅也说:“对啊小陈,全是一帮城里孩子,我怕他们干几天就要打退堂鼓。” 要说陈棉棉的能力,其中有一条就是,专治懒怂! 她先说:“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再说:“让林衍搞四台东风大卡来拉人,哪里麦子黄了就带他们上哪里搞支援。” 邱梅也算是真正意义上走遍了河西大地的。 麦子会从东向西次第成熟,哪个地方的什么时间熟,她心里自有一本账。 但她还是担忧那帮年轻小将吃不了苦,不肯干活。 不过既然陈棉棉打了包票说她能搞定,同事间的信任,她就去干自己的工作了。 陈苟已经戴上狼牙项链了,弯腰看妞妞,问:“叔叔好不好看?” 妞妞斟酌片刻,纠正说:“你是,哥哥喔。” 再举起一枚嫩杏仁:“哥哥,这个,好qi。” 现在李广杏还是绿色的,太酸吃不了,但杏仁又嫩又甜。 陈苟昨晚专门跑到月牙泉边,悄悄偷的绿杏子,再砸出来的嫩杏仁儿。 他小声对妞妞说:“你要喜欢吃,哥哥明天还给你。” 妞妞重重点头:“谢谢哥哥。” 陈苟还得再找几副野狗牙,等着接待申城小将,就先走一步了。 陈棉棉和曾风要去红旗农场,那是她的大本营,也是邹衍他们到泉城后的第一站。 他们虽然是为狼牙而来的,但斗右派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一下火车,他们就要上农场斗□□。 而妞妞最喜欢的地方,也就是红旗农场了。 在女配幼年的记忆中,这片土地除了饥饿就是土匪和战乱。 但在妞妞有限的记忆里它是乱滚的大土豆,金黄的玉米和被风吹拂的麦浪。 孩子望着窗外,举起了她的小卫星,假装它在飞翔。 车快到农场时陈棉棉突然想起件事,遂问曾风:“魏摧云的马还在砖窑里吧?” 魏摧云那漂亮的大枣红马,按理一直被藏在砖窑里。 但曾风却说:“不,他嫌那间窑洞太小了马憋得慌,早就把马转移了。” 陈棉棉又问:“魏科最近干嘛呢,工作还好吧?” 曾风没好气的说:“他呀,死了。” 陈棉棉当真了,忙问:“你没开玩笑吧,怎么死的?” 曾风翻个白眼才说:“他人虽然还活着,但是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本来魏摧云凭借找到金砖的功劳,可以调到省铁路局工作的。 可他非要让马踢坏秦小北,从此仕途就完蛋了。 曾风一句玩笑,陈棉棉却被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秦小北老妈下黑手了呢。 再看曾风脸色特别臭,她试问:“魏科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曾风今天破天荒的沉默,只淡淡说:“不提那个红蛋了吧,免得坏人心情。” 他又改口问:“我的天佑弟弟现在怎么样,到底什么时候上新闻?” 等唐天佑录完东西,报纸会刊登,收音机里也会播报的。 国军飞行员的公开讲话,全国人民都会听到。 陈棉棉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但也在等着听呢。 且不说这个,把她们娘俩送到农场,曾风就又回火车站了。 邹衍他们是第二天晌午到达的,立刻就受到了曾风和陈苟所率领的,河西红小兵们的热烈欢迎,陈苟的手下们还特地给他们烤了一大堆的瞎瞎来做接风晚宴。 当然,他们没说是瞎瞎,而是说,它是美味的地羊。 邹衍和他的小将们又不知道地羊是个啥,只觉得好吃,吃的满嘴流油。 民兵队出动了四辆卡车,40分钟后就把他们送到红旗农场了。 路上,邹衍笑问曾风:“你有没有打过农场的右派?” 曾风如实回答:“没有。” 邹衍摇着从他爸那儿偷来的特种皮带,笑着说:“那哥们我今天就给你打个样。” 别的红小将也纷纷甩着皮带高喊:“打倒帝国主义,打倒□□。” 他们气势汹汹,准备来打反革命和苏修,□□的。 但等车停到空旷的打麦场上,却只看到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解放装,捧着□□,虽然年轻漂亮,但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 邹衍一看,小声嘀咕:“这不是那个,陈啥啥来着?” 曾风对他的美女领导特别有自信。 跳下车就上前,他大力鼓掌:“有请领导讲话!” 河西红小兵们都认识陈棉棉,也都喜欢她,当然大力鼓掌。 而在周边的青纱账里,老右派和民兵们簇拥着妞妞,也正在观看奇迹的发生。 申城小将们可是新来的,八十多号人,乌乌泱泱的。 他们摩拳擦掌的来打人,但陈棉棉要搞的,其实是劳动前的总动员。 她于人群中精准捕捉邹衍,并朗声说:“小邹同志,我曾经对你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我们西北人民盼你也盼到两眼欲穿,可是你让我,非常失望!” 这是农场,四周不是玉米就是土豆,小麦,陈棉棉的声音回荡在田野上。 邹衍有点懵,再看曾风,就见他已经化身陈棉棉的狗腿子了。 他只好问陈苟:“那女的怕不是有毛病?” 一个河西的小革委会主任,胆敢批评他申城第一小将,像是有大病一样。 但因为她说西北人民望眼欲穿,邹衍暂且忍了。 清了清嗓音,他强行按压下心中怒火,出列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陈棉棉手指被风轻拂的麦田:“大好田野,大有作为,去吧,去收割麦子吧。” 邹衍又愣住了,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麦子是个啥东西。 他只想要副好狼牙,可没想干活儿。 但不等他多问,陈苟已经握上了他的双手了。 他猛摇着说:“哥,感谢你们的支援,只等麦子收完,我们就把狼牙交给你们。” 邹衍反问:“什么意思?” 陈苟拼命摇他的双手:“你们不是来帮我们收麦子的?” 邹衍还在犹豫,他身后有人说:“行,等干完了活,你们就把狼牙给我们。” 城里孩子根本不知道农活有多辛苦,就抢着答应了。 陈棉棉也立刻大力鼓掌,高声说:“去吧同志们,麦田需要你们!” 邱梅的嘎斯车带队,河西小将们一带一,转眼就把一群城巴佬又拉上卡车了。 他们也跑不了,因为后面还有林衍带着民兵们开着车在护航呢。 曾风也得去,但上车前说:“他们最多能干三天。” 一副狼牙得二十块钱,为了狼牙,邹衍他们愿意忍三天。 河西小将们因为一直干农活,锻炼出来了,能教会他们如何收麦子。 可只要下了地,他们的皮肤会被晒伤,肩膀会磨烂。 而且乡下顿顿不是土豆就是酸菜的,粗茶淡饭,能吃三天就是极限。 三天后他们就要闹情绪,找人吵架或者打架,再或者罢工不干了,怎么办? 陈棉棉拍车门,说:“大后天吧,你一早来接我。” 曾风想了想,笑了:“你还有钓他们的后手吧,而且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想让一帮娇气的城里孩子吃苦,确实得有诱饵。 陈棉棉也藏着个大诱饵呢,那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她搞定邹衍。 只要搞定了邹衍,就等于搞定了所有申城小将。 暂时先给他们个见面礼,让他们感受一下劳动,然后陈棉棉再针对性紧螺丝。 妞妞最喜欢跟妈妈住农场,因为她从小就喜欢闻炕味儿,睡大炕。 六月的河西到了夜里,一条银河横跨玉米田,美不胜收。 而妞妞虽然文静内敛,只喜欢举着她的小卫星在田埂上疯跑或者转圈圈。 可她一句话甚至能惊到从首都来的教授。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1节 那不,去年给她雕过小雪人的老教授就说:“听说你想上月球,你怎么不上金星呢,那上面应该有很多金子吧,把它们全搬回来,咱们国家就不愁黄金储备了。” 妞妞认真摇头:“金星太靠近太阳啦,它的温度非常高喔。” 又扬起头说:“我们可以去火星,因为它和地球的环境是最相似的。” 小小一个豆丁,她居然对外星球那么了解? 当然,她还是个幼小孩童,也只需要无忧无虑的玩耍就好。 老右派们只要看到她,就希望时间能放慢点,让妞妞能多享受童年的幸福。 成年人的世界是复杂的,险恶的,功利的,愿她能晚点经历。 妞妞当然可以继续她无忧无虑的童年。 但是有那么一个人,陈棉棉要亲自教他该如何长大了。 …… 转眼第三天,大清早,右派们才刚起炕,曾风的车就已经到了。 他对收麦这件事当然上心,那是饥饿留给他的烙印。 他因为被魏摧云偷了粮票,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各种杂粮。 之后他就能品尝出小麦的甘甜,知道白面馒头的好,知道麦子有多珍贵了。 而因为自己淋过雨,他当然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他想压着邹衍他们,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锄汗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但懂得都懂,只三天时间,那帮申城小将就全罢工了。 曾风一早来,因为只有陈棉棉能搞定局面。 马继业兄弟今早专门给妞妞烤了土豆的,那也是独属于她的早餐。 只有鸡蛋大的嫩土豆,是今年地里新长的。 要不是给妞妞,他们可舍不得挖。 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土豆,妞妞跟着妈妈就又出发了。 曾风一路狂飙着开车,妞妞和妈妈吃土豆,就到了一个叫高坡的大型公社。 这地方因为地势高日照好,麦子熟的特别早。 社员不够用,县委和县政府所有的领导干部也全在田里帮忙。 但曾风开车到一处打麦场,手指:“看到了吧,女孩子嫌累还情有可缘,但我们申城男人嘛,你懂得,个个娇气的什么似的,全躺下了,没有一个肯干活的。” 割麦子有社员,小将们需要做的是把麦子背回打麦场。 但邹衍带来的八十多号人头一天因为没干过,新鲜嘛,干得挺好。 第二天女孩子们就集体罢工了,到了今天,就只剩下十几个小将还在干。 别的或歪倒在树荫下,再或者躺在草地上,总之就是摆烂。 陈棉棉扫了一圈,看到邹衍了。 他躺在松软的麦垛上,正在呼呼大睡。 陈棉棉一个眼神,曾风下车,就把邹衍喊来了。 邹衍哪知道干农活哪么辛苦,稀里糊涂的来,也巴不得赶紧走。 那心情有多迫切呢,就算现在陈棉棉送他狼牙他都不想要了,他只想回家。 他急到青春痘又多爆了一层,脸就像月球的表面一样坑坑洼洼。 但是今天,陈棉棉要教他如何做个大人了。 他站在车窗外,佝偻着腰,要走的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陈棉棉却抢先发问:“我听说你爸一直在打击你,并且从各方面否定你?” 再说:“如果有个机会让你爸对你另眼相看,你要不要?” 邹司令特别反感儿子当小将,也想让他去当兵。 但进了部队就得一步步的,从个小列兵做起,那苦邹衍吃不起。 而且他明明已经是申城第一小将了,但他爸永远只会冷笑着说:“没出息!” 要说邹衍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只有一样,老爸的认可。 曾风就在旁边,一看邹衍那激动的样子就是上钩了,无声一笑。 邹衍也生生吞掉要走的话,改口问:“什么机会?” 陈棉棉先递给他一封抬头写着[禁止外传]的红头文件让他自己看,然后指曾风:“他知道的,今年只要河西小麦增长三成,我们就能登上《人民日报》,头版!” 吃苦搞不到狼牙还可以买,实在不行就不戴了。 河西的太阳光会灼人,邹衍的痘痘都被晒爆了,麦子里还有虫子,只要一进麦田他就会浑身发痒。 更何况陈苟他们简直就像牲口,干起活来又猛又不知疲倦,邹衍他们就陪跑都陪不了。 邹衍现在特别佩服曾风,佩服他能在这个鬼地方待三年。 如果不是不想太丢脸,他都想带着他的人马悄悄的,半夜跑路算了。 但陈棉棉既然能留下曾风,就能留下他。 她也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点头了,因为她说:“你和陈苟,曾风的名字将被我专门提及并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但前提是,你得好好打完这一仗。” 就秦小北,名字都没有登上过《人民日报》。 而且如果他的名字登上那份意义非常的报纸,他爸还能说他没出息? 邹衍不是答应,是积极表态:“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他不是不能吃苦,只要能让他爸刮目相看,什么苦他都愿意吃。 但他也有困难的,凑近车窗,他低声说:“但是吧,我的手下们都不想干了。” 他们去的全是拖拉机到不了的山地,爬山背麦子特别辛苦。 为了让老爸看到他的出息,邹衍可以咬牙干。 可他那帮手下不想干了,咋办? 妞妞还剩最后一枚烤土豆,刚刚剥好。 见邹衍目光落在她的土豆上,她于是递给他:“送你。” 这小孩儿其实很可爱,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淘气,总是乖巧又安静的。 而真正能做大领导的,哪有一个不狠的? 陈棉棉的狠戾跟坐在她怀里的,那可爱的小女孩形成明显反差。 她说:“女孩子不想干就让她们离开,但从现在开始,河西小将就是你的兵,供你差遣,邹衍同志,在我们河西这地方,懒人是要挨皮鞭的,你要舍不得……” 曾风适时上前,解释说:“你要不好意思下手,就让陈苟他们来。” 邹衍有点懵:“什么意思,要打人,打谁?” 陈棉棉跟李开兰讲过,说只要来了西北,邹衍这孩子就会改变。 她双眸盯着他,问:“回答我,什么最光荣。” 邹衍下意识说:“劳动最光荣。” 陈棉棉再指那帮或睡树荫或躺草地的红小将们:“他们光荣吗,他们难道不该挨打吗?” 再说:“如果你连一帮小屁孩都搞不定,就活该你爸说没出息!” 其实很简单,他想登报,就得去收拾他的小将们。 因为任务是死的,粮食必须按时收割,就当小将们是牲口,打着也得让他们干。 如果邹衍下不了手,就让泉城的红小将打。 不过一帮小屁孩儿,只要下点狠手,就能把他的潜能逼出来。 利益交换嘛,只要那帮红小将帮忙收割了麦子,陈棉棉就让邹衍登报。 默了片刻,邹衍抽出皮带朝树荫走去,狠狠甩一个手下:“起来!” 手下还吊儿郎当的,问:“老大你发啥疯呢,打我干嘛?” 邹衍回看一眼看陈棉棉,大吼:“劳动最光荣,全都他妈给我起来,劳动去。” 一帮小将于是稀稀拉拉的起身,又往田里去了。 但当然,最多再过三天他们就会装病,偷奸耍滑,到时候就让陈苟他们收拾。 曾风目送一帮小将离开,回看车里:“主任,成功了。” 陈棉棉指邹衍的背影,却说:“盯好他们,毕竟一帮小屁孩,肯定会有想跑路的。” 曾风拳头捏的咯咯响:“放心吧,有我盯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其实只要申城小将们咬牙干完这个农忙,就会有收获的。 因为陈棉棉必定会登上《人民日报》,也肯定会提一嘴,感谢他们。 她能只用一句话就让申城小将赢了首都小将。 而且他们既然劳动过,等将来要清算的时候也会被轻判的。 但懒惰,好逸恶劳是人的天性,更何况农忙是真的苦,一般人顶不住。 就比如陈棉棉,太阳那么毒辣,她车都不敢下。 而就在整个西北不论农民还是党员干部全都奋力抢收小麦时,妞妞的第三个生日终于如约而来。 她也正式从个婴儿,要变成一枚小幼童了。 …… 7月1号当天,位于东风基地的军用机场,一架飞机缓缓落地。 赵慧捧着一束花,见先下飞机的是赵凌成,看都没看就给一把拂开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2节 再见祁嘉礼下飞机,连忙立正敬礼:“司令!” 紧接着是依然剃着大光头,穿着蓝色解放装,人高马大的唐天佑。 赵慧捧花上前,紧紧搂住唐天佑:“欢迎回家。” 唐天佑不但录了像,还在云雀的尸体被发现后,和赵凌成一起配合,做了调查。 可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是个西北土包子的事实。 赵军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但其实唐天佑内心没有任何触动。 他是赵家的第二个孩子,而他的叔叔们全都没留下后代? 曾经开着飞机拦截他的赵慧是他的姑姑? 好不容易推开赵慧,他忙看赵凌成:“赶紧走吧,不然蛋糕会坏掉的。” 对了,今天是党的生日,也是妞妞的生日。 还有祁嘉礼呢,二次被贬后在今天终于又被起用,也算二起二落了。 他提着妞妞的蛋糕,而这个蛋糕,是赵军掏的钱。 因为祁嘉礼的存款又被冻结了,工资也停发了,身无分文,连个蛋糕都买不起。 赵慧也很想给妞妞过生日,但新的东风导弹马上试射,她走不开。 祁嘉礼专门倒了趟飞机,代价是,他需要再坐八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回北疆。 他们现在得去找赵望舒小朋友,而她和妈妈,在个叫向阳公社的地方。 祁嘉礼不知道西北啥情况,上了车只看窗外。 平坦的河西走廊,公路两岸播种的全是小麦,他需要知道收割情况。 赵凌成也看窗外,因为他虽然知道陈棉棉的计划,但也不敢相信她能做得到。 车一路走,所经之处不论平原还是山坡,麦子基本都已收割完。 等绕过秦时修建的古长城,就是向阳公社了。 说是公社,但其实它的耕地面积都赶得上南方一个县城的占地面积。 它今年种了整整一千亩小麦,因为是平原,还会同时成熟。 但一个公社的自然劳动力只有一百来户,最多三百个劳动力,收割压力可想而知。 而且农忙时间很难调到援手,因为小麦收割后还要碾场,清洗和晾晒。 走到半路,看见农民挥舞着镰刀,祁嘉礼就下车了。 他心里特别难受,因为那上千亩的麦子是陈棉棉基于他的承诺才下的赌。 否则它们就该种成分批成熟的农作物,农民也就不需要那么辛苦。 烈日晒着麦壳啪啪作响,麦子眼看爆出,农民心中的焦灼,从他们黢黑的脸上就能看得到。 祁嘉礼内心又惭愧又难过,啥也没说,捡起一把镰刀就割麦子。 而相比陈棉棉自己,其实赵凌成更了解她。 她总标榜自己自私自利,只喜欢偷懒享乐,不喜欢吃苦干活。 但当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自己也去干活的。 就在一片麦田旁,赵凌成让司机刹停车,先下车了。 虽然陈棉棉戴着大草帽,还围着厚厚的围巾,可赵凌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正在捆扎麦茧,其手法之娴熟,也只有当地老农民才能相比。 粗壮的麻绳折成两股再唰的一声甩出去,一手四只麦茧平铺,再一反手又是四只倒铺,再平铺再倒铺,几十个麦茧堆成垛之后麻绳一抽,甩给别人:“起!” 没有那么多的拖拉机,麦子全靠人力背回打麦场。 真正优秀的农民捆麦垛,能捆成一个结实的,三四米高的小山包。 其实是女配的能力,也是实在着急了陈棉棉才上的。 负责背麦子的除了抽调的民兵,就是那帮申城红小将了,一趟趟的往返于麦田间。 赵凌成可算等妻子捆好一个大麦垛,上前问:“赵望舒呢?” 农忙除非躲得远远的,否则就没闲人。 也是为了登上《人民日报》,陈棉棉也在拼命,人都累麻了。 蓦然回首看到赵凌成,她也才想起妞妞来,说:“应该在车上吧?” 赵凌成看到不远处有个泥塘,陈棉棉的嘎斯车就停在旁边。 但他并没有先看车,而是径自走向泥塘,因为塘里有一堆黑乎乎的光屁股小孩。 农村都是野孩子,脏点也不会生病,但他闺女可不一样,她很娇气的。 赵凌成不好谴责妻子,毕竟她是在工作。 可要想到女儿会被那帮脏小孩拉进泥塘,他顿时满腹的无名火。 又臭又脏的泥塘,孩子们正在一个往一个脸上糊泥巴。 哪一个是赵望舒,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呀,她不能变成那么脏脏的,丑丑的样子。 赵凌成火气呼哧呼哧的正在寻找,却听唐天佑肉麻的说:“嘿,我的公主。” 赵凌成回头,好吧,又是他小心眼了,因为妞妞就在车上。 野小孩才喜欢玩泥巴,赵望舒坐在车上,在安静的看书。 最近爸爸没有带新的书回来,她就重新翻起那些苏联老杂志看了起来。 她会对人好,但是特别有距离感。 唐天佑要抱,她很抗拒,他还想亲亲她,她就更不要了。 哪怕他提着蛋糕,说要给她吃蛋糕,妞妞也只会用手堵住他想亲亲的嘴巴:“冷静点,会有细菌哒。” 等被爸爸抱过去,她还要讲自己的新发现:“jiao望舒的妈妈超级厉害喔。” 赵凌成闻了闻,好吧,孩子至少两天没洗澡了。 他回看仍在机械的捆扎麦茧的妻子,再问闺女:“妈妈怎么厉害啦?” 妞妞其实懂得,只是她觉得别人都是大笨蛋,就懒得跟人交流。 她也只喜欢跟爸爸讲,因为爸爸能听懂她的意思。 她说:“叔叔们只想要狼牙,不想劳动,妈妈就带着他们,因为……” 抿了抿唇,她才又说:“因为妈妈说,唔,不怕羊带领的群狼,但怕狼带领的群羊。” 陈棉棉总喜欢跟妞妞说这种比较有哲理性的话,也是希望女儿能学会驭人。 不管任何时候,当领导干部总比当普通人好嘛。 妞妞三岁了,也已经能很完整的表述妈妈跟她讲过的话了。 而其实陈棉棉就是能带头的狼,管你申城小将是大院子弟还是高官家的孩子,只要来了西北就全都是苦力。 不怕邹衍打,还有陈苟他们呢,想逃跑,曾风暗搓搓盯着呢,叫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她硬是强压着一帮城里孩子,让给她当了一个月的苦力。 而等向阳公社整体收割完,农忙也就结束了。 赵凌成抱着女儿重新回到麦田里,先认认真真对妻子说了声辛苦了,这才又说:“休息一会儿吧,给你听个东西。” 陈棉棉也确实干不动了,因为虽然太阳还没有落山,但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当然,对于抢收的农民来说,今天的工作才进行了一半,他们要干到夜里十一点才休息。 但回家最多睡三个小时,凌晨两到三点钟就又要回田里收麦子。 她出了麦田,也摘掉了厚厚的草帽和围巾,见唐天佑伸着手,本来想握手的。 但唐天佑一把拉过她,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妞妞和她爸爸一样,不习惯叔叔的过分热情,连忙说:“不可以亲亲哒,有细菌喔。” 唐天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亲他嫂子呢? 他拧开了车载收音机,苦涩一笑说:“陈主任,这应该是你想听的。” 他不愿意太多人听到,所以把声音放的比较小,但赵凌成走过去,就把声音给调大了。 收音机里,先是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员在讲新闻,然后就是唐天佑的声音了。 一开始他讲的是英文,大多数人也听不懂,到后面就切换成中文了。 而之所以他特别要陈棉棉听,是因为他说:“在西北农村,在经过广大人民群众,以及民兵队长林衍,河西革委会主任陈棉棉和曾风同志的教育,我深刻意识到,国家的根本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更是这片土地上的四亿人民,我们要捍卫的,也应该是他们的利益,而不是某一小撮人的私利,所以从今天起,我,唐天佑,将选择跟人民站在一起……” 夕阳已经落山,微风送来小麦成熟后所散发的清香。 那帮刚来时提着皮带要打右派的红小将们正温顺的背着小麦,走在田埂上。 陈棉棉得承认这一刻她很爽,也超有成就感。 她的名字居然在晚7:00的黄金时间登上全国联播的新闻了? 但那不算什么,因为马上她还将登上《人民日报》。 唐天佑只等关于他的讲话播完,立刻关掉收音机,催促说:“好了,赶紧去吃蛋糕吧。” 他愿意公开控诉国党,只是为了向母亲赎罪,但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的。 不过他的喜怒无人在意,因为陈棉棉接下来还有一桩任务,就是去核基地搞革命。 那也是她不愿意调去首都的代价,而那件事,还需要赵凌成的帮助。 也罢,她浑身也脏的不行了,先回钢厂洗个澡再说吧。 但她拍打干净身上的麦芒,正准备要上车,只听啪的一声,有人大手拍上车窗。 唐天佑一看,还挺开心的:“曾哥,上车,一起去吃蛋糕。” 曾风点头,但又苦笑,先说:“我原来有个女朋友,你们都认识,她叫姜瑶,你们猜她跟谁好上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3节 陈棉棉隐约猜到,但没敢说出口,赵凌成问:“谁?” 曾风哽噎着说:“魏摧云那个驴日的黑泡子,他经常三个月都不洗澡的,但他骗走了我女朋友!” 再看唐天佑:“我的好弟弟,可算等到你回来了,就现在,跟我一起去揍他。” 姜瑶跟魏摧云,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吧,可他们不仅谈上了,而且据说已经快要结婚了。 但曾风骂又不敢骂,打又打不过,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唐天佑给盼回来了。 …… 第94章 初衷 赵凌成天然排斥农村, 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但不论曾风还是唐天佑,都对西北的黄土地有格外的亲切感。 虽然曾风迫不及待要拉着唐天佑去揍情敌。 但当祁嘉礼提出说要进村看看时,俩人异口同声:“好哇!” 赵凌成对农作物不感兴趣,都不愿意下车, 还是被妞妞强行拉下车的。 但饶是他见识过大千世界的无奇不有。 在下车的刹那, 他还是被西北农民对抗自然天灾, 呵护粮食的智慧所折服。 公社原本的打麦场已经被七八个巨型的大麦垛所填满, 旁边的土地被压平碾实,用来堆砌新的麦垛,所有的麦垛都呈标准的圆型, 纵宽就有七八米, 又堆砌到二三十米的高度,统一麦穗向内麦杆向外,到达一定高度时次第收口, 也只需要再在顶端盖上只竹簸箕或者小竹笸, 麦垛本身就可以凭借自身而做到防水和储存。 接下来的一个月, 农民会慢慢给麦子脱壳除糠, 分捡, 再摘出好的麦杆做编织, 剩下的碾到绵软并储存起来给牲口吃,再或者日常当柴烧, 做到物尽其用。 赵凌成只是佩服,并不觉得有别的。 但是祁嘉礼会油然而生喜悦。 因为他曾因不听农民的劝告胡乱搭麦垛而损失过一年的小麦。 他经过麦垛就会插手进去试, 手插不进去就要夸:“这座麦垛筑的好!” 麦垛筑得好, 就不必担心麦子遭雨水,就值得夸赞。 而在这个季节的西北,女人当男人用, 做饭养孩子筑麦垛。 男人当成牲口用,麦子全熟后除非是死在麦田里了,否则手就不能停。 祁嘉礼看到一帮瘦如骷髅,目光呆滞的男孩们,回头看陈棉棉:“那些都是申城来的吗,怎么有些孩子看着是像本地人,还有那个,不是小陈苟吗?” 陈棉棉解释说:“总共80个申城小将,每个配一个本地小将贴身照顾着。” 本地小将美其名曰照顾,其实是强押着当苦力。 总共二百人,八百公里河西走廊,哪儿麦子黄了就送到哪儿,苦干一个月。 也是因为有他们,今年没有一株麦子落在田里。 祁嘉礼心中的愧疚感总算减轻了些,笑着说:“你干的很不错。” 唐天佑却说:“也就这一回吧,以后就不说申城小将,别的地方的小将也不敢再来西北了。” 陈棉棉笑了起来,曾风也笑着说:“你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傻。” 唐天佑不服气,抱臂冷哼:“如果是我,我绝不可能再来。” 他现在就不想待在西北,只要给他机会,也会立刻飞到香江去享受人生的。 而在他想来,那帮申城红小将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此时太阳才落山,但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晴空如黛,月明如白昼。 祁嘉礼眼眺远方,笑着说:“从今往后,全国各地的小将都会来西北的。” 再看赵凌成:“以小陈的能力和谋略,将来做农业部长都算屈才。” 赵凌成点头,诚言:“确实。” 申城的红小将们就不说来西北,将来路过都要绕道走。 但要说因为他们吃了苦,就让全国的红小将都不来西北,那不可能的。 因为别看申城小将们经过陈棉棉时,眼里全是怨恨和委屈。 但等出了西北,他们会默契的抹掉苦难并美化西北,然后骗别的红小将来西北。 因为人性的自私是,我吃过的苦,也要让你吃一遍。 而且驭下,打一棒子给颗甜枣,不能只让驴拉磨,也得给驴添料。 陈棉棉没有能力让革命提前结束,但她还有后招,把农忙时到西北锻炼搞成全国红小将的硬指标,再加上祁嘉礼提供化肥,明年就还可以保持小麦的产量。 而只要没有地主,军阀和战争,河西走廊就能解决整个西北的供粮问题。 邱梅做过统计了,今年入库的粮已经够西北人吃一整年了。 也就是说到明年的五月,大家就不必顿顿吃各种苦涩的杂粮了。 陈棉棉的任务也只剩下一个,就是如何在把申城小将们当驴一样使了一个月,并且,在他们心里对她和曾风充满仇恨时,再怎么把他们哄开心。 因为只有把他们哄开心,他们才会帮她骗更多的小将来当黑工。 …… 回程的车上,祁嘉礼得考一考,看妞妞又都学会了些什么。 她的教育是重中之重,几岁开始读书,怎么读,他需要跟陈棉棉讨论。 因为有赵凌成开车,曾风就在最后一排悄悄跟唐天佑诉苦。 姜瑶怎么会跟魏摧云搞一起的他也不知道。 他是偶然一天碰上魏摧云骑摩托车带着姜瑶下馆子,上国营饭店吃饭。 只看魏摧云笑的哈巴狗一样,他就知道俩人好上了。 而要说曾风在本地找不到女朋友吗,怎么可能,他随便都能找得到。 像什么招待所的吴菁菁,国营饭店的古丽,他都能拿下。 只不过真想提干,作风方面考核很严格,而且乡下姑娘太丑他看不上。 他对姜瑶的喜欢也是建立在对方不喜欢自己的基础上的。 原来他不知天高地厚,追的女孩子又多,有个不喜欢他的,就想征服对方。 现在他心态变了,也更功利了,他想找一个政治背景更好的妻子。 但姜瑶是他睡过的,跟了又脏又臭的魏摧云,他无法接受。 他也想不通:“魏摧云臭成那样,他凭什么?” 唐天佑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女孩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 其实魏摧云自打开始跟姜瑶谈,隔一周也会洗一次澡,把自己倒饬干净的。 而且人家一米八几的大个头,长得又不丑,女孩子喜欢也正常。 但曾风因嫉妒而胡编乱造:“我怀疑她是被魏摧云威胁了。” 唐天佑的正义感油然而发:“他在搞强奸啊,那咱们必须揍他。” 其实曾风自己当初就算不是强奸,也算是诱奸。 姜瑶和魏摧云才可能是自由恋爱。 但要骗唐天佑去帮他打人,曾风就故意歪曲事实:“对,就是强奸。” 唐天佑至今还记得那匹叫红红的马的屁股是什么味道,也不敢轻易上门打人。 他说:“等我拿到枪再训练几天吧,土枪那东西不太好用。” 曾风反问:“所以你就只能当民兵了?” 随着公开讲话,唐天佑也就正式归降大陆了。 对于投降将士,国家政策是加入大陆部队或兵工产业,其次是军事院校,最差的就是返乡,也就是当民兵,但在革命的大背景下,当兵或者兵工厂都不太可能。 唐天佑也拒绝当兵,因为当兵就意味着要跟国党打仗。 所以他暂时当民兵,赵军将来会安排,让他去北疆的空军学校工作。 当了民兵就会有枪,有了枪,唐天佑才敢干魏摧云。 那驴日的,拿他的脸给自己的马擦过屁股,唐天佑早就想干他了。 不过曾风自有计划,他说:“我知道他住哪儿,就今晚吧,趁着他睡着,咱们悄悄上门,就拿拳头揍他一顿,揍他个鼻青脸肿,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 趁对方睡着搞偷袭,唐天佑也觉得可行,竖大拇指:“擀他!” …… 关于妞妞的教育,祁嘉礼专门给了陈棉棉一份名单。 指着名单,他说:“除了这俩人,剩下的或在泉城,北疆,额济纳,因为都是右派,地级就可以调动,把他们全部调动到泉城第一小学,另外两个我来想办法。” 别的陈棉棉不认识,但其中有武老,那可是物理学方面的大牛。 武老是右派,也是因为秦小北受伤了才躲过下放的。 但祁嘉礼居然想让他去教小学生? 见陈棉棉在摆手,祁嘉礼先说:“首都一小的师资可比这个强多了。” 再说:“不一定高层领导的孩子就都是天才,但是咱们望舒,值得最优秀的老师。” 但陈棉棉觉得他未免太偏心,还有点拔苗助长,妞妞只是要读小学,他却调一堆大牛来教她? 老师会讲,可妞妞能听懂吗,她觉得既不现实也不可行。 但祁嘉礼再敲名单,却说:“某些人势在必得要拿下核基地。当然,核基地有很多人也需要走出来,走到群众中,去了解群众。否则,一旦将来他们被送出国留学,十有十都不会再回来,所以革命要搞,人要下放,当小学老师总比种地好吧?” 再说:“这是我和你爷爷讨论过的,你照着执行就好。” 其实核基地除了一些意志坚定的,也有很多人巴不得离开戈壁。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4节 陈棉棉印象中,八十年代公派出国的那些科研人员,就没有一个再回来的。 她觉得那很正常,因为追求美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但祁嘉礼这种坚定的革命派想留下人才,就想人才能更深入群众。 既然他强势要求,陈棉棉也只好答应:“我会照办的。” 祁嘉礼笑看妞妞:“我可能做不到,但只要你的生日,我就会尽可能来看你的。” 妞妞不知道爷爷来一趟有多难,只知道他来会带蛋糕,答的干脆:“嗯。” 不过祁嘉礼来看的不仅仅是妞妞,也是他死去的女儿们。 他为妞妞所作的一切,也是在向那三个没机会长大的女孩赎罪。 这是赵望舒的第三个的生日,也过得很特别,因为已经太晚了,她好困啊。 她和妈妈也还没有洗澡,身上全是麦芒,还好痒啊。 就在招待所简陋的客房里,她爸哼哧哼哧在刷蹲坑,妞妞打着哈欠,听一帮人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等唱完,妈妈说:“许个愿吧,赵望舒明年想要什么呀?” 妞妞如实回答:“我想要,唔,要睡觉!” 孩子蛋糕都还没吃一口呢,双眼一闭,直接躺妈妈怀里睡着了。 …… 转眼月明星稀时,妞妞在沉睡,爸妈在一边干坏事。 终于云停雨歇,陈棉棉语气忐忑的问:“真的不会怀上吗?” 赵凌成伏身在她身上,习惯性吻了吻她的脸颊才问:“是不是这样感觉更好?” 他今天没有戴小雨伞,那感觉也是陈棉棉头一回尝试。 公平来说感觉确实好,而且她正在消除上辈子对于性的偏见。 因为上辈子她虽然有过,但没有过特别好的体验,因为也就一两次而已。 赵凌成不说,但其实他心里很介意,就总还想表现得更好点。 他说自己吃了男性避孕药,所以今天没用小雨伞。 那种感觉也确实不错,但陈棉棉还是免不得了担忧:“你真能保证不会出事?” 她生妞妞是逼不得已,也绝不可能再多生一个。 但赵凌成如果不能保证,自己都不敢冒险的,毕竟他也不想洗尿布。 不想再讨论这个,他转了话题:“在首都,你不是一般的出名。” 又问:“副统帅夫人说想调你去首都,但后来好像没下文了,怎么回事?” 核基地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陈棉棉把自己又用核基地做挡箭牌骗过秦小北老妈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核基地的革命看来是不得不搞了,你能联络到人吧,让他们匀出时间好下放。” 再说:“或者你和祁政委亲自去一趟,免得他们有抵触心理。” 核基地那帮子才是真正的大牛。 如果有事,他们也能于第一时间联络到最高层。 陈棉棉所谓的斗人其实不过一场戏,大家也只走个过场就好。 可她怕万一核基地的大牛们一看她去,直接联络最高层,她不就捅穿天了? 秦小北他妈可以美美隐身,但她不得挨最高层的批评? 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她才不要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赵凌成当然爽快答应:“我和祁政委会亲自去一趟的。” 又说:“东风基地也一样,必须安排劳动任务,你正好计划一下,武老年龄大,让去乡下走走就好,爷爷的意思是找个小学,每周安排一两节课给他上。” 如今于知识分子,绝对是历史上最坏的时代。 他们被迫脱下长衫,走入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中,被强迫着去劳动。 但于妞妞,却是个绝无仅有的契机。 因为西北遍地殿堂级的高校名师,让他们教小学生就好比洒洒水。 妞妞早生几年或者晚生几年,都碰不到那么好的机会。 但偏偏她赶上了,她的启蒙老师,将会是各个高校的顶尖教授和大牛。 而且只给自己闺女谋私利也不好,陈棉棉想好了,她要让邱梅把在西北所有的高校教授们全部集中到各个乡镇小学,说不定还有别的小天才,也在等着被发掘呢。 就好比当初的女配,如果能得到受教育的机会,她又怎么会变成扶弟魔? 陈棉棉改变不了革命本身,但力所能及的做点好事吧。 既事情已经商量好,她就准备睡觉了。 但赵凌成突然说:“你早晚还要提干的,而且你已经是九级干事了,提干必定直奔首都,进了部委,最少也会是科级。” 不过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不早了,睡吧。” 拥有红专学历,又是部委起步,陈棉棉很可能从科长一路干到某部的部长。 但那样就需要两地分居,赵凌成无法接受,甚至想想都觉得难过。 毕竟他是为了享受更好的性,都愿意主动避孕的男人。 就算他天生卑鄙吧,他想享受生活,享受性爱。 让他一年半载见不到妻子,他会疯掉的。 而就在妻子和闺女都进入梦乡,赵总工却因忧心将来辗转难眠时,随着一声突突突的声音,曾风和唐天佑俩连爬带滚的,从货运站一个大仓库里跑了出来。 三更计夜月明星稀,俩人跑的像做贼。 唐天佑边跑边问:“哥,是什么东西突突响,冲锋枪吗?” 曾风吓的鞋子都掉了,正在低头找鞋,说:“是魏摧云打呼噜吧,你跑什么?” 魏摧云住在个大仓库里,门没上锁,推开就能进去。 但俩人才进去就听到一阵突突突的响声,唐天佑吓的调头就跑了。 他直觉那不是呼噜声,而是枪声,就劝曾风:“哥,咱们找把枪再来吧?” 曾风只是想打人,没想杀人,拿枪干嘛? 而且他鞋丢在屋子里了,就想硬着头皮再进去,把鞋找回来。 但俩人蹑手蹑脚才到门口,就又听到突突突一阵响。 俩人不约而同转身,转眼就跑出了两里地。 可怜曾风打人不成还丢了一只鞋,还是有名的蓝苹皮鞋,一般人都买不到的,简直晦气。 而他们俩不知道的是,魏摧云虽然人邋遢,但并不会打呼噜。 那声音其实是枣红马,它打呼噜就像机关枪,突突的。 次日一早,妞妞母女还在酣睡中。 赵凌成要回基地,祁嘉礼也要出发,回北疆去了。 大间谍云雀被抓,受益最大的就是祁嘉礼了。 都已经二起二落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邪门,再被免职一回。 所以他转告赵凌成,让陈棉棉明年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他能保证支援人手。 再就是核基地了,他虽然还不知道陈棉棉的计划,但也早就想到了。 他先说:“只有小陈才能让外地人爱上这片土地。” 再说:“也只有她去核基地改造思想我才放心,辛苦她一趟吧。” 赵凌成说:“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她革命搞的太温情,上面也会批评的?” 陈棉棉要去核基地,上层斗的你死我活的两派人都会盯着。 她搞得太狠会得罪一派人,但如果革命搞得太温情,就会得罪另一派。 那个度该怎么掌握,万一她掌握不好呢? 她是他爱人,赵凌成当然忧虑,但祁嘉礼却迷之自信。 他说:“要去核基地搞革命,放眼西北,只有小陈能掌握那个度。” 上了车再说:“拭目以待吧,她肯定能把事做漂亮。” 赵凌成很长时间不在基地,也得赶紧回去干工作。 因为他去首都开会才得知,其实在今年2月,毛子为侦察珍宝岛的情况,竟然杀害了几个我方平民。 接下来才将是真正的最后一战,武器方面也还需要最后的调整。 然后就是去核基地了,因为东风基地的悲惨遭遇,核基地对革命非常抵触。 他和祁政委必须亲自上门,并商量出一个能叫大家都高兴的方案来。 对了,别人做事只求一点,完成任务。 但陈棉棉不是,她凡做事都会力求一点,把它办的足够漂亮。 按理,就算邹衍因为有诱饵吊着不会恨她,恨西北革委会,别的申城小将肯定要恨她吧。 他们一个个的,父母不是高干就是部队大领导,万一将来给她穿小鞋呢? 但陈棉棉不过随便耍点花招,就能让申城小将对她的恨意烟消云散。 …… 赵凌成和祁政委是从核基地回来,途经时凑巧碰上的。 祁政委一路都在看赵凌成出门后的行程报告,正好看到他写,说自己在首都住了三天医院,但没有具体的住院报告,就想问一问,赵凌成到底是为啥住的院,但他正要问,却听赵凌成说:“小何同志,倒车。” 他们刚好路过货运站,倒车回去干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5节 司机在倒车,祁政委侧首一看,惊的问:“哪来的人,怎么个个都黑的像煤炭一样?” 客运站院子里全是半大孩子,而且脸蛋一个比一个的黑。 祁政委跟着赵凌成下了车,还在问:“哪里来的孩子,怎么个个不但黑,还瘦的像骷髅一样。” 他正问着,却听院里,陈棉棉大声说:“同志们,请先欣赏你们的照片吧。” 再说:“每人一张照片,还有五颗杏子,大家边吃边看。” 祁政委才反应过来,从申城来的红小将们随着麦收结束,要返回申城了。 陈棉棉今天是专门在火车站给他们搞欢送仪式。 她一声令下,陈苟带着本地红小将,就开始给申城红小将们分发照片了。 那是他们在各个公社劳动时,背麦子的照片。 陈棉棉买了五只胶卷,洗了总共八十张,也算是下血本了。 给每一个小将,她专门照了一张个人照。 本来应该再请大家吃顿羊肉的,但钱用来买胶卷,奖品就变成了杏子。 不过申城小将们现在的心情是,他们不但讨厌老大邹衍,更讨厌曾风和陈棉棉,对于大西北更是深恶痛绝。 如果不是太累了打不动,他们甚至想揍曾风和陈棉棉一顿再离开。 要知道,生产队的驴夜里都会休息的,可他们几乎没休息过。 整整一个月呀,他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劳动,不停的劳动。 终于能回家了,所有人只想赶紧上火车,饱餐一顿再睡个好觉。 不过一张张照片还是让他们的心情好了起来。 因为是随机发的,你拿的照片上是我,我拿的照片上是他,大家相互交流照片,索性也就坐到了地上,再咬一口杏子,所有人集体感叹:“哇,好甜啊!” 吃了甜食心情好,小将们的脸上终于有笑容了。 陈棉棉再拿出一块块麦杆编成的小牌子,高举着,又朗声说:“小将同志们,你们的辛苦群众看到了,领袖也会看到的,而这,正是我要代表广大群众颁发给大家的奖牌。” 小将们一听更兴奋了,议论纷纷:“还有奖牌可领吗?” 其实只是麦杆编的小奖牌,而且是陈棉棉委托吴菁菁编的,成本为零。 只需用红笔在上面写名字,一人发一块就算奖励了。 就在刚才,好多小将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瞪她,也在想回了家就找父母来搞她。 但此刻小将们的态度已经缓和不少了。 陈棉棉拿着奖牌上前,边走又边说:“大家应该也没有想到吧,当你们看到群众,看到无产阶级需要帮助时,身体里会爆发多么大的能力和热情吧?” 吃苦的时候确实苦,但当被认可,被表扬的时候,大家回忆劳作,就没有那么反感了,反而心里浮起成就感来。 陈棉棉走近一个小将,伸手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小将敬礼:“胡正富。” 陈棉棉用红笔把名字写在奖牌上,双手给他戴上,说:“你用汗水和毅力向党,向群众,也向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证明了,你,就是领袖最优秀的小将!” 她讲的慷慨激昂,曾风负责搞气氛:“鼓掌!” 顿时所有人啪啪鼓掌。 劳动是真辛苦,但辛苦能被肯定就是值得的呀。 叫胡正富的小将顿时热泪盈眶,高举拳头说:“我,将会永远是领袖最忠诚的小将。” 但就他一个人有奖励吗,他表现的也不算很优秀呀? 所有申城小将,包括邹衍全站了起来,一扫刚才的死气沉沉,一脸忐忑的看着陈棉棉。 他们还是孩子,本能的喜欢奖状和表扬。 而陈棉棉走向下一个小将,依然是问名字,发奖状再讲感言。 接着又走向下一个个,整整八十个小将,她全部亲自握手,并亲自颁发奖牌。 这个年代还不像将来,得奖就跟分猪肉一样,人人都有份。 但凡是个奖,都不分一二三等,只有一个。 所以每个人都得到奖,那种感觉特别好,大家心里积攒的郁闷和积忿也顿时一扫而空。 而等所有有都拿到奖了,陈棉棉才回看陈苟:“小陈同志,交狼牙!” 什么样的拼搏,才能配得上狼牙的珍贵? 就是此刻,一帮朴实的西北少年迈着正步,一对一走向申城小将们。 而累麻了的申城小将们,都已经忘记他们来时的初衷了,但也在这一刻集体泪崩。 他们很累,但每一个西北小将都干的都不比他们少,岂不更累? 他们明明以为因为他们能力不够,得不到狼牙了。 但是那么珍贵的狼牙,西北小将们齐齐摘下,并双手递了过来。 这谁忍得住? 邹衍一把搂上陈棉棉:“陈主任,谢谢你!” 所有申城小将也全紧紧抱住了西北小将们:“兄弟,谢谢你们。” …… 祁政委和赵凌成,司机在不远处看着。 祁政委不明所以:“真是奇怪,那帮孩子怎么哭成那样?” 该怎么说呢,真正优秀的政治家,就是不但能利用人,还能在利用完后,让人感恩戴德。 陈棉棉就是,不但哄着小将们打黑工,还让他们走的时候满心感恩,夸她是个好人。 赵凌成估计今天媳妇就能回家,遂对司机说:“你们先回,我坐火车。” 祁政委有个疑惑:“你在首都住院到底是为什么,缘由呢?” 赵凌成没多讲,只说:“小手术,不影响健康。” 祁政委还是觉得不放心,说:“回去后记得补交病历。” 他刚上车离开,远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摩托声。 赵凌成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是魏摧云和他那帮铁路押送员们来了。 如果铺枕木,他们就会骑马。 既然骑摩托车,应该是到东风基地或者核基地卸了货回来的。 他们不是普通铁路职工,编属铁路警察。 赵凌成皱眉头是因为,魏摧云最讨厌的就是小将,见一个打一个。 就陈苟他们只要看到他,都要捂屁股跑的。 今天车站那么多小将,而且全是他最深恶痛绝的申城人,他想干嘛? 申城小将也只是一帮孩子,黑的像非洲人,瘦的脱了像,总不会临走,魏摧云还要打一顿吧? 看他停了摩托,带着一帮铁警围了过去,赵凌成也跟进了院子。 他甚至掏了枪,魏摧云如果敢打人,他就敢鸣枪示警。 曾风和陈棉棉几个看到魏摧云黑着脸,气势汹汹而来,也吓了一大跳。 尤其曾风,他上门打人未遂,还赔了一只鞋。 他以为魏摧云是知道他半夜上门的事,来打他的,瞬间拔腿就想跑。 但再看一帮抱在一处哭的难舍难分的小将们,怕魏摧云乱打人,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了。 他笑着说:“魏科长是想找我吧,有什么事咱们找个地方说?” 魏摧云并不知道他的新对象姜瑶和曾风俩谈过,要不然肯定得打人。 他谈到对象了,而且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他现在心情美着呢,也懒得理曾风,吼说:“滚。” 曾风愿意滚,但不对啊,他直戳戳的朝着小将们去了,他想干嘛? 那帮小将足足苦了一个月,还要挨顿打才走,也太冤了吧? 曾风大喊:“主任,陈主任!” 陈棉棉一看魏摧云气势汹汹而来,也吓了一大跳:“魏科,你发什么疯呢?” 魏摧云他们刚刚从核基地回来,运过器械嘛,一身油污。 他站定,铁警们自动列队到他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说:“所有铁路警察,向无私援助西北的小将们,敬礼!” 列队整齐,所有铁警抬手,朝着小将们敬礼。 曾风愣住了,陈棉棉也愣住了。 不论申城来的,还是泉城的,小将们也全愣住了。 别看魏摧云长得像土匪,但他是1949年解放时,第一批入伍的军人。 他手下的铁警们也是,他们经历过军工建设,还剿灭过青海王,是上过硝烟战场的。 他们中最年长的也都快四十岁了,是一帮真正意义上的老兵。 他们的手掌上满是糙茧,皮肤皱的像老榆木。 申城小将们只干了一个月的体力活就要死要活,可他们已经干了二十年,还要继续干下去。 但就是这么一帮人,居然在给他们敬礼送行? 随着一阵鸣笛声,自北疆而来的货运火车到站,申城小将们也该离开了。 就连陈棉棉都没想到的,魏摧云给的助力。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6节 有小将痛哭流渧,大声说:“我还不想走,我还可以继续干!” 另有人虽然也激动,但更清醒,把这个架上火车,挥手说:“我们以后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魏摧云他们还在敬礼,陈苟他们隔着车窗挥手送行。 几乎所有申城小将都在激动的喊:“放心吧,等明年,我们会送来更多的小将来援助大西北的。” 陈棉棉转身四顾,可惜唐天佑不在,没有看到小将们被她哄开心的场面。 当然,他就是个笨蛋,看了他也不懂。 而虽然邹衍暂时离开了,但陈棉棉跟他商量过,过几天他还得回来。 因为想把核基地的下放工作也搞得漂漂亮亮的,就需要用到一个关键人物,邹衍。 且不说他,回头,陈棉棉伸手说:“谢谢你,魏科长。” 魏摧云向来不跟女人握手的,而且虽然他为了给红小将们送行,是专门赶回来的。 但他说话恶声恶气的:“不需要。” 肩负三个基地的运输调度,他工作很忙的,转身就走。 陈棉棉撵了两步追上来,先问:“你的马呢,就一直养在房子里,没放出来过?” 马是不可能一直憋着的,它跟人一样,长期不出门精神会出问题。 魏摧云每天晚上都会骑出来,让它到戈壁滩溜一圈。 而且他能处到对象,其实也是因为枣红马。 去年冬天枣红马只能躲在窑洞里,险些就要冻死了。 他听说东风基地的飞行员在冬天,野外训练时,会有特制的大型保温毯。 他于是问了当时唯一值勤的赵慧,看有没有办法帮他搞一张,不然枣红马熬不过冬天。 赵慧让姜瑶给他送的保温毯,然后俩人就瞅对眼了。 对了,想起马,魏摧云就又想到一件事情。 他止步说:“刚才我看到赵总工,他人去哪了,我有事要跟他讲。” 陈棉棉说:“你告诉我就好,我转告他。” 魏摧云脸上浮现几分得意,冷嗤一声说:“不,我必须亲自跟他讲。” 姜瑶是个特别好的女同志,不但不嫌弃跟着他只有窝窝头吃,也准备正式跟他扯证结婚。 魏摧云可以不告诉别人,但必须亲自告诉赵凌成。 因为那家伙见了他就总是瞪眼,搞的好像魏摧云找不到媳妇,非要抢他媳妇一样。 西北汉子的自尊心,魏摧云要告诉赵凌成,他能找到媳妇。 而且还不像陈棉棉那么昂贵,彩礼就要500块。 姜瑶不但是大学生,而且她说了,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 但明明刚才还看到赵凌成的,他跑哪去了? …… 妞妞原来出门只带一个玩具,宇航员加加林。 她很擅长保护自己的物品,所以抱着玩了好几年,宇航员都没被玩破。 现在就连睡觉时都要抱的,是那颗天顶号卫星的模型。 她虽然每天都跟着妈妈一起出门,但并不关注妈妈在做什么,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 赵凌成就在货运站,只不过是在墙角,和妞妞一起蹲在地上。 妞妞一手捧着只撕开的七星瓢虫,一手捧着卫星:“爸爸,遮光板可以,收起来吗?” 赵凌成接过小瓢虫:“你认为卫星的遮光板,可以像翅膀一样折起来?” 妞妞点头,双手比划说:“它就可以变得更大喔。” 天顶号是间谍卫星,专门用来拍摄的,为了阻挡太阳光,所以会有两块遮光板。 但目前的制造技术,它的遮光板能阻挡住的阳光并不多。 赵凌成的专业也并非卫星研究,但捧过小卫星模型,就发现女儿讲的非常有道理。 遮光板不够大,那么像虫子翅膀一样,采用折叠工艺呢? 赵凌成赫然发现,妻子要去核基地搞革命或者是个机会,让妞妞增长见识的机会。 因为核基地的几位大牛,也正是主导卫星研发的工程师。 第95章 结扎 金满仓, 银满仓,在西北都不如粮满仓。 陈棉棉捧着厚厚一封,贴满邮票的信,正盯着警卫员在往革委会发电报。 又是一封长达上千字的电报, 警卫员的手指都按麻了。 陈棉棉圆满完成了小麦增产30%的任务。 河西各个供销社的粮库主任和民兵队长, 市领导外加地委书记的签字, 装在厚厚的挂号信信封中, 随后就会寄出去。 发完信,她还得回家写文章。 因为下一步将是登上《人民日报》。 那事儿可不能被动等待。 她得自己写好报道稿并寄到总革委去。 报社当然不会照她的稿子刊登。 但她提供的原始资料多,登报也就能更快, 而等她登上人民日报, 一般人谁还敢整她? 妞妞现在基本不坐婴儿车,因为她更喜欢跑来跑去。 她特别迷恋电报机,站在电报室门口, 一眼不眨的看着, 直到妈妈说:“妞儿, 该回家啦。” 妞妞恋恋不舍的转身, 来牵妈妈的手。 但娘俩才要走, 邮递员来了, 笑着说:“陈主任,有您家的包裹。” 翻开绿色的邮政大包裹, 从中翻出个绳子紧绑的大布袋 见是首都寄的,陈棉棉以为是赵军发来的东西, 嫌太沉, 遂让个勤务兵先送回去。 勤务兵会放到门口,她或者赵凌成回家,就搬进屋了。 今天百货商店发西瓜和杏子, 现在也是难得的,戈壁滩可以吃冰的季节,因为太阳太晒懒得多走路,再加上家里有了新冰箱,陈棉棉一次性买了整整二十支冰棍儿。 因为要吃冰棍,妞妞就又坐回了婴儿车里。 妈妈还在她膝盖上罩个手绢防弄脏。 妞妞穿着雪白的裙裙,黑色小皮鞋,专注对付那支冰棍。 她当然意识不到,但大院里所有小屁孩对她既好奇,也无比的羡慕。 她爸爸是全基地最凶的男人,可不但从来不骂她,还经常会把她架在脖子上出门。 她妈妈超级会赚钱,让她家拥有了基地第一台电冰箱。 别的孩子要吃根冰棍,先得跟妈妈闹钱,然后才跑去百货商店。 妞妞妈妈会买一大堆,拿回家慢慢给她吃。 在妞妞无忧无虑的意识里,这片戈壁绿洲是她的家,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她听到妈妈和别人讨论,说明年要搬到泉城去,但她并不想去,因为她只喜欢那个两室一厅,窄而温馨,又整洁的家。 吃着冰棍,突然想起搬家,她就说:“妈妈,不要读书喔。” 陈棉棉被孩子一句话说笑了,说:“孩子都是要读书的,但你为什么不读呀?” 妞妞摇头:“不要离开爸爸,不要去城里。” 她张开小手:“妞妞的家,最好啦。” 别看基地只有黄沙和梭梭草,但妞妞出生在这儿,当然也喜欢这儿。 陈棉棉对基地谈不上讨厌,但真心不喜欢。 进出管理太严格,出趟门需要层层审批,火车还慢的像蜗牛。 她已经把祁嘉礼列的名单给了邱梅,让着手调人了,她也必须搬到泉城。 因为火车每天往返需要整整四个小时,她和妞妞都熬不住。 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教育,她也必须搬家。 唯一辛苦的也就赵凌成了,他不爱做饭,以后估计得顿顿吃食堂。 因为搬出去就不算是驻地家属了,她们很难再回来,得赵凌成出基地去看望她们。 而且私事外出基地有纪律,要不是因病,事假一个月只有一天。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陈棉棉和赵凌成一年见面,大概总共也就半个月时间。 说来也是麻烦,首先家务没人干。 再,妞妞和爸爸也将很难见面,她会想爸爸的。 但赵凌成不愧是林蕴在给赵勇的信中反复讲,说性格最像她的,令她骄傲的长子。 所以就在陈棉棉还在苦恼两地分居时,赵凌成已经把问题给解决了。 …… 到单元门口妞妞就下车了。 她一个个问候正在闲聊的妇女们:“阿姨好。”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7节 楼道里,孙冰玉和薛芳,还有俩新搬来的家属在纳凉闲聊。 陈棉棉开门,妞妞先进门了。 但孙冰玉拉住她的手,问:“是你让赵总工结扎的?” 薛芳也问:“为啥呀,是你的干部任务吗?” 陈棉棉没听懂,问:“什么扎,扎什么?” 另两个家属捂着嘴巴咕咕直笑,薛芳说:“妇联寄的营养品上面写着呢,男性结扎慰问品。” 陈棉棉依然没搞懂,孙冰玉又说:“结扎那事不是过去了嘛,难道是要强制搞?” 陈棉棉终于想起男性结扎是个啥了。 那是大概1964年,由总理亲自倡导过一项计划,因为当时小雨伞生产不足,再加上婴儿出生后死亡率居高不下,所以国家推行了男性结扎计划。 家里孩子多的男性可以去结扎,不但手术免费,还有营养品赠送,以便减轻妇女负担。 但哪怕是总理亲自倡导,那件事也遭到了男性群体的疯狂反对。 而且马上就又上马了倡导生育政策,它就被搁置了。 关于男性结扎也出了好多谣言,有的说男人一结扎就成太监了,那方面就不行了。 也有人说如果结扎了,男人那东西就会带毒,甚至能毒死媳妇。 闹来闹去的,好多男的想结扎,媳妇都会拼力阻止,也几乎没男的去结扎。 但政策是,男性结扎就会有相应的补贴。 陈棉棉当然知道那并非强制政策,也跟赵凌成扯不上关系。 但她正要否认,门咯吱一声响,赵凌成说:“小陈,你进来。“ 一看到他,孙冰玉抱着儿子扭头就走。 薛芳也蹭蹭蹭窜上了二楼,另两个家属也笑着跑掉了。 陈棉棉依然没想到,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能跟赵凌成扯上关系。 但见餐桌上多了两罐麦乳精,包装上印着[妇联营养品]的字样,再看一张小单子上写着男性结扎奖励,她怕惊到妞妞,尽量压抑着声音:“所以,你就不是用避孕药吧?” 再问:“你真把自己扎啦?” 赵凌成只淡淡说:“去首都顺带做的。” 他波澜不惊,但陈棉棉吓了一大跳!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基地,而且说他吃了避孕药,那事儿就没断过,直到前天她来月经。 她真以为他吃的避孕药,还在想到底是啥药,会那么管用。 但好比晴天霹雳,他把自己结扎了,他干嘛要那么做? 赵凌成在抹桌子,也气鼓鼓的问:“那么重要的包裹,你就让勤务兵扔在门口?” 要不是包裹扔在门口,家属们看不到,也就不会瞎议论了。 可偶然看到,她们就当成新鲜事了。 …… 妞妞完美继承了她爸的勤快,一进门就屁颠颠的忙着收拾她的冰棍儿,再洗杏子。 陈棉棉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更疑惑的是,单位领导能同意他去结扎? 还有赵军,明面上就他一个孙子,能同意? 而且让家属们嚼舌根不好,陈棉棉就准备去跟邻居们撒个谎,把事情瞒过去。 但她才要出门,赵凌成继续气鼓鼓,说:“别去了,免得越描越黑。” 妞妞洗好杏子了,挑颗最大的给妈妈:“妈妈qi。” 给爸爸也挑一颗,因为爸爸忙着抹桌子抹椅子家私柜儿,腾不出来手,她就喂给爸爸吃。 陈棉棉不好叫闺女听到她爸床上的隐私,就让她上楼给苗苗送杏子去。 然后她才说:“还是瞒着邻居们吧,免得她们笑话你。” 见男人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小卧室,她也跟进去问:“那方面呢,会不会有影响?” 赵凌成只穿白衬衫和绿军裤,一段时间待在首都,回来也没晒过太阳,他的皮肤变的格外白皙,而且他有点不正常的,三十几的人了,但一点都不显老,还像个小伙子。 反而这段时间陈棉棉太忙,脸黑的像茄子。 见妻子质疑自己在床上的能力,赵凌成斜挑眸子:“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又停下手里的活,舔了舔唇问:“最近不是挺多的,你感觉不好吗?” 他的眼睛平时死气沉沉,但偶尔就会充满深情,而且他眨了眨眼,暗示意味十足。 下意识的,陈棉棉小腹浮起一股酥麻感。 就好比她在工作上突飞猛进,赵凌成在那方面技巧进步简直神速,尤其他偶尔还喜欢口,那种感觉不是不错,而能叫人上瘾的。 陈棉棉都不知道他那里学来的,总能弄的她欲罢不能,她也得承认,如果以后要两地分居,那方面也是个不小的遗憾。 而且不戴小雨伞,那感觉是戴着小雨伞没法比的,就是担心怀孕。 但随着赵凌成结扎,她就不必担心意外怀孕了。 他结扎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事后补救吧,陈棉棉就问:“那我给你炖点补汤喝?” 赵凌成性格的难缠在于,他哪怕做了好事,说话也会很难听。 他先阴阳怪气的说:“没必要吧,年底你们就会搬出去,再过五六年就得上首都,以后咱们一年能见面的日子也不多,那方面你又不喜欢,淡一点岂不更好?” 但他进了厕所要刷蹲坑,却又突然回头。 跟在他身后的陈棉棉被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嘛?” 作为儿媳妇,虽然陈棉棉只见过林蕴的照片,但她能通过赵凌成复原林蕴的神态和性格,甚至她说话时的语气,也相信她只凭自身的气质和魅力,就能叫男性膜拜。 赵凌成清薄透亮的眸子里是淡淡的死感,但似笑非笑,先说:“我是为你结扎的。” 抽了抽鼻子再问:“你为了我,就不能一直留在西北?” 他的气质完全不像搞工科玩火炮的。 如果他是个女性,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尤物! 五官漂亮,眼神深情,他还可怜巴巴。 而且就跟他母亲林蕴一样,他属于纯粹而决绝,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性格。 他先把自己结扎了,然后才来问,她能不能不要跟他异地生活。 这叫陈棉棉如何说? 既然有机会可以走仕途,她就不可能拒绝。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西北,像女配一样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这儿不但需要女书记,还需要女支书,女县长,女孩们的生活环境才会改变。 她也没法欺骗赵凌成,他可以结扎,但她不能不工作,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但赵凌成的脾气也就耍一会会儿,弯腰刷蹲坑,他轻声说:“我开玩笑的。” 再说:“你最近皮肤黑了不少,丑死了,在家多捂捂吧。” 农忙俩月晒出的高原红,陈棉棉脸紫的像茄子,但被男人嫌丑她很生气,张嘴就怼:“丑怎么啦,我能登上《人民日报》,你能吗?” 其实就不说赵凌成,核基地那帮人一直在震惊世界,但就不说照片,他们的大名现在都没可能出现在人民日报上的。 那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牺牲。 赵凌成不吭声了,他对蹲坑的洁净要求比较高,刷的哗哗响。 陈棉棉图一时嘴快,但说完又有点后悔。 不过她还是很擅长哄赵凌成开心的,翻开工作笔记,她说:“等十月中旬再下放核基地的专家们吧,我计划先统一带他们去一趟莫高窟,然后就去胡杨林和万亩红枣林。” 再说:“到时候民兵全程跟着,而且姜德知道哪里有黄羊窝,让民兵猎几头黄羊给他们就地烧烤,至于工作,就让他们打沙枣吧。” 核基地的专家们年龄普遍都很大,已经干不了农活了。 而且他们跟赵凌成他们不一样的是,蹲在更靠近罗布泊的无人区,他们从没出来过。 也算是个契机,正好十月遍地金黄,让他们欣赏一下壮美的西北秋景。 东风基地那位武老,要不是陈棉棉紧握着西北的革委会,他现在哪可能安心搞科研。 赵凌成倒没被哄开心,但是被说服了。 他要真阻挠媳妇的工作,不让她出门,那帮子老科学家们谁来保护? 抱着闺女媳妇的衣服,他到院子里搓洗。 但他去阳台拿搓衣板,看到一沓妞妞写废的稿纸,从中抽出一张,又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沓报纸来,正好妞妞回家来,他指纸上的东西:“这是你画的?” 妞妞摆手:“不是喔,将来的大宇宙飞船,那是妈妈画的。” 拿着报纸和图片做对比,赵凌成才终于敢相信,妻子真的梦到过将来。 也才敢相信在他活着时,能实现超英赶美。 因为就在7月15日,老美的阿波罗号航天飞机发射成功,登录了月球。 国内的报纸上只有新闻,没有图片。 只有赵凌成他们才有权限拿到国外的报纸,上面也才有图片。 那也是老美的航天飞机第一次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但陈棉棉在一年前,在教妞妞学习时,就画了艘一模一样的宇宙飞船。 怕妞妞不理解,乱说,陈棉棉就没讲飞船的名字,但见赵凌成来问,她说了一句更叫他惊讶的话:“这种飞船,以后咱们隔三岔五就能发射一艘,我们那会儿都到神州十六了。” 老美已经搞了整整十年,但也就发了一艘宇宙飞船,隔三岔五就发射,那是什么概念? 赵凌成虽然愿意相信,但总归还是不敢相信,怕自己心思浮动,他也不会多问。 而关于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结扎自己,家属院里猜啥的都有。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8节 但他自己没所谓,陈棉棉也不咋交际,就懒得理了。 她以为的是,她因为太忙总是忘了领小雨伞,赵凌成索性就来了个一劳永逸。 也直到十月她上泉城,去给核基地的革命时,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她先到钢厂找邱梅邱书记。 邱梅让秘书带着妞妞去玩儿,开门见山先问:“赵总工手术后还好吧?” 再说:“咱们河西另外还有两例,首都派来的泌尿医生就在市医院,欢迎他随时来检查。” 这年头男性结扎是新鲜事儿,也缺少案例嘛,医院就会随时关注。 陈棉棉惊讶于还有两个男人也结扎了,也坦言:“他不好请假的。” 邱梅却说:“基地是不是没有吃透上面的政策啊,男性结扎就算病人,随时可以就医,政策可是总理办公室下的红头文件,尤其部队军人,涉及结扎,需要特事特办的,他只要以结扎的名义请假,就随时能出来。” 陈棉棉不了解妇联的政策,却也悟出了赵凌成的真实用意。 他最近是没出来过,但只要他打着就医的名号,不就可以随时出基地了? 那以后只要下班了或者周末,他打个病假条,不就能到泉城找她们了? 所以他那么做,是为了不两地分居。 而且在她想到问题时,他就已经解决了。 邱梅还特别好奇一件事情,低声问:“小陈,结扎以后啥情况,他那方面还行吗?” 关于男性结扎,大家愁的是会不会变太监。 但其实啥影响都没有,因为精子滞留体内,是会被人体所吸收的。 至于能力,赵凌成才三十岁,当然没问题。 但陈棉棉想了想,却说:“原来一般,但结扎后,他那方面突然就变得特别厉害了。” 再低声说:“尺寸都大了不少。” 邱梅又问:“那东西没毒吧,你身体有没有啥不舒服,听人说那东西会毒女人呢。” 陈棉棉捂了两个月,皮肤又白回来了。 轻抚脸庞,她笑着说:“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可以美容,还可以让皮肤变好。” 邱梅果断的说:“明天我就送孩子爸去结扎。” 扎了的男人不但会更强,还能让媳妇变漂亮? 邱梅不但要动员丈夫结扎,而且要大力宣传,男人结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也得由衷感叹:“小陈,赵总工是个有担当的,才敢做那种事,你也要对他好一点。” 陈棉棉其实并不相信爱情的。 她分析赵凌成的种种极端行为,应该来自童年被母亲抛弃的心理阴影,但她也免不了发愁,以后她和妞妞去首都了呢,他怎么办? 他总不能撇下工作,跟到首都去吧。 不过那还得至少十年,也许十年后赵凌成就会烦她,也烦妞妞,喜欢上单身生活呢? …… 说回工作,后天就要正式去核基地搞革命了,陈棉棉也该正式安排任务了。 她先找到小陈苟,俩人私下交流了一番,然后就到民兵队了。 搞革命得有辅料,而且这一回的辅料,可是一般人都没见过的花哨。 陈棉棉一去,曾风就把牌子全从屋子里搬出来了,那是他这段时间亲手做的。 漆了油漆的木牌,有写[首都革命小队],也有[申城革命小队],还有个[河西革命小队]。 还有一块巨大的:打倒帝国主义! 另外还有一大沓大字报。 曾风还准备了一大堆的锄头和镰刀。 陈棉棉问:“邹衍和他的小表弟人呢?” 曾风说:“唐天佑去莫高窟临蓦画画,他们俩跟着去玩了,晚上就能回来。” 陈棉棉又问:“你看他那小表弟状态怎么样?” 曾风一语中的:“那小子就是个傻子!” …… 要去核基地,邹衍是关键人物。 一则,他能代表申城小将。 再就是他有个表弟,是去年差点被狼吃掉的六人之一,他的名字叫李开泰。 陈棉棉前段时间跟邹衍许诺,说要斗核基地,让他上首都把他表弟李开泰请过来。 李开泰已经来了,而因为唐天佑不喜欢工作,只喜欢玩儿,他也就跟着玩儿去了。 曾风当然知道所谓的‘革命’只是走过场。 但那个过场还不得不走。 因为就在前段时间,秦小北他老爹已经被党内确定为接班人了,他们可惹不起。 至于李开泰,就是他们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的牺牲品。 为等邹衍和李开泰,陈棉棉一直等到傍晚。 随着一阵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唐天佑远远就在喊:“赵望舒,我的公主?” 因为林衍疼他,他不需要工作,整天四处乱跑,最近据说是在莫高窟搞临摹,画了一大堆的壁画和雕塑手稿。 他停拖拉机,邹衍和李开泰俩也跳了下来。 而妞妞看到唐天佑的第一反应是躲。 孩子笑着转身,跑掉了。 唐天佑把她抓回来,亲不到脸就亲亲她的小手,假装自己是大灰狼,吃小孩儿。 陈棉棉走向邹衍和李开泰,问:“你们俩位,准备好去核基地搞革命了吗?” 曾风当然不会透露内幕,而邹衍搞革命时打人没那么猛,就理智的说:“准备好了!” 李开泰却问:“还是像上东风基地一样,进去就抓人,然后拖到泉城来游街,武斗?” 陈棉棉指一堆锄头和镰刀:“如果你不敢去,那我们就算首都小将自动退出了。” 李开泰笑着说:“那您可小瞧我们首都小将了,我虽然就一个人,但我能打一大片。” 陈棉棉故意看邹衍:“你是不是不太敢?” 邹衍不是不敢,而是他妈原来就是搞核能研究的,他对核基地的人比较有感情。 他问:“要不咱们还是先文斗再武斗呢?” 但李开泰一副没所谓的样子:“表哥,你们申城小将也太弱了,到时候看我的吧。” 邹衍还想说什么,曾风提醒说:“邹衍你怕是忘了,秦小北老爸是谁了?” 李开泰得意的说:“秦小北是我老大,而我,首都第二小将,我就是代替我们老大来的,表哥你要胆小就躲远点,斗人的事我来干!” 李开泰是邹衍姨妈的儿子。 其实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 因为去年秦小北那帮子眼看被狼群突袭,就把他推了出去,后来还是魏摧云救得他。 但在回首都后,秦小北为了平息事情,就封了李开泰做第二小将。 秦小北最近才在学走路,当然不敢来西北,陈棉棉把李开泰哄来,正是为了顶替他。 对了,他还带着秦小北的御笔亲书,写的是:尽管干,捅翻了天,有我! 李开泰傻不拉几,自以为有那封信他就能杀了痛快,把表哥邹衍和曾风都踩到脚下。 邹衍想劝也不好劝,就唉声叹气的。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通过李开泰,陈棉棉要让秦小北拉坨大的,然后再叫他妈负责收场。 …… 转眼已是第三天,天还麻麻亮,林衍就已经带着民兵,开着东风大卡上路了。 赵凌成和祁政委为防出乱子,开着吉普车也出基地,跟他汇合后,紧跟在后面。 妞妞还睡着呢,在她爸爸怀里,因为怕万一闹起来伤了孩子,陈棉棉把妞妞给她爸了。 核基地只有一条路可到,门口有卫兵把守。 此时天才蒙蒙亮,但就在路口,已经聚了几十号骑着自行车的小将们了。 核基地呢,谁都没见过。 孩子们也迫不及待想冲进去看个热闹。 开车大概40分钟就到地方了,一帮白发花花的老科研工作者拎着被子行李,正满脸愁容,忐忑的眺望着远方,看到车,也立刻齐齐招手。 再一看祁政委亲自开车,有位老专家笑了起来:“看来还真不是挨批,是去旅游的?“ 祁政委指赵凌成:“他媳妇是负责人,真要斗人,那也是先斗他。” 有几个年龄大的上了吉普车,另外的全上了东风大卡,下一站,莫高窟。 人人都知莫高窟美,但它到底有多美,只有一位老专家曾经去过,十月清晨的寒风呼呼刮着,他形容说:“那也是核弹,美学中的核弹,它能让一切的艺术都黯然失色。” 车到泉城要出关卡,老专家们看到红小兵,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好像真的不一样,因为红小兵人人手里提的并非鞭子,而是一种毛绒绒的东西,他们脸蛋全被冻的红彤彤,扛着铁锹镰刀,挥舞着毛绒绒的东西,在朝着车挥手。 武老和核基地的大牛,束老都在吉普车上。 俩人依然很忐忑,束老就说:“他们看起来倒是不凶,应该不会毁坏我们的设施吧?” 武老看赵凌成,双手颤颤:“暂定名称东方红一号的卫星,那每一颗螺丝因为尺寸无法量产,都是我们用手敲出来的,毁一颗,就又要耽误许多时间,发射就又要推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79节 他们还是很担忧,怕红小兵要搞□□。 而卫星是差一颗螺丝都不行的。 但就在这时,赵凌成怀里的妞妞醒了,孩子揉揉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又爬到武老怀中,她捧起他的脸,认真问:“你的脚丫丫,不流血啦?” 一个可爱的小豆丁儿,居然认识他? 武老正愣着,妞妞找到了她的天顶一号,举起来说:“这是我的卫星喔。” 又说:“是妈妈从李奶奶那儿要来的。” 就在去年冬天,武老差点就被打成瘸子,没想到有个小丫头居然知道那件事,还会关心他? 而且她还是个喜欢卫星的孩子? 老专家们看着软嘟嘟的小闺女。 好吧,不愁身外事了,先逗逗这小闺女吧。 …… 年轻就是好,年轻人也是真猛。 陈苟召集了七十多号小将,全骑的自行车,冲开关卡就往核基地闯。 跑的最快的都赶得上她的嘎斯车,一个小时就到核基地了。 陈棉棉挺失望的,因为从外面看,它和军工基地没啥两样,也就一些青砖楼而已。 而且因为无人区风沙大,吹的灰突突的。 核基地也搞绿化,但一看他们就搞不定瞎瞎,草坪就跟牛皮藓似的,青一块白一块。 那是其实是因为,为了躲避轰炸,它的办公区都在地下掩体中。 周边也都拦着铁丝网,画着黄线和各种警戒标志。 李开泰和邹衍在她车上。 邹衍有点怯,看陈棉棉:“要往里闯吗?” 它的大门就跟基地的一样简陋,但里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卫们。 陈棉棉看曾风,曾风开车门递牌子,拉着李开泰就往前冲。 边冲他边喊:“我们可是首都小将!” 他先喊第一嗓子壮胆,李开泰也紧接着说:“我们可是带着最高指示来的,领袖的革命小将,要审查你们的思想,找出你们中的反革命分子,放下你们的武器,立刻放我们进去” 如今是天大地大小将最大。 警卫们统一竖起枪口,让到了两边. 其实这李开泰蠢的要命,要不然,去年秦小北差点害死他,他就不该再跟着对方。 他此刻也有点怕,毕竟核基地有原子弹,谁要碰了东西,只怕天王老子都兜不住。 但身后那帮泉城红小兵突然嗷的一声,扛着锄头镰刀冲了上来不说,曾风还于他身后一把推,吼说:“你愣着干嘛,快冲啊!” 李开泰是第一个进核基地。 但其实准确说,他是被曾风推进去的。 啪嘶一声,陈棉棉还给他拍了张照片。 李开泰总觉得哪里不对,因为陈苟他们只在外墙周围活动。 大家都带着大字报和浆糊呢,一涂一抹,啪叽一声就往墙上贴张大字报。 但曾风连推带搡的带着他一路往里跑。 路过食堂和商店他都没停,继续往里,终于到个前面放置着狼牙路障的铁丝网的巨大库房面前。 库房在铁丝网和黄线内,上面还画着骷髅头,有警卫守着,在大吼:“后退,后退!” 但曾风心一横牙一咬,就把李开泰推过了狼牙路障和双黄线。 要在军工基地,这就等于冲进办公区了。 但核基地的禁区要强闯,性质可比军工基地严重得多。 邹衍其实也冲过来了,可他妈就是搞核的,他一看就知,那是储存核能的地下仓库,那地方据说配备自然感应报警设备,而且属于特级警报,会直通到首都。 他也看到了,是曾风猛推了一把李开泰。 李开泰也只是擦线,当然没进去。 警卫也不可能让他进去的,人家会开枪。 但顿时嘀嘀嘀的电子警报声四起,而本来警卫们全部抬着枪,此时全瞄准了李开泰。 那可不是土枪,是冲锋枪。 所有警卫都在吼:“马上退出黄线,立刻!” 曾风举着双手转身回来了,还恶人先告状:“警卫同志,是李开泰拉着我硬闯的。” 李开泰一看这阵仗,也忙往回退,辩解说:“不,是曾风推我进去的。” 再解释:“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警卫才不管,只大吼:“继续往后退,马上,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还有警卫在用对讲机呼叫上级:“报告报告,有革命小将强闯核禁区,请求是否击毙。” 李开泰再往后跑,指曾风:“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一路把我带到这儿,他陷害我。” 邹衍全看在眼里,也确定是曾风在搞鬼。 但再回头一看,他毛骨悚然,因为陈棉棉举着相机就在后面,当然,相机立刻被警卫没收掉了,因为核基地内部是绝不允许拍照。 可关于李开泰闯卡,她应该已经拍下来了。 那要传到首都,就是证据确凿。 李开泰抢闯核禁区,怕是要被枪毙。 听到对讲机里传来逮捕的命令,邹衍就想上前为表弟辩解,但走到一半他又生生止步。 因为李开兰和邹司令已经领证结婚了。 现在曾风是他哥,如果他出事,邹衍父子都会惹上麻烦,反而他表弟不会牵连到他。 而且李开泰发现问题超出控制后,就开始搬后台了,他指着警卫们大吼:“我可是秦小北派来的,你们谁敢抓我?” 对了,就是他,去年故意把陈棉棉的帽子扔进了尿里头,所以他不但笨,还冲动无脑。 他掏出封信来,手指曾风:“秦小北你们不知道吗,我有他的亲笔信,我命令你们,立刻逮捕,枪毙了曾风这个狗日的。” 陈棉棉要的就是这句,她都恨不能给李开泰鼓个掌。 他真以为秦小北就能兜住一切? 那就拭目以待吧。 秦小北在东风基地时进禁区,也是在名义上接管,拿到签字之后,但李开泰可是强闯。 秦小北老妈不是能量大得很嘛,他儿子的手下强闯禁区,陈棉棉倒要看她能不能摆平。 与此同时,在核基地的大门外,河西小将们有的扛着锄头在挖围墙边的红柳。 还有的拿着镰刀在割杂草,但更多的小将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吱吱叫。 核基地的学生和二三线工作人员躲在远处偷看,就见他们时不时从地里拽出只大老鼠。 大家心说这小将真牛逼呀,一手一只老鼠。 陈苟他们也特兴奋,因为外面的瞎瞎被他们霍霍完了,没想到核基地多得是,而且个个又肥又大,还傻,稍微一勾引就出来了。 那可是肉啊,小将们竭力扮演着风□□瞎瞎,就把这儿的公瞎瞎给逮完了。 今天晚上,他们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而就在陈棉棉笑等李开泰拉扯秦小北,顺带着捅破天时,吉普车上,刚刚参观完莫高窟的束老在问赵凌成:“所以你女儿只通过观察昆虫的翅膀,就能想到改进卫星的遮光板?” 赵凌成带了算盘,但车上不方便算。 他说:“一会儿你可以看看她的乘法和除法,目前来说,算盘她也就差学开方了。” 数学天才是没可能冒充或者夸大其词的,会就是会,要不会,可没法玩表演。 束老点头,说:“遮光板就在老美那边都是个大难题,但他们肯定会钻研,也会突破,我们将来卫星技术成熟后也需要攻克它。赵望舒是吧,你这小闺女,我呀,要给你当老师!” 妞妞并不知道这是多牛逼的老师。 她依偎着爸爸说:“可是我不想离开爸爸。” 束老笑着说:“不怕不怕。我教了太多笨蛋学生,烦死他们了,我去找你,我上门教你!” …… 第96章 闪电战 参观完莫高窟, 大卡车把老科学家们拉进了万亩胡杨林。 又是一年金秋,水明如镜,胡杨金黄。 这美景距离核基地也不过二百公里,大家出任务时偶尔也会路过。 可他们既没时间, 也没有闲情逸致来专门欣赏过。 今天既没工作任务, 还是陈棉棉专门挑的, 胡杨林最美的时节。 卡车穿梭于胡杨林, 就仿佛行走在一副绝美的画中。 老科学家们望着美景,只觉得双眼不够用。 找到一大片向阳面的,干净而柔软的沙坡卡车才停。 老科学家纷纷跳下车, 找个最舒适的姿势, 躺到了被阳光晒的热乎乎的沙坡上。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0节 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家没像今天一样开心过了。 但不论武老还是束老,今天最大的惊喜, 都来自小小的赵望舒。 据说她只会加减乘除, 除法也只学了短除法。 长除法因为涉及小数, 她还没学过。 但武老故意在沙地上写了带小数的除法让她来算。 用算盘打乘除法要依赖心算, 而武老和束老带的学生, 可都是从全国筛选的最优秀人才, 有没有算术天赋,他们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看她小手拨的算盘啪啪响, 都不需要思考,就可见她的心算有多牛了。 武老看她打完, 自己用小手在沙地上认认真真写着答案, 就指着答案的最后一位数,数字1说:“这一步可不好算,告诉爷爷, 你是怎么能算的那么快的?” 妞妞指着除数和被除数说:“我给它们都乘了9再加1,就得出结果啦。” 武老回看赵凌成:“你都教她真分数要用倒除法了?” 束老指妞妞的小鼻头,却说:“我猜是你自己吧,你自己想到的,对不对?” 妞妞抿唇笑,说:“那样会比较快。” 赵凌成还没教过妞妞真分数和倒除法,那是她自己的天赋和悟性。 她也不是天生内向,不爱跟人交流,听说束老和武老俩爷爷正准备往天上放卫星,她一下就打开话匣子了,滔滔不绝,问东问西,俩老也是争先恐后的给她解答。 因为她居然知道1961年苏联往金星发射的金星1号。 她认真询问:“爷爷,卫星登陆金星了吗,有没有被烧坏呀,有传回来的照片吗?” 金星1~3号全失踪于半途了,只有去年发射的4号成功登陆。 但就像妞妞猜测的那样,它一落地就被烧坏了,没有传回来任何有效信息。 妞妞听了有点难过,又正好最近她爸爸给她讲过阿波罗号登月的事。 她可不是普通小孩,她的问题很有深度的。 她问:“爷爷,阿波罗号,它有没有飞去月球背面看看呀?” 有一位年长的女性老科学家正闭眼晒太阳,猛的睁开眼,笑问:“她居然知道月球是被潮汐锁定的?” 赵凌成说:“关于星系,引力和重力,大气层,我都跟她讲过。” 束老把妞妞抱到怀中,说:“你猜对了,他们去了月球背面,还拍下了照片。” 妞妞兴奋了也会手舞足蹈,她说:“我好想看啊。” 束老也笑着说:“等我拿到照片呀,第一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再看赵凌成,又说:“以我看等到她15岁你就教不了,得我来教她了。” 妞妞又不知道能被束老选为学生有多荣幸。 她替爸爸辩解:“我爸爸是,世界上jui,jiu好的爸爸!” …… 夕阳西斜,林衍带着民兵们正在捡树枝,燃篝火。 远远看到一列民兵扛着枪,拖着新猎的大黄羊回来,但是其中一个离开队伍,径自往山坡上走去,他连忙大喊:“阿佑,过来帮我个忙。” 是唐天佑,本来准备去闹妞妞的,听到林衍喊,他只好折返。 他先指沙坡上的妞妞:“赵望舒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又说:“我的猎羊任务已经完成了,有事找别人干吧,我要带她去玩儿。” 林衍观察过了,妞妞哪怕在农场都没有今天的活跃。 她向来不喜跟外人交流,今天难得碰到喜欢的人,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小逗号。 但唐天佑除了会亲孩子,就只会装大灰狼,那不是给妞妞找不开心? 林衍耐着性子哄唐天佑,说:“别去了,我来教你剥羊皮。” 抓起只肥肥的大黄羊挂到胡杨树上,他再刀划开羊腹,一歘皮就下来了。 他指羊腿,又说:“看看多肥,我马上烤给你吃。” 唐天佑没有去骚扰妞妞,但也懒得干活。 躺到沙地上,看看那帮乐悠悠的老科学家,他冷嗤一声笑:“他们可真傻。” 再低声说:“我要是他们,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国外赚大钱了。” 他搞不懂嘛,一帮玩核物理的,怎么会待在这种鬼地方。 林衍三下五除二就把羊剥的干干净净,交给手下们除内脏。 再接过一头羊,匕首一甩,他又自腹部切开。 只有他们甥舅俩,他就郑重对唐天佑说:“你如果跑掉,我们全都得死。” 唐天佑抬手捏拳:“所以啊,你们的命全捏在我手里,我要你们死你们就活不了,林团长,喔不,林叛将,你要对我好一点,也不要总想着让我给你干活。” 林衍无奈劝说:“阿佑,你是赵勇的儿子,你得振作起来。” 唐天佑眼神一黯,却说:“得了吧,我做不到赵勇那么高尚,我也只爱唐明。” 他正式投降了,还公开录了反战反分裂,呼吁和平的录像。 拷贝的录像不但已经被寄往联合国,其录音还在沿海的无线电频道反复播放。 因为身在西北消息不通,唐天佑也不知道唐明目前是个啥处境,他确实被养废了,一想到唐明可能因为自己的牵连要丢掉军统宝座,他就特别难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能再去对岸了,但他想去香江。 现在他又不是犯人了,身上也没有镣铐。 他分分钟就可以离开,游到香江去。 以他的冲动,说不定脑子一热就会那么做。 林衍现在也不是多了外甥,而是多了个祖宗。 他好声好气的问:“你饿坏了吧,我先给你单独烤点肉?” 唐天佑伸手:“你不是带了杏子干和苹果,核桃吗,给我吃。” 核桃杏子等干果是各乡镇领导送给林衍,他拿来招待老科学家们的。 但唐天佑这个活祖宗要吃,林衍就得乖乖拿来给他。 老科学家们当然不会在沙漠里过夜。 他们是来参加劳动的,于是在饱餐一顿羊肉后,就又被带到了红旗农场。 一见面,大家全惊呆了,因为老右派居然全是他们的老朋友。 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人,家在万里之外,也以为此生再难见面。 可在西北边陲的小城里,他们居然又重逢了? 又有什么能比他乡遇故知,碰见老朋友更叫人开心的呢? 妞妞也是在今晚,在一帮爷爷怀里,欣赏了一场吹拉弹唱的歌唱会。 还有些爷爷会跳舞,就在农场的院子里跳给她看。 但她打着哈欠,却并不怎么开心。 那当然是因为,她最爱的妈妈不在场的原因啦。 同一时间,明月高悬的戈壁滩上,小将们升起篝火在烤瞎瞎。 陈棉棉和曾风,邹衍在她的嘎斯车上,六只眼睛全盯着核基地的大门。 本来他们搞完革命就可以离开了,但现在还走不了。 因为别人都在贴完大字报,捉完瞎瞎之后就乖乖的退出来了。 但李开泰因为擅入禁区而被警卫扣押,眼看一整天都没有被释放。 陈苟举着滋滋冒油的瞎瞎上前,笑着说:“烤好了,大家快吃吧。” 曾风在驾驶座,接过去就是一口大咬:“外焦里嫩,好吃!” 陈棉棉还没有克服心理阴影,就不吃了,她只吃自己带来的大馒头。 邹衍一把夺过串着瞎瞎的红柳枝,却狠狠砸到地上。 他指陈苟:“小将中的败类,耻辱,你们他妈让我觉得恶心。” 陈苟也有脾气的,拳头捏起来了:“驴日你爹的,你再说一遍?” 陈苟的手下们也围过来了:“你这驴日的城里白泡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邹衍指地上的红柳枝,说:“我们申城的小将要革命,革的是万恶的资本家,□□和臭老九,而你们呢,呸,你们只会挖红柳吃老鼠,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陈苟他们帮核基地挖红柳和梭梭,其实是为了帮他们改造良田。 核基地因为红柳和梭梭太难挖,连个农场都没有。 今天小将们集中干了一整天,已经帮他们清理出三亩地了。 那当然是好事,核基地的警卫科科长看到,还专门出来感谢过他们。 而且看他们辛苦,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汽水。 但是在邹衍看来,陈苟他们不革命,就是在丢小将这一行的脸。 曾风怕他们打起来,就说:“都少说一句吧,陈苟,再帮我们烤几只瞎瞎去。” 陈苟带着手下们骂骂咧咧的离开,烤瞎瞎去了。 但邹衍还没完,扭头骂曾风:“你和你软骨头的爹一样,天生的汉奸,你妈是臭表子,打着照顾我妈的名义勾引我爸,我早晚干了你们不要脸的俩母子。” 曾风倒也不生气,似笑非笑说:“早知道,我就该把你一起推进去。” 如果把他也推进警戒线,他也会被关起来。 就不说他自己可能会被枪毙,他爸都要挨上级处分的。 邹衍刚要骂人,一直没吭声的陈棉棉说话了:“以我的意思,就该把你也推进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1节 邹衍回看陈棉棉:“最毒妇人心,但我真没想到,你会耍我两次。” 第一次是为狼牙,他和手下们被骗着苦干了一个月。 核基地是第二次,而且他表弟李开泰也是陈棉棉点名邀请的。 领袖最忠诚的小将们,心就像红太阳一样火热,他们立志踏遍足国的每一寸河山,找到每一个人民群众,拷问他们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思想是否足够忠诚. 核基地也一样,他们就应该通过小将向领袖宣誓忠诚。 邹衍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却被曾风和陈棉棉俩当成刀使了? 而且李开泰很可能会被枪毙的。 他可是邹衍的姨亲小表弟,邹衍能不火大? 陈棉棉似笑非笑,容声问邹衍:“来的时候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是看那些研发了核弹和氢弹的老科学家们像狗一样给你们下跪,再向你们表达忠诚?” 顿了顿再说:“然后你们就会全国串联,宣传你们有多牛逼?” 曾风一手指戈壁大漠,一手指脑子:“你眼睛是瞎的吗,你没有脑子吗,你会不会思考,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生活有多辛苦,知不知道他们随时可能被核辐射?” 仿佛看穿了邹衍,他又说:“别跟我讲什么对领袖的忠诚,你们纯粹就是被惯坏了,不尊重知识,不敬畏科学,再不收拾,你们敢骑到全国人民头上拉屎!” 邹衍现在所感受的委屈和愤怒,曾风刚来的时候也有过。 捫心自问,他们真的是想搞革命吗? 非但不是,而且他们是因为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被人培养来当刀使的。 纵容他们的人,就好比秦小北老妈,才是真正的夺权派。 原子弹研发成功了,氢弹也成功爆炸了,于是他们就派小将们来夺权了。 那叫什么,叫卸磨杀驴! 而今天的事之所以能办成,有个很重要的点是,秦小北老妈并不了解陈棉棉,也以为她是真的想闹革命,再就是秦小北太久没出来了,也想干一票大的。 他们母子就像曾经的曾风,是想往核基地安插自己的心腹。 但秦小北的手下中不管是钱胜昔还是别人,年龄都大了,人也滑头,不好骗。 所以陈棉棉才要专门通过邹衍喊来的李开泰。 他长着一颗猪脑子,还冲动,就活该被利用,不是吗? 说话间隐隐听到一声枪响,邹衍跳下车说:“糟糕,我表弟可能真的被枪毙了。” 他边往前跑边哭:“开泰啊,表哥来救你啦。” 陈棉棉和曾风也下车了,因为核基地的大门内亮了灯,警卫在招手。 等他们集体上前,警卫们两边散开,一脸呆滞的李开泰被押解着,站在中间。 邹衍一看表弟还活着,大喜过望,也停止了哭泣。 警卫科长出大门,先朝大家敬礼,再跟曾风握手,然后说:“人我们就此释放了,而且有一道来自革委会的红头文件,我也希望你们能了解一下。” 再举起一张纸,他朗读:“革委会特级文件,所有红小兵,自即日起在进入部队,尤其特种军队时,一概不得动武,更不允许强闯军事禁区,否则部队就可以依法以间谍罪予以击毙处理,也望所有红小兵认真钻研文件,不要以身犯险。” 曾风握警卫科长的手:“打扰你们工作了,我们深感抱歉。” 警卫科长把文件交给他,再说:“人我们可以放,但请记住,下次我们就会开枪。” 核基地的警卫科科长可是大校,级别比赵凌成还要高。 警卫们也是从全国千挑万选的精尖人才。 他们个个身姿笔挺,等警卫科科长讲完话,同时竖枪,同一时间拉栓上膛。 那队列之整齐,反应之迅速,衬托的小将们就好比一帮游兵散勇。 曾风敬礼,点头哈腰:“是是是,我们知道了。” 再郑重其事鞠躬:“今天对不起了。” …… 说来秦小北老妈真牛逼。 还不到24小时,她就把李开泰从核基地给捞出来了。 但当然,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从今往后,所有红小兵进部队只能文斗,不能动武。 那也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毕竟李开泰是她儿子的部下,她就必须让步。 但那也恰恰是陈棉棉想要的政策文件,能叫西北三座基地永远不受革命的冲击。 而从现在开始,核基地的老科学家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挨皮鞭了。 李开泰已经被释放,被警卫们推出门了。 邹衍上前扶人,关切的问:“开泰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打你吧?” 秦小北老妈为了儿子的名声,才不得不出面捞人。 但李开泰就属于脑子不好使吧,脾气还特别大的大犟种。 本来以为会被枪毙,他都吓的尿裤子了。 但一被释放,他自觉自己后台够硬,就又嚣张过来了。 要不是陈苟他们拦着,他都要把曾风打一顿。 虽然被拦着没能打到,但他还是叫嚣说:“曾风你完蛋了,等我回到城里就给秦小北拍电报,让他亲自来西北收拾你,小王八羔子,你他妈就等着受死吧。” 再指一帮西北小将:“一群窝囊废,我要开除你们的小将资格。” 陈苟提着烤瞎瞎和汽水上前,劝他消消气。 可他一脚精准踏进陈苟裤裆,大吼:“狗东西,离我远点。” 邹衍觉得得表弟未免有点太嚣张,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得收敛着点。 他就劝说:“开泰,你别冲动” 再说:“有事咱们回城了再说,先闭嘴吧。” 李开泰却指着所有小将说:“敢惹秦小北,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别想活。” 陈棉棉已经上车了,小将们也纷纷挎上了自行车。 邹衍也想上车,但来拉车门,就发现车已经被从里面反锁了。 曾风拉下窗户,笑的得意:“既然你们俩表兄弟那么牛,就自己回泉城吧,再见!” 李开泰还犟着,邹衍傻眼了,这可是戈壁滩,万一他们被狼吃掉呢? 他忙哀求:“别呀,曾哥,咱们一起走。” 曾风阴阳怪气:“秦小北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们要求,就求他吧。” 一脚油门,他开着车在前带路,河西小将们吃得饱饱的,满嘴流着油,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还起着调子唱着歌,就算半路碰上狼,他们人多势众,都不用怕。 李开泰撕逼一时爽,但被抛在戈壁滩可就是火葬场了。 邹衍也生气了,骂他:“秦小北不是很牛逼吗,你倒是喊他来接你呀?” 再说:“我爸最讨厌秦小北和他老妈了,还总说他们俩早晚会害了副统帅,你倒好,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不但害了自己,还要害死我。” 正经的,理智的人是不会滥用权力的。 邹司令是个明白人,就经常约束,劝告儿子,所以邹衍脑子清醒一点。 但李开泰老爸死的早,爷爷比较惯溺,就宠成了无脑霸王。 他环顾四周的漆黑一片,听着呜呜呜的声音,既像风声又像狼啸。 再想想去年他差点被狼吃掉的可怕,他可算嘴软了:“表哥,赶紧找人救咱们吧!” …… 今天这场叫闪电战,搞的就是趁热打铁。 但陈棉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会被秦小北老妈盯上,并且针对。 那也是为什么她急吼吼的要给上面寄《人民日报》的新闻稿。 她怕万一秦小北老妈整她,她就登不上报纸了。 而在曾风看来,邹衍和李开泰就应该被扔下,因为核基地是在一片500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内,这里面遍地是狼和熊等凶猛恶兽,他们俩就该被活活吃掉。 但他们当然不能那么做,毕竟他们是人民干部,身上可不能背人命。 所以让河西小将们在半路等着,曾风就又开车返回,接人了。 真要骂醒李开泰那个蠢货,也还是陈棉棉。 望着被冻的眼圈嘴唇全成青色,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俩表兄弟,她先说:“曾风想回来接你们,救你们的命,但我并不想,因为西北死过太多外地人,不差你们俩个冤死鬼,再说了,你们捫心自问,有没有伤过人命,你们要死,冤不冤?” 邹衍还好,但李开泰有点心虚,因为他甚至逼一位老教授喝过他的尿。 那老教授当时倒是喝了,但转头就跳进湖水中,自杀了。 但半大孩子,尤其是从小被宠,没吃过苦的,他们不敬知识,也不敬生命。 要不是在戈壁滩上冻了大半天,还听到狼嚎声,陈棉棉的话他们也听不进去的。 俩人一扫刚才的豪横,齐齐点头:“我们错了。” 但以为就这样,他们就可以上有暖气的车,回泉城去吃饭睡觉了? 当然不是,曾风下车,一人给一沓纸和一支钢笔,笑着说:“把你们俩在武斗时有意或者无意打死的人,以及过程全部写下来,签字画押,然后才能上车。” 他对这俩表兄弟很了解的,指李开泰:“你们把一个人当成马骑,导致一个年轻人终身瘫痪,那件事也要写下来,要不然……” 李开泰忙说:“这个是秦小北授意钱胜昔干的,不是我。” 曾风说:“照实写,把秦小北干的恶事也给我完完整整写出来。” 陈棉棉指远处:“看到两点绿了吗,那就是狼,车灯一关,它立马扑过来。” 这俩表兄弟本来横的什么似的,尤其是李开泰。 正好最近唐天佑也特别嚣张,林衍那点工资只供他一个人花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2节 他阔少出身,一个人玩总觉得没意思,曾风又有工作,没可能天天陪着他玩。 他于是出门就要喊李开泰和邹衍,陪着他一起吃吃喝喝,写写画画。 这天晚上俩表兄弟回来睡觉时天都快要亮了。 而他们俩本来非但不尊重曾风,但凡见面就要挖苦,还说曾风老妈是狐狸精。 唐天佑也比较傻,就真的相信了,最近跟曾风关系也挺淡的。 因为今天猎了黄羊,而且肉比较多,他就准备去趟花土沟,看看青海王的老家。 但奇怪的是他还睡着呢,曾风喊了一声起床,李开泰和邹衍就乖乖起床了。 曾风再命令,说:“去生火,烧热水,我要洗脸。” 俩兄弟原来都是让曾风伺候他们的,但今天居然乖乖的就去烧水了。 唐天佑一头雾水,就问曾风:“哥,他俩咋回事?” 曾风其实也升官了,也是在计委,目前是十级干事,只比陈棉棉低一级。 还是秦小北老妈,为拉他来制衡陈棉棉,直接给他连升四级。 而在常规情况下,升一级官最少得一年。 曾风现在不仅仅是人民群众忠实的公仆,更是陈棉棉最忠诚,得力的手下。 他笑着说:“我的好弟弟,我劝你少得瑟,别惹得陈主任收拾你,我怕你着不住。” 要说陈棉棉的手腕和心机,唐天佑是领教过的。 但他理直气壮:“林衍是我舅舅,他疼我呀,而且放心吧,他不会告状的。” 见曾风洗脸时邹衍和李开泰立正在旁边伺候,他愈发纳闷了。 曾风可是很会耍官威的,洗完脸毛巾一丢脚一抬:“你们俩,来给我擦鞋。” 奇迹一般,李开泰和邹衍单膝跪地,用袖子给曾风擦皮鞋。 等鞋子擦完,跺跺脚,曾风命令:“革命去!” 唐天佑一路追到院子里,就见邹衍俩表兄乖乖上车,跟着曾风上车了。 他认真思考了半天,可算悟出来了:“肯定是陈棉棉搞的鬼!” 他怀疑邹衍俩兄弟也要被押去干苦力,于是也上车了。 另一边,接到通知说红小兵已经撤离,可以返回核基地的老专家们也目瞪口呆。 因为核基地东边的围墙下面全是红柳,都快把墙顶塌了。 警卫们也经常挖,砍,甚至放火烧,但只等春天它们就会重新冒出来。 红小兵更有经验,他们用锄头靠墙挖了一道,把红柳根全拔了。 而且他们还把土备到了几公里的围墙上,那么一来,围墙就不会轻易倒塌了。 他们甚至还在旁边开垦了一块地,并把红柳和梭梭摞的整整齐齐。 核基地的家属只能来探亲,是不能久居的,因为性质特殊,也没有别的工种。 可但凡华夏子女,哪有一个不愿意种地的,尤其是有人把地垦开之后。 大家都摩拳擦仗,准备一开春就要种地了。 而本来大家还因为听警卫科长说爆发过冲突挺担忧的。 但只到大门口所有人就开始笑了,进门一看,见标语只贴在围墙上,而且没有单独批评哪一个人,骂猪骂狗的,就只是进步标语,一帮人愈发乐呵了。 束老还说:“这种革命很有意义呀,我觉得以后咱们要多搞搞,也顺带拧一下思想螺丝。” 大家也纷纷说:“对对对,是该多搞搞。” 赵凌成和祁政委没办入内手续,这就要离开了。 但武老突然又出门来,敲开窗户,拉着妞妞的手说:“你知道的,太空是失重环境,所有的液体到了太空,就会飘到空中,如果是你上太空,你需要带一支笔,赵望舒同学,你觉得能不能带你爸爸用的钢笔,或者是我这一支,圆珠笔?” 他也怕孩子不懂,扭开圆珠笔说:“它里面也是液体。” 妞妞又不是百科书,而且载人航天只有美苏成功,国内资料很少的。 关于这个问题,赵凌成都没有考虑过,一时间也在思考。 武老拍拍妞妞的手,又说:“我可以邀请你来我们工作的地方参观,但是你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再说:“去吧,想好了让你爸爸告诉我就好。” 但妞妞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爷爷,我可以把我的笔送给你喔,铅笔,它是固体。” 其实别看这个问题简单,但美苏都曾投入大量科研经费研究过的。 不能说他们蠢,因为当人们习惯于复杂流程,就很难再去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武老哈哈大笑,挥手跟妞妞告别:“你的小脑瓜子可真灵光啊。” 又说:“等我办好手续,就邀请你到这里面参观。” 妞妞乖乖点头:“爷爷再见!” 祁政委赶紧原地调头,得去东风基地。 河西的小将们他们了解,听陈棉棉的话,而且是一帮特勤快的孩子。 但据说昨天首都小将李开泰直接把事情捅上天了,而且是副统帅夫人亲自保出去的。 那小子去了东风基地,还会不会仗着有人撑腰就耍泼? 赵凌成心里当然也担忧,因为陈棉棉一直以来都谨小慎微,没有触怒过上级。 但昨天她故意坑人,也等于引火烧身,已经把副统帅夫人给惹怒了。 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么给陈棉棉穿小鞋,故意整她呢。 出了核基地到泉城再走两公里,他们直接冲往东风基地。 对了,车上的收音机开着,而本来大家都以为与毛子的战火会起自珍宝岛。 但收音机里,播音员正在报道:“刚刚从北疆收到的消息,昨夜,苏联某部某团下辖的某某部队突袭我方边境农场,建设兵团官兵奋起反击,将敌人全数击退。” 听这消息,毛子准备从北疆进攻。 但那怎么可能呢,边境上全是建设兵团,那一个个全是老兵,打起仗来比新兵蛋子可有经验得多。 但祁政委还是皱起眉头说:“这帮毛子,他妈的贼心不死,非要被打痛才行。” 赵凌成看着窗外阴刮刮的天,却说:“老美也该搞军演了。” 祁政委说:“老美胆敢越境,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北边毛子一叫嚣,老美就在南海搞军演,还动不动越海境,到我方海域招摇试探。 到时候就该赵凌成他们的导弹出场了。 而因为随着唐天佑发表反战申明,唐明现在在国党内部的处境也变得很艰难。 为了保住自己军统老大的宝座,到时候他肯定要出巡。 他也肯定会越界,到大陆海域来溜达,并藉此向老蒋表忠心。 那也将是赵凌成一导弹轰了他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必须杀了唐明,否则心里就永远有根刺。 其实还没到东风基地呢,本来闷闷不乐的妞妞就开始在爸爸怀里耸屁屁了。 她掰爸爸的脸看外面:“快看,妈妈的,车车!” 昨晚赵凌成和祁政委,那帮老科学家,老右派秉烛夜谈,聊了一整晚。 妞妞躺在爸爸怀里等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这是第二次,妈妈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祁政委继续开车向前,妞妞眼巴巴的看着车。 见妈妈不在车里,她继续往前看,终于,孩子的眼里又有光了。 妈妈只要出来工作,就总会穿着旧特种棉衣,头发也只随便扎起来。 但衣服普通,妞妞妈妈的脸可不普通。 她是整个西北皮肤最白,脸蛋也最光滑,笑容也最漂亮的妈妈。 妞妞伸双手拽玻璃绳,见拽不开,拍窗玻璃:“妈妈,妈妈!” 赵凌成只好带她下车,去找她妈妈。 而现在,就连祁政委都不得不相信,陈棉棉能创造奇迹了。 李开泰的爷爷是个真正的老革命,儿子也牺牲了,所以疼孙子疼的像眼珠子。 老爷子去年到军工基地接孩子时,玩了一场拔枪轰人的苦肉计。 但在总参大院,人人都知道他惯孙子。 但被家长惯坏了的李开泰,此刻乖乖拿着锄头正在挖红柳。 对了,还有邹司令那个不省心的儿子,邹衍。 祁政委以为上回放他离开西北,他就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但此刻他就在李开泰身边,也在乖乖抡锄头。 陈棉棉来抱闺女了,祁政委下了车,试着说:“你又多了两员小将吗,他们怎么就那么乖?” 似乎不管多张牙舞爪的年轻人,到陈棉棉面前都会乖的像小猫咪。 可她打又打不过,也没听她骂过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昨晚陈棉棉逼着邹衍和李开泰写了一大沓的认罪书,还摁了手印。 敢不听话,她就会把东西寄到公安特派组。 他们俩可都是斗出过人命的,依照目前的法律法规,他俩全得坐牢。 怕要蹲号子,他俩当然乖的像猫咪。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3节 陈棉棉笑着对祁政委说:“孩子而已嘛,只要好好说,他们会听话的。” 见曾风负着双手转来转去在当监工,干的特别认真,祁政委说:“全西北形势一片向好,你也算为革命立下汗马功劳了。” 但其实放眼西北,还有一个人陈棉棉还没搞定,也很难搞得定。 赵凌成抱着妞妞轻轻叹了口气,陈棉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唐天佑吊儿郎当的,正倚着车在晒太阳。 拥有千万美金的阔少,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待在戈壁滩上呢? 而且他现在是自由人,他的心已经飞到香江的夜总会里了,他想喝酒,还想泡妞,他都快要想疯了。 不过于他,陈棉棉也并非无计可施,接下来她就准备专项整唐天佑。 毕竟他万一跑掉,她们全家会原地被划成右派的。 而且聪明如秦小北老妈,肯定已经明白她的政治立场了,还不得把她整死? 但先不说这个,今天早陈棉棉听说个消息,而且是大好消息。 她笑着对赵凌成说:“姜瑶和魏摧云十一月正式结婚,邀请咱们去吃喜酒。” 赵凌成之前就听曾风提过,但以为他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 他下意识说:“不可能,她不喜欢又黑又臭的男人。” 但赵凌成也立刻就想到了,别看情敌天天跟马睡在一起,又脏又臭。 驴日的魏摧云,当初差点就把他媳妇给拐走了。 脏人有脏福,居然被他娶到了姜瑶。 …… 第97章 夜来香 姜瑶要结婚, 最不甘心的人是曾风。 正好今天来东风基地闹革命,准确来说是捉瞎瞎和挖红柳。 等姜瑶下班,曾风就在食堂门口拦住了人。 他先比个八字才说:“那驴日的比你大八岁,眼瞅着就要奔四, 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小科长, 但我必定前途无量。我也算看透你了, 姜瑶, 你就是缺心眼。” 姜瑶只吐了一个字:“滚!” 曾风忍无可忍,说:“你自甘下贱,可怪不得我。” 姜瑶并没有反驳, 甚至没说话, 转身走了。 当然了,她是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跟他发生关系也是被胁迫的, 她懒得跟他多说。 但在曾风看来, 自己年轻有为, 姜瑶不选择他就是瞎了眼。 姜霞也觉得妹妹就算是在基地找个同事都比魏摧云好, 她也想不通。 这天她来找陈棉棉闲聊, 就说:“阿瑶就算找个同事也好哇, 非得要找那么个老土匪,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他什么。” 陈棉棉却说:“结了婚就得要孩子, 如果夫妻俩同一工种,谁带孩子谁上班?” 再说:“魏科长住在城里好雇保姆, 跟他结婚, 姜瑶的工作就不会受太大影响,魏科长还是唯一方便进出三个基地的人,他们也能经常见面, 这不都是优点?” 女性要想搞事业,除非像赵慧一样单身。 否则哪怕陈棉棉,也需要先考虑妞妞的学业,再来安排自己的工作。 赵凌成要不是结扎,也得被迫夫妻异地。 但只要魏摧云一直在泉城铁管所,那些苦恼于姜瑶就不是问题。 曾风以为姜瑶放弃前途无量的他就是傻,其实不然。 因为姜瑶是研究无线电的,如今的广播和收音机,将来的手机和卫星都依赖于无线电的发展,她要成为一个硕果累累的科学家,其荣耀可比当个干部家属光彩得多。 因为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成就。 也许她自己并没想到那么多,但这桩婚事,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听了一通分析,姜霞明白了:“他们俩结婚,反而对我家阿瑶的事业更有利。” 陈棉棉说:“大多数男性为家里多个免费保姆,都会阻挠妻子去工作的,但姜瑶的工作魏科长可阻挠不了,他作为军人家属也必须承担家务和养孩子,我倒觉得她很有眼光。” 已经是元月份,窗外大雪纷飞。 赵凌成也在家,此刻正抱着妞妞在阳台上,听着收音机看雪景。 听到妻子这样说,他心猛得一颤。 她的话虽然说的有点极端,但并没有说错。 因为就连他都蠢蠢欲动,试图把妻子变成一个家庭妇女,更何况别的男人? 那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女性科学家的工作成就会不如男性。 她们大多会跟同事结婚,也会在生孩子后自动退居幕后,转而支持丈夫的工作。 不过姜瑶本身并没想那么多,因为赵凌成专门问过她原因,是不是被魏摧云强迫的。 她的答案也叫他重新审视两性关系,并彻底熄了让陈棉棉当家庭妇女的心。 姜瑶说:“凌成,你可能没意识到,但每当有人问及小陈时,你都会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而且要我猜得不错,你心里对她是有仰望和崇拜的,对吧?” 她再说:“你因为仰望而珍视她,爱她。我也一样,想找个会仰望,珍视我的男人。” 魏摧云没文化,也不会尊重西北女性。 如果跟陈棉棉结婚,他就会是婚姻里的大爷,理直气壮的享受她的服务。 但姜瑶不一样,因为她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个女军官。 魏摧云对她就像赵凌成对陈棉棉,有天然的仰慕和崇拜,在婚姻里当然也不敢充大爷。 他会主动做家务,还甘之如饴。 因为妻子让他脸上有光。 …… 听到隔壁响起哇哇的啼哭声,估计是儿子醒了,姜霞就赶紧过去照料了。 临出门她还得感慨一句:“真是奇怪,今年的羊就没一头膻的,个顶个的香。” 因为妞妞今天想吃清汤泡馍,陈棉棉专门在家炖的羊肋排。 今年确实不但小羊的味道格外的鲜,大羊也没有那种难闻的膻味了。 那其实依旧是小麦增产的功效,因为麦杆是比牧草更加优质的羊饲料。 羊吃了麦杆,肉质就会愈发细腻,还没有膻味。 也是为了能一直有肥美的羊肉吃,陈棉棉明年规划种更多的小麦。 别的杂粮也要换,因为除了白面,人们还需要油脂,所以像菜籽和胡麻就都需要增产。 妞妞听到妈妈进了厨房,就迫不及待的跟进来,踮着小脚丫叭叭嘴儿。 陈棉棉喂她一口汤,问:“怎么样?” 妞妞可是真正的美食家,她说:“甜甜的,有苹果的味道。” 陈棉棉记得在女配记忆中,旧社会的地主们炖羊汤时会加珍贵的苹果。 正好单位最近发了苹果,她又买的最贵的小羊羔,加到一起炖了,味道果然香。 羊肉的鲜加上苹果的清甜,让汤有种特别的鲜味。 盛汤上桌,配上切成片的大开花馒头,这顿饭就是山珍海味都比不了的。 见赵凌成关了收音机来吃饭,陈棉棉也关切的问:“冲突是不是结束了?” 赵凌成说:“苏军已经全面撤离了。” 但是顿了顿,他又说:“小姑她,终于还是被退役了。” 最近北疆,也就是祁嘉礼那边在打仗。 要放到历史书上,它只会用一句话概括:小规模摩擦。 但其实苏方调动了大规模的军队,北疆建设兵团的老兵们也纷纷放下锄头重拾枪炮,敌人来了就压着打,狠狠的打。 西北也一直在全力输送武器搞支援。 本来该是一场战争,但是生生被压成小规模摩擦了。 普通人的命运也跟大环境息息相关的。 姜瑶本来准备办婚礼的,但魏摧云忙着搞铁路调度,婚礼就取消了。 而因为重新进入战时,要抽调精尖力量,赵慧年龄也太大,就被紧急清退了。 就不说陈棉棉意外,妞妞也懂事了,她焦急的问:“爸爸,姑奶奶她,不能开飞机啦?” 赵凌成耐心跟闺女解释:“她以后会去大学里,专职教飞行,还是可以开飞机的。” 妞妞捧着一块羊排在啃,又想到一点,伸手指:“姑奶奶和叔叔,会一起教飞行。” 赵凌成不想在女儿面前表露太多不好的情绪,但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了,还是因为唐天佑。 陈棉棉借革命之名摆了副统帅夫人一道,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她受到的影响很大,就比如《人民日报》要报道她,寄来的样稿是元月3号刊登。 可今天都已经8号了,她那篇报道依然没登报,摆明了就是对方在从中搞鬼。 但副统帅夫人哪怕处心积虑的为难陈棉棉,也不敢从中作梗搞唐天佑。 因为他和他的技术,都对部队的意义巨大。 副统帅夫人都不敢插手他的工作安排。 早在几天前赵军就拍来电报,说赶明年三月唐天佑就可以入职空军学院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4节 老爷子想得很美,让天降的二孙子最近潜心准备教材,明年正式开始教学生。 唐天佑如果心甘情愿去工作,其意义也是巨大的。 因为作为黑蝙蝠中队的副队长,他参加过美军的特种战斗机编队飞行训练。 而且是在抗美援朝之后,是大陆空军所不了解的新技术,那技术美军也只在黎巴嫩的战场上用过,据外媒报道,说是特别优秀。 唐天佑如果能结合大陆战机和美式技巧去教学员,就能提高空军学员们的整体水平。 但就现在他那个鬼样子,给他一架战斗机,他不得开着回弯岛? 说起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赵凌成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但当然,那只是他的烦心事,也得由他亲自解决。 他也已经准备好,要给亲爱的弟弟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因为上面准备开春就狠打一场,他们火炮部队也在编队之中,他也终于可以和唐明正面交锋了。 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在家,赵凌成就尽量让媳妇孩子都开心点,也就不提唐天佑了。 对了,妞妞喜欢做家务,陈棉棉也喜欢让她干,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嘛。 但赵凌成自己爱干家务,却不肯让妞妞干。 萝卜苹果炖的羊汤羊排,妞妞啃了两根羊排,吃了一大碗汤泡馍。 吃完饭陈棉棉就说:“把妈妈的碗也洗了喔。” 妞妞很乐意,抱着碗就进厨房:“帮妈妈洗的干干净净。” 但赵凌成从闺女手中抢过碗,还发脾气:“你可以偷懒,但为什么总要指使她?” 陈棉棉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偷懒,她说:“我是在教孩子自理。” 再说:“她早晚会长大,也会离开咱们一个人生活的,不会自理怎么行?”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但也是赵凌成不愿意面对的。 在闺女只有一丢丢大时,他觉得她软软的,香香的可爱,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而现在,是姜瑶所说的那种,油然而生的骄傲和自豪感。 就像武老提的那个问题,太空笔应该是什么材质。 铅笔当然不是标准答案,因为它会飘散粉沫,粉沫会污染太空环境。 但是,它已经是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了。 妞妞能于第一时间想到,足以见得她的思辩能力有多强。 数学天赋加懂得思辩,她是真正的天才。 武老也正在帮他们办探亲手续,赶卫星升空前,会让妞妞一睹它的真容。 赵凌成也会致力培养,让女儿将来去造宇宙飞船。 但他还没有考虑过让她离开他,一个人生活那种简单的小事。 他也拒绝面对,还强辞夺理:“她那么聪明,不需要学习,长大自然就会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赵慧专门写信跟陈棉棉讲过,说一定要提前培养妞妞的自理能力。 因为东风基地前段时间招过一个14岁的小天才,本来以为他能有所作为的,结果那孩子因为太小,夜里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也完全没法自理,最后还搞出了心理疾病。 俗话说得好,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差。 那孩子在精神出问题后,不得已,部队就通知父母,让接回家去照顾了。 所以真想培养妞妞,就得让她及早学会自理。 但既然跟赵凌成讲不通,陈棉棉也就只好趁着他不在家时培养孩子了。 她也习惯了,不跟他争论,因为他们俩但凡一吵架,妞妞就会明显的不开心。 …… 大卧室因为暖气片大,到了夜里格外热。 赵凌成在局促的小婴儿床上哄睡了孩子,悄悄把她抱到比较凉快的小卧室,放到床上,出到阳台,问妻子:“你还在等报纸?” 陈棉棉看着窗外的白雪,也是无奈叹息:“唉,官大一级还真是压死人呢。” 副统帅和他夫人终将落幕。 但是现在对于陈棉棉来说,那是一座高山。 她辛苦了将近四年时间,终于可以登上《人民日报》,如果不能,她会很难过的。 因为那篇报道不仅仅代表着她的工作能力的被认可。 更重要的是那帮小将们,她把他们的名字全登在稿子上,是为了造势,造影响力。 当曾风和陈苟,邹衍因劳动而出名时,全国的小将不都得学习他们的精神? 据说南方某些省武斗特别凶,但如果因为她的报道,小将们能放弃武斗,去劳动呢? 所以那明明是件特别有意义的事,但偏偏有人卡着,就办不到。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赵凌成跟赵军讲过,老爷子也正在努力运作,让陈棉棉如约登报。 至于结果如何,目前当然还不明朗。 因为搞革命的那帮子,实际上都是高层家属,他们也格外的会整人。 赵凌成低声说:“早点睡吧,等……我再把赵望舒抱回来。” 陈棉棉听他讲过,说大概过完年就要出去。 但是去哪里,去多长时间都不确定。 她也知道一到冬天,基地的男人们吃多了锁阳羊肉都躁得慌。 不过虽然对于挨整早有心理准备,可报纸样刊都寄来了却被撤掉,她是真没心情。 但她刚想拒绝,赵凌成舔了舔唇,哑声说:“上床吧,我让你……快活。” 那是生理性的,陈棉棉小腹泛起一阵酥麻。 而且她觉得赵凌成简直就像个妖精,明明一样被风沙吹着烈日照着,但他就不显老。 他身上永远有股子干净的,不涉尘事的英气。孩子越大,他还越会搞些流氓手段。 但不得不说,那滋味特别好。 所以虽然事业遭了打击,但陈棉棉终于还是被赵凌成拉下水,对低级和堕落上瘾了。 在床上饱餐一顿,她正准备睡觉,但赵凌成突然说:“你应该记得一首老歌,名字叫《夜来香》,我本来有它的黑胶唱片,但是你……拿唱片去刮瞎瞎皮了。” 陈棉棉替女配不好意思,但实言:“它已经被掰断了,也补救不了。” 赵凌成要的并非补救,他说:“唱《夜来香》的女歌唱家目前在北疆下放,在祁嘉礼的运作下她重新录了一片黑胶唱片,还有一些我想要的发言,因为是流氓歌曲,邮寄不到基地,我最近也没时间出去,你去泉城,正好看看小姑,也帮我把黑胶唱片拿回来。” 陈棉棉迷惑不解:“咱们连唱片机都没有,你干嘛专门用唱片录一首歌?” 黑暗中,赵凌成眼望虚空,唇勾笑:“我准备放给唐明听。” 陈棉棉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要去沿海,而且,是要跟对岸之间作战吧?” 他说去沿海,其实是要去跟对岸作战的。 当然,上面有帮高人,商讨的是全面战略,赵军鼻子上挂着氧气,也还在参与讨论。 因为就在北疆两军开火的同一天,老美就发布了要在南海军演的消息。 可能是南海,但也有可能,在归国十几年后,赵凌成得要出趟国。 因为唐明会出来,但不一定是挺进南海,可能是到别的地方,就比如,有名的三八线。 而上面要赵凌成他们主攻的,是此次军演的指挥官和参谋团,所以是个公派任务。 赵凌成几乎可以确定,唐明必定会在其中。 因为成也唐天佑,败也唐天佑。 他能稳坐军统一把手的位置,就在于他敢让儿子背负遗臭万年的骂名。 可是随着唐天佑反水,形势于他大为不利。 因为唐明为了政局稳定,制造了臭名昭著的白色恐怖。 他杀掉了无数忠心党国,敢于实言的正直军人,又制造了许多的冤案,那些人的家属们巴不得他死,党内也有好多人想整死他的。 蒋大总统一看自己摆不平了,就准备让唐明退休,去日本安度晚年。 但当人握有了权力,他就不会撒手的。 再说了,唐明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就算躲到日本,要被人暗杀了呢? 而且对岸大多数军官也不喜欢跟老美正面接触,所以这趟军演,唐明会作为蒋大总统的代表人,全程陪同着美方指挥官。 至于那首《夜来香》,曾经是林蕴最喜欢听的歌,她还就那首歌教赵凌成跳过舞。 赵凌成误解了母亲很多年,这回他当然不会放过唐明。 他也不要唐明死,而是要他在异乡做囚徒。 他们当然没机会见面,因为赵凌成他们要执行的是机密任务,但他会把那首歌送给唐明做礼物的,也只有那样,唐明才会知晓,搞他的是林蕴最疼爱的长子,赵凌成。 陈棉棉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试问赵凌成:“会不会军演不在南海,而是在半岛?” 又说:“就是三八线的另一边。” 赵凌成噎了一下,反问:“你又猜到了?” 陈棉棉其实是在原书中看到的,说这个年代,赵凌成会专程去一趟半岛。 非一般的情况下,他这种人是不可能出国,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出国打飞机! 她还想起来,唐天佑的名字也正是在那个阶段在书里被提及的。 也就是说在原书中赵凌成干掉了唐明,才会遭到唐天佑的疯狂报复的。 那现在呢,如果唐明出事,唐天佑还会不会跟赵凌成翻脸,以及,冲动之下叛逃香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5节 …… 陈棉棉终于还是登上《人民日报》了。 而且是在旧历新年,大年初三这一天。 但是,革委会的承诺缩水了。 她上的并非头版,反而是在最后一版。 有失就有得,她的故事占了半个版面,并且跟她寄去的原稿差别并不大。 除了没有登照片,她想宣传的全宣传到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曾风,陈苟,尤其是狗屎运的邹衍,都沾了她光,集体飞升。 过年人们都在放假,看报纸的时间多,也好串门子。 初三这天,家里来人就没断过,基地所有的领导都专门上门,来给陈棉棉道喜。 家属们更是走了一波又来波,来了就聊个没完。 妻子能登报赵凌成当然开心,开心的要命。 但今天绝对是他自打基地以来最炸毛的一天。 因为,陈棉棉为了过年而精心炸的麻花和沙枣油饼,芿子油馍在一天内被消耗一空。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野孩子,居然在大卧室的床上撒了一泡尿。 赵凌成才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提溜到客厅,逮到孩子的妈妈就给说叨了一顿。 当然,他脾气不好的名声,也愈发传播的广了。 而陈棉棉最终能登上报纸,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个问题,上面也并非某些人能只手遮天的,她只要认真工作,哪怕副统帅夫人看她不顺眼也只能是使点小绊子,做不了别的。 正好初四天晴了,赵凌成也上班了。 陈棉棉和妞妞俩穿的暖暖和和,心情也美美的,坐上火车就往泉城去了。 她提前给自己在钢厂租了一套房子,因为林衍只有宿舍没有家,就搬过去过年了。 但陈棉棉和妞妞敲门,来开门的却是赵慧。 看来她不但退役,而且已经搬出东风基地了。 钢厂的暖气比基地的还要热,赵慧穿的直接是背心和短裤。 妞妞今年的衣服不是瞎瞎了,林衍打过几只野黄羊羔子,用剥的皮给她订做的棉衣。 但裤子和鞋子还是瞎瞎皮。 本来穿的就多,一进门孩子就被热懵了。 陈棉棉边脱衣服边问:“舅舅人呢,不在家?” 民兵队长工资不高,但工作特别辛苦。 赵慧说:“瓜州那边公路被积雪覆盖,他带人清路去了。” 陈棉棉以为五十岁的舅舅出门工作,二十大几的外甥肯定会跟着去。 但赵慧突然回头:“阿佑,妞妞来啦。” 大卧室的门哐啷一声,唐佑头发像个鸡窝,一身臭气的出来了。 妞妞都跑不及就被他举了起来:“赵望舒,哈哈,又被我抓到你了吧。” 赵慧刚刚帮孩子脱掉衣服,他胡乱一兜就说:“走吧,我带你下楼打雪仗去。” 陈棉棉说:“不可以,她刚出了汗,会感冒的。” 赵慧也说:“你不是说想吃炸鸡吗,我正准备尝试给你用油炸鸡肉呢。” 唐天佑也不敢把妞妞弄感冒,就不下楼了。 他往天花板上丢孩子,这个妞妞喜欢玩儿,被逗的咯咯直笑。 他不但不尊重林衍,对赵慧更是轻蔑:“阿姨,拜托,你做的饭就像屎一样难吃。” 又悄悄对妞妞说:“赵望舒,那个老阿姨做的饭,我跟你讲喔,超级难吃。” 陈棉棉听不下去了,她厉声说:“但是唐天佑,小姑的飞行技术比你好一百倍。” 再拉过妞妞,手指他的鼻子:“而且你个臭俘虏,你这样故意没大没小的,像话吗?” 唐天佑就像个赖皮,他转身去搂赵慧,还极其恶心的撒娇:“小姑你看,她欺负我。” 赵慧忙揽过人高马大的小侄子说:“算了吧小陈,别跟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一般计较。” 不过她比林衍有原则。 毕竟军人,她也是个直性子。 她很郑重的对唐天佑说:“阿佑,只要你乖乖待在西北,认真工作,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是你小姑,当然也会爱你,呵护你,可是你胆敢跑掉,我已经退伍了,我就是游泳到香江,也会亲手杀掉你的。” 唐天佑死猪不怕开水烫,摊手,他赖笑着说:“但是如果我下半辈子都要待在这个鬼地方,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会不会叛逃这件事,任何人心里都没底,包括他自己。 赵慧和林衍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看着他,哄着他,满足他的一切无理要求。 但陈棉棉可不那么觉得,因为唐天佑的孩子心气就是被唐明宠爱,溺爱出来的。 与其费劲哄着,倒不如让他像邹衍那样,看到世界的残酷,那样他也才可能真正长大。 陈棉棉最近准备做件事,就是让唐天佑的心智变得成熟,不过她也需要知道他的底线,就故意说:“唐明都要死了你还这样嚣张?” 说完她就转身进厨房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炸鸡她还是会做的。 得先用牛奶和调料把肉腌一腌,然后再用土豆粉和面粉将它裹均匀,炸出来就好了。 美式快餐嘛,就是比较浪费食材,但没什么技术含量。 也果然,唐天佑心里真正舍不得的,是生生惯废他的那个人,唐明。 他不跟妞妞玩了了,把孩子放到地上进厨房,先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再颤声问:“国党最终还是卸磨杀驴了?” 以为唐明果然要死了,想到老父亲尽心尽力为了党国却遭背叛,唐天佑喉咙都哽噎了。 而要编个谎说对岸已经把唐明杀了,唐天佑也会留下来的。 但那只是把问题推远了而已,等两岸互通后他知晓真相,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而且唐明那种咖位的人要死了,是能登上国际报纸的。 赵慧看唐天佑激动的厉害,怕他冲动之下做错事,忙说:“没有的事,你嫂子瞎说的。” 又说:“我每天准时听新闻,没听到过。” 唐天佑就是孩子性格,反应过来陈棉棉是在吓唬他,一秒钟就恢复了常态。 而且他的无耻程度已经突破了下限。 他准备带妞妞进卧室玩,但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没洗,就全抱出来给赵慧:“帮我洗了。” 赵慧准备去洗的,作为军人,她的优点中就包括一项,勤快,爱干活。 但陈棉棉偶然看到,气的头疼,她问:“唐天佑你还要不要脸了,让小姑帮你洗内裤?” 唐天佑最近和赵慧,林衍三个人住在一起,赵慧帮林衍做什么,对他也是一样的。 他笑说着:“她乐意洗啊,要你管?” 再摊手:“她帮林衍洗衣服,内裤也是一起洗的,我的之前她也洗,怎么你来就不行了?” 于赵慧的猛然退役,陈棉棉觉得特别不公平,因为作为一个女同志,她是从16岁进的空军学校,到现在已经服役整整25年了。 军队需要年轻新鲜的血液,年轻人也有更充沛的战斗力,她到年龄了就该去教书。 但因为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她并没有得到相应属于她的荣誉,是悄悄转业的。 可是想当初要不是她上天,唐天佑能被俘? 部队的政策陈棉棉也无能为力。 但她还能治不了唐天佑? 她冷哼一声说:“你母亲林蕴虽然还有凌成那个儿子,可她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她是个女性,但她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男性的尊重,她希望你能成长成一个她认为优秀的男性,那其中就包括一点,尊重女性,因为尊重女性就是在尊重她,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林蕴如果在天上看到,只会后悔没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捏死你,或者抛弃你!” 唐天佑一下就炸毛了。 他唯一能控制自己的是,一把把陈棉棉搡进小卧室再关上门,不吓到妞妞。 一进门他就指陈棉棉的鼻子:“你放屁!” 再说:“你当我瞎啊,林蕴信里写得明明白白,她最疼爱的,是赵凌成那个王八蛋。” 又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所有湾岛的,香江的,我的朋友和战友们全都会痛斥我,辱骂我,我成了阴沟里的老鼠,我就是为了林蕴才那么做的,你还想要我怎样?” 陈棉棉只坚持一点:“不,她最爱的是你。” 唐天佑继续怒吼:“你胡说!” 陈棉棉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唐天佑也不信。 而如果说还有哪件事能比得过唐明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那就是母亲的偏爱。 林蕴在留给赵勇的书信中,满篇都是对赵凌成的愧疚和抱歉,以及偏爱。 唐天佑终于理解了母亲,也做了该做的事。 可是被妈妈说蠢,说不如哥哥,那深深伤到了他的自尊,他也是因为那个重新颓废的。 要改变他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他相信他才是被妈妈偏爱着的,独一无二的那个孩子。 今天当然做不到,不过给陈棉棉一段时间她就能做到,她今天也只是探探唐天佑的底。 但她正准备出门,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唐天佑也从后面拉了一把,陈棉棉才能躲过。 要不然整个门板就会砸到她身上。 旧房子,冬天烧着暖气,门板还塌了,灰尘扬天,就在灰尘中,赵慧大踏步走了进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6节 她是女军人,看着瘦,一身肌肉。 拉过陈棉棉,她一把撕上唐天佑的衣领,一字一顿说:“我可以给你洗内裤,也可以像宠爱赵望舒一样的宠爱你,但是阿佑,我也有能力杀了你,所以,做个听话的孩子吧。” 不愧空军女大校。 陈棉棉对赵慧只有满心的倾慕。 因为她可刚可柔,是真正的侠骨柔情。 但妞妞也不差的,小女孩撇着小嘴巴,踩着门板进门,仰头看看唐天佑,举起她只有小土豆大的拳头,一拳头捶到叔叔的小腿上。 而且人虽小,人家气势可不输,字正腔圆的说:“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唐天佑惹谁都不愿意惹妞妞的,一看事情闹大了,也怕了,连忙来哄妞妞。 但孩子的爱容易得到,也容易失去。 妞妞推他,打他,还说:“jiu开啦,我已经不爱你了。” 唐天佑也很痛苦,哪怕唐明的爱是假的,但他是被唐明养大的,他爱唐明。 而且他在香江,在湾岛已经臭名昭著了,西北又那么穷那么苦,他是真待不下,怎么办? 且不说他的苦恼。 赵凌成他们的任务提前了,紧急通知,今天就需要启程,而且是直接出发前往丹东。 那也意味着老美的军演已经确定,并且是在半岛,他们需要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也只有三个人去,赵凌成,一位作战营长,还有一个小兵做助理。 飞机已经来了,就在基地等着他们。 赵凌成对马骥说:“立刻去泉城,帮我拿样东西。” 祁政委问:“什么东西,如果跟任务无关就算了吧,回来再说。” 赵凌成坚持:“有关,也必须拿。” 其实那盘黑胶唱片跟任务关系不大,但它是赵凌成过年会给妞妞找电影看,进沙漠会给媳妇带花,带各种小玩意儿做礼物的前提。 曾经林蕴一边教他学跳舞,一边教他,长大以后要怎么对待妻子,才是个合格的丈夫。 她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但是她教他如何做个优秀的,有担当的,叫女性喜欢的男性的。 赵凌成必须把那盘黑胶唱片送给唐明。 因为他需要唐明知道,他除了足够卑鄙和无耻,在能力方面,远不如林蕴。 哪怕林蕴是个女人! 第98章 不乖 妞妞虽然乖巧, 还智商超高,但她有个致命的缺陷,性格特别内向。 孩童大多喜欢跟同龄小朋友一起玩耍,但她从来不。 她也几乎从不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 就搞得大家就以为她性格很好。 但其实那是家庭的影响, 是因为她的父母情绪都很稳定。 她不但会发脾气, 而且发起来又凶又持久。 总之就是, 她特别记仇。 …… 陈棉棉在厨房里炖鸡,因为那只鸡是猎来的野鸡,肉质太紧实了, 用它做炸鸡非但不好吃, 还可能会咬不动,她索性爆炒了用煤球炖着,想等林衍回来一起吃。 她洗了手出厨房, 就见妞妞蹲在厕所门口, 在看姑奶奶洗衣服。 唐天佑找了些螺丝钉把小卧室的门修好后, 就跟只大狗熊似的蹲到了妞妞身后。 陈棉棉没惊动大家, 只留心看着, 就见他一直在盯着妞妞看。 但突然他轻拉孩子的衣领, 声带讨好:“赵望舒?” 妞妞立刻扭着屁屁鸭子走路:“jiu开!” 唐天佑也跟着她走:“跟我玩嘛。” 妞妞继续鸭子走路:“不要,jiu, 走开!” 唐天佑和赵凌成都继承了母亲性格的一部分。 赵凌成继承的是聪慧,唐天佑继承的应该是厚脸皮。 或者说高情商, 军统特务必定情商高嘛。 他突然伸手摸妞妞耳朵, 说:“哇,我抓到一只好大的虱子。” 按理普通孩子这样就能哄乖,但妞妞一生气, 可就哄不好了。 她已经走到墙角了,无处可去了,就把小脑壳抵在墙角,闭眼默默流泪。 但听到妈妈的脚步声,她立马转身,撇着小嘴巴:“妈妈!” 再自己抹眼泪,指着赵慧说:“带姑奶奶一起走吧,回我们家去。” 因为她很少委屈发脾气,她的难过就显得格外真切。 唐天佑赖皮着脸笑问:“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家去,好不好呀?” 其实是因为父母没有当着她的面大吵大闹过,妞妞也不会爆发情绪。 但她是真的特别生气了,她抽噎着看妈妈:“jiu吧,回家jiao,jiao爸爸。” 孩子都给气的糊嘴,口齿不清了。 正好马骥来取唱片,妞妞也闹的厉害,陈棉棉今天也就提前回家了。 唐天佑可算发现自己随便发脾气的后果了,这回又变成是生自己的气了。 进了卧室,他拳头抡的大锤似的哐哐捶墙,搞的邻居都以为地震了,在往外跑。 赵慧在安抚妞妞,说自己过几天就会去基地看她。 妞妞也特地申明:“不可以带坏人来喔。”不许带唐天佑。 陈棉棉给孩子穿好了衣服,让赵慧抱着她先下楼,敲开了大卧室的门。 心理病心理治,爱的问题,也依然要用爱来解决。 她先问还在无能狂怒的唐天佑:“你是不是始终觉得,如果没有毒品也没有战争,在和平时代下,如果只能选一个孩子,你母亲肯定会选你哥哥,而不是你?” 唐天佑现在不纠结老妈爱不爱自己的问题。他只说:“我可真没用。” 他永远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曾经惹得妈妈不爱自己,现在还把妞妞惹翻脸了。 陈棉棉不管他的小脾气,手抚胸,先说:“虽然我不及你母亲那么优秀,但是我也不算笨,而且我和她一样,同为人母,能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如果我是你母亲,我会夸赞赵凌成足够优秀,但当面对生死时,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再坚定语气说:“你母亲确实爱赵凌成,但是她更疼你,她最终的选择也绝对只有你,我没有撒谎或者说假话,甚至,我可以以赵望舒之名起誓。” 唐天佑人比较傻,脑瓜子转不过来,似信不信的。 他的问题也不可能几句话就解决的,怕马骥等急,陈棉棉就先离开了。 她以为再过几天就能再出基地,继续解决唐天佑的心理问题。 妞妞也以为姑奶奶会搬到基地跟她一起住。 但赵凌成一走再无消息,基地也临时管制,所有家属一概不得离开。 转眼已是四月中,大西北都春暖花开了基地才解封。 而虽然陈棉棉一再跟妞妞讲,赵慧应该已经去航空学院了,它在乌市,距泉城有一千多公里,想再见面只能等暑假,但是妞妞执拗的,解禁第一天就要去泉城。 陈棉棉于是给林衍拍了个电报,紧赶慢赶的上了火车。 巨大的惊喜,赵慧不但没离开,而且亲自开着车来接她们俩。 几个月了,妞妞每天都在念叨姑奶奶,见面当然要问问,她怎么还没离开。 其实还是战争的影响,从珍宝岛开始冲突后,为防间谍,不但各个基地紧急封闭,各个国防院校的教师档案集体锁定,保守估计也要到九月份的新学年。 赵慧倒觉得没什么,就当个放个长假嘛,她还挺开心的。 穿着旧军装,翻毛皮鞋,她一身飒爽。 妞妞抱着姑奶奶的脸看了好久,看她有没有被唐天佑那个大坏人打。 见姑奶奶是好的,皮肤还白了好多,孩子才乖乖上车。 陈棉棉被憋了几个月,最先需要知道的,是农业种植方面的情况。 她问:“邱梅书记组织种葡萄树了吧?” 赵慧笑着说:“是你的万亩葡萄园吧,都干半个月了,我带你们去看。” 又说:“曾风那小伙不错的,动员能力特别强,整个葡萄扦插期没有缺过人手。” 距离不远,她开车又快,绕过钢厂就到葡萄园了。 妞妞趴上窗户向外一看,都被惊到了:“妈妈,好多,好多人呀。” 陈棉棉放眼望去,就在两年前还是一片戈壁。 但现在已经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沟垄,也有无数人正在沟垄间劳作。 人总说,面对大自然,人类就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但那句话在大规模农业种植是面前不值一提的。 因为在河西搞种植,不是传统的几棵树或几亩地,动辄就是以万亩为单位的。 那些沟垄,从一开始严老总带着钢厂职工用锄头挖,到后来挖掘机进场,赶在去年冻土前,十台挖掘机赶出了七千亩,到现在,挖掘机也还在不停歇的挖。 它们一排排延伸向一望无际的远方,直到视线所不及。 望着那一垄垄的沟壑,陈棉棉甚至觉得有种压迫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7节 它们也不仅意味着葡萄自由,更意味着,人力是可以战胜自然的。 现在大家是在扦插葡萄苗,种植葡萄树。 那苗子还是前年,祁嘉礼专门让北疆农场培育的。 它的种名叫长相思,据说在别的地方种,口感都会偏酸。 但北疆因为其光照充足,种出来就会有种独到的甜蜜,用来酿白葡萄酒会特别适宜。 把它移栽到河西来,祁嘉礼考虑的不是吃,是酿酒。 他的目光比较长远,虽然还在搞计划经济,但他已经在考虑进出口了。 走完田野上满是人的一段,赵慧并不停车,说:“我带你们先看种植好的吧。” 妞妞最会提供情绪价值了:“谢谢姑奶奶。” 因为春来的晚,河西的种苗工作可以持续到四月中旬。 也因为种苗有限,今年只能先扦插三千亩,也已经有一大半已经扦插到位了。 嘎斯车继续往前开,妞妞小手拍大腿:“前面在盖房子喔。” 赵慧笑着说:“那是从北疆来的专家在教工人叔叔们搭葡萄架喔。” 妞妞两只眼睛不够用,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这个在外人印象中鸟不拉屎的大戈壁,将会是她回忆中最美好的家乡。 扦插是葡萄最快捷的种植方式。 据说只要后期照料到位,它甚至可以做到一年挂果。 也就是说明年秋天,妞妞就可以吃到这葡萄园里产的葡萄了。 祁嘉礼不但忙着在北疆打仗,还派了一帮有经验的老专家来河西。 戈壁滩上搭葡萄架是个技术活,因为夜里风大,搞不好就被风刮倒了。 而且因为葡萄园隶属钢厂,人手不够,曾风召来一帮游兵散勇,树不一定种得好,老专家还得一棵棵苗子过一遍,确定树被种植到位,再给它们一株株浇定根水。 陈棉棉看到个熟人,唤赵慧:“停车!” 曾风和林衍,还有几位北疆来的少数民族老专家在一起。 这并不新鲜,但是陈棉棉看到一个有点新鲜的,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那是个女孩,跟林衍走在一处,正在说说笑笑。 下了车,怕妞妞不认识,陈棉棉说:“曾丽小姨,你吃的奶粉可都是她买的。” 对陈棉棉来说,赵望舒依然是个小妞儿。 但曾丽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了,快四岁的孩子了,她一抱:“我都抱不动你啦。” 妞妞已经很大了,不用人抱抱就可以四处跑了。 跟曾丽打过招呼,她就去找老爷爷们了。 她所喜欢的江爷爷和俞爷爷都在,她要去跟他们玩了。 曾风看到陈棉棉,首先当然是阴阳怪气:“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主任您几个月待在基地舒适又悠闲,肯定想不到我们有多辛苦吧。活干完了,您来抢功了?” 陈棉棉跟他握手:“辛苦你了,曾风同志。” 曾风拉上领导的手狠狠捏了一把说:“要不是我的大名也登了一回《人民日报》,给我们申城的领导干部长了脸,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二十万株树苗也毁掉算了。” 如果不急种,从北疆运来的二十万株葡萄苗就真毁了。 但要种,还他妈得是曾风在拼命,如果他都撒手了,事情就不可能办得成。 陈棉棉笑着说:“你那么有责任心,你不会的。” 曾风反问:“那你知不知道,在农忙季抽调人手有多难?” 树苗是大型军用卡车运来的,满满四车,共24万株,而一亩的定植是80株。 三千亩地,窗口期只有一个月,但种树需要时间也需要人,还好邹衍也登报了。 曾风就让邹司令给他压力,他又哄着李开泰,俩人从全国往西北骗小将呢。 但小将只能负责打下手,剩下的人是曾风跑遍河西走廊,问个各公社书记抽调来的壮劳力,伙食还是一笔大开销,邱梅先支后报,现在还待在省委报粮食账呢。 但辛苦是真辛苦,活也干得差不多了。 陈棉棉也没有亏待曾风。 因为《人民日报》的报道里,有一段话就是专门表扬他的。 听他吐苦水吐的差不多了,她突然问:“你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曾丽在省城当军医,休假过来帮忙。 曾风瞥了妹妹一眼,说:“她能有啥不对劲的?” …… 陈棉棉一直以为等赵慧转业后,就会跟林衍发展感情。 她觉得赵慧也是那么想的。 因为她本来可以去基地住,但她选择了去跟林衍住。 但是此刻,赵慧跟妞妞围着老专家们,曾丽却和林衍聊的不亦乐乎。 曾风来不及多说,有人喊他他就走了。 陈棉棉踱步过去,就听到曾丽在说:“再过两个月吧,我就给您寄跳蚤药。” 陈棉棉接茬问:“你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 曾丽笑着说:“林队长染上跳蚤了,说开水都烫不死,让我帮他找药呢。” 西北这个年代最多的就是跳蚤,而且一睡炕必传染。 妞妞都染过几次,很快就被消灭了是因为,她爸把她的小衣服带到办公室,放到显微镜底下一只只的捉虱卵,消灭了虱卵,虱子也就没了。 林衍就是为了防虱子,一直剃的光头。 但民兵和右派们个个都是行走的虱子王,他也就不可避免的要被感染。 他问曾丽要部队特供的除虱药,应该是给民兵和□□用的。 因为像民兵呀,右派呀的,只要有闲暇功夫,就喜欢捉虱子和吃虱子。 他们已经放弃抵抗,跟虱子共存了,但林衍忍不了。 帅哥人人爱,尤其是温柔,脾气好有耐心的老帅哥,曾丽第一次见林衍的时候就表现的对他兴趣特别大,当然,她应该没往那方面想,就只是天然的喜欢亲近。 好久没见,她也想跟陈棉棉聊一聊的。 但远处有人在喊:“放饭啦!” 这种叫抽调工作,在大队记工分,政府还会管饭。 曾丽应该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而且应该每天都会帮林衍打饭,所以听到放饭二字,她跑到田埂边,打开林衍的背包拿出饭缸子来摇晃:“林队,我帮咱打饭去啦。” 赵慧来问陈棉棉:“要不要吃大灶,我帮你打一些?” 陈棉棉掏出饭缸子,见赵慧拉着妞妞去打饭了,又回看正在专心捋绳子的林衍。 她先绕着圈子问:“舅舅您年过得好吧,阿佑没气你,心情也好吧?” 林衍可算放下了手里的活了,而俩个大外甥,他偏心的其实是唐天佑。 所以他笑着说:“阿佑画画得很不错的。” 唐天佑虽然曾经为了吃肉都敢进粪坑,但现在当然不工作了。 而且他每天泡在莫高窟搞临摹,艰苦奋斗的年代,他倒是搞起了艺术。 俗话说得好,爱与咳嗽是无法隐藏的。 赵慧那种一拳能捶死人的军人,连内裤都愿意帮林衍洗,肯定是因为感情。 但林衍应该没那么迟钝吧,他既不表态也不拒绝是怎么回事? 他不吭声,陈棉棉就提醒说:“小姑九月就要去北疆了。” 林衍看远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地方才是家,她也该安个家了。” 又说:“你得劝劝她,如果要找对象还是尽早,年龄再大点生孩子可就危险了。” 陈棉棉觉得哪里不对,说:“她没想过要生孩子呀。” 林衍却说:“应该有,过年邱书记给她介绍了个老团长,也就四十五六,阿佑跟着一起去吃饭,回来说她嫌弃人太老。她应该还是想找个年轻的好生孩子吧。” 赵慧相亲唐天佑去当电灯泡,也是够魔幻的。 但赵慧都41了,真的还想要生孩子? 陈棉棉于是起身又去找她。 对了,她一离开曾丽就跑过去,跟林衍一起吃饭了。 妞妞和赵慧,一帮老头子待在一起吃饭。 如今的日子也是眼见得的好了。 这可是青黄不接的四月,菜当然是土豆白菜,但是有馒头吃。 河西人的馒头叫刀把子,一般是半个巴掌大,趁热吃时因为小麦独有的筋道,就跟南方的糯米年糕一样弹牙,但是还带着小麦天然的香甜,无法形容的香。 老头们围圈坐在沟垄上,妞妞举着只馒头在里面跳蹦蹦。 老头们的脸是黢黑的,手也是,但馒头是雪白的,妞妞的小脸蛋儿也是。 赵慧不习惯席地而坐,坐在根木头上。 陈棉棉跟她一起吃饭,就把她相亲的事讲了一遍,并问,她真的是因为嫌弃相亲对象老,还是有别的想法。 说起这事,赵慧很生气,也坦言:“是对方嫌我老,嫌我生不了孩子。” 陈棉棉气的差点没跳起来:“那老团长都快五十的男人,他还想要生孩子?” 她还生唐天佑的气:“阿佑耳朵是不是瘸了,居然把罪名安给你。”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8节 唐天佑之所以陪着赵慧去相亲,是因为邱梅攒的局在国营饭店,有羊肉可吃。 赵慧则是被邱梅哄骗过去的,白受了一肚子的气。 而且虽然她一退伍就兴冲冲跑去找林衍了,但因为邱梅绕了一下,并且唐天佑是私下跟林衍讲的事儿,赵慧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都没来得及澄清。 还有就是,直到转业,离开部队那片净土,赵慧才真正意义上了解外界。 她也赫然发现,林衍如果也追求生育价值,完全能找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她是个直性子,有啥说啥,正好看曾丽在呱呱呱的说什么。 她大咬一口馒头,就说:“我最近跟大家一起干活才发现,林教官他好受欢迎的。” 陈棉棉以为她说的是曾丽,就说:“曾丽只是小女孩,也就觉得舅舅性格好而已。” 赵慧说:“一看你就不知道,林教官去乡下,好多妇女围着他转呢。” 曾丽只是休假来帮几天忙,都喜欢跟林衍待在一起。 而在乡下多的是寡妇,也很少见林衍那样干净又斯文的男人,那是真喜欢。 赵慧也是去过几次乡下,看到那些年轻的寡妇时,才意识到自己老了。 这个年代又还没有丁克的概念,以及,她从妞妞身上发现孩子的可爱之处。 但哪怕能生她也不会生孩子的,因为她热爱蓝天。 她不会为了孩子而辞职,毕竟做教官也依然可以上天,她也还要继续飞。 而别看林衍都五十了,但他完全可以找到育龄女性,乡下妇女也愿意生孩子。 陈棉棉转了一圈,其实是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赵慧也说:“小陈你应该劝劝林教官的,早一点结婚,还能生个老来子呢。” 这都不用分析,其实也就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至于孩子,陈棉棉觉得如果不是像妞妞一样可爱的,不生倒也没什么。 俩人正聊着,却听到一阵突突声,看远处,戈壁滩上扬着一片黄尘。 黄尘是拖拉机刨起来的,它在戈壁滩上撒野。 所有人都在劳动,还能开着拖拉机耍的人必定是唐天佑了。 他因为要预防虱子,也剃着大光头。 撇下拖拉机,他先一吼问:“赵望舒来了吗?” 其实看到陈棉棉,就意味着妞妞也在。 从车上搬下一幅画,他跑步进了沟渠,大长腿跑的跟百米跨槛似的。 而妞妞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也立刻来找妈妈了。 在唐天佑想来都过去几个月了,他早忘了,妞妞也该忘了才对。 他举起画板说:“赵望舒快来看,我画的多好看。” 他学过油画,临摹的敦煌菩萨,画的确实挺有艺术性的。 但妞妞双手环着妈妈的大腿,小驼鸟一样抵在妈妈腿间,坚决不看。 唐天佑伸手去逗,一逗妞妞就往妈妈怀里钻。 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她一看到唐天佑就会笑着跑开,其实是逗他抓她玩儿。 唐天佑又扯脖子:“看看吧赵望舒,我从戈壁滩上捡的玛瑙石呢。” 妞妞终于说话了,她说:“走开啦,我已经不爱你啦。” 唐天佑可算消停了,抱着画失魂落魄的坐到了田埂上,出神的望着远方。 对了,他不在时曾丽喜欢老帅哥,但他一回来曾丽就喜欢小帅哥了。 她提着水杯过来,笑问:“天佑同志,要不要喝我的枸杞水?” 唐天佑是只要看到女孩子,一秒变骚情的,这段时间也和曾丽俩玩得不错。 但今天他突然就沉寂了,难过的就跟死了爹一样。 曾丽于是来找陈棉棉,小声问:“天佑同志怎么啦,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曾风恰好来,听到妹妹在问话。 而他因为唐天佑有上千万美金的财富,正在努力撮合她和唐天佑。 他就说:“他就是个小孩儿性格,是因为妞妞不理他才难过的,丽丽,你把妞妞哄开心,抱过去跟他一起玩,玩一玩的他心情就变好了,快去吧。” 曾丽对千万美金没概念,也不认为唐天佑以后还能再回香江。 而且她更喜欢林衍那种成熟的性格,她就说:“他那么幼稚啊,真是可笑。” 曾风于是又来哄妞妞:“你天佑叔叔可喜欢你了,你不理他他很难过的,带着你丽丽阿姨一起去陪他玩……赵望舒,你要不哄他,他说不定就要叛逃……” 陈棉棉听他越说越离谱,叫停了:“曾风同志,你啰嗦了。” 妞妞懂得叛逃的意思,赵慧原来讲过。 孩子本来都有点怕了,在看妈妈。 但是妈妈坚定的说:“你不想,你就可以不理他。” 曾风也怕唐天佑叛逃呀,他的十级干部就是策反了唐天佑才有的。 他劝陈棉棉说:“唐天佑跟我们不一样,他见过花花世界,而且只要能逃到香江他就算逃出生天了,要不是因为有亲戚羁绊,他早跑了,你还让妞妞耍小性子?” 再看妞妞:“听干爹的,去陪你叔叔玩,我们所有人……” 他这个就跟当初林蕴折磨赵凌成一样,叫亲情绑架。 唐天佑要真跑了,难道怪妞妞吗,当然不是啊,可曾风却要拿这个吓唬她。 陈棉棉厉声打断了曾风:“唐天佑的事我会处理,你去工作吧。” 曾风摆手说:“你不懂,那家伙脑子不正常,就得哄。” 唐天佑确实不正常,或者说他的思维方式跟大家不一样。 因为这是六十年代,整个华夏民族还处在战后创伤中,人们会天然压抑感情,人们也热情于建设和创造,人人都有干劲儿,因为心中只有粮,也只想要粮。 但唐天佑从小没饿过,当囚犯时也只是吃的素了点。 他的困扰是人吃饱肚子之后才会有的,他也把爱与不爱看得特别重要。 而其实妞妞耍脾气,对陈棉棉收拾他会有意外的效果。 不懂的是曾风才对,陈棉棉都要发脾气了:“曾干部,不管任何事,我兜得住。” 曾风又有点妄想夺权了:“上面可盯着你呢,你要出事,我可就上去啦?” 陈棉棉没说话,只打了个请他走的手势。 妞妞和唐天佑有一个共同性是,物质和情感都没有匮乏过。 四五月杂粮难吃,但是妈妈会给她变着法子做肉吃,她也只是吃腻了而已。 这样的人对情感需要看的很重要,也会反抗一切的底气。 所以曾风都转身了,妞妞唤他:“干爹。” 再说:“妈妈她,兜得住喔。” 四月了,她穿着崭新的春装,是粉红色的条绒布,圆圆的荷叶领。 那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专门留的布料,还是基地最有审美的阿姨给她做的。 她的眼睛还是大大的,圆圆的,眼珠子就像两颗大葡萄。 她的脸颊依然是圆圆的,肉嘟嘟的,但她的唇角抿着倔强,还有她妈给的,底气! 关于唐天佑,又是一个曾风不知道陈棉棉会怎么处理的难题。 得,他还是去搞人吧。 还有几万株葡萄树需要栽种,还得搭棚,那可都需要人手。 转眼已是晚上八点,太阳落山,因为有了家,陈棉棉和妞妞就不需要住招待所了。 而因为车上有唐天佑,妞妞面向妈妈,头就抵在妈妈怀里。 到了家也是,妈妈上厕所,她就面向墙壁,连个眼神都不给叔叔看。 因为大家都挺累,陈棉棉就负责下楼去打饭。 打完饭回来正好迎上唐天佑,他提过饭缸子说:“赵望舒好像真的不爱我了。” 不管林衍还是曾风,赵慧,都不敢刺激唐天佑,生怕他逆反。 但陈棉棉偏就戳他心窝子,她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爱你,不管你打她骂她,吐她口水,擦掉口水她依然爱你,不过现在她应该不会再爱了。” 唐天佑知道她说的是林蕴,但没反驳。 他只问:“就因为我气到了妞妞吗?” 陈棉棉止步,也是诚言:“气到妞妞只是件小事,她千辛万苦生了你,哪怕你是一把尖刀会刺伤她,痛过之后她也依然爱你。可她都愿意为这个国家而牺牲,就可见她的灵魂是不屈的,她最在意的也是尊严,而你呢,自己没有尊严,也从不尊重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性,她最恨唐明,但你就是第二个唐明。” 这算是极致的挖苦了。 但真要挖苦的狠了,其实唐天佑也就不咆哮了。 但他能哭能闹能发泄情绪,但他依然无法觉醒骨子里的自尊。 他说:“我就是个烂人,所以她不爱我。” 妈妈那么爱赵凌成,就是不爱他,他准备继续自暴自弃。 陈棉棉都想踹他一脚,但还是继续好言说:“如果你和你哥掉进同一条湍急的河流中,相信我,她必定会毫不犹豫抛弃你哥游向你,哪怕你是第二个唐明。” 他那么差劲,那么烂,可妈妈依然会无条件偏爱他吗,为什么? 唐天佑需要知道原因,于是追着陈棉棉上了楼。 …… 同一时间,在半岛,三八线的另一边,前是大海,后是高山。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89节 就在山里的一处大型的防空军事工事中,赵凌成袖子挽到半臂,一边修理东西一边听无线电,无线电台里放的,是对岸面向大陆的公开广播,放的投降宣言。 冰冷的武器,生腥的机油味和投降宣言,这几者怎么看都不搭。 突然外面响起一声厉喝:“干嘛的?” 赵凌成也随即起身,拨停了唱针,就听外面,翻译人员在说:“是赵先生的四叔救过的一位老婆婆,一直惦念着他四叔,听说赵先生来,想要见见他,而且老婆婆是亲自做的饭,请他吃顿饭而已,马上就会回来的。” 外面是邓营长,就是妞妞抢了婴儿车的那位,小胖墩的爸爸。 他语气特别凶:“不吃,不见,快走。” 翻译人员还想说什么,他语气愈发的不好了:“忙着呢,没时间!” 不一会儿邓营长进了防空工事,立正敬礼:“上校。” 赵凌成并没有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是大家都有默契。 因为当年毛子就是太喜欢出去吃饭,然后又爱喝酒收金条,耽误了好多事。 赵凌成有俩叔叔之前来这边打过仗,这边的人就想基于那俩叔叔跟他拉拉关系搞搞感情。 但其实那俩叔叔去的时候都太年轻,赵凌成都不记得他们长啥样子。 再说了,如果不是这边政府故意通知,什么样的老婆婆能知道他在这儿的事。 而且那种花招早在十年前,祁嘉礼他们就跟毛子玩过了。 赵凌成如果连那点警惕心都没有,那他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跟着来的士兵已经打好水了,他来洗手,对邓营长说:“这种老东西,修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邓营长坦言:“一开始看一堆破烂,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耍咱们,这东西修不了呢。” 大杀器可以相互卖买,但要图便宜,买到的就是破烂。 东西是真破,但修还是能修的。 赵凌成仔仔细细打香皂,清理着手上的油污说:“只是需要多点时间和耐心,再说了,关键零件是我们的。” 邓营长得说,天生就该赵凌成生闺女,也该他的闺女比谁人家的都生的漂亮,干净。 别人洗手不过随便搓几把。 赵凌成洗手至少三分钟,而且不是一道,是要用三道水。 洗完手再擦干净,他摁开了收音机。 这是外面,不搞思想革命那一套,听对岸的电台当然也不犯法。 赵凌成听了几个月投降宣言,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继续听,继续做修理,或者说,针对他们带来的核心零部件做改装。 但突然,他听到广播里的例行宣讲停止,并响起了电码声。 他立刻丢下工作,捡起钢笔记录了一段数字,那是一个公开无线电波段的编码。 记完,他立刻照记录调到相应的频道。 他穿着青砖色的工作服,上面沾满了油污。 但他的皮肤依然是白净的,大概天生不显老吧,他的眼角没有一丝皱纹。 他的眼神依然清澈而锋利,步履也依然轻快,他俨然还是个青年。 半晌,无线电来又传来一段代码,他迅速记录,并翻译。 在写下唐明二字时,他丢掉笔,勾唇微笑。 …… 他录了一首他母亲最喜欢的歌曲,《夜来香》。 并且委托那位歌唱家帮自己录了一段话附在后面。 那东西当然没有带出境,而是在申城转机时,他把它留在了申城。 间谍的那套东西赵凌成都会玩,他用那样东西来钓唐明。 也终于,唐明如约上钩了。 很好,赵凌成跟他之间的较量,也要正式开始了。 …… 第99章 复仇 赵凌成用的, 是部队收剿的敌特电台和唱片机。 那东西申城军用机场的大仓库里堆了无数,也只需两块干电池就能启用。 他用的无线电波段是云雀的,让它连续播放《夜来香》。 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电池也在连续工作大概十天后就彻底耗尽了。 但已经暴露的云雀突然启用电台, 军统方面当然做了记录, 并提交给了军座。 唐明听说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林蕴, 但当时也只说了句:“装神弄鬼。” 苦心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朝反水, 党内一片讨伐,他还经历了好几次暗杀,要想平息事情就只有一个办法, 搞好联合军演, 他太忙了,顾不上想别的,也不在意云雀的电台为什么会播放音乐那种小事。 但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战前的息养。 军演马上开始, 他也终于闲下来了。 鬼使神差一般, 他放开了属下提交的录音带。 其实除了《夜来香》, 还有《天涯歌女》, 《何日君再来》, 林蕴都很喜欢。 跟她跳舞也是极致的享受,因为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会沉满深情, 专注的望着舞伴,她轻启红唇, 三言两语就能让舞伴的忧愁一扫而空, 当一个男人握上她的双手,从意识到思维再到步伐都会不由自主,受她的支配和引领。 曾经的明争暗斗唐明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些跟林蕴共舞的片段。 当旧时的音乐重新唱响,他也不可避免的沉沦往事。 他和林蕴曾经是彼此的最佳舞伴,最佳爱人,还是最佳工作搭档。 那时的唐明也还没有臃肿的大肚皮,是个帅气的年轻人,正在一展他的抱负。 音乐声停,但他还沉浸在回忆里不肯离开,却听到女歌唱家用深情的语调说:“我们信仰马列主义的人是不相信有来生的,但是林蕴,我会等着你,直到来生。” 胖胖的唐明本来坐在沙发上睡着,却在愣了片刻后摔落。 他像只被甩上岸的鱼般踢蹬,扑腾翻滚,并像只胖河豚一样一路滚到床底下。 他趴在地上,大汗淋漓,浑身颤栗,毛骨悚然,他此时才敢睁开眼睛,因为刚才,他就仿佛亲眼看到林蕴军装笔挺,一手持枪,微笑中藏着杀机,款款的向他走来。 而那句话,是在云雀代替林蕴拒绝赵勇后,赵勇讲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坚信马列,但他会等林蕴,直到下辈子。 唐明当时只觉得可笑,心说土鳖男人倒挺会花言巧语的。 他也不相信赵勇说的,他觉得过不了两年,赵勇就会另找个新欢。 就好比他,总在林蕴面前赌咒发誓说只爱她一个。 但背地里,他四处找不值钱,但好生养的女人们生孩子。 不过那话有多大的杀伤力他还是了解的。 可是林蕴明明到死都不知道的。 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她来做什么,要索他的命吗? 军演马上开始,为拱火毛子和大陆的矛盾升级,老美准备要在半岛撒个野。 唐明本来不怕,老美的指挥官们全在飞机上,他有什么好怕的? 但此刻他怕极了,怕因果报应,怕林蕴要来索命。 冷静分析后,他觉得是赵凌成在搞鬼。 那小土包子本来只该是枚棋子,但偏偏就是他,把林蕴彻底拉向了共党。 赵凌成是不是给林蕴搞招魂了,讲述了事情的真相? 她本来没有被抛弃,却以为男人负心,于是堕落,毒品成瘾。 她所有的痛苦只不过是一场谎言? 唐明曾经不相信因果报应的,但在他渐渐老去后,他也总被噩梦缠绕。 尤其马上军演,他怕死,怕飞机会出事。 因为林蕴是在去日本时,飞机炸在半岛海域的。 赵勇也一样,那是1952年,他并没被敌机击中,却炸在了同一片海域。 该死的是,唐明他们出巡的路线中就包括那片海域。 为保命和地位他必须去,但是那片海域又让他陷入了深深恐惧。 在极端恐惧的驱使下,他启用私人波段发消息:主谋不是我,是时任军统戴军座和中央情报局的丁局长,他们意识到林蕴为赵勇而投共,于是共同策划了那出戏。 这段话以电报的形式写成,赵凌成做了录音,也做了记录。 申城公安无线电科和部队无线电也均有记录。 赵凌成要的正是那份记录,或者说,他准备为母亲正名。 在记录完后他出了防空工事,看一轮明月高挂于黛蓝色的天空之上。 顿了片刻,他对身边的邓营长说:“给申城挂个电话,让邹司令帮我做一件事。” 邓营长离开了,赵凌成散步到海边,借月色一枚枚的捡着小贝壳。 他的爱人和女儿都生来从未见过大海,他还无力带她们来海边,但当然要带点小礼物回去,他还要教女儿从海螺中听大海的声音,他能想象到,那会让她多开心。 仰望明月,他又想,妻子在做什么,女儿又在做什么? 还有唐天佑那个蠢蛋,他没有听云雀的供述,所以他并不知道。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0节 但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理解。 伟大而纯粹的爱情,那是唯一能够动摇革命者坚定信仰的东西。 林蕴有,赵勇也有,所以哪怕他们被欺骗被分开,也在最终做了同样的选择。 赵凌成也是,他不相信有来生,但为了陈棉棉,他愿意相信。 …… 陈棉棉正沉浸在她的农业大计中无法自拔呢。 戈壁那么广阔,光照那么充足,用俞老的话说,用来种各种瓜,他们已经试过了,会跟北疆的一样甜蜜,所以万亩荒地只是初始,十年为计,他们能搞十万亩。 陈棉棉是个自私的人,功劳和事业都不愿意跟人分享是一。 二是,在八零年之前她并不愿意去首都。 现在是凶险的政治斗争,之后还有一个很长的时期要搞拨乱反正。 那是个辛苦又得罪人的活儿,因为需要清算的全是天龙人。 干部要给天龙人们擦屁股,出力还不讨好。 她想在政策稳定,经济高速发展之后再去,随便干点啥都能出业绩。 而如果要在河西搞十万甚至二十万亩的大型农场,她就不愿意让钢厂拿走这个政绩了,那可是能清史留名的,她凭啥要让给严老总? 所以在种植接近尾声后,她直接给计委一把手写了封信。 在信里,她讲述了葡萄园的由来,并承诺十年搞出十万亩,并且,这件事将由她和她的实验点,红旗农场共同完成,其名称就叫:农业垦荒计划,简称农垦。 这信她还誊抄了一份,寄给了在北疆的祁嘉礼。 他跟计委一把手关系不错,毕竟绕开了总革委嘛,她希望他能私下帮帮她。 这件事的切身利益是瓜果不愁,吃不完。 再就是,农场那帮右派们可以全部挪过来搞管理。 他们从此将告别疲惫的劳作,只需管理那些从乡镇抽调来垦荒的社员们。 长远利益是,陈棉棉将拥有一个别人抢不走的,并且但凡有人到西北就能被震撼的政绩,而且十万亩戈壁变良田,就算到了外太空,都能看得到。 洋洋洒洒写了几天,带着妞妞上邮局,两封挂号信就寄出去了。 寄完信从邮局出来,她照例去国营招待所找吴菁菁,却得个意外的消息。 据说吴菁菁跟个从云南过来出差的军官谈上对象并结婚,跟着随军,离开西北了。 因为走得急,陈棉棉又音讯不通,所以才没联络到。 她的另一个同学古丽也大肚皮了,说是嫁的同民族的小伙子。 陈棉棉很为她们开心,但如果她们是事业上有新的起色,她会更开心的。 她买了五斤手抓肉,一半是羊排,一半羊脖子,然后回葡萄园。 种植已经到尾声了,目前葡萄园里只有几十号社员,剩下的都是一帮老朋友。 妞妞不想见唐天佑,但因为只有他一个闲人,是他帮陈棉棉开车。 赶中午到葡萄园,陈棉棉选了一处阳光好的葡萄架,摆肉,摆热乎乎的馒头。 不一会儿唐天佑就把林衍和曾风俩接过来吃饭了。 俩人一看,齐齐咧嘴:“手抓肉,还是羊脖子,这伙食可真不错。” 羊排因为肉质细嫩,孩子爱吃。 但羊脖子才是成年人的首选,因为羊身上属它最香。 曾风又累又饿,伸手就要抓,但妞妞却抢着往他手里放了一枚奶糖。 然后说:“唔,丽丽阿姨和姑奶奶,邱奶奶还没来喔。” 曾风举起她来,柔声说:“喂给干爹吃。” 妞妞乖乖给干爹喂糖吃,还要说:“慢点吃喔,小心黏牙齿。” 她的可爱在于,她不想干爹提前吃肉,但在阻止时会给他一枚糖吃。 曾风觉得她性格里有像她妈的地方,只是更加爱憎分明罢了。 就比如唐天佑,现在失宠啦,就没有曾风的待遇了。 而且看到妞妞和曾风玩的那么开心,他都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葡萄园太大,人们又分散在各处,走路得半天,唐天佑也还得去接人。 临走之前他狠狠掐了曾风一把,以发泄他的嫉妒。 直到人陆陆续续到齐之后,洗了足足十分钟手的林衍才回来,并坐到了妞妞身边。 赵慧坐在妞妞的另一边,第一块肉给林衍:“林教官,咱们开吃吧?” 她习惯这样喊,林衍也总会说一句:“叫林队就好。” 大家是在地上铺了块大油布,席地而坐,有肉,但吃的还是大锅菜。 曾丽休假结束后就回省城了,但今天邱梅主任在,俞老也在。 赵慧给林衍递的是最大的一块肉,可是他转而却递给了俞老,说:“您先吃。” 俞老当然得推辞:“那是赵大校给你的,你吃吧?” 林衍说:“您最辛苦,第一块肉就该您吃。” 他其实不太理解,也不习惯赵慧总把好东西抢着给他。 回头就又说:“小慧,以后不用总给我夹东西,我自己有手,自己会吃。” 他总这样说,赵慧向来也只会笑笑,但下次照旧。 她在西北待的时间不长,她喜欢对谁好就对谁好,她也不讲那些臭规矩。 她只是笑笑就完了,别人也不会过多干涉他俩的事。 但陈棉棉突然来了句:“小姑你以后别那样了,舅舅他呀,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赵慧和林衍几乎同时扭头,齐声问:“你说啥?” 陈棉棉看林衍,直接开问:“难道不是嘛,你明明知道的,可你故意装糊涂。” 再看赵慧,又一笑说:“舅舅他呀,早就看中一个寡妇啦。” 林衍差点没跳起来。 他怎么可能看中谁家的寡妇? 他是因为害死了姐姐,当时就在心里起了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婚也不会再育。 他活着,也只为陪伴姐姐的骨肉成长,照料大外甥。 他没办法把那件事告诉赵凌成以外的任何人,别人也无法理解的。 林蕴可是有名的大汉奸,他为她而立誓,别人会怎么说? 甚至于,他知道赵慧的小心思,所以才会专门委托邱梅给她介绍对象。 谁知道那男的是个王八蛋,搞的赵慧白生了气,他还暗中拍过对方一砖头。 他不想挑明,也希望赵慧赶紧去北疆,并在那儿找个对象。 她还那么年轻,她值得更美好的人生。 但是在个公开的饭桌上,陈棉棉猝不及防的就把事情给搞的一团糟了。 她哪里听来的谣言,怎么会误解他的? 而且她这个误会会搞的赵慧很伤心,这个也很重要。 因为林衍跟赵慧说过好多次,自己只是喜欢单身,不想,也绝不可能结婚。 他跟赵凌成是一样的性格,有事他就会躲起来。 觉得有麻烦了,他放下筷子就走。 但邱梅却一把拽住了他:“你瞅上哪家的寡妇啦?” 她眼里没有八卦,只有促成婚事的渴望。 林衍拽手欲走,但邱梅用全身的力气拉他:“我还以为你是瞧不上咱西北婆娘呢,合着你自己都已经瞅好了,早说呀,我上门帮你说媒,说不成我是小狗。” 林衍看赵慧,就见她笑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他没那个意愿,可现在变成,他是为了个寡妇才不接受赵慧的? 其实赵慧一直有那样的怀疑,但她对林衍的好感又让她始终不愿意去相信。 可现在她心里的假设变成现实了。 而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的,所以这边媒婆拽着林衍走不掉。 那边一个懵懂的小女孩,直接挑穿赵慧的遮掩。 妞妞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羊排,对作媒也没兴趣,可一看姑奶奶脸朝向自己,吸着鼻子,眼睛里还有骨碌碌往外滚的泪珠,孩子就大声说:“奶奶,你肿么哭啦?” 她还恶狠狠看正在闷闷不乐啃羊排的唐天佑:“坏人,你干的。” 再看妈妈:“哄哄姑奶奶呀,她都哭啦。” 林衍终于还是挣开了大媒婆,弯腰要走出了葡萄架。 但这时妞妞又在喊他:“舅爷爷快来呀,姑奶奶她都,她哭的好难过呀。” 林衍的性格也简直绝杀,他依然不理,要离开。 但是邱梅突然醒悟过来了,一拍大腿说:“林队,你这事儿可做的不对,赵大校一来我就想撮合你俩的,我觉得你俩太合适了,但是你呀……” 事情变的极端难搞了,她突然说:“可是你让我给赵大校介绍对象的呀。” 这个就连陈棉棉都不知道,她以为邱梅就是单纯爱做媒呢。 但她这属于神助攻,一句话成功激起赵慧的逆反心理。 林衍不想面对,转身离开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1节 但赵慧也追了出去:“林教官,你给我站住!” 他可以选择找年轻的小寡妇生个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赵慧理解,也支持。 但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他要找个男的来羞辱她。 林衍绕开她,还想走,但赵慧一把把他扯回来:“为什么?” 他可是在她还是个小学生时,穿着国军军装披着披风,带着几万将士到大后方的大英雄,是在课堂上教她们女孩子如何用枪,如何作战的英雄教官。 她是他最优秀的学生,她以为他一直为她而自豪。 结果呢,他觉得她仅仅是因为他才不嫁人的,还想赶紧把她嫁出去? 只有曾风和唐天佑还在抢着吃肉,生怕对方比自己多吃一口。 邱梅穿过葡萄架,看到俩人都拉扯上了,就要起身:“我去调解他们。” 陈棉棉啃着馒头也在观战,却忙拉邱梅:“别去。” 俞老也有智慧的,也说:“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咱们吃饭。” 陈棉棉没有做媒的爱好,也不想按头两个不愿意结婚的人走入婚姻。 她今天也不是要做媒,逼着林衍娶赵慧,而是要让他正视赵慧对他的感情。 结果如何该由他们自己商量,陈棉棉不会搀和的。 但她不搀和,有个人喜欢搀和呀,妞妞趁着妈妈不注意就跑过去了。 林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只说了句:“对不起。” 赵慧很干脆的说:“我下午就启程上北疆,也免得有些人嫌我太碍眼。” 林衍想追着解释,但赵慧大吼:“滚!” 林衍也很无奈,他不想赵慧误解自己,他还怕那会影响到她的飞行。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代表学生给他献花的中学生。 他一路看着她长大,飞上蓝天,他不想她误解,也不想她难过。 他正愁该怎么办呢,就见妞妞举着手:“抱抱。” 林衍只好把她抱起来。 妞妞举着手,手里是一根被啃光的羊肋排,孩子挥舞着骨头喊:“姑奶奶,奶奶!” 又说:“别走呀,快回来,吃肉肉。” 抱着孩子,林衍也突然想起来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叫赵慧相信了。 曾经他实在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于是把大外甥托付给她,然后就准备自杀的。 她当时还去公安局跟他告别过,他们还笑着约好下辈子再见。 那也才不过五年前的事情。 她知道的,是因为赵望舒他才选择继续活着的。 他也只想给这孩子创造丰裕的物质和和平的生长环境。 也是因为赵望舒的可爱,他才希望赵慧也能拥有一个家,一个孩子的。 …… 曾风贼心不死,想把妹妹嫁给唐天佑,将来他家就不但有权还有钱。 还剩最后一块羊脖子,他先抢到手,却递给唐天佑:“你吃。” 同时半开玩笑说:“吃了我的肉,就得做我妹夫喔。” 唐天佑喜欢撩妹,但不意味着他愿意跟哪个女孩子结婚。 所以本来接了肉,但又放回了盘子里:“擀喔,为一块肉付出自由,我才不要。” 曾风还想劝他吃,但陈棉棉眼疾手快抢走,递给了邱梅。 她还需要跟邱梅和俞老讲自己的计划,那十台挖掘机犹如天助,就让它们继续干。 但陈棉棉不懂哪块戈壁适合被开垦,就交给邱梅和俞老来选。 他们走遍了整个河西,知道祁连山的水怎么引才最方便,哪块戈壁适合开垦。 邱梅一口答应:“好哇,到麦收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这就去。” 但俞老年龄太大有点跑不动,就说:“既然是十年大计,要不慢慢做规划呢?” 陈棉棉先叹口气说:“俞老您知道的,上面有人一直盯着我。” 再说:“我隐约听说上面准备下来突击检查,如果问起,肯定要挑我的毛病。” 俞老吃得太饱得先打个嗝,然后才说:“那我们这就开始干吧。” 曾风斜瞟陈棉棉,她忙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上面,秦小北的老妈最近应该也挺焦头烂额的。 因为秦小北干的丑事她明明摆平了,但据说家庭内部有人搞揭发。 具体咋回事陈棉棉也不清楚,但并没有人来突击检查她。 而她之所以撒个小谎,是因为祁嘉礼帮俞老搞了平反,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他要走了,邱梅一个人搞不好规划,事当然也办不漂亮。 所以她是哄着俞老去工作的,滑头如曾风,当时看穿了。 但他不会吭声的,他还要抱着她的大腿搞政绩呢。 吃完饭,大家不约而同拿出水杯来喝水。 俞老突然说:“看昨天的报纸,后天开始,老美要在半岛搞军演了。” 又问陈棉棉:“对了,凌成最近不在家?” 老美的军演已经登上报纸了,而唐天佑比较开心的是,报道在强烈谴责国军,因为据报道,军统局座唐明作为湾岛代表,也会带人一起参加军演,大陆称唐明和国军为美帝的走狗,并强烈谴责其行为,但那也意味着唐明的位置是稳的。 不过他内心突然一阵警觉,也说:“对啊,赵凌成最近好像不在。” 该不会,他去杀他爹了吧? 陈棉棉却说:“对了,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妞妞重新喜欢上你。” 唐天佑简直大金毛,闪电般一个腾挪就挤开曾风坐了过来:“什么办法?” 陈棉棉却又故意说:“太难了,你做不到的,算了吧。” 唐天佑唰的伸双指:“你小瞧人!” 又搓手:“快说吧,相信我,我肯定能做到。” 陈棉棉钓起了他的兴趣,但又不肯说了:“妞妞的喜欢就有那么重要?” 唐天佑在西北的每一天都不快乐,但跟妞妞在一起时除外。 首先,作为叔叔,喜欢小侄女是天然的。 再是因为,妞妞有爱人的能力,她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回想她隔着木门给是囚犯的他喂蛋糕,那一刻唐天佑的心都要化了。 他必须重新赢回妞妞的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曾风也在听,俞老和邱梅剔着牙齿也竖着耳朵,想知道是什么办法。 但陈棉棉只在唐天佑耳边窃窃私语,说的悄悄话。 看来要赢得妞妞的心并不难。 因为唐天佑听完后思考片刻,嗷嚎一声就跑了:“我可以做到,我马上就可以!” 老爹在军统还有地位,他又找到了哄回妞妞的方法,他好开心。 但他开心,他老爹唐明此刻却如丧考妣。 《夜来香》,那也是他年轻时代最爱的歌曲。 在十里洋场各个舞厅里,他曾经搂着林蕴的腰跳过。 也曾端着酒杯,以酸涩又得意的心情,看她跟别人跳过。 但如今它就像招魂曲一般,在间谍莫夫,云雀,以及林蕴等的固定波段反复唱响。 军统无线电科24小时都被那首歌所缠绕着。 它引得蒋大总统对唐明起了疑心。 因为蒋大总统以为,那句话是他对林蕴说的。 林蕴可是害的党国反攻梦破的罪魁祸首,他却要跟她有来生? 正好儿子已经归降大陆,他是不是也想跑路,回大陆? 谁都可以回大陆,但唐明不行,他可是被蒋大总统一路器重提拔,宠了半辈子的人。 而以大总统的性格,如果暗杀他呢? 唐明知道那是赵凌成干的,那些往事,也全是云雀招供给他的。 无线电可以判断方位,那意味着赵凌成人在申城。 那于唐明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因为唐天佑就是被赵凌成用导弹给轰落的。 他们去的是半岛,不在大陆导弹的射程内,是安全的。 唐明人如其名,特别精明的。 此刻跟蒋大总统通话,他就说:“先生,无线电是林蕴的长子发的,也证明大陆没有联合北半岛,时局依然对我们有利。” 也不知道大总统说了些什么,他又坚定的说:“是,先生,我将誓死效忠党国,反攻也必将成功。” 但挂了电话,他却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随着唐天佑的公开发言,唐明也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2节 唐明也是全岛除了蒋大总统之外,最明白,反攻不过一场笑话的人了。 因为他跟老美接触最多,他也最知道,老美已经怕了,也只想从他们身上刮油水。 反攻是个巨大的谎言,但他们也只能自己骗自己,继而骗民众。 外人以为他很风光,但其实他的苦楚只有他最清楚。 他曾经积攒的财富有林蕴的五倍之多,在二十年前,那也是他最风光的年代。 他打着爱国,救国的旗号日进斗金,他富可敌国。 但其中绕不开的就是林蕴,他能有所成就,攒得万贯家业,她是关键。 一开始,他其实是瞒着乡下太太跟她谈恋爱的。 他们一起策划着刺杀日寇,一起畅聊要怎么才能救国,那都是林蕴喜欢的话题。 交际花没那么好当,林蕴的眼界和格局不输于当时申城任何一个大佬。 所以群雄往来,但没有一个是她出马所搞不定的。 后来蒋大总统准备要干八路,还是他提议让林蕴去策反赵勇的。 但从那之后她就变了,讥讽他是汉奸,质疑上级的政策,拒绝执行刺杀任务。 不做任务还可以搞交际,唐明就没想过放她离开。 他诱惑她堕落,教她跟他一起赚钱,让她享受积攒财富的乐趣。 但是她在最后一次离家前,曾经对他说:“唐站长,德不配位的财富,终将会吞噬你的。” 是啊,唐明握有巨额财富,但如果保不住命,又有什么用呢? 他想起自己拥有过,但又死掉的儿子们。 他还想起林蕴一枪废了他的那一幕,他恨毒了她,也养废了她的儿子。 罢了,说回赵凌成,那个小土包了,小赤佬。 他倒是挺精明的,想离间唐明和蒋大总统的关系,这唐明哪里能忍? 可惜大陆已无人手,他没法再较量,只能先求和。 他写了两张字条,招来下属说:“传到军统,让马上发出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正准备出防空洞的赵凌成接到了嘀嘀嘀的无线电声。 翻译稿如下: 罪徒林蕴,自接触到赵勇,就被对方所迷惑,其后更是卧薪尝胆,潜伏于我军统内部长达七年,她窃取我方情报,破坏我方内部团结,以致抗战失利,她背国背党,空难致死也是罪有应得,是天理彰彰,报应不爽,党国也必将反攻成功。 他以为唐天佑应该也在,还很聪明的再发一条来害他,并间接表忠蒋大总统: 吾儿天佑,既已打入敌人内部,就要暂掩锋芒,休养生息,反攻即将开始,届时你再里应外合响应党国,解放全大陆。 为父:唐明。 赵凌成记完稿子丢掉笔,对身侧的邓营长说:“跑快点,再去给邹司令打个电话,就说……” 邓营长如数记下,转身要走,却见翻译带着一群人来。 所有人都在敬礼,翻译说:“赵先生,按照情报,现在就应该做准备了。” 他身后是另一帮军人,其中一个试图阻拦邓营长的离开,但他一拂军装亮枪,旋即冲了出去。 现在是白天,下午三点钟,赵凌成看表:“再给我二十分钟。” 另外那拨军人应该是不太高兴,跟翻译窃窃私语着什么,但最终翻译并没有催人。 这是一场隔着海峡的智斗,唐明以为赵凌成在申城,他养废了唐天佑还不甘心,还想害死他。 但赵凌成自一年前起就准备要杀他,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不过也做足了准备。 而随着邓营长给申城,邹司令打电话,即将启程的唐明又收到一份军统传来的电报,说是让他听电话。 应付那帮老美很累的,因为他们精明的要死,总想从国军这儿搜刮利益。 唐明代表的可是大总统,一旦给美方承诺了什么,大总统不认账不说,他还得挨骂。 他于烦躁中接起电话,听到的,是个虽然有点苍老,但一听他就能想起对方是谁的声音。 那声音说:“林蕴害死了唐明两个儿子,但因为我们是朋友,我选择了保密。” 他还听到她说:“为了那两个儿子,唐明曾血洗76号。” 那是云雀的声音,是她录的口供,赵凌成没再发电码,而是直接公开了录音。 唐明确实被骗了,直到现在他都以为俩儿子是76号的人干的。 但居然是林蕴,她明明是个女人呀,她逼着怀有他身孕的女人打胎,废了他还不够,还杀他的儿子? 哪怕曾经已经骂过无数回的表子和荡妇,贱女人,唐明依然觉得不解恨。 秘书在催他:“军座,时间到了,我们应该提前等美方代表。” 唐明一把将他推开,大吼:“滚!” 他冲出办公室,冲进走廊,一路冲到无线电科,手摁上了电报机。 这是临时作战指挥中心,是前线,而他现在的操作很可能暴露他的坐标。 可是他曾经有一个三岁,一个五岁的儿子,他们比唐天佑那个小杂种可爱了太多太多。 杀子之仇焉能忍,唐明调好波段,不停的击打着红色按钮。 他输出的全是脏话:人尽可夫的表子,臭女人,贱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无线电,这世界上最快的通信传输方式。 嘀嘀声很快被赵凌成截获,但他并没有翻译稿件,而是出了防空工事,一路冲到被掩藏的导弹车旁。 这边有临时帐篷,有本地的侦测雷达,他推开士兵亲自调波段,并示意对方做记录。 刚做完大概两分钟,赵凌成准备上导弹车,邓营长回来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语气里却满是压不住的喜悦:“邹司令说,已经锁定军演的临时指挥中心,正在用雷达锁定飞机中。” 赵凌成回看跟来的杀伤标图员,示意对方先上导弹车,然后独自望着天空,摘掉了帽子。 无比紧张的时刻,但他摘掉帽子,静静望着天空。 终于上车,他拍给杀伤标图员坐标,并说:“调整坐标。” 杀伤标图员有点疑惑,因为没有国内的先进雷达,本来应该用低空雷达加肉眼瞄准,但老大他怎么锁定了固定坐标。 虽然疑惑,但杀伤标图员还是立刻就开始工作了,邓营长则负责跑步通报信息。 本地军人们完全搞不懂,只见导弹车里,赵凌成随着邓营长报告的消息一直在拨打算盘。 他发隙里往外渗着汗水,鼻尖也挂着汗水,但突然五指拍上算盘,大吼:“射!” 敌人的飞机还没有踪影,一无消息,他的导弹已经飞出去了。 它仿如一支利箭般,冲上了云宵。 …… 军演的指挥官团体共12人,乘坐着大型侦察机一路从南往北,也才刚刚到北半岛。 老美们呵呵笑的聊着今天的午餐,唐明强压着愤怒和难过,还在曲意逢迎。 傲慢的老美指挥官们不搭理他,他就一个人笑。 正经过的是个海湾,也是北半岛距离湾岛最近的一块海域。 唐明觉得背后吹过一阵寒风,下意识瞟窗外,突然想起来,赵勇就是一路追到这儿,击落了林蕴的。 那架飞机的残骸,包括林蕴,也依然沉睡在这片海域。 背后总有股凉风吹着,搞的唐明心惶惶的,林蕴,那是一个做了鬼都让他害怕的女人。 他对她的惧怕甚至超过了痛失两个儿子的愤慨,所以他这回没骂,反而于心里哀求,劝林蕴早点安息。 他也不认为赵凌成他们能研发出老美那样,跨越数千公里的导弹。 他以为赵凌成也只是想发点小脾气,才骚扰他几个月。 但就在他看着窗外时,就在林蕴出事的那片海域,他亲眼看到了。 导弹穿越云层,仿佛翱翔的飞鸟,也仿如一道闪电般,闪着银光奔着飞机而来。 它的飞行路线是那么准确,它在空中画出的弧度是那么优美。 它极艺术的,击中了飞机的前脸。 唐明在被击中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暴露坐标惹的祸。 他也才明白,赵凌成是玩了一招声东击西,所要做的,就是诱他暴露军演坐标,让他死在这片海域。 小赤佬,他居然完美继承了林蕴的狡猾? 第100章 活捉 又是一次完美的地对空, 导弹打飞机。 打击距离为76公里,极其精准的,导弹只击穿了驾驶舱。 驾驶员当时就死了,副驾驶被随后爆炸的蘑菇云烤成了七分熟。 飞机在乘客们的尖叫声中垂直下降, 落向海面。 最懵圈的是南半岛的将士们, 眼睁睁的看着飞机越过边境, 被击穿, 并一头栽落在邻国的海岸线上。 而那架飞机上坐的老美指挥官们,是他们的总统见了都要仰望的。 南半岛的士兵在懵圈,北半岛的在狂喜。 十几位老美高级指挥官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坠落入大海并被就地活捉了。 他们自己不敢信, 北半岛的将士们也觉得像是在做梦。 国力和武器空前强大的老美,竟然被一帮贫穷落后的土鳖给击落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3节 三国集结的兵力还在海上待命,军演还没正式开始呢。 它荒诞, 离奇, 不可思议, 但真实发生了。 申城, 邹司令正在向上级报告:“是因为唐明本人在起飞前3分钟临时暴露了海上坐标, 我们才能成功捕捉雷达, 数据由赵凌成核算,也已精准击落目标。” 不知上级说了些什么, 他答了声是,又举起下属递来的文件说:“还有一个关于曾经的军统特务林蕴, 其的代号为双木, 她的问题,我需要私下跟您汇报。” 上级应该是答应了。 他一凛,也立刻说:“好的。我这就去见您。” 不知道最终结果能否如赵凌成所愿。 但关于林蕴到底是红是黑的问题, 至少被呈到桌面上了。 此时北半岛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处在巨大的兴奋与狂喜中。 但与之相反的是,邓营长和赵凌成,以及他的杀伤标图员们,他们此刻正处在巨大的焦虑和紧张中,新的任务,依然争分夺秒。 刚刚发射完导弹,车辆所有零部件还处在高温中,拆装极度危险。 但赵凌成顾不得那么多,正在拆除核心零部件,杀伤标图员在给他打下手。 而在不远处,本地特工已经不要脸了,正在强行拍摄。 本地军人虽然没有掏枪,但是在用肢体干扰,阻挠邓营长靠近特工。 不过上面既然能钦点邓营长,他就必然有两下子。 连拱带突撞开本地军人,他抢下特工手中的相机,大手一捏间它已经断成了两截,胶卷也已到他的手中,他指着那特工大吼:“立刻后退,否则我就要拔枪了。” 为了偷学技术,这帮人已经不要脸了。 不过其实曾经为了谋求发展,赵凌成他们也曾那么卑微过。 这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落后就要挨打。 听到外面的动静,赵凌成回瞟了一眼,但旋即钻到车底继续忙碌。 随着外面正跟人冲突的邓营长骂了句格老子,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翩翩舞到车底,并停在赵凌成满是油污的手指上,他伸手一扑,蝴蝶轻轻飞走,他继续忙碌。 那已经是四个月前了。 他在申城转机时申请了一台唱片机和一台电台。 随后他出国了,电台和唱片机一直工作到电池耗尽才自行关机。 没有百分百成功的任务,所以一度他都死心了,他以为唐明不会上钩的。 唐明会死或者会被俘,但他将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败于赵凌成之手。 林蕴的名字也将永远被列在间谍的耻辱簿上,遗臭万年。 但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唐明最终还是上钩了。 为了求和,他还主动发了一封足以帮林蕴翻案,洗涮冤名的电文。 也叫赵凌成能成功把他击落在林蕴出事的海湾。 赵凌成做到了,在母亲死后的第二十年,他为她复了仇。 他已经拆除零件了,钻出导弹车,并把所有东西全部装回自己车上。 这时邓营长跟对方的人已经快打起来了,赵凌成一声唤:“老邓,该走了。” 邓营长虽然一副惹不起,誓要干一架的样子,但接到命令却是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上车,然后任本地军人们怎么挑衅他他都不搭理,耳朵就跟聋了一样。 当然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只要核心零部件在,总工是安全的,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们是在一个警戒区内,外面还有外交人员,特工,以及陪同来的警卫。 所有人汇合之后,还要等下一步的指令再行动。 离家四个月,也不知闺女又长大了多少,赵凌成归心似箭。 就在大部队汇合,外交人员与对方交涉,看是搞个庆功仪式还是直接回国时,赵凌成下车透气,刚才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就又轻盈的飞舞到了他面前。 他的记忆力大概抵不上妞妞,但也足够优秀。 每一只蝴蝶身上的花纹和色彩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确定这就是刚才那只。 赵凌成抬手,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妈咪!” 艳丽的大蝴蝶应声落在赵凌成的手指上,仿佛是母亲与他隔着时空对望。 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来生,但爱也叫他们不愿意放弃来生。 赵凌成怕呼吸太粗蝴蝶要被惊走,轻声说:“如果是妈咪,你就扇一下翅膀。” 真的是她,因为蝴蝶应声,缓缓的扇动了一下翅膀。 所以他的妈妈变成了一只蝴蝶吗,她变成蝴蝶,也是最漂亮的。 赵凌成生生吞掉要喷薄而出的眼泪,又说:“如果你过得好,就再搧一下,好吗?” 但这次蝴蝶并没有扇动翅膀,难道说她过得并不如意吗? 赵凌成的心在倾刻间抽到了一处,正欲再问,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蝴蝶。 它通体呈黑色,巨大的翅膀甚至能带动风,正在不停的蒲扇着。 彩蝶也飞到了半空,两只蝴蝶相互缠绕,飞向了远方。 赵凌成跟着越过公路,跟着蝴蝶进了树林,又到了一片开阔的沙滩上。 左找右找,他以为蝴蝶已经离开了,但下意识回眸,就见两只蝴蝶停在一只硕大的砗磲贝壳上,他于是上前,捡起了贝壳,两只蝴蝶也相互缠绕着飞向了远方。 赵凌成直觉那是他的爸爸妈妈,他还要再追,却又被一阵欢呼声吸引。 海上来了几艘小型战舰,舰上全是本地军人。 他们有的在高唱战歌,有的在敲锣打鼓,还有的在振臂高呼。 其中一艘船上是被俘的老美指挥官们,唐明也在其中。 赵凌成静静享受着这只属于他的,也永远无法为世人所知的,他的成就感。 一帮自诩文明的家伙们,却被他们所认为的野蛮人给抓了? 他们应该很疑惑,也很想不通吧。 原因其实很简单,是因为他们就像曾经的赵凌成一样无知,还傲慢。 弱小从来不是致命的缺陷,傲慢才是,他们败于自己的傲慢。 赵凌成没想过杀唐明,也没想杀指挥官们,那也是他出发前,上级给的指令。 因为他们活着,老美就得花钱,花各种军事条约来赎俘虏。 他们死,另一轮战争就会打响。 赵凌成也不希望唐明死,因为国党已经不信任他了,不会花钱赎他的。 相比死,让他在这异国他乡劳作到死,才是他最大的报应。 赵凌成也只瞟了一眼就往回走了,他们是在别国,不随意乱走乱看是纪律。 但唐明最终还是死了,他的死法也很奇特,简直就像是林蕴给的报应。 赵凌成也是在回国后得知的。 据说是一个本地士兵在押送时枪突然走火,把唐明给打死了。 他在银行存有至少五千万美金的巨款,他为了赚钱,一辈子对上卑躬屈膝,对下刻薄残忍,对着外敌他奴颜卑骨,对上同胞他大开杀戒。 他嘴上说着爱国,但背地里边数钱边说:“还是爱国的钱最好赚。” 还是为了钱,他真爱林蕴时,忍心把她推出去当交际花,送到别的男人怀里。 恨她时恨不能她死,但又不敢得罪她,只能以毒品控制她。 他是权力的仆从,金钱的奴隶,他蝇营狗苟一生,连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他终于握有了无上的财富,但如林蕴所言,也终被欲望所吞噬。 …… 说回西北。 赵慧虽然发了一通脾气,但最终并没有离开。 感情的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结果,所以她和林衍还处在别扭中。 而在唐明被击落的事被登报这天,陈棉棉带着妞妞,来魏摧云家做客了。 她预料的也果然没错,在娶了一个女军官后,魏摧云身上的污垢就能搓得干净了,地会扫了锅会洗了,尤其是姜瑶的军装,被他洗的那叫一个干净。 陈棉棉和妞妞上门时,他正在用烧红的锅铲蘸着水,给姜瑶熨烫军装。 那是他最喜欢,但这辈子没机会再穿的衣服。 他因为喜欢,抢着帮姜瑶洗军装。 姜瑶给妞妞拿了糖果和水果,还要专门交给她一本书和三本笔记。 她说:“这本《昆虫记》是武老专门托我给你的,如果你有兴趣看,有不懂得,想要了解更多的,就可以看他记的笔记,这满满三本,是他专门记的。” 不愧是研究卫星的人,别人看书,看完也就完了。 但武老居然为了一本书写了三本笔记? 妞妞从小就爱各种虫子,还喜欢拆虫子,尤其是昆虫,蜢蚱,蛾子,瓢虫,因为它们会飞,而她好奇它们为什么会飞,想知道其中的原理。 接过书说了声谢谢,她连糖果都顾不上吃,翻开书就开始看了。 一本描述昆虫的书,孩子可太感兴趣了。 姜瑶应该是真爱魏摧云的,举手投足间都表现的很亲昵。 而据她讲,明年我国就可以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了。 作为参与者,姜瑶很忐忑,因为不知道能否成功。 陈棉棉都恨不能给她剧透一下,肯定能成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4节 因为那是她将来读书时必背的考点,时间她都记很清楚,1970年4月24日。 魏摧云曾经觉得,自己哪怕结婚了,有了孩子也会是个小蠢蛋。 他羡慕三大基地所有的特种军人们,羡慕他们的脑瓜子,也自认基因不行。 但自打娶到姜瑶,他就不那么想了,瞅着妞妞看了会儿,他对陈棉棉说:“等过两年,我也能生个跟你家这个一模一样的,而且说不定比她还聪明。” 以陈棉棉看,妞妞已经算是基因彩票了。 要生个比她还优秀的,魏摧云怕是在想屁吃。 但让他做白日梦吧,她懒得多说。 而且她仔细观察,就发现魏摧云原来不是黑,就是单纯的脏。 因为他没有刻意防晒,但皮肤比原来白了一个度。 但这也正常,据女配的印象,很多西北男人为了表现男子气概,都拒绝洗澡。 正好陈棉棉来,魏摧云又是西北土生土长,最有主人翁精神的西北穷众。 他就要跟她讨论一件事情,一件关于唐天佑的事情。 唐明的事也是他告诉陈棉棉的,他先说:“军统老大,说是昨天死在北半岛了。” 他再说:“我一直在注意观察唐天佑那小子,我觉得他早晚会跑。” 赵凌成出差都快四个月了,但现在唐明才被击落,陈棉棉觉得效率未免有点差。 她早晨没看报纸的习惯,首先想的是,唐天佑知道了吧,啥反应? 她都起身准备回去了,魏摧云又拉她坐下。 他先问:“唐天佑的飞行技术真的很牛吗?” 陈棉棉反问:“如果技术不行,他又怎么能一路飞到西北?” 魏摧云不懂空军,沉吟片刻又问:“如果他残废了,只讲理论能不能教学生?” 陈棉棉恍然大悟,这家伙是怕唐天佑要跑,想来个一劳永逸。 想当初的秦小北,要不是他老妈能量大找的医生好,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枣红马一直养在库房里,只是不工作了而已,踢人还是很行的。 要它两踢子踹断了唐天佑的腰,就不说逃跑了。 他后半辈子恐怕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但魏摧云也太疯狂了吧,搞废唐天佑,那不故意杀人嘛。 陈棉棉神情严肃:“魏科长,你如果敢乱来,我可是要报警抓你。” 魏摧云说:“那唐天佑虫脆就是个红蛋呀,他整天四处吃喝玩乐,林衍为了他,去年一冬天猎了至少二十头黄羊。陈主任,黄羊好吃,但不能杀到断子绝孙呀。” 其实妞妞也占了便宜,她的小棉袄就是黄羊羔毛,特别暖和。 但黄羊确实不能再随意捕猎了,不然会绝种的。 唐天佑,陈棉棉也该下一剂猛料,让他死心塌地待在西北了。 要不然,且不说别人,魏摧云就会搞废他。 她拍胸脯:“唐天佑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知道的,他如果叛逃,我得坐牢,野生动物的事,不管是狼还是黄羊,我都会跟林衍讲,他以后不得随意滥捕。” 魏摧云似信不信,还想再犟,但姜瑶唤了一声老魏,他就不吭声了。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看来姜瑶还真能降住他。 …… 林衍是在押送化肥下乡时,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新闻。 唐明那个人渣死了他只觉得痛快,他也一脚刹停了大卡车。 但他刚想下车,却听收音机里,播报员说:“新华社消息,近日,一则从对岸传来的电报,涉及到二十年前,一位卧底于国党阵营的,我党地下工作者的奉献和牺牲,因证据不全,有关方面正在展开调查。” 林衍听完,下车从大卡车里搬出台自行车,骑着回城。 刚才那则新闻让他想到林蕴,她恰是二十年前去世的。 经赵凌成的各方查证,她的死也应该被定义为牺牲才对。 但在只要是特务就人人喊打的年代,要为一名特务翻案有多难? 林衍不信那件事能成现实,他骑车回家是为了找唐天佑,他也担心会发生意外。 但他开门进屋找了一圈,没找到唐天佑,倒是赵慧从厕所走了出来。 林衍一秒转身,因为赵慧刚洗完澡,只穿着小背心和平脚短裤。 都当过兵,也都有默契。 赵慧穿上衣服出来,兴奋的问:“林教官,你看报道了吗?” 林衍笑了:“我听收音机的,听到了。” 赵慧也笑:“那肯定是凌成……” 也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沉沉的脚步声,林衍也立刻捂赵慧的嘴巴。 是唐天佑,拿钥匙开门,背着他的大画板进门了。 见小卧室的门关着,他喊了一声:“小姑,我要吃饭,饭里要有肉。” 说完,进了大卧室,他嘿嘿几声笑。 话说,听说半岛要军演后,他几乎每天读报纸的。 但是最近,因为忙着要赢回妞妞的爱,他就没顾上看报纸。 而且他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一想到马上就能重新赢回妞妞的爱,他立刻又装好画板,打开了颜料盒,专心致志,继续鼓捣他的神作。 陈棉棉说过,只要画好,他就能赢得妞妞的心。 另一边,林衍在小卧室里,才刚刚松开捂着的,赵慧的嘴巴。 他们之所以知道是基于推测,那也属于绝对机密,是不能乱讲的。 而且唐天佑本来就猜了个大概,他们再往外说,不是故意搞的他们兄弟反目? 但林衍只想推赵慧进卧室,可她一把把他拉了进去,并关上了房门。 林衍想要开门走的,但又回头看赵慧,皱眉头:唐明的事,要不要跟小外甥讲? 就隔着一道墙,唐天佑描两笔,站远了看看,再描两笔。 为了妞妞,他正在创作一副惊世大作。 另一边,赵慧勾手示意林衍凑近点,他以为她有话说,于是凑耳过去。 但是仿如蜻蜓点水般,猝不及防间,赵慧轻轻吻了他一下。 …… 向来赵凌成只要出差回来,洗个澡就会回家,但这趟却不是。 看到新闻,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陈棉棉就回基地了。 赵凌成原来爱吃大米,但后来发现陈棉棉手和的拉条子特别好吃,和妞妞俩就沉迷于她的手工拉面而无法自拔了,但凡问想吃什么,必然是拉条子。 估计这两天他就能回来,陈棉棉每天晚上都特地和面醒面。 但他回来的消息还是马骥告诉她的,他还问:“早晨就落地了,但怎么还没回家?” 妞妞正对照着她的昆虫标本在看书,溜下了凳子:“我爸爸回来啦?” 马骥笑着说:“大概是忙工作吧,赶晚肯定回来。” 妈妈等得住,但妞妞等不住,拽妈妈的胳膊:“走吧,去接爸爸吧。” 陈棉棉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专门出门,去接一个男人回家。 但当然,她所见过的男人里,能打飞机的也只有赵凌成。 他应该还在单位吧,她于是牵着妞妞的手,沿着铁丝网往单位走。 但正走着,妞妞眼尖,指远处:“是爸爸!” 确实是赵凌成,跟祁政委并肩走在一起,军装比祁政委的绿一个度。 听到女儿喊爸爸赵凌成就转身了,还跟原来一样,闷闷不乐的样子。 但应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祁政委说:“凡事顺其自然吧,你也尽力了。” 又说:“既然任务完成了,就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别想太多了。” 妞妞扬着小脑壳,本来是一脸认真的待机状态,直到被爸爸抱起来。 看到爸爸笑,她也才跟着笑,环着爸爸的脖子搞贴贴。 爸爸身上还是她熟悉的味道,就是胡子比平常稍微长了点,扎扎的。 陈棉棉直觉应该是有什么他搞不定的烦心事。 进了家门,她正欲问,他却从包里翻出一堆小贝壳来。 妞妞唯一吃过海鲜的,还是秦小北他们受伤那回的虾和贝类,几只青口贝她都存着呢。 一看爸爸带来的各种彩色小贝壳和小海螺,孩子眼花缭乱。 但最叫妞妞惊讶的,是她爸爸捧出只碗口大小,闪着莹光的深蓝色大贝壳。 妞妞捧起它,笑了:“爸爸,它好漂亮啊,像星空一样” 赵凌成甚至没去过城市,也没法买礼物,想搞束花都不可能。 但他递给陈棉棉一只笔记本:“给你的礼物。” 陈棉棉接过笔记本一翻,却发现隔几页就有一朵夹的整整齐齐,风干的花。 只是各种普通的小花,虽然干了,但依然色泽鲜亮。 她其实对浪漫无感,但如果有人愿意浪漫一下,她还是很开心的。 她主动去搂赵凌成的腰:“谢谢你。”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5节 爸妈眼神里电流丝丝的,但妞妞有更好奇的问题:“它叫什么,哪里来的?” 赵凌成经历了一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看到父母变成了一双蝴蝶。 在回国后,他也几度怀疑当时是不是幻觉。 但这只颜色艳丽的,漂亮的大砗磲足以证明那并非幻觉,而是真的发生了。 砗磲生活在深海中,因为其特别珍贵,按理被人看到就会捡走。 所以严格来说,它是赵勇和林蕴要送给妞妞的礼物。 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只可惜赵凌成从来没见过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几个月没见,妞妞无师自通,在学小数。 关于昆虫她也有了新的发现,就比如蜢蚱和蝴蝶,蜜蜂身体构造的不同。 她还就连吃饭也要跟爸爸坐一排,要比赛看谁吸的面条长。 她的个头已经睡不下婴儿床了,但是会主动回到婴儿床上,只因为爸爸回来了。 她还兴奋的,破天荒的睡不着觉。 爸爸妈妈都躺下了,灯都关了,她还要坐起来问一声:“爸爸?” 直到女儿睡着,把她抱到隔壁,赵凌成一边亲吻妻子,一边才要炫耀他的战绩。 他其实也没有长大,但跟唐天佑不一样的是,他一直在伪装大人。 他捧着妻子的脸,认真说:“我母亲她,变成一只蝴蝶了。” 陈棉棉当然觉得他应该是累坏了,出现幻觉了。 因为据她所知,目前国内能搞远程制导的导弹车本身就不多,更不可能出国。 半岛那个应该是他们从别的地方买的二手货,赵凌成还得二次收拾。 她抚摩他的手,果然,两只大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老茧。 她也不跟他犟,胡说八道:“你爸爸呢,男的是不是变不了蝴蝶。” 赵凌成也不愿意相信,但他看到了,他说:“也是,是一只好大的黑蝴蝶。” 都快半年未见,陈棉棉也想得慌,不想听男人胡说八道了,先办正事。 完了之后去完洗手间,重新躺回来,陈棉棉才问:“爷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赵凌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半晌问:“你已经听说了?” 陈棉棉是从他的反应看出来的。 毕竟干掉了唐明,而且他还说他见过林蕴,那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不是,他虽然陪着妞妞聊天,还收拾厨房,搞厕所卫生,可他一直闷闷不乐的。 而陈棉棉摆了秦小北老妈那件事,她直觉不会那么消停的。 她猜对方嫌她是只小虾米,山高路远懒得下手,于是就对赵军下手了。 也果然,赵凌成先说:“我母亲的案子被公安特派组收录,要就她是特务还是卧底人员一事展开专项调查,所以只要无人阻挠,案子就能正过来。” 又说:“她不是特务,她是为国牺牲的卧底,她有机会能平反。” 虽然在不了解共党时,因为上层派的任务,她杀过地下党。 可那是国党政府的错,不是她。 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救国,最终也为救国而死。 赵凌成为母亲正名一事,一直没敢跟人讲过,直到他把事情做成。 关于在国外一发入魂,活捉一帮老美飞行员的事,它属于这辈子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秘密,保括妻子,所以赵凌成无法讲给妻子听,也无法让她知道他有多厉害,但关于他母亲的事是可以讲的,他也必须告诉她,让她知道,他比唐天佑厉害得多。 他不仅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更是个好儿子,他配得上母亲给他的宠爱。 陈棉棉很意外,也很惊喜,由衷说:“那可太好了。” 林蕴那么优秀的女性,对解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能翻案确实是好事。 但赵凌成再说:“副统帅夫人借着查医疗系统的由头,把大部分进口药都停了。” 赵军还是在妞妞几个月时来过一趟西北,那时候身体就很不好。 回到首都后他又去了趟东北,然后就几乎是在卧床了。 而且他的病依赖于一种进口药,一旦停药,只怕人也就要没命。 陈棉棉坐了起来:“我和妞妞去看他吧?” 其实她早就应该抽时间去一趟,火车是要四天四夜,但熬一熬也不算什么。 而且既然能从古巴转进口药,能救人命,为什么要停呢? 赵军老爷子用他的退休费养了陈棉棉和妞妞四年,她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但其实她还是把形势想的太好了点。 因为赵凌成说:“秦小北亲自登门,搜走了老爷子所有的俄文信件和报刊,总革委也把他定义为了苏修,咱们得换个大点的房子,因为老爷子要,下放了。” 陈棉棉觉得不对:“六十岁以上人员按政策都不该下放的。” 又说:“秦小北他妈怕不是疯了?” 赵军都快八十岁的人了,要被下放,也太夸张了吧? 但当然,按理他那个岁数哪怕被定义为右派,也应该是待在首都劳改。 是他自请来西北下放的,或者说他早就不想待在首都,想回家了。 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本来在珍宝岛毛子被压着打,已经打怕了,撤出了。 但是曾经大陆举全国之力给他们还过债,他们在珍宝岛杀了人,搞了破坏,也是要还债的,战争债,并且要签署领土条约,可他们死活不肯接招。 说白了就是要看老美军演的情况,大陆要不应对,他们就会赖账。 但是12名老美指挥官在北半岛被活捉,那个技术含量有多牛逼就不必说了。 导弹打飞机不新鲜,导死人也不新鲜,导不死才叫牛逼。 毛子又不傻,一看那就不是北半岛自己的手笔,而是大陆军方出手了。 也就是说大家都有核弹和氢弹,导弹技术也都差不多了。 作为邻国,毛子的飞机还要不要经过边境上空,万一擦线,被导了呢? 所以就在最近几天内,毛子终于愿意坐上谈判桌了。 领土争端就此划上句号,毛子再无理由随意动兵,战争结束了,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 赵军的目的达到了,任务完成了。 用赵凌成的话说,别人被判为右派,要下放时都如丧考妣。 但赵军不是,他在听到宣判结果后,是由心大笑,并立刻说:“我要去西北。” 对别人来说,来西北是下放,但对他却是回家。 而他是在大概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找妹妹离开的西北,沿着河西走廊到的汉中,又到延安,再到首都,后又经老丈人,一位革命前辈资助去苏联留的学。 他离家整整七十载,他所操心的,与苏一战已圆满完成。 就算上面那帮家属不故意整他,他都要回家的,只是怕赵凌成和赵慧不同意。 可现在他被判为右. 派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回西北了。 人生八十古来稀,已到风烛残年,他剩下的时间,也只想陪伴小孙孙。 今天回单位后,赵凌成之所以迟迟没回家,就是在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看能不能保住老爷子的退休待遇。 但事情已经没法转寰了,因为他认识的都是正直的人,也只有陈棉棉跟革委会有关系。 而且赵军不止触怒了秦小北老妈,还有跟名牌皮鞋同名的那位。 他在过年时,为了让陈棉棉登上报纸,跟那位对着干了。 现在赵凌成他们能做的,也就找个好点的房子,让老爷子在西北能好好生活。 陈棉棉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她坐了起来:“我要去首都。” 再说:“老爷子的药,我去帮他搞。” 赵凌成却说:“那个暂时倒也不着急,因为去年姜叔囤了许多药,还够吃。” 再说:“而且上面也斗的厉害,咱们还是待在西北吧,安稳一点。” 胳膊拗不过大腿,陈棉棉又在首都没熟人,猛乍乍的跑去,搞不好要搭上她自己,没必要。 而且不止妞妞,还有唐天佑呢,他是赵军唯二的孙子,但他们甚至没一起生活过。 正好陈棉棉过两个月就要正式搬到泉城了,让老爷子来生活一段时间也好。 但陈棉棉还从来没有像盼秦小北一家出事一样,盼望过某个历史节点,只盼着他们能赶紧出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抚上赵凌成的胸膛:“以后当着唐天佑的面,我都会说你母亲最爱他,而不是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反驳,因为那于他会不会心甘情愿留在咱们西北特别关键。” 赵凌成也是个很执拗的人,而且他还喜欢疑神疑鬼:“林蕴最爱的孩子只有我,唐天佑那种蠢蛋她怎么可能喜欢?” 再气悻悻的扭身:“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在外面很辛苦的,可是你……” 他一回来她就提他讨厌的人,还好比俩个孩子争玩具,她要他谦让唐天佑,凭什么? 陈棉棉伸手臂去揽人:“乖嘛,转过来。” 赵凌成才不要:“我很累,我就想这样躺着。” 陈棉棉也烦了,扭身:“那我睡觉啦?” 赵凌成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在家的时候不能跟媳妇生气,因为他一离开就是小半年。 他刚才有点憋的厉害,其实只有十几分钟,他还没吃饱呢。 可他也不想让步,转过身来说:“历史给的教训,屈辱求和只能换来得寸进尺,我们不该再向唐天佑让步。” 陈棉棉轻拈着男人的小豆豆说:“我知道。只是时机还不成熟,很快我就会给他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好不好?” 赵凌成翻身爬上来,叼上妻子的唇还得最后说一句:“他和曾风一样,都是没底线的坏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6节 陈棉棉差点脱口而出:对对对,只有你是好人。 …… 没底线的坏人曾风同志最近其实也很苦恼。 因为秦小北老妈想要整陈棉棉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专门给他挂电话,暗示他只要愿意帮她,她就能帮他拿下整个西北的革命事业,助他高升。 曾风也正在经历思想斗争,因为他总觉得,以陈棉棉的智慧,怕是没人能斗得倒。 他怕夺权不成还要惹一身骚,尤其是在今天,看了唐天佑的画以后。 赵望舒是个高智慧但也高敏感的孩子,她的自尊心也特别强,那样的人翻了脸是很难搞的。 因为是自己的女儿,陈棉棉了解她的喜好,但给唐天佑想的办法则是她自己的智慧。 曾风听说唐天佑都画了快半个月了,专门上门来欣赏大作。 在看到的刹那他就意识到了,陈棉棉想的远比他更加长远,也更加有智慧,当然也能讨妞妞欢喜。 唐天佑是画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但笑容慈祥的西北老农民。 老爷爷,那可是妞妞除了他爸以外,唯一愿意让抱抱的人,她喜欢乡下老人,甚至不排斥他们身上的味道,她看到画也必然会喜欢。 唐天佑为了画画,应该也接触了不少老农民,那也是陈棉棉的第二个目的。 她想让唐天佑再更进一步的,深入的了解西北。 本来那家伙只是舍不得西北的丑姑娘们,但当他了解过并爱上西北的普通人,才能真正意义上把心安在这儿。 所以陈棉棉做事,从来不只有一个目的,她做的都是一箭双雕,也总能把事情办的很漂亮。 这就搞的曾风内心无比矛盾,政治斗争逼着他站队,他该怎么选? 第101章 油画 政治层面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 陈棉棉不用猜都知道,秦小北老妈肯定要拉拢曾风,和他统一战线。 至于曾风会怎么选,共事那么久, 她也能猜到。 因为作为两个极端的逐利者, 她和曾风的默契, 是赵凌成都比不了的。 如果曾风真的叛变, 对她会是个致命打击。 但只要他俩携手,就能所向披靡。 他现在就是陈棉棉最得力的助理,不但农业方面搞得好, 唐天佑也在他的花言巧语下, 本来准备半个月就搞完的油画硬生生生拖了三个月,直到八月末才正式画完。 唐天佑是个特别纯粹的人。 他干一件事时就不会关注别的事情。 再加上林衍和赵慧俩有意隐瞒着,所以目前他并不知道唐明已经死了的事。 但纸包不住火, 他早晚会知道的。 为防他和赵凌成干起来, 陈棉棉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 亲口告诉他。 赵军也已经拿到下放令, 要重新返回故乡了, 赵凌成也得亲自去首都接人。 临走之前, 陈棉棉就要拉着他给唐天佑一通爱的教育,然后再收拾他。 她的要求说来简单, 但也让赵凌成很不爽。 因为她要他不但亲口说老妈更爱唐天佑,还说要他找优点夸夸对方。 唐天佑不过个大蠢蛋, 有什么好夸的? 赵凌成虽然答应了, 但是也很苦恼。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弟弟的优点。 这趟他们就算是搬家了,冰箱和洗衣机都要搬到泉城,也是由单位派车来送的。 妞妞一直看着窗外, 突然手指:“妈妈,那就是我要上的学校吗?” 一看到地方了,陈棉棉说:“明天妈妈就带你去报名。” 四岁的小丫头,终于要开始读书了。 赵慧笑着来开车门,一伸手妞妞就扑上去了:“姑奶奶好。” 曾风也在,笑着说:“走吧,看看干爹给你找的新家去,包你满意。” 唐天佑也在,在拿眼睛瞪赵凌成。 赵凌成于是说:“天佑,过来帮忙搬东西。” 唐天佑非但不,还故意揽陈棉棉:“走吧,我带你看看咱们的新家去。” 赵凌成气的直翻白眼,但也只得跟司机两个人搬东西。 人太多了小房子挤不下,这套新房子是曾风专门帮陈棉棉找来的。 它是泉城政府的住宅楼,用的钢厂的暖气和上下水,而且就在小学对面,妞妞上学就只需过个马路。 更关键的是它是一楼,老人进出方便,而且它是两套房子打通的,有四个卧室和两个卫生间,足够一大家子人住了。 曾风要给妞妞看的并非房子本身,而是别的,进了一间卧室,华点在墙上。 妞妞也当时就被吸引了目光,说:“好好看的画。” 唐天佑其实已经改了很多版了,这一幅也是他自己最满意的。 首先是画布,足有半面墙那么大。 再是老人,除了面部,他还加了一双粗糙的,满是泥垢与裂痕,捧着一把麦粒的手,就画成了一个标准地道的,西北老人的模样。 整幅画是泥黄基调,也恰是黄土高原的颜色,它的内容并不漂亮,也跟美无关,但是这幅画足够讨妞妞的喜欢。 曾风适时说:“这可是你唐叔叔专门给你画的,原谅他吧?” 唐天佑努力那么久,也憋着气呢。 如果妞妞还不原谅,他的拳头就能把这栋小破楼捶塌。 但当妞妞愿意为一个人提供情绪价值时,那感觉简直了,能叫人飘飘欲仙。 她举着双手走向唐天佑,抓着他的手往上爬,直到他把她抱起来,然后指着画说:“你画的是中午,太阳好毒好大,但是老爷爷他,还在打麦场上工作。” 大多数四岁的孩子还无法表达太多,但妞妞可是从小读书的。 她口齿清晰,也懂得欣赏画作,甚至还能出口成章。 她说:“天上没有鸟,地上不长草,沙飞天地黯,风吹沙石跑,近看是戈壁,远看是爷爷。我喜欢这幅画,它就像戈壁,也像爷爷,还像好多好多的麦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俩和好了。 因为妞妞说的,正是唐天佑想要表达的。 光线从老人头顶打下,照着他脸上的皱纹,唐天佑就是仿着大西北的山峦沟壑来勾勒的,近看时,它是贫瘠的大戈壁,远看时,它才是一位岁月风霜的老人。 他开心的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他大声说:“你们听到了吗,只有赵望舒最懂我。” 妞妞不但懂他,而且更懂爷爷。 她再皱眉头,却说:“但是爷爷的笑,有点不对喔。” 唐天佑忙问:“哪里不对?” 赵慧也说:“我印象中的农民就是这样的。” 但妞妞坚持:“不对,唔,让我想想。” 陈棉棉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也还有别的事,就说:“已经很好了,你们俩和好了就好,天佑,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聊,咱们去客厅吧。” 唐天佑没敢发脾气,但命令她和赵慧:“都闭嘴,让赵望舒好好思考,指出问题。” 画里的老人双手捧着麦子,干涸的唇皴裂着沟壑般的笑。 唐天佑自己其实也觉得哪里不对。 本来他觉得既然丰收了,捧着麦子,老人家就应该笑。 但画完之后他总觉得有点别扭,也需要一个人来指明问题出在哪里。 而关于这个问题,也只有最懂老爷爷的妞妞能解答。 她想了想,手指脸颊:“所有的爷爷,笑起来都像是在哭,因为他们哪怕丰收了也不会真的开心,他们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啦,他们只会像哭一样笑。” 一言惊醒梦中人,唐天佑说:“不是哭,是苦,他们只会苦笑。” 妞妞猛点头:“嗯,是哒!” 唐天佑大声说:“我明天就改,改到让赵望舒满意,我可以的,我知道该怎么改啦。” 妞妞有李开兰从申城寄来的巧克力。 她剥了外壳,亲自喂给唐天佑:“给你吃。” 如果不是赵凌成堵在门口,唐天佑就要架着妞妞往外跑了。 他想架着她全城跑一圈,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天才小妞赵望舒是最懂他的人。 她是他的小侄女,也是他的大知己! 但是陈棉棉既然准备给他爱的教育,当然就不仅妞妞这一招。 她要做的是让唐天佑哪怕老了之后,回想往事时,也会想起今天的快乐和满足。 所以她一边堵着他不让出门,一边招呼赵凌成。 赵凌成也已经看过画了,而他今天的任务是夸夸,不管好不好都得夸。 眼看唐天佑要出门,陈棉棉又在掐他的腰,他深吸一口气说:“唐天佑同志,你的画画的非常棒,既有现实意义也有艺术性,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画家。” 陈棉棉拽不住唐天佑,他已经跑出门了。 但是他生生又折了回来,语带忐忑:“真的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7节 他个子高,又架着妞妞,孩子的脑袋都快打到灯泡了,赵慧于是把孩子抱走了。 唐天佑返回卧室,语气依然忐忑:“你也觉得好啊,那你觉得我画的哪里好呢?” 陈棉棉怕赵凌成不继续夸,努力眨眼睛。 赵凌成默了片刻,说:“技术方面有点差,但是你的色感和画的立意,都非常好。” 就在刚才他俩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 但此刻虽然赵凌成指出唐天佑功底差的缺陷,可是他并没有生气或者犟嘴。 他笑着摸脑袋,说:“之前更差,我还是在莫高窟练的基本功。” 他原来学油画其实是为了泡妞,画人体。 直到去年有了闲暇才在莫高窟练的,他知道自己水平差,被批评了也不生气,而是虚心接受。 赵凌成也不止夸一句,又说:“你很有绘画天赋,多练一练吧,以后应该还能画的更好。” 陈棉棉觉得男人今天好给力,夸他:“说得好。” 曾风也大力鼓掌:“赵总工讲得好。” 陈棉棉上辈子是个为了官司焦头烂额的律师,没时间钻研,也不懂欣赏艺术。 曾风也一样,他们俩太庸俗,也只会夸个好。 赵凌成不愧有审美,懂画的,夸的够艺术,也夸的唐天佑心花怒放。 而唐天佑为什么爱唐明,其实很简单,唐明喜欢夸夸他。 他就跟妞妞一样,是高敏感型的人,他天然喜欢被夸奖,被鼓励。 重新获得妞妞的爱,和被优秀到足以碾压他的大哥的认可,夸赞同样重要。 但因为一幅画,唐天佑同时得到了。 他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好呢。 正好赵慧准备烧午饭,要去外面拿煤球。 他抢过煤篓子就说:“小姑你歇着,我去帮你捡煤球。” 再看妞妞:“走吧赵望舒,我们干活去。” 妞妞率先跑出门,唐天佑跟着出门,一蹦三尺高,大马猴儿一样。 赵凌成得走了,他要上首都接赵军去。 但他才出门,妻子于身后搂他的腰,柔声问:“忘了吗,你还应该说一句话。” 赵凌成止步,无奈皱眉。 这院子里,大家的煤棚统一挨着围墙,整整齐齐的盖了一排。 唐天佑正在煤棚门口扒拉煤球,赵凌成走到他身边。 他弯腰,迅速说:“天佑,林蕴更爱你是对的,你也值得被爱,她爱你也比爱我更多。” 唐天佑猛得直起身来,颤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凌成未语,转身上车了。妻子交待的任务他也已经完成,就不想再多说。 唐天佑其实也不需要大哥再多说一遍的,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全听到了。 这是今天他的第三重开心,因为既然大哥那么说,那妈妈更爱的就必定是他。 就好比俩孩子打架抢玩具,陈棉棉作为家长,帮唐天佑拉了偏架。 她把一切好玩的,有趣的全给他了。 此刻的唐天佑开心的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哪怕他是个对情感需求非常高的人,今天都已经能达到完全满足的状态了。 他此刻所感受到的快乐,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他架着妞妞跑圈圈,转转圈,还把妞妞往天上丢,都快把孩子给搞吐了。 邻居们也被惊到了,纷纷出门围观大傻子。 但唐天佑实在忍不住,他就是开心啊,他可太开心了。 …… 赵凌成已经上车了,陈棉棉来送别。 看他一脸不爽,她安慰说:“辛苦你了,剩下的事我来办。等爷爷回来,他就会变好的。” 再说:“你也该抛除偏见了,天佑他至少画画的不错,对吧?” 赵凌成不谈唐天佑,只仔细端详妻子的脸,半晌才说:“你皮肤最近有点干吧。” 秋风一刮,西北的女同志们脸就会红肿,起皮开裂,还会长皱纹。 长期生活在这黄土高原上,女性也会更容易变老。 陈棉棉其实可以到南方去的,但是因为赵凌成和妞妞,她才留在西北的。 想想心里也有点委屈,她就说:“不然呢,大风天天刮,也没有好的化妆品。” 赵凌成说:“我让邹司令帮你带了几瓶化妆品,他会带到首都,等回来我给你。” 陈棉棉觉得有点怪:“是杏仁蜜吗,什么时候的事,早怎么没听你提过?” 赵凌成代买了化妆品,其实可以早说的,但他非要等到现在才说,其实是因为曾风。 正好曾风过来告别,他才又说:“不是杏仁蜜,是法国娇兰,那个应该更好用。” 法国娇兰只在友谊百货有,外交特供,而且巨贵。 陈棉棉都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赵凌成居然舍得买娇兰。 就算化妆品抵抗不了西北的寒风,他的态度她都很满意了,毕竟娇兰可是大牌。 当然,那种大牌一般人都不敢想。 赵凌成之所以买得起,是因为他出国有份额外津贴,还有完成任务后的嘉奖。 他把钱全交给邹司令,让帮忙买化妆品了。 专门在今天说,则是为了说给曾风听。 但曾风作为男同志,不懂啥叫个娇兰,所以他故意说也没用,曾风不接茬。 曾风反而说:“赵总工,发现咱们天佑同志的优点了吧,他是个很优秀的画家。” 其实在看到画的刹那赵凌成也很惊讶。 他从小生活在艺术之都莫斯科,不但懂欣赏艺术,更懂得欣赏油画。 只看色感就知,唐天佑有极强的绘画天赋。 但是于艺术家,天赋只作用于功底和审美,也只能让画面达到美学标准。 就好比唐天佑临摹敦煌壁画,只是模仿,也只能练技术。 而技术只是绘画的门槛,一副优秀的画作更重要的是内涵和意义。 唐天佑只懂临摹也不算画家,是陈棉棉和妞妞指引着他,让他把画笔落在了更有意义的地方。 那幅画确实很棒,如果是销售,赵凌成愿意掏所有积蓄买下它,但他买的是画作的意义,并非唐天佑的绘画水平。 不过曾风这种庸俗的人,说了他也不懂。 赵凌成也该走了,于是示意司机开车,也只对曾风说:“改天见。” 但车都已经跑远了,陈棉棉又大声说:“凌成,谢谢你给我买那么贵的化妆品。” 司机都听出味儿了,好奇的问:“总工,您买的什么化妆品呀,到底有多贵?” 赵凌成很不爽的,因为曾风和唐天佑总是缠着他媳妇。 但他又忍不住的开心,因为就连他小小的虚荣心,他媳妇都会特地捧场。 他就是想让曾风知道,他会给媳妇买很贵的化妆品,足以见得他对媳妇有多重视。 也是间接敲打,让曾风不要对他媳妇动歪心思。 曾风不接招,他也只好离开。 但谁能想到呢,他媳妇会专门嚷嚷着帮他。 而她那么聪明,堪称晶莹剔透,曾风应该骗不了她吧? 这样一想,赵凌成的不爽可算一扫而空,遂对司机说:“没有多贵,你好好开车。” 其实法国娇兰是一瓶要一百块的,用来换雪花膏,能换一大卡车。 不过陈棉棉值得用那种化妆品。 因为赵凌成的生活不但一团糟,还总是麻烦不断,全是她在帮他调理。 她是最优秀的政治家,也是他最稳固的大后方。 老爷子回来也好,有陈棉棉和妞妞,唐天佑再懂事一点,老爷子就会是在爱与欢笑的围绕下,走完他虽然艰辛,但也波澜壮阔的一生的,他的人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 赵慧等不了老爷子了。 因为学校拍电报让她去报道,她得去北疆了。 就在妞妞开始上学的第二天,她得走了。 她和林衍也没有更进一步,因为真要结婚,是会影响到赵慧的工作。 但林衍承诺,说只要自己活一天,就会照顾赵慧一天,那于赵慧来说,也就足够了。 林衍今天也特地放下工作,专门帮赵慧整理离家的行囊,要送她去车站。 而他俩表现的有点暧昧,又还恰好被唐天佑给看到了,他从卧室出来,看到他俩凑在一处,就来了句:“叛将,你好像在耍流氓喔。” 他没有恶意,只是习惯叫林衍叛将。 对赵慧也是,想吃肉的时候就会喊小姑,但是平常就管她叫老阿姨。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8节 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赵慧和林衍被他搞的很尴尬,毕竟不管谈恋爱结婚,都应该是年轻人的事,他们也怕小辈的笑话。 俩人迅速分开,赵慧说:“咱们去接赵望舒吧。” 林衍也立刻说:“好。” 赵慧专门订的下午六点的火车票,就是为在离开时,妞妞也能送她一程。 陈棉棉在卧室里写东西,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只是一直没吭声,直等赵慧收拾好她才出来,说:“小姑,我也去送你。” 她也很烦唐天佑,但因为最近比较忙,就打算等赵慧离开后,自己闲下来再收拾他。 一家人一起出门,过个马路就是学校了。 林衍和唐天佑俩进校门,去接妞妞了,赵慧看陈棉棉,说:“阿佑最近表现的还不错,但是吧,他的情绪始终是个麻烦。” 又说:“等你爷爷来了,你一定要多盯着,尽量控制着他。” 唐天佑暂时不用去学校报道,一则是学校没给通知,再则,他也需要和赵军相处一下。 老爷子或者还能熬几年,或者也就一年半载就会去世呢,八旬高龄的老人,说不准的。 赵慧不得不去工作了,也很可能她这一离开,就永远都无法再见养父一面。 她想让唐天佑跟她父亲好好相处一下,可又担心他会气死老爷子,心情也是够矛盾的。 陈棉棉握上小姑的手,柔声说:“我保证会让阿佑的情绪变稳定,也保证等小姑你寒假回来时爷爷还在,而且身体健健康康,所以别想那么多,安心去工作。” 赵慧于陈棉棉,是从见面第一天就产生的信任,那也是强者和强者之间才会有的。 她相信陈棉棉能搞定一切麻烦。 她深深点头:“好。” 随着一阵下课铃声,学生们陆续出校门了。 妞妞也出来了,但是,是骑在她叔叔脖子上出来的。 唐天佑就那个习惯,他喜欢架着小侄女四处跑,因为他觉得那样很威风。 学生们不管男孩女孩,亦或者老师都很惊讶的,因为哪怕是在城市里,如今的爸爸妈妈也习惯偏袒男孩,人们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会架着个小女孩儿满街走的。 但唐天佑没所谓,妞妞也没所谓,他们就喜欢那样儿,俩人走的昂首挺胸的。 火车站离得不远,走路就过去了。 唐天佑架着妞妞,林衍一边,赵慧一边,握着妞妞的两只小手。 赵慧还要叮嘱唐天佑:“你爷爷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跟他吵架,更不能发脾气,咆哮。” 妞妞也说:“如果叔叔大吼大叫,我们可就不是朋友了喔。” 唐天佑满嘴答应:“斡,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啦?” 他现在心情好得很,他都不想逃跑了,只想待在西北,不过他又说:“正好赵军老爷子回来,我得问问他,对岸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赵慧也担忧这个问题,忍不住看陈棉棉。 她深深眨眼,用眼神说:放心吧,我能搞定他。 唐天佑还记挂着唐明呢,那件事,也将由陈棉棉告诉他真相。 到了车站,一列绿皮火车于漫天晚霞中驶来,略停一停,赵慧就离开了。 毕竟相隔七八百公里,再见就到过年了。 林衍追了两步,想再叮嘱点什么。 但随着唐天佑突然一声怪笑,他就又生生止步了,他怕外甥笑话他。 目送火车离开,他还忙,就赶着去工作了。 唐天佑看他走远,马上跟陈棉棉八卦,小声说:“他对小姑,好像很有感觉诶。” 但接着又说:“可是他太笨了,根本不会泡妞,他个大笨蛋。” 随着赵慧离开,陈棉棉也准备收拾唐天佑了,因为他的脾气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治疗,就是让他变得成熟。 就好比面对赵慧和林衍的事,他明明是个成年人,应该稳重对待的,支持或者反对都是态度,他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他是个熊孩子性格,他就只会故意揶揄,取笑,就搞的赵慧和林衍都很尴尬。 他这性格如果不改变,就永远会是个长不大的讨人嫌。 陈棉棉先问:“天佑,你是不是觉得舅舅傻,我也很傻,我们明明可以离开,却非要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都是大傻瓜,对不对?” 唐天佑想了想,说:“不是吧,西北是可以改造的。” 再说:“你不是正在做吗,十台挖掘机干个不停,要把戈壁变成良田。” 陈棉棉的垦荒计划计委不但批了,还说要加派知青。 并且计委书记亲笔回信,说他的上级部门也非常认可,并且会持续关注。 计委的上级领导,那可是陈棉棉的偶像。 所以她的事业不但有必要干,而且得好好干下去,因为她的偶像在上面关注着呢。 她点头,又问唐天佑:“那你觉得是我需要西北,还是西北需要我?” 唐天佑笑着说:“当然是西北需要你啦,你会魔法,你能让大家有吃不完的葡萄和麦子。” 陈棉棉想继续教育他,但是今天不行,还缺一个实际案例,也罢,就先回家吃饭吧。 唐天佑只要懂得基本的道理就行。 第二天她因为忙工作,没顾上,第三天就是周末了,今天她需要去葡萄园看看情况。 因为红旗农场现在已经被五七干校接管了,老右派们集体搬到了葡萄园。 他们也只需配合社员们,给葡萄树做好入冬前的防冻工作就好。 陈棉棉于是带着妞妞和唐天佑上葡萄园。 依然是唐天佑开的车,刚进葡萄园不久,陈棉棉突然说:“天佑,停车。” 不远处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个双腿残疾的小伙子,俩人正在捆扎葡萄树。 陈棉棉下车,笑问那妇女:“大娘,这位残疾人是您的儿子吧,您就这一个儿子吗?” 妇女说:“有两个,一个在城里工作,这个是被土匪砍了腿的,就由我照顾着。” 唐天佑也带着妞妞也下车了,他也很同情对方,就说:“斡喔,土匪好可恨。” 陈棉棉又说:“务农太辛苦了,大娘您怎么不进城,去投奔您另一个儿子呢?” 妇女笑看残疾儿子,说:“这个也是我的儿,也只能是我来养他,我得养活我的儿呀。” 小伙子腿被砍,只能用双手走路,也哀叹说:“是我不好,连累老母亲和我一起吃苦。” 妇女拍抚儿子,说:“应该的,你是我生的,我就应该照顾你。” 又叹气说:“我就是发愁,等我死了呢,我可怜的儿该怎么过日子吆。” 陈棉棉对妇女说:“咱们这儿没有人监管,干累了你们就歇一歇,别太辛苦了。” 唐天佑天性是善良的,也说:“其实就算不干也没关系,一会儿我再给你们拿几个大馒头,你们可以带回家吃,以后也可以多来葡萄园干活,会比公社轻松一点。” 妞妞没跟他们聊天,看到个老右派,就跑过去玩儿了。 陈棉棉离开这对母子,往前走了一截,突然回头,问唐天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林蕴会爱你更多一些,也选择一直照顾你。” 唐天佑未语先笑:“因为我长得可爱吧。” 他不但重新赢得了妞妞的爱,赵凌成也夸他了,他现在特别快乐。 因为快乐,他也觉得林蕴更爱他理所当然。 但陈棉棉在一天之内给他搞了个快乐三重奏,让他这段时间开心的飘飘欲仙,可也就在此刻,她又要亲手揭开残酷的事实真相。 她说:“不是的。其实是因为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她们会放手健康的,生存能力强的孩子,把笨的,生存能力差的孩子紧紧护在怀里,直到她没有能力再保护。” 再说:“就像刚才那位母亲一样,那也是所有母亲的本能,林蕴也一样。” 现在是秋天,而河西的秋天除了西北风,就是蓝天和烈阳。 唐天佑愣在原地,任凭猛烈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他的脸,吹着他的头发。 陈棉棉站在他对面,围着头巾还戴着口罩,但双眸紧紧盯着他。 她的眼神里满是诚恳,意味着她没有撒谎,她说的全是真的。 唐天佑呆了片刻,回头看那个劳作的中年妇女,和她的残疾人儿子。 因为有了案例做参照,他瞬间就明白了。 林蕴确实更爱他,也会在生死关头选择他,但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可爱。 而是因为赵凌成不管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存,但是他不能,换言之,因为他更弱。 最近唐天佑快乐的就像瘾君子磕嗨了一样。 他每天都是那么开心,他还在着手修改油画,他等着赵军回来,想给老爷子个惊喜。 他甚至都有点爱上西北了。 但是陈棉棉明明可以继续哄着他的,让他开开心心的待在西北,和她一起建设大西北。 可她又亲手将他拉入残酷的现实中。 唐天佑想发脾气,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发。 因为现实太过残酷,把他给打懵了。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想哭,但哭不出来。 但还有更残酷的呢,陈棉棉再说:“对了,唐明他,在五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风还在呼呼的刮着,唐天佑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 陈棉棉也大声回答:“唐明死了,早死了。” 唐天佑站在原地哆嗦了半天,哽咽着说:“是他干的,对吧?” 是赵凌成干的吧,他出差半年,其实就是去杀唐明了。 唐明可是从小抱着唐天佑上牌桌,酒桌,军统会议桌的,他最亲爱的老父亲。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299节 他其实希望陈棉棉能否认,能说不是。 因为他是个特别简单的人,赵凌成随便夸了两句他的画,他就已经不讨厌他了。 唐明或者十恶不赦,可唐天佑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是赵凌成杀的。 他想听到不同的答案,但陈棉棉却说:“对。” 唐天佑拔腿就走,走着走着跑了起来,一路狂奔,跑了大概两里地,才终于摔倒。 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父亲,那个胖胖的小老头已经死了,被赵凌成杀死了? 一拳捶进土里,唐天佑脑子一片混乱。 按理他应该愤怒,咆哮,还应该吵着嚷着去杀赵凌成才对。 他也想那么做,他想为唐明报仇血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起林蕴的眼神。 曾经他不理解,直到刚才,他从那个残疾人的母亲眼睛里看到同一种眼神。 他终于明白了,那是来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和无能为力。 他想跟赵凌成干一架,他想杀了对方。 可他想起林蕴用怜爱的,又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浑身就没有力气了。 他最终没有爆发,就只是躺在地上,无能的捶着地面,不停的抽噎着,痛哭流涕。 陈棉棉也没有理他,转而去干工作了,这一干,就从中午一直干到了傍晚。 直到太阳快落山,农工们都该回家了,妞妞也想回家了,陈棉棉才来找唐天佑。 当然,唐天佑不可能还躺着,已经起来了。 他靠着嘎斯车,正在看即将落下戈壁的夕阳,看着晚霞发呆。 妞妞捉了几只小昆虫,要跟他分享自己的小发现,他当然没兴致,也只默默的听着。 不一会儿,妞妞看到一只蝴蝶,又追着蝴蝶跑了,唐天佑这才又哭出声来:“我爸他可能是个坏人,也可能是在害我,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觉得自己没用。” 陈棉棉没有鼓励也没有安慰,只默默听着。 唐天佑吸鼻子,又说:“林蕴是爱我,可我跟那个双腿残疾的男人一样,是她的拖累。” 顿了片刻,唐天佑再说:“我是个废物。” 陈棉棉终于说话了,她说:“国家全力支持西北大垦荒,和林蕴更爱你,那位乡下妇女更爱她的瘸儿子是一个道理,是相通的。” 唐天佑没听懂,哑声问:“什么意思?” 陈棉棉再说:“甚至于,林蕴当初完全可以去西方,赵凌成也有能力去别的国家生活,可是他们依然选择留下来,动机也是一样的。” 唐天佑愈发不懂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棉棉说:“你并非无用的,但是对于湾岛和香江,你的用处确实不大,它们一个只想你做千古罪人,炸大陆,一个只想你挥金如土,去挥霍你母亲用命换来的钱,所以你不论去了香江还是湾岛,都只是荒废光阴。” 顿了顿再说:“但大陆需要你,西北更需要你,你的飞行技术我们的空军需要,你的画笔,西北那些朴实的乡下人也需要,你并非无用,你的用处还特别大,那意义就好比国家对西北,那位母亲,对她的残疾人儿子。” 唐天佑的飞行技术他还是很自信的。 而且他突然意识到,除了他以外,那些西北老农民,农村父女们,这辈子就不说画一幅画,他们连拍张照片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像杂草一样生长,辛劳一生,但又默默死去,消失在岁月和历史的长河中。 他们甚至已经不会笑了。 生活的辛劳抹去了他们本来的性格,他们没有快乐,笑起来都像是在哭泣。 而如果他是骄傲的,冲动的,他不可能怜悯那些人,他也不愿意去亲近,了解那些人。 但在意识到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后,他心里有了一种情绪,谦卑感,也因为意识到母亲对于自己的爱,他萌发了一种情绪,怜悯。 其实要让他改变很简单的。 因为他本身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因为被宠坏了,没有受过挫折,也没机会长大。 而他这种高敏感的人,是天生就会爱的。 他望着远处正在追着蝴蝶跑的,追的满头大汗的妞妞,看着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地平线。 他回头说:“我有用的。” 再说:“大陆需要我,西北也需要我。” 他并非一无是处,他是个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他还是个愿意为老农民画画的画家。 他不是废物,也有人需要他。 唐天佑在此刻明白了存在的意义,也终于发现自己的价值所在了。 那也正是陈棉棉想要的。 或者说,搞定他其实很简单,让他觉得自己有用,被需要,激发他的使命和责任感。 但也不容易,因为那需要先摧毁他身上那些,唐明宠出来的骄傲,以及,让林蕴成为他心头永远的沉负。 想叛逃?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但是他会想起母亲的爱,和她既怜悯,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 第102章 归乡 第一个发现唐天佑变了的人当然是妞妞。 他俩最亲近, 关系也最好嘛。 现在的小学一周只休一天,所以第二天妞妞就又去上学了。 依然是唐天佑送她去,他也还是把她架在脖子上,一路架进教室。 中午还是他去接她, 他也还是她的大马马, 架着她在附近的广场疯跑了几大圈才回家。 但晚上和妈妈一起躺在吱呀作响的床板上, 妞妞说:“妈妈, 叔叔变了喔。” 基地那张床是赵凌成亲自从首都带过去的,是结实耐用的红木床。 城里这张是用国营商店里买的普通床,板子不平整, 人一动床就跟着咯咯响。 陈棉棉转身搂上闺女, 笑问:“他怎么变了呀,变好了吗?” 妞妞摇头:“他本来就不坏,他只是, 唔, 长大啦。” 她说的很对。人们也总爱说幡然悔悟, 痛改前非, 但其实真正的坏人是变不成好人的。 唐天佑需要的也不是变好, 而是长大。 他依然喊林衍叫叛将。 但他会把林衍换下来的衣服悄悄洗掉。 他依然笑话林衍不会泡妞。 但不会再挖苦取笑, 而是会问林衍,自己要不要帮他给赵慧拍封电报, 那样的话,赵慧一到学校就收到电报, 肯定会特别开心。 他依然会在出门拿煤球时在楼道里大吼大叫, 搞的邻居们都以为他是个大傻子。 但他见了老头老太太会搀扶一把,见了人也会客客气气打招呼。 他变的谦卑了,知礼了, 他在融入群众。 那就是长大的直观表现。 那也意味着,陈棉棉又一个任务的完成。 …… 妞妞刚上学,年龄还是全校最小的。 陈棉棉不担忧她的学业,但担忧她可能被孤立或者被霸凌。 因为老师们肯定喜欢她,唐天佑又太招摇,她就有可能会被同学孤立,欺负。 但妈妈每天都问,妞妞也每天都会说自己没有被欺负,不过她也没有交到朋友。 陈棉棉虽然没四处跑,但工作并没有落下。 而且关于‘农垦计划’,因为被她的偶像所关注,她就想憋个大招。 而据俞老的统计,共有1500万亩戈壁滩适于开发,已达开发条件的也有百万亩。 真正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而且该在哪儿开垦,怎么开就由陈棉棉做主了,但她憋了足足一周都憋不出大招来。 最后还是王喜妹启发的她。 就是女配那个裹小脚的老娘,她曾经还为了抢麦穗暴揍过唐天佑呢。 在发现陈棉棉和妞妞搬到泉城后,毕竟是自己的闺女,老太太就阴魂不散的来找她了。 这天早晨,陈棉棉刚送妞妞进学校,一转身,猛乍乍的就被王喜妹给拦住了。 老太太在来之前应该也仔细思量过,也怕女儿不接招,开口就已经是整理好的词。 她说:“棉棉呀,大宝前段时间被兽夹夹断了脚,换弟家那个又是傻的,金辉跟个寡妇勾搭着,不往家里拿一分钱。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的,我要200块钱,你要不给,我们娘几个也就没活路了,我只能死在你这儿。” 陈棉棉都没听清她说的啥,但立刻反问:“喝药还是上吊,我帮你拿绳子还是买农药?” 经过长达五年的锻炼,王喜妹的小脚足足大了一倍,走路时也能行动自如了。 她要真横起来是敢喝药,也敢上吊的。 而且她是真的遇到难处了,她咚的躺地上,就说:“来来来,你拿把刀来杀了我吧。” 再双腿一蹬,索性拍着地面哭了起来:“泉城的父老乡亲可都看看吧,我的闺女可是大领导,大干部,我的大孙子眼看要死,可她都不肯帮我一把,大家快来瞧,快来看啊。”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娘家人这个样子也确实够丢脸的,这会儿正好上班时间,好多经过的路人都在张望,还有学生也看着呢。 但哪怕王喜妹耍泼,陈棉棉不可能给她钱的,因为她生活比较奢侈,也几乎没存款。 但幸好陈棉棉为防老太太搞事,也还留着一招。她先说:“要钱没有,但我可以帮你办个五保户,如果愿意你就起来,如果不愿意,随你怎么闹去,你也别忘了,咱们可是写过断亲书的,你就告到中央去,你也不占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0节 王喜妹毕竟农村老太太。 会耍泼,但是不懂法,一听立刻站起来了。 听说闺女能帮自己办五保户,她当然高兴,但她依然想要钱,就唠唠叨叨,又要讲她的大孙子大宝:“我可怜的大宝呀……” 陈棉棉打断了她,先说:“你一定听红旗农场的人说过,我闺女是个小天才。” 王喜妹猛点头,还试着抓陈棉棉的手:“娘知道,娘还知道,你从小就比金辉聪明。” 因为女儿足够聪明,她才处心积虑养成扶弟魔的。 陈棉棉甩开她的手,又说:“我大姐卖掉的女儿,现在在学校,成绩年年都是第一。” 顿了顿再问:“你心里特别恨吧,恨聪明根儿没生在男孩身上,便宜了我们这些赔钱货?” 王喜妹确实恨,恨女儿明明是赔钱货却生的那么聪明,儿子是宝贝疙瘩,但都是傻的。 但她当然摇头,她还准备说两句暖心的软话以哄得陈棉棉心软,她也好继续吸血。 陈棉棉却指马路:“但是,我可以让你当五保户,如果你再敢来找我,我立马取消名额!” 王喜妹愣了一下:“棉棉,你啥意思?” 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五保户了,统一由供销社给粮食,给衣服,由国家养着。 家里如果有智障的,残废的孩子,按理也能评得上,公社原来就给王喜妹评过。 但陈棉棉跟供销社打了招呼,压着没给批。 因为据她所知,仗着她,王喜妹和陈换娣俩在乡下威风着呢,不评五保户也能过日子。 而她卡着那个名额,就是为了预备着,万一王喜妹来找她,她再给名额的。 那个名额的审批,也不是陈棉棉说了算。 但是吓唬老太太嘛,她就说:“你不骚扰我,我就让你做五保户,胆敢骚扰我,咱们公社的五保户,我就是把名额给狗,都不给你。” 王喜妹其实也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 但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而且别看俩孙子一个是傻的,一个还不小心成了瘸子。 可王喜妹非但不会因此就喜欢女孩,反而,因为陈棉棉只有一个女儿,她痴心妄想,还想着以后让陈大宝来继承陈棉棉的财产呢。 因为陈棉棉手腕太狠,王喜妹也不敢狠惹,而且没拿到200块,能捞个五保户也不错,老太太达到目的了嘛,也就离开了。 而关于农垦计划的大招,本来陈棉棉一无头绪,但望着王喜妹的背影,她突然就想到,该怎么做才能把事情给办漂亮了。 她这辈子大概是无缘见偶像了,但是,她要搞一个让偶像看到就夸好的形象工程! 那就从现在开始,正式开干吧! …… 又是一个彩霞漫天的傍晚,唐天佑因为发现陈棉棉做的拉条子好吃,也闹着要天天吃。 但陈棉棉不愿意揉面,于是就花言巧语的哄着,让唐天佑自己来揉面。 也正好教他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恰好是妞妞快放学的时间,从首都回来的列车到站,赵凌成抱着赵军老爷子下火车了。 随后还跟着姜霞老爸,姜叔。 他跟了赵军一辈子,不放心,跟来照料。 姜叔特别替赵军委屈。 因为今天正好珍宝岛和谈落幕。 赵军为那件事拖着病躯苦干了五六年,但是庆功宴上却没有他的身影,老姜觉得不值。 赵军自己却想得很开,笑着说:“老姜啊,你就是太计较,为人民服务哪能算计得失呢?” 也怕赵凌成心里不舒服,他又说:“俯首甘为孺子牛,记住这一点,一切就都是浮云。” 赵凌成没吭声,只把老爷子放上轮椅,给裹围巾,再用毯子把身体围起来。 赵军心脏本就不好,西北又是高原,呼吸特别费劲,但一下火车他就兴奋的不行了。 手指远处,他说:“那就是钢厂的1号熔炉吧,早听说建成了,看起来可真够壮观的。” 泉城的地标是一座十几层楼高的大炼钢炉,去年才投入生产,从火车站就能看到它。 一阵冷风吹过,赵军咳两声,又说:“应该放学了,咱们直接去接赵望舒吧?” 赵凌成帮老爷子掖好围巾,却说:“她还没放学呢,您先回家,她放学就回来了。” 赵军嘴上答应,也再没说话,但到了路口,却用自己的手卡住了轮椅。 他看到对面的小学了,他知道妞妞在那儿读书,妞妞的老师,也是他一个个敲定的。 他终于回家了,对别的兴趣也不大,只想看看他只见过一回的小孙孙。 他到现在都记得,几个月的小孙孙要起床时不会翻身,只会撅屁屁,他还记得她撅着屁屁起床的样子,也迫不及待,只想见到她。 赵凌成懂爷爷的心思,遂劝说:“您看过她的照片,再说了,她一出来就会回家。” 当兵出身的都是犟种,赵军不吭声,但也不松手。 过了大概20分钟放学铃响,妞妞也就出来了,就在那刹那,唐天佑冲出巷子冲进学校,赵凌成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唐天佑架起妞妞,就直接往广场跑了。 赵凌成于是高喊:“唐天佑,你给我回来!” 赵军没认出唐天佑,也没认出妞妞。 因为不管谁说起妞妞都是乖巧,文静可爱,他以为是个乖乖的女娃娃。 唐天佑也变了,那黝黑的皮肤,虎虎的身形,俨然就是个小赵勇。 他们是赵军最关心的两个人,但也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而于赵军来说,此刻的惊喜,远比庆功宴更有意义。 他肘着轮椅往前走,他看到妞妞骑着她叔叔,两只手臂高高的舒展着。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和妹妹那样玩。 他还想起,如果被父亲发现,他不会揍他,但是会揍他妹妹,而且是往死里揍。 正好赵凌成准备去追人,赵军一把拉住他,就说:“不要打扰,让他们玩儿去。” 老姜听老爷子咳嗽的厉害,劝说:“咱们先回家?” 赵军摆手:“不,让我好好看看。” 他目光追逐着广场上奔跑的年轻人和小女孩。 普通人经过都要摇头,因为唐天佑一会儿倒着一会儿顺着,全是危险动作。 但赵军是初代飞行员,看了只会两眼放光,忍不住夸好。 因为那样高强度的训练,会让妞妞从小就能自然拥有飞行员的体能和素质,是好事。 而在有了妞妞之后,赵军心里,妹妹的模样就渐渐模糊了。 但当他看到妞妞伸着双臂的刹那,他突然就又意识到,如果当初他和他妹妹俩,能活下来的是妹妹,就跟赵慧一样,因为女性的先天韧性,她将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女飞行员。 因为他妹妹就像妞妞一样,最喜欢的就是张开双手,寻找飞翔的感觉,她也喜欢飞。 就赵军自己,本来只会闷头讨饭,还是妹妹指路,让他去找革命军的。 所以从他的生命乃至他的事业,其实都是妹妹的。 只可惜这贫瘠大西北,天然不是女孩生长的土壤。 唐天佑玩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赵军也没猜错,他就是在训练妞妞的平衡力。 但现在该回家唆拉条子了,今天是他揉的面,用陈棉棉的话,面的筋道全来自人的手揉,所以今天的面条一定特别筋道。 赵军就在路上,但是他没认出来。 赵凌成因为先拿着行李回家了,不在。 老姜因为赵军的叮嘱,也没吭声。 赵军的轮椅就停在路中间,唐天佑经过,径自走了,妞妞跟在他身后,走的蹦蹦跳跳。 赵军心说好可爱的女孩儿啊,脸蛋肉嘟嘟,圆的像满月,皮肤白的简直不像西北人。 但最漂亮的是她的那双眼睛,和他爸一样薄皮大馅儿,眼神是那么的明亮。 她经过赵军又退了回来,停在他面前,白白的牙齿咬着唇,突然喊:“叔叔,回来。” 然后双臂一展,她把轮椅整个环住。 赵军压抑了咳嗽,拉下围巾:“小同学,你认识我是谁吗?” 但凡在西北的右派,不论写信通电话,都要提一句,说赵望舒是个天才。 家里有赵军的照片,妞妞的记忆力又那么好,而且妈妈讲过的,说太公公马上就会回家来,以后家里就会多一位爷爷。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太公公。 而在赵军看来,妞妞活脱脱的,完全就是他的小妹妹,他也因为她而想起了更多的,妹妹的性格和喜好,甚至她的声音。 妞妞拉唐天佑的手:“是爷爷呀。” 再说:“风那么大,我们要带爷爷回家呀。” 说完,她扭头就往前跑,显然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因为每一步踏下去都是重重的声响。 当然了,她是个从小就吃得饱的女孩,她跑起来时是那么的有活力。 这也才是赵军真正意义上的回家,被解放的家。 因为他父亲是个凶蛮的,总是在打他母亲和妹妹的,封建愚昧的西北男人。 国家需要解放,他的家也需要。 他寻找解放的路是妹妹指的,当他完成任务回家时,也是妹妹在迎接他。 妹妹不但能吃饱了,穿的衣服鞋子都没有补丁,更重要的是,她的眼里没有那种不知何时就会被卖掉的忧愁和难过,她无忧无虑。 跟这一切相比,庆功宴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军觉得,此刻于自己,就已经算人生的圆满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1节 …… 因为喜欢老爷爷,妞妞很快就和太爷爷熟络起来了。 那当然是好事,另外还有一件比较吓人的,但也是好事的事,就是唐天佑。 他确实变了,就在刚才,迎门照面,他特别响亮的喊了一声:“哥。” 陈棉棉在厨房,因为赵凌成事先没通知,她和的面不够,正在翻找挂面。 赵凌成指外面:“那家伙真的变好啦?” 陈棉棉先说:“脱胎换骨。” 但又问:“那位就是姜叔吧,他啥时候回首都?” 赵凌成解释说:“咱们首都的房子帅帅和姜德他们一直住着,但是姜叔要长待在这边。” 赵军也怕打扰孙子一家,带姜叔来,其实就是为了照顾他的,陈棉棉他们也就不需要负担太多老爷子的日常照料和跑医院了。 知道妻子担忧什么,赵凌成再说:“老爷子的待遇西花厅帮忙保留了,他的退休金照发。” 陈棉棉大松一口气。 她不是小气,而是她就那点工资,养一个老人都费劲,何况赵军和姜叔两个。 但既赵军有退休待遇,吃喝就不必发愁了。 陈棉棉也明白是谁保住的,因为《西花厅的海棠又开了》,可是她学过的课文。 她最知道是谁在西花厅办公了。 革命年代嘛,怕万一隔墙有耳,他们都知道,但是默契的,大家都不提名字罢了。 话说,赵凌成总还是不愿意相信唐天佑能在一周内变好,而且姜叔说的话也让他很不舒服,因为他说:“天佑这孩子,活脱脱的就是凌成他爸的模样儿,简直一模一样。” 赵凌成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不觉得?” 但赵军却说:“原来不像,但现在特别像。” 唐天佑是这样,原来一身嚣张,就像他三叔,现在变得沉稳点,就变得像他爸了。 他的表现也叫赵军特别欣慰,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副,让妞妞都夸的画之后。 当然,赵军也知道自己最该感谢的是谁。 他的小孙孙,是陈棉棉带回赵凌成身边的。 也是因为她,已经第二年了,河西小麦在连续增产,而那简直就像个奇迹一样, 因为河西的小麦产值,已经是历史新高了。 还是因为西花厅的保护,赵军没有被红小将抄家,所以他的金银细软全带来回来了。 那其实是赵凌成奶奶的。 但从今以后,就都归陈棉棉所有了。 她还想推辞一下的,但赵军坚持。 他说:“你是咱们赵家的女掌柜,家里有什么东西,就应该该由你管着。” 据说他身体很差。 但是陈棉棉看他的精神头并不差。 他带回了一大堆二三十年代各种飞机的照片和图纸,唐天佑和妞妞都看入迷了。 陈棉棉是个俗人,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就只看老爷子给她的各种宝贝。 项链耳环,戒指手镯,全带着浓烈的民国风,当然戴不出去,但是她喜欢呀。 关上卧室门,她一样样的试戴。 对了,她对这些年的历史了解不多,所以还得赵凌成来讲,他才知首都现在在闹啥。 据说秦小北老妈和总革委的一把手,也就是跟某皮鞋同名的那位,目前在互相撕逼中。 是因为她们内斗太厉害顾不上抓生产,陈棉棉反而被提到了上一级,直接由计委管辖。 也是因为被提了级,计委才敢把任务报到西花厅的。 所以说,神仙打架于陈棉棉反而是好事。 她的工作西花厅已经知道了,也会持续关注,万一她有搞不定的,西花厅说不定就会帮她呢? 赵凌成那天走的急没来得及收拾床,今天才要专门上螺丝,平整床板。 陈棉棉因为突然间多了一匣子的首饰,都忘了工作了,但赵凌成平整好床板,突然来了句:“曾风呢,最近工作还好吧?“ 陈棉棉说:“说是有事,请假回家了。” 赵凌成正要清扫床面,手一顿却说:“他不是回家,是上首都了吧?” 见妻子五根手指戴满戒指在欣赏,但全然没有危机感,赵凌成又说:“副统帅夫人可能做过些脏事儿,想要压下去,西北于她就特别重要,暂时没有来是因为不敢干扰卫星上天,但是明年,秦小北必定要来抢你的功。” 明年不但小麦还能再增产。 更重要的是,万亩葡萄园会挂果。 万亩葡萄园,那又是一个闪亮的项目。 秦小北老妈也肯定早就盯上了。 陈棉棉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但预估那家人也快完蛋了,所以她并不着急。 她也知道赵凌成担心曾风反水,就说:“你放心好了,曾风不会的。” 再说:“李开兰不是因为长得漂亮或者性格好,而是因为人品正直,才叫邹司令愿意让她给他儿子当后妈的,曾风是她培养出来的,他虽然表面滑头,但心里有道红线的。” 赵凌成对曾风有很大的偏见。 他说:“你可别忘了,曾强可是他爸。” 但他无意间转身,又蓦得愣住。 陈棉棉不知何时换了一条布拉吉,而且是碎花,大襟领的,此刻正在盘头发。 她戴着满手十个戒指,三条项琏,一手把裙子裹紧,扭着腰肢笑问:“好看吗?” 那布拉吉裹紧,也只隐约有旗袍的轮廓。 但因为陈棉棉的身材玲珑有致,就显得特别有韵味,她就仿佛从民国走出来的一般。 赵凌成起身,从抽屉里翻出支口红来,亲自帮妻子涂上,然后才说:“这样才好看。” 眼波流转,风情万种,他这媳妇儿要生在民国,也是能在申城做大特务的。 她今天很有性致的,攀上男人就想送个香吻,但赵凌成就仿佛钻了牛角尖一般,避开她的唇并说:“一定要小心曾风害你。” 他这样就搞得陈棉棉有点烦了。 她耐心说:“他上次都差点被秦小北杀掉,就不可能反水,你放心好了。” 但赵凌成也有他的理由,他说:“可他一直以来蠢蠢欲动想要夺你的权,不是吗?” 其实他这叫偏见,他就是单纯不喜欢曾风。 而曾风是哪怕表面背叛陈棉棉,他私底下偏向的肯定还是她,因为只有她能带给他他想要的,长远且安全的利益。 赵凌成总纠结于一个小问题,陈棉棉又跟他讲不明白,就摘了首饰,准备去洗澡了。 但她才要出门,赵凌成却突然拉了她一把,并认真问:“棉棉,你学过跳舞吗?” 又磕磕巴巴的说:“不会也没关系,我跳的也不好,但我可以教你。” 陈棉棉特别意外:“你居然会跳舞?” 但她渐渐的,也对赵凌成产生了一种独占欲,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还跟谁跳过?” 赵凌成其实没跟别人跳过舞,就只跟林蕴跳过,她教他跳,但年代久远,他也忘的差不多了,不过难得今天妻子打扮的那么漂亮,他就觉得应该跟她跳一支舞。 但家里有了唐天佑之后,就变得很烦了。 陈棉棉突然多了好多金银珠宝,她也喜欢搞点小资情调,就准备让赵凌成教她跳舞。 但俩人才搂到一起,只听砰砰几声,是唐天佑在敲门,还大声说:“哥,快出来。” 赵凌成想跳舞,就没动,只问:“怎么了。” 唐天佑不回答,只说:“快出来。” 赵凌成简直无奈,也以为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出去,并被唐天佑拉进了赵军卧室。 这会儿林衍也回来了,姜叔和赵军,妞妞几个在一起看照片,笑着聊天。 直到这时赵凌成都以为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但唐天佑抓起一张照片来,却大声说:“看到了吗,这是你婴儿时期的照片,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了吗?” 不等赵凌成回答又说:“快看啊,你穿的是开裆裤,妞妞也来,看你爸的开裆裤!” 大晚上的,赵凌成还需要清洗很多东西。 要不然明天他去上班,陈棉棉一个人搞不定,他也只想抽十分钟跟她跳支舞。 但唐天佑就为一张照片,就非要骚扰他? 赵凌成转身就走,也特别后悔,他当初就该一导弹导死唐天佑,就没有如今的麻烦了。 而等他赶回房间时,简直该死,陈棉棉已经出门,去澡堂子洗澡了。 赵凌成还没跟媳妇跳过舞呢,就这么错过了。 …… 转眼国庆节,有一件妞妞期待已久的事。 她终于要去核基地探亲,看卫星了。 赵军和赵凌成夫妻也都是沾小妞的光。 唐天佑还没有去学校报道,也想去。 他在那儿受的审,想回去看一看。 但他当然去不了,因为他的档案审不过去。 赵军也是因为退休待遇还在才能去的,否则的话,单纯只是老右派,他都去不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2节 最激动的当然是妞妞,去年武老承诺,说今年要让她看自己的卫星,她一直记着呢。 孩子双手攀着玻璃,一路眼巴巴的看窗外。 她还是个幼儿时,就因为苏联科幻的影响,渴望到月亮上去。 而今天,她终于要亲眼见到卫星了。 陈棉棉的嘎斯车只能到门口,是不能进核基地的,就连赵军的轮椅都要拆卸式安检。 而虽然就在四年前,赵军来的时候还是首长,基地所有警卫也都认识他,但轮椅该拆还是要拆的,安检纪律不能松懈。 也就在大家等待安检时,妞妞就已经看到卫星,喔不,火箭了。 它在停车场的另一边,偌大的敞开式库房里,跟她妈妈画的大飞船一模一样。 她以为太爷爷不知道,专门跑回来跟他介绍:“大火箭喔,三级的。” 赵军笑问:“它为什么会是三级呢?” 妞妞很懂的:“因为只有一级,燃料不够把卫星推出大气层呀。” 警卫科科长很惊讶,笑着说:“小朋友,你的知识够广的,小小年纪就知道三级火箭。” 再看赵军,敬礼:“老首长辛苦了。” 赵军揽过妞妞,免不了要炫一炫:“她是我的小孙孙,是个从小就热爱航天的孩子。” 这时赵凌成安检完,刚被放进来,警卫科科长一看,了然了,笑着说:“怪不得呢。” 她爸爸是搞火箭炮的,也就怪不得她那么懂火箭了。 今天请客的是武老,但来接人的是束老。 看到赵军,他顿时一凛,又忙敬礼:“老首长,您居然回西北了?” 又试问:“总不会您也……”被下放了。 其实就是为了几个基地不受红小将冲击,才导致赵军被下放的。 可如果不是回西北,赵军一直为航天而努力,还没机会亲眼看到卫星升空。 所以也算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吧。 赵军不谈这个,却问:“武工呢,他怎么没有出来,怕不是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科学家其实都很幽默风趣,平易近人的。 束老笑着说:“您猜对了,他负责电子元件,第一次集中测试,还真就遇到麻烦了。” 赵军大概懂一些,就问:“什么麻烦?” 束老笑着说:“他说应该是撞鬼了。” 陈棉棉差点噗嗤笑出声,心说撞鬼不封建迷信吗,束老居然说的那么坦然? 她也听说过,某些科研机构碰到搞不定的事,也有可能会搞点封建迷信。 但束老应该是开玩笑的。 他们这种大牛可不需要借助封建迷信。 而在科学,尤其电子方面,很多麻烦如果不找到问题的根本,事情就会变得像撞鬼。 束老要带赵军他们去武老的宿舍。 绕过食堂,还要上几个台阶,因为赵军身材高大,轮椅也重,他来帮赵凌成抬轮椅。 上了台阶他才又说:“在工作间,武老的各个电路元件都运行的很好,但也不知道怎么的,集中测试时就会出问题,他还在排查。” 赵军问:“他看不出问题,你也不行?” 发射卫星是超级工程,除了核基地,还有卫星研究所,火箭研究所,总共七八家单位协同工作,束老是负责整体事务的,也很忙。 他说:“先让武老自己找问题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会抽时间,带人去支援他的。” 说话间已经到武老的宿舍了。 今天全国人民都放假,他们也放假。 而因为核基地没有家属常驻,大家习惯把工作带回家,此刻武老对着桌子上的电路板就正在发愁,直到客人进了客厅他才回神。 他站了起来,伸手:“赵望舒,你好呀。” 妞妞给他抱抱:“爷爷好。” 武老跟赵军握手,也要先吐苦水:“老首长,我们革命人不讲封建迷信,但必定有个坏蛋小鬼正在捉弄我,我明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每次集中测试,问题都出在我这儿。” 赵军说:“耐心一点,慢慢找问题。” 赵凌成发现家里都没开水,可见武老苦恼到什么程度了,他连喊勤务兵打水都顾不上。 赵凌成于是找勤务兵,去打水。 武老又很抱歉的对妞妞说:“本来我有几个非常有趣的物理小实验准备跟你分享的,但是,对不起啊赵望舒……我实在是太忙了。” 妞妞摆手:“没关系哒。” 武老见她盯着桌子的电路板,笑问:“你喜欢看这个?” 妞妞笑着说:“有声音,好听。” 武老有点愣住:“我的声音吗,还是你太爷爷,你妈妈的声音?” 妞妞指桌子上的电路板:“这个,好听。” 陈棉棉解释说:“她从小听力就好,总能听到些我们听不到的声音。” 束老想起来了,赵凌成说过,妞妞能听到电流,电磁波的声音,他于是又跟武老解释。 武老想了想,转身进书房了。 他带回家的只是实验用的电路板,他要从上面找出问题,然后再到工作间去验证。 妞妞特别好奇那东西,因为它们发出的电流声呈现一种规则的,乐声般的律动。 她的听力向来特别敏锐,不是对人的声音敏锐,而是,她能听到常人听力以外的声音。 平常的家用电流,或者收音机,无线电,她因为听惯了,会自然忽略掉。 但这种复杂的电路板她头回见,也会认真的听,但听着听着,突然,她听到一阵沙沙的,强大的电流声,紧接着,桌子上两套电路板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她当然不懂,也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武老和束老也还没法确定,妞妞是不是真的能听到电流声,而本来武老准备试一试的。 但他出了书房,望着桌子上的电路板,和束老几乎异口同声:“哎呀,问题终于找到了!” 陈棉棉脱口而出,问:“小鬼吗,抓到了?” 赵军也笑问:“到底是个什么鬼?” 武老是想测试一下,看妞妞是不是真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但就那么奇妙,他刚才做的事情,帮他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难题。 第103章 东方红 即将发射的卫星叫东方红1号。 它的运载火箭叫长征1号。 仅是卫星的研发就有测控, 温控和电源结构等,共八个科研项目组。 它集结了这个时代,国际封锁下的华夏大地上所有的高精科技。 就比如,赵凌成他们击落的敌军侦察机的电子设备, 就第一时间送到了核基地。 而如果说某项科研是座高山, 那航天业就是层峦叠嶂。 在科研方面说闹鬼也是开玩笑, 武老所讲的, 大部分人甚至听不懂。 他指着电路板说:“转电继电器应该在火箭与卫星分离时自动跳转,卫星将由外供电转为内供电,在工作间它也表现的很好, 但在实践星的测试阶段它就会跳闸。” 他再指妞妞的鼻尖:“小鬼头, 因为你呀,爷爷我找到问题所在了。” 赵凌成提着两壶开水进门,接茬问:“问题出在哪里?” 赵军也笑着说:“你是说赵望舒帮到你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武老只是大概找到问题, 还不确定。 科学是严谨的, 他需要到东方红1号的样本, 实践星上做了验证才能下结论。 他带着电路板匆匆离开:“等我, 回来就知道推论是否正确了。” 束老在问妞妞刚才的问题:“赵望舒, 你真听到电路板的声音了?” 陈棉棉对她的天才小闺女有点迷信的, 笑着说:“她能听到电流的声音。” 束老更专业,解释说:“应该是磁性材料, 开关变压器在高频工作时,元器件振动藕合到空气所形成的可听声, 而且那是因为赵望舒的专注力, 那一点非常可贵。” 陈棉棉不太懂:“所以她听到的,不是电流的声音?” 束老解释说:“是元件的噪音,也是因为她会专注去听, 才会听到的。” 不是说妞妞的耳朵构造异常,有特异功能。 而是因为她天然的喜爱和专注力。 陈棉棉自小喜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是数理化却学的稀巴烂。 妞妞和她相反,从不关注外界的一切八卦。 但她喜欢卫星,而当她专注时,就能听到电子元件发出的微弱噪音。 这个赵凌成也是头回认识到,因为他研发的硬武器,跟电力学无关。 他一直也以为闺女是有超能力,因为束老的解释也才明白,原来闺女听到的都是噪音。 妞妞是来看卫星的,而武老宿舍的会客厅,恰是观测长征一号的最佳位置。 这也比妞妞第一次在沙漠里见东风2号时近了很多,火箭当然也高大了很多。 她被爸爸抱起,静静望着那个足有十层楼高的大火箭。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3节 过几天它就要出发,前往东风基地了,之后将进入点火和试射阶段。 然后它将开启旅程,送东方红1号上太空。 华夏人的登月之路,它将是起点,它也正在等待着它的新征程。 妞妞看了半晌,回头看爸爸:“妈妈,给我画过它喔。” 妈妈画的其实是神州十六号,迭代过很多次的,但它们的外形都差不多。 赵凌成嗅了嗅闺女的小脑壳,柔声说:“等到它要发射时,爸爸带你去戈壁看。” 长征1号会点火燃烧,并冲出地球,妞妞超级想看,她重重点头:“嗯!” …… 束老和赵军在沙发上窃窃私语,聊老爷子是犯了什么错误,怎么回来的。 赵军也正好跟他讲一讲首都的情况,以及自己是怎么能平安落地的。 还有就是,陈棉棉为了核基地是怎么得罪上级的。 其实哪怕搞思想革命,束老他们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的。 大不了他们白天去挨批,晚上回来加班干工作,辛苦一点罢了。 大家说起去年国庆那趟旅游时都还津津乐道,在回味当时的羊肉多好吃呢。 可他们那一天的放松,代价竟然是赵军被下放,陈棉棉被故意针对?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专门让赵望舒来看卫星,也是她妈妈努力的结果。 因为她妈妈让革命变的温情,也才让专家们有了休息时间。 束老明明心情很好的,可是被赵军几句窃窃私语又说的沉重无比。 他眉头紧锁,半晌才说:“老首长您,还有那位小陈同志,你们本来可以不管的。” 又说:“大不了我们辛苦点,挨点批又算什么呢?” 赵军笑着说:“无产阶级都是兄弟姐妹,有难,就必须相互帮助。” 束老也感慨说:“是啊,经过这些年,我发现在咱们华夏大地上,只有无产阶级的我们联合起来,才能超英赶美,把卫星放上天去!” 在大西北,是最能理解什么叫革命友谊的。 人们或者有小私心,也或者争吵,斗心思。 但是天灾多任务重,人们也必须放下成见,放下小心眼,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与天斗,与天灾斗。 那也恰是无产阶级,是革命友谊。 束老又想到什么,说:“我看您身体还不错。” 赵军刚来的时候呼吸都不顺畅,但待了一个多月,感觉一天比一天好了。 关键还是要持续服药。 但他笑着说:“因为我有个小开心果儿。” 束老看妞妞,也笑,说:“您的开心果还是个理科天才,小小年纪,专注力特别优秀。” 天才不是说大脑跟正常人的构造不同,而是她的思维和专注力。 天才也必定有纯真的一面,就好比妞妞,她到现在都没在学校里交到朋友。 也好比武老,都五十多岁了,还像个老小孩儿一样。 直到吃完午饭,他终于回来了。 他进门就说:“确定问题了,是电流所产生的电磁感应导致继电器工作不稳定,在工作间的暴露环境中它不会产生影响,但是到了封闭的卫星上,它就会变成个大问题。” 又对妞妞说:“因为你呀,小鬼抓到了。” 因为她,他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电路板,也间接促成了卫星内部环境。 在可观测状态下,他也一下就看出问题了。 妞妞生活在一个讲科学的家庭,不明白小鬼是什么。 孩子认真询问:“爷爷,小鬼在哪里呢?” 武老手指勾勾她的鼻头说:“那个于你还太难了,但爷爷终于抽出时间了,走吧,去我书房,我要教你几个非常有趣的物理小实验,或者说……小魔术!” 妞妞猛点头:“嗯,我要看带电的魔术。” 她是天才,这点毋庸置疑。 但她的资源条件也是别的孩子所没有的。 不管武老还是束老,自家的孩子都很难来一趟西北。 但谁又不喜欢天伦之乐呢,所以有点闲功夫,他们就迫不及待要当老师。 不过妞妞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爷爷愿意教,她也愿意学。 跟着武老做了半天小实验,孩子心心念念,跟武老约定好,下次还要来。 陈棉棉其实有点无奈,因为她希望妞妞将来能生活在发达的大城市。 但似乎是命运在指引着,小家伙跟她爸一样,大概要永远留在大西北了。 …… 转眼就入冬了。 唐天佑去学校报道了,林衍依旧早出晚归。 赵凌成当然还在基地,但以结扎后的不舒服为借口,一周能出来两天。 陈棉棉则依然在推进她的‘农垦’大业。 但最近她比较烦躁,因为她不喜欢出门吹风沙,四处奔波。 可是曾风就好比石沉大海,既不来信,也不回来干工作。 而就在元月份,长征一号完成了试射,这下赵凌成也不回家了。 因为全西北所有部队动员起来,所有人拉网式的,要去戈壁滩寻找残骸。 那个叫沙海捞金,因为西北的戈壁加沙漠共有120万平方公里,残骸在哪里也只有大概位置,又需要马上找到,就需要大量人手。 陈棉棉这边,曾风一直不回来,她就得被迫干杂事,好在邱梅离她近,俩人就在家里商量,看怎么才能把垦荒工作搞得漂漂亮亮。 赵军很喜欢听她和邱梅谈工作,一听就是大半天,他也终于渐渐醒悟过来了。 其实妞妞是妞妞,他妹妹也只是他妹妹。 或者说,西北不止他妹妹一个聪明女孩儿。 因为不论邱梅还是陈棉棉,她们都是没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西北女性。 可偏偏就是她们,比农业专家还要懂如何搞农业生产。 老爷子也终于明白,丰收不是他妹妹带来的,它是陈棉棉和邱梅,曾风和林衍。 是所有干部付出的汗水和辛劳。 还是那句话,老爷子在西北看到的,听到的,远比一场庆功宴更有意义。 他回西北,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冬去春来,转眼就已经是1970年了。 4月24号这天,是东方红1号要发射的日子。 赵凌成也特地在今天申请了探亲用车。 他也是成习惯了,跟单位请假时就依然写:结扎后的腹部不适需要就医。 祁政委一看,皱眉了,说:“探亲假呀,就别写你那两颗蛋了吧?” 但又好奇的问:“你不就是扎了一下输精管嘛,难道说副作用真的就那么大?” 赵凌成就不说基地,在整个部队,都是唯一一个扎了蛋,让自己不能生孩子的男人。 前段时间因为陈棉棉四处广而告之,搞的大家都蠢蠢欲动的,也都想去扎了蛋。 但近半年看他天天请假,就又搞得同志们一听到结扎二字就害怕。 祁政委也很好奇,扎个蛋对男人的影响那么大吗,搞的赵凌成老是请假。 赵凌成不愿多谈这个,只说:“把唱片给我吧。” 他唯一的唱片就是为抓唐明而录的那盘,现在已经回到基地了,在祁政委手里。 祁政委交给他,并说:“你母亲的事,公安特派组给的结论是好的,那就已经很不错了,革委会那边,以后你再多争取一下吧。” 唱片也是为林蕴正名的证据的一环。 随着唱片被返回基地,调查也已经结束了。 公安特派组认可了林蕴是地下党的事,也出具了报告,但事情被秦小北老妈给卡住了。 所以现在是革委会卡着林蕴,不肯给平反。 赵凌成也很无奈,又没别的办法,只得寄希望于革命结束之后再为母亲平反了。 拿上唱片,回到家,他还要搬出唱片机。 不知道革命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选择及时行乐,今天他不但要带着闺女去看卫星上天,还要好好听一曲音乐。 以及,把上回没跟妻子跳成的那场舞跳完。 …… 他刚在单元楼外停车,就已经听一声甜甜的呼唤了,是妞妞,正在等他呢:“爸爸!” 时光如梭,妞妞马上五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她依然是圆圆的妹妹头,圆圆的眼睛,肉嘟嘟的圆脸蛋儿。 赵军在家一般不坐轮椅,拄拐杖。 他也在门口等着,笑问:“申请到用车了?” 赵凌成点头:“申请到了。” 姜叔也在,抢着问说:“霞霞他们在基地,也能看到发射卫星吧?”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4节 关于卫星上天是各大报纸公开报道过的,全国人民都知道。 而且就在泉城,天都还没黑呢,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戈壁滩,遥看东风基地了。 有条件的人们更是举着望远镜,要一睹卫星升空的盛况。 姜瑶就在东风基地,姜叔不担心她,但是关心姜霞能否看到。 赵凌成先点头:“当然能看到。” 再说:“辛苦姜叔,沙漠夜里特别冷,棉衣棉被和热水都要带上。” 姜叔指着沙发说:“那不是吗,我们早准备好啦。” 虽然他们都准备好了,但还得等上班的陈棉棉回来。 自打她的御用狗腿子曾风抛弃她后,她就不得不出去工作了,每天都在外面奔波。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回来了,大头巾大口罩的,包裹的像个大蚕蛹一样。 进门她就叫苦:“哎呀我的脚,好痛啊!” 天天在外面跑当然脚会痛,赵军率先说:“辛苦小陈同志了,快坐下歇会儿。” 赵凌成给她倒热水,也说:“喝点热水再休息一下吧,然后咱们再出发。” 妞妞帮妈妈解围巾,用她的小脸贴贴妈妈的脸:“我帮妈妈暖一暖。” 但孩子很着急,不一会儿就问:“妈妈,你休息好了吗?” 又提醒妈妈:“今天晚上东风基地要放大火箭呢,我们得快点去,不然就结束啦!” 陈棉棉叹气说:“唉,妈妈的脚都长茧子啦。” 曾风再不回来分担工作,她就要苦死在大西北了,赵凌成也气的不行,还要翻旧账:“我早就说过吧,曾风早晚会背叛你的。” 种种迹象表明,曾风把陈棉棉抛弃后投奔秦小北了。 赵凌成可算找到机会了,动不动就踩他两句,但陈棉棉向来不接茬,也不骂曾风。 因为她之前只抢功不干活,现在也才知下基层的辛苦。 曾风被她押着下了三年基层,也帮了她很多忙,她要还骂他,就有点丧良心了。 喝完水放下杯子,她起身了:“咱们走吧。” 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看火箭发射,而且是最佳位置,她必须去。 她也特别关注它能否成功,因为她的‘农垦计划’要看最终展示效果,就得从太空看。 赵凌成开着车,目的地恰是秦小北他们曾经野炊过的地方。 那也是妞妞第一次看到东风2号的地方,在军管区外,它是最佳的观测位置。 此时湖水宁静,胡杨正萌着新芽,还有一帮老右派提前等着,也要看火箭。 他们出发的早,也已经升起篝火,准备烤肉了。 肉是赵军带来的,他待遇高,肉多,买了一整只大肥羊。 林衍也在,在帮大家烤肉,第一串肉烤好,他当然先递给妞妞:“咬一口尝尝。” 妞妞不太爱吃肥肉,因为这是一串肥肉,她有点犹豫,但不想拂舅爷爷的面子,她就咬了一口。 只听咔嚓一声,孩子被惊艳了,她说:“哇,这肉肉,甜甜的,还脆脆的喔。” 肥羊肉烤过火就会变焦脆,孩子越吃越香:“舅爷爷,我还要吃。” 林衍笑眯眯的,再给她多烤一串。 葡萄园工作的老右派,知识分子们是对卫星上天最感兴趣的,今天也全都来了。 他们有些在烤肉,有些围着篝火在聊天,还有些在吹口琴或者唱歌。 妞妞也是他们的开心果,有人就喊:“赵望舒,过来玩。” 妞妞转身要跑,但是被她爸爸一把抓起,没收了羊肉串后才又放了她。 因为串肉用的红柳枝是削尖的,孩子万一摔倒,它会戳进眼睛里。 那种细节陈棉棉从不注意,但赵凌成会,他时时都盯着闺女,也会帮闺女杜绝掉一切安全隐患。 今天也将是个妞妞毕生难忘的夜晚,因为有好多右派爷爷和奶奶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人在聊哲学,有人在讲美学,还有人在讲历史,亦或在讲马列。 她的太爷爷裹着被子和毛毯坐在轮椅上,笑的比之前每一天都要开心。 有人拉着她吹口琴,还有人拉着她吹口哨,另有老奶奶还要唱歌给她听。 而因为妈妈也在,今天妞妞格外的开心。 终于,那个时刻到了。 因为距离近,他们甚至听到了那声嘹亮的:点火,发射! 人们同时停止了说笑,静静感受着点火那一刻,大地的震颤。 随着火箭点火,巨大的反向推力让泉城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 30米的大火箭也在地动山摇中轰鸣着,缓缓升空,升的越来越高。 它是无数人贡献出的智慧和汗水的结晶。 也是科研工作者们隐居戈壁长达五年时间,才打磨出来的利刃。 它燃烧着,咆哮着,挣脱地球引力的束缚,正在奋力冲向宇宙太空。 三级火箭有序的,一级级的脱离。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十分钟,但那是沉默的十分钟,也是漫长的十分钟。 妞妞一直往前跑着,直到被警戒线拦住。 她抬头仰望,巨大的火箭已经成了天空中一枚星星,最亮的星星。 她想起那些让她着迷的苏联画报,恨不能赶紧长大。 因为她想像加加林一样,穿着白白的航空服,坐着火箭飞上太空。 小小的孩童仰着头,眼巴巴看着星星。 她爸爸捧起相机,闪光灯一闪间,给她拍下了最具纪念意义的照片。 另一边,赵军打开收音机,在几秒钟后,音乐声响了起来,他笑着说:“成功了。” 所有竖耳倾听的人们也全笑了起来。 大家纷纷说:“是啊,成功了。” 此刻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东方红》。 而它就是随着卫星启动播放,电台转播的。 当音乐响起,就意味着东方红1号不但成功进入预定轨道,而且已经正是开始工作了。 此时此刻,整个华夏大地上,凡是有收音机的地方都能听到它的声音。 也直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而在这一刻,矛盾和革命路线的不统一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左派如何,右派又如何,卫星上天是各行各业,包括只会修地球的,老农民们的胜利。 所以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兄弟姐妹的胜利。 距离大军阀马芳逃离西北也不过20年。 但在半个世纪的军阀混战之后,仅仅用了20年,在西北,核弹,氢弹爆炸,卫星上天。 人们在欢呼,在放鞭炮庆祝。 妞妞被太爷爷紧紧捂在怀里,听着噼里啪啦的炮响,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孩子左看右看,发现了,爸爸妈妈呢,怎么都不在? …… 作为一个顽固的堕落派,腐化分子,赵凌成是逮着机会就要犯错误的。 他在看到卫星入轨后,开着车带着媳妇,就走到了300米外的一片树林中。 此时明月挂于树梢,他打开后备箱,用唱片机放出音乐,就朝妻子伸出了手。 陈棉棉也才想起来,半年前他好像提过,说要教她跳舞。 温柔的风拂着胡杨,《夜来香》的歌声甜甜腻腻的,月光下,好奇妙的组合。 赵凌成穿的是他们春夏的工装,麂皮面的褐色皮夹克。 他们这种工装,最衬赵凌成这种宽肩窄腰的男人,勾勒身材,显得精干而好看。 相比之下,陈棉棉臃肿的像只胖头鱼。 既然要跳舞,当然得穿好看点。 她想脱掉大棉袄的,不过随着一阵冷风吹过,她怕冷,就又把大棉袄穿回去了。 跟一时的漂亮相比,还是捂着,不要冻感冒比较重要。 她向来也喜欢仪式感,于是先坐到后备箱的台子上,这才朝赵凌成款款伸出了手。 在属于革命的戈壁胡杨林中,听着从申城发源的,最靡靡堕落的音乐。 陈棉棉唯一的遗憾的是,她穿的实在臃肿了。 但毕竟上辈子也应酬过不少客户,她的舞还是跳的很好的。 反而赵凌成是又菜又爱玩,跟不上乐点吧,还好几次踩到她的脚,踩的她生疼。 她就忍不住要抱怨:“就这,你还想教我跳舞?” 赵凌成其实更郁闷:“你之前就学过跳舞吧,在哪里,跟谁学的?” 他媳妇跳的可好了,几乎是领着他在跳。 那搞得赵凌成很气馁,因为,为了跟媳妇跳一场舞,他下班后还专门在家里练习过。 他也想知道,到底哪个狗男人跟他媳妇跳过舞,只是想想他心里都不舒服。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5节 陈棉棉向来喜欢跟赵凌成讲未来,但作为牛马应酬客户的事就不说了,煞风景。 毕竟应酬场合跳舞,哪比得上此刻,月光下,在大漠中起舞的浪漫。 她改了话题,轻声问:“你母亲的平反呢,搞定了吗?” 赵凌成摇头:“还有点麻烦。” 陈棉棉于是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为了林蕴正名,如果能帮到忙,她愿意帮,毕竟对方那么优秀,她帮帮也是应该的。 但恰好这时音乐结束,赵凌成也嘘了一声,示意陈棉棉安静聆听。 是歌唱家专门为他录制的那段话: 我们信仰马列主义的人是不相信有来生的,但是林蕴,我会等着你,直到来生。 那是赵勇讲给林蕴听的,赵凌成也想跟陈棉棉讲一遍,如果有来生,他也会等着她的。 但总有煞风景的人和事,那不,俩人正听着,却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凌成也立刻伸手一挑,拿开了唱片针。 车是熄火的,也没开灯。 两口子立刻躲到了车后面,赵凌成还顺势抽走了唱片,俩人也默契的没吭声。 因为现在葡萄园里已经有将近三十号右派了,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 万一来人听到他们俩跳《夜来香》,说不定就会悄悄举报他们。 他们还是先观望一下,看到底来的是谁。 来的也是两个人,先说话的是个女声:“除非你做了手术,不然就算了,我不想怀孕。” 陈棉棉想起她是谁了,一位从首都下放下来的女医生,大概四十多岁。 紧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居然提到了赵凌成。他说:“别了吧,赵凌成结扎后常往泉城跑,就证明那手术的预后并不好。” 陈棉棉听出来了,这男的其实也是个医生,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女医生的丈夫。 近两年因为西北政策松,很多右派索性把妻子也喊来一起下放,所以这是一对夫妻。 但作为夫妻,他们在农场是没法住在一起的,因为宿舍都是大通铺,只分男女。 他们想做那种事也就只能打游击,搞得跟偷情似的。 男医生想办事,又有经验,就又说:“就来一次嘛,我会弄在外面,不会怀上的。” 但女的还是不愿意,她说:“结扎又没有坏处,而且还有补贴,你为什么不肯去?” 男的还是那句:“肯定有问题,赵凌成就是案例。” 女的却说:“我听人说,赵凌成的爱人亲口讲的,说不但没有问题,而且还能二次发育,各方面都比原来好,但你宁可害的我怀孕,就是不肯去结扎,以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陈棉棉差点没跳起来。 二次发育,她可没那么说过。 但赵凌成已经在瞪她了。 他心说她在外面到底都胡说了他些什么? 而且主动结扎是一回事,被人当成标本议论就是另一回事了,赵凌成是个特别注重隐私的人,但陈棉棉却在外面宣扬俩人的床事? 也就在这时女大夫发现车了,哎呀一声说:“快走吧,这儿还有别人呢!” 男医生一看车也痿了,起身就走:“快点,别被谁举报了,咱们以后怕连面都不好见。” 说完,俩人前后脚的跑掉了。 陈棉棉觉得挺心酸的,在这个极度性压抑的年代,哪怕夫妻,成了右派就很难睡一回。 而且提心吊胆睡一回,怀孕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陈棉棉也很感谢赵凌成愿意去扎输精管,为她省了意外怀孕的麻烦。 看他有点生气嘛,她就连忙哄说:“我也是怕人们总是只议论你一个人,就想着多劝几个男人也去结扎,才分享了一些情况。泉城好多男的心动了,都有意向去结扎呢,以后结扎的多了,也就没人老是拿你说事了。” 确实因为她的宣传,现在好些女同志都在动员丈夫去结扎,只是男人们都比较犟。 他们也自私,宁可妻子流产,也不愿意去扎一下输精管。 见月光下赵凌成依然气鼓鼓的,陈棉棉就又说:“而且我也没说你坏话呀。” 她说他结扎后更大了更强了,难道不好吗? 赵凌成又闷了好半晌,搞得陈棉棉都以为他要大发脾气,结果突然,他认真询问:“你真的觉得我有二次发育吗,你感觉到了?” 其实他都三十岁了,尺寸哪可能再长? 但陈棉棉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胸膛,还是坚定的说:“当然,而且感觉也比原来好多了。” 又忍着肉麻说:“不但尺寸长了,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可强了,特别特别强。” 赵凌成自己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它也有一定的科学依据。 当输精管被扎,人的敏感度就会降低,时间也会变长,媳妇的感觉不也就好了。 怕还会有人来,舞就不跳,夜也深了,赶紧回家吧。 既然媳妇都说他二次发育了,那赵凌成就要早点回家,去做更堕落的事去。 …… 曾风作为一名在编干部,陈棉棉的手下,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而且没有任何音讯。 但是他应该跟计委报备过,所以陈棉棉没有听说他被开除,或者被问责的消息。 转眼又到秋天了,到该收玉米的季节了。 这天陈棉棉坐着她的嘎斯车路过五七干校,只是瞥了一眼,她就意识到,曾风回来了。 而且不仅仅是他,秦小北应该也来了。 因为五七干校的知青和干部们正在剥玉米,并且用金黄的玉米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共青团团标,还在上面插了一面鲜艳的红旗。 而据陈棉棉所知,秦小北刚刚加入共青团。 所以只看玉米她就猜得到,那是曾风在帮秦小北搞得面子工程,用来在共青团出风头用的。 陈棉棉当然没有吭声,也没去围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小北不论是想抢功还是想夺权,都该是他自己来找陈棉棉。 她才不会自降身价,跑去找他。 忙完垦荒工作,她就坐着由马继业驾驶的车回家了,马上下午六点,她该去接妞妞了。 但就在学校门口,她远远看到曾风。 他穿了一件崭新的青色夹克,裤子皮鞋也都是新的,牵着妞妞的手出学校,过了马路。 在妞妞心里曾风是干爹,她一路小跑,带着干爹回家了。 因为家里有姜叔,陈棉棉现在不需要做饭,但是晚上她得去钢厂打新鲜牛奶。 妞妞和赵军每天都需要喝牛奶,她也都是按天,打新鲜的给他们喝。 打完牛奶再回家,她以为曾风应该在客厅,跟赵军聊天。 但并不是,赵军这会儿在睡觉,姜叔在厨房做饭。 曾风和妞妞在她的卧室里。 听到门响曾风没出卧室,反而在翻陈棉棉的书桌。 直到她进卧室他才站了起来,笑着说:“主任,我回来了。” 妞妞笑着跑了过来:“妈妈快看。” 曾风给她带了礼物的,而且是妞妞最喜欢的,今年的苏联科幻杂志,有厚厚一沓。 妞妞俄语一般,边查字典边看也得看好久,既能练语言还能学知识。 不得不说,他的礼物带得很不错。 陈棉棉示意曾风坐到椅子上,自己做到了床沿边,这才问:“这一年你都干嘛去了,最近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回西北了?” 曾风不回答问题,而是从桌子上拿起本陈棉棉的笔记本来,笑着说:“主任啊,要论革命意识和进步思维,我对你是自愧不如。” 再翻开笔记本说:“你是怎么想到,要通过前期的公路硬化,把农场搞成个大标语的?” 又说:“你这标语就是为了太空而打的吧,在地面看不到,但是卫星在天上就能看到。” 妞妞不像曾风,会随意翻看别人的笔记,她也不关心妈妈的工作,正在翻看杂志。 但听到卫星二字,她感兴趣了,就问曾风:“干爹,妈妈她,怎么了呀?” 曾风笑着对孩子说:“你妈妈她呀,准备把大字报打到太空,等你以后坐着卫星上天,首先看到的,就会是你妈妈的大字报。” 妞妞更好奇了,接过笔记本看了起来。 其实陈棉棉一直在忙碌的,就是把一座座几万亩的农场通过公路,规划成一颗颗字。 目前计划要开垦五座农场,她就要做成五颗字,那五颗字就在飞机上看都不显眼。 但是在东方红1号卫星,两千公里的轨道上,用卫星专门携带的侦察相机来拍摄,就能拍得清楚,那也才是她漂亮的垦荒工程。 是真正意义上的,把大字报打上太空。 对了,那五颗字就是:为人民服务! 第104章 瓜果 陈棉棉的笔记本上画有草图。 让曾风惊叹的是, 她等于是,沿着整个祁连山脉搞了一条大标语。 它也不难完成,甚至可以说搞起来会很快。 因为八百公里河西走廊是一条长道,它的一边是人烟, 一边是戈壁滩。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6节 前几年规划的引水工程就有七八条, 一条条延伸向戈壁, 每一条都能灌溉一个农场。 为人民服务五颗大字将以万亩的体量排布于河西走廊。 它将以公路和水渠, 建筑物勾勒出笔画,再以农田和果园来做填充。 就不说国内的卫星,从地球出去的每一颗卫星都能看到它。 那也不应该叫垦荒, 而该叫超级农业工程。 妞妞捧着笔记本看的认真, 问曾风:“是我妈妈做的吗?” 曾风说:“你妈妈这个工程一旦完工,是能震惊全世界的。” 妞妞笑着说:“干爹会帮妈妈的喔。“ 曾风轻抚她的小脑壳,笑眯眯的说:“当然。” 再加重语气说:“赵望舒知道的, 我和你妈可是最佳拍档。” 妞妞看看妈妈, 再看干爹:“赵望舒的妈妈可是, 全西北最棒的干部。” 曾风说:“古往今来, 你妈确实是第一人。” 被他俩一唱一和的吹捧, 陈棉棉都有点飘飘然了。 但其实在她所在的上辈子, 西北人的垦荒能力就足以震惊世界。 只可惜西北人都太老实,会苦干但不会搞面子, 所以它才一直默默无闻。 而且垦荒的是社员和知青们,陈棉棉所做的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没什么值得鼓吹的。 她也知道曾风既上门就不止这一件事, 就对妞妞说:“你该去写作业了喔。” 妞妞现在有专门的卧室,也有小书桌的。 只是她自己不喜欢过去,只要爸爸不在, 就要赖着跟妈妈。 放了学先写作业,那是妈妈给立的规矩,妞妞就背着书包去写作业了。 一年未归的曾风突然回来,当然有原因。 他翘起二郎腿,唇噙苦笑,半晌才说:“其实我吧,是来问责你的工作的。” 再伸手:“除了是计委的八级干事,我现在还是共青团副主席的秘书。” 陈棉棉跟他握手,也明白了:“看来秦小北已经当上共青团副主席了。” 曾风点头:“真正意义上的接班人。” 就好比五七干校是干部的摇篮。 而共青团,也就是所谓接班人的摇篮了。 在秦副统帅被选为接班人后,秦小北也入主了共青团。 他现在也不是小将,而是干部了,也急需搞点政绩出来,好继续升官。 那么到了一定年龄,他就又是接班人了。 当然,如果不暴毙的话。 曾风依然是苦笑,又说:“承蒙秦副主席看中,钦点我做大秘,而且他觉得吧……” 顿了顿才又说:“他觉得你工作干的一团糟,要求你立刻展开自我批判和自我揭发,正好你文笔了得,他要求你写一份三万字的悔过书,揭发一下你的倾右思想。” 一个人要被打成右派,流程就是被批判或者自我批判。 三万字的悔过书也确实能刷新记录,因为目前为止还没人能骂自己骂够三万字的。 陈棉棉猜得没错,秦小北不但走仕途,而且又马踏西北了。 这回他不仅要夺权,更是要拉她树个典型。 至于曾风,不但要帮秦小北搞政绩和面子工程,还是他收拾她时的先锋官。 而对于陈棉棉来说,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就看她要怎么化解了。 …… 见她不语,曾风斜瞟一眼窗外又说:“祁嘉礼在今年六月私自调动兵团人马赶赴河西收割小麦,那属于违规调动,如果你揭发他,罪就在他身上,否则总革委会连你一起问责,为免数罪并罚,我建议你最好尽快揭发他。” 今年没有红小将来帮忙收麦子,是北疆兵团搞的支援。 可曾风不但要造陈棉棉的反,要革她的命,还要她揭发帮了她的大恩人? 她要真那么做了,不但自己要成右派,还会害了祁嘉礼的。 姜叔在厨房里都听出不对劲了,探头进卧室:“小陈,有什么事情吧?” 再问:“要不要我喊老军长起床?” 曾风连忙站了起来,摆手说:“老军长身体不好,就不必惊动他老人家了。” 陈棉棉也说:“我们就随便闲聊,姜叔您不用管我们。” 曾风原来总喜欢骚扰姜瑶,李开兰还专门找过姜叔,让他管好自家闺女。 虽然姜瑶已经结婚了,但姜叔对曾风印象很不好。 他冷冷瞪着曾风,又说:“小陈,有事你就吭声,老军长会帮你做主的。” 陈棉棉点头答应,又对曾风说:“你该走了吧,我送你。” 曾风大舒一口气,连连点头:“好。” 他又专门去跟妞妞告别:“我的好闺女,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呀。” 妞妞愉快的跟他说再见:“干爹慢走喔,再见!” 就在出单元楼时,陈棉棉随着曾风一个眼神,瞥到外面有张脸,带疤的脸。 对方只一闪而过,就出巷子了。 但陈棉棉也立刻就想起来了,那是秦小北的一号狗腿子,钱胜昔。 就是前年在沙漠里,被狼一口撕掉了半张脸的那个家伙。 他应该是跟踪着曾风来的,来看他是真的来斗她了,还是只来做做样子走个过场。 曾风现在已经等于是秦小北的人了,要不斗她,回去之后就肯定要挨钱胜昔的欺负。 出了单元楼,不几步就到马路上了。 陈棉棉看一眼马路对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因为对面停着一辆崭新的吉普指挥车。 不必说,那是秦小北的车。 看来再度来西北,他鸟枪换炮,都有专车开了。 曾风再递一个眼神过来,陈棉棉又明白了,秦小北其实就在车上,正在暗中观察她。 她止步在马路上,回头就指曾风:“日你爹的,曾风你可真是愚蠢至极。” 再提高嗓门,大声说:“共青团副主席有什么不起的,以我看,秦小北就是个大蠢蛋。” 大庭广众的,她怎么突然就骂起人来了? 但当然,且不说曾风会不会生气,她这样骂,是必然能引起秦小北注意的。 因为寻找黄金,小麦增产,以及水利开渠等功劳,陈棉棉可是总革委的金字招牌。 领导们要夸谁工作干的好,第一个要讲的就必然是她,论功劳,也绕不开她。 秦小北准确来说也不是要斗倒陈棉棉,而是,要先让曾风把她斗倒,然后他再帮她免除罪名,把她收入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 而且上回来西北,秦小北对陈棉棉的印象也还不错,想着也就随便整她一下好了。 但她居然当街指名道姓骂他,还骂他蠢? 坐在崭新的吉普车里,翘着二郎腿正在悠哉悠哉的秦小北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他心说一个臭女人,居然敢骂他,找死吧! 马路上,曾风在连连摆手:“陈主任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再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就不怕有人向上告发你,说你随意污蔑革命战友?” 正好下班时间,马路上人确实多。 但陈棉棉仍然大声说:“我就把话撂在这儿,秦小北那种蠢货即便把我斗倒,不久也会被别人取代的,因为,他实在是,太蠢了!” 再指曾风的鼻子:“跟着秦小北混,你小子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且不说曾风啥反应,秦小北这一听,顿时一口牙齿咯咯的,就全咬到一块儿了。 因为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被人这么骂过。 俩人距离也不远,就隔一条马路。 只不过秦小北在车里,陈棉棉看不到而已。 但她居然说他蠢,她疯了吧,想找死? 手下钱胜昔一看老大脸色不对,也连忙问:“秦哥,要不要我下车去收拾那个臭女人?” 再说:“她不就是赵军家的孙媳妇嘛,再没别的靠山,就她,我一巴掌就能抽死她。” 秦小北虽然被陈棉棉骂的噌噌冒火,但他可是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的人。 他已经不像上回来时那么冲动,鲁莽了。 曾风他都不怎么信任,所以要跟着来盯着,至于陈棉棉,他更是如临大敌。 因为用他妈的话说,陈棉棉极度聪明,特别善于利用舆论的力量,他也一定要警惕。 他扬手制止钱胜昔,说:“稍安勿躁。” 钱胜昔也明白,笑着说:“让曾风和那臭女人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咱们出面收拾残局。” 秦小北微笑着点头,手向后一伸,身后的小将立刻递过来一瓶进口的可口可乐。 秦小北抿了一口,又是微微一笑。 他现在玩的叫借刀杀人,然后还得玩一招英雄救美,因为用他妈的话说,陈棉棉是个难得的政治人才,只要能收服了她,他就能搞定整个大西北,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政绩。 说回马路上,正好这时有几个钢厂职工路过,也都认识棉棉,就齐齐止了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7节 其中一个问:“陈主任,您怕不是有事?” 陈棉棉指曾风:“你们应该认识他吧,曾干部,我曾经的手下,但他现在想斗倒我。” 钢厂职工齐看曾风,问:“驴日的,你怕不是疯了?” 还有个女同志说:“曾干部,你要屁股痒了就去羊圈里找头公羊日你,别乱发骚情。” 曾风被羊日过,泉城的女同志都知道。 他要不干好事,大家就要挑出那件事来攻击他。 曾风忙摆手:“没有没有,陈主任瞎说的,都别凑热闹了,赶紧回家去。” 又对陈棉棉说:“你对我们秦副主席的偏见有点大,他为人其实很聪明的,工作也干得特别好,如果让我拿你们俩比,我觉得他的智慧,远在陈主任你之上?” 陈棉棉反问:“他做的事有我做的漂亮吗,他能搞出震惊世界的农垦工程吗?” 钢厂职工不明就里,但也附和:“对呀,他能吗?” 陈棉棉再大声说:“还有,我能把革命的大字报打上太空,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力量,他秦小北能吗?” 钢厂职工们不知秦小北是谁,但也继续附和:“对呀,他能吗?” 大家还齐声说:“陈主任可是个好干部,是真正的人民公仆。” 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放眼泉城,邱梅是好书记,陈棉棉是好主任,在人民群众中,她们俩有口皆碑。 听到大家夸她,陈棉棉索性摊开双手,又大声:“把大字报打上太空,那才叫真正的革命,只要我们能办成,全国的红小将和干部们都将是我的手下败将,包括曾风你。”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还是齐声附和:“陈主任说得对。” 还有人举拳头:“陈主任可是最优秀的革委会主任!” 曾风还想说什么的,但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口哨,他回头,是钱胜昔在车上朝他招手。 他就又对陈棉棉说:“既然我们要批判你,当然就掌握了你思想中背党背国,背离人民的那部分,我劝你不要再抵赖,坦白从宽。” 再竖大拇指指自己,说:“陈棉棉,我现在可是八级干部,是你的上级,请你放尊重点。” 然后他挤开人群,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陈棉棉和一帮人回头看着,就见他上了吉普车,然后车就开走了。 而要她猜得没错,秦小北作为一条鱼,也已经成功被她钓上钩了。 跟围观的人们闲聊了几句,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准备回家了。 但就在她刚才骂街时,有人给钢厂的严老总打了小报告,他紧赶慢赶跑了来,在单元楼外拦住了她:“小陈同志,曾风回来了?” 再说:“那驴日的,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有围观群众说:“严书记,您可要保护咱们陈主任呀。” 还有人说:“那曾干部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汉奸,咱们联合起来斗他吧?” 曾风搞统战可是一把好手,乡下搞动员也搞得很好,但他重新回来了,不说好好干工作,居然想革陈棉棉的命? 严老总也觉得他疯了。 外面闹哄哄的,赵军也被吵醒,拄着拐杖出门来了。 看到老军长,严老总忙上前安慰:“您老放心,有我在,就没人能斗得了小陈同志。” 围观群众也跟着附和:“对,谁都别想搞倒陈主任。” 那么问题来了,曾风是真的反水,并且杀回来夺权,要斗倒陈棉棉的吗? 严老总也是军人出身,做事比较干脆。 进了家门,他就说:“曾风真想搞事情,就由我来找人吧,就他,两砖头就能搞定。” 姜叔也主动请缨:“要找不到人,我来办。” 他最讨厌曾风了,要说背后拍曾风一砖头,他抢着上。 但赵军的眼光更长远,他却说:“曾风只是马前卒,你们拍了他,还会有别人来的。” 他再看陈棉棉:“看来有人准备搞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严老总又说:“小陈你别客气,也不要怕,咱们也算泉城的地头蛇了,我们能罩得住你。” 妞妞才写完作业,一脸困惑的看着大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只默默听着。 话说,自打有了姜叔,陈棉棉就不用做饭了。 但姜叔毕竟只是来照料赵军起居的,不是家里的保姆。 陈棉棉也就会带着妞妞,力所能及的帮忙端端饭,扫扫地什么的。 今天姜叔烧的甜面汤荷苞蛋,烙了一锅沙枣瓤油饼。 陈棉棉刚把油饼端上桌,递给赵军一枚,却说:“其实曾风来,能帮我的大忙。” 再看赵军:“确实有人想搞我,但事情已经被我压下去了。所以斗我的事,已经结束了。” 姜叔看严老总,严老总看赵军。 半晌,仨人齐声:“啊?” 他们觉得不对,明明刚才她和曾风在吵架,曾风还撂了狠话,按理事情刚开始才对。 她却说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怎么回事? 妞妞帮姜叔端了小菜上桌,语气怯怯的说:“太爷爷,我干爹和我妈妈,是拍档喔。” 她明白,大家都是在生曾风的气。 但她还是觉得他不是坏人。 不过她的意见不重要,桌上几人愣了半天,严老总问陈棉棉:“到底怎么回事?” 陈棉棉给严老总递了枚油饼,解释说:“斗我那件事搞不起来的,我没法跟你们详细解释,但是,既然曾风回来了,那咱们的果园垦荒计划,就可以轰轰烈烈的搞起来了。” 严老总反问:“你确定曾风不会搞你?” 陈棉棉反问:“如果让他去垦荒,您觉得他还有时间,有精力来搞我吗?” 说回垦荒,或者说,把大字报打向太空。 万事开头难,陈棉棉目前才开始,也只在葡萄园里搞‘为’字,但是已经折腾整整半年了。 因为首先她需要测量出农场的具体面积,然后就要开始规划内部道路和建筑,并针对性的挖水渠,修路,盖房子。 幸好下放的右派中有工程和地质专家,稿子倒是不难画。 但不管修路还是盖楼房,都需要用到钢筋水泥和沙子。 钢厂倒是有钢筋,可它是国有企业,严老总不可能随便给陈棉棉东西的。 所以目前她只做了规划,还只是纸上谈兵。 她甚至连一条水泥路都没有修出来,也需要人的援助。 不过曾风愿意帮她吗,而且如果帮了,那功劳岂不是也会变成他的? 赵军已经被斗倒了,也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琢磨了一会儿,他说:“小陈,你是打算主动把任务推出去,推给曾风和他身后那帮人吧,那你这几年的工作岂不是全白干了?” 严老总也说:“十台挖掘机是你搞来的,葡萄园是人民穷众开垦出来的,把它们交给曾风,小陈同志,你能愿意,但我不能。” 陈棉棉反问:“但如果是给秦小北呢?” 顿了顿再说:“严书记,咱们想修条路都找不到水泥沙子。但秦小北修楼都可以,而且我想,就由您出面,跟秦小北汇报‘农垦工程’吧,也请他接手那个大工程。” 严老总愣了半晌,终于说:“你说的是秦副统帅的独生子,那个秦,小北?” 他听到陈棉棉骂秦小北,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他也没往那方面向。 可曾风的后台居然那么大,大到可以顶天? 陈棉棉深深点头:“对!” 严老总一下就泄气了,说:“怪不得曾风那驴日的,今天能狂成那个样子。” 赵军也重重叹了口气。 首都有很多天龙人,秦小北是他们的老大。 他手下那帮子也都是家底最硬,也最有能量的红二代们。 而且凡事要变角度看待的,陈棉棉有心,想要憋出个惊世大招来。 可她能量不够,甚至搞不到修路的水泥。 但如果由秦小北挂帅呢,就不说一条路,他都能在西北造一座城吧? 有他在,就不说水泥沙子,黄金白银都能搞来吧? 这样一想,严老总心里舒服了些。 因为不管任务由谁抓,功劳归谁,只要垦开戈壁种上瓜果,受益的就是西北老百姓们。 那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过他撸了撸脑袋,又问陈棉棉:“秦小北愿意接手吗?” 赵军也说:“我了解秦小北,那孩子可不是一个愿意踏实做事的人,我怕他不愿意接。” 那就是为什么,陈棉棉刚才要专门在马路上高声骂秦小北,还说他是个大蠢蛋了。 作为天龙人,他既不了解农业,也不关注农业,有人直白跟他讲农业他还会嫌烦。 因为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就是个纨绔。 但陈棉棉用骂的方式,喊出了‘农垦’的重要性,把大字报打上太空,让全国的红小将和干部们刮目相看,秦小北能不动心? 说不定他这会儿就在研究,要怎么把任务抢过去呢。 这时严老总带着任务上门,于他来说就好比瞌睡遇到枕头,他乐得接手呢。 分析完情况,陈棉棉又说:“严书记,您放心去跟秦小北讲吧,他会答应的。” 严老总点头,但他挺疑惑一点的,他说:“秦小北来不是应该住到咱钢厂嘛,但咋没住?” 又说:“他住在哪,我上哪儿找他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8节 陈棉棉说:“应该住在五七干校。” 再说:“您应该明白的,他要走仕途,当然就要住进干部的大本营,跟干部们打成一片。” 严老总也是干部。 但他就跟魏摧云一样,是不可能高升的。 因为他一丁点政治觉悟没有不说,既不会巴结上级,也不会搞面子工程。 如果不是陈棉棉讲解,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秦小北要特意住进五七干校。 既事情对西北的发展有利,事不宜迟,他这就去跑腿,约见秦小北了。 第二天是中秋节,赵军腿不方便,就不出门了,由林衍开车,陈棉棉带着妞妞,要去品尝葡萄园里的第一茬葡萄了。 有苗不愁长,再加上水源充足,不过一年时间,葡萄树已经成林了。 但第一年嘛,挂果的树并不多。 只是偶尔一颗树上有一串或者几串葡萄。 俞老已经调走了,现在负责管理的是江老。 等到妞妞下车,他牵着她的手进了葡萄棚。 领她到一串葡萄前,他笑着说:“摘一颗尝尝吧,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陈棉棉随手摘了一颗丢嘴里,一嚼,皱眉头了:“怎么还是有点酸。” 林衍也摘了一颗,尝了尝说:“确实酸。” 妞妞见葡萄串旁还有个卡片,念说:“0001号,56颗,爷爷,葡萄还有编喔。” 为防社员或者右派们偷吃葡萄,江老给每一串都编了号码,他自己也就吃过两三颗,还是为了品尝酸甜度和成熟度。 也直到妞妞摘了一颗,他才又摘了一颗放嘴里,并说:“其实这才是葡萄最好的口感。” 又解释说:“长相思这个品种要在别的地方,酸味会远超甜味,也就在咱们戈壁滩,因为光照够充足,甜味会略胜于酸味,而用它酿造白兰地,口感绝对会是最棒的。” 据说葡萄太甜,酿酒的时候就会不稳定。 反而,它的酸味能让酒在发酵时更稳定,酿出来的酒口感和风味也会更好。 所以这个品种是祁嘉礼专门挑出来的。 规模化种植,也是为了酿酒。 今年葡萄结的不多,就由陈棉棉做主了。 其中三分之一得送到三个基地,另有三分之一送到供销社,发到各个公社让社员们吃。 最后一部分直接送到钢厂分给职工们,因为钢厂职工为了挖葡萄渠,是挥洒过汗水的。 陈棉棉这样规划,但还得问问江老的意见,他觉得这样分配可不可行。 不过江老就不说提意见了,他对陈棉棉甚至有种巴结的心态。 因为唯一能帮他翻案的人只有祁嘉礼。 祁嘉礼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要他全力支持陈棉棉的工作。 他笑着说:“陈主任,您是一把手,葡萄怎么分配您说了算,您怎么分配,我就怎么干。” 这几年革命形势不严竣,右派胆子也大了。 那不,妞妞迈着轻跃的步伐,正蹦蹦跳跳往前走着,却听江老喊:“赵望舒。” 等妞妞止步,他又说:“揭开脚边的麦草看看,下面有什么。” 地上有一堆麦草,妞妞揭起来一看,笑了:“爷爷,这个我认识,唔,是老汉瓜。” 孩子想了想,起来继续再往前跑,再揭麦杆一看,又说:“哇,还有哈蜜瓜。” 却原来,葡萄架下面还种着好多瓜呢。 江老提着个编织袋的,挑了几个最大,最圆的瓜装进袋子,交给林衍说:“把这些瓜带回去,给赵老军长吃,他最喜欢吃瓜的。” 又说:“咱们是私下悄悄种的,也就种了几颗,大家解个馋,你们可千万别搞告发。” 陈棉棉却说:“只种瓜也太单调了点吧,要不咱们再种些果树吧,像石榴,苹果,杏子和核桃,还有梨,巴达木,应该都可以种吧?” 其实乱种果树也算违反计划经济。 但华夏人骨子里的种植欲,对于种植和栽培,人们都有着天然的爱好。 江老一听就明白,陈棉棉非但不会告发,而且还会鼓励他们多种植。 他一路小跑,勾手说:“你们来看,我们今年栽培了好多李广杏的苗子,长得可好了。” 所以其实,他们已经把树苗给种上了吧? 妞妞不懂种植嘛,就问:“江爷爷,我明年就可以吃到咱们自己的杏子了吗?” 江老叹气,竖一根手指说:“种植可不容易,想吃到葡萄园里的杏子,最少还得十年呢。” 西北的各种果子都格外甜蜜,但是也特别难种植,苹果和梨要等八年,杏子是十年。 最夸张的是核桃,要十八年才会挂果。 所以在西北,一颗果树尤为珍贵。 妞妞还无法理解十年的漫长,得到了好多瓜,尤其是她喜欢吃的老汉瓜,满载而归,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同一时间,因为中秋放假,她爸爸乘坐着汽车,带着单位发的福利也刚刚到泉城。 路过钢厂,见马路上没人,司机一脚油门就往过冲,但赵凌成却说:“停车。” 司机刚一脚刹停,他又说:“进钢厂。” 司机不明就里,但也一把方向盘进了钢厂。 赵凌成一直看着前面一辆崭新的吉普车,因为它是最新款,而且是难得的首都牌照。 他也以为曾风会死在外面的。 但是到了钢厂总指挥中心的楼下,他就看到曾风跳下车,打开了一边的车门。 紧接着秦小北下车了。 显然他的腰还不怎么好,走路的时候还得柱根拐杖。 秦小北才下车,严老总跑步上前,并笑呵呵的,恭迎进他的办公室去了。 曾风也看到赵凌成了,远远在招手,但赵凌成只给他个白眼,就吩咐司机调头了。 而他回到家时,妞妞和她妈妈,舅爷爷已经从葡萄园回来了,正在吃老汉瓜。 老汉瓜,顾名思义,给掉光了牙的老人吃的,它虽然甜,但太绵软,赵凌成不爱吃。 进门,放下东西进洗手间,仔仔细细把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正好陈棉棉进卧室,他也跟着进去,就把门给关上了。 他还不知道陈棉棉已经跟秦小北交锋过一次的事,先把自己在钢厂见了秦小北的事讲了一遍,立刻又说:“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再说:“他是为了整你而来的。” 像陈棉棉这种人才,彻底把她整趴下没有意义,因为她的能力是不可复制的。 秦小北老妈虽然恨她,但是想收服她。 不过天龙人们想收服谁,那必然是要扒掉人一层皮的,要不然,怕人不肯给他们卖命。 卡林蕴的平反,特地派儿子来整人,看得出来,秦小北老妈对陈棉棉很是器重。 赵凌成想的也比较极端,他说:“还是找魏摧云吧,以我看,上回他还是下手太软了,这次下手狠点,最好让秦小北永远躺着才好。” 陈棉棉很喜欢吃老汉瓜,不但甜,还一抿就化,缺点是汁水太多,要边吃边吸溜。 她吃完瓜,掏手帕擦着手,却问:“秦小北真的去钢厂了?” 赵凌成语气里不无揶揄:“对了,你自认最忠诚的手下曾风也在,在给秦小北当狗腿子。” 曾风还真是陈棉棉最忠诚的手下。 秦小北当然是在利用他,而且人家那种身份要利用曾风,他甚至都不敢反抗。 但曾风那么滑头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秦小北当马前卒? 而且虽然一年不见,但他俩默契还在,昨天他俩也是联合起来唱双簧,给秦小北做局。 既然秦小北今天亲自登门找严老总,也就意味着局是成功的,他也已经成功上钩了。 陈棉棉擦干净了手,时不待人,得赶紧干活了,她还要给赵凌成派任务。 丢给他笔记本,她说:“快帮我算算,盖这么几栋楼,再修一条300公里的路,总共需要多少水泥和沙子,钢筋,快把它算出来。” 赵凌成盯着笔记本,半晌才说:“你想让秦小北帮你盖楼,再帮你修路吧,但是……” 陈棉棉打断了他,只说:“不要叽叽歪歪了,赶紧干,要不然我就交给曾风,让他干。” 再回眸一笑,又说:“以后不许你再骂曾风,我还得多谢谢他呢,如果不是他带着秦小北来,我的大字报,很难打到太空去的。” …… 秦小北可是首都第一的天龙人。 但既然来了西北,他也得帮陈棉棉攒政绩。 当然,如果他不出意外,陈棉棉这桩生意就赔本了,农垦计划也会变成秦小北的政绩。 但寸的是,顶多一两年秦小北就会死。 那么现在,通过他的背景和能量,把农垦计划的前期基础打起来就特别重要了。 陈棉棉怕他万一死得太快,还想搞快点了。 因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凌成又懵了片刻,好吧,终于反应过来了,曾风那家伙不但没反水,而且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深入敌后,在帮陈棉棉搞反间计,帮她哄骗秦小北。 秦小北是想来整人的,但是被曾风和陈棉棉一忽悠,也就加入建设大西北的行列了。 赵凌成再看媳妇,好吧,他依然只有佩服。 哪怕红二代到了大西北,也能被她变成生产队的驴。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09节 …… 第105章 饺子 不怪赵凌成讨厌曾风, 他是真的惹人厌。 赵凌成是个极端追求生活品质,且情感需求超高的人。 他也特别善于玩浪漫,只可惜大西北太过贫瘠,限制了他的发挥。 今天中秋, 他又送了陈棉棉一样礼物。 是一件既适用于大西北的冬天, 还足够漂亮的羊绒呢子大衣。 陈棉棉上辈子也曾入手过传说中的max mara, 那也是她心目中的极品羊绒。 在前几年, 她见黄蝶穿过法式呢子大衣,倒是很漂亮,但要放在大西北的野外, 半个小时人就能冻成冰棍儿, 因为它虽然样子好看,但华而不实,不保暖。 真正好的羊绒大衣是苏式的, 而且得是学院风格的。 因为苏联女性一旦成年就会迅速发胖, 衣服版型也就不适于华夏人了。 赵凌成给陈棉棉的, 就是一件苏式, 学院风的鹅黄色呢子大衣。 是顶好的羊绒, 因为虽然厚实, 但穿在身上特别轻盈,而且不像西式的呢子要搞大开口, 脖子里灌冷风,这呢子是长高领, 能把脖子围的密不透风。 因为是学院风, 它是这个年代难得能掐出腰线的大衣。 陈棉棉先在小穿衣镜里看,见效果不好,拉开了窗帘从玻璃上看。 边看, 她边掐腰扭造型:“这得多少钱,很贵吧。” 又说:“国内没有吧,你从哪鼓捣来的?” 赵凌成在收拾唱片机,声音太高怕赵军听见,太低的话他自己都听不到。 终于放到自认合适的音量,他伸手,要请媳妇儿跳支舞。 他学习速度很快的,现在已经不会踩媳妇的脚了。 他说:“我委托咱们驻半岛的外交官,让苏联外交官代买的,380块。” 顿了顿又说:“姜德把首都的房子全租出去了,用的租金。” 他奶奶虽然是资本家,但也是老革命,所以房子没有被没收。 而且这几年政策宽松了,可以悄悄对外租房子。 他家在首都有个好大的院子,赵凌成用一年的租金换了件呢子大衣。 有了这件大衣,陈棉棉以后出门,就不必当胖头鱼了。 正所谓狂不狂,看米黄,匪不匪,看裤腿。 米黄色的呢子大衣在这年头,那可是顶配中的顶配。 他俩在跳舞,也应该把窗帘拉起来的,因为外面是过道,偶尔会有人经过。 但作为两个一样臭美又自恋的人,赵凌成绿军裤配白衬衫,身材笔挺,陈棉棉的细腰也被大衣衬托的盈盈一握,俩人就舍不得拉窗帘,要从玻璃里欣赏自己。 两个奢侈的月光族,一分存款都没有,但绝对是大西北独一份的美。 仔细打量妻子的眉眼,赵凌成突然想起,他当初其实可以耍赖,搬出保密条例来赖婚,不娶陈棉棉的,可当时鬼使神差般的,他还是答应了婚事。 是因为她当时虽然皮肤黑的像茄子,但眉眼是美的。 她的眉毛像柳叶一般,温柔但又锋利,她的眼神虽然呆滞,却又藏着桀骜。 他从她眉眼中看到林蕴那般,大多数女性所缺少的野心和野性。 他觉得他可以教化她,也可以拯救她。 望着妻子慵懒的,眼神,勾起的,饱满的唇瓣…… 赵凌成垂眸欲要亲吻妻子,却于骤然间眼神一寒,伸手就扯窗帘。 因为他偶然一瞟,就看到有人在窗外看他俩跳舞。 但扯到一半他又拉开了窗帘:“曾风?” …… 为什么赵凌成对曾风厌恶之极。 因为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整个城市都已进入梦乡。 但是曾风三更半夜的,趴在他家的窗户外面。 赵凌成本来心里就不爽。 曾风翻窗进来,还说:“一楼就是好,往来方便。” 赵凌成回看窗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加两把锁头的。 陈棉棉切了满满一盘子的瓜,又端了一盘沙枣瓤油饼来招待曾风。 看他左右开动,吃的满下巴流水,给纸擦嘴巴:“慢点吃。” 曾风竖大拇指:“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陈棉棉把算好任务的笔记本交给他,并说:“总共是五栋办公建筑,三百公里的水泥路,还要十台挖掘机和十台大铲车,四台东风大卡,水泥搅拌机若干。” 这些是她要问秦小北薅的羊毛,也是农垦计划需要的全部物资。 曾风吸溜着老汉瓜,但一愣:“主任,你会不会太心黑了点?” 再拉衣领,露出已经痊愈,但还有印迹的鞭痕,他再说:“去年冬天,狗日的钱胜昔让李开泰和邹衍把我骗到首都,差点生生拿鞭子把我抽死。你懂得,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秦小北出面,并亲自把我送到医院。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跟了他一年,也算比较了解他,那就是个废物点心,玩心还特别重,干不了大事的。” 又说:“你要的太多啦,就打电话要东西的苦,秦小北就吃不了。” 陈棉棉说:“你可以帮他呀,也就多打几个电话,接接货的事儿嘛,又不累。” 曾风去年是被李开泰骗去首都的,说是去天安门城楼拍照。 但然后李开泰就把他出卖给了钱胜昔。 钱胜昔个狗日的把他关了起来,三天打九顿。 就在曾风快要被打死时秦小北出面救了他,并且收编了他。 要曾风是个蠢货,从此就忠诚的跟着秦小北了。 但他可是申城派里最有出息的年轻人,一看就知是秦小北在玩把戏。 正好秦小北还想收服陈棉棉,要拉他当马前卒。 他现在是鬼骗鬼,奸中奸,看似已经反水,其实是要狠狠坑秦小北一顿。 不过陈棉棉也太心黑了吧,她问秦小北要的也太多了。 曾风倒是可以帮秦小北去跑腿,不过还有个麻烦。 他说:“主任,如果我去帮秦小北跑腿,运作建筑材料,那斗你的任务可就要由钱胜昔来干了,你确定要钱胜昔斗你,而不是让我来斗你?” 这时赵凌成突然凑近,曾风也被吓了一跳:“赵总工,咋啦?” 他吃瓜,是把瓜汁子直接滴到地上。 赵凌成忍不了,给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卫生纸做成的小奶兜。 示意曾风继续吃,赵凌成问:“我家小陈,这回就非挨批不可吗?” 曾风看镜子里的自己,围个小奶兜,还挺可爱的。 他还是很尊重赵凌成的,轰落过12个美军指挥官的导弹专家,真正的牛逼人物。 他收了嬉皮笑脸,认真说:“陈主任不挨批,秦小北就不可能走。” 再解释说:“陈主任把副统帅夫人惹得特别生气,她专门交待,要收拾陈主任。” 作为天龙人,秦小北不但要薅走陈棉棉功劳,还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她是个女性,可以不挨打,但阴阳头要剪,街要游。 如果是曾风斗,可以只走个过场,但如果是钱胜昔,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因为钱胜昔丢了一只耳朵,脸上一道疤,丑的要命。 他现在极端仇恨女性,在首都时,甚至会逼女右派们吃屎喝尿。 那种变态斗法,陈棉棉能忍得了? 曾风觉得不能,也觉得还是由他来斗的好。 但陈棉棉坐上床沿,翘二郎腿说:“曾风同志,你只管去帮秦小北运作材料,帮咱们搞硬件,钢筋就从钢厂搞,水泥就从祁连山水泥厂搞,大型机械就问东北。至于钱胜昔……革命哪有不死人的,他如果真要来斗我,他也就该死了。” 赵凌成一凛,但终是没说话。 既然是革命,就会有流血,也会有牺牲。 那钱胜昔要真好死不死来斗陈棉棉,他就该死。 曾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别的地方也有斗死的红小将。 既然陈棉棉这样说了,他配合就是了。 那狗日的钱胜昔差点没打死他,他乐得送那家伙归西。 话说,曾风将来还是很有潜力当个隔壁老曾的。 谈完事情该走了,他嗖的窜上窗户,姿势那叫一个灵活。 他也在不断挑战赵凌成的底线,回头,他说:“咱们约个记号吧。” 又说:“我以后敲窗户就敲三长两短,你就知道是我了。” 这是赵凌成的家,是他媳妇的卧室,曾风这意思是,以后要天天扒他家窗户? 陈棉棉关好窗户回头,见赵凌成一张白脸变成了青色,牙齿还咯咯作响,估计他又是在吃飞醋,解了大衣说:“你要心里不舒服,以后也别走门了,走窗户?” 赵凌成无能狂怒半晌,反手把妻子压到了床上。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0节 穷地方要来个天龙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扶贫。 军用飞机会把秦小北需要的物资送到东风基地,再转运到泉城。 他倒不开小灶,但是有俩厨子,本来跟着他住在五七干校。 不过因为秦小北为了‘农垦’而回了钢厂,厨子也就到钢厂食堂工作了。 最近陈棉棉带着妞妞,也总到钢厂去打饭吃。 红烧大黄鱼,清炖大甲鱼,甚至还有大虾,乳鸽,全是好东西。 不过需要提前蹲守,抢,因为那些都是给秦小北烧的,他吃剩的才能流到外面。 因为腰不好,出不了门,秦小北和钱胜昔,李开泰,还有一个贾圣烨的,四个人待在招待所最豪华的干部房里,整天除了各种吃,就是打扑克,玩斗地主。 曾风借着他的招牌四处打电话,索要物资。 天龙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严老总是最先感受到的。 转眼12月,这天严老总在食堂门外碰上陈棉棉,就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了,凡事都得看关系,工业部直接下给我们批文,要求我们集中生产12号钢筋。” 12号钢筋就是盖楼房修路用的,也是‘农垦’计划需要的。 秦小北能让工业部直接下批文,集中搞生产。 陈棉棉问说:“祁连山水泥厂应该复工复产,也开干了吧?” 严老总说:“因为革命冲击,它停工停产好几年了,前几天刚刚全面复工。” 祁连山水泥厂因为领导出了问题,本来全员下放了的。 可还是秦小北一句话,就能全面复产。 比较麻烦的是机械,要从共和国的长子,大东北运过来,就比较缓慢。 但这已经够叫人开心的了,又有谁能说秦小北一句不好呢? 严老总虽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开心的不得了:“小陈同志啊,如果咱们西北能多来几个秦小北那样的好同志,再过几年,我觉得咱们能枕着馒头睡大觉。” 枕着馒头睡大觉,那是西北人对于好日子的终极幻想。 因为秦小北,它眼看就要能实现了。 现在是,曾风每天抱着电话,在从全国各地往西北摇物资。 秦小北和几个手下吃着山珍海味,缩在客房里打扑克。 关于陈棉棉的批判会,按理是可以拖到年后的,也就是1971年。 她宣称自己要写一份长达5万字的自我检讨,然后帮秦小北创个革命记录。 5万字可不好写,钱胜昔也不好打扰她,就在等她的检查报告呢。 他不斗陈棉棉,陈棉棉也不会要他的命的,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但凡事总有意外,突发状况,叫陈棉棉不得不提前动手,搞钱胜昔了。 …… 陈棉棉每天都去一趟葡萄园。 她得和几个地质,农业专家规划各种图纸。 等到东北支援的机械进场,就可以五个工地同时启动了。 但这天她正要回家,却见到魏摧云骑着枣红马正在往城里狂奔。 帮陈棉棉开车的是马继光,她拍椅背:“快,拦住魏科。” 秦小北就在泉城,魏摧云却把枣红马骑出来,她心说他疯了吧? 马继光也在狠踩油门,可当枣红马四蹄全开时,老嘎斯车根本追不上。 而且经过钢厂时应该是碰到人和车,枣红马扬天一声长嘶。 那可是目前全西北最高最大,最矫健的马,谁看到了都要止步的。 还有人说:“哟,那是魏科长的马,红红呀!” 藏了整整一年的马突然被拉出来,市民看到了都很惊讶。 魏摧云骑着马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嘎斯车随后赶到。 陈棉棉一看窗外,再拍椅背,说:“继光,快紧送我回家,快!” 魏摧云突然骑马进城,应该是有急事。 但且不说秦小北就在招待所,就在车经过时,陈棉棉看到钱胜昔了。 他提着两条子中华烟和两瓶茅台酒,恰好就在路边站着。 要知道,为了找到枣红马,从首都来的高层干部们翻遍了整个泉城。 秦小北都以为它死了,它却在大街上招摇? 钱胜昔甩手丢了中华烟和茅台酒,就追着魏摧云跑了。 另一边,陈棉棉冲进家门,从冰箱里拿出冷冻肉,再搭锅煮中药。 见她忙忙碌碌的,姜叔问:“小陈,你要做啥呢?” 陈棉棉不顾肉冻的硬梆梆就开始剁:“姜叔,快帮我和面,我要包饺子。” 妞妞在跟太爷爷下围棋,本来也想来包饺子。 但赵军一看孙媳妇的脸色不对,把孩子圈到了怀里:“乖,不打扰你妈妈。” 陈棉棉一边手忙脚乱剁着肉,一边看窗外。 她差了马继光去找曾风,刚把肉剁好,曾风在外面敲玻璃。 马继光已经跟他讲过事情了,曾风因为住在招待所,刚才也听到马嘶声了。 他劈头盖脸就说:“老魏疯了吧,好端端的干嘛把马骑进城?” 再说:“秦小北都听到马叫声了,幸好我哄了几句。” 陈棉棉先吼马继光:“我让你去洗个澡,你怎么还愣着?” 再看曾风:“去招待所门口等着,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把钱胜昔拦下来。” 要知道,秦小北之所以不像原来那么狂,就是因为腰的原因。 直到现在,他只要站立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腰疼。 他已经算个废人了,而他是被枣红马废掉的。 只要钱胜昔告状,秦小北发现枣红马,那不是死,他会虐杀掉那匹马的。 曾风一边咒骂魏摧云找麻烦,一边往钢厂跑。 就在广场迎上钱胜昔,他连忙一声唤:“钱哥,等等我。” 钱胜昔穿着呢子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回头一笑,半张脸抽起,格外的狰狞。 他指曾风,说:“操你妈的,你们居然把马藏起来了?” 再说:“你和魏摧云,那个叫陈棉棉的臭女人,等着吃我拉的屎吧你们。” 那么一匹大马可不是一个人能藏起来的,整个泉城的干部都要受牵连。 而且只要看到它,秦小北肯定会大开杀戒。 钱胜昔已经变态了,等着搞批判会也等了太久,现在只想斗人。 曾风还不知道陈棉棉准备怎么搞,也只能先拖住对方。 他索性扑通一跪:“钱哥,求你了,一匹马而已,秦哥又不知道,咱们瞒了吧。” 又说:“你要觉得生气,我给你当马骑,来来来,你来骑我。” 说着他就往钱胜昔胯下钻,还学着马的声音嗷嗷叫。 钱胜昔一脚踹过去,曾风就滚远。 但钱胜昔要走,他又会爬过来抱大腿。 俩人正纠缠着,陈棉棉来了,她大喊:“魏科长,魏科长人呢?” 此时天已麻黑,又没路灯,看不太清楚。 她走上小广场,继续大喊:“魏科长。” 钱胜昔拦住她,似笑非笑的说:“这不是咱们陈主任?” 再笑问:“你和魏摧云关系挺不错的呀,你找他是准备干嘛呢?” 陈棉棉假装才看到他,凑近说:“小钱同志,你好。” 她拿着个饭盒,说话间就把饭盒背到了身后。 钱胜昔伸手:“你拿的什么?” 陈棉棉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但曾风已经从后面抢到饭盒了,打开一看,他说:“哟,陈主任,你跟魏摧云俩什么关系呀,居然要他送饺子吃,我能不能吃一个呀?” 陈棉棉在眨眼,曾风于是自己吃一个,也喂钱胜昔一个:“钱哥,你也吃。” 好吃不过饺子,钱胜昔吃了一个,再吃一个:“饺子不错。” 他边吃边问陈棉棉:“你和魏摧云到底什么关系?” 陈棉棉说:“跟你一样,革命战友而已。” 钱胜昔冷哼一声笑:“还革命战友,以我看就是流氓男女,不正当关系。” 大晚上的送饺子,他首先猜到的就是男女苟合,不正当关系。 陈棉棉也没反驳,还说:“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钱胜昔用手抓着饺子吃,却是笑问:“陈主任,你吃过屎吗?” …… 如今的风气是,哪怕秦小北也不敢乱搞男女关系,因为它是政策红线。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1节 而在极端的性压抑下,有些天生坏种的男性就会逐渐心理变态。 不怪赵军都夸他的孙媳妇是赵家的门面,陈棉棉的外貌没得说,就是漂亮。 米黄色的修身呢子大衣让她跟街上那些胖头鱼又全然不同。 她站在那儿,不但是美的,而且浑身有股成熟女性才有的,性诱惑力。 她包的饺子是真好吃,曾风又一个劲的喂,钱胜昔又还想到不正当男女关系。 被压抑的性欲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吃掉了大半盒饺子。 边吃,他就在想,等流程走到批判陈棉棉那一步时,自己要怎么折磨她。 这么漂亮,身段又柔软的女人,他必须狠狠折磨。 而在吃完饺子那一刻,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好了。 他揽上曾风,笑着说:“走吧,回去跟秦哥讲枣红马的事。” 曾风却低声问:“钱哥,如果我能找到女人,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日?” 钱胜昔蓦然止步,呼吸也陡然变粗。 他弯腰半晌再抬头:“操他妈的,老子好想,好想……” 不止他想,曾风其实也特别想。 因为他们吃的是淫羊霍加锁阳卤的羊蛋,再加沙葱包的饺子。 想当初赵凌成吃了八个,那天晚上就找不着北了。 钱胜昔还好,只是前面出了问题。 但曾风有痔疮的,倾刻间痔疮暴涨到五倍大,内痔变成外痔,正在不停的突突。 此时俩人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找女人,赶紧找个女人。 …… 在他俩聊天时陈棉棉就跑掉了。 她到了招待所,并找了个借口,把几个服务员全部支走了。 此刻她和刚洗完澡的马继光在吧台里面,她正在给马继光脸上涂雪花膏。 她的计划是这样,就不让女同志冒险了。 等钱胜昔回到客房,她就让被她打扮的香喷喷的马继光去敲门。 男人属于视觉动物,马继光的脸被她擦的白白的,胡子也刮掉了,再裹个花棉袄,简直就是行走的南京红大爷。 以她的经验,吃了一盒饺子的钱胜昔必耍流氓。 她使了一个服务员去找公安了,到时候来个上门执法。 这年头只要是强奸,管你奸男的还是奸女的,统统是流氓,也统统要枪毙。 她要搞臭钱胜昔的名声,还要让他被枪毙。 但是不对,按理曾风和钱胜昔也该回来了,可他们怎么还不进招待所? 陈棉棉想搞事,但是也怕万一他俩祸祸哪个女同志可就麻烦了。 她拉着马继光出了招待所,问保安:“曾干部人呢?” 保安说:“绕过围墙,好像是往火车站去了,俩人还走得挺急的。” 陈棉棉一听急了,火车站人来人往的,这又是夜里,万一他们祸害个女孩子呢? 她转身就跑,马继光也跟着跑。 公安局的小柳和小李接到报案来的,远远看到她在跑,也跟着一起跑。 陈棉棉一路冲进火车站,大喊:“曾风同志,曾风?” 曾风如果不吃饺子,钱胜昔也不会吃。 但他明白陈棉棉的用意,按理就应该配合她,可他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马继光都不明白出什么事了,跟进火车站。 他是个男同志,但抹了一脸的化妆品,可真够恶心的。 正好有个大爷看到,一口唾沫唾过来:“你个驴日的,作啥妖呢?” 马继光这才反应过来,把脸上的化妆品擦掉。 陈棉棉把火车站转遍了都没找到人,于是扭头又往货运站跑。 距离不远,那边还有值夜班的女职工。 该不会曾风那家伙也色迷心窍,带着钱胜昔去货运站了吧。 两个站台距离有有3公里,大冬天的,陈棉棉一路狂奔,冷风灌进肺里,肺叶被冻的生疼,可她不敢停,她怕万一那俩流氓真欺负了女同志可就完蛋了。 马继光跑的比她快,但突然,被个骑自行车的人拦住:“你给我站住!” 黑暗中隐隐约约,马继光一看:“公,公安同志?” 陈棉棉实在跑不动了,一听是公安,连忙爬上了自行车:“快,快追!” 是她报的案,公安小柳得知道出啥事了。 他和小李反剪了马继光,问:“陈主任,这家伙是不是跟你耍流氓了,要抓他吗?” 陈棉棉顾不上解释,夺过公安小李的自行车,骑上就往前跑。 从货运站到客运站,整体都属于铁路,由一面高高的围墙圈起来。 正骑车往前追着,突然,陈棉棉听到一阵笑声。 紧接着围墙那边传来一阵咩咩的叫声,再一闻是股骚味,她反应过来了,这是泉城铁路段的牲畜仓库,是用来转运几个基地需要的活羊和鸡鸭猪的。 她不由的加紧蹬车,因为魏摧云虽然有家,但不怎么回。 为了陪枣红马,他经常住在仓库里,姜瑶偶尔也会在这儿。 所以曾风那驴日的是吃羊蛋吃糊涂了,带着钱胜昔去找姜瑶了吧? 姜瑶怀孕几个月了,正在休假呢。 曾风如果还对她耍流氓,陈棉棉都能杀了他。 好容易骑车走完围墙,看大门开着,陈棉棉拐了进去。 小李也骑着自行车,跟着她一起冲进门,追问:“陈主任,到底咋回事?” 陈棉棉不知道魏摧云住的是哪间库房,正要喊人,却又听到哈哈一阵大笑。 紧接着,只听咩咩一阵嚎叫,从一间仓库里冲出无数只绵羊来。 笑声还在持续,公安小李绕开羊群冲进库房。 就在他冲进库房的刹那,他看到昏黯的灯光下,一只犄角锋利的大公羊朝着一个人抵了过去。 随着那人嗷的一声惨叫,他也倒抽一口冷气。 人被大公羊顶的情况还挺常见,但被羊顶破肚皮的可不多。 不过魏摧云总喜欢养些比较强悍的牲口,再加上三个基地都不让狗进入,所以他的仓库里惯常都是一只又高又大,又威猛的领头羊,羊角也特别锋利。 是领头羊,它把一个人的肚皮给顶穿了,还在顶呢。 小李果断拔枪,一枪把领头羊给毙了,冲进库房扶人:“快,快救人。” 小柳冲进来一看,当场飙脏话:“驴日他爹呀。” 陈棉棉也才进门,先看曾风。 曾风屁股靠在墙上,正在不停的打颤,额头还冒着冷汗。 俩人对视一眼,曾风勾手指,又转过身。 陈棉棉一看,好家伙,他穿的卡其色裤子上全是血迹。 他里面还穿了棉裤的,但血都渗到外面,就证明他的痔疮直接爆掉了。 那就是沙葱羊加上淫羊藿和锁阳的威力,它们全是发物,只要男性吃了,就能补的他找不着北。 随着一阵阵凄烈的惨叫,俩人齐齐回头,现场的画面既滑稽荒诞,还恐怖。 被领头羊顶的是钱胜昔,他的肚子正在汩汩冒血。 公安小柳和马继光抬着他在往外走,走一步钱胜昔就要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声。 马继光心地善良嘛,就安慰他:“忍一忍。” 马继光脸上的化妆品没擦完,再被灯一照,面色惨白。 而钱胜昔吃了二十多个饺子,再加上曾风一路都在描述那种事有多爽,就好比是用语言给他放小黄片,他整个人就被冲懵头脑了,直到这会儿色胆才消失。 可他本来就痛的要死,再看到是个大白脸抬着他,他能不怕吗? 他连踢带打的挣开马继光,屁滚尿流的往外爬,边爬边吼:“妈,妈妈,救我啊妈妈!” 公安小柳皮肤比较黑,又在追他,劝他:“不要动,不然肠子出来了。” 钱胜昔一看,大叫:“妈呀,黑白无常来抓我啦。”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一用力,肠子就真从破口中溢出来了。 这可是羊圈,遍地羊粪,会叫他腹腔感染的,如今的医疗的条件,那种感染可治不好。 且不说陈棉棉看着要战栗,曾风也在打哆嗦。 他可算明白了,当初魏摧云就没想杀他,要不然他也肠穿肚烂,早死了。 而虽然去年被钱胜昔天天吊着打,骂他是羊日的时,曾风就暗暗发誓,自己也要让钱胜昔被羊日一回。 但当真正把事情搞出来时,他自己也吓的尿裤子。 说来钱胜昔也是够惨的,明明都已经计划好怎么斗陈棉棉了。 全西北工作能力最强的大美女是吧? 他会剃掉她的头发,踹弯她的膝盖,扒掉她的面子和尊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2节 但既然副统帅夫人三令五申,要求儿子讲不许碰地头蛇,那句话就是真理。 他不知天高地厚要搞事,那就是白布一盖,挺尸了。 所以就在这天晚上,紧急送到医院后不久,钱胜昔就咽气,死在医院了。 …… 赵凌成还是由祁嘉礼转告祁政委,才知道钱胜昔出事的。 陈棉棉保过那么多人,最近又被红小将针对,大家当然关注。 祁政委把自己的探亲假让给了赵凌成,让他赶紧上泉城,看看到底啥情况。 赵凌成开车往过赶的时候,钱胜昔的家长也从东风基地往来赶呢。 陈棉棉在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外,正在朝里面张望。 赵凌成怕太显眼,就把车停到不远处的公安局,这才来问媳妇:“啥情况?” 陈棉棉先说:“听魏摧云说,姜瑶流产了。” 昨晚魏摧云之所以打马往家赶,是因为姜瑶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就流产了。 魏摧云的摩托车恰好坏了,别的车又跑不快,他就骑着马回来了。 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有个孩子不容易,着急也可以理解。 但最重要的是,钱胜昔是怎么没的。 赵凌成低头看妻子:“现在把整个过程讲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要漏。” 又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公安局,到车上聊。” 他需要知道钱胜昔到底是怎么死的。 因为如果不是意外,陈棉棉和曾风做事他都不放心。 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呢,就不说公安特派员会介入调查。 钱胜昔老爸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了,但之前也是带过兵的,可不好欺骗。 陈棉棉只想往耍流氓方面搞,也只想让公安枪毙钱胜昔。 但冷静思考,就发现曾风的办法才是最妙的。 她把情况大概讲了一遍,然后才又说:“公安亲眼所见,他是被公羊顶死的。” 她没讲细节,赵凌成也想不到,就问:“魏摧云让羊顶他的?” 他所知道的,能命令领头羊的只有魏摧云。 也只有一个原因,魏摧云小时候当过羊倌,给地主家放过羊。 陈棉棉摇头:“跟魏科长无关,就是那个,你知道吧,那个……” 赵凌成哪知道,只问:“到底哪个?” 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顶钱胜昔,什么原因? 陈棉棉踮脚,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才说:“他激怒了领头羊。” 赵凌成愣了好半晌,心有余悸的说:“怪不得。” 他还忍不住呕了一下,因为真相实在太恶心了,让他生理性的反胃。 其实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在曾风身上。 因为两个亲历了现场的公安可以作证,他和钱胜昔俩是同伙。 钱胜昔老爹,钱军长都快七十岁了。 最疼爱的小儿子出了事,当然愤怒,也誓要查明情况,到了医院就点名要见曾风。 曾风还没有换裤子,屁股上是晃晃的血迹。 等钱军长来时,他和秦小北在一起,当然,俩人已经沟通过情况了。 秦小北是头一回听说,也还处在震惊中,就没有说话,由曾风来讲述原因和过程。 总结下来就是,钱胜昔不知从哪听说了个荒诞传闻,就想去尝试一下。 但他的行为等于是跟领头羊抢老婆。 而众所周知的是,一般公羊和母羊的配比是三十或者五十比一。 公羊的领地意识特别强,它平常跟别的公羊都为了争交配权打得不可开交的。 母羊一哀嚎,它就被激怒了,也就把跟它抢交配权的钱胜昔给顶翻了。 而为什么陈棉棉说曾风这事儿办的漂亮。 钱老军长来时怒气冲冲,不但要查个明白,还誓要拉几个王八蛋给儿子陪葬。 但一听儿子的死因,人要脸树要皮,他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关键证人不止一个,还有俩公安,外面加一个民兵,据说都是赶着去阻止钱胜昔的。 但一堆人愣是没拦住,钱胜昔冲进羊圈,就把小命给送掉了。 钱老军长唇抿一线,死死盯着曾风。 如果他的眼神是刀子,曾风现在已经被扎成个筛子了。 钱老军长想看清楚,曾风是不是在撒谎。 …… 曾风当然是在撒谎。 他一尝饺子就明白陈棉棉的用意了。 然后他就不停的用各种下流语言刺激钱胜昔。 钱胜昔其实不太敢玩真格的,他怕万一被抓到把柄,以后就不好搞革命了。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性欲蓬勃的年龄,可不管强奸还是耍流氓,那是要枪毙的,钱胜昔不敢。 但当时实在躁得慌,怎么办? 而关于羊,曾风是听乡下小伙子们说的,说有那种事。 他于是邀请钱胜昔去体验一下,一个羊圈而已,能闹出什么事来? 还真就能闹出事,因为那个羊圈里的领头羊是全西北最凶最猛,最不好惹的一头。 但西北就这样,曾风刚来时,不也差点被陈棉棉和魏摧云整死吗? 钱胜昔把曾风的腰骑坏了,他现在动不动就腰疼。 钱胜昔还总喜欢用棍子捣曾风,边捣边问:“被羊日爽不爽啊?” 曾风的痔疮被捣破过好几次,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不后悔昨晚做的事,永不! …… 姜瑶是昨天住的院,只是小产而已,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枣红马魏摧云当然已经藏起来了,今天是找了一辆大板车来拉姜瑶回家。 魏摧云不但给姜瑶裹着大棉帽子,穿着大棉袄,还包着大被窝。 据说是自然流产,原因也不确定。 陈棉棉还挺担忧的,怕魏摧云要跟姜瑶闹脾气,提离婚。 因为在书里,女配就是一直生不出孩子,魏摧云才跟她离得婚。 但目前魏摧云的表现还算合格,把姜瑶放上板车,他安慰说:“别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姜瑶怀疑自己可能是受了辐射,再或者之前流产的副作用,就难过的说:“要以后我也这样呢,你怎么办?” 魏摧云拉起板车,笑着说:“那咱就不要孩子了,就咱俩过不也挺好的?” 板车是露天的,而且得人力拉,赵凌成就上前说:“魏科,我开了车来的,让姜瑶上我的车吧。” 魏摧云摆手:“不用,就几步路,我拉着走得慢,还稳一点。” 再安慰姜瑶:“啥也别想,回家躺着,我给你伺候小月子。” 目送他们离开,陈棉棉突然意识到,爱情还是很重要的。 书里的魏摧云也不爱总是往娘家搬东西,把家搞的家徒四壁的女配,所以俩人关系也很僵。 但他必然是爱姜瑶,所以作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梆梆硬的西北男人,才能说出不要孩子那种话。 就冲这个,姜瑶嫁他,就比嫁给曾风好得多。 说回当下,她也不知道曾风能不能搞得定钱老军长,紧张嘛,就一直在发抖。 赵凌成察觉了,于是摘掉手套牵上她的手,哑声说:“不怕。” 顿了顿再说:“真要挨批,下放,我陪你就是了。” 陈棉棉默了片刻,也是哑声:“如果我不是革委会主任,那等你下放,可就要挑大粪了。” 赵凌成果然怕挑大粪,手都僵了一下。 但他终于还是说:“赵望舒的尿布跟大粪也不差什么,但我还不是洗了那么多,没关系的。” 他是个严谨的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会轻易承诺,但既然承诺了,就肯定能做到。 当然,他为跟媳妇住在一起都能去结扎,下放也肯定会跟着,这个陈棉棉相信。 但她当然不可能被批,也不可能被下放。 就为‘大字报上太空’,曾风都会最冲在最前面,替她挡掉火力的。 而现在,水泥钢筋正在加班加点生产,挖掘机和大卡车,土方车也在来的路上。 虽然这样说有点丧良心,但是,钱胜昔死了,秦小北的可利用价值也已经快被榨干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还会飞机出事吗,如果出,会是什么时候? ……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3节 第106章 硕果 钱胜昔的事, 钱老军长最终选择了不追究。 他死的太不光彩,与其刨根究底,倒不如保全他死后的名声。 他是为革命而死的,只要不追究死因, 也算个烈士。 不过就算钱老军长不追究刑事责任, 按理也该狠狠揍曾风一顿的。 但免了他皮肉之苦的, 还是他的痔疮。 他的痔疮也不是自然爆的, 而是被领头羊一角顶爆的。 望着他血肉模糊的屁股,钱老军长最终只抽了他一巴掌就离开了。 秦小北身体不好,同伴又出了意外, 当时就被他老妈喊回首都, 休养身体去了。 但他的两个手下,李开泰和贾圣烨依然留在泉城,帮他盯着工作。 关于秦小北是否知道枣红马还活着, 以后会不会对它下手, 目前谁都不知道。 而本来, 陈棉棉是准备自己把整件事情讲给魏摧云听的。 昨天的事没人会责怪他, 但只要秦小北的手下还在泉城, 枣红马就必须处理掉。 不过等她到魏摧云家时, 曾风先她一步上门,已经把事情讲过了。 魏摧云和姜瑶的首先反应是后怕, 接着就是担忧了。 秦小北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肯定还要回来, 到时候他会不会杀马? 红红目前是20岁, 算是一匹老马。 但因为魏摧云养得够细心,它身体好着呢,至少还能再活十年八年的。 陈棉棉有个主意, 她说:“要不,把红红送到北疆去吧。” 把马送到北疆兵团,祁嘉礼会帮忙照看的。 姜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劝魏摧云:“老魏,把它送走吧?” 陈棉棉猜到他的担忧,又说:“我会亲自给祁司令写信,让他好好照顾红红的。” 魏摧云是为了养马,只肯给媳妇吃窝窝头的爱马之人。 枣红马也陪了他十几年,驮了不知道多少枕木,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撒手。 但为今之计似乎只剩一条,送走马。 他双手捂面,半晌,终于才说:“马能送走,但是秦小北呢?” 同为建设西北而奋斗,大家也算同道中人,魏摧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也难得迷茫:“那就是尊瘟神,应该由谁来送?” 如果是曾经,还没有结婚的他,他会毫不犹豫搞死秦小北。 但现在他有了媳妇,也有了牵挂,他就不敢冒险了。 话说,曾强曾司令的政治敏锐度一般人没有。 曾风也完全继承了老爸的政治嗅觉。 他并不知道秦小北的宿命和下场,但是他能预见到。 所以他先朗诵了一句诗:“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事波。” 再说:“以我看,那尊瘟神会自掘坟墓,也已离死不远,咱们等着就好。” 他的屁股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还没有输液消炎。 因为感染,他发烧了,眼眶铁青,面色蜡黄,还在不住的发抖。 躺在床上的姜瑶提醒说:“曾风,你该去医院了。” 陈棉棉也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魏摧云不知道他媳妇跟曾风谈过的事,也很感激曾风为枣红马做的事。 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他翻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拍到曾风手中说:“这是我剿匪时,从土匪窝里搞来的,上面镶的是真黄金,带着吧,防身用。” 曾风真要杀人,玩的是手腕,而不是刀。 他摆手推辞掉了刀,搀上陈棉棉的手腕:“麻烦主任您送我上医院了。” 起身再回看姜瑶:“好好休息,争取把身体养好。” 目送他离开,魏摧云对媳妇说:“原来是我看错人了,曾风同志其实也不坏。” 姜瑶苦涩一笑,却说:“他不是不坏,只是还有人比他更坏。” …… 赵凌成一直在楼下等着,等曾风上了车,立刻赶往医院。 姜瑶跟他接触最深,也最了解他。 毕竟是男人,他的手腕比陈棉棉狠得多,底线也比她低得多。 所以他一手借刀杀人玩的漂亮,搞死了钱胜昔。 只不过在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他终于懂得脚踏实地,以群众为根本罢了。 他这会儿都快烧糊涂了,还在讲群众呢。 他笑着说:“陈主任,我可算是明白了,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立足群众。” 再说:“你大概不知道吧,这段时间钱胜昔一直在查你的黑料。” 赵凌成于这事感兴趣,就问:“查到什么了吗?” 曾风摆手:“一条都没有。” 再说:“也是从陈主任的身上,我看到了群众基础的重要性。” 想斗一个人得有黑料,还要有人站出来搞揭发。 但陈棉棉的牛逼在于,钱胜昔在泉城打听了几个月,愣是没搞到她一条黑料。 包括她老妈王喜妹,也没有贡献过关于她的黑料。 不过不是王喜妹不想揭发女儿,而是,钱胜昔到公安局调查户口,要查她娘家时,公安局长亲自出手,找了自己的老母亲来扮演王喜妹,就把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那也是为什么,钱胜昔在看到枣红马时会那么兴奋。 整个泉城铁板一块,他渗透不进来,但是那匹马会是一个突破口。 当然,随着钱胜昔死,一切都过去了。 因为他是首都最坏,手腕也最狠的小将。 他死,陈棉棉的危险也就度过了。 而曾风虽然发着高烧,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现在是年底,也该规划明年的工作了。 他掰着手指算:“二月底戈壁解冻,到时候咱们让右派们先施肥,等四月份就可以直接栽种树苗了,今年再种20万株,有去年的经验,存活率应该能达到90%。” 葡萄树不一定种了就会活,90%的存活率就已经很高了,也是曾风想达到的。 这时车已经到医院了,陈棉棉和赵凌成一起搀扶他下车。 陈棉棉就劝说:“你就别操心工作的事了,想吃什么,我回家亲自给你做。” 曾风脑袋晕乎乎,屁股又痛,但还是沉迷于规划工作。 他又说:“四月份集中种树苗,等到五月份咱们就可以集中盖楼,修路了,到时候东北援建的各种车辆应该也会到,那会大大减少对于人力的需求。” 如果有一台水泥搅拌机,就可以少用三五个人。 而一台推土机一天干的工作,让人来干得七八个人。 因为秦小北的能量,他们有了各种工具,建设的步伐也可以加快了。 但曾风还愁一点,那就是,他跟陈棉棉一样,也想五个工地同时动工,并在两三年内,先在既定要开垦的戈壁滩盖楼,把大本营建起来,但是人工从哪里来? 原本是邹衍帮他们从全国忽悠小将,但现在邹衍被他爸押去当兵了。 至于李开泰,那就是个傻冒,没啥用处。 而曾风的屁股和腰都已经不适合长距离坐车,舟车劳顿了,怎么办? 他想跟陈棉棉讨论这个问题的,不过医生已经来了。 看他屁股血肉模糊的,医生直接开单子送手术室,给他紧急做清创去了。 关于人工的问题,他也就暂时搁下了。 而在毛选中有那么一句:你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就会把你高高举起。 其实从陈棉棉的遭遇,曾风就已经意识到了,那就是真理。 但在冻土消融,大西北迎来一个全新的春天后,他也终于感受到,被人民高高举起时的感觉有多快乐,多爽了。 …… 转眼四月,葡萄园如火如荼,正在栽种从北疆运来的树苗。 曾风和李开泰,还有个叫贾圣烨的,正在货运站等待从东北发来的重型机械。 陈棉棉当然也在,她还专门写了一堆大标语要贴到墙上。 她甚至还别出心裁的,用嫩柳枝做了个大拱门。 而且在拱门上,她用报纸糊了一个超大的,共青团的团标。 秦小北打着共青团的名义问东北要的东西。 她不好明晃晃的感谢秦小北,但她突出了共青团,就是感谢他了。 秦小北其实已经悄悄返回西北了,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他不会到现场。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4节 曾风作为他的秘书,要代他享受群众的赞美和感谢。 邱梅书记也早早到了现场,双手拉着曾风的手轻轻抚摸:“曾风,你是个好同志。” 再说:“又到吃苜蓿的季节了,晚上到我家,我给你做苜蓿。” 严老总整个儿抱住曾风:“听说东北这回送了咱四台卡车,你这功劳大了。” 又说:“吃完苜蓿就该吃槐花了,上我家,我让你嫂子给你蒸槐花。” 他想拍曾风的屁股,但曾风连忙说:“别,我有痔疮。” 自打屁股再受伤,他就把羊肉和辛辣彻底戒了。 但直到现在屁股还没养好,要被人拍上一巴掌,当场又得崩裂。 严老总收了手,再说:“记得替咱们西北群众好好感谢秦小北同志,谢谢他!” 邱梅也说:“谢谢共青团,谢谢秦小北同志。” 曾风边点头边搜寻陈棉棉的身影,就见她和林衍俩并肩站在人群外。 而其实从曾风一到西北,她本身就是一条鞭子。 她抽着他的屁股驱赶他,让他完成了许多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曾经邱梅见了他就瞪眼,眼睛瞪的像斗鸡。 但现在,作为地委书记的她,会亲自下农田,帮他掐苜蓿,做苜蓿吃。 曾经严老总一见他就皱眉头,可现在搂着他,都恨不能亲两口。 那都是因为陈棉棉,因为规划都是她在做,也是她用鞭子抽着他向前走。 曾风原来总觉得,比如给谁送锦旗,立个碑,都是他妈的面子工程。 但现在他不仅想抱陈棉棉的大腿,还想给她立个碑。 挖掘机,铲土车,东风大卡,随着火车从遥远的大东北把它们运来,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工程也将拉开帷幕,是因为陈棉棉,曾风才能因它而名利双收。 他开心的不得了,要不是屁股和腰痛,都要得意忘形了。 但林衍并不开心,此时就对陈棉棉说:“咱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比谁都知道,所有的努力全是你在做,可现在倒好,功劳是共青团的,出风头的是曾风。” 再说:“我和凌成可以默默无闻,但你做了好事,功劳却归别人,这不对。” 陈棉棉其实也挺着急,心说秦小北怎么还不死呢? 但搞政治有一条是,切忌心浮气躁,也切忌因风头太过而成出头鸟。 而且既然秦小北在,陈棉棉就要把面子给他给足给好。 一个将死之人,她没必要跟他抢功劳,也没必要去触他的霉头,太晦气。 但该怎么跟林衍解释呢? 陈棉棉沉思片刻,问:“舅舅,您有没有看过《论持久战》?” 其实林衍当初就是看了赵勇带来的,刊登在报纸上的《论持久战》,觉得它才是救国的正确道路,才会下定决心反水,带着部下投奔延安的。 沉默片刻,他说:“领袖还说过一句话,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顿了片刻,他笑了起来:“过江名士多如鲫,胜负不在一时,而要看谁更持久。” 他是有名的儒将,有学识,说话也总是文绉绉的。 其实说通俗点就是看谁能苟到最后,而别看现在是曾风在出风头。 但只要秦小北嗝屁,他自然就会回来,向陈棉棉低头。 ‘农垦’计划的功劳,也依然会是她的。 陈棉棉给自己定了个五年大计,因为据武老说,在1975年,他们将计划发射第二颗卫星,它不像会东方红1号那么简单,将是一颗能拍摄照片的侦察卫星。 别人要赶在1975年之前把荒垦出来。 陈棉棉就能用大字报震惊全世界,也能让偶像看到她。 再说秦小北,他其实也在现场,但只是在车里远远观望,看到共青团的团标被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就吩咐手下们说:“开车上东风基地,我要回首都。” 手下贾圣烨说:“据说葡萄园马上要盖新楼,您不用盯着吗?” 秦小北淡淡说:“等楼竣工,要剪彩时再说。” 李开泰看车窗外,试问:“但是秦哥,那陈棉棉,您不打算再……”斗了? 秦小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也是他的智慧所在。 从被群狼围攻到钱胜昔以离奇的方式死在西北,他怕了,也更谨慎了。 而且他经过观察也发现了,西北人其实都特老实,陈棉棉也是个标准的实干家。 即便她不是他的人,该干的工作也会干,他等着薅功劳不就行了? 将门无孬种,他也足够精明。 只可惜,凡事总有意外。 …… 说回陈棉棉。 转眼又是金秋,又到九月了。 今年赵慧和唐天佑也一起回来过暑假了。 但现在也马上该回北疆了,妞妞也该要开学了。 而就在学生们收假的前两天,陈棉棉要给赵军一个大惊喜。 大家专门瞒着,直到要出发时,妞妞才说:“太爷爷,今天要带您去葡萄园喔。” 赵慧和唐天佑暑假一直在帮工,赵军也知道葡萄园在盖楼。 但目前国内大多还是红砖建筑,砌墙就是个麻烦,盖房子的速度当然也慢。 又因为大家提前没说过,赵军放开了的畅想,说:“看来路已经修好了。” 他已经彻底瘫痪了,葡萄园的土路没法走轮椅,所以去不了。 但有了水泥路就方便了,轮椅能通行,他也盼了太久,太想去看一看了。 可饶是老爷子想得很美,但到了现场,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轮椅停在葡萄园大门口,他看妞妞:“赵望舒,这些都是,你妈妈干的?” 妞妞可是继邱梅和曾风之后,第三个看过草图的人。 她指着通向远方的,两条宽敞的水泥路说:“它们加起来有几十公里长,汽车都要走好久才能走完呢,还有那些小小的,悄悄告诉你,那是核桃树,会结大核桃。” 赵军看陈棉棉,却是对妞妞说:“你妈妈心中不止有丘壑,是有崇山峻岭。” 两条能达到国道宽幅的内部路,旁边伴着水渠,渠旁还栽着果树。 这是老百姓,农民能想到的,终极的农业工程。 当然陈棉棉的胆子也够大,目前国家并不提倡种果树,可她却给种上了。 到了西北,踏上黄土地,人们就会自然爱上种植。 唐天佑推着老爷子往里走,开玩笑说:“葡萄都被我们吃完了,您也就看看树吧。” 赵军当真了,还有点生气,以为唐天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爱吃李广杏,妞妞也爱吃,他甚至会悄悄带着妞妞跑80公里去偷杏子吃。 但老爷子刚想骂他的二孙子,顿时又笑了起来。 因为妞妞蹦蹦跳跳的钻进葡萄架,正捧着一串葡萄在喊:“太爷爷,看这儿!” 为什么要让知识分子下乡,是因为懂知识的人,种植也会搞得比农民好。 葡萄这才第二年挂果,但顺着棚架看进去,里面全是葡萄串。 那繁硕来自正确的施肥和修剪,也是文盲老百姓所不懂,得知识分子来干的。 还没过中秋,葡萄还是酸的,妞妞也就只给太爷爷摘了一颗。 赵军接过葡萄尝了尝,拉陈棉棉的手,等她弯下腰来,先说:“你干的特别好!” 再低声说:“前段时间老美和咱们已经有了私下接触,商贸解禁也马上就能明朗化,计划经济也必定结束,而等能开展商贸时,咱们西北就能一鸣惊人。” 他之前也知道葡萄园有万亩之巨,但人是想象不到没见过的东西的。 但今天他看到了,笔直的水泥路,笔直的水渠,一行行,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架。 等将来商业开放,要对外销售葡萄干和葡萄酒,这座葡萄园就会大放异彩。 据陈棉棉说,要到办公大楼,得走整整1.5公里。 那是1.5公里的核桃树,杏子树,和1.5公里硕果累累的葡萄架。 而在走完园子,被一栋建筑堵住去路后,赵军才明白过来,这是葡萄园的中间点。 也就是说他们走了半个小时,其实才到葡萄园的中心位置。 几个月的忙碌,大楼已经有主体了,不是红砖小房子,而是水泥大楼。 该怎么形容赵军此刻的心情呢,哪怕就在这一秒停止呼吸,他都算含笑九泉。 他还想到一件事情:“该拍些照片寄到首都吧?” 去年葡萄园还只是个草台班子,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但今年有路有水了,金秋九月葡萄挂满枝。 以陈棉棉的得瑟,就该拍照表功了,她也急的不行,想向上表功。 算起来已经整整四年了,她才搞起一个葡萄园,这是她的心血,她必须表功。 但还是那个问题,秦小北不死,就会和他妈薅走她的功劳。 所以虽然忍得很辛苦,但她还是得憋着。 大家正聊着,江老从办公大楼里出来了,笑着奔向赵军:“老军长。” 妞妞以为太爷爷不认识,介绍说:“江爷爷,他英文超级好喔。”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5节 江老可是建国后首批外交官之一,也是现在妞妞英文好了,才能跟他对话,小时候的她,江老要讲英语,她听不懂,也无法与之对话的。 江老今年特别辛苦,因为曾风腰不好跑不动,动员群众全是他在搞。 种植能搞起来他也开心,但他也要跟赵军讲讲面临的困难。 不过于他们右派来说,应该算是喜事。 推上轮椅,让赵军近距离观赏刚刚打完框架的楼房,他先说:“我快回去了。” 因为祁嘉礼写过信,赵军知道情况:“听说是祁嘉礼帮的你。” 待在乡下时,无一日不盼着回去,可一旦要走,就又会有太多的不舍。 江老远看陈棉棉,感谢不知道该如何说:“我们的命可都是小陈救的,这葡萄园,也是她开辟的。” 顿了顿再谈难题:“她计划搞五座葡萄园,但如果我们离开了,谁来帮她?” 赵军半开玩笑说:“要不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管理农场?” 真说留下,愿意的人并不多,江老就不愿意。 他说:“听说老美跟咱们已经有私下接触了,外交方面,我还是想贡献一点力量的。” 赵军军人出身,直性子,拍江老的背:“但是,你得把脊梁骨挺起来。” 江老之所以会被下放,就是因为他曾经是个坚定的投降派。 他哈哈大笑,话讲的也很有哲理:“老军长,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我现在有骨气了,但不是因为我本身,是因为原子弹和氢弹,半岛俘虏的美军指挥官。” 说白了,只要导弹打得准,人民的脊梁骨自然就硬起来了。 赵军点头:“是这样。” 再环顾四周,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再搞四座葡萄园,至少要十年吧?” 江老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小陈计划五年搞定它。” 一座葡萄园就搞了整整四年,但是要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再开垦出四座来? 赵军虽然欣赏孙媳妇的能力,但也觉得那几乎不可能。 当然,要秦小北不死,陈棉棉确实不可能办到,甚至还得被迫做无名英雄。 此刻她也正烦着呢,因为她发现,越是天龙人就越精明。 十月西北就会冻土,也就没法进行建筑施工了。 赶在冻土之前葡萄园完成了大楼的主体框架。 而且它是由下放的工程建造师帮她设计,并由右派们亲手盖起来的。 今天赵军在,赵慧也在,唐天佑正举着妞妞满葡萄园转圈圈。 大家都很开心,但她心里并不开心。 因为眼看国庆节,秦小北那驴日的比她还会玩,专门电报把曾风喊去首都,说是要准备各种庆祝辅料,还要带记者来,给大楼搞个落成典礼,做党的十一献礼。 陈棉棉好头疼的,因为秦小北就和原来的她一样精明。 工作的苦他是一丁点都不吃,但是花架子耍的比她还足,关键是,人家资源也没得说。 她想登回《人民日报》,得先苦干三年,用真正的政绩去夯。 可秦小北这趟来,据曾风说,直接就会带着《青年报》和《人民日报》的记者来,瞅准的就是要十一登报。 被动当无名英雄,被迫奉献,别人或者乐意,但陈棉棉是真不乐意。 她一直在盼,也一直在等,还有点着急,秦小北到底会不会飞机出事,炸不炸? …… 于赵凌成来说,那又是一桩机密任务,甚至他还差点错过。 要说没错过,也得亏了一点,他够细心,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新闻。 以及,关注某一家人的行程,看他们在出席什么活动,做什么事。 而今天,他本来已经请好假,准备回泉城的。 这趟他还特别着急,因为束老通过他的权限,给妞妞买了几本英文课外书,刚刚转交给他。 其中有一本名字叫《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赵凌成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妞妞也必定会喜欢。 她从小就爱读科幻小说,尤其是国外的,想象力丰富,她犹为钟爱。 而且今天是新学年,是妞妞开学报道的日子。 陈棉棉连个书皮都不会给孩子包,赵凌成今晚要给妞妞包书皮。 明天赵慧和唐天佑也要启程上北疆,他还得给他们送行。 他出基地,司机会开车送,他一上车就说:“辛苦你了小王,开快点。” 也是一上车,他就习惯性打开了收音机。 一路听着新闻,他翻看着小说,但突然抬头:“小王,立刻调头,返回基地。” 小王开着车,看着沿路火红的沙柳正魂游天外呢,下意识刹停车。 他有点茫然:“啊?” 赵凌成帮他打方向盘:“调头,回基地,跑快一点。” 司机不明究里,但也给车调头,飞驰回基地了。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以为赵凌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了。 回到基地赵凌成也只找祁政委,开门见山就说:“不对劲。” 又把自己刚才听到的新闻讲了一遍,这会儿晚上七点,正好是政治新闻时段,他和祁政委俩边吃饭,边凑着耳朵听,听完,赵凌成说:“他取消了上个月定的行程,而且既然那位在武汉,今天也该有新闻报道,但直到目前都没有。” 祁政委闷了片刻,说:“是不是有人想搞夺权?” 只凭一则简讯还不好确定,赵凌成说:“你可以问问东风基地的飞机行程?” 祁政委一时没反应过来,赵凌成再解释:“按理明天秦小北会到泉城。” 祁政委赶忙给东风基地打电话,但得到的消息却是,秦小北明天的行程不变。 其实很可能事情跟基地没关系,赵凌成也只是瞎怀疑。 但部队条例中有一条,也是真理,那就是:备战年代,要时刻准备着。 首都方面并没有发布命令下来,但祁政委还是临时下令,以例行检查为由封锁了基地。 这也是赵凌成头一回爽约闺女,也很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从去年九月开始,他就每天留心听新闻报道的。 虽然相隔数千公里,他也只是听收音机,看例行的新闻报道。 可上面某些人的动态和行程,他是专门于心里记了一本账。 基于那本账的推理,他直觉这几天必然有大事发生。 而虽然连着在办公室熬了两天都一无动静。 祁政委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疑神疑鬼,但赵凌成还是选择坚持。 也果然,就在这天夜里,红色电话响了。 所有人紧急集合,奔赴任务。 月明星稀的夜,整栋办公大楼只有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出到大库调车,所有人依然沉默着,也只有汽车点火,导弹装箱的声音。 有点遗憾,赵凌成永不能告诉妻子,他为什么会爽约。 但他更多的是喜悦,因为就他所知,就在昨天,秦小北没有按时到泉城。 秦小北也没可能再抢走那座像赵望舒一样稚嫩,但也欣欣向荣的,戈壁明珠似的葡萄园。 他更加没可能只玩个花架子就借花献佛,拿葡萄园做国庆献礼。 因为他本身,会变成一个国庆献礼。 ……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九月的夜晚。 妞妞没课外书可看了,但还不到睡觉时间,就嚷嚷妈妈:“妈妈,讲故事。” 陈棉棉立志要爱闺女,但向来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主要是她今天有心事,她就敷衍说:“从前有个小和尚,他呀……被狼吃掉了。” 这故事既短又无聊,妞妞蜷进妈妈怀里:“再讲一个。” 陈棉棉于是又说:“好吧,从前有个小货郎,他呀……也被狼吃掉了。” 妞妞有点难过,因为一听妈妈就是在敷衍。 小家伙头顶在妈妈腋窝里,闻着她最喜欢的,妈妈腋窝的味道,有点难过的说:“可是我想听妈妈摘沙枣,打野猪,还有……唔,捉瞎瞎的故事。” 陈棉棉也是突然才回想起来,就在妞妞几个月大的时候,她还猎过一头野猪。 但这几年又是小麦增产又是搞葡萄园的,她连沙枣都没打过了。 今年要不抽空去打点,以后连沙枣仁油饼都没得吃。 她于是拍哄闺女:“快睡吧,过段时间妈妈就带着你,咱们去打沙枣。” 妞妞也困了,但打个哈欠说:“还要捉瞎瞎喔。” 她爸不让在家里养瞎瞎,但妞妞喜欢玩儿,也喜欢看妈妈捉瞎瞎。 近几年,瞎瞎都被小将们从害虫捉成保护动物了,现在也就沙漠绿洲里还有。 闺女睡着了,陈棉棉起床,坐到书桌前,拉开了窗帘。 四年时间搞出四座葡萄园,确实像天方夜谭。 偶尔来西北证道的红小将们,因为不是稳定劳动力,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而因为垦荒只是个人任务,陈棉棉能借调知青,但是暂时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6节 知青的所有权在公社和农场,也以自己的任务为重。 所以陈棉棉需要一支稳定的,能够持续输出,还好管理的劳动队伍。 本来在规划之初她就想到人选了,但是因为秦小北,她迟迟没敢召集人马。 因为那些人马也是她的免死金牌,万一她真的遭到批判并被人整到下放,那些人就可以保护她。 秦小北昨天本来该到泉城的,但是没有来。 而赵凌成本来说好大前天就会请假回家来的,可是也没有回来。 所以呢,他们之间有关联吗? 如果有,如果秦小北从此不再来西北,那么,陈棉棉就可以不必担心被批判,被整了。 那些人马她也会立刻动员起来,来开垦新的葡萄园。 …… 第107章 首都 赵凌成他们是晚八点半接到的任务。 四十分钟后, 他们不但已赶到任务点,前期准备工作也已完成。 因为是保密任务,参与者很少,就只有七八个人。 王科长在亲自接收电报, 他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就对赵凌成说:“照电报的意思, 目标目前在山海关, 而且具体行程待定,我感觉这是虚惊一场,是个假任务。” 他当然不知道, 但赵凌成心里知道的。 目标其实就是秦小北一家。 他们妄图通过革命夺权, 却被革命反噬,于是仓惶出逃。 但军工基地在戈壁大漠,他们一家人在山海关, 直线距离就要两千公里, 甚至超出了东风2号的射程, 他们又怎么可能打得中? 不过上面既然找的是他们, 就自有其缘由。 赵凌成为等任务都在办公室打了三天的地铺, 就是因为他预判了上面的预判。 但他的性格, 只关注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爱跟人闲聊。 他于是喊祁政委, 让他来跟王科长沟通情况。 因为任务很严峻,不能掉以轻心。 祁政委听赵凌成讲了一下情况, 拿起指挥棒, 示意王科长看地图。 他先敲山海关,再于地图上虚画弧度:“如果一架飞机关闭雷达,它就可以绕开这两座空军基地, 也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蒙古,你再算算咱们之间的距离呢?” 王科长看地图,声低:“距离咱们大概180公里。” 后知后觉,他又说:“有人是想叛逃吧,而且是去苏联。” 祁政委敲地图:“今天的任务如果失败,明天就是国际丑闻,给我打起精神来。” 王科长声颤:“是。” 目标距他们是有两千公里,但它是飞行目标,会不断移动。 而如果它经大漠去苏联,距离赵凌成他们的最近点就将是一百多公里。 从一架架u2到p2v-7,赵凌成他们熟悉这片空域,更有旁人所没有的,一回回练出来的,竹竿捅飞机的经验。 王科长再看赵凌成,才发现他浑身在轻颤。 电报机,雷达,导弹车,所有仪器全部滴嘀作响。 王科长也不由的打起颤来。 今天发射的导弹将直接飞出边境,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是一片沙漠湖泊,清泉映着明月,芦苇随风摇摆。 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居延海,它距离边境线其实只有30公里。 今天是王科长亲自给赵凌成打辅助,而在零点钟声敲后的不久,随着赵凌成一声低吼发号施令,导弹飞出,精明如秦小北一家,也当即化作了天上的几颗流星。 无线电里,邻国的领空警报,和飞机被击中后的爆炸波一同响起。 王科长听着声音,颤声说:“打中了。” 赵凌成声带也在发颤,说:“是三叉戟,领导人专机,应该没有存活的可能。” 导弹击中的是一架领导人专用客机,本身就比侦察机更容易解体。 而且普通人不像飞行员训练有素,能在第一时间逃生。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已经随着飞机解体而葬身于邻国的大沙漠里了。 但真正杀死秦小北一家的,并非精准打击的导弹本身。 而是像曾经的唐天佑,老美指挥官一样的,脱离群众后,高高在上的傲慢。 因为如果秦小北一家不是只盯着权力,只想着夺权。 那么他们就应该知道,军工基地的导弹打击技术,至少优于书面数据20%。 他们也就不会猖狂到,飞到军工基地的打击范围内。 而为什么西花厅能精准预判,并把一桩外逃的国际丑闻掐灭于萌芽中。 是因为它的主人从来没有脱离过群众。 它的主人了解这片土地上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们,也了解军工基地的真实水准,关键时刻打出,就是必胜的王牌。 …… 秦小北一家空难的新闻,陈棉棉等了好久。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还是等到了,她也立刻就准备继续自己的垦荒大业了。 报纸上短短一则简讯,但也惊的赵军老爷子合不拢嘴。 见陈棉棉丢下报纸就要出门,他连忙说:“小陈,你顺路帮我拍几封电报。” 老爷子不知道具体啥情况,得问问在首都的老战友们。 拿着电报出门,一封封的拍完,陈棉棉转手,给魏摧云也拍了一封电报。 距离不远嘛,不一会儿魏摧云就骑着台烂摩托来了。 他没好气的问:“找我干嘛?” 再说:“你不是有专用小汽车嘛,找我干嘛还要拍电报?” 陈棉棉是有一辆嘎斯车,但那是解放前的老车,不但漏油,还除了喇叭哪里都响,动不动就会坏掉。 昨天车坏了以后林衍在修,但还没修好呢。 讲完车的情况,陈棉棉说:“明天周末,你陪我去趟居延海,我要去打沙枣。” 魏摧云答的干脆:“明天我要搞家里的卫生,去不了。” 再说:“居延海那边的沙枣是比较大,但那可是有名的狼窝子,一般也只有漠北的牧民会去。我不会去的,我也劝你不要去冒险,小心叫狼吃了你。” 居延海的沙枣是全西北最大的。 魏摧云曾经带着曾风去打过,但懒得陪别人去。 他调转摩托就要走,陈棉棉却问:“你想不想吃马奶子?” 魏摧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说:“祁司令悄悄搞来的吧,那个叫投机倒把。” 又说:“你们这些人,背着计划经济乱搞,小心我举报你们。” 陈棉棉冷笑,却说:“你清高,你可以不吃,但你想想呢,姜瑶要不要吃?” 再说:“那树是祁司令自己买的,果子也只属于我。” 马奶子是北疆最古老,也最甜的葡萄品种。 因为是老品种,它得好几年才能结出葡萄来,也不在政策移栽之列。 但祁嘉礼前年悄悄送了三棵成年的马奶子,去年它没有挂果,空了一年。 今年也就结了几串葡萄,而且那些葡萄只属于妞妞。 因为那葡萄树是祁嘉礼自己买的,也特地申明,结的葡萄只能给赵望舒吃。 为给媳妇搞几串马奶子,魏摧云只好答应去打沙枣。 但他说:“那边狼多,你们要备好枪。” 再说:“我会带一杆机枪,那也是我最后一架机枪,你可不能再没收了它。” 陈棉棉举手发誓:“要没收你的枪,我就是小狗。” 送魏摧云离开,她立刻又去了趟民兵队。 一则居延海狼确实多,哪怕白天去,也得带上好用的猎枪。 再是民兵队的大卡车一直在运粪,她怕太臭了没法坐,要让马继光兄弟洗一洗。 赶傍晚,她到了葡萄园,一直走到右派们的宿舍后面,才找到两株悄悄栽种的马奶葡萄。 树上面也只有五六串葡萄,她摘了两串,别的就留着等过中秋。 妞妞今天也还是第一次吃马奶葡萄,甜的孩子当场吐出了舌头。她又被甜蜜给咬了。 赵军和姜叔都老了,牙齿不好,也不爱吃甜食。 但妞妞很喜欢,而且吃到甜的东西,她就要想到叔叔唐天佑。 他跟她一样爱吃甜的,只可惜远在千里之外,吃不到这么香的葡萄。 但妞妞正伤感着呢,却听妈妈说:“要不过几天,咱们给你叔叔寄点葡萄和沙枣过去。” 妞妞知道物品可以邮寄,但是问妈妈:“葡萄会不会在路上变质呀?” 又说:“而且火车好挤的,会不会把葡萄全挤扁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7节 陈棉棉说:“如果有人带着,就不会。” 妞妞很想给叔叔带点葡萄,那么问题来了,谁愿意帮她坐着火车去送东西呢。 想着想着,孩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妈妈,爸爸好久没来了喔。” 今天是9月16号,又是一周末,但赵凌成还是没有回来。 陈棉棉特别怀疑,他是否跟报道里那场空难有关。 但当然,只是猜测。 …… 吃人嘴软,第二天一早魏摧云准时到民兵队。 但本来民兵队的东风大卡是拉粪的,整车大粪包浆,臭的路过人们都要躲着。 可今天它焕然一新,而且闻着香喷喷的。 魏摧云踢了还在擦车的马继光一脚:“驴日你爹的,一辆破车,搞那么香干嘛?” 马继光只嗨嗨笑,弯腰敬礼:“魏科长好。” 魏摧云还是想不通:“哪里的沙枣不能吃,非要跑去居延海去,陈棉棉简直脑子有病。” 他正骂着,陈棉棉娘俩手牵着手来了。 九月的西北还不算冷,陈棉棉和妞妞穿着同色,同布料的大襟外套。 就是普通人都穿的紫红色,上面印着碎花儿。 那也是西北妇女人手一件的常规外套,但是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 同样的衣服陈棉棉娘俩穿着,就显得格外好看。 不过魏摧云一看到妞妞,就更要皱眉头了:“那边有狼呢,这闺女如果不听话,四处乱跑呢,咋办?” 陈棉棉肘着妞妞上车,再在麦杆上垫个小褥子叫她坐着。 替她兜上大围巾,戴上口罩,她才问:“赵望舒,进了沙漠你会不会乱跑?” 妞妞被妈妈裹到只露两只眼睛,她猛摇头:“不会喔。” 开车的是马继光,发动了卡车,朝着车厢说:“我还是头一回去居延海呢。” 马继业在车厢里,也是大声:“我去过,那地方特别美。” 魏摧云靠车壁坐着,声音更大:“破烂地方,除了狼就是野羊野鸭子,好看个屁。” 再看妞妞,又故意恐吓说:“狼会吃掉你的。” 妞妞心平气和,指着他的枪说:“但是伯伯有机枪呀,伯伯会保护我们。” 自打姜瑶流产后魏摧云心情就不好,看到小孩儿也只觉得烦。 他再指着妞妞的鼻子,说:“但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能保护自己,你不一样,你就是个小累赘。” 又说:“你要见了狼肯定会哭鼻子,到时候我就扔你下车去喂狼。” 妞妞知道这黑脸伯伯是在恐吓自己,凶自己,但她不会被吓哭,也不会找妈妈告状。 她只摆手:“伯伯,我不会哭,也不是小累赘喔。” 再小手指向北边,说:“那边是我爸爸工作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 他们今天去的方向是正北方,妞妞经常听到炮响,也知道那是她爸爸放炮的地方。 她知道那儿很危险,但也好奇极了,特别想去。 而那地方陈棉棉都没去过,女配也就当民兵的时候去过一次。 据说它在古代是个内陆海,但现在已经沙漠化了。 开车大概三个小时才到地方,妞妞一看就说:“妈妈,果然不一样,这儿好美啊。” 跟胡杨林不一样的是,这地方一半是沙一半是海。 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沙漠里,隔一段就会有一座清泉,水的颜色就像蓝宝石一样。 这儿也没有胡杨,只有沙枣树和数不尽的芦苇荡。 如今才九月中旬,沙枣也才刚刚成熟,还没有牧民来打过。 沿着水泽,树上沙枣挂了一嘟噜一嘟噜。 终于选定一片沙枣足够大的,陈棉棉和马继光兄弟先举起土枪,对着周围随便轰了几枪。 随着枪响,黄羊咩咩,野鸡野鸭子咯咯咯,全向四面跑了。 陈棉棉他们这才下车,提着土枪一路敲敲打打,把附近的蛇全驱赶走了,这才去摘沙枣。 魏摧云没下车,站在车里举着机枪四面瞄准。 狼现在少的可怜,他不想杀。 但如果有,就得开枪示警,否则它会咬人的。 妞妞也乖乖站在车厢里,她妈妈抽空给了她两颗鸡蛋大的沙枣。 她尝了尝,发现它不怎么好吃,就只专注的望着远处。 魏摧云瞄了一圈没找到狼,突然就对妞妞说:“小丫头,你想下车去玩,对吧?” 又指着不远处,黛蓝色的湖面说:“你可以下车去玩水。” 妞妞要疯起来,会特别的疯。 唐天佑经常把她当成沙袋甩来甩去,她也只会咯咯笑。 但她平常总是安静的,乖巧的,而且还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这地方的水不是蓝色,而是蓝的发绿。 这儿的沙子里也没有尘土,它是一颗颗的,特别特别干净的。 金黄色的纯沙砾,放眼四周,这儿美的就像一幅画。 但虽然妞妞也很想下车,可她摇头说:“我不是小累赘,我也不会给妈妈添麻烦的喔。” 魏摧云举着枪转来转去的找着狼,突然看到一丛芦苇晃荡,当即扣扳机。 但不是狼,随着一阵咯咯声,窜出来一窝野鸭子。 难道这附近没有狼,是安全的? 魏摧云放下枪掏出报纸和烟丝,就准备卷一支烟来抽,放松一下。 可他才搁下枪,妞妞手指:“伯伯,大灰狼,那儿。” 魏摧云单手抬枪扣扳机,打进一片芦苇荡。 还真是一只狼,夹着大尾巴跑远了。 魏摧云很意外,边卷烟,边问妞妞:“小毛丫头,你之前见过狼?” 他没想到,她居然认识狼。 妞妞摇头,掏衣领,从中掏出两颗雪白的狼牙来:“我见过它的牙齿喔。” 再指另一边:“那里那里,快看,白白的牙。” 魏摧云抬手又是一枪,又一只狼夹着大尾巴,嗷呜嗷呜叫着跑远了。 它们刚才都在悄悄瞄人,觑着要咬人,几枪轰走,陈棉棉他们也就可以安心摘枣子了。 一个小女孩,连着两次发现狼,魏摧云终于服气了,说:“你还真不是个小累赘。” 妞妞六岁了,正在换牙期,张开嘴巴一笑,两颗下门牙是两个小小的窟窿,又可爱又俏皮的。 被骂的时候她不生气,被夸了也不得意,依然专注的望着四周。 但魏摧云等着等着就又烦躁了,还觉得陈棉棉贪得无厌。 她挑的不但是最大最好的沙枣,而且沙枣又不是大米白面,撸上几袋子,够吃就行了。 但陈棉棉指挥着马家兄弟,撸了一棵树又一棵树,转眼搞了半车。 突然朝天放空枪,魏摧云大吼:“好啦,该走啦!” 又说:“你把沙枣全打光,以后牧民们来了,不得跑空趟?” 野生动物,哪怕是狼也不能斩尽杀绝,沙枣也不能全薅光,得给别人留一点,那是西北人的基本道德。 但魏摧云连着喊了几遍,陈棉棉愣是不吭声。 魏摧云于是打算再喊,可是他才张嘴,妞妞却突然给他喂一颗葡萄,把他的嘴巴堵了。 就是祁嘉礼为了她,专门移来的马奶子。 它的味道实在太甜,魏摧云吃不惯,扭头就想吐。 但立刻,妞妞伸小手捂上他的嘴巴,语气柔柔的说:“伯伯呀,你耐心点嘛。” 又从干粮包里翻出猪油锅盔,说:“你可以边吃边等啊。” 魏摧云接过锅盔咬了一口,见妞妞还是转着小脑袋,像个侦察兵一样四处看着。 这还是第一次,他用极温柔的嗓音问:“你呢,你不吃干粮吗?” 妞妞拉下口罩,认真说:“我要帮妈妈盯着大灰狼喔。” 漂亮是这小女孩儿身上最小的优点。 她也没有那种外浮于表的精明感,反而天然有种西北黄土地式的朴拙。 她专注的盯着一片片的芦苇荡,警惕的观察着。 用实力说话,她不但不是累赘,而且是她妈妈的好帮手。 魏摧云再咬一口锅盔,挺起了机枪。 他好羡慕,好嫉妒,他都忍不住的,想把赵望舒偷回家,自己养去。 …… 陈棉棉的农垦大业,其实只可能在这个年代做得成。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8节 因为从始至终她分币没花,全是空手套白狼。 而她手下有一员得力猛将,陈苟,她还能最后再用一次。 因为十一国庆节他就要去当兵了。 陈棉棉搞来一卡车沙枣,晒在钢厂招待所的后院,并约了陈苟见面。 而有件事,是直到她亲自跟他讲,才能画成了个圆的。 那就是,在妞妞还没出生的六年前,西北红小兵曾经搞过一次长达半年的大串联。 他们全程没有打架斗殴也没有搞武斗,还受到了所有地方的热情款待。 因为他们不是去斗人,而是去拜访各个红专学校的活雷锋的。 也是那一回,他们把陈棉棉宣扬到了全国。 当时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碰到一罐沙枣,本地人根本不认识。 他们于是专门跟当地人普及沙枣,讲大西北。 当时邓双全才是老大,只有13岁的陈苟还是个小喽啰。 现在他也已经卸任,不再担任职务。 后知后觉,他笑着说:“姐呀,那些沙枣也是你寄的!” 他已经人高马大了,也是太激动,直接把陈棉棉抱离地面:“那是我们头一回去南方,我们顿顿红薯大米饭,还吃了好多好多咱西北没有的菜,都是因为你呀。” 虽然只是一罐小小的沙枣,但礼轻人意重。 各个红专学校的领导不但热情接待,还掏箱底的款待西北红小兵。 但直到今天陈苟才知道,那沙枣也是陈棉棉寄的。 而那回出门,也是好多西北红小兵第一次吃饱饭,个个都胖了一大圈。 六年转眼,时局也一直在变。 陈棉棉抓起一把沙枣说:“你得找一帮子手下,趁着火车不收费,再来一趟大串联。” 陈苟挠头:“但红专不是都已经停办,改成那个……” 陈棉棉翻出本1971年的新黄页说:“它现在叫工农兵大学,但其实换汤不换药,还是原来的学校。” 红专本来只招烈士子女和贫下中农,但毕竟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所以后来它换了名字,招生也需要初中以上学历。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因为小将们总是四处乱窜,搞的社会治安动荡。 国家也考虑铁路收费,以后小将们再出门,就得花钱了。 陈棉棉再说:“这趟要分组,一组三个人,去一个省的大学,专门送沙枣。” 陈苟想的很简单:“让他们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也吃得好点。” 陈棉棉却说:“但是要找识字的,聪明一点的,因为我还需要他们帮我搞宣传。” 陈苟点头答应,又竖两根手指:“姐,等我两年。” 他没读过书,也只是去当义务兵,去了之后边服役边扫盲,才要去识字儿。 陈棉棉笑着说:“好好学文化,回来可有重担等着你挑呢。” 陈苟想不到更好的工作,也有瞄好的:“等林队退休了,我就接班当民兵队长。” 再过几年民兵队都要撤销,他还哪里来的队长可当? 陈棉棉想了想,还是不承诺了,但只要陈苟不学坏,认真学习,他以后就能当葡萄园的总经理。 他要人如其名,能一直苟到改革开放,他就会是集团董事长。 而到了将来,西北会成全国最大的红酒出口地。 他要好好干,他就能掌管一个红酒产业链。 陈棉棉也算是把白螵发挥到了极致,罐头瓶依然是让红小兵们满城,每家每户去征集。 沙枣必须用酒蒸,酒,她是问严老总要的冰白葡萄酒。 还别说,用冰白蒸沙枣,味道比二锅头或者闷倒驴那种便宜酒香了太多。 陈棉棉当然也不需要自己蒸,让邱梅动员一帮妇女同志来,她们干的又快又好。 总共用了一周的时间,一拨三个红小兵,背着一包包的罐头就出发了。 陈棉棉也遂了妞妞的心愿,不但要给空军学院寄沙枣,还专门用泥土糊了个罐罐,装了一串妞妞最喜欢的马奶子,并备注:赵望舒叔叔,收! 可以想象,唐天佑收到那串葡萄,会有多开心了。 话说,妞妞真苦恼,自己想给叔叔带葡萄,但是没人呢。 可是妈妈找来几个红小兵,背着罐头和她的葡萄出发,就去亲自送给她叔叔了。 别人于这个时代的记忆都是灰暗的,癫狂的,但妞妞的不是。 她掰着手指对妈妈说:“右派爷爷是好人,红小兵哥哥也是,大家都是最可爱的人。” 其实就在她婴儿时期,右派和红小兵还打的你死我活呢。 但那时的妞妞还太小,还没有产生记忆呢。 说回工作,陈棉棉准备带着挑了又挑,精心选拔过的大沙枣,要去一趟首都。 她不在,就得赵军老爷子和姜叔俩照料妞妞上学。 赵军先没问陈棉棉为什么要上首都,而是找笔来,说:“你要去,先去投奔这个人。” 这才问:“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非去不可吗,首都现在可不太平。” 已经两周了,赵凌成一直没回家。 老爷子猜测空难应该跟他有关,那么他现在应该也在首都,在跟上级部门述职。 曾风一直没回来,赵军都不用猜,他肯定是被公安特派组扣押了。 因为他是秦小北的秘书,秦小北出事,他必被抓。 而因为之前秦小北是在西北闹革命,陈棉棉现在去,稍有不慎也得被抓起来做调查。 不管孙媳做什么,赵军全力支持,可他怕她万一被抓了呢,就需要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去一趟不可。 其实很简单,陈棉棉是为了找劳动力。 方法也很简单,找大学生。 目前全国大约有七八十座工农兵大学,一应费用都由国家负责。 而到了将来,哪个大学生能不实习,不被企业变相压榨的? 而且如果说搞革命的那帮是天龙人,那么工农兵大学里,基本就全是耀祖了。 这个年代女孩子受教育的机会少,人们习惯供读男孩嘛。 而在如此艰苦的年代,耀祖们不需要下乡当知青,毕业了就可以分配进厂。 无产阶级的公平何在,他们又凭什么比别人更特殊。 所以陈棉棉这趟一是要去她的本单位,计委,跟领导商定计划。 再就是上教育部要人,当然不能说是她想要免费牛马,而是说,她要给学生们一个实践的机会。 她也只要他们的一个学期,并且还能培训各种机械技能,掌握农业知识。 陈棉棉也已经写好书面计划了,边讲,边给赵军翻看计划书。 赵军看完,咳了半晌,终于笑着说:“是金子,就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任何地方都能发光发热。” 再说:“我和江华一样,也以为你是痴人说梦,但事实证明,我们都是老顽固,真正要干事业,还得你们年轻人来。” 十万亩戈壁滩,要如何在四年内变成葡萄园。 赵军和江老一样,以为陈棉棉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但也没想到,她把目光瞄准了工农兵大学生。 全国那么多所大学,如果计委能批,教育部也同意,他们就是源源不断的劳动力。 而且因为大学负责食宿,河西政府还不需要多支一份口粮。 赵军还不知道啥叫免费牛马,但也被陈棉棉这个计划惊到拍腿叹息,它也太妙了! 他拍了拍自己写的纸,再交待:“去找这个人,让他帮你,至于曾风,你就先不要管了,免得惹上麻烦。” 他介绍的那个人陈棉棉其实认识,原来公安特派组河西调查专员,雷鸣。 但他已经升职了,目前就在公安部工作。 陈棉棉头一回去首都,两眼一摸黑,有他帮忙照应确实不错。 现在就捞曾风出局子也确实有风险,因为陈棉棉很可能也会被打成秦小北的余党,被清算。 但陈棉棉表面答应老爷子,可还是准备冒险捞人。 因为曾风腰椎的问题特别严重,如果在局子里关的时间太长,很可能会瘫痪的。 他曾经有机会可以跑的,他带着唐天佑,他们俩就能跑掉。 但曾风是有理想的人,他还想着1997年,扛着红旗过香江,去给香江首富耍威风呢。 而且他于陈棉棉,是绝无仅有的得力助手,她必须把他捞出来。 在这个年代上首都,火车得三天四夜,简直好比受刑。 陈棉棉还提着几大编织袋的沙枣,在十一过后踏上旅程,就往首都去了。 而在她终于落地首都,并找到来接自己的人,再把几大袋沙枣搬上公交车,摇摇晃晃进城,奔公安部时,赵凌成结束了整整半个月,面对一个又一个领导的单独汇报,也才刚刚到公安部的,特派工作组。 他没有找在这儿工作的雷鸣,只是找了一个普通的办事人员。 但他带着军委和总革委的批条,他对工作人员,一位女同志说:“公安同志你好,我来撤销一份间谍档案。” 女公安接过档案,定晴看他,笑了:“我认识你,你叫赵凌成,去年你的档案曾送来审过。” 赵凌成重复:“请帮我撤销一份间谍档案。” 女公安带着他到了档案科,安排工作人员去查文件袋,又笑着说:“我以为你只是照片年轻,没想到本人更年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19节 赵凌成他们要出国,就需要特派工作组的审核,所以这位女公安见过他的照片,也见过他的档案。 一位导弹专家,但居然那么年轻,还文质彬彬的。 而且那双眼睛虽然有点冷,但是既有神又好看,叫人忍不住的要看。 女公安想跟他多聊几句的,但这时档案科的工作人员抱出一只好大的皮箱子来。 赵凌成认识,那是他母亲的行李箱。 他掏出钢笔问:“只要核验完,我就可以带走它了?” 女公安抓起箱子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清单,皱眉头说:“时限太久,纸都烂的不成样了。” 再说:“好像物品还不少,要不到隔壁,慢慢翻检吧。” 被打为特务二十年了,物品清单都已经成絮状了,林蕴才能翻案。 赵凌成却爽快签了字,抱起箱子就走,并撂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那是公安搜集的林蕴的罪证,而她的金银细软早转到了香江,这箱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不过是些她在军统时的书信和各种任务的签字罢了,核对它们也没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在秦小北老妈垮台后,赵凌成终于能为母亲正名了。 她的间谍档案将被抹销,她故居上的木板和砖头将被整个拆除。 赵凌成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看他母亲曾经生活,起居过的家了。 目送他离开,女公安自言自语:“怪不得能搞导弹呢,人倒长得挺俊俏,但性格有大问题,又呆又冷的。” 但那只是因为,她是陌生人的缘故,赵总工不但不冷,而且可会笑了。 也是巧了,他刚出了公安部,正好看到媳妇从一辆满是人的公交车上挤下来。 她向来不穿像个直桶桶一样的解放装,嫌它既没腰身还土气,她扎的长发,但一般都是盘起来。 可她今天不但穿着解放装,还梳了两条乌油油的麻花辫。 如果脸蛋再黑点,她就是他初见时的样子,一身乡下人的泥土气息。 而她这样搞,一看就是在耍花招,但不知又是什么花招。 她没看到赵凌成,径自奔向等着接她的雷鸣,笑着说:“首都果然不一样,空气里都弥漫着革命的芬香,我才到首都,但已经觉得自己的思想又进步了不少。” 再摇雷鸣的双手,她又问:“我的手下曾风呢,是不是被你们关押起来了?” 赵凌成本来在笑,但是笑容逐渐滞住。 他还回不了家,可是媳妇居然来首都了,天知道刚才看到她下公交车时,他心里有多惊喜。 但总不能,她坐了三天四夜的火车,是上首都专门来捞曾风的吧。 曾风个驴日的,他凭什么,他配吗? 第108章 查房 因为赵军事先拍过电报, 所以雷鸣知道陈棉棉的来意。 他负责调查秦小北一家的案子,时间也不多,得抓紧时间办正事。 看手下从公交车上扛下编织袋,他也帮忙拎了两只。 边走他边说:“小陈, 关于曾风, 咱们就先不讨论了吧。” 再说:“计委离这儿也就两站路, 咱们步行过去, 东西我来帮你送,但是小陈,不是我不给老军长面子, 不帮你办事, 而是首都情况比较复杂,最近所有的大单位全都在关门搞自查,尤其是计委, 李部长人又比较谨慎, 他也不可能见你的。” 陈棉棉这趟来, 是准备来见计委和教育部的一把手的。 来之前她就听说过, 现在首都风声特别紧。 因为秦小北一家出了事, 部委机关全都在搞内部自查, 领导们当然也是天天开会。 而像她这种十级小干部,一般来说领导不发函, 她连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何况她还是不请自来的,计委的大领导又怎么可能见她? 陈棉棉不仅带了四个大编织袋, 还背着一只大绿书包, 提着沉甸甸的旅行袋。 她说:“特别感谢雷公安您,在这种特殊时期您还愿意招待我。” 再说:“要没有您帮忙,我这些土特产怕都送不出去。” 雷鸣说:“咱们是一家人, 我帮你是应该的。” 不到首都不知官小。 首都可是一块砖头丢进人群中,能拍死十个大领导的地方。 陈棉棉还是要给一个国级单位的一把手,部长送礼。 而她都不是九品,只是个十品的绿豆官。 如果没有雷鸣帮忙,她准备的沙枣和各种文件资料很可能送不出去。 甚至,她连机关大院的门都进不去,就会被公安以寻衅滋事为由给抓起来。 那也是为什么赵军一听她要上首都,就要先帮她找雷鸣。 朝中有人好做官,送礼也得托关系。 走了大概两站路,就到计委办公大院的门外了。 陈棉棉和雷鸣,帮她提行李的小伙子,三个人同时止步。 现在是下午三点,也是周内,计委在正常上班。 但从院外当然看不到人,门口也只有两个扛枪值岗的警卫。 上辈子陈棉棉其实就生活在首都,也不是没有来过计委这样的大单位。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也难免有点紧张,心跳的怦怦的。 她也立刻从书包里翻出厚厚的信封,再从旅行包里翻出文件袋,交给了雷鸣。 雷鸣也够信任她,翻都没翻文件,拿起就走。 他先到计委大门外,掏出自己的证件,并跟门卫交涉情况。 他有认识的,在计委工作的战友。 他需要先联络战友,经战友同意,才能把沙枣和文件送进去。 然后他战友再以私人转赠的方式,把东西给李部长。 陈棉棉和提行李的小伙子站在50米外的大马路上,耐心等着。 她想起一件事情儿,遂问这小伙子:“同志,这儿距离总参大院有多远,如果我想过去,得坐哪一路公交车?” 小伙子笑着说:“你是想找赵凌成赵总工吧,但我建议你别去,因为所有部队也全部在关门自查,除非是公务或者病假,各部队的军人一概严禁外出。” 陈棉棉刚才没看到赵凌成,他也没打招呼就走了。 她还以为这趟来,夫妻俩能在首都见个面的,没想到部队居然也管得那么严。 看来他们俩要见面,得等回泉城之后了。 说话间雷鸣已经回来了,笑着说:“东西算是送进去了。但教育部我没有熟人,得慢慢打听关系,咱们先去招待所吧,你先住下来,我再慢慢帮你想办法。” 陈棉棉回头,就见她的编织袋已经被警卫拎进院子了。 但东西能不能送到李部长的手中,他又会不会接受她的提议都还是未知数。 而且有很大概率那些东西会石沉大海,陈棉棉也将白跑一趟。 但她已经努力过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天意吧。 她直觉,李部长应该会见她一面的。 因为他曾经亲笔给她写过信,跟她聊过农业生产。 革命是一帮何不食肉糜的人在搞,他们也不关心农业。 但李部长是关心农业的,他又跟她书信往来过,肯定也想亲自见见她。 …… 招待所不远,再走一站路就到了。 因为首都治安格外严格,所以得雷鸣亲自帮陈棉棉做担保。 他需要填他的证件,用他的房票才能开到房间,还得注明他们俩的关系。 只是证明文件,他就要洋洋洒洒写半天。 等待的功夫,陈棉棉拆开一只编织袋,给帮忙拎行李的小伙子送了两罐沙枣。 又等了好久,才终于拿到房间钥匙。 雷鸣其实很疑惑一点,他记忆里的沙枣又苦又涩,而且跟花生米差不多大小。 一看手下捧的罐头瓶,他愣住了:“这真是沙枣吗,长得那么大?” 陈棉棉带上首都的,是从全西北挑选出来,最大最好的沙枣。 进了房间,她拧开一罐,让雷鸣和他的手下俩先品尝一下味道。 雷鸣接过去大咬一口,说:“好厚的枣肉。” 他的手下也说:“这东西也就西北有吧,味道很特别。” 俩人又异口同声说:“好吃。” 沙枣不能就那么吃,而是要自然发酵出甜味,或者用酒,蜂蜜来蒸。 如果是用蜂蜜蒸熟,会比较受女性的欢迎,但用酒蒸了,男性就会比较爱吃。 因为虽然吃了会醉人,但是它有股浓浓的酒香味,这个时代的男性大多爱喝酒,他们也天然喜欢带有酒味的东西。 一罐小沙枣,让这俩人同时惊艳。 雷鸣还要跟陈棉棉聊一些私事,就先把手下打发走了。 再返回房间,他不但把枣吃完了,连枣核都唆的干干净净。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0节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在西北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沙枣。” 陈棉棉解释了一下这些沙枣是从哪来的,然后才说:“是因为有水源,咱们西北的土地也不贫,关键是缺水,只要能解决水源问题,咱们不论种啥果子都能长得大,还甜。” 雷鸣虽然关注,但并不了解农业,就不聊这个话题了。 他坐到椅子上,神来一句:“是不是你生孩子疼怕了,才让凌成去结扎的自己?” 再说:“那个还能复通,给我个面子,让凌成复通了,再生几个孩子吧。” 陈棉棉不太喜欢见雷鸣,就是因为但凡见面,他就要催她生孩子。 她不喜欢被催生,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又转移了话题。 她问雷鸣:“曾风到底怎么回事,他可是我们西北革委的一员,为了建设西北也立下汗马功劳,但自打来了首都之后,他就没音讯了。” 雷鸣闻言呵呵笑,反问:“就你,还担心曾风?” 再说:“那小子跟他爸一模一样,八面玲珑,狡猾之极。” 陈棉棉明白了:“他已经出局子了吧。” 雷鸣先说:“就在昨天,他用鞋底藏的刀片割腕自杀。” 顿了顿再说:“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去接你,是因为总革委的一把手杀到专案组,亲自抽调曾风的案件卷宗,并且用专车载着,把他送去了301医院。” 所以曾风不但已经出局子,而且是被大佬亲自接走的? 陈棉棉心说他可真牛逼! …… 其实论政治能力,曾风不比陈棉棉差。 她在西北时能一直压制得住他,也是因为她立足群众,站在群众一边。 曾风既然早就预见秦小北没有好下场,又怎么可能不提早防范? 公安机关也想给他定罪的,但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可从曾风身上,他们查不到证据。 因为曾风跟秦小北别的手下们不一样的是,但凡书面的,文字性质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打过秦小北个人的旗号,用的都是共青团。 他也一口咬定自己是共青团的秘书,而非秦小北个人的。 他还有个杀手锏,就是当初他和陈棉棉带着邹衍和李开泰去核基地搞革命时,以恐吓的方式让那俩家伙写的认罪书,就在这次被抓后,他就把李开泰的认罪书给交出去了。 他也把钱胜昔怎么打他的,秦小北救他的事供述了一遍。 总之就是,他能证明自己是被迫的。 他没有闹出过人命,也没有参与过夺权一事,他清清白白。 但涉及秦小北,本来没有人敢保他的。 可是他给他爸的老上级们一人写了一封诀别信,然后就在局子里割腕了。 要知道,曾强虽然是坏人,但他保全了很多人的利益。 他的儿子如果死在局子里,申城派的元老们可就要跳起来造反了。 因为随着秦小北一家出事,现在申城派成了当权派。 但如果说当初曾强不自杀,而是把大家全都供出来了呢? 如今那帮当权派早就是阶下囚了。 而如果他们不保曾风,元老们就要怀疑,他们将来会不会保自己的子孙后代了。 那是政治的博弈,也是利益的交换。 所以曾风只需装模作样自杀一下,立刻就有人来保他了。 陈棉棉听到这儿,问雷鸣:“所以他只供出了李开泰,但是没有供出邹衍吧。” 邹衍和李开泰是一对表兄弟,也都跟秦小北有关。 曾风还算厚道,因为邹衍没有害过自己,就没有供出他。 但是李开泰在被抓后却疯狂撕咬邹衍,并最终把邹衍也拖下了水。 说起邹衍,雷鸣很惋惜的。 他说:“邹衍那小子做事有股执拗劲儿,在申城时也没闹出过人命,这个我们都知道,只可惜李开泰不肯放过他,他就得坐牢。” 邹衍其实是到西北之后才成长,变成熟的。 他也已经当了一年的兵了,有他爸的背景,按理他应该在部队有一番作为的。 可是哪怕曾风不咬他,但他表弟李开泰不肯放过他。 李开泰亲自指证,说邹衍也是秦小北阴谋夺权时的狗腿子。 可怜邹衍兵都没得当,也已经被拘留了。 陈棉棉说:“邹司令应该很苦恼吧,就那么一个儿子,前途还毁了。” 雷鸣说:“邹衍他妈可是搞核物理的,也是因为核辐射而死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科学家。邹衍跟秦小北也没关系,但他表兄李开泰死咬着他,他就得坐牢。” 思想革命已经进入尾声了,实干派也正在逐渐掌握各个部门。 公安特派组也会一个个的,把全国的小将们全审一遍。 该判就判,该送去坐牢的就送去坐牢。 邹衍确实很可惜,明明都已经走正道了,却被亲表兄给陷害了。 但其实他还能绝处逢生,逆风翻盘并躲过清算。 而且那一步棋,早在两年前,陈棉棉就已经帮他埋好了。 但暂且让他在局子里蹲一段时间,吃点苦头吧,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交流完情况,雷鸣也该离开了。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男性都有烟瘾和酒瘾,所以他特别喜欢酒蒸沙枣。 他给自己抱了五罐,笑着说:“这东西好,加班的时候吃一点,可以提神。” 出了招待所,他又说:“情况好的话,等到明年二月份,李部长应该就会给你回信,他会不会采纳你的意见,会不会帮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耐心等待吧。” 陈棉棉要的是争分夺秒,但是半年后才能收到回信? 那她还能在1975年之前垦出四座葡萄园吗? 但现实是,像她这样的十级小干部们,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部委的大领导的。 而且‘农垦计划’于她非常重要,但于大领导,那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她做足了准备而来,但能不能办得成,全在领导一句话。 雷鸣走了,陈棉棉趁着还没下班,赶紧去商场。 眼看她就快要三十岁了,不想显得太老气,她就得好好保养皮肤,得买最好的化妆品。 首都的女同志跟申城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最显著的区别是,首都妇女基本都是朴素的解放装,也都是扎两根大辫子。 那也是为啥陈棉棉来首都,要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土里土气。 在首都,女同志就是要越朴素越光荣。 陈棉棉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也知道活在当下最重要,也没有存钱的意识,所以不管是香皂还是润肤霜,她都买最贵的。 她还专门又给自己挑了两管新口红。 除此之外,她还给妞妞买了两件新棉袄。 正好商场里有蓝苹牌皮鞋的专柜,而且因为冬天到了,有新上市的翻毛皮靴。 陈棉棉于是给她和妞妞一人买了一双靴子。 这些东西都是在泉城买不到的,陈棉棉也不看价格,只管买。 第二天直等到中午雷鸣才来,带她去教育部,当然也进不去,就只是送东西。 完了之后以雷鸣的意思,她就可以买张火车票回西北了。 陈棉棉也以为自己这趟见不到李部长不说,就连赵凌成她都见不着。 她也计划明天去医院看看曾风,然后就回泉城。 但峰回路转,就在这天晚上,赵凌成和李部长,陈棉棉居然全都见到了。 就是过程有点曲折,还有点惊心动魄! …… 这是陈棉棉到首都的第二天。 下午,按赵军给的地址,她去找了一趟姜德,也就是姜霞她弟。 他早就转业了,目前在首都工作。 也是由他负责,把赵军老爷子的房子,一座大四合院给租了出去。 房子其实就在附近,但姜德把房租给了陈棉棉,却建议她不要去看房子。 因为租住房子的基本都是搞投机倒把,做小买卖的人,他怕她万一惹上麻烦。 总共有八十块钱的房租,陈棉棉也正好没钱了,留着这段时间花。 回招待所之前,她到附近的澡堂子洗了个澡。 出来正好碰上有人在悄悄倒卖麦乳精,明天她又要去看曾风,陈棉棉就买了两罐。 她刚进招待所,前台的大姐立刻喊:“哎,同志,你半天上哪去了?” 再说:“雷公安刚才来找你,没找着,又走了。” 陈棉棉一下也着急了,忙问:“他走了多久了,留了啥话没有?” 她已经四五天没洗澡了,招待所又臭,脏的实在受不了,她才专门去洗澡的。 但既然雷鸣专门来找她,会不会是因为李部长要见她?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1节 前台大姐翻个白眼,拍出张条子来说:“今天晚上公安要搞大搜查,你不要再乱跑了,也不要胡乱买东西,还有这个条子,雷公安给你的,等公安来查房,你记得把它交上去。要不然,你没有单位的邀请函就乱跑,公安会把你抓走调查的。” 陈棉棉总觉得李部长应该要见自己一面,但显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雷鸣也是怕她被公安抓,才专门来给条子的。 而如果公安要搞大搜查,非法买卖的东西他们会没收的,咋办? 陈棉棉脑子一转,笑着对前台大姐说:“妹子,谢谢你帮我带东西。” 前台大姐再翻白眼,但是笑了:“我年龄肯定比你大,你也该叫我姐。” 陈棉棉说:“你也就二十六七岁吧,我肯定比你大。” 有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呢,前台大姐伸手说:“把麦乳精给我,省得被查走。” 公安只查客人,不查招待所。 把麦乳精放前台,比放在客房里更安全。 陈棉棉于是麻溜的把刚买的麦乳精交给前台大姐保管,这才上楼睡觉。 推开房间门,她下意识一声呕。 因为带的行李太多,她这趟来没有背被褥。 但是首都的招待所,床铺臭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是一股臭脚丫子,烟草和酒精,粪便混杂的臭味。 昨天因为实在太累太困,陈棉棉没计较就睡着了,但今天她精神好了点,也无法容忍那种臭味了。 就为床铺太臭,居住条件太差,她也只想赶紧回家。 打开窗户,闭着眼睛捱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那股恶臭味,她才准备脱外套,上床睡觉。 但她才解开外套扣子,就听到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以为是公安来大搜查了,陈棉棉连忙扣好衣服,笑着打开了门。 但随着门开,她收了笑,还一脸惊讶 因为站在门外的是居然赵凌成,军装翠绿,面容白皙,但是一脸的气啾啾。 陈棉棉其实很惊喜的,但得张望一下大搜查的公安来没来。 看了一圈儿她才拉赵凌成进门,并说:“你怎么知道我来首都的,谁跟你说的?” 她这样问是因为,赵凌成他们目前处于全封闭中,消息不通。 可他精准的找到了招待所,还找上门来,她很惊讶。 但在赵凌成想来,媳妇是来捞曾风的。 而且她本来笑容满面的,一看到他,脸色却一下变得古怪,他心里就愈发不舒服了。 而他向来是用最冷的语气,最臭的脸,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他提着被褥的,进门先把床上的脏被褥卷起来堆到墙角,再把床垫搬出门,在走廊里使劲拍打,等把灰尘全拍掉后才又搬回来,把自家的被褥铺到上面。 这样一来,床好歹就没那么臭了。 陈棉棉坐了整整四天的火车,昨晚也没睡好,但家里的铺盖是赵凌成用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茉莉香气。 她也累坏了,纵身一跃躺到床上,摊开双手深呼吸:“哎呀,我可算活过来了。” 赵凌成碰过脏东西,还得去公共厕所把自己淘洗一遍。 好半天才回来,他居然带着个崭新的痰盂,并说:“夜里就别出去了,用这个。” 他的细心在于,知道外面比较乱,怕媳妇半夜出去上厕所会碰到意外,他就会买个痰盂回来,让她晚上不必出门就能上厕所。 而其实只要男人能做到像赵凌成这样,作为妻子,女人很愿意为他提供情绪价值的。 所以虽然他的脸色还是臭臭的,但等他一躺下,陈棉棉就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她还得分享点关于女儿的趣事:“赵望舒两颗门牙都掉了。” 再说:“为了新牙齿长得好,我每天都在督促她多喝牛奶。” 赵凌成唔了一声,却说:“听说秦小北出事了?” 陈棉棉愣了一下,凑近了,低声问:“他家的事跟你,就没有关系?” 既然是保密任务,当然就到死都不能讲出来,而且赵凌成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挤兑曾风才专门提的事情。 他就说:“应该跟曾风关系更大吧?” 又故意说:“他一被抓就供出了所有的同伙,而且把自己摘的特别干净。” 陈棉棉也由衷佩服曾风,说:“他玩政治还是很厉害的。” 赵凌成不爱听这个,轻嗅妻子的头发,却是哑声问:“你刚才去洗澡了?” 陈棉棉想起件事来:“糟糕,我今天来了月经。” 赵凌成环着妻子,柔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也只是想跟你一起躺会儿。” 妻子的头发香香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性于赵凌成当然很重要,他今天是请假出来的,打的还是结扎后的不适的名义。 总参那边估计又有很多人要背后笑话他,但没所谓了。 只要能是在干净的床上,跟媳妇躺在一块儿说说话,赵凌成就不惧人笑话。 不过俩人正浓情蜜意着,突然又是砰砰砰一阵敲门声,而且有人喊:“公安,查房。” 赵凌成蹭的坐了起来:“不好!” 陈棉棉也坐了起来,但提醒说:“你怕啥,咱们是夫妻呀,有结婚证的。” 又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夫妻睡一起难道还犯法? 但说话间赵凌成已经窜到窗户边了,撩帘子看窗外,他好像是要翻窗户逃跑。 陈棉棉提醒说:“这可是三楼,小心要摔断腿的,快回来。” 赵凌成一边穿鞋一边观察外面,一看急了:“来了好多公安,这叫我怎么跑?” 陈棉棉还是搞不懂,忙着翻绿书包:“你急啥,我带了结婚证来的。” 但现在不是有没有结婚证的问题,而是,因为秦副统帅的事,目前部队所有军人严禁随意流动,赵凌成昨天就想请假来找媳妇的,但是没有批到假。 今天也是专门祭出了自己结扎的大招才能出来的。 但是按规定,他应该在医院检查身体,而不是跟媳妇躺在宾馆里聊天。 这要被公安逮到,可就说不清楚了。 外面的公安敲门声愈发响了,在大喊:“陈棉棉同志是吧,请开门。” 俩口子心急火燎,但也必须开门。 看赵凌成躲到窗帘后面,陈棉棉拿着雷鸣给她的字条,边迅速解扣子,边开门。 开门的同时她手掩衣襟,笑着说:“公安同志,快,屋里坐。” 但其实她解开着衣服扣子,尤其还是里面穿的衬衫,公安会先退出去的。 满走廊都是公安,他们也不凶,而且都很讲礼貌,其中一个接过字条看了看,说:“陈棉棉同志,请先把你的衣服扣好。” 再说:“五分钟后吧,我们再来。” 倒是拖延了五分钟,但是陈棉棉看过了,所有的客房公安都会进去搜查。 一会儿如果查到赵凌成了呢,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军人不顾纪律乱跑,肯定要受军法处置。 他会被怎么处置,记大过,还是关禁闭? 陈棉棉一筹莫展,赵凌成比她更头痛,因为一旦被逮到,他以后很可能都没法再利用结扎的漏洞请假了,那他每周一天的回家假也会被取消掉。 但就在俩口子急的不知该如何才好时,外面有个公安喊了一声:“雷特派员好。” 紧接着是好多公安在喊:“雷特派员好。” 居然又是雷鸣,而既然他来了,陈棉棉的客房是不是就不需要被检查了?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雷鸣的声音:“小陈,是我。” 陈棉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开门见果然是雷鸣,可算稍微心安了一点。 只要他进来,他帮忙想办法,赵凌成应该能躲得过。 但放雷鸣进了门,她才要关门,门却被人一把抓住,并强行推开。 陈棉棉没看清来人,下意识跟对方较劲,强行关门。 那是一个大概五十多岁,戴着眼镜,头发花白,斯文儒雅的中年人。 他停止了推门,笑着说:“看来小陈同志并不想见我。” 陈棉棉愣了片刻,突然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磕磕巴巴:“李,李部长?” 再问:“您是,专程来找我的?” 正是计委的一把手,李部长。 陈棉棉原来也只看过对方的照片,本来就不认识,刚才也没有仔细看。 她所期望的是,李部长能抽半个小时的时间见她一面,但当然应该是她去他的办公室才对,毕竟人家是大领导,她只是个小干部。 可在这大晚上的,李部长居然亲自找到招待所,来见她了。 查房的公安又来了,但是李部长的面子,他们一看,啥也没说就走了。 李部长转身,跟陈棉棉握手,笑着说:“我也才刚刚开完会回来。” 继而又说:“你可是立志要垦出十万亩荒地的人,我哪怕再忙,也要来见你一面的。” …… 这世界虽然千疮百孔,但总有人在尽力缝补。 虽然有人处心积虑,眼里只有权力,但也有很多人是把民生疾苦放在第一位的。 祁嘉礼是,赵军是,李部长更是。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2节 第109章 妈妈官 陈棉棉住的, 是长安街附近的一家小招待所。 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大字报,还有各种涂鸦和不堪入目的脏话。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把摇摇晃晃的破椅子。 她都忘了赵凌成还在窗帘后面躲着的事儿,第一反应是尴尬, 局促。 如此简陋, 肮脏的房间, 她怎么好意思招待大领导? 而她搞农业的初衷是为自己, 她想吃细米白面,甜蜜的瓜果,她也是个自私的人。 但是祁嘉礼, 邱梅, 李部长,他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公仆。 他们也有着同样的性格特点,朴实接地气, 随和没架子。 陈棉棉谦让, 要李部长坐到床上, 他坐下了。 但他专门撩起床单, 坐到了褥子上。 他还解释说:“连着开了一周的会, 我都没换过衣服, 别把你的床弄脏了。” 再从包里掏出搪瓷茶杯:“麻烦帮我倒杯开水。” 椅子咯吱一声,陈棉棉也吓一跳, 才想起来,赵凌成还藏着呢。 如今的窗帘可不是将来的落地式, 只有半截子。 所以他的两条腿, 李部长一扭头就能看到,只是对方没注意而已。 但如果李部长发现赵凌成,今天就没法谈了吧? 还好关键时刻雷鸣坐到了椅子上, 也堵住了赵凌成的两条长腿。 陈棉棉大松一口气,倒好水,再给李部长开了一罐沙枣。 只要赵凌成藏得好,她就能专注谈工作。 李部长接过沙枣,有个疑问:“你在种植葡萄,但怎么不带葡萄,带的沙枣?” 陈棉棉从兜里拿出几颗羊粪大的小沙枣,解释说:“它们是同一种果实,大的是水源充足的,小的是生长在干旱缺水的戈壁滩的,所以水利工程对西北尤为重要。” 再说:“谢谢您当初为咱大西北规划的水利工程” 水利工程最初就是李部长的提案。 而他现在所规划的叫南水北调,依然是为了给西北供水。 他主抓计委,就是为国家做农业计划的。 一大一小,两颗截然不同的沙枣能证明的,恰是他制定的政策的科学之处。 陈棉棉也是想让他知道,他的政策真正造福了一方百姓。 李部长接过两种枣子反复比较,笑了满脸的褶子,直夸:“好,非常好。” 再握陈棉棉的手:“我们只是制定政策,开渠引水的是你们,辛苦的也是你们。” 雷鸣插嘴:“小陈确实非常辛苦,忙的都顾不上生孩子。” 陈棉棉闻言一滞,李部长也陡然愣住。 …… 女性在职场想要升职,天然的会比男性更艰难,就是因为生育问题。 曾风都已经是八级干部了,陈棉棉也想升官。 但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可是雷鸣偏要煞风景,提生育。 陈棉棉都急眼了,生怕李部长也有偏见,为方便她生孩子就不给她升官。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李部长居然知道妞妞。 他笑着说:“都有赵望舒了,小陈你难道还不知足?” 事实证明,能规划出优秀政策的大领导,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李部长再伸两根手指说:“截止目前,咱们国家共有过两位女副总理,她们生孩子不是先锋,但在工作方面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小陈同志,你还要继续努力。” 陈棉棉不仅感动,还有点哽咽:“我会的。” 因为雷鸣是长辈,也因为他没有坏心眼,她也不好意思怼他。 而他的思维意识,也直到此刻才转过弯来。 陈棉棉不追生儿子,于赵家那五位烈士会是莫大的遗憾。 但从两位女副总理到妇联的邓主席,女领导们既温情又踏实,是真正意义上立于人民的,老百姓的妈妈官。 陈棉棉如果能走她们的路,可比多生个孩子更有意义。 雷鸣可算明白转过弯来了,也默默点了点头,他那催生的心思,也直到现在才歇。 但他总觉得身后怪怪的,他扭头去看,却只见脏兮兮,臭烘烘的窗帘。 幸好他没追究,陈棉棉的心才没跳出胸膛。 李部长拿出一沓照片来,但也突然严肃:“这不是面子工程,不是□□吧?” 陈棉棉收回目光,诚恳的说:“等来年春天,您可以乘坐飞机亲自去看看,一万多亩的葡萄园,要从空中看效果会更好,而且……照片做不了假的,对吧?” 在大西北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一座葡萄园已然建成。 李部长拿的照片,是陈棉棉棉专门让一位搞书法和绘画的女右派拍摄的。 那位女右派懂美学,也把葡萄园拍得特别漂亮,那是陈棉棉的功劳,也是她的政绩,所以她才要专门送到首都来。 雷鸣接过照片一看,都得先揉揉眼睛:“这是戈壁滩?” 陈棉棉说:“这也只是其中一座,我们规划,还要建四座这样的葡萄园。” 雷鸣一张张的翻着照片:“四年前吧,这儿还是一片荒漠。” 陈棉棉说:“但当时我们就在搞水利工程了。” 雷鸣默了片刻,终于说:“你们西北人,还真叫青山换新颜了。” 李部长看了照片,但不敢相信,因为前几年各地轰轰烈烈搞大跃进,虚报假报,说什么亩产万斤小麦,十万斤水稻,大家争相搞面子工程,甚至搞出过人命来。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因为陈棉棉给他的不是浮夸的宣传画。 照片虽然是黑白色,但只看画面就可以想象到戈壁葡萄园的郁郁葱葱。 他也是被照片打动,等不到上班,要来招待所见陈棉棉的。 来之前他大概看了规划书,还得给陈棉棉提一个难题。 他先说:“让各地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们抽一个学期去垦荒,弥补他们做不了知青的遗憾,这是一条非常优秀的政治提案。” 不过还有但是。 所以他又说:“但是,教育部的马部长一直致力于取消知青政策,恢复高考,以便能更快的实现四个现代化,我很想帮你要多多的学生,但他不可能同意。” 凡事有利就有弊,知识青年把文化带到了老百姓中间,也深入了群众。 但他们也把大好年华,青春岁月埋葬在了黄土垄中。 而且发展要靠科技,高考不恢复,年轻人不读书,又怎么能实现四个现代化? 而这,也就是陈棉棉为什么要带那么多沙枣来,以及,专门派河西小将们跑遍全国,到各个工农兵大学送沙枣的原因所在了。 她捧起一罐沙枣,笑看李部长:“要不您问问各个学校,学生们自己的态度呢?” 再说:“全国的小将都知道,没去过西北就不算一员合格小将,学生们肯定也想去西北,要不您让总革委问问各个学校的校长和师生们,看他们愿不愿意到西北,和我,河西红专第一届活雷锋,陈棉棉并肩战斗呢?” 李部长这才想起来,说:“对了,你可是1963年,第一届活雷锋。” 陈棉棉当选的是第一届活雷锋,梆梆硬的金字招牌。 想到这个,李部长也有思路了。他说:“我会亲自在《人民日报》上撰写文章,号召,并倡议各个大学前往戈壁,与你一起并肩战斗,为你争取人才的。” 又说:“希望虽然不大,但咱们努力一把。” 话说,雷鸣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窗帘,它在起伏,而且看轮廓怎么像个人? 雷鸣觉得应该是错觉,毕竟公安大搜查的日子,谁敢往客房里藏个人? 而对忽悠大学生去西北,他持悲观态度:“应该没有学生愿意去吧?” 上工农兵大学的,基本都是不在下放之列的,家里的独苗苗,而且大多是男孩子。 他们从小就没吃过苦,让去吃苦,他们不去,家长也会反对的。 李部长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所以他不打算经总革委,要亲自撰稿,呼吁倡导。 而如果学生们愿意去,他们就会闹,校领导就会反馈到教育部,教育部的马部长肯定不乐意,但现在是学生说了算的时代,他不敢违背学生们的意愿。 事情就算谈完。 而部级领导难见,也不是因为他们架子大。 就好比李部长,他主要是工作太忙,会议太多。 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他站起来,边翻包边说:“明早六点我就要去西花厅,今天晚上也还有两个报告要写,小陈你好好休息,我也该走了。” 雷鸣也站了起来,唰的拉开窗帘,暴露了赵凌成。 李部长正在翻东西,觉得不对,也蓦的扭过头问:“雷特派员,怎么回事?” 陈棉棉心说完了,这该如何解释? 但雷鸣迅速把窗帘拉了回去,语气平淡的说:“没什么,咱们走吧。” 李部长给陈棉棉的是几张钓鱼台宾馆的点心票。 见她推辞,他制止,并说:“这是给赵望舒的,下次你来,要记得带上她。” 雷鸣笑问:“李部长也听说过赵望舒?” 李部长认真说:“我听祁司令讲过,说她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后空翻。”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3节 雷鸣愣了好久,应了一声:“噢!” 陈棉棉差点没笑场,尴尬的说:“可能吧。” 祁嘉礼其实也有好久没见过妞妞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已经能流畅的阅读俄文和英文杂志。 而虽然目前她读的是小学四年级,但她甚至能解初中的各种方程式。 祁嘉礼最喜欢跟人吹嘘的,也还是妞妞没学会翻身时,撅着小屁屁倒起床的样子。 也就是传说中的,赵望舒六个月就会后空翻。 …… 被陈棉棉送下楼,一直走到巷口握手分别,李部长才想起自己该给她画大饼。 他先说:“组织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勇于付出的同志,过段时间我就给你提级。” 再指头顶:“他心心念念,想再去一趟大西北。你加油干,好好干,咱们一起努力,争取让他看到大西北的日新月异,沧海桑田。” 陈棉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正说:“是,部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大领导画的饼都跟普通人画的不一样。 陈棉棉还没吃到饼呢,但唇角已经翘的像上弦月了。 李部长所说的那个他,当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偶像了。 他日理万机,到葡萄园视察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只要他去西北,哪怕只是在飞机上看一眼,也会看到陈棉棉那明晃晃的大字报。 他肯定也会像李部长一样被惊艳到,也肯定会问是谁在搞。 那么陈棉棉,也终将被偶像所看到。 就为能实现那个目标,她也会加油干,拼命干。 也算有惊无险了,刚才雷鸣分明看到了赵凌成,但他最终并没有吭声。 等陈棉棉再回客房,赵凌成又在淘毛巾洗脸。 但不是因为他有洁癖,而是招待所的窗帘实在太脏,他忍不了。 终于又能跟媳妇舒舒服服躺到一张床上了。 赵凌成也可算不吃曾风的醋了,也是真心实意为媳妇的工作而忧心。 他也跟雷鸣,李部长持同一看法。 他说:“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们可不是小将,没有人统战,他们是不可能去西北的。” 但媳妇一句话差点惊掉他的大牙,因为她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派人去统战了。” 赵凌成险些被惊的坐起来:“曾风吗,但他人在医院。” 陈棉棉困了,想睡觉,就说:“反正你知道我搞定了就好,明天再聊吧,睡觉。” 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 因为赵凌成甚至不知道六年前,她往全国的红专学校邮寄沙枣的事。 而这趟她派出去的红小将们,是专门培训过话术的。 他们每到一个学校,就会告诉学生们,西北遍地小肥羊,所有的羊都背过《离骚》,羊肉又肥美又香甜,而且还没有膻味。 西北还有吃不完的,各种甜如蜜的水果。 想吃小肥羊吗,那就去西北。 想吃甜到让人掉牙齿的水果,还是去西北。 那当然是吹牛逼,也是骗人的谎言。 但不论在西北的知青,还是去过西北的红小将,所有了解西北的人,大都会默契的跟着撒谎,并把大学生们忽悠到西北去。 因为就跟将来屡禁不止的传销一样,人们会一个拖一个下水的。 再说了,不过一个学期而已,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学生们肯定会乐意的。 所以于陈棉棉来说,免费牛马已搞定,她也该着手下一步了。 几天没睡好过,她也很困,但正欲睡觉,赵凌成却坐了起来:“我该走了。” 再解释说:“部队医院0点还会查房,人不在病床上,是要被记过的。” 陈棉棉经常无法理解这男人的脑回路,她反问:“那你急吼吼的跑来干嘛?” 这是首都,而且是在副统帅夺权未遂后的节骨眼上,部队上下,所有人都处在高压中,军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赵凌成出来,更是踩着军纪的红线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得完蛋。 他也可以不来的,但想想媳妇住在一间又臭又脏的房子里,因为被褥不干净,还可能染上某种皮肤病,他就非来一趟不可。 就像曾经,明明申城已经沦陷,日军和军统,76号在疯狂围剿革命党时,赵勇会一无反顾杀进去,去接林蕴一样,赵凌成非来不可,因为他和他爸是一种人,一种赵军他们所鄙视的,既不纯粹,还靡靡堕落,把妻子和家庭,看得比革命更重要的人。 赵凌成虽然总喜欢在媳妇面前装可怜,但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这趟出来有多难。 临要出门,他也只说:“你明天要去看曾风的话,最好下午再去。” 陈棉棉不明就里,反问:“为什么?” 赵凌成一贯的神神叨叨,只答了个没有为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陈棉棉来的时候总共带了四大袋,将近二百罐沙枣。 之所以带那么多,还有个心愿是,看它有没有可能被送进西花厅。 就在第二天清晨六点钟,她的愿望实现了。 经由李部长,两罐沙枣被带进了西花厅。 沙枣也是西北琳琅满目的水果中,最能证明水利和农业开发对农业的影响和改变的。 那也将有助于上层更加重视西北,也是陈棉棉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至此,也已经达到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陈棉棉最终还是一大清早就上医院了。 因为她在小城市住习惯了,受不了大城市的嘈杂,而且招待所太臭,她不想再多待一天。 也是到医院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赵凌成特别要求,要她下午再来。 其实他现在的种种行为,特别影响男性结扎计划的推进,因为他总是借着结扎而请假,而他只要自曝结扎,就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301医院不对外的,但因为有军嫂证,陈棉棉被放进来了。 而曾风因为屁股的问题比腰严重,在泌尿科。 陈棉棉按地址去找,刚上到三楼,就听俩护士在聊天,一个说:“那么帅气一个军官,据说还是专家级别的,居然把自己给结扎了,你说,他到底咋想的?” 另一个说:“我刚才去看,他不在病房里,但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帅气,好看吗?” 这一个笑着说:“大概是结扎了的原因吧,他的皮肤特别白,而且人显得特别干净。” 另一个低声说:“别不会是因为被阉了,所以成……” 以讹传讹的,赵凌成都被传成太监啦? 这谁能忍? 陈棉棉重重咳了一声,大声问:“护士同志,病人曾风在哪间病房?” 俩护士还忙着聊八卦,随手一指:“5号。” 俩人脑袋刚又凑一块儿,陈棉棉也凑了过去,小声说:“男同志如果结扎,身上就没有汗臭味了,而且还会主动戒烟戒酒。” 俩护士很惊讶,追问:“真的吗?” 又问:“姐,你咋知道的?” 陈棉棉故作神秘,又低声说:“尤其那方面,只要结扎了,男人会变得……特别强。” 俩护士还愣着,陈棉棉又说:“我是赵凌成,赵总工的爱人,我可以为他作证。” 赵凌成之所以不想她早晨来,是因为他还没出院,而他只要在医院,就免不了要被人议论,他不想媳妇听到。 但其实搞政治的人最不怕的就是丢脸,再说了,陈棉棉还想全国推广男性结扎计划呢。 她满嘴跑火车,胡乱吹嘘一通就走了,独留俩护士目瞪口呆。 男人被扎不但能戒烟戒酒,还会变得更强? 俩护士心说那也太好了吧! 说回陈棉棉,到了病房门口,她先敲门。 曾风的病房里,有俩女大夫正在跟他聊天。 看到陈棉棉进来,曾风就对俩女大夫说:“我的上级领导来了,咱们晚点再聊吧。” 俩女大夫对他有着格外的热情,也同声说:“那就晚点吧,咱们再聊。” 曾风是趴在床上的,目送俩大夫离开,先竖大拇指,再低声问陈棉棉:“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吗?” 陈棉棉虽然没听到,但猜得到:“给你介绍对象吧,哪来的女孩子?” 曾风反手轻捶腰,不无骄傲的说:“介绍了四五个呢,而且都是医生,家庭条件最差的一个……是申城常务副市长家的女儿,但是慢慢挑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陈棉棉搬椅子过来,语带讽刺:“所以你现在算是申城派的头牌了?” 曾风皱眉头:“我又不是旧社会的妓女,你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但再竖大拇指:“不像你是孤军奋斗,从此我身后有整个申城派,虽然搞政策方面我不如你,但是陈主任,我将来升的肯定比你快,以后的职级,也肯定会比你更高。” 他腰的问题不及屁股严重,其原因是,他在西北时,只要觉得上火长痔疮,就会从戈壁滩上随便扯两朵金银花,泡水一喝火就败了,但在首都没那个条件,就必须住院。 他也不需要陈棉棉捞,因为在被抓之前他就藏好刀片,策划好了自杀。 那也是非常高明的一招,因为在普通人看来,贪官自杀简直该死。 但在政治层面,那是一个人的信誉背书,也是他能被委以重任的关键。 所以从今往后,申城派最顶级的政治资源,都会被大佬们捧给他的。 再找个家世好的对象,于他更是如虎添翼。 但当然,那一切都要建立在,申城派会一直当权的基础上。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4节 而曾风有所不知的是,到了1976年,如今那帮当权的申城派们统统都得完蛋。 反而是陈棉棉,只要能把大字报打上太空,她就能凭借实力平步青云。 搞政治的人还要必备一项觉悟,那就是,永远留一副压箱底的底牌。 所以关于她的偶像很可能会再去西北,亲眼目睹她的政绩那件事她就先不说了。 既然曾风触底反弹还得意洋洋,她就先用捧的,她故作艳羡说:“你终究还是比我厉害。” 然后又故意说:“既然你已经攀到高枝儿了,西北应该也就不去了吧,本来我还想着你休息几天就回去收拾准备,明年二月份正式开始搞垦荒呢,那你歇着吧,我找陈苟就好了,他虽然没经验,但胜在听话,虽然事情比较难干,但我们干得成。” 其实陈苟已经去当兵了。 但曾风又不知道,陈棉棉正好用来吓唬他。 曾风也立刻反问:“想垦荒得有人,人呢,哪儿来?” 再冷笑说:“大西北就那么多社员和知青。你准备垦八万亩戈壁滩,就算大家把锄头抡到冒烟,所有挖掘机的摇臂摇断,也不可能开出来。” 他从去年就在忧心一个问题,劳动力从哪里来,他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问知青办申请知青,或者问北疆兵团要人。 但因为垦荒属于义务劳动,没钱没粮,就只得作罢。 而曾风总是在受打击后,就会下定决心抱陈棉棉的大粗腿,永远给她当手下。 但只要逮到机会能雄起,他想夺权的野心就又会蠢蠢欲动。 最近他就又雄起了,野心勃勃想夺权了。 不过他也怀疑如今当权的申城派不会太长久,所以还是准备以干实业为重的。 垦荒可是真正的百年工程,他必须参与。 但人力是个大难题,他想了快一年的办法都没想到,也不认为陈棉棉能解决。 但就在刚才她还在笑着捧他,承认自己不如他,但此刻她用最温柔的语气,最轻蔑眼神,给了他一个堪称致命的打击。 翘起二郎腿,她轻描淡写的说:“人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再说:“自己带干粮,免费垦荒的免费劳力,而且会是源源不断的。” 曾风嘿嘿笑:“不可能,你肯定是在哄我。” 但他又欠腰,拉开床头柜的门说:“里面有水果呢,主任,赶紧吃点水果润润嗓子。” 陈棉棉总说些很夸张的话,但她从不撒谎。 曾风了解她的风格,也知道她既然说了,那么,劳动力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他想不到,他着急,要问个究竟,也就对陈棉棉客气起来,招呼她吃水果了。 陈棉棉一看柜子里的水果,索性全提了出来,说:“有桔子有苹果,还有香蕉,这还有菠萝,你小子生活过得不错嘛。” 曾风示意她吃,再问:“到底哪里来的劳动力?” 话说,早晚有一天他们俩要分道扬镳,也会成为对手的,因为陈棉棉不是申城派,也不会给任何一个申城派出让利益,那么申城派也会阻止她的继续进步。 但现在她必须和曾风相互利用,相互配合才能搞出政绩。 不过这家伙动不动就会故态复萌,会想夺权,搞得陈棉棉也很烦,就想给他个教训。 她说:“那是我们西北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问了,好好养伤,再给自己找个对象。” 曾风忍着屁股痛爬了起来:“别呀,主任。” 又说:“我可一直都是您最忠诚的下属,农垦计划我也一直在参与,你不能就这么撇下我,剥夺我跟随您一起进步的机会呀,说说看嘛,劳动力到底哪来的?” 陈棉棉吃完一根香蕉,又给自己剥了颗桔子,并说:“我还是觉得陈苟进步空间更大,至于你,曾风同志,咱们就此别过吧,我也该回西北了,再见。” 曾风不知道陈苟去当兵的事,急眼了,忙下床拦人:“主任,再聊会儿。” 又说:“我攒的除了水果还有点心呢,一会儿收拾个箱子,你全带回去,给我干闺女吃。” 自带干粮,义务劳动,还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任是曾风够聪明够滑头,也想不到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强行把陈棉棉摁到椅子上坐下,还热情的找来一把水果刀,要亲自帮她削苹果皮。 他可太好奇了,必须问问,看免费牛马是从哪来的。 但他才要问呢,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冲进来,搂腰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只凭体味曾风就闻得出,是他妈李开兰。 他哎哟直叫:“妈,我有腰伤的,你能不能轻点儿,快松开我,疼!” 李开兰松开儿子,又捧起他的脸:“儿子啊,你怎么瘦了一大圈呀。” 再追问:“邹衍呢,他还被拘着?” 说话间邹司令进门来了,他一脸胡子拉茬,双目无神,进门也不说话,就只叹气。 曾风嘴巴很甜的,喊爸喊的可顺溜了:“爸,您来了?” 邹司令应了一声,呆呆坐到了椅子上。 他因为不喜欢跟革命派搞到一起,没有关系,也没法把儿子捞出来。 人嘛,迫不得已时,该搞的关系也要搞。 他暗示李开兰,李开兰就问曾风:“小风,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邹衍保出来?” 邹司令依然不吭声,只叹气:“唉!” 曾风下意识瞟了一眼陈棉棉,就见她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报纸,勾唇笑了一下。 其实不救邹衍,于曾风来说会更有利。 因为申城那帮革命派说不定哪天就会垮台,届时像邹司令这种实干家就又能升上去。 而只要邹衍废了,邹司令的资源就全归他所有了,而且邹衍不是他,而是李开泰害的。 曾风将握有后爹全部的资源,还是合理得来的,他又何必去救邹衍呢? 如果是没去西北之前的曾风,也肯定会那么做,因为他眼里只有利益。 但哪怕他总蠢蠢欲动想夺权,但要让他朝一个人低头,那个人只会是陈棉棉。 因为她有一点智慧是别的政客所没有的,那就是,相比整人,她更喜欢搞双赢。 她会利用曾风,但该他的功劳不会少给。 她也利用过那帮红小将,他们现在应该都很恨她,好多人还恨的咬牙切齿的。 可到革命落幕,开始清算的时候,他们就会感谢她的。 因为她虽然押着小将们打了黑工,可那段经历,在将来也能救他们的命。 想到这儿,曾风先摊手说:“我救不了邹衍。" 病房里只有两张椅子,一张邹司令坐,另一张陈棉棉让李开兰坐下,起身到了窗户边。 曾风一手肘着腰,因为屁股痛,还得撇着双腿。 他走的跟个搞扫荡的皇军似的,一瘸一拐走到陈棉棉面前,又说:“但是爸,您不用着急,因为早在两年前,我们陈主任就给邹衍发了一张免死金牌,等案子上到总革委吧,您就可以拿着免死金牌去捞他了。” 邹衍是个犟种,不肯听邹司令的劝告,非要闹革命。 李开泰那孩子也不是被惯坏,而是品行有问题,铆足了劲的要害亲表哥。 邹司令深爱亡妻,也爱儿子,更不想儿子大好年华去蹲大狱。 他专门从申城赶来,也是想俯下身段求曾风帮忙的。 可他居然说陈棉棉给了邹衍免死金牌? 天方夜谭吧,他在开玩笑? 曾风能不能当个好领导不好说,但绝对是个好秘书,好助理。 他想捧谁,是能直接捧上天的。 见邹司令和李开兰都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他双手指向陈棉棉,说:“您忘了吧,两年前的《人民日报》,我们陈主任登了三位小将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邹衍,文章还高度表彰了他对建设西北做出的贡献,那篇报道,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邹司令思考了好一会儿,唇角渐渐翘了起来:“对啊。” 李开兰也说:“对呀,邹衍虽然犯了错误,可也做了贡献,那是可以抵罪的。” 邹司令冲向陈棉棉,抓起她的双手就是一通猛摇:“小陈同志,谢谢你给邹衍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陈棉棉笑着说:“那也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也希望他以后能脚踏实地,潜心做人。” 邹司令不会说漂亮话,只不断重复:“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 小将们以为到西北就是被骗去打黑工? 大错特错。 西北可是就连秦小北都要专门去历练的,国家干部的大本营,接班人的摇篮。 而等十万亩葡萄园被推到全国人民面前的那天,高层领导就会把到过西北当成硬指标。 去劳动过的小将,在清算时也会被从轻发落,那也是陈棉棉给他们的报酬。 只不过要再等几年,他们才能拿到而已。 且不说将来会不会翻脸,反目成仇,但现在曾风和陈棉棉还是很有默契的。 曾风的夺权欲,也总会被陈棉棉及时掐灭于萌芽中,俩人相视一笑,也就达成默契了,依然是合作伙伴,回西北继续奋斗。 但为什么赵凌成总爱吃醋,就是因为曾风对他媳妇实在太暧昧。 那不,他刚刚做完检查出来,正准备出院呢,偶然经过一间病房,就看到曾风跟只哈巴狗似的,正在朝着他媳妇献殷勤。 赵凌成为见媳妇一面,在301医院又成个行走的笑话了,而他见媳妇总是困难重重。 曾风却总能待在他媳妇身边,他又焉能不气? …… 第110章 偶像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5节 时光荏苒, 转眼已经是1973年。 陈棉棉又过了一个三十岁,今年已经32了。 虽然她已经多活过一辈子,而且上辈子活到三十大几,人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哪有人不喜欢年轻, 喜欢自己变老的呢? 还好妞妞身体健康, 也永远成绩优异。 以及, 陈棉棉又升官了。 李部长没在职位问题上画大饼, 去年就给了她七级干部,待遇也随之提高。 到了将来人们不怎么关注职级,所以陈棉棉原来也不理解啥叫个七级干部。 但现在她当然了解了, 因为她现在是河西地区级别最大, 但也最年轻的国家干部。 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单位是中央直属,在地方,她甚至能当副省长。 也就是说西北五省的副省长, 工资待遇和政治地位, 就和她是一样的。 她也终于淘汰掉了那辆破嘎斯, 现在有了一辆专门属于她自己的车, 还是红旗轿车。 换而言之, 她已正式迈入高级干部行列了。 事业得意, 也算稍稍弥补了陈棉棉再度老去的遗憾,也是在这段时间里, 她将得到一个天大的机遇。 但同时,那其实也是个两难的抉择。 因为她得选择, 是亲自去见偶像, 还是要给偶像展示她的政绩。 …… 说回当下。 现在是1973年的四月底,周六的傍晚。 细雨蒙蒙的傍晚,陈棉棉刚刚从学校接上妞妞, 就得赶紧开车前往新开垦的3号葡萄园。 妞妞一上车,她就递过一杯水和一个油馍,说:“饿坏了吧,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妞妞虽然不会后空翻,但她的大脑绝对超乎大多数人。 她接过油馍,先说:“妈妈,车上有机器喔,而且还是小小的,但是很重的那种。” 陈棉棉按理应该派有司机的,但待遇到了,车也到了,可是上面迟迟没派司机来。 今天是林衍帮她开的车。 他笑问:“赵望舒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很重的东西吗,你的耳朵就那么灵?” 后备箱里有东西,颠一下就会响。 要是普通人,会觉得后备箱里有东西就有呗,有什么关系呢,谁会在意那个? 可是妞妞不但会观察,而且她会很自然的去思考,看那是什么东西。 她说:“听声音它的体积不大,但是重量很大,是钢铁做成的。” 陈棉棉示意孩子吃东西,说:“你正要长个头呢,要多吃点,快吃馍。” 妞妞咬一口馍,又说:“是胡麻油烙的喔,而且油没有烧焦,好香好香的。” 林衍笑着说:“托你妈妈的福,现在大家每天都可以吃到胡麻油了,它虽然有点发苦,但还是很好吃的,望舒,要谢谢你妈妈。” 妞妞从善如流:“谢谢妈妈。” 去年除了小麦,陈棉棉还规划并大规模的种植了胡麻。 而它到了将来,会有个更高端的称呼,亚麻籽,据说它对儿童的大脑发育特别好。 但如果掌握不好,熟油时熟过头,它就会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西北人习惯了那股苦味儿,反而觉得它很香,林衍都已经习惯胡麻油的苦味了。 但妞妞还小,舌头很敏感,也不爱苦味。 她所有吃的油,也都是陈棉棉自己熟过的。 孩子再打开水杯,又是一声感叹:“哇,甜甜的八宝茶,妈妈,我好开心啊。” 物质丰裕的好处就是吃得好。 陈棉棉拼命升官,也是为了口腹之欲。 她现在一月的工资高达96块,还有相应的粮票,她想买啥就买啥。 她今天给妞妞煮的,是西北地区在解放前,只有地主家的孩子才能喝得起的八宝茶。 那里面有李广杏,葡萄和核桃,枸杞干儿,再加□□糖一起熬煮过,特别好喝。 陈棉棉自己的茶比妞妞的还要更上档次,因为她的里面,加了从青海买的冬虫夏草。 妞妞边吃,眼看车一路去葡萄园,边又问:“妈妈,是不是又有挖掘机坏掉了呀?” 陈棉棉说:“今天是一台铲车,但咱们运气特别好,应该今天就能修好它。” 妞妞竖三根手指,说:“妈妈,咱们已经有三座葡萄园了。” …… 泉城有炼油厂,而且归钢厂管理,严老总也全力支持农垦事业,所以陈棉棉不缺柴油。 但机器用久了就会坏,而且去年所有的挖掘机和唯一一台铲车没有停,大干了一整年。 挖掘机因为数量多,还能等。 但今天坏的是铲车,也必须马上修好。 因为最近雨多,3号葡萄园的水渠形成了堰塞湖,如果不赶紧修好铲车,让它协助挖掘机搞疏通,堰塞湖就会淹掉下游的村子。 陈棉棉和妞妞吃馍喝水,林衍踩着油门一路狂奔,出泉城跑了大概80多公里,才到正在进行垦荒工程的3号葡萄园附近。 现在是春天,今天外面又有雨,特别冷,陈棉棉就不让妞妞下车了。 她喝着妈妈给她煮的,温热甜蜜的八宝茶,坐在温暖的车里,好奇的看着窗外。 突然有几颗脑袋凑到了车窗上,在轻轻拍打玻璃。仔细看,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大姐姐。 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在朝妞妞微笑。 她们也就是从全国来到西北,支援垦荒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妞妞也朝她们挥了挥手。 再说陈棉棉。 她一下车,先碰到的当然是曾风。 他比赵凌成小五岁,今年其实才刚刚三十岁,但这两年他着实辛苦,都有白头发了。 不过事业的辛苦只是一方面。 他最大的问题是,他去年结婚了,但因为只专注挑选老岳父,没怎么关注媳妇,而他挑的岳父也确实好,申城出身的部委大领导。 但他那媳妇有个麻烦问题,结婚后曾风才发现的,对方有精神疾病,动不动就会发疯。 而且对方是申城姑娘,比较排外,不但不跟着曾风来西北,还总骂他是乡巴佬。 曾风想一结婚就生孩子的,去年还专门回去怀孩子,结果发现媳妇精神时不时不正常,他怕遗传给孩子,裤子一提就回西北了。 他的媳妇是个麻烦,因为岳父是大领导,他不好离婚,但不离婚吧,精神病很可能遗传,他又不敢生孩子。 发愁嘛,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他打着把破伞,两腿都是泥,大声问:“主任,你还真找到铲车的轴承了?” 陈棉棉说:“我们找来好多,只是需要轴承里的滚珠吧,一个个对比吧,看哪个型号合适。” 林衍也下车了,打开后备箱,招呼几个学生说:“同学们,快过来搬东西。” 妞妞猜得很准,车上拉的是铲车的零部件。 它们虽然都很小,但是质量很大,特别重,小小一样东西,一个男孩子抱不起来,得要两个人才能从车上抬下来。 林衍也算久病成医了,现在啥都会修。 他套了件脏外套,再穿一条脏裤子,不顾满地的稀泥,直接钻到了车底下。 垦荒工程已经到中期了,而陈棉棉是总指挥,曾风是副总指挥。 看到他们俩站在雨中,就有女学生过来帮他们打伞。 但陈棉棉读书时最烦的就是帮领导撑伞,己所不欲就勿施于人,她从学生手里接过伞来自己打着,就把几个女孩子给打发了。 一年垦四万亩荒地,曾风原以为不可能的。 可现在不但戈壁已经被开垦成了良田,今年又还多种了五千亩葡萄苗,照这个速度,到1975年,他们的计划必定能完成。 他就说:“主任,只要这个水渠能打通,让3号葡萄园吃足水,明年咱们就可以栽树了。” 陈棉棉却问:“新来的学生们怎么样,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还有生病的,多不多?” 曾风手叉腰,点头说:“生病的确实多,附近的医院是只要来一批新学生就要爆满。” 但再笑着说:“那不很正常嘛,我到西北,不也是先被水土不服给上了终身难忘的一课?” 陈棉棉又问:“吃的方面,你们跟村子里商量好,没有为难过学生们吧?” 曾风翻个白眼,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陈棉棉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厚道人,但我怕万一有人举报学生们呢?” 话说,大学生们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到了西北得先经历一点,水土不服。 具体表现就是上吐下泄,拉肚子或者上火,有痔疮的,痔疮还得爆血。 因为相比南方,西北的气候极端干燥。 学生们当然会哭闹,想回家。 为了哄着孩子们干活儿,曾风他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各种办法。 首先是,大学生们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问村民买各种食物来搞补贴。 村民们习惯抓野鸡野鸭子,还有人悄悄养了鸡,要卖给学生们,曾风他们不会阻止的。 而且虽然葡萄园不需要负责伙食,但隔三岔五的,曾风就会委托民兵队或者钢厂,再或者铁管所,让他们进山里打些野味回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6节 黄羊,野猪野鸡,瞎瞎,隔几天给学生们搞一点,时不时就能吃到肉,而且还不需要写作业,曾风再时不时给做做思想工作,忽悠一下,学生们一个个的,干劲儿十足。 要不然,两年也不可能搞出几万亩荒地的。 曾风正和陈棉棉交流着工作,但突然他目光一滞,倒抽了一口冷气。 陈棉棉看他连着倒退了几步,而且脸色很不好,忙问:“你咋啦?” 再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自打发现妻子精神不正常,大受打击,但碍于岳父又不好离婚,一直以来心情不好,陈棉棉就有点担心,怕他心理要出问题。 但曾风在看的,是她带来的,所谓的轴承。 而本来轴承应该是新的才对,可陈棉棉带来的东西上面锈迹斑斑,看着就跟破烂似的。 曾风指着东西说:“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就是你找来,要帮我们修机器的轴承。” 再提高嗓门:“主任你不要开玩笑,机器今天也必须修好,要不然咱们可就麻烦了。” 说话间林衍从车底钻出来,又打开了引擎盖,再招呼几个学生帮他,大家一起施加压力,帮他把铲车的翻斗卸了下来。 然后他挑出一个轴承,让两个学生用砂纸和机油帮忙打磨轴承里面的滚珠,自己就又钻车底下去了。 曾风一看那滚珠上的锈迹,都呲牙了:“这他妈是古董吧,这东西真的还能用吗?” 再指远处:“堰塞湖马上决堤,你们搞一堆古董,还准备安装到机器上,唱大戏了这是?” 学生们也觉得有点可笑,有人就问:“陈总,这轴承到底是从哪来的,怎么锈成这样?” 陈棉棉是总指挥,学生们就喊她叫陈总。 而不管挖掘机还是铲车,都是机器,也该是新时代才有的产物。 大家盼着陈总来修机器,可她带来的零件却是生锈的老古董? 学生们围着陈棉棉,看看曾风再看看她,大家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 但好不好要看疗效,林衍钻出车底,拿过滚珠装进轴承,再招呼学生们一起安装翻斗。 他再上车打火,于众目睽睽之下,铲车的翻斗扬起来了,也就是说,他还真给修好了。 不管曾风还是学生们都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林衍用的,是个生锈的烂轴承里的滚珠,但怎么就能适用于铲车的,为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工作更重要。 他们再不干,堰塞湖就该决堤了。 曾风指挥学生们,该开挖掘机的,该上铲车的都上车,该扛锄头的扛锄头,突击工作。 那是上百人,于细雨蒙蒙中,浩浩荡荡的往堰塞湖去了。 林衍目送着年轻人们跑远,回看陈棉棉,却是笑着说:“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气,但我第一次见你时,以为你是个野人或者某种动物,而且我一直对你有偏见,当时很讨厌你。” 顿了顿又说:“但是小陈,你的苦难也是财富,更是成就你这个大干部的关键。” 陈棉棉笑说:“您说的没错。” 其实应该说,她能当官,女配对她的帮助莫大。 因为她在关键时刻借助的,总是女配积攒的各种东西。 就好比,在红旗农场要饿死人时,是女配积攒的干馍馍救了那帮老右派的命。 前几年陈棉棉种了超量的小麦,差点烂在地里,也是女配积攒的狼牙帮她解决了难题。 今天就更是了,因为那些轴承也是女配的。 河西政府直到前年才有第一台铲车,要说女配有铲车的配件,陈棉棉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要知道,女配是个囤积狂。 而那些轴承,是在五十年代,苏联援建三大基地时,因为损坏了而丢在基地附近的。 女配都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但她喜欢囤积,她就全部都捡回去了。 陈棉棉记忆里有那东西,今天带着林衍去找,一下就翻到了。 他们用到的,也只是里面的滚珠而已。 因为东北的大型机械跟苏联产的尺寸和规格都一样,所以就跟奇迹似的,女配又帮了陈棉棉一个大忙。 她甚至还帮了下游的村子,因为堰塞湖再不疏通,村子就得被淹掉。 但女配捡的更多的还是废品,比如弹壳,子弹,枪栓,门锁一类的破烂。 她甚至还在库房里藏着几个炸药包。 只是因为,她觉得说不定哪天还会打仗,她就要囤积炸药。 也不知道女配如今人在哪里,但陈棉棉觉得,她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因为强悍如女配,是不管在任何环境里,都能生活的很好。 铲车修好,就不必担心堰塞湖决堤了,陈棉棉也就准备回家了。 邱梅也在现场,拦住她和林衍,笑着说:“今天我们在熬茶,你们也去喝一杯暖一暖吧?” 她负责后勤,给那些干活的大学生熬热茶。 陈棉棉摆手说:“不了,妞妞回家还要写作业呢,我们得回去了。” 邱梅再看林衍:“你再抽时间进趟山,搞几头野猪吧,孩子们最近又想吃肉呢。” 林衍都五十多岁,体能远不如年轻人。 他也不愿意总进山打猎。 但邱梅眼巴巴的看着,他只得答应:“好。” 不过虽然不喜欢打猎,但林衍还是很佩服邱梅的,上了车,他就又对陈棉棉说:“垦荒工程能搞得好,邱梅同志是关键,西北人民也都该好好感谢感谢她。” 再说:“学生可不好管,但她管的非常好。”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干部才是垦荒工程能搞好的关键。 因为邱梅也是母亲,她天然的会关心学生。 工地开到哪儿她就会跟到哪儿。 她还变着花样的从省里要奶粉,要鸡蛋来补贴学生们,只为让他们吃好点。 也是因为她一直在现场,亲自坐镇,所以这两年,西北来了几千名大学生,但是没有闹出过打架,或是强奸类的恶性事件。 而在各个知青点,打架斗殴,强奸诱奸时有发生,就为那个,邱梅都配享太庙。 她也确实很优秀,但陈棉棉觉得应该骄傲的是自己,因为是她发掘了邱梅。 天已经黑透了,林衍开车走的,是上个月才新修出来的水泥路。 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垄垄的深沟绵延向远方,那就是学生们垦出来的葡萄园了。 陈棉棉远远看着,不免有点遗憾,还有点着急,因为她天生是个爱炫耀的性格,她有点等不到1975了,她想炫一炫自己的政绩。 还别说,马上她就有机会炫耀她的面子工程,太空大字报了。 …… 说回赵凌成。 此刻他刚从地下钻出来,也准备回家。 他现在是在东风基地,正在配合基地的科研人员们调试新建成的导弹井。 大西北十里不同天,所以他这边不但没有下雨,而且此刻夕阳正好。 他的心情也特别美妙,因为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去南京出差的机会。 别人去也行,但是赵凌成把它争取了过来,准备顺带去趟申城。 正好是暑假期间,妞妞有时间,陈棉棉也答应会一起去。 赵凌成向来喜欢烟雨江南,而非西北大漠,正好也带媳妇孩子出去走走。 但计划不如变化,他正准备骑上摩托车走人,勤务兵却拦住了他。 勤务兵敬礼:“上校,有您的电话。” 赵凌成只好熄了摩托车,回办公区接电话。 是祁嘉礼,而且当场给他抛了个难题。 祁嘉礼说:“凌成,六月中旬吧,你们把赵望舒和老军长送到北疆来,你不好出省,就麻烦你姑赵慧跑一趟了,坐火车其实也就两天半,让他们来我这边逛一逛,走一走。” 赵凌成先说:“您原来不是说7月1号要来给望舒过生日的,所以您不打算来了?” 再说:“我爷爷身体状况很差,坐不了火车。” 祁嘉礼思考片刻,又说:“那就让赵慧带着望舒单独来吧,反正只要望舒到了就行。” 赵凌成说:“可是我小姑自己也有工作。” 再说:“而且她没有单独带过孩子,望舒也没有离开过我们,要不算了吧。” 祁嘉礼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再抛一句猛料出来,说:“但是他要来趟北疆,看氢弹。” 赵凌成愣了片刻,反问:“西花厅?” 祁嘉礼没吭声,但不反驳就意味着是了。 当人们回首六零到七零这个阶段,总会说它是停滞的,混乱的,失落的十年 。 但其实从核弹,氢弹,东风导弹,卫星上天,乃至第一台电子计算机,都是在这十年中从无到有,横空出世的。 今年上半年,氢弹还将被送到大气层边缘。 那也意味着大陆的核武器,能正式和美苏站到同一层面了。 赵凌成思考片刻,问:“是他想见见老爷子吧,但是你想让赵望舒也见见他?” 他猜测了一下,应该是西花厅那位想见赵军老爷子,妞妞和赵慧算是陪同人员。 但他猜错了,祁嘉礼语气里不无自豪的说:“不。是他点名要见你闺女,赵望舒的。” 赵凌成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7节 西花厅的主人想见他闺女,确定? 他觉得不可能,因为那位不但身体有病,而且他日理万机,工作行程排的特别满。 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他的工作都够忙的,哪有时间单独见一个小女孩? 他思考片刻,反问:“是您说得吧,您跟他说赵望舒是个小天才,才会促成见面的?” 再说:“祁司令,望舒年龄还太小,咱们需要考虑一个问题,盛名之下,其实难负。” 其实早在五六年前他就专门跟祁嘉礼讲过,不要总在外面吹嘘妞妞。 因为她虽然高智商,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而且天才生病或者夭折,发生精神类疾病的概率远远高于正常人。 赵凌成只要不出野外,就每周必回家一天,也是为了女儿的教育和成长。 他只是个凡人,普通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做一个天才的导师。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而祁嘉礼他们越是吹嘘,就越会搞的他头疼,因为那会影响妞妞的心理成长的。 但是于祁嘉礼来说,妞妞是在他最脏最臭,浑身爬满虱子,徘徊在死亡边缘,人厌狗憎时,咿咿呀呀往他怀里钻,揪他胡须扯他头发的,他的小孙女儿。 农场岁月在他身上烙了印痕,那印痕里就有妞妞,他身在北疆,半夜梦回时却总是在红旗农场,那个梦里唯一的亮色,就是妞妞。 他也总会不由自主的,去跟人讲述那个女孩儿有多可爱。 而且这回不是他,是束老把妞妞讲出去的。 他去西花厅汇报工作,讲东方红1号的发射,说到电磁感应时,专门提到了赵望舒。 祁嘉礼当时也在场,当时就认领了,说赵望舒是自家的孙女,还是个算术天才。 那位一下子就感兴趣了,追问起了小天才。 重新回到农业部,正在规划南水北调工程的俞老当时也在场。 他跟祁嘉礼一样能吹嘘,他笑着说:“我们的赵望舒两岁时就已经知道月亮是地球的卫星了,还知道月亮是被地球潮汐锁定的。她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玩具,是一架小卫星。” 束老又附和说:“以她的聪明,和她的专注力,将来咱们要登月,怕还真得她来。” 他们讲的都只是些小趣事,但也成功勾起了那位的好奇心。 他当时就说过,自己如果还有机会再去西北,就一定要见见那个小女孩。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正好最近那位决定去趟北疆,专门问过祁嘉礼,他家的小天才在不在。 一个立志要登月,玩具是卫星的小女孩儿,他想见一见。 祁嘉礼最知道了,妞妞足够优秀,配得上他们吹的牛逼,所以就希望她去一趟北疆。 听他讲完来龙去脉,赵凌成沉默半晌,突然问:“如果是这样,小陈也去,行不行?” …… 等陈棉棉和妞妞回家,已是夜里八点了。 赵凌成早就到家了,正在陪着老爷子说话。 赵军虽然身体很差,瘦成了一把骨头,但精神尚可,听说西花厅那位还能到北疆,他的心情无以言喻的欢喜,因为那意味着,那位的身体状况目前还不错,还能经得起奔波。 他们这些老人,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健康了。 而且他居然知道妞妞,还想见妞妞? 赵军身体是真不行了,不然他都得去一趟。 那种事情不好张扬,暂时也不好告诉妞妞,但是赵军当即就准备给妞妞讲一些那位的故事,让孩子对那位爷爷有个印象,见面了也好交流,要不然,妞妞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互动,赵军怕她去了要冷场。 老爷子把妞妞喊到房间,给她讲故事去了。 陈棉棉一回来就进厕所了。 家里没法洗澡,但是可以简单冲洗身体。 她又惹了一身的泥土,就必须好好洗一洗。 她才出厕所,进卧室,听到门响,一回头,却见赵凌成双手插兜,背靠着门正看着她。 造孽男人,他皮肤比她还白,乍一看比曾风还显年轻,整洁干净,就是总是气咻咻的。 看他眼神古怪,陈棉棉边擦头发边说:“好啦,不要总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我身上只是泥土而已,而且我已经洗干净了。” 她只要从葡萄园回来,赵凌成就会嫌弃,会强行勒令她赶紧洗澡,扒了她的衣服洗掉。 赵凌成没动,陈棉棉于是又说:“我和妞妞的衣服都在厕所,辛苦你帮忙洗了,我先睡觉啦,晚安。” 就在猝不及防间,赵凌成说出了那个消息。 他依然两手插兜,讲完情况,走到陈棉棉面前,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可能不大,但是我帮你争取了,你也可以去一趟。” 话说,就在两年前,陈棉棉去首都时,李部长曾经说过,他知道赵望舒会后空翻。 而且他提过,下次一定要带她去首都。 但那时陈棉棉可没想过,祁嘉礼他们居然会宣扬到,让她的偶像都知道妞妞的存在。 而且妞妞可以去北疆,她也可以? 或者说,她还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偶像? 当然,那只是个可能性,因为那位每天都需要见很多人,他的精力也有限,他说他想见见孩子,那么只是赵望舒去就是最好的。 赵凌成是专门问了祁嘉礼,看他能不能帮陈棉棉争取个机会,祁嘉礼也只说他会争取。 能不能见得到现在还不好说。 但赵凌成觉得陈棉棉应该去一趟,因为该怎么说了,虽然赵凌成总是自我标榜,说他是个卑鄙的,堕落的,低级趣味的人。 但懂得都懂,极致的谦虚其实就是骄傲的表现,赵凌成内心其实可傲气了。 比如曾风,唐天佑,还有什么秦小北,邹衍,甚至上一辈的,严老总,祁政委,魏摧云,甚至祁嘉礼,他一个都瞧不起。 他觉得自己最优秀,他蔑视所有人。 但如果说有那个同性让他愿意仰慕,那必然就是西花厅的主人,那位了。 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也愿意妻子去见一见优秀的人,当然也算为她的政治前途铺路。 因为如果能让那位见到她,并知晓她的政绩,不管什么申城派还是首都派,将来就都不敢刻意为难她,甚至还会给她面子。 那也是那位的人格魅力,他是优秀到,不管那一派,不管是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耍阴谋诡计的人,他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公仆。 赵凌成以为陈棉棉肯定会答应,还会特别激动,因为那是难得的机会,她也肯定愿意去。 陈棉棉也确实激动,满屋子转圈圈。 要不是竭力压抑,她都要尖叫出声来。 但突然止步,她来了句:“但是凌成,相比去见他,我更想让他看到我的垦荒工程。” 两手抓住赵凌成,她再说:“他会经过西北的吧,什么时间,我得想办法,让他看到我的六万亩葡萄园。” 她要去北疆,就只是赵望舒妈妈的身份,那当然也很好,她有可能以天才儿童妈妈的身份见到偶像,也算遂了心愿。 但相比之下,她的事业更重要。 她的大字报还不算成功,因为只修出了三个字,从空中俯瞰,那是为,人,民三个字。 但陈棉棉觉得已经够了,她也更希望偶像看到它们和她的事业,而不是她妈妈的身份。 …… 第111章 突击 西花厅的主人, 那是一位双鬓斑白,积劳成疾,但仍还奔波在第一线的老者。 他也是真正意义上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 就陈棉棉, 从一开始连编制和工资都没有, 却能在八年中, 从最低一级, 15级的小干事连升八级,直接成为计委的七级干部,其实也是有赖于他。 因为是他一直在提倡并督促各个部委, 让他们提拔能深入群众, 立足群众,为老百姓办实事的,有能力, 有功劳的优秀干部。 夺权派斗的你死我活, 但是他一直在默默的提拔实干派干部。 也是他, 始终把老百姓的温饱放在心上。 而全国上到八旬老奶奶, 下到三岁小儿, 谁不想见他, 握握他的手? …… 陈棉棉的首先反应是,有见偶像的机会, 她必须去。 她甚至想,她要像跟赵凌成讲的那样, 告诉偶像, 将来国家会有多富强,她还要告诉他,他所操劳的温饱问题也终将彻底解决。 但冷静下来一想, 陈棉棉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了。 那位想见赵望舒,是因为从西北回去的老干部人人都在夸她。 也是因为她帮武老发现了电磁干扰,更是因为她从小就立志要登上月球。 他想看的其实是祖国的下一代,是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他也不是因为偶然兴起,要见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 他要见妞妞,也恰是他的深谋远虑和为国为民的苦心。 因为在核武能与美苏比肩后,下一个十年,国家将会聚焦于太空发展。 他要见的孩子可以是赵望舒,也可以是张望舒李望舒,可以是男孩,也可以是女孩。 但她(他)必须热爱航天业,热爱太空。 因为他点名,专门要见一个孩子,是为了在新生代中竖立一个榜样,号召全国的孩子们向榜样学习,热爱航天,学习相关专业。 换言之,他是在为航天业打基础。 那么见面也就该是赵望舒一个人的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8节 他们的话题也该是星辰大海。 妞妞将会因为被接见而成为全国青少年的榜样,孩子们会因为她而爱上航天专业。 那是他的良苦用心,也是他在为国家未来的太空争霸而预铺道路。 陈棉棉总是四处薅功劳抢风头。 但赵望舒的风头她能抢吗? 答案是,她要搞个两头开花,毕竟虽然航天事业重要,但人民的温饱也很重要。 而且陈棉棉是真正立了功的,如果不被看到,那不就成锦衣夜行了? 再说了,他如果看到西北荒漠换了新颜,绿水流入戈壁,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所以北疆的主场属于妞妞,她妈妈选择立足西北,她们母女一样优秀,也将一样耀眼。 目前‘服务’二字还没影,只有‘为人民’,任务就有点困难。 但既然陈棉棉擅长玩面子工程,那就突击两个月,把它玩出花来。 她要偶像在飞机上看到,那也会更加震撼。 …… 陈棉棉洋洋洒洒讲了半天。 但很奇怪的,赵凌成一声不吭。 陈棉棉一琢磨,哑声问:“他来,该不会是坐火车吧?” 她的计划是建立在那位会乘飞机的基础上的,但如果他是坐火车来的呢? 她的葡萄园距离铁路有点远,也不可能搬过去,怎么办? 窗帘是拉开的,赵凌成双手插兜站在窗前,正在臭美,欣赏自己的玉树临风。 在媳妇疑惑的眼神中他侧眸,先来了句:“所以我算是白白挨祁嘉礼一顿骂了?” 再说:“他说我眼里只有小家而无大家,投机取巧,说我自私自利。” 陈棉棉攀上男人的肩膀,笑问:“你非闹着让我跟妞妞一起去,惹他生气了吧。” 赵凌成一口气分作三截吐出来,点头:“唔。” 不管赵军还是祁嘉礼,都认为干部就该做老黄牛,默默耕耘不求回报。 干部最不应该做的,是挤到领导面前表功劳,求表扬,搞面子工程。 所以祁嘉礼虽然答应了赵凌成的要求,但是骂了他一顿才答应的。 媳妇不去,那赵凌成的骂不也白挨了? 而且那位重病缠身,精神不大好,在飞机上也以休息和睡眠为主。 陈棉棉希望他看到自己的政绩,赵凌成就又要麻烦祁嘉礼一回,就还得挨回骂。 赵凌成还计划过段时间去南方,媳妇孩子不去,他一个人有啥意思? 但他当然还是选择支持妻子,因为她能留在西北,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所以他说:“暑假我就不去南方了,你要缺人手,告诉我一声,我让后勤的张主任帮你匀人手,把你的面子工程,搞漂亮点。” 陈棉棉要的就是这个。 她不是赵军也不是祁嘉礼,她会做事,但更要表功,她还要升官,享受好的福利待遇。 男人心情低落,也还是需要哄的。 正好楼上有人在放音乐,是那首流行的,《唱支山歌给党听》。 陈棉棉遂搂上赵凌成的腰,拉着他跟自己一起跳交谊舞,并柔声说:“别难过啦,顶多再过四十年咱们就会变强,那时美苏的宇航员送上天,无力接回来,还得求咱们帮忙呢。” 再说:“到那时咱们也就七八十岁,拿着退休金再游山玩水,岂不好?” 赵凌成反问:“你觉得到那时咱俩还能走得动?” 到七老八十,想旅游都走不动路了。 陈棉棉踮脚,把下巴磕到男人肩膀上,低声说:“万一我能升到二级干部呢?” 再给男人画大饼:“到那时咱不论去哪儿都有专车,咱们就算要登上珠穆朗玛峰,都能找一帮夏尔巴人,让他们把咱们给抬上去。” 赵凌成随着妻子的舞步轻晃,低声说:“你胆子够大,也够敢想的。” 二级就是传说中的副国级,副总理级了。 之前陈棉棉也不敢想,还是李部长鼓励的她,两位女副总理就是她的榜样。 做律师她是金牌,当干部,她也要当最大,最牛逼的。 窗帘没拉,他俩听着楼上的音乐翩翩起舞。 但陈棉棉跳得正美呢,赵凌成突然止步,并一把拉上了窗帘。 旋即她就听到外面有两个女同志在咕咕笑。 却原来是有人悄悄在外面偷看,赵凌成才拉的窗帘。 是邻居,估计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陈棉棉和赵凌成,一对老夫老妻,而且是外表很正经的两个人,居然能搂到一处跳舞。 但其实人要外表正经,私底下就肯定不正经。 就好比赵凌成,表面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在床上,他玩得花着呢。 …… 陈棉棉有了一个短期,但需要突击的任务,就又要忙起来了。 1号葡萄园是最成熟的,关键笔画都是用两条内部路再加一条宽阔的大水渠勾勒而成的。 它甚至能被卫星捕捉,飞机就更不必说了,人在空中只用肉眼能看得清清楚楚。 2号葡萄园不是单纯的葡萄园,还要搞水产养殖。 因为之前去居延海,陈棉棉顺带捞了几条肥肥的胖头鱼,回来后炖了,就发现它不但肉足够鲜美,刺也很少,她于是准备规模化搞养殖,西北人也就能吃到鱼了。 2号农场也是直接掘了个巨大的,人字形的人工湖。 目前它正在蓄水期,有点麻烦的是,两个月如果水蓄不到位,效果就会变差。 再就是3号农场了,它的问题最大,因为它的水利目前还没有打通。 从空中俯瞰,它就只有一条窄窄的水泥路,还需要一条沿路贯穿的河流。 因为戈壁荒漠中,除了绿色以外,最能吸引人的目光,就只有水源。 而且麻烦的是,从一开春,所有的大学生就集中在给2号农场种葡萄树。 目前才开始顺着祁连山一路开渠,就算两个月能突击开渠,水也蓄不满,怎么办?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起床陈棉棉就指挥着赵凌成和妞妞,让他们赶紧去买红糖和茶叶。 她还特地声明,只能买新一季的春尖,而不是赵凌成喜欢喝的龙井。 她得搞点吃的出来,然后去解决水的问题。 赵军从早晨起床就在写信,但写两行就撕,信纸扔了一篓子。 陈棉棉猜到原因,就安慰老爷子:“爷爷,还要两个月呢,您不用着急,慢慢写吧。” 老爷子不可避免的生了褥疮,坐久了腿疼,在陈棉棉看来,不必急在一时。 但于赵军来说,这很可能是他能跟那位通的最后一封信。 说不定他哪天就不行了,那就是遗信,他当然要早早写好,并交给妞妞保管着。 其实那位见到妞妞,肯定也会很惊喜的。 因为赵军和祁嘉礼曾经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但现在,他们共有一个小孙孙。 赵军都迫不及待,想六月能赶紧到来了。 他笑着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歇会儿再拿起笔,他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陈棉棉准备好了东西,今天就由赵凌成开车,要再去一趟3号农场。 昨天细雨蒙蒙,但今天整个河西走廊就又是艳阳高照了。 他们到时学生们午间休息,正在等着吃饭。 学生们住的房子是去年盖成的,总共两栋楼,一栋住男生,一栋住女生。 灶房在女生宿舍,也由女孩子们负责做饭。 赵凌成把车停到女生宿舍旁,妞妞一闻就说:“大姐姐们应该是在烧兔子喔。” 又对她爸说:“这儿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吃得可好了,每天都有各种肉肉吃。” 邱梅就在厨房,出来,笑着说:“他们那么辛苦,多吃点肉也是应该的。” 又对妞妞说:“婶婶一会儿给你打个大兔腿,让你也多吃点肉肉,好长高高。” 妞妞摇头:“不要喔,我吃油馍就好。” 她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瞎瞎和兔子,但也拒绝吃它们,相比吃它们,她更爱吃馍馍。 食堂外面,几个男学生饿的在敲饭缸子。 一个念叨说:“这鬼地方,工作辛苦不说,还总等不到饭,这日子他妈的,没法过了。” 做饭的女生回骂说:“一天不是肥羊就是肥鸡的,顿顿大鱼大肉,好多人想来都来不了呢,你要觉得辛苦就赶紧滚蛋,换别人来。” 别的女生也说:“对啊,不想干就滚!” 他们的粮票是由学校直接转交到葡萄园的。 国家提供的伙食嘛,肯定比较朴素。 但学生们顿顿有肉吃,除了自己凑钱买点,别的都是邱梅从各处讨要来的。 也是因为伙食太好,学生们虽然叫苦,可要让他们走,他们还不肯走呢。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29节 学生们吵吵闹闹的,但一看到陈棉棉下车,立刻立正,所有学生齐声问候:“陈总好。” 陈棉棉朝大家点点头,就上楼去了。 闻到股子浓浓的兔肉香,她也很想吃点。 但先搞定工作吧。 …… 妞妞知道曾风的宿舍,也知道妈妈是来找他的,一阵风似的跑上楼,敲开了房门。 曾风作为领导,当然有睡懒觉的权力,他也才刚刚起床。 昨天他在雨里搞了半夜的指挥,腰疼病又犯了,见了陈棉棉当然就一脸不爽。 因为整个项目里,就她啥也不干,白抢功。 不想吃劳动的苦,就得哄好愿意劳动的人,所以陈棉棉对妞妞说:“快去帮你干爹打水来,让他好洗脸刷牙。” 妞妞已经端来牙缸子了:“干爹,刷牙吧。” 陈棉棉再指挥赵凌成,让他去找个小煤球炉子来。 她又掏出一小把葡萄干,再把两颗李广杏捏烂,又在煤球炉上把几颗红枣烤焦,添上茶叶再煮开,给刚洗完脸的曾风倒茶。 这个是八宝茶的升级版,罐罐茶。 它在西北,解放前只有地主老爷才喝得起。 曾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皱眉头:“馍呢?” 陈棉棉今早忙活着发面,专门烙的芿子油馍,妞妞从包里翻出来:“快吃吧,干爹。” 熬煮过的,带着复杂果香,但又带着苦涩的罐罐茶是最能提神的。 就着大咬一口松软香甜的油馍,曾风说:“这馍不错,够松软,也够甜的。” 他再看赵凌成:“姜瑶是不是又怀孕了?” 煤球炉需要煽风才有火,媳妇和别的男人喝罐罐茶,赵凌成蹲在地上给他们煽风。 他心情也不爽,就只说:“八个月了。” 曾风闻言又重重叹气。 之前他总觉得,自己能找一个比姜瑶家世好,也更优秀的女孩子的。 姜瑶说起自己流产的事,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报应来了,魏摧云眼看就要抱上孩子了,可他想生却又不敢生,怎么办? 想培养政治接班人,他就得赶紧生孩子。 可他却娶了个精神病人。 越想越气,曾风就又说:“驴日的魏摧云,他倒是脏人有脏福,哼!” 罐罐茶是要边熬边喝的,每次也只熬一小杯,陈棉棉给他添茶,并讲接下来的工作。 但曾风听着听着就皱眉头了,他说:“主任,你是在做梦吧?” 再说:“就算两个月开好渠,河西的丰水期是七月,六月份我上哪给你找水去?” 七月河西走廊才会进入雨季,而且水会被引向2号葡萄园。 想3号葡萄园蓄水,得2号先蓄满。 3号还要一个月的吃水期,因为干涸的黄土地需要先吃饱水,然后才能蓄得住水。 曾风再喝一口茶,说:“别想了,不可能。” 陈棉棉正要跟他商量计划,有俩女孩端着饭来了,在门口说:“曾副总,您的饭来啦。” 妞妞接过缸子,笑着说:“辛苦姐姐们啦。” 那是两个挺漂亮的女孩子,送完饭刚出门,就被邱梅喊住:“你们俩,干啥呢?” 她又厉声说:“垦荒队马上出发,还不赶紧去烧水?” 说完,她把曾风宿舍的门关上,拉着妞妞陪她一起,就又忙别的去了。 俩女孩当然也跑回厨房,去烧水了。 其实那不过是很平常一件事,但赵凌成是会逮着一切机会踩曾风的。 他立刻阴阳怪气的问:“曾干部身体不舒服吧,还需要女孩子专门把饭送到你房间?” 他是故意的,因为不管曾风啥情况,都该找小伙子,而不该找女孩子。 那些小女孩只有十六七岁,还是未成年,曾风是已婚男性,他也不该跟她们接触。 赵凌成不但自己想的龌龊,还要把媳妇的心思往龌龊里勾。 他手里拿把扇子对着炉子煽风点火,嘴巴也是,不动声色的就拱起了火。 陈棉棉也果然想到了。 她说:“曾风同志,以后有事可以找男孩子们帮你干,但不要再找女孩子了,要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想想你岳父吧。” 干部睡女学生会闹出桃色绯闻,陈棉棉可不会帮他擦屁股,而且他岳父要知道了呢? 曾风腰疼,脑子也还懵着。 他大咬一口馍,半晌也才反应过来。 他也生气了:“主任,你想啥呢?” 再指门:“邱梅看我,就跟看一头黄鼠狼似的,但是你懂得,像我这么优秀的国家干部,女孩子们难免会崇拜我,仰慕我,而且是她们来找我的,跟我有啥关系?” 他其实也不是个高尚的人,但还有邱梅呢。 他倒是蠢蠢欲动,想干点不体面的事。 但邱梅会强行帮他体面的。 她会盯着所有女孩,不让她们靠近他。 有邱梅盯着,陈棉棉也就只是点到为止了。 她虽然不需要去现场,但一切动脑的工作是她在干,大方针由她下。 她站了起来,转身敲墙上的地图,并问曾风:“你看这是哪里?” 曾风瞄了一眼:“祁连山水泥厂。” 陈棉棉在地图上划条直线:“改渠太慢了,但咱们可以借水,借他们的水。” 祁连山水泥厂距离3号葡萄园只有8公里,要开渠引水,半个月时间就够了。 水泥厂本身有个大水库,蓄水量也很充足,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那可是饮用水蓄水库,水也是攒了很多年的,人家怎么可能随便借给别人? 曾风觉得人家肯定不会借,也不想多此一举,就想否决掉的,但赵凌成适时说:“西花厅那位,六月份要途经西北。” 曾风愣了大概三秒钟,嗖的站了起来,说:“陈主任,快,扶我去给我岳父拍电报。” 再说:“你们怎么不早说,找我老丈人要水,水泥厂它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这就是传说中的,权力的魅力了。 水泥厂当然不想把攒了很多年的水送人。 但如果是送给部级大佬的女婿呢? 大佬一封电报,水泥厂不但要给水,还得派人帮忙,水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大家各有心思,陈棉棉要搞面子工程,曾风想得则是如何先利用完岳父,再踢开岳父。 他问陈棉棉:“有人帮咱们搞汇报吧。” 赵凌成说:“祁司令会全程陪同,只要那位感兴趣,愿意问,他就会帮忙做讲解。” 曾风毕竟搞政治的,立刻又说:“那可不能随便讲,得写份稿子,先让祁司令背下来。” 陈棉棉说:“我会写,然后电报拍过去。” 曾风知道她会写,但指自己,他说:“你可以吃肉,因为这个计划最初是你搞的,但是你不能只让我们喝汤,也不咱俩了,把邱梅加上,汇报三个人,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那位只要感兴趣,就肯定要问,是谁在主抓工程,陈棉棉是总指挥,当然会被提及。 但曾风和邱梅也不能做无名英雄,他们的大名,也需要被提到才行。 赵凌成皱眉头,先说:“那位一直有病,精神也比较差,很可能就随便问一句,如果祁司令长篇大论说一堆,很可能影响他的身体。” 陈棉棉也说:“这个我也无法向你保证。” 曾风拍脑壳:“那咱们就想办法,一定要让他听汇报,而且必须把我的名字也报上去。” 赵凌成被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搞烦了,提醒说:“曾风同志,很多事要讲缘分,不能强求。” 曾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说:“不,这件事我必须强求,你们也必须帮我。” 再说:“只要西花厅能肯定我,夸奖我几句,我就敢离婚了,所以主任,帮帮我吧。” 西花厅的肯定,会是一个人前途的最优背书,因为除了搞夺权那帮子,不管路线向左的,还是向右的,实干派们都听西花厅的。 只要西花厅夸了曾风,他不就可以离婚,甩开他那位高权重的老丈人,和神经病妻子了。 这样一想,曾风就兴奋的不行。 但赵凌成嗓门一提:“你要离婚,道德吗?” 曾风反问:“一个女人瞒着自己的精神状况骗我娶她,是她先不道德的,不是吗?” 赵凌成哑壳了,因为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但陈棉棉提醒说:“曾风同志,如果不是你非要挑一个官最大的当岳父,你能被骗吗?” 他的婚姻确实是被人摆了一道。 但要不是他一心要抱个粗大腿,他能被骗? 他确实挺惨的,但陈棉棉为什么要为他的错误买单? 要她说,就该让他的部长岳父整整他,让他吸取点教训。 不过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得饱。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0节 所以陈棉棉骂完,就又说:“与其讨论怎么分功劳,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引水,把事情做好吧,只要干得好,那位就会主动问咱们的。而且祁司令可是你干爹呀,他会提你的。” 曾风拍脑壳,对呀,祁嘉礼可是他干爹。 好久没联络过了,他抓紧时间抱抱大腿再拍拍马屁,祁嘉礼不就会帮他美言了? 想到这儿,曾风一下子就变得雷厉风行了。 他说:“我今天就去祁连山水泥厂,先测量一下他们大概有多少水,再规划水路,然后咱们就开挖。” 事不宜迟,刨了几口饭他就该走了。 而之前其实他已经撇开姜瑶了,而且魏摧云的脾气有多暴躁他最知道,按理他就不应该再骚扰姜瑶,但他因为婚姻一事受了打击,也算良心发现吧,终于愿意说句对不起了。 他对赵凌成说:“赵总工,帮我给姜瑶带句话,就说生了孩子要没奶,可以找我,我帮她给孩子找奶粉,还有,原来我对不起她。” 带奶粉的事赵凌成会说,别的就不说了,就曾风这种人,还是让姜瑶继续讨厌他的好。 …… 从3号葡萄园出来,赵凌成开着车,陈棉棉又去了趟2号葡萄园,距离也不算远,因为两个葡萄园之间有条单独的水泥路,距离约40公里。 2号葡萄园也是妞妞最喜欢的一个了。 目前还在蓄水期,人工湖里水并不多,但是已经有不少的鱼类了。 而且只要有水就会有动物,所以最近来了好多野鸡野鸭子,在葡萄园里咕咕叫着乱飞。 但妞妞最喜欢的还是天文,她帮爸爸妈妈领路,在前面跑着,突然止步,指天上:“妈妈你看,那个是金星,它已经出来啦。” 太阳都还没落山呢,怎么会有星星? 陈棉棉正想问闺女是不是记错了,但恍然想起来,原来她给妞妞读的科普书里好像就讲过,金星升起的时间,跟别的星星不一样。 她不过随便一读就忘掉了。 但妞妞热爱天文,就会一直记得。 而本来陈棉棉想给妞妞突击补习一下,根据那位感兴趣的事情,教她些针对性话术。 但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她的知识面远不及妞妞的更宽广,还是让孩子自由发挥吧。 星辰大海,那是妞妞的强项,不是她的。 …… 转眼已是六月,赵慧请好假,来接妞妞了。 陈棉棉也又给妞妞做了一身好看的新衣裳。 其实也就是如今孩子们流行穿的圆领小外套,和相同颜色,圆圆腿儿的裤子。 妞妞是个娃娃脸,长大之后就不愿意爸爸帮她扎小辫儿了,所以一直留的妹妹头。 八岁的小姑娘,这就要跟姑奶奶去北疆了。 因为那位的行程是保密的,而且不确定能不能见得到,也是担心孩子提前知道了会紧张,家里人就没跟她讲,只说是去旅游。 妞妞是从小被养得很好的孩子,因为一直被人爱着,她也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她给太爷爷下了任务,要他每天多晒太阳多吃饭,也专门感谢姜爷爷帮她照顾太爷爷。 还要妈妈每天早点睡觉,而不是总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因为平常她在提醒妈妈,她很担心,怕自己不在,妈妈就要熬长夜。 她要离开这天赵凌成不在家。 陈棉棉一个人送她和赵慧上火车,也还挺担忧的,怕妞妞会离不开她,会闹着不肯走。 但并没有,妞妞从始至终都没有闹情绪。 她一直乖乖的,直到快上车时才突然扭头抱住妈妈,但并不是因为恋妈妈,不敢离开。 她说:“妈妈,你不要太担心我喔,因为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等我看看北疆是什么样子,我就回来讲给你听,我还会把我喜欢的地方拍照片,拿回来给你看哒。” 如果妞妞苦恼着不肯去,陈棉棉会烦的。 她可能也会跟别的妈妈一样,控制不住情绪,要骂妞妞,吼妞妞一顿。 但妞妞没哭没闹,乖乖离开了,目送火车开走,陈棉棉自己倒是既失落又难过的。 不过这样其实才是正常的。 也是因为陈棉棉一直在鼓励妞妞独立,总是满足她的探索精神,妞妞对于外界就不但没有恐惧,而且充满了好奇,她才能那么轻松的离开妈妈,去远方。 也只有王喜妹那种别有所图,试图掌控孩子的母亲才会有意培养,让孩子离不开她。 这么一想,陈棉棉觉得自己这个妈妈还是当的也很成功,一下就又骄傲得不行了。 与此同时,她的事业当然也没落下。 就在六月初,2号葡萄园的人工湖成功蓄满水了,但是,3号葡萄园却有点小麻烦。 他们从祁连山水泥厂引来了水,但特别夸张的是,不论怎么放水,它都蓄不住,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有多少水就能吃多少水。 转眼已经是6月25号了。 祁嘉礼没给准确消息,但他已经去首都接人了,也就意味着,那位这两天就会经过。 陈棉棉最近也住在3号葡萄园。 这天早晨她刚起床,就听曾风在外面说:“俞部长是在坑咱们,这驴日的地方它有问题。” 陈棉棉忙打开门问:“水还是会渗掉?” 曾风手叉腰:“水泥厂的水库马上见底,但咱们根本蓄不住水,昨晚又掉了一大截。” 邱梅也来了,愁眉苦脸的说:“这些地址都是俞老亲自选的,按理不应该呀,怎么回事?” 曾风挠头:“应该是有暗河,所以水全跑完了,学生们正在找暗河,但即便找到了……” 陈棉棉说:“找魏摧云,他堵得住暗河。” 曾风噗嗤一声:“魏科长就是个旱鸭子,水都没见过多少,他能堵暗河,我才不信呢。” 陈棉棉懒得理他,自己给魏摧云发电报。 在西北戈壁垦荒,有个大问题就是,引来的水留不留的住。 因为戈壁是湿陷性沙土,如果下面再有条暗河,它就像漏斗一样,有多少水都能顺着暗河流干净。 俞部长选的前两个地方都很好,但这一个踩坑了,出问题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因为陈棉棉记得当初在胡杨林挖金砖时,魏摧云只凭一己之力,就堵好了一条暗河。 给魏摧云发完,陈棉棉又给赵凌成发了一条,让他跟单位商量,想办法配合魏摧云。 话说,这年头下乡做知青,那是真苦。 毕竟资源有限,他们每天麻木而机械的劳动,吃着粗茶淡饭,眼巴巴的盼着能回城。 但来葡萄园垦荒的大学生们,却觉得这是一段虽辛苦,却也成就感满满的光辉岁月。 葡萄园已经垦开,但到蓄水后期才发现它是个漏斗,或者说这地方不适宜开发,他们很可能白忙活了一场,怎么办? 就在这天傍晚,大学生们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大家回看夕阳落下的地平线,就见来了一队军用大卡车,浩浩荡荡奔葡萄园而来。 大家很好奇,来军人了,干嘛来的? 而且好多军人居然戴着眼镜,还是中年人。 孩子们再仔细一看,更惊讶了。 因为现在还没有肩章,但军官必然是四个兜,而且一般来说,团级以上干部的上衣兜里才插钢笔。 但是这帮军人,个个上衣兜里最少两只钢笔,甚至还有插三支的,全他妈大官呀? 就为漏水,来了一帮大军官? 曾风也很惊讶,因为来的居然是东风基地和军工基地的领导们,他们赶来帮忙了。 曾风握上军工基地,张主任的手:“就补个窟窿而已,没必要劳动到您吧?” 张主任坦言:“我们主要是想来看看,你们到底搞得怎么样,瓜果种上了没,有没有得吃。” 曾风笑容僵在脸上,心说居然是来看热闹,蹭果子吃的,那不神经病嘛。 他们正忙着呢,哪里来的好果子吃? 对了,所有的车上拉的全是胡杨和红柳树枝,曾风看来了一群凑热闹的,拉的还是他们垦荒队最讨厌的东西,都快急哭了。 但突然,一声粗嗓门响起,是魏摧云,他大声问:“漏水点呢,在哪里?” 有学生立刻带着魏摧云去现场了。 赵凌成招呼学生们卸下红柳和胡杨,抱着跟着后面,而到了地方之后,魏摧云外套一脱,绳子一绑,直接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那是吃了足足两个月水的淤泥层,它特别深,稍有不慎人就得淹死在里面的。 但魏摧云毫不犹豫跳了进去,带着绳子,他一直在往里拱,直到憋不住气才会出来。 曾风担心他要死了,姜瑶得当寡妇,等他出来换气时就劝说:“魏科您别太鲁莽了,先出来,咱们慢慢商量解决方案吧。” 魏摧云只丢了一句:“拱吧,你个红蛋。” 深吸一口气,他又潜进淤泥中了。 也就在同一时间,天空飞过一架传说中的三叉戟,那也是领导人们的专用飞机。 赵凌成找到陈棉棉,指天空,说:“他已经经过了,飞机刚刚过咱们这儿。” 陈棉棉正在指挥学生们抱红柳,帮忙补漏,闻言也愣在原地。 偶像这就经过,而且已经走远了? 3号葡萄园他没看到,那另外两个呢? 话说,陈棉棉的性格和赵凌成是截然相反的。 赵凌成谨慎,悲观,是个保守主义者,但陈棉棉热情奔放,也是个乐天派。 偶像已经经过了,她的葡萄园也没弄好,效果都没搞出来,按理她应该失落吧。 但并不。 她手搭凉棚看远方,说:“他不是还要回去嘛,等他回去的时候,咱们的3号葡萄园就搞定了,他会看到,也肯定会夸我的。”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1节 …… 第112章 对话 这是个最寻常不过的, 晴天的傍晚。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蔚蓝,夕阳远斜于戈壁。 三叉戟客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以1000公里/小时速度,就在赵凌成和陈棉棉说话时已越过泉城, 现在已到玉城, 五分钟后将到达瓜州, 然后就会离开河西走廊。 它能看到葡萄园, 大概也就三分钟时间。 但是3号葡萄园没有蓄上水,看着也没啥效果。 赵凌成倾向于那位根本没有看到,也不可能问及葡萄园。 好在还有返程, 所以事情还有得补救。 他就对媳妇说:“让魏摧云抓紧点搞, 我再给祁司令拍份电报去。” 他得跟祁嘉礼说一声,让那位回程的时候再看一眼。 陈棉棉却说:“别,免得祁司令再骂你一顿。” 再说:“相信我, 那位肯定已经看到了。” 赵凌成不理解媳妇谜一般的自信, 提醒说:“那位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而且他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飞行对普通人来说是赶路, 但这是他的吃饭时间。他在飞机上一边吃饭, 一边还要跟人谈工作,落地之后还要工作, 哪怕祁司令提醒了,他可能也只看一眼, 3号葡萄园效果不好, 他抬头的瞬间,2号和1号就掠过了。” 陈棉棉却说:“他肯定看遍了整个河西走廊,还会专门问2号葡萄园的。” 见赵凌成一脸困惑, 她指远方:“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现在可是一年一度的麦收季呀,你看那夕阳,它把丰收的小麦照成了遍地流金,咱们这一边是祁连山白雪皑皑,另一边是荒凉大漠,就这河西走廊水草丰美,谁能忍心不看?” 再说:“2号葡萄园那么标准一个人字,他能不多问一句?” 赵凌成出野外任务时吃了太多烦人的沙子,已经感受不到河西走廊的壮美了。 他不搞农业,甚至不知道现在正值麦收,所以他也想不到。 但陈棉棉猜得可准了,万米高空中,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几乎没有眨眼的,全程,仔仔细细看完了铺满整个河西走廊的,被夕阳照成流金的,熟透的麦田。 一边是绵延几百公里的崇山峻岭,一边是无边的荒凉大漠。 中间夹着一条金黄小麦流淌的大粮仓。 河西走廊,这片狭长的,丰收的沃野,它让他满心欢喜,挪不开眼。 他还特地对随行的祁嘉礼,以及手下诸多干部说:“河西走廊可是汉武大帝抗击匈奴时的大后方,是粮仓,它要不丰收,就是咱们的干部工作做的不到位。” 又说:“我听农业部的老俞讲过,它已经连续丰收超过五年了。” 祁嘉礼说:“河西人民已经能一年四季吃白面了。” 他点头微笑,但说:“那是应该的,也是咱们干部欠老百姓的,做到只算及格。” 祁嘉礼点头:“是。” 脚下是960万平方千米,那两鬓斑白的老人于每一寸土地都如数家珍。 他对河西走廊更是有着特别的情感,因为它曾是革命的大后方。 而如今,它用强悍的军工业,撑着国家的脊梁。 在他看来,让河西人民一年四季吃白面,是干部们的责任和义务。 关于陈棉棉的政绩,其实只有‘为’和‘人’,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因为它们是坐落在戈壁荒滩上的。 枯黄戈壁中的两点绿,又种植规整到,让强迫症看了都要大呼过瘾。 祁嘉礼其实不想多说,想劝这操劳过甚的老人家闭目养神。 因为到了北疆之后他还要见很多人,做很多事。 但对方执意追问:“那是人工开垦的农场吧,地方还是中央,是谁搞出来的?” 祁嘉礼思索片刻,说:“搞出农场的,和让河西大丰收的是一个人。” 他愈发感兴趣了,笑问:“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西花厅办公室的秘书们围坐一圈,等着要记录,同机的工作人员们也全在竖耳倾听,祁嘉礼深吸一口气,说:“是一位女同志,她的名字叫……” …… 地面上,莫名的,陈棉棉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她还觉得耳朵痒痒的,心说会不会是有谁正在悄悄说她的外话? 她正想着,邱梅喊说:“小陈,我觉得不大好。” 陈棉棉正要问出什么事了,却听曾风吼说:“同学们,不好,快来拉绳子。” 邱梅也拽上了绳子,说:“这都好久了,魏科长别溺死了吧。” 一个人能憋气的时间就几十秒,但魏摧云拱进淤泥中都超过一分钟了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已经被憋死了吧,一帮学生帮着曾风拽着绳子,死命的往外拉。 终于随着boom的一声闷响,已被裹成个泥球的魏摧云被拽了出来。 连吐几大口稀泥,他再呼呼的醒几串大鼻涕。 再用满是鼻涕的大手抹一把脸,他又说:“这漏水是祁连山水泥厂搞出来的。” 曾风负责搞勘察,规划线路,也懂点地理知识。 他说:“水泥厂一直在附近的山上砍树,导致水流改变,冲出新暗河了。” 魏摧云瞪眼:“狼不能随便杀,砍树也得搞规划,像他们一样胡乱砍,那不瞎搞嘛,他们把地质结构都搞坏了,再乱搞,祁连山一半的水都要流到暗河里去。” 所以俞老的规划没问题,是水泥厂滥砍滥伐改变了地质结构。 太可惜了,那么多水全跑到地下去了。 曾风扭头就上卡车,说:“我这就去叫停他们。” 魏摧云看基地来的老军官们,说:“愣着干嘛,绑绳子抱红柳下塘,堵漏啊。” 工农兵学生们热情的很,纷纷往下跑:“不用领导了,我们来吧!” 但魏摧云一声大吼:“你们,都给我回来。” 再命令那帮基地来的:“绑绳子下水啊,愣着干吗?” 为帮媳妇,赵凌成可算愿意踩一回稀泥了。 他脱掉鞋子又卷起裤管来,也在给自己绑绳子。 但魏摧云拍他一把,却说:“你跟学生们一样,是人才,你不用去。” …… 魏摧云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的好公仆。 曾经他为保年轻的红小兵们不饿死,就会选择饿死农场的老右派。 如今也是,有困难有危险会让当官的上,而非学生们。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军官们全是大老粗,比不上有知识的科研专家和学生们。 真要牺牲,也该先牺牲他们。 沉淀了两个月的黄土淤泥,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沼泽。 潜进沼泽堵漏水口,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淹死。 以他看,那种活就该军官们上。 来的老军官们,就比如张主任可是大校级别,来其实是为看果树。 但被魏摧云一脚踏进泥塘,就只得干活。 转眼已是深夜,大汽油灯点起来,一捆捆的红柳和胡杨被扔进泥塘,再被魏摧云他们用脚踩着,用身体拱着,以捆为单位,用交岔沉降的方式送到暗河入水口。 而胡杨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的特性,就好比钢筋水泥,能帮葡萄园牢牢锁住水,也让所有的水,最终全变成甜蜜的瓜果。 夜越来越深,汽油灯下全是蚊子。 巨大的稀泥塘中,拱在里面的人们无声忙碌着。 这可是一场硬仗,得亏魏摧云经验丰富还有力气才搞得好。 等全部干完,天边鱼肚白,已经是第二天破晓了。 陈棉棉和赵凌成也守了一晚上,此时煤球炉点起来,热茶熬的咕嘟嘟。 别人早都累瘫了,打下手的学生们也全东倒西歪,睡着了。 魏摧云踩着泥巴,一遍又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爬上岸。 往黄土垄上一坐,他接过了陈棉棉递来的热茶。 抿了一口,他说:“我小时候最馋的,就是这么一罐,地主老爷熬的罐罐茶。” 干完体力活再喝一杯苦苦的罐罐茶,给个神仙都不换当。 赵凌成给他递毛巾要他擦脸,但他不接。 远望着潺潺而来的流水正逐渐累积,流淌的水位线也渐渐升高,他侧眸看陈棉棉,突然说:“其实我昨天人在医院呢,我们家小姜军官她……生了个儿子。” 所以姜瑶生孩子了。 而且他居然是从产房跑出来的? 陈棉棉心里一阵愧疚,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也该赶紧回去吧。” 又问:“母子平安吧?” 魏摧云也想赶紧回去,但累的走不动路,而且有了崽肯定要炫耀呀。 他嘿嘿笑:“而且是个儿子,带把的!” 再形容说:“皮肤特别黑,泡子更黑,我这辈子呀,值啦!” 这是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大西北。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2节 人们尤其喜爱儿子,更喜欢泡子黑的儿子。 它也有一定的科学逻辑。 因为泡子黑的男性大多体格强健身材高大,力气也大。 陈棉棉鼓掌:“恭喜恭喜。” 赵凌成都由衷说:“恭喜你能得偿所愿。” 魏摧云再喝口茶:“我也稀罕你们闺女那种,但是嘿嘿,我更爱儿子。” 陈棉棉翻绿书包,掏出一沓肉票说:“这是送给姜瑶同志的,好好给她补补。” 再说:“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教教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作为中央直属的干部,陈棉棉鸡鸭鱼羊,啥票都有,魏摧云就不推辞了。 他洗了把手,把粮票仔细卷好,收进了兜里。 但他反问:“如果没有我,就你们这穷红蛋,你们找得到问题,能堵得了漏?” 陈棉棉诚言:“不能。所以你是我们的大救星。” 要没有他,3号葡萄园不可能蓄得住水,说不定就得荒废掉。 他就粗俗一点爱骂人,陈棉棉也会洗耳恭听。 手撑赵凌成,魏摧云尝试着站起来。 但是失败了,他的双腿沉如铅,他浑身无力。 他再用力:“不应该啊,我才四十出头,身体这就不行啦?” 要年轻的时候,他大干三天三夜都不会累的,但现在身体是真不行了。 赵凌成搀,曾风还从后面肘了一把,魏摧云才能站起来。 年龄不饶人,但幸好他有儿子,有接班人了。 他还要拍一把曾风的脖子:“你个小白泡子,工作干的还不错嘛。” 曾风笑着说:“比不上魏科长您,我也是真敬佩您。” 他虽然心里鄙视,瞧不起魏摧云,但也佩服对方是条汉子。 魏摧云豪气的说:“别看我年龄大,但就你这种小红蛋,我一把就能捏死。” 再说:“你们慢慢干吧,我要回家陪媳妇了。” 他就是祁嘉礼和赵军欣赏的好干部,为国为民做老黄牛,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他得到的回报也显而易见,就是永远都升不了职。 赵凌成把他搀扶上陈棉棉的红旗轿车,并亲自送他回家。 他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而曾风,就是机关算尽,偷奸耍滑的政客了。 政客都是极端自私,也只利己的。 所以曾风听说魏摧云生了儿子,不仅眼红还羡慕嫉妒恨。 但他甚至都不关心姜瑶的身体是否健康,只低声对陈棉棉说:“那位已经经过了。” 那位的出行行程是保密的,祁嘉礼也只告诉了赵凌成。 葡萄园也就曾风和陈棉棉俩人知道。 曾风昨天看到了的,三叉戟专机就从他的头顶飞过。 他和赵凌成一样悲观,叹气说:“飞机飞的也太快了,我估计他没看到。” 陈棉棉给他倒一盅茶说:“着急什么,那不还有返程吗?” 再说:“返程时从上往下走,效果会更好。” 从北疆过来,为,人,民三个字就是顺的,会依次排列着。 曾风被鼓励到了,说:“今天开始全力蓄水,再过几天,效果只会更好。” 陈棉棉跟他握手,还给他画饼:“咱们的功劳会被看到,咱们也都会平步青云。” 曾风爱听这个,嘿嘿笑:“太好了。到时候我也就有底气闹离婚了。” 但他突然又说:“其实赵望舒上北疆,就是为了见他吧?” …… 关于妞妞将会和西花厅那位见面的事,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陈棉棉也没跟别人讲过,曾风是猜到的。 见她点头,曾风抬头看天:“小丫头,希望她也能争气点,提她干爹我一句。” 他是个投机分子,所以才认祁嘉礼做干爹,认赵望舒做干闺女。 就算祁嘉礼不提他,还有赵望舒呢,也是个希望。 陈棉棉望着初升的朝阳,也说:“妞妞应该可以拍很多照片,咱们等着看吧。” 曾风笑着说:“她还会登报,登上《人民日报》。” 那可是西花厅的主人,他亲自接见过的人,第二天就会登上全国的报纸头版。 陈棉棉也笑:“我三十岁才能达到的高度,她才八岁就能了。” 她妈三十岁才登《人民日报》,但妞妞八岁就可以。 陈棉棉好骄傲的,因为如果不是她当初拒绝流产,把妞妞养到足月才生,她就可能会是个小瘸子,而如果她不把妞妞带回军工基地,她也受不到那么好的教育。 本该失踪在戈壁滩的女孩,是因为陈棉棉的托举,才变成了一颗耀眼的明珠的。 但俗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经过妞妞这趟的北疆之行,陈棉棉也才终于恍悟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父母对于孩子的托举只能算助力。 孩子真要展翅翱翔,还得靠自己。 …… 6月28号,氢弹在罗布泊起飞,于大气层边缘成功引爆。 核基地又完成了一项史无前例的伟大创举。 按理妞妞应该也跟那位见过面,只等出新闻了。 第二天一早,陈棉棉估计那位应该要返程,早起就准备前往3号葡萄园。 但她才在刷牙,有人砰砰敲门:“小陈,快出来。” 陈棉棉蓬头垢面的,还举着牙刷呢,被基地的警卫科长马骥拽上了吉普车。 劈头盖脸,他说:“你闺女上电视了,赶紧去看。” 现在是1973年,就陈棉棉所知,全西北也就三大基地的办公区有电视机。 所以一大清早的,她这是要回军工基地? 但不是的,马骥一路狠踩油门,去的却是东风基地。 现在还不到早晨八点钟,他一路亮着工作证,他把陈棉棉带进了办公区。 赶八点整进了一间会议室,里面端端正正,坐的全是领导们。 陈棉棉到的最晚,就坐到了后门位置的角落里。 屋子正中,墙上挂着个小电视机。 电视屏幕突闪几下,出来了两位主持人。 他们同声说:“观众朋友们早上好,现在是新闻简报时间。” 电视机的屏幕就只有20cm,黑白色,主持人的语气也极富革命时代的特色。 语调抑扬顿挫的,他们逐条播报着最近发生的国内和国际新闻。 陈棉棉掏出个小手绢用茶水打湿,低头揩眼屎。 大清早被拉来听新闻,别的她不太感兴趣,只等着听妞妞的。 终于,她听到主持人说:“……在北疆接见了来自泉城的少先队员赵望舒同学,就她所喜爱的航天业和太空探索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以下是现场发回的报道。” 陈棉棉猛得抬头,就看到电视机切换画面了。 黑白电视,而且有一半是雪花,画质特别模糊。 但隐约可见,屏幕上是她的偶像,也或者说是全国人民的偶像。 在他的身影闪现的那一刻,会议室所有人都端正了坐姿。 陈棉棉很想挤到前面去,因为屏幕太小了,而她离得太远了,看不清。 她闺女和她偶像的对话,她恨不能钻进电视。 她的偶像说话了,他的嗓音是那么磁性,语气是那么亲和。 他在问:“听说望舒同学从小的愿望就是登上月亮,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你是想去月亮上找嫦娥仙子和小白兔玩游戏吗?” 不愧是他,好可爱,还充满童趣的问题。 接着是妞妞的声音,当然还是平常的,稚嫩的嗓音。 她说:“爷爷,不是喔。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我们只有登上它,才能脱离地球的引力,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向前了,我们还可以去火星,去木星和土星。” 双鬓斑白的老人闻言又是一阵亲和慈祥的笑。 他说:“看来望舒同学的志向比爷爷我想的更加远大。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你想去探索太空,那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特别深奥,也很难回答。 电视机里只有沙沙声,妞妞显然也在思考。 录像镜头切上她的脸,八岁的小女孩,圆圆的妹妹头。 她那两只薄皮大眼睛正在轻轻眨着,她唇角抿着,轻轻一声:“唔。”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3节 赵凌成也在房间里,此时才到陈棉棉身边,握上了她的手。 对视一眼,俩人皆觉得不可思议。 这场对话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个问题也是。 所以探索太空,登陆月球,它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陈棉棉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场别的全是探索太空的科研专家,他们当然有标准答案,但妞妞有吗? 还有就是,她的答案又是否附和如今的主旋律? 陈棉棉也知道,如果那个答案不符合如今的价值观,这条新闻就不可能上电视,并且在早晨八点钟,让所有重要单位学习。 但作为母亲,她都没料到,妞妞的答案会那么漂亮。 她先说:“宇航员加加林在1961年就登上太空了,阿波罗号也已经登月过六次了。” 双鬓斑白的老者笑着,点着头,以眼神鼓励孩子继续讲。 妞妞再说:“在前年,美国和苏联联合开启了太空育种实验,如果成功,他们就可能培育出南瓜一样大的土豆,和小山包一样大的南瓜,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喔。” 慈祥而睿智的老人说:“所以我们飞上太空,依然是为了造福人民。” 妞妞坚定的点头:“嗯!” 可惜时间太短,很快就切回了主持人,并播报关于东方红卫星计划的一些新闻。 而关于太空育种,据陈棉棉所知,先是美苏开启实验的。 但真正会把它发扬光大的,是东风航天城。 毕竟要论种田,放眼全球,没有人能干得过华夏民族嘛。 但是陈棉棉确定自己没有跟妞妞讲过,那就是她自己看书读报纸看来的了。 也就是说,她的知识储备,已经是她妈妈都需要仰望的了。 陈棉棉乐傻了,乐呆掉了。 而挤满会议室的人们,在新闻结束后,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先是陈棉棉身边的人跟她握手,说:“您教女有方,赵望舒同学讲得非常棒。” 还有人说:“不敢想,她居然知道去年才开始搞的太空育种。” 另有人说:“这份电视录像会在全国的中学播放,它是一份非常好的科普教材。” 终于,武老过来了,骄傲的说:“赵望舒,不愧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曾风还没享受到父凭女贵,但陈棉棉享受到母凭女贵了。 赵望舒,她的女儿,也是她的荣光。 作为老母亲,陈棉棉在今天,在一帮老专家面前出尽了风头。 她骄傲,她自豪,她要有尾巴,都已经翘上天了。 而为什么国家要搞航天竞技,要花费人力精力登上太空? 它于老百姓的生活能有什么实质性改变吗? 陈棉棉读书时学过,其中一项就是太空育种,粮食转基因。 但是她没有想到,东风基地搞航天科研的老专家们大概也没有料想到。 八岁的小妞妞,能用这个知识点,把航天和人民拉到一起。 本来那只该是一场普通的见面会和合照。 但因为妞妞自身的知识储备,它变成了一场航天科普类的谈话。 陈棉棉的偶像,那位慈祥睿智的伟人,他当然知道航天探索的意义。 但智慧如他,就会用引导,询问的方式,让赵望舒说出答案,并引得更多孩子向她学习。 出了东风基地办公区,陈棉棉还是觉得像做梦。 她像刚刚被放出五指山的孙悟空,恨不能化作窜天猴,再翻几个筋斗云。 回去的时候就不是马骥送她,而是赵凌成了。 而且陈棉棉惊讶的发现,随着赵凌成拧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也在播放那段对话。 她刚才还在遗憾呢,早知道妞妞上电视,她该带赵军去东风基地的。 但既然录音机里都在放,那赵军应该也听到了吧。 虽然赵军从早到晚都抱着个收音机在听新闻,但赵凌成还是专门回家一趟,提醒老爷子等着,如今的新闻都会循环播放,到了中午,晚上,他应该还能再听两回。 从家里出来,赵凌成开上车,才要送陈棉棉上3号葡萄园。 经过长达一周的蓄水,纵横交错的水渠里现在已经满蓄上水了,也就一个小小的麻烦,水还是浑浊的,而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它就没有清澈的水那么显眼。 但在一条沟渠旁下了车,陈棉棉就觉得水的颜色怪怪的。 它依然是浑浊的,但按理应该是泥黄色才对,可水却变成了土绿色。 就,水不但脏,而且还像是被人投毒了一样,怎么回事? 陈棉棉让赵凌成不要停车,一路往上游走,一直走到进水口的位置,好吧,她一眼就破案了,因为曾风带着一帮男学生,抱着一堆的颜色,正在往水里倒呢。 赵凌成看不懂,问媳妇:“曾风那家伙又在乱搞什么?” 它把流水搞成惨绿惨绿的颜色,干嘛呀,想给葡萄树投毒吗? 陈棉棉叹口气,解释说:“他其实也是在搞面子工程。” 要做官就得会搞面子活儿,到了将来,地方领导们为了搞业绩,会先把山上的树全砍光光然后卖掉,但又怕中央查下来,于是往山上喷绿油漆,盖绿布以遮掩。 曾风现在也是,怕水渠在空中不显眼,所以要把它染成绿色。 有个懂美术的学生正在调颜料,先放绿色,再加点亮黄色进去,还别说,水虽然依旧不清澈,但是带上颜色了,那么从万米高空往下看,当然也就看得见了。 曾风正在忙着搞面子工程呢,抬头看领导来了,当然要表功。 他一手捶腰,骄傲的问:“我这招数,你想不到吧?” 陈棉棉竖大拇指:“你可真是绝顶聪明,我哪比得上你。” 如果是1号或者2号葡萄园,因为已经种上树苗了,颜料又有毒性,陈棉棉当然不会让曾风瞎搞。 但3号葡萄园还没开始种树,一点颜料问题应该不大,就让他瞎折腾吧。 但是陈棉棉扬头看曾风的头顶,眉头一皱说:“但是吧……” 曾风捶着腰问:“但是怎么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太阳正挂在半空中,陈棉棉惊讶的发现,作为一本书的男主角,玉树临风的高干子弟官二代,曾风居然,谢顶了! 然后陈棉棉就又惊讶的发现一个问题,这个时代男性哪怕五六十,六七十岁的老人,基本不会脱发,谢顶,一头头发都是黑油油的,但像曾风这样,三十多岁的年轻一代,却都有脱发的迹象。 那是为什么,什么原因? 陈棉棉正在想这个问题,赵凌成用咳嗽提醒她:“那位,快来了。” 就是今天早晨,那位将乘坐三叉戟专机回到首都,明天出席建党节会议。 因为是迎着朝阳而来,飞机看上去特别清晰。 但陈棉棉觉得不对,她问赵凌成:“为什么那架飞机显得格外大?” 赵凌成解释说:“因为它下降了高度。” 他再竖大拇指做尺预估了一下,说:“目前飞机位于大概六千米的高度。” 三叉戟平稳飞行,一般会是在万米高空,因为那属于气流稳定的平流层。 但因为今天河西走廊晴空万里,无风也无云,飞机也就下降了高度。 这年头天上飞机比较少,而且大多是军用机,民航客机比较稀有。 有个从首都来,还出身军人家庭的一个男孩抬头一看,就说:“哇,领导人专机。” 正好这两天的报纸新闻,西花厅是在北疆调研。 另有个男孩喊了起来:“是他吧,是我们敬爱的总理吧,肯定是他经过。” 男孩子们全大呼小叫了起来,把女同学也全喊了出来。 邱梅也跟着跑了出来,不知道咋回事,也没头没脑的,问陈棉棉:“啥事儿?” 陈棉棉也不好说,只拉着她抬头看那架正在自西面飞来的飞机。 眼看飞机越来越近,学生们本来是在地上挥手的,但总觉得高度不够,不过瘾,有些学生就冲到了楼顶,还有的跳上了卡车,不管喊不喊得应,大家一通的喊。 飞机越来越近,学生们索性摘掉帽子,比赛着扔向了半空中。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看到了吗,他会不会详细过问。 眼看飞机从头顶飞过,曾风扭头跟着跑,陈棉棉也追着跑了起来。 邱梅边追,边小声问:“真的是他吗,是总理?” 得到肯定的答复,邱梅一个弹跳蹦了起来,双手挥舞,哇哇乱叫。 她差点冲进水渠,还是陈棉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俩人手拉着手,仰头看着飞机,直到它远离泉城,飞向了掖城,这才止步,双手叉腰大喘气。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们的面子工程,偶像看到了吗? 革命先辈们可以做默默无闻的老黄牛,但陈棉棉不能。 她付出了,挥洒了汗水,她就需要相应的回报。 因为她要升职,当大领导,然后为群众办更多的事。 她也需要被偶像看到,得到他的肯定。 不过按理今天,明天,甚至几个月内,她都不会知道那个答案才对。 但正所谓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当一个人足够优秀,也足够耀眼时,一切都会为她而破例。 先是一个学生在大喊:“飞机回来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4节 另有个学生双手举成喇叭高喊:“回来了,它真的又回来了。” 曾风跳上了大卡车,扯掉衣服在空中挥舞:“孩子们,拼出你们的力气,给我喊,给我叫,让飞机听到。” 他自己带头打样,双手做成喇叭,对着天空像驴一样高高一声吼叫:“嗷~呜~” 学生们有样学样,也对着天空大叫了起来。 陈棉棉不敢相信,但事实已经发生,三叉戟专机在前面调了个头之后又飞回来了。 不是错觉,她觉得飞机变低了,窗户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楚。 也果然,赵凌成在她身后,环在她耳边说:“目前飞机在四千米,但还在降高度。” 顿了片刻再说:“飞机还在下降,三千米了,棉棉你猜对了,他之前就看到了,这趟绕圈飞行,就是为了专门看葡萄园。” 在学生们驴一般的嚎叫声中陈棉棉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飞机经过,也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 她不知道偶像会发表什么样的看法,但她知道的是,他肯定会夸她。 那也是陈棉棉苦干两个月所要达成的。 相比见到偶像,让他知道她是赵望舒的妈妈,显然还是此刻的她更有成就感。 偶像因为她的事业而调头,飞机在空中盘旋。 …… 第113章 戈壁玫瑰 学生们先是扔帽子, 再是扔衣服。 大家把能脱的全脱了丢上天,嗷嗷乱叫,叫的像一群野毛驴。 群众有呼声,组织有回应。 那是总理在干部工作会议上, 总要提及的一句话。 而他之所以受群众热爱, 其原因是, 他永远都是以身作则。 三叉戟专机仿佛听到学生们的呼声, 飞的越来越低,绕完一圈,还要再绕一圈。 已经绕了第三圈了, 但它还在天空徘徊。 距离最近的那一刻, 有几个女孩子大叫:“是总理,就是他!” 她们真的看到了,舷窗里正是大家最熟悉的面容。 她们突然想到什么, 一拥而上, 把邱梅高高举起, 大喊:“总理快看啊, 这是我们的邱妈妈, 她就像邓妈妈一样, 是最优秀的干部。” 邱梅原本只是个小媒婆,是被陈棉棉强行拉来, 强迫着当官的。 平常她也总因为管得太严而遭女孩们背后吐槽。 但她们居然是爱她的,而她竟然能被孩子们称呼为是好干部? 曾风也被男孩子们抬了起来, 绕着葡萄园转圈圈。 赵凌成和陈棉棉站在一边, 默默看着。 曾风抽空,给陈棉棉竖了个大拇指,喊说:“我终于感受到啦!” 他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只要你把群众放心里, 群众就会把你高高举起了。 那是祁嘉礼曾经告诉他的,可他一直觉得那只是放狗屁。 但今天他感受到了,那是真的! 而说只为看她的面子工程,那当然只是陈棉棉的美好幻想。 三叉戟专机上,慈祥睿智的老者把更多的目光和关怀,是投注向了三座大基地。 尤其是东风基地,他长久的,忧虑的看着,舍不得挪开目光。 因为下一个十年,国家将专注于太空争霸。 但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老百姓的餐桌,是为了他们能填饱肚皮。 因为就像赵望舒小朋友讲的,种子太空转基因技术就好比粮食放大器,不但能让土豆变的像南瓜一样大,还能结得更多更繁硕。 像武老和束老一样,许许多多在全球都属于顶尖的人才,下一个十年还要待在大西北,那位老者就需要仔仔细细的看遍每一寸土地,并为他们解决困难。 说到解决困难,他才看陈棉棉的葡萄园。 他也专门询问了葡萄园的情况。 但是陈棉棉又猜错了,因为他首先做的是,批评! 他批评祁嘉礼:“你们总喜欢逼迫基层干部搞形shi主yi,那非常不好。” 祁嘉礼点头:“是。” 不过他又笑着说:“但就像北疆那些为飞机导航的大标语,这几座农场搞得非常好。干部们总会懒惰,也总会膨胀,骄傲,再过三十年,五十年,我们也登上了太空,但很可能会忘记初心,会忘记当初是有谁的支持,我们才能有今天。” 祁嘉礼说:“孩子们会登上太空,但也可能会忘记初心和来时路,可只要他们回望这片土地,就能想起您和主席的殷殷教导,想起干部的存在,就是要为人民服务!” 五千年华夏历史,麦子熟了五千次,但人民万岁第一次。 可封建社会遗留的官威官老爷就好比糖衣炮弹,早晚还会卷土重来。 打标语确实是形shi主yi,可如果不反复提醒呢? 青山不老人会老,等先辈们故去,新生代还会记得他们是人民公仆,要为人民服务吗? 所以虽然批评了祁嘉礼,但他夸了陈棉棉:“这位小干部应该是在你们这些大干部的官威下,在思想革命的夹缝中兢兢业业干实事的,她的工作,也做得非常好。” 祁嘉礼诚言:“是。” 那是人们最敬爱的总理,他不仅慈祥,更加睿智。 他一眼就看透了事物的本质。 …… 干工作就好比缝衣服,里子很重要,但面子工程更重要。 而就在最近的三年中,有工厂造出了几万吨的巨轮,几百吨的大卡车,还有优秀的医药科研专家,屠呦呦发明了青蒿素,东风基地十年磨一剑,导弹井投入使用。 陈棉棉那点小业绩在那些巨型功绩面前不值一提。 但因为她面子刷的好,成功引起了偶像的注意,他说:“建成后我要看。” 他向来擅长定义人,就再对手下干部们说:“你们要记住她,也要关注她,支持她,一位立足大西北的基层女干部,那可是咱们的……戈壁玫瑰。” 至此,陈棉棉不知道的是,偶像送了她一个配得上她的漂亮外号,戈壁玫瑰。 祁嘉礼从头到尾,也就只提了一个名字,陈棉棉。 而且虽然在河西走廊连续五年的大丰收中,邱梅,林衍,曾风,还有许许多多的基层干部,甚至曾经是右派的俞老,大家全都功不可没,也该提一句的。 但他没有,他只提了陈棉棉。 这也是他从抗日再到解放战争,直到后来参加工作,第一次搞徇私。 他后来还哄骗曾风说自己提过他,以及,总理还夸过曾风。 他把干儿子曾风都给忽悠瘸了。 那也不符合他践行的道德标准,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赵望舒,是她在见到那位时的表现。 而其实一开始,祁嘉礼是给妞妞撰写了一份标准答案,并让孩子照着稿子讲的。 他写的也是关于加入美苏争霸,为社会主义而奋斗一类的口号。 是赵望舒自己临时改变,讲的太空育种。 也是在她讲出来,并在西花厅决定把谈话送到电视台做转播的那一刻,祁嘉礼也才恍然明白,他已经太老,也太迂腐了,赵望舒的星辰大海,他也帮不了。 相比之下,反而陈棉棉需要他的助力,才能走得更远。 也是从这天起,陈棉棉就又有了一个新的任务目标,把‘服务’二字搞出来。 因为,总理正在等着看! …… 赵凌成的工作也很忙碌,因为关于航天业,育种只是其中一项。 它最重要的还是军工任务,老美的导弹射程可达一万多公里,军工基地也在确定湾岛和毛子不再是核基地的威胁后合并到了东风基地,专职导弹的研发和试射。 而因为陈棉棉忙于工作,到了1975年,十岁的妞妞正式进入高中后,她的教育问题就得赵凌成自己来抓了。 用陈棉棉的话说,她曾经的数理化知识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妞妞的作业,她甚至都看不懂,更没可能辅导孩子写作业的。 也是在1975年,她的五座葡萄园正式竣工。 以及,武老和束老的承诺虽然迟到了,但也还是做到了。 所以就在11月底的某一天,陈棉棉站在戈壁滩上,目睹第二枚卫星上天。 妞妞当然是和妈妈一起看的。 而妞妞年龄渐大,懂得也比妈妈多,就总爱跟妈妈开玩笑。 她围着妈妈转圈圈,指着天空说:“尖兵1号卫星发射成功了,会拍摄卫星照片的,但是妈妈,好像马上就要下雪了,那样可就拍不到农场了,该怎么办呀?” 陈棉棉瞧着天空也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要真下了雪,她可就麻烦了。 因为戈壁滩坐不住雪,入冬以来几场雪全是第二天融化。 五座农场现在也可漂亮了。 因为所有水渠全结了冰,并勾勒出了字体。 再就是今年北疆兵团过来搞支援,在水泥路上铺了一层黑色的沥青。 从天空看,枯黄一片的戈壁滩上,白色的冰雪伴着黑色的路做双笔勾勒,陈棉棉的大字报不止打向了太空,甚至还是3d立体的,足够抓人眼球。 但得祈祷卫星拍照的这三天不要下雪。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5节 因为一旦下了雪就会是白茫茫一大片,就啥也看不到了。 陈棉棉已经有单位派的司机了,但因为自己开车更方便,她在努力很久后,终于学会了开如今这种傻乎乎的,想挂档得先松离合器的老车。 老右派基本走得差不多了,今天只有她和妞妞两个人来看卫星发射。 打开车门让妞妞上车,系安全带,她说:“妈妈向来运气好,应该不会下雪吧?” 她发动了车,戈壁滩嘛,随便开,只要找到主路就好。 妞妞笑着说:“是妈妈运气好,但是,也是空军叔叔们的努力喔,妈妈你快看……” 陈棉棉看到天际上并排升起十几架飞机,也连忙一脚刹停了车。 妞妞解开安全带下车,指着一排排飞机说:“它们会喷洒催化剂,阻止雪暴的形成,所以等明天一早,卫星要给咱们拍照时,就又会是一个晴朗的蓝天啦。” 陈棉棉知道其原理,气象调节。 但她没想到部队居然会出动那么多飞机来阻止下雪。 她也还得再感慨一回自己的英明决策。 因为五座葡萄园就在三大基地的附近,也是因为尖兵一号卫星要从太空拍摄三大基地,部队才会出动那么多飞机来除雪的,她的葡萄园也恰好能沾到光。 一排飞机过了一排还有一排,正在朝空中挥洒催化剂。 陈棉棉扬头看着,蓦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阅兵就是这个样子。 她不由感慨:“不愧我泱泱中华的飞行员,瞧瞧他们飞的多整齐,多快。” 不像妈妈忙于工作,不关注别的。 妞妞既有做飞行教官的姑奶奶和叔叔,还有物理化的大牛老师,她知道的可多了。 她笑着说:“他们好多都是空军学院的学员喔,就是我姑奶奶教的学生。” 陈棉棉闷了片刻,问妞妞:“也有你唐叔叔教的学生吧?” 妞妞摇头:“不喔,他的学生都是开战斗机的。” 唐天佑有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因为他被选去做战斗机教官了,既没寒暑假,也不能轻易出北疆。 但就在最近唐天佑终于请到假,可以回家探趟亲了。 陈棉棉拍闺女的小屁屁:“走吧,你小叔马上回家,又可以带你玩了。” 妞妞却突然问:“妈妈,我干爹都已经上党校了,你到底什么时候上首都读书呀?” 说起这个,陈棉棉就有点心急。 因为这两年她的职位一直停滞,没有动过。 而如果不赶35岁升到六级,只怕赶退休她就到不了二级了。 再往上走,至少五年才能升一级,那是硬性的。 可是以她的红专学历,她也最多就能干到七级,再往上学历就不够了。 而就在前段时间,计委出调令,曾风被提去读首都党校了。 这些年陈棉棉和曾风你追我赶,但他学历比陈棉棉硬,他也就先走了一步了。 陈棉棉也在等结果,但大概率她会是读省党校。 因为首都党校是除非在工作方面特别突出,否则,红专学历一概不收。 陈棉棉上车,还得鼓捣会儿才能松离合,挂上档位。 加油门,她笑着说:“咱们先不愁读书,等咱们的太空照片吧,因为呀……” 妞妞知道的,孩子笑着说:“那位爷爷在等着看喔。” 她想到什么,又怯怯的问妈妈:“等你要去首都汇报工作,我也可以跟着去吗?” 又连忙拿出口罩来:“我会带着口罩,不让别人认出我喔。” 陈棉棉笑着点头:“当然啦,咱们小妞已经长大了,变样了,别人也认不出来的。” 妞妞如释重负,说:“我终于不是小明星了,太好了。” 在两年前,她因为电视对话,而一跃成为全国闻名的小明星。 如今的印刷社还不谈版权的,所以她甚至被印上了新年挂历,还是一整本。 一个怀抱小卫星,脸圆圆的小女孩儿。 她像年画娃娃一样,在1974年的农历新年被贴上了全国,家家户户的墙壁。 全国各个机关单位,工农兵大学也问泉城要人,要她去讲课。 那就是偶像的力量,而其实妞妞是被那位捧起来的,盛名之下,她其实难副。 所以赵凌成谢绝了所有邀约,只让妞妞专心学习。 但是在泉城,妞妞出名到,上课时都有好多人趴在窗户上围观她。 搞笑的是,她的外婆王喜妹和大姨陈换弟也专门拿着公社发的挂历跑到学校找她,还是被陈棉棉一通臭骂,威胁要取消她们五保户的资格,才能把她们撵走的。 而且据省卫生厅的报告,从1973年起,全省的女婴死亡率都明显降低了。 做了两年大明星,妞妞出门总要戴着口罩。 但终于热潮过去,等陈棉棉下一回上首都汇报工作。 热爱探险,热爱去新地方的赵望舒,就又可以跟着妈妈一起去旅游了。 …… 晚上回到家,是专门请假回家的赵慧在厨房里做饭。 姜叔在赵军卧室,守在老爷子的病床前。 整个家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瓜香。 听到妞妞进门,赵军说:“老姜,快给孩子切瓜吃。” 妞妞跑进卧室,却认真对太公公说:“不要啦,我不吃瓜喔。” 赵军笑问:“为什么呀?” 妞妞说:“太公公,葡萄园总在不停的送瓜,我们都快吃吐啦。” 各种葡萄,西瓜哈蜜瓜,白兰瓜,老汉瓜……葡萄园的瓜果呈现爆炸式增长。 生产的太多,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如今各个百货商店里,葡萄干一斤1分钱,各种瓜类3分钱能买一编织袋。 即便普通老百姓进趟城,买瓜也是拿编织袋往家扛。 妞妞更是,因为总有葡萄园的负责人往家里送瓜,她快吃吐了。 枕着馒头睡,吃瓜吃到吐,在赵军看来,西北孩子就该过这样的幸福日子。 他在熬日子,也不喜欢妞妞总在自己身边。 因为他是个陈旧的,快要走向生命终点的人,他怕浊气要污染了孩子。 他笑着说:“快去写作业吧,免得老师骂你。” 妞妞还没经历过死亡那一课,也不知道太爷爷是必然要死的。 她以为他会永远像现在一样,或者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永远都是。 她也确实有作业,她说:“束爷爷布置了数学题,但是,只看题我就已经会解啦。” 作为理科天才,她本身的老师教不了,功课都是束老在布置的。 赵军笑着说:“那就快去做,一会儿吃清汤羊肉。” 赵慧在厨房,而她其实不太会做饭。 但庆幸的是,西北的羊肉只需要一把盐和几粒花椒,就会无比美味。 陈棉棉进厨房,挽袖子收拾凉菜。 大西北人到了冬天,外面分明鹅毛大雪,但总要拌点凉菜。 无它,房子里有暖气,羊肉也太过躁热,不拌点凉菜吃就必定要上火。 陈棉棉问赵慧:“阿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 再低声说:“我感觉爷爷也就这几天了。” 赵军的特效药后来又续上了,但他自己悄悄把药丢掉了。 他觉得劳民伤财,他自己也更想离开,他也肯定熬不到1976年了。 赵慧专门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专门回来陪老爷子,按理唐天佑也该回来。 但他人一直没回来,陈棉棉就觉得很奇怪。 赵慧解释说:“上面紧急下了任务,要出南海,估计还得几天时间吧。” 让唐天佑去南海,他会不会开着飞机逃到香江去? 但陈棉棉当然是开玩笑,首先,哪怕唐天佑熟悉南海,想去香江,但肯定不是他一个飞行员在执行任务,而且他是降将,也只是个教官,肯定只是陪同前往。 再就是唐天佑属于走到哪就会热爱哪儿的人。 曾经在黑蝙蝠中队,他就一门心思要往大陆扔核弹。 但现在做了大陆空军的教官,他一门心思就只想如何打败老美。 他性格单纯,只要领导夸声好,学生们表示一下崇拜,他就啥家底儿都往外掏。 但陈棉棉还是觉得挺奇怪的,什么重要任务,需要专门跨越南海? 部队发生的事情赵慧也比较清楚,涉及保密的她当然也不会说,所以她斟酌着说:“好像是上面某位领导需要一种特效药,但是又一直被那位卡着……” 她努嘴,示意陈棉棉看自己脚上的蓝苹皮鞋。 见陈棉棉点头,赵慧再说:“但在各地经历过下放,又重新回去的老右派们不干,一直在闹事,那位也不敢搞得太过分,所以,天佑他们是去找一种特效药了。” 右派们也不算洗白,而是服劳役结束。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6节 就好比俞老,江老,祁嘉礼,他们本身都是各行各业非常优秀的领导者。 他们也只是犯了错误,也已经改正了,而当他们向上叫板时,某些人也会害怕的。 关于唐天佑他们到底是去找什么药,给谁做治疗,陈棉棉当然不知道。 而她有件既难过又无力的事是,1976的钟声即将敲响。 那意味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但也意味着几位伟大人物的陨落。 而就陈棉棉所知,像赵军这样的老革命们需要的特效药,一直是西花厅在运作。 那位伟人,她的偶像,他辛辛苦苦,缝缝补补,但他自己呢? 迈过1976,将会是崭新的历史篇章,陈棉棉也将继续一展她的抱负。 她也知道,她只是个普通人,几座农场都差点没累死她,她个人也改变不了太多。 她唯一能做的,也是站在群众的肩膀上玩点漂亮的面子活儿。 可她还是很沮丧,她期待着新时代的到来,但想到要告别,她接受不了。 不过人总是被生活驱着往前走的,将要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 那不,陈棉棉正和赵慧聊着,却听外面一阵车门响。 紧接着窗外响起赵凌成的声音:“我怎么觉得今天这雪非下不可?” 陈棉棉都没穿外套就出门了,一抬手,说:“飘冷气了。” 天空飘着白色的絮状物,遇热即化,那就是将要下暴雪的前兆,飘冷气。 陈棉棉也直觉这雪非下不可,就问赵凌成:“卫星就只能在天上待三天吗,如果拍不到三座大基地,它会不会多待一天,等到雪化了,拍完再返回?” 赵凌成进门了,说:“问你闺女吧。” 妞妞说:“妈妈,它是回收卫星,返回时间是设定好的,到时候会自动返回。” 空军部队专门进行了气象除雪,但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是微弱的。 雪可能会被减小,可它依然会落下。 而用祁嘉礼说的,那位老人还在等陈棉棉的大字报呢,怎么办? 而其实一直以来,力量都是群众的,也是无数正直的,正义的人民公仆的。 要说谁能与天争,也只有人民群众的力量。 赵凌成显然知道解决方案,刚才也只是故意逗陈棉棉,他进厨房,赵慧就出去了。 他打开橱柜拿馍,并拿刀切成块,问:“你的党校下来了吗?” 陈棉棉摇头:“省党校还没给回信。” 赵凌成低头头,勾唇笑了一下,因为据他所知,严老总已经收到省党校的录取信了,而陈棉棉既然没收到,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在今年搬到省城去。 当然,他不是幸灾乐祸,喜欢看媳妇倒霉。 而是,他希望她虽然晚一点,但是能到首都去上中央党校。 它因为思想革命的冲击已经关张整整八年了,但大概明年就会重开。 赵凌成要去首都,也会比省城更方便,因为东风基地和首都之间每天都有各种飞机往来,他也不需要再拿结扎做借口,只要打着工作的名义,每天都可以搭飞机。 但他暂时不说,等晚上吧,上床了再给媳妇个小惊喜。 他端着馍上桌,把赵慧和姜叔替换出来,让他们先吃饭,他照顾老爷子。 陈棉棉随后把羊肉和馍摆上桌,再一个个的给大家舀汤。 妞妞不爱吃粉条,就只给她加点萝卜和葱花。 别人喜欢羊肉汤里滚点洋芋粉条,她于是加上粉条再滚一滚。 陈棉棉正忙着,又听到砰砰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听妞妞唤了一声:“爷爷?” 居然是祁嘉礼,他看厨房:“小陈?” 再径自进了赵军卧室,先深吸了几口气,坐到了床旁:“老军长。” 不等老爷子问,再说:“我们是来扫雪的。” 但顿了顿,他又笑着说:“还有件事要通知您,我呀,调回首都了。” 赵军连连点头:“好!” 祁嘉礼再说:“等回去之后我就帮您努力,您放心,一定把您和……” 赵军吐了两个字:“赵勇。” 祁嘉礼再深深点头:“我懂,我也会帮您照办的。” 赵军的妻子和另几个孩子葬在一处,但是赵勇的衣冠冢葬单独葬在一处。 祁嘉礼似乎很了解,也觉得很正常,但赵凌成当然觉得意外。 因为哪怕知道儿媳妇林蕴被撤出了间谍名单,知道她也是个很优秀的女性,赵军依然对大儿子有很多怨言。 他怨儿子感情用事,怨儿子妇人之仁。 可他分明一直在埋怨,在指责大儿子,死后却要葬到大儿子身边? 所以是因为爱之深,所以才责之切吧? 那可是他的长子啊,难得活到了解放,却自己想不开,老爷子怨恨也是必然的。 外面雪已经下的纷纷扬扬了。 而赵凌成之所以要专门提醒陈棉棉一定会下雪,惹得她发愁,就是为了此刻,祁嘉礼带给她惊喜时,能叫她的开心加倍。 从老爷子房间出来,祁嘉礼先握姜叔的手:“您照料的非常好。” 四五年了,一个重病的老头儿,不但活着,而且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味,那就叫好。 那其实也是基于战友情,老姜一直是赵军的警卫员。 再看陈棉棉,祁嘉礼竖一根手指:“准备一下,元旦吧,跟我上首都汇报工作。” 尖兵1号是颗侦察卫星,专门负责拍照片。 它将在后天被回收,而如果它拍到了农场,陈棉棉元旦又去汇报工作。 那她是不是……她深深点头:“好!” 此时外面已经是鹅毛大雪了,祁嘉礼拿起刚挂到墙上的军大衣裹上,再看赵凌成:“走吧,扛上你家的扫帚,扫雪去。” 陈棉棉果然又惊又喜:“有人扫雪?” 祁嘉礼说:“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雪赶不走,那就用扫的,大家一起扫!” 飞机都阻挡不住老天爷下暴雪,但人民群众有力量,还有,扫帚。 而在这个年代,哪怕只是普通落一场雪,机关单位,市民,社员都要组织扫雪的。 但既然卫星要给三大基地拍照片,那所有的路就全都要扫出来。 由东向西,凉州的军人们挤上火车,并齐齐于泉城下车。 从西向东,北疆的军人们也挤上火车,也在泉城下车。 他们要扫的当然是公路网,三大基地各扫各的。 如果陈棉棉只是个普通干部,哪怕是严老总那个档次的,她也号召不了部队军人帮她扫雪。 但像曾经的地委杨书记,不干工作当咸鱼,也是国家干部,像别的人只是把工作干及格,就算是个好干部了。 可陈棉棉不是的,她的工作干的,那叫漂亮。 漂亮的工作,就跟美女帅哥一样,拥有外貌津贴,天然的就会有人来帮忙。 陈棉棉和妞妞夜里当然睡觉了,第二天一早才去看。 整条国道上全是扫雪的军人们,各条岔道上也是,葡萄园里还有专门的。 河西走廊的风格,一夜落雪,就又是蓝到刺眼的大晴天。 大地一片白茫茫,但黑色的路面被拂去了积雪,大字报的效果应该也会变得更好。 陈棉棉搓着双手哈着热气,每天第一个出门拿报纸,也迫不及待,每天都在翻报纸等新闻。 因为尖兵1号是溅落式回收,而本来说应该落在四川盆地,但因为稍微的气象干扰,它落到了贵州某个山区,找到之后才能拿里面的胶卷,也才要回首都冲洗。 祁嘉礼之前口头承诺过,说元旦会让陈棉棉赴首都汇报工作。 也果然,赶在元旦前她再度收到计委的邀请。 传说中六个月就会后空翻的赵望舒,计委李部长也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陈棉棉其实还想见一个人,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了。 …… 就在元旦,她要出发的前夕,依然是马骥来接,不必说,带她去看农场的照片。 今天正好周末,陈棉棉和妞妞,赵慧,以及林衍,大家就一起去了。 为人民服务,那五颗字是在雪覆盖整个大西北时,军人们用扫帚清扫出来的。 最终效果如何,字体清晰吗,等着看的那位老人能看清楚吗? 一路前往东风基地,陈棉棉的心跳的怦怦的。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风尘仆仆的唐天佑终于回家了。 在泉城的房子是租的市委的房子,但也生活了七八年,也算是他们的家了。 唐天佑也有四五年没回来过了,但他一回来,邻居就知道是他来了。 因为他还在大门口呢,就在打口哨:“赵望舒?” 再喊:“我的小公主,小舒舒,你的叔叔我,回来了喔。” 一进家门,又是大嗓门:“斡喔,望舒不在?” 姜叔忙拉着他进了赵军房间,唐天佑一看又说:“斡喔,老爷子,你怎么成这个样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7节 他记忆里赵军还是个高大的,威严的老军人。 可现在他骨瘦如柴,气若游丝,满面皱纹,眼神晦暗而浑浊,像个……将死之人。 赵军掀起沉厚的眼皮,轻声问:“任务……” 唐天佑咚的一声把背包直接丢到地上,坐到床前,大剌剌的说:“当然完成了。” 他就是那个性格,也是在开玩笑,就问:“你是不是怕我逃跑,所以都不敢咽气,不敢死?” 赵军微笑着点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唐天佑其实是回了一趟香江,去购买了一些上级需要的特殊药品。 以及,他的财务也需要处理,因为,他妈的存款需要过问。 还有,唐明的财产,堂房亲戚也闹的不可开交。 是这边政府协调的,找了一家香江的律所代唐天佑去打官司。 唐明的遗物中还有大量已逝的,我党特工的各种资料和私人物品,所以对湾岛的部门在经得上级同意后,正好有飞行任务嘛,就让他去香江,签署各种官司要用的法律条约。 暂时他还拿不到唐明的遗产,但遗产官司有打几十年的呢,慢慢打嘛。 去过趟香江后,唐天佑的思想就又有点动摇了。 他终归还是过不了苦日子,虽然因为怕牵连同去的战友没敢叛逃,但他心情不爽,也就没好气的。 他对赵军又没有特别的情感,他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的。 所以他说:“所以我回来,你也要,死啦?” 赵军笑着说:“我的孩子,你要爱国家,爱人民,爱,爱……” 本来坐在床尾的姜叔突然走了过来,疾声说:“快扶人,该穿衣服了。” 那是一套洗的泛白,打满补丁的老军装,从线衣,内裤再到衬衫外套全都有。 姜叔一边撸着睡衣,一边换干净的老军装。 唐天佑再咋唬,也被姜叔那种似乎完全不带感情的执行任务给惊到了。 但他更惊讶的是,赵军说在等他回来,似乎是真的。 因为赵军只看了他一眼,说了两句话,然后就那么突然的咽气,死了。 就好像他活着,就只是在等他回来一样。 而等唐天佑回过神时,姜叔已经卷起铺盖,并把赵军放置到了木板上。 见他摊手疑惑,姜叔先解释:“软铺易变形,要硬板停放,追悼会时老军长的音容才会好看。” 见他依然摊着手,姜叔再说:“他吊着一口气,一直在等你回家。” 唐天佑双手先是揉眼睛,再抱住脑袋,终于,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呲牙:“要不要这样啊?” 又说:“不要开玩笑,你起来啊,我不会再气你了,爷爷,我会好好跟你讲话,ok?” 但赵军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终点,他不可能再睁开眼睛了。 他波澜壮阔,但也唏嘘而又冷清落幕的人生,其实跟绝大多数老革命者是一样的。 但也没什么遗憾的,毕竟他们需要的解放已经到来了。 他的小妹妹,他的爱人,他的儿子们,也会整整齐齐,在另一边迎接他的。 唐天佑开开心心而来,进门就放了个大招,把赵凌成精心伺候了几年的爷爷两句话给送走了。 且不说赵凌成回来会不会拿枪毙了他。 另一边,陈棉棉双手接过卫星专家递来的信封,心里先说:“好大的照片,应该拍的很清晰吧!” 妞妞在她耳边提醒:“妈妈,打开它。” 陈棉棉点头,但是手颤的几回都掏不出照片来。 打向太空的大字报,即将展示它的庐山真面目。 更可喜的是,马上陈棉棉就要带着它们赴首都,去汇报工作了! 第114章 代表 东风基地用了五年, 才研发出了可回收的尖兵1号卫星。 陈棉棉也一样,苦干五年,只等今日。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她担心拍摄效果会不太好。 但她的考量是基于, 照片应该是彩色的。 而其实如今, 哪怕卫星遥感照片也是黑白色调的。 有赖那场大雪, 照片拍的比陈棉棉所能想到的清晰多了。 第一张照片的正中是泉城钢厂, 1号葡萄园的‘为’字也清晰可见。 赵慧拿的是第二张,已经离开泉城了,是纯戈壁滩, ‘人’字也清晰可见。 陈棉棉和赵慧对视一眼, 都有点小遗憾:“好像没有一张大合照。” 妞妞拿过所有照片,依次排列到了桌子上:“唔~” 当所有的照片依次排列好,横跨将近二百公里的‘为人民服务’就连成一行了。 五张照片组成的, 占大半张桌子的合照, 足够壮观。 妞妞再指空白的地方:“这边全是军管区, 照片不能给我们看的喔。” 就算到了将来, 东风航天城也属于禁管区。 卫星照片拍摄了整个国家, 部队也有全景照, 只是不会把它给普通人罢了。 陈棉棉看工作人员:“所以这照片,我们可以带走了?” 得到准确的答复, 赵慧抢过照片塞进信封,说:“快, 拿回家给老爷子看。” 林衍也说:“老爷子都没有走遍五座农场, 是该给他看看。” 就在路上,妞妞看到另一辆车上坐的人像她爸爸,但她又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她爸在忙工作, 今天又不是周末,他不可能出得来。 而且今早大家离开时,赵军精神很好,还叮嘱赵慧多穿点衣服,别把自己冻感冒了。 谁又能想到他会去的那么快? 但就那么快,等他们回去时,殡仪馆已经来拉人了。 老爷子身上那套老军装,还是他在1949年10月1日那天穿过的。 那是他的战服,也是他的礼服。 满打着补丁但又干净整洁,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那也是他最得体的丧服。 老爷子躺的直挺挺的,就仿佛在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凌成亲自把老爷子抬上车,摆放停当,不过他并没有押车前往。 他选择和媳妇一起,走路前往殡仪馆。 走着走着,他突然说:“我年龄比你大,将来肯定也会先走,而本来我计划在临离开前给自己裁一套像样的西服,因为我实在厌烦总穿着这套衣服,但是……” 再说:“但还是穿它吧,它挺好的。” 陈棉棉知道的,虽然他和赵军始终有隔阂,他也不喜欢老爷子的做派。 但从赵勇到赵军,能把那么反骨,清高,蔑视一切的赵凌成,就好比如来佛祖压孙悟空一样,强行摁压在戈壁滩,也是因为他们纯粹的坚持和以身作则。 赵凌成痛恨戈壁,也痛恨父亲和爷爷的霸道刚愎,可他也敬仰他们。 陈棉棉知道他心里难过,安慰说:“我给你领一套新的,我亲自洗,洗的干干净净,我还会给你多装几件衬衫,而且每年都会给你烧新衬衫。” 赵军总共都没几套军装,但赵凌成每年都要领套新的,他受不了旧衣服。 他的衬衣更是,顶多两三个月就会被他洗烂,于是换新的。 他要死了,烧衬衣就很有必要。 今天依然是阴天,这会儿又飘起了雪沫子。 到殡仪馆门口了,赵凌成再说:“其实如果林蕴没死,并且来了西北,她会吵闹,会发脾气,会讨厌一切,但就跟你我一样,她最终会留下。而且……” 陈棉棉说:“而且聪明如她,事业会搞得比我还红火。” 赵凌成摇头:“不。你们一样优秀,你们的能力,就是把日子过红火。” 人总要经历了事儿,才能看清一些事。 所以直到爷爷去世,赵凌成才意识到,那套他总嫌面料不够硬挺,颜色洗洗就褪的棉布军装,是值得他穿进棺材的。 他也终于明白,如果林蕴不是在生产前遭人所害,来了西北,她也会过得很好。 因为她和陈棉棉一样,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过好日子的人。 她会永远骂乡宁,可她也会像他一样,爱上这片气候恶劣,但景色壮美的黄土地。 西北风吹着大雪纷扬,天地一片苍茫。 握上妻子的手,赵凌成把所有的难过凝成了一句话:“棉棉,永远不要离开我!” …… 唐天佑以为赵凌成必然会狠狠揍他一顿,但并没有。 赵慧他们也都觉得,老爷子没看到卫星照片就离开是遗憾。 但赵凌成觉得还好,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凡事也没可能总会那么圆满。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只要是安详离世就算喜丧。 所以在开了个简单的追悼会后,在元旦前一天,老爷子就被火化了。 陈棉棉本来应该在元旦后,就赴首都汇报工作的,也正好把赵军的骨灰带到公墓。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8节 但李部长临时拍来电报,叫她先不必赴首都,暂且等待着。 而在陈棉棉记忆中,就在这个阶段,偶像就会与世长辞,她也一直在等消息。 但有点奇怪的是,从元月等到农历新年,居然都无事发生。 反而在春节前夕,陈棉棉又收到李部长的电报。 电报上说:小陈同志,上级高度表扬了你的工作,也祝你新年快乐。 他的上级就是那位了,所以他不但看到,还表扬她了? 那他的身体如何,又过得如何? 这算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实干派和夺权派一场场的开会,为了谋求发展和变革,在会议上争的不可开交。 而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1976,生肖龙年也正式到来了。 陈棉棉是在大年初二这天才发现的,其实现实已经跟她的记忆有所出入了。 以及,唐天佑他们专门赴香江买药,又是给谁买的药了。 …… 话说,自打唐天佑一进门就送走了老爷子,他就又重新陷入了颓丧中。 妞妞一直也没时间找他玩,因为武老安排了好多作业。 直到初二这天,小广场有乡下来的秧歌队表演,妞妞就去喊小叔一起看。 但不一会儿孩子就皱着眉头来找妈妈了:“妈妈,小叔他变得好臭,好恶心啊。” 唐天佑自打回家,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澡都没洗过,当然臭。 赵凌成难得休息,又赶年前拿到了老爷子的抚恤金,正在盘点自己的小金库。 他对闺女说:“去找你姑奶奶,让她带你去玩。” 妞妞说:“可是姑奶奶早晨六点才回来,也才刚刚睡觉呀。” 赵凌成愣了一下,反问:“她昨晚不在家?” 妞妞说:“对呀?” 还在睡懒觉的陈棉棉咳了一声,阻止了赵凌成继续问的。 起床,她帮妞妞解决问题。 而其实,林衍和赵慧都是比较老派的人,而如果两个人相爱,可以不结婚,但肯定会想更近一步。 但是他们又不好在家里在一起,所以,赵慧昨晚是去了民兵队。 她以为六点回来就没人知道,但哪知今天妞妞起了个大早。 一个是小姑,一个是舅舅,俩人的隐私就这么突然的,曝光到赵凌成面前了。 他琢磨了一下,举着一沓钞票目瞪口呆。 陈棉棉刷牙洗脸,进了唐天佑房间,太臭了,她先屏息把窗户打开。 自回来他就没理发也没刮胡子,络腮胡,头发像鸡窝,坐起来就闷闷叹气,还给陈棉棉尥蹶子。 他说:“陈大干部,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你们党。我,不想工作了。” 陈棉棉没吭声,只把衣服丢到了他脑袋上。 唐天佑再说:“曾经录公开视频时,我以为我能改变现状的,当然,那时候我也以为老美必然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会因为我的呼吁而改变他们的态度。” 他曾以为他的公开呼吁会帮大陆解除国际封锁,但并没有。 那也印证了大陆的说法,老美就是在针对性的打压。 那也让唐天佑特别沮丧,因为他觉得自己再努力都没什么价值。 但陈棉棉说:“效果肯定有,只是在医药和进口方面,也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再说:“没人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格局,但你做的必然有用。” 唐天佑摊手:“可大陆还是那么穷,人们也还是那么穷。” 再叹气:“有什么意义呢,国家那么穷,又遭封锁,总……买药都那么艰难。” 陈棉棉愣了一下,反问:“什么买药?” 唐天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示停:“好了,这个话题我不能继续讲了。” 但电光火石间,陈棉棉已经明白现状跟她回忆里的差池了。 她也可算明白了,在南海周边皆是美军基地的情况下为什么有人还要冒险出去一趟,去买药了。 而那个改变,应该就是那帮回到首都的老右派们促成的。 右派们知道那位需要药,也知道当权派不希望他吃到药。 而现在,那些回去的右派们,把问题给解决了。 陈棉棉当然不知道唐天佑他们买的是什么药,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也只知道偶像还在,也还在关注她的工作。 那也意味着虽然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但群体的力量就可以影响世界格局。 陈棉棉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她的喜悦无以言喻。 唐天佑还在慢悠悠的穿衣服,整个人又猥琐又邋遢的。 而在恍然发现不但妞妞改变,偶像的人生也有所改变后,陈棉棉就准备给唐天佑画个饼,把他激励起来,让他继续乐观面对人生,也好好去工作了。 她说:“阿佑你知道的,在1972年,西花厅就跟英方代表聊过回归的事。” 再说:“我知道你心痒痒想回去,但如果你前脚跑回去,后脚香江回归了呢?” 关于香江回归,是在七十年代就开始讨论的。 唐天佑的资产都在香江,他也比较关注那件事,还专门看过新闻报道。 但他当然另有解决方案,他说:“斡喔,我不会移民吗?” 妞妞一直在门外听着,此时探头进来,认真询问:“叔叔,你想移民去哪里呀?” 唐天佑也不是真想移民,也热爱他的教官事业。 他是因为心里有委屈,在闹脾气。 打个哈欠,他说:“当然是去跟大陆不一样的,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国家。” 再指陈棉棉,他又说:“望舒,如果你妈妈是在别的国家工作,她得到的薪水,享有的物质生活,以及人们对于她的尊重,会比大陆多得多,我当然也是。” 妞妞好奇,也向往外面,就继续听着。 赵凌成刚数完钱,这时过来了,直戳戳问:“你缺钱花了?” 再说:“爷爷有八百块抚恤金,小姑说她不要了,那就咱俩一人一半?” 唐天佑可是飞行教官,工资很高的,也不缺钱。 他的问题在于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 就比如他爱喝的白兰地,还有爱穿的品牌服装。 但那些跟赵凌成讲不通,他就说:“斡喔,那点钱,你自己留着吧。” 赵凌成在钱财方面自来吝啬,也爱钱。 而因为赵军偏心眼,除了把自己的军功章和少量存款留给赵慧,房产什么的全归了赵凌成,攒了几年的租金,再加上八百块抚恤金,积少成多,他手里现在已经有整整2300块的巨款了,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唐天佑不要钱,那他可就不客气,全留下了。 而对弟弟不想上班,还蠢蠢欲动想跑一事,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东风-4的射程可达四千公里,也已完成装备,你要逃,最好能快过导弹。” 四千公里可就辐射大陆全境了,真要打飞机,几秒钟的事儿。 但唐天佑一听,却是一个激灵,乐了:“东风-4的射程真能达到四千公里啦?” 赵凌成翻个白眼,没答话,回他房间去了。 而其实东风-4真正能达到的射程,是5~6千公里。 但大陆军工业的习惯,以保守为主,报的数值也更保守。 唐天佑真想开飞机逃跑就得改变航线,一变,东风基地就会出动导弹。 那他的下场,必然也就是秦小北一家。 唐天佑的蠢蠢欲动被导弹吓到彻底熄了火,也不敢再得瑟了。 他想抱妞妞起来举高高,但孩子嫌他太臭,拒绝了。 赵凌成瞪了不成器的弟弟两眼,穿上棉衣,带着妞妞出门看热闹去了。 唐天佑进洗手间挤牙膏,再用香皂水打湿胡子,出了洗手间,就对陈棉棉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干部,但就连你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待遇和荣耀,别人呢?” 再说:“你可以无私奉献,但凭什么要求我也无私奉献?” 陈棉棉可是把大字报打到太空,被卫星拍到了的。 而且那是十万亩葡萄园,它的农业和经济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如果在元旦期间她上首都汇报工作,并再度登上报纸,才算她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但没有,这已经是二月了,无事发生。 而且唐天佑在北疆时听人专门说起过,赵军的被贬,只是为了换陈棉棉登报。 他是年轻一代,可不好忽悠,他拒绝做活雷锋。 不过其实唐天佑也就只是发泄一下负面情绪,工作还是要干的。 学校一拍电报,他就又乖乖回去上班了。 倒是陈棉棉给他画饼失败,自己今年也不太顺利,心情就有点失落。 首先是,她居然没被省委党校录取。 不登报,不汇报工作可以。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39节 可是连党校都不让她读,可就有点太过分了。 陈棉棉都想跟着唐天佑摆烂,做咸鱼了。 可是就在今年秋天,她就发现,真要说凭实干就能获得光荣,还得是这个时代。 她这个实干家所能得到的荣誉和待遇,也将远远超出她的付出。 对了,唐天佑因为买药一事也在首都,也将亲眼见证。 …… 这是有着大变局的1976年。 大概六七月份,革命将要结束的征兆就已经显现了。 赵凌成当然会提前知道,因为他们轰落过秦小北一家。 东风-4也已装备完成,将近五千公里的射程,会让某些人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再加上顶层是谋而后动,提前预备,所以赵凌成他们也就提前知晓了。 赵凌成蠢蠢欲动,也想跟媳妇讲一讲,但按政策当然不能说。 可要不说吧,他又实在憋的厉害。 想来想去,这天他就问陈棉棉:“如果革命结束,你想穿什么衣服走上大街?” 陈棉棉不假思索的说:“旗袍。” 赵凌成不可遏制的笑了一下,心说不愧是他媳妇儿,穿衣服都穿他喜欢的。 他不是恭维,是本能的说:“你的身材最适合穿旗袍了。” 说起这个,陈棉棉才想来,前段时间她去过趟东风基地,孙冰玉居然三胎了,身材也变得臃肿不堪,姜霞也三胎生了个女儿,身材也比孙冰玉胖多了。 而且据俩人说,都是不小心怀上的。 陈棉棉由衷感谢赵凌成肯结扎自己,没让她意外怀个二胎。 她的身材也还像年轻时一样,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但想到什么,她就又说:“高考马上恢复,妞妞大概13岁吧,就可以参加高考了,到时候我也要穿旗袍,送她去考试。” 所以她穿旗袍不是因为他喜欢,是因为闺女喜欢? 这样可就不好了,妞妞有很多人爱,也不缺她妈妈那一份爱,但是赵凌成很需要。 不过他才想像蛇精一下争个宠,就听陈棉棉又说:“旗开得胜嘛,必须穿。” 这个理由赵凌成也喜欢,他说:“那就穿。” 陈棉棉笑着反问:“但是你觉得大西北,还有能做出合身旗袍的裁缝吗?” 再说:“算了吧,我是领导,为了严肃庄重,还是解放装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棉棉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赵凌成会帮她找来一件多么漂亮,让她穿着就舍不得脱的旗袍。 赵凌成又说起一件事:“你快要去上党校了吧,赵望舒怎么办?” 陈棉棉说:“我带着呗,省重点高中的师资只会比咱们这儿好,我还担心她跟不上课程呢。” 赵凌成正在洗衣服,突然问:“你去读书至少两年吧,我怎么办?” 陈棉棉今年没得党校上,心情不怎么好。 而如果今年她上不了党校,那曾风因为年龄优势就会压她一头,她也正心烦着呢,就说:“凉拌!” 赵凌成在卫生间地上,坐的凳子,应声站了起来,进卧室,坐到了床沿上。 陈棉棉一看衣服只洗了一半,忙劝说:“快洗衣服呀,你愣着干嘛?” 赵凌成憋了半天,终于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又说:“要洗自己洗,我不洗了。” 陈棉棉挽着袖子进了厕所,本来打算自己洗的,但见全是布鞋,而且得使劲儿刷,她立刻反悔。 回到卧室,她柔声说:“好啦,为了陪你,我不读党校了,还不行吗?” 又说:“别闹了,快去把鞋子洗了吧,捂一捂该馊了。” 赵凌成闷了片刻,终是去洗鞋子了。 他知道不可能的,只要来了录取通知书,媳妇就必然去读党校。 但该怎么说呢,他就想要她一个态度,要她哄哄他而已。 …… 说回当下,转眼八月,陈棉棉先是收到一封挂号信,打开一看,吓了她一跳。 因为居然是中央党校的录取通知书,信里说,她被录取了,党校将在元旦后正式开班。 陈棉棉于是很荣幸的,成为了被选中就读的首批学员。 目前来说,含金量最足的是首都党校,它也已经复办有两年了,但跟中央党校比它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而且党校于干部来说,起点的不同,也意味着终点的不同。 曾风以后或者去哪个省份做市里一把手,但陈棉棉一去,就可以做省一把手。 只凭她的心机和手腕,也不可能永远压住曾风,但学历可以。 只要陈棉棉顺利从党校毕业,她就永远都能压曾风一头。 这已经是件天大的喜事了,但还有另外一件。 在国庆后,终于,某个当权派的小团体不出意外的,被一锅端掉了。 再然后很突然的,计委邀请陈棉棉去汇报工作。 而且因为事发紧急,火车太慢,这还是她到西北之后,头一回乘坐飞机。 因为可以坐飞机,陈棉棉于是带着妞妞一起。 这也还是她们娘俩头一回到东风基地的军用机场,更是妞妞第一次坐飞机。 孩子想跟爸爸说一声的,但没联络到,就只好罢休。 另外还有几个同飞机的,是几个中年男人。 因为是军用飞机,而且是货机,特别颠,大家也都不舒服,就全程只打了个招呼,没有聊天。 但从他们紧紧攥在手里的信封陈棉棉暗猜,他们跟她应该是去同一个地方。 飞机就是快,两个小时后已经落地首都了。 所有乘机的,不管几个男同志还是陈棉棉,都已经被颠晕,颠吐好几回了。 唯有从小被唐天佑当成麻袋甩的妞妞非但没晕,还愈发的精神。 飞机一落地,他们立刻下飞机。 就在机场,陈棉棉和妞妞居然碰到唐天佑,他从一架小型飞机上下来。 是妞妞先看到的,她远远挥手,大声喊:“叔叔,叔叔!” 过年的时候因为叔叔太邋遢,妞妞跟他生了好大一场气,也直到唐天佑要离开的时候,专门刮胡子洗脸,又把头发理清爽了来哄妞妞,妞妞才肯理他的。 但今天唐天佑穿着帅气的褐色飞行夹克,军绿色裤子,高帮靴子,走在一群飞行员中间都不差什么,跟那帮人一样帅,妞妞是个颜控,也觉得今天的叔叔她喜欢,就再度大喊:“叔叔,看我呀叔叔!” 唐天佑正走着,猛然瞥见自家闺女,于是撇下同事追了过来,欣喜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妞妞还是头一回见叔叔穿的那么帅,很想多看看。 但不行,在地勤人员的引导下,陈棉棉他们匆匆上了一辆小卡车,车也立刻就开走了。 陈棉棉也只匆匆给唐天佑扔了个地址,继续呕吐。 她知道赵凌成经常搭军用货机,但她真没想到里面会那么臭,那么颠,坐着会那么的不舒服。 大卡车一路到计委,而且直接进了大门。 陈棉棉上回来的时候,门都不敢靠近,但现在,警卫在朝着她乘坐的卡车敬礼。 前院当然依旧空空荡荡,车绕过大礼堂往后,穿过办公楼再往后,就是计委内部的招待所了。 那也是陈棉棉被上级邀请来汇报工作时,可以公费住宿的地方。 招待所院子里闹哄哄的全是人,而且大多都是男同志,也全操着各地的方言。 跟陈棉棉下车的就是西北人了,除了她外全是男性,也皮肤最黑。 而有几个女同志,妞妞因为祁嘉礼的口音,听出了她们的家乡,她就悄悄对陈棉棉说:“妈妈,那几个阿姨是从四川那边来的,她们的口音我听得出来。” 再听会儿,她又指着几个女同志说:“她们和我干爹一样,都是申城人喔。” 再想想,孩子明白了:“妈妈,这个应该叫代表会,参会的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代表。” 陈棉棉紧急被逮来开会,也还是头一回在这个年代参加大型会议。 她不知道会要在哪里开,怎么开,甚至不知道具体流程,那就乖乖排队办入住吧,住下来再说。 但突然,有一个女同志高声说:“同志们,请大家肃静。因为就在刚刚,我们计委所有干部中最深入群众,也最受人民群众喜爱的,并且身体力行,敢教青山换新颜,为革命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我们的戈壁玫瑰……” 陈棉棉挽着妞妞的手,听着一堆华丽的辞藻,心说怕不是要来个大领导吧? 啥大领导啊,叫戈壁玫瑰,好娇艳的外号。 但也就在这时那女同志朝她走来,摇着她的手说:“我们的戈壁玫瑰陈棉棉同志,她已经到啦,让我们热烈欢迎她!” 院子里至少三五十号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陈棉棉。 也在刹那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鼓掌。 先是从四川来的几位女同志走了过来,争相和陈棉棉握手。 一个说:“陈棉棉,我学习过你的文件。” 另一个说:“立足西北,带领群众改变戈壁,你辛苦了。” 再来一个,狠摇她的手:“我以为你是位老大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两辈子,这是陈棉棉头一回经历。 这现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所有人都听过她改变戈壁的故事。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40节 他们叫她戈壁玫瑰,争相来和她握手。 人们的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杂念,只有对她个人的赞许,和对她工作的欣赏。 掌声也不是例行公事,它饱含着真诚,久久不歇。 而陈棉棉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几天中她还要出席很多场会议。 在每一场会议中,她也将受到像此刻一样的欢迎,肯定,赞许和表扬。 …… 第115章 掌声 先说唐天佑。 他刚刚出南海买药回来, 还得回单位报道。 在机场偶遇一面,因为时间太仓促,都没来得及多聊。 但有件事,他必须跟陈棉棉分享一下。 那就是, 这半年他来过好几趟首都, 而据他所知, 比如计委, 教育部,农业部等单位的领导都叫陈棉棉是戈壁玫瑰,开会的时候也总要提她。 那个漂亮的外号, 其实是西花厅那位带头叫的。 但因那位病重, 以及,这次代表大会是要商议未来十年的发展,是一场非常重要的会。 怕大家带情绪, 所以首都的领导们都接到过命令, 会默契的不提那位的情况。 戈壁玫瑰, 好优雅的名号。 而唐天佑虽然沉迷堕落不思进取, 但向来崇敬那位。 因为他那五毒俱全的老爹唐明, 当提起那位时, 都要夸一句:铁腕柔情,真男人! 陈棉棉被那位夸了, 这事儿她必须知道。 唐天佑就准备去找她一趟,正好也带着妞妞耍一耍, 所以汇报完工作, 他就跟领导说:“请个假,我要去见我嫂子。” 领导却说:“别一天急吼吼的只想着往外跑,赵凌成赵大校有事找你。知道他宿舍吧, 他人应该在宿舍,赶紧去,他可是军工专家,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赵凌成找他,什么事? 唐天佑一拍脑壳,想起是因为什么事了。 赵凌成多年努力,但只做到把林蕴的档案抽出间谍名单,还没申请到烈士证书。 而那件事不能只是他一个人,唐天佑也得写一份申请,他俩共同来。 所以他一直在等唐天佑写得申请。 而其实他还提过,说要唐天佑改回赵姓,做赵家的孩子。 但唐天佑当然拒绝了,因为一旦改姓归宗,他就没办法争唐明的遗产了。 为了个姓放弃一笔巨额遗产,太不划算了。 为老妈正名的事他也一直拖着没搞,也怕赵凌成发火了要抽他,所以虽然着急去找陈棉棉,可他也先回招待所,猫抓狗爬一般,潦草的写了份申请材料去交差。 赵凌成据说是因为,以后会有一半工作在总空,所以在单位已经有宿舍了。 唐天佑连忙赶去他的宿舍。 总空的宿舍全是三人间,屋子里有人,但赵凌成不在,唐天佑就只好等着。 部队过了晚9:30,就不准再出去了。 唐天佑心急火燎的,可直等到9:25分,赵凌成才姗姗来迟。 他的习惯,一进门就要去厕所洗洗涮涮。 他也只瞟了一眼唐天佑写的东西就说:“放那儿就行,回去休息吧。” 唐天佑很生气,先问:“你干嘛去啦?” 以己度人,他又问:“该不会是去泡酒吧,找美女了吧。” 首都哪里来的酒吧,赵凌成低说:“滚!” 唐天佑才不怕他,敲着腕表说:“拜托,赵望舒来首都了,我本来晚上可以跟她见面的,但是为了等你我生生错过了时间,难道你不应该说声对不起?” 赵凌成顿了一下,显然有点意外:“今天就到了?” 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请假条来,并说:“出门时把这个送到门卫处,还有,你是一个人住吧,招待所的钥匙给我一把,明天我要用。” 唐天佑是空军教官,招待所也是单住一间。 接过假条,他说:“你是睡眠不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住宿舍就必须跟人同住,而打呼噜基本是军人的标配。 赵凌成要宿舍,唐天佑以为他只是想睡个好觉,他也不否认,从随手的包里拎出件衣服,放进洗脸盆,径自就去了厕所。 唐天佑因为今晚见不到妞妞,心里不爽,跟到厕所,就想再叨叨两句。 但偶然一瞥请假条,他大吃一惊:“你请假是因为蛋疼,什么蛋,蛋为什么会疼?” 赵凌成的做法有点过分的。 因为他但凡请假,理由都是蛋疼。 他直接把自己搞成了个男性结扎的反面教材,领导也同情他,批假批的贼爽快。 他也不耐烦跟唐天佑多说,只催促:“马上熄灯了,赶紧走,再见。” 唐天佑无奈,只得先回招待所去休息。 次日一早他六点半就起床请假。 赶天亮时,人已经到计委了。 但有点麻烦,没有通行证,他进不去。 着急,可他只能在外面瞎晃悠。 …… 陈棉棉昨晚也没睡好。 因为床铺紧张,她和妞妞俩共挤一张床。 今天她也早早起床,还得专门给妞妞办一张参会的旁听证去,因为现在举行的,是每年一度的人民代表大会,有专门的旁听席位。 往年的代表大会都是七八月份开。 但今年因各种意外而被延期。拖到了年底。 首都的机关单位都是7钟上班,陈棉棉和妞妞等了一小会儿,办公室的女同志才来上班,老远看到陈棉棉,她就笑着说:“不愧咱们的戈壁玫瑰,你起得可真早。” 陈棉棉确实很疑惑。 因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外号和故事。 那也就意味着,计委是往各地发了一份向她学习的文件。 但她是七级干部,只要有文件,她按理也有一份,可她没收到,西北别的干部也没有。 难道说上面发文件时,专门绕开了西北地区吗,为什么? 总不会是,组织为了考验她的忠诚度吧? 女干部在帮妞妞登记造册,填会议通行证。 等她填好,陈棉棉就试问:“同志,为什么大家会叫我戈壁玫瑰啊,您有所不知,我吧,昨天还是头一回听说。” 女干部也不知道这外号是西花厅取的。 但原因她当然知道。 她笑着说:“农业部的俞部长,咱们的李部长,还有祁司令,他们今年分批巡视各个省,揪典型抓风纪,你没听说,是因为你们西北没有大问题,不需要被整顿。” 陈棉棉还愣着,妞妞小声说:“所以,是俞爷爷和祁爷爷把妈妈讲到了全国。” 女干部笑着说:“你叫赵望舒吧,听说你是个小天才。” 妞妞因为不缺爱,所以天然有很强的配得感,她挽起妈妈的手说:“我的学习成绩确实很优秀,因为我很喜欢学习知识!” 她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了,一般人羡慕不来。 女干部提醒说:“快去吃早餐吧,今天人多,不然早饭要被抢光了。” 话说,陈棉棉一直也是个配得感很强的人。 但此刻也觉得自己未免被捧得太高。 俞部长,祁嘉礼,李部长,他们走遍全国,整顿干部作风,并把她树为了模范,让她墙里开花墙外香,成干部中的大明星了。 那省委党校没有录取她,也是因为他们想让她读中央党校吧? 这算不算是重点培养? 陈棉棉曾经跟赵凌成承诺过,说自己会守着他,不会上党校。 但那当然是鬼话,她都被重点培养了,她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在二级岗位上退休! 她要做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干部,就必须上党校。 …… 人民代表大会,是每年参会人数最多的国级会议。 计委所有的地方干部全来了,总共算下来有一百多号人。 大清早的,食堂门口排着打饭的长队。但随着有个女同志一声喊:“陈棉棉同志来了。” 哗啦啦的,所有人不但散开,而且推陈棉棉往前:“陈棉棉同志,你来,你先打。” 另有好些新来的干部,有年轻的,年迈的,有男有女,全都抢着来跟她握手。 陈棉棉向来浮夸,还爱虚荣。 但今天都有点着不住了。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41节 大家太热情,她吃饭都被人围着问东问西,还真有点不习惯。 也是在今天,她突然就能理解像领袖,西花厅,祁嘉礼,赵军等朴实的革命前辈们那种不计得失,一心为民,哪怕身于困境也矢志不移,其内在的驱动力了。 …… 今天先是计委的内部会议,就在正在前方的大礼堂中举行。 妞妞是个小家属,只能旁听,所以坐在最后面。 而今天她妈受到的礼遇,就连妞妞都觉得稀奇,因为她也是头一回见。 陈棉棉被安排先候场,在外面等着。 直等所有领导和地方干部们全部入场后,李部长才要亲自带她入场。 就在她入场的刹那,不约而同,所有人全部起立鼓掌。 李部长更是亲自带她走到她的位置前,并带领大家鼓了好久的掌,以欢迎她。 不到首都不知官小。 曾经为给李部长送几缸沙枣,是赵军帮陈棉棉找的关系。 她之所以不愿意来首都当官,有一点就是她虽然擅长,但不喜欢拍领导马屁。 但大概只可能在这个时代才存在吧,领导也愿意赏识真正实干的人。 所以李部长会在收到沙枣后连夜跑招待所。 当她终于进了计委的大门,进了庄严的大礼堂,也会因实干而得到掌声。 陈棉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誉给打懵圈了。 也幸好整个上午都是领导讲话,不需要她发言,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该讲啥。 她本身并不优秀,干得也不多。 组织给她的赞美,夸奖和礼遇也未免太多了点,叫她受宠若惊。 还有一点,早晨因为围观的人多,陈棉棉和妞妞的饭缸子里全飞了唾沫星子,俩人早晨就没有吃好饭,中午也是,她好不容易才能挤出围观的人群,去找饭吃。 陈棉棉饥肠辘辘,也觉得中午必须吃好点,就带着妞妞出了招待所。 对面的国营饭店,花钱就花钱吧,她需要吃顿省心饭。 但俩母女进了国营饭店,正排队打饭呢,就听到一位大爷突然拍桌子,说:“我的故乡就是大西北,我离开整整五十年了,听说如今山也绿了,水也清了,山青水美的农场就是大字报,都打上太空了。我必须参会,因为我要见陈棉棉同志。” 陈棉棉吓了一跳,心说外面咋也有人议论她? 另有几个人在劝老大爷,说他年龄大了熬不住,让他下午看看天安门就回去休息,明天的会议,他们年轻人去参加。 但老大爷倔着呢:“不行,我必须去见见陈棉棉同志。” 妞妞听到还有人在讲她妈妈,都有点害怕了。 她也不理解老大爷为什么那么激动。 她知道那爷爷是善意的,但总还是担心妈妈,就不由的双手环上了妈妈的腰。 陈棉棉小声给孩子解释:“那爷爷戴着牌子的,他是人民代表。” 妞妞仔细一看,果然,老爷爷的衣服上别着个小卡片,写着呢:人民代表。 妞妞又想起一件事:“老师说,五十六个民族,都能代表自己。” 陈棉棉说:“还有工农兵商,也能代表自己。” 妞妞笑着说:“他们会给妈妈你这样的干部提意见,对不对?” 陈棉棉点头:“很对。” 既说是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就是各行各业,各民族。 他们会向政府提出建议建言,以便让政府了解各行各业,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陈棉棉和别的干部一样,需要旁听记录,并了解民生百态。 但陈棉棉本来也以为只有基层干部了解她。可排队的时候听了一下大家的聊天,就发现,来的所有人民代表们也听过她的故事。 也就是说明天的代表大会,她也依然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既是这样,陈棉棉也就得打起精神来了。 当然,她无所畏惧。 女干部多着呢,上面还有一位女副总理呢,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但肚子咕咕直叫,还是先排队吃饭吧。 终于买到了两碗炸酱面,因为饭馆里没坐位,陈棉棉和妞妞就端着面出来了。 但俩人刚蹲到马路牙子上要开吃,却听身后有人粗吼:“立正!” 陈棉棉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抓风纪的治安员,妞妞却已经转身了,在叫:“干爹!” 孩子再一看,又一声:“叔叔!” 是曾风和唐天佑俩,也不知怎的,他俩又凑一块儿了,勾肩搭背的。 曾风故作严肃,对陈棉棉说:“陈同志,你可是今年内定的干部模范,蹲在马路牙子上吃饭,你的形象呢,你就是这么起模范带头作用的?” 陈棉棉一打量曾风,也不甘示弱:“哟,呢子大衣都穿上了,牌子货吧,哪来的?” 曾风穿一件特别有型的呢子大衣,得意洋洋:“人送的,羡慕啊,你都买不到。” 陈棉棉挑着面说:“别是收受的贿赂就好。” 曾风无语:“就你还模范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天佑想抱抱妞妞的,但妞妞拒绝。 她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喜欢叔叔,但是不喜欢被他抱着,或者骑叔叔的脖子了。 孩子也饿坏了,顾不上找座儿,站着扒拉炸酱面。 陈棉棉边吃边问:“你俩怎么凑一块儿了?” 再看曾风闷闷不乐的,又问:“你也是计委的干部,怎么没有去开会?” 曾风是这样,虽然被选调来读党校,并顺带离婚,但他的老丈人心胸狭窄,故意整他,就把他调出计委,调到了一个烂单位。 也是他自己瞎了眼,老丈人是他自己选的嘛,但还好有祁嘉礼,那个干爹没白拜。 曾风专门找祁嘉礼求情,对方又把他调到了农业部,只是今年的人代会他就参加不了了。 他和唐天佑是在计委门外碰上的,俩人就一边侃大山,一边等着妞妞。 下午妞妞也不必开会了,跟他们俩出去玩。 首都曾风比较熟悉,而且随着革命已经结束了,各种小摊儿,小商店全悄悄开起来了。 卖古玩的,小电器的,玉石的,还有卖书的,他俩要带妞妞去逛街呢。 既然陈棉棉来了,晚上当然得撮一顿。 眼看会议该开场了,曾风就说:“你快回去吧,咱晚上一起吃饭,吃本帮菜。” 陈棉棉随口问了句:“什么本帮菜,哪个国营饭店有?” 曾风掸了掸呢子大衣说:“邹衍呀,他下海开饭店啦,这件呢子大衣也是他送我的。” 陈棉棉恍然大悟:“怪不得。” 又说:“恭喜他下海经商,要干得好,以后肯定可以赚大钱。” 曾风说:“对了,今天是他请你吃饭,毕竟要不是你,他至少要坐五年的牢。” 像邹衍那样的红小将们目前全被逮捕了。 审问,判刑。 陈棉棉突然发现一点,她明天会被推举为模范干部,其实是上面的一手高招。 因为只要她是模范干部,西北就是农业模范,而那些去过西北,又没闹出人命的红小将,自然就能被宽大处理。 那于她来说,就又是一重助力。 因为小将们会感谢她,也会支持她的工作。 而虽然她那么想过,但推动事件发生的人不是她,而是经过劳动改造,并转变了思想的,曾经的老右派们。 他们终于重回实权岗位,并要带着经验,规划下一个十年的发展。 也是因此,今年的代表大会,参会人数破了记录,足足有三千人。 陈棉棉不知道偶像的病到底如何了,还有菊香书屋那位,他们都还病着,应该也很痛苦,但同时应该也很期待吧。 期待着从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各个民族而来的代表们,和有了丰富的基层经验的领导们一起,讨论出真正对人民好,对老百姓好的发展大计来。 虽然天气很冷,风刮的嗖嗖的,但陈棉棉心里却暖暖的。 她心说,真好! …… 陈棉棉和曾风约好,晚上要一起吃饭的。 好久没见过邹衍,她也想去见见他。 但等下午散会出来,没见曾风和唐天佑,妞妞几个,却见赵凌成站在马路边。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路过的女同志们。 不怪他要盯着看,革命结束了,首都的女同志们也唰的变时髦了,比申城的还要时髦。 陈棉棉看到一个女同志的呢子大衣漂亮,一边走向赵凌成一边看,看的太投入,差点摔了一跤。 赵凌成看在眼里,追上那女同志问衣服去了。 如今好看的衣服都不在商场,而是走私来的,也只在黑市上有买。 既然媳妇喜欢,他得打听打听,看哪儿有买。 对了,他请的是病假,也是以看病的名义出来的,所以有派车。 车还很不错,是最新款的吉普,而且没有熄火,一上车就能吹到热乎乎的暖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42节 赵凌成上了车才说:“曾风他们自己吃饭,咱们俩单独吃。” 陈棉棉和赵凌成一样臭美,也知道他突然拦人,是去问女同志的衣服了。 她都不关心饭了,只问衣服:“那呢子大衣哪里有卖,得多少钱?” 赵凌成却说:“你不用管,交给我就好。” 陈棉棉刚想说你可是军人啊,上黑市就不怕逮住了挨处分? 但一想,现在对投机倒把其实已经放开了。 也罢,既然他要买,她等着穿就好。 赵凌成又说:“你好像还挺出名的,有个外号,叫什么来着?” 祁嘉礼为给妞妞过个生日,愿意坐八九个小时的车,但平常他很少联系赵凌成夫妻。 因为他没讲过,所以陈棉棉直到中午才知,自己那漂亮的外号是谁起的。 她既骄傲又自豪,也要跟男人炫一炫:“戈壁玫瑰,美吧?” 赵凌成点头:“确实美,你也是头一回听说?” 陈棉棉用力点头:“嗯!” 赵凌成一伸手,从旁边的包里摸出个东西:“那这是什么?” 陈棉棉见是个栽在小花盆里的石头花,想起来了,这还是很久以前,赵凌成出野外时,从沙漠里带回来的。 她搬家时嫌累赘,就丢在军工基地了。 赵凌成之前说过名字,但她忘了。 应该就是叫石头花吧? 赵凌成盯着妻子半晌,一看就知她早忘了。 把花放回旅行包,他才又说:“它就是戈壁玫瑰,也叫沙漠玫瑰,只产于阿拉善地区,居延海泽一带,而且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几朵。” 那本来是大海里的透明矿石,但在经风沙千万年的侵蚀后,就成了花的形状。 它在西北荒漠里也很罕见,但又极美。 赵凌成在十年前就跟妻子说过,那朵花就是她,可她没心没肺,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经他提醒她才想起来,也还想再看看那花儿,但赵凌成不高兴了,就不给她看。 不过今天是他们难得的,在首都,而且是单独在一起,以及,思想革命总算结束,很值得庆祝一下。 赵凌成要请陈棉棉吃的,是她一直念叨,但又吃不到的,川菜! 水煮肉片,毛血旺,还有一道辣子炒鸡,那也是总空食堂的招牌菜。 赵凌成专门到食堂点好,委托勤务兵送到房间,就带媳妇上楼了。 他们来的正是唐天佑的客房。 也就是说昨天赵凌成专门要钥匙,就是为了今天,能跟媳妇儿俩一起来。 不过人代会期间首都所有宾馆爆满,他们也只能这样找个地方单独在一起了。 进了门,赵凌成打开旅行包,从中拿出只布袋子再打开,是一件被卷起来的旗袍。 陈棉棉一摸布料就说:“这怕不便宜吧?” 她不了解布料,而那旗袍是黯红色,上面是用绣的方式勾勒着同色玫瑰。 单调的黯红色会显老气,但因为有了玫瑰图案,就显得生动了。 陈棉棉倒不是钟情于旗袍,但既然赵凌成买来了,又好看,她也就换上了。 她喜欢一切美的,好看的衣服。 她还需要涂个同色系,豆沙色的口红,再把头发绾起来。 这年头很难凑出一个浑身都没有破绽的旗袍美人,她盘头发用的是一支钢笔。 但哪怕头顶钢笔,但走到门口的仪容镜前,陈棉棉都得感慨一句:“哇,好美。” 黯红色很衬皮肤,不但让她显得肤白,还特别显气色,这旗袍是真好看。 赵凌成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唱片机,把声音调到最低,朝妻子伸出了手。 她专门换上他新买的皮鞋,才来跟他跳舞。 而其实上周末,他们还在家里还见过。 但今天,陈棉棉要跟赵凌成聊得可太多了。 她不仅成了戈壁玫瑰,她还因能力而被领导肯定,被同事崇拜。 她出名了,但不像明星是因为外貌或者饰演的某个角色,而是因为她的实力。 她被老百姓都熟知了,还有老大爷吵着闹着,只为见她一面。 陈棉棉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能不能做到二级干部,但她可算体会当官的美妙了。 拥有权力,又被人爱戴,那感觉可真好。 赵凌成今天放的磁带上歌曲很多,一直在唱,此刻正在唱的名字叫《如果没有你》。 那是一首发行于1948年的歌曲,也是最后一首唱男女情爱的靡靡之歌。 从那之后,所有的音乐就和这个新诞生不久的国家一样,进入慷慨激昂的战斗状态了。 赵凌成也并非喜欢腐朽靡靡,堕落的年代,才爱听那种歌的。 而是,他天生心思细腻,他的思维也很单纯,工作就是工作,休息时,他也只愿意和妻子待在一起。 他喜欢她的活力,她的聪慧,还有她的甜言蜜语,他也不说话,就只听她絮絮叨叨的讲,当然也为她能得到回报而喜悦。 他依然不喜欢像祁嘉礼,曾风,唐天佑,那些缺点极其明显的人,更不喜欢革命,以及,放任革命闹了那么久的人。 可他喜爱这个国家,也因为陈棉棉的带领,喜欢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每天琢磨着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突然,陈棉棉来了句:“这该不会是旧衣服吧?” 闻着倒没有什么怪味道,但她心里突然有点膈应,就问:“难道是你从申城拿来的?” 这旗袍既合身又好看,穿着还特别舒服。 刚才陈棉棉忙着炫耀自己没顾上。 此时一想,心说这该不会是林蕴的衣服吧? 要那样,她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倒不是说婆婆的衣服不好,而是她心里总觉得膈应。 赵凌成先说:“的确是旧布料。” 陈棉棉都准备脱掉了。 但他又说:“我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的裁缝,这布料,据她说也是解放前的,一直挤压在仓库里,但因为保存得当,颜色还在,就是质量大概差一点。” 陈棉棉心说怪不得,像这种手工织绣类的面料,早就应该停产了才对。 但她又误解赵凌成了,还好他今天很开心,心思也没那么敏感,并没有发现。 而且开心完,陈棉棉就发现,他们夫妻之间,马上将要面临一个小难题。 那就是,她要来首都上党校了,赵凌成又是待在西北的。 就算他偶尔可以搭乘军用飞机,但那飞机太不舒服,她倒是希望他来,可也不想他太辛苦,至少得两年吧,他们要异地,怎么办? 以及,按今天她受到的待遇,和明天要接受的荣耀,将来回泉城的可能很小。 就算最差,她也能在西北某省做一把手,到时候赵凌成又该怎么办? 她正想着,有人敲门。 陈棉棉一闻就发现了,勤务兵端来了最正宗的川菜。 西北人也吃辣椒,但川味和陇味是截然不同的,陈棉棉上辈子最爱吃的除了火锅也就是川菜了,但穿过来这几年她都没吃过了。 就在房间里吃饭,他俩难得的二人世界。 这就搞的陈棉棉愈发说不出口了。 她心说算了吧,说不出口就先不说了。 开开心心吃顿可口的饭菜,明天将是几千个人民代表齐聚的大会场,她也依然会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她还要感受鲜花和掌声呢。 至于赵凌成,等会议整体结束,回西北了她再哄吧。 而且一直以来,她其实有点怀疑的,她又馋又懒,也除了偶尔哄哄赵凌成,平常在他身上投注的感情就不说妞妞,甚至都比不上葡萄园。 他们也一直是周末夫妻,又人到中年了,就算分开,应该也无妨吧? 她当然也很不适应,因为一直以来家务基本都是赵凌成周末回来搞。 她需要跟他聊聊工作,需要他干家务,然后再干点虽然堕落,可是能叫人上瘾的事儿。 但当干部就会拥有权力。 男人喜爱权力,喜爱被人高高捧起,女人也一样。 而像俞部长,李部长和祁嘉礼,他们其实政见也很难相同的。 但他们不约而同的在为她的升职而铺路。 他们于她,就好比曾经的申城派于曾风,是机会,也是助力。 为了权力,也为了升得更高,陈棉棉能接受分居。 但赵凌成呢,能克服一下吗? 她心有所想,眼神当然就在乱瞟,还时不时就要心虚的看一眼对面的男人。 也是奇怪,菜明明很可口,但她吃的一点也不香。 今天外面格外热闹,因为地方部队也来了很多代表,前来开代表大会。 思想革命已经结束,气氛也不再紧张。 代表们挤不进饭店吃饭,索性就在大街上吃饭,高谈阔论时政和改革,聊的不亦乐乎。 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第343节 楼下一片欢腾,屋子里的气氛却有点冷淡。 赵凌成挑了几筷子米饭,憋不住了,也终于开问了:“你的党校一事,就没下文了?” 陈棉棉搁下筷子,却说:“我吃饱了,也该回去了。” 赵凌成知道,她其实是因为不想撒谎,又怕他生气而心慌,就想躲着他,跑路了。 他很不开心的,因为总是这样,她一心迈着大步伐往前走,而他,总是在追赶她的脚步。 他也不看她,只自顾自说:“即将上马的东风-5的计划射程是一万三千公里,时间紧任务重,但是因为很多老专家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待在西北,所以,部队准备把科研搬回首都来……” 顿了顿再说:“以后我大概一个月有一半时间在首都,你呢,你会在哪儿上党校?” 陈棉棉端起了碗,继续吃米饭,想了片刻,反问:“你早知道我会读中央党校吧?” 赵凌成立刻反唇问:“你不是还说为了守着我,你不会上党校,会一直待在西北吗?” 他早知道她是在撒谎,于是提前布局提前到首都,其实依然还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但他做了事,吃了苦,委屈了,妥协了,就要跟她耍点小脾气的。 陈棉棉默了片刻,欠腰过来,在赵凌成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是因为祁嘉礼他们觉得西北太过辛苦,于是把研发搬到了条件更好的首都。 但那于赵凌成这种需要出野外的专家,就比较麻烦了。 因为军用飞行又颠又臭,坐一趟简直受罪。 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个月里,他们能有半个月的见面时间。 而哪怕不能天天见面,陈棉棉也希望能做周末夫妻,她和妞妞都需要赵凌成的照料。 可她又不想他太辛苦,就想劝劝他,把工作挪给别人,他单待在西北算了。 应该可以的,因为这些年基地培养的后备力量已经很多了,赵凌成的工作别人也能干。 但陈棉棉才张嘴,赵凌成就说:“吃饭吧。” 顿了顿又说:“或者你会觉得你走哪儿我就跟到那儿,阴魂不散的,让你觉得烦。但是小陈同志,我就这样的性格,改不了了,而且我,在同龄人中是最优秀的,对吧?” 他工作做的比别人好,他还保养得年轻,还爱干家务,赵凌成于自己还是很自信的。 他足够优秀,够与他的妻子比肩。 他的性格也是遗传的他爸,既简单也执拗,没什么野心,只想全家一起,过好日子。 而关于妻子是否爱自己,赵凌成也不会过多思考,或者去疑神疑鬼,计较得失。 因为他爸自杀时,也不确定他母亲的死因。 他爱着那个女人,并愿意永生永世等她,那跟她是否跟了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都没关系,因为他爱的,是她的灵魂。 赵凌成没他老爸那么豁达。 他总喜欢变着法子让媳妇为难,并借此找存在感,也才故意不告诉她自己在首都的事。 两年党校的见面问题这就算解决了,至于将来陈棉棉会去哪里工作,他们会不会又面临分居,赵凌成暂时就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吃完饭,他又放开了音乐。 但陈棉棉吃得太饱,不想再跳舞了。 于是他们就坐在窗户边,静静听着外面那些人对于时局和改革的看法,以及建议。 这是个神奇的时代,人们其实大多数时候依然吃不饱,可人们都是那么的热忱,积极,也都相信只要他们建议建言,领导就会听,干部就会执行,他们也能让国家变得更好。 赵凌成听了片刻,坐到了妻子身边。 她也默契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楼下的人们依旧在讨论政治和时局。 有人意见不一,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越吵越激烈,楼上依然,赵凌成剥开精美华丽的旗袍,吻上了妻子的脖颈。 她喘息片刻,也转身吻了过来。 …… 赵凌成要的一直都很少,也很简单。 就是像今天一样,穿漂亮的衣服,吃可口的饭,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最平凡的日子。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