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CP今天也在互怼》 第1章 《玄门cp今天也在互怼》作者:风无边【完结+番外】 文案: 简介: 【很爱撩的皮皮受x高岭之花凉薄攻】 【主线+单元,全程围绕两个男主展开,单元人物出场不多】 现代都市中有两大玄学门派,四象门和八苦塔,专门处理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两个门派的理念迥然不同,四象门弟子“自在逍遥,随性而为”,八苦塔弟子“慈悲为本,恪守成规”。 然而,四象门出了个圣母体质的火惊鸿,穷鬼一个却看谁都可怜;八苦塔出了个天性凉薄的苏浮生,从来不知慈悲为何物。 论如何超度六亲不认的怨鬼? 火惊鸿:“用爱感化之。” 苏浮生:“揍一顿,踢进轮回井。” 论如何对付十恶不赦的偏执狂? 火惊鸿:“用爱感化之。” 苏浮生:“揍一顿,让被害者有仇报仇。” 论如何解救误入歧途的同门? 火惊鸿:“用爱感化之。” 苏浮生:“没救了,弃疗吧。” 论如何收服一贫如洗的火惊鸿? 苏浮生奉上全部财产:“钱归你,你归我。” 于是火惊鸿欢天喜地地把自己卖了。 *** 《替生》篇: 同学会上,所有人被拉进鬼蜮,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你以为最可怕的是鬼?不,是鬼蜮里照出来的人心。” 《轮劫》篇: 夜班公交车失控撞人,被撞者的命运却早已注定。 “我有愧,无悔,上天要我背这命债,便背罢。” 《絮骸》篇: 福利院孤儿接连失踪,能预知未来的小男孩早已画下了他们的死状。 “剜他人骨肉补自家血脉,孤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槐诅》篇: 老槐树村的千年古槐枯萎了,树死成煞,从此怪事不断——风筝勾魂、纸人索命、水鬼娶妻…… “耗尽修为重续树脉,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命数。” 《命盗》篇: 女生痛恨室友是学人精,而室友痛恨她抢了自己的男朋友。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 阅读指南: 双洁he,互怼→互宠。 文中有较多私设,皆为虚构,切勿当真。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都市异闻 玄学 救赎 单元文 主角视角:火惊鸿 苏浮生 配角:土望山 金孤雁 水见秋 木千帆 一句话简介:小情侣破案捉鬼谈恋爱 立意:善恶终有报 第1章 替生 二月初,天寒地冻。 为了赚下学期的生活费,火惊鸿整个寒假都在干帮人跑腿的活,连跑好些天后,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单。 客人让他帮忙送一封需要对暗号的信。 他是在城区的一个麻将馆里拿到信的,那位黄毛小伙正一手鸡腿一手麻将,不亦乐乎。 “一定要亲手交给那哥儿们,”小伙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唇,末了一嗦手指,“他要是不在家你就等等。”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总不能不回家睡觉吧,不行我多给你加点钱……胡了!一条龙!” 火惊鸿:“……” 他拿着信往门口走,吸了几口不同人吐出来的二手烟,气管炎差点犯了。出了麻将馆,轻而急促地呼吸了一会,这才把想咳嗽的感觉压下去。 信封是棕色的,上面什么也没写,只有一个大拇指按出来的油印子。 回忆着黄毛小伙的话,火惊鸿骑上电瓶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冬天天冷,他把电瓶车推到角落放好,才发现手指都冻得伸不直了,于是朝着手哈了哈气,嘴里吐出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在冰凉的指尖。 这是一大片树林,像是桃树,看样子从没修剪过,枝枝叉叉的。 他按照黄毛小伙的指示,找到一间藏在桃树林里的三层别墅,上去按了门铃,无人应答。 他隔一会按一次,最后换成了大力敲门:“有没有人啊?开门!送信的!” 还是无人应答,估计是没在家。 火惊鸿不愿意等,直接使出一张追踪符,在别墅门口燃尽后,一只破碎的蝴蝶从灰烬中飞出来,往西南方飞去。 他骑上电瓶车追蝴蝶,半小时后,停在了一片空场上,四下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木牌楼。 还没等他去找人,天蓦地黑下来,像是突然扬起一层黑沙,将天地都遮住了,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光影。 鬼门开了?这也不是特殊的日子,鬼门怎么会开?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群人出现在牌楼前,不知是从哪里跑过来的,经过他身边之后开始四下奔逃。 “啊啊啊啊——”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那群人有男有女,无一不是恐惧着、尖叫着。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追赶上来,见人就扬鞭子,凡是被她抽到的人,顷刻间就蜷成一团,痛苦地连连求饶。 火惊鸿正想躲远点,两个女人冲过来撞开他,嘴里不住嚷着“快跑”。 被撞了一下,火惊鸿感觉更冷了,他打了个哆嗦,就见紫裙女人的鞭子抽了过来。 那鞭子极快也极长,眼见就要挨到他和两个女人的身体,一把伞忽然罩在他头顶。 这伞只有伞骨,伞面是由一层金光幻化成的,好像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罩,鞭子抽上来便被弹开了。他便老老实实被保护着,没有动弹。 而他身旁的两个女人没能幸免,抽搐着倒下去,嘴里还呻吟着:“别抓我,别抓我……” 火惊鸿缓缓看向给他撑伞的男人,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黑风衣黑皮靴,差一点就融进黑暗里看不见了,而追踪符幻化出来的蝴蝶正趴在他的肩头,场景颇有些诡异。 这一没下雨,二没下雪,三没太阳,大冬天嗖嗖刮着冷风…… “你这样打伞出门不会被当成病人吗?”火惊鸿真诚发问。 尤其这伞还没有伞面! 黑衣人凉凉地看他一眼,随后挪开了伞。 紫裙女人的战斗还没结束。 须臾,除了火惊鸿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女人用鞭子抽了一遍,结束时她很霸气地甩了甩手,朝火惊鸿和黑衣人走过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保他?”女人收起鞭子,瞥了火惊鸿一眼。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是人。” 紫裙女人闻言,又离火惊鸿近了些,对着他耸了耸鼻子。 火惊鸿掀掀眼皮,女人诧异:“还真是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火惊鸿道:“送信。” 他把那封沾了油的信掏出来,看看黑衣人:“苏浮生?” “嗯。” 火惊鸿尽职尽责念出暗号:“山回路转不见君?” 苏浮生伸手要把信抢过去,他躲了躲,固执道:“对暗号!山回路转不见君?” 苏浮生:“……此时相望不相闻。” 火惊鸿把信交给他,忽然被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拽住了裤腿。 “救救我……” 他低头一看,那“人”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样子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灰绿色,两只眼睛向外凸着,像要脱出眼眶似的,随着仰头的动作,两行血泪从眼角汩汩流出。 紫衣女人见状,又朝她抽了一鞭子。 火惊鸿弯下腰拍了拍裤腿,将阴气拍下去,正要离开,苏浮生叫住了他:“等等。” 火惊鸿顿住脚步,没回头,就听见对方说:“你怎么找过来的?” 火惊鸿欠欠道:“哥哥我无所不能。” 苏浮生冷笑一声,用伞尖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火惊鸿眩晕了一瞬,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消失了,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他睁开眼睛,天亮了。 空场还是那个空场,只有他一个人。 无论是黑衣男人、紫裙女人还是四下奔逃的阴魂,通通消失不见了,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后脑勺被戳得有点疼,他反手摸了摸,暗骂了一声。 蝴蝶完成任务,已经变回了灰烬,轻飘飘地落在他身前,随风四散。 他心想,察觉不到纸灰踪蝶,说明不是道门中人,那会是什么人? “阿嚏!”思绪被自己的喷嚏声打断,火惊鸿打着哆嗦跑回电瓶车边,继续跑下一单。 晚上回家时,他买了二斤五花肉和两双棉鞋,两个双胞胎弟弟对着他两眼放光。 “大哥真棒!” “你俩真好哄。”火惊鸿笑了,让他们试了新鞋,然后去炖肉。 几天后,好久没联系的好兄弟石亮发来消息,邀请他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火惊鸿推脱不过,先给双胞胎弟弟准备好饭,出门便有些晚了。 第2章 聚会地点在市中心一家京味菜馆,火惊鸿一进门,二十几双眼睛齐齐朝他看过来,这么多人一桌坐不下,分成了两桌。 石亮率先站起来揽住他,把他往座位带:“来来来,就等你了。” 经过一个女生身边时,火惊鸿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后背,身上顿时一冷。 他挣开石亮,低头看向女生,这是他们班一个不太起眼的女孩子,叫唐晓莹。不起眼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而是性格比较沉闷,同学们不知道怎么跟她交流,常常有意无意忽视她。 唐晓莹被火惊鸿注视着,脸上有些红,但是没有说话。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出声调侃:“怎么啦?半年不见,突然发现晓莹挺漂亮是不是?” 火惊鸿随意笑笑,没去跟石亮坐一起,而是直接坐在了唐晓莹右边的空位上。 “噢噢噢~”几个男生开始起哄,挤眉弄眼的。 火惊鸿威胁地看了看他们:“别瞎起哄,我们是纯洁的友谊。” 他平时随和,但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并没有多好的脾气,当下也不乱开玩笑了,闹哄哄地聊起了别的。 火惊鸿没有跟唐晓莹搭话,他是左撇子,吃饭时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过好几次,每次都会让他感受到一股阴邪之气。 “你现在在哪儿上大学?”他偏头看唐晓莹一眼,随意起了个话头。 唐晓莹小声道:“首都科技大学。” “不错啊,什么专业的?” “汉语言文学。” “你喜欢文学啊?”火惊鸿对唐晓莹不熟悉,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嗯……挺喜欢的。”唐晓莹埋头往嘴里扒拉饭。 火惊鸿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再问,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三角驱邪符,悄悄塞进她的外衣口袋里。 这个餐馆的桌子没有转盘,唐晓萤始终只吃自己面前的东西,火惊鸿见状,站起来给她夹了几次菜,然后发现她有点挑食。 鱼香肉丝里的葱被剩下了,葱爆羊肉里的葱和羊肉更是一口都不吃,但火惊鸿夹的时候她也不阻止。 火惊鸿只好避过这两样菜,给她多夹了些别的,然后听到了极小的一声谢谢。 饭钱是大家均摊,凑了个整,平均每个人出一百块。这钱对别人来说不算多,但火惊鸿就很肉疼了,他也没管众人怎么想,饭后把没怎么动过筷的两道菜打包带走了。 石亮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直接道:“这俩菜不好吃,我给你点只烤鸭,你带回去给弟弟……” “别破费,我弟弟不挑食,可好养活了,”火惊鸿拎着饭盒去找电瓶车,“ktv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那成,回见啊。”石亮本还想问问他跟唐晓莹是怎么回事,见他着急回家,便咽下满腹疑问,准备找机会再说。 夜里两个小孩睡得香,火惊鸿听着他们的呼吸声,刚刚有了点睡意,又陡然睁开眼。他看看熟睡的两小只,没惊动他们,悄悄换衣服出了门。 先前给唐晓莹的驱邪符出现了异常,他感觉到符箓在燃烧,地点离他家不远。 骑上电瓶车赶过去后,他本想撬开唐晓莹家门,一拧门却发现锁已经被人暴力拆卸了。 门内黑漆漆的,火惊鸿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比白天更盛的阴邪之气,一个女生的身体背对着朝他砸过来,他及时将人接住:“唐晓莹?” 蓦地,唐晓莹转过身掐住他的脖子,眼神癫狂,明明是瘦弱的女孩子,力气却十分大。 火惊鸿惊疑不定,又怕伤害到唐晓莹,只能去掰她的手指,没等掰开,唐晓莹就被踹飞出去,“砰”的一声撞歪了电视。 “是你?”火惊鸿看向走过来的人,竟然是前几天见过的苏浮生。 “优柔寡断。”苏浮生面无表情,话语中却有着浓浓的嘲讽之色。 火惊鸿心头火起,到嘴边的“谢谢”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 隔壁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娱乐圈]》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以美貌出圈,最大的烦恼就是爱上了一个梦里的男人。 男人就像一团迷雾,看得见吃不着,让他抓心挠肝。 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江逐青找了个帅哥谈恋爱。 帅哥是他的老对家陆停云,影视歌三栖,粉丝遍布各个年龄段,人前高岭之花,人后十项全能居家好男友。 江逐青满意极了。 不料一朝翻车,被陆停云发现自己是替身,怒而分手。江逐青惋惜不已,某天丢失的记忆突然回笼,他震惊地发现,梦里的白月光竟然就是刚分手的前男友。 江逐青:不小心渣了白月光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陆停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替身,关键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分手第2天,江逐青一边追着他复合,一边在电话里哄人。 陆停云冷静地想:这个就是白月光。 分手第5天,江逐青一边追着他复合,一边跟队友甜蜜互动。 陆停云茫然地想:这个好像才是白月光。 分手第n天,江逐青一边追着他复合,一边偷偷看学生时代的老照片。 陆停云要气死了,到底哪个才是小骗子的白月光?!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他参加了一档旅游综艺,可没想到小骗子也跟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让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渣男付出代价。 ***** 王不见王的二人突然上了同一档直播综艺,微博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两大顶流世纪互殴#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一把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陆停云面无表情,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第2章 替生 很少有人知道,当今都市中存在着一些古老的玄学门派,专门处理各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火惊鸿就出身于这样的门派。 他的门派叫四象门,擅长用符箓,驻扎在魁元市的一座大山中。 火惊鸿借着窗外月光,打量了一下苏浮生。 这人今天穿了一身一看就很贵的休闲装,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袖子捋到了臂弯,手腕上那块不下七位数的手表异常耀眼。 跟手表戴在一起的,是一串顶级佛珠,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八苦塔的?火惊鸿有点怀疑人生,八苦塔子弟这么有钱吗? 他心里七拐八弯转着念头,没再理这位大款,转而去看电视柜前趴着的唐晓莹。 “唐晓莹?唐晓莹?”火惊鸿把女生抱起来,用手探测了一番,发现阴邪之气就是从她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有往回缩的趋势。 苏浮生打开了灯,有些刺眼。 火惊鸿余光瞥到了一片血红,立刻偏过头看去,但见一个中年男人倒在厨房门口,胸口上晕开一大片血渍。 “怎么还有个人?!” 他放下唐晓莹就要叫救护车,苏浮生站在一旁没动:“叫过了,你的业务能力真的很差,进门时没闻到血腥味吗?” “我……”火惊鸿一时无言,火气更盛,“不是,哥儿们,你嘴这么损,没被揍过吗?” 苏浮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火惊鸿回以冷笑,将唐晓莹抱到沙发上。 许是认定了火惊鸿业务能力差,苏浮生好心给他解答:“她被阴气侵扰,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这还用你说?”火惊鸿从唐晓莹口袋里拿出半片黑漆漆的驱邪符,是他给的那个,已经完全失去效用了。 他探查唐晓莹身体状况的时候,苏浮生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看时间。 “你是八苦塔的?”火惊鸿目光定在他的手表上,眼馋地看了几眼,才艰难地移开。 苏浮生变魔术似的夹住一张名片,往火惊鸿跟前飞,他接住一看:八苦塔,苏浮生。 八苦塔是驻扎在魁元市的另一个古老门派,这个门派向来独树一帜,据说门下弟子都无欲无求,不近男色女色,不食荤腥,跟别的门派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看着苏浮生的一身名牌,火惊鸿默然无语。 无欲无求? “你的名片。”苏浮生提醒道。 第3章 火惊鸿破罐子破摔,给他展示自己磨得发白的羽绒服袖口:“你看我这样,像是有名片的吗?” 苏浮生:“……名字?” “火惊鸿。” 苏浮生道:“四象门的?” 火惊鸿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苏浮生轻轻笑了一声,实话实说:“听说四象门的人大多比较穷。” 火惊鸿心塞:“我们四象门子弟,不挣不义之财。” 苏浮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们也一样。” 对方这身行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火惊鸿无语。 外面响起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他跳起来,跑到门口去等,警察和医护人员很快就上来了。 厨房门口的中年男人还有一口气,被担架抬走了。 两个警察似乎跟苏浮生很熟,跟他聊了几句话后,就要把唐晓莹带走。 火惊鸿下意识挡在昏迷的唐晓莹身前:“等会儿,她……” “没你的事了,”苏浮生忽然抓住火惊鸿的羽绒服帽子,把他往外拉,“回家去。” “干什么?”火惊鸿没想到这人力气这么大,完全不容他反抗。 一个老警察问苏浮生:“你朋友?” 不等苏浮生答话,火惊鸿挣开他的手,高贵冷艳:“不熟。” “那去做个笔录吧。”老警察公事公办。 火惊鸿探头看了一眼苏浮生的手表:“夜里两点,做笔录?” 老警察又问了苏浮生一遍:“是你们的人吗?” 火惊鸿后知后觉地想,似乎承认跟苏浮生有关系,能省去不少麻烦,他正要捏鼻子认下自己是八苦塔弟子,苏浮生淡漠道:“不是,我不认识他。” “哥儿们你什么情况?”火惊鸿发现警察看他的眼神逐渐警惕,顿时急了,一把拉住苏浮生,“怎么就不认识了!” 苏浮生推开他,率先出门,还留下一声冷笑:“不是你说的不熟?” 火惊鸿认命,去警局录了口供,老老实实把整件事交代一遍,回到家时天都亮了。 “还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他朝着院子里堆放的大白菜踢了一脚,就看见双胞胎之中的哥哥平安从屋里跑出来找他。 “大哥,你去哪儿了?刚才有个人打家里电话,说……”平安卡壳了,挠了挠头,“让你今天去那个什么门。” “四象门?” “对!” 火惊鸿给双胞胎做完午饭就赶回了四象门,师兄土望山一看见他就粗着嗓门喊道:“快点儿,开会了!” “出什么事了?”火惊鸿跑过去。 “大事!” 会议室里人不少,能来的的弟子基本上都来了,火惊鸿想找个角落睡觉,被土望山无情地拉到了前排。 “今儿不能摸鱼,老实点!”土望山警告了他一声。 火惊鸿只好老老实实听掌门发言,听着听着也不禁正色起来。 据掌门说,最近周边几个城市多了许多离奇死亡的人,当地的四象门人传来消息,说城市中的游魂比以往多很多,像是鬼门开了。 火惊鸿立即想起给苏浮生送信那天,自己曾误入过阴阳交界处,见到许多逃窜的游魂,却没想到那不是个例。 近几年掌门的身体不好,无法出门,自然也没办法亲自调查,最后他只是叮嘱门中弟子小心行事,发现情况立刻汇报。 火惊鸿跟着一群同门离开会议室,土望山亲昵地搂着他:“有没有好好学习?” 火惊鸿年纪小,还在读大学,师兄师姐们都爱问他这句话,他如往常一般敷衍道:“有,你工作怎么样?今天没看见孤雁师姐和见秋师兄啊?” “还不错,我现在开夜班车,一个月多挣八百,”土望山明显精神头不足,打着哈欠道,“你师姐她们孤儿院人手不足,请不了假。见秋守着村里的小卖部,来不了……” 火惊鸿有点心酸,苏浮生没说错,他们四象门的人是真穷啊! “师兄,你说八苦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生财之道啊?” 土望山瞪着大眼珠子:“不是说八苦塔人无欲无求么?能有什么生财之道?” 火惊鸿也想知道,心道如果有机会再见苏浮生的话,一定要放下脸面打听打听。 “别多想了,”土望山见他沉默,使劲在他肩上拍了拍,“师父身体越来越糟,副掌门这几年又闭关不出,咱们四象门能存活就很不容易了,什么钱不钱的,都是身外之物。” 火惊鸿翻了个白眼:“真要是身外之物,你就不会为了八百块钱开夜班车了。” 土望山尴尬地笑笑。 离开四象门后,火惊鸿惦记着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试探着给唐晓莹发了条消息,本来觉得不会有回信,却没想到唐晓莹很快就回复了,还约他在家里见面。 火惊鸿打起精神,再一次去往唐晓莹家,门锁还是坏的,屋里一片狼藉,跟他昨晚走之前一模一样。 “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火惊鸿看着唐晓莹道。 唐晓莹咬咬嘴唇,在他对面坐下来:“苏大师把我保释出来的。” 她说着话,眼睛往厨房门口瞟,那摊血已经发黑了,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火惊鸿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昨天那个人是你捅的?” 唐晓莹没回答,反道:“他是我……爸。” “你爸?”火惊鸿见她面上并无伤心之色,不由得奇道,“是你身体里的东西控制你……伤害你爸的?” “我恨他!”唐晓莹猛地抬头,咬牙切齿,“我要他死!” 火惊鸿吓了一跳,刚想让她冷静点,就发现那股阴邪之气又出来了。 对面唐晓莹大叫一声,飞快冲到厨房拿了一把刀,挥舞着朝火惊鸿砍过来:“谁也不能阻止我报仇!” 火惊鸿躲开她的刀,手上结了个印,朝着唐晓莹额头点去:“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随着他的动作,唐晓莹身体上爆发出一阵黑气,下一瞬又钻了回去,唐晓莹手中的刀横着砍向火惊鸿的脖子。 火惊鸿再次避开,见刚才那招不起效,只得空手去夺唐晓莹的刀。 霎时,一根大约二十公分长的金刚杵从大开的窗口飞进来,重重撞在唐晓莹的身体上,让她一口血喷了出来。 火惊鸿趁机夺过刀,敲晕了唐晓莹。 “谁这么猛!”火惊鸿跑到窗口去看,就见到了施施然站在窗外的苏浮生。 火惊鸿:……就知道是这个暴力拆锁的货。 苏浮生没看他,直接绕到楼门口进了屋,火惊鸿指着倒地的唐晓莹道:“你把我同学打吐血了。” “没死,”苏浮生随意瞥了一眼,“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想超度她身体里的阴魂?” “是又怎么样?”火惊鸿见他面露鄙夷之色,顿时来了气,“你又要说我优柔寡断?” “我是想告诉你,阴魂执念未了,不可能轻易被你超度。” 火惊鸿没吭声,将唐晓莹扶到沙发上,这才抬头问苏浮生:“你来干什么?” 苏浮生收起金刚杵,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来:“你给我送的那封信,是唐晓莹母亲的委托。” 唐晓莹母亲叫刘泽兰,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唐晓莹和唐晓娟。 刘泽兰跟前夫离婚后,小女儿唐晓娟判给了她,而大女儿唐晓莹判给了前夫。半年前刘泽兰再婚,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半个月前,唐晓娟不知为何自尽身亡,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尸身在家中停放了三天,期间亲戚朋友来吊唁,三天后火化下葬。 唐晓娟死后,刘泽兰就觉得家中阴冷,下葬后这情况也没有好转,丈夫和继子也时常感觉身体不适。她怀疑小女儿的魂魄没有离去,这才委托八苦塔的一个弟子去家中看看,给小女儿超度。该弟子没时间,便将委托转给了师弟苏浮生。 “……那个麻将馆的黄毛,是你师兄?”火惊鸿瞠目结舌。 八苦塔弟子,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第3章 替生 苏浮生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火惊鸿诚恳道:“你师兄牌技非常不错。” 苏浮生沉默一瞬,将话题拉回去:“刘泽兰家里的确有阴气,但没有阴魂存在,我就换了个方向,调查她前夫和大女儿唐晓莹。前几天唐晓莹一直独自在家,很正常,但昨天她爸回来了。” “她昨晚回家看到她爸,阴魂就突然操控了她?”火惊鸿了解了前因,便接着苏浮生的话分析,“她身体里的阴魂应该就是妹妹唐晓娟,唐晓娟刚才说要报仇,所以她不是自杀,而是被她爸杀死的?” “什么!”一旁的唐晓莹不知何时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神色激动,跟拿刀砍人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晓娟是我爸杀的?怎么可能!” 火惊鸿吓了一跳,悄悄蹭到了苏浮生身边,紧紧挨着对方:“冷静……” 第4章 唐晓莹抹抹嘴边的血,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苏浮生推了火惊鸿一把:“跟上。” 火惊鸿回神,飞快跟了上去。 唐晓莹跑到小区门口,钻进一辆等活的出租车,苏浮生见状,跑到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旁,跨了上去。 “哥儿们,带上我!”火惊鸿当机立断抛弃了自己的破电瓶车,厚着脸皮坐到了摩托车后座上。 “坐稳了。”苏浮生递给他一个头盔,下一瞬,摩托车像一阵风一般窜了出去。 火惊鸿睁不开眼睛,手忙脚乱地戴上头盔,双手往前一伸,牢牢抱住了苏浮生的腰。 苏浮生浑身一僵,摩托车偏了偏,很快恢复正常。 火惊鸿没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只觉得他身材真好,摸着就很结实。 “手感应该不错……”火惊鸿嘀咕一声,胳膊勒得更紧了。 摩托车又偏了偏。 他们一路跟着唐晓莹,一直到了医院门口,唐晓莹下了出租车就往住院部跑。 “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吧?可以随意走动?”从摩托车上下来,火惊鸿问了一句。 苏浮生脸色不太好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才道:“八苦塔跟警方有合作,涉及到玄学范畴,就由我们做主。” 火惊鸿点点头,拉着苏浮生去追唐晓莹,没跑几步手就被甩开了,他也没在意,一直追到了一间病房外面。 里面病床上的人是唐晓莹父亲,火惊鸿怕唐晓莹再被操控,想过去制止,被苏浮生拦了一下。 “阴魂被我打伤了,短时间出不来。”怕病房里的唐晓莹听见,苏浮生这话是贴着他耳朵说的,火惊鸿感觉耳尖有点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门留了一条缝隙,他们堂而皇之地趴在门缝处偷看。病房里,唐晓莹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向床上的男人。 良久,她将手伸到了呼吸罩上面,火惊鸿一惊,正要冲进去,就见唐晓莹只是摸了摸,就把手缩回去了。 火惊鸿松了口气,没过两秒,唐晓莹的手又伸过去了。 火惊鸿:…… 他受不了这个刺激,直接推开了门。 唐晓莹看向门口,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火惊鸿扯扯嘴角,拉着苏浮生进门,随即拉过一把椅子,倒坐着跨上去,趴在椅背上:“怕你弑父。” 唐晓莹咬咬唇:“我只是不相信他会害晓娟,想亲口问他。” “你们父女关系不好?” “不太好。” 唐晓莹素来话少,火惊鸿只好继续问:“为什么不好?” “我爸不求上进,好多年一直混日子,我妈受不了就跟他离婚了,”唐晓莹缓缓道,“高三那年,我想去首都上大学,那边花销比较大,我爸不同意,后来他连家都不回了,多亏我大学的班主任一直帮助我。” 火惊鸿点点头:“那你妹妹呢?跟你爸有什么矛盾?” “爸爸想让我们俩都跟他过,晓娟不愿意,她跟着妈妈去马叔叔家之后,跟马叔叔关系很好,我爸就经常跟我抱怨,说晓娟是白眼狼。” 火惊鸿猜测她所说的马叔叔就是她妈妈改嫁的对象,想了想正要接着问,身边的苏浮生突然把金刚杵握在了手里。 “怎么……” 话音未落,火惊鸿蓦地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阴气,他立刻站起来,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对面唐晓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双脚竟然也慢慢离地,整个人悬到了半空。 不知从哪里刮来了阴风,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门自己关上了,灯也灭了,整间病房陷入黑暗。 下一瞬,眼前有了光亮,火惊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旷的荒地上,天上有一轮又大又圆的红月,月亮周边围着一圈一圈的黑色影子,黑白两色的羽毛自天空飘落,像跳舞一样打着旋。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羽毛,一个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惊鸿,来捉迷藏啊!你闭上眼睛数到二十,然后来找我。” 这个声音让火惊鸿心头大震,他环顾四周,叫道:“蓉蓉?” “不许睁眼,不然不跟你玩了!” 火惊鸿赶忙闭上眼睛:“好,我不睁眼。” 蓉蓉的声音消失了,四周静寂一片,火惊鸿小声数着数字,数到二十后,他立刻将眼睛睁开。 “蓉蓉,你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 蓉蓉没有应答,火惊鸿平静了一下心跳,挑了一个方向寻了过去。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坑,坑里堆满了骸骨。 “蓉蓉,你在里面吗?”他跳下去,在骸骨堆里面扒拉,企图找出女孩。 一只柔软的小手从底下伸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火惊鸿正要把蓉蓉拽出来,天边传来一声炸响,手上的柔软触感消失了。 他一晃神,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教室里,屋里闹哄哄的,一帮小学生讨论着放假要去哪里玩,火惊鸿听着听着,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小胖子嘿嘿笑道:“小子,我昨天看见你跟一个女生在一起,她是谁啊?给我介绍介绍呗?” 火惊鸿后退一步,没答话,又有两个小男孩走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他就是个怪物,谁会跟他玩儿啊?”一个瘦子对着小胖子挤眉弄眼,“那女生肯定也是个怪物。” “哈哈哈!两个小怪物!” 三个小孩一起哄笑起来,火惊鸿脸色阴沉,推开他们就要跑出去,窗外又传来一声炸响。 “怎么回事?哪里爆炸啦?” “胖哥不是有望远镜吗?快拿出来!” 火惊鸿看着一群小孩挤在窗边,小胖子掏出望远镜往外看,看了几秒钟突然大喊一声,将望远镜扔开。 其他人不明所以,都去抢望远镜。 小胖子哆里哆嗦的,指着外面说:“火山爆发了,地裂了!” 他话音刚落,爆炸声频繁起来,原本明亮的天空很快变暗,天空上出现了一轮红月。 火惊鸿愣了下,急忙挤进人群,将望远镜夺过来。 “你干嘛呀?” “哎呀真讨厌,碰到我了!我不会也变成神经病吧?” 火惊鸿没理会口出恶言的同学们,端起望远镜往外面看,一眼就看见了小胖子说的景象,只见岩浆正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喷发出来,火红的岩浆落到地面上,地面迅速开裂,像是干涸了几百年一样。 渐渐的,他不需要用到望远镜了,因为那种异象正在蔓延,很快就到了学校附近。炸响声越来越大,忽的,教室玻璃碎了,一阵浓浓的烟尘冲进了教室里。 “末日来了,末日来了!”同学们哭喊着往门口挤,门却无论如何也拧不开。 有人开始往讲台底下和柜子里躲,小胖子占据了最大的柜子,他探出头喊道:“小怪物,你不许进来,在外面把风!” 教室里隐隐有哭泣声,还有几个男生骂骂咧咧的声音,火惊鸿谁也没搭理,直接爬上窗台,跳了出去。 碎玻璃刮破了他的衣服,还有几片扎进了小腿里,他拖着脚步往远处走,走着走着,奇异的景象不见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学校外面的街道上。 “惊鸿,好不好玩?”蓉蓉出现了,一脸俏皮地站在火惊鸿面前。 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脸上肉乎乎的,还梳着两条马尾辫。 火惊鸿沉默一瞬,闷声道:“不好玩。” 蓉蓉歪着头看他:“我帮你教训了欺负你的人,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 “不需要你这样。” 蓉蓉“哼”了声,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火惊鸿想追上她,却见她越走越快,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没影了。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火惊鸿回头,就见一个男人正用一把金刚杵洞穿蓉蓉的身体,他惊恐地扑过去,将男人撞开。 “不要杀她!” “她不是人,何来杀害一说?”男人淡笑一声,念了句咒语,蓉蓉的身体消失了,几块像纸片一样的东西飘散出来,落到地上,恰巧被流浪猫舔进嘴里。 “你在干什么?你把她怎么了!”火惊鸿目眦欲裂,握紧拳头想跟男人拼命。 “她本就不该存在。”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男人见他的模样,有些不忍,末了抱起流浪猫探了探道:“她的残魂附到猫身体里面了,还有点意识,你跟她说说话,明天我来接她。” 火惊鸿低头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猫出神,看着看着,头又被人拍了一下,他抬起头,恍然发现自己正蹲在学校操场,小胖子一把抢走了他面前的猫。 “我最讨厌猫了!”小胖子抓着小猫重重摔到地上,小猫呜咽一声就没气了。 火惊鸿大惊,连忙去抢,小胖子一把将他推开,不悦道:“小子,你活腻了?” “蓉蓉……”火惊鸿失神片刻,猛地扑向小胖子,小胖子没防备,直接被他扑倒在地。 第5章 火惊鸿一拳头抡下去,把小胖子的门牙打掉了。在小胖子的哀嚎声中,他打红了眼,一拳接着一拳,像是不把人打死不罢休。 “火惊鸿!停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下一瞬,他被拉起来,却没站稳,向后踉跄一下,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挣扎出来,茫然地回过身,就见到了神色阴沉的苏浮生。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叭! 第4章 替生 地上的小胖子消失了,教室也消失了,四下里黑漆漆一片。 火惊鸿眨眨眼,没有出声,苏浮生没好气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一低头,看见了对方手里的金刚杵,也不由得来了气:“我不过是一时不慎着了道。” “是么?”苏浮生漫不经心地瞥向他的手,“我再晚来一会,你的手就废了。” 火惊鸿双手颤了一下,举起来一看,两只手已经血肉模糊了,是他刚刚捶地捶的。 他吸了好几口冷气,后知后觉疼起来,腿也有点软。 他不晕血,然而只是不晕别人的血,但凡伤在自己身上,就浑身无力,感觉自己快死了。 “哥儿们,扶我一下。”火惊鸿气若游丝,朝着苏浮生伸出胳膊。 苏浮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站在原地没动。 “快点,我站不稳了!”火惊鸿踉跄着扑到苏浮生身上,两条胳膊牢牢挂住他的脖子。 “……你在演什么?”苏浮生皱起眉头,声音发冷。 “我没演,我晕血。” 苏浮生根本不信,不过还是拖着他往前走:“你刚才被魇住了?” “啊,一时不慎。” “你有执念?” 火惊鸿愣了下,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怎么可能,干咱们这行的,最怕执念这玩意。” 有执念就是有致命的弱点,搞不好哪天就没命了。 “你一直在喊蓉蓉,”苏浮生偏头看看火惊鸿,见他面上很抗拒,也就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这里是鬼蜮,找到最薄弱的地方才能出去。” 火惊鸿点点头:“没想到唐晓莹身体里居然有两道阴魂,一个是她妹妹,另一个就是拉咱们进鬼蜮的,很强。” 鬼蜮,顾名思义,是鬼怪创造出来的一方空间,只有强大的阴魂才能将活人拉进鬼蜮中,或戏耍、或折磨,总之不将人困死在其中不罢休。 他们之前只知道唐晓娟在唐晓莹身体中,却没想到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 苏浮生淡声道:“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两道阴魂附体,你同学不对劲。” “我知道。”火惊鸿心情沉重。 阴邪入体,都会先困住原本的灵魂,以防自己被排挤出去。双胞胎心连心,身体不会太过排斥对方的灵魂,所以唐晓莹和唐晓娟可以暂时共用一具身体,但是另外那道阴魂竟然也能跟她们和平相处,直到今天才出来,确实很奇怪。 他心里不静,靠在苏浮生身上也有点心不在焉,走着走着,突然被抱了起来。 苏浮生单手抱着他转了个圈,另一只手持着金刚杵朝空中一挥,一个惨白的鬼脸顿时被破开。 火惊鸿惊了下:“你真有劲!” “……你还晕吗?” “不晕了。” 于是苏浮生干脆利落把他扔地上了。 被摔了一下,火惊鸿有点火大,抬头瞪了苏浮生一眼。人家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解决着周边的诡异事物。 鬼蜮当中没有秩序,什么都可能出现,活人在其中待得越久,越容易迷失,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晕了就起来帮忙。”苏浮生抽空道。 火惊鸿站起来,尽量不去看自己的手,从腰间拔出了铜钱做的匕首,也朝着鬼脸砍去。 他一边斩着鬼脸,一边往前面走:“鬼蜮也可以说是一个幻境,阴魂隐藏在其中,很难找到,也就无法破阵。” 苏浮生没搭话,火惊鸿便自顾自说下去:“咱俩可以分开走,去找……” 苏浮生突然砍断一只悄然摸到火惊鸿后背的鬼手,挑了挑眉:“你确定?” 火惊鸿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嘴上给自己找补:“我一时不慎。” 又听到了这句话,苏浮生压根不信,他认定了火惊鸿就是业务能力差。 “你什么表情?看不起我?”火惊鸿怒了,手里的匕首朝着苏浮生扎去,他这匕首通体都是铜钱,没有尖,根本刺不破皮肤。 苏浮生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眼神越来越冷:“你有毛病?” 火惊鸿收起匕首,直接上了拳头,苏浮生没再让着他,抬手揪住他的衣领,膝盖重重一顶。 火惊鸿皱紧眉头,抬肘朝对方的肩膀砸去。 二人缠斗在一起,连身边的鬼影也顾不上了。 火惊鸿感觉身上一阵阵阴冷,再一次被按倒在地的时候,他趁机抽出匕首使劲一甩,金钱匕首扎在了一个由众多鬼脸凝聚而成的巨大怪物身上,怪物满身都是扭曲的人脸,各个张大嘴巴尖叫起来。 苏浮生翻了个身,瞬间撑开伞骨,将自己和火惊鸿一起罩住,伞表面散发出一阵金色光芒,如同覆上了一层伞面。 周边的尖叫声渐弱下来,直到完全听不见声音了,他收起伞,像火惊鸿甩匕首一样,将手里的东西甩出去。 火惊鸿眨眨眼,发现那玩意被合上之后,就从伞变成了金刚杵。 “我去!这也太酷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两次见到苏浮生,都没看见那把伞了,敢情这东西会变形,收起来是金刚杵,打开就是一把只有伞骨没有伞面的金属伞。 难怪苏浮生的金刚杵外形古怪,跟他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怪物一接触到金刚杵,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苏浮生口中念了几声咒,而后大喝了一声:“破!” 空间扭曲起来,火惊鸿眼疾手快,跑过去一把攥住那个缩了水的怪物。苏浮生收回金刚杵,打开伞罩住火惊鸿。 霎时,黑暗褪去,病房被阳光笼罩着,他们从鬼蜮出来了。 火惊鸿靠着苏浮生喘气:“我配合得还不错吧?” 在鬼蜮里时,他们都有种被窥探的感觉,苏浮生适时在他手心里刮了一下,他便了然了,配合着对方演了一出反目成仇的戏,阴魂果然信以为真,为了尽快解决掉他们,将自身暴露了出来。 苏浮生:“你的智商还不算太低。” 火惊鸿这次真的怒了:“你再嘴欠,我真打你啊!” 苏浮生勾了勾唇角。 火惊鸿想了想:“你刚才破鬼蜮用的是……五方佛心咒?” 苏浮生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 火惊鸿点点头:“叱陀你、阿迦罗、蜜唎柱、般唎怛罗耶、儜揭唎,是吧?” “嗯,你接触过?” 火惊鸿思绪飘远,没说话,他眼睛瞟到昏迷在病床边的唐晓莹,转移话题道:“我同学没事吧?” “问医生。” 话落,有两个护士跑进病房问情况,火惊鸿随口搪塞:“灯泡炸了。” 护士看着被风刮得乱七八糟的病房,将信将疑:“这位女士怎么了?” “不知道,黑暗恐惧症?”火惊鸿将唐晓莹拉起来推到护士怀里,“给她检查一下吧,没准是吓晕了。” 唐晓莹被带走了,关上门后,火惊鸿把手里攥着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抛给苏浮生:“审审。” 这团黑雾就是将他们拉进鬼蜮的阴魂,苏浮生捏着仔细看了看,末了划破手指伸进了黑雾里。火惊鸿以为他要开口审问了,忙在病房里布置了一个障眼法,以防突然有人闯进来。等他忙活完后,正好看见苏浮生把阴魂往胸前一拍,手里瞬间空无一物了。 “……阴魂呢?”火惊鸿狐疑地拉开他的衣领,探头往里面看。 “收起来了,”苏浮生冷着脸拂开他的手,“这是噬心鬼,有过分裂的迹象,现在不完整,审不了。” 噬心鬼并不是吃人心的鬼,而是以人的怨气、恐惧、悲伤等负面情绪为食。它也会蛊惑人心,激发人的负面情绪,方便自己进食。 火惊鸿不甘心,飞快往他胸前摸一把,但衣服太厚,什么也没摸出来:“收哪儿了?” “关你什么事?”苏浮生抓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拧,“你手怎么这么欠?” “哎哎哎!”火惊鸿吃痛,却还不服输,“没有你的嘴欠吧?” 苏浮生冷笑一声放了手,接着并拢食指和中指,朝着病床上唐父的脑门点去,直接将唐父的魂魄抽出来了。 火惊鸿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他还活着呢!” “我知道。” “你这样会让他魂魄受损。” 苏浮生:“不要婆婆妈妈,让开。” 火惊鸿迟疑了一下,在旁边坐下,苏浮生捏着战战兢兢的生魂,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第6章 “唐、唐显德。” 苏浮生点点头:“你杀了唐晓娟?” 唐显德明显有些错愕:“晓娟不是自杀?” “不是。” 唐显德颤抖着身体,讷讷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不记得了……” 火惊鸿在一旁插话:“什么叫不记得了?” 唐显德沉思:“那天我喝高了,好像是看见了晓娟……还是晓莹?我想不起来了。” 苏浮生:“然后你杀了她?” “应该没有,”唐显德缩着脖子,神色忧郁,“那可是我闺女。” 苏浮生没再多问,将唐显德的魂魄放了回去。 生魂离体有很大风险,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回不去了。火惊鸿在旁边忧心忡忡,怕唐显德经此一遭再也醒不过来,见得心电监护仪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苏浮生面上却没有担忧之色,好像唐显德的死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火惊鸿实在不适应这种行事方式,当下也没给苏浮生好脸色,撤掉障眼法就出去找唐晓莹了。 唐晓莹正在接受检查,似乎是背部受到撞击引起了血管破裂,火惊鸿知道那是被苏浮生用降魔杵暴力锤的,再加上她接连被阴魂侵扰,身体肯定会虚弱一段时间。 看了一眼唐晓莹后,火惊鸿去找护士包扎双手,才刚刚包好,就接到了石亮的电话。 石亮语气焦急:“惊鸿你没事吧?” 火惊鸿纳闷:“怎么了?” 石亮:“昨天参加聚会的同学,有好几个都遇见怪事了,我也遇见了!” 第5章 替生 据石亮所说,他昨天回到家后,就总感觉身体昏沉,脑袋里还有人跟自己说话。 “每句话都戳我心窝子,我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刚才遇见李源,你猜怎么着?他也一样!”石亮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慌,“他说他问了好几个人,全都这样,情况有轻有重,你没有这种情况吗?我怀疑昨天的蘑菇有毒!” 火惊鸿沉吟:“你真的病了,咱们昨天压根没吃蘑菇。” “是吗?!”石亮吃惊。 火惊鸿突然想起了苏浮生的话:噬心鬼有过分裂的迹象。 他嘱咐石亮在家里别出门,准备赶过去看看情况,并且决定大度一些,将消息分享给苏浮生,经过唐父那间病房时,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跟我一起来的男生您看见了吗?”火惊鸿问一直在附近溜达的大爷。 “走了,”大爷拄着拐棍,咂摸着嘴道,“嫌医院饭难吃,出去找好吃的了,猪蹄、大肘子之类的。” “他跟您说的?” “那没有,我猜的。” 火惊鸿:“……您想象力真丰富。” 大爷叹气:“那小伙子一看就有钱,不像我,想吃口肉都吃不上。” 火惊鸿心里一酸,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大爷,大爷欣喜地接过来,连连道谢。 火惊鸿走出去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小孩声音喊道:“爷爷,您又藏钱买肉吃?我要告诉护士阿姨!” “嘘嘘嘘!乖孙女,小点声!” 火惊鸿:“……” 他更心酸了,为自己感到心酸。 石亮家离这间医院不近,火惊鸿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瞎忙活了一天,他连中午饭都没吃,昨晚也几乎没睡过觉,这会又饿又困,脑子都开始不清醒,觉得自己快羽化升仙了。 “惊鸿!”石亮从家里迎出来,“进来坐!” 火惊鸿跟着他进门,巡视一圈,在卧室里看见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里面飘着白色亮片,像雪花一般。 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石亮这个大老粗自己买的,火惊鸿调侃道:“女生送的?” 石亮有些不好意思:“高一的时候我帮唐晓莹打印资料,她为了感谢送的。” 火惊鸿见他面上发红,奇道:“你喜欢唐晓莹?” “挺喜欢的。”石亮摸摸脑袋,说话时带着点尴尬。 火惊鸿没想到石亮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么含蓄,他们当了三年同学,他居然都没发现石亮对唐晓莹有意思。 “怎么没表白?你家里不让你早恋?”对着好兄弟,火惊鸿难得八卦。 石亮脸上本来还挂着腼腆的笑,闻言突然一僵,盯着火惊鸿没说话。 火惊鸿也盯着他,须臾,飞快掏出一张空白符箓来,咬破手指往上面画了几笔,在石亮有所动作前,将符箓贴在他的额头上。 石亮浑身一抖,猛地大叫一声,一个模模糊糊的鬼影从他身体中钻出来,火惊鸿一把攥住,探查了一下,果然如苏浮生所说,阴魂不完整,他手里这个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几分钟后,石亮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火惊鸿:“我刚才……没说难听的话吧?” “没有,”火惊鸿手上像揉面一样,把噬心鬼残魂搓扁揉圆,嘴上道,“你还没说呢,怎么没表白?就算不敢表白,也应该跟兄弟说说嘛,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石亮犹豫一下,面带苦涩,“我早就私下表白过了,但是她说她喜欢你,我就放弃了。” 这就尴尬了,火惊鸿扯了扯嘴角,他是真没看出来唐晓莹喜欢他。 “你之前是不是有点怨我?”他试探着问石亮。 石亮“嗐”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实话,刚才提起来的时候我是挺嫉妒你的,你别生我气啊……” 他沉默一会,忽然喜道:“我好了,身上不难受了,脑袋里也没声了!” “好了就行,”火惊鸿拍拍他,“你的正缘还没到,不用着急。” 石亮知道火惊鸿是玄学爱好者,有些看相的本事,闻言嘻嘻哈哈地答应下来:“行,听你的。” 火惊鸿也笑了。 石亮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喜欢的女生喜欢他,却也没有因此疏远他,反而整个高中时期都真心对他好,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给他带一份,他也真心希望石亮能得到幸福。 “对了,你说还有好几个参加过聚会的人也跟你一样,你能不能跟他们联系一下……”火惊鸿思索一下,改口道,“不,还是把昨天那些人都联系一下吧,再组织一次同学会。” 火惊鸿跟好多同学都不熟,只能拜托善于交际的石亮做这件事了。 石亮一惊:“你想干什么?” “我有办法治他们的病。”火惊鸿神秘道。 “真的?”石亮见火惊鸿老神在在的样子,当即应下来,给昨天那些人挨个打了电话。 “别给唐晓莹打。”火惊鸿提醒道。 许是不愿意再提及唐晓莹,石亮没多问,很快把除了唐晓莹以外的人都联系了一遍,遇见不想聚的,他就大方地表示自己请客,最后把众人都聚齐了,约在一家平价的粤菜馆。 “你真请客?”火惊鸿在旁边听了半天,石亮说请客说了不下十遍,十几个人的饭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抠搜的火惊鸿来说,够他跟弟弟们两个月的伙食费了。 石亮一副“你太实诚”的表情,摇摇手指:“先把人骗过去,我到时候不掏钱,他们又不能杀了我。” 对此火惊鸿只能评价一句:“鸡贼。” 下一次聚会的时间就在今晚,怕石亮再被噬心鬼附身,火惊鸿索性不让他去了,自己一个人去见那二十二个同学。 出发前,他找出苏浮生的名片,给对方发消息简述了一下情况。至于苏浮生什么时候能看见消息,他不是很关心,能在他解决所有噬心鬼的残魂之后,把最开始的残魂交出来就行了。 一到达粤菜馆的包厢,火惊鸿就感觉到一阵阴气。 昨天碰到唐晓莹身体时才有这种感觉,现在都不需要触碰,那股阴气就牢牢包裹住了他,看来同学们心中的负面情绪滋养了噬心鬼,让它愈发壮大了。 火惊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跟昨天的喜气洋洋不同,今天大多数人脸色都不好,乱哄哄地讨论着昨天回去后的异常,也没人顾得上跟火惊鸿打声招呼。 说着说着,有几个同学忽然开始吵架,互相扇起了巴掌,是高中时就闹过矛盾的,不过那时候绝对没有动过手。 火惊鸿观察了一会,踏进包厢,身后的门骤然关上了,整间包厢如同白天的医院病房一般,刮起了阴风,灯泡噼里啪啦全炸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正要打起精神闯鬼蜮,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拉进鬼蜮,还在那间黑了灯的包厢里。 身边同学都静立不动了,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场面极其诡异。 噬心鬼竟然把他落下了,火惊鸿合理怀疑这些残魂的记忆是互通的,知道趋利避害,被他抓过两次就长记性了。 同学们已经进了鬼蜮,强行拽出噬心鬼残魂只会让众人迷失在幻境中,再也出不来。 于是他随手画了张符塞进桌上的茶壶里,等待一会后,拿起茶壶往地上一泼,水渍蔓延开,一个酷似门的轮廓便显现了出来。 第7章 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门洞,火惊鸿闭上眼睛,抬脚踩了上去,再睁开眼时,他正站在魁元一中的校门口。 “铃——” 听见上课铃声,火惊鸿茫然一瞬,随即朝着教学楼跑去。 校园里正值深秋,满地落叶,到处都是“沙沙沙”的声音,风卷着黄土扑面而来,隐隐有种不详的气息。 “呸!”火惊鸿将刮进嘴里的沙子吐出去,跑进了教学楼。 楼道里空无一人,每间教室上面的牌子都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门牌号。他忽然想不起自己班级的位置了,探头往其中一间教室里看,看到了熟悉的同学。 “你怎么才来?”坐在门口的李源捕捉到他的身影,立马招手喊道。 教室里只有两个挨着的空位,是他跟石亮的。 火惊鸿走到其中一个坐下,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盯着窗外发起了呆。 李源似乎在探着身子跟他说什么,但他异常困,也异常饿,脑袋里嗡嗡的,一点聊天的心情也没有。 这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小个子女人,五十来岁,戴着厚重的镜片,是魁元一中公认的最没有幽默感、最古板的老师。 一进教室,她就开始工工整整地写板书,密密麻麻一片,看得懂的心生敬畏,看不懂的头皮发麻。 李源突然拍桌而起,破口大骂:“你讲的什么玩意?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垃圾数学,垃圾学校!” 教室里有一瞬的寂静,数学老师一愣,随即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李源更嚣张了,“垃——圾!” 班级瞬间沸腾,火惊鸿瞠目结舌:“你疯了?” 李源“嘁”了一声:“我怕什么?从今以后,做错事不用付出代价,无论做错什么都能重新来过……” 他说着说着脸色难看起来:“不,可能永远只有今天,没有以后了。” 火惊鸿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另一个同学也站起来大喊:“数学课滚蛋吧!” 李源放肆地笑,笑着笑着就流了眼泪。 他跳上讲台推开数学老师,竖起手指大喊:“五、四、三、二、一!” “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预告似的话语,天骤然黑下去了,星子都不再明亮,风呼啸着,卷着黄沙而来。 教室里喧闹的声音消失了,身边人也都消失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火惊鸿迟疑地拉开门走出去,见到一个女生正趴在走廊的窗户前,马尾辫有点长,随着风胡乱地飞。 这是他们班班长谷雨彤。 第6章 替生 谷雨彤转过身来,推了推眼镜:“你进教室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到第六次了你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第六次?”火惊鸿不理解。 谷雨彤皱紧眉头:“咱们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都被拉进了这个游戏,死后时间就会重置,回到教室里。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有个规则说七是终点,我们猜测过完七关就可以结束游戏,回到正常世界,但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过得了第一关,好多同学都快崩溃了,这是一个连死都解脱不了的地方。 “石亮和你没来上课,我本来很羡慕来着,可是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 火惊鸿没说话,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看着外面的景象。 黄沙已经在校园里堆了厚厚一层,小树被刮得摇摇欲坠,楼道里传来震颤,咚咚声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庞然大物走过的声音。 “快跑!”谷雨彤突然拉开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火惊鸿没转头看,也跟着跳了下去,风刮得脸上生疼。 “游戏开始——”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火惊鸿又被风灌了一嘴黄沙,他呸了几下,眯着眼去搜寻谷雨彤。 谷雨彤看起来已经很有经验了,正躲在灌木丛后面,牢牢盯着四方的动静。 风非常烈,火惊鸿一个没站稳,被吹得踉跄一下,也随着谷雨彤躲在灌木丛后面。 一只浑身布满鳞片的巨大怪物从他们面前走过,而遥远的另一处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可想而知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 火惊鸿心里一紧,谷雨彤的神色却很冷淡,她蹲在那,嘴角还勾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火惊鸿:“你笑什么?” “我们安全,不该笑吗?” 谷雨彤作为班长,向来是心系同学的,火惊鸿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看火惊鸿神色不悦,谷雨彤无所谓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不是一回事。” “火惊鸿同学,这个游戏并不是所有人都活下去才算通关,他们死不死跟我没关系,”谷雨彤一脸冷漠,“或者你听说过无限流吗?总得有炮灰用来试水。” “炮灰?他们都是你的同学!”火惊鸿用陌生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的女生,准备去救人。 恰逢两个男生连跑带爬地从远处过来,正要进灌木丛,谷雨彤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吼叫,赫然是在模仿刚才的巨人,顿时将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拉扯着逃命去了。 “你干什么?”火惊鸿吃惊。 “没地方给他们挤。” 他们那个动静会招来什么,谷雨彤不会不清楚,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拿别人当炮灰,火惊鸿不再跟她废话,离开了灌木丛。 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快速窜过,张口欲咬火惊鸿的脖子,他伸手抓住一看,是一个骷髅头骨。 “在火大师面前也敢放肆?”火惊鸿冷笑着捏了一下头骨,登时听到一阵怪声,既像是嘴里发出来的吱哇乱叫,又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须臾,更多的头骨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一齐朝着火惊鸿张大口。他拔出铜钱匕首,将铜钱扯散,抓起一把甩了出去。 “班长,把所有同学聚到一起,大家一起想办法!”火惊鸿回到灌木丛叫谷雨彤。 谷雨彤摇摇头:“没用的,这不是人多力量大的时候,强出头会死的更快,它说了七是终点,我只要坚持到……” 火惊鸿打破她的幻想:“七是个特殊的数字,是终点也是轮回,这个游戏永远也不会结束。” 谷雨彤猛地看向他,却是没动弹。 “你去不去?”火惊鸿有点不耐烦,将最开始抓住的头骨提在手里,当着谷雨彤的面捏碎了,白花花的骨头和碎渣子从他手中掉下去,随着风四散开,很是诡异,谷雨彤捂住嘴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没等他再说什么,谷雨彤飞快窜了出去。 火惊鸿选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去找其他同学,还没见到人,就又听见了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夹杂着“嘎嘎”的笑声: “我决定变更规则,这次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同学们,杀了身边人,争夺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吧。” 火惊鸿一惊,立刻加快脚步,很快就听见了惨叫声,跑过去一看,竟然是李源用刀捅穿了另一个同学的身体。 “李源?!”他大喊一声。 李源迷迷瞪瞪地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忽然举着刀冲了过来。 火惊鸿抓住李源的手腕,用力一拧,另一只手顺势夺过了刀。 “你清醒一点!” 失去了武器,李源跌坐在地上,绝望地哭起来:“它说了,只有一个人能活!” “鬼话你也信?”火惊鸿过去看了一眼中刀的同学,发现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不由得心里发闷,对李源道,“你别乱动,我去找其他人。” 李源没听他的话,爬起来就跑了。 火惊鸿没去追他,继续往前面走,再往前就是食堂了,里面响起阵阵打斗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恰逢一个同学抡着椅子砸过来,他一闪身,该同学没站稳,扑倒在地,立刻被另一个同学用椅子腿狠狠打了一下。 “别打了!”火惊鸿夺过椅子腿,在杀红了眼的同学脖子上一敲,将人敲晕。 食堂里另几个厮杀的同学听见动静,都满目狰狞地看向他,一个个宛如恶鬼。 火惊鸿解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的绷带,用从李源那里夺来的刀朝手心划去,鲜血顿时流了满手。 他飞快在周围布了一个阵法,末了单膝跪地,往地上重重一拍。 一圈圈符文朝着四周荡漾开,被波及的同学都痛苦地嘶吼起来,缓缓瘫软在地。 众人心中的情绪犹如实质一般,向着火惊鸿席卷而来,怨恨、恐惧、杀意……他顿时感觉思绪翻涌,差点控制不住心神。 解决了食堂里的同学,火惊鸿踉跄着往外走,一直走到操场,遇见了另一伙同学。 唯一没有参与厮杀的,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唐晓莹。 火惊鸿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好像唐晓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他们疯了……”唐晓莹看见了他,颤颤地指着那群丧失了人性的同学。 第8章 火惊鸿没说话,再一次布置阵法,将手心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撕裂,朝地上按去。 唐晓莹见状立即跑开,远远地看着,等到所有人都倒下了,她踮起脚尖,轻轻朝着火惊鸿走过去。 接连被负面情绪冲击,火惊鸿一口血喷出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跪在了地上。 身边的同学都在他视线里消失了,夜空黑暗得不像话。慢慢的,他看见了三尊金佛。 三尊佛像的脸都很诡异,似憎恨、似痴狂、似贪婪,每一个都不一样。 火惊鸿迷迷糊糊地眨眼,每眨一下,三尊佛就动一下,最后将他团团围住,疯狂地转动,一圈接着一圈。 他头晕眼花,难以遏制地想吐,这种感觉到了极限时,竟是忽然清明起来。 金佛不再动了,他站起来,霍然转身,一掌对着身后拍出去,洞穿了唐晓莹的身体。 唐晓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像一团雾气般,“砰”一声散开。最后留在火惊鸿手里的,只剩一个小小的鬼影。 天光大亮,金佛消失了,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伸出来,覆在火惊鸿的额头上,佛珠的香气钻进鼻子,让他心下大安。 “苏浮生?”他放松下来,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苏浮生虚虚搂住他,然而一开口,就将温馨的氛围破坏了个干净:“你又被魇住了?真厉害。” 火惊鸿“哈”了一声,乜斜着他:“少说风凉话,你怎么不早点来?” “我早点来你还怎么逞英雄?”苏浮生不客气地怼他,随即打开伞将二人罩住,等火惊鸿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饭店包厢里。 同学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个个面色苍白,有几个人身体上有明显的伤痕,尤其是被李源捅穿的那个,腹部正往外渗着血。 在鬼蜮中受的伤是会被带到现实中的,不过只有他们互相伤害时,受的伤是真的。 火惊鸿猜想,之前那几次所谓的死后重置,只不过是噬心鬼给他们的假象,为了刺激他们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罢了。 他脸色苍白地靠着苏浮生,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我头好晕,你看看我那个同学还活着没有。” “活着,没伤到要害,”苏浮生将他扶到椅子上,去看了一眼肚子渗血的人,继而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你发烧了,可能就是因为精神不济才会被魇住,我带你去医院。” 火惊鸿摇摇头:“不去,我想回家睡觉。” 苏浮生不是个多事的人,见他不想去医院,也没强求,先打了通电话让人来处理现场,然后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他带了从药店买的酒精、纱布和退烧药,替火惊鸿简单包扎了一下。 看着像粽子一样的手,火惊鸿欲哭无泪:“这我还怎么做饭?” “做饭?”苏浮生看看他,“一定要做?” “不做就没得吃。” 苏浮生透过窗子,往楼下那排饭店扫视一眼:“我请你。” 火惊鸿一喜:“你这么好心?” 苏浮生没搭理他,率先出了门。 火惊鸿这会缓过了劲,能自如行动了,便给睡姿过于难看的几个同学摆正了一下姿势,也跟着出了门。 “点菜吗?”路过的服务员看到他,问了一声。 火惊鸿:“不点,里面开会呢,没人叫你们就别进去。” 服务员点头应下来。 出了饭店后,苏浮生停在了一家素食餐厅面前,抬脚欲进,火惊鸿一把拉住他。 “素食?吃这玩意我还不如回家啃白菜,”他迟疑了一下,看向苏浮生,“你真是出家人?” 苏浮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你想吃肉?” “想!” 第7章 替生 饿了一天,火惊鸿已经眼冒金星了,无比想吃肉。 苏浮生皱着眉重新扫视一圈街边的店,随后走进了一家火锅店。 火惊鸿一下子精神了。 吃饭时他们点了鸳鸯锅,苏浮生不许他往番茄锅里放肉,他也没在意,将肉全都倒进了辣锅里。 他吃得欢,嘴就一直没停过,苏浮生慢条斯理地在番茄锅里涮菜,好心提醒道:“你受伤了,最好忌口。” “我不。”火惊鸿舔舔嘴边的辣椒油,动作笨拙地继续夹羊肉。 他这顿饭几乎吃了十成饱,实在吃不动了才停筷子,对面的苏浮生从头到尾就只吃了几样青菜,早就坐在那里等他了。 “八苦塔不是有规定,不能跟吃肉的人坐一桌么,你怎么不守规矩?”火惊鸿瘫在椅子上,懒懒地拿起退烧药看说明书。 “规矩不是给我定的。” “你好嚣张啊。” 苏浮生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朝火惊鸿伸出了手:“噬心鬼残魂呢?” “干什么?”火惊鸿一把按住自己的小葫芦,神色警惕,“这是我抓的,上次那个我还没跟你要呢。” 苏浮生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倾身盯着他,声音低沉:“这是我接的活,你掺和什么?” “唐晓莹是我同学,刚才那些也都是我同学,”火惊鸿分毫不让,“我要搞清楚真相。” “先管好你自己吧。”苏浮生凉凉地瞥了一眼他的手。 火惊鸿愤愤地倒了杯水,把退烧药吃了。 苏浮生捏捏眉心:“刚吃完饭就吃药会刺激胃粘膜。” 火惊鸿活得糙,从来就没注意过这些,他盯着退烧药沉默一会,忽然道:“合作吧,我交出我的那份残魂,你也把你收起来的那个放出来。” 苏浮生同意了这个提议,当着火惊鸿的面从衣服里拽出一个宝塔形状的项链坠子,从里面放出了最初的噬心鬼残魂。 “这是缩小版的八苦塔?”火惊鸿好奇,伸手欲摸,苏浮生又把坠子塞回了衣服里。 火惊鸿哼唧一声,把跟家门钥匙串在一起的小葫芦往桌上重重一放:“要不要这么小气?我的就可以让你摸,随便摸。” 苏浮生面上冷淡:“没兴趣。” 他这个样子反倒勾起了火惊鸿的恶趣味,火惊鸿转转眼珠,走到对面挨着苏浮生坐下,悄声道:“没兴趣摸那个,有兴趣摸我吗?” 苏浮生兴致缺缺:“没有。” “哇哦,还真的是无欲无求,”火惊鸿不死心,敞开了衣服,“我腰可细了,手感特别好……” “别浪。”苏浮生不咸不淡地警告他,随即从他的小葫芦里拽出了另外两道残魂。 其中跟苏浮生手里那个一样残缺的,是火惊鸿从石亮身体里抓出来的,另一个接近完整的魂魄,是火惊鸿刚刚从鬼蜮里带出来的。 残魂把二十二个同学一起拉进去后,就重新聚到了一起,甚至为了迷惑火惊鸿,幻化成了唐晓莹的模样,幸好最后关头,他清醒过来,勘破了幻境。 苏浮生将三道残魂拍在一起揉搓起来,像捏橡皮泥一样,残魂发出阵阵扭曲的尖叫声,火惊鸿都有点幻痛了。 “我在鬼蜮里看见了三尊金佛。”为了转移注意力,火惊鸿起了个话头。 苏浮生:“那不是佛,是三毒。” “三毒……”火惊鸿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名词,“贪嗔痴?但是我看到那些东西会动。” 苏浮生:“不是它们在动,是你的心在动。” 火惊鸿目瞪口呆。 他想起了慧能大师那句偈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一时间,他恍恍惚惚,再一次意识到身边这个冷血又毒舌的家伙出身八苦塔。 苏浮生适时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牙白珠子,扔给火惊鸿。 “送你了。” 火惊鸿接过来仔细一看,珠子一共有三面,每面都刻着一张脸,表情各异,跟他在鬼蜮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珠子救了自己,火惊鸿感慨万千。 在他玩珠子的时候,苏浮生已经把噬心鬼拼合完整了。噬心鬼有契约印记,明显是人圈养的,是不能出卖自己的主人的。 苏浮生早知道这点,也没多费口舌,直接用打火机对着噬心鬼烧起来,不多时,一丝极细的黑烟顺着门缝溜出去。 见状,他拉开门去追,火惊鸿飞快从包厢的橱柜里抽出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蔬菜、肉、面条之类的一股脑倒进去,这才追着苏浮生往外跑。 “你还惦记回家做饭呢?”苏浮生扭头看他一眼。 火惊鸿:“是啊。” 苏浮生:“喂小狗?” 火惊鸿哈哈笑起来:“喂小孩,我有两个弟弟。” 他这打包方式很像大姨们吃席时给狗打包的剩菜,苏浮生忍不住多了句嘴:“你就给弟弟吃这个?” “有这个就不错了,”火惊鸿诚实道,“我大多数时候只能给他俩熬白菜。” 大白菜便宜,冬天买几十棵存院子里,能吃到开春。 苏浮生一时没了话。 第9章 他们追着黑烟,越跑越偏,一直到了没有路的河沟子,苏浮生加快脚步,将黑烟抓在手里。 “我的天,一个小时了,”火惊鸿喘着气,差点跪地上,“它到底要去哪儿?” “你先回家吧,我再想想办法。”苏浮生将黑烟收进了胸前的小塔里。 他这追踪方式跟火惊鸿用过的纸灰蝴蝶类似,都没有智商,怎么近怎么走,不会像人一样走正常的路。 火惊鸿只得妥协,他也确实坚持不住了。手心手背都又涨又疼不说,头也疼得厉害,眼睛一阵阵发烫,按照过往经验来看,起码烧到三十八度五以上了。 他踉跄着往回走,没走几步就不行了,声音虚得厉害:“我缓缓,你先走?” 苏浮生看了看他,认命般地将他背了起来。 火惊鸿趴在苏浮生背上,心神一松就开始犯困,嘴上嘟囔道:“我这两天总是倒霉,你是不是妨我?” “你可真没良心。”苏浮生想把他扔下去。 火惊鸿轻轻笑了:“逗你的。” 天气实在冷,之前一直跑着还不觉得,这一静下来,他忽然有些打冷颤,烧得发烫的额头似乎都不烫了。 寒风像小刀一样刮脸,鼻子被冷气折磨地又干又疼,他不禁将脸埋在苏浮生的肩头。光埋着还不够,没过一会,他悄悄拉开苏浮生的衣领,将手贴上去捂。 脖颈处温热的体温让火惊鸿喟叹一声,冰凉的手却让苏浮生咬牙切齿:“火惊鸿,把手拿开。” “我不。” 苏浮生:“……再不老实我就不管你了。” 火惊鸿哼哼唧唧的,到底是把手拿开了。这破地方偏的很,打车估计都打不到,况且他也没钱打车。 良久,苏浮生背着他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打了辆车,将已经睡过去的人塞到后座里,并且上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干嘛?”火惊鸿拧着眉头睁眼。 “地址。” 火惊鸿报了一串地址,就又睡过去了。 车开到村子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前几天下过雪,村路上很泥泞,司机不愿意开进去了,就给他们停在了村口。 苏浮生背着火惊鸿往他家里走,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人,路灯昏暗,街道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整个村子就像是被时代抛弃了,跟外面的繁华世界格格不入。 火惊鸿的家就在一个小胡同里,房子虽然破,门前却并不脏乱。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张望,单薄的小身躯似乎都能被风刮跑。 苏浮生知道火惊鸿有两个弟弟,倒是也没感到意外,等走得近了,才发现两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 他停住脚步,看着双胞胎,双胞胎之中的一个怯生生道:“大哥怎么了?” “发烧了,你俩吃饭了么?” “吃了,大哥让我们自己热昨天的剩饭。” 苏浮生点点头,跟着他们进了门。 院子不大,一共有三间房,双胞胎把他带进北房的卧室。 苏浮生将火惊鸿放到床上,这是好多年前的弹簧床,人一躺上去,发出阵阵嘎吱声,火惊鸿在上面颠了几下,直接颠醒了。 “苏浮生?”火惊鸿已经睡迷糊了,差点不知道今夕何夕。 “大哥大哥!”双胞胎齐声喊道。 火惊鸿支起身子看看他俩,又躺回去了。 苏浮生见他没什么大事,便把酒精和纱布留下,嘱咐了双胞胎几句就走了。 夜里,平安依照苏浮生说的,起来看火惊鸿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火惊鸿烧得脸都红了。 “富贵,快起来!”他摇了摇弟弟,焦急道。 富贵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一看火惊鸿的模样,登时不困了,跑出去拿水盆和毛巾,平安在旁边咬着手指头发愁。 愁着愁着,他灵机一动,拿走了火惊鸿的手机。 他记得大哥叫过那个大哥哥的名字,在通讯录里一翻,果然找到了。 遥远的桃林别墅里,苏浮生被一通电话吵醒,皱着眉头接起来,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苏浮生心里一软,叹着气穿好衣服,赶往了火惊鸿的家中。 进屋时,正看见火惊鸿半躺在床上哼哼,两个小孩在旁边哄他,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喂粥。 苏浮生:“……” 好神奇的一幕。 第8章 替生 火惊鸿听见动静,睁开眼看向苏浮生,气若游丝:“你怎么回来了?” 苏浮生:“给你收尸。” 火惊鸿瞪他一眼,平安放下粥碗,下床抱住了苏浮生的大腿。 “大哥哥!” 苏浮生俯下身摸摸他的头。 平安回到床上,拿起碗准备继续喂,苏浮生发现碗里是蘑菇粥,忙将碗接过来。 “他有伤,不能吃发物。” 平安咬着指头:“什么是发物?” 苏浮生耐心道:“蘑菇、海鲜、羊肉、葱姜蒜、辣椒,这些都是发物,吃了会影响伤口恢复,加重炎症。” 话落,他瞥了火惊鸿一眼。 火惊鸿想起那顿满是辣椒的羊肉火锅,不由有些心虚。 苏浮生懒得说他,拆开他手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红肿不堪,甚至隐隐渗血。 “去医院吧。”不等火惊鸿拒绝,苏浮生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抗在肩上出了门。 双胞胎站在门口目送他俩远去,富贵“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我还没死呢!”火惊鸿吼道。 哭声戛然而止。 苏浮生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还有力气吼人?” 火惊鸿炸毛:“你拍哪儿呢!” 苏浮生冷笑,将他扔到摩托车后座上,扣上了头盔。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了医院,火惊鸿的伤口经过好一番处理包扎,又挂了吊瓶,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苏浮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神。 “上来躺一会?”火惊鸿扭头道。 苏浮生没应声,火惊鸿便也没再说话,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中午时分,阳光晒进病房里,火惊鸿悠悠转醒。 他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不再发炎,吃了苏浮生买的清粥小菜后,便坚持出了院。 火惊鸿:“不知道平安富贵有没有饿肚子。” 苏浮生骑着摩托车载他:“我给他们买饭了。” 火惊鸿:“不知道我同学都醒了没有。” 苏浮生:“受伤严重的几个做了手术,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剩下的精神都有些受损,缺失了关于鬼蜮的记忆,也算是大脑的自我保护吧。” 火惊鸿:“不知道唐晓莹怎么样了。” 苏浮生:“……你先关心关心自己。” 火惊鸿叹气,搂着他的腰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后,一连三天,苏浮生都没来消息,火惊鸿抽空去看了一次唐晓莹。唐晓莹还没康复,她妈妈在医院里照顾她,而唐父的情况仍旧不太好。 第四天的时候,火惊鸿正在家里准备做饭,苏浮生突然上门造访,带着给两个小孩买的零食和玩具。 “大哥哥来了!”平安兴奋地喊一声,跑出去抱苏浮生的腿。 火惊鸿探头看看:“平安,别抱他,小心他揍你。” 苏浮生瞥了他一眼:“收拾一下,去首都。” “干什么去?”火惊鸿诧异。 苏浮生指指自己胸前,没说话,火惊鸿恍然大悟。 是噬心鬼的事情有进展了! 平安不知道他俩打什么哑谜,拉着富贵去旁边分玩具。 等火惊鸿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富贵悄声问苏浮生:“你是我们嫂子吗?” “我是男生。”苏浮生笑了笑,摸摸富贵的头。 富贵抿抿唇:“大哥说我们以后的嫂子也是男生。” 平安在一旁附和:“没错!” 苏浮生无言以对。 两个小孩还眨巴着眼睛等他回答,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火惊鸿已经风风火火地出来了。 “走吧!” 苏浮生顺理成章地闭上嘴。 火惊鸿走前嘱咐两个弟弟:“你俩一会去村长家蹭饭,把门锁好了,我回来再接你们。” 平安和富贵乖乖应了。 火惊鸿轻车熟路地坐上摩托车后座,一把抱住苏浮生的腰。 苏浮生僵了下。 先前不知道火惊鸿是弯的,还没觉得有什么,这回知道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偏偏火惊鸿还不老实,隔着衣服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衣服太厚了,都摸不出线条。” “再乱摸把你扔下去。”苏浮生陡然加快速度,颠得火惊鸿身体偏了偏。 “别啊,摸摸又不会怎么样,都是男的怕什么?”火惊鸿还不知道两个傻弟弟已经替他出柜了,大言不惭道,“你也可以摸回来,我可大方了。” 第10章 苏浮生为他的不要脸而感到震惊:“你当然不怕。” 火惊鸿贴近他:“嗯?什么意思?” “……闭嘴吧。” 火惊鸿闭上嘴,手悄悄钻进苏浮生的衣服里,飞快摸了一把。 很好,腹肌很结实。 虽然这人毛病很大,但脸和身材都很合他的意,他准备以后就找一个这样的,给平安和富贵当嫂子。 火惊鸿太皮,苏浮生已经放弃反抗了,只当被小狗挠了一下。 他们所在的魁元市离首都不算远,四个小时后,便到达了首都科技大学。 火惊鸿从摩托车上下来,往四周打量一番:“操控噬心鬼的人在科技大学里?这好像就是唐晓莹的学校。” 苏浮生停好摩托车,往学校里面走:“进去看看。” 这个日子各个学校都快开学了,陆续有住校生拉着行李往宿舍走,火惊鸿拉拉苏浮生的袖子:“往哪儿走?” 苏浮生抽回衣袖:“跟我走就行。” 火惊鸿撇撇嘴,跟他并肩:“这就对了,唐晓莹在学校里被人种下噬心鬼,我们聚会的时候,她体内的噬心鬼又分裂成很多个,分别附在其他同学身上。” 而火惊鸿在四象门修行多年,一般的阴魂都不会主动招惹他,所以只有他没中招。 苏浮生“嗯”了声:“唐晓莹体内的噬心鬼应该是放假前就被种下了,慢慢养了很久,奇怪的是,唐晓莹整个寒假不可能没接触过别人,但是只有你们高中同学被牵扯进来了。” “你这样一说,是挺奇怪的,”火惊鸿怔了下,“难道是聚会那天恰好长大了,之前太小,没办法分裂?” 这说法不着调,苏浮生干脆没搭茬。 混在科技学院学生中,他们走到了一间小教室外面,苏浮生拦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火惊鸿。 “这里面?”火惊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苏浮生点点头。 教室里,一个卷发女老师正在给几个学生发新生宿舍的床位标牌和名单,这是每年九月份开学前的必要流程:给新生分宿舍。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就会找老生帮忙。 “拿回去写吧,开学前交给我就行了,辛苦大家了!”女老师对着众人说道,“尽量给同个班级的新生安排在同一间寝室,不要看串行了。” “好的赵老师。” 几个学生拿着东西出门,陆续从苏浮生和火惊鸿面前经过。 他们正要进教室,那个姓赵的老师忽然朝着他们扔了两根粉笔。 火惊鸿下意识伸手抓住,手心蓦地一痛,一阵灼热顺着手心往手臂上走,他赶忙将粉笔扔出去。 “什么玩意?” 苏浮生也将抓住的粉笔扔掉:“法器。” 一切发生的很快,赵老师扔完粉笔就要跳窗逃跑,苏浮生不给她逃跑的机会,飞快追进教室,抡起金刚杵直逼赵老师的面门。 火惊鸿关上门,布了个障眼法,忽然又有几根粉笔朝着他飞过来。 “哥儿们,你行不行啊?”他躲闪开,对苏浮生喊道,“拦个人都拦不住!” 苏浮生一脚踢在赵老师的胯骨上:“你行你上!” 火惊鸿过去堵窗户:“你先solo。” 教室里所有窗子都大开着通风,他连着关了两扇,正想过去把最后一扇关上,赵老师已经被苏浮生一脚踢到了他这边。 “滚开!”赵老师瞪着眼睛,伸手朝他抓过来。 火惊鸿堵在窗口不动,跟赵老师对了一招,眼看着苏浮生往这边走,即将把赵老师夹在中间,赵老师突然一口血喷在了他胸前。 他诧异地低头一看,发现赵老师的肚子上不知怎么开了个口子,连内脏都隐隐露了出来。 自杀了? 意外来的很快,苏浮生正好看见赵老师吐血,不由得神色一变,看向怔愣的火惊鸿:“灭口?” 火惊鸿回过神,扶助摇摇欲坠的赵老师:“你怀疑是我干的?” 苏浮生没答话,过去看了看赵老师的情况,连忙叫了救护车,顺便以八苦塔弟子的身份给警局打了电话。 火惊鸿等他打完电话,不依不饶问道:“你怀疑我?” 苏浮生所答非所问:“她刚才用的是四象门法术。” “不可能,我都没见过她,”火惊鸿皱着眉,将瘫软的人放到墙边,捡起地上散落的粉笔,发现上面刻的字很潦草,像是某种咒语,但分辨不出来,“你是不是分不清门派之间的区别?她用的可能是……” “不是,四象门的法术我还是认识的。” 苏浮生打断他。 火惊鸿顿时火大,还有点没来由的委屈:“就算她用的四象门法术,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教她的,什么叫灭口?” 苏浮生反问:“为什么出事的全是你同学?你自己说得清么?” “我怎么知道,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火惊鸿无力辩解,索性破罐子破摔,撤掉障眼法,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苏浮生看了他一会,突然将他推到门边:“你先出去。” 火惊鸿知道他是选择相信自己了,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趁没人发现,离开了教学楼。 在科技大学外面乱转悠了几个小时,突然一声细弱的猫叫声传进耳朵,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眼睛像绿玻璃一样晶莹剔透。 “喵呜~”火惊鸿蹲下来,对着小猫叫了一声。 小猫闻声迈着小碎步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腿。 火惊鸿顿时觉得心都化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9章 替生 小猫浑身都很软和,像一个天然的暖手宝,火惊鸿抱住就不想撒手了,把脸埋进去使劲吸。 下一瞬,脖子忽然一紧,他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别玩了。”苏浮生放开他的领子。 火惊鸿抱着小猫转身:“解决了?那老师死了没有?” 苏浮生:“死了,像是受到了什么反噬,魂魄也散了,警方那边准备详细调查她。” “能养噬心鬼,也能养别的东西,遭反噬是必然的,”火惊鸿有点闹心,“可是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她为什么自杀陷害我?为什么让噬心鬼附在唐晓莹和其他同学身上?” 苏浮生既然选择相信火惊鸿,也就接受了赵老师自杀这个说法,他把头盔递给火惊鸿:“回去,继续查唐晓莹。” 火惊鸿把头伸过去:“帮我戴。” 苏浮生看向他怀里的小黑猫:“你要把猫也带上?” “它是小流浪,都瘦得皮包骨了,不管它会饿死的。” 苏浮生灵魂发问:“你养得起?” “……问得好。”火惊鸿心痛,脸瞬间拉了下来。 “带上吧,我养。”见他不松手,苏浮生妥协道。 火惊鸿脸色由阴转晴,将小猫揣进了衣服里。 回到魁元市已经接近半夜,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苏浮生准备重新调查委托人刘泽兰的家,也就是唐晓莹后爸的家,而火惊鸿准备好好跟唐晓莹谈谈。 “我给它起好名了,叫乾坤。”火惊鸿依依不舍地把小猫递给苏浮生。 苏浮生接过来,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没说什么就骑上摩托车走了。 两个弟弟的幼儿园开学了,天亮后,火惊鸿去村长家接他们,送去幼儿园,然后直奔唐晓莹住院的地方。 病房里只有唐晓莹一个人,窗帘紧紧闭合着,屋里很黑。 “惊鸿?”唐晓莹看见火惊鸿进门,咳嗽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没开灯啊?外面阳光挺好的,要不要……” “别!”唐晓莹制止火惊鸿想要拉窗帘的举动,由于声音急切,说完就剧烈咳嗽了几声。 火惊鸿收回手,坐到病床上:“你在怕什么?” “我怕……”唐晓莹低下头,“怕晓娟碰到光会不舒服。” “她已经占用了你的身体,不怕光。” 火惊鸿打量着唐晓莹,发现在他的注视下,唐晓莹的脸越来越红,当下不由得想起了石亮的话。 唐晓莹喜欢他。 他犹豫道:“你……” “嗯?”唐晓莹频繁眨眼。 “没事,”火惊鸿觉得还是不提为妙,免得两个人都尴尬,想了想说起了别的,“你认识一个姓赵的老师吗?” 他形容了一下赵老师的相貌,唐晓莹很惊讶:“是我班主任。” 火惊鸿了然,原来唐晓莹之前说的帮助她的人就是赵老师。 “你详细说一下关于赵老师的事情。” 唐晓莹抿抿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当我是个玄学爱好者。”火惊鸿不愿意多说,关于他的身份,连两个弟弟都不清楚,好哥儿们石亮也只是以为他对风水之类的感兴趣,略懂一点而已。 算起来,除了四象门的人,他就只有在苏浮生面前没有保留了。 第11章 唐晓莹愣了愣,识趣地没有再问,转而说起了自己跟赵老师之间的事情。 高考之前,虽然她爸不同意她去首都上大学,但她还是偷偷填报了首都科技大学,一是因为喜欢,二则是想离她爸远点。 后来她顺利考上了,她爸知道后沉默了好几天,之后就不怎么回家了,偶尔会一脸疲惫地回来,酒喝得比以前更凶,时常醉醺醺的。 她那时已经不指望她爸给她生活费了,便去打暑假工。临去首都前,她爸回了趟家,给了她一笔钱。虽然不多,但加上她打工赚的,也够花一段时间。 开学后她认识了班主任赵老师,赵老师非常温柔,经常主动找她谈心,她便渐渐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烦恼吐露了出来。 赵老师得知后,帮助她得到了食堂打工的机会,还帮她申请了助学金,更是在唐晓萤生病时,尽心尽力地照顾。 “她就像我的第二个妈妈。”唐晓萤总结道。 这根本都不是火惊鸿想听的,他耐心听到这里,咳了一声,婉转问道:“她有没有过什么古怪的举动?或者伤害过你?” “赵老师当然没有伤害过我,不过古怪的举动……”唐晓萤蹙眉思索,“她总问我以前的经历,尤其是我不想提的那些,像是爸妈离婚、我被孤立、被霸凌之类的,这算吗?对了,她还问我恨不恨,问过好几次。” 火惊鸿心道,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反复提及唐晓萤的伤心事,不就是为了让噬心鬼尽快长大吗? 看来果然是赵老师给唐晓萤种下的噬心鬼,并且是用一种温和的方式种下的,长成前不会太过影响唐晓萤的身体,但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只是为了养噬心鬼,那完全可以找个更苦的人,世间疾苦多的是。何必主动接近唐晓萤,慢慢挖掘对方的“潜力”呢? “惊鸿,是赵老师有什么问题吗?”唐晓萤试探着问道,“其实我最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好像越来越怨天尤人了,有时候看我爸那个醉醺醺的样子,真恨不得他直接喝死算了……” “还有聚会那天见到以前的室友,她们一个个都光鲜亮丽的,我觉得特别不公平,凭什么欺负别人的人还能过得那么好?凭什么我从小到大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火惊鸿心里一酸,伸手帮她擦了擦脸。 “晓莹,振作一点,被霸凌不是你的错,她们也不会永远光鲜亮丽,你要相信世间之事都是有因果的,她们总会有尝到恶果的那天。” 火惊鸿想起了自己的那些高中同学,想起了他们在鬼蜮中一个个宛如恶鬼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赵老师影响了你的情绪,你那天是不是特别恨班里的同学,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出乎意料的,唐晓萤摇摇头:“不是所有人,至少你和石亮,我是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的。” 这样一来,噬心鬼就不可能是基于唐晓萤的意愿,才分裂到所有同学身上的了,那就只可能是赵老师下的指令。 火惊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再加上苏浮生说赵老师用的是四象门的法术,他有理由怀疑赵老师从一开始就是想陷害他,让人以为是他用噬心鬼残害同学。 但是用自杀来完成陷害的最后一步,是不是太过了?这是有多大仇啊…… 火惊鸿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赵老师。 苦思良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赵老师用唐晓萤的身体慢慢养噬心鬼,大概就是为了在恰当时机养成,然后祸害其他同学,那她的计划里必然少不了那次聚会。 “是谁组织的同学聚会?”他连忙问唐晓萤。 当时联系他的是石亮,但石亮应该不是直接组织者。 “是班长,我说我不想去,但是她一直劝我,”唐晓萤懊恼地咬着嘴唇,“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去了。” 谷雨彤! 火惊鸿神色一凛,当即就想去找谷雨彤,唐晓萤又开口道:“晓娟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不会,她在你身体里越久,你就越虚弱,到最后你们两个都活不成,”火惊鸿给她解答,“她这两天又有动静了?” 唐晓萤:“我不知道,她出来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很模糊,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有恨。” “我帮你把她弄出来怎么样?你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 “弄出来之后呢?”唐晓萤目光灼灼。 火惊鸿道:“超度。” 唐晓萤面上尽是抗拒:“那她的仇怎么办?” 火惊鸿沉默一下:“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度……” “人间的法度?他们说晓娟是自杀,”唐晓萤苦笑,“惊鸿,你没有双胞胎兄弟,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晓娟走了之后,我觉得一半的自己已经死掉了,如果能有什么办法换回晓娟的命,我一定会去做的。” 火惊鸿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唐晓萤的选择了。 恰逢这时,苏浮生打来电话,告诉他又出事了,唐晓萤的后爸马军死了。 他开的外放,唐晓萤惊得瞪大眼睛:“马叔叔死了?” “你别激动,”火惊鸿按住唐晓萤,“我先去你马叔叔家看看。” 唐晓萤似乎对后爸没什么感情,惊讶过后就平静下来了,有些不舍地跟火惊鸿告别。 火惊鸿按照导航地址赶到马军家,被屋里的景象惊了惊。 只见满地都是黑红色的血液,还有些散落的碎瓷片。一个人躺在血泊中,似乎浑身的血都流干了,只剩一层包着骨头的皮。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昏倒着一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是邪术。”苏浮生直接道。 火惊鸿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小块血淋淋的东西,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手里的是什么?” “人皮。” 火惊鸿有点恶心,还有点惊悚:“谁的皮?” 苏浮生道:“马军的,你过来看。” 他踩着血污走到尸体旁,将尸体翻过来,示意火惊鸿去看。 火惊鸿心一横,捂着胃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尸体背上果然少了一小块皮肤。 “这是……人皮诅?”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种恶诅,就是把人的一块皮肤剥离下来,养成活物,这块皮肤会慢慢吸取原主人的精气,转移给下诅咒的人,直到原主人油尽灯枯而死。 而如果下诅咒的人先死,人皮失去控制,就会为非作歹,首当其冲的就是中诅的人。 “下诅的人是赵老师。”他缓缓道。 第10章 替生 跟唐晓莹关系密切的赵老师刚死,唐晓莹的后爸就死了,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不止,你看那些碎瓷片,本来应该是个罐子,”苏浮生道,“人皮很可能养在那里面,中了人皮诅的人居然会养着折损自己寿命的人皮,只能说他是自愿被下诅咒的。” 火惊鸿恍然:“他跟赵老师做了交易!难怪唐晓娟的魂魄都不在这里了,房子里却还是阴气很重。” 想到这里,他将视线转到楼梯上发抖的少年,苏浮生适时给他解答:“那个是马军的儿子马景辉,旁边晕倒的是唐晓莹的妈妈。” 苏浮生早上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问了马景辉半天,这个精神紧张的少年才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据马景辉说,他早上被后妈的尖叫声吵醒,出了房间就发现后妈晕倒了,而他爸倒在一楼血泊里,变成了干尸。 “干尸?”火惊鸿抽抽嘴角,这个形容还挺贴切。 他走过去将马景辉拉起来:“你爸做过的事情你知道吗?” 马景辉精神恍惚,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什么……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罐子里养着什么,你也不知道?” 马景辉使劲摇头,身体发起抖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火惊鸿将他推到墙上,逼问道:“你爸是不是杀过人?唐晓娟是不是他杀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火惊鸿无语地松开手,蹬蹬蹬跑下楼梯,见苏浮生还拎着那块人皮,那阵恶心感又回来了,就好像人皮在自己手里似的,想想就觉得滑腻腻。 “你能把那玩意扔了吗?” 苏浮生挑挑眉:“你不想摸一下?” 火惊鸿直起鸡皮疙瘩:“你变态啊!” 苏浮生没回答,掏出打火机把人皮烧了,在幽幽青火的舔舐下,人皮发出尖锐的哭鸣,外面那层血污很快就浸到了里面。 趁着火惊鸿愣神,苏浮生把人皮按在了他手心里。 “啊啊啊啊!”火惊鸿下意识就要甩手,手心忽然剧痛无比,疼得他额头青筋直冒,“你……” 苏浮生展开他的手心,将皮拿下来扔掉,但见火惊鸿手心里出现了三个血字: 马景辉。 第12章 血字像是烙上去的一般,灼烧着皮肤,火惊鸿差点气死,一把推开苏浮生:“我说你等什么呢?原来是等着祸害我!” “贡献一只手而已,不要那么小气。”苏浮生说完就上了楼,一脚踹翻马景辉。 马景辉捂住肚子,颤颤巍巍道:“不关我的事,你凭什么打我?” “唐晓娟是你杀的吧,”苏浮生蹲下去掐住他的脖子,“你爸跟术士做交易,是为了替你脱罪。” “我……我……”马景辉眼睛翻白,渐渐说不出话了。 火惊鸿见苏浮生来真的,忙过去拉他:“你干嘛呢?别掐了。” 苏浮生稍稍放轻了力道,手却没有松开:“为什么杀唐晓娟?” “我说、我说!”马景辉使劲喘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女生的身体,没想干别的……” 苏浮生眉头一皱,手上又开始用力,马景辉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想杀她,她骂我,还要告诉我爸和刘阿姨,我一时冲动就……” “就杀了她?”火惊鸿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十分丑恶,“你不仅杀了她,还伙同你爸伪造现场!” 马景辉咽了口吐沫,继续交代:“我爸很专业,将晓娟姐的尸体伪装成自杀,他正好认识一个姓赵的神秘女人,为了保险,他联系那个女人,用自己的寿命做交换,让那个女人帮忙施幻术,骗过了警察,也骗过了……骗过了晓娟姐。 “她死之后的那几天好像一直在家里没走,我以为她会杀我,但是没有,那个女人说晓娟姐已经不记得是我杀了她,反而把更早之前见过的亲爸当成了凶手……” “畜生!”火惊鸿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大门却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火惊鸿凝神一看,是唐晓莹。 “晓莹?”他不想让唐晓莹看到屋子里的惊悚景象,连忙迎上去,想把人带走。但唐晓莹力气很大,整个人撞上来,将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血泊里。 “马景辉!我要你赔命!”唐晓莹凄厉地喊着,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就扑到了马景辉身边。 “苏浮生,拦住她!”火惊鸿大喝一声。 苏浮生放开马景辉,继而死死按住已经被唐晓娟附身的唐晓莹。 马景辉此刻已经抖如筛糠了,想爬也爬不起来,喉咙里发出惊恐至极的呻吟声。 火惊鸿见局面得到控制,轻轻松了口气,刚想找根绳子把“唐晓莹”捆上,就看见“唐晓莹”凑近苏浮生的耳朵,似乎在哀求什么。 苏浮生面无表情,手却突然松了。 火惊鸿心头一跳,但再也来不及阻止,“唐晓莹”手里的刀已经穿透了马景辉的身体。 这一刀下去,马景辉抽搐了几下,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晓娟姐,就闭上眼不动了。 “你们一定要作证,人是我唐晓娟杀的,跟姐姐无关。” 大仇得报,“唐晓莹”发出了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站起来走到楼梯口看了看昏迷的母亲,就直挺挺倒了下去,幸好被苏浮生接住。 “完蛋了,我同学杀人了……”火惊鸿无力地靠在楼梯扶手上,“你为什么要松手?” 苏浮生理所当然道:“她求我。” “她求你你就答应?”火惊鸿头有些晕,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血腥味熏的,“你还有没有原则!放任阴魂作恶是大忌!” 苏浮生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要你不告发我,没人会知道,这房子里没有第三个醒着的人了。” 火惊鸿:“你……” “好了,”苏浮生打断他,“唐晓娟报了仇,凶手也偿了命,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完美吗?你在气什么?” “我气你没有原则!” 苏浮生竖起一根手指:“一会不要再提这个。” 火惊鸿别过头。 八苦塔和四象门在灵异事件上比较有权威,有了他们两人的作证,死亡的马军和马景辉两父子被判定为非正常死亡,这个案子就此了结,归入了特殊档案,永久封存起来。 唐晓萤的母亲刘泽兰苏醒后有些呆傻,医院说是受到惊吓的后遗症,需要慢慢休养。 至于唐晓娟的魂魄,那天在阳间的警察到来之前,她就已经被阴间的警察带走了,阴魂作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刑期满才可以再世为人。 被铁锁链拖拽着往外走时,她回头望了火惊鸿一眼,不知为什么,对上那双眼睛,火惊鸿心里一颤,一种没来由的悲伤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追了一步,很快被苏浮生拉住了。 “你想去地府一日游?” 火惊鸿用胳膊肘怼他:“要你管!” 这件事情结束后没几天,也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 唐晓萤身体渐渐康复,马上就要去首都继续上学,火惊鸿便约了她吃饭,顺便叫上了苏浮生。 他们又去了之前那家火锅店,饭桌上,火惊鸿打量了一下唐晓萤,发现她整个人闷闷不乐,不过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想来是不舍得妹妹唐晓娟吧。 火惊鸿没在意,等鸳鸯锅端上来时,他陷入了沉思。 已知条件:一、苏浮生不许别人往番茄锅里涮肉;二、唐晓萤不吃羊肉,所以辣锅里不能涮羊肉;求:他的羊肉要往哪里涮? 他叹了口气,只能等这俩人吃完他再涮羊肉了。 没有羊肉的火锅是不完整的。 开饭后,火惊鸿问起了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赵老师的人际关系查清楚了吗?” 苏浮生扒拉着青菜,淡淡开口:“她好像隶属一个神秘组织,但组织里都有哪些成员,领导者是谁,一概没有查到。” “怎么会查不到呢?会养噬心鬼,还精通人皮诅,她绝对不是普通术士,不可能籍籍无名,”火惊鸿有些郁闷,“我就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惜自杀也要陷害我。” “籍籍无名,很可能是因为出师不久,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苏浮生话锋一转,“你真觉得她是自杀?” 火惊鸿一怔,赵老师用噬心鬼来陷害他,这基本上是可以肯定的。 他已经联系过班长谷雨彤,对方说是一个女人威胁她组织同学会,当然了,在火惊鸿的一再逼问下,谷雨彤承认自己收了五万块钱。 火惊鸿知道,假如陷害成功了,他将会身败名裂,背负上邪修的骂名。 不过在最后关头,赵老师的自杀…… 或许就像她伪造唐晓娟自杀一样,她的自杀也是被伪造的,是被真正的幕后黑手灭了口,而且还能造成火惊鸿卸磨杀驴的假象,一举两得。 赵老师通过人皮诅吸取马军的精气,给自己延寿,说明是个惜命的人,这样的人的确不太可能自杀。 杂七杂八想了一堆,等火惊鸿回过神来,发现少了一盘羊肉。 他疑惑地看向辣锅,就见里面正飘着几片羊肉,唐晓萤夹了一块,沾上麻酱后放进嘴里,神色很自然。不过辣锅里还混着不少肥牛,唐晓莹下一筷子就去夹肥牛了,让他歇了观察的心思。 火惊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爸怎么样了?身体好点儿了吗?”他问了唐晓莹一句。 “嗯,马上就能出院了,”唐晓莹顿了顿,“我们好好谈了一次,我爸说他不同意我去别的城市上大学,是因为舍不得我,他早出晚归是去打零工挣钱了,没有再沾赌博,而且以后会好好补偿我……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再慢慢看吧。” “那就好,”火惊鸿替她高兴,“起码你父母都健在,这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我求都求不来。” 苏浮生闻言看了看他。 饭后,唐晓莹独自回家,苏浮生骑着摩托车送火惊鸿。 一路上火惊鸿难得安静,苏浮生还有些不习惯了,主动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一个不吃羊肉的人,不小心吃进嘴里一块羊肉,会有什么反应?” “吐出来。” “那如果咽下去了呢?” “那就不是不吃,而是不爱吃。” 火惊鸿追问:“假如你不是不能吃肉,而是不爱吃肉,你喜欢的人给你夹了一块肉,你会吃吗?” 苏浮生想了想:“会吧。” 火惊鸿皱紧眉头。 摩托车很快驶到家门口,两个弟弟从院子里迎出来,火惊鸿对着扑上来抱大腿的弟弟道:“平安,别闹。” “哈哈哈!”另一个弟弟笑的很开心,“大哥你被骗了哦,我才是平安!” 抱大腿的富贵也跟着笑。 平安道:“富贵模仿我是不是很像?连你也认不出来。” 火惊鸿却瞬间怔住,控住不住流下一滴泪。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被无常带走时,回头看他的眼神,似是不舍,似是释然。 那是对心悦之人无声的告别。 双胞胎吓了一跳,无措地仰头看他,苏浮生朝两个小孩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屋。” 第13章 等双胞胎走了,苏浮生才扳过火惊鸿的身子:“怎么了?” 火惊鸿眨眨眼睛,忽然一把抱住苏浮生,身体温暖了,心才觉得没那么冷。 “让我摸一下腹肌行不行?” 苏浮生没吭声,火惊鸿就当他同意了,放肆地将手钻进他衣服里,狠狠摸了几下。 然而光是腹肌已经不能满足了,火惊鸿得寸进尺,手往上挪了挪,摸到了胸肌。 苏浮生瑟缩一下,咬牙道:“差不多行了。” “不要那么小气嘛。” 于是这一天,苏浮生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同性占了好半天便宜,郁闷不已。 第11章 轮劫 大一下学期开学之后,火惊鸿又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他一直没忘记赵老师用粉笔做法器的事情,便偷偷用教室里的粉笔试了试,但学校的粉笔很劣质,实在太软了,效果并不理想。 有天回到家时,他看到两个弟弟正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画画,用的是滑石笔,工地上划线的那种。 火惊鸿灵机一动,拿起一根摸了摸,质地软硬适中,正好可以用来刻咒语。 “归我了。”他不客气地端走了大半盒。 “那是村长爷爷给我们的!”平安气鼓鼓地喊道。 “不许吵,你们的就是我的。” 火惊鸿手笨,捣鼓了小半天才成功刻出五根,不由得佩服起赵老师来,这得多有耐心才能琢磨出这种东西。 想到好多天没回四象门了,他给师兄土望山打了个电话,准备问问门派近况,但没有打通。等到晚上再打,还是没人接。 土望山是公交车司机,就算开车时不方便接电话,下班后也会把电话打回来,罕有这种一整天联系不上的情况,除非是出什么紧急任务去了。 火惊鸿心里没来由的不安,转而联系门派里负责联络工作的师兄,这才知道土望山开车出了事故,正在警局接受调查。 “望山这回摊上大事了,我也是联系不上他,找了他媳妇才知道的。” 火惊鸿很诧异,土望山是个非常稳重的人,开车从没出过事。别的司机偶尔会遇见个剐蹭、追尾什么的,或者起步太急把人摔了,但这些错误土望山都没有犯过。 火惊鸿曾经坐过一次他的公交车,可以说是非常稳,让人心里踏实。 “是公交车出故障了?”火惊鸿问道。 该师兄唏嘘道:“不是,他在十字路口紧急变向,把路上的一对母女给撞了,岁数大的当场死亡,女儿保住一条命,但是下肢瘫痪了。” 火惊鸿十分震惊。 他又追问了几句,将车祸母女的信息记下来后,才挂了电话。 据该师兄说,土望山当天开末班车,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向,不仅撞了行人,车上很多乘客也受伤了。 而土望山的脑神经受到了损伤,出现了失忆的症状,说话还颠三倒四的,让警方无法顺利审讯。 火惊鸿在网上搜索一番,才发现这件事前些天就上过当地新闻,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 新闻引起了一些讨论,有人说司机报复社会,故意撞人,还有人说司机跟那对母女有仇。 这两种说法火惊鸿都不信,他师兄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于是趁着还有一天假期,他第二天一早就赶往了车祸母女的住处,那个地址在魁元市天璇县下辖的村子里,就在他居住的天枢县隔壁。 这是一栋自建别墅,建在村子的小胡同里,此刻别墅门大开着,像是在邀请别人进去似的。 火惊鸿停在门前,陷入了纠结。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拜访比较好。说自己是肇事司机土望山的朋友?可能会被人家打出来…… 正思考着,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他回身望去,跟胡同口的苏浮生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是一怔。 “你怎么在这儿?”火惊鸿率先道。 今天的苏浮生穿得特别正式,西装革履的,配上那张冷淡的脸,很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派头。 当然了,要忽视他手里那根形状怪异的金刚杵。 “苏大师是我们请来做法事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替苏浮生回答了问题。 火惊鸿看了那人一眼,在人家问他之前,主动道:“我是苏大师的朋友,跟他一起来的。” 眼镜男明显不信,只是将视线投向苏浮生,似是在求证。 苏浮生在火惊鸿哀求的目光下,大发慈悲地点点头。 火惊鸿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进大门,眼镜男没让开,而是对苏浮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苏大师,请进。” 火惊鸿顿时有些不忿,但他本就是不请自来,人家没赶他就不错了。 “大哥,你快点。”他催促着胡同口的苏浮生。 苏浮生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也没看他,径直跟着眼镜男进门了,火惊鸿连忙跟上。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种着一棵柿子树。树下有一个貌美的年轻女人坐在轮椅上,神色忧郁,见他们进门也没有什么反应。 是车祸生还的女儿。 火惊鸿下意识走过去,女人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惊慌地拽了拽腿上的毯子。 火惊鸿试图跟她说话,但她眼神游离,面上紧绷着,似乎紧张到了极点。 “尔若!”眼镜男跑过去,弯下腰轻声安抚,“别怕,他们是八苦塔的大师,你不是说让我去请大师看看吗?” 女人表情缓和了些,拉住眼镜男的手没有说话。 眼镜男对苏浮生道:“苏大师,开始吧。” 苏浮生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圈,然后走到角落,沿着院墙慢慢往前走。 火惊鸿装模作样地掏出一个罗盘,跑到苏浮生身边,眼镜男“哎”了一声,狐疑地盯着他。 “干什么?”火惊鸿怒视回去。 眼镜男板着脸移开眼睛。 火惊鸿懒得理他,边走边小声问苏浮生:“现在是什么情况?给我说说呗。” 苏浮生也没藏着掖着,压低声音道:“委托人叫方藤……” “就那个眼镜男?” “……对,他是白尔若、也就是树下那个女生的男朋友,那起车祸你知道吧?” 火惊鸿:“知道。” 苏浮生:“那就不用跟你详细说了,总之车祸之后,生还的白尔若总梦见母亲哭,她心里不安,就让方藤找懂行的人来她家看看,给母亲超度。” 火惊鸿看了看手里的罗盘,半点反应也没有:“她母亲的魂儿还没走?” “说不好,最近太乱了。” 火惊鸿点点头。 的确,这段时间鬼门乱开,各地都乱糟糟的,鬼差完全不够用。之前唐晓娟的魂魄就是被落下的,这才钻空子留在人间,上了双胞胎姐姐唐晓莹的身。 苏浮生忽然问:“你来干什么的?” 火惊鸿叹息:“不瞒你说,那起车祸的司机,是我师兄。” 苏浮生有些疑惑,不过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他没有继续问。 他们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在别墅的各个房间查看,发现白尔若家里没什么阴气。 “家里没什么问题,”火惊鸿收起罗盘,直言道,“白小姐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去看看心理医生比较好。” 方藤闻言不信任地打量他一番,不过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征求苏浮生的意见。 苏浮生还没说话,火惊鸿先不高兴了,胳膊往苏浮生肩上一搭:“你几个意思?不信我?苏浮生你跟他说。” 苏浮生把他的胳膊拉下来,斟酌道:“我需要确定一下。” 火惊鸿惊讶,扭头看他:“还要确定一下?” 苏浮生推着火惊鸿往外走,头也不回道:“方先生,我明天给你答复。” “苏大师,苏大师……”方藤追了几步,一直追到了大门外。 火惊鸿回头瞪他一眼:“不是说了明天给你答复?” 方藤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火惊鸿得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就被苏浮生拍了一下脑袋。 两人一起走到胡同外面,火惊鸿果然又看到了那辆拉风的摩托车。 “捎上我。”他熟练地给自己带上头盔。 苏浮生没拒绝,带着他出了村子。 摩托车驶到大路上,天气渐暖,风没有冬天那么冷了,吹在身上有些舒服。 火惊鸿将双手按在苏浮生的肩上,尽情诋毁方藤:“那小眼镜狼行虎吻,不光大小眼,还是三白眼,一看就心机深沉,薄情寡义,不像好人!” 苏浮生:“所以你就针对他?” “是啊。” “别装,”苏浮生忽然笑了声,“你针对他,难道不是因为他看不起你?” 火惊鸿用头盔往他后背上砸了下,郁闷道:“别揭穿我。” 苏浮生“嗯”了声:“行,给你留点面子。” 第14章 火惊鸿:……这面子不留也罢。 二人用了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天枢县,苏浮生要把火惊鸿送回家,火惊鸿不肯。 “你说要确认一下,怎么确认?” “跟你……” “跟我有关系!”火惊鸿打断他,“我可怜的望山师兄还等着我拯救呢!” “可怜?”苏浮生皱皱眉,十分无语。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觉得这事有隐情,”火惊鸿放软声音,“你就带上我呗,我给你帮忙,还不收你钱。” 苏浮生拿他没办法,只得转道去了自己家。 火惊鸿第二次来到这栋隐藏在桃林深处的别墅,比第一次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当初只觉得这里面肯定住着怪人,现在觉得…… 确实住着怪人。 “你一个人住这种地方不觉得瘆得慌?” 苏浮生开门开灯,淡然道:“别告诉我你怕鬼。” 火惊鸿啧啧摇头:“瘆人的可不只是鬼,人比鬼可怕多了。” “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清静,”苏浮生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对着屋子里拍拍手,叫道,“须弥!” 火惊鸿正纳闷须弥是谁,就见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从里面跑出来,脚下踏着金光,一下跳进苏浮生的怀里。 “乖。”苏浮生温柔地摸了摸小猫头。 “灵猫?有点眼熟……”火惊鸿疑惑地看过去,突然灵光一闪,震惊道,“这是我捡的那个小流浪!” 第12章 轮劫 火惊鸿清楚地记得,小流浪就是只很普通的猫,但苏浮生怀里这个是什么情况? 脚踏金光,通体泛着奇异光泽,看上去已经通灵了。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我记得它就是只普通流浪猫啊?” “你眼拙。” “亏了亏了,它本来应该是我的……” 苏浮生还是那句话:“你养得起?” 灵猫需要天材地宝来供养,才能激发出灵力,不是一天一顿饭就能打发了的。 火惊鸿捂住心口,悲伤不已:“养不起!你满意了?” 苏浮生忍不住笑了一声。 怀里的须弥听见笑声,疑惑抬头:“喵呜~” “没笑你,”苏浮生把须弥塞进火惊鸿怀里:“允许你抱一会。” 火惊鸿埋进猫肚子使劲吸,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给它改名了?我不是说叫乾坤吗?” 苏浮生抱着胳膊,靠在沙发背上:“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乾坤?”火惊鸿亲亲须弥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大老远给你捡回来,你居然认别人当爸!” 须弥仰了下头,正好也亲在他的鼻子上,火惊鸿心又软了:“好吧,原谅你。” 他向苏浮生请求:“把猫借我玩两天呗?” “玩?”苏浮生对这个字眼很不满意。 “养,”火惊鸿赶紧改口,“借我养两天。” 苏浮生这才应了:“你抱走吧。” 他让火惊鸿找地方坐,自己去削水果。 火惊鸿抱着须弥在屋子里转悠,苏浮生的家跟他本人一样,处处透着冷淡,然而在阳台上,居然有一个温馨的宠物角。 猫窝、玩具、吊床……嗯?吊床? 火惊鸿诧异地看了看,这是一个精致的宠物吊床,粉粉嫩嫩的。 他把须弥放在吊床上,看着小家伙开心的样子,心里柔软一片。 过了会,苏浮生端了一盘削好的水果过来,递给火惊鸿,没说话就走了。 盯着苏大少爷纡尊降贵削的这盘水果,火惊鸿揣摩着是给谁的,最后觉得应该是给宝贝小猫的。 于是插了一块苹果喂到须弥嘴边,温柔地拉长声音哄道:“啊——” 小猫张开嘴,把苹果吃了。 苏浮生沏茶的工夫,再回来就看见火惊鸿一脸姨母笑,一边摇吊床,一边给小猫喂水果。 那小东西跟个大爷似的,四脚八叉地躺在吊床里晒太阳。 苏浮生莫名觉得这场面很不顺眼,走过去夺过水果盘:“这是给你吃的,怎么喂它了?” 火惊鸿受宠若惊:“给我的?” “不然呢?” “哦哦哦,我以为给它的……”火惊鸿愣了下,赶紧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 苏浮生脸色缓和下来,也顺带手摇了摇吊床。 火惊鸿一连吃了几块,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在白尔若家里的时候,是不是有话问我?”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师兄怎么会是公交车司机。” 这个职业不说特别忙吧,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也是不多的,而四象门弟子有自己的使命,两个身份该怎么兼顾? 火惊鸿不以为意:“望山师兄家里条件不好,嫂子又刚生了二胎,就靠师兄挣奶粉钱呢。” 苏浮生忍不住道:“你们给人看风水不收钱?” 他们这些门派出身的,帮人看看宅子、改改风水,根本不用愁钱,哪会像火惊鸿和土望山这么穷。 “我们根本接不着正经活,”火惊鸿眨眨眼,转移话题,“不是要确认一下吗?什么时候开始?” 苏浮生看看天色:“等晚上。” 这会连中午都不到,火惊鸿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要早点说,我就晚上再过来了,我弟弟还在家等我做饭呢。” 苏浮生完全没觉得这是大事,直截了当给双胞胎点了两份豪华外卖,顺便给自己和火惊鸿也点了两份。 火惊鸿啧啧称奇:“这么多?够他俩吃三天。” “……你对弟弟上点心。” “是我不想上心吗?我穷啊,养自己都费劲。”火惊鸿穷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苏浮生沉默,找了张名片递给他:“不行你去麻将馆打工,我让他给你双份工钱。” 火惊鸿接过来看了看: 八苦塔,何上人。 “这是……” 苏浮生:“我师兄。” 火惊鸿想起来了:“黄毛?” “……嗯。” 火惊鸿遗憾拒绝:“我有气管炎,他那麻将馆不禁烟。” 苏浮生想了想:“来的那条路上有个超市,里面招夜班服务员,工资挺高的。” 火惊鸿再次拒绝:“夜班服务员是恐怖游戏的高危职业之一。” “……之一?” 火惊鸿点点头说:“还有夜班司机、加油站员工,以及在废弃精神病院开直播的精神小伙。” 苏浮生古怪地看着他,他嘻嘻一笑,半晌正经道:“好吧,其实是我不放心两个弟弟单独在家。” 苏浮生闻言,又拿出一张名片给他:“这是一个掮客,很多怀疑自己撞了邪、或者走背字的人,都会找他介绍阴阳先生,不过那些人基本都是自己吓自己,你白天去做场法事表演一下就行了,报酬只需要分他一成。” 火惊鸿这次拒绝得很干脆:“这不是骗人吗?不道德的事我不干。”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苏浮生深吸了口气,决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火惊鸿的穷鬼命运:“那你还是穷着吧。” “别啊,我挣钱特别费劲,你给我指条出路呗。” 苏浮生敷衍道:“我也没办法。” 火惊鸿皱皱眉:“八苦塔不是慈悲为本、度人度己度众生吗?你忍心看我苦苦挣扎?” 苏浮生面无表情:“我们度世人,不度事逼。” “哎!你几个意思啊?” 苏浮生白他一眼,抱着猫出去了。 干等着也没意思,吃完外卖后,火惊鸿无所事事地在房子里转悠一会,就去缠苏浮生:“哥儿们,咱俩出去兜风吧?” 苏浮生正在给须弥梳毛,闻言抬了抬眼:“你想去哪儿?” “南边有个陵山,好多摩托爱好者在那儿跑山。” 苏浮生放下须弥,拿起车钥匙:“走。” “你真好!” 他们去的很是时候,陵山山脚下有个摩托车俱乐部正在举办活动,他们混在队伍里,跟着人群往山上骑。 一辆辆摩托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有男有女,每隔一段路还有摄像师蹲守,好不热闹。 “人真多!”火惊鸿靠近苏浮生,兴奋喊道,“我数了,有好几百辆摩托车。” 山上风大,周围轰隆隆的全是摩托车的声音,苏浮生听不清他说什么,没有答话。 火惊鸿在他腰上捏了捏:“你听见了吗?” “手拿开!” “你说什么?”火惊鸿又捏了捏,还是大胆地将手伸进衣服里捏的。 苏浮生觉得有必要跟火惊鸿约法三章了,最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在他骑车的时候骚扰他! 他将摩托车停在一个小空场上,正要回头对火惊鸿说话,忽然被拽了一下:“有点不对劲!” 苏浮生把注意力从对方身上移开,顿时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鬼门开了。 和上次一样,又是在大白天开的。 第15章 他立即抛下摩托车,往旁边的林子里跑去,火惊鸿从后面追上。 他们踏进了阴气最重的一片区域,苏浮生拿着金刚杵在空中一挥,破开了阴阳间的屏障,黑沙瞬间弥漫开来,遮天蔽日。 “救命!救救我!” 一群游魂慌张逃窜,火惊鸿和苏浮生一人一边,将去路堵住。 火惊鸿正忙活着,忽然一道女声传来:“苏公子?你来得真及时!” 火惊鸿一看,这不正是那次误入阴阳交界处时,拿鞭子抽他的那个紫裙女人吗? 真是冤家路窄。 女人几步冲过来,一边跟苏浮生打招呼,一边扬起长鞭重重一甩。 火惊鸿正好在鞭子能抽到的范围内,他急赤白脸道:“大姐,你眼神不好使?” 女人听到这中气十足的怒吼,晃了下神,但鞭子已经收不回去了。 不过这次鞭子依旧没能抽到火惊鸿身上,因为苏浮生的伞又架起来了,将他牢牢护在里面,挡住了鞭子。 每次有危险时,苏浮生出现得都很及时,火惊鸿心底涌上一阵奇异的感觉,忍不住偏头在那张冷淡的脸上亲了一下。 苏浮生:“……” 紫裙女人震惊地看着他俩:“你们……” 苏浮生面上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收起伞便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火惊鸿白了紫裙女人一眼:“你跟我有仇?” 女人咬咬牙,转身去帮苏浮生了。 等到逃窜的游魂全部被踢回鬼门关内,女人才得空跟他们道谢。 “对了,我拿到了几颗梦魂花的种子。”女人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捧出种子,给苏浮生看。 苏浮生怔了下,随即微带了点笑容:“恭喜。” “等我种出梦魂花,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好。” “那是什么东西?”火惊鸿向苏浮生询问。 “酹月姑娘的魂魄有损,记忆残缺,而梦魂花可以修补她的魂魄和记忆,”苏浮生耐心道,“她想找到被她遗忘的爱人。” “忘了多久?” “三百年。” 火惊鸿差点被口水呛到:“三百年?投胎都好几轮了吧?” 紫裙女人眼神一厉,扬起鞭子就欲抽他,苏浮生立刻撑开伞,将他带离了阴阳交界处。 “说我嘴欠,我看你嘴也挺欠的。”苏浮生嘲讽道。 火惊鸿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不由得舔舔嘴唇,回忆起了苏浮生面上皮肤的柔软触感。 “我靠!”蓦地,一声大叫从前方传来。 黑沙已经散去,眼前渐渐清明,火惊鸿才发现一个戴着耳钉的年轻男人正跌坐在他们前面,惊恐地看着他俩。 【作者有话说】 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13章 轮劫 耳钉男手撑着地直瞪眼:“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至于么?吓成这样,”火惊鸿奇道,“你看见什么了?” 耳钉男没好气地爬起来:“看见一片雾,雾一散开你俩就冒出来了,像鬼一样!” “就是鬼,再乱叫就吃了你!”火惊鸿捂住脸,使了一个障眼法,手拿开时七窍流血,将耳钉男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他连滚带爬,鬼哭狼嚎地跑远了。 火惊鸿在脸上抹了一下,靠在苏浮生身上大笑起来。 苏浮生推了推他:“约法三章。” “嗯?”火惊鸿微微转头看他,脸上犹带着笑意,眼神如同一滩清澈的湖水。 苏浮生有些失神,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半晌道:“没什么。” 火惊鸿有点莫名其妙,见苏浮生走得很快,便追了上去,叫道:“苏公子。” 苏浮生不应,他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人的脖子:“怎么那个鬼差这样叫你你就答应?苏公子?” 苏浮生还是没应,回到了摩托车边,抬腿跨了上去。 “又不理我……”火惊鸿嘀咕一声,坐到后座,勒紧了他的腰。 他们继续往山上骑,大约两个小时后,耳钉男骑着一辆侉子跟他们并排,抬手欲打招呼,当看清他们的真容后,夸张地大喊一声:“是你们?!” 苏浮生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火惊鸿抬了抬手,懒得说话。 他们车速慢,但耳钉男没有超过他们,一直跟在他们旁边。 就这么到了下一个休息点,苏浮生停下摩托车休息,耳钉男忽然走过来,递来两根烟。 “不抽,”火惊鸿赶紧摆手,擅自替苏浮生做决定,“他也不抽。” “我这是好烟。”耳钉男又往前递了递。 火惊鸿还是拒绝,心道你烟再好关我气管炎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啊?”他见耳钉男似乎有话想说,便问道。 “你刚才那招怎么弄的?”耳钉男学着他捂一下脸,“教教我呗,我学会了去吓那帮孙子。” "买点血浆,自己抹抹就行了。"火惊鸿随口道。 “别蒙我,你那肯定不是血浆。” 火惊鸿打量耳钉男一番,然后给了他一个三角包符咒:“锦囊妙计,回家再拆。” “真的假的?”耳钉男半信半疑,正要再问,空场上有人招呼他一起走,他连忙回头喊,“等我!” “谢了啊兄弟,请你抽烟。”他把烟盒塞给火惊鸿,颠颠地跑了。 “他印堂发黑,乌云罩顶,命中有大劫难,”苏浮生淡淡道,“你给他平安符,也不一定能保命。” “我知道,”火惊鸿耸耸肩,“反正遇见了,顺手帮一下吧。” 苏浮生没说什么。 陵山上有专门开辟的机动车道路,到山顶之后不用返程,一直骑下去能从另一条路下山。 他们在山顶吹了会风,便往山下骑,快到山脚下时,发现前方闹哄哄的。 地上倒着辆侉子,周边有血迹,医护人员将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抬上了担架,匆匆离去。 “是之前那个男的!”火惊鸿下了摩托车,探头看了看。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俱乐部里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全都在张望着。 火惊鸿跟一个发呆的男人打听:“出车祸了?” “在山顶的时候就差点翻下去,”男人沮丧地扒拉着头发,“我说侉子容易翻,让他慢点骑,他不听,还骑那么快……” 火惊鸿有些感慨,他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活下来,想了想便把对方给他的烟拿出来五根,在旁边土地里从左到右插成一排。 第16章 “五路观香?”苏浮生在他旁边蹲下。 “嗯,他面相不说大富大贵吧,至少也是没有大病大灾的,印堂黑成那样,像是被改了命盘,”火惊鸿朝苏浮生伸手,“打火机。” 苏浮生掏出打火机,将五根烟依次点燃,香烟缓缓燃烧起来。 火惊鸿对着五根香烟双手合十,这烟是年轻男人给他的,还有着对方残留的气息,用来断吉凶再合适不过。 所谓观香火,一看火,二看烟,三看香灰。 火惊鸿捂着口鼻仔细观察,发现左边那根香烟烧得最快,上面冒出来的烟很浑浊,且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转圈。 而随着香烟缓缓燃烧,浓重的黑色烟灰堆积在上面,迟迟不落,垒得很高。 “火昏暗熏眼,起烟旋绕,黑灰盖顶,是大凶……”火惊鸿往后闪了闪,正要忍着咳嗽继续观察,五根烟突然齐齐熄灭了。 苏浮生缓缓开口:“截香。” 点燃的香自行熄灭是为截香,主鬼祟纠缠,阴阳宅有异。 火惊鸿点头:“他这场灾来得突然,应该是家里被人做了手脚。” 这会工夫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他们到了山脚下,看到了一些还没走的人。 有人在收俱乐部的横幅和桌椅,火惊鸿找了几个人打听耳钉男的事,但这里面没有直接负责人,没人知道耳钉男的家庭住址,只知道他叫杨随心,特别爱玩。 “先回去吧,天黑了。”苏浮生叫住还要继续打听的火惊鸿。 火惊鸿情绪远没有来时高涨,闷闷地坐到后座上。 苏浮生不知为什么,不太想看他这个样子,难得贴心地安慰道:“世间苦难太多,你一个人是救不过来的。” 火惊鸿:“可是……这不是对眼前苦难视而不见的理由。” 苏浮生叹息一声:“你可怜的师兄不是还在等你拯救吗?事情总要一样一样干。” “也对。” 回到苏浮生家外的那片桃林时,天黑得很彻底,火惊鸿打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苏浮生往里面走。 “就这儿,”苏浮生停在一棵最粗的桃树下面,递给火惊鸿一个手持铜钟,“你在树下摇,等我醒过来。” “我不,我跟你一起。” “那我怎么办?”苏浮生不依。 火惊鸿奇怪道:“我要是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让须弥帮忙。” 火惊鸿打了个响指:“我去把它抱过来。” 他说完就回到别墅里,一把将呼呼大睡的须弥抱起来,很快回到苏浮生身边:“给!” 苏浮生有些无奈,将须弥放树上,用红线绑住铜钟,吊在须弥面前的树杈上面。 “须弥,你一会拨这个钟,不许停,”他对着须弥连说带比划,又把手表吊在铜钟旁边,“这个最长的指针指到十二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没醒,你就强行把我们弄醒,听明白了吗?” 须弥“喵呜”一声,火惊鸿很怀疑:“真听懂了?” 须弥又软软地叫了一声,似在回答他。 火惊鸿勉强放心,催促苏浮生:“开始吧。” 苏浮生在二人小手指上各自系了一根红线,另一头绑在桃树上,然后折了两根桃树枝,一根递给火惊鸿,一根拿在自己手里。 他让火惊鸿坐在桃树下闭上眼睛,火惊鸿依言坐下,苏浮生用低沉的声音念起了经文。 火惊鸿听不懂,但觉得很好听,没一会就沉浸在其中,渐渐迷失了。 “醒醒。”经文声消失,苏浮生凉凉的声音传进耳朵,火惊鸿打了个激灵,立即睁眼。 “你是个很容易被催眠的人,”苏浮生看着他,“以后行事小心点,别着了道。” “说明我心思单纯。”火惊鸿硬着嘴给自己辩解一句,随即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桃林里了。 这里就如同寒冬的大雪天,阴风飒飒,冷得刺骨,且黑沙弥漫,血月当空,已经不是人间景象。 前方有一个小巷子,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苏浮生往前走了几步,从墙上摘下了两个鬼脸面具。 “戴上。”他递给火惊鸿一个,火惊鸿接过来戴在脸上,感觉那面具像焊在了脸上一样,缓缓往皮肤里融。 “感觉有点恶心。”火惊鸿耸耸鼻子,从自己和苏浮生的身上都闻到一股不似人间的气息。 “别那么多事。”苏浮生一手拿着桃木枝,率先往巷子里走去。 火惊鸿竖起耳朵听了听,隐隐能听见身后遥远处有断断续续的铜铃声,不禁感叹须弥果然是只灵猫,能听懂人话。 他快走几步想去追苏浮生,结果这么几秒钟的工夫,苏浮生就不见了。 他一脸懵逼,小声喊了几句,没听见回应,便往巷子里走了几步。 雾气散开,巷子两旁出现了许多摊位。 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鼻子,他走近了一看,但见一口大锅,里面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煮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一边向锅里扔鲜艳的果子一边唱着歌谣: “黄泉果呦黄泉水,生生世世长相随,黄泉水舀来给君喝,黄泉果煮了增年岁……” 那锅里一会红似樱桃,一会绿似芭蕉,一会又漆黑如墨,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来一碗吗?喝了下辈子能跟爱人再续前缘,还能增寿。”老太太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火惊鸿。 火惊鸿嫌弃极了:“这玩意能喝?” 老太太冷然一笑,干巴巴的脸皮全都皱在一起:“我这汤珍贵的很!别人都抢着买!” “喝完之后再喝孟婆汤,不就白喝了?”火惊鸿有些鄙夷,“你这不是骗人吗?”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把勺子往锅里一扔,瞬间从满头白发的老人变成满头白发的……少女。 少女叉着腰破口大骂:“是谁派你来砸场子的?是不是孟婆那个老女人?敢挡姑奶奶我的财路,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火惊鸿干巴巴地笑了声,脚底抹油,开溜。 第14章 轮劫 少女在身后骂个不停,满口都是孟婆那个老女人,火惊鸿有点心虚,好不容易才脱离那个声音。 巷子里卖什么的都有,他看见一间药铺,一个女孩站在柜台后面,手里捧着一个小瓶子招呼他进去。 “来一颗后悔药吗?” 女孩从瓶子里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其中一颗放进嘴里嚼着,另一颗展示给火惊鸿。 火惊鸿下意识想找茬挑刺,想到方才的乌龙,忙闭紧嘴巴,快速离开了。 他走进了一栋看上去很典雅的楼阁,但见楼中有一方水池,水池边有个身穿古装长袍的年轻男人,红衣红发,眉眼间带着粗犷。 红发男人盘腿坐在那里,手指轻动,空灵优美的琴声就从他身前的古琴传出来,火惊鸿还没来得为这幅不搭调的景象惊愕,就听“哗啦”一声,一只巨型妖兽从水底窜出,猛地向他扑来。 “我靠!噬魂兽?”火惊鸿连忙闪避,但噬魂兽速度飞快,瞬间伸出舌头在他身上舔了一口,就是这一下,让他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 “我的记忆!”他用桃木枝指着红发男人,怒道,“你怎么能纵容宠物乱咬人?” “阿梦,回去。” 红发男人粗着嗓子开口,噬魂兽就扭头钻回了水底。 火惊鸿心里憋气,噬魂兽这种阴间的东西专吃人记忆,且只吃美好的记忆。 他绞尽脑汁回想,已经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哪一段记忆了,因为已经被吃掉了。 “你想拿回记忆也不难,”红发男人转转大眼珠子,笑眯眯道,“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火惊鸿皱皱眉:“什么忙?” “帮我去刀山顶上摘一朵花。” 火惊鸿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你说的该不会是梦魂花吧?” 苏浮生白天的时候刚给他科普过,他熟得很。 男人搓搓手,有些兴奋:“你知道?那……” “免谈!想得真美!” 梦魂花是一种十分脆弱的植物,只长在刀山上,对阴魂的气息很敏感,感应到便会枯萎。也就是说阴魂上了刀山也摘不到梦魂花,只能活人去摘。 而这种地方基本不会有活人来,即使像他们这样生魂离体进来了,也没办法上刀山。刀山上万分凶险,生魂上去了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再也无法还阳。 男人脸色一沉,语带威胁:“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不帮我……” 火惊鸿抱着胳膊:“记忆我不要了,我一个孤儿哪有什么美好记忆,你那宠物不一定吃的是什么呢,小心拉肚子!” 男人闻言思考一瞬,随即把噬魂兽叫了出来,趁他检查的时候,火惊鸿跑过去,一脚踢在噬魂兽肚子上。 “当着主人的面打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男人大怒,挡在了噬魂兽面前。 火惊鸿趁机伸手,从男人腰上拽下来一个扭蛋样式的红球,用力一拧,原本的红色变成了白色。 第17章 阁楼里的陈设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苏浮生!你死哪儿去了!”他运气大喊一声。 很快,苏浮生出现在了门口,脸色不太好看:“你鬼叫什么?” 一看见苏浮生,火惊鸿像找到了主心骨,指着红发男人告状:“他算计我,让噬魂兽把我记忆吃了!” 苏浮生皱眉看看火惊鸿手里的球,继而看着男人:“你故意转换通道,消遣走阴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男人的气焰已经弱了下去,不甘心地蹲下拍了拍噬魂兽的头:“吐出来。” 噬魂兽打了个嗝,火惊鸿很快便感觉多出了一段记忆,他面上顿时一僵。 苏浮生:“记忆回来了?” “……回来了。” “走吧。” 火惊鸿闷闷不乐地跟着苏浮生出去,见巷子里跟他来时不同,没有商贩和摊位,只有死状各异的鬼魂。 发现他兴致不高,苏浮生有些纳闷:“记忆不是回来了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嗯……” 苏浮生难得八卦,追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记忆?” “没什么!”火惊鸿加快脚步。 万万没想到,他的潜意识居然会把苏浮生背他回家的那个晚上当做美好回忆!那可是他少有的狼狈模样啊。 不,或许是噬魂兽脑袋不清醒,错把尴尬回忆给吃了。 念及此,火惊鸿平静下来,回头问苏浮生:“怎么鬼差都想要梦魂花?那红毛也魂魄受损失忆了?” “不清楚,我对他不熟悉,”苏浮生想了想道,“他是日游神酌阳,这里的时间跟阳间不同,虽然现在很黑,但严格来说是白天。” 火惊鸿有点吃味:“你就对那个酹月姑娘熟悉呗?” 苏浮生莫名地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孩像是在……吃醋? 正要破例多解释一句,他忽然发现手中的桃木枝开始燃烧了。 “快走,时间不多了。” 火惊鸿甩了甩手里着火的树杈子,竖起耳朵去听铜铃声,却什么也没听见。不止如此,他原本清晰的方向感也模糊起来了,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苏浮生也停下脚步,沉下脸来。 为了防止再次走散,火惊鸿一把抓住苏浮生的手,气道:“须弥这个猫崽子!出去我要揍它!” 苏浮生没说话,用桃木枝烧出来的火光照亮周身,随便挑了个方向便走:“这边。” 火惊鸿迟疑了一下,选择相信队友,结果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苏浮生毫不犹豫,拉着他回到岔口,往另一边走。 一连试了三条路,他们才在桃木枝燃尽之前苏醒过来。 火惊鸿一睁开眼就去搜寻须弥的身影,但见那个小黑团子正跟一个长发青年玩球,高兴地直翘尾巴。 “须弥!你给我过来!”他大吼一声,跑过去要抓猫。 须弥吓得炸了毛,飞快奔进苏浮生的怀里求保护。 苏浮生冷笑一声,往它屁股上使劲一拍。 “喵呜!!!” 火惊鸿勾唇:“打错算盘了吧?” “什么情况?”长发青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俩怎么睡醒了就对小宝贝家暴呢?” “睡?我俩差点醒不过来!”火惊鸿不善地打量着青年,“你谁啊?谁允许你碰我家猫的?” 青年挠挠头,一脸懵地看向苏浮生:“浮生哥,他谁啊?” 苏浮生拎着蔫蔫的须弥,淡淡道:“四象门的。” “哦哦哦,”青年立马换上了殷勤的表情,掏出一张名片来,“互换下名片吧,鄙人司空遥。” 火惊鸿接过来一看,这人正是苏浮生给他介绍过的掮客。 司空遥等着火惊鸿跟他互换名片,殊不知火惊鸿压根没有那东西。 苏浮生走过来,把须弥塞进火惊鸿怀里,对司空遥道:“什么事?你还特意过来找我。” 司空遥满脸笑容地跑到一棵树下面,随后拎着两箱水果递给苏浮生:“主要是来看看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生意。” 苏浮生接过后,司空遥又拿了封信出来:“顺便我这里有个委托,是一个意外死亡的私企经理,死因比较奇怪,他家里怀疑是邪祟杀人,想办场法事驱邪,挺急的,非要今晚办。” “给他吧。”苏浮生还是没能放下助人情结,准备再帮帮火惊鸿这个穷鬼。 火惊鸿接过来,拆开看了看,上面是司空遥整理出来的事件经过以及死者的家庭住址,如果司空遥的描述属实,那确实像是邪祟作乱。 司空遥搓搓手,一脸期待:“加个联系方式吧,第一次合作,给你个骨折价,只收半成的介绍费。” 于是火惊鸿跟他互换了社交账号,他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浮生哥?叫的挺亲密啊,”火惊鸿嘴上嘀咕着,眼睛却是看着怀里的须弥,“你们认识多久了?” “……四五年。” 火惊鸿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查到了吗?白尔若的妈妈有没有入地府?” “没有。” “又是一个逃脱阴间律法的?”火惊鸿挑挑眉,“那她唯一可能在的地方,也只有车祸现场了吧?” 车祸地点有点远,苏浮生见这个时间已经过了车流高峰期,便准备去那边确认一下。 他嘱咐道:“分头行动,你先去解决手里的事。” 火惊鸿点点头:“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委托函上的时间是今晚,他也不好太晚回家,跟苏浮生告别后,便匆匆赶往了委托地。 这个小区防卫比较森严,他到了小区门口,正想蹭别人的卡进去,一个戴着孝箍的少年就迎了上来:“您是做法事的师父吗?” “是我。” “请跟我来。”少年领着他进了其中一栋楼,打开顶楼的一间房门。 一进门,火惊鸿便听见一声嚎哭。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里面是一口棺材,大概就躺着那个私企经理郭龙。另一个中年女人趴在棺材旁边,边哭边叫:“儿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啊!” 火惊鸿走到棺材旁边,想看看躺在里面的男人。 “你是谁啊?”郭母止住哭。 “我来驱邪的。”火惊鸿装模作样地掏出罗盘,微微仰着头,一副高人模样。 然而郭母完全不吃他这套:“谁让你来的?” 火惊鸿皱皱眉:“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哎呀,是我请大师来的,”门口的中年男人尴尬地走上前,“嫂子,小龙死得蹊跷,准是让邪祟给害的,说不定现在还在这房子里没走呢!” 郭母站起来,忽然神色发狠,打了男人一巴掌。 第15章 轮劫 中年男人懵了,捂着脸讷讷道:“嫂子,你打我干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着把房子据为己有呢!”郭母指着他的鼻子,“这房是我儿子小龙买的,跟你们老郭家没半点关系!” “我、我没有,”男人缩缩脖子,继而有些不忿,“我哥当年死的时候没给你留遗产?当我傻子啊。” 火惊鸿从对话里听明白了,郭母死了丈夫后便跟儿子一起住,结果儿子又死了。趁着办丧事,亡夫的弟弟一家找上门来,想把她赶走,霸占房子。 不要脸! 火惊鸿没好气地瞪着男人:“安静点,你也不怕邪祟上身?” 男人瞬间怂了:“大师您一定要把邪祟除了啊,不然这房没法住人了。” 门口的少年看不下去了,上前拽男人:“爸,您别闹了,我哥刚死……” “你懂个屁!”男人没好气地把儿子推开,返回到一直沉默的妻子身边,俩人嘀嘀咕咕说起了悄悄话。 火惊鸿端着罗盘走了一圈,神色陡然一变,惊呼道:“不好!这邪祟太厉害,死者的魂魄正在跟它僵持,保护自己的母亲!” “真的?!”门口的中年夫妻大惊。 火惊鸿掏出金钱匕首,并拢两根手指往上面一搽,金钱匕首瞬间起火,他将匕首甩出去,那匕首竟然悬在空中不动了。 几秒钟后,他弯下腰喷出一大口血来:“糟糕,除了他母亲,他谁也不认!” 中年夫妻见到这场面已经懵了,回过神来后,哆哆嗦嗦地拉着少年,头也不回地跑了。 楼道里还隐约传来少年抗拒的声音:“大伯母还在里面呢!爸别拽我……” 火惊鸿直起身子,半点不见方才的惊慌之色,将匕首收回后,便准备重新去观察棺材里的尸体。 郭母呆愣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火惊鸿的手:“你说的是真的?我儿子真的还在?” “当然不是真的,人死如灯灭,他断气的时候魂魄就不在了。”火惊鸿实话实说。 “那你刚才……” “骗他们的,”火惊鸿笑了下,指着他吐血时喷到的那块地方,“您看。” 只见方才血迹斑斑的地板此时很干净,一点血渍也没有。 第18章 郭母脸上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缓缓垂下了手。 火惊鸿没再说话,认真观察起郭龙的尸体来,发现他头部血肉模糊,死状很凄惨。 “小龙是被砸死的。”郭母又开始抽泣。 火惊鸿追问:“被什么砸死的?” “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的钢筋……” 原来一天前郭龙去跟人谈生意,途经一片烂尾楼时,突然起了一阵风,一根钢筋从上面掉下来,正中郭龙的脑袋,致使他当场死亡。 据他同事所说,自己报警后便一直盯着楼门口的动静,没看见有人出来,后来警方也证实了,那栋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就因为那阵风,我的小龙……”郭母捂住脸哽咽,“他死得太冤了!” 大风天的确很容易出意外,刮掉花盆、刮断电线杆什么的,常有发生,甚至风更大的时候,骑车的人都能被刮飞。 然而火惊鸿很清楚,这些天根本没有过那样的天气,就算偶尔有一点小风,连头发都吹不起来,怎么可能吹得动一根钢筋? 想到这里,火惊鸿伸手往郭龙身上摸,全身上下都没放过。 “小伙子!你干什么呢!” “安静,”火惊鸿掏出一张符箓,不顾郭母的阻拦,强行往郭龙惨不忍睹的伤口里塞,“您儿子死得蹊跷,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半符箓被塞进伤口中后,黄符纸突然变黑,很快就化作了一堆灰烬。 “果然,”火惊鸿观察一番,“有下咒的痕迹,但不是直接下在身体上的,我需要检查房子。” 见火惊鸿神色坦荡,不似作伪,郭母便点点头,让他随意检查。 火惊鸿把各个屋子都转了一遍,然后找来工具,将隐蔽角落处的墙壁和地板都凿开了,最后从郭龙床下的地板里抠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 木偶的头被一根铁棍穿透,身上写着郭龙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有一抹暗色污渍,看起来像血。 郭母吃惊不小:“这是什么东西?” “工匠魇魅术!”火惊鸿心情复杂。 居然又是一起术法害人事件。 所谓工匠魇魅术,便是一些懂邪祟知识的工匠给人装修时,用某种方式造成主人家的不如意,轻则倒霉,重则家破人亡。 工匠魇魅术有许多种表现形式,有一种是将特殊处理过的动物尸体埋在房梁或门槛,时间一长,主人家便会受到该动物习性的影响,如埋下死老鼠,家庭成员容易手脚不干净;埋下蛇,家人容易有外遇等。 另一种便是使用偶像,也就是人偶。 将想要诅咒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刻在人偶身上,再用此人的血或头发、指甲等跟人偶建立联系,继而对人偶进行损毁,藏于器物或者埋在家中。时间久了,被诅咒之人便会出现意外,受到跟人偶一模一样的伤害。 不过想破除诅咒也简单,将人偶找出来烧掉便好,同时工匠也会受反噬。 火惊鸿问郭母:“这个房间什么时候装修过?” 郭母肯定道:“当年买的是装修好的房,我们自己一次也没装修过。” “也没有进过小偷什么的?” “小偷……有!”郭母回忆起了什么,“差不多一年前吧,锁被撬了,家里被翻过,我丢了一点不值钱的首饰,别的都没丢。那会小区里的监控早就坏了,我去找物业反应,从那之后才多安了一些监控,请了保安巡逻。” 火惊鸿点点头,想来就是那个小偷将人偶放进来的,偷东西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他烧掉了人偶,对郭母道:“已经没事了,您以后可以放心住。” “大师,是谁害我儿子?”郭母神色渐渐凶狠,“我要他给我儿子赔命!” “我也不知道,”火惊鸿耸耸肩,“您可以想想,您儿子跟谁结过怨。” 郭母面露难色:“他为了在公司站稳脚跟,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没到非要他命的地步啊。” “这个……您还是好好想想吧,有困难就联系我,我尽量帮忙。”火惊鸿给她留了名字和电话,便离开了。 走时郭母把委托信上面提到的酬劳给了他。虽然火惊鸿不是郭母找来的,但郭母知恩图报,没有赖账。 解决完这件事,天已经很晚了。火惊鸿匆忙回家,给司空遥转了中介费,接着去哄双胞胎睡觉,孩子没哄睡着,他自己先累得睡着了。 平安和富贵面面相觑,然后合力把坐着的火惊鸿摆成睡姿,盖上了被子。 又是照顾大哥的一天呢。 第二天一早,睡饱的火惊鸿没回学校,把双胞胎扔到幼儿园后,就去桃林别墅找苏浮生,并且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白尔若母亲的魂魄也不在车祸现场。 “不在家里,不在车祸现场,还能在哪儿?”火惊鸿摸着四脚八叉的须弥,“医院?火葬场?墓地?” 苏浮生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地方可能性太小了。” “对了,车祸现场有些不对劲,我已经反应给相关部门了。” 火惊鸿蓦地抬眼:“怎么不对劲?” 苏浮生:“有特殊磁场,车祸可能跟这个有关。” “我要去看看!” “我带你去。”苏浮生拿起了摩托车钥匙。 火惊鸿心里一片柔软:“你这么好?” “你这是什么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仗义,”火惊鸿搂住他的腰,“想永远跟你当好哥儿们!” 苏浮生:…… 如果那只手没有在他腰上乱摸,这话还有点可信度。 这个时间正赶上早高峰,他们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那段路已经被封了,禁止车辆通过。 “效率真高。”火惊鸿只好下了摩托车,去跟路边的管理人员套近乎。 这其实是一条乡间公路,再往前一段才是发生车祸的岔路口,他们要调查前面,只能从这个口进去。 管理人员公事公办,任火惊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让他进,他没法子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浮生。 苏浮生淡定地掏出一张证件,管理人员看了看便挪开护栏放行了。 火惊鸿瞠目结舌:“你有通行证不早拿出来?” 苏浮生表情淡淡:“想看看你的嘴有多厉害。” 啊呸! 火惊鸿深吸一口气,决定大度一点,不跟这个蔫坏的家伙计较。 摩托车往岔路口驶去,还有一点距离时,苏浮生停了下来,摘下头盔凝重道:“就是前面,有些出过大事故的路段会有特殊磁场,但这里不符合,因为近十年都没出过事。” 火惊鸿了然。 出过大事故的地方,容易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故。比如公交车一开到这里,司机突然不想活了,拉一车人垫背;或者暴躁的乘客突然去夺方向盘,以致车子失控,葬送一车人的性命。 这种情况其实是一下死了太多人,怨气凝聚不散的结果。 但眼下这个好多年没出过事故的路段,突然出现了特殊磁场,就很奇怪了。 像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 第16章 轮劫 火惊鸿走到那个岔路口,一站到那里,手中的罗盘就失灵了,指针飞快转动起来。 他仔仔细细把四周都查看一番,肯定道:“我望山师兄八成是被特殊磁场影响了,他是无辜的。” 苏浮生秉持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原则,没有附和他。 火惊鸿见状,忙帮着土望山说好话:“真的,我望山师兄是个特别正直的人,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给他取名叫望山吗?因为他从小就像山一样稳重,他这种人绝对不会为了泄私愤去撞人的。” 苏浮生一时有些好奇:“你师父取的?你的也是?” 火惊鸿点点头:“我们都是孤儿,拜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至于我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忽然将头凑近苏浮生,向对方展示他的脸,险些就鼻子碰鼻子了:“师父说我特别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日后肯定能长成俊俏少年郎,比四象门所有弟子都好看,你觉得呢?” 对着这张陡然放大的俊俏脸庞,苏浮生微微一怔,几不可查地点点头:“勉强吧。” “什么叫勉强啊?听你说句好话可真难!”火惊鸿泄气了,跟他拉开距离。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拐到这里来了,火惊鸿顿了片刻,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我有个宝贝!” 他把小葫芦拿出来,跟小葫芦挂在一起的,除了当初苏浮生送他的三毒珠子,还有一个小玻璃管,里面有半管凝固的黑红色。 “这是我望山师兄的心头血。”他把小玻璃管摘下来,打开闻了闻。 苏浮生面上一言难尽:“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火惊鸿赶忙合上盖子:“不是,你想哪去了,我不是变态!这是望山师兄受重伤的时候,我趁机收集的,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 苏浮生仍然狐疑地看着他:“什么用场?” 第19章 “这你就不懂了。”火惊鸿得意地笑笑,在苏浮生不忍直视的目光下,打碎了玻璃管子,用手指沾上凝固的血,而后往自己眼皮上抹去。 完事后,他拍拍手站起来,环视着四周。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蒙了一层白纱,他感觉自己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前面就是挡风玻璃。 下一瞬,一阵昏沉席卷了他,似乎身体快要不受控制了,而前方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绝对不能再往前了。 立刻停下! 他去踩刹车,车子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速度更快了,乘客在尖叫,他知道再开下去一定会葬送整车人的性命。 来不及了,什么措施都来不及了,为了救这一车乘客,只能强行转向。 他猛地转动方向盘。 砰!!! 火惊鸿喘着气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苏浮生身上。 “别碰瓷。”苏浮生推他。 “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火惊鸿站直身体控诉,“冷漠的男人!”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火惊鸿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苏浮生知道别人不想说的话不能追问,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能说?” “也不是……”火惊鸿纠结一番,“我怕你对望山师兄有意见。” “他做错了事?” 火惊鸿有些郁闷:“那种情况下,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 于是他把自己场景重现时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苏浮生,苏浮生却道:“那种情况下,不管怎么做都不算错。” 火惊鸿愣了下。 苏浮生接着道:“你知道电车难题吗?本就是无解的。” 火惊鸿点头。 当时在这个岔路口,土望山继续开下去会葬送整车人的性命,强行转向却害了无辜的路人,这不就跟电车难题一般无二吗? 他轻呼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悲哀。 这场事故,司机、乘客、路人,所有人都遭受了无妄之灾,而制造这场灾难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走吧,你师兄的事情会重新调查,不用担心。”苏浮生率先骑上摩托车。 火惊鸿叹气,随即打起了精神。 他们顺着道路往回骑,一直到之前封闭的路口,那里站着好几个人,一个男人指着他俩大喊道:“这不是能进吗?” 管理人员解释:“人家是来工作的,有上面发的证件。” “那我不管,我必须得进去!” 另一个人也嚷嚷:“为什么今天突然修路?这路一直好好的,有什么可修的?” 管理人员不厌其烦地再次解释:“昨天晚上路塌了,你们绕一下吧。” 男人火了,上手推围栏:“我就要进去看看!你听明白没有?别逼我揍你!” “哎,出什么事了?”火惊鸿探头道。 男人听见人问,立即大吐苦水:“我媳妇昨天晚上坐十点的末班车回家,上车前还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十点四十左右到家,结果我等到十一点人也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了。往我们村去的公交车都从这路走,我怀疑我媳妇出事了,我说进去看看,他偏不让!” “因为路况问题,昨天的末班车临时取消了,”苏浮生看了男人一眼,“您妻子不可能坐上十点的车。” 男人登时涨红了脸:“不可能!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媳妇故意玩失踪?” “他没说!”火惊鸿最讨厌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当下忍不住替苏浮生回嘴,“您要是怀疑媳妇失踪了就去报警,别胡搅蛮缠。” 男人还要再说话,旁边的女人恼火地扒拉他:“这位大哥,你少说两句,就听你叭叭了。” 女人看向苏浮生和火惊鸿:“不光是这大哥的媳妇,我老公也是,昨天坐了那趟二路末班车,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现在都找不到人!” 火惊鸿跟苏浮生对视一眼,压低声音嘀咕:“你确定昨天上报之后,末班车就紧急取消了?会不会公交公司那边没来得及通知,司机已经上路了……” 苏浮生摇头:“当时不到十点,司机不可能上路。” “那就奇怪了,”火惊鸿沉思一瞬,对女人道,“您身上有带着您老公的东西吗?” 女人:“没有,是让警犬闻吗?” “警犬嘛……差不多吧。” 女人去推旁边的自行车:“那我回家拿去。” 她风风火火地骑上车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又骑了回来,车筐里装着一件穿过没洗的衣服。 火惊鸿将衣服接过来,留下一句借用,就钻到树后面,烧了一张寻踪符。 纸灰蝴蝶从灰烬中飞起来,往一个方向飞去,火惊鸿忙招呼苏浮生:“快追!” 苏浮生带上他去追蝴蝶,女人在后面“哎哎”了好几声,不知道他俩干什么去了。 蝴蝶一直飞到了荒郊野外,四下都是冬景未褪尽的荒凉,一辆破破烂烂的二路公交车竟然停在水沟边,看起来颇有几分怪异。 火惊鸿跑过去往车里看,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纸灰蝴蝶从窗缝钻进去,到了里面就开始乱飞,无头苍蝇一般。 “快来快来!”火惊鸿招呼苏浮生,“里面有古怪。” 苏浮生过去用力掰开了车门,火惊鸿率先冲进去,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一阵阴冷和压迫,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虽然这辆车里的司机和乘客都不见了,但有几个座位上放着乘客的随身物品,司机的位子旁边也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早就凉掉的茶。 “奇怪,人都哪儿去了?”他想了想掏出一张符箓塞进保温杯里,随后把水泼到车厢地板上,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鬼蜮,”苏浮生见他的动作,说了一句,“像是跌进阴阳交界了。” “是吗?”火惊鸿摸摸下巴,“我不这么觉得。” 苏浮生靠在车门边看着他:“鬼蜮拘魂,不会让人的身体也消失。” 火惊鸿顶嘴:“鬼门开的时候通道才能开,就这么巧,正好在行驶中的公交车里开了?” 苏浮生举起金刚杵:“过来,咱俩看看谁是对的。” “我师父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火惊鸿挑挑眉走过去。 “巧了,”苏浮生挥下金刚杵,撕开通道,“我师父也是这么说我的。” 眼睛被金光晃了晃,火惊鸿闭上眼,睁开时正好刮来一阵妖风,黄土黑沙一齐往眼睛里钻。 “啊!我瞎了!” 苏浮生:“……” 他扳过火惊鸿的身体,撑开眼皮吹了吹:“没事,一会就好了。” “有奇怪的声音,”火惊鸿眯着眼,拉住苏浮生的袖子,“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 “骷髅架子。”苏浮生很淡定。 火惊鸿一惊,猛地把眼睛睁开。首先入眼的就是数不清的骷髅,白花花一片,每具骷髅都被木头串着,立在土地上,随风轻轻晃动。 嘎吱……嘎吱…… 他愣了一会,继而看向天空。天色很诡异,大概是凌晨四点钟的那种颜色,黑里透青,青里还透了点红,像血丝一样。 “这也太……瘆人了。”火惊鸿搂住苏浮生的胳膊。 苏浮生抽出胳膊,往前方走去。 “等我!”火惊鸿跑到一个骷髅架子面前,用匕首敲了敲,确定只是风干的人骨后,才追着苏浮生往前走。 第17章 轮劫 一直走出五里地,才终于没有了骷髅架子,火惊鸿逐渐麻木的心又活络过来,从后面拽住苏浮生的衣角。 “你觉得刚才那个像不像陪葬坑?” 苏浮生沉吟:“兵马俑?” “没错,”火惊鸿夸张地打了个激灵,“还是活人殉葬。” “想什么呢,”苏浮生怼他,“要真是那样,新闻早就铺天盖地了。” 刚才他们经过的那片骷髅地,起码有三四万具骷髅,除非特大自然灾害,不然一下子失踪上万人,早就轰动全国了。 而且某个地方死亡人口过多的话,冥界会非常忙,即使鬼差一车一车拉魂魄也忙不过来,这时候就会向人间的门派借人。 苏浮生长到这么大,就只遇到过一次,那次是附近城市发生了大地震。而远处的自然灾害,自有当地人负责。 火惊鸿微微泄气:“那你说是什么?” “不知道。” “不能不知道!” 苏浮生只好乱猜:“从墓地里挖出来的,用来做装饰吧。” “……你敢不敢再扯点?”火惊鸿无语,“现在都火葬了,上哪儿挖这么多完整的骷髅?” 苏浮生:“都成骷髅了,有没有可能是好多年前死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新死的,被制造成了骷髅?”火惊鸿不想放弃最初的推论,“失踪的乘客估计就在里面。” 苏浮生扶额:“你好执着。” “起码比你那个靠谱……”火惊鸿蓦地停住脚步,指着远处奇道,“有个道观!” 第20章 他们加快脚步来到道观门口,这道观很破旧,虽然被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着,但看起来像是荒废多年了,屋顶上长满了高高的杂草。 正要开门进去,忽然一阵唢呐声从远方传来,听起来是成亲时吹的曲子,很喜庆,喜庆之余,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火惊鸿驻足,想仔细听听。下一瞬,两只手从门内伸出来,一手一个,将他和苏浮生一起拽进了道观里。 “谁?!”火惊鸿惊了下,将那只手甩开。 “嘘!不要出声。”那人竖起手指抵在唇上,随即关上了破破烂烂的大门。 火惊鸿狐疑地看看他,这人一身道袍,长得很年轻,面容清秀,但眼神中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见他似乎没有恶意,火惊鸿便没再理,悄悄蹿上了屋顶,将身体隐在杂草中。 须臾,苏浮生也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趴在屋顶上,盯着外面的动静。 唢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队送亲队伍,八个轿夫抬着大红色的花轿,从道观门前经过。 那送亲队伍很是奇怪,媒婆、新娘、吹唢呐的……似乎全部都没有脚,飘飘忽忽的若隐若现。 众人穿着喜庆的衣服,但胸前戴着白花,喜事不像喜事,丧事不像丧事,十分诡异。 队伍走得很慢,火惊鸿下意识屏住呼吸,憋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等队伍走远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花轿里是不是鬼新娘,好想看看,”他碰碰身边的苏浮生,“你听说过鬼娶亲吗?” “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投胎的鬼魂,有时难以排遣寂寞……” 火惊鸿忽然道:“你好香啊。” 苏浮生:“……你认真点。” 火惊鸿不理,一点点凑近苏浮生的脖子,耸着鼻子小狗似的闻。 一阵若有若无的植物香气从苏浮生身上传来,也不知是洗发液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抑或是洗衣液的味道,火惊鸿心猿意马,色向胆边生。 对于他暗戳戳的身体接触,苏浮生早就脱敏了,只要他不上嘴,就还可以接受。 然而下一秒,火惊鸿就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苏浮生:……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火惊鸿:“你……” 火惊鸿眼睛亮亮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意,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嗯?” 苏浮生看了他一会,随即扭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这种情况下,有的会选择跟自己同样际遇的鬼魂配对,有的会把主意打到活人身上,将人害死,再结为夫妻。” 火惊鸿点点头,手摸向苏浮生的脖子,想找机会再亲一下。 刚才那一下的触感非常美妙,而且苏浮生貌似是个性冷淡,对于他的接触完全没反应,让他可以轻松愉快地占便宜。 不等他再凑过来,苏浮生拂开他的手,转身跳下了屋顶。 火惊鸿噘噘嘴,也跳了下去。 那个年轻道士一直在下面注视着他们,此刻见二人跳下来了,便整了整自己的道袍。 “小道长,你是活的还是死的?”火惊鸿直截了当问道。 “不生不死,不老不灭。”道士平静道。 火惊鸿一脸懵逼,扭头问苏浮生:“他说什么呢?” “……他说他既是活的,也是死的。” 火惊鸿恍然大悟,转而想起了自己和苏浮生的两种猜测。他说是鬼蜮,苏浮生说是阴阳交界,进来后却发现两者都不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道士负着手,遥望着青红色的天空:“是一方独立于阴阳两界的埋骨之地,千年前一场战乱,让世间尸横遍野,死的尽是无辜百姓,我便离开山门,四处收敛荒野中的尸骨。 “那时死人太多了,人间阳气衰弱,到处都是游魂。你们见过死人敲棺材铺的门,给自己买棺材的吗?我见过,不止一次。 “我收敛的尸骨当中,有些还附着魂魄,那些人哀求我,让我送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可人鬼殊途,我不能答应,又实在心生不忍。 “后来我使出禁术,为亡灵开辟出这样一个地方,本想着让他们安度余生,却出了岔子。” 说到这里,道士面色悲戚,哀叹一声:“独立于阴阳两界,却也被两界同时抛弃,不止是亡灵,我自己也离不开这里了,我的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天,再没有变化。 “他们死了千年,我也陪他们活了千年,眼见着他们逐渐丧失人性,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更怕死后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浑浑噩噩度过下一个千年。” 求生无路求死不能,这是来自长生的诅咒。 火惊鸿狠狠共情了,怔怔然看着他,苏浮生却没什么反应,问道:“你们出不去,外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进来的人寥寥可数,偶尔才有一个。若是男子,便会被当做猎物放逐在山林里,供他们猎杀,女子则是供他们享乐。活人死后也会变成此地的亡灵,加入到他们当中。” 火惊鸿回过神来:“刚才那个轿子里的是外面进来的人?还活着?” 道士点点头:“还活着,但恐怕活不了太久。” “去救人!”火惊鸿拉上苏浮生往外跑。 “救不了的,”道士先他们一步堵住了大门,“亡灵数以万计……” “这不是见死不救的理由。”火惊鸿目光坚定。 道士怔了怔,随即苦涩一笑:“我也尝试救过人,可不仅没能成功,还损了修为,连这道观都很难出去了。” 火惊鸿看向苏浮生:“你怕吗?” 苏浮生摇摇头。 火惊鸿对道士说:“我们不怕,所以让开吧。” “你们会后悔的。” 火惊鸿定定地看着他:“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们的职责不就是度鬼救人吗?” 道士默然无语,半晌侧了侧身,将大门让开,火惊鸿拉着苏浮生冲了出去。 顺着送亲队伍离开的那条路一直走,道路两旁渐渐有了房屋,一座座灰突突的房子在诡异天色的映衬下,显得鬼气森森。 走着走着,一座庞大的宅院出现在他们面前,大门上贴着红色的喜字,两旁却挂着白色灯笼。 “好阴间,”火惊鸿面色凝重,挡在了苏浮生身前,“我先进去探探,你在外面守着。” 苏浮生果断拒绝:“不行,你业务能力太差,我不放心。” “你又损我……”火惊鸿咬咬牙,“那就一起进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话落,他猛地去撞门,门没开,自己反倒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什么情况?! 苏浮生无奈地去扶他:“你没听说过冥婚的规矩,总该知道人间办喜事的规矩吧?” “什么规矩?” “懂礼貌,你这样像是在砸场子。” “可我就是来砸场子的啊,”火惊鸿思考一瞬,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假装是来吃喜酒的才行。” 他很懂礼貌地敲敲门,随即大喊一声:“恭喜恭喜!” 须臾,门开了。 一个满脸阴森的小女孩抬头瞪着他:“活人……又是一个活人……” 火惊鸿将后面的苏浮生拉到身旁:“是两个。” 小女孩猛地张开嘴巴,发出尖尖的笑声:“快来呀,有两个活人!” 随着她的呼唤,数不清的鬼魂从宅子里涌出来。 “活人,又进来两个活人!” “是两个男的,赶去林子里放养几天,我要亲手猎杀他们!” “嘎嘎嘎嘎,长得这么好看,给我当夫人吧!” 鬼魂们狞笑着围住二人,兴奋极了。 火惊鸿躲开一个色眯眯的老鬼,探头往里面看,就见一个少女正被一群鬼魂押着拜堂。 少女挣扎着,正好跟火惊鸿对视,她不顾一切地大喊道:“救我!大哥哥救我!” 火惊鸿深吸一口气,拔出了匕首。 第18章 轮劫 “里面拜堂的那个,对,就是说你,别忙活了,我们来砸场子!”火惊鸿向着少女对面的鬼新郎喊道。 鬼新郎怒了,第三拜没有拜下去,直接张开双手朝他们扑过来。 苏浮生撑开伞挡住,一时之间,众鬼莫能近身。 “哥儿们,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咱俩成功把人救了,怎么离开?”火惊鸿碰碰身边的苏浮生,“按照那小道长说的,这地方能进不能出。” 苏浮生随手抛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自行旋转起来,朝向一会一变,久久不落。 初爻、二爻…… 六次过后,铜钱骤然下落,苏浮生伸手接住,对火惊鸿道:“解卦。” 火惊鸿呆了呆,眨了几次眼才道:“水天需变地天泰,事情会有转机,但是……” “有转机就行。”苏浮生转了一下伞,将鬼新郎震开。 第21章 鬼新郎后退几步,忽然发出尖锐的哭声。他这一哭像发号施令一般,引得百鬼齐哭,哭声震天撼地,苏浮生手里的伞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伞骨表面的金光暗淡了些许。 外面房子里全都传出动静,应和似的,很快四面八方尽是鬼哭,堪比阴曹地府。 金光即将坚持不住,苏浮生索性收起伞,手持金刚杵,朝着最近的鬼魂刺去。 没一会,待得金刚杵接近小女孩的时候,另一边的火惊鸿突然扑了过来。 “不要!”火惊鸿凄厉大喊,扑到了小女孩身上。 “你……”苏浮生及时收手,忍着头疼去拉火惊鸿,然而火惊鸿执着地护着小女孩,不肯放手。 “不要杀蓉蓉,求你了,”火惊鸿哀求地看着他,“求你了……” 苏浮生头疼得厉害,心中涌起一阵暴戾情绪,想让这些哭嚎的恶鬼全都灰飞烟灭:“我非杀不可呢?” 火惊鸿摇摇头,仍是哀求:“不要,别杀她……” 苏浮生不理他的哀求,持着金刚杵,毫不留情地刺向阴沉着脸的小女孩,火惊鸿再次用身体护住,后背被狠狠扎了一下。 苏浮生瞳孔一缩,跪到地上捂住火惊鸿的耳朵:“惊鸿,醒一醒,她不是蓉蓉……” 火惊鸿低头看怀里的小女孩,小女孩冲他呲牙,然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口袋中的三毒珠子开始发热,火惊鸿又看见了三张表情扭曲的脸,贪、嗔、痴…… 他猛然清醒,推开小女孩。 将苏浮生拉起来后,火惊鸿忍痛划破手心,把血涂满金钱匕首。 匕首飞起来冲进鬼群中,被刺到的鬼魂全部停止了尖叫,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杀了他们!”鬼新郎仰天长啸,口中长出獠牙,“折断手脚扔进乱坟岗!” 他这一喊,不止是宅子里,外面也跟着喊:“扔进乱坟岗!扔进乱坟岗!” 火惊鸿平静地叫了苏浮生一声:“如果我死了,帮我把平安和富贵送回四象门,带他们去找陆放鹤,那是他们亲爸。” 苏浮生没应。 火惊鸿叹了口气,就见苏浮生扯断了手腕上的佛珠,一百零八颗佛珠如同星子,尽数漂浮在他们周围。 每一颗佛珠都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他念动咒语,佛珠向四面八方飞去。鬼魂的叫声更加尖戾。 苏浮生怕火惊鸿再被魇住,便转身捂住了他的耳朵。 火惊鸿也伸出手捂住苏浮生的,在一片混乱中,看见苏浮生做了个口型: 一起走。 被当做新娘的少女早已昏迷过去,那辆二路公交车的其他乘客却还不知道在哪。火惊鸿有些心焦,但对面的苏浮生让他感到安心,似乎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不会有事。 “好,一起走。” 天空中的红色血丝越来越多,怪风呼啸,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传进耳朵,混在鬼叫声中,让火惊鸿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声音。 外面的鬼魂陆续闯了进来,他的匕首已经散架了,变成一大把铜钱,铜钱顽强地飞射向四处的鬼魂,最后在一次次进攻中,化为齑粉。 火惊鸿肉疼,这把匕首陪他好多年了,没想到会折损在这里。 他挪开手,凑近苏浮生的耳朵,大声道:“找机会带那女生逃出去!” 苏浮生点点头。 忽然间,奇怪的嘎吱声变得大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整齐的脚步声。 “骷髅!”苏浮生沉声道。 火惊鸿悚然一惊,没错,是骷髅动起来的声音! 他们来时见到的数以万计的骷髅,正是这些魂魄的尸骨。 骷髅大军撞破院墙,在漫漫黄土中,摇摆着踏进宅院,尚还能自由活动的鬼魂像找到了家一般,纷纷往自己的尸身中钻去。 一时之间,四下只剩森森白骨。 “嘎吱,嘎吱……”数不清的骷髅张大着嘴巴,朝着火惊鸿和苏浮生围上来。 鬼魂找到自己的身体后,似乎更加强大,原本如同星子般的佛珠很快暗淡。 苏浮生踢散一架骷髅,对火惊鸿道:“傻站着干什么?” “我没武器了……”火惊鸿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几个滑石笔来,“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宝贝!” 滑石笔上刻着法咒,他猛地甩出一枚,瞬间便让骷髅化成了飞灰,附在其上的鬼魂发出凄厉的叫声,倒地不起了。 这方空间不遵循阴阳两界的法则,鬼魂无法超度,也无法被消灭,火惊鸿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醒过来。 他目光一转,正看见那个咬了他一口后就躲起来的小女孩。小女孩没有去找自己的尸身,只是躲在角落瞪着大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空洞和阴冷,就是没有孩子的纯真。 他心里一软,手里的滑石笔没有甩过去。 “别走神!”苏浮生冷声提醒。 “知道了!” 和鬼魂的每一次对决都极其消耗法力,火惊鸿感觉精神越来越衰弱,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苏浮生,我可以豁出这条命把他们拦下来,你自己走吧,”他咳出一口血,悲伤道,“我可怜的望山师兄和我弟弟就……” “闭嘴!”苏浮生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句话。 火惊鸿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有些纳闷,下一瞬,整个人就被苏浮生单手抱了起来。 “我会带你出去。” “其实你不用这么讲义气,”火惊鸿搂着他的脖子,又笑着咳出一口血,“我好像被你的金刚杵打出内伤了。” 苏浮生用另一只手将扑上来的骷髅砍成两截:“谁让你护着她。” “我错了。”火惊鸿放软声音,如同呢喃一般。 苏浮生怔了怔,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好像……有些心疼怀抱中的这个人。 那时候鬼哭的声音持续刺激着大脑,他们两人都有些不清醒,但即便是在那种不清醒的状态下,火惊鸿也只哀求他不要伤害蓉蓉,而不是反过来跟他对打。 火惊鸿始终坚守着那个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的原则:阴间阳间各有法度,不可纵容阴魂作恶,也不可帮助阴魂伤害同僚。 如此干净赤忱的一个人…… 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你这样,咱俩都出不去,”火惊鸿试图劝他,“别管我了。”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菜。”苏浮生抱着他跃上了拜堂的高台,将伞撑开。这次的伞骨上面没有金光,只有一层黑雾,但散发出了比有金光时更危险的气息。 苏浮生闭着眼,维持着撑伞的动作,好半天没动弹,眼看骷髅就要跳上台子了,火惊鸿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搓大招。” “技能前摇也太长了!” “大招都这样。”苏浮生淡定地睁开眼,随即猛地一抖手,伞上面的黑雾化作数百只墨鸟,飞向了骷髅群。 墨鸟像是用墨汁滴出来的一般,虚无缥缈,但威力一点也不弱,冲出去就发出怪笑声,专往骷髅的眼洞啄。 骷髅没有眼睛,但鬼魂有,被啄到眼睛的鬼魂无一不是痛呼尖叫,墨鸟却像是吃到了大餐一般,吧唧着嘴十分享受。 火惊鸿直起鸡皮疙瘩:“这不会是禁术吧?” “你最好当做没看见。”苏浮生不咸不淡地警告他。 “好的。”火惊鸿默默捂上了眼睛。 不知哪具骷髅喊了声:“那个家伙来了!” “终于出来了,杀了他!” “杀杀杀……” 火惊鸿看过去,就见道观里的那个小道士来了,他手持一柄木剑,就那样遥遥与骷髅大军对峙。 “你们不是一直想把我揪出来杀了吗?现在我出来了,动手吧。” “你出来干什么?”火惊鸿冲着他大喊,“不是怕变得跟他们一样吗?” 道士摇摇头:“我不想再逃避了,你说得对,我们的职责是度鬼救人,我混沌太久,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那就一起解决这些恶鬼,然后离开这里。”火惊鸿向他发出邀请。 道士依旧摇头:“我会撕出一条通道,你们先走!” 火惊鸿不再劝他,艰难地转头去看台上的少女:“哥儿们,你还能再背一个吗?” “我尽量。”苏浮生先放下火惊鸿,背上昏迷的少女后,又把火惊鸿抱了起来。 道士已经跟骷髅打起来了,苏浮生带着两个人往出口走。佛珠早已化作齑粉,好在还有墨鸟,一只只墨鸟如同勇猛的战士,护在他们周身。 马上就要远离骷髅群的时候,他们听见一声悲鸣。 “道长!” 这声音是小女孩的。 苏浮生转身看过去,竟然看到所有的骷髅都倒下了,而鬼魂飘出来,纷纷涌到即将咽气的道士身边。 “道长,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知道……” 第22章 一群鬼魂七嘴八舌地喊起来,小女孩哇哇大哭:“道长,你说过等我娘也死了,我就能跟她团聚,你骗我……” “你们、你们……清醒了?”道士仰面看着众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带着浓浓的悲伤,“原来困住你们的从来不是别的,而是我,是我啊!” 他笑着笑着,渐渐没了声息。 “啊!!!” “道长!道长!” 道士死了,天空和大地一起扭曲起来,空间即将崩塌,埋骨之地即将重见天日,苏浮生手表上的秒针重新跳动。 这一刹那,万鬼同悲。 他们哭小道长善因结恶果,哭这千年的光阴,哭万般虚妄,哭大梦一场。 第19章 轮劫 眼前飘起絮状物,周身的所有颜色都混在了一起,火惊鸿有种晕车的感觉,急忙将头埋在苏浮生肩膀,闭上眼睛。 空间坍塌了,一阵清风吹来,一点点白色粉末顺着车窗缝隙飘到脸上。 看他茫然,苏浮生好心解答:“骨灰。” 火惊鸿:!!! 他隔着公交车车窗,看见外面凭空多出了一座大山,骨灰堆成的大山。在大山周围,徘徊着数不清的鬼影。 “我的天!这怎么处理?” “先别管那个,看看人活着没有。”苏浮生把他放下来。 火惊鸿发现除了苏浮生背上的少女和已经死亡的道士,地上还倒着三个生死不知的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司机。 他给三个人看了看,都还活着,也没有太多外伤。在他的摆弄下,司机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谁让你出车的?”火惊鸿蹲在司机旁边问。 司机打了个哆嗦:“我不知道啊,回过神来就在车里了。” 他环视了一圈,惊呼:“这是望山开的那辆二路!” “出车祸的那辆车?” “对,这车早就报废了,我怎么会开出来?”司机脸都白了,“难道是望山的冤魂想告诉我什么?” “你再说一遍?!”火惊鸿想把他脑壳撬开,看看是什么构造,“土望山活得好好的,哪来的冤魂!” 司机愣住:“不能吧?我们同事都传,说望山死了,要不然怎么好多天没一点消息。” 火惊鸿瞪他:“回去告诉你同事,造谣损阴德。” “火惊鸿,”苏浮生突然叫了他一声,“你过来。” 火惊鸿依言过去,苏浮生递给他一个木牌,他看了一眼,顿时就是一怔。 四象门,孟虚。 “他是我们四象门的?”火惊鸿蹲下去仔细看了看道士,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师祖……” “先别忙着难过,”苏浮生没管那个哆里哆嗦的司机,直接带火惊鸿下车,“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车里有法术痕迹?你没说,是因为那是你师兄的法术?” 火惊鸿郁闷:“是,但你刚才不是也听见了吗?司机说这是望山师兄开过的车,有点法术痕迹也不奇怪。” “问题就在这儿,司机为什么会突然开走这辆报废的车,很可能就是受你师兄法术的影响。” 火惊鸿:“不是……我师兄图什么?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祸害人?” “祸害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最容易让业内接受的就是:他修邪术,邪术士做什么都不奇怪,”苏浮生盯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对吧?” “望山师兄不可能……”火惊鸿正要急眼,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跟我被陷害那次一样,望山师兄也被陷害了,先是用一起车祸让他受牢狱之灾,再用灵异公交车让他在业内身败名裂!” 苏浮生点点头:“应该是。” “所以你没有怀疑我师兄?”火惊鸿转转眼珠,笑道。 “既然你相信他,我也可以试着相信他。” “你真好!”火惊鸿又一次发好人牌。 苏浮生看着远方,没接话。 火惊鸿低头摩挲手里的木牌,轻声叹气:“我明白为什么这辆车上的人能进去了,那方空间是用四象门的禁术创建的,而车上有四象门的法术,就像是一个纽带一般。以前进去的,应该也都是四象门人。” “四象门有过失踪的人?” “或许吧,千年太久了,偶尔失踪几个人也引起不了什么注意。” 又是一阵风吹来,火惊鸿拍掉头上的白色粉末,看见小女孩鬼期期艾艾地朝他们走过来。 “我想看看道长。” “他已经死了。”火惊鸿见小女孩褪去了先前的阴森,居然还挺可爱的,想伸手捏一下,小女孩害羞地躲开了。 “我……我想跟道长的魂魄说说话。” 火惊鸿环视四周,陷入沉思:“他好像不想见你们,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小女孩眨眨眼睛,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可怜见的,”火惊鸿用胳膊肘怼了怼苏浮生,“我就看不得孩子哭。” 苏浮生灵魂发问:“她咬你的时候,你觉得她可怜吗?” “……完全不觉得。” 嘎吱……嘎吱…… 又一阵嘎吱声传来,火惊鸿吓了一跳,仔细听才反应过来是木头车轮声。 车轮声由远及近,须臾,一辆辆木头推车出现在荒野上,鬼差来了。 打头者是英姿飒爽的紫裙女人,手里拎着一根长鞭。 “呦,是那个酹月姑娘。”火惊鸿小声嘀咕。 苏浮生怕他跟人家阴阳怪气,忙把他拉到身后,朝酹月打了声招呼。 酹月看见苏浮生很高兴,听他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后,拍拍手道:“正好苏公子你在,帮忙拉几趟吧,还有你后面那个,一起来。” 火惊鸿正要答应,苏浮生却拒绝了:“不行,他受伤了。” “是吗?”酹月探着头打量一番火惊鸿,“那算了。” 苏浮生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啊?你也走?”酹月有些为难,“我们忙不过来呀。” “找何上人,他很闲。” “好吧,下次见。”酹月跟他们告别,粗暴地把小女孩拎在手里,扔上了一辆木头推车。 小女孩苦着脸不敢再哭,嘴噘得很高。 “上车上车,赶紧的!”鬼差们开始拉活,“早上早投胎啊!” 火惊鸿走之前往公交车里望了一眼,看到司机正蹲在地上打电话,便没再管了。 他偏头问苏浮生:“不帮忙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浮生:“怎么?你不好意思拒绝?” “算是吧。” “你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时候,想想你都这样了,别人为什么还好意思麻烦你。” 火惊鸿沉吟:“别人脸皮厚。” “所以你拒绝了,脸皮厚的人也不会心里不舒服,你就更不用不好意思了。” 火惊鸿醍醐灌顶:“你说的好有道理!” 苏浮生打量着火惊鸿,见他嘴角残留着血迹,脖子上是被鬼咬出的牙印,半个脖子都黑乎乎的,还有点肿。 “你怎么总能把自己弄这么惨?” 火惊鸿呲牙咧嘴地摸摸自己后背:“别的地方不说,这是你拿金刚杵戳的,你得负责啊。” 苏浮生没接茬,帮他戴上摩托车头盔:“你之前说让我带你弟弟去找亲爸?” “嗯哼,他俩不是我亲弟弟,是副掌门的,我替他养着。” “……你养自己都费劲,还有心思给别人养孩子?” “说来话长,”火惊鸿打了个哈欠,失血导致他浑身无力,大上午的就想睡觉,“改天再说吧。” “那说个不长的,蓉蓉到底是谁?”苏浮生骑上摩托车,往来时的路驶去。 火惊鸿沉默,半晌发现苏浮生还在等他回答,只好委婉道:“我不太想说。” 苏浮生这次十分没有眼力见:“我想听。” “……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阴魂?" “一开始是人来着,后来病死了,我就用偷学的剪纸附灵……就是一门禁术,我用那个剪了一个替身纸人,让蓉蓉的魂魄借纸人还魂……” 还魂后,蓉蓉心性大变,越来越阴沉。她本来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这下除了火惊鸿,她谁都不放在眼里了,任性妄为,藐视生命。 而那一次她为了惩罚欺负火惊鸿的同学,把教室弄成了末日景象,导致好几个小孩被吓疯,阳间终于是容不得她了。 “那天来抓蓉蓉的应该是八苦塔的人,用金刚杵把她的纸人身体打碎了,蓉蓉的魂魄附到了小猫身体里,那人可怜我,给我一天时间跟蓉蓉告别,但是很不巧,那天小猫被一个小胖子摔死了。” 苏浮生:“小胖子?” 火惊鸿扯扯嘴角:“我小学同学,我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他就像失心疯一样,从学校里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爸妈到现在都恨我,觉得是我害小胖子失踪的……所以你看,人还是要遵守法度,不能做的事千万不要做。” 第23章 苏浮生似乎明白火惊鸿为什么那么在意阴阳法度了,因为他为自己的不守规则付出过代价。 火惊鸿第一次跟外人聊起这段往事,颇有些感慨,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堵在心口的大石头卸下去了一点。 他靠在苏浮生背上,慢慢地越来越困。差点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昨天晚上见过的郭龙母亲。 他一手搂着苏浮生,另一手接起电话:“怎么了阿姨?您小叔子又去闹了?” 郭母:“没有,是我想起一个人来,我儿子可能是被他报复了!” 火惊鸿精神一振:“什么人?” 郭母:“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是我儿子以前一个相亲对象的男朋友,那男孩威胁过我儿子,说他女朋友只能跟他结婚,谁也抢不走,我儿子当笑话跟我说来着。” “相亲对象的男朋友?”火惊鸿有点无语,“人家有男朋友了,您儿子还跟人家相亲?” 郭母不以为意:“媒人说了,那姑娘跟男朋友的事,她家里不同意,她就提分手了,完事才开始相亲。主要姑娘长得漂亮,我儿子挺喜欢的,约过几次吃饭,可惜到最后也没成。”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郭母:“就我家里进贼之前,如果不是那男孩,就只可能是我小叔子跟妯娌了,别人我实在想不出来。”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我去查一下,”火惊鸿想了想,“不收费,当售后了。” 郭母:“叫……尔若,白尔若。” 火惊鸿一怔,赶忙杵了杵苏浮生的腰:“快,去白尔若家!” 第20章 轮劫 苏浮生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白尔若家的胡同。 “等会,”火惊鸿趁着还没进门,拉住苏浮生小声嘱咐,“你拖住小眼镜,我单独跟白尔若说几句话。” “我尽量吧。” “拜托了。” 苏浮生正要敲门,火惊鸿又拉住他:“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苏浮生扭头看他。 “那小眼镜肯定有问题,白尔若相亲对象说不定就是他害死的,反正你小心点就对了。” 苏浮生随意点点头,帮他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外套衣领刮到伤口,火惊鸿哀嚎一声:“疼!” 苏浮生默默收回手,敲响了门。 这次来开门的还是方藤,脸上戴了个口罩,还没说话先咳嗽两声,说是感冒了。 火惊鸿心道怕不是遭人偶反噬了吧,但他没证据。 白尔若像上次一样坐在树下发呆。方藤走到白尔若身边,蹲下来用很温柔的声音说:“进屋吧,今天外面有点冷,不适合晒太阳。” 白尔若稍稍偏头看向方藤,眼中总算有了些光彩,轻轻点了点头。 方藤便推着她进了房间。 客厅有一组专门给白尔若定做的沙发,方藤抱着她放到沙发上,挨着她坐下。 火惊鸿给苏浮生使了个眼色,苏浮生没看他,直接对方藤道:“借一步说话。” 白尔若连忙抓住方藤的手,死死攥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 方藤安抚地拍拍她:“我不走,不走,别怕。” 苏浮生皱起眉头,依旧道:“方先生,借一步说话。” “她离不开我,”方藤歉意地笑了笑,“就这样说吧,尔若没有什么不能听的,不用背着她。” 火惊鸿心道,可我们想背着你啊! 他干咳一声,用胳膊肘捅捅苏浮生,苏浮生不动声色地避开,站起来道:“我要跟你说车祸的事情,你确定要让白小姐回忆那个场面?” 听到车祸两个字,白尔若浑身一僵,缓缓放开了方藤的手,第一次开口说话:“你要快点回来。” 方藤神色一暗,偏头亲了亲她:“好。” 火惊鸿最看不得别人在他跟前秀恩爱,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苏浮生见他这模样,微不可察地笑了下,很快又板起脸,带着方藤出去了。 方藤走前盯了火惊鸿几眼,火惊鸿回了个白眼给他。 二人的脚步声渐远,空气安静下来,白尔若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惊鸿直切主题:“你认识郭龙吗?” 白尔若扭回头,两只手紧紧攥着:“算认识吧,不熟。” “他死了。” 说这话时,火惊鸿一直盯着白尔若看,没有放过她惊恐的表情。 “怎么……死的?”良久,白尔若哑声道。 “意外,”火惊鸿不忍心刺激她,但有些话不得不说,“你和你妈妈的那起车祸,还有郭龙的死,都像是被人设计的……” 话音未落,白尔若浑身颤抖起来,脸瞬间变白。火惊鸿听苏浮生说过白尔若车祸后精神不太好,受不得刺激,见状连忙过去抱住她,以防她惊颤得太厉害。 他一抱上来,白尔若挣扎得更厉害了,张口就要喊,但喊不出声音。 火惊鸿拍拍她的背,柔声道:“白姐你别害怕,我不喜欢女生,不会对你动歪心思,别害怕,没事的。” 他声音本就不是低沉的那种,放柔嗓音时听起来软软的,没什么攻击性,白尔若渐渐安静下来,轻轻喘了几口气。 火惊鸿没有放开她,依旧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白姐,我听说你跟方藤的事,家里不同意,所以你就去相亲了?” “我妈不同意,她不喜欢方藤。”白尔若心力不足,说话都有些费劲,但没有推开火惊鸿。不用被人注视着,她觉得安心许多。 “那你跟郭龙……” “他人挺好的,但方藤不愿意分手,总去我公司找我,我就又跟方藤复合了,不过一直瞒着我妈,”白尔若声音有些哽咽,“我妈到底怎么了?我天天梦见她在哭。” 火惊鸿不光听不得孩子哭,也听不得大人哭,他赶紧安慰了两声,转移话题:“你跟方藤怎么认识的?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尔若擦了擦眼睛:“为什么问这个?” “我怀疑郭龙被方藤报复了。” “不可能,方藤不可能杀人,”白尔若愣了愣,随即冷静道,“我出事后他就辞职了,几乎没有长时间出门过。” 火惊鸿耐心解释:“郭龙的死跟诅咒有关,有一年了,你跟他相亲那段时间,方藤有没有表现出特别恨郭龙?” “方藤应该不认识郭龙才对,除非……”白尔若声音一沉,“除非他跟踪我。” “他跟踪过你?” “那段时间我被跟踪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他对我的占有欲有时候让我害怕,”白尔若在火惊鸿怀里颤抖了一下,“你说的诅咒跟木雕有关系吗?方藤以前是木雕师。” “有!”火惊鸿精神一振,“你家里有方藤送的人偶吗?” “没有,他只雕刻小动物。” “白姐你听我说,这几天尽量把家里翻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形木偶,我怀疑你跟你妈妈……” 纷乱的脚步声逼近,火惊鸿蓦地闭上嘴,飞快往白尔若兜里塞了一张名片。 “放开她!”方藤愤怒的声音传来,下一秒,火惊鸿被人拎着领子拽起来,跌进了身后人的怀抱里。 他怒而回头,见抱着他的是苏浮生,顿时熄了火,干笑着不再动弹。 方藤落后一步,单膝跪在白尔若身边,牢牢盯着面前的女朋友,阴沉的眼神让白尔若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为什么让他抱?”方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哑得可怕,“回答我,为什么让他抱!” “你干什么?”白尔若皱皱眉头,甩开了方藤握上来的手,“你吓到我了方藤。” 方藤用手擦了擦白尔若的眼角,忽然放柔了声音:“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尔若不出声,火惊鸿开口:“别怪她,我强行抱过去的,她推不开。” 方藤蓦地站起来,用憎恨的目光盯着火惊鸿。 苏浮生搂着火惊鸿转了个身,用后背挡住不友善的目光,直接推着怀里的人往外走:“走了。” 火惊鸿安安静静地任他推着,直到坐上摩托车,才忍不住吐槽:“那小眼镜真变态。” “谁让你抱白尔若?” “就、就抱了呗,抱一下怎么了?”火惊鸿理直气壮。 “你说呢?抱一下怎么了,你还记得自己是男生吗?随便抱别人女朋友,你还挺有理。” 苏浮生的声音一点起伏也没有,但火惊鸿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不悦,他眨眨眼睛,有点纳闷:“不能抱吗?那你为什么抱我?” “……因为我也是男的。” 火惊鸿闭上嘴,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苏浮生不知道他是弯的,不然这个福利可就没有了。 他戳戳苏浮生的腰:“哎,苏浮生,我不是让你拖住小眼镜吗?你也没拖住啊。” 苏浮生感觉腰上麻了一下,不自在地动了动:“我已经尽力了,是你废话太多。” 第24章 “白尔若那个情况,不得好好安抚一下啊?”火惊鸿郁闷,“我话就说了半截,都不知道她信了没有,不过我把你的名片留给她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接下来干什么?” 苏浮生想了想:“送你上学。” 火惊鸿满脸都写着抗拒:“我不想上学。” “你才十九岁,不想上学想干什么?”苏浮生加快了速度,“地址。” “……魁大。” 魁元大学,一所普通二本,就在他们居住的天枢县内。对火惊鸿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离家近,不用住宿。 苏浮生没说什么,直接将他送到了校门口。火惊鸿垂头丧气地下车,往学校里走,隐约听见苏浮生说了句什么,很快飘散在风里,他没有听清。 脖子上的伤实在不能见人,他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没精打采地上了半天的课。 电瓶车还在家里停着,晚上火惊鸿正要坐公交回家,就在校门口看见了苏浮生。 俊朗的青年漫不经心地靠在摩托车旁边,高大帅气,令人心动。火惊鸿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干嘛呢惊鸿?”同班男生从后面拍他,调侃道,“等对象呢?脸红成这样。” “啊……对,”火惊鸿悄悄占了个口头便宜,“我对象超帅。” “……帅?”男生摸不着头脑,“有空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等我追上的。”火惊鸿笑了笑,朝着苏浮生跑过去。 男生目瞪口呆。 没追上就先叫对象了?城里人真会玩。 “你怎么来了?”火惊鸿眼睛亮亮地看着苏浮生。 “不是说晚上接你放学?”苏浮生把他的拉链往下拉,观察了一下伤口,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 “那个小女孩还挺厉害。”火惊鸿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 苏浮生拿了瓶药递给他:“你自己涂一下。” 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涂药时,火惊鸿不由得想,苏浮生的脸和身材都非常让他心动,脾气……好像也还好?嘴是毒了点,但比一开始温柔了些,能接受。 可这人为什么就是八苦塔弟子呢?可恶! 他的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21章 轮劫 苏浮生把火惊鸿送回家后,转道去幼儿园接他两个弟弟。 “大哥哥,停一下,停一下!”快到村里时,平安忽然指着路边喊道,“停在那里!” 苏浮生依言停过去,把平安抱下来,柔声问:“怎么了?” 平安嘻嘻一笑,从路边捏起来几根小树杈,包在了手心里。 富贵心领神会,捂着嘴偷笑起来。 苏浮生没看明白:“捡这个干什么?” “大哥哥你伸手。”平安滴溜溜一转眼珠。 苏浮生蹲下去,把手心摊开,平安在他手的上方张开拳头,一根小木杈落在他手心里。 下一秒,小木杈弹跳了一下,弓起身子扭了扭。 “活的?”苏浮生惊了下,手一抖就把小木杈甩了下去。 平安赶紧捡起来:“是虫子哟,伪装成树枝的虫子。” 苏浮生知道他俩想干什么了,不由得失笑,佯作不知地带着两个冒坏的小孩回了家。 天已经黑了,为了等他们,火惊鸿那个抠门鬼难得把大门前的门灯也打开了,在地面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不知为什么,苏浮生忽然觉得这里很有家的感觉,即使村路崎岖,房子也很旧。 “回来啦?”火惊鸿从屋里迎出来。 “大哥伸手。”平安仰着小脑袋道。 火惊鸿以为他有什么好东西要给自己,好奇地伸出手,一堆小木杈就直挺挺地掉在他手心里,噼啪乱蹦。 “啊啊啊啊!!!”火惊鸿心脏差点蹦出来,哭丧着脸猛甩手。 平安和富贵在旁边咯咯笑,苏浮生笑了一下就有些不忍心了,过去帮火惊鸿把虫子拍掉:“至于吗?” “很恶心啊,虫子!”火惊鸿把手举得很远,僵硬了几秒,忽然拔腿往院子中间的水池子冲去。 苏浮生看看双胞胎,无奈地小声道:“以后不许吓他。” 平安吐吐舌头,富贵抿着嘴乖乖应了。 火惊鸿洗了好几遍手,回头想把平安教训一顿,发现俩小孩已经悄悄溜回屋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飕飕冷笑,抄起扫帚就要进屋。 苏浮生连忙把人拦下来:“你想干什么?家暴?” “他俩欠揍。”火惊鸿哼了两声,还是把扫帚扔开了。 苏浮生沉默片刻,上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还疼吗?” “好多了,那个药效果还挺好,你从哪儿弄的?” 苏浮生收回手:“让司空遥买的,他有门路,你以后想买什么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可以找他。” “哦,”火惊鸿噘着嘴道,“我脖子是好多了,但是后背疼。” 苏浮生往他后背上按了按:“这儿?” “轻点……”火惊鸿哼哼唧唧的,“你得负责啊,都给我打出内伤了。” “我看你挺精神的,”苏浮生推着他往屋里走,“晚上吃什么?” “白菜,萝卜,米饭,”火惊鸿回头,“你留下吃吗?” “嗯。” “那我多做一点。”火惊鸿挣开苏浮生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从这天开始,苏浮生每天都接送火惊鸿和双胞胎弟弟上放学,一个星期下来,双胞胎和苏浮生混熟了,一看见他就求抱抱。 苏浮生一手抱一个进门的时候,火惊鸿“嘿”了声,往平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下来自己走,给你俩惯的。” 平安踢了踢小短腿:“干嘛就打我不打富贵?” 火惊鸿一视同仁,往富贵屁股上也打了一巴掌:“行了,回屋玩去。” 两个小孩被苏浮生放下来,蹦跳着回屋了。 火惊鸿看着面前的苏浮生,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苏浮生往他背上摸了摸:“你不是让我对你负责?” “只是这样?” “不然呢?” 火惊鸿一阵失落,但又不想让苏浮生看出来,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苏浮生道:“简单的就行,吃完跟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火惊鸿玩笑道,“约会?” 苏浮生自动忽略那两个字:“还记得杨随心吗?你不是想帮他么,我就让司空遥查了他的家庭住址。” “杨随心?”火惊鸿反应了一下,“摩托车俱乐部那个?他这么快就出院了?” “嗯,他的伤看着重,其实就折了条腿,说是住不惯医院,昨天就已经回家了。” 火惊鸿很惊讶:“伤筋动骨不能这么快就出院吧?而且他那情况你也看见了,有命劫,不可能折条腿就能抵消。” “可能有什么变数,”苏浮生把袖子撸起来,率先往厨房走,“先做饭吧。” “你还会做饭?”火惊鸿跟在他后面,心血来潮地翻出一个草莓围裙,直接往他身上套。 看着一个大男人围着粉粉嫩嫩的草莓围裙,火惊鸿心都快化了。 “能不能给你拍张照片?”他厚着脸皮问。 苏浮生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开始切白菜:“不能。” “浮生,”火惊鸿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晃动,“你就让我拍一张呗?这可是给我未来对象准备的,先让你穿了。” 苏浮生心情十分复杂,他想问问火惊鸿:谁家单身狗会想着给未来对象买围裙?这是找对象还是找保姆?而且你不是个gay吗?哪个男人愿意被你套个粉红色的草莓围裙??? 见苏浮生不说话,火惊鸿陷入沉思:“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你觉得是就是。” 火惊鸿噘起嘴:“浮生哥哥,你就让我……” “等会儿……别占我便宜。” 火惊鸿:“谁占你便宜了?我十九你二十五,叫声哥哥怎么了?” 苏浮生放下菜刀,直视火惊鸿的眼睛:“你知道你叫哥哥的时候像什么吗?” 火惊鸿愣了愣:“绝世小可爱?” “……有所图谋的渣男。” 火惊鸿翻了个白眼:“苏浮生你好样的。” 人生中第一次跟同性撒娇,惨遭滑铁卢,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照片到底是没拍成,火惊鸿给自己也戴上围裙,跟他一起把饭做了,抓紧时间吃完后,他们赶往了杨随心家。 杨随心请了两个护工,二人进门时,正听见他中气十足地支使人。 “王叔给我削个苹果,李姐把窗户关上,什么天儿啊开这么大窗户?” “这兄弟挺有精神啊。”火惊鸿跟苏浮生吐槽。 苏浮生敲了敲大敞着的门,杨随心在里面喊道:“快进来,等半天了。” 第25章 火惊鸿进门后先四处看了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被苏浮生拉到了卧室。 杨随心在床上躺着,一条腿打着石膏,看见他们就咧嘴笑起来:“听说你们找我?真够意思,见过一面就对我这么关心,以后你俩就是我杨随心的兄弟了。” “别说废话。”火惊鸿拿起他床头柜上的相框,发现里面竟然是杨随心和白尔若的合影,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笑得很甜。 “你认识白尔若?” “怎么,你也认识?”杨随心惊讶地欠欠身子,“她是我前女友。” 火惊鸿放下相框,言简意赅:“你家里进过贼吗?” “不知道,反正没值钱东西。”杨随心没心没肺道。 “就没被翻过?” “我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什么东西放在哪儿我也记不住啊,”杨随心指指满地狼藉,“你瞧,平时就这么乱。” 真是绝了! 火惊鸿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条的人,只好拉着苏浮生和两个护工一起,把整个房子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忙活了半个小时,李姐忽然大喊一声:“哎呦我的妈呀,这什么呀?” 火惊鸿立刻跑过去,见她手里是一个沾着血渍的人偶,跟郭龙家里那个差不多,不过死法不一样。 这个人偶身上扎着好几根钉子,看起来阴气森森的。 杨随心都呆了,姿势别扭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东西?” 火惊鸿皱着眉头把人偶烧了:“看来浪有浪的好处,你要是天天回家,估计就跟这木偶一样了。” “……那个东西代表的是我?”杨随心不能接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扎小人的?谁要害我啊?” 火惊鸿不答反问:“你分手之后是不是纠缠过白尔若?” “天地良心,我从来不纠缠前任,都是和平分手。” 火惊鸿一脸狐疑:“那你还留着人家照片?” “做做样子,省得我妈唠叨我,”杨随心随意拿起相框,把那张照片抽出来后,换上一张他跟另一个女生的合影,“我都轮换的,只要我妈催婚,我就告诉她分手了,新女朋友得先培养感情。” 好一个浪子…… 火惊鸿彻底服气了,刚想教育教育他,苏浮生接了个电话回来,一把将火惊鸿拽出去:“白尔若找到另一个人偶了。” “可喜可贺,”火惊鸿跟着他跑,熟练地跨上摩托车后座,“驾!” “……别作妖。” “哈哈哈!” 二人到了白尔若家胡同口时,就知道出事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院子中传出来。火惊鸿一惊,飞快冲进去,就看见白尔若跌倒在地,状若疯癫。 第22章 轮劫 “白姐!”火惊鸿想去扶她,紧接着就被另一边的方藤吓了一跳。 方藤脸白得像鬼一样,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和苏浮生,一手拿着人偶,另一手拿着做木雕用的小刻刀。 火惊鸿仔细往他手心里看了看,一个人偶没有腿,另一个人偶肚子上插着一根钢筋,正是对应了白尔若和她母亲。 “白姐,你没事吧?”火惊鸿不敢过去了,远远问了一句。 “他害死了我妈妈,害死了郭龙!”白尔若指着方藤大喊,“他就是个畜生!” “我是畜生你是什么!”方藤声嘶力竭吼了一声,忽然又平静下来,蹲在白尔若身边,眼中的温柔像是能溢出来,“若若,为什么生气?那些阻碍都没有了,咱们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不好吗?” 白尔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打落了眼镜,方藤也没有去捡,就那样紧紧盯着白尔若。 “你就是个疯子……”白尔若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你去死吧,去死吧!” 方藤猛地站起来,将白尔若踢开:“你别逼我。” “方藤,别伤害她!”火惊鸿忍不住开口。 “都是因为你们!”方藤扭头看向火惊鸿和苏浮生,脸色很阴沉,“做场法事哄哄她不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多管闲事?我跟尔若原本有美好的未来……” “你就是个杀人犯,还美好的未来?”火惊鸿呸了一口。 方藤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杨随心那个人渣,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他该死。郭龙就是个深柜,还想找漂亮女人结婚生孩子,他也该死!” “那你可要失望了,杨随心现在活的好好的。” 方藤摇摇头:“便宜他了。” “他们都该死,那我妈妈呢?”白尔若瘫在地上怒吼,“你为什么要害我妈妈?” “她不让我们在一起,”方藤咬着牙道,“就因为我没钱,不会讨她欢心!” 苏浮生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脑子有病?” 火惊鸿噗嗤一声笑了,方藤被刺激到,眼中怒火更胜,拿着刻刀的那只手缓缓举起来,对准了苏浮生。 火惊鸿悄悄去扶白尔若,方藤却忽然调转方向,对着他的身体用力扎下去。 苏浮生动作很快,在刀尖即将触碰到火惊鸿身体的时候,一脚踢开了方藤,随即按着对方一顿揍。 “悠着点,别打死了!”火惊鸿把白尔若抱到轮椅上,接着去拉苏浮生,“行了……” 他话音未落,方藤猛然爆发,将他们二人推开。另一把刻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手中,他飞奔进客厅,在一尊雕像的眼睛上划了一道。 “弟子方藤请玉清元始天尊,急急如律令……” 雕像的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火惊鸿冷冷地看着他。 方藤慌了,又在雕像的眼睛上重重一划:“怎么没反应!为什么没反应!” “你用一把杀人的刀来请神……不,是强迫神,”火惊鸿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有反应才怪。” 苏浮生懒得看方藤折腾,直接过去将人掀翻,把人偶夺过来扔给火惊鸿:“烧。” 火惊鸿立刻把两个人偶烧了。 方藤喷出一口血来,怒视着二人:“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师父是谁?”火惊鸿一把将他拽起来,“为什么针对四象门弟子?” 方藤哈哈大笑,就是不答话。 火惊鸿想起了赵老师:“你师父是不是还有个姓赵的弟子?女的。” 方藤还是不说话。 “不说没关系,我自己会查,最后一个问题,你对白尔若的母亲做了什么?” 方藤往院子里看了看,当目光触及到白尔若时,眼神变得柔软了一些:“这边的习俗,横死之人得不到鬼差引路,需要在棺材上置一盏引魂灯,灵魂才能找到鬼门关。师父帮我在引魂灯上做了手脚,拘住了阿姨的魂魄。” 火惊鸿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怕被她报复,结果弄巧成拙了,”方藤大笑,“母女连心,哈哈哈……我一个从小没妈的人,怎么能想的到呢。” 他的疯癫模样让火惊鸿心理不适,皱着眉问道:“引魂灯在哪儿?” “村东头大柳树下。” “带我们去。” 方藤没说什么,踉跄着往外走。 “我跟他去,”苏浮生瞟了一眼仿佛失魂一般的白尔若,对火惊鸿道,“你留下。” 火惊鸿点点头,等他俩出门了,才过去看白尔若。 “白姐,真相大白了,你以后不会被他伤害了。” 白尔若嘴唇动了动,缓缓抬头看向火惊鸿,“嗯”了一声。 “其实我有点好奇,”火惊鸿在她面前蹲下来,“你前男友和相亲对象的血,方藤是怎么拿到的?” “你什么意思……”白尔若面色陡然一变,“你说我跟方藤合谋?我再怎么也不会害我妈啊!” “真的吗?”火惊鸿直视她的眼睛,“你说方藤的占有欲让你害怕,可你明明那么依赖他,你很没有安全感吧?” 见白尔若不说话,他接着道:“你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你爱她,但是也想摆脱她,自由浪荡的杨随心不能共情你,跟妈妈相依为命的郭龙也不能……而且他们确实也挺渣,所以你离开他们,两次选择了方藤。方藤对你偏执的爱,恰恰是你不能放手的原因吧。” 白尔若神情激动,剧烈颤动身体,一个没坐稳又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火惊鸿心有不忍,想扶她一把,被她用力推开了。 白尔若垂下眼,手指扣着地面:“我……不是有意的,方藤骗了我,他说有办法帮我报复杨随心和郭龙,让他们吃苦头……可我没有想害妈妈,我没有……” 她说着摇头哭起来,火惊鸿被她的情绪感染,心里一阵难受。 门外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须臾,杨随心坐着轮椅被王叔推进门,一看见白尔若就笑道:“这回咱俩是难兄难妹了。” “你怎么来了?”火惊鸿诧异。 “听见你们提到白尔若,好奇来看看,”杨随心从轮椅上站起来,单腿蹦着来到白尔若身边,最后支撑不住,跟白尔若一样摔倒在地,“还以为你离开我能找个更好的,结果这还不如我呢。” 第26章 白尔若擦擦眼睛:“你都听见了?” 杨随心点点头。 白尔若偏头看向他打着石膏的腿,半晌呢喃一声:“对不起。” 杨随心把自己的手覆在她被磨破的手指上,慢慢躺了下去,枕着冰凉的地面,仰头望向天空。 火惊鸿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悄悄转身离开,快要走远时,他听见杨随心道:“原谅你了。” 方藤说的大柳树他不知道在哪里,外面实在太黑了,火惊鸿在村里乱转悠一通,直接迷路了,稀里糊涂地钻进了小树林。 “火惊鸿,”苏浮生在里面喊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不知道啊,迷路了。”火惊鸿欢快地跑过去。 “人才。” “这是夸我还是讽刺我?”火惊鸿见苏浮生盘腿坐着,便也挨着他坐下来。 “夸你。”苏浮生打开了面前的灯盖,一道女人的灵魂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尽是愤怒哀怨之色。 苏浮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准备念咒语,火惊鸿小声问:“超度啊?” “嗯。” “怎么超度?” 苏浮生:“让她忘记痛苦。” 火惊鸿不理解:“为什么要忘记?痛苦不应该忘记,而是应该放下。” 苏浮生淡淡地睁开眼睛:“说的真好,您来。” “……哈哈,”火惊鸿干笑着往旁边闪了闪,“你来,你来。” 苏浮生重新闭上眼,念起了咒语。渐渐的,他的周身开出莲花,一朵接着一朵,美轮美奂,给原本就丰神俊朗的人更添了一丝仙气。 火惊鸿被迷住了,盯着他看了好久,等回过神来,苏浮生已经蹲在了他对面,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结束了?” 苏浮生无奈道:“我是超度她还是超度你啊?” “我就……一时走神,”火惊鸿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不尴不尬道,“方藤呢?” “把引魂灯挖出来后,去跳护城河了。” “死啦?” “……跑了。” 火惊鸿“哦”了声:“跑就跑吧,他已经被人偶反噬,活不过今天了。” 他揽上苏浮生的脖子:“走吧,回家。” 夜风有点凉,小树林里异常安静,火惊鸿忽然有点伤感,往苏浮生怀里缩了缩:“我感觉杨随心在胡说八道。” “哪方面?” “轮换照片,”火惊鸿想了想,“他跟白尔若的合影应该摆一年以上了,颜色特别旧,但是其他照片就很新。” “嗯。” 火惊鸿还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幽幽叹了口气。在他走神的时候,苏浮生不动声色地把他搂紧。 方藤及其师父的行径败露后,土望山的冤屈终于洗清,不过工作丢了,妻子也因为忧思过重住了院。 火惊鸿得知后,让苏浮生陪他去看望嫂子,到了病房门口,苏浮生等在外面,他自己提着营养品进门。 “来啦?”土望山很高兴,一把将他揽过来拍了拍。 “师兄,你脑袋好了没有?”火惊鸿敲了敲土望山的头。 土望山笑容一僵,赶忙招呼道:“进来坐。” 病房比较狭小,床上躺着一名年轻女性,正在昏睡,旁边还睡着一个小婴儿。 火惊鸿摆摆手:“不打扰嫂子休息了。” 土望山把小闺女抱起来,跟火惊鸿炫耀道:“看看,可不可爱?我媳妇生的。” “……是挺可爱的。”火惊鸿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捏了捏,“师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有手有脚,什么活都能干,总不能让媳妇孩子饿着。”土望山低头看着小闺女,脸上尽是宠溺。 “你真的没有恢复记忆吗?”火惊鸿忽然问。 土望山摇摇头。 “你在逃避。”火惊鸿盯着他的眼睛。 “我……有愧。” 火惊鸿心里一紧:“师兄……” 苏浮生所说的电车难题出现在脑海中,他蓦地觉得没有必要追问下去了。 “我走了。”火惊鸿转身往门口走。 土望山轻叹:“可我无悔。” 火惊鸿眼睛发酸,默默走出病房。 苏浮生正靠在墙边看着他,火惊鸿心里发软,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有时候我觉得特别孤单。” 苏浮生摸摸他的头。 “就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苏浮生道:“我知道。” 火惊鸿把脸贴在他的脖颈上,呢喃了一声,苏浮生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火惊鸿想,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23章 絮骸 土望山的事情解决后,火惊鸿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陡然一松,不知不觉就病了。 这病来的古怪,起初只是浑身疼,他没太在意,吃了几天感冒药。等到病情慢慢加重,他还是没在意,喝了几天同学给的补血口服液。 一直到胸口长出奇怪的纹路,短短半天就蔓延到肚脐,火惊鸿才终于觉出不对劲。 他哭丧着脸给苏浮生打视频电话:“浮生,我可能快死了,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苏浮生那边正在撸猫,闻言凉凉地看他一眼:“说人话。” “我说真的,”火惊鸿掀开上衣,给苏浮生显示他的上半身,“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我怀疑跟那几个人偶有关系,方藤那变态,临死还摆我一道。” 苏浮生放下猫,抄起摩托车钥匙就往外跑:“你联系师门了吗?” “没有,我就想见你,快来,”火惊鸿往床上一趴,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平安和富贵这两天不在家,咱俩可以过二人世界。” 苏浮生没想到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撩骚,直接把视频挂了。 火惊鸿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回味了一下苏浮生的盛世美颜,一边满足一边遗憾。 满足的是苏浮生对他越来越关心了,遗憾的是……那是个不近男色的直男。 不过还好,也不近女色。 “就算要死,也得先把初吻送出去。”火惊鸿嘀咕一声,面上隐隐泛起了红。 七想八想的时候,摩托车引擎的声音传进耳朵,火惊鸿跳下床去迎,跟苏浮生撞了个对脸。 “这是你来得最快的一次,”火惊鸿看看表,笑着往苏浮生怀里拱,“是不是真怕我死了?” 第27章 “怕你被自己浪死。”苏浮生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火惊鸿在弹簧床上弹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病人。” “安静点。”苏浮生掀开他的上衣,手覆在皮肤上探了探,感觉到了一丝灼热。 “是毒还是咒?”火惊鸿问。 “咒。” “肯定是那小眼镜搞的鬼,”火惊鸿叹气,“我也太倒霉了。” “怪我,”苏浮生收回手,“我当时应该检查一下再扔给你。” “那你得负责,”火惊鸿笑嘻嘻地勾住他的手,“搬过来住吧,方便照顾我。” 苏浮生没拒绝,想了想道:“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你真好!”火惊鸿从床上下来,羞涩地拉着苏浮生道,“我送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 火惊鸿诱哄道:“闭上眼睛。” 苏浮生狐疑,没有听话。 “不闭也行。”火惊鸿心一横,红着脸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苏浮生:“……” 美妙又柔软的触感,让火惊鸿有些迷恋,一时间舍不得退开,但再不退开就要挨揍了。他默数了五秒钟,这才万分不舍地放开苏浮生,飞快往角落躲去。 如果苏浮生要揍他的话,这个位置方便他护着脑袋,起码不会被打成猪头。 然而苏浮生没过来揍他,甚至表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扭曲,就只是抿了抿唇。 火惊鸿:“……” 这不对吧? 他想问问,但是怂怂地不敢问,苏浮生也没出声,意味深长地看他几眼就转身出去了。 火惊鸿忐忑不安地摸摸鼻子。这会连中午都不到,他随便塞了几口饭,就去门口蹲着等苏浮生。 日头渐盛,火惊鸿蹲在地上画圈圈,一边后悔刚刚的鲁莽,一边又觉得亲到了不亏。 他无意识地在土地上勾勒,最后画出一个q版小人,小人一脸冷酷,神似苏浮生。成功把自己逗笑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自己。 日暮沉沉,苏浮生拉着行李箱往过走,火惊鸿立刻涂掉地上的一堆小画,笑着站起来。 “你以为我不回来了?”苏浮生开口就揭穿了他的小心思。 “没……”火惊鸿把行李箱上蹲着的须弥抱下来,撸了撸毛,“怎么去这么久啊?” “去跟何上人交接工作,”苏浮生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顺便给你买药,先吃一粒看看效果。” 火惊鸿不疑有他,倒出一颗小药丸就干吞下去了。 二人谁也没提之前的那个吻,火惊鸿腾出一个空房间,坐在床上看苏浮生整理衣服。 “你的那个小塔亮了。”他指指苏浮生脖子上的坠子。 “嗯,刚抓了一个小鬼。”苏浮生直接摘下坠子,放在他手心里。 火惊鸿好奇地把玩一番,末了从里面拽出一个十分瘦小的鬼魂,是个小姑娘。 “这么小的孩子?比平安他们大不了多少,”他诧异地用手指摸摸小姑娘的头,“你从哪儿抓的?” 苏浮生低头叠衣服:“家里,她被人用五鬼运财阵控制了。” 五鬼运财阵是一种比较残忍的法术,需要懂行之人用五个死人的骨头或皮肉制作成雕像,埋在地底下,再用符箓激活,如此鬼魂便不能投胎转世,只能供主人家驱使。 五个小鬼可以随意进出别人家中,取人财物,再运回主人家,相当于高级的扒手。 不过这阵法也有弊端,主人家不能将运回来的财物送人、施舍或赌博,否则会受到反噬,五鬼运财也就变成五鬼索命了。 “太缺德了,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火惊鸿心疼地捏捏小姑娘的胳膊,小姑娘没有一点反应,眼神空洞,整个人呆呆的。 苏浮生指指她的脑袋:“这儿有问题。” “是吗?”火惊鸿观察了一下,得出结论,“她是孤儿院里出来的。” “何以见得?” “衣服很旧,一看就穿很久了,还不合身,像是爱心人士捐赠的,”火惊鸿道,“而且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身体残缺,不然也不会被遗弃,很少有像我这样健全的。” 苏浮生沉默一下,将小姑娘收回塔里:“你是被遗弃的?” 火惊鸿不在意地点点头:“出生之后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不过没几年我就被副掌门收养了。” “就是你说的双胞胎的亲爸?” “对,虽然我名义上是他收养的,但是我不叫他爸,”火惊鸿觑了一下苏浮生的神色,笑道,“其实我小时候过得还行,没你想象的那么惨。” 苏浮生不太信:“还行?” “……好吧,小学的时候被欺负过,”火惊鸿无奈,“当初不懂得隐藏自己,无意间被人知道我有阴阳眼,大家就全都把我当怪物了,只有蓉蓉愿意跟我玩。” 苏浮生还想再问问他小时候的事,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火惊鸿跑出去开门,没防备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没有双腿,正用双手撑着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仰头看他。 “麻烦您行行好,给口吃的行吗?” 他声音沙哑,似乎在变声期。火惊鸿把他蓬乱的头发拨开,发现这是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 “等我一会,”他嘱咐了一声,匆匆返回屋里,“浮生,你看着门口的孩子。” 苏浮生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到门口去看,火惊鸿转身去厨房找吃的。 他拿了几个豆包,灌了一瓶白开水,拿到门口想喂给男孩吃,男孩连连摇头:“谢谢,谢谢,我自己吃。” 说完他趴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抓起豆包往嘴里塞,吃得很急,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你是流浪儿?”火惊鸿问道。 男孩点头。 “叫什么名字?” “小苇。” “多大了?” “十五了。” 苏浮生见火惊鸿若有所思,便道:“孤儿院收这么大的孩子吗?” “我问问我师姐,她是阳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火惊鸿直接掏出手机给师姐金孤雁打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接通。 一阵不好的预感弥漫上心头,他瞬间就想起土望山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打不通电话。 “完了,我孤雁师姐不会也出事了吧?上周联系的时候还好好的。” 苏浮生道:“不放心就去看看。” “你陪我?” “当然,你身上的咒还没解。” 火惊鸿踏实了,问地上趴着的小苇:“送你去福利院怎么样?起码不会饿肚子。” “行、行啊。”小苇匆匆忙忙吃完了豆包,蹭了蹭嘴。 火惊鸿把好久没骑的电动车推出来,怕苏浮生觉得小苇脏,便道:“浮生,帮我扶一下车,我把他抱后座上。” 苏浮生没说话,直接上手把小苇抱了起来,放在了后座。 火惊鸿愣了愣,赶紧搭了把手,给小苇调整了一下姿势:“你自己抓紧了,别掉下去。” 小苇连连点头。 火惊鸿骑上电动车,回头冲着苏浮生笑:“你摩托车骑慢点儿啊,不然我追不上。” “放心,我跟在你后面。”苏浮生回屋把须弥抱上,然后跨上摩托车,等着火惊鸿带路。 阳光福利院在魁元市最偏僻的开阳县内,离他们挺远。火惊鸿将速度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他眯了眯眼睛,扬声喊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慢了?” “还好。”苏浮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有点远,又似乎很近。 火惊鸿有种被心上人默默守护的感觉,心情十分愉悦。 “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苏浮生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好心情:“你不担心你师姐了?” “……担心的。”火惊鸿立即闭上嘴,加快了速度。 一路无话,约莫两个半小时后,他们到了阳光福利院门口。 开阳县山多水少,经济落后,孤儿院也比较破旧,跟火惊鸿记忆中待过的那家孤儿院挺像。 “我孤雁师姐英姿飒爽,光明磊落,放在古代就是侠女,”火惊鸿给苏浮生介绍道,“而且她正直稳重,是个很好的人。” 苏浮生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正直稳重?你好像也是这样形容你望山师兄的。” “他俩很像,但有一点不一样。” “哪一点?” “孤雁师姐比较凶,”火惊鸿摸摸脑袋,心有余悸,“打人特别疼。” 苏浮生默然无语。 第24章 絮骸 “不知道我师姐在不在。”火惊鸿把小苇从电瓶车上抱下来,正要去敲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冷艳女人气冲冲地往外走,见到火惊鸿时脚步一顿,惊讶道:“师弟?” “师姐!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火惊鸿眼睛瞟到金孤雁手里的手电,话锋一转,“出什么事了?” 第28章 “丢一个孩子,我出去找找。”金孤雁脸色不太好看。 “男孩女孩啊?” “女孩,腿有残疾,应该走不远,”金孤雁看了看苏浮生,忽然欠脚在火惊鸿耳边道,“你男朋友啊?真帅。” 火惊鸿吓了一跳,见苏浮生没听见,才小声回应:“我喜欢的人。” “呦,出息了,”金孤雁在他头上使劲拍了一下,“我先去找孩子,你们自己进去吧。” 火惊鸿吃痛,摸着脑袋道:“我带来这个孩子能收吗?十五岁了。” 金孤雁低头看看小苇,然后把自己的工作证塞给火惊鸿:“进去问问贾院长吧,左转最里面那间。” 火惊鸿点点头,担心小苇走路困难,便弯腰去抱他。 小苇红着脸摇头:“不、不用,我自己走。” “没事,这样快。”火惊鸿抱起他,跟着苏浮生一起进了福利院。 阳光福利院里面只有几排平房,院子里黑漆漆的,左边最里面那间屋子亮着灯,隔着薄薄的玻璃能看见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 “是贾院长吗?”火惊鸿隔着门喊道。 那身影顿了顿,随即打开了门。 “又是来送孩子的?”贾院长苦笑着看向小苇,视线在他腿上停留了片刻,“先进来吧。” 火惊鸿和苏浮生对视一眼,跟着贾院长进了办公室。 “坐。”贾院长等他们坐下后,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满脸倦容。 火惊鸿不知道她多大岁数,但看起来不年轻了,脸上皱纹很深,头发几乎全白,比很多五六十岁的妇女都要老。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贾院长揉着太阳穴问。 “不是,您误会了,我们是金孤雁的朋友,孩子是流浪儿,想问问福利院收不收。”火惊鸿掏出金孤雁的工作证给她看。 贾院长闻言稍稍热情了些:“我还以为你们是县里派来的,这几年净往这儿送孩子,也不怎么拨款……来,这是我们福利院的送养程序,你们先看看,如果确定送养,后续要递交材料,手续多着呢。” 她说着递给他们一本厚厚的手册,火惊鸿果断将手册推给苏浮生:“你看。” 苏浮生本就没指望他,顺手就翻看了起来,前几页有工作人员的信息,火惊鸿瞟了瞟,一共看见了四个名字:贾英红、潘芝、金孤雁、李圆圆。 贾英红就是贾院长,出乎他意料的是,贾院长只有四十六岁。 送养孤儿需要很多手续,提交申请前要办理出生证明、健康证明等,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去派出所登记,还要带小苇去医院体检。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没办法去办理那些东西,贾院长腾出一间员工宿舍,让他们暂住。而小苇被单独安排在了孩子那边的宿舍。 员工宿舍内里非常小,两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就把屋里占满了。 火惊鸿从隔壁金孤雁的宿舍里找了些多余的洗漱用品,给苏浮生分了分,洗完便回宿舍挑了一张床躺上去,苏浮生关了灯,躺到另一张床上。 “你说,在孤儿院工作是不是特别辛苦?那个贾院长身体很差,乍一看六十多了,结果实际年龄才不到五十,”火惊鸿枕着一条胳膊,侧身往苏浮生那边看,“我小时候那家孤儿院也是,几个阿姨看着都挺大岁数的。” “不止是显老,”苏浮生道,“她面相也不太好。” 火惊鸿点点头。 贾院长子女宫有很深的疤痕,奸门暗淡,想来家中的孩子多灾多难,所以她不仅要操心福利院的孩子,还要操心自己的孩子。 “对了,你抓的那个小姑娘怎么解决?”火惊鸿想起了什么,问苏浮生。 “暂时解决不了,五鬼运财阵没破,没法超度她。” “明天让我师姐看看。” “嗯。” 火惊鸿不再说话,开始酝酿睡意,过了会听见苏浮生频繁翻身的声音,他那点困意又没了:“你睡不着啊?” 苏浮生意识到自己吵到他了,轻轻把翻了一半的身体摆正:“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房间。” “幸福的孩子,”火惊鸿啧啧叹道,“我基本上没有单独睡过觉。” 苏浮生沉默不语,火惊鸿忽然抱着自己的被子来到他床边:“挤一挤,给你脱敏。” “……大可不必。”嘴上说着,苏浮生还是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半个床的位置。 木板床是单人的,很狭窄,火惊鸿挨着边躺下去,尽量不让自己挤到苏浮生。 他侧身看着身边的人,屋里很黑,很难看清脸,但这种朦胧的感觉,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给你唱摇篮曲吧,”他酝酿了一下情绪,见苏浮生没拒绝,便轻轻唱起来,“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柔和温暖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苏浮生平躺着闭上眼睛,毫无睡意。 火惊鸿唱得忘我,伸手拍着苏浮生的被子,像哄平安和富贵那样:“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唱完后,他轻声问:“困了吗?” 苏浮生“嗯”了一声。 火惊鸿放下心来,不再出声,转而盯着苏浮生的脸发呆。过了一会,他眼皮渐沉,快要睡着的时候,苏浮生突然翻身抱住了他。 独属于苏浮生的清冷气息飘散过来,火惊鸿咬咬嘴唇,悄悄伸出手,隔着被子也抱住了苏浮生。 他心想,反正这人睡着了,不会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早上起来被嫌弃了,就说是对方先抱过来的。 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火惊鸿陷入了梦乡,梦里尽情幻想了一下单身狗向往的同居生活。第二天一醒来,就对上了苏浮生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清明,似乎已经那样看了他许久。 他收回手,弯起眼睛笑了笑:“早啊。” 苏浮生坐起来,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早。” 火惊鸿平复了一下乱蹦哒的心脏,翻身下床,到公共卫生间去洗漱。 端着脸盆出去的时候,他路过金孤雁的宿舍,往里面看了眼,没看到人,甚至被子的形状都跟昨晚一模一样。 金孤雁整晚没回来。 他瞬间有点焦虑,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回到宿舍放下东西,就准备出去找金孤雁。 “怎么了?”苏浮生叠着被子回头看他。 “师姐一直没回,我怕她出事了。” “等我一会儿。”苏浮生匆匆收拾好床铺,便去了卫生间。 火惊鸿觉得苏浮生越来越贴心了,是个好迹象。这样想着,他心里微甜,有种恋爱的感觉。 等苏浮生收拾好,小朋友也全都起床了,院子里热闹起来。 “叔叔好。”胆大的小孩朝着他们俩喊道。 “叫哥哥。”火惊鸿一脸严肃。 “哥哥。”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过来,苏浮生蹲下去抱她。 “哥哥是来办领养的?”小女孩问。 “不是。”在小女孩失落的目光下,苏浮生摇摇头。 有几个小孩看到生面孔,也一起围上来。 火惊鸿拉了苏浮生一下:“走吧。” 苏浮生顿住,在孩子们的注视下直起身子,跟着火惊鸿走了。 “怎么了?”出了福利院,苏浮生忽然问。 “你没看出那几个孩子想抱你吗?福利院人手不足,导致孤儿从小缺爱,喜欢被抱的感觉,”火惊鸿耸耸肩,“而且他们想给自己找个家,你又不收养人家,就别去招惹了。” “所以你也是这样,渴望拥抱?”苏浮生若有所思。 火惊鸿一愣,没好意思说自己跟那些小孩不一样。小孩渴望的是如父母般温暖的拥抱,而他渴望的是男朋友的爱和抚摸……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现在的他,是个孤单寂寞冷的单身狗,只想亲亲摸摸,占占苏浮生的便宜这样子…… 正心猿意马时,苏浮生伸手扳过他的身体,一把搂住,暖意瞬间包裹住他,让他止不住有些颤栗。 “冷?”苏浮生又搂紧了些。 “没……”火惊鸿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他主动惯了,这次换对方主动,他倒有些放不开了。 “这是……好兄弟的拥抱?”他试探道。 苏浮生皱皱眉,正要开口,一声尖叫从不远处传来,他们立马分开,往那个方向跑去。 阳光福利院位置偏远,附近没有别的建筑物,而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段废弃铁轨。 “师姐!”火惊鸿一眼看见了趴在铁轨上的金孤雁,心脏顿时揪紧,狂奔了过去。 苏浮生连忙从后面拉住他:“刚才是谁叫的?” 火惊鸿勉强镇定了一下:“不是我师姐的声音。” 旁边树丛里一阵悉悉索索,一角白裙露了出来:“是我……我、叫的。” 第29章 他们看过去,一个脏兮兮的白裙小女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金孤雁的手电筒。 “金、金老师,被一、一群怪、怪鸟,袭击了。”小女孩说话结巴,急得眼里都冒出了泪。 第25章 絮骸 苏浮生松开手,火惊鸿顾不得别的,扑过去将金孤雁抱起来。 “师姐……”他摸了摸金孤雁的脉搏,随即悄悄松了口气,还活着,但脉象微弱,需要及时送医。 苏浮生站在原地没动,火惊鸿回头正要喊他,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 “浮生,怎么了?” 苏浮生没回答,转而问小女孩:“你看见的怪鸟,长什么样子?” 小女孩连说带比划:“黑、黑色,嘴长,吓人。” 苏浮生撑开伞,闭上了眼睛,伞骨上笼罩着一层黑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火惊鸿心头一跳,隐约猜到苏浮生要干什么了,这不正是他当初用过的禁术吗? 过了会,黑雾化作无数只黑鸟,一齐围住苏浮生,发出怪叫声。 “啊!”小女孩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这样的鸟吗?”苏浮生沉声问。 “是、是……”小女孩浑身发抖,眼泪唰唰流下来。 苏浮生冷着脸收起伞。 火惊鸿抱着金孤雁来到他身边:“是你用过的大招?” “罗刹鸟,”苏浮生言简意赅,“八苦塔禁术。” 火惊鸿心里咯噔一声,四象门的事情还没理清楚,怎么又牵扯上八苦塔了? “那我师姐……” “她没事,就是受了点内伤,”苏浮生撑开金孤雁的眼皮看了看,“那人可能没打算杀她。” 罗刹鸟出现后,第一件事就是吃眼球,如果用法术的人存了杀心,金孤雁的眼睛早就不保了。 火惊鸿点点头,抱着金孤雁往大马路上去,很快找到一辆趴活的出租车。 “我先送孩子回福利院,然后去找你。”苏浮生说着去拉小女孩。 “我、不、不回,”小女孩躲开苏浮生的手,“我陪……金老师。” “那一起去医院。”火惊鸿率先钻进后座,苏浮生让小女孩也坐后面,他自己去坐副驾。 “去最近的医院,麻烦开快点。”苏浮生道。 司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快不了,这路不好。” 苏浮生二话不说,直接扫了车里面贴的打赏二维码,付了一笔钱。 火惊鸿还没看清楚他付了多少钱,司机“啪”一下把手机扣过来,大声说:“坐稳了!” 车子飞驰出去,火惊鸿一把攥住车把手,在心里感慨还得是钞能力。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医院,小女孩下了车就一个劲干呕,苏浮生看她费劲,上手拍了一把。 “呕~”小女孩蹲地上吐了。 火惊鸿:“……你别欺负孩子。” 苏浮生瞥他一眼:“我没有。” 火惊鸿深吸一口气,抱起金孤雁大踏步进了医院,一个护士迎上来,问了两句就去推担架车,他跟着一起把金孤雁推进急诊室,终于踏实了一点。 “金老师,怎、怎么样了?” 火惊鸿回头,见小女孩手里拿着瓶矿泉水,脸色很白,不由得起了怜爱之心。 “别担心,”他弯下腰跟小女孩平视:“跟我说说,你和金老师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金、金老师,昨天……没、没回……”小女孩说着说着卡壳了,一阵大喘气,后面的话怎么也接不上,急得脑门直冒汗。 火惊鸿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着急。 苏浮生去找前台护士借纸笔,返回来递给小女孩:“会写字吗?把你要说的都写下来。” 小女孩红着脸点头,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 小女孩叫福香,失踪的那个腿有残疾的女孩叫福桃,是她在福利院里的好姐妹。 昨天是周五,大多数适龄的孩子都去上学了,福桃腿不舒服,独自留在宿舍里休息。等福香放学回来,好姐妹就已经不见了。 福香偷听到贾院长训斥金孤雁,说都是金孤雁太严厉,总责骂孩子,才让孩子们都想逃离孤儿院。 金孤雁辩解了几句,之后就气冲冲地带着另两个工作人员出去找福桃,没找到,等天黑又单独出去找。 福香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床挨着窗口,正好能看见金孤雁的宿舍,天黑后她就趴在床上悄悄看,忐忑了一宿,却始终没见到金孤雁的房间亮灯。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趁几个工作人员顾不过来时,她偷偷溜出福利院,想去找金孤雁和福桃,结果在铁轨附近看见了独自往回走的金孤雁。 金孤雁说没找到福桃,但已经报了警,让福香快回去,不要在外面乱晃。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一群罗刹鸟忽然出现,金孤雁将福香推进林子里,自己一个人面对罗刹鸟,等福香出去时,金孤雁已经受伤倒下了,而福香完全没看到袭击她们的人。 看完她写在纸上的内容,火惊鸿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福香连忙摆手:“我担心、金、金老师,我、害怕……” “别担心,”火惊鸿指指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你要不躺上去睡会?” 福香踌躇了片刻,听话地躺上去了。 火惊鸿安静下来,盯着急诊室的门发呆。过来过往的病患和医护人员全都步履匆匆,放大了他心里的不安,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苏浮生拉着他坐在另一排长椅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平安和富贵呢?” “在望山师兄家住几天,”火惊鸿果然把注意力从急诊室移开了,挪到了苏浮生身上,“出过那事之后,嫂子心情一直不好,我就让双胞胎去照顾她,能帮她看孩子,还能逗她开心。” 让两个幼儿园小孩去照顾成年人,也就火惊鸿做得到了,苏浮生无奈扶额。 火惊鸿用胳膊肘捅捅他:“哎,你给了那司机多少钱?” 苏浮生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随意道:“没多少,随便给了点。” 火惊鸿转转眼珠,问出了曾经很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你这么有钱?” “我是富二代。” 火惊鸿:“……” 未曾设想的答案。 “富二代?我怎么没听你提过父母?” 苏浮生道:“各自有新家庭了,没什么可提的。” 火惊鸿张了张口,半晌安慰道:“好歹你还有父母。” “嗯,”苏浮生淡淡笑了下,“不用安慰我,我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火惊鸿往后靠在椅背上,忽然又弹了起来,“咱们是不是忘了个小宝贝?” 苏浮生怔了怔,跟着站起来:“须弥?” “对啊!须弥呢?”火惊鸿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昨天晚上不是还抱着吗?睡觉的时候怎么就没了?” 昨天破天荒跟苏浮生睡一张床,他心思都在旁边的人身上,根本不记得还有只猫,但苏浮生怎么也忘了?匪夷所思! “……我好像进门的时候把它放地上了,”苏浮生回忆了一下,淡定地把火惊鸿按回椅子,“回去再找。” “丢了怎么办?” “放心吧,只要它不是自己跑的,就丢不了。” 火惊鸿拧了一下身子:“可是我听说有的术士特别变态,喜欢吃灵宠的肉。” 苏浮生看了他一眼,把他身体摆正:“你听错了吧,不是用来吃肉。” “那可能是谣言,”火惊鸿松了口气,又好奇道,“所以是用来干什么?” “双修。” 火惊鸿:“……” 苏浮生分析了一下他复杂的表情:“觉得更变态了?” “觉得你用这么冷淡一张脸说这种话,也挺变态的。”火惊鸿咽了咽口水。 苏浮生缓缓靠近他:“还有更变态的你听吗?” “别!饶了我吧,还没吃早饭呢。” “饿吗?我去买饭。”苏浮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冷淡模样,往他身前一站,端得是不食人间烟火,火惊鸿目瞪口呆。 “啊……有点饿?”他回过神来,感受了一下胃部的状态,改口道,“非常饿。” “吃什么?” “你请?” 苏浮生挑眉:“不然呢?” “鸡蛋灌饼、小笼包、烧饼夹肘子、肉夹馍,”火惊鸿舔舔嘴唇,“再来两碗皮蛋瘦肉粥。” 苏浮生:“……喂猪?” 又挨了怼,火惊鸿居然有点奇妙的愉悦感,尤其是看到苏浮生一边怼他一边妥协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暗爽。 “你就当我是猪呗,快去。”他笑嘻嘻地弯起眼睛。 苏浮生眯眼看了看他,转身出了医院。 “哥、哥哥,”福香的声音从另一个长椅上传来,“金老师,怎么,还、还没……” “你好好睡觉,”火惊鸿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安慰道,“睡醒了金老师就出来了。” 第30章 福香乖乖闭上眼睛,又忽然睁开:“小桃,会死吗?” “不会的,金老师不是已经报警了吗?小桃肯定能平安回到福利院。”嘴上这么说,火惊鸿心里却止不住担忧。 金孤雁报了警,昨晚估计就出警了,但是一晚上都没找到孩子。福桃腿有残疾,很容易被乞丐团伙盯上。 他以前就听说那些残疾的小乞丐,好多都是被拐卖后打残的。打残后被扔到街上乞讨,还专门有人在不远处看着,防止小孩求救。 还有的会把孩子全身涂成柏油路的颜色,扔马路上,过路的车一不留神就会压上去,被讹一大笔钱,而孩子的死活无人在意。 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浮生买饭回来了,提着好几大袋子,饭香味隔着塑料袋飘出来。 “想吃什么自己挑。”苏浮生把袋子全都放在他面前,一一打开。 火惊鸿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头小猪,正在等待主人的投喂。 第26章 絮骸 早餐很丰富,苏浮生把能买的都买了,除了火惊鸿要的那些,还有他自己吃的素食。 “来吃早饭。”火惊鸿招呼了福香一声,而后朝着一根油条抓去。 苏浮生拍开他的手:“这是我的。” “我就尝一小口,”火惊鸿眼疾手快,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来半根,“嗯……这油条真酥,好吃。” 苏浮生:“……” 他发现火惊鸿真是欠欠的,自己点的不吃,就看别人的香。 火惊鸿把剩下半根递到苏浮生嘴边:“又酥又脆,你尝尝。” 苏浮生顿了顿,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福香偷眼瞅瞅他俩,随即低下头,安安静静地拿了个包子吃。 吃饱喝足后,火惊鸿瘫在椅子上发呆,半晌想起了什么,悄悄摸向苏浮生的肚子。 苏浮生抓住他的手腕:“……干什么?” “我看看你吃饱之后腹肌还在不在。” 苏浮生面无表情地捉着他的手不放,火惊鸿“哎呀”了几声:“我是病人,你让让我不行吗?” 苏浮生盯着他:“大庭广众,你能不能……” 火惊鸿眨眨眼:“嗯?” “要点脸?”苏浮生补全后半句。 “你说我不要脸?”火惊鸿震惊,“你居然对一个病人说这么过分的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闭嘴。” 火惊鸿嘿嘿笑起来,忽然暼到福香通红的小脸,赶紧端正了姿态,把手收了回来。 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小孩子,不能浪。 “半小时了,我师姐怎么还没出来?”心思一从苏浮生身上挪开,他又开始想金孤雁。 “快了,”苏浮生道,“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回去吃,”话题跳得太快,火惊鸿愣了下,又给拐了回来,“我师姐是被八苦塔的人袭击的?” “可能是,”苏浮生点点头,“平安和富贵爱吃桃吗?过几个月你从桃林摘些桃带回去。” “……等等,你为什么一直转移话题?” 苏浮生按住他无意识抖动的腿:“还能为什么,怕你太紧张。” 火惊鸿沉默一会,再开口时带了点哭腔:“我从小跟师兄师姐一起长大,孤雁师姐就像我亲姐一样,她要真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的,相信我。” “好。”火惊鸿压抑住心里的不安,将视线转移到急诊室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某一刻,门开了。 火惊鸿“蹭”地站起来,听医生说金孤雁没事,他长长出了口气,差点站不稳。 金孤雁五脏六腑都有损伤,需要住院观察,苏浮生很快请了一个护工过来。 “咱俩没工夫,只能让护工多费心了。”火惊鸿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就准备招呼苏浮生和福香离开。 福香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我、我留下,照顾、金老师。” 火惊鸿低头看她,在小孩脸上见到了不符合年龄的坚定和成熟,不由得咽下到嘴边的话,答应下来。 “一、一定要,找到,小桃。”福香仰起头,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放心。”火惊鸿拍拍她的头。 他和苏浮生一起回到福利院,带上小苇去警局录身份信息、补身份证,体检需要等证件下来再做。 “谢谢,谢谢,”回去的路上,小苇一个劲道,“后面的事我自己办就可以了,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们。” 火惊鸿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便说:“我们要留在福利院处理一些事情,帮你就是顺手,不麻烦。” 小苇点头,面上有些害羞,回到福利院时说什么都不让火惊鸿抱了,自己用双手慢慢爬了进去。 “你昨天把须弥放哪儿了?”火惊鸿看着小苇走远,扭头问苏浮生。 苏浮生走到他们住的那间宿舍门口,指指地面:“就这儿,看见这根猫毛了吗?就是它趴过的证据。” 火惊鸿:“……” 他把角落那根猫毛踢开:“咱俩出去找找,别真让人家抓走那啥去。” 苏浮生无语地比划了一下:“它就这么小,跟一只鞋差不多,什么人能跟它双修?” “你就是懒得找呗?”火惊鸿啧啧摇头,“我自己去,找到之后让它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我可没认它当闺女。” “你不认我认,反正我也有不了孩子,以后须弥就是我宝贝大闺女。” 苏浮生靠着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为什么有不了孩子?” 火惊鸿心说,当然是因为你生不了,但他不能说,怕挨揍。 “我穷啊,”他鬼扯道,“养活两个弟弟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一个能要我命。” 苏浮生见他不肯坦白性取向,便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孩子养不活,猫就能养活了?” 火惊鸿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还有你么,你花钱。” “我花钱给你养闺女?” “嗯哼。” “听起来我像个冤大头。” 火惊鸿思考一瞬:“那这样,你当它大爹,我当它二爹,给小宝贝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神瞟苏浮生,小算盘都快打人脸上了。 苏浮生无言以对。 沉默之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另一间宿舍走出来,火惊鸿见状,连忙把苏浮生拉进屋。 “干什么?”苏浮生在他耳边问。 “感觉有瓜。” 火惊鸿将大半身体隐藏在暗处,顺着门缝往外看,比外面那个身影还要鬼祟,苏浮生不想跟他一起干这么丢人的事,便抱着胳膊在一旁看他。 在火惊鸿的注视下,外面的人踮着脚尖,悄悄走到其中一间宿舍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同时拿出了一根录音笔。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她就这么偷听了十分钟,没换过姿势,火惊鸿也偷看了十分钟,换了好几个姿势,末了都有些不耐烦了。 那人干嘛呢?捉奸?福利院里就几个女工作人员,也没得可捉啊。 他心里痒痒,忍不住出了门,想过去一起听听。刚刚走近了些,听墙角的女生猛然回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门里传来动静,火惊鸿赶忙将女生拉进宿舍里。苏浮生看见他们进门,正要开口,火惊鸿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外面传来开门声,过了好一会,才又传来“砰”的一下关门声。 “我的天,居然还挺刺激。”火惊鸿把手从苏浮生嘴上拿下来,悄悄蜷了蜷手指,对方呼吸时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手心里,有些灼热。 “吓我一跳,”女生瞪着他俩,“你们是谁啊?鬼鬼祟祟的,害得我差点儿被发现。” “哈?你趴别人门上偷听,还录音,犯法了知道吗?”火惊鸿不客气道。 女生梗着脖子,满脸不服:“都听到关键地方了,真是的,全被你破坏了。” “……小同学,你油盐不进啊。” “谁是你小同学!” 苏浮生不想听他们斗嘴,插话道:“你是李圆圆?” 女生点点头:“是啊,你们是谁?来领养孩子的?” 火惊鸿听到“李圆圆”这个名字,才想起来昨晚在手册上见到过。 面前的女生披肩发、圆眼睛,青春靓丽,正是福利院那个年纪最小的工作人员,大学还没毕业。 “我们是金孤雁的朋友,”火惊鸿道,“你刚才干什么呢?” 李圆圆愣了下,把他们俩轮番打量一遍,八卦道:“哪个是孤雁姐男朋友?” “……她没男朋友,你刚才干什么呢?” “不能吧?孤雁姐那么漂亮,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太凶了没人要啊?” 火惊鸿脑袋疼:“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下,你刚才在干什么?” 第31章 李圆圆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做社会调查,写论文用。” 火惊鸿皱皱眉:“论文?” “《儿童福利机构员工心理健康对儿童的影响研究》,怎么样?不错吧?” 火惊鸿实话实说:“听起来是会延毕的那种。” 李圆圆翻了个白眼。 苏浮生问:“刚才那是谁的宿舍?” 李圆圆见他整个人很冷淡,完全没有火惊鸿的亲和力,便没再插科打诨,老实答道:“潘姐的。” “潘芝?她有什么心理问题值得你研究?” 说到这个,李圆圆来劲了:“那可太有了,她那个人精神不正常。” 苏浮生冷冷地看着她,李圆圆急了:“真的,她真不正常,只有我看出来了。” 火惊鸿坐到床上,伸手拉了苏浮生一把,让他也坐:“那你说说,她怎么不正常了?” 李圆圆跳下桌子,把门牢牢关上,确保潘芝没有反过来听他们墙角,这才道:“寒假的时候我刚来福利院做义工,一开始觉得潘姐人挺好的,对我很照顾,后来发现她有点神神叨叨,也不是一直那样,就偶尔像犯病似的,抱着一个塑料娃娃喊儿子。 “我发现了两回,觉得挺吓人的,就去跟院长说了。院长不信,说潘姐是老员工了,每年都体检、做心理咨询,正常得很。而且潘姐儿子好好待在家呢,她调休的时候就能回家住,再想儿子也不至于把娃娃当儿子。 “我就想亲自录个音,到时候院长不信也不行了,结果正录到关键地方……” “录音调出来。”苏浮生打断她。 “哦。”李圆圆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里面先是一大段轻柔的摇篮曲,反反复复唱了七八分钟,然后戛然而止。 须臾,潘芝说话了:“乖儿子,妈妈好想你。” 那声音又轻又腻,像掐着嗓子说出来的,火惊鸿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小作者大战拖延症,小作者胜[星星眼] 第27章 絮骸 那一句之后有一大段空白,火惊鸿以为后面就没了,正要开口,潘芝病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儿子,很快就能……” “啊——” 录音在李圆圆的尖叫声中结束。 “没了?”火惊鸿摸不着头脑,“很快就能什么?” “我怎么知道!”李圆圆收起录音笔,“哪怕你晚出现五秒钟呢。” 火惊鸿默然无语,看了看同样沉默的苏浮生,灵魂提问:“这事跟咱俩有什么关系吗?” 苏浮生摇摇头。 “对啊,”火惊鸿向着李圆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继续搞研究吧,争取不要延毕。” 李圆圆气呼呼地拉开门,踏出一只脚,忽然又回头道:“上午警局来人了,说让孤雁姐配合调查,她人呢?” “配合什么?福桃失踪的事?” “是啊。” 火惊鸿不理解:“只让金孤雁配合调查?其他人不需要?” “孩子失踪跟孤雁姐有直接关系,”李圆圆攥着门把手,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吧,这半年失踪的孩子,算上福桃一共有五个了。” “这么多?”火惊鸿惊了,追问道,“什么叫跟金孤雁有直接关系?就因为她训过孩子?” 李圆圆神神秘秘的:“每个失踪的孩子都是被她教训之后跑丢的,我们怀疑她有过虐待行为,不然那些孩子为什么逃跑?” “别造谣!” 李圆圆耸耸肩:“爱信不信。” 她摔上门离开了,火惊鸿气得不行:“我师姐不可能虐待小孩。” 苏浮生没说什么,打开门往外走,火惊鸿在后面叫他:“干嘛去?” “调查,还你师姐清白。” “怎么查?”火惊鸿追上他。 “我抓的那个小鬼,有没有可能就是这家福利院的?”苏浮生问。 “有可能!但是最好不要去跟工作人员打听,”火惊鸿冷静下来,“福利院半年失踪五个孩子,内部肯定有问题,除了师姐,其他人我都不信。” “不问工作人员,咱们去问孩子,”苏浮生走出几步又折返回去,拿出一粒药递给火惊鸿,“吃药。” 火惊鸿乖乖吃了,随即拉开衣领往自己胸前看了看:“完全没有好转。” “……明天再吃一天,不行我再想办法。”苏浮生也往他衣服里面看了一眼。 火惊鸿按住领口,狡黠道:“我要是女孩,你这就是耍流氓了。” 苏浮生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我要是女孩,你已经可以进去了。” 火惊鸿没反应过来:“进哪儿?” “局子。” “……这么严重?我不就摸了摸你的胸肌和腹肌……”火惊鸿说着有点心虚,声音越来越小,“亲过你几次么。” “亲的哪儿?” “……脸、脖子,”火惊鸿结巴了一下,“嘴。” “你记得就好。” 火惊鸿没敢接茬。 院子里有一些正在活动的小孩,三五成群。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单独坐在角落里,正用水彩笔在纸上画画。 火惊鸿向着那个小男孩走去,走到近前,小男孩也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自己笔下的画。他画的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小女孩,正躺在一张床上,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镯子一样的东西。 “你偷看过人家睡觉啊?”火惊鸿蹲在他身边,问道。 小男孩摇摇头,给画中的小女孩添上一根麻花辫。 火惊鸿继续问:“她是谁啊?为什么不画眼睛?” 小男孩还是摇头,他扭头看了火惊鸿一眼,然后用红色的水彩笔给小女孩画了眼睛,只有轮廓,没有眼球,配上他幼稚的画风,显得有些诡异。 “哥儿们,你看看。”火惊鸿没看出所以然,遂招呼苏浮生一起蹲下来看。 苏浮生看了几眼,指着孩子群中的一个麻花辫小女孩道:“是她吗?” 小女孩正跟同伴一起跳皮筋,麻花辫一甩一甩的。 火惊鸿摸摸下巴:“你别说,还真挺像,尤其左脸上那个痦子。” 他问小男孩:“小朋友,你画的是那边那个女生吗?” 小男孩点点头。 “为什么画她?你们是好朋友?” 小男孩摇头。 "行吧,能不能把画笔借哥哥用用?咱们玩你画我猜,好不好?"火惊鸿耐心地哄他。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挑了一根黑色的水彩笔递给火惊鸿。 “仔细看哦,”火惊鸿在纸上画了一个苹果,而后问道,“这是什么?” 小男孩没开口,在纸上写:苹果。 “答对了!”火惊鸿紧接着在纸上画了一只仙鹤,“这是什么?” 小男孩在纸上写:大公鸡。 “……算你对吧,”火惊鸿悄悄把水彩笔塞进苏浮生手里,“下一道题很难,我不会画,让这个哥哥画好不好?”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 苏浮生回忆了一下自己抓到的小鬼,随即简单画了一幅肖像画,发型、五官、衣着都很还原。 火惊鸿惊叹:“哇,这个哥哥画的超级像,你能看出来这是谁吗?” 小男孩咬咬嘴唇,把他们俩从脚看到头,末了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福双。 果然是这家福利院的! 火惊鸿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忙追问:“福双是生重病了吗?还是自己离开福利院的?”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不说话了,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画纸上。 火惊鸿有点泄气,拉起苏浮生远离了小男孩。 苏浮生:“不再问问了?” 火惊鸿道:“那个孩子听力正常,不知道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心理疾病导致的抗拒说话,还是别刺激他了。” 苏浮生“嗯”了声:“那问问别的孩子?” “行。”火惊鸿在孩子堆里面搜寻一番,想找个看起来机灵点的,还没等他们行动,一阵豪爽的笑声自贾院长的办公室传来,须臾,贾院长带着一男一女出来了。 “我和太太都很喜欢她,这回领养手续也办完了,孩子我们就带走了,”男人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笑得很温柔,“开心吗?” 女人搂着他的胳膊:“当然了,我早就想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爸爸妈妈来接你去新家了。”男人朝着一个女孩招招手,女孩离开同伴,欢快地跑过去,被男人一把抱起来。 巧的是,这个孩子正是小男孩画的那个麻花辫女孩。 “你朋友不是想资助一个孩子吗?”女人忽然对男人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替他挑个合适的。” “你提醒我了,”男人扭头问贾院长,“还有合适的孩子吗?” “有,孩子多的是,”贾院长说完朝着员工宿舍喊了一嗓子,“潘芝!圆圆!把孩子组织一下。” 第32章 火惊鸿小声嘀咕:“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挑走的。” 苏浮生无言地摸摸他的头,像撸猫那样揉了几下,火惊鸿受宠若惊。 小孩陆陆续续聚集到了院子里,潘芝磨磨蹭蹭地从宿舍里出来,她个子不高,看上去就是那种很朴实的中年妇女。 忙前忙后的李圆圆一看见她,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潘姐,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活,你可真能偷懒。” 潘芝好声好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圆圆,我头疼,睡了会觉。” 李圆圆撇撇嘴。 火惊鸿想给李圆圆竖大拇指:“这姐以后到了职场上,估计也是不受欺负的主……咱俩别看了,找猫去吧,挑大白菜一样的场面真没什么好看的。” 整个福利院根本无人在意他俩的去留,他们分头行动,把学生宿舍整个找了一遍。至于员工宿舍和办公室之类,全都上着锁,进不去。 “须弥不会离家出走了吧?”火惊鸿痛心,“我可怜的闺女。” “我又没虐待它,”苏浮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猫饼干,“还随身带着它的小零食。” 他打开袋子,捏起一块塞进火惊鸿嘴里,火惊鸿愣住,苦着脸嚼了嚼。 “居然还挺好吃?” “很贵,当然好吃。”苏浮生把小袋子收回兜里。 “不是,你喂我吃猫食是几个意思?”火惊鸿咽下饼干,抑制住再吃一块的冲动。 “向你证明,那个吃货不可能离家出走。” 火惊鸿:“……很好,有理有据。” 他拍拍手,揽上苏浮生的肩膀:“走吧兄弟,咱俩出去找找。” 苏浮生没动弹:“我不能有一个固定的称呼?” 闻言,火惊鸿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是“亲爱的”,第二个是“宝贝”,他无端脸红了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固定了多没意思,”他干咳一声,强行揽着苏浮生往外走,“好兄弟、好哥儿们,我都喜欢,选不出来。” 苏浮生淡漠道:“这么喜欢?那结拜吧。” “别啊!”火惊鸿心道结拜为兄弟了还怎么搞对象?以后只能学张飞喊哥哥了! “浮生,我……” 他试图挽救,贾院长那边已经完事了,满脸笑容地送夫妻俩和新领养的孩子出门,潘芝在旁边陪同,佝偻着身子,十分不起眼。 门口没多大位置,火惊鸿为了给他们让路,搂着苏浮生往旁边闪了闪,靠近潘芝时,骤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又香又腻,像某种油。 第28章 絮骸 潘芝缩着肩膀往后退了两步,朝着火惊鸿笑了笑。 “走了,找猫去。”火惊鸿扭回头,拍了苏浮生一下。 他们在福利院周边找了一下午,一根猫毛也没找到,眼见着天黑了,苏浮生道:“把你的小蝴蝶放出来闻闻。” “要是能放我早放了,”火惊鸿指指自己胸口,“这个东西给我限制得死死的。” 苏浮生:“那不找了,回去吃饭。” 火惊鸿垂头丧气,跟着他回了福利院。 阳光福利院有大锅饭,火惊鸿进去看了眼,伙食一般,差不多是县城中学食堂的水平。 “你占座,我去排队。”火惊鸿把苏浮生按到塑料椅子上,抓着一把零钱就去排队了。 食堂人手不足,潘芝和李圆圆兼职打饭阿姨,忙得不可开交。 李圆圆一看见火惊鸿就抱怨道:“什么情况?孤雁姐不会跑路了吧?本来人就不够。” 火惊鸿懒得理她,把两个不锈钢托盘递了过去。 “你俩吃一份得了,我们这菜都没什么富裕,”李圆圆精打细算,抠抠搜搜地给他盛了一勺炖土豆、一勺胡萝卜片,末了挖了两大勺米饭,“多给你们点米饭吧。” “……我谢谢你啊。”火惊鸿把十块钱放到旁边。 “真抠,就十块啊。”李圆圆调侃。 “十块还少?”火惊鸿捂紧自己的兜,端起托盘快步走了。 “一份?”苏浮生看着他。 火惊鸿把托盘放到两人中间:“一人一半。” 他暗戳戳地只拿回来这一个托盘,苏浮生没说什么,夹起一块胡萝卜吃了。 “没你做的好吃。”苏浮生随口点评一句。 “是吗?”突然被夸了,火惊鸿很高兴,自己也尝了一块,觉得……跟他做的没什么差别,都是凑合填肚子那种。 打饭窗口那边突然传来“砰”一声,一个小女孩摔倒了,托盘打翻在地,饭菜撒得到处都是。 她很快被身边的其他小孩扶起来,火惊鸿本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正要继续吃饭,小女孩忽然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潘老师,地太滑了,我不是故意的,别讨厌我!别赶我走!” 她面前是一脸平静的潘芝,身上沾了不少菜汤,有些狼狈。 “别胡说,老师怎么会讨厌你?” “对不起……”小女孩抽搐了一下,开始张大嘴巴用力呼吸,两只手都捂上了脖子。 “都别围着,她哮喘犯了!”另一边的李圆圆放下勺子,从兜里掏出气雾剂,跑过去往小女孩嘴里喷。 “潘姐,我送她回宿舍,你自己干吧。”等小女孩缓过来,李圆圆拉着她就走,边走边嘀嘀咕咕。火惊鸿听不清楚,想也知道没好话。 “快吃,感觉有瓜。”他催促苏浮生,迅速往嘴里塞饭。 “……别噎着。” 火惊鸿忙着扒拉饭,口齿不清地嘟囔:“你看那小孩吓的,哮喘都犯了。” 无意打翻了饭菜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小女孩的反应太过了。 苏浮生没他那么好胃口,吃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都进了火惊鸿的肚子。 “走!”火惊鸿把托盘往回收处一放,拉起苏浮生就跑,出门时正撞见返回来的李圆圆。 “刚才那个小孩呢?”火惊鸿打听道,“在哪个宿舍?” 李圆圆眉头一竖:“干什么?你们不能随便进女生宿舍。” “有事问她。” “那也不行。”李圆圆抱着胳膊。 火惊鸿一转眼珠:“你不是要做社会调查吗?潘芝都把小孩吓出哮喘了,不调查一下?” “也是啊,”李圆圆思考一瞬,朝着他们招手,“走,我带你们去。” 三人来到小女孩的宿舍,宿舍里很整洁,一共十多张床铺,被子全都叠成豆腐块。小女孩正躺在其中一张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玩偶。 李圆圆叫道:“福月,你好点了吗?” 福月从床上坐起来,讷讷的:“李老师,我好多了。” 李圆圆把门关上,随便找了一张床坐下,一脸严肃地打开录音笔:“我问问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潘老师?她是不是打过你?” 福月摇摇头。 “骂过你?”火惊鸿插话道。 “没有……”福月低垂着头,紧紧攥着玩偶,“潘老师从来没骂过我。” “那你怕她什么?” “我怕她讨厌我,把我赶走,”福月扁着嘴,不安地抽了抽鼻子,“像赶走他们一样。” 火惊鸿追问:“谁?他们是谁?” “自乐哥哥、文秀姐姐,还有小桃。” “小桃我知道,”火惊鸿扭头看向李圆圆,“那两个是谁?” 李圆圆面色凝重:“也是失踪的孩子,福月我问你,他们几个跟潘老师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得罪过潘老师,”福月想了想说,“好久之前,自乐哥哥带我去掏鸟窝,掏到一半,潘老师来了,我怕挨说就躲了起来。潘老师说让自乐哥哥罚站,自乐哥哥不服气,踢了她一脚,第二天自乐哥哥就不见了。” 她红着眼圈接着道:“还有文秀姐姐,她不见之后,我在她枕头下发现了潘老师的钱包和钥匙扣,应该是她偷的。后来我看见潘老师悄悄来我们宿舍,拿走了东西。” “还有小桃……”福月拉开玩偶的衣服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我昨天晚上从她的床单底下找到一个日记本。” 火惊鸿把小本子接过来,拿给苏浮生看,李圆圆忍不住凑上来一起看。 看得出福桃是一个内心戏很多的孩子,大概是腿有残疾,不方便进行户外活动,她把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用来写写画画。 日记里面总提到好姐妹福香,除此之外提到最多的就是金孤雁。 “1月19日,小雪。又被金老师说了,哼,今天不开心。” …… “2月1日,晴。金老师好凶,像个母老虎,嗷呜嗷呜冲我叫。” …… “3月15日,晴。金老师今天穿了小裙子,好漂亮,我把裙子掀起来看,被金老师说了一顿。呜呜呜,我只想看看金老师的大腿白不白。” …… “4月5日,晴。又又又被金老师骂啦,说我装病不上学,没有上进心。唉,我也不想装病啊。时间不多了,趁潘老师没发现之前,把小娃娃修好吧,然后去跟潘老师道歉。” 第33章 “好活泼的孩子,”火惊鸿以为她身体不好,会比较安静来着,“四月五号不就是昨天吗?” 苏浮生往前翻了翻:”这天之前没提潘芝,突然提到什么小娃娃,应该就是当天弄坏的。” “她不小心把潘芝的小娃娃弄坏了,想修好之后还回去,”火惊鸿问福月,“你是根据这天的日记,怀疑她的失踪跟潘老师有关?” “我乱猜的。”福月不敢用肯定的答案。 李圆圆忽然有点生气:“你为什么不跟其他老师说?还把这么关键的东西藏起来了!” 福月嗫嚅:“对不起李老师,我害怕……” 火惊鸿将日记本合上:“圆圆姐,你之前说失踪的小孩都被金孤雁训过?有证据么?” 突然被叫了声姐,李圆圆愣了愣,对火惊鸿的态度一下子温和了不少:“这还要什么证据,她那大嗓门,骂人的时候隔老远就能听见,好多小孩也都看见过,要人证我能给你揪出一堆。” “也就是说,被金孤雁训过的小孩,又在同一天得罪了潘芝?这么巧?” 李圆圆耸耸肩:“谁知道呢。” 苏浮生托住火惊鸿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巧合,你师姐可能是被陷害了,就像你和你师兄一样。” 火惊鸿被他捧脸,一时间心如擂鼓,忘了动弹。 苏浮生在他脸蛋上掐了一下:“听见没有?” “疼疼疼!”火惊鸿眼泪差点出来,“听见了,我在思考。” 他缓了缓,朝苏浮生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女生宿舍,去了外面。 身边没有其他人了,火惊鸿说话没了顾忌:“按照之前的经验,我被诬陷用噬心鬼残害同学、杀赵老师灭口。望山师兄被诬陷报复社会开车撞人、用禁术拉活人进乱坟岗。都是双重的,不止让我们在风水界身败名裂,还要被世俗的法律制裁。那我师姐呢?虐待孤儿致使孤儿失踪,面临牢狱之灾,这是一重,另一重呢?” “你忘了?八苦塔的罗刹鸟,”苏浮生冷静分析,“咱们一开始以为罗刹鸟是奔着你师姐去的,换个思路想想,可能罗刹鸟真正要杀的是福香,她在你师姐面前被法术杀死,你师姐就真的洗不清了。” “可是,为什么是罗刹鸟?想陷害我师姐,起码用四象门法术吧?” “没区别,八苦塔禁术是有可能流传出去的,你师姐又不能证明自己没学过,”苏浮生面色凝重,声音低下来,“而且我怀疑……” “什么?” “暗中的那个人在威胁我,让我不要插手,不然就把我学禁术的事曝光出去。”苏浮生冷笑一声。 火惊鸿声音干涩:“到底谁知道你学过禁术?” “何上人。” 火惊鸿一惊:“你师兄?会是他吗?” “不知道。” 火惊鸿不禁有些担忧:“你继续跟我混在一起,会出事吧?” 苏浮生将他推进宿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怕。” “不找须弥了?” “明天再说。” “啊,我可怜的闺女!” 第29章 絮骸 晚上关灯后,苏浮生又开始翻来覆去摊煎饼,听着他的动静,火惊鸿打了个哈欠,勉强支起身子:“你又失眠?” “吵到你了?” “没有,”火惊鸿抱着枕头来到苏浮生床边,把人往里推了推,自顾自躺上去,“给你唱摇篮曲。” 他打起精神,软着嗓子开唱,唱到嗓子都快冒烟了,扭头一看,苏浮生别说睡着了,压根都没闭眼。 “……你这样让我很没成就感。” 苏浮生闻言闭上眼睛:“这样呢?” 火惊鸿:“……” “你是不是有睡眠障碍?”他侧过身,直视着苏浮生,“根本不是因为有人在身边才睡不着吧?” 苏浮生承认了:“是有一点。” “那你在家都怎么睡着的?” “用香薰助眠。” 火惊鸿灵机一动:“植物香薰?” “嗯。” “这个好办,”他披上衣服蹬蹬蹬跑出去,没过一会抓着把野草回来,“试试。” 苏浮生在黑暗里瞅了瞅他,莫名道:“怎么试?” 火惊鸿把草叶子上的土抖了抖,放到苏浮生枕头旁边:“闻着睡。” 鼻子里很快吸进了泥土的味道,但一点草叶子味也闻不见,苏浮生捕捉到火惊鸿期待的目光,不忍心打击他,便闭上眼睛装睡,没一会竟然真的睡着了。 火惊鸿挨着他躺下,悄悄把手伸过去,搭在了苏浮生的手上。 良久良久,他发现这回换成自己失眠了。 “美人在侧,却看得见吃不着。”火惊鸿心想,失眠也是正常的。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上手电筒就出门了。 这会正值四月初,夜里不算暖和,山区的温度比别处更低一些,阴凉的小风吹在身上,让人汗毛直竖。他裹紧外套,翻墙出了福利院,走上一条小路。 “须弥?”火惊鸿走几步就喊一声,喊到最后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小猫崽子,你是不是让人家抓走炖了?”他嘀咕一声,泄气地坐下来,手电筒在地面上投射了一小片白光。这附近有条干涸的水沟,还有些长得乱七八糟的树,很陌生,他们白天找猫的时候没来过。 头脑放空了几分钟,火惊鸿站起来拍拍土,正想回去,忽然转向了。摸口袋想找手机,摸到一半想起来,他的手机留给医院里的福香了,现在想看看导航都不行。 “苏浮生,救命啊!”火惊鸿扯着嗓子吼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傻。 不能寄希望于外物,只能自己想辙,他随便选了个方向,准备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他运气不怎么样,迷迷瞪瞪转了一个小时,也没看见福利院的轮廓。 前面有一个黑黢黢的洞,火惊鸿用手电晃了晃,正要过去看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草丛里窜出来,跳进他怀里。 “须……”他接住小家伙,开口要叫,须弥一爪子拍在他嘴上,“唔……” 抱着失而复得的大闺女,火惊鸿心里一阵阵高兴,但是不敢动,怕那只小爪子把他脸挠花了。 跟须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须弥脚上一蹬,把手电筒的开关按回去了,一时间四下无光,虫子都不叫了,从小跟鬼打交道的火惊鸿难得被这古怪的氛围弄得毛骨悚然。 须弥那两只夜明珠一样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他忍不住怀疑,这家伙要变身了。 万一小猫变成了大姑娘,他可怎么跟苏浮生解释?苏浮生会信吗? 良久…… 喀喇,喀喇—— 一阵物体摩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火惊鸿定神看过去,但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拖着麻袋,正往山洞里面走。 荒郊野岭,夜半埋尸! 火惊鸿悚然一惊,不知道是不是撞见命案了。 须弥从他怀里跳出去,静悄悄地往前走了几步,火惊鸿怕它惹祸,扑过去又把它抱了起来。 一人一猫摸着黑走到山洞外面,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过了会,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又送孩子过来了,请仙师收下。” 潘芝的声音! 火惊鸿想冲进去看看,须弥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立刻抬起两只爪子左右夹击,拍在了他脸上。 里面潘芝的声音低下去,嘀嘀咕咕地念起了经,念了三遍后,忽的安静下来。 脚步声渐近,火惊鸿抱着须弥往角落躲去。所幸潘芝没有察觉到什么,拿着一个空麻袋走了。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火惊鸿把须弥放地上,拔腿冲进了山洞。 里面阴冷潮湿,地上滑腻腻的不知道是苔藓还是淤泥,散发出一阵阵怪味,他忍不住干呕一声,捂着鼻子打开手电筒。 视线所及处有一个石像,雕刻的是一只单脚站立的巨鸟,跟罗刹鸟非常相似,而在巨鸟的另一只爪子下面,趴着一个穿黄毛衣的小女孩。 火惊鸿将人翻过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小女孩死去多时了,根据身体情况来看,二十四个小时是有的。 “勒死的……”火惊鸿打着手电观察一番,末了招呼须弥道,“去找你爸过来。” 须弥“喵呜”一声,歪着头看他。 “……找苏浮生。” 须弥这次听懂了,迈着小碎步跑出去,没两分钟又回来了,“喵呜喵呜”地叫。 “干嘛?你也不认路?”火惊鸿瞪着它,“小废柴,亏你还是灵猫。” 苏浮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才是小废柴。” 火惊鸿愣愣地抬头,就见苏浮生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身上裹挟着春夜里的寒气。 “哥……”一声哥儿们就要脱口而出,火惊鸿及时刹车,硬生生叫道,“哥哥,你也来找猫?” 第34章 苏浮生:“……别套近乎。” “哦,”火惊鸿从容改口,“浮生,你也来找猫?” “找你,”苏浮生没好气,“大半夜不睡觉乱转什么?” “不说这个,你快过来看,”火惊鸿拉着他来到尸体旁边,“这个小孩会不会就是失踪的福桃?” 苏浮生在小女孩腿上捏了捏:“小腿骨头畸形,可能是。” “可怜的孩子。”火惊鸿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前一天还在写日记的鲜活的生命,今天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苏浮生:“谁杀的?” “潘芝用麻袋拖过来的,”火惊鸿把潘芝说的话和念的经文复述给苏浮生,“这是什么经?” 苏浮生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不知道?” “修邪术用的吧,”苏浮生捏了捏眉心,“回去,审潘芝。” 火惊鸿想把福桃抱起来,苏浮生拂开他的手,从小塔里放出了小女孩鬼。 “你要干什么?”火惊鸿心头一跳。 “借尸还魂。” 苏浮生强行把小鬼塞进福桃的躯体里,“福桃”一下子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从石台上下来。 “跟我走。”苏浮生找出一根红线,把其中一端拴在“福桃”手腕上,另一端拴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动,“福桃”就跟着他动。 火惊鸿:“那个……” “嗯?”苏浮生尾音上扬。 “像月老的红线。” “……”苏浮生又找出一根,扔给火惊鸿。 火惊鸿忙将其中一端系在自己小手指上,另一端系在苏浮生另一只手上。十指连心,他忽然觉得他们的心也连在了一起。 他跟着苏浮生走了一会,才震惊地发觉自己在吃一个小姑娘的醋,一个跟平安差不多大的、已经死掉的小姑娘的醋。 “不要脸啊……”火惊鸿呢喃。 “我?”苏浮生纳闷地回头看他,“不要脸?” “不是不是,我说我自己。” 苏浮生不懂他的脑回路,没接话。他一手牵一个小朋友,后面还跟着个迈方步的小猫,好不容易才回到福利院门口。 解开红线后,苏浮生先顺着墙翻过去。火惊鸿托着“福桃”,让她爬到墙头上,苏浮生在墙里面接她。 火惊鸿也成功翻进去后,打量了一下黑着灯的员工宿舍,随后小声问:“福桃突然活了,会不会把潘芝吓死?” “恶人没有那么容易死,”苏浮生在“福桃”耳边打了个响指,“去吧,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福桃”茫然四顾,末了又把目光定在苏浮生身上。 “变成鬼了,报仇都不会?”苏浮生皱着眉头,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福桃”捂着头,呆呆地瞪着眼睛。 “……她不是正常小孩,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报什么仇,”火惊鸿拉着小女孩的胳膊,哄道,“别害怕。” 苏浮生表情冷淡:“把孩子给我。” “不给!”火惊鸿不由自主加大了声音,反应过来后连忙闭嘴,拉着“福桃”跑进了宿舍。 苏浮生追进去,“砰”一下关上门。 “火惊鸿,把孩子给我。” 火惊鸿把“福桃”护在身后:“你干嘛呀?真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报仇杀人?你疯啦?” “谁让她杀人了?就吓吓潘芝,”苏浮生颇有些无奈,放缓了语气,“五鬼运财阵不只控制了她一个,我想把其他小鬼找出来,毁掉阵法,给他们超度。” “可是……” 苏浮生趁他纠结,一把将“福桃”抢过来,拽到了自己身后。 火惊鸿:“……” 他有一种夫妻打离婚官司、争夺孩子抚养权的错觉。 一直没出声的须弥忽然跳进他怀里,他平白打了个哆嗦,心想,两个闺女,一个归他,一个归苏浮生,合情合理。 第30章 絮骸 苏浮生看了火惊鸿一眼,拉着“福桃”出去了。火惊鸿犯了会愣,蓦地听见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他扔下须弥就冲了过去,声音正是从潘芝的宿舍传出来的,他拉开门一看,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福桃”脸上在发亮,那张小脸像纸一样白,唰唰往下流着血泪,十分瘆人。 “啊啊啊!”潘芝跌坐在地上,双手并用往后爬,“小桃,小桃!你别杀我,放过我吧!老师求你了!” “潘老师……你害得我好惨啊……还我命来……” “小桃,老师错了!老师有苦衷啊!”潘芝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老师给你磕头!给你磕头!饶了我吧……” 她说着就趴到地上磕起头来,“砰砰砰”地十分卖力,一边磕头还一边重复着求饶的话。 火惊鸿被这场面镇住了,站在门口忘了动,走廊里传来李圆圆的喊声:“潘姐?是潘姐吗?出什么事了?” 火惊鸿连忙把门锁上,背靠着门不让别人进来,同时心里有点好奇,苏浮生哪去了? 这边潘芝还在磕头,像魔怔了似的,哭声渐渐变成了笑:“哈哈哈……小桃你别恨老师,老师没办法啊……” “福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血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潘老师,你把其他小朋友藏哪儿去了?他们都在哭呢,你听见了吗?他们哭得好伤心啊。” “其他、其他……”潘芝突然抬起头,“我都献给罗刹鸟神了,没藏。” “你胡说!” “福桃”声音陡然尖利:“小朋友们在哭呢,五个小朋友都在哭呢,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啊……没错,我是杀了五个小朋友,”潘芝有“嘿嘿嘿”地笑,“算上你一共五个,快了,快了!” 火惊鸿渐渐觉得不太对劲,五鬼运财阵需要五个小鬼,现在附在福桃身体里的小女孩鬼是其中一个,是昨天早上偷东西的时候被苏浮生抓住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昨天之前,五鬼运财阵就已经存在了,可潘芝说算上福桃一共杀了五个,这不对。 不算上福桃,杀掉了五个才对。 但是李圆圆也说了,算上福桃,一共失踪了五个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李圆圆开始敲门了:“潘姐?潘姐!你怎么了?” 潘芝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了两步,“福桃”对上她的脸,忽然叫道:“潘老师。” 这娃娃音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火惊鸿皱眉思索。 潘芝的神志像是恢复正常了,怯怯地靠住墙,期期艾艾的:“小、小桃,你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烧纸,以后我每年……不,我每天都给你烧纸,让你在那边能过上好日子。” “福桃”委委屈屈地又喊了声:“潘老师,我……疼。” 潘芝哆里哆嗦地去翻抽屉:“是脖子疼吗?老师给你擦擦药。” “脖子……不疼,这儿疼。” “福桃”指指自己的后腰。 潘芝茫然了,火惊鸿也茫然了。 “小桃啊,你腰疼我也没法子,”潘芝又快哭了,“你别吓老师了,快走吧,天亮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疼,潘老师,我疼!” “福桃”和潘芝牢牢对视,“福桃”不动,潘芝也不敢动。 火惊鸿感觉到门外的李圆圆不见了,外面也没在有其他动静,他咽咽口水,上前了一步。 “潘老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想死就老实交代。” 他是在潘芝被吓得精神失常的时候进来的,进来后一直隐在黑暗里没出声,潘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会突然听见他说话,先是一惊,而后便喜道:“快,快收了这个鬼!” “收什么?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火惊鸿盯着她,“坦白从宽,快点!” "院长说你们是孤雁朋友,她是干这个的,你们肯定也是,"潘芝双手合十,哀求说,“救救我,大师救救我。” “你是怎么知道金孤雁是干这个的?”火惊鸿冷笑。 金孤雁跟土望山一样,都不会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透露另一重身份。潘芝知道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潘芝跟幕后黑手是一伙的,让金孤雁背负上虐待孤儿的罪名,是故意为之。 “我猜的……” “潘芝!别装了!”火惊鸿打断她,“你杀了福桃,另外几个失踪的孩子也是你杀的。” “我有苦衷,”潘芝将床上的小娃娃抱起来,展示给火惊鸿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得救我儿子。” “这是娃娃,不是你儿子。”火惊鸿看了看,这是一个男婴儿模样的塑料娃娃,嘴张得圆圆的,用来给新手妈妈模拟喂饭用,下半身还穿着纸尿裤,应该是潘芝给穿上的。 他在网上见过这种娃娃,只要往嘴里喂粘稠的液体,一会就能顺着空心的身体流下去,把纸尿裤弄脏,对于不喜欢娃娃的人来说,是很诡异的。 “他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潘芝搂着娃娃,脸上尽是病态,“我儿子马上就能活过来了,再献五个小孩,我儿子就能活了。” 第35章 “疯子……”火惊鸿不可置信,潘芝杀人居然是为了复活死去的儿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死人复活之法,就算有也是邪术,复活出来的不一定是个什么妖怪。 “福桃”突然去夺娃娃:“潘老师!你为什么不理我!” “别碰我儿子!”潘芝大吼,推开了“福桃”,“福桃”尖着嗓子大叫一声,突然从躯壳里面冲了出来。 鬼魂张开双手去抱潘芝,潘芝看不见,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大喊大叫起来,抱着娃娃拼命躲。 “回来!”火惊鸿怕小鬼杀人,忙去阻拦,却被小鬼抓了一下,正抓在胸口上。 他郁闷地捂着胸口,打开门往外跑:“苏浮生!苏浮生!救命!” 门外是手持录音笔、目瞪口呆的李圆圆,和抱着小猫、神色古怪的苏浮生。 “又受伤了?”苏浮生放下猫,把火惊鸿拉到身前,“小鬼干的?” “她疯了,潘芝也疯了,你快进去看看。”火惊鸿捂着胸口不让他看。 苏浮生朝着地上的须弥道:“看看去。” 须弥踩着金光冲进去了。 门被它制造的风带上,“砰”一声,火惊鸿再想拉却拉不开了。 里面彻底乱了,一会是猫叫,一会是小鬼哭,一会又是潘芝大笑。 忽的,好几道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响起来,火惊鸿和苏浮生俱是一愣。 “女婴?”火惊鸿扭头,“你听见没?里面有女婴在哭。” “听见了。”苏浮生用蛮力卸掉了门,冲进去一看,四个畸形的婴儿鬼正趴在潘芝身上乱啃。 潘芝一边在身上抓来抓去,一边哈哈大笑:“我儿子马上就能活了,马上就……” 她翻着白眼倒地上,口吐白沫。 火惊鸿:“死了?” “没有,精神太亢奋,犯病了。”苏浮生将小女孩鬼揪起来塞进小塔,接着去抓婴儿鬼。 四个婴儿鬼同时抬起空洞的眼睛,呲牙大笑,下一瞬很灵活地在屋子里乱跑起来。 苏浮生叫道:“须弥,抓鬼!” 须弥“喵”一声,像撒娇似的,动作却很彪悍,猛扑向一个婴儿鬼。 苏浮生去抓剩下的,火惊鸿往门口躲了躲,他现在不能用法力,不然胸口的咒就压不住了。 正观察着,贾院长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怎么回事啊?今天晚上怎么这么闹腾?潘芝在屋吗?” 李圆圆躲在门后面大喊:“院长,别过来!回你屋去!” 然而已经晚了,贾院长已经来到了这间宿舍门口,被一个婴儿鬼看了个正着。 婴儿鬼尖笑一声,飞扑向贾院长,火惊鸿及时用身体拦住她,拔出金钱匕首刺过去。 “天行健,步其道,刚离不牵,首尾不顾……有惩!” 他之前那把匕首打骷髅的时候报废了,这是一把新的,跟他还不够契合,刺出去就偏了一些,没刺中关键部位。婴儿鬼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朝着他脖子咬下去。 火惊鸿忍着脖子和胸口的疼痛,又刺了一下,随即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婴儿鬼塞进小葫芦里。 “你怎么样?”苏浮生那边将三个婴儿鬼都收了,伸手扶住他。 “没事。”火惊鸿回头看贾院长,对方茫然地跟他对视。 “怎么这么热闹啊?干什么呢?”贾院长按亮了电灯,顿时就是一惊,“潘芝?圆圆快打120,你潘姐犯癫痫了!” 李圆圆手忙脚乱地关上录音笔,叫了救护车。 苏浮生看了李圆圆一眼:“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李圆圆顿了顿,补充道,“大师你放心吧,我有录音。” 苏浮生点点头,扶着火惊鸿回他们的宿舍。 “脖子疼吗?” 火惊鸿摸了摸脖子:“没咬实在,养几天就好了。” “身上呢?衣服掀起来我看看。”苏浮生关上门沉声道。 “不。”火惊鸿躺到自己床上。 “我看看。”苏浮生强势地按住他,就要上手。 “想看啊?亲我一下就让你看。”火惊鸿口嗨了一下,心想苏浮生大概会冷笑一声,再嘲讽他几句。 正想着,突然一抹柔软在脸上碰了碰,他瞬间瞪大眼睛,猛地扭头看向苏浮生。 苏浮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他的衣服掀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严重了。” 第31章 絮骸 火惊鸿有点回不过神:“你……真亲啊?” “不是你说亲一下才能看?”苏浮生忽然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按在他胸前的黑色纹路上。 疼痛瞬间袭来,火惊鸿无力思考别的了,一把抓住苏浮生的手腕:“不行,疼死了……” “坚持一下。” 火惊鸿咬着牙,疼出一身冷汗,后来慢慢地麻木了,竟然觉出一点舒服。 胸前原本是有些灼热的,像有把火从里面往外烧,但接触到苏浮生的血液后,温度渐渐降下来了,黑色纹路也淡了一点。 明明是在治病,暧昧的情感却不合时宜地被催发出来,酥麻经由胸口的那片皮肤传到四肢百骸。 “停……”火惊鸿醉眼迷蒙地推开苏浮生的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苏浮生不明所以:“不疼了?” “嗯。”火惊鸿闷闷应一声。 苏浮生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把你葫芦里的婴儿鬼给我。” 火惊鸿勉强支起身子,从葫芦里放出了婴儿鬼。小家伙长得很畸形,甚至都不太能看出是个人。 “是不是纸片胎?”他想到了什么,问苏浮生。 苏浮生点点头:“潘芝的儿子应该是通过试管的方式怀上的。” 为了成功生下男婴,移植多个胚胎,之后用注射的方式让女婴变为男婴的养料,被挤压吸收,便形成了纸片胎。 “用四个女婴供养出来的儿子,潘芝肯定很宝贝吧,结果儿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难怪她会疯。” 苏浮生道:“恐怕她儿子的死也跟纸片胎有关,这些没有及时被阴差带走的婴儿鬼,时间越久怨气越重,反过头来把男婴杀死也是可能的。” 他低头看看婴儿鬼,婴儿鬼就像个真正的小婴儿一般,在他手中蜷缩起来,好像在等待哄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火惊鸿试探着唱了一句,婴儿鬼发出舒服地哼唧声,蜷缩着不动了。 他硬生生地起了鸡皮疙瘩:“所以,这几个婴儿鬼很可能一直藏在塑料娃娃身体里,每天被潘芝抱着睡觉,潘芝还以为自己哄的是儿子,却没想到是被她抛弃的女儿们。” “或许,”苏浮生拎着婴儿鬼站起来,“你也睡吧。” 火惊鸿愣了下,掀被子要下床:“我跟你一起……” “闭眼,睡觉。”苏浮生声音凉飕飕的,火惊鸿缩缩脖子,重新躺回床上。 “哎,浮生,”等苏浮生关上灯要出门的时候,火惊鸿突然笑道,“用小女孩的声音跟我说句晚安。” “晚安,火惊鸿小朋友~” 苏浮生出去了,火惊鸿被那道柔软的女声震得浑身发麻,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他在潘芝屋里听见的那些质问的话,果然是苏浮生伪装的,难怪跟真正的小女孩鬼声音不一样,而且那个小鬼智力有问题,根本说不出有逻辑的话。 太神奇了,火惊鸿心想,一个声音富有磁性的成年男人,居然能发出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尤其是那声小朋友,听起来甜甜的,像在撒娇。 “在跟我撒娇?”他翻了个身,心里也有点甜。 苏浮生第二天才回来,火惊鸿正睡得天昏地暗,就被粗暴地摇醒了。 “天亮了?”他懵懵地坐起来。 “中午了,”苏浮生抱着胳膊看他,“睡饱了没?” 火惊鸿醒了一下盹:“你一宿没睡?” 苏浮生点点头。 “太惨了,快上来睡一会。”火惊鸿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到床上来,自己从他身上跨过去下了床。 床上还残留着暖融融的温度,苏浮生一下子有了困意,睡着前含糊地嘱咐一声:“别乱跑。” “你在说猫还是在说我?” “你们俩。” 火惊鸿干巴巴地应了声,等他睡着了,悄悄溜出了门。 李圆圆正在院里看小孩,一看见火惊鸿,就像看见了救星:“快帮帮忙,潘姐进局子了,我一个人忙死也看不过来这么多小孩!” “贾院长呢?” 李圆圆朝办公室那边努了努嘴:“又有领养孩子的,她给人家看资料呢。” 火惊鸿在她身边坐下,剥了个鸡蛋:“潘芝认罪了?” “咱可是有录音的,她抵赖也没用,”李圆圆小声说,“太可怕了,五个小生命啊,全让她勒死了,我居然跟这种恶魔共事了好几个月,想想就后背发凉。” “她在福利院里杀了五个小孩,你们一点儿也没察觉?” 第36章 李圆圆打了个冷颤:“你不知道,她给小孩用了一种……尸油做的香薰,孩子闻到那个味道就变得特别听话,受她摆布,都是自己走出福利院等着她去杀。” 火惊鸿顿时有点恶心,嘴里的鸡蛋都不香了。 他勉强咽下去,心里还惦记着五鬼运财阵的事:“你确定加上福桃一共死了五个?” “就失踪五个啊,潘姐……啊呸,潘芝交代的跟失踪的都能一一对应上,不过除了福桃,其他几个尸体还没找到。” “死的小孩里面,有没有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小女孩?叫福双,”火惊鸿想起小鬼说脖子不疼,腰疼,“应该不是被勒死的,可能是被刀捅死的。” 李圆圆很笃定:“没有,而且死的都是比较机灵的孩子,潘芝说用机灵的孩子献祭,她儿子复活后也会变得聪明。” “那不对,”火惊鸿有点烦躁,“肯定死过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孩,就是你们福利院的,还认识潘芝呢。” “我来的时间短,确实不认识叫福双的。” 火惊鸿灵机一动,“你不是录音了吗?昨天说自己腰疼的那个,那声音你熟悉吗?” 李圆圆摸不着头脑:“那不是你朋友配的音吗?” “……你把录音拿出来。” “很遗憾,交上去了。” 火惊鸿无语,不甘心道:“你再回忆一下,真的没有死过其他小孩?” “哎呦,真没有,有些因为重病被遗弃的小孩,都会送医院救治,不会留在福利院里的,留下的都是相对健康的孩子,没那么容易死。” 火惊鸿点点头:“行,先不说这个,潘芝有没有交代,她把那些小孩的灵魂弄哪儿去了?” 李圆圆顿时尴尬了:“……灵魂?没有吧。”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圆圆有点不服气:“知道这些就已经不容易了,不信你去问你朋友。对了,孤雁姐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洗清嫌疑了,赶紧回来干活吧。” “快了。”火惊鸿敷衍一声,恰好又看见了蹲在角落画画的小男孩。 他过去看了看,小男孩在画一个没有双腿的男生,两只手腕上戴着镯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小苇?”他奇道,“你为什么总画别人躺在床上的样子?” 男孩不说话,火惊鸿又问:“手上戴的是什么?” 男孩用左手往右手上一搭,做了一个扣东西的手势。 火惊鸿灵机一动:“手铐?” 男孩没反应了,继续低头画画,末了用红笔在小苇的心口处涂抹了一番。 好像是……血。 火惊鸿心头一沉,心口的那一团红就像心脏被挖空之后,残留的空洞。这样一想,他觉得小男孩上次画的那个红眼睛小女孩,也很像是被挖了眼睛。 “你又画这些东西!”李圆圆突然追过来,批评道,“不许再画了!这样对别的小朋友很不礼貌。” 小男孩默默收起画,站起来就要走,火惊鸿立即拉住他:“你认识福双是吧?上次那个大哥哥画了福双给你看,你还记得吗?” 小男孩没反应。 火惊鸿:“你能看见人死时候的样子,是吗?” 小男孩蓦地瞪大眼睛,身体很僵,李圆圆被这番话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他以前的画呢?”火惊鸿有点焦急。 “早扔了,”李圆圆把小男孩手里的画夺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火惊鸿皱着眉头放开小男孩,正要去找苏浮生,贾院长从办公室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个孩子呢?我先看看。” “没问题,”贾院长朝着李圆圆喊道,“圆圆,把小苇带出来。” 听见小苇的名字,火惊鸿停下脚步。小苇很快就被李圆圆带出来了,他坐在一个轮椅上,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 “就是这个孩子。”贾院长对着男人笑道。 “嗯。”男人把小苇仔细打量一番,随即附在贾院长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 “他想收养小苇?”火惊鸿问贾院长。 贾院长眉开眼笑:“是他董事长想做慈善,就看上小苇了,过些天办完手续就能把小苇接走。” “你想跟他走?”火惊鸿低头看着小苇。 小苇红着脸点点头。 火惊鸿没说什么,沉着脸回屋去找苏浮生。 “快醒醒!”他在苏浮生脸上拍了拍,“我有个重大发现!” 苏浮生没睁眼,手上一使劲将火惊鸿拽上床,牢牢按在自己身上:“说。” “……你是不是把我当须弥了?” 苏浮生在他脖子上使劲一捏:“须弥有这么大只?” “……那什么,我发现那个会画画的小孩有问题,”火惊鸿挣扎了一下坐起来,“他好像能预知未来,画出来的是人死亡时候的景象。” 苏浮生睁开眼睛:“你确定?” “嗯,”火惊鸿神色凝重:“他刚才画了小苇。” 【作者有话说】 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32章 絮骸 苏浮生叹了口气,坐起来揉揉头发:“我跟你说一下昨天晚上……” “不用,我都问李圆圆了,”火惊鸿把他按回去,“你接着睡,晚上咱俩去办公室偷资料,我怀疑这家福利院贩卖儿童器官。” 苏浮生睁着眼愣了会:“这我还怎么睡?” 火惊鸿帮他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睡吧小宝贝,乖。” 苏浮生:“……” 下午火惊鸿去医院看金孤雁,金孤雁已经醒了,福香在旁边给她喂粥。 “师姐,你可算醒了,”火惊鸿打发福香出去买水果,然后把小女孩鬼放出来给金孤雁看,“你认不认识这个孩子?” 金孤雁虚弱地咳嗽两声,撑着身体仔细看了看小鬼:“这是小双!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火惊鸿示意她说明白一点,金孤雁凝重道:“小双半年多前被有钱人家领养了,我以为她会过上好日子……” 小双突然开口:“金老师。” 金孤雁没忍住红了眼眶:“小双,你怎么……怎么死的?” “金老师。”小双懵懵懂懂地睁着大眼睛,往金孤雁怀里缩。 火惊鸿:“她被人用五鬼运财阵控制了,先留在你这儿,等我把事情解决再来接她。” “福利院是不是出事了?”金孤雁抱着小双问道。 第37章 “福桃死了,包括之前失踪的四个孩子,都是潘芝杀的,”火惊鸿言简意赅,“还有其他事,我今天晚上去查。” “怎么会这样?!” “你别激动,”火惊鸿连忙扶住她,“好好躺着。” “是师姐没用,帮不上忙。”金孤雁说着又开始咳,脸色十分苍白,眼泪哗哗顺着脸颊流下来,不知是咳得太厉害还是伤心过头。 “师姐,你好好养病,我就先走了……”火惊鸿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金孤雁,有些无措,慌忙就要避开,一转身就看到了僵立在门口的福香。 “小桃……死了?” 火惊鸿一个头两个大:“你听见了?” 福香咬着嘴唇流泪。 火惊鸿将她抱到金孤雁怀里,跟小双挨在一起:“师姐,你哄吧!” 他关上门,着急忙慌地跑了。 晚上其他人都进入梦乡后,苏浮生撬开办公室的门,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溜进去,摸黑翻资料。 “不行,看不清楚,”火惊鸿费劲地把眼睛凑近文字,“我要瞎了。” 苏浮生打开手电筒,紧紧贴着他,用身体挡住扩散的光:“快点。” 火惊鸿立即凝神,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起办公室里的资料,紧张得不停出汗。外面很安静,偶尔有一声鸟叫都能把他吓一跳。 “怕什么?”苏浮生忽然搂住他的腰,“放松。” “……你这样我更紧张。” 苏浮生附在他耳边呢喃:“你当初让我摸你腰的时候不是很从容吗?还说特别细,手感特别好。” 火惊鸿咽了咽口水:“先……先把资料找出来,回去让你摸个够。” 苏浮生放开了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 火惊鸿红着脸继续翻资料,半个小时后,他指着一行地址,兴奋道:“找到了!” 收养麻花辫小女孩的那对夫妻就住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别墅区,外人进不去,苏浮生拍了张照片,把所有的资料都恢复原状。 小心翼翼地离开办公室、回到宿舍后,苏浮生给司空遥打了个电话。 司空遥声音含含糊糊的,夹杂着哈欠声:“怎么了浮生哥?这大半夜的……” “帮我个忙。”苏浮生言简意赅把事情说了一遍,司空遥嗯嗯啊啊一通,打着哈欠挂了电话。 “睡觉。”见火惊鸿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苏浮生把人往床上一按,自己在床沿坐下。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火惊鸿顿觉安心,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他们接到了回信。司空遥给他们接了个看风水的活,就在他们想找的那户人家的隔壁,只要能借机进入别墅区,剩下的就好办了。 火惊鸿坐上了久违的摩托车后座:“有没有别人坐过?” “没有。” 火惊鸿满意了,从后面抱着苏浮生的时候,心里暗戳戳把俩人的腰做了个比较,浪劲又回来了:“哎,昨晚手感好不好?” “还不错,柔韧性应该也比较好,在床上的时候……” 他没说完,火惊鸿惊悚地打断他:“你用那张漂亮的脸说什么呢?亏我以前还觉得你高岭之花,不容亵渎!” 苏浮生笑了声:“不是你先撩的?” 火惊鸿不承认了:“我没有。” 苏浮生:“你可真是欠。” “欠揍?” 苏浮生不说话了。 火惊鸿忽然就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不由在心里尖叫。他不允许苏浮生用这么正经的脸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苏浮生加快了速度,摩托车在公路上奔驰,火惊鸿紧紧搂住他:“怎么突然骑这么快?” 苏浮生没回答。风呼啸着灌进衣服,火惊鸿打了个冷颤,也不再开口。 到达目的地,火惊鸿差点晕车:“你是不是精力无处发泄?” 苏浮生摸了摸他的耳垂,低低“嗯”了一声。 也不知怎地,他从中感受到了些许暧昧,热度瞬间从耳朵蔓延到脖子:“你再这样我忍不住了啊。” “忍不住什么?”苏浮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火惊鸿心道:扑倒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苏浮生别说话,然后拉着他往别墅区那边走。 苏浮生出示了名片和司空遥的介绍函,很快有个谢顶的<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 >大叔来接他们。 “是苏大师和火大师吧?”大叔擦擦额头的汗,笑道,“咱们先去吃饭,我已经在芍药阁订好了……” “不用,先看看房子。”苏浮生一派冷淡模样,手往火惊鸿后腰上拍了一把。 火惊鸿立即站直身体,把罗盘端了出来:“带路。” “好,好,”大叔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进到别墅院子,火惊鸿见苏浮生懒得说话,只好自己忽悠:“池塘改成圆的,养几条鱼,养大了能吃。这棵树太难看了,砍了吧……” “不,等等,”大叔说,“这树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很珍贵的。” “形状太难看了,对家人健康不利,改成柿子树或者石榴树,旺财,还能吃。” 苏浮生咳了一声,火惊鸿找补一句:“主要是旺财。” 大叔囫囵点头,火惊鸿环视一圈:“整体风水还是不错的。” 大叔闻言眉开眼笑,引他们进屋。 屋里放着一尊铜龟,火惊鸿摸摸下巴:“把这个放西边去,这个方位可以摆一个鱼缸,养几只活龟……” 苏浮生没忍住用金刚杵戳了他一下,火惊鸿小声嘀咕:“干嘛呀?” “别再提那个字。” “吃?” 苏浮生不言,把他往另一边推。 火惊鸿被他推着在屋里转悠一圈,装模作样地指指屏风:“屏风太高了,容易给人造成压迫感,换掉,最好也不要用这种材质,换成木质的吧。” 大叔:“好的好的。” “看看其他房间,”火惊鸿说着偏头看苏浮生,“小苏,再去院子里看看,有个地方我好像没注意到。” 苏浮生微笑着瞪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大叔忙道:“我找人陪着苏大师。” “不用,”火惊鸿摆摆手,“还是您有什么顾虑?怕他乱动东西?” 大叔:“没有没有,八苦塔我是绝对信得过的。” 火惊鸿扬扬下巴:“继续。” 一个小时后,跟着大叔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他说得口干舌燥,饿得肚子咕咕叫。 “都记下来了吗?” 大叔连连点头。 火惊鸿嗽嗽嗓子:“行了,那就先这样,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好吧?” “好的好的,”大叔朝楼下喊了声,“小李,沏茶!” 火惊鸿悠哉悠哉地留在别墅里喝茶,喝完之后跟着大叔出去吃饭,走出家门时,大叔有些不解:“苏大师呢?” “他有事先走了,不用管他。” 大叔笑道:“看您年纪比苏大师还小,真是年少有为啊。” “干我们这行的,讲究天分。”火惊鸿暗戳戳夸自己。 “那是那是。” 在山中的芍药阁享用了大餐,吃饱喝足后,火惊鸿瘫在椅子上,给苏浮生发消息:亲爱的浮生,你饿不饿啊? 苏浮生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给他。 火惊鸿厚着脸皮问大叔:“剩下的能打包带走吗?” 大叔豪迈道:“您喜欢哪几个菜?我让人上份新的。” 火惊鸿挑了几个素菜,让后厨做完直接打包,等回到市区里,已经是傍晚了。 火惊鸿随便找了个咖啡馆下车,跟大叔告别,用刚收下的酬劳点了杯咖啡。 一连续了三杯咖啡,熬到咖啡馆快关门了,苏浮生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大哥,你可算完事了,”火惊鸿赶紧把打包的饭菜递过去,“快吃,刚用微波炉热过一遍。” 苏浮生坐下来吃饭,火惊鸿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才问:“怎么样,那个小孩还活着吗?” “放心吧,还活着,”苏浮生放下筷子,“那栋房子的地下一层是一个手术室,我潜进去的时候,他们正要给两个孩子做手术。” 两个孩子一个是福利院的麻花辫小姑娘,还有一个是别墅主人家的儿子,是个盲人,当时医生正要给他们做换眼角膜手术。 换完眼角膜,男孩就能见到光明,而那个小孤儿的生死,无人在意。 第33章 絮骸 火惊鸿催促苏浮生:“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俩回福利院。” 苏浮生把饭盒收拾了一下:“走吧。” 他们赶回去的时候,贾院长已经被逮捕了,警方查封了她的办公室,要找这几年福利院孤儿的收养记录。 李圆圆懵懵地站在院子里:“我也要去配合调查吗?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一下,”苏浮生叫住了贾院长,冷冷盯着她,“五鬼运财阵在什么地方?” 贾院长被两个警察控制着,身形佝偻,一脸灰败:“我家,去找吧,让孩子们……早日超生。” 第38章 她说了一串地址,说完就像是心愿已了一般,踉跄着昏了过去。 苏浮生跟火惊鸿对视一眼,掉转方向赶往贾院长的家。 他们没有钥匙,苏浮生直接卸了门锁,门开后,火惊鸿吓了一跳。 五个泛着红光的泥娃娃就在大门正对面,用几根红线连在一起,摆成了五角星的形状,头上还贴着符箓,看起来很诡异。 火惊鸿打开灯,四个小鬼从泥娃娃的头顶飘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怎么弄?”他拉拉苏浮生的袖子。 “破坏阵法,”苏浮生道,“阴阳对调,乾坤逆转。” 火惊鸿悄悄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把五鬼运财阵变成五鬼索命阵。” 苏浮生:“贾院长确实该死,不过她已经被逮捕了,我不需要多此一举。” “也是。”火惊鸿伸手摸摸最近的小鬼,以示友好,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抓了一下。 “你老实点。”苏浮生把他拉到身后,继而把五个小泥人的位置做了一番改变,烧掉了符箓和红线。 小泥人相继裂开,露出里面的小块骨头,苏浮生将骨头也烧了,四个小鬼清醒过来,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孩子了。 火惊鸿问最大的那个:“是贾院长把你们困在这里的?” “是一个叔叔,我死后被他困在一个塔里,后来弟弟妹妹们陆续被扔进塔里,”小孩一边说一边哭,“再后来他把我们带到贾院长家,我们只能听贾院长的话,去别人家偷钱。” 一听见塔,火惊鸿下意识往苏浮生脖子上瞟一眼,苏浮生沉着脸拽出项链:“这种小塔?” 小孩点点头。 火惊鸿追问:“什么叔叔?你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不太记得,一个很老的叔叔。” “行吧,再说说贾院长,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小孩想了想:“她的儿子得了怪病,治不好,只能在icu维持生命,需要好多钱。” 火惊鸿明白了。贾院长为了筹钱,与器官贩卖组织勾结,取健康孤儿的器官移植给富人的孩子,从中获取利益。并且把那些换器官之后死去的孤儿的灵魂困起来,用来做五鬼运财阵,榨取最后的价值。 实在恶毒! 跟潘芝一样恶毒。 “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迫害别人的孩子,这俩人真是绝配,”火惊鸿感叹,“孤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贾院长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另一个孩子小声说,“她很好的,对我们很温柔。” “傻孩子,还替她说话?”火惊鸿摸摸小孩的头。 “还有其他要问的吗?”苏浮生把他的手拉下来。 “他不会再抓我了,”火惊鸿安慰一声,“没什么要问的了,那个……八苦塔的那人,去问问贾院长吧。” 苏浮生点点头,将几个小孩连带着之前抓的婴儿鬼一起超度了。 他们想从贾院长口中问出布置五鬼运财阵的人,然而事情没能如他们所愿,贾院长的儿子死了,得知消息后,贾院长直接在审讯室里犯了心脏病,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 “哪有这么巧,贾院长刚被抓,她儿子就死了,估计之前就不是什么怪病,而是咒,”火惊鸿沮丧地靠在苏浮生身上,“用这个控制贾院长干坏事,贾院长没用了,她儿子也就没必要活着了。” 他想到潘芝,更沮丧了:“潘芝疯了,问也没用,这也太寸了吧?” “不是寸,是幕后黑手不会给自己留后患,像之前灭口赵老师一样,”苏浮生一手抱着须弥,一手抱着他,“你师姐怎么样了?” “非要带病上班,回福利院了吧。” 至于五鬼运财阵中最初被抓的小鬼,也已经被金孤雁超度了。 福利院短短几天少了贾院长和潘芝两个员工,李圆圆快崩溃了,一看见金孤雁就扑了上去:“孤雁姐!想死你了!” 金孤雁病弱的身体被她勒了一下,咳嗽得停不下来:“想死我了还是想我死啊?” “呸呸呸!不吉利,”李圆圆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就哭了,蹭了金孤雁一身眼泪,“怎么会这样啊,贾院长死了,潘姐疯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是啊,怎么就这样了呢,”金孤雁轻轻推开她,朝着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招招手,“宝贝们,金老师回来了。” “金老师还走吗?”小孩子们陆续围上来。 “不走了,”金孤雁一个个抱过去,“一辈子陪着你们。” 李圆圆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李老师会走吗?会离开我们吗?” 未来谁知道呢,但李圆圆想让他们这一刻开心一点:“不走,李老师也永远陪着你们。” 孩子们围上来抱她,脸上是未染尘埃的笑容。 李圆圆也笑了。 她扭头看金孤雁,金孤雁似有所感,同样看向她。 “以后一起加油吧。” 火惊鸿把小苇托付给了金孤雁,随后跟苏浮生一起去接双胞胎弟弟,回到家后,他感觉很累,身体不累,心累。 “四象门,八苦塔,”他躺在床上呢喃,“这俩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苏浮生被这个字眼搞得浑身不自在:“等你身体好了,我要回八苦塔一趟。” “去查那个干坏事的?”火惊鸿看着他,“你小心点啊,那人不是善茬,他连孩子都不放过。” 苏浮生应了一声。 先是给贾院长的儿子下咒,让贾院长不得已听命于他,一边贩卖孤儿器官,一边用五鬼运财阵敛财,害了不少孤儿。 再是让潘芝杀死孤儿,献祭罗刹鸟。说不定潘芝的儿子也是他害的,为了引潘芝入局。 整间福利院就像他的猎场一般,而孤儿们就是他的猎物。 “他的目的是什么?”火惊鸿翻了个身,面朝着苏浮生。 “很多邪术都需要用到童子的血肉,比如……”苏浮生正要举几个例子,忽然对上了火惊鸿清澈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算了,不拿那些东西污染你耳朵了。” “保护我纯洁的心灵?”火惊鸿笑起来。 “嗯,”苏浮生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衣服掀起来。” “又来?”火惊鸿很抗拒。 “你不是说药不管用吗?”苏浮生平摊着手,不让血流下去,“快点。” 火惊鸿皱着眉头掀起衣服,苏浮生对准一片黑色纹路,不客气地按了上去。 黑色纹路对抗着血液,两股力量在火惊鸿身体里撕扯起来。 “好疼啊……”他额头上很快冒出细密的汗珠,缓缓流进头发里,甚至想喊一嗓子,又怕隔壁的平安和富贵听见,只能默默抽着凉气。 苏浮生把手放到他嘴边:“咬吗?” “不。”火惊鸿缓了缓,在他手心上亲了一下。 苏浮生笑了,用手指在他唇上描摹一番,感受着柔软的触感:“看来还没有疼到极致。” “怎么没有,”火惊鸿紧张地抿抿唇,疼到快麻木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行了。” 苏浮生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他敏感的地方摸了摸。 火惊鸿红着脸哼唧一声,悄悄曲起了腿。 苏浮生往他腿间看了看:“单身多久了?” 火惊鸿小声开口:“十九年。” 苏浮生轻笑出声,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你最近怎么回事……”火惊鸿尴尬得不行,脸上越来越红,最后实在撑不住,抬起手盖住了脸。 苏浮生将他的手拽下来:“你也会害羞?” “我不能害羞?” “能。” 火惊鸿拽过旁边的被子,把身体盖住,谁知苏浮生忽然将手伸进被子里,引得他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开。 苏浮生按住他:“别动,我帮你。” 火惊鸿还想纠结一下,苏浮生不给他纠结的时间,说干就干,火惊鸿没忍住“啊”了一声,又捂住了脸。 窗外的小麻雀啾啾叫,屋里却陡然安静,这安静持续了很久,火惊鸿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被苏浮生隔着被子搂着。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甚至都还不知道苏浮生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他之前一直觉得苏浮生跟爱情这个词不沾边,大概男的女的都不喜欢,于是致力于跟对方当好兄弟,偶尔暗戳戳撩一下,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谁家好兄弟能干出这种事啊! 火惊鸿心跳还没平复下来,用含着水汽的眼眸看向苏浮生:“那个……你……” 苏浮生捏捏他的耳朵:“嗯?” 火惊鸿莫名怂了,问不出口,眼睛紧张地眨了好几下。苏浮生看他这样子有些心动,低头含住他的嘴唇。 第34章 槐诅 火惊鸿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半晌,苏浮生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你去洗个澡吧。”苏浮生放开他,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和床上都被蹭了血,有点案发现场的感觉了。 第39章 “……你怎么没把手包一下?” 苏浮生看看手心的口子,随意动了动,感觉有些紧绷:“忘了。” 火惊鸿默默撤掉床单和被罩:“用我给你包扎吗?” “不用。” “那你自己包扎一下,抽屉里有绷带和酒精。” “好。” 火惊鸿翻出一身干净衣服,去浴室洗澡,一边洗一边想着先前没问出口的话,结果占浴室的时间太长,平安和富贵来催了。 “大哥,还没洗完吗?我们也想洗。”平安敲了敲门。 “等着。”火惊鸿没好气。 “大哥你快点哦,我们明天还上学呢,要早睡。” “那也等着!” 平安隔着门吐了吐舌头。 当天晚上火惊鸿想跟苏浮生同床共枕,培养一下感情,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两个弟弟就抱着他撒娇,要跟他一起睡。 “我今天不想哄你俩睡觉,”火惊鸿实话实说,“我累了。” 富贵软软地笑着:“我们可以哄大哥睡觉呀。” 平安抱着他的腿:“好几天没见了,好想你。” 火惊鸿:“……” “好的吧。” 这甜蜜又痛苦的感觉,没孩子的人不会懂。 他把两个弟弟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扒着隔壁卧室的门框看了苏浮生一眼:“晚安。” 苏浮生笑了笑:“晚安。” 火惊鸿心里一软,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 想亲。 苏浮生第二天要回八苦塔,早早就走了,顺便把平安和富贵送去了学校。 火惊鸿以为他很快就能回来,结果苏浮生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期间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问他的身体状况。 天气渐热,火惊鸿回了四象门一趟,看每个人都可疑,都像那个幕后黑手,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掌门师父和副掌门师叔都在闭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没法子,只能暂时离开。 没课的时候,他又去找了兼职,这天正在奶茶店摇奶茶,一个女生来到柜台前,托着下巴看他:“一杯芒果奶昔,加冰。” 火惊鸿抬头,发现是个熟人,那个叫酹月的鬼差。 他下意识环顾一圈:“死人了?” “不死人我就不能出门了?”酹月翻翻眼睛,“我们也要休息的好吧。” 周围没有别人,火惊鸿直接问:“鬼门乱开的那个事解决了?” 酹月点点头:“跑出去的阴魂差不多都抓回去了,不过丢的那块令牌没找到。” 鬼门只认令牌,当初正是因为令牌被偷、被乱用,才让四处的鬼门都乱开。 火惊鸿做好了一杯芒果奶昔递过去,不小心碰到了酹月的手,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么冷还喝冰的?” 酹月接过来喝了一口:“冰的好喝呀,再来一杯吧。” 于是火惊鸿又给她做了一杯,酹月没接:“请你喝。” 火惊鸿挑挑眉:“这么好?” “遇见就是有缘喽,”酹月捋了捋头发,“可惜苏公子不在,我还挺想他的。” 火惊鸿委婉提醒:“人鬼殊途,你俩不合适。” 酹月:“我把他当朋友!” “是吗?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有爱人,怎么还能喜欢别人?” 火惊鸿眨眨眼:“那个分开三百年的爱人?” 酹月哼了声:“我会找到他的。” “梦魂花种出来了?” “没有,”说到这个,酹月有些郁闷,“可能种子不对。” 火惊鸿:“种出什么了?” 酹月:“彼岸花。” 火惊鸿指指她耳边别着的大红色花朵:“这个?” “嗯,”酹月把彼岸花摘下来,放到柜台上,“送你了。” 说完捧着奶茶走出了店门。 火惊鸿拿起来看了看,彼岸花的花瓣凌乱、妖娆,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他不由得多看了一会,直到一阵铃铛声在耳边响起,他才如梦初醒。 苏浮生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回神了?” 火惊鸿:“……哪来的铃铛?” 苏浮生捏着一根棕色皮绳给他看,皮绳上坠着一个金铃铛:“给须弥买的,你要吗?” “我?”火惊鸿心想给猫戴的,他要来干嘛?还没等拒绝,苏浮生就把他的手拉过去,将皮绳绕在了他手腕上,“啪嗒”一扣。 “送你了。” 火惊鸿愣了愣,虽然挺好看的,但这不是猫皮套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看看彼岸花,再看看猫皮套……不,现在是他的手链了,“怎么都送我东西?” “这是谁送的?”苏浮生把彼岸花拿过来闻了闻,随即别在了火惊鸿耳朵上。 青年干净的脸庞配上妖艳的花,竟然有种特殊的美感,苏浮生不自觉笑了笑,温柔地盯着他看。 火惊鸿摸摸耳边的花:“酹月送的,这是她用梦魂花种子种出来的。” 梦魂花种子种出了彼岸花,一个是想起,一个是遗忘,南辕北辙。 苏浮生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 火惊鸿的工作还没做完,苏浮生在店里陪他,傍晚接上两个弟弟,一起回了村里。 好多天没见,火惊鸿又动起了同床共枕的心思,当夜就打发两个弟弟自己睡,然后钻进了苏浮生的卧室。 他大摇大摆地坐到床上:“白天忘了问,你这次回去有什么收获么?” “没有。” “没有?”火惊鸿诧异了。 苏浮生:“每个人都挺正常的。” “慢慢来吧,我也没什么收获。” 火惊鸿又东扯西扯聊了点别的,天彻底黑下来后,他关上灯,解开衣服,笑眯眯地看着苏浮生:“长夜漫漫,要不要运动一下?” 苏浮生眼神幽深,转身锁上了门。 火惊鸿没以为他能答应,就是口嗨,见他走过来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嗯……亲一下?”平复了一下乱蹦的心脏,火惊鸿试探道。 苏浮生没给他多想的机会,伸手将他捞过来,捏住下巴,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火惊鸿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分开了唇。 甜的,他想,跟苏浮生这个人一样甜。 甘甜的青草气息将他包围,让他整个人如坠云雾,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等再回过神来,衣服已经被脱一半了。 “等……等一下,”火惊鸿按住苏浮生的手,悄悄道,“打个商量。” “嗯?” “我能不能在上面?” “……你觉得呢?” 火惊鸿还想再争取一下:“真的不行吗?” 苏浮生为难地看着他。 “那……”火惊鸿纠结,“我得做一下心理建设。” 苏浮生默默从他身上起来。 敢情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上面那个?这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吧? 此后的许多天,火惊鸿直接长在了这间卧室,平安和富贵渐渐习惯没有大哥陪睡的日子,到了点就乖乖跟他道晚安,然后两小只凄凄凉凉地抱在一起睡觉。 转眼到了暑假,火惊鸿觉得心里建设做得差不多了,而且每天跟心上人同床共枕,能看不能吃,也确实让他忍到了极限。 天很热,他将空调温度调低,等苏浮生像往常一样躺到床上时,一翻身压了上去。 苏浮生:“……心理建设失败了?” 火惊鸿笑了几声:“要是真的失败了,你愿意在下面吗?” “有没有可能,我也得先做心理建设?” 火惊鸿摸摸他的脸:“算了,让让你。” 苏浮生无语,抱着他掉了个个儿。 “哎,”火惊鸿躺平,紧张道,“你温柔点儿。” 苏浮生:“我尽量。” “这个保证听起来不太靠谱。”火惊鸿支起身子,从外套口袋里找出了必备物品。 苏浮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提前备着的?” 他就没看到过火惊鸿去买。 “是啊。” 苏浮生追问:“备了多久?” 火惊鸿思索片刻:“挺久了,不过应该没过期。” “准备跟谁用?” “啊?”火惊鸿不好意思回答,但苏浮生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他只好忍着羞耻道,“跟你。” 苏浮生挑眉,火惊鸿过去抱他:“干嘛呀?我还能跟谁用?” 苏浮生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将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生产日期:“……二月份?” 火惊鸿红着脸点头。 苏浮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那会他俩才刚认识。 火惊鸿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胸口:“我肖想你的身体好久了。” “你还真是……”苏浮生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手上一个用力,将他按到床上。 下雨了,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小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打在屋檐上、玻璃上,润泽了万物。 第40章 后半夜雨势渐小,苏浮生放开火惊鸿,下地打开了窗子,丝丝凉风吹进屋子里,带着泥土的香气,火惊鸿翻了个身,在睡梦里叫了声苏浮生的名字。 第35章 槐诅 第二天上午,火惊鸿还沉睡着,苏浮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悄悄出了卧室。 洗漱完后,他正要去做早饭,双胞胎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了。 “早安浮生哥哥。”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早。”苏浮生挨个摸摸他们的头。 平安咬着手指头,仰头问道:“浮生哥哥,你跟大哥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吃好吃的啊?” 苏浮生不解:“嗯?” 富贵给他翻译:“昨天半夜我们听见大哥在哼哼,好像是说吃不下了还是什么。” 苏浮生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艰难道:“你们半夜不睡觉?” 平安“嘿嘿”笑:“总有声音嘛,我们就醒了。” 苏浮生长到这么大,很少有羞臊的时候,这一刻他终于是知道了什么叫羞耻,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他有点不敢看两个小孩,撇开眼睛转移话题:“你俩刷牙洗脸去。” 平安和富贵乖乖点头,蹦蹦跳跳地往卫生间走。 “等会,”苏浮生小声嘱咐,“刚才的话,不许跟你们大哥说。” 双胞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卧室门开了,火惊鸿睡眼朦胧地从房间出来,没心没肺地跟三人打了声招呼:“早啊,我给你们做饭。” 苏浮生干咳一声:“别做了,咱俩出去吃。” “那平安和富贵……” 苏浮生:“冰箱里不是有冻包子么?让他俩自己热热。” 火惊鸿养孩子向来粗糙,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交代了双胞胎几句就跟苏浮生出门了。 平安和富贵二脸懵逼。 门外,火惊鸿接过苏浮生递过来的头盔,忽然小声问道:“浮生,你想不想给平安和富贵当嫂子?” 苏浮生低头笑笑没说话。 火惊鸿便戴上了头盔,若无其事地坐上摩托车后座。 他们去了附近的餐馆,这会已经不早了,火惊鸿翻了翻菜单:“直接吃中午饭?” 苏浮生:“都行,你点吧。” 火惊鸿难得大方一次:“我请你。” “你有钱?” 火惊鸿指指他:“小看我,一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苏浮生笑了:“行,你请。” 火惊鸿先按照他的口味点了几道素菜,然后加上了自己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苏浮生忽然道:“明天陪我去趟八苦塔。” 火惊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去。” 苏浮生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手机给他转了十万块钱:“买你一天。” 火惊鸿张了张口,苏浮生又给他转了十万:“够吗?” 他就没在自己卡里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被镇住了,苏浮生紧接着又转来十万:“还不够?” “够了够了!”火惊鸿深吸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 “就考虑考虑,”火惊鸿道,“我对陌生的地方有点怵,而且我听说八苦塔规矩特别多。” “规矩又不是给你定的,”苏浮生给他夹了个鸡翅,“怕什么?” 火惊鸿看他夹完鸡翅又用那双筷子吃米饭,不觉有些奇怪,想起第一次跟苏浮生吃火锅的时候,他坚决不让自己往番茄锅里涮肉。这双筷子沾过鸡翅了,他还能继续用? 破戒了吧? 苏浮生又夹过来一片孜然羊肉:“吃啊。” “哦。”火惊鸿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专心吃饭。 吃完饭后,火惊鸿又要去打工,苏浮生奇道:“我不是刚给了你三十万吗?够你和平安他们花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要打工?” 火惊鸿叹气:“不是我自己挣的,我不敢花。” 苏浮生有些不理解:“跟我不用这么生分。” “不是跟你生分,”火惊鸿犹豫了下,“你有没有发现我望山师兄、孤雁师姐包括我都很穷?” 苏浮生回忆了一下:“发现了。” “不止是我们,还有四象门所有人,我们被诅咒了。” “被谁诅咒了?” 火惊鸿:“孟师姑,她是副掌门的媳妇,算是我养母吧,也是平安和富贵的亲妈。” 苏浮生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示意他继续说,他端起来喝了一口:“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苏浮生:“嗯,你满意吗?” “满意,”火惊鸿笑了下才继续道,“孟师姑当年修邪术被发现了,掌门师父让她认罪受罚,她不听,他们俩就打起来了。关键是那时候孟师姑才刚把平安和富贵生下来,身体很虚,打到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就受了反噬,死前用全身修为下了诅咒。” 火惊鸿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四象门人走正途只能一生贫苦,而想摆脱诅咒,就要跟她一样修邪术。大家一开始没有特别当回事,就觉得有手有脚的,怎么可能挣不到钱?后来发现,我们不光是接不到活了,手里的钱也保不住。 “比如我,平安和富贵三天两头生病,把我的存款全耗光了,钱花完之后,他俩什么病也没了,这两年健健康康的。 “有时候我好不容易多挣了点儿钱,不是被偷就是遇见需要花钱的事,反正留不住。 “因为这个诅咒,好多弟子都退出门派了,四象门越来越萧条,留下的也都像望山师兄和孤雁师姐一样,找了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跟退出风水界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浮生沉默良久:“副掌门不管自己的孩子?” “孟师姑死后,他就开始深居简出,后来直接闭关不出了,我怎么说也是平安和富贵名义上的哥哥,就把他俩带走养着了。说实话,一开始很崩溃,不过他俩长大之后还挺听话的,我也慢慢习惯了,”火惊鸿笑了起来,“有时候就觉得他俩是我儿子。” 苏浮生点点头,没说什么,又给他倒了杯茶:“考虑好了吗?” “跟你去八苦塔?” “嗯。” “没呢,”火惊鸿看看他,“去干什么啊?还要我陪。” 苏浮生语焉不详:“就……回去看看。” 火惊鸿还是没什么兴趣,决定等晚上再给苏浮生答复。他喝完茶就去打工了,晚上回去的时候,碰见了苏浮生的师兄何上人。 何上人手里转着一块麻将牌,顶着一脑袋黄毛,哈欠连天。 “何师兄好。”火惊鸿跟他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他们曾在麻将馆有过一面之缘,何上人不一定记得他,但他知道对方是苏浮生的师兄。 “你是?”何上人站住脚步。 “浮生的朋友。” “噢噢,你好你好,那小子好像搬家了,我都找不着他人,你最近见过没?” “他暂时住我家,在给我治病。”火惊鸿解释道。 “那你们关系挺好啊,”何上人打量他一番,忽然八卦道,“浮生的女朋友你见过没?” 火惊鸿心里咯噔一声,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什么女朋友?” 何上人回忆了一番好久之前苏浮生的话,直接中译中,用自己的口吻翻译了一遍:“他女朋友黑长直,长得又白又漂亮,爱使小性子,不过浮生觉得那是情趣。” 何上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心头,浇灭了火惊鸿心里那朵从昨晚开始就摇曳的烛火,“嗤”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何上人见他神色不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火惊鸿静静地看着他:“苏浮生不是八苦塔弟子吗?怎么还能……” “严格来说,我跟他都是俗家弟子,不用守门规。” “可他不吃肉。” 何上人啧啧摇头:“不吃肉是他自己毛病大、不喜欢肉味,不搞对象是他性冷淡……哦,现在可能知道爱情的美妙了。” 火惊鸿一颗心跌落到谷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确定是女朋友?” “确定吧,”何上人摸摸下巴,“浮生说他很喜欢,至于追没追上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这个性格,要是没认定也不会告诉我吧。” 火惊鸿整个人恍恍惚惚,最后连怎么跟何上人分别的都不知道。 女朋友?苏浮生有女朋友?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也是,他们白天各自忙自己的,晚上才回家,他不知道也…… 火惊鸿崩溃,一点也不正常好吗!这怎么就蹦出个女朋友来?有女朋友怎么还能天天跟他躺一张床上,跟他做亲密的事情?他不信苏浮生是这种人。 但如果是没追上呢? 火惊鸿郁闷地踢开路上的小石子。 苏浮生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可能还没追上,他不知道该为自己悲哀还是为苏浮生悲哀。 第41章 当晚苏浮生没回来,火惊鸿坐立难安,想等他回来好好谈一谈,又怕他回来。 快到九点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他另一个师兄水见秋。 “师兄?”火惊鸿接起电话,有些疑惑,“你那边信号不好?有杂音。” 水见秋:“听得清吗?我……你放假了?” 火惊鸿把耳朵贴近话筒,努力分辨他的话:“放假了,你说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我觉得不对劲,村里……” “喂?师兄你说什么?”火惊鸿正要问,发现信号中断了。 他立刻打回去,结果不在服务区,打不通。 “什么情况?”火惊鸿怔了一会,开始打包行李,他要去水见秋的老家看看。 经验告诉他出事了。 第36章 槐诅 水见秋住在隔壁市一个叫老槐树村的村子里,老槐树村四面环山,交通不便。火惊鸿打了辆车过去,临出门前把双胞胎托付给了村长。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联系苏浮生,但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平安和富贵了。 出租车司机不算健谈,一路上没跟他说几句话,将近夜里十二点时,火惊鸿在车里昏昏欲睡,司机忽然叫了他一声。 “你提前下可以吗?我给你放最近那个公交站,走二十分钟就到那个村了。” 火惊鸿迷迷糊糊睁开眼:“我不是定位到村口吗?”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他:“这样,我现在给你结算,到了车站你再下,相当于少收你钱了,你就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村口。” “为什么?”火惊鸿不理解,“村里闹鬼啊?” 他就随口一说,司机却反应很大,“咔”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直接停在路边了。 这条路是乡间小路,两边的树很密集,也没有路灯,四下荒凉漆黑,整条路上只有车大灯的光亮,一群蚊子在光影里上下飞舞。 火惊鸿不明所以,悄悄摸上车门把手:“怎么了师傅?” 他在心里做着打算:万一这是个变态杀人狂,他就跳车逃跑,跑不掉就硬刚,刚不过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也知道老槐树村闹鬼?”司机颤颤巍巍地开口。 火惊鸿:“……” 他放开车门把手:“闹鬼?” “你不知道?”司机愣了下,“就是这几天,听说村里死了好几个人。” “怎么死的?” “不知道,听说浑身血肉都没了,就剩一层皮。”司机说着打了个哆嗦。 火惊鸿皱皱眉:“这都没上新闻?” 司机:“我也奇怪呢,这两天一直盯着新闻,一条也没看见。” “您听谁说的?” “我表姑,她就住那村,不过那天之后,我再给她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火惊鸿原本有一点迫切的心变成了十分迫切,恨不得立刻飞到老槐树村里看看。 他催促司机:“走吧,开快点。” 司机震惊地看着他:“你都知道闹鬼了还敢去?” “您听说过恐怖直播吗?我就干那个的,不闹鬼我还不去呢。”火惊鸿胡扯乱诌。 司机这次不从后视镜看他了,直接回头看他:“你胆子可真大。” 火惊鸿敷衍地点点头。 “那我给你放车站,你走过去?” “行。” 司机点了结算,重新启动车子,没一会就到公交站了。 这个站台比火惊鸿见过的任何一个站台都要荒凉,孤零零的站牌上全是锈迹,两边也没有等车用的棚子和长椅,如果没有牌子,都看不出是个公交站。 “师傅再见。”火惊鸿下车后礼貌性地摆摆手。 司机扯扯嘴角:“但愿还能再见吧。” 这会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火惊鸿打开导航往村里走,没走两步就陷进了泥坑里,他打开手电一看,路上很泥泞,土路比他们村的还破。 前一天刚下过雨,到处都脏兮兮的,他提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将近半小时才到了老槐树村村口。 “太坑了,还什么二十来分钟……”火惊鸿举起手电往前面照了照,发现村里也没有一盏亮着的路灯,把黑贯彻到了极致。 整个村子都是暗的,所有人家都睡了,他一间一间找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小卖部—— 老槐树村南小卖部。 是水见秋开的。 他敲敲小卖部的门,很快,一个眉眼清俊的白衬衫青年来开门了。 “见秋师兄!”火惊鸿上去抱了他一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是出事了,”水见秋回抱了一下,很快放开他,“进来说。” 小卖部是里外间结构,外间售卖东西,里间则别有洞天。火惊鸿跟着水见秋进去,发现里间大约有五、六十平,有卧室、厨房、卫生间,还隔出了一个小客厅。 “坐。”水见秋打开客厅的灯,随手扔给他一包薯片。 火惊鸿撕开包装吃了一片:“你出什么事了?我来的时候给你打过好几个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 水见秋:“你现在给别人打,大概率也打不通。” “信号不好?”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水见秋摇摇头,“这个村子好像被屏蔽了。” 火惊鸿愣了下,忙拿出手机,他扒拉了一下手机通讯录,最后还是选择打给苏浮生。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什么叫被屏蔽了?”他放下电话,觉得嘴里的薯片都不香了。 “就是被隔绝了,被世界剔除了,随便怎么说,”水见秋看着他,“总之,老槐树村跟外界断了联系,而且从前几天开始,村里很多地方都不太正常。” “闹鬼?” 水见秋沉默一瞬:“我不知道。” “啊?”火惊鸿越来越糊涂,“你没看见鬼?” 水见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的阴阳眼被封了。” 火惊鸿倾身过去,扒着他的眼皮看了看:“怎么回事?谁给你封的?” “一言难尽,我被人算计了,但我根本不清楚算计我的是谁。” “八成是四象门或者八苦塔的人。”火惊鸿对于身边人被算计已经毫不意外了,先是他,再是土望山,然后是金孤雁,这次终于轮到水见秋了。 这是要把掌门亲传弟子全都霍霍一遍? 水见秋:“跟八苦塔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 水见秋起身去找了一床被子:“先睡吧,明天再说。” “……”火惊鸿单知道他见秋师兄慢性子,没想到慢成这样,“不把事情说清楚再睡?” “四象门门规第十条是什么?” 火惊鸿下意识开口:“临危不乱,随遇而安。” “嗯,所以睡觉吧,”水见秋在沙发上躺下,“你睡卧室。” “……你真疼我。” “谁让你是我师弟呢,”水见秋开始解衬衫扣子,“顺便把灯关上。” 火惊鸿赶紧转过身去:“别裸睡啊,我不想看见不该看的。” 水见秋自顾自解扣子:“我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小朋友。” “……你怎么知道?” 话落,火惊鸿觉得这话有歧义,忙找补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我记得没跟你说过啊。” 水见秋把他从头看到脚:“直觉。” “是gay达吧?”火惊鸿无力吐槽,关上灯进了卧室。 好久没有单独睡过觉了,他躺在单人床上,忽然特别想苏浮生。想那个人温暖的怀抱、好闻的气息,还有那张有点冷淡的脸。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公鸡打鸣的声音响彻天地,火惊鸿懵懵地坐起来,见窗户外面一片黑,他顿时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孤寂感。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火惊鸿:“……” 他晕晕乎乎地下床,拉开卧室门,就看见沙发上的水见秋还在睡,好像根本没听见鸡叫似的。 他想出去看看是哪来的大公鸡,还没走到门口,水见秋的声音响起,一点睡意也无:“别乱走,回去睡觉。” “这还怎么睡?谁家养的公鸡啊,怎么在你门口叫?” 水见秋:“我养的。” “……谁好人家公鸡半夜叫啊?你不管管它?” “心静自然就听不见它叫了,回床上去,把《滕王阁序》默背十遍。” 火惊鸿目瞪口呆:“你个魔鬼。” 水见秋不语,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火惊鸿直接在沙发角落坐下了,水见秋轻轻动了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火惊鸿气愤,“你,为老不尊!” “那你看着我干什么?” 火惊鸿郁闷道:“我就是……莫名觉得孤单,寂寞,不想一个人待着。” 第42章 “失恋了?”水见秋手一伸,从茶几底下拽出一个大海豚抱枕,“拿去抱着睡。” “……谁失恋了,都怪你养的那个鸡,烦死了。”火惊鸿把海豚抱进怀里,觉得手感很一般,完全没有苏浮生抱起来舒服。 水见秋安慰道:“人突然被惊醒的时候,很容易产生恐慌感,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这种情况……” “很正常?” 水见秋:“一般是失恋后遗症。” 火惊鸿:啊啊啊啊啊啊! 他讨厌这个词! “我没穿衣服,你确定还不走?”水见秋作势要把被子拉下去。 火惊鸿立马弹起来,抱着大海豚回卧室了。 他躺回床上,在心里默念高中必背古诗词,好不容易又有了困意。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火惊鸿:啊啊啊啊啊啊! 他捂住耳朵,在心里把大公鸡骂了一百遍。 天彻底亮后,公鸡也不叫了,火惊鸿睡了个回笼觉,睡饱之后起床洗漱,发现水见秋还没醒。他放松动作,收拾完后对方仍然在睡。 “师兄,别睡了,小卖部不开了?” 水见秋掀掀眼皮,往墙上挂着的钟表看了一眼:“不是刚九点多吗?” 火惊鸿:“……” 这么懒的人居然是跟劳模土望山一起长大的,简直匪夷所思。 第37章 槐诅 火惊鸿没再管睡懒觉的水见秋,在村里转了转,找到一个早点摊,赶在人家收摊之前买了一屉小包子和一碗豆腐脑。 他坐下来调醋汁,老板家的小女孩从屋里出来,拿着一捆皮筋。 小女孩转着大眼睛看他,火惊鸿任她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占了人家活动的地方。 他赶紧把小桌子和板凳往旁边挪了挪:“跳皮筋啊?” 小女孩点点头:“他们还没来,你可以多吃一会。” 火惊鸿失笑:“谢谢啊。” 小女孩甜甜笑了笑,手上摆弄着皮筋。 “我小时候看别人玩过,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对吧?”火惊鸿随口说,一边把豆腐脑拌了拌。 “不是。”小女孩噘嘴,把皮筋的其中一头系在树干上。 “不是吗?那就是水、水、水仙花?” “不是。” 火惊鸿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包子:“也不是?” “你肯定猜不到。”小女孩在嘴边竖了一根手指,颇有些神秘。 火惊鸿没兴趣猜了,哄着她说了两句,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包子吃完。 喝最后一口豆腐脑的时候,三个小孩蹦蹦跳跳往这边走,远远就跟小女孩打招呼,小女孩忙用一种催促的目光看着火惊鸿。 “这就给你们腾地方。”他抹抹嘴,把小桌子和凳子折叠起来放到墙角。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撑皮筋!”小女孩喊道。 “石头剪刀布!” 四个人里三个小女孩都出剪子,只有小男孩出布,他假装抱怨那仨人作弊,实际上嘴角都翘起来了。 火惊鸿想笑,给人家当树还挺高兴?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还挺单纯。 三个女孩支使他去撑皮筋,很快就跳上了。 “小燕子,穿红衣,竹子的骨头红布的皮,红衣红衣真美丽,老树见了真欢喜,老树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女孩们边唱边跳,火惊鸿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骨头?皮?现在跳皮筋的顺口溜都是这种风格了? 一遍跳完,男孩把皮筋从脚踝换到了腿弯处,最开始的小女孩扭头看火惊鸿:“你猜不到吧?” “猜不到,我都没听过,”火惊鸿虚心求教,“小燕子为什么是竹子的骨头、红布的皮?” “是燕子风筝呀,红色的风筝,”小女孩歪头笑,“这是我们村里才有的顺口溜。” 火惊鸿:“哦,这么厉害?哪个小朋友编的啊?” 撑皮筋的小男孩一脸天真,说的话却让他毛骨悚然:“松松死之后说的。” 另一个女孩立即插嘴:“春花死之后也说过。” “……谁?春花?松松?”火惊鸿惊悚地挨个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说的??” “春花是松松的姐姐……”小女孩正要解释,屋里的老板出来扔垃圾,听见后急赤白脸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回屋写作业去!” 小女孩立刻垂下头,乖乖地去收皮筋,其他几个小孩小声跟她告别,一溜烟跑了。 “孩子好不容易放假,玩就玩呗。”火惊鸿不落忍。 胖胖的老板在围裙上擦擦手:“不是不让她玩,我就怕她胡说八道。” “没胡说八道,跟我讲他们那个顺口溜呢,小燕子、老树什么的。”火惊鸿从兜里掏了一灌汽水递给老板,这还是他从水见秋的小卖部顺的。 老板道了声谢,打开灌了两口:“那还不是胡说八道?春花大前天死的,松松也死好几天了,她非说听见人家唱歌谣,还拿这玩意当顺口溜跳皮筋,小孩就是胆大。” “怎么死的?”火惊鸿想起来的路上,司机说老槐树村闹鬼,死了好几个人,“听说浑身血肉都没了?就剩一层皮?” 老板一哆嗦:“你也知道?” “真有这回事?”火惊鸿有点好奇,“怎么会有这种死法?” 老板面色凝重地吐出两个字:“风筝。” “风筝?” 老板喝空了汽水,在台阶上坐下来:“广场上有一棵老槐树,两千三百年了,是我们这个村的根,这些天老槐树不知怎么就变样了,树叶全掉光了,见秋让村长把广场封上,不许人进。 “那天春花带她弟弟偷着钻进去放风筝,结果风筝挂树上了,我隔老远看过,是一个燕子形状的红布风筝。树太高了,风筝够不下来,第二天松松死在家里了,被发现的时候就剩一层皱巴巴的皮裹着骨头架子,就跟那风筝骨架似的。” 火惊鸿直起鸡皮疙瘩:“后来呢?怎么春花也死了?” “春花那孩子倔,家里头骂她,说是她把松松害死的,她就赌气跑出家门了,出去的时候抱着自己的风筝,晚上回来的时候空着手,第二天也死了,跟松松一模一样。现在老槐树上挂着两个风筝,见秋说老槐树吸魂,春花和松松的死都跟老槐树有关。” 怎么这里面总有水见秋的事? 火惊鸿试探道:“水见秋不是开小卖部的吗?” “你也认识?”老板神色严肃,“见秋是我们村最有名望的人,开小卖部只是隐藏身份。” “……他什么身份啊?” “算命大师,沟通阴阳的能人,神仙在人间的代理,”老板打量了一下火惊鸿,“你这么年轻不信也正常,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信了。” 火惊鸿:“……” 厉害了见秋师兄,挺能忽悠啊。 他想去广场看看,于是跟早点摊老板告别,往广场的方向走。 他渐渐发现所有人家门前都种着槐树,这太奇怪了,别的村种杨树、种柿子树、种什么树的都有,就算是房屋统一规划,也没有要求全种同一种树的。 火惊鸿想等回去的时候问问师兄,正挨家挨户观察着,广场就到了。 广场四周被拉了警戒带,堆放了好多砖头、木头之类的障碍物,看来为了防止村民进去,下了不少功夫。 广场正中央有一棵很粗很高的槐树,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透着死气,树干上围着好多红布,表明这是一棵上了年头的古树。 高处的树杈上挂着两个风筝,一个红色的,一个彩色的,随着风轻轻颤动着,像活物一般。 想到那个古怪的顺口溜,火惊鸿搓搓胳膊,正想找个空隙钻进广场仔细探查一番,一声呼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家出个人来,帮忙抬下棺材啊!” 声音是从后面那条街传来的,火惊鸿闻声过去,就见八个青壮年正吃力地抬着一口小棺材,嘴里“嘿呦嘿呦”的,就是不往前走。 后面跟着几个撒纸钱的家属,哭得不成样,互相搀扶着。 那小棺材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八个大人抬不动一口小棺材,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大峰,你们搞笑呢吧?”附近一户人家的门开了,男主人探头出来,“白长那么大个子。” “少说风凉话!”被称作大峰的男人涨红着脸,气都喘不匀了,“赶紧帮忙抬一下!死沉,我胳膊要折了!” 那人呸一声:“哪有九个人抬棺材的?沉就放地上歇会呗。” “别放!”火惊鸿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喊一声,“别落地!” 他想过去搭手,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两个人实在坚持不住,松了手,棺材重心不稳,“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唳——” 第43章 棺材盖滑开了,霎时,几只墨色的罗刹鸟从棺材里冲出来,对着人的眼球就啄了上去。 “退开!”火惊鸿大喊一声,情急之下扯断了金钱匕首,将几枚铜钱撒了出去,精准地撞在罗刹鸟身上。 他朝着那群四散奔逃的人说:“去找水见秋!” 水见秋的小卖部离这条街不远,很快,大峰带着水见秋赶过来了。 “师兄,快来!”火惊鸿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一只罗刹鸟,飞速跑到了水见秋身后。 “出息。”水见秋刺他一句。 火惊鸿也不恼:“别小看这个,孤雁师姐就是被这玩意伤的。” 水见秋从兜里掏出一个捞蝌蚪用的可伸缩小渔网,十块钱仨那种。他抖了下,把渔网抖开,迅速网住了一只罗刹鸟。 荧光绿的渔网表面泛起一层符文,罗刹鸟在里面奋起挣扎,发出“桀桀”怪叫。 “水大师威武!”躲在一旁的大峰振臂高呼。 火惊鸿:“……” 马屁精! 水见秋一连网住三只,罗刹鸟在里面挤成一团,再多的却是装不下了。 他往火惊鸿腰上看了一眼:“把小葫芦拿出来。” 火惊鸿解下那串钥匙,水见秋一把夺过去,没去摘小葫芦,而是摘下了那颗贪嗔痴珠子。 “等等!”火惊鸿急忙出声。 水见秋不理,用力把珠子掷在地上。瞬间,三个表情各异的金色雕像将罗刹鸟围住、挤压、消灭,几个呼吸间,罗刹鸟就一只也不剩了。 金色雕像完成任务,一齐消失,白色珠子则化为齑粉。 火惊鸿心疼地把粉末捏起来,水见秋道:“有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火惊鸿瞪他:“这是……” “是什么?” “我……朋友送的。” 水见秋看着他,轻声道:“前男友?” 火惊鸿使劲瞪他。 第38章 槐诅 先前抬棺材的人除了大峰,全都不知道躲哪去了,大峰见怪鸟被消灭了,立马过去把棺材盖子合上。 赶在他合上之前,火惊鸿暼见了里面的尸体,是两副很小的骨架,骨架之上裹着一层干枯的皮,就像干巴巴的树皮一样。 “这是春花和松松?”火惊鸿问道。 “你知道?”水见秋诧异,把小渔网收了起来。 火惊鸿没回答,又问:“怎么今天才下葬?” 水见秋道:“春花是大前天去世的,按照这边的习俗,要在家停放三天,松松比她早去世一天,所以就一起办了。” “所以松松的尸体在家放了四天?”火惊鸿小声嘀咕,“这个天气哪能在家放四天?难怪罗刹鸟这么多。” “罗刹鸟?” 火惊鸿给他解释:“八苦塔禁术,施法之后,尸气可以化成罗刹鸟。” 水见秋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变态。” “说什么呢!” 水见秋点点头:“前男友是八苦塔的?” 火惊鸿:“……你好烦啊。” 抬棺材的人全被大峰找回来了,都在旁边观望着,不敢上前。 “见秋啊,尸体是不是变异了?不会再出事吧?”一个岁数大的男人满面愁容。 水见秋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不会,放心吧。” 众人这才重新回到棺材旁边,互相对视一眼,试探着一抬,居然很容易就抬起来了。 “不沉了!”大峰喜道,“大家伙加把劲,抓紧送到火葬场去,快到点儿了。” 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有个女人哭得肝肠寸断,水见秋给火惊鸿解释:“她是春花和松松的妈妈。” “行了,别哭了,送孩子最后一程吧。”女人旁边的男人叹了口气。 水见秋:“那是春花和松松的爸爸。” 火惊鸿:“我长眼睛了,自己会看。” 水见秋莫名地看着他:“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你知道就好。” 女人忽然止住了哭,红着眼大吼道:“都是你!你要不说那些话,花儿就不会死!都怪你!” 火惊鸿闻言,上前问了一句:“什么话?” 男人嗫嚅:“没什么。” 火惊鸿猜测:“你是不是说了‘你弟弟是被你害死的’、‘你凭什么还活着’、‘死的是你就好了’之类的话?” 男人低头不语。 火惊鸿来了气,女人比他更气,抬手就朝男人身上打去:“你去死吧!你怎么不死!” 烈日炎炎,一群抬棺材的男人驻足,亲戚们上去劝架,纸钱撒了满地,到处都乱哄哄的。火惊鸿还想再看看,水见秋将他拉走:“没意思,回去睡午觉。” “你睡神转世啊……” ………… 隔着两条街的花圈寿衣店冷冷清清。 赵茂做完最后一个纸人童女,扛到角落处。这是田燕家里定的货,本来他连夜赶了一套,结果早上起来一看,纸人童男还在原地,童女却不见了。 他把店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只好找出材料,重新制作骨架和纸张,匆匆做了一个跟之前差不多的童女。 他端详了一下童女涂着红脸蛋的笑脸,觉得还算满意。 这会已经快中午了,赵茂懒得做饭,从柜子里翻出一袋硬邦邦的面包,就着白开水吃了。 外面的大太阳晒不进寿衣店,大白天的,屋里竟然有种莫名的阴冷。 他搬了个马扎去门口坐着,上半身靠在门框上,身上暖洋洋的,没一会就梦会周公去了。 “竹篾是我骨,白纸是我衣,大红颜料脸上涂,纸人纸人笑嘻嘻……哥哥穿蓝衣,头戴小瓜皮,妹妹穿红衣,梳着双丫髻……”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进赵茂耳朵里,唱着古怪空灵的歌谣,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四下巡视一圈,随即目光猛地顿住。 店里角落处的纸人童男正是蓝色寿衣,戴着瓜皮帽,而纸人童女也正是红色寿衣,梳着双丫髻。 这是他最常做的样式。 赵茂咽了口唾沫,挪步进到店里,身上被晒出来的汗瞬间干了,凉飕飕的。 他凑近仔细打量着童男童女,童声忽然又响了起来:“纸人纸人笑哈哈,哥哥妹妹没有家……” 纸人童男童女的眼睛像黑洞一般牢牢盯着赵茂,嘴角一齐向上咧去:“纸人纸人笑哈哈,哥哥妹妹没有家……” “啊啊啊啊啊啊!”赵茂惊恐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两个纸人手拉着手,朝着他扑过来:“纸人纸人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阳晒到脸上,赵茂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只是个梦! 他抹抹脸上被吓出来的汗,正要进屋查看一番,一阵歌谣声从寿衣店里传了出来:“竹篾是我骨,白纸是我衣,大红颜料脸上涂,纸人纸人笑嘻嘻……” “鬼!有鬼!”赵茂头也不回地狂奔到街上,大喊起来,“救命啊!纸人活了!救命啊!” 歌谣隐隐约约还在他身后唱着:“哥哥穿蓝衣,头戴小瓜皮,妹妹穿红衣,梳着双丫髻……” 正值中午,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一路奔到运河边上,看到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正靠在围栏边,伸手撩着长发,头发在手上卷啊卷,卷成几个圈。她身上的大红裙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勾人心弦。 “怎么跑得这么急啊?”女人媚眼如丝,将一根手指塞进嘴里,一边咬一边吃吃地笑。 赵茂眼睛都直了,下意识朝着女人走过去:“美女,你不是本村的吧?” “你猜。”女人对着他扭了下腰,动作间衣服滑落一截,露出白皙的肩头。 赵茂色向胆边生,伸手朝着女人摸去。 “讨厌!”女人一扭身子,躲开赵茂的手,下一瞬握住他的手腕,“想不想去我家坐坐?” “好、好啊。” 赵茂被女人拉着在街上走,好一会,前方出现了一座四合院。 “这好像不是我们村啊?”赵茂迷迷瞪瞪地被拽进院子,进了屋,屋里有一张大床。 女人先上了床,托着下巴看赵茂:“来呀。” 床边有一排栏杆,还挺高。 “来了,来了。”赵茂急色地抬腿迈栏杆,刚抬起一条腿,身上骤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向后拽去。 “不要命了!”火惊鸿在他耳边厉声喝道。 赵茂半躺在地上,好半晌没反应,火惊鸿正要上手,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赵茂愣愣地扭头,发现自己居然还在运河边上,而他刚才要迈的栏杆,根本就不是什么床栏杆,而是运河边的围栏。 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哆里哆嗦地正要爬起来,手就碰到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这不是我糊的纸人吗?” 地上躺着的正是他丢的纸人童女,身上画着大红颜料,一张笑脸隐隐带着哀怨之色,鬼气森森的。 第44章 赵茂打了个机灵,慌忙站起来将纸人踢开。他开了十多年的花圈寿衣店,做过的纸人无数,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纸人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色字头上一把刀,”火惊鸿看他的样子,无奈的同时有些好笑,“真以为美女邀你上床啊?” 赵茂一张脸红了又白:“有鬼,纸人活了!我店里闹鬼!” 火惊鸿将纸人童女烧了,纸灰飘散到运河里,很快被水冲走。 他拍拍手:“带我去你店里看看。” 赵茂迟疑:“你是?” “水见秋的师弟。” “噢噢,大师请!” 火惊鸿跟着赵茂往花圈寿衣店走,心里有些庆幸。还好他及时出现了,不然这老槐树村的尸体又要多一具。 之前跟水见秋回到小卖部后,水见秋给他讲了这几天老槐树村发生的事,除了春花和松松姐弟,村里还死了一个叫田燕的少女,是昨天中午死的。 那时候她跟村里另一个女孩去运河游泳,无视了“水深危险”的牌子,从围栏缺口处钻了进去。 据那个幸存的女孩说,当时她们俩沐浴在流动的河水里,觉得非常舒服,就玩闹了好一阵子。 想到了牛郎织女,田燕玩笑说:“洗澡就是得在野外洗,说不定咱俩也能遇见如意郎君呢。” 话音才落,水面上忽然开了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全都围绕着田燕开,直把她们俩都看懵了。 而不远处的河神雕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九朵莲花绽放之后,田燕登时沉进了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好几个会水的人钻进水底找,等找到时,田燕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水见秋最后想起了什么:“你去运河看看吧,我昨晚在河边听见跳水的声音,可能是田燕的魂魄。” 有些无法投胎的鬼魂,会重复死时的场景。火惊鸿本想看看田燕的魂魄是不是真的在运河边跳水玩,没想到还能遇见纸人索命,真是开了眼了。 赵茂越靠近自己的店,腿越软,差点跪地上:“就、就前面,那个花圈寿衣店。” “开寿衣店胆子这么小?”火惊鸿提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店里,“怂!” “我开寿衣店,可我没见过鬼啊。”赵茂欲哭无泪。 店里跟之前一样阴冷,但两个纸人安安稳稳站在角落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39章 槐诅 “你这店里好重的阴气。”火惊鸿环视一周,略过那一堆五颜六色的花圈,末了将目光定在纸人身上。 那个红衣服的童女跟他刚刚烧掉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个蓝衣服的童男,两张白纸糊成的脸上都带着笑,但一点也不喜庆。这要是再从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就是妥妥的恐怖片了。 “就是这俩纸人,”赵茂往火惊鸿后面缩,“它俩会唱歌。” “什么歌?” 赵茂回忆了一下,用破锣嗓子哼道:“竹篾是我骨,白纸是我衣,大红颜料脸上涂,纸人纸人笑嘻嘻……” 火惊鸿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这歌唱得比鸡叫还难听,鸡叫好歹还有个节奏呢。 “行了,别唱了,”他及时打断赵茂,“那两个纸人不能留,你这几天也别再做新的了。” 赵茂连忙抗议:“那不行啊,这是人家订的货,下葬那天要用的。” “哪天下葬啊?” “后天。” 火惊鸿很是不赞成:“不能等后天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行、行吧。”赵茂舔舔嘴唇。 火惊鸿走过去,正要把两个纸人烧了,赵茂“哎”了一声:“我来吧,我先给客人解释一下,解释完了再烧,不然以后口碑都不好了。” “那你自己处理吧,”火惊鸿不疑有他,“一定要烧干净啊。” 赵茂连连点头,将他送出了门。 火惊鸿又去村里转悠。 如今整个老槐树村都是极阴之地,以广场上那棵老槐树为中心,向四周扩展,离广场越近,阴气越重。 那棵象征着健康吉祥的老槐树,已经彻底变成鬼槐了。 他到老槐树跟前看了看,随即悲哀地发现,上面有水见秋法术的痕迹,又是一次陷害。 老槐树已经死亡,无法逆转。他掏出一摞空白符箓,一连画了很多驱邪符,在树干上贴了好几圈。 一棵死气沉沉的枯树上贴着好多黄色的符纸,让原本诡异的场景更加诡异了。 “惊鸿。”水见秋在后面叫他。 火惊鸿回头,水见秋钻进广场,手里端着一晚泡面:“午饭。” “你也太抠了。”火惊鸿接过来,在树底下盘腿一坐,几分钟就囫囵吃完了。 “连个卤蛋都不给我加?”他攥着叉子在面汤里搅和一番,觉得这人抠门到家了。 水见秋懒洋洋地靠着老槐树:“卤蛋不要钱啊?” 火惊鸿正要说话,一阵怪风刮来,吹翻了他手里的泡面桶,酱色的汤水撒了一地。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再睁开,还是身处那个广场上,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水见秋站起来拍拍土:“走了。” “天是不是阴了?” 水见秋抬头看看:“是。” 可又不只是阴天那么简单,火惊鸿仔细感受,阴哒哒的感觉就像那个闹鬼的花圈寿衣店。 阴气。没错,是那种快要化成实质的阴气。 水见秋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就要迈步。 “等会儿,师兄你别动!”火惊鸿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这一瞬间,在水见秋身后,老槐树的枝桠突然伸展得很长,如妖魔乱舞一般。 水见秋顿住脚,树杈也不动了。 “怎么了?”他问了句。 “这树是活的。” “已经死了,”水见秋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陈述着事实,“死好几天了。” 火惊鸿的金钱匕首先前扯散了,现在没有武器可用,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师兄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立刻跑,别回头,知道了吗?” 水见秋没言语,火惊鸿开始数数了,数到三的时候加重了发音,水见秋迈开腿,还没等跑就被树杈拽了回去,撞到树干上。 很快,无数枝桠往他身上缠,一根接着一根紧紧缠住。 水见秋呼吸困难,脖子渐渐红了:“什么东西?” 火惊鸿在他被拽回去的一瞬间就出手了,但收效甚微,老槐树根本不怕拳打脚踢,甚至不怕火。 “你看不见吗?树杈子!” 水见秋看不见,他整个人被捆着,但完全看不到捆住自己的是什么。 “师兄你不要乱动,它要吸你的血。”火惊鸿急得不行。 水见秋倒是保持着冷静:“把水宝宝抱过来。” “……啊?” “大公鸡。” 火惊鸿扭头往广场外面跑,边跑边在心里吐槽,给大公鸡取名水宝宝,这是怎样的神经病啊! 大公鸡正在小卖部门口的窝里蹲着,被太阳晒得蔫哒哒的,他一把将其抱起来,干脆利落一个转身,重新往广场上奔。 大公鸡呆住了,连反抗也没有,像一只木鸡。 “师兄!水宝宝来了!” 水见秋费力抬眼:“扔过来。” 火惊鸿将大公鸡抛向天空,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大声叫,即将触碰到水见秋身体的时候,体型忽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变得比它主人还大。 “喔~喔~喔——” 雄鸡破晓,天霎时就亮堂了,树杈子齐齐收回去,水见秋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来。 “砰”一声,火惊鸿心肝直颤。 “师兄你还活着吗?”他迟疑着走过去。 好半晌,水见秋幽幽抬起头:“没死。” 相比较起来,大公鸡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它变回了原本的体型,瘫在地上如死了好几天一般。 水见秋爬起来,单手拎起大公鸡,回头看了眼老槐树。 整棵树一点生气也没有,树干上的驱邪符已经全部变黑了,边缘卷着,怎么看都是一堆废纸。 “这棵树阴气越来越重了,”火惊鸿有点愁,“以后怎么办?你们村已经不适合住人了,阴气这么重,什么都可能发生。” “再看看吧。”水见秋语焉不详。 当天晚上,火惊鸿试探着给苏浮生打电话,意料之中打不通,他把手机往小卖部收银台上一放,机械性地反复拨打。 师兄躲在里间睡觉,偶尔有进来买东西的,他就让人家自己拿。 再次给一个村民找了零,正要继续拨电话,手机里忽然传出苏浮生的声音:“惊鸿?” 火惊鸿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挂断,又不自觉地盯着屏幕看。 手机迟迟没有动静,屏幕早就暗了下去,不知道是对方没打回来还是打不通。 “有点儿毅力行不行啊?”他对着屏幕,像对着苏浮生一样,忍不住数落,“还说带我去八苦塔呢,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骗子!” 第45章 “水大师,出事了水大师!”一个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人掀开小卖部帘子,往收银台一看,后面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出什么事了?”火惊鸿站起来。 这人很眼生,至少没在白天那堆看热闹的人里。 “水大师呢?”那人面上有些焦急,鼻尖都冒了汗。 “你跟我说也一样,”火惊鸿也有点着急了,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把水果刀,三两下拆开,“到底怎么了?” 那人伸手往西边指:“那边出人命了!” 火惊鸿犹豫了一下,没去叫醒受了伤的水见秋,直接大踏步往外走:“带路。” “你行吗?”那人追上他。 火惊鸿对于他的质疑很不高兴:“我不行你行啊?” “我当然不行。” “那你还敢质疑我?”火惊鸿端起架子,粗声粗气道,“谁死了?” “烧尸工,被掐死的。” “诈尸了?” “没有,”那人吞吞吐吐,“是被……纸人掐死的。” 火惊鸿心里一咯噔,又是纸人?赵茂不是把纸人都烧了吗? 他一时不确定起来,匆匆加快了脚步。 老槐树村有殡葬业务,但很不专业,烧尸的地方就是村里的一片荒地。 烧尸工是一个岁数挺大的老头,跟寿衣店的赵茂还沾点亲戚关系。 现场一片混乱,棺材停在荒地上,纸扎用品倒了一地,现场只残留一个纸人童男,童女却不知所踪。 那蓝衣服的童男有点大小眼,跟白天寿衣店里的一模一样。 而棺材旁边,是刚刚死亡的烧尸工,眼球暴突,脖子上一片青紫色,还隐隐能看出纸人手指的形状。 旁边稀稀拉拉站着些人,大峰也在其中,一看见火惊鸿,高声喊道:“纸人跑了!” “那个做纸扎人的大叔呢?”火惊鸿沉声问。 “那儿呢!”大峰往小树林里面一指。 火惊鸿风一样跑进去,粗暴地将蜷缩在地上的赵茂拽出来,使劲往棺材旁边一推。 “我不是让你把纸人烧了吗?” “我心存侥幸,没烧……提前交货了。”赵茂头撞到棺材上,险些哭出来。 火惊鸿气得想踹他两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茂瘫坐在地上,愣了几秒,忽然扯着嗓子嚎:“我错了,我对不起二舅爷……” 火惊鸿没空搭理他,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女孩:“这是谁?” 大峰在旁边给他解答:“田燕。” “不是后天下葬吗?” “白天出了怪鸟那事,哪还敢停三天啊,她家里一合计,索性今天火化了,省得出变故。”大峰对白天的事心有余悸。 火惊鸿点点头:“烧尸工死了,后面的事怎么办?” 大峰瞥了失魂落魄的赵茂一眼:“让这老小子烧,他也会。” “行,”火惊鸿不再操心,看了眼茫茫夜色,“纸人往哪边跑了?” “运河。” 第40章 槐诅 火惊鸿离开荒地,直奔运河。 运河边是有路灯的,隔好远才亮一盏,昏暗得不行。灯下全是蚊子,他刚一经过,一群蚊子就乱哄哄地围上来。 他点了张符纸,当蚊香一样在空中挥了挥,污浊的烟熏晕了好几只蚊子,“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轮廓,立在水里,像个雕像。 他打开手电照过去,就看见一个石头做的雕像,看起来像是一个长发男人,端庄威严。多半是村里的河神雕像——田燕她们看到的那个、突然睁眼的河神雕像。 一个石头雕像怎么可能突然睁眼?还能让水面瞬间开出莲花? 有的村民私下传言,说这是河神要娶妻,挑中了田燕。火惊鸿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古代沐浴跟求姻缘是有一定关联性的,比如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女子在郊外的河水中沐浴,既能求姻缘也能求子嗣。 而田燕当时提到如意郎君,或许便让所谓的河神听到了,于是勾走她的魂魄,与她结阴亲。 河神该不会觉得莲花很浪漫、适合求爱吧? 火惊鸿想象了一下,不由自主想起了苏浮生超度阴魂的时候,周身开满莲花的场景,觉得确实……有点美。 如果苏浮生当时不是超度,而是求爱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有点心动。 水面上很平静,河神雕像死气沉沉,不像是会睁眼的样子。火惊鸿翻过围栏,跳进水里。 很冷。 明明是盛夏,河水却刺骨冰凉,他感觉触碰到水的一瞬间,身上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于是撑着岸缓了缓,才重新进到水里,往雕像游去。而在他身后,一朵莲花悄然绽放。 雕像是用一整块大石头雕刻而成的,五官不太精致,但大概的轮廓是有的。 火惊鸿游到近前,伸手去触摸雕像,石头表面长期浸水,有些滑腻,长了薄薄的青苔。他正要绕到后面看看,雕像忽然睁开了眼睛。 “靠!”火惊鸿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仰去,忽然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脚,将他向水下拖去,他一下子没挣开,整个人被拖进了冰凉的水里。 一口带着木柴味的河水呛进鼻子,他立马屏住呼吸,手向下去摸脚踝,摸到了几根僵硬的手指头。 这个角度无法低头去看,他只能凭着感觉,用力去掰那几根手指头。仰头看向水面的时候,他看见了渐次开放的莲花。 很美的莲花,不是苏浮生超度阴魂时开的那种粉色的,而是泛着红色,有种奇异的喜庆。 河神娶妻? 怎么这河神还想娶个男人吗? 火惊鸿半天掰不开攥着他脚踝的手指,在水里翻腾一下,拔出了出门时带着的水果刀。一刀向着脚踝处扎下去,竟然发出“咚”的一声,原来这手指是石头做的,劈不开。 大活人不能被一块石头害死,不然实在丢师门的脸。 火惊鸿吐出一小串泡泡,在心里念起了咒。胸口处有黑色纹路的皮肤越来越疼,他也顾不上纠结后果,直接把刀尖刺进胸口一小截,然后拔出来扎向石头手指。 以恶制恶,以毒攻毒。 手指吃痛般松了松,他飞快抽出脚,挣扎着出了水面。 肺里一阵阵疼,火惊鸿在水面上大口呼吸,随即一不做二不休,手掌往胸口上抹了一把,沾上血后,猛地拍向石头雕像。 雕像表面泛起丝丝黑色纹路,如同他身上的纹路一般,须臾,石头裂开了一条缝。 水里实在太冷,阴气太重,火惊鸿不敢再逗留,转身往回游。游到河水中央时,他忽然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情。 纸人童女还没出现。 念及此,他加快速度,很是狼狈地爬上了岸。 一个红衣纸人借着河边树木的遮掩,悄悄逼近,趁他不备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纸人力气很大,火惊鸿想点张符,结果符纸泡水了,根本点不着。 他握紧水果刀,向前扎了一下。薄薄的一层纸立即破了个洞,露出中空的身体,但掐住他脖子的力度不减。他又用刀子划了几下,切断了纸人的胳膊,纸人倒下去,那截残留的手臂也脱力掉到了地上。 正要松口气,一阵阴风吹来,运河边很是不合常理地起了水雾,将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像是还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火惊鸿直觉不妙,缓缓向后退。 水雾散去,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正站立在水面上,路灯实在暗,看不清楚脸,手电筒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他继续向后退,那身影忽然张开双手向他扑来,离得近了,可以看见长长的指甲,漆黑无比。动作间,身上的水像是流不尽似的,哗哗啦啦往下落。 江伥! 他对着那张脸匆匆看一眼,是那个在运河里淹死的田燕。这个时候,她的肉身恐怕已经烧了,没想到魂魄一直逗留在此处。 可是白天为什么没见到?火惊鸿来不及多想。 说时迟那时快,田燕已经扑了过来,他一脚踢过去,田燕一个拧身躲过,再次张开双手。 “没完没了了是吧?”火惊鸿气不打一处来,愤愤捋起袖子,准备跟这些前仆后继的妖魔鬼怪决一死战。 让他没想到的是,随着石头雕像的裂缝越来越大,持续有鬼魂出现在水面上,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好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又有些气血上涌。 “想拉替身是吧?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他迎上最先扑过来的田燕,将其一脚踢开。其他鬼魂立即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 电光石火间,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来人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扔出包围圈。这突然一下,让他有点眩晕,闭着眼在地上滚了滚。 等再睁开眼时,一根形状奇特的金刚杵映入眼帘,金刚杵撞上田燕的魂魄,一下就将她压倒在地。 第46章 再之后,金刚杵变成没有伞面的伞,旋转着将鬼魂全部拦腰切成了两半,如一个高速旋转的血滴子。 一身黑衣的苏浮生走过去,将残破的鬼魂依次收进小塔里,随后几步走到火惊鸿跟前,一把将人抱住。 火惊鸿眨眨眼,轻轻挣脱这个怀抱,若无其事道:“你来得真及时。” 他很久没见苏浮生穿黑色了,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整个人很冷,不像阳间人物。 很有距离感。 他心里一片空落落。 一听他的语气,苏浮生就觉得不对,也没心思问当下发生的事了,直接道:“你来这个地方,怎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是我们四象门的事。” 他生疏的话语让苏浮生茫然无措,沉默了一会,轻声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火惊鸿从没见过这么小心翼翼的苏浮生,心忽然就软了一块。 干嘛要让这个人难过呢?火惊鸿想,干嘛非要让高傲的人低头呢? 他叹了口气,正要哄哄苏浮生,忽然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忍不住“啊”了一声,头上浮现了点点汗珠。 差点忘了,他刚扎过自己一刀,虽然扎得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把胸前那一片衣服都染湿了。好在衣服是深色的,看不出血的颜色。 苏浮生迟疑地伸手去摸他胸口,被他一把攥住:“没事,一点小伤。” “你是不是流血了?”苏浮生眉头拧得死紧。 “真没事,”火惊鸿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忍不住问了出来,“你那个女朋友,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苏浮生不明白:“什么女朋友?” 那就是还没追上? 火惊鸿怕他难堪,改口说:“你喜欢的女孩。” “你听谁说的?”苏浮生直接道,“我不喜欢女孩。”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女孩! 火惊鸿一阵欣喜,又有点不踏实:“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苏浮生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咱俩都……那样了,你让我去找别人?” 火惊鸿有点委屈:“我当时问你愿不愿意给平安和富贵当嫂子,你没答应。” 苏浮生沉默了一下,低声坦白:“我没有不答应,只是……不好意思。” “你也会害羞?”火惊鸿十分震惊。 “我怎么就不能害羞了,”苏浮生无奈地笑笑,“我长到这么大,也只喜欢过你。” “……你喜欢我?” 苏浮生对这个问题十分震惊:“不然呢?” 火惊鸿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有些眩晕:“真的?你真喜欢我?” “火惊鸿,你在想什么?”苏浮生面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如果我不喜欢你,根本不会跟你躺一张床上,更别说做那种事。” “我以为你就是图个新鲜,跟我玩玩……” 苏浮生幽幽地叹了口气,伸胳膊紧紧抱住他:“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轻浮?” 火惊鸿眼圈一红,悄悄在苏浮生肩头蹭了蹭:“我只是不觉得能得到你的喜欢。” “我闻到血腥味了,”最适宜剖白心意的时刻,苏浮生突然在他胸口摸了一把,接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手上的血,“这么多血,这叫没事?” 火惊鸿心虚,伸长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 “道什么歉?” “浪费你的心血,结果又严重了。”火惊鸿指的是身上的黑色纹路,经苏浮生那段时间的治疗,好不容易快消下去了,让他一折腾,又反弹了。 苏浮生单手将他抱起来,另一只手去捡地上的伞:“我自愿的,你不用道歉。” 第41章 槐诅 被喜欢的人表白了,还被圈在暖洋洋的怀抱里,火惊鸿心里高兴,软着声音在苏浮生耳边道:“你真好。” 苏浮生颠了颠他:“话还没说清楚,别撒娇。” “谁撒娇了,”火惊鸿拒不承认,想了想道,“哪件事没说清楚,你问,我绝对老实回答。” “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火惊鸿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何上人卖了:“你何师兄啊。” “……他怎么跟你说的?” 何上人的那些话,火惊鸿还记得一个大概,当下中译中,用自己的话复述:“他说你女朋友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肤白貌美,爱撒娇耍小脾气,你可受用了,觉得那是情趣。” “……他真这么说?”苏浮生不可置信。 一看苏浮生的表情,火惊鸿也有些不确定了:“你师兄诓我?好家伙,这不是造谣吗?” 苏浮生没说话,他恍惚地想,自己是这么跟何上人形容的吗? 很久之前的一天,他得知火惊鸿中了咒,准备留下来照顾,于是去跟何上人交接工作。 何上人玩笑道:“去见对象?” 若是以前,面对这种调侃,苏浮生只会面无表情、兴致缺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致死都要保留童子之身的架势,但那次苏浮生犹豫了,居然磨磨蹭蹭地“嗯”了一声。 何上人震惊极了,反应过来后,兴奋地问他对象是什么样子的人。 苏浮生脑海里浮现出火惊鸿的模样,对照着形容:“他个子跟我差不多,头发比我长点,长得挺白的,脾气有点暴躁,不过发脾气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一想起火惊鸿,他就不自觉心软,面上愈发柔和,何上人既震惊又宽慰。 “我的妈呀,祖师爷显灵了,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这么温柔的你?浮生啊,你这是真动心了?” “我挺喜欢他的。” 何上人还想再问,苏浮生嫌他聒噪,跨上摩托车就走了,徒留何上人望摩托兴叹。 火惊鸿不知道这个误会,自顾自嘀咕:“何师兄也太不上道了,下次见面我要好好说说他。” 苏浮生同意,觉得何上人确实该说。 “对了,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火惊鸿忽然问。 一提到这个,苏浮生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还说呢,我就接了个活没来得及跟你报备,回家一看你们全都不见了。” 火惊鸿讨好地笑笑:“别生气,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去八苦塔吗?今天去不了了,改天?” “没关系,哪天都行。” 听他这样说,火惊鸿好奇了:“到底去干什么啊?怎么哪天都行?” 苏浮生声音轻轻的:“想把你介绍给我师父。” 火惊鸿:“说我是四象门的小天才?” “……说你是我男朋友。” 火惊鸿止不住心里的雀跃,悄悄勾起嘴角,觉得“男朋友”这个称呼可真好听。 回小卖部的路上,火惊鸿把老槐树村的事跟苏浮生讲了一遍,末了总结:“这地方邪门的很,进得来出不去。” 村民有没有试着出去过他不知道,但他白天的时候往村口那边去,真的就像水见秋所说的,这地方与世隔绝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罩住了村子,无法往外走一步。 街上的路灯就快熄灭了,灯下叼着冰棍、玩卡片的小孩被大人驱赶着往家走,几条野狗“汪汪”叫着,从街头奔到街尾。老槐树村笼罩在一层疑云下,但生活还在继续。 小卖部里亮着灯。 水见秋在货架边检查食品的保质期,听见动静回头时,明显有些诧异。 他看看被抱着的火惊鸿,再看看苏浮生:“前男友?” 苏浮生挑挑眉,火惊鸿脸色一沉:“师兄!” 水见秋挨个把他们俩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复合了?” “……师兄我求你了,把嘴闭上。” 水见秋施施然转身:“卧室留给你们,顺便提醒一句,隔音不好,不要太激烈。” 火惊鸿胸膛起伏,很想大声尖叫以示不满,苏浮生低头看他,觉得他心里肯定有一只土拨鼠。 帮受伤的火惊鸿洗完澡后,苏浮生去村里的药店买了些处理伤口的东西,回来给他包扎,好不容易折腾完,客厅的水见秋都熄灯睡觉了。 “我关灯了?”苏浮生放低声音。 “关吧。” 卧室彻底黑下来,火惊鸿往床里面让了让。苏浮生刚上床,火惊鸿忽然把他往自己身上拖。 苏浮生:“……干嘛?” 火惊鸿笑嘻嘻的:“你趴上来,我看小说里面,女主都趴在男主身上睡的。” “小心伤口裂开。” “你避开伤口不就行了。” 苏浮生看看他单薄的小身板,默然无语。 火惊鸿催促:“快点,让我感受一下被依赖的感觉。” 苏浮生只好以别扭的姿势趴到火惊鸿胸膛上:“希望你明天早上不会后悔。” 火惊鸿半夜就后悔了。 胸口被一个跟自己同样高、比自己壮实的大男人压着,呼吸十分不畅,做了半宿噩梦。 第47章 无奈之下,他只得把苏浮生摇醒。 苏浮生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火惊鸿小声商量:“你往上躺躺呗,躺我胳膊上。” 苏浮生依言换了个姿势,头枕着他的胳膊,几秒钟之后又睡着了。 胳膊有点麻…… 火惊鸿痛苦又甜蜜地想,一定是自己给了苏浮生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他睡得这么踏实,记得以前这人是个入睡困难户来着。 火惊鸿:啊,我可真是男友力max。 一个小时后他再次醒了,被疼醒的,胳膊阵阵发麻,又麻又疼,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苏浮生被他晃醒了,往旁边躺了趟,放过了他的胳膊。 火惊鸿揉揉胳膊,偏头看着新上任的男朋友,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色,正好对上了那双深沉的眼睛。他心脏“扑通扑通”猛跳好几下,忍不住道:“叫老公。” 苏浮生:“……” 火惊鸿:“叫一声嘛,我想听。” 苏浮生无奈地看着他。 “让我占个口头便宜都不行?”火惊鸿委委屈屈。 苏浮生只好妥协,好半晌轻声开口:“老公。” 火惊鸿眉开眼笑,一把抱住他:“你真好。” 苏浮生任他搂着:“那你叫我什么?” “我还能叫你什么呀,”火惊鸿故意道,“叫哥儿们你要跟我拜把子,叫哥哥你说我套近乎,叫浮生哥哥你又说我像有所图谋的渣男。” “……你记得挺清楚啊?” “有关你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 苏浮生撑起身子:“为什么?” 火惊鸿笑了笑:“喜欢你呗。” 苏浮生定定看着他,在他绷不住要错开目光的时候,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睡吧。” 火惊鸿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没法睡了,再过半个多小时水宝宝该打鸣了。” “水宝宝?” “外面那只大公鸡,随见秋师兄姓。” 苏浮生不想对水见秋的奇葩品味做评价,他摸了摸火惊鸿的头,轻声道:“那聊天吧。” “行啊。” 火惊鸿说起了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的童年时光,说着说着困意又回来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一句话没说完整就睡着了。 “小燕子,穿花衣,竹子的骨头花布的皮,五颜六色真美丽,老树见了真欢喜,老树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嘻嘻嘻嘻……” 一道带着稚气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夹杂着神经质的笑声。 他茫然一瞬,睁眼看去,发现一个小姑娘正蹲在床边看着他,见他睁眼,忽然咧嘴朝他笑。 “你是春花吗?”火惊鸿伸手去揪她的小辫子。 春花躲开他的手,另一道男孩的声音从春花身后响起来:“小燕子,穿红衣,竹子的骨头红布的皮,红衣红衣真美丽,老树见了真欢喜,老树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火惊鸿心道,这是春花的弟弟,松松? 松松从春花背后探出头来,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去放风筝吧。” 春花朝着火惊鸿伸手:“一起去放风筝吧。” 他没动,春花和松松忽然一起拽他,力气非常大:“去广场放风筝吧!” 火惊鸿连忙扭头大喊:“别看热闹了,你男朋友要没了!” 苏浮生这才拦腰抱住他,一个翻身跟他换了位置,抬头就朝着最近的春花劈去。 “啊!”春花尖叫一声,拉着松松转身往窗口扑,苏浮生正要追过去,一声高亢的鸡叫震得他心脏颤了颤,动作慢了一步,春花姐弟眨眼就不见了。 “怎么让他们跑了?”火惊鸿从床上爬起来,猛摇苏浮生的胳膊。 “……放长线钓大鱼。”苏浮生一脸深沉。 “得了吧你,跟我还装!”火惊鸿匆匆换衣服,“去广场看看。” 凌晨四点半,天已经有了一丝光亮,广场上有几个小小的身影在奔跑。火惊鸿拉着苏浮生钻进去,离得近了,发现他们在放风筝。 若隐若现的孩童笑声在广场上空飘荡,不知是那几个孩子发出的,还是春花和松松发出的。 “这几个小孩我见过。”火惊鸿眯眼看了看,三女一男,正是在早点摊门口跳皮筋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42章 槐诅 这时候只有微弱的风,风筝飞不起来,几个孩子就拼命地奔跑,试图让风筝飞高一点。 “放线,跑快点!”早点摊老板的女儿大声喊着。 男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在广场上转圈:“快不了啦!” 火惊鸿被这场面弄得莫名其妙,冲着几个孩子叫道:“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他这卯足了劲的一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很突兀,甚至隐隐带了回音,几个小孩蓦地停下来,齐齐转头看他。 “不对劲,”苏浮生拉住火惊鸿,不让他过去,“他们好像神志不清。” 几个小孩就如同机械人偶一般,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只有头在转。先前好不容易飞起一点的风筝很快掉下来了,“哗啦”一声,整个摊在了地上。 是一只蓝色的大孔雀。 火惊鸿呢喃:“我都替他们想好词了:大孔雀,穿蓝衣。” “一起放风筝呀。”小男孩拖着风筝走过来,把线轴往火惊鸿手里塞。 苏浮生扬了扬金刚杵,火惊鸿立刻挡了一下:“别,他们是活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活的。”苏浮生撑开伞把自己和火惊鸿罩住。 小男孩似乎生气了,仰着脖子大喊大叫,把另外三个女孩都招了过来。 伞是用来阻隔阴魂的,四个小孩子根本不怕,全都举着双手使劲往伞骨上拍,拍得他们俩连连后退。 苏浮生:“我给你的铃铛呢?” 火惊鸿一愣,立刻低头抠铃铛:“我把铎舌塞住了。” “为什么塞住?” “一动就有声音,怪吵的,感觉我像只猫。” 苏浮生无奈:“这是给你防身用的,塞上了还怎么用?” 火惊鸿怔了怔:“不是给须弥的猫项圈?” “逗你的,”苏浮生叹气,“哪有那么巧,猫项圈正好能戴你手腕上?” “这样啊,”火惊鸿在铃铛缝里使劲抠,改口道,“这声音其实还挺好听的。” 塞住铎舌的纸条被抠出来了,他抬起手腕使劲摇,转着圈摇。 第48章 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清亮,几个小孩被震得发懵,纷纷翻着白眼倒地了。 火惊鸿一手抱一个,来回两趟把他们都送到了广场外面,回到广场一看,苏浮生正在用金刚杵凿树干,动作很是粗暴,两下就把树皮凿掉一大块。一行血迹从里面流出来,粘稠、暗红,血腥气吸引来了附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怪叫着飞上树枝。 红色风筝和彩色风筝并排挂在树杈顶端,经过几天的风吹雨打,愈发陈旧,像两件破衣服,也像春花和松松干瘪的皮。 火惊鸿觉得浑身不舒服:“离那树远点!” 苏浮生没听,又使劲凿了几下,直把树皮凿得七零八落,血从各个破口处往外流,筛子一般。 他退到火惊鸿身边:“阴气重是因为吸过血,把血放了能好些。” “是吗?”火惊鸿远远看着老槐树,怀疑这玩意有脑子,只会欺负弱小,遇见苏浮生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把胳膊搭到苏浮生肩上:“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老槐树通过风筝杀人,被杀死的小孩再去拉新的小孩来放风筝,供老槐树吸血;河神通过雕像杀人,人死了变成伥鬼,再去找替身;甚至纸人也会杀人;下葬的尸体会产生尸气化成罗刹鸟。 整个老槐树村越来越诡异了。 苏浮生说:“把这里彻底变成鬼村。” 火惊鸿心底发寒。 可不是么,不断地杀人,直到杀光村里所有人,老槐树村就彻底是个鬼村了。 这里只能进不能出,鬼魂无法转世,也就成了一个绝佳的库房,用来给修炼邪术之人提供材料,就如同之前被当做猎场的阳光福利院。 正出神间,广场外面的几个小孩醒了,茫然地互相对视。 火惊鸿钻出广场:“醒了啊?赶紧回家睡觉去。” 小孩们不听他的,他勾了勾唇角,阴森森道:“再不回家,小心被吃掉哦。” 仿佛配合他似的,广场里的乌鸦“嘎嘎”叫起来,成群地往天上飞,黑压压一片。老树有了,乌鸦有了,再来个古堡,就是中世纪恐怖片。 小男孩“嗷”地叫了一嗓子,捂着脑袋就跑,几个小姑娘“啊啊啊”地各奔各家,很快就没影了。 “咚——” 遥远又似乎不远的地方,传来撞钟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回声,震人耳膜。 “咚——” “咚……” “村里有庙?”火惊鸿昨天早上光顾着跟大公鸡作斗争了,根本没注意到撞钟的声音,他凑过去看看苏浮生的手表,五点整。 “我的天,这扰民了吧?”他咋舌,“村里人是怎么忍的?又是鸡叫又是撞钟的。” 苏浮生:“我倒是觉得这声音挺亲切的。” “八苦塔也撞钟啊?” “早晚各撞一次。” 火惊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说的我都有点好奇了,还没见过撞钟呢。” “正好,现在就能看。”苏浮生揽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火惊鸿赶紧挣开:“正经点,要去庙里呢!” 苏浮生轻笑:“庙里又怎么样?” “神圣的地方,搂搂抱抱像什么话?”火惊鸿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你是俗家弟子?” 苏浮生十分从容:“我说了,规矩不是给我定的。” 火惊鸿闻言,把那段久远的记忆翻了出来,犹记得那是在火锅店里,他问苏浮生为什么不守规矩…… “靠!那也叫说了?” 苏浮生:“是你太迟钝。” “你又讽刺我?” “这就是讽刺你了?” 火惊鸿不跟他计较这个,反正已经被怼习惯了:“你当初为什么不明说?” 苏浮生不言语。 火惊鸿“啧”了声,拉着苏浮生的手晃了晃:“男朋友,说话。” 苏浮生顺势跟他十指相扣:“当初不想跟你有太多牵扯。” 火惊鸿固执地追问:“为什么呢?” “怕陷进去。” 火惊鸿怔了下:“嗯?” 苏浮生笑了笑,任火惊鸿怎么问也不肯说了。 他想起冬天的时候,第一次在阴阳交界处见到这个人,看起来很单纯,懵懵懂懂的,黑亮的眼睛像玻璃珠子,让人想欺负,也想保护。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至于单纯、懵懵懂懂什么的,那真是误会大了…… 老槐树村果然有个庙,在后山上。小庙面积不大,院子里面盖了三间瓦房,正中央有一棵挺大的槐树,枝繁叶茂,比房顶高很多。 槐树上系了一簇一簇的红色带子,写满了诸如“发大财”、“健康平安”之类的心愿。树底下有石台,供着一个缩小版的河神雕像,雕像身前是铜炉香灰,还有一堆的瓜果、糖和毛票。 “又是河神。”火惊鸿在苏浮生耳边呢喃。 苏浮生声音很淡:“有阴气,跟神不沾边。” “我能不能砸开看看?”火惊鸿悄悄伸出手,想把雕像从石台上拿下来。 “上香吗?旁边篮子里有。”一道男人的声音从挺远的山坡上传来,缥缥缈缈的。火惊鸿一看,他正顺着山间小道往庙这边走。 苏浮生视力更好些,指着山顶处给火惊鸿说:“上面有个钟。” “这撞一躺钟也怪累的,爬那么高。”火惊鸿说话时,身子往苏浮生那边歪了一点,很快就被一把搂住了。 “不要在庙里搂搂抱抱。”火惊鸿莫名觉得害臊。 苏浮生凉凉地笑了声:“这都不是正经庙,你还要恭恭敬敬对待?” “……你说得也对。”火惊鸿回过味来,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手指也钻进他的指缝里,牢牢扣住。 几分钟之后,男人从上面下来了,他大约四十来岁,一身麻布衣裳,很精瘦。胳膊肘挎着一个竹篮,里面盛满了李子,还没熟透,有一半的红色。 他把李子一个个拿出来,放到石台上,摆放整齐后,才跟火惊鸿和苏浮生说话:“我是这里的庙祝,姓井,村里人都叫我井师父。” 火惊鸿从苏浮生身上稍微起来一点,但手没松开:“您好您好,我们随便逛逛,不用在意。” 井师父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顿了顿,脸上清淡的笑容比之前多了一丝勉强。 “那上香吗?” 火惊鸿作为难状:“我只给菩萨、佛祖上过香,这供的什么呀?” 井师父脸色立刻变了:“不可无礼!这是河神大人。” “哦,没听过。” 他语气欠欠的,苏浮生忍不住想笑,最后使劲攥了攥他的手。 井师父皱着眉头盯了他几秒,缓缓开口:“供河神是我们老槐树村的传统了,<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时期,我们祖先迁到这个地方,开荒种地,但这地方干旱,什么都种不出来。 “后来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来到村子里,施法布雨,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地里的庄稼全活了。村民为了纪念他,在村里修了这个河神庙,还有那条运河,里面也造了雕像,让过路的人参拜。 “拜河神的习俗就这么延续下来了,现在不管是求雨、求姻缘,还是祈求平安,反正能求的,村民全都会向河神求,这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寄托。” 火惊鸿心想,故事是个正经故事,可眼前这个河神,真的还是故事里的那个河神吗? 他狐疑地看着井师父:”这么多年了,运河里的雕像还没烂?” 井师父摇摇头:“隔几十年就会换一块新的石头,重新雕,现在的雕像,是半年前刚换上的。” 火惊鸿若有所思,想再去运河边看看,这回有苏浮生在身边,他也不怕再遇见上次的意外。 恰逢这时,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居然有十几个村民结伴来了小庙。 他问井师父:“怎么这么多人来上香?” 井师父和苏浮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今天中元节。” 第43章 槐诅 中元节是四大鬼节之一,老槐树村的村民向来很重视这个日子。 到了这天,大多数人都会早早来到河神庙,上炷香,磕个头,听庙祝念经。也有人在运河边上香,或者在自己家贴张河神画像,供些瓜果梨桃什么的。 对于老槐树村村民来说,这个日子祭拜河神跟祭先祖同样重要。 外面的村民已经进来了,纷纷跟井师父打着招呼。井师父给大家递香,一人发了四根:“排队,排好队。” 石台旁边有一盏莲花灯,一直摇曳着烛火,村民排着队去点香,庙里一时之间烟雾缭绕。 火惊鸿气管里一阵痒,赶紧退到大门口。 有村民手持佛香,朝着小雕像鞠躬,烟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寺庙特有的味道,苏浮生索性拉着火惊鸿往山下走。 “你看到没有,四根香。”火惊鸿碰碰他。 苏浮生:“神三鬼四,这不奇怪。” 第49章 “这还不奇怪?他们拜的是……”火惊鸿说到这里,意识到了什么,不吭声了。 拜的是河神,还是……水鬼? 河神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也不应该有那么重的阴气。 “我想去运河看看。” 苏浮生无所谓:“我跟你去。” 运河边聚集了一些村民,嘁嘁喳喳地在议论什么。 火惊鸿扬声问:“怎么了?” “河神雕像裂开了,”大峰从人群中钻出来,神色慌张,“我得去找水大师!” 火惊鸿心道找水见秋也没用,他师兄一天天的不知道窝在小卖部里干什么呢。 看见他过来,人群自觉分开一条道。火惊鸿走过去,站在围栏旁边看了看,石头雕像的裂缝比昨晚更大了,透过裂缝,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纹理。 那是…… 他仔细看了半天,末了招呼苏浮生过来:“你看看,那里面什么东西?” 苏浮生直接翻过围栏,跳进运河里,没一会就游到雕像跟前。 火惊鸿跨坐到围栏上,心里打定主意,要是苏浮生也遇到他昨晚的危险,就立刻过去救。 不过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浮生一拳捶在一片裂缝处,“咔”一声,雕像彻底裂开了。 火惊鸿胆战心惊:“你手不要啦?” 苏浮生闻言扬了扬拳头,他这才看清那只手上包裹着一层金光,像金刚杵的伞面一样。 “咔嚓咔嚓”声还在持续,某一刻,竟然如同蜕皮一般,外面那层石头掉进水里,露出里面缩小一圈的雕像。 “啊!”村民中有人惊呼出声,“那是什么呀?” 比之前的河神雕像小了一号的雕像披头散发、形容可怖,两只眼睛像铜铃,死死瞪着。嘴里全是长牙,可以想象,如果它是活的,一口就能把人脖子咬断。 是水鬼! 火惊鸿心下一惊,这雕像果然有问题。 “浮生,你先回来!”他朝着苏浮生喊道。 苏浮生转身,正要往回游,突然身子一沉,整个人没进了水里。 在他沉下去的一刹那,火惊鸿反应迅速,猛地扑进河里飞快地游,差不多到了地方时,他扎下水,看见了被石手抓住脚踝的苏浮生。 苏浮生也看见了他,抬手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水里视线不好,火惊鸿游过去,发现苏浮生身后有另一个水鬼雕像,倒立着,跟水面上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个更飘忽一些,而且能自如活动。 这是活的!是水面上那个水鬼雕像的本体! 念及此,火惊鸿张开双手,去掐水鬼的脖子,水鬼果然如他想象一般张大了嘴巴,露出又尖又长的獠牙。 这么结实的牙,一口下去绝对能把胳膊咬断。他打了个寒噤,从兜里掏出先前被扯散的铜钱,一股脑往那张血盆大口里抛。 水里阻力大,他这一抛没有准头,只投进去少一半。饶是这样,水鬼的身体也一下变得通红、透明,像有把火从里往外烧。 他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水鬼,下一瞬,就对着他的脑袋咬上去。 一阵腐朽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火惊鸿被熏得发晕,脑袋和水鬼的牙齿将触未触间,苏浮生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他带离了水底。 “把岸边的人疏散了。”苏浮生嘱咐一句,紧接着又钻进水里去。 火惊鸿游上岸,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对着人群下命令:“离开运河,马上!” 刚刚赶来的水见秋正在跟大峰说话,闻言看了看他。 他不客气地白了水见秋一眼:“看我干嘛,疏散人群啊。” 水见秋懒散地笑一声,把任务交给大峰,自己转身先走了。 大峰挥着手发号施令:“水大师说了,所有村民,立刻回家!不要在运河边逗留!” 有人胆子小,很快跟在水见秋后面走了,还有的伸长脖子往河里看,在大峰不耐烦的轰赶下,也只好走了。 岸边空了下来,火惊鸿朝着平静的河面喊了一嗓子:“浮生,怎么样了?” 几秒钟之后,苏浮生在水面上露头,快速地游了过来,上岸后,带着他往地上一扑。 “砰!!!” 犹如一个炮弹在水底炸响,水花冲起几米高,伴随着火光,在河面上翻腾着。 须臾,水花骤然下落,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飞出来,奔到岸上,被苏浮生一把抓住,强行塞进火惊鸿的葫芦里。 运河中央的雕像彻底碎掉了,碎石块掉进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火惊鸿有点愣神:“你可以用我的葫芦?” “只要你对我没防备,我就可以用。” “是吗?”火惊鸿试探着去摸苏浮生的小塔,一丝金光缠绕上他的手指,对他释放着善意,像是亲昵的抚摸。 他没来由地不好意思,又有点想笑:“还挺好玩的。” 苏浮生任他玩。 水鬼解决了,从凌晨到现在又折腾了这么一通,他们一时都有些懈怠,互相依靠着不想动。 过了会,一阵小风吹来,火惊鸿忽然感觉有点冷,轻轻颤了颤。 “走了。”苏浮生摸摸他湿哒哒的头发,接着去牵他的手。 “昨天抓的那些鬼魂,除了田燕,其他应该都不是老槐树村的,”火惊鸿道,“那些孤魂野鬼被水鬼拘禁起来,帮它干坏事,真是倒霉。” 他想了想又开口:“得问问雕像是谁做的。” 他们俩浑身都湿透了,今天是个阴天,还有下雨的趋势,刚才没觉得,现在一走动,薄薄的衣服直往身上贴,凉飕飕的很难受。 “回去洗个澡吧。”火惊鸿拉开t恤领口往里看了看,发现胸口处的伤口有点渗血了。 苏浮生瞥了一眼:“从认识你开始,你都受伤多少回了?” “这不是就……碰巧让你看见了嘛,”火惊鸿给自己找补,“再说了,干这行的,偶尔受个伤再正常不过了。” “你倒是会说。” 火惊鸿干笑了两声,发现街头那边人头攒动的,有点奇怪:“前面干什么呢?大中元节的,不好好在家待着。” 苏浮生拉着他拐向小卖部:“别管了,先回去处理伤口。” 火惊鸿不动弹,往自己的方向使劲,用撒娇似的语气说:“去看看。” 苏浮生沉默一下:“行吧。” 街头很热闹,有几个人从家里往过搬椅子,还有几个壮实的男人在用木架子搭东西。 “井师父!”火惊鸿看见熟人,忙打听,“这是干什么呢?” 庙祝井师父背着手监工,隔了几秒才回答:“搭戏台,广场不让进了,就在这儿凑合凑合。” “搭戏台?唱戏?”火惊鸿觉得他们可真事多,“怎么突然要唱戏啊?” 他就想把这帮村民全轰家里去,一个也别在外面晃悠。都死好几个人了,怎么没点危机意识呢? 井师父扭头看他:“不是突然,这是我们老槐树村的传统了。” “……你们村传统挺多啊?” 井师父从鼻子里出了个声,不知是在应和还是不屑搭理他,他不想自讨没趣,转而去问乱转悠的小孩。 还是那几个跳皮筋的小孩,此刻正看热闹似的摸摸这儿,碰碰那儿。 “你们村以前也唱戏?”火惊鸿拽住小男孩。 “唱啊,年年都唱,我爷说了,这个日子唱戏叫唱鬼戏,”小男孩指指那几排椅子,“那些座位我们都不能坐,是给鬼坐的。” 火惊鸿有了点兴趣:“几点开始唱啊?我们也过来听听。” “晚上才唱呢,”小男孩像个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一叉腰,“这地方没有广场宽敞,人来了都站不开。” “那我们晚上过来看……”火惊鸿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浮生拽走了。 回到小卖部后,火惊鸿看见他师兄在收银台上缝一块红布,凑近了仔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师兄,你弄什么呢?” 水见秋灵活地穿针引线:“给你的肚兜。” “……哈?” 水见秋瞥了瞥苏浮生,意有所指:“你这马上要出嫁了,我得给你准备嫁妆啊。” “有病啊你!”火惊鸿瞪他一眼,推着苏浮生往里间去了。 水见秋在后面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缝。 第44章 槐诅 晚上,火惊鸿惦记着鬼戏的事,天一黑就拉着苏浮生赶过去看。 戏台已经搭建好了,底下站满了人。 老槐树村有两百多户人家,每户人家少则两口人,多则五六口,那片地方完全站不下,有的人就进了附近人家的院子,扒着墙头看。 “挤成这样什么也看不见啊。”火惊鸿隐隐看见台上有些穿着戏服的村民,好像已经准备开唱了,不由得心里着急。 “上树。”苏浮生一把将他托起来。 “让我有点心里准备……”火惊鸿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借着苏浮生的力蹿上了树。 第50章 他正要伸手拉,苏浮生已经自己爬了上来。 这棵树比较高,视野很好,能清楚地看见台上每一个人。 一阵锣鼓声在戏台上响起,须臾,八个戏服村民抬起了一顶纸做的花轿,那花轿顶上粘着彩色的绢花,一看就是出自花圈寿衣店。 “开始了开始了!”火惊鸿有些兴奋,盯着台上目不转睛。 这场景很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看电影。那时候也是晚上,好多小朋友搬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放映电影的人打开投影机器,在一块幕布上放武打电影。影像不是很清楚,但氛围很好,“叮叮哐哐”的刀剑声在孤儿院上空回荡着,经久不散。 只不过那时候是坐着的,现在是站着的。 “他们真是想多了,放那么多椅子,”火惊鸿跟苏浮生吐槽,“边上全是人,哪有鬼敢坐啊?” “说不定呢,”苏浮生沉吟,“总觉得今天不会太平。” 火惊鸿拍拍胸脯:“有火大师在,谁敢造次,我让它再死一回。” 苏浮生失笑。 台上抬棺材的人原地踏步走了一会,嘴里喊着口号,走着走着还做出闪躲的动作,像是在躲障碍物似的。 一分钟后,众人一起停脚,将花轿撂到了地上。 打头的人上前两步,恭敬地抱拳叫道:“河神大人,新娘到!” 火惊鸿皱了皱眉头,这出戏是河神娶妻? 另一个身穿新郎服的人上了台,脸上画了厚厚的妆,看不出是男是女,开口时,腔调很是古怪:“给本王献了新娘,本王就满足你们一个愿望,许愿吧。” 打头那人迟疑,跟其他人对视几眼,说话时明显带着不确定:“河神大人,请看新娘。” “不许愿?”河神甩甩袖子,“那本王就替你们许了。” 打头的忽然上前,凑近河神小声说了句什么,河神却没看他,随手一推将他推倒。 台下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火惊鸿不明所以,他不知道故事走向,但看现在的场面,河神不像神,倒有点像不讲道理的恶鬼。 而且看其他几个演员的反应,好像这个演河神的人自己加戏了。 河神大步向前,去掀纸花轿的帘子,“哗”一声,纸帘子被他扯断一截。 从火惊鸿的角度,看不见花轿里面,但围观者有正对着花轿门的,看见帘子开了,都惊呼出声。 河神嘴角勾起笑容,伸手从花轿里牵出了一个……女纸人。 纸人煞白的脸上涂着大红颜料,嘴唇也鲜红的,身上是纸做的嫁衣。 “美丽的新娘,嫁给本王是你的荣幸。”河神将她牵到身边。 蓦地,二人周身开出了莲花,红色的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就那样开在半空中,如梦似幻。 “是魔术!”早点摊老板的女儿叫起来,“好厉害!” 不是魔术,是邪术! 火惊鸿跟苏浮生几乎同时跳下去,粗暴地推开前面挡路的人,挤到戏台前。 火惊鸿扯过戏台上固定木板用的绳子,当鞭子一样抽过去:“还不现形!” 像一团水…… 这是他下意识的感觉,绳子抽上去就像抽在了水上。抽刀断水水更流,“新郎”扭曲成了细细的一条,又恢复如常,然后手一松,把“新娘”推到前面去了。 火惊鸿下一鞭子就抽到了纸人身上,将脆弱的纸人身体抽成两截。 从他抽出第一鞭子开始,现场就全是村民变了调的尖叫声,众人推搡着往外逃。另一边苏浮生去抓那个最淡定的,被灵活地躲过去了。 那人扭过头笑了笑,怀里鼓鼓囊囊的,露出了石头的一角,竟然是那个河神庙里的小雕像。 “井师父,怎么回事啊?”老态龙钟的村长颤颤巍巍地开口叫他,他不言语,只是一味地躲避苏浮生。 苏浮生也沉着脸不说话,扬起金刚杵就往井师父怀里戳,井师父伸手一捞,将旁边被吓傻了的小孩拽过来当炮灰。 苏浮生急忙收手,下一瞬,井师父去掀戏台上当做道具停放的纸棺材,棺材盖一开,居然飞出了一群罗刹鸟。 “我靠!”火惊鸿用余光看见了,忍不住大叫起来,“寿衣店的大叔呢?又是你做的这些鬼东西?!” 赵茂早就吓瘫了,趴在地上哆嗦:“井师父让做的……不关我事啊……” 每年中元节,老槐树村都要唱鬼戏,演员是提前很久从村民当中选拔,而道具通常是固定的那几样,都有现成的,如许仙白娘子的伞,霸王自刎的剑。 前几天井师父却告诉他,今年要唱一出新戏,叫“河神娶亲”,所有道具都要赵茂现做。 “纸棺材,纸花轿,纸新娘,一样都不能少,”井师父如是说,“要精美,中元节那天必须做出来,价钱你定。” 有钱不赚王八蛋,赵茂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棺材和花轿很快就做好了,新娘也差不多完成了,就差那身嫁衣,他想好好琢磨琢磨样式。 然而昨晚纸人童女害死了烧尸工,赵茂怕再出事,想反悔,井师父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几乎是威胁着对他说,要把他早年间犯下的案子抖出来。 赵茂终于还是交货了,无论如何,那件事不能被抖出来,哪怕再出现一次纸人索命。 毕竟谁离得近谁倒霉,到时候他躲远点就好了。纸人索别人的命,关他赵茂什么事呢? 罗刹鸟怪叫着飞向还没来得及逃跑的村民,首当其冲的就是瘫软在地的赵茂。 “救命!救命!”赵茂惊声叫喊,但苏浮生被井师父缠住了,顾不上他,火惊鸿也在分神间被扭成麻花的“新郎”紧紧勒住,如同被捆了一圈麻绳。 “自己跑!”苏浮生扯断佛珠,抽空朝他这边抛了几颗,将离他最近的几只罗刹鸟打落。 赵茂吓得满头汗,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抖着两条腿就要跑。霎时,那个被火惊鸿抽成两半的纸人撑起上半身,用一双纸做的手飞快爬过来,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耳边又响起了那首歌谣: “竹篾是我骨,白纸是我衣,大红颜料脸上涂,纸人纸人笑嘻嘻……哥哥穿蓝衣,头戴小瓜皮,妹妹穿红衣,梳着双丫髻……纸人纸人笑哈哈,哥哥妹妹没有家……我的家在哪啊,被你毁掉啦……” 赵茂双眼翻白,脸涨得越来越紫,他伸出双手,不停地乱挥着、抓挠着,没有人敢帮他。 他隐隐看见人群中有个少年,脸上带着别人都没有的平静,又似乎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有些眼熟呢…… 咽气前,赵茂想起了八年前的那晚,他喝醉了酒,对一个小姑娘起了色心。小姑娘个子小,却很厉害,抄砖头要砸他,他一时冲动就用刀把人捅死了。 当时没有任何人看见,现场也被他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证据,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小姑娘是留守儿童,有个大几岁的哥哥,兄妹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在所有人都认定这是外来人口作案的时候,小姑娘的哥哥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他,说是妹妹给托梦了。 真是可笑啊,赵茂想,说什么托梦,真可笑。自己这半生,也真可笑…… 赵茂倒在地上不动了,一把刀从他身上掉出来。这刀曾经杀过人、见过血,后来被用来削竹篾,给纸人做骨头。 女纸人用手抚过那把带给她生命的刀,也是夺走另一个弱小生命的刀,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完成使命般的,她闭上了眼睛。 苏浮生和井师父的战斗到了白热化,井师父突然一个壁虎游墙,爬上了别人家自建房的屋顶。那房子有三层,他就站在最高处,俯视着苏浮生。 极其嚣张。 苏浮生冷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放出了罗刹鸟。 一群黑压压的罗刹鸟朝着井师父扑去,差点把他从楼顶上撞下来。他急忙稳住身体,指着苏浮生大喊:“你敢用禁术!” “以恶制恶罢了。”苏浮生静静地看他一眼,转身去对付井师父放出的罗刹鸟,接着赶去火惊鸿那边。 火惊鸿快疯了,这玩意怎么比运河里那个还厉害?完全无从下手。 “快点解决,”苏浮生来到他身边,跟他背靠背,“天越来越黑了。” “天?”火惊鸿抬头看了眼。 “老槐树到了晚上会拉人去放风筝,你忘了?” 火惊鸿一拍脑门:“对,还有老槐树!” “新郎”见对手又多了一个,有些焦躁,他转转眼珠,高喝一声:“老井,再帮我最后一次!” 楼顶上的井师父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河神雕像忽然张大嘴,一口咬在他喉咙上。 井师父瞪大眼睛,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倒头栽了下去,正摔在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碎了,井师父的脖子也断了。 第45章 槐诅 井师父死后,怀里的雕像如同长了腿一般,一眨眼就到了“新郎”手里,他将雕像敲裂,露出里面狰狞的水鬼。接着自己用袖子抹抹脸,擦花了油彩,露出狰狞的脸庞来,跟那小水鬼一模一样。 第51章 “果然,这货就是庙里那个小的河神雕像,”火惊鸿看见井师父的惨状了,觉得他咎由自取,“这两个假河神雕像估计都是庙祝造的,害人终害己。” 想了想又道:“不过小的这个反而更厉害,真是没想到。” 苏浮生:“这个受的香火更多,运河里那个,也就偶尔吃点他剩下的。” 吃剩饭?火惊鸿想,这个比喻好。 人有三六九等,妖魔鬼怪自然也有,这个水鬼在庙里好生供养着,吃的供奉多,法力就高。另一个在河里,饥一顿饱一顿,所以连形都没有化完整。 水鬼瞥了眼井师父的尸体,舔舔嘴唇,一副刚刚饱餐一顿的样子,火惊鸿觉得怪恶心的。 “你连同伴都不放过?” 虽然井师父助纣为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死在自己人手里,到底让人唏嘘。 水鬼嘎嘎怪笑:“死在本王手里,是他的荣幸。” “中二是病,得治,”火惊鸿朝后拍拍苏浮生,“浮生,收拾他!” 苏浮生将伞扔到上空,伞又像上次一般旋转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忽然又将伞收回来,罩住了他们两个。 火惊鸿一怔:“怎么了?” “有别的东西来了。”苏浮生凝重道。 街头处刮起了一阵十分寒冷的风,火惊鸿隐隐看到许多条状的东西在远处纠缠、飞舞,混在夜色里不甚分明。他揉揉眼睛,再看时那些东西又近了很多,像无数双张开的手臂。 一只拖着尾巴的蓝孔雀风筝随风飘过来,连着一根断掉的风筝线,施施然落在戏台边缘上,孔雀尾巴还沾着点点血迹,顺着台子往下滴。 火惊鸿心里咯噔一声。 谁的血?又有谁死了?那几个跳皮筋的小孩?还是别的什么人? 周围的村民早在刚才的混乱中跑没影了,空气变得很安静。 伞下是两个严阵以待的人,伞外面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水鬼。地上分散着躺了两具尸体,一个是断了脖子的庙祝,还有一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寿衣店老板。 以及……被撕成两半的新娘纸人和滴血的风筝。 好像整个村子都死去了,只剩下这一片地方有呼吸。 可就算村民跑远了,村里也总该有些动静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 一切都那么诡异,未知的恐惧,让火惊鸿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那些条状物又近了,挥舞时带着飒飒风声。他猛然反应过来,那是树枝,老槐树的树枝。 “本王要替你们许愿,”水鬼腾跃至半空,像水蛇一样扭动着身体,“愿望就是,让这里变成地狱,你们全都做我的盘中餐,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撞倒了一排椅子,接着向苏浮生的伞扑来,嘴大张,河底的腥臭味道弥漫在二人周身,空气都变得粘稠了。 火惊鸿想吐,他使劲压下恶心的感觉,对苏浮生说:“我要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别那么悲观,”苏浮生用伞抵挡着水鬼,抽空攥了一下火惊鸿的手,“还有见秋师兄呢。” “师兄的阴阳眼被封了,”火惊鸿抽回手,退出他的保护圈,“你一个人行吗?” “你说呢?” 这么自信,看来应付得过来。火惊鸿放下心,避开水鬼和飞舞的树枝,往水见秋的小卖部跑。 小卖部的门大开着,人不在,他又往广场跑,差点被一根树杈子卷起来。 这些东西真的像手臂一般,可以自由弯曲,而且破坏力很强。这一路上,他看见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都被拆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老槐树村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变成死村,村民还活着,大多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 狗对危险的感知力比人更强,遇到威胁时,会大叫,但在这个关乎生死的时刻,狗也不叫了,或趴在地上发抖,或机警地看着天空。 广场附近的灯全都碎了。那棵老槐树伸展着无数根枝桠,朝着四面八方飞舞,把整个广场上空遮得严严实实,连月亮都看不见了。 火惊鸿打开手电筒,透过障碍物的缝隙,看到水见秋在广场里面摆弄着什么,而树底下横七竖八倒着一群人。 粗略估计有二十来个,有小孩也有大人。 “师兄,”他钻进广场,“你在干什么?” “你知道星阵吗?”水见秋弯腰往地上插了什么,火惊鸿仔细一看,是一面红底绣黄线的三角旗。 他忽然想起了昨晚水见秋缝的布。 原来缝的是这个?还说是给他的肚兜,真能胡扯。 “你说的是北斗星阵还是南斗星阵?”火惊鸿过去把那些人挨个翻了一遍,有几个受伤的,但都还活着。 水见秋继续插旗:“你说说,有什么分别。” “南斗注生,保阳魂;北斗注死,镇阴魂。” 火惊鸿顿了顿,又道:“干嘛问这个?你要布阵?” 水见秋不语,在广场上插下最后一面旗子。 七面,北斗七星阵。 火惊鸿打着手电照了一圈,确定是七面红色的小旗子。 每一面旗子的周围都干干净净,槐树枝似乎很害怕,不敢靠近,只一味地向外延伸。 “你要解决这棵树?”火惊鸿有点吃惊,“这个阵法的消耗太大……” “惊鸿,”水见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也看到了,老槐树村现在已经成了极阴之地,不解决老槐树,村子就永远是鬼村,大家出不去,早晚会困死在这里。”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你以为我没想吗?” 火惊鸿有点着急:“不是,师兄……” “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村民,”水见秋话锋一转,“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当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一定要平平安安把你送出去。” “别说这个……我不是你的义务。” “你是。” 火惊鸿惊讶地看着他。 水见秋接着说:“师父说了,你是五个弟子里面最莽撞、最废柴的一个,让我们好好照看你,别把自己作死。” 火惊鸿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师父真是这么说的?” 水见秋倦倦地掀掀眼皮,一副懒得编瞎话骗他的样子。 火惊鸿想起当年出师的时候,师父说他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最争气的弟子”,再一结合水见秋的话,差点气炸。 这老头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好了,你让开。”水见秋颇有些嫌弃地推开他。 火惊鸿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烦躁地踢开一颗小石子,看着水见秋绕着七面旗子走来走去。 他的手机耗尽了电量,自动熄了灯,水见秋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让师兄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火惊鸿心里不合时宜地蹦出这个念头,又很快按下去。见秋师兄在救人啊,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他慌忙去翻地上那些村民的裤兜,想找个没有锁屏密码的手机,给水见秋制造点光亮,还没等他找到,忽然之间,黑漆漆的广场上亮起了一个光点。 像一颗星星。 紧接着,在另一个方向,亮起了第二个光点。很快就有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七个微弱的光点连成了一个勺子,火惊鸿眯着眼睛辨别一番,那七个光点正好是先前插旗子的位置,北斗七星阵被成功布置出来了。 “阵成。”水见秋拍拍手,一步步朝着老槐树走去。 由七面旗子组成的北斗七星忽然开始旋转,以勺柄为中心,顺时针转动起来,所经过的地方,像是被撒下了一层细碎星光,美轮美奂。 但对于老槐树来说,这七颗看似无害的星星是致命的毒药,它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树枝舞得更凶了,仔细看去,却更像在颤抖。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进火惊鸿耳朵里,刺痛了耳膜,他忍不住伸手去捂,听得水见秋轻声道:“老槐树在哭。” 火惊鸿:“别太离谱。” “还有更离谱的。” “什么?” 水见秋说:“它还会笑呢。” 火惊鸿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广场入口处发出“轰隆”一声,堆积的砖头塌了。 水鬼从缺口处狂奔进来,他身上的喜服已经破烂不堪,像一块破布一样挂在腰上,而在他身后,是情况同样不太好的苏浮生。 “我去!这鬼东西怎么来了?” 火惊鸿站在原地没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关注哪边。 水见秋的阵法到了关键时刻,而苏浮生跟水鬼的较量也进入了白热化。 “去帮你男朋友。”水见秋出声提醒他。 他这样说,火惊鸿反而不太好意思了,咬咬牙转过身:“我先帮你解决老槐树。” “惊鸿,去帮他。” 水见秋的声音十分平静,火惊鸿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苏浮生已经在那边叫他了。 第52章 “惊鸿,他往你那边去了,小心!” 广场上细碎的星光一直在闪烁、变换位置,把本就昏暗的环境弄得更加乱糟糟。火惊鸿越来越看不清楚,只能凭借着轮廓去分辨谁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跟水鬼好好较量一下。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水见秋掏出一面黄底锈红线的旗子,轻轻插在了地上。 第46章 槐诅 水鬼冲到火惊鸿身边时,身子一扭,像水蛇一样去缠他。他飞快躲过,脚下一蹬,跃上了围着老槐树的水泥台子。 北斗七星阵慢慢向中间收缩,老槐树已经被镇住了,肆意飞舞的枝杈一根根缩回来,有一根经过火惊鸿时,差点给他绊个跟头。 水鬼紧跟着跳上台子,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朝着树干伸长双臂,作势要抱上去,老槐树的枝桠也朝他倾了倾。 水鬼要借老槐树的力量?还是这两个家伙要互相借力?亦或是联手? 火惊鸿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他一脚将水鬼踢开,水鬼大怒,张大嘴巴咬他。他闪身避开,抓住一根树杈往上翻,水鬼立刻跟上,几个腾跃就追着他上了树顶。 树顶上没有多少地方落脚,摇摇晃晃站不稳,他们一来一往过了几招,忽然之间,火惊鸿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周雾蒙蒙一片,空气湿漉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一两秒钟的工夫,他身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向下坠去。 周身全是树杈,他胡乱抓了一根,没让自己摔下去,同时另一只手飞快掏兜,掏出最后一枚铜钱。 水鬼擅以水雾阻人,最怕金钱剑,他现在没有剑了,铜钱也能管一点用。 在水鬼又一次隐在雾里攻击他的时候,火惊鸿在粗糙的树皮上划破手心,将浸了血的铜钱抛出去,正中水鬼的身体。 雾气散去了。 他向下一看,水鬼就停在稍低一些的树杈上,脸色阴沉沉的:“想不到会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栽跟头,本王记住你了,还有底下那个,你们给我等着!” 火惊鸿嗤笑一声:“别说大话了,你今天能活着离开再说吧。” 水鬼瞪着他:“天一亮,你们就死定了。” “什么意思?”火惊鸿皱皱眉。 “中元节一过,那位就会来验收成果,到时候你们两个搅局的,一个也活不了。”水鬼说完开始得意地笑。 火惊鸿还想再问问,但水鬼不肯再多说,恰逢底下的苏浮生喊了一声:“接住了!” 泛着金光的伞打着旋飞上来,火惊鸿一把接住,将伞骨收回去。 他没用过别人的法器,法器这种东西认主,谁的就是谁的,别人不能用。但金刚杵入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可以用。 磅礴的力量充盈在手臂上,他并拢双手,握住金刚杵一跃而下,直直朝着水鬼的天灵盖扎去。 水鬼发出一声惊叫,化成一团水雾,被随后赶来的苏浮生收进小塔里。 小塔表面金光闪闪的,火惊鸿忽然有点好奇,真正的八苦塔也是这个形状的吗?每天散发着金光? 想想就很神圣。 “师兄……”他落地后想去找水见秋的身影,猛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在的广场上不止有七颗星星,在北斗七星附近,出现了更加明亮的星星。 一二三四五六,六颗! 火惊鸿的心陡然一沉,南斗六星! 六颗新出现的星星也像一把勺子,跟北斗七星交叉着,像在广场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一样,在缓慢地顺时针转动,这个阵法也已经布置成功了。 “水见秋!”火惊鸿忍不住喊道,“你要干什么?” 水见秋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他,声音缥缥缈缈的,如同隔了一条银河:“把树下的人带走。” “师兄!” “惊鸿,听话。” 火惊鸿一时间迈不开步子,苏浮生过来拍他:“怎么了?” 火惊鸿抹了把脸:“这是北斗七星阵和南斗六星阵,他要镇压老槐树的鬼气,然后注入生机……会耗尽他全部的修为。” 苏浮生沉默一瞬,果断去抱树下的人:“听你师兄的。” 火惊鸿只好跟他一起搬人,把最后一个村民带到广场外面时,广场上的星光越来越盛,两个星阵像较劲一样相互追赶,竟然形成了一个漩涡。 火惊鸿不放心水见秋,立刻转身往回返,上空那个漩涡突然停住不动了,一秒钟后,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从广场里面倾泻出来,直直撞到他身上。 冰冷的,也是炽热的…… 他抵挡不住,瞬间昏了过去,闭上眼睛时,隐隐听见一声鸡叫。 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火惊鸿发现自己还躺在广场附近,苏浮生就在他旁边。他把苏浮生的胳膊拽过来,看了一眼表,居然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浮生,醒醒。” 苏浮生睁开眼:“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我师兄……”火惊鸿很害怕,他不敢想水见秋的惨状,甚至不敢进去看一眼。 “我替你看看。”苏浮生先把他拽起来,然后进到广场里面去找水见秋。 出乎意料,水见秋什么事也没有,正抱着一只大公鸡在老槐树下睡觉,而那棵老槐树……长叶子了? 苏浮生踩到台子上,伸手摸了摸,鲜嫩的小叶子被风吹着,蹭了蹭他的手指。 老槐树活过来了。 这个早上兵荒马乱,水见秋耗尽修为,但保住了一条命,火惊鸿后怕的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村民将小卖部围了个水泄不通,拉着水见秋问东问西。 老槐树上的风筝被摘下来烧了,广场周围的障碍物也被挪走了。庙祝和赵茂的尸身还在街头摆着,他们没有家人,最后村长带了几个小伙子去收尸,顺便拆戏台。 忙乱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村里,跟火惊鸿撞了个对脸。 这人红衣红发,相貌粗犷,肩上扛了一把长枪,是当初诓骗他去摘梦魂花的那个。 火惊鸿偏头问苏浮生:“叫什么来着?” “酌阳。” “哦,对对,”火惊鸿问酌阳,“你还没跟酹月交班?” 酌阳打了个哈欠:“谁?” “夜游神酹月。”火惊鸿强调。 他一开始只以为酹月是普通鬼差,后来苏浮生才告诉他,酹月是夜游神,跟日游神酌阳分管阴间的白天黑夜。不过阴间的白天黑夜和阳间不同,他们这里的白天是阴间的夜晚,外出活动的该换成酹月了。 酌阳瞪着大眼珠子,愣愣的:“谁啊?我认识?” 火惊鸿也愣了,扭头看了苏浮生一眼:“就……夜游神啊,你不交班?那下班了怎么办?” 酌阳盯着他俩看:“到时间我就睡觉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夜游神?” 火惊鸿:“你就从来没见过酹月?” 酌阳:“没见过,男的女的?” 火惊鸿正要开口,苏浮生拦了下:“没事了,忙你的。” 酌阳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了看他们,转身抓鬼去了。 老槐树村这些天死的人都还滞留在村里,而且在阴气的影响下,都有化成厉鬼的趋势,需要及时带走。 火惊鸿看着酌阳的背影:“我有点儿搞不懂了,日游神和夜游神,有可能不认识?” “有可能吧,我也没听酹月提过酌阳,”苏浮生现在不关心这个,他看了看远处:“没人撞钟了。” 庙祝死了,河神雕像也毁了,河神庙成了空庙。 他们再一次上山,推开了河神庙的大门。明明只过了一天,这里却像荒废了好久一般,透着荒凉。 庙祝摘的李子还在供桌上,火惊鸿挑了一个紫的咬了一口,又酸又涩。 “呸!” 苏浮生觉得好笑:“甜的早被水鬼吃了,还能给你留着?” “也是。”火惊鸿拉着苏浮生离开河神庙,往更高的山坡爬。 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热,山顶处适时吹来一阵清爽的风。他靠在苏浮生身上,向山下看去,看见了独自走在街上的水见秋。 早点摊一如往常,到了九、十点钟就没人了,但老板习惯给水见秋留一份早饭。 门帘大开着,老板在做午饭了。 一阵阵白面馒头的香气从里头飘出来,惹得街上的小流浪狗摇着尾巴凑过去,在门口“汪汪”两声,很快得到了一块香软的馒头。 水见秋迈上台阶,老板一看见他,立马端出一碗豆浆、一屉小包子、两根油条,放到他常坐的位置上。 “慢用!” 水见秋坐下来倒醋。外面的桌椅板凳除了这套,全被撤到角落去了,四个小孩呼啦啦拥过来,聚在一起捣鼓皮筋。 “水叔叔越来越懒了噢,”小孩们小声嘀咕,“才刚开始吃诶!” 门前有棵树,小男孩是另一棵树,他任劳任怨地撑着皮筋,一动不动。 第53章 女孩们说着顺口溜,灵活地在两根皮筋之间跳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像要飞到天上去。 “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火惊鸿有点放心不下水见秋,央着苏浮生在老槐树村多住了两天,见水见秋还像往常一样能吃能睡,才终于松了口气。 水鬼所说的“那位”并没有出现,他们也不意外,幕后黑手警惕心很强,这几次布局,一次面也没露过。 走的那天,水见秋把他们送到车站附近。等出租车的时候,火惊鸿犹豫着拉住了水见秋的胳膊。 “师兄,跟我走吧,跟我回四象门。” 水见秋慢慢把自己的胳膊抽回去:“我不能走。”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火惊鸿不明白:“为什么?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我有预感,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 “只是预感而已……” “行了,”水见秋看向苏浮生,“快把他带走,太烦人了。” 火惊鸿登时炸了:“你嫌我烦人?我为了谁啊!” 水见秋懒得理他,他又自顾自嚷嚷了几句。车来了,苏浮生拉开后车门,不容分说地将火惊鸿塞进去,然后自己也挤了进去。 车窗摇下,苏浮生朝外面摆了摆手:“有缘再见。” 水见秋笑了。 只要都活在这世上,总会再见面的。 出租车开远,一辆公交车从远方驶过来,停靠在站台。 这是唯一一辆往返于老槐树村和外界的公交车,肩负重任,冷清了几天后,终于又热闹起来。 几个村里的老大爷拎着钓鱼桶和钓竿陆续上车,后面跟着大包小包去逛公园的老大妈。 好半晌,从车里挤下一个提着行李箱的小年轻,边走边回头翻了个白眼:“前门上车!” 回应他的是一串汽车尾气。 路太破,轮子压在上面,没两步就往旁边偏。他嘀咕一声,收回拉杆,提着行李箱继续走。擦肩而过时,水见秋听见他“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像一头倔强的小牛。 天边日头渐盛,水见秋双手插进口袋往回走,食物的香气从街边传来,又是新的一天。 第47章 命盗 离开老槐树村之后,生活又步入正轨,火惊鸿跟师门联系了一次,负责联络工作的师兄告诉他:掌门身体一直不见好,副掌门还在闭关。 几年了还在闭关?又不是修仙的,一个现代人到底闭哪门子的关? 火惊鸿委婉地提醒一句:“你要不进去看看呢?” 该师兄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语道:“人活着呢,没死里面。” 火惊鸿干笑两声,对方想了想又说:“其实副掌门前段时间出来过。” “什么时候的事?我还想带两个孩子看看他呢,那俩小可怜估计都不记得亲爸长什么样了。” “差不多春天那会吧,我有急事找他,他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该师兄回忆道,“过几天再去看,居然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火惊鸿心道,这不睁眼瞎嘛。 他又打听了一下四象门其他人的情况,挂断电话时,发现苏浮生正靠着门框看他。 双胞胎在院子里玩玩具,富贵跑着经过苏浮生身边,朝他捏了一下手里的霸王龙。 “吼!!”平安给霸王龙配音。 苏浮生张开五指,回了他一声,平安咯咯直笑,又“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引得街上的狗都跟着叫。 “喵~”须弥嫌吵,一下子窜上了屋顶。 苏浮生:“不听话的小霸王龙会被吃掉哦。” 平安和富贵操控着手里的霸王龙猛点头:“听话的,听话的,我们最乖了。” 火惊鸿第一次见这么活泼的苏浮生,忍不住笑了笑。 “明天跟我回八苦塔?”哄着两个弟弟玩了一会,苏浮生回到屋里,征求火惊鸿意见。 “哪天都行。” “那就明天吧。”苏浮生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火惊鸿很快就收到了进账十万块的通知。 “怎么又给我转钱?” 苏浮生:“耽误你打工了,这是补偿。” “别啊,上次不是给过了吗?” “上次的作废。” 见火惊鸿犹豫,苏浮生以为钱不够,又给他转过去十万。 “哎哎哎,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火惊鸿悄悄欣赏了一下银行卡里的美妙数字,然后将苏浮生的手机夺过来玩。 苏浮生没去抢:“要不要去旅个游?” 火惊鸿心思一动,他也想去好好约个会,但是…… “我快开学了,”他往院子里看一眼,有点为难,“而且我不能再把双胞胎放村长家了,人家都对我有意见了。” “等十一放假吧,把孩子带上。” “你这样说好像孩子是咱俩生的。”火惊鸿笑起来。 苏浮生回过味来,也笑了。 晚上,火惊鸿打发双胞胎去洗澡睡觉,然后锁上了他们这边的卧室门。 “来吧亲爱的,二人世界……”他往苏浮生身上扑,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被按住了。 “干嘛?”他歪歪头,颇为不满。 苏浮生指指隔壁,小声道:“别吵到孩子。” “听不见的,放心。” 苏浮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含糊地说了一句:“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火惊鸿有点遗憾,不过还是答应了:“行吧。” 熄了灯,躺到床上后,他幽幽叹了口气:“唉~” 苏浮生没搭理,他不甘心,又重重叹了一口:“唉!” 苏浮生:“……睡不着?” “你说呢?” “那怎么办?”苏浮生睁开眼,一翻身将他压到身下。 火惊鸿开心地搂上他的脖子:“运动一下?” “别想了,”苏浮生轻声呢喃,“不过亲一下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的嘴唇很快贴在一起,像过电般,火惊鸿哼唧一声,下一秒就被苏浮生用被子蒙住,眼前一下子没了光亮。 苏浮生在被子里慢慢亲他,如飘浮在空中,躺在云朵上,火惊鸿浑身发软,胳膊搂得更紧了。 没过多会,他开始不老实,往苏浮生腰上摸去。 “停!”意乱情迷间,苏浮生及时刹车,一把掀开被子,“睡觉。” “……感觉你在躲我。”火惊鸿摸摸火辣辣的嘴唇,缓慢思考起来。 苏浮生:……不想被听墙角就老实睡觉吧,求你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拍拍火惊鸿的背,安抚道:“之前在老槐树村没睡好吧?今晚好好补补觉。” “确实没睡好,”火惊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每天担惊受怕的,还要被鸡叫声折磨,不知道见秋师兄怎么受得了的。” 苏浮生顺着他聊下去,好不容易让他不再惦记晚间运动,并且一夜好眠。 ………… 八苦塔在魁元市的一座深山里,却并不是很冷清,附近有好几座古寺,经常有来自各地的游客去上香。 跟火惊鸿想的一样,到了八苦塔地界,入眼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塔,一共十八层。据苏浮生介绍说,十八层古塔模仿了地狱的景象,里面每一层都代表着一层地狱,八苦塔弟子出师前都要进去历练一番,磨练心境。 “里面好玩吗?”火惊鸿有些好奇。 苏浮生:“有机会带你进去看看。” “我也能进?” 苏浮生把他的头盔摘下来,顺势在他脸上掐了一下:“你拜入八苦塔就行。” 火惊鸿顿时歇了心思,躲开他作怪的手:“别闹,再让你门派的人看见。” 苏浮生挑眉:“你不能见人?” “我这么帅,怎么不能见人?” “那你怕什么?”苏浮生拉着他的手,紧紧攥着不让他抽回去。 “我怕……”火惊鸿愣了下,对啊,他怕什么?本来就是来见家长的,让人看见怎么了? 他不再挣扎,乖乖地跟着苏浮生来到一座旧牌楼前面。牌楼是三门牌楼,高大宽敞,上面刻着“八苦塔”几个大字,石柱上则是几行小字:佛家所云八苦者,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知苦释苦方能度人度己度众生。 顺着牌楼往里走,里面全是红墙灰瓦的房屋,而那座十八层的高塔在后山,被塔林包围着。 八苦塔的布局更像一座巨大的寺庙。 东边有一个小拱门,进去可以看见一片农田,种着绿色蔬菜,旁边就是用来灌溉的水池,大水车在里面慢悠悠地转。 火惊鸿眼睛一瞟,居然在犄角旮旯处看见一个猪圈,里面养着几只膘肥体壮的猪,正低头拱着什么。 “好肥的猪!炖着吃肯定香……” 他那个香字还没说完整,嘴就被苏浮生捂住了。 第54章 接着一道暴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大胆!是谁在觊觎长生猪!” 那人飞快跑过来想教训大胆狂徒,苏浮生当机立断,一手托腰一手托腿弯,将火惊鸿抱了起来,顺便把他的脸按向自己怀里。 该师兄震惊:“浮生!你……” 苏浮生淡然道:“师兄,别跟孩子计较。” “一米八几的孩子?你当我瞎?!” “他才十九岁,怎么不是孩子?” 火惊鸿挣扎了一下:“我二十了。” 虽然生日刚过去不到一个月,但他升华了,已经不是十九岁的他了! 苏浮生:“……闭嘴。” 火惊鸿:嘤。 该师兄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指着苏浮生半天,末了妥协:“把人放下吧,我当刚才的话没听见就是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像什么话?” 苏浮生不放,稳稳抱着火惊鸿出了拱门,又回头问师兄:“我师父在吗?” “你师父在塔里呢,说无事不见人,你这趟估计见不着了。” 苏浮生不置可否:“我有要事。” 该师兄随口问:“什么事?” “让他看看我男朋友。” “男……男朋友?”该师兄石化了,回过神来后,满脸都是尴尬,还有些郁闷,“这里是八苦塔!”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八苦塔!” 苏浮生:“我是傻子吗?不知道这里是八苦塔?” “你……他……”该师兄的嘴张了又张,“我……” 苏浮生面无表情,抱着火惊鸿走了,没两步撞见另一个师兄,不等人家问就主动开口:“这是我男朋友,火惊鸿。” “……哈、哈哈,男、男什么?” 火惊鸿觉得特别羞耻,抬头道:“没什么,师兄好。” “……你好,你好。”该师兄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 “浮生啊。”火惊鸿一脸沧桑。 “嗯?”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苏浮生低头看他:“你的脸皮怎么变薄了?” 火惊鸿跟他对视,忍不住“噗嗤”一笑:“放我下来啊!” 苏浮生把他放下:“我去塔里找师父,你先自己转转?” 火惊鸿点点头,想起那几头猪,颇为纳闷:“真的不能吃吗?” “很遗憾,不能,”苏浮生给他科普,“那是长生猪,要在八苦塔寿终正寝的。” 火惊鸿一脸向往:“能寿终正寝的猪?这也太幸福了。” “……你是在羡慕猪吗?” “每天有人好吃好喝伺候,还不用干活,”火惊鸿想起了双胞胎,想起了须弥,“啊,我羡慕长生猪,羡慕平安富贵,也羡慕大闺女。” 苏浮生想到双胞胎以前顿顿白菜豆腐、长期被放养的日子,不由得无语,这值得羡慕吗? 他默默掏出几张卡,拍到火惊鸿手里。 火惊鸿感动:“你真是个好人啊哥哥!” 苏浮生:“养孩子和猪用的,收好。” “你又说我是猪?!” 苏浮生在他精瘦的腰上掐了一把,心想就算是猪,也是只瘦猪。 得好好养养。 第48章 命盗 八苦塔很大,火惊鸿没敢瞎转悠,就在塔林外面参观,等苏浮生。 塔林尽头处的山体上修了台阶,不知道通往哪里,他有些好奇,顺着台阶往上爬了爬。 台阶一直向山上盘,两边全是树,看不清楚上面有什么,火惊鸿爬着爬着,捡到了一把笤帚。 他把笤帚立在旁边,继续往上走。上的时候没感觉很高,一段时间后再回头往下看,发现底下雾蒙蒙的,塔尖都快看不见了。 已经很高了。 毕竟是别人的门派,没经过人家允许,他其实不应该再往上走了,但好奇心实在抑制不住。 就到顶上看一眼,一眼就下来。火惊鸿打定主意,接着往上爬。 即将到达山顶时,没路了,台阶断在那里,离山顶还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山是土山,徒手很难爬,需要用些功夫才能上去。 火惊鸿犹豫了下,踩上一个凹槽,另一只脚朝旁边蹬去,来回几次,最后运气向上一翻,很快就着了地。 他拍拍裤子上蹭的土,打量起这片地方来。 放眼望去,约莫一个学校操场那么大,正中间盖着一间大平房,房前堆着码放整齐的柴禾,还有一桶水。 而房子周围有一片田地,跟猪圈那边一样,种着大白菜。 有人住? 火惊鸿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还没走到近前,一道声音喝止住了他:“谁!” “不好意思,我……” 看见推门出来的人,他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间,有些发懵。 这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长得挺壮实,一张脸黑黢黢的,一看就是经常晒太阳。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吃了一半的西红柿面。 “你是什么人?”男人打量着他,脸色有些僵硬,声音干涩地像指甲刮玻璃,“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苏浮生的朋友,”火惊鸿理亏,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打扰了。” 男人一直板着脸,眼珠转也不转,十几秒后才开口:“苏浮生是谁?” “你不认识?”火惊鸿诧异了,“八苦塔弟子啊,他师父是七苦长老。” 男人木然地捧着碗:“不认识。” 天直接被聊死了,火惊鸿干笑两声:“我这就走,你……慢慢吃,再见!” 他转身,从上来的那个地方原路返回,跳上台阶时,发现男人追着他过来了,正站在高处盯着他看。 怪胎! 火惊鸿暗骂一声,头也不回地顺着台阶往下走,步子迈得很大,一直到了放笤帚的地方,一拐弯,跟苏浮生撞了个对脸。 苏浮生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不接电话?” 火惊鸿吃痛,把自己的脸拯救出来,揉了揉才道:“上面没信号。我跟你说啊,那上面住着一个怪人,他居然不认识你,是你们八苦塔的弟子吗?” “那是无愁师弟,师父不让我们跟他接触,他应该没见过我。”苏浮生揽着火惊鸿往下走。 “为什么啊?他有传染病?有精神病?”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 火惊鸿觉得很神奇:“在同一个门派里,师兄弟互相没见过面?” 苏浮生不以为意:“就像你同年级的同学,很多也互相不认识吧?” “这不一样……”火惊鸿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一直觉得门派跟学校是不一样的,凝聚力不一样,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一样。 门派更有家的感觉,尤其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亲如家人,家人之间互相不认识,就很奇怪。 苏浮生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我师父想看看你。” 火惊鸿顿时把其他东西都抛在脑后,忐忑道:“那我怎么称呼他?” 苏浮生很淡定:“跟着我叫师父。” “可以吗?” “不然呢?” 火惊鸿点点头:“你师父能接受你找个同性?” “又不是给他找,他有什么不接受的,”苏浮生这话一点也不客气,“别担心,大庭广众,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七苦长老并不是在八苦塔里排行老七,这只是个名字,他本人的地位相当于四象门的副掌门。 见到七苦长老时,火惊鸿反而平静下来了。面前的老人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一身麻布衣裳,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爷爷,很亲切。 “惊鸿?你好。”七苦长老背着手站在门廊下。 “师父好。”火惊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七苦长老看看他,再看看苏浮生,叹道:“好,都好,你们俩也要好好的……可惜抱不到徒孙了。” 他最后一句很小声,苏浮生还是听见了,责怪似的叫了句:“师父!” 火惊鸿赶紧道:“我有弟弟,就跟我们俩儿子差不多,有机会带来给您看看。” “是吗……”七苦长老目视远方,像是在怀念什么,“好啊。” 八苦塔之行很圆满,火惊鸿被苏浮生拉着见了一圈师兄弟,最后离开的时候,连长生猪都冲他叫,好像期待他下次再来似的。 一想到那些师兄弟一个个不敢直视他俩的样子,火惊鸿就想笑:“还好你是俗家弟子,不用守那些规矩。” 苏浮生轻描淡写:“就算不是,我也可以还俗啊。” 火惊鸿想象了一下不近男女色的苏浮生因他破戒,为他还俗,觉得简直太爽了。 暑假很快过去,到了开学的日子,苏浮生把火惊鸿送到学校,突然就有些无所事事。 他跟司空遥联系了一下,准备接点活干。下午去买菜的时候,经过麻将馆,碰见了蹲在门口的何上人,那一脸苦大仇深的,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第55章 “何师兄?谁惹你了?” 何上人怒气冲冲:“我被人骗了!” 苏浮生习惯了他的咋呼,没有很在意:“被谁骗了?” “一个算命的!” 苏浮生莫名地看他一眼:“你找同行算命了?” 要找也找自己人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苏浮生准备把火惊鸿介绍给师兄,让自己男朋友赚点外快。 何上人悻悻的:“那倒没有,我跟那骗子买驱邪符,结果给麻将馆招来一堆要饭的小鬼,好不容易才打发走。” “怎么没直接收了?” “收游魂又不挣钱,我费那个劲干嘛,”何上人转着麻将牌,越想越气,“不行,你跟我找那骗子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浮生觉得不至于:“他骗你多少钱啊?” 何上人伸出两根手指。 苏浮生:“两万?” “两万买张驱邪符?我日子不过啦?”何上人无语地瞪着他,“两百!” 苏浮生比他还无语,两百值当跑一趟吗?够来回的油钱吗? 何上人读懂了他的表情,一本正经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啊小少爷,你师兄我让人骗了!重点是骗!你就说跟不跟我去吧?” “带路。”苏浮生无事可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上了何上人的车。 车朝着繁华地带驶去,何上人不是能静下心做事的人,开着车也不老实,暗戳戳打听:“你那对象,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啊?” 他一直没回八苦塔,根本不知道苏浮生已经把男朋友介绍给门派里所有人了,甚至连长生猪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之前没明说是因为互相没有确定心意,现在苏浮生无所顾忌,坦然道:“你见过的,他还帮你送过信。” “……是吗?”何上人思考一瞬,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叫过女生跑腿,“我见过吗?” “冬天那会,你忙着打麻将,把一个委托转给我了,”苏浮生给他提醒,“前些天你还在路上见过他,跟他打听过我。” 何上人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忽然手一抖,车子差点撞上绿化带:“那不是个男的吗?!” “是啊,”苏浮生非常淡定,“我也没说是女的啊。” 何上人踩下刹车,颤颤巍巍地扭头:“你是……同性恋啊?” 苏浮生冷冷地瞥他一眼:“放心吧何师兄,我看不上你。”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车子重新上路,何上人脑子里一团浆糊,还莫名有点兴奋:“说说,你怎么就突然喜欢同性了?还是说你天生弯?真没看出来!” 苏浮生懒得跟他废话,低头跟火惊鸿发消息聊天。 何上人的八卦之心抑制不住,急得抓心挠肝的:“说说,说说呗!你俩谁先喜欢的谁啊?谁先追的谁啊?谁在下面啊?” 苏浮生专心打字,抽空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何上人“啧啧”两声:“你不敢回答,说明你就是下面那个。你说你弯就弯了,还被别人压,白练了一身功夫。” 苏浮生声音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啊,何师兄。” 何上人觉得这个师弟一点都不软和:“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我可爱过?” 说到这个,何上人的思绪飘远,想起当年一起在八苦塔学艺时,他故意欺负小苏浮生,想树立师兄的权威,结果被一脚踹下水。 在水里乱扑腾的时候,小苏浮生也是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说的什么来着? 哦对,说的是:你很欠揍啊何师兄。 何上人打了个冷颤,果然苏浮生从小到大就没可爱过,能跟他谈恋爱,那位送信小伙可真是个勇士。 何上人不说话了,苏浮生也乐得清静,等再抬头时,发现前面不远就是魁元大学。 这是他送火惊鸿上学的路。 第49章 命盗 离火惊鸿下课还有段时间,苏浮生把注意力转移到何上人身上:“你说的那人是学生?” “不是,骗子不配上学!”何上人斜着眼睛,愤愤地指指学校对面的小摊子,“那个,就那个!” 魁大对面是一排整齐的商铺,在一棵杨树下面,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乍一看像过去天桥上贴手机膜的。 摊子上就一张黄表纸,“骗子”握着毛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苏浮生看了看那人,长头发,长得挺漂亮……有喉结。 是个男人。 “你确定是他?” 何上人:“当然,你看他那欠抽的模样,不像骗子吗?” 不像,因为长得挺帅,是比较受欢迎的美少年类型。在苏浮生心里,火惊鸿肯定是最好看的,但这个人也不差,相貌比火惊鸿更加柔和一些。 苏浮生淡淡道:“隔一条街有高档会所,附近还有小型经纪公司,他要是单纯为了挣钱,何必干这个?” 天天被城管盯着不说,还要被何上人这样的顾客找麻烦。 何上人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他就不能白天当假道士,晚上在会所当牛郎?” 至于经纪公司,那也不是长得好看就能进去的,不得有点才能啊?这骗子会干什么?画假符吗? 苏浮生:“……” 不是没可能,但他觉得不至于。 何上人恶狠狠地盯着人家,苏浮生说:“你想怎么样?让他退钱?” “光退钱怎么行?还得揭穿他,让他做不成生意!”何上人嗖嗖冷笑,大踏着步子就过去找茬了。 “骗子”正在给人看手相,嘴里尽是危言耸听的话:“家宅不宁,夫妻不睦……不得了,还有血光之灾啊。” “啊?真的吗?”对面的小伙子吓一跳,“可我还没结婚啊!” “你不懂,不是领了证才算夫妻,同居一年以上就能算了,你女朋友最近是不是不爱理你?” 小伙子回忆一番:“好像……是吧?” “这是你命中必须经历的,多关心、多陪陪她,就能破解了。不过嘛,血光之灾可就不是那么容易……” “你个骗子瞎忽悠什么呢!”何上人将小伙子拎起来扔到旁边,自己往小马扎上一坐,大喇喇地岔着腿,“还钱!” 小伙子懵逼:“什么情况啊?” “骗子”微笑着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电话号码:“遇到点麻烦,你先走吧,有问题可以电话咨询,老客户打八折。” “哈?还整上名片了?”何上人直截了当地夺过名片,撕了个粉碎,对小伙子说:“赶紧走,赶紧走,帮你省钱了知道吗?有这钱不如给女朋友买根口红。” 小伙子看他流里流气的模样,没敢吭声,低着脑袋就走了。 “骗子”的笑容淡下来:“砸场子的?” 何上人冷笑,掏出一张撕成两半的符箓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不是你卖我的?” “是我卖的驱邪符,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你个死骗子还好意思问?这玩意根本就不驱邪!招了好多鬼!” “骗子”脱口而出:“你才骗子,这根本就是张废纸,怎么可能招鬼?” 何上人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苏浮生也没想到这人会蹦出这么一句,沉默一下替何上人道:“把钱退了吧,不打扰你做生意。” “骗子”顿时急了:“不退!我这儿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 苏浮生皱皱眉:“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捂着自己的口袋,好像生怕钱飞出去。这抠抠索索的模样,让苏浮生觉得熟悉,当下忍不住捡起被何上人撕碎的名片,拼起来一看: 四象门,木千帆。 “……师兄?” 何上人扭头:“嗯?” 苏浮生:“没叫你。” 木千帆诧异,指了指自己:“叫我?” “嗯,我是火惊鸿的……”苏浮生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火惊鸿有没有跟木千帆说过他们的关系。 木千帆却恍然大悟:“惊鸿的男朋友是吧?你好你好!”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何上人看呆了:“不是……这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这什么情况?!” 苏浮生看何上人的蠢样,有点来气:“情况就是,你管同行叫骗子,还砸人场子。” “不是……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何上人气急败坏,“师弟,我看错你了!” 木千帆重新绑了一下长发,丝毫不见刚才的狼狈:“弟妹,我得走了,城管要来了。” 苏浮生怀疑自己听错了:“弟妹?” 弟妹,弟弟的媳妇,这对吗?! 木千帆眨眨眼:“那……妹夫?没关系,你觉得哪个好听我就叫哪个。” “……你要不叫我名字吧。” “行,浮生,”木千帆笑起来,眼睛往旁边一瞟,瞥见了愤愤的何上人,“还有这位黄毛……不好意思,黄头发男士,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第56章 “不、不是,你……”何上人哑口无言,转而去看苏浮生,“浮生,你不是要给我撑场子吗?我场子呢?” “师兄,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苏浮生刺他一句。 何上人在心里默默垂泪,一边哀悼自己的两百块钱,一边目送木千帆收摊、转移阵地。 “苏浮生你好样的!” 苏浮生转身往马路对面走:“我要接男朋友放学,搭你车回去可以吗?何师兄。” 他嘴上问着,语气却是:我必须要搭你车回去,敢拒绝你就死定了。 何上人牙痒痒,想扑过去咬苏浮生一口。 他让骗子骗了,还得搭上油钱帮小白眼狼接男朋友!他真惨,真的! 火惊鸿还有最后一节课。 这堂课是三节的,中间休息时间很短,他就出去接了杯水,回来发现座位旁边坐人了。 一个化着韩系妆容的女生,穿了一件露脐装。 “王思雨?”他挨着坐下,这个女生是他同班同学,貌似前两节课都没来。 他们大学比较松散,像今天这种心理学选修课,能来一半人就不错了,这一半人里,还得有三分之二是不听课、专心玩手机的。老师也不较真,偶尔点个名,糊弄着讲讲课,最后来个没什么意义的开卷考试,皆大欢喜。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王思雨趴在桌上涂指甲油,指甲上一片亮晶晶:“我一直在啊。” “是吗?”火惊鸿确实没注意到,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来,“你前两节课坐别处了?” “没啊!”王思雨睁大眼睛,“老师点名的时候我还签到了呢。” 火惊鸿有点尴尬:“有吗?” “我真服你了!”王思雨合上指甲油,两只手不停地舞动着,加速风干。 火惊鸿觉得奇怪,这间是大教室,每排都是一个长条桌子和一排铁椅子,两个座位挨得很近。 一个大活人坐他旁边,他怎么可能一眼都没看见? 而且老师点王思雨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不记得有人答过“到”。 王思雨吹干了指甲,上课铃声也响了。老师在前面自顾自讲话的时候,王思雨突然偏头问:“你真的没看见我?前两节课我就坐在这儿,没动过位置。” “真的没有。” “果然。”王思雨嘀咕一声。 火惊鸿:“什么?” “我不确定……”王思雨咬了咬嘴唇,“下课之后我去看一眼老师的点名册,然后再跟你说。” “你现在说呗。” 王思雨摇头:“我得确定一下,这事挺怪的。” 火惊鸿不知道她打什么哑迷,好奇之下,跟苏浮生的聊天都中断了,就盼着赶紧下课。 老师也不知道在讲什么,“胆汁”、“粘液”之类的名词钻进耳朵,他心想心理学怎么还跟胆挂上钩了? “你是胆汁质还是粘液质?”王思雨在旁边出声。 火惊鸿摸不着头脑:“啊?” 王思雨看他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就人格啊,上节课讲的。” 火惊鸿上节课光顾着玩手机了,压根没听课。 王思雨翻开笔记,小声给他解惑:“胆汁质的人充满活力,行动力十足,情感强烈,但有时也会急躁易怒,缺乏耐心。性情直率,精力旺盛,能以很高的热情埋头事业。但当精力耗尽时,情绪又会一落千丈。” “粘液质的人冷静、有耐心,生活规律,善于克制忍让,不为无关事情分心,有耐久力,不卑不亢,严肃认真。但也可能过于谨慎,缺乏灵活性,因循守旧。” 一长串读完,她说:“你还挺像胆汁质的,我也像。” 火惊鸿听懂了,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对立,却又互补。 王思雨咬了咬笔头:“苏苒是粘液质的。” 大学很少有一个班一起上课的时候,以至于一年下来,火惊鸿对同班女生大多不怎么熟悉,只能把人名跟脸对上。 印象中是有苏苒这么号人,长得白白净净,人家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笑着听,单纯无害的样子。 “但她最近变了,”王思雨接着道,“变得有点像胆汁质了。” 这什么胆汁、粘液的,听得火惊鸿胃酸。 “你是觉得她越来越有活力了?” 王思雨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学人精呗。” 第50章 命盗 王思雨开始编辫子。 她有一头柔顺的棕色秀发,手指灵活地在发间穿梭,刚涂好的亮粉色指甲,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火惊鸿把视线从她的指甲上移开:“你们关系不好吗?” “大一上半年还行。”王思雨编了两个小辫后,不再弄头发,转而拿出了一盒粉饼,开始补妆。 她一边拍粉一边道:“但是后来苏苒总学我,我讨厌别人学我,就越看她越烦。” “她学你什么?” “很多,我去食堂打饭,她就追着我去食堂,每次都跟我点一样的菜。有时候我吃外卖,她也吃外卖,看我点完再跟我点一份一样的。就连奶茶小料都学我,我加什么她也加什么。” 火惊鸿想起自己刚加入四象门的时候,干什么都怕出错,喜欢偷偷观察师兄师姐们,不自觉学人家。 他心想,是不是自己当时也挺烦人的? 王思雨的吐槽还没结束:”还有啊,我买的每一件衣服,她都会买一件同款,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很类似,我穿的时候她也穿,我不穿的时候她也不穿。” 在火惊鸿眼里,王思雨的穿衣风格还挺特别的,就比如她现在的露脐装和超短裙,属于很扎眼的那种,班里其他女生很少这样打扮。 “她可能是觉得你穿得好看,羡慕你?” 王思雨摇摇头:“才不是,不只是这些,她还学我别的。就比如说,有一次我在宿舍里讲我小外甥的糗事,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笑得不行,当时苏苒也在。结果没过两天,我忽然听到她在隔壁宿舍给别人讲故事,跟我那天讲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她觉得你讲的那个故事特别有意思,然后去讲给别人听?” “如果单纯是觉得有意思去讲,也没什么,”王思雨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怪,“但诡异的是,她居然直接用第一人称,我的外甥直接变成了她的外甥,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她亲身经历的,可那明明是我讲的故事呀,她连有没有外甥都不一定呢。” 火惊鸿正色起来:“她就那一次这样吗?还是好多次?” “好多次,所以我说她学人精,不光学我穿衣打扮、饮食习惯这些,连我说的话都学,”王思雨压低声音嘀咕一句,“就这还怎么关系好?不够烦人的。” 火惊鸿想,确实挺奇怪的。 假如他是苏苒,听王思雨分享了一件有趣的事,想去复述给其他人,那么他会说:王思雨跟我讲她的外甥怎么怎么样,而不是说:我的外甥怎么怎么样。 这一节课在王思雨的吐槽中很快过去,火惊鸿惦记着她之前说的话,于是留在教室没有走。 王思雨跑到讲台前面,跟老师说了什么,然后拧着眉头走回来。 “怎么了?”火惊鸿觑着她的神色。 王思雨说:“老师给我记了缺勤,可我明明答到了。” “那还……挺奇怪的。”火惊鸿也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干笑了两声。 “我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透明,你懂这种感觉吗?就是大家都不关注我了,我怎么样都不能吸引别人注意。” “心里落差很大是吧?” 当惯了焦点人物,突然不再被关注了,总是会有落差的。 火惊鸿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会,王思雨算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做什么事情都拔尖,第一个出头。其他人聊天时也爱谈起她,可以说跟安安静静的苏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王思雨叹了口气:“说不定哪天我就完全透明了,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 “不会的,你长这么漂亮。” 王思雨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别人夸我我就当恭维了,你夸我我信。” “为什么?因为我跟你不熟?” “因为你帅啊,帅哥是不会撒谎的。”王思雨眨了一下左眼。 火惊鸿不知道她这是什么逻辑,恰逢苏浮生打了电话来催促,他匆匆跟王思雨告别,往学校门口跑。 “来了来了!”一看见苏浮生的身影,他立即扑上去狠狠一抱,“想不想我?” 苏浮生搂住他:“早上刚见过面,想什么?” “真无情,我可是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那你是真闲。”苏浮生评价道。 火惊鸿使劲拍他一下:“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哄我!” “我说两位,回家打情骂俏去,”何上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悲愤,“我等半天了!” 火惊鸿这才看见何上人,登时甜甜地叫了声:“何师兄好!” 第57章 何上人的脸色由阴转晴:“惊鸿你好,我特意来接你放学的。” “何师兄你真好,”火惊鸿跟着他上了车,一进去就夸道,“我还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呢,你真有品位。” 一句话给何上人哄得心花怒放。 苏浮生沉默,全程听他俩昧着良心互相恭维。 何上人:“当初在麻将馆里,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不一般,怪不得能拿下我师弟,是个人物。” 火惊鸿:“我也是啊何师兄,当初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是那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令人敬佩。” 何上人:“不敢当不敢当,我在八苦塔里也就能排个第三吧,哈哈哈!” 火惊鸿:“太了不起了!那另外两个是谁啊?” 何上人:“一个是掌门他老人家,还一个就是我跟浮生的师父,七苦长老。” 苏浮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要点脸吧师兄。” 何上人心里一虚,声音都低了几度:“我跟惊鸿聊天呢,有你啥事啊?” 苏浮生冷笑:“惊鸿,别理他。” 火惊鸿看看愤愤的何上人,再看看苏浮生,最后还是决定听自己男朋友的,先是战略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靠着苏浮生一闭眼,假装睡着了。 何上人不能强迫他跟自己聊天,只得闭嘴。 他们顺便去幼儿园接了双胞胎,到火惊鸿家后,何上人厚着脸皮要蹭饭。 “回你的麻将馆吃去。”多个人多张嘴,苏浮生不想做那么多饭。 何上人赖着不走:“你也太小气了,我特意给你们当司机,接你男朋友放学,吃顿饭都不行?” “说的真好听,你……”苏浮生止住话头,再说下去就要提及何上人受骗的事了,骗子是谁?是火惊鸿师兄。 这么尴尬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没事何师兄,你歇会,我马上去做饭。”火惊鸿准备多做点,好好招待一下客人。 苏浮生推着他进厨房,重重关上门,自觉戴上草莓围裙:“你对他那么热情干什么?” “他是你师兄嘛。” “那家伙讨厌得很,对他越好越登鼻子上脸,还喜欢满嘴跑火车,”苏浮生说道,“你得时不时威胁他一下,他才能老实做人。” “这……虽然他满嘴跑火车,还给你造谣,但毕竟是你师兄,长兄如父,我对他好点也是应该的。”火惊鸿想起何上人造谣苏浮生有女朋友那个事,虽然还是有点气,但他决定大度一些,不跟何上人计较了。 说起来,要是没有那个误会,他也不能这么快确定苏浮生的心意,何上人也算是无意间促成了他们。 苏浮生不是很认同,但也没有反驳,转而想起了傍晚的事:“你最近跟你千帆师兄见面了吗?” “没啊,一直没见。” “我今天看见他了,在学校门口摆摊算命。” “学校门口?我学校门口?”火惊鸿诧异,放下了手里的锅铲,“我怎么不知道?” “他要躲城管,没等你下课就走了。” “你确定是我千帆师兄?” “确定。”苏浮生把那个碎成八瓣的名片掏出来,拼了一下。 ——四象门,木千帆。 火惊鸿歪了歪头:“可是他在会所上班啊。” 苏浮生愣了下,瞬间想起何上人的话—— “他就不能白天当假道士,晚上在会所当牛郎?” 苏浮生咳一声,委婉道:“他可能白天摆摊算命,晚上去会所上班?” 火惊鸿想了想,点头:“那可能是又缺钱了。” “又?” “千帆师兄属于及时行乐那种人,挣了就花,没有存款,有时候急需用钱,就得想办法去挣。” 苏浮生心想在会所应该挣得不少吧?不够他花吗? 一看苏浮生的神色,火惊鸿就知道他想岔了:“我师兄是服务生,端盘子的……” 苏浮生:“……我想也是。” 他现在就想冲出去把何上人教训一顿!说什么人家在会所当牛郎,害得他都跟着误会了! 火惊鸿则是琢磨着,明天翘一节课,出去看看木千帆,他们好久没见面了。而且掌门的五个亲传弟子里面,木千帆是唯一一个没有受迫害的,不知道是幸运躲过去了还是没轮到他。 因为那个幕后黑手的存在,金孤雁重伤,土望山丢了工作,水见秋耗尽修为。 还有很多人因此受伤,甚至丧命。他脑海中掠过唐晓萤姐妹、白尔若母女、郭龙、杨随心、阳光福利院、老槐树村…… 过去的无法再弥补,火惊鸿只希望木千帆能好好的。 第51章 命盗 何上人在院子里陪两个小孩过家家。 平安找出一块红布来:“大哥哥你蹲下,低头。” 何上人不明所以,老老实实蹲下,平安立马把红布盖在他头上:“大哥哥你当新娘子。” “……我不!”何上人撩开,“我是纯爷们儿!” 平安一扁嘴:“你一点儿也不好玩,浮生哥哥都当过新娘子。” 何上人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都睁大了:“苏浮生也盖过这玩意?给你当新娘子?” 富贵在旁边小声说:“给大哥当,还拜堂了呢。” “那你俩扮谁?” 平安咬着手指头:“小孩,他俩生哒。” 何上人震惊了,好家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苏浮生! 火惊鸿端着菜出来,就见双胞胎在院子里疯跑,何上人自己坐在餐桌旁边,一脸荡漾,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师兄,他俩挺烦人吧?” “俩小孩挺乖的,”何上人嘿嘿一笑,“就是我听说你跟浮生拜堂了?还生孩子了?你俩谁生啊?” 火惊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想打死平安和富贵两个大嘴巴! 前段时间为了哄他俩玩,苏浮生才盖上红盖头当新娘子,没想到这就被他俩抖出来了。他自己可以不要脸,但他高贵冷艳的男朋友不能不要啊。 “何师兄,”火惊鸿勉强露出一个笑,“这就是过家家闹着玩,你别跟浮生提。” 何上人托着下巴,笑得很贼:“我当然得提,过家家诶!拜堂诶!生孩子诶!这么幼稚的事他居然会干,够我笑一年。” 火惊鸿收起笑容,把盘子往桌上使劲一放,语气阴森森的:“你之前造谣浮生有女朋友,挑拨我们的关系,害得我差点跟他分手,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何、师、兄!” 何上人打了个激灵:“惊鸿……不,弟夫,我不是造谣啊,那是浮生自己跟我说的。” 火惊鸿压根不信:“你看,又造谣!何师兄我真是看错你了。” 何上人十分憋屈,是苏浮生自己没说清楚,怪他吗?可是看火惊鸿阴沉着脸的模样,他又不敢狡辩。 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跟苏浮生谈恋爱,怎么可能是他以为的单纯小白兔。 跟苏浮生一样是只大灰狼! “那我不跟浮生提,你也别记恨我了呗。” 火惊鸿不情不愿地“嗯”了声:“看你表现吧。” 何上人想哭。 火惊鸿转身去厨房端其他菜,心里暗笑,果然像苏浮生说的那样,对待何上人,要时不时威胁一下,不能太给好脸色。 开饭了,双胞胎洗干净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被火惊鸿瞪了好几眼。他俩偷偷对视,不明白为什么挨瞪。 “平安,富贵,看这是什么?”火惊鸿指着桌上的一盘炒年糕问。 “年糕!”双胞胎异口同声。 “年糕的作用是什么?” 平安灵机一动:“黏灶王爷的嘴,不让他乱说话。” 火惊鸿凉凉地笑:“对,所以你俩多吃点。” 平安缩缩脖子,自己夹了一块,又给富贵夹了一块,吧唧吧唧吃了。 何上人也缩着脖子低头吃饭,苏浮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头看火惊鸿,火惊鸿微笑:“没事,吃饭。” 他吃到半饱的时候也消气了,开始给双胞胎夹菜。 苏浮生做的可乐鸡翅很好吃,他给俩人一人夹了一个,结果夹顺手了,给苏浮生也夹了一个。 苏浮生愣了下。 火惊鸿反应过来,正要夹走,就见苏浮生把鸡翅吃了,面上没看出勉强,但吃完之后喝了半杯饮料。 不知道是用来冲淡肉味,还是用来压咽不下去的食物。 火惊鸿忽然想起好久之前的一次对话。 ——“一个不吃羊肉的人,不小心吃进嘴里一块羊肉,会有什么反应?” ——“吐出来。” ——“那如果咽下去了呢?” ——“那就不是不吃,而是不爱吃。” ——“假如你不是不能吃肉,而是不爱吃肉,你喜欢的人给你夹了一块肉,你会吃吗?” ——“会吧。” 火惊鸿一下子笑了。 苏浮生无奈地看着他:“突然笑什么呢?” 第58章 “没什么,”火惊鸿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想起开心的事了。” “跟我有关?” “有啊。” 苏浮生伸手在他手背上勾了一下,碍于在场还有孩子,没有进一步动作。 何上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暧昧的小火花,难得贴心一回:“带孩子挺累的吧?” “还行。”火惊鸿道。 “你又要上学又要带孩子,多辛苦啊,要不我替你带两天?”何上人暗戳戳道,“你俩也能轻省轻省。” 火惊鸿心里一动:“那就谢谢师兄了。” “小事。”何上人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师弟们的二人世界,他可真是牺牲太大了。 带孩子啊,还是一下带两个!他一个单身狗也算是提前体验了。 火惊鸿又给平安和富贵夹肉吃,哄道:“你俩愿意跟这个大哥哥住几天吗?” 俩人乖乖点头。对于这种事,他俩早习惯了,适应性非常好,在哪都能睡得香。 吃完晚饭何上人就带着双胞胎走了。 火惊鸿去刷碗,苏浮生悄悄从后面抱住他,把手伸到衣服里,摸到了胸膛。 火惊鸿瑟缩一下:“晚上再……” 苏浮生抬抬眼皮:“满脑子黄色废料,我只是看看你还热不热。” 他们最近的治疗颇有成效,黑色纹路褪得差不多了。 火惊鸿面无表情“哦”一声。 家里少了两个孩子,变得很安静,也不用抢浴室了,火惊鸿慢悠悠地拎着毛巾往浴室走。 苏浮生追过来,忽然将他扛到了肩上。身体瞬间悬空,火惊鸿一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干什么?” 苏浮生踹开门,将人带到浴室,这才道:“你刚才不是邀请我了?” 火惊鸿脸红了一下:“有吗?” 从老槐树村回来以后,他们就没有过亲密行为,突然这样,他还有些猝不及防。 苏浮生把选择权交给他,轻声问:“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出去。” 火惊鸿眼神闪烁了下,伸手抓住他的衣摆:“要。” ………… 回到床上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火惊鸿从后面抱着苏浮生,忽然觉得不对:“白天你要看我还热不热,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苏浮生没答话。 火惊鸿拔高声音:“你是故意的!还说我满脑子黄色废料!” 苏浮生轻笑一声,转过身顺了顺他的背,哄道:“别气了,睡吧。” “睡不了了,我气得腰疼。” 苏浮生好整以暇:“是气得吗?” “苏、浮、生!”火惊鸿一字一顿。 “好好好,是气的,我给你捏捏。”苏浮生这种时候脾气好得不行,什么都愿意顺着他。 火惊鸿叹息:“你要是能一直这么温柔多好。” 苏浮生看着他躺在床上,任自己摆布的样子,说:“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多好。” 他们默默对视一眼,心想,算了,平时那样也挺好。 第二天下午,火惊鸿惦记着去校门口堵木千帆。还差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苏浮生在外面给他报信:快来,你师兄要走了。 火惊鸿抓起课本就要跑,到后门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王思雨突然伸出手,将他拽了过去。 “……干什么?” 王思雨双手合十:“能不能帮个忙?” “我有急事,”火惊鸿抱歉地笑笑,“你找别人吧。” “别人不行,只有你能帮我。” 火惊鸿为难,就听王思雨接着道:“假扮一下我的追求者,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王思雨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啊?同学一场,帮个小忙怎么了?” 火惊鸿:“我对象知道了会生气的。” 王思雨遗憾地看着他:“虽然早知道你不可能单身,但是听你承认了,还是很不爽。” “不就是假扮追求者吗?”火惊鸿指指前排的几个男生,“拿着两百块钱过去,随你挑。” “不行!”王思雨忽然压低声音,“那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火惊鸿无语:“又不是挑男朋友,差不多得了。” “像你这个程度的帅哥追我,才有可能让何剑知难而退。” “谁?” “我男朋友,我想跟他分手。” 火惊鸿敷衍地点点头:“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先走了。” “哎,你别走……” 火惊鸿充耳不闻,拉开门就跑了。 还好,木千帆还没走,正在给最后一个客人算命。 火惊鸿先是朝摩托车那边的苏浮生招招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绕了个远,蹲在一棵树后面偷看。 木千帆正笑盈盈地托着对面一个小年轻的手:“你是大富大贵的命,三十岁之后会发一笔大财,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火惊鸿的目光定在小年轻九块九包邮的t恤上,须臾,探着头看了看他的面相。 木千帆的话还没完:“你最近红鸾星动,马上就要脱单了,恭喜恭喜。” 小年轻闻言咧着嘴傻乐,火惊鸿的眉头则缓缓皱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这小伙子是个天煞孤星,还大富大贵?还红鸾星动? 木千帆眼瘸了吧? 第52章 命盗 小年轻让木千帆一通忽悠,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混吃等死的穷光蛋也能有这么好的命。 他仿佛看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朋友在跟自己招手,钞票哗啦哗啦往头上砸。 “我以后能生三个儿子不?” 木千帆的笑容僵住,很快又绽开:“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不能克服。” 小年轻眼睛都直了:“真能?我这么厉害?” 火惊鸿听不下去了,重重咳一声:“师兄啊!” 木千帆身子一抖,立刻往小年轻手里塞了张名片:“我有点事,你回去再联系我,给你打八折。” 火惊鸿犹豫了下,没有断木千帆的财路,等小年轻走了才坐过去,向前倾着身体问:“师兄,你怎么胡说八道呢?” 木千帆温柔地笑笑:“没有啊。” “没有?”火惊鸿指着远去的小年轻,“就那个虚样,还仨儿子?梦里也生不出来呀。” “小点声儿,”木千帆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才从容地收拾摊子,“惊鸿啊,有时候人要圆滑一些。” “比如?” 木千帆说:“比如对一个loser说他能挣大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他高兴就会多给我钱,于是我也高兴。” 火惊鸿:“……说白了不就是骗人?” “这怎么能叫骗呢?这是善意的谎言。” 火惊鸿深吸一口气,正要跟他掰扯,木千帆忽然提起东西就跑:“城管来了,回见啊师弟,替我跟妹夫问好!” “妹夫?”火惊鸿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登时怒上心头,“木千帆你妹啊!” 苏浮生见他兴冲冲地去,气冲冲地回,有些纳闷:“你师兄招你了?” 火惊鸿眼神闪烁,跨上了摩托车:“没有。” 妹夫什么的,可不能让苏浮生听见。 没过两分钟,火惊鸿还是忍不住吐槽:“你知道千帆师兄怎么给人家算命吗?他胡编乱造!” “……是吗?” “气死我了,他打着四象门的旗号招摇撞骗,也不怕被逐出师门。” “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吧。” “那明天我接着堵他,”火惊鸿道,“问问他有什么苦衷。” 苏浮生:“……” 他就随口一说,木千帆那模样,真不像有什么苦衷的,像故意使坏。 双胞胎不在家,苏浮生回到村里接上须弥,而后带火惊鸿去了桃林别墅。 桃树已经结桃了,但没人修剪,长势都不太好,只有一棵被他精心照料的桃树结了水润的大桃,看起来很甜。 “要摘一些吗?给孩子带回去。” 火惊鸿伸手摸摸:“能吃?” “能啊,”苏浮生把须弥放地上,顺手摘了一颗桃子,“尝尝?” 火惊鸿不讲究,接过来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咬下去,汁水充沛。 “好吃!纯天然。”他撑开书包,摘了几个低处的桃子扔进去。 苏浮生靠在树上看着他:“晚饭吃什么?” “随便,吃饱就行。” “那我做饭去,先把你喂饱……” 火惊鸿笑嘻嘻地接话:“我再把你喂饱?” “……再喂猫,”苏浮生倏地笑了,“你脑袋里的黄色废料能不能清一清?” 火惊鸿朝他做了个鬼脸。 晚上月色很好,还能看见星星。 苏浮生率先上了树,在上面招呼火惊鸿:“上来。” 火惊鸿仰头看他:“没看出来啊,你爬树爬得比须弥还溜。” 听见自己的名字,须弥“喵”一声,从树上搭拉下来一只爪子,悠悠地晃。 第59章 苏浮生:“就当你夸我了,快上来,今天有英仙座流星雨。” 火惊鸿瞬间来了精神,三两下爬上去,跟他并排坐一起:“我还没看过流星呢。” “我也没看过。”苏浮生把手往旁边挪了挪,握住了他的。 九月份的风依旧很热,带着点桃林里特有的树木味道,火惊鸿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靠在苏浮生身上,直到天荒地老。 “我想好多年后,也跟你一起看星星。” 苏浮生轻声道:“我也想。” 须弥撒娇似的“咪”了好几声,好像在说:要带上我呀。 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像一条小尾巴,从月亮里钻出来,眨眼就不见了。火惊鸿刚把手合上,还没来得及许愿,天空就恢复了静寂。 他扭头:“你许愿了吗?” 苏浮生:“嗯?” “刚刚有一颗流星。” “我没看见。” “那你在看什么?” 苏浮生坦然道:“看你。” 火惊鸿眨眨眼,余光又瞥见一颗流星,忙拉了他一下:“快看!” 继这一颗之后,又稀稀拉拉划过几颗,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高峰,下雨一般。 火惊鸿先是替身边人求了平安健康,然后悄悄瞥苏浮生一眼,替自己求了姻缘。 那天之后,他没能堵到木千帆,就像躲着他似的,木千帆放弃魁大对面那片地方了,不知道转移到了哪里。 “别让我抓到你。”火惊鸿心里憋气,低着头往教学楼走,没留神跟从楼后面拐出来的女生相撞了。 “你挑到合适的追求者了吗?”他视线扫过对方的辫子,随口问道。 女生茫然抬头,对上她懵懂又无辜的眼睛,火惊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女生往耳朵后面别了一下碎发,微微一笑,跟他擦肩而过。 火惊鸿回头看去,觉得怪怪的。 她的发型、露脐上衣、超短裙以及亮闪闪的粉色指甲,都跟王思雨一模一样。 但她不是王思雨,而是……苏苒。 王思雨口中的学人精。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更加直观。火惊鸿觉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学人精了,而是完完全全的模仿。 从外形到内里,都在模仿。 他回忆了一下苏苒以前的笑容,是那种腼腆的,温柔的,就像他高中同学唐晓萤那样。 而刚刚那个笑,像极了个性张扬的王思雨。 一个人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吗?像被夺舍了一样。 火惊鸿若有所思,目送着苏苒远去。 晚上他翘了心理学选修课,去蹭同时间的电影鉴赏课,特意等到苏苒落座后,才在斜后方坐下。这个位置方便观察,又不会太冒犯。 上课铃响后,一个鸡窝头男生匆匆进门,挨着他坐下来,也不听课,掏出一袋肉包子就开始吃,香味四散。 火惊鸿瞬间饿了,肚子里咕咕叫。 男生听见声音,偏头瞅瞅,热心地分了一个包子给他:“吃不?” 火惊鸿立刻接过来填肚子:“谢了兄弟。” “你也是来看苏苒的?”男生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是啊,你也是?” 男生咧嘴笑:“那可不,美女谁不爱看啊,不过我也就看看,没勇气追,你可以试试。” 火惊鸿道:“大胆追呗,你怕她看不上你?” “她现在有好几个追求者呢,我算哪根葱啊,”男生仔细看看火惊鸿,“不过都没你形象好,你要追她,没准真能追上。” 火惊鸿自动忽略后半句,好奇道:“你喜欢她什么呀?长相?” 苏苒长得好看,但也不是倾国倾城,否则早在大一开学的时候就登上校花榜了,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他倒是听说王思雨被人私底下喊系花。 男生点头:“不过我喜欢她也不光是因为脸,我还喜欢她性格,清纯不做作,活泼大方,尤其是笑起来,真好看啊。” “你说的是苏苒吗?” “不然我说谁啊?” 火惊鸿提醒:“你不觉得她跟另一个人特别像?” 男生茫然地挠挠头:“跟谁像?最近特火的那个女明星?” “不是,你认识王思雨吗?” “貌似……”男生思考良久,忽然道,“貌似是有王思雨这么个人,没印象了。” 闻言,火惊鸿觉得更奇怪了,他从手机里翻出以前运动会时的班级合照,将王思雨放大,这才发现王思雨跟苏苒挨着,俩人那时候完全是不同类型的。 男生探头看他的手机:“诶,苏苒那时候是这样的?旁边是王思雨?我想起来了,听说王思雨还是系花呢,确实漂亮。” ——“我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透明,你懂这种感觉吗?就是大家都不关注我了,我怎么样都不能吸引别人注意。” ——“说不定哪天我就完全透明了,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 火惊鸿忽然想起王思雨的话,心道果然如此,她越来越透明了。 相反的,原本被说没有存在感的苏苒越来越吸引别人的目光,就好像她们互换了一般。 斜前方的苏苒正趴在桌子上照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如同在重新认识自己,一个跟前二十年判若两人的自己。 火惊鸿牢牢盯着她,就见她忽然回头,勾唇笑了笑。 男生的眼睛都直了。 下课后,火惊鸿离远了些跟着苏苒,一直跟到食堂。 苏苒端了托盘去打饭,她一边排队一边往另一个窗口看,火惊鸿也跟着往那边看,发现王思雨正在那里点菜。 “咖喱鸡,烧茄子,二两饭。”王思雨对着小窗口道。 她没看见苏苒,打完饭就去找位置了。 苏苒扭回头,没过一会就排到了第一位,她对着窗口的打饭阿姨笑道:“咖喱鸡,烧茄子,二两饭。” 第53章 命盗 一个人为什么要竭尽全力去模仿另一个人?就只是羡慕对方的生活、想让自己也变成对方那样吗?火惊鸿觉得不是。 为了弄明白这一点,他主动去找了王思雨。 “哎呀,大帅哥居然主动来找我,是不是想追我呀?给你个机会。”王思雨吃着饭,抬头笑道。 火惊鸿在她对面坐下来:“我有话问你,你跟苏苒真的没有过节吗?” 王思雨放下了筷子:“我实话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现在的男朋友何剑,是苏苒的前男友。” 火惊鸿有些犹豫:“所以你抢了别人男朋友?” “我没抢!何剑主动来追我的。” “是他们分手之后,何剑来追你的?”火惊鸿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 王思雨却道:“没分,何剑追我的时候,他们还没分手,不过我当时不知道。后来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俩因为我分手了。” “不……你跟苏苒不是室友吗?怎么还从别人口中得知?” “唉,这事说来也不能全怪我,我根本不知道苏苒跟何剑交过朋友,据说还是青梅竹马,”王思雨苦恼地皱起眉头,“他俩就跟见不得人似的,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我一直以为苏苒是单身。她那种乖乖女,我以为都不会搞对象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火惊鸿觉得这也太尴尬了,只能说王思雨和苏苒都挺倒霉,遇见了渣男。 王思雨重新拿起筷子:“反正我觉得主要责任不在我,苏苒恨不恨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她有表现出恨你吗?” “没有啊,我没看出来,”王思雨说着,忽然暧昧地笑了笑,“你这么关心我啊?” 火惊鸿也笑:“不要自作多情啊小同学,我关心的不是你。” 王思雨笑容顿住:“所以你关心苏苒喽?” 火惊鸿想,只是关心灵异事件罢了,他怀疑有什么人在帮助苏苒换命。 回家后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踏实,便问苏浮生:“你听说过换命吗?” 苏浮生正蹲在门口喂猫,闻言抬头道:“通过模仿,慢慢取代对方,借此改命?” “对,我怀疑我的一个同学要跟另一个同学换命。” “另一个同学的命格很好?” 火惊鸿陷入思考:“好像还不错,家庭美满,成绩优异,人也长得漂亮,以前好多人追她。” 苏浮生点点头:“那那个想跟别人换命的同学呢?” “不了解,没近距离接触过,”火惊鸿猜测,“可能不太好吧,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劈腿另一个同学,把她甩了。” “这种事情我以前遇见过一次,”苏浮生盯着须弥吃完饭,就不再管了,拉着火惊鸿站起来,“当时被改命的是何师兄女朋友。” “妈耶,何师兄那模样还能有女朋友?” 苏浮生笑起来:“他不符合你的审美,但自有女生喜欢他那类型。” 第60章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那件事之后,何师兄就恢复单身了。” “为什么?” “他女朋友死了,代替改命的那个人被车撞死了。” 火惊鸿心里一咯噔:“何师兄都没看出来他女朋友被改命了?” “他们那段时间在冷战,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火惊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既觉得何上人的女朋友可怜,又担心王思雨和苏苒。 苏浮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提醒道:“能帮别人换命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你要是想管闲事的话,小心一些。” “我知道,”火惊鸿把心事说出来之后,又能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苏浮生身上了,他抱着男朋友蹭了蹭,旋即抽了抽鼻子,“你身上有香水味,哪个女生的?” 苏浮生抬起袖子闻了闻:“不是香水,是彼岸花。” 火惊鸿一愣,这才发现味道有点熟悉,跟夜游神酹月给过他的那朵彼岸花味道一样。 “你跟那个酹月姑娘见面了?” 苏浮生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街道:“她还是种不出梦魂花,很失落。” 火惊鸿想起了什么:“你有没有问她日游神的事?” “没有……我觉得不太对劲,”苏浮生不愿意妄下定论,但还是说了出来,“你相信一体双魂吗?” “像之前的唐晓萤和唐晓娟那样?” “不,是真正的一体双魂,身体随着灵魂的变化而变化。” 火惊鸿歪歪头,忽然福至心灵:“你是说,一个身体里有甲乙两个灵魂,甲醒了身体就会变成甲的模样,乙醒了就变成乙的模样?” 他愕然道:“所以酹月和酌阳共用一个身体,时而是男人,时而是女人?” 苏浮生摸摸他的头:“你变聪明了。” “谢谢夸奖啊,”火惊鸿磨磨牙,把话题拉回来,“这样就能解释他俩为什么没见过面了,可是为什么会一体双魂呢?他俩还都不知情。” 苏浮生摇摇头:“可能有什么隐情吧。”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火惊鸿:“你的师兄和师姐我都见过面了?” “是啊,我师父的亲传弟子你都见过了,”火惊鸿眨了下眼,“好巧啊。” 苏浮生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只好问出来:“那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你师父?” 火惊鸿“噗嗤”一笑:“干嘛?提亲啊?” 苏浮生无奈地看着他。 “明天周六,我带你去四象门见家长,”火惊鸿凑过去亲了亲他,“开心吗?” “……开心。” “有多开心?” 苏浮生懒得回答,直接把他按到墙上,咬住了他的嘴唇。 ………… 四象门跟八苦塔一样建在山里,第二天下了摩托车,火惊鸿指着自己的嘴唇,小声控诉:“你看你昨天给我咬的,我怎么见人?” 他下唇破了好几块,都结痂了,看起来惨不忍睹。 苏浮生摸上他的唇,暧昧地蹭了蹭:“人家要是问,你就说你自己咬的。” “凭什么!” “那你说你男朋友咬的。”苏浮生挑挑眉,料定他不敢说。 “……然后人家就会觉得咱俩狗男男,真不要脸。”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火惊鸿微笑:“不然咱俩是什么?” 苏浮生想了想:“神仙眷侣。” “感觉脸皮好厚的样子。” 几只鸟忽的飞起来,他猛地扭头,就见一个矫捷的身影从树上跳下,从容地拍拍手:“早上好啊。” 火惊鸿一惊:“木千帆!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啊,我什么也没听见,不知道那是你男朋友咬的,”木千帆笑笑,撩了撩长发,“我先进去了啊,一会见。” 火惊鸿红着脸愣了一阵,忽然回过神来:“靠!你别走!” 然而木千帆已经走远了。 看着火惊鸿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苏浮生奇道:“怎么你老吃瘪?他克你?” 火惊鸿也纳闷:“按理说他应该旺我。” “……嗯?” “木生火。” 苏浮生:“……” 四象门里没什么人气,这是苏浮生的第一印象。 不光人少,四下的花草也好久没修剪过了,杂草丛生,透着荒凉。 火惊鸿还没消气,逢人便问木千帆的去向,到最后苏浮生不高兴了,一把将他拉到角落处。 “你师兄重要还是我重要?” 火惊鸿茫然:“你吃醋啊?” 苏浮生抱着胳膊看他。 “你怎么还吃他的醋啊?”火惊鸿既吃惊又觉得好笑,“你俩在我心里占比不一样。” 苏浮生挑挑眉:“我占多少?” “这么大。”火惊鸿比了一颗心。 “他呢?” 火惊鸿想了想,掐了一下小手指。 苏浮生脸色这才转好。 火惊鸿忽然捏了捏他的耳朵,笑嘻嘻的:“你没有安全感?” 苏浮生不承认,把他的手拽了下来。 “其实我也这样,”火惊鸿剖白心意,“我问过望山师兄,他说这很正常,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患得患失,他跟嫂子结婚前也是这样的。” 苏浮生若有所思:“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毕业之后?” 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火惊鸿愣了下。现在同性不可婚,不过办个婚礼还是没问题的。 他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表白,稀里糊涂地就好上了,要是结婚的话,他得好好准备准备,跟苏浮生求婚。 结婚那天,平安和富贵可以当花童,掌门和副掌门愿意出席的话,就坐他这方父母的位置…… 他想着想着就出神了,苏浮生等不到答案,催促道:“毕业也不行?” “行!非常行!”火惊鸿赶紧去拉他的手,“明天咱俩就去挑婚服。” “哦,这么着急啊?”苏浮生淡笑着,揶揄地看着他。 “……你就欠吧苏浮生。” 苏浮生推着他的背,往碎石路上走:“叫哥哥。” “我不。” “快叫。” “就不!” 苏浮生只好道:“那回去叫。” “你让我叫我就叫啊?” “我自有办法。” 火惊鸿正想问问他什么办法,一个四象门弟子跑过来找他:“你刚刚不是问千帆吗?我看见他了,在掌门屋里。” 火惊鸿跟他道了谢,准备带着苏浮生过去,该弟子犹豫道:“你小心,别触了霉头,掌门又在骂他,骂得可凶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文《我靠武力值制霸娱乐圈》求收藏~ 穿越前,身为卧底的正派小师弟向天起誓:“老祖明察,我若为奸细,便叫我天打雷劈,来生为人,也定当身败名裂,受万人唾骂!” 被雷劈后,小师弟表示:不要随便发誓,会变得不幸! 一朝穿越,小师弟成了娱乐圈里黑料缠身、情商为负的花瓶小生穆云轻。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秀智商,于是穆云轻不出意外地糊了,成了娱乐圈里一股泥石流。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小师弟丝毫不慌。 演戏,他是专业的。 从此小师弟戏里演别人,戏外演自己,打戏不替身,琴棋书画样样精。 渐渐地,昔日死对头纷纷抱大腿,冷血弟弟哭着求他继承家业,黑子怀疑穆云轻被夺了舍。 小师弟:怎么不算呢。 吃货小师弟唯一遗憾的,就是再也吃不到大师兄做的饭。幸运的是,他在这个世界又遇到了一个愿意给他做饭的人,且这人怎么看怎么像大师兄。 小师弟每天都在怀疑与否定当中反复切换,差点精分。 “我那正直的大师兄,怎么可能被雷劈呢?” ------ 穿越后,大师兄认出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弟,既希望相认,又害怕相认,每天在痛苦和纠结中疯狂掉马,可小师弟就是看不见。 小师弟:他的气质真像我师兄,他的性格真像我师兄,他做的饭和师兄做的味道一样,他和师兄一样宠我……唉,可他不是我师兄。 大师兄发现,小师弟没认出他,却愿意腻着他。 大师兄:我醋我自己。 ------- 小剧场: 自从跟大师兄相认,小师弟的黏包属性就回来了,受伤了要师兄给涂药,睡不着要师兄哄,走累了要师兄背,天天靠在师兄身上撒娇卖萌犯花痴。 朋友:你就是块小年糕。 弟弟:他怎么受得了你? 前队友:禁止撒娇! 小师弟一只手通通撂倒。 朋友&弟弟&前队友:你们见过能一只手将人掀翻的小年糕吗?我见过! 第54章 命盗 火惊鸿很久没见过掌门发脾气了。 自从孟师姑死后,掌门就没有以前那么强势了,甚至在副掌门面前,还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人家不高兴。 第61章 只不过无论他什么姿态,副掌门都不搭理就是了。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紧接着是掌门暴怒的声音:“你给我滚出去!” 木千帆吊儿郎当的声音随之响起:“行了师父,别把自己气死了,到时候师叔才不会给您收尸。” 火惊鸿心里一咯噔,赶紧跑进屋里拉木千帆,一边替人道歉一边觑着掌门的神色。 掌门原先瞪着木千帆,见他进来又开始瞪他:“你回来干什么?” 火惊鸿卡壳,支吾了一声:“就……回来看看您。” 掌门一点也不领情:“看看我死没死?” “……不是。” 火惊鸿在心里叹息,本来是想带苏浮生见家长的,这下泡汤了。 都怪木千帆! 他不敢再触霉头,硬着头皮把木千帆拉出去,跟苏浮生会合。 “怎么样?”苏浮生从台阶上站起来。 “别提了,都怪他!”火惊鸿转向木千帆,不客气道:“你回来干什么?就不能晚一天回来!” “这话说的,我每个月都在这天回来,要怪就怪你出门没看黄历。” 火惊鸿道:“每个月都回来气师父一次?” 木千帆轻轻叹了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师父现在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吵。” “那你别回来啊!” “我不回来他就念叨。” 火惊鸿酸了一下,都是徒弟,怎么不见师父念叨自己?在师父身边最久了不起啊? “师兄啊,”他眯了眯眼睛,“我正要问你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话还没说完,木千帆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似的,眼神闪烁了下,忽然转身就跑:“师弟们回见啊!我有事先走了!” 火惊鸿立即去抓他的衣服,没抓到,却拽下来一个小香包。 木千帆没有察觉到,一溜烟跑远了,头也没回。 “女生送的,师兄有情况!”火惊鸿八卦心起,将香包捧到苏浮生面前,“看看,手工缝的!” 香包是藏蓝色的,小小一个,上面绣着一只正在捣药的小白兔,旁边还有一枝桂花,右下角绣着两个小字:囡囡。 苏浮生的注意力没在名字上,他仔细闻了闻:“薰衣草、夜交藤、合欢、桂花,可能还有生龙骨。助眠的,不过药材的比例不对,所以味道也不对。” “哇,你好厉害,”火惊鸿也凑近闻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没有你身上好闻,没你香。” 苏浮生轻咳了一声,没搭茬。火惊鸿正纳闷,就听见身后也传来一声咳。 他红着脸回头,对上了掌门那张黑脸。 “师父……” 掌门瞪着他:“有对象了,怎么不知道第一时间带给我看看?” “您怎么知道……” “你连人家身上的味儿都门清,不是对象是什么?” 苏浮生微笑了下:“师父好。” 掌门脸色缓和,把他们俩挨个看了看,竟然流露出一丝羡慕:“真好。” 他顿了顿,又揶揄道:“好小子,我说你怎么从小就不爱看漂亮姑娘,敢情喜欢男人。” 火惊鸿“嘿嘿”笑:“那不是四象门里的姑娘太少么,要是我从小跟漂亮姑娘一起长大,说不定……” 话没说完,苏浮生伸手在他后腰上掐了一下,他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话。 掌门笑得意味深长,心想这整天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小徒弟居然还是个夫管严,果然一物降一物。 苏浮生把提前准备的见面礼交给掌门,很快就被火惊鸿拉着往副掌门住处走。 走远了,苏浮生才开口问:“你师父是不是受过情伤?” 火惊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悄悄跟你说,师父喜欢师叔好多年,但师叔是直的,就算现在丧偶了,也对师父没兴趣。” 他接着道:“还有啊,据说孟师姑一开始喜欢师父,结果阴差阳错跟师叔在一起了。” 苏浮生:“……这么狗血?” 火惊鸿舔舔唇:“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的。不过我特别好奇,他俩最后打那场架的时候,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 互为情敌,但又是喜欢与被喜欢的关系。 苏浮生觉得他这师门真挺奇葩的。 穿过一条长长的门廊,跨过拱门,火惊鸿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悄声道:“这就是师叔闭关的地方。” 眼前是一方种满绿植的小院,阳光晒进来,鸟鸣声蔫蔫的,跟这个小院子一样懒。 拱门附近有一排石槽,不用火惊鸿介绍,苏浮生对这个东西很熟悉。 “四象门也养猪?” “以前养,但不是长生猪。”火惊鸿觉得长生猪真是神奇的存在,他们四象门是绝对想不到要给猪养老送终的。 不是长生猪,那就是用来吃肉的。苏浮生了然,没发表意见。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间瓦房,旧制木门上的窗户一格一格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火惊鸿知道副掌门一直在闭关,无事不见客,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还没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男人站在门里,遥遥看着他们。苏浮生一时有些惊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抓不住。 火惊鸿提过副掌门几次,因此在他的想象里,这人是个又颓又丧、对孩子不负责任的怪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副儒雅书生模样。 “陆师叔!想见您一面真不容易,”火惊鸿双眼放光,登时拉着苏浮生来到陆放鹤跟前,“这是我男朋友浮生,我今天带他来见家长,要是见不到您,多没面子啊。” 苏浮生跟陆放鹤打了声招呼,奉上见面礼。 陆放鹤笑得随和,接过来后侧身让他们进屋:“来,惊鸿、小苏,进来坐。” 小苏? 火惊鸿笑容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拉着苏浮生进门,跟陆放鹤好一通叙旧。 临走时,他不经意问道:“您多久没见孩子了?” “孩子啊……”陆放鹤苦笑一声,“他们都不记得我了吧?” “长什么样,估计、可能、也许是……不记得了,”火惊鸿委婉道,“但是他俩肯定记得还有一个爸。” 陆放鹤摇摇头:“不如彻底忘了干净。” “您呢?能彻底忘了孟师姑吗?” 陆放鹤笑笑,没有答话。 火惊鸿摆摆手:“走了啊师叔,下次带双胞胎来看您。” 陆放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笑着跟他们告别。 在四象门吃过饭后,他们骑上摩托车下山。苏浮生察觉到火惊鸿的沉默,便问道:“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一些有的没的,”火惊鸿抱住他的腰,往他肚子上拍拍,“你呢?你在想什么?” 苏浮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跟你一样,一些有的没的。” 又是一个周一,火惊鸿暗中观察了一下王思雨和苏苒,发现她俩还跟之前一样。王思雨对苏苒避之不及,苏苒则像个幽灵一样紧盯着王思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变态跟踪狂呢。”火惊鸿心道。 他们体育课是自选项目,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随便选了篮球。蹲在篮球架下面偷懒的时候,一颗足球向着他飞过来。 “哥儿们,帮忙踢过来!”一个寸头男生扶着膝盖喊道。 火惊鸿正要上脚,就听见有人叫寸头男:“何剑,过来一下。” 何剑?王思雨的那个人渣男朋友? 火惊鸿一愣神,没顾上那颗足球,直接被砸了脑门,“砰”一下。 直到放学,他都顶着一个大红包,像个老寿星。 王思雨正好看见他,立马蹦跳着跑过来:“惊鸿同学,你脑门怎么啦?” “被你男朋友砸的!”火惊鸿苦着脸,觉得好倒霉。 “唉,他真该死,”王思雨盯着那个被砸出来的红包看了看,忽然伸手摸了摸,“疼吧?” 火惊鸿赶忙躲开:“别动手动脚。” 王思雨灵活地贴上去:“我给你揉揉。” 火惊鸿起急:“我对象看见了!” “哪儿呢?” “学校门口。” 王思雨狐疑地四下看看,这会刚打下课铃不久,校园里没什么人,学校外面人更少了,她就看见一个冷脸大帅哥站在摩托车旁边,像是在等女朋友。 “骗人,你对象根本不在。” 火惊鸿指着苏浮生:“那不是吗!” 王思雨:“……男的?” “男的怎么了?” 王思雨恍恍惚惚:“没怎么,就是感慨一下,帅哥都跟帅哥在一起了,只能剩下何剑那种丑货被我遇上。” 火惊鸿:“……倒也不用这么说,那货渣是渣,长得还行。” 王思雨叹息:“心丑比人丑更可怕。我得赶紧甩了他,现在看见他给我发的消息都一阵反胃。” “……祝你好运。” 第62章 校门口,苏浮生冷眼旁观火惊鸿跟一个漂亮女生扯闲篇,还动手动脚的。等人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凉凉地开口:“聊得挺开心?” 火惊鸿怂怂的,使出了撒娇大法:“哥哥~” “叫哥哥也没用。” “浮生哥哥~” “叫这个也……” “真的没用吗?”火惊鸿笑着搂他,“浮生哥哥?” 苏浮生看着他,末了绷不住也跟着笑了:“走了,回家。” 第55章 命盗 周五那天,火惊鸿又在课上看见了王思雨,他随口打了声招呼,却发现王思雨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 王思雨一瘸一拐地在他旁边坐下,把书一摊,恨恨道:“我早晚要甩了何剑!” “……他打你了?” 王思雨不出声,默认了。 火惊鸿有点吃惊,没想到何剑还有暴力倾向,这也太垃圾了。 “你要不报警吧,怎么都瘸了?得是轻伤了吧?” “这是我自己崴的,”王思雨郁闷地低下头,“我跟他提分手,他不答应,后来越说越急,冲过来打我,我一躲就把脚崴了。” 火惊鸿心想王思雨还真是多灾多难,一边被渣男纠缠,一边被苏苒跟踪、偷窥。 “你抬头我看看。”他忽然道。 王思雨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火惊鸿仔细观察她的面相。 以前顾忌对方是个年轻姑娘,不好凑近了看,但现在一看,他发现王思雨的命还挺好的,即使有点小灾也能很快遇见贵人,化险为夷。 “不用担心,你的烂桃花很快就过去了。” “那借你吉言喽,”王思雨笑着挤挤眼睛,“跟他分手之后,我要谈个正经男朋友,好好享受一下爱情。” “不是玩弄爱情吧?” “当然不是,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王思雨压低声音,“如果不是所遇非人,说不定现在已经准备结婚了。” 提到结婚,火惊鸿不禁想到苏浮生,想到那天的构想。 双胞胎当小花童,掌门师父和副掌门当他的娘家……啊呸,当他的家人。 他又缓缓蹙起眉头。 副掌门…… “你在听我说话吗?火惊鸿同学!”王思雨在旁边把书翻得哗哗响。 “听呢听呢,”火惊鸿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周五了,我要回家。你放学之后方便送我回去吗?我怕何剑在路上堵我。” 火惊鸿为难起来。 不方便,苏浮生的摩托车也坐不了三个人。 他犹豫一下,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何上人。 何师兄单身,王思雨也马上就要恢复单身了,俩人不用避嫌,说不定还能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去麻烦何上人了。 这天放学后,火惊鸿本想直奔苏浮生,却正好碰见苏苒。他有心观察一下,还没走近呢,那姑娘身子一歪,摔了。 ……这也要学? 他默默走过去,把苏苒扶起来。苏苒咬咬唇,往他身上贴了贴。 好熟悉的味道。 火惊鸿一顿,没有推开她。苏苒察觉到了,脸上挂起王思雨式的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她将一只手搭在火惊鸿的肩上,轻声呢喃:“我崴到脚了,能扶我去校医室吗?” 火惊鸿心里别扭,但随即发现,对方并不是真的那么游刃有余,手有点抖,耳朵尖也红了。 情场小白在装老手? 可是再怎么装,也还是会露出兔子尾巴。 他瞬间成了从容的那个,把苏苒那只手拉下来,扶着她往医务室走:“你身上好香。” 苏苒没言语,火惊鸿自顾自道:“薰衣草、夜交藤、合欢、桂花,还有生龙骨,对吧?” 苏苒惊讶地扭头看他,又很快避开他的眼睛:“对,不过你少说了一样。” “哪一样?” “朱砂粉。” 火惊鸿点点头,朱砂的气味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味道,苏浮生闻不出来很正常。 单就前面那几种味道来说,已经可以证实一些事情了。 把苏苒送到医务室后,火惊鸿退到门口,看着校医给她喷药油、揉脚踝。 良久,在她放松警惕时,低声叫道:“囡囡?” 苏苒浑身一僵,但没有回头。 火惊鸿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他想问问苏苒跟木千帆是什么关系,但苏苒肯定不会承认。 而且他也猜到答案了。 木千帆在帮助苏苒换命。换到王思雨的命,就可以夺回前男友,也可以成为风云人物,得到很多男生的爱慕,女生的羡慕…… 火惊鸿转身离开。 苏浮生已经等了很久,一看见他就道:“怎么每天都能看见你在校门口撩妹子?” “我没有!”火惊鸿竖起三根手指表忠心,“我只撩你,对别人没兴趣。” “最好是。” ………… 那边何上人已经接上王思雨了。 他来时特意用一次性染发喷雾把头发染黑,行头也换成了成功人士的标配:西装、皮鞋、大金表。 王思雨第一眼以为他是卖保险的,等看清车牌号,脸上才漾起笑容:“何大哥是吧?” 何上人打量着王思雨,他感觉这姑娘有种很矛盾的气质,看起来很肤浅,但眼神深不见底。 不是善茬。 不过没关系,妹子嘛,漂亮就行了。 上了车,何上人一边开车一边跟人攀谈:“哪个专业的?我也魁大毕业的,算是你学长呢。” 王思雨星星眼:“学长好,我跟惊鸿一个专业的,我俩同班。” 何上人压根不知道火惊鸿哪个专业,说起来他只关心那两口子的感情生活,别的一概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他以一种老父亲的心态问:“我们惊鸿在学校人缘怎么样?没被欺负过吧?” 王思雨哑然。 火惊鸿的人缘……她觉得挺一般的,那人表面看起来活泼开朗,实际上总有种跟谁都不交心的感觉,很游离。 朋友貌似也没一两个。 但在别人“家长”面前,不能说坏话。她捡好听的说:“惊鸿人不错,挺热心的,我前几天还找他帮忙呢。” 对方没帮就是了。 何上人欣慰地点点头,正要接着聊,一辆豪车从旁边开过去,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全身的血登时冲到了脑顶。 是那个人! 何上人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副驾驶上的王思雨身体猛地一颠,吓得脸都白了:“你要干什么?先放我下来啊!我不想死啊啊啊——” “吵死了!”何上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了,他现在只想抓住那个人,给早逝的桐桐报仇。 火惊鸿和苏浮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在找木千帆。 然而把整个区县的会所、ktv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火惊鸿焦躁地抓起苏浮生的手来回捏:“是不是还没到他上班时间?” 苏浮生示意他往大街上看,路灯明亮得晃眼:“天都这么黑了,他还不上班?” “那怎么办呢?他要是故意躲我,岂不是没可能找到了?” 苏浮生沉吟:“发动群众的力量。” 找人的事被委托给了司空遥,悬赏覆盖了整个魁元市。司空遥向他们保证,只要木千帆干起老本行,在街上给人算命,就一定会暴露行踪。 周六日传回来几次消息,但没有一次是真的,火惊鸿只好继续等待。 周一早上,苏浮生送他去学校,刚骑到半路,忽然下雨了。 不到五分钟,小雨转成了大雨。苏浮生正要冒雨继续骑,忽然一阵“噼里啪啦”声,暴雨倾盆。 “我的天,这也太大了,找地方躲雨吧。”火惊鸿后背全湿了,徒劳地贴在苏浮生身上,妄图给他挡挡后面的雨,但无济于事。雨水伴着狂风,从四面八方来。 苏浮生只好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两个人躲进了附近一家咖啡馆。 苏浮生把外套脱下来抖水:“你喝什么?” 火惊鸿瞟了一眼价目表,登时咂舌:“太贵了。” 一杯柠檬水48,够吃一顿饭了。 苏浮生知道他抠门,也没再问,直接过去买了杯热奶茶给他。 火惊鸿欣然接受,一口气喝了半杯。透过落地窗,他看见雨越来越小,那一阵狂风暴雨很快就过去了。 “何师兄看见害死他女朋友的那人了。”苏浮生道。 “给他女朋友换命的那个?” “嗯,他跟丢了,这两天到处找呢,”苏浮生站起来,撸了一把他湿漉漉的头发,“走不走?你快迟到了吧?” 火惊鸿一看时间,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他本来就不爱听课,对此没所谓,信口道:“没呢,再坐会。” 苏浮生就陪他多坐了一会,等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小雨点,他们才起身出门。 第63章 “哥,把伞撑开!”火惊鸿在水坑里蹦了一下,像撒欢的小狗。 “宝贝,这伞不隔雨。” 火惊鸿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浮生时,自己就在心里吐槽那把伞来着。 “撑开,给路人一点震撼。” 苏浮生微笑,作势就要撑伞:“你不怕丢人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别,我怕丢人!” 伞到底是没撑,他们顶着小雨,将摩托车骑到了魁大门口。 “晚上见。”火惊鸿摆摆手,小跑着进了校园。校园里很安静,这会该上课的都在上课,没课的勤快人在泡图书馆,懒人在各自宿舍睡觉,是以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这堂课在第三教学楼上,刚刚经过第一教学楼,他忽然心有所感,仰头望去。 在远处第三教学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超短裙女孩。 王思雨? 火惊鸿眯眼仔细看了看,不对,是苏苒。 她在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楼顶平时是不许学生上去的,偶尔有小情侣找刺激,撬锁进去,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严重处分。 火惊鸿正想走近了喊她,就看见苏苒像断线的风筝,从楼顶坠落下来。 第56章 命盗 这一幕在惊恐的火惊鸿眼里,变得像慢镜头一般。女孩下落的速度似乎很慢很慢,可即使眼睛里看到的再慢,他的动作也赶不上,来不及跑到近前,苏苒的身体就已经落地了。 一丝血迹蔓延开,被雨水稀释,如同绽开了点点梅花。 “救护车……”火惊鸿如梦初醒,慌忙就去摸手机,心神不宁地叫了救护车后,掉头就往校门口跑,边跑边给苏浮生打电话。 “快回来,出事了!”他喘着气往马路上张望,“我同学……那个换别人命的苏苒,跳楼了……” 苏浮生还没走远,接到电话很快赶回来,跟他一起进了校园。 这么一小会工夫,已经开始有围观的学生了,苏浮生隔着人群望了一眼:“你确定她是自己跳的?” 换命,说明对自己的命运不满意,想拥有更好的人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跳楼? 火惊鸿仔细回忆一番,他那时候太紧张没顾上,现在却突然想起来,苏苒跳楼的瞬间,他貌似看见一只缩回去的手,手上白乎乎一片。 “好像是被谁推下来的。” 苏苒生死未卜,火惊鸿其实很怀疑王思雨,但王思雨在哭,他想问的话就问不出口了。 “她会不会死?”校园里恢复往常的平静后,王思雨从树下抬头,脸上全是泪痕。 火惊鸿递给她一包纸巾:“不知道,我以为你不会为她难过。” “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王思雨抽出一张纸擦眼泪,说话犹带着哭音,“我讨厌她,但是不希望她死啊……” 火惊鸿盯着她看了看,本想看看还需不需要再去买包纸巾,却发现她的面相变了。 眼睛、鼻子、嘴,貌似跟以前一样,但组在一起,就不太像王思雨了。 反倒像以前那个害羞腼腆的苏苒。 火惊鸿疑惑不已,这样看来,换命彻底成功了?可苏苒换到了自己想要的命,为什么会突然出意外?难道不该是从此前路坦荡吗? 问题出在哪里? 正苦思冥想着,一阵电话铃声打破沉寂,是苏浮生。 “能翘课吗?何师兄自己抓不住那人,需要帮助。” ………… 何上人在鬼山上蹲很久了。山里全是雾,黏稠得仿佛能用手碰到,不光遮挡视线,还把衣服全都打湿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水汽把鼻孔糊了个严实,快要不能呼吸了。 鬼山名字的由来正是源于这种浓郁的雾气,尤其是一场雨过后,山上简直不能进人,进来了就会迷路。夜晚时站在山顶上,更是能看见黑雾翻腾着涌上来的景象,鬼气森森的,十分吓人。 会不会真有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何上人就听见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呜哇呜哇……” 他吓了一跳,这个哭声像极了婴儿鬼。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鬼并不可怕,遇见了抓起来就是了。男鬼、女鬼、老鬼什么的,何上人都不怕,但他怕婴儿鬼,也就是怕小孩。 被小孩缠住很麻烦,不管是死的小孩还是活的小孩都很麻烦。 “别过来啊小东西,不然打你!”何上人威胁似的喊一声,蹲在原地没动。 下一瞬,一群小脸煞白的婴儿鬼凭空出现,飞扑着来缠他。 他登时大叫,哭爹喊娘地满山乱跑:“别过来!滚滚滚!救命啊师弟!” ………… 得知苏浮生已经赶去跟何上人会合了,火惊鸿独自前往鬼山,才往上爬了二十多钟,一个挑着柴禾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啥去?上头全是雾,进去了保准你到天黑都出不来。”男人上下打量着他,话里带着劝阻意味。 火惊鸿看了一眼他的柴禾:“我也捡柴去,冬天烧炕。” “我常年在山里砍柴,告诉你个经验,”男人颇为得意地说,“去山南边,别去北边。北边蛇多,还是毒蛇,咬一口要命。” 火惊鸿敷衍着道谢,急匆匆继续爬。 再高一些,他就体会到浓雾的威力了。雾气粘粘腻腻的,像呛了水一般,他止不住咳嗽,眼前也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就这还能分出南边北边?人才。”火惊鸿捂住口鼻,每一步都无比艰难,看不清两边的道路,总觉得一个踩不稳就会掉下去。 苏浮生进山之后手机没信号,他们就失联了,他现在也不知道那俩人在哪,只能碰运气。 走着走着,男人的话又出现在火惊鸿脑海中:蛇多,咬一口能要命。 他对于蛇、虫子这类软趴趴的动物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要是不小心挨到一下,浑身汗毛都能竖起来。 山里可能真的有蛇,火惊鸿心想,会“嘶嘶”吐信子的蛇。 想到这,他头皮都麻了,都想立刻掉头下山。 “嘶……嘶……” 火惊鸿猛地低头,就见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一条大花蛇,有手臂那么粗,一米多长,正扭着身体往他腿上缠。 “啊!!!”他一边害怕一边恶心,一脚将蛇踢开,慌不择路地找了个方向就跑。 “浮生!救命啊浮生!” ………… 苏浮生是在山顶上捡到火惊鸿跟何上人的,这俩人一个满地打滚一个到处乱抓,活像两个偷跑出院的病人。 “有鬼!师弟,有鬼咬我!” “浮生,好多蛇啊!滑溜的……呕……” 苏浮生:“……” 他一手一个,把俩人拎到瀑布前面,左手的推进水潭里,右手的抱进怀里拍了拍。 “没有蛇,别怕。” 火惊鸿懵懵地任他抱着:“有,在我腿上呢。” “没有,你仔细看看。” “真的没有?”火惊鸿战战兢兢地低头,发现之前缠着他的那一大堆蛇全不见了,到处都干干净净的。 “噗!”何上人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吐出一大口凉水,“苏浮生!我要告你谋杀师兄!” 苏浮生瞥他一眼,搂着火惊鸿接着哄:“好点了吗?” 火惊鸿吸吸鼻子,觉出不好意思来:“我真看见蛇了,毒蛇……” 五颜六色的,一看就像砍柴男说的那样,咬一口能要命。 苏浮生却道:“这山里没有毒蛇,只有本地的草蛇,你不理它它也不会咬你。” “可是有一个砍柴的跟我说……” 话音未落,水潭里的的何上人甩着脑袋道:“什么砍柴的?鬼山是保护区,不让村民砍柴。” 火惊鸿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就要往山下跑。 “那个砍柴的有问题!” 何上人反应过来,飞快跳上岸:“是不是一个三角眼的小子?” “是。” 何上人拔腿就往山下冲。 火惊鸿被刚才的幻觉折磨怕了,腿还软着,苏浮生拉着他去追何上人,边走边嘱咐:“山里有阵法,越怕什么越能看见什么,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这么一说,火惊鸿更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了,一时间满眼都是各种软体动物。 “我不行了,我想吐……” 苏浮生无奈地将他背起来:“闭上眼,背古诗。” 背着一个分量不轻的人,苏浮生也能走得很快,赶到的时候,何上人正和一个樵夫模样的男人撕扯。 “何师兄真厉害,这么快就抓到人了?”火惊鸿跳下来,过去帮何上人打架。 樵夫被两个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讨饶:“别打了,别打了……杀人是犯法的!” 何上人直接气笑了:“你害死桐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杀人犯法?” 第64章 “又不是我把她撞死的,”樵夫捂着脑袋,兀自狡辩着,“我帮人换命是收钱办事,工作!工作来着!” 何上人大骂一声,对着他又是一通揍。 “等会何师兄,”火惊鸿拉住他,“我还有话要问。” 他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思雨的?” 何上人闻言一愣,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王思雨的事。虽然这几天忙着抓这个人,没工夫搭理王思雨,但那女生周五回家后主动联系他来着,先是对他飙车的行为表示不满,然后大度地表示愿意继续跟他来往。 桐桐的死是他心中的痛,但如果能帮桐桐报仇,了却这一心事,他还挺想再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的。 王思雨热情开朗,似乎是个好选择。 樵夫眼神闪烁:“不认识。” 苏浮生从后面过来,二话不说掐上他的脖子,没过一会他便两眼翻白,改口道:“认、认识!” 火惊鸿:“……” 好暴力,他喜欢! 苏浮生放开手,樵夫咳嗽着说:“她找我算过命。” “算出什么了?” “她的寿命不足一年,会死在她男人手里。” 火惊鸿一怔,一下子想明白了。本来王思雨会被杀,苏苒换到了王思雨的命,被杀的就成了苏苒。 樵夫接着道:“她说她男朋友的前女友恨她,还偷偷拿走了她的头发和剪掉的指甲,她们以前关系好的时候,聊过具体的生辰八字,她怕那女孩给她下咒什么的。” 他不肯再说了,火惊鸿瞪他:“接着说,然后呢?” 樵夫憋屈地开口:“我仔细问了问,就猜到她那同学不是想给她下咒,是想跟她换命,这是我的强项……” 被何上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樵夫缩缩脖子:我就让她将计就计,趁机改命。” 火惊鸿心道,果然,木千帆被摆了一道。 第57章 命盗 在樵夫絮絮叨叨的自白下,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半年多之前,王思雨发现苏苒对她撬墙角的事情怀恨在心,便开始提防苏苒,怕被报复,后来果真让她发现了不对劲:苏苒在偷偷收集她的头发和指甲。 电视剧中素来有用头发和指甲害人的情节,王思雨怕了,又想起自己曾告诉过苏苒生辰八字,一时间慌得不行。 她想过当场揭穿,但对方败露后难保不会再想别的法子,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王思雨选择不揭穿,并且暗中观察苏苒。 她发现苏苒总跟一个算命的联系,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于是她也找了个大师帮忙,也就是樵夫。 经过分析,樵夫认定苏苒和那个背后之人在密谋换命。庆幸的是,那个算命的还没有开始接触王思雨,一切都还来得及。 樵夫便使了障眼法,遮掩王思雨的真实命格,其他人若是无法破解他的障眼法,就只能看见被他安上去的假命格: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即使有点小灾小难也能很快化解。 苏苒那边果然上当了,按部就班地开始实行换命,一步步取代王思雨,最后成为了王思雨,从高楼坠下。 而王思雨也成为了苏苒,一个别人眼里的小透明,存在感低却也招惹不到是非的小透明。 “那个蠢货果然看不破我的障眼法,”樵夫歪了歪嘴,“说到底,苏苒是他害死的,赖不着我。” “你才蠢货!”火惊鸿气炸了,一脚踩在他胸口上。 樵夫“嗷”了一嗓子,躲闪间,裤兜处露出黄符纸的一角。 何上人眼尖,立马将符纸扯出来,越看越气:“是你?!” 火惊鸿探头:“什么是他?” “你师兄之前卖我假符。” 火惊鸿更摸不着头脑了:“我哪个师兄?木千帆?” 他对于木千帆跟何上人的恩怨并不知情。再瞒着也没意义了,苏浮生如实相告:“何师兄从千帆师兄手里买了一张符,招了好多鬼,何师兄去找茬……” 何上人重重咳一声,十分不满:“谁找茬了?我那是正当维权!” 苏浮生没搭理,继续说:“千帆师兄说那符是废纸,不可能招鬼。” 火惊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恍然大悟。 八成是何上人把假符买回去后,樵夫用招鬼的符箓换了那张假符,败坏木千帆的名声。虽然木千帆挺欠的,但樵夫也是真可恶。 这种招数非常熟悉…… 火惊鸿盯着樵夫的眼睛,分析道:“你通过换符的方式,让那些买符的人被鬼纠缠,让人家觉得木千帆的符箓不仅不驱邪,反而招邪祟。长此以往,木千帆就在这行当混不下去了,是吧?” 樵夫低着脑袋不说话。 火惊鸿接着道:“另一方面,你让王思雨将计就计,把死亡的命运转移到苏苒身上,而经常跟苏苒联系的木千帆就会成为嫌疑人,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杀人犯,毁掉自己的一辈子。” 樵夫有些发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火惊鸿厉声问:“你师父是谁?你们组织里都有什么人?” 樵夫闭口不言,火惊鸿急了:“说话!姓赵的女老师、方藤、还有一个姓井的庙祝,是不是都是你们组织里的?” 何上人懵懵的,不知道现在在说什么,但苏浮生知道,这些事都是他跟火惊鸿一起经历过的。 他蹲下去看着樵夫:“说出来,我们保你。” “你们保不住我……小赵办事不力被灭口了,我也……” “不试试怎么知道?”火惊鸿抢过话头,“我可以把你藏在四象门……” 一听见四象门几个字,樵夫明显很畏惧,神色更绝望了,苏浮生不动声色道:“或者我可以带你去八苦塔,我师父七苦长老慈悲为怀……” “不!”樵夫惊恐地喊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闭嘴。 火惊鸿一把将他抓起来:“你怕什么?不去八苦塔,那跟我去四象门,我师父身体不好可能顾不上你,但我陆师叔也很厉害,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樵夫抖如筛糠:“我哪也不去!” “那就老实回答!你师父到底是谁?是四象门的谁?”火惊鸿逼问。 “或者是八苦塔的谁?”苏浮生沉声道。 樵夫喘着气:“是、是……” 他正要吐口,天突然黑下来,黑雾翻涌着扑向他们。 这场面活像猪八戒进高老庄,火惊鸿一惊,下意识就想躲,苏浮生扶住他的肩膀:“幻觉,别乱想。” 火惊鸿稳住心神,静静等雾散去。几秒钟后,天色恢复正常,他低头一看,惊愕地发现樵夫死了。 一箭穿心。 “死得好!”何上人脱口而出。 火惊鸿瞪他,他立马改口:“何方宵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我看看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 火惊鸿去合樵夫的眼睛,苏浮生眼神一凝,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只见他的袖子上沾了樵夫的血,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耳刀旁。 是樵夫弥留之际写上去的。 “陆……陆放鹤?”火惊鸿深吸一口气,心情顿感沉重。 他对于师叔陆放鹤的感情没那么深,虽说是陆放鹤将他带离孤儿院的,但没过多久,掌门师父就把他收做弟子了,因此他跟掌门的感情更好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陆放鹤是双胞胎的亲爸,如果对方真的是幕后黑手,双胞胎该怎么办? ………… 几天后,火惊鸿目睹了何剑被逮捕。他上警车前,用缠着白色绷带的左手指向王思雨,目光中尽是偏执。 “那只手因为你缠的绷带?”火惊鸿猜测。 “……不是,他在球场上伤的,刚好是左撇子而已,”王思雨幽幽叹气,“他是没杀成我,不甘心。” 火惊鸿“哦”一声:“你知道他想杀的是你啊?” 王思雨怔住,半晌道:“不知道呀。” 火惊鸿懒得揭穿她,随意打量了一下她现在的装扮:短发、衬衫、牛仔裤,指甲油也卸了。 再也不是从前的王思雨了。 “要开始新生活了?” 王思雨点点头,抬头看看耀眼的太阳:“希望苏苒也能开始新的人生。” 沉默一会,她忽然小声呢喃:“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跟苏苒好好谈谈,然后用和平的方式跟何剑分手。” 火惊鸿也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阻止木千帆给苏苒换命。 可惜没有如果。 ………… 苏苒没死、没成植物人,并且在昏迷后的第三天苏醒了,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没人知道她身体中有木千帆的魂魄,只当是医学奇迹。 病房里一阵兵荒马乱,苏苒全身都被检查了一遍,身体无碍,但脑袋出了点问题,记忆紊乱,还有点不认人。 等木千帆有机会跟她单独相处,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你恨我吗?”木千帆不敢看她。 第65章 苏苒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托着下巴,良久,小声问道:“你是我男朋友吗?” 木千帆一愣,望进了苏苒干干净净的眼眸中,鬼使神差的,他应了声:“是啊。” 苏苒笑了,如春日里绽开的花。 木千帆的记忆随之回到最初,他跟苏苒相遇的时候。 有一件事情,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即使是师父也没有。 两年前的某天,他去给服装公司当模特,结束时在小巷子里看见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明明看不清长相,但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般,他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算命吗?给你打折。” 男人没抬头,沉默地伸出左手,摊开手心。 木千帆握住他的指尖,仔细看起来。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即使看出了不好的东西,也会如实告诉顾客。 有同行跟他说算命要真假混着说,尤其不要去算人家的寿命,以免泄露太多天机给自身造成损伤,他却不以为然。 那天他也如实告知了男人:“你的日子不多了,至多五年……” 男人没出声,木千帆觉得奇怪,正要继续说,男人突然抬起了脸。 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他预言了自己的死期! “木哥,还没走啊?”一个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千帆惊出一身冷汗,扭头看去,发现服装公司的一名员工正跨在自行车上跟他打招呼,而身前的另一个自己已经不见了。 一个人突然得知自己最多只能活五年是什么感受?那可能连五天也活不好了,木千帆就是这样。 那天之后他就颓废了,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赚钱没意义,攒钱没意义,一切都没意义。 直到遇见了苏苒。 苏苒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也可以说是特别安静,像一朵不会争奇斗艳的花,只默默散发着幽香。 他们相识在一个雨夜。 “你好,我能不能在这儿躲躲雨?”苏苒抱着书包,身上穿着不知道是哪所高中的校服,有点土气。 所谓躲雨的地方其实是小饭馆门前的棚子,苏苒把木千帆当成饭馆老板了。 木千帆没解释,懒洋洋地靠在那抽烟:“请便。” 苏苒小声道谢,站在了离他不远的角落。 木千帆看过去,借着灯光,能看见女孩青涩稚嫩的眉眼。 挺漂亮的,木千帆心想,有种没被世俗污染的纯真。 第58章 命盗 如果是之前,木千帆会去搭个讪,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存款花完了,连下顿饭都还没着落。 苏苒一直在低头看手机,然后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木千帆只觉得苏苒的声音比刚才更柔软,温声细语,像在撒娇。 他忽然就有些烦,把烟头扔到地上,捻灭了火星子。 他没出声,但苏苒的敏锐超乎他的想象,几乎是瞬间就朝他看过来,脸上带着不安。 “没事,你继续。”木千帆做了个手势,在原地坐下来,任凭地上的泥污弄脏裤子。 苏苒那边的声音更低了,没过一会就挂了电话,踟蹰片刻,而后朝他走过来。 “嗯?”木千帆抬头。 “我打扰你了?对不起……”苏苒抿着嘴,有些紧张,“等雨小了我就走。” 木千帆答非所问:“你是哪个学校的?这么晚才放学?” “四中的,写完作业才走的,没想到雨越下越大。” 木千帆从下往上看她:“男朋友担心了?” 苏苒脸一红,没应声。 “早恋哦?”木千帆声音懒懒散散的,“影响学习。” 苏苒小声嘟囔:“不会的。” 木千帆就不想说话了,又点了一根烟,烟气被风吹着往苏苒身上飘。 如果是小师弟火惊鸿在这里,一定会嫌弃地躲开,然后数落他。但苏苒没有,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雨势渐小后,苏苒跟木千帆告别,想冒着雨往家走。木千帆看她一眼,脱掉了尚且干净的外套,一甩手扔给她。 苏苒慌了下:“不用。” “顶头上当伞吧。” 苏苒似乎是那种既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又不好意思拒绝的人,没有再推拒,把外套顶在头上就跑了,单薄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可怜又无助。 “不会等雨停再走?”木千帆呢喃一声,把这个女孩从脑海中剔除出去,开始想饭辙。 几天过后,他再次经过那间小饭店,发现苏苒背着书包站在附近,手里拎着一个硬纸袋。 他饶有兴致地停住脚步,远远观察起来。一刻钟后,苏苒转身要离开,木千帆叫了声:“等谁呢?” 苏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有些惊喜,忙把纸袋子递给他:“谢谢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 木千帆接过来,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今天会遇见我?” 苏苒不好意思:“我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果然傻乎乎的。 木千帆笑了,忽然对眼前的女孩很感兴趣,但也仅限于感兴趣,并不特别想做什么。 “你今天怎么没穿校服?” 苏苒的打扮跟上次不一样,没穿那身土里土气的校服,取而代之的是白t恤、休闲裤,很有青春洋溢的感觉。 “今天彩排,”苏苒想了想补充道,“下个星期有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你高三了?”木千帆以为她会更小一些。 苏苒点点头。 “我上学时候也参加过,去爬的那座山。”木千帆指着北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尖。 苏苒眼睛微有些亮:“我们也要去爬那座山。” 在木千帆的生活中,工作占了大头,给人算命看相占了剩余的一小部分,但自从预言了自己的死期开始,他就不再正经给人算命了。 说不清是闲得无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四中高三誓师大会那天,木千帆想去爬那座山。 山脚下有一片广场,密密麻麻全是学生,统一穿着白t恤和休闲裤。校长在前面慷慨激昂地陈词,学生在底下宣誓。 整个过程十分冗长,偶尔有路人好奇地驻足观看,那没一会就倍感无聊,赶着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木千帆从头看到尾。 在众多学生中,苏苒并不很起眼,他看了好久,才搜寻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出于某种心理,他试图去寻找苏苒的男朋友,但没有找到。 解散后,学生们就三三两两搭伴去爬山了,独自一人的苏苒忽然朝木千帆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停留在原地。 木千帆心里微微一动,朝她走了过去。 广场上有负责记录的老师,等学生带着在山顶拍下的照片回来后,就可以从他这里领奖牌,奖牌数量很少,所以那些运动神经比较发达的学生,刚一解散就往山上跑了。 苏苒明显没有争奖牌的意思,木千帆提醒她:“再不跟上大部队,你就是倒数第一了。” “倒数第一也没关系,”苏苒拽了拽t恤边,“反正也拿不到奖牌。” “真没上进心,”木千帆批评道,“我上学的时候可不是像你这样。” 苏苒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不信。” 木千帆好奇:“为什么不信?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众星捧月,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你代劳的那种。” 木千帆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上学时候的光辉事迹他也不想再提,朝山那边扬了扬下巴:“快走吧,你现在真是倒数第一了。” 苏苒慢吞吞地上了山,木千帆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这个距离能说上话,也不会被别人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 木千帆心想:被苏苒那个男朋友误会就不好了。 不过他还真想看看那个所谓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模样。 山上台阶很多,爬到多一半的时候,苏苒已经开始小腿打颤了。那一波跑的最快的学生此刻已经从山顶返下来,一个男生经过苏苒时还吹一声口哨。 木千帆:“男朋友啊?” 苏苒蹲下去揉腿:“才不是,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异地恋很危险的。” “不会,我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苏苒笑得有些甜。 她蹲得太久了,等再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没站稳就向旁边倒。台阶又多又窄,她所在的位置太偏,这一下就往旁边的山坡滚去。 木千帆吓了一跳,飞快扑过去抓她,跟她一起滚下了山坡。 一阵目眩,清醒过来时,木千帆发现自己摸了一手的血。 “没事吧?醒醒!” 他忙过去摸女孩的脉搏,还好,人还活着,但似乎伤得挺重。 他把人翻过来一看,原来是耳朵后面连着头那片地方磕到石头了,流了不少血。 他们这一滚就滚了很远,离摔下来的地方有很大一段距离,木千帆不确定他们掉下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第66章 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想给苏苒按伤口,手摸上去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不对。 这个温度……好低,有种奇异的温凉。 他迟疑了一下,仔细探查起苏苒的身体,随即颇有些惊讶的发现,苏苒的身体很特殊。 他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关于四象门的祖师爷。据说该祖师爷救过同一个人十多次,因为那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稀奇古怪的东西找上门,然后被寄生,因为那人的身体是滋养灵魂的容器,正如现在的苏苒。 一个不道德的想法在木千帆心理形成。 如果他分出自己的一丝灵魂,寄养在苏苒的身体里,那么日后命悬一线的时候,能否靠着这丝灵魂重生呢?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木千帆再也没办法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世上了,他亏欠了一个女孩。此后,无论这个女孩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办不误。 苏苒起初不明白为什么木千帆对自己这么好,熟悉了之后,她渐渐敞开心扉,把对方当成了可以吐露秘密的人。某一天她痛苦地告诉木千帆:男朋友劈腿了。 “何剑喜欢上了王思雨,把我甩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苏苒执拗道:“可我只想要何剑。” 木千帆沉默良久。 苏苒忽然抓住他的手:“帮帮我,千帆大哥……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好嫉妒王思雨,她长得比我好看,比我开朗,所有人都喜欢她,连何剑都被她迷住了。我们明明说好毕业就结婚的……” 如何夺回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最快的办法就是取代他的新欢。 木千帆决定帮苏苒换命。 短短半年,他眼看着女孩变化越来越大,变得再也不像从前的苏苒。一阵后悔涌上心头,他想停下,但苏苒不肯。 就这样没了回头路。 终究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木千帆偏头看着病床上的苏苒:“后悔吗?” 你拼命不想放手的男人,推开过你一次,又亲手将你从楼顶上推下来,你后悔吗? 苏苒懵懂地跟他对视,然后去牵他的手指:“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木千帆想抽回手,但苏苒不放。 “我给你读诗吧。” 她深深望进木千帆的眼睛,轻轻开口: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么还不来?希望 在每一分钟上允许开花……” 【作者有话说】 摘自徐志摩的《我等候你》 第59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为了十一假期的旅游,火惊鸿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自己和双胞胎的行李,两小只好奇地围着他转。 “浮生哥哥去吗?” “当然,”火惊鸿低头叠衣服,“一家人旅游,他肯定去啊。” 两小只很开心,平安又问:“何哥哥也去吗?” “他不去,他要去找茬挑刺,没时间。” 何上人几天前又遇见了木千帆,抱着对上次砸场子的歉意,他向木千帆道了歉。 据苏浮生描述,当时的现场是这样的: 何上人别别扭扭、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误会了,不过你卖假符骗人也是你不对。” 木千帆不太高兴:“我卖的不是假符,是心理安慰。” “……你还理直气壮的?” 木千帆懒懒地抬头看风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邪祟?大多是心理作用,买个心理安慰回去,他们能安心我也能挣钱。” 何上人被他忽悠住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你也忒不要脸了!” “怎么说话呢?”木千帆仗着有苏浮生在,一点也不怕他,“有本事你报警去,说我卖假冒伪劣产品。” “浮生,报警!”何上人飕飕冷笑,“抓他!” 苏浮生选择……两不相帮,找了个机会悄悄走了。 后来何上人就跟木千帆杠上了,尤其是看见木千帆身边的女孩那么文静可爱,他心里一阵阵不平衡。 跟他杠到底!何上人心想,不争馒头争口气。 火惊鸿懒得管两位师兄的暗流涌动,他第一次跟男朋友出门旅行,恨不得全世界的糟心事糟心人都靠边站,谁也别来打扰。 “去去,别围着我转,烦人。”他把两个碍事的小家伙扒拉开。 双胞胎悻悻回屋,平安一下下咬着手指头,小声说:“富贵,你想不想爸爸呀?” 富贵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可是我都不记得爸爸的脸。” 平安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老照片,那是火惊鸿跟四象门众人的合照。 “这个小小的是大哥,”平安指着照片的一角,“旁边这个就是爸爸哦。” 富贵凑过去仔细看:“爸爸长得白,像我。” “是你像爸爸啦!” 富贵不好意思地笑笑。 平安悄咪咪问他:“你想不想见爸爸?” “我想见妈妈,别的小孩都有妈妈。” “可是大哥说妈妈不在了,”平安又往旁边一指,照片角落处的女人盘着头发,眉形上挑,颇有些英气,“喏,这个就是妈妈。” 富贵好奇地伸手摸摸。 平安把照片藏起来,不给他摸:“你还没说呢,想不想见爸爸?” 富贵纠结了一下:“想!” 平安重重点头:“好,那咱们就去找爸爸,让大哥和浮生哥哥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 “何哥哥说的哦,他说二人世界很美好,必须是两个人过的,多一个人都不行。” ………… 行李刚收拾到一半苏浮生就回来了,身上带着阴冷的气息。 不用问都知道他干过什么,火惊鸿抽抽鼻子:“鬼味儿太重了,快洗澡去。” 苏浮生笑了笑,忽然一把将他抱到床头柜上,碰倒了相框。 火惊鸿赶紧稳住身体:“什么毛病啊你。” 他发现苏浮生每次跟鬼打过交道后,都莫名兴奋,像打架没打够似的,还得回来继续跟他打,不过打法……略有不同。 苏浮生先搂住他亲了一会,这才道:“就是觉得抱着你很踏实。” 火惊鸿有点气喘,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懒懒地蹭了蹭:“还觉得活着很美好,是吧?” 隔壁卧室传来双胞胎的嬉笑打闹声,一只小麻雀落在门口窗台上啄食柿子,须弥迈着小碎步过去,冲着它“喵喵”叫,但赶走一只又来一只,气得须弥直炸毛。 苏浮生收回目光,“嗯”了声。 从桃林别墅搬回来后,他们又过上了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日子,现在贴得这么近,火惊鸿也有点兴奋,想入非非。 察觉到他的心思,苏浮生泼了盆冷水:“有个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火惊鸿心不在焉。 苏浮生言简意赅:“你师叔。” 火惊鸿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冷却了。 他不甘心地在苏浮生脖子上咬了一口:“我不能直接去四象门质问他,没有证据。”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火惊鸿沉吟:“玩回来再说?” 苏浮生知道他是在拖延,事实上从那天离开鬼山后,他就对这事避而不谈。 见苏浮生不说话,火惊鸿可怜兮兮道:“让我好好想想呗,毕竟他是我师叔,还是双胞胎的爸爸,我怕证实了这些事真是他策划的,那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已经没有妈妈了……” 况且他是真的没证据,只凭樵夫死前写的那个耳刀旁就给陆放鹤定罪?太荒谬了。 苏浮生摸了摸他的头:“你自己决定吧。” 十一假期的前一天,双胞胎不上学,等火惊鸿下课回到家,就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 “平安?富贵?”火惊鸿把几个屋翻了一遍,“我不想跟你们玩捉迷藏,快出来!” 苏浮生从床边找到一张字条,顿时皱起了眉头:“惊鸿,别找了。” 字条是平安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我们过几天再回家,祝你们旅行愉快!” “何师兄把孩子接走了?”火惊鸿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问苏浮生。 苏浮生闻言,给何上人打了个电话,何上人对此并不知情,电话那头还吵吵嚷嚷的,隐约有木千帆的声音,估计是俩人又吵起来了。 苏浮生有些腻味,不等何上人说完话就挂了。 “没在何师兄那儿?” “没有。” 火惊鸿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两个幼儿园都没毕业的小孩,能去哪里? 他扭头朝着房檐喊:“须弥?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看家吗?” 没有回应。 往常他喊一声,须弥很快就会“喵喵”地回他,但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67章 猫跟孩子一起消失了。 火惊鸿的一颗心狠狠往下坠了坠,他茫然四顾,眼睛定在床头的相框上。 前两天苏浮生抱他的时候,相框掉地上摔了,框变得有些松,他当时随便安了回去,这会又散架了。 那张双胞胎去年的合影掉了出来。 他心不在焉地把相框拆开,想把照片塞回去,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少了一张……” “什么少了一张?” 火惊鸿喃喃:“照片少了一张,我之前把另一张照片放在这张后面了。” 苏浮生见他神色不对,不由得问:“平安他们拿走的?” “应该是,那是一张四象门的合照,上面有……”火惊鸿沉默一下,“有陆师叔和孟师姑,背面还写了拍摄地址。” 苏浮生也有些沉默。两个孩子瞒着他们,自己去找爸爸了? “他俩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可以带他们去啊,我又不是恶毒后爸,”火惊鸿心里发酸,还有点生气,“不想跟我一起去,那也应该在字条上说清楚啊,我还以为他俩被坏人带走了!” “可能真的被带走了,你看,”苏浮生指着字条的结尾,“正常情况下,平安不管写什么都会加三个叹号。” 火惊鸿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平安写字条的时候很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只写了一个叹号就停下了。 所以两个孩子连着猫一起无故失踪了!很可能被绑架了! 他急得眼前发黑,差点站不稳:“快报警!” 苏浮生默默报了警,然后让司空遥帮忙摇人。 火惊鸿换了衣服就要往外跑,他还没吃饭,苏浮生从厨房拿了几个早上烙的烧饼。 “家里怎么办?”苏浮生把烧饼塞给他,“他们要是自己回来了……” “我让村长帮忙看一下家,”火惊鸿一口咬掉小半个烧饼,推出好久没骑过的电瓶车,“咱俩分头找,保持联系。” 在村里问了一圈,没人看见过双胞胎。火惊鸿心想,说不定是平安忘记写另外两个叹号了?那他们很可能在去往四象门的路上。 他不再犹豫,立即赶往门派,刚到地方,就撞上了急匆匆的土望山。 “望山师兄?你回来了?” 土望山抹了把脸:“得亏我今天回来看看……师父病倒了,情况不太好。” 火惊鸿可算感受到了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讷讷道:“一时半会应该不会……” “不会,”土望山眼神坚定,“师父行善积德大半辈子,没那么容易离开。” 确认掌门暂时死不了,火惊鸿踏实了点,没耽误土望山找医生的时间,直奔副掌门陆放鹤的住处。 “师叔!开门!” 他顾不得对方闭关的规矩了,如果双胞胎在这里自然最好,如果不在,陆放鹤这个当爸的理应跟他一起去找孩子。 一分钟后,陆放鹤披了衣服出来开门,带着一丝责备:“惊鸿啊?什么事这么急?” “你儿子没来过?” 陆放鹤眼神一闪,笑道:“你不就是我儿子么?” “别装傻,我说的是平安和富贵!”火惊鸿把住门框,死死盯着他,“他们到底有没有来找你?” 陆放鹤惊奇地看着他:“怎么了惊鸿?怎么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师叔,也是你名义上的养父。” 火惊鸿心里急得不行,脱口而出:“陆放鹤!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孩子是不是被你带走的?” 陆放鹤的脸缓缓沉下来。 第60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幽静的小院子里,他们无声地对峙。 一名二代弟子突然跑进来,见到这场面诧异了一下,随后对陆放鹤道:“副掌门,掌门想见您。” 陆放鹤把视线从火惊鸿身上移开,语气很冷淡:“告诉他,不见。” 该弟子还没说话,火惊鸿先火了:“同门一场,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最后一面?”陆放鹤脸色变了,罕见地带了点慌张,“怎么回事?” “师父快不行了,”火惊鸿转头对那名弟子说,“回避一下,谢谢。” “好的小师叔。” 弟子离开了,火惊鸿拦住要动身的陆放鹤:“平安和富贵呢?”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跟你师父一样,”陆放鹤喃喃自语,“擅自收养他们,取这么难听的名字,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你师父也是,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喜欢男人……” 火惊鸿气得脑袋嗡嗡的:“你有良心吗?我不把他们带走,让他们在山上自生自灭?还有名字怎么就难听了?他俩自己都喜欢,轮得到你……” 确实轮得到陆放鹤来管,他咽下后半句,继续道:“我师父从来也没逼迫过你,从来也没有对不起你……” “他有!”陆放鹤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推开火惊鸿,“我去看看他。” “你不配。” 陆放鹤走到拱门,平静地回头:“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火惊鸿站在原地出神,等他走远了,立即闯进房间乱翻一通,一封老旧的信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寄件人叫陆归舟。 火惊鸿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拆了信,见里面就是些平常的问候,没什么特别的。 也姓陆,亲戚吗? 他没听说过陆放鹤有什么亲戚,随便看了看就把信塞回去了。 没什么收获,火惊鸿有些气馁,四处敲敲打打一番,突然一阵机括声响起,地板陷下去一格,显出了黑黑的地洞和几节向下的台阶。 地下通道? 他打开电筒,摸索着下去,一直走了十分钟左右,又回到了地面上。 这里是山上的一片树林,地洞十分不起眼,像是小动物掏的窝,而且这地方偏僻,根本不会有人来。 火惊鸿明白了,陆放鹤就是通过这个地道往来四象门和外界的,一连好几天不回去也没关系,别人只会以为他在屋子里闭关。 难怪那位负责联络工作的师兄曾说:春天那会去找副掌门,但他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几天后突然又出现在屋子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天,差不多就是土望山出事的时候。 火惊鸿想起那辆灵异公交车,心里一片冰凉。 他抹了把脸,顺着地道回去,赶往掌门的住处。 充满苦涩药味的房间里挤了不少人,显得屋子都狭小了许多。每个人都看着床上的掌门和床边的老大夫,只有陆放鹤在漫不经心地拨弄香炉。 “陆师弟,”掌门忽然睁开眼,视线掠过所有人,最终定在陆放鹤身上,“我们谈谈。” 众人识趣,陆陆续续往出走,唯独火惊鸿没动弹。 土望山揽着他往外带:“听话。” “最后一面了,我想多看师父一眼……”火惊鸿说着就想哭。 土望山无语:“谁告诉你最后一面了?” 火惊鸿回忆了一下,哦,谁也没说,他自己猜的。 眼泪登时憋了回去,他压低声音问:“你今天看没看见平安和富贵?” 土望山茫然摇头。 火惊鸿叹了口气,转而向其他人打听,几乎要把四象门翻了个遍,就是不见两个弟弟的踪影。 土望山觉得他小题大做:“师叔还能害自己亲儿子?那可是孟师姑留下的血脉,你别瞎操心了。” “你不知道,他……” 火惊鸿犹豫了下,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要是土望山问他要证据,他哪有证据? 那个耳刀旁?那个地道?还是陆放鹤见到苏浮生第一面时,明明没被介绍全名,却叫了一声小苏?全都太牵强了。 不知道正副掌门在房间里密谈什么,火惊鸿回了自己房间去等。这是当初他和木千帆住过的宿舍,虽然空了很久,但有几个勤快的二代弟子经常打扫,还算整洁。 他仰面躺倒在木板床上,思绪放空,等到半夜都不见陆放鹤出来,最后撑不住睡着了。 四象门不撞钟也不养鸡,也没人早起练功,是以到处都安静得不行,火惊鸿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惊鸿,还睡呢?”土望山敲门,大着嗓门在门外叫道,“起来吃早饭!” 火惊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飞快打开门:“陆师叔呢?” 土望山沉吟:“在闭关吧。” 火惊鸿一听见这个词就恶心,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直奔陆放鹤闭关的小院子。 人不在。 “陆师叔!陆放鹤!”他朝着天大喊,“你给我出来!” 他这一嗓子把好几个弟子给喊过来了,惊悚地盯着他看。 土望山吓了一跳,冲过来捂他的嘴:“疯了你?” 火惊鸿拨开他的手,郁闷不已。 这一天,经过多方寻找仍然未果后,火惊鸿确定陆放鹤失踪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从地道跑的。 第68章 他想跟苏浮生商量对策,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苏浮生也失联了。 “师兄,师父要是病情恶化,你就赶紧通知我。”他急匆匆丢下一句就要走。 土望山抓着他往掌门房间去:“我知道你着急,怎么也得跟师父说一声再走。” 火惊鸿只好在掌门病床前念叨了几句,末了站起来时,掌门突然睁了眼。 “惊鸿,最近过得怎么样?钱够花吗?”他除了虚弱,跟往常别无二致。 火惊鸿鼻子有点酸:“挺好的,虽然我挣不到多少钱,但是能养活自己和弟弟,而且有浮生在,比以前更好了。” 掌门露出欣慰的笑:“那我就放心了。” “师父,您的身体……”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要太在意生死,”掌门攥了攥他的手,“惊鸿啊,万事都是有定数的,你就把受过的苦都当成过好日子必须要历的劫,别恨你孟师姑。” “我没恨孟师姑。” “也别恨你师叔。” 火惊鸿沉默:“师叔这几年变化太大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陆师叔了。” 掌门叹气:“丧妻之痛,你要理解。” “我理解啊,可是不能媳妇没了,孩子也不要了吧?”火惊鸿想起不知去向的平安和富贵就心塞,“他几年都不见孩子一面,都是我拉扯大的,现在是想把孩子要回去还是怎么样?直接带着孩子跑了!” 掌门忍不住咳嗽几声,朝他挥了挥手:“没那回事,你师叔的为人我信得过。” “您当然信得过,对自己喜欢的人……” 话没说完,土望山在后面使劲嗽了嗽嗓子,火惊鸿默默闭嘴。 掌门权当没听见,又嘱咐了他几句,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赶我走,别给陆师叔添堵?”火惊鸿跟土望山吐槽,“他倒是心疼他师弟。” “你可小点声。” 火惊鸿不甘心地回头看一眼,暂时把陆放鹤从脑海中清除出去,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苏浮生。没了弟弟再没男朋友,他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 时间拉回到早晨,苏浮生昨晚忙活了半宿,没能找到双胞胎,派出所那边也没有消息。他勉强睡了几个小时,起来继续沿着街道打听,没想到遇见了老熟人。 一身紫色裙装的酹月背着手站在绿化带旁边,跟他打招呼:“苏公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 苏浮生曾经答应过酹月,等到酹月恢复记忆了,就陪她去找前世的爱人。只不过据他跟火惊鸿分析,酹月前世的爱人多半是酌阳,俩人共用一个身体,根本就不可能见得了面。 酹月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背后伸到前面,捧出一个小炼丹炉。 她掀开盖子,示意苏浮生来看。 里面躺着一朵洁白无瑕的花,散发着幽幽香气。 虽然苏浮生没见过这种花,但看酹月的神色便了然了:“梦魂花种出来了?” 酹月摇摇头:“说来奇怪,种子没问题,可我怎么也种不出来。” “那这朵是?” “我醒来时它就在枕边,”酹月很珍惜地用指尖碰了碰花瓣,“是上天垂怜吧。” 苏浮生沉默不语,究竟是上天垂怜还是命运捉弄? 酹月把炼丹炉往前递了递:“苏公子,这花不能直接服用,你帮帮我。” 苏浮生之前听酹月说过,梦魂花需要混合其他东西来熬制成汤。跟孟婆汤相反,孟婆汤需要彼岸花、忘川水和悲痛之人流下的眼泪,而梦魂汤需要的是幸福之人的眼泪。 他接过炼丹炉,酹月忽然踉跄了一下,扶着头难受道:“阴间有个熬黄泉水的小妖精,说什么喝了之后能跟爱人生生世世不分离,我喝了她的黄泉水,好几天都迷迷糊糊,恶心得想吐。” 苏浮生心想,从某种意义来说,酹月跟酌阳的确是生生世世不分离,说不准他们好多年前就曾一起喝过呢。 “我去哪儿给你找眼泪?”他颇为无奈。 酹月四下看看,末了指着一对男女道:“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苏浮生看过去,更无奈了,那是何上人跟王思雨。 何上人已经懒得在王思雨面前维持形象了,又恢复了那头黄毛,衣服松松垮垮的,手里转着一副麻将牌,二流子一样。 王思雨这姑娘不走寻常路,反而更迷恋这模样的何上人,天天追着他跑。 死马当活马医吧,苏浮生淡淡叫了声:“何师兄,帮个忙。” 何上人死鱼眼:“你在这儿泡妹子,惊鸿知道吗?” “少废话,借一滴眼泪。”苏浮生把炼丹炉放到何上人脸下面。 “……你以为我是演员啊?说哭就能哭,”何上人翻了个白眼,“找姓木的去,他是被算命耽误的影帝。那个傻缺,我早晚要让他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忏悔!” 苏浮生转向王思雨,王思雨立刻面露警惕:“下咒吗?还是下蛊?我的眼泪不轻易给人的!” 一个满肚子算计,一个被迫害妄想症。 苏浮生服气:“你俩绝配。” 第61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什么地方最容易收集到幸福的眼泪?婚礼上。 酹月当机立断,拉着苏浮生去参加一对陌生人的婚礼。 婚礼在饭店大堂举办,苏浮生随了份子,进去蹭酒席。 酒席上人多,男方以为他们是女方亲戚,女方以为他们是男方亲戚,管事的没多问,直接给安排了年轻人那桌。 桌上有些喜糖和干果,还没到上菜的时候。不过他俩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而是在婚礼流程上。 耐心等了半个多小时后,酹月忽然攥紧了手。 “快了,根据我的经验,下一个环节肯定是煽情,新娘要开始哭了。苏公子,你准备好。” 苏浮生“嗯”了声,盯着台上。 “大喜的日子不适合哭,”即将要煽情的时候,司仪话锋一转,幽默地对着台下众人道,“咱们直接跳过。” 底下有人笑起来,酹月默默扭头看向苏浮生:“经验也有不准的时候。” 苏浮生没什么表情,站起来转身就走,酹月赶紧跟上。 如果是火惊鸿,肯定会觉得亏死了,出了那么多份子钱还没吃上饭,但酹月没这想法,她对别人的钱向来没有占有欲。 他们马不停蹄地去了下一个婚礼现场。 收集眼泪这一行为,说起来其实挺中二也挺有病的,酹月生怕苏浮生撂挑子不干,好在对方愿意陪她犯病。 第二场婚礼的流程跟第一场很像,像是同一家婚庆公司办的,但保留了煽情环节,新郎新娘没哭,女方爸爸哭了。 苏浮生没管别人怎么想,挤过去接下了那滴眼泪,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跟酹月一起潇洒离去。 “好酷!”酹月忍不住说。 “别急着高兴。”苏浮生皱眉看向炼丹炉,但见里面的梦魂花像被灼伤了似的,花瓣的尖端全都干枯了。 酹月也看到了,顿时惊诧:“眼泪有问题?怎么会!” “怎么不会?”一个欠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浮生扭头一看:长头发,小白脸,是木千帆没错,但那身衣服比平时高级多了,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 “千帆师兄,你这是?” 木千帆手里拎着一大兜子饭盒,看样子是打包剩菜用的。 果不其然,他扬了扬手里的兜子:“来吃席。” 接着他又道:“不过吃席是次要的,我今天主要是来工作。” 酹月不认识他,好奇道:“做饭?刷盘子?端菜?我刚才没在婚礼现场看见你啊。” “真没观察力,”木千帆给她显示了一下自己的高级西装,“我今天是演员,演男方的富二代朋友。” 且不说哪个富二代吃席的时候,会带着饭盒打包剩菜,光是演员这个身份,就让酹月疑惑:“目的是什么?” “显得男方很有人脉喽。” “这不是骗人吗?” “双方心知肚明,怎么能叫骗人?”木千帆无所谓地耸耸肩,朝饭店里看了一眼:“女方也请演员了,她那个爸爸是我同行。” 难怪说哭就哭,眼泪还一点效果都没有,演戏流的眼泪,能是幸福的眼泪吗? 没把花毁了就不错了。 梦魂花已经开始枯萎,时间不多了。苏浮生看向木千帆:“师兄……” 木千帆赶紧后退一步:“打住,我可不哭啊,多丢人。” 恰逢此时,苏苒从饭店里追出来,木千帆把她往里推:“出来干什么?还没吃饭呢。” 苏苒噘嘴,转身回去。 苏浮生知道火惊鸿一直惦记着老同学,便多嘴问了一句:“苏苒不上学了?” “在休养,”木千帆警惕地看着他,“也别打她主意啊,小姑娘够苦了,别招她哭了。” 第69章 默然无语中,苏浮生带着酹月离开。 “一滴眼泪而已,这些人真吝啬。”酹月垂头丧气的。 “没有那么容易的。” 幸福的眼泪,前提是要幸福。 酹月期期艾艾的:“苏公子,要不……你……哭一下?” 苏浮生:“……” 酹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无缘无故,我哭不出来。” “我有个好办法,”酹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朵彼岸花,“给你造一个美好的幻境。” 她所造的幻境,是让苏浮生看见想看的东西,本来没报太大希望,却不想真的收到了苏浮生的一滴泪。 苏浮生清醒过来后,就发现酹月既尴尬又兴奋:“苏公子,你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苏浮生不回答。 酹月还要追问,他微微笑了笑:“酹月姑娘,做人留一线。” 酹月立即闭上嘴。 梦魂花沾上了眼泪,需要及时熬制,苏浮生将炼丹炉带回家里,加上水熬好之后,端了出来。 酹月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就要接过来喝掉,苏浮生犹豫一瞬:“一定要记起来?” 酹月诧异地看着他:“当然,我盼了很多年,就等这一天呢。” “你可能会后悔。”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酹月茫然的同时又有些焦急:“我现在放弃,以后会更后悔。” 苏浮生不再劝,把炼丹炉递给她,转身就走:“我去外面等你。” 吃药费不了多大工夫,但可能会有别的问题,是以苏浮生多等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才返回屋内找酹月。 酹月正蹲在厨房门口,整个人没了平时的凌厉,像一只迷路的小动物。 苏浮生走过去:“还好吗?” 酹月声音闷闷的:“难怪我只能种出彼岸花,这是上天在告诉我,遗忘才是最好的。” “你……” “嗯,我都想起来了,”酹月蹲下去,将脸埋在臂弯里,“我初到地府时,灵魂有损,丢失了许多记忆。那天又来了一个同样灵魂残缺的人,他不认识我了,我也不记得他。 “阎王将我和他的灵魂融为一体,从此分别掌管地府的白天与黑夜。孟婆叫我们喝下汤,她说前世已经过去,没必要再记得。 “其实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都不重要了,我一直爱着的,已经再也无法相见。” 酹月站起来,把一瓶液体倒进锅里,不熟练地拧开了煤气炉。 “那是什么?”苏浮生看了一眼,确定这并不是他刚才熬的梦魂汤。 酹月说:“跟孟婆要的汤,加工一下就好了。” 苏浮生无言,怎么这年头孟婆汤都能预制了吗? 酹月把一株彼岸花扔进锅里,熬了一会后,将汤舀出来喝掉。 也不知是太烫还是怎么,喝着喝着就流下了眼泪,她急忙擦擦:“真是的,用我自己的眼泪都能熬孟婆汤了。” 苏浮生一直在门口看着她,她喝完后转过身,也看着苏浮生:“苏公子,若是有朝一日我再带着梦魂花来找你,千万不要答应我。” 苏浮生轻轻叹了口气:“好。”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放下执着,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他轻声道,“酹月姑娘,珍重。” 酹月破涕为笑,抱住了苏浮生:“过了今天,我可能连你也不记得了。” 苏浮生迟疑了几秒钟,上手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可以重新认识。” 酹月没应声,也没有松手。 拥抱的时间有些久了,苏浮生惦记着别的事,正要推开她,背上忽然一疼,一根针管以极快的速度扎进了他皮肤里。 眼前瞬间模糊,他向后倒去,最后看见的是一头红发的酌阳,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 刺目的阳光照进屋内,苏浮生睁开眼睛,觉得头有些疼。 这是他的卧室,何上人正坐在床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醒了?” 苏浮生坐起来,不客气道:“你傻乐什么?” 何上人瞬间收敛笑容,愤愤道:“亏我有好事第一时间念着你,你倒好,成天损我。” “什么事?” “有个活儿,委托人那边给了挺多钱的,你接不接?” 苏浮生不觉得何上人能把好活让给别人:“你怎么不接?” 何上人磨了磨牙:“我昨天打麻将让人做局了,那俩孙子还不承认,这两天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把场子找回来。” 苏浮生没有直接答应:“委托函我看看。” 何上人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件递给他,他按了按太阳穴,快速浏览了一遍。 委托函是一个叫刘泽兰的女人发出的。 据她所说,半个月前自己的小女儿唐晓娟自尽身亡,从那天之后,她就觉得家中阴冷,现任丈夫和继子也时常感觉身体不适。 她怀疑小女儿的魂魄没有离去,希望找个大师去家中看看,给小女儿超度。 委托函结尾处写了详细的家庭住址。 “应该是阴魂作祟,我一会去她家里看看。”苏浮生放下信,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不太关心唐晓娟为什么自杀。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工作,如果每次都生出不该有的同情心,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不过这“他们”,只代表他跟师兄何上人。 “按说半个月了,魂儿不应该还没走,”何上人摸摸下巴,没过两秒钟就关心起了别的,“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叫了个跑腿的帮我送信,结果人家等半天你也没回家,就把信给我退回去了。” 苏浮生正要提一嘴鬼门开的事情,何上人突然露出猥琐的笑:“是不是把妹去了?冰天雪地的,也不怕把姑娘冻着。” 苏浮生看他一眼:“何师兄,你挺有经验?师父知道吗?” 何上人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上嘴。 【作者有话说】 完结文《我靠武力值制霸娱乐圈》求收藏~ 【武力值爆表黏人小师弟x十项全能温柔大师兄】 【双穿越,双初恋,双向奔赴】 修真界的天才小师弟被雷劈后,穿成了娱乐圈里黑料缠身、情商为负的花瓶小生穆云轻,人见人恨、花见花败,随便一个人都跟他有仇。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小师弟丝毫不慌。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同父异母的弟弟茶里茶气?撂倒! 前队友轮番作妖?撂倒! 对家组团冷嘲热讽?一只手通通撂倒! 小师弟靠武力值出圈,成了热搜的常客: #高燃打戏全程无替身# #男演员用树叶当飞镖,击落摩托车上的小偷# #男子一脚踢断歹徒肋骨# #城市街头惊现神秘轻功# #小鲜肉一招击败现代武林传人# 后来,冷血弟弟哭着求拜师,昔日死对头纷纷抱大腿,黑子怀疑穆云轻被夺了舍。 小师弟:怎么不算呢? 他唯一烦恼的,就是遇见了一个对他过分好的人,且这人怎么看怎么像前世的大师兄。 小师弟:不可能,我那正直的大师兄,怎么可能被雷劈呢! ***** 楚风,娱乐圈当红男演员,曾因被穆云轻嘲讽资源咖而结下梁子,关系奇差。 可某一天,他们忽然化干戈为玉帛,上了一档友情综艺。 观众以为能看见感人兄弟情,结果却看到: 那位传说中混得不好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的富家公子,对外清冷疏离,唯独对穆云轻予取予求。 而霸气侧漏的穆云轻突然化身小年糕,生病了要楚风喂药,睡不着要楚风哄,走累了要楚风背,天天靠在人家身上撒娇卖萌犯花痴。 观众:原来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吗??? 第62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经过一番查探,苏浮生确定刘泽兰家中并没有鬼魂存在,粗略调查葬礼当天的宾客后,他很快锁定了刘泽兰的大女儿唐晓萤。 据刘泽兰说,唐晓萤跟亲生父亲住在一起。苏浮生暗中跟踪了唐晓萤几天,却并没有看见所谓的亲生父亲。 大寒假的,小姑娘每天独来独往,自己去泡图书馆,或者在家里闷着,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苏浮生也是习惯独处的人,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就只是作为一个观察者,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丧丧的唐晓萤精神了很多,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精心打扮过。 夹了睫毛,涂了唇釉,还穿了漂亮的毛线裙子。 “去约会?”苏浮生心道。 他远远跟着唐晓萤,一直跟到了市中心的京味餐馆,里面一间包厢里,吵吵嚷嚷地聚了一群学生。 唐晓萤来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 其实了解唐晓萤的生活,也是委托的一部分。 刘泽兰离婚后,跟大女儿越来越不亲,有前夫和现任丈夫横亘在中间,她也不好经常联系大女儿。现在小女儿去世了,她就想把大女儿要过来。 第70章 可怎么才能让前夫自愿把女儿让给她呢?她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便是:收集前夫不抚养孩子的证据。 于是苏浮生就充当了侦探,除了找寻唐晓娟的魂魄,还要观察唐晓萤的生活。 此刻他就坐在对面包厢,猜测唐晓萤的心仪对象是谁。 一个不喜欢交际的人,精心打扮去参加同学聚会,到了也只是闷头看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门口,她在等谁呢? 她好像又不是真的在等谁。 人齐了,苏浮生数了数,一共二十四个。 班长模样的女生站起来说了几句开场白,大家一通鼓掌,服务员开始上菜,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开饭了。 唐晓萤始终垂着眼,只夹自己面前的菜,一个寸头男生跟她搭话,她不知道是应声了还是没应,声音太小,苏浮生听不见。 他自己也点了菜,边吃边等。 不多时,对面聚餐结束,散场了。 唐晓萤不跟大家去ktv,小声跟寸头男生道了别就走了。 “哎,石亮,看啥呢?”餐厅门口,另一个男生叫道。 寸头男生尴尬地摸摸头:“怕她自己回家不安全,天都黑了。” “不够你操心的,”男生损他一句,忽然八卦,“你不会是喜欢唐晓萤吧?” “……没。” 小男生的心事,苏浮生没兴趣听,只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唐晓萤想见的。 他下意识在门口多站了一会,看着那些少男少女们从他面前经过。 一个、两个、三个……除了唐晓萤之外的二十三个全都走过去了。 苏浮生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这些人也都不是自己想见的,想到此,他怔了怔,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 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最后看了一眼餐厅,便转身去追唐晓萤。 出乎唐晓莹意料,也出乎苏浮生意料,她家的窗口亮着灯,唐父回来了。 唐晓莹站在门口踟蹰很久,最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打开了门,然后落锁。 苏浮生如往常一样待在小区里,想等那个房间熄灯了就离开。 此刻的唐晓莹家里,有种诡异的寂静。 良久,门边的女孩故意制造出声响,眼睛则是紧紧盯着厨房。 “晓莹?”唐父打着哈欠从厨房出来,手里拎着半瓶啤酒,“这么晚才回家?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唐晓莹死死盯着他,继而一言不发地关了灯,跟他擦肩而过。 唐父不满意她的态度,嘴里嚷嚷着:“爸爸跟你说话呢,你耍什么脾气?晓娟是白眼狼,你也……” 他话没说完,唐晓莹举着刀冲了出来,一刀刺下去,唐父连叫喊都没发出来就倒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外面的苏浮生感知到阴气才意识到出事了。他冲进楼道,以极快的速度拆了锁,在黑暗中找到了唐晓莹的身影。 “唐晓莹……” “啊啊啊啊!”女孩大吼了一声,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如同一头野兽般朝着苏浮生冲了过来。 这具身体被阴魂操控了! 苏浮生这时候也不管她是不是委托人的女儿了,直接一脚踹过去。女孩爬起来就要反击,他干脆用金刚杵将人打晕了。 开灯后,唐父的惨状映入眼帘,苏浮生随意看了看,确认人还没死,就叫了救护车。 后续的一切还算顺利,唐父的命保住了,苏浮生审问唐晓莹时,阴魂再次出来作祟,被苏浮生再一次打了回去。 唐晓莹茫然地看着苏浮生,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得缩了缩身子:“对不起……” 苏浮生坐下来,总觉得唐晓莹身边有些空,好像那里还应该坐着另一个人似的。 “唐晓莹,”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去参加同学聚会?你想看见谁?” 唐晓莹怔了怔,随即摇头,“没有谁啊,是班长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我不好意思拒绝。” “你们班只有二十四个人?” “嗯。” 苏浮生有些烦躁,闭了闭眼,将话题拉回去。 问着问着,唐晓萤身体里又出现了更强大的阴气,将苏浮生拉进了鬼蜮里面。 他本就心烦,这下更觉得这一切都让人生厌,大杀一通后,抓住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噬心鬼残魂。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为了抓住其他残魂,他求助了门派,这件事情到最后被同门接手,而他完成刘泽兰的委托后便功成身退了。 “可奇怪了,”何上人说起这事时,满心疑惑,“那个养噬心鬼的女人在大学里当老师,咱们的人去抓的时候,她直接自杀了。” “还有啊,刘泽兰那后老公和后儿子也都死了,尤其那后老公啊,都成干尸了……” 苏浮生兴致不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何上人一个人唱单口相声,难免无趣,没一会就不说了。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何上人啧啧称奇,“少男怀春啊?” “没什么。”苏浮生垂下眼。 “都不怼我了,果然有情况……” 然而无论何上人怎么问,苏浮生都不肯说,最后被问烦了,直接把何上人赶出家门。 过了这天,司空遥来找苏浮生,给他介绍了一个活,这次的委托人叫方藤。 据方藤说,他女朋友白尔若和未来丈母娘出了一场车祸,丈母娘当场身亡,白尔若下肢瘫痪。 从那之后,白尔若总梦见母亲哭泣,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哭。频繁做这种梦,导致白尔若精神很不好。为了让她宽心,方藤决定请大师去家里,给丈母娘超度。 司空遥送委托函的时候,还小小八卦了一下:“都说司机报社,我估计也是,现代人有心理问题的太多了,像司机啊、服务员这些,最容易遇见奇葩顾客,时间长了心理可不就扭曲了嘛。” 苏浮生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去白尔若家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白母的魂魄,可白尔若这个情况,又说明白母还在阳间停留。 这就有些棘手了。 白尔若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确实精神不太好,紧张兮兮的,方藤就蹲在旁边哄她。 苏浮生看过去,一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不光大小眼,还是三白眼……心机深沉,薄情寡义,不像好人!” 声音很陌生,但这句话让他想笑,尤其是看到方藤那双很明显的大小眼,他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方藤尴尬地看向他:“苏大师?” 苏浮生板起脸,冷冷地“嗯”了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桃林别墅后,他叫来何上人帮忙,自己去了阴间一趟,仍然没找到白母的魂魄。 魂魄没入阴间,也没在阳间的家中,还能在什么地方? 他将目光锁定在车祸现场。 原来那个十字路口有特殊磁场,司机就是受磁场影响才出了车祸。 将情况上报、还了司机清白后,苏浮生又遇见了新的难题:白母的魂魄也不在车祸现场。 这期间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那辆事故车带着一名司机和几个乘客消失了。 公交车最终被找到,但司机和乘客不知所踪,这件事上了很快新闻,成为当地的一则怪谈。 方藤的委托还没有完成,司空遥又送来新的委托函,苏浮生顺手接下,去了委托地。 委托人要求在房子里做一场法事驱邪,他赶过去后,围观了一场“嫂子狂扇小叔子、妯娌互相扯头发”的大戏,实在腻味。 他没兴趣管闲事,想直接走人,却忽然发现棺材里的尸体不对劲。 以暴制暴才是王道,他暴力制止了这一家子神经病,把闲杂人等赶出去,只留下死者母亲一个人。 死者是个经理,叫郭龙,跟人谈业务的时候被烂尾楼的钢筋砸死,算是赶倒霉。 但苏浮生看出来了,这不是单纯的意外。 郭龙中了某种诅咒。 于是他指使郭母翻箱倒柜,把家翻了个底朝天后,找到一个小木偶。 工匠魇魅术! 术法害人,不容姑息。苏浮生烧掉木偶,着人去调查郭龙的社会关系,最后查到了白尔若,原来白尔若跟他相过亲。 巧的是,白尔若的现男友方藤做过木雕师。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浮生直接找上方藤,逼迫对方露出破绽,交出了白母的魂魄,至此白尔若终于打开心结,委托告一段落。 然而苏浮生自己的心结没有解开,他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一个清亮的男声偶尔在脑海中盘桓,带着雀跃:“浮生!”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人是谁。 第63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转眼到了四月,苏浮生花费很多时间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一无所获,他想找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存在。 一个存在他脑海中的人,不存在于这世上。 只是幻想吗? 第71章 他闭上眼睛,试图勾勒那个人的样子。 那应该是一个眼神清澈的男生,有着好看的笑容、柔软的发梢,还有一颗赤忱的心。 “我该如何才能找到你?” 一阵阴风吹来,苏浮生收回心神,朝门口看去。 大门是关着的,但一只瘦瘦小小的鬼突然出现在门内,茫茫然四下张望着。 苏浮生轻轻走过去,一把将她提起来:“哪来的?” 小鬼瞪着大眼睛看他,也不说话,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一动弹就差点从肩膀上滑下来,苏浮生赶紧给她按住。 “说话,哪来的?” 小女孩鬼被吓到了,瘪瘪嘴就要哭。 他皱皱眉头,仔细观察一番,发现对方不像正常小孩,生前应该是有智力方面的问题。 如此一来,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苏浮生随手就要超度,小鬼的额头上却忽然冒出一阵红光,几秒钟后,红光褪去,一张符箓若隐若现。 他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是五鬼运财符无疑。 小鬼被五鬼运财阵控制了,无法超度,除非能找到那个阵法所在。 他暂且收了小鬼,让司空遥留意着,如有其他同行也发现了运财的小鬼,及时告知他。 几天后,何上人来串门,进来就先翻冰箱:“空的?我说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啊?过过人过的日子。” 苏浮生瞥他一眼:“什么是人过的日子?” “烟火气啊,人间烟火气,”何上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根胡萝卜,将就着洗洗,当磨牙棒似的胡乱啃几口,“你这地方太冷清了,养几条鱼也好啊。” “猫怎么样?” “嗯?”何上人诧异,“你喜欢猫?” 苏浮生站在窗口往外看:“不知道,就是想养一只猫。” “真稀奇,你居然会喜欢那种毛茸茸的东西。” 何上人感叹一番,忽然道:“你知道四象门吗?听说有个四象门的女弟子修邪术,害死好多小孩。” “害死好多,现在才被发现?” “那些都是孤儿,挺惨的,”何上人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新闻上那个报复社会的公交司机也是四象门的,他们一个个都穷兮兮的,这个女弟子估计也是太穷了,就修邪术……” 苏浮生打断他:“那个司机没有报复社会,只是意外事故。” 何上人愣了愣:“是吗?不过这个女弟子修邪术是真的,已经被证实了。” 苏浮生对此不感兴趣,他想去捡一只黑猫,然后养起来。 入夏,他如愿在城市的角落处捡到一只黑猫,猫有点大了,在外面流浪太久,野性难驯。 苏浮生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须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须弥终于愿意跟他亲近,愿意躺在他亲手做的吊床里面晒太阳。 “灵猫啊?”何上人觉得稀奇,蹲在旁边打量,“不过小时候亏嘴,养不了太好,可惜了。” 摇了一会吊床,何上人把目光投向苏浮生。 “师弟啊,你怎么不搞对象呢?猫都养上了,再找个女朋友,我就不用天天操心了。” 何上人隔段时间来串个门,主要就是怕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弟不再留恋人间,羽化登仙……简单点说就是来看看苏浮生还活着没有。 苏浮生看看何上人的邋遢样,冷淡着一张脸道:“管好你自己。” 何上人悻悻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最近出了个事你知道不?有个小村子差点变成鬼村,好几百口人呢,差点一夜之间全死了。” “最后怎么解决的?” “一个四象门弟子耗尽修为,把局给破了,”何上人神色凝重,“但是他自己也没了,那些村民也说不明白,说是跟什么玩意河神同归于尽了……还有,虽然整个村子没死光吧,也死了不少。据说有被纸人索命的,有被河神娶亲的,还有被鬼槐吸魂的。” 苏浮生:“地府在那个村子开分部了?” “……什么阴间笑话,”何上人无语,“不过这个叫水见秋的,值得敬佩,我就不一定能牺牲自己保全别人。” 他说着说着,思绪就歪了:“怎么感觉四象门的都是灾星啊,出现必死人。” 苏浮生一时怔住,觉得水见秋这名字有点熟悉。 何上人还在分析:“那个报……撞人的司机,撞人就不说了,勉强算是磁场的影响,但是他在车里用法术,导致一车乘客和司机下落不明,这事到现在都没查明白呢。还有那个姓金的孤儿院员工,简直穷凶极恶。” 苏浮生皱起眉头,清亮的男声又在耳边响起: “我望山师兄是个特别正直的人……从小就像山一样稳重。” “我孤雁师姐英姿飒爽,光明磊落,放在古代就是侠女……正直稳重,是个很好的人。” 苏浮生突然问:“她是不是叫孤雁?金孤雁?” 何上人还没说话,苏浮生按着太阳穴又问:“司机是不是叫望山?” 何上人扒拉一下头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从来不关注这些新闻吗?” 苏浮生来不及解释,立刻去调查四象门弟子,可让他失望的是,掌门只有四个亲传弟子,三男一女,都不是他想找的。 四个人里,被关押调查的公交司机年龄比他都大,已经结婚生子了;被抓捕的孤儿院员工思想超前,不婚不育;已经牺牲的小卖部老板懒得不行,说话拖长声;另一个到处坑蒙拐骗,长得很漂亮,像个大姑娘。 全都不符合他脑海中的形象。 金孤雁、木千帆、水见秋、土望山……火呢? 苏浮生无端有些心慌。 不对劲。 五行缺了一个不合常理;唐晓萤精心打扮去见讨厌的同学不合常理;四象门弟子们的结局也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土望山应该重新找工作,而不是被不停地审问调查。金孤雁应该继续守着那家孤儿院,而不是被逮捕。水见秋更不应该跟什么河神同归于尽。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 苏浮生稳住心神,冷静地想,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司空遥、唐晓萤、何上人…… 如同电影一般,所有人和事在他记忆中打乱又重组,一切模糊又清晰,到最后,记忆中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好久没联系的女人:夜游神酹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苏浮生心中的乌云终于散开,现出原本的天空。他举起金刚杵,朝着天地间重重一挥。 镜中花,水中月,梦中镜。 大梦初醒。 周身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了,黑漆漆一片,空旷,虚无。 苏浮生走出几步,摸索着点亮了墙上挂着的煤油灯,摘下来对着四周照去。 在一片昏黄光晕中,恐怖景象显现出来,但见几根粗壮的木桩立在房间正中,一座座恶鬼模样的雕像围着木桩,手里拿着锯子,似乎要把那木桩上不存在的人锯断一样。 地狱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苏浮生随意看了看,顺着台阶往下走。 第十七层、第十六层、第十五层…… 每下一层,他便能回忆起当初在这里历练的日子,一直到了第一层,他绕开一座举着大剪刀的恶鬼雕像,对着一扇石门推去。 “轰隆”一声,门开了。 阳光照进来,仿佛在他周身度了一层金光。 “浮生,”塔林中,七苦长老转过身来,慈祥的脸上笑出了层层褶皱,一双眼牢牢看着他,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三天,只三天你就勘破了幻境,我早说过,你是最适合继承我衣钵的徒弟。” 苏浮生面无表情,头一次觉得面前的师父很陌生。 “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七苦长老袖手而立,“你想知道什么,为师都告诉你。” 苏浮生转了转手里的金刚杵:“师父以前是姓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相。”苏浮生道。 跟火惊鸿去四象门那天,一见到陆放鹤,他就觉得眼熟,但当时没想起来。 可不是眼熟吗?那张脸跟七苦长老前些年的样子,相似度太高了。 他问:“跟陆放鹤是什么关系?” 七苦长老道:“我俗家名字叫陆归舟,不过除了他,没人知道了。” 放鹤,归舟…… 苏浮生点点头:“兄弟?” “小鹤是我弟弟,在家里我排老大,他排老幺,其他兄弟姐妹早都没了,”七苦长老说着有些感慨,“就这么一个弟弟了,我得好好保护着啊。” “是保护还是纵容?”苏浮生冷笑一声,“或者是……狼狈为奸?” 七苦长老不赞同地看着他:“我一直教育你,不要对长辈无礼,可你一直学不会。” 苏浮生充耳不闻,忽然道:“师父,我最后叫你一声师父,只求句实话,这一年里所有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第72章 “全部。” “不可能,赵老师被灭口的时候,我确定你在八苦塔。” 七苦长老摇着头笑笑:“就当全是我做的不行吗?” 苏浮生也笑:“你又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让我死个明白不行吗?” 七苦长老思考一会,叹了口气:“好。” 第64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苏浮生提醒他:“你们的组织。” 七苦长老点点头,慢慢道:“那是我跟小鹤一起成立的,我们网罗了一些不被业内接受的术士,收他们为徒,教授禁术。相对的,他们要听命于我和小鹤。” 不被业内接受,换句话说,就是行业里的败类。 “姓赵的老师,方藤……” 苏浮生还没说完,七苦长老摆摆手:“那两起不是我做的,你问我也没用。” 苏浮生沉默一下:“那从阳光福利院开始说。” 七苦长老:“那所孤儿院啊,除金孤雁之外的三个员工,李圆圆没有孩子,不好掌控,所以我就只接触了贾英红和潘芝。 “我告诉潘芝,想复活她儿子,就要给罗刹鸟神献祭十个孩童,她很听话,就是……有时候像个疯子,可能她儿子的死亡对她打击太大了吧。” “她儿子是你杀的?” “不算是,纸片胎在她家里没走,怨气太重,那男孩注定是活不过成年的,我只是让他提前超生。” 苏浮生凉凉地笑了声:“那不还是你杀的?” 七苦长老被他怼了一下,也不恼,继续说道:“我给了潘芝一种尸油,用来控制孤儿,并且让她想办法把孤儿的失踪推到金孤雁身上,她确实做得不错。” “嗯,贾院长呢?” “我给贾英红的儿子下了咒,她没钱给儿子看病,就给器官贩卖组织牵线,借着收养孤儿的名义倒卖器官。 “可她还是不满足,想挣更多钱,我就帮她收了几个孤儿的魂魄,布置五鬼运财阵。 “她是聪明人,行事谨慎,我本想把她当做一个长期的敛财工具,没想到还是败露了。” 这些跟苏浮生猜测的大差不差,不过亲耳听到七苦长老承认,还是觉得心寒:“袭击金孤雁的罗刹鸟呢?” “也是我放的。” “为什么要用罗刹鸟?金孤雁是四象门弟子,你以为用八苦塔禁术可以陷害她?” 七苦长老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苏浮生:“在幻境里,我不就成功了吗?” 苏浮生脸色一变,想到幻境中金孤雁的结局,不由得有些庆幸。幸好现实中,金孤雁洗清了嫌疑,没有真的背上邪修的罪名,不然火惊鸿该有多难过? “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偷偷修禁术,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睛?”七苦长老摇头叹道。 “你当时果然是在警告我?” “可没有用不是吗?你偏要跟那个四象门的小朋友一起玩,还……” 说到这里,七苦长老面色有些古怪:“还成了那种关系,你这孩子,真是叫我意外。” 苏浮生不想听他点评自己的感情生活,强行把话题拉回来:“为什么要陷害金孤雁?” 七苦长老理所当然道:“我都听小鹤的,他要谁不得好死,我就替他做。” 苏浮生在心里骂了一声。 七苦长老抬头看看天色,而后继续给他解惑:“再说那个老槐树村,小鹤也有参与,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老槐树死于四象门的法术。” 苏浮生“嗯”了声,严格来说那是水见秋擅长的法术。 “小鹤是个天才,从小他就比我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七苦长老感叹一声,“四象门里任何人的本领,他看一遍就能自己领悟,当真是……” 苏浮生耐心告罄:“别夸弟弟了,接着说。” 七苦长老顿了顿,干咳一声接着道:“他夺取了老槐树的生机,将其变成鬼槐,那村子风水一破,就没活路了。” 苏浮生:“姓井的庙祝是你徒弟?” 七苦长老:“没错,他的天赋还行,我就教了他一些本领,让他去老槐树村扎根,供养水鬼……可惜,全都被你们毁了。” “其实只要过了中元节,老槐树村就能彻底变成鬼村,将是一个很大的魂魄供应所。不过你也在里面,我挺心疼的,”七苦长老看着苏浮生,“最后事情没成,为师其实有些庆幸。” “虚情假意。”苏浮生不吃他这套。 七苦长老稍稍沉默一会。 木千帆事件里死的樵夫不知道叫什么,苏浮生跟火惊鸿待久了,也习惯了用表面特征来称呼人:“三角眼也是你徒弟?” 七苦长老诧异了下:“那是谁?” “偷换木千帆的符箓、帮别人换命的那个。” 七苦长老恍然大悟,点头应下:“他在替人改命这方面很有造诣。” 只一句就没了。 苏浮生看他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替陆放鹤背锅,好让弟弟的手干净一点。那些招鬼符和鬼山上的古怪阵法,并不像八苦塔的东西,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是这姓陆的兄弟俩干的,谁都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鬼门乱开也是你们搞的鬼吧?” 他记得夜游神酹月说过,鬼门乱开是因为令牌被偷盗、被滥用了。 谁能偷得到阴间的令牌? 答案似乎很明显了:日游神酌阳。 七苦长老又抬头看看天色:“没错,日游神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我们一拍即合,他释放鬼魂、供我修习禁术,我则是帮他拿到梦魂花。” 一切都明了了。 苏浮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日游神得到梦魂花后,没来得及服用就陷入沉睡,夜游神苏醒,然后带着梦魂花来找我。” “你性子冷淡,对朋友却是不设防的,”七苦长老道,“夜游神情绪波动太大,惊醒了日游神,所以日游神强行夺回身体,给了你那一击,把你带给我,我跟他也就两不相欠了。” 这一天,自己叫了多年师父的这个人,一点点揭开了真面目,一切也终于水落石出,苏浮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浮生,你为什么要清醒过来呢?只要在塔里面待满七天,就可以把四象门的小朋友彻底忘了,”七苦长老悲哀地看着他,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没有那个孩子,你就不会牵扯进这些事情里,还能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苏浮生想,是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呢?就像何上人无数次说的那样,没有人间烟火气。 七苦长老压下眼底的泪:“浮生,我可以放你平平安安离开,只要你……” “只要我不揭发你?”苏浮生冷笑着打断他,“不可能。” 七苦长老有些不理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真要为了那个火惊鸿,连命都不要?你就那么喜欢他?” “不全是因为他,”苏浮生朝着七苦长老走过去,“这行的规矩总要守的,做徒弟的,不能放任你残害生灵,为祸人间。” 七苦长老闭了闭眼睛:“规矩?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苏浮生微微叹息一声:“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动手吧。” 话落,他先朝着七苦长老攻过去,七苦长老不遑多让,登时跟他战作一团。 年迈的七苦长老平时看着瘦弱,战斗起来却很猛,处处压制着苏浮生。 这时候,他们也不在乎什么禁术不禁术了,一股脑用在对方身上,好像对面不是人,而是穷凶极恶的鬼。 天色渐暗。 苏浮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抽空朝着山上望去,往常这个点钟,无愁师弟已经开始大吼大叫了。据七苦长老说,无愁小时候受过刺激,脑袋跟正常人不一样,所以一到固定时间就会犯病,像野兽一样吼。 也正因为如此,八苦塔的其他弟子都不被允许接近他,他也被七苦长老严格看管着,轻易不下来。 可今天无愁怎么不叫了? 苏浮生有不好的预感,立即跟七苦长老拉开距离:“无愁呢?” 七苦长老也停下来:“去找你的那位小朋友了,他们可是老熟人。” 苏浮生皱起眉头:“老熟人?” 七苦长老笑了,笑容里带着揶揄。 苏浮生思考一瞬,他不记得火惊鸿提过什么老熟人,而且那次来八苦塔的时候,火惊鸿明确表现出不认识无愁。 小时候受过刺激,从小就被接来了八苦塔,那就只可能是他在孤儿院或者小学认识的。 可火惊鸿小时候的伙伴就只有蓉蓉,那个附在纸人身上,又辗转附到了猫身上,被小胖子…… 苏浮生蓦地变了脸色,无愁就是那个欺负过火惊鸿的小胖子! 没心思再跟七苦长老废话,苏浮生立即就要去找火惊鸿,七苦长老却一个闪身拦住了他。 “让开!”苏浮生道。 第73章 七苦长老无奈地笑了:“你要保护他,我也要保护我弟弟。” 苏浮生沉声重复:“让开。” 七苦长老仍然不动,苏浮生举起金刚杵就刺了过去。 第65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火惊鸿三天没有见到苏浮生了,那天失联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八苦塔,但被八苦塔弟子拦了下来。 问清他的来意后,该弟子带他去了后山。 “你在这里等一等吧,浮生进塔了。” 火惊鸿点点头,他记得苏浮生说过,十八层塔是八苦塔弟子历练的地方:“他什么时候出来?” 该弟子眼神闪烁一下:“应该快了吧。” 火惊鸿还想多问问,他急匆匆就走了。 后山塔林还是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一片寂静,火惊鸿这次不敢四处瞎转悠了,怕苏浮生出来看不见自己。 他在最显眼的地方坐下,就这么一直等到天黑,苏浮生还是没有出来。 山上温度比外面低,晚风吹得胳膊上一阵阵凉,四周塔林的阴影仿佛活过来了,在火惊鸿视线边缘蠕动。 他站起来,心里止不住焦躁。 苏浮生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进塔?而且一天都不出来? 这不对劲。 双胞胎还下落不明,苏浮生怎么可能这么踏实地在塔里待着? 他抬头望向那座十八层高塔,白天看不出来,但现在一看,塔身上好像有许多微弱的光点。 塔太高了,火惊鸿眯起眼,凑近了去看,发现这东西不像月光照射出来的,反倒像是……某种阵法的波动。 “浮生!”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塔林里回荡。 过了半晌,他下定决心,想试着进塔看看,然而在触碰到塔门的瞬间,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带着些僵硬,像是很少开口说话似的:“我想起你是谁了。” 火惊鸿把手收回来,回头看去,发现叫住他的竟然是住在山顶上的怪人,那个他当初觉得熟悉、但很快就抛到脑后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他疑惑了一下。 “我想起你是谁了,”怪人忽然咧了咧嘴,表情特别难看,好像根本就不会笑,“火惊鸿。” 火惊鸿见他这模样,忙在脑袋里回忆自己得罪过的人,可是没有能跟这个对上号的。 怪人把手插进兜里掏东西,眼睛一直盯着火惊鸿,很快,他拿出了一个望远镜。 这是小孩用的小型望远镜,躺在他粗糙的大手里就像个玩具,如此违和的画面,让火惊鸿幻视了另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小胖子,整天用堆满肥肉的手指抓着一副望远镜……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僵:“是你?” 当年白白胖胖、耀武扬威的小胖子,如今黑黑壮壮、话都说不利落的怪人,两个身影奇迹般地重合了。 小胖子还是牢牢盯着他:“好多年,没见了,火惊鸿,我差点死了。” 这个要秋后算账的语气,让火惊鸿觉得不太妙。他悄悄在身上摸了摸,除了金钱剑,没有任何可以称作武器的东西。 可是金钱剑是斩鬼的,对这个大活人能有什么用? 他忽然转身朝着塔门撞去。 塔门是石头的,很重,他撞过去的时候肩膀都麻了,还没等他再试一次,无形的屏障骤然浮现,将他狠狠弹开。 同时间,小胖子动了,像个炮弹一样朝他冲来。 小胖子天生骨架大,即使现在没有肥肉了,两个人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是以火惊鸿挨了他这一撞,差点吐血,连忙朝旁边闪去。 “大不了拼了。”火惊鸿揉着肋叉子,郁闷地想。 虽然不知道小胖子的深浅,但他当初能为了蓉蓉跟小胖子拼命,现在也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在小胖子又一次来撞他的时候,他一拳头挥了过去,专往脆弱处打。 两人你来我往,全都挂了彩,不知不觉就打到了塔林深处。 突然有哨子声传进耳朵,火惊鸿感觉脑袋里一阵嗡鸣,这声音太尖锐了,声音频率似乎都快要超出人耳的听觉范围,像是驯兽用的。 面前的小胖子骤然僵硬,而后张大嘴巴,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 这一瞬,好像灵魂都被他震了出来,火惊鸿眩晕间,不知为何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鬼气。 “我抓到他了。”某一刻,小胖子停止吼叫,对着后面说道。 脚步声渐进,火惊鸿撑不住倒在地上,见到来人居然是副掌门陆放鹤。 “我弟弟呢?!”他咬牙低吼。 陆放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勾起唇角,并不答话。 黑暗彻底来临之前,他恍惚觉得自己被背了起来。 这是要把他背到别处去埋了吗? “不行啊,浮生会找不到我的……”火惊鸿呢喃着昏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里他还是小孩子,陪蓉蓉玩捉迷藏,蓉蓉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也找不到。 “蓉蓉,出来!我认输了!”到最后,他累得瘫在地上,泄气地喊了声。 “不许认输,你要亲自找到我才行哦。”蓉蓉的声音缥缥缈缈的,无法分辨从哪个方位传来。 火惊鸿叹了口气,站起来继续找,一只小胖手忽然拍在他的头上:“嘿,找这个吗?” 他猛地回头,就见面容狰狞的小胖子抱着一只猫。不等他反应,小胖子就坏笑一声,把猫举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火惊鸿瞬间惊醒,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正被绑在一棵树上,周围雾气很重,似乎是在山顶。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又酸又疼,脖子也僵硬地抬不起来。 “什么鬼地方?”一阵雾气钻进鼻子、钻进喉咙,好像都能尝到水汽似的,他抽了抽鼻子,拧着脖子往两边看,看见了菜地和瓦房。 果然是山顶,小胖子住的地方。 这里海拔不低,清晨时候的雾都快赶上之前的鬼山了。 “你醒了?”小胖子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末了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站定,手里捧着一个盛满水的大海碗。 火惊鸿瞪着他,他把碗往前一递:“喝水。” “起开。” 小胖子直接把碗沿贴到他嘴边,一字一顿:“喝水。” 火惊鸿:“……” 他低头含了一口,然后喷在小胖子脸上。 “陆放鹤呢?叫他过来。” 小胖子愣了愣,抬手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手腕上被铁链锁着,怎么都打不开,火惊鸿挣扎了半天,一点用也没有。 就这么一直到了中午,小胖子才再次出现,端着一大碗面条,清汤寡水,一点肉沫也没有。 他把面递到火惊鸿嘴边:“吃。” 昨天就没吃过饭,但火惊鸿不想吃小胖子给的东西,谁知道下没下毒啊。 而且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 “我想上厕所。”火惊鸿别开头道。 小胖子盯着他,不说话。 火惊鸿快气死了:“我说我想上厕所!” 小胖子想了想,从屋里拿出一条长铁链,仔仔细细往他身上缠绕好几圈、挂上了锁,末端系在树上,这才把他手上的链子解开。 火惊鸿:“……算你狠。” 铁链的长度刚好够到厕所,他进去之后先到处寻摸工具,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好了没有?”小胖子在外面催。 “等会儿!” 火惊鸿低头正要解裤子,整个人就被小胖子往外拽,他不由得气急败坏,大吼一声:“你要死啊?” 小胖子顿了顿,松开手:“你的脾气,更差了。” 火惊鸿懒得搭理。 这一天他什么招都试过了,全都以失败告终,为了保存体力,只得勉强吃了小胖子端来的晚饭:一碗干巴巴的炒饼。 他好久没吃过这么敷衍的饭了,一时间种种念头纷至沓来,特别想家。 想苏浮生,想平安和富贵,还想须弥。 更寒露重,树叶子往下滴了一滴水,正砸在火惊鸿头上,他甩了甩,稍稍换了个姿势。 “哎,”他叫了小胖子一声,“你这些年一直住在八苦塔?” 小胖子就跟有语言障碍似的,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被你打了之后,就来了。” “为什么不回家?你爸妈都以为你死外面了。” 小胖子盘腿坐在对面,幽幽地盯着他:“回不了家了。” 火惊鸿皱着眉头琢磨这句话,再问小胖子却是不肯说了。 须臾,有人从台阶翻上来,没等火惊鸿看过去,哨声又钻进耳朵,紧接着小胖子又开始大吼大叫。 他头皮发麻,脑袋发晕,再一次被震昏过去了。 闭眼前,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早晚要送这对神经病去见阎王。 【作者有话说】 后面又补了些,前面内容没变,明天更新结局[化了] 第74章 第66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又是一夜过去,火惊鸿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胖子还在前面盘腿坐着,一副高人入定的模样。 陆放鹤从屋里出来,看见他醒了,笑道:“中午已经过了,不过给你留了饭,吃吗?” 火惊鸿瞪他:“我弟弟呢?我闺女呢?” “……闺女?”陆放鹤抽抽嘴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生还是小苏生啊?” “别转移话题,”火惊鸿冷笑一声,“你绑着我干什么?要杀就直接杀。” 陆放鹤叹气,上前帮他理了理头发:“我没想好怎么处置你,再等等。” “等什么?”火惊鸿躲开他的手,想朝他啐口唾沫,又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到底没啐下去。 “等小苏在塔里面待够七天,”陆放鹤无奈道,“他不让动他的宝贝徒弟,至于你的死活,他不管。” 什么乱七八糟的? 火惊鸿道:“浮生为什么要在里面待七天?他又是谁?七苦长老?你跟他什么关系?” 陆放鹤但笑不语。 火惊鸿皱眉看着他,忽然问:“陆归舟是谁?” 陆放鹤愣了下。 “不会是七苦长老的俗家名字吧?”火惊鸿认真回忆了一下七苦长老的那张老脸,再对比着面前这张大叔脸,觉得迷雾一下子散开了:“你是他儿子?!” 陆放鹤:“……不是。” “爱是不是,”火惊鸿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弟弟呢?你把他们带走想干什么?” 陆放鹤有些好奇:“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带走的?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来找我呢?” “我养大的我当然了解。” 陆放鹤沉默一瞬,笑了:“没错,是我带走的,我带走他们自有用途。” 火惊鸿心里“咯噔”一声,自有用途?如果承认自己想孩子了,他还能松口气,可自有用途是什么鬼?孩子能用来干嘛? 他使劲挣扎了一下:“陆放鹤,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碰我弟弟!” 陆放鹤道:“你又不是我生的。” 这话让火惊鸿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想到了在阳光福利院的时候,潘芝为了复活自己的儿子,献祭孤儿。 后来苏浮生调查过,早年间似乎真的存在一种复活禁术,用亲人的血肉来献祭,效果会更好,但只是传说,无从考证。 火惊鸿只得猜测:“你想用平安和富贵复活孟师姑?” “你真聪明。” “你真恶心!”火惊鸿冷汗瞬间下来了,挣扎得手腕都磨出了血,“那可是你亲生儿子!” “我知道啊,不是亲生的还用不了呢。” 不能慌,火惊鸿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来看,双胞胎应该还是安全的,不过之后就不好说了。 他费力活动了一下被绑住的手腕,心中忽然一动。刚才那一通挣扎,铁链子把苏浮生给他的皮绳磨破了,居然露出了一截镶嵌在里面的金属丝来。 金属丝很细,原本是半隐半现地盘绕在皮圈上,现在磨出来一截,其他地方也不结实了,拆下来拧一拧,说不定能用来捅锁眼。 火惊鸿双手在后面拆金属丝,怕陆放鹤看出来,嘴上开始扯闲篇:“那个科技大学的赵老师是你杀的吗?” 陆放鹤言简意赅:“她能力还不错,可惜了。” “那个叫方藤的小眼镜呢?也是你们的人?” 陆放鹤“嗯”了声:“他半路出家,学艺不精,不过也还凑合。” 火惊鸿心里骂了声,学艺不精都能害死两条人命,这要是精,不得大杀四方? 不等他继续问,陆放鹤就直接坦白:“望山出事的岔路口是我做的手脚,那辆公交车上的法术也是我施的,你还有什么要问?” “方藤给我下咒也是你指使的?” “那倒不是。” “那他为什么给我下咒?” 陆放鹤沉吟:“可能是因为你格外讨人厌。” 去你爹的! 火惊鸿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根据他们之前的分析,阳光孤儿院和老槐树村的惨案,应该都是八苦塔的手笔,现在看来就是七苦长老做的,陆放鹤或许有参与,但不多。 “没有要问的了?”陆放鹤朝他走近一步。 “有!”火惊鸿赶紧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掌门亲传弟子?” “为什么?”陆放鹤脸上浮现出似悲似怒的笑容,“因为你师父害死了我妻子,我也要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火惊鸿早猜到是这个理由,可还是觉得不能理解:“孟师姑修邪术害人性命,可我师兄师姐他们招谁惹谁了?我又招谁惹谁了?” 陆放鹤突然有些激动,脸都扭曲了:“你亲眼看见她修邪术了?你亲眼看见她害人性命了?” “师父说……” “我不信!没亲眼看见谁的话我都不信,”陆放鹤魔障了似的,来回走动起来,“尤其是他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这是陷害,是污蔑!” 火惊鸿悲哀地看着他,原来陆放鹤一直觉得孟师姑死得冤枉,所以才想让他们也尝尝被冤枉致死的滋味? 陆放鹤还在控诉:“他就是个卑鄙小人,离间我们夫妻……” “够了,”火惊鸿实在听不下去,“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别人的真心?那天我师父还在维护你,替你说好话。也是他把你放走的吧?他无条件信任你,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陆放鹤阴沉地站在那里,不答话。 火惊鸿终于拆掉了全部的金属丝,胡乱拧在一起就往锁眼里捅,伴随着一道细小的“咔哒”声,锁开了。 陆放鹤突然盯着他看:“你在干什么?” 火惊鸿没空理他,飞快给自己解锁链。陆放鹤反应过来,朝小胖子一招手,两人一起向着他冲过来。 火惊鸿扔开锁链,一跃就跳到了台阶上,头也不回地向下跑,同时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后面的哨声和吼叫声都很缥缈,对他影响不大。他一边跑一边转动着念头,想下一步对策。 目前看来,八苦塔里除了七苦长老,其他人也不可信,比如带他来后山的弟子,肯定是跟七苦长老狼狈为奸的。 正想着,他忽然又感受到了鬼气。 这地方还养小鬼了? 没等他仔细感受,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掐住了他,将他抻拽到台阶上。 火惊鸿忍着疼痛缓缓抬头,瞳孔骤然一缩。 “蓉蓉?!” 蓉蓉不说话,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他。 须臾,陆放鹤慢悠悠地从后面追上来,朝蓉蓉做了个手势,蓉蓉立即站到一旁,十分听话。 “蓉蓉的魂魄其实一直在小胖身体里,”陆放鹤对着地上的火惊鸿说,“他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共生了,互相折磨,分离不开,小胖就只能在八苦塔静养。” 小胖子僵硬地接话:“直到四年前,我痛苦大叫时,发现能将她震出来,我就决定利用她向你报仇。” “你凭什么向我报仇?如果你不去动那只猫……”火惊鸿看着两个不正常的人跟一个不正常的鬼魂,忽然觉得后面的话也没必要说了。 就这样吧。 可是怎么办呢,还没有跟苏浮生好好告过别。 火惊鸿静静地想,真想再见他一面啊。 陆放鹤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一声令下,蓉蓉就俯下身,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他也没有好好跟蓉蓉告过别的。 火惊鸿的记忆又回到那一天,蓉蓉被八苦塔的人找到之前,央求他唱歌来着。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他闭上眼睛,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意识有些模糊,火惊鸿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唱歌,但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惊鸿……” 一道稚嫩的女孩声音响起,好像穿越了时空,从那个不算美好的童年跋山涉水而来。 火惊鸿睁开眼,蓉蓉的手已经松开了,正用迷茫的目光看着他。 “是惊鸿吗?”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是我。” 蓉蓉伸手去接他的泪:“你怎么哭了?” 火惊鸿摇摇头,伸出手,拉住了这个再也没能长大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说】 没收住,下章结局叭 第67章 惊鸿一瞥,浮生若梦 蓉蓉个子小,但是力气不小,一下子就把火惊鸿拽了起来。 陆放鹤在一旁阴沉沉地看着,转而去问小胖子:“你压制不住她了?” 小胖子垂着手:“二师父,对不起。” “废物。”陆放鹤轻飘飘撂下一句。 小胖子僵硬着脸不出声。 “惊鸿,他们是不是欺负你?”蓉蓉挡在火惊鸿身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第75章 火惊鸿拍拍她的肩:“我不需要你保护。” “需要的,我们还要一起玩捉迷藏呢。”蓉蓉仰头,恨恨地瞪着小胖子,如同一只幼崽面对成年大狮子,小胖子捏紧拳头,突然冲过来抓蓉蓉。 火惊鸿担忧地看着,正要去帮忙,陆放鹤拦住了他:“把我忘了?”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火惊鸿已经不把对方当长辈了,不好听的话张口就来,“这么想孟师姑,下去陪她吧?不然活着也是祸害。” 陆放鹤气得脸都青了,抬手就要打他,他躲过去,抄起旁边的扫帚扬了把土。 这边台阶太窄,谁都施展不开,生怕一个不小心滚下山去,都打得小心翼翼的,底下却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猫叫声穿透力很强,众人下意识停下来,火惊鸿紧紧贴着山壁,提防陆放鹤偷袭。 陆放鹤无语地看着他,把手背到了身后。 屏气凝神了好一会,火惊鸿又听见富贵的声音:“须弥,山好高啊,怎么还没到啊?” 紧接着是平安的抱怨:“我都走不动了。” 回应他们的还是一声猫叫。 火惊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须弥带着双胞胎上来了?怪不得寻踪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八苦塔这种门派都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阵法,乱七八糟的东西是靠近不了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须弥终于爬了上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火惊鸿,撒娇似的“喵”一声。 火惊鸿小声开口:“你怎么来了?我这里危险,你把他俩带回去吧。” 须弥不听,回头朝着底下叫唤,似乎是在催促他们快点似的。 平安和富贵在它的呼唤下姗姗来迟,转过一个弯,看见了在场的大人们。 “大哥!”俩人异口同声,“你也在呀!” “……不然呢?你们不是来找我的?” 富贵不好意思,推了推平安,平安朝着他软软地笑:“我们来找爸爸。” 陆放鹤很诧异:“找我?” “我们在这里无聊嘛,听别的哥哥说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就做了礼物,爸爸生日快乐呦。”平安拉着富贵过去,一人捧出一个用木头削的小人偶,递给陆放鹤。 “这个是我,这个是富贵,”平安一一指给他看,“以后有他们陪着爸爸,爸爸就不孤单啦。” 火惊鸿怕陆放鹤丧心病狂对孩子下手,紧紧盯着他,就见他沉默良久,随即在双胞胎期待的目光中接下了礼物。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他哑声开口。 双胞胎羞涩地笑笑,手拉手回到火惊鸿身边。 平安好奇地问:“大哥已经旅游回来了?好玩吗?浮生哥哥呢?” 富贵也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这里的饭不好吃。” 火惊鸿弯腰把他俩搂过来:“这就回。” 他顺手去拉蓉蓉,蓉蓉挣开了,对他摇了摇头。 他又低头看须弥,须弥喵喵叫,也不动弹。 当下,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双胞胎不明所以,但被火惊鸿紧紧抱着,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平安悄悄给富贵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闭上眼睛,等着大哥带他们回家。 良久,久到天都快暗了,陆放鹤忽然道:“你把他们养得很好。” “嗯,我把他俩当亲弟弟,所以不会让给你的。” 陆放鹤张了张口,好半晌道:“他们长得像你师姑,眼睛很漂亮。” 火惊鸿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用眼神示意他别磨叽,他苦笑一声:“你先带他们下去吧。” “不能走!”小胖子不干了,直接朝火惊鸿扑过来,火惊鸿抱起两个弟弟,抬腿朝小胖子踢去。 同时间,下面塔林有奇怪的声音传上来,火惊鸿心弦紧绷,好像听见了罗刹鸟的怪叫声。 他震退小胖子,急匆匆地问富贵:“你们上来的时候看见浮生哥哥了吗?” “没有哦,只看到长老在那里睡觉。” 平安纠正他:“是打坐啦。” 苏浮生出塔了?跟七苦长老打起来了?火惊鸿瞬间很焦虑,咬咬牙就带着双胞胎往下跑。 “蓉蓉,须弥,跟我走。” “不能走!”小胖子在后面怒吼,再一次爆发出全身力气来抓火惊鸿。 火惊鸿带着两个孩子,没办法跟他硬碰硬,一时间左支右绌,须弥和蓉蓉一起去撕扯小胖子,但小胖子不要命一样,根本拦不住。 陆放鹤容许孩子离开,但也没打算帮他们对付小胖子,一开始的时候站在高处旁观,没一会就帮小胖子打蓉蓉去了。 火惊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得和须弥一起跟小胖子周旋。 “不能走,我还没报仇……”小胖子疯了似的边打边吼,“我要报仇!” 火惊鸿火气也上来了:“被你摔死的猫还没找你报仇呢……须弥,咬死他,替你同族报仇!” 就像触发了什么关键字似的,须弥忽然之间凄厉地叫起来,狠狠朝着小胖子咬去。 “啊——” “喵!” 那边的蓉蓉抽空喊火惊鸿:“惊鸿,你先走!那两个弟弟很可爱,不要让他们受伤。” 火惊鸿犹豫了一下,应了。 “乖乖把耳朵捂上,哥带你们回家。”他对着双胞胎嘱咐。 双胞胎乖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后面乱成一团,火惊鸿不再理,带上两个孩子一路向下,快到底的时候,上面爆发出一阵奇异的波动,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浑身轻飘飘的。 是那个困住所有四象门人的咒,孟师姑下的咒。 用命下的咒,只能用命来解。 火惊鸿沉默一会,把双胞胎放下来,转身对着台阶磕了个头。 双胞胎懵懂对视,末了学着他的样子,也跪下来磕头。 就这样送了他们父亲最后一程。 上面一点动静也没了,好像所有生命都消失了。这么短时间,战斗不该结束的,除非其中一方主动认输。 火惊鸿不知道陆放鹤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本来就想去陪孟师姑,他只觉得心痛,那些恩恩怨怨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蓉蓉和须弥大概也已经…… 他无力想下去,重新抱起双胞胎,走完最后的台阶。 ………… 高塔外面,苏浮生力气耗尽,最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捅了一刀,将血抹在伞骨上。 “浮生,你干什么?!”七苦长老大喝一声。 苏浮生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他顾不上擦,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用我自己来献祭罗刹鸟,它们会变得更厉害么?” 七苦长老皱紧眉头不答话。 须臾,一群大了一圈的罗刹鸟出现,黑色的身体上带着血气,一窝蜂朝着他冲去。 七苦长老匆忙后退,苏浮生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一把抓住他。 很快罗刹鸟便铺天盖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七苦长老喃喃出声:“浮生,你不能……” 苏浮生死死攥着他的双肩,眼神透过他,看到了不久之前的那场流星雨,也想起了火惊鸿说的,好多年后还跟他一起看星星。 “我没办法跟你一起看星星了,”他想,“我没办法再见你一面了。” 七苦长老悲哀地看着他:“你当真要跟我同归于尽?” 苏浮生没说话,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不同意。”七苦长老说着,突然将他重重推开,而自己的身影瞬间没入罗刹鸟群中,再也看不见。 “为师告诉过你,只能为了救人而杀生,”苍老的声音如一丝微弱的风,灌进苏浮生耳朵里,“为师没做到,希望你能做到……” 罗刹鸟将七苦长老吞没,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漆漆。苏浮生茫然站在那里,下意识抬起手,七苦长老的衣角碎片飘过来,落在他的手心,又随风飘走。 “浮生!”火惊鸿从塔林尽头跑过来,一看到这场面,下意识捂住了双胞胎的脸。 苏浮生缓缓转身,对上了他担忧的眼睛,只这一眼,就再也不想移开了。 真好,他们还能一起看星星。 接下来的日子,八苦塔前所未有地乱,所有人都为了丧事忙前忙后,火惊鸿和苏浮生到处找猫,最后在长生猪的猪圈里找到了。 小黑团子正跟一只猪打架,不亦乐乎。 “须弥?” 脏兮兮的须弥回头:“喵呜~” 它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倏地闪过一抹人性化的光芒,火惊鸿震惊:“还有蓉蓉?” “喵~” 火惊鸿扭头看苏浮生,恍恍惚惚:“须弥和我小伙伴合体了,以后怎么养啊?” “就当闺女养,”苏浮生把须弥抱起来,“养一辈子。” 他们携手走远,长生猪哼哼几声,又低头拱草。 那猪圈上刻着一行小字,年代久远,细一看正是:忌贪忌痴忌妄执。 第76章 【作者有话说】 主线到这里结束了,后面就是小情侣蜜月旅行啦,甜的[狗头叼玫瑰] 隔壁连载文《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68章 偏偏月色记相逢 冬天的时候,火惊鸿和苏浮生办了一场婚礼,四象门和八苦塔也由此实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联姻。 “也算是给门派添点喜气,”婚礼结束后,火惊鸿想起掌门郁郁寡欢的样子,有些心疼,“陆师叔都离开这么久了,师父还是放不下。” 苏浮生帮他捏了几下肩膀:“正好寒假了,把双胞胎留在四象门吧,跟你师父做个伴。” 火惊鸿立即纠正:“咱师父。” “好,”苏浮生笑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非常可以,把他俩留下,咱俩就可以出去玩了,”火惊鸿尽情畅想,“往南方去,南方暖和。” “去海边?” “行啊,后天……不,明天就出发!” 火惊鸿像打了鸡血似的,当即就回到他的宿舍找双胞胎,然后一手一个拎起来,直奔掌门的住处。 他们这次婚礼是在四象门举办的,至于八苦塔那边,何上人作为代表来吃席,仗着客人的身份,暗戳戳挑木千帆的刺,给木千帆气够呛。 掌门正在屋里睹物思人,火惊鸿开门就喊:“师父,看那些死物有什么用,不如多看看孩子。” 掌门瞪眼睛:“哪有这么拎小孩的?快放下!” 火惊鸿把两个小家伙往地上一放,他们就乖乖叫道:“大伯!” 看着两张一模一样又有些熟悉的脸,掌门恍惚一瞬,就像看见了那两位故人。 他眼睛一热,忙应道:“哎!好孩子!” 平安拉着富贵过去抱住掌门,撒娇似的:“大伯,我们留下来陪您好不好啊?” “当然好了,大伯求之不得。” 事情成了,火惊鸿静悄悄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晚上回家收拾行李外加订机票,第二天一早,新婚的两个人就坐上飞机,前往旅行的第一站:最南方的海岛。 为了游玩方便,他们在当地租了辆车,火惊鸿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放到后座上,听见苏浮生在接电话,超级敷衍地“嗯啊”两声就挂了。 “谁呀?何师兄?有什么事吗?” 苏浮生道:“没事,不用管他,他就是嫌须弥闹腾。” “须弥还闹腾?”火惊鸿觉得何上人要求也太高了,“大闺女是我见过最乖的小猫了。” 苏浮生也这么觉得。 然而千里之外的何上人快疯了,他怀疑这只猫是精分。 谁家正经猫一会两条腿走路、一会四条腿走路,一会冷冰冰、一会撒娇,还时不时照照镜子!他真怕再过两天,这货就能开口说话了! 火惊鸿和苏浮生不知道他这些烦恼,天黑之前,他们遇见了一个大难题。 “这什么垃圾导航,”火惊鸿扒着车窗户往外看,“这什么路啊……” 这是一条乡间小路,又窄又破就不说了,路牌指示也不清晰,导航还乱导,一路给他们导到这里,就彻底哑巴了。 苏浮生放慢速度观察路况,火惊鸿把身体正过来,拆开一袋小鱼干。 “是不是吃不上晚饭了?”他又掰开一块面包,把小鱼干夹进去。 “饿了?” “嗯,胃里空了。”火惊鸿把夹了小鱼干的面包喂到苏浮生嘴边,苏浮生嫌弃地扭开头,他嘿嘿笑笑,拿回来自己吃了。 又往前开了一点,前面的路况还是很差,苏浮生决定原路返回去重新导航。 本来他们的目的地是海边度假区,这一绕就远了好多,七拐八拐的,最后天彻底黑了,只能暂时将车开到了一个小渔村里。 这边的海没怎么开发,小渔村还没变成旅游区,仍旧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到了这个点钟,家家亮着灯,他们找到一户提供食宿的渔民家,对方给他们煮了两碗海鲜面。 苏浮生把海鲜挑出来,全夹到了火惊鸿碗里,看着他吃:“你天天胡吃海喝的,怎么还这么瘦?” “谁胡吃海喝了,我这是正常饭量,”火惊鸿眼睛往他身上瞟,“我还纳闷呢,你吃这么少,怎么维持体力的?” 苏浮生道:“对我来说,这也是正常饭量。” 他挑挑拉拉地吃着白面条,受刑似的,火惊鸿啧一声,觉得自己嘴里的面条都不香了:“腥就别吃了,都给我。” 于是苏浮生把碗推给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火惊鸿飞快吃完,去跟主人家借厨房,给苏浮生做了一碗蛋炒饭。 “吃吧哥哥,”他额外炸了一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弄成了爱心的形状,“爱心晚餐。” 苏浮生给他面子,全都吃干净了。 天已经很晚,他们准备在这里过夜,按照火惊鸿的意思,反正都是海边,管它是度假村还是小渔村呢,不耽误明天早上看日出。 房间面积不大,墙上还挂了些打渔用的东西,火惊鸿总觉得有股海里的腥味,熄灯后就往苏浮生身上趴。 “我说,”苏浮生拍他,“你还记得这是别人家吗?” “你以为我要干嘛?”火惊鸿把脸埋在他颈窝,感叹,“还是你香。” 苏浮生:“……吸猫呢?” “你别动。” “行了啊。”他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很痒,苏浮生受不了,轻轻推了推。 这么一闹,两人都有点热,彻底不困了,火惊鸿索性拉着苏浮生坐起来。 “走走走,出去转转。” 外面空气是凉的,但比北方的冬天暖和多了,他们只穿了薄外套,一路溜达到了海边。 天很阴,看不到月亮,但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起初以为那人跟他们一样是游客,等走近了些,火惊鸿不由吃了一惊,那是个围着淡蓝色头巾的女孩,正面朝大海跪在沙滩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浮生停下脚步:“别过去了吧。” 火惊鸿小声道:“你不好奇吗?” “可能是当地的习俗。” 有些沿海地区会有特殊的习俗,比如说妈祖文化、三月三庙会、正月十三祭海龙王等。 火惊鸿只好按下好奇心,跟苏浮生沿着海溜达,尽量不往女孩那边去,走着走着,忽然有歌声传进耳朵。 “海水涨呦~鱼龙奔, 四面八方呦~穿乱藻, 海水退呦~鱼龙潜, 第77章 西北东南呦,迷深源……” 声音婉转动听,带着当地人特有的口音,是那个女孩发出来的。 “打渔歌。”火惊鸿这一句没控制好音量,声音挺大,女孩的歌声瞬间停了。 须臾,她站起身朝着他们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东西,不过由于光线不足,看不清是什么。 “你们是来看人鱼姑娘的?今天没有月亮哦。”女孩说话时的语调跟唱歌一样欢快。 “人鱼姑娘?”火惊鸿心想,是那个古代神话与民间传说里的人鱼姑娘吗?月明星稀的夜晚会出现在海边的人鱼姑娘? 他记得那是双胞胎爱看的睡前故事。 “人鱼姑娘采萍嘛,以前来这里的游客给我讲的,很巧哦,我也叫采萍。” “这儿也很像故事里的小渔村。”火惊鸿附和道。 采萍开心地将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不过人鱼姑娘的故事是假的,他的故事才是真的。” 采萍手里的是一个小石像,似乎是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男人,有些像他们当初在老槐树村见过的河神雕像。 火惊鸿心头一跳:“他是谁?” “他是保佑小渔村的海神。”采萍虔诚地捧着小石像。 “你刚刚是在求他保佑吗?” 采萍歪歪头,一副天真的模样:“我在召唤他,每个看不见月亮的晚上,我都要来海边拜他。” 采萍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小了,却说出了这么一番小孩子的言论,火惊鸿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召唤?这些是谁教你的?” 采萍将石像贴近心口,悄声道:“不能说,这是秘密。” 这么离谱的事情一看就不是当地的习俗,火惊鸿觉得她可能被人忽悠了,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你能给我们讲讲海神的故事吗?” 采萍应道:“可以啊,传说光武帝时期,这个地方有海妖作怪,不仅让海里的鱼大幅减少,还常常有渔民葬身大海中。 “小渔村的村民们将家里的食物扔进海里,希望海妖得到供奉后就能放小渔村一条生路,但没有什么用,仍然有许多渔民消失在海里。 “后来小渔村来了一个术士,他踏水而来,手持宝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海妖封印在了海底,村民十分感激他,奉他为海神,海神没有留下名字,又像来时那样踏水而去,走前告诉村民,小渔村如果再有海妖作怪,他还会回来。” 火惊鸿点点头:“他回来过吗?” “没有,从那之后小渔村恢复了安宁,再也没有出现过海妖,海神也慢慢被人遗忘了。” 采萍讲完了故事,然后拍拍膝盖上粘的沙子:“就是这样了。” 这故事跟老槐树村那个河神传说大同小异,都是一个人拯救了一个村子,然后村民自愿供奉他,这种故事海了去了,听多了就很没意思。 火惊鸿提不起兴致:“那你召唤他干什么呀?” 他本以为采萍中二病发作,谁知她认真道:“我小的时候溺水,差点淹死,他救过我的命。” 火惊鸿正要接着问,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过来,骂骂咧咧地指着采萍:“死丫头!不睡觉跑来这里干啥?让海妖把你掳走吃了!” 采萍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被男人拎回家了。 “明明也是个神话故事,她非说这是真的,这跟‘人鱼姑娘’有什么区别?平安他们都不信。”火惊鸿在沙滩上坐下,往苏浮生身上靠。 苏浮生笑了笑:“区别就在于她说出了明确的朝代,听起来有点真。” 火惊鸿无奈,很快就把那个中二少女抛之脑后了。 这可是海边呢,他想,很适合接吻。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蜜月旅行第一站[星星眼] 第69章 偏偏月色记相逢 走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坐下来,海风很快就把身体吹透了,凉飕飕的。 火惊鸿顺势往苏浮生怀里缩,很快被一把搂住。 “好像长了点肉。”苏浮生往他肚子上摸摸,然后又揉了揉。 “肉长这个地方还不如不长,”火惊鸿握住他作怪的手,仰起头来轻声呢喃,“这么好的氛围,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在我脸上?” 苏浮生沉吟,另一只手捏上了他的脸蛋:“挺软的。” 火惊鸿:“……你能搞上对象真不容易。” “你能搞上对象也挺不容易,”苏浮生轻笑,“想亲就直接说。” “直接说多没意……” 话音未落,苏浮生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咬上了他的嘴唇。 好半晌后,火惊鸿睁开眼睛,舔了舔唇,疼得“嘶”一声:“你又给我咬破了。” 苏浮生捧着他的脸看了看:“没事,明天就好。” 然而他高估了火惊鸿嘴唇的自愈能力,第二天早上一看,不仅没好,还更肿了,一眼就能看见被咬出的伤口。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口罩:“今天风大。” “你再鬼扯?”火惊鸿没脾气地白他一眼,把口罩接过来戴上了。 这会天还没亮,他们要去看日出。 昨天满打满算也没睡几个小时,火惊鸿困意未消,直接趴在苏浮生身上:“浮生哥哥背我。” 苏浮生任劳任怨,背起他往海边走。 这边的海很干净,空气很好,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山。 日出之前是有些冷的,火惊鸿裹紧衣服跟苏浮生靠在一起。 似乎就只是一刹那,红日出海,霞光漫天。 他瞬间清醒过来,按下快门,捕捉到了难得一见的美景。 在他们看日出的时候,采萍正坐在一艘小船里,托着下巴看他们,看着看着,她扬声道:“你们要坐船吗?” 她的船是很简易的那种,里面固定着几块板子,远没有那些旅游区的游船收费高,给了钱后,二人登上了小船。 这个地区温度高,冬天水面也不会结冰,但海水还是有些凉的,火惊鸿只摸了一下就将手收了回来,轻轻舔了舔手指。 “脏不脏?”苏浮生把他的手拉下来。 “不脏,有点咸,”火惊鸿往他唇上抹了一下,“你尝尝。” 采萍笑着看他们闹,过了会立起一个小烧烤架,将一些烧烤材料从板子下面拿出来:“烤鱼就不收钱啦,你们随便吃,管够。” 小船在海上慢悠悠地荡着,采萍一边烤鱼一边给他们讲这个地方的习俗,最后将一条串在签子上的烤鱼递给火惊鸿:“尝尝,我们这边的鱼可鲜了。” 火惊鸿咬下一口尝了尝,确实很鲜,采萍烤的鱼没有放什么佐料,只带着淡淡的孜然味道。 他撕下一小块递到苏浮生嘴边:“尝一小口,不腥。” 苏浮生接过去吃了。 烤出了几条鱼后,采萍让他们慢慢吃,自己则站在船头开始划船,她力气不大,船一点点地行进,在海风里轻轻晃着,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我们这边划船的时候都喜欢唱歌,我给你们唱打渔歌吧。”采萍一边撑船一边笑嘻嘻道。 她唱的还是昨晚唱过的那首,声音穿透力很强,婉转空灵又好像很有力量。 火惊鸿心道,这是沿海人民独特的技能吧。 他们在海边玩了一天,虽然没有度假村的旅游项目,但人迹稀少的原生态海滩也别有一番乐趣。 到了晚上,月亮又被云遮住了,他们在渔民家院子里吃烧烤。 火惊鸿在虾肉上涂了一层辣椒,忽然抬头看了看:“今天又看不见月亮。” 苏浮生也抬头看,天空像是一盘混沌的墨汁,毫无观赏性。 他们同时想,采萍肯定又去海边拜海神了。 苏浮生的挑食程度令人发指,火惊鸿好不容易才从一堆食材里面扒拉出他能吃的:一盆柿子椒。 “你要吃孜然味的烤柿子椒还是辣椒味的烤柿子椒?” 苏浮生无语地拿过来一个,直接咬一口:“我就不能吃柿子椒味的柿子椒?” “能是能,但是也太清淡了,”火惊鸿给他喂了块裹满调料的虾肉,“绝对没肉味,我保证。” 苏浮生张嘴吃下去了,没什么反应,火惊鸿很欣慰,又给他喂了一块。 外面突然有喧哗声,有人喊道:“老江,出事了!” 渔民本来在屋里煮汤,听了这话立刻放下东西往出跑,火惊鸿跟苏浮生互相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前面几个渔民边跑边交谈。 “出什么事了?” “于家那个丫头……” “捞上来的时候都……” 火惊鸿听了几耳朵,小声道:“好像是有人溺水了。” 他们跟着进了一户人家,隔着玻璃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躺在床上,浑身湿漉漉的。 火惊鸿探头看了一眼,惊道:“怎么是采萍?” 那姑娘白天的时候还说自己水性好得很。 她的家人正围在床边,一个大夫模样的老大爷翻起采萍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检查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屋子里很快传出一阵阵哭声。 第78章 火惊鸿心里一咯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给他们提供住宿的老江从屋子里出来,招呼他们道:“回去睡觉吧,你们帮不上忙。” 火惊鸿嘴上应着,等他又进去了,才偏头问苏浮生:“她怎么就溺水了?” “又去拜海神了吧。” “失足掉下去了?” 苏浮生一时无话,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说采萍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水性很好,就说她只是在沙滩上跪拜,是怎么掉进海里的? 火惊鸿忽然觉得有点冷:“难道真的有海妖?” 老江说的没错,治病救人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海鲜吃多了还是采萍的事让他心里别扭,这一晚上,火惊鸿颇有些辗转难眠。 苏浮生按住他翻了一半的身体,轻轻拍了拍:“行了,睡吧。” 他“嗯”了声,开始在心里数羊。 后半夜好不容易快睡着了,老江又回来了,动静挺大,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困意又散了。以至于第二天睁开眼时,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好半晌才揉着眼睛去洗漱。 洗脸时,他隔窗子见老江要出家门,立马也拉开门出去,跟院子里的老江打招呼:“早啊,叔儿。” “哎,早。”老江拎着钻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去哪儿啊?” “这不是采萍落水了吗,卓先生说还有救,忙活了一宿。” 火惊鸿一愣:“救过来了?” “没有,刚才说要钻石头做什么东西,我正要给送钻头去呢。” “卓先生是谁?”火惊鸿觉得奇怪。 “一个你这么大的年轻小伙子,”老江推门出去,“不说了,我得赶紧给送去了。” “奇了,用石头救人?”火惊鸿呢喃,一看见苏浮生出来,就招了招手,“走啊哥,咱俩去见见世面。” “见什么世面?”苏浮生披上外套。 “看看石头是怎么救人的。” 采萍家的大门敞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地的石头,似乎昨晚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石头堆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不像当地渔民,应该就是老江说的卓先生。 火惊鸿没看懂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玩意儿?阵法?” 听他这么说,卓先生不悦地瞥他一眼,沉着脸没说话。 老江和另一个渔民正蹲在地上钻石头,火惊鸿探头往屋里看:“采萍怎么样了?” 老江咳了一声,专心干活:“老样子。” 似乎一时半会有不了结果,火惊鸿想去树下坐着等,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卓先生立即变了脸色:“不要破坏我的阵法!” “哦,真是阵法啊?”他想把小石头摆回去,但已经忘记这块石头原本的位置了,“破坏了会怎么样?” 卓先生还没开口,苏浮生直接道:“不会怎么样,这阵是废的。” 火惊鸿随意扔开石头:“我看也是。” 卓先生瞪着他们,好半晌泄气道:“确实是废的。” “所以你摆这东西想干什么?” “招魂,于采萍的状态很奇怪,魂魄失去了大半,但其实还有救,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回失去的魂魄,就能醒过来。” “这要能招回来就怪了,”火惊鸿让老江他们停手,“有锯子吗?” 卓先生不明白:“要锯子做什么?” “做木偶,招魂。” 老江很快拿来锯子,依照火惊鸿的意思锯了一块槐木,还揪了一把粗细不一的柳条。槐木聚阴,适合做木偶,而柳条对魂魄有克制作用。 火惊鸿没那个手艺,苏浮生其实也没有,他俩凑到一起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木头打磨成型,然后用刻刀雕刻出了人脸。 这丑丑的脸可以说跟采萍没有半分相似,火惊鸿很忐忑:“别到时候采萍的魂魄没招回来,招个水鬼。” 苏浮生道:“那就顺手收拾了。” 这次的小木偶跟工匠魇魅术用的那种不同,需要做成胳膊腿能活动的,他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组装出来,大半天都过去了。 “走吧,快没时间了。”火惊鸿被这精细活折磨得出了一身汗,招呼苏浮生一声,就率先跑出去了。 第70章 偏偏月色记相逢 海边风平浪静,有一群远来的游客在拍照,似乎是某个摄影团体。 火惊鸿犹豫一瞬,招呼跟上来的卓先生:“卓先生是吧?等采萍的魂魄上了木偶身上,你就用柳条赶着它走。” 卓先生点头应了。 火惊鸿将木偶放到沙滩上,然后掏出一张符贴上去,发出又低又轻的声音:“魂兮归来,于采萍,回家吧。” 一团白雾从海里飘上来,钻进了木偶身体里,但又有离开的趋势,似乎大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一样。 “卓先生,靠你了!” 卓先生急忙挥动柳条抽在木偶身上,白雾钻回去了,木偶站起来,像真人一样迈动双腿向前走。 他就一路赶着木偶往小渔村走,一看见那团白雾往出钻就挥一下柳条。 “快看,那人在遛鸭子吗?” “什么鸭子啊,是个木头人,这年头遛鸭子不稀奇,人家都遛上木头人了。” “拍下来拍下来!” 摄影爱好者们悄悄对着他拍照,他面上涨红,想发脾气又顾不上。 火惊鸿跟苏浮生假装不认识他,远远看了一会,就直接回采萍家了。 天擦黑的时候,卓先生姗姗来迟。 他将小木偶赶到采萍身边,然后拿出一根莹白温润的笛子,闭眼沉思一会,吹了一首调子十分古怪的曲子,说不清是好听还是难听。 没有柳条的克制,白雾从木偶的身体里出来了,缓缓飘到采萍的身上,继而消失不见。 采萍还昏迷着,卓先生放下笛子,低声道:“应该没问题了。” 众人开始清理院子里的石头,火惊鸿饿得胃里直叫唤,见没什么事了,就催促苏浮生去吃饭。 他们开车出去,到了繁华点的地方,找到一家大排档。 “好香啊,炸虾排、蒜蓉扇贝,”火惊鸿吸了吸鼻子,“还有椰子鸡。” 苏浮生往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饱餐一顿后,火惊鸿趴在人家做饭的窗口,观察各种美食的做法,准备回去做给双胞胎弟弟吃。 苏浮生查了一下旅游攻略:“明天去不尽岛?” “行啊,”火惊鸿朝着窗口喊,“大姨,再给我打包一份椰奶。” 不尽岛是一个坐落在东边沿海的岛屿,据说风景宜人,是个避暑胜地。 第二天一路将车开到码头后,他们坐上了游轮。 游轮缓缓驶离海岸,苏浮生站在甲板上吹风,火惊鸿在旁边“咔嚓咔嚓”按快门。 “浮生,摆个pose。” 苏浮生对拍照没什么兴趣,随便比了个v,火惊鸿一脸嫌弃:“把手放下,单手插兜……对,随意一点,往后靠,很好,换个姿势……” 苏浮生恍恍惚惚。 “再换个姿势,笑一个……” 苏浮生配合着他摆了半天姿势,都有点晕船了,趁他低头选照片的时候,悄悄离开甲板,回了休息区。 过了不知多久,火惊鸿端着两杯鸡尾酒回来:“船上的服务生给我讲了不尽岛的传说。” 苏浮生接过鸡尾酒喝了一口,洗耳恭听。 火惊鸿道:“他说古时候这里还不是荒岛,有很多人住在岛上,以打渔为生,岛上的男人最开始都是逃兵,所以大家约定,不许任何人离开不尽岛。 “后来有一对情侣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计划着偷偷逃跑,还没成功就被一群岛民抓住了,绑在了海边,要对他们用最残酷的刑罚。 “他们的家人上去求情,却被岛主下令杀掉了,情侣悲愤欲绝,一起撞开了看押的人,跳海殉情……” 苏浮生听到这儿,说了句:“凄美的爱情故事?” 火惊鸿摇摇手指头:“当然不是,爱情故事也太俗套了,必须得是凄惨的鬼故事啊。” “几天之后,岛上开始有人离奇死亡,最先死的是岛主和那些杀了情侣家人的岛民,后来无辜的人也陆续死亡,全是七窍流血而死。最后只有几个人逃了出去,这里就成了荒岛。” 苏浮生觉得这个故事也挺俗套的:“……怨气那么重,还能开发成旅游景点?” 火惊鸿思索片刻,“啧”了声:“所以又是童话故事?这边的人可真能编。” 从海岸到不尽岛,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游轮靠岸了,游客陆续登岛,凉爽的风拂在身上,带着咸咸的味道。 岛上除了原始的景色,还有很多后来建造的景观,沿着海的道路上摆满了摊位,卖当地的特产和手工品。 他们俩四处闲逛,累了休息,饿了就沿街买吃的。 很快到了晚上,太阳落山,该返航了。 第79章 火惊鸿正抱着个椰子打哈欠,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偏头对苏浮生小声道:“有阴气。” 苏浮生“嗯”了声,往海面上看了看:“现在还不明显。” 其他游客陆续登船,商贩也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收摊了,要坐游轮回家。 等岛上彻底空了,火惊鸿才想起来,他好像一家客栈也没看到过,不由得纳闷:“这地方不让住?” 稍大一些的旅游地一般都会有几家客栈,一家都没有就有些奇怪了。 “阴气越来越重了,晚上估计是不能住人,”苏浮生揽着他往角落去,“躲一下。” 游轮发出鸣笛声,似是在催促游客尽快登船。 与此同时,几个巡防人员开始在岛上搜寻,一遍遍喊话:“所有人尽快登船,最后一班游轮马上开走了!不要在岛上逗留!” 旁边有些堆砌的岩石,形成了一个小洞,火惊鸿钻进去,招呼苏浮生:“进来呀。” 苏浮生挤进去,里面就彻底没空间了。 听着外面巡逻人员的脚步声,火惊鸿莫名觉得刺激,忍不住抓了一把苏浮生的手。 好半晌,外面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了,游轮渐渐远去,天也彻底黑下来。 他们从小洞中钻出来,发现隔一大段路才亮着一盏路灯,整个不尽岛十分昏暗。 前面有一块避风的岩石,火惊鸿爬上了岩石,站在最高处眺望远去的游轮,心里忽然有点发毛:“咱俩要在岛上过夜啊?” 苏浮生在下面看着他:“你怕不怕?” 未知当然可怕,火惊鸿喉咙滚了滚,没回答。 苏浮生轻轻笑了:“要不要睡一会?现在还算安全。” “这种情况我要是能睡得着,就真的缺心眼了。”火惊鸿从上面跳下来,被接了个满怀。 “抱一下,冷。”他没起来,紧紧搂住苏浮生。 苏浮生就着这个姿势,拖着他去岩石后面躲风。 抱着抱着,火惊鸿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缺心眼,他居然困了! 正要闭上眼睛打个盹,苏浮生猛地拍他一下:“准备战斗。” “……靠!” 火惊鸿拔出金钱剑,飞快转过身去,就见一个姿势怪异的东西正从海里往岸上爬,在路灯下影影绰绰的,好像是人形。 “那是什么?” 苏浮生道:“海鬼。” 火惊鸿想起老槐树村的水鬼,觉得有点棘手。 他深吸一口气,不等对方爬过来就先下手为强,直直冲了过去。到近处才看清这是个女鬼,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湿透了,水滴顺着她光裸的胳膊向下流。 女鬼忽然一跃而起,像一阵风般朝着他扑了过来,带着咸湿的海水味道。 他闪了一下,回头叫苏浮生:“你怎么不上?” 苏浮生这才过来:“我以为你要自己打。” “能群殴干嘛solo!” 苏浮生这趟出门没带武器,只好上拳头,但女鬼浑身滑腻腻的,打上去就会立刻滑开,杀伤力很小。 忽然一道若有若无的女人声音钻进耳朵,腔调古怪,是一首渔歌。 “海水涨呦~鱼龙奔, 四面八方呦~穿乱藻, 海水退呦~鱼龙潜, 西北东南呦,迷深源……” 她口音很重,火惊鸿和苏浮生仔细听才听出来,这是采萍唱过的那首。 那声音不在前面,却是从身后传来的,火惊鸿转身看去,就见另一个湿漉漉的女鬼正飞快往过爬,像一只大蜥蜴。 眨眼功夫女鬼就扑上来了,火惊鸿就地一滚,躲过女鬼的长指甲,金钱剑朝前一捅。 女鬼吃痛,忽然尖叫,直接震得他脑袋发懵。 叫完这一声,女鬼的眼睛、鼻子、嘴都开始流血,比先前更可怖了,移动速度也变得更快。 火惊鸿险些被她抓到喉咙,在地上又滚了一圈:“快解决吧,好像不止这两个。” 苏浮生也感觉阴气更重了,他掐住第一只女鬼的脖子,往小塔里塞。 海面骤然泛起波浪,一堆看不清楚的影子从水里冒出来,挣扎着往岸上爬。 竟然全部是海鬼。 “那个传说是真的?”火惊鸿头皮都麻了。 最先上岸的是一个男鬼,爬上来后,张大嘴朝着他们猛扑,嘴里血淋淋一片,咸湿味和血腥味一起扑面而来,火惊鸿有点想吐。 他屏住呼吸,掏出一张符箓来,裹在金钱剑上。 “文笔定,铜臭弃……天德大道,惩!” 霎时,一道光芒闪过,穿透了男鬼的胸膛。 第71章 偏偏月色记相逢 “有点弱啊。” 火惊鸿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一个,忙把男鬼塞进葫芦里。 “看样子这些海鬼没受过什么供奉。”苏浮生擦了一下被不知道哪只鬼甩到的水珠,颇有些嫌弃。 趁着其他海鬼没爬上来,他们互相靠近了些,火惊鸿环视四周,分析道:“岛上风水比较特殊,再加上这片海的限制,横死的鬼魂无法投胎,只能夜里出来抓替身。” “嗯,你看他们的脸。” 火惊鸿看过去,发现全都是七窍流血的惨状。 “这些都是传说中横死的岛民。”他呢喃。 但是谁把这些岛民杀死的?那对殉情的情侣吗?还是情侣的家人?早知道他跟服务生多聊聊了,虽然对方也不一定了解得那么全面。 海鬼陆陆续续爬上岸,差不多有一个小村子的常住人口那么多。 二人一直忙活到半夜,火惊鸿快累瘫了,眼看着还有最后几只海鬼,他偷了个懒,想等着苏浮生过来解决。 这一耽搁,变故陡生,一个海鬼趁他不备逃回了海里,一眨眼就消失在海浪中了。 他吓了一跳,立即打起精神,把剩下的海鬼收拾收拾塞进葫芦里,然后扒着围栏往海里看。 “怎么了?”苏浮生也很累了,喘气声都比之前粗了很多。 火惊鸿有点尴尬:“跑了一个。” 海鬼已经钻回海里了,如果不主动出来,他们也没辙。 苏浮生拉着他往干燥的地方走:“跑就跑吧,歇一会儿。” 他们白天逛的时候,记得有个露天咖啡馆,这会依照记忆找过去,发现桌椅和遮雨用的棚子都没撤。 火惊鸿扑到一把椅子前面,一屁股坐下:“我的天,早知道不来了,什么不尽岛啊,听着就不吉利。” 他身上没有吃的,饿得胃里咕咕叫,苏浮生听见这动静,摸出一块巧克力给他。 “没被海鬼碰过吧?”火惊鸿张嘴等投喂。 “说不准。”苏浮生掰开一半给他塞嘴里。 巧克力很甜,没带着海水的腥味,火惊鸿放下心,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困意袭来,他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垂下去勾住苏浮生的手指:“快睡吧,再过俩小时天都……” 苏浮生等着他后面的话,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不由得失笑,看了他一会,也趴了下来。 天明的时候,火惊鸿被一阵风吹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表,登时一个激灵。 “浮生,快起来!”他摇了摇苏浮生,“第一班游轮马上来了。” 他俩躲了一下,中午之前混在第一批回程游客中离开了不尽岛。 “下一站咱们去繁华的地方,阳气重,”火惊鸿揽着苏浮生的肩膀,“好不好?” “好,你想去哪儿?” “我想想,咱们去大城市,人多……”他打了个哈欠,坐进车里,“我还想吃采萍烤的鱼。” “我给你烤,”苏浮生转动方向盘离开码头,“她那个情况,你还好意思让人家烤鱼?” “是不太好意思,要不要买点营养品去看看她?” 到底相识一场,他们去药房买了些参片,又去超市买了小女孩爱吃的食物,准备回小渔村看看采萍。 本来以为采萍已经醒了,可到了小渔村后,老江告诉他们,采萍又溺水了。 火惊鸿目瞪口呆,跟着老江往采萍家走,忍不住吐槽:“她还敢晚上去海边?” 老江摇摇头:“不是晚上,是今天早晨天不亮的时候,她带客人划船,突然就翻下去了,客人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下去的。” 火惊鸿愣了下,一下子想起他昨晚放跑的那个海鬼,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苏浮生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海是通着的,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个。” “我的错……” 说话间已经到了采萍家,卓先生正在院子里摆石头,一看见他们就长出一口气:“你们来了!” “你对这个阵是有多执着?”火惊鸿无语,随意踢开一颗小石子。 卓先生挠挠头,忙把前天那个小木偶拿出来递给他。 他们按照上次的步骤,把采萍的魂魄招回来,看采萍睡不安稳、将醒未醒的样子,卓先生轻轻叹了口气。 第80章 “你是哪个门派的?”火惊鸿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卓先生道:“无门无派,我师父半路出家,云游的时候收的我,那几年我跟着他到处游历,不过今年年初他病逝了。” 床上的采萍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闭紧双目呢喃了一声:“你骗我。” “对不起……”卓先生扭开头。 火惊鸿惊讶道:“你怎么对不起她了?” “那个召唤海神的方法,是我教她的。” 五年前,少年卓远山跟着师父来到小渔村歇脚,借住在采萍家。 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不行,晚上跟师父打了声招呼就跑出去玩了。 海边天还没黑透,他远远看见采萍坐在一艘小船里,用网子打捞着什么,小小的女孩身材单薄,但是又很有干劲。 卓远山走过去叫了她一声:“你不是于大叔家的闺女吗?这么晚还捞鱼啊?” “捞什么鱼哦,我在捡贝壳,”采萍从网子里拿出几个形状各异的贝壳,“做装饰很漂亮的,你看。” 卓远山觉得采萍可爱,想逗逗她:“能送我一个不?” “你要哪个?” “最漂亮的那个。” 采萍挑挑拣拣,最后给了他一个最大的:“都漂亮,就给你最大的喽。” 卓远山把贝壳包在手心里,忽然对小船起了兴趣:“这船结实吗?不会一个浪就翻了吧?” “当然结实,我外公亲手做的,你坐上来试试,”采萍笑着伸手拉他,“来呀。” 卓远山坐上去了,采萍拿起浆,带着他划了一小圈,一边划还一边唱歌,采萍说那是打渔歌。 第二天晚上,月亮很大,卓远山跟着师父往海边去,这次没看见采萍,他估计采萍去镇上玩了。 他们师徒这趟是带着任务来的,师父说要抓一个很凶戾的海鬼。 “那海鬼有年头了,杀过不少人,很不好抓。我师爷就是死在他手里,我师父有一次也差点死掉,”老头子目视着海面,一脸凝重,“如果我这趟也交代在这里了,你就继承我的衣钵……” 卓远山崩溃打断他:“可是师父,你还什么都没教过我啊,我才不要为了什么海鬼去死。” “少在这里叽歪,我们这行当,讲究一个大无畏精神,舍己为人,懂不懂?” 卓远山不想懂,正想劝师父不要冲动,就听见海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股不祥的气息缓缓将他们笼罩。 “师、师父……” “噤声,那个家伙来了,他认得我,”老头子端起剑,摆出战斗的姿势,“你去旁边躲着。” 卓远山立即躲到暗处,本以为接下来就是老头子大战海鬼了,却没想到一艘小船突然从礁石那头拐出来,他大惊失色,那船上的正是采萍。 采萍奋力划着浆,下一秒,整个人就跌进了海里,连扑腾都没有就直直沉下去了。 卓远山看得很清楚,她是被几只黑色大手拽进去的。 那里离岸边有一段距离,卓远山不会游泳,没法救她,于是喊了老头子一声,可老头子已经入定了一般,全部心神都在那个未知的海鬼身上,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人重要还是鬼重要啊!”他气得要命,狂奔回小渔村喊人,带着几个渔民返回海边的时候,他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老头子跟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打在一起,那个半瓶水晃荡的老头子犹如天神一样,举着剑就把那黑影捅穿了,采萍从半空掉下来,卓远山才明白她刚才一直在黑影人的怀里。 那一战,老头子元气大伤,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而采萍醒来之后就闹着要找救命恩人。 “他把我从海里救出来,还给我唱歌,我真的听见了呀,”采萍急道,“他说会一直保护我呢。” 她的恩人正是老头子口中的凶戾海鬼,已经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了,卓远山只好编谎话骗她,说那是小渔村传说中的海神,只在人们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采萍很拧,宁可再溺水一次,也要见海神。 卓远山不得已教给她一个召唤海神的方法,特意把时间定在无月之夜,因为采萍溺水那天是月圆夜,他怕再有黑手来拖她下水。 没想到采萍真的深信不疑,坚持到了如今,期盼能感动海神,来和她见面。 卓远山那段时间惦记着那几只黑手,央着师父去海边找过几次,什么也没发现,也就不了了之了。 火惊鸿想,如果被卓远山师父消灭的海鬼是故事里殉情而死的男人,那么被他保护着的采萍会不会就是殉情的女人呢? 男人死后向岛民复仇,岛民化为海鬼,又苦苦等着女人的转世,冤冤相报。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 那个逃跑的海鬼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再隐藏个几年都是有可能的,卓远山决定留在小渔村消灭海鬼,像当年的师父一样。 火惊鸿和苏浮生跟他告别,卓远山挥挥手:“我师父说,干这行的要有大无畏精神。我也准备收个徒弟,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就让他继承我的衣钵。” 采萍醒来后就去了海边,卓远山远远看着,又听见她在唱打渔歌了,这声音一点也不欢快,反而带着浓浓的悲伤。 她是否又想起了那个救她的男人呢? 卓远山坐下来,思绪渐渐飘远。 她是否也曾怀疑过这些年的守望都是一场空呢? 也许那天的一切,对于她,对于自己,都是一场虚妄的梦吧。 月亮又圆了。 第72章 古宅旧梦 云栖古城里,人声鼎沸。 挤在熙攘的人群中,火惊鸿悄悄勾住苏浮生的小手指:“这次除非特大事件,咱们都只谈恋爱不捉鬼,好吗?” 苏浮生惊讶:“你还能有这个觉悟?” “当然。” 古城里小店众多,不知从哪个店里传出鼓声,颇有节奏,还有人在随着鼓点弹吉他、唱歌。火惊鸿拉着苏浮生过去看,并且难得大方一次,花钱点了一首情歌。 点完之后,他在苏浮生耳边轻声道:“送给你的。” 苏浮生道:“不如你回去亲自唱给我听。” “晚上给你唱。”他在苏浮生手上捏了捏,随即安安静静听歌,不出声了。 一曲毕,苏浮生正要带火惊鸿离开,就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等了等,十分钟之后,火惊鸿抱着一堆吃的挤过来。 “尝尝这个,好吃,”火惊鸿把一块烤饼递到他嘴边,“鲜花做的,跟你一样香。” 苏浮生:“说得好像你尝过一样。” “我刚刚尝……”火惊鸿忽然反应过来,暧昧地笑了笑,手指往前伸,点在他嘴唇上,“这里我也尝过啊,今天晚上还可以尝尝别的地方。” 他仗着人声嘈杂,说话肆无忌惮,苏浮生有些无奈,张口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在外面别浪。” 火惊鸿:“……现在到底是谁比较浪?” 苏浮生吃着饼不说话。 当晚他们在民宿休息,火惊鸿趴在床上,查附近的冷门旅游景点。 “这回阳气足是足了,但是太吵了,”他在手机上划拉,“明天要不要去爬山?” “什么山?” “嗯……忘川岭。” 苏浮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先查查那地方是不是闹鬼?” 火惊鸿往旁边一滚,躺到他腿上:“我查了,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是没有关于闹鬼的传言。据说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山上种了好多萱草,萱草又叫忘忧草,有忘记烦恼的意思。” 苏浮生沉吟一瞬,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我怕你明天没力气爬山。” 火惊鸿狡黠一笑,翻过来扒他衣服:“小看我,你累了我都不带累的。”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一觉过后,他浑身酸疼,腰软得差点起不来。 “什么破床啊,这么硬!” 苏浮生好整以暇地看看他,随后在他愠怒的目光中,收起看好戏的表情,贴心地帮他按了按腰。 火惊鸿舒服地眯起眼睛。 躺够了,太阳也越来越盛了。苏浮生正要起床洗漱,火惊鸿突然道:“浮生哥哥,友情提醒,穿个高领衫。” 他扭头,就见火惊鸿欣赏作品一样看着他的脖子。 苏浮生“……” 他进卫生间一看,脖子上果然全是吻痕,像过敏了一样。 火惊鸿已经追了过来,从后面搂着他:“或者不穿也行,人家要是问,你就说蚊子咬的,反正南方蚊虫多,咬成这样也不奇怪。” “行啊。” 火惊鸿干笑:“我开玩笑呢,不要让我跟你一起丢人啊。” 苏浮生反手揉揉他的头。 男朋友太皮怎么办? 惯着呗,还能怎么办。 现在正是二月份,忘川岭上的萱草还没开花,不过桃花已经零星地开了。 第81章 他们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山很大,本来计划着一天时间爬个来回,晚上还回到古城去住,结果中午才爬到半山腰。 火惊鸿累了,踩到一棵树上眺望一番:“有一个庙,去上个香吧。” 他们往那个方向走,走近后发现那并不能算是一个庙,或许以前是,但现在已经变成民宿一样的地方了。 “孤秀居?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火惊鸿奇怪道。 “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苏浮生念了句诗,话锋一转问,“你在学校是不是又没好好听课?” “我们不学那玩意儿。”火惊鸿叹道。 他摸了摸“孤秀居”的外墙,感觉有些年头了,大门也比较破旧,有种岁月感。 他们推开半掩的门,里面是一个大院子。斑驳的红漆柱子,雕花的窗,每间房前都挂着一排褪了色的红灯笼,院子中间有一架生锈的铁秋千。 好像也不是民宿,更像一个破败的古建筑,让人参观用的。 火惊鸿很怀疑:“这地方能住人?” “能住,”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人,正拿着笤帚从一间房里出来,“不过没人住,一般进来看看就走了。” 火惊鸿点点头,见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就要催着苏浮生出去。 这时,突然有小雨点掉下来。 “哟,下雨了?”年轻人抬头看看,似乎习以为常,把院子里的小马扎搬到台阶上,坐下来打了个哈欠。 火惊鸿伸手试了试,雨下得不大:“天气预报没说下雨啊。” 年轻人道:“山里的雨说下就下,看天气预报没用。还有太阳呢,下不大的,别担心。” 听他这样说,他们也就放下心,出去接着爬山了。 冒着小雨向上爬了二十多分钟,雨势忽然变大,甚至刮起了狂风,树都跟着一晃一晃的。 “下去吧,不行了。”苏浮生停下来。 火惊鸿把外套脱下来遮在头上:“咱俩还下得去吗?” “回刚才那个民宿躲躲。”苏浮生揽着他,顺着之前的山路往回返。 台阶上又是泥又是雨,不太好走,他们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孤秀居”。 年轻人正在锁门,看见他们的模样,颇有些惊讶,随即不太有诚意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判断失误,没想到下大了。” 火惊鸿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个:“你民宿不开了?我们还想进去躲雨呢。” “主要是供人参观的,我就拿个看门的工资,”年轻人披着雨衣,在风里打着哆嗦,“要说住还真没什么人住过,不瞒你们说,我自己是一天不敢住,这地方太荒了,瘆人。” 他见俩人杵在门口不走,便道:“你们住吗?不住我就走了,雨再大就不好下山了。” “住,快开门,”火惊鸿说着打了个喷嚏,“我们俩都湿透了。” 年轻人只好打开锁,把他们带到一间房前:“床单被罩上个月新换的,旁边那间是厨房,可以做饭……我一会只给大门上个锁,明天过来看你们消耗了什么东西,再算钱,好吧?” 火惊鸿看看院墙,不高,有突发状况他们也能跳墙出去,便点头答应了。 等年轻人走了,他忍不住吐槽:“靠,上个月换的,他倒没说去年换的,谁家民宿的床单一个月换一次?” “知足吧,好歹能住,”苏浮生夸他,“你可真会挑地方。” 火惊鸿也很无奈:“我就想着山上比古城里清净,没想到清净过头了,不过这地方好歹不是荒山,不至于像不尽岛那样。” “话别说太满了,容易打脸,”苏浮生轻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你听。” 火惊鸿愣了下,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雨声外,居然还听到一丝微弱的哭声,不知是不是风穿过缝隙造成的。 他心里忽然有点发毛。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站,吃吃喝喝谈恋爱 第73章 古宅旧梦 听了好半天,火惊鸿也没分辨出那到底是风声还是哭声,他往苏浮生身上贴:“不会闹鬼吧?” “但愿不会。”苏浮生离开他去铺床。 床头上方有个小木窗,关不严,雨水一直顺着窗缝流进来,浸湿了墙壁。 哗哗的雨声不停地传进来,整个屋子都像被雨水泡着,凉得彻底,还有股潮腥味。 “好饿啊,”火惊鸿在屋里找了找,没找到伞,于是把湿透的外套披在头上,“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一会做完给你端过来?” 他说着又开始打喷嚏,苏浮生皱皱眉:“你歇着吧,我去做。” 火惊鸿也没推拒,把湿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他感觉自己要感冒。 厨房里食材不多,没什么选择性,苏浮生煮了一锅方便面,卧了几个鸡蛋,很快就做好了。 他端着锅回到卧室的时候,火惊鸿正裹着被子跪在床上,从小木窗往外看,墙上的水痕都快沾到被子上了。 “看什么呢?”他把锅放到桌上。 “那堵墙上刻了好多字,但是看不清,”火惊鸿闻到方便面的味道,立即转过身来,“好香。” “先吃吧,等雨停了出去看看。” 他们俩的衣服都在大雨里泡过了,湿得没法穿,苏浮生也脱掉了衣服,跟火惊鸿一起裹着被子吃泡面。 吃完饭后,火惊鸿翻出一个吹风机来,把衣服潦草地吹了一遍。 雨一直下到晚上,彻底放晴的时候,他立即推开门,呼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我去后院看看。”想到透过窗户看到的那堵墙,他有些心痒,跟苏浮生说了一声就跑了。 后院比前院更荒凉,看样子年轻人没怎么打扫过,房顶上已经长了不少杂草。 他找到那面刻着文字的墙,离近了看,顿时有些兴致缺缺,那上面竟然不是汉字,而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当地少数民族的古文字。”苏浮生忽然在身后道。 火惊鸿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看不懂。” “有办法。”苏浮生打开网页搜索,搜到了一堆古文字对照表。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查不到的就瞎蒙,总算勉强弄懂了上面写的什么。 是一个故事。 在故事中,一个探险者偶然来到忘川岭,见到一座破败的古宅。 他住了进去,发现每到夜晚,墙上美人图里的美人都会从画中走出,而门前的大树下也会出现一个飘荡着的白影,当白影开始唱歌时,美人就会翩翩起舞。 探险者慢慢喜欢上了柔美的画中美人,每晚待她跳舞时,便会在旁观赏她的舞姿。 有时树下白影还没开始唱歌,美人就会荡秋千,探险者帮她推秋千,美人常常会报以一笑。 后来探险者发现,树下白影似乎没有神智,于是他好奇之下去树下挖掘,竟然挖出了一副棺材,而棺材板上的每根钉子都不在正确的位置。 棺材钉又名镇棺钉,长三寸七,每一根钉在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而这副棺材上钉子的分布,则有锁魂之效,会把生魂锁在棺木之中,令其不能转世投胎。 魂灵而魄愚,魂被困,没有灵智的魄就会浑浑噩噩地游荡,永远盘踞在棺材旁重复着生前常做的事。 探险者撬下钉子,见棺木中躺着一位妇人,他走南闯北,什么本领都会一些,于是试着给妇人超度,重新埋葬。 树下白影忽然出现,渐渐幻化出了身形,她的魂魄终于合为一体,离开了棺木去投胎。 从此以后,树下再也没有了歌声,而失去了伴乐的美人也安静地端坐在画中不再出来。探险者不停地呼唤她,美人却无动于衷。 于是探险者用竹子做了一根竹笛,夜晚时在院中吹曲子,美人听见了美妙的乐曲,终于愿意从画中走出来,在探险者的伴奏下起舞。 “爱情……鬼故事?”火惊鸿想起不尽岛的传说,有点心虚,“其实很多不起眼的地方都流传着鬼故事,但没几个是真实发生过的,不用太在意。” 最后他总结:“咱俩还是太闲了,翻译这东西干嘛?” 苏浮生看着那面墙,点点头:“确实。” 他们晚上吃的还是泡面,吃完之后也没别的事可做,苏浮生直接睡了,火惊鸿在旁边玩手机。 玩着玩着,他发现苏浮生睡得很不安稳,好像是在做梦,想醒又醒不过来。 他很好奇这人梦见了什么,按照他的经验,这种情况不是噩梦就是春天里的梦。 念及此,火惊鸿突然有些兴奋,悄悄拿出一张晾干的黄表纸来,打着手电画了两张共梦符。 “就一次,看一眼就出来,”他在苏浮生耳边小声道,“我就进去看一眼,好不好?” 人对于别人的隐私总是有些窥探欲,他一边觉得这样不对,一边又忍不住把符贴到人家身上。 天很蓝,火惊鸿在微风的吹拂中醒来。 第82章 他站起来向四周看去,入眼一片橙黄色,是萱草。石子小路隐藏在花丛里,顺着走过去,尽头是一座破旧的古宅。 这不就是“孤秀居”吗? 火惊鸿迟疑了一下,开门走进去。 里面跟他们现在住的“孤秀居”有点不一样,房前没有挂红灯笼,院子中间的铁秋千也没有生锈,好像是那个故事里的宅子。 他推开其中一间房门,见里面布置与故事中描写无二,牡丹花的屏风,松竹梅的青花瓷罐,还有墙上褪了色的美人图。 而一到夜幕降临时,美人就会从画中走出来,到院子里荡秋千。 他关上门,悄悄退出去。 难道是墙上那个故事太深入人心,苏浮生也想看看美人跳舞? “没看出来啊浮生,原来你也喜欢看美女?”他嘀咕着转身,正好对上苏浮生的眼睛。 苏浮生随意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直接去推房门,他“嘿”了声,闪身过去挡住:“反了你了。” 苏浮生一愣,忽然把他抱起来,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梦里跟外面一样不乖。” 火惊鸿:“……” 苏浮生以为他是做梦梦出来的人,要解释吗? 第74章 古宅旧梦 对方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随便把他放到旁边,就进屋去观察美人图。 火惊鸿纠结一下,就觉得还是不要解释了,不然自己的屁股要遭殃。 院子里持续刮着小风,他感觉有点冷,在风里站了一会,就坐上了院子里的秋千。 苏浮生很快就出来了,抱着胳膊在旁边看他。 “帮我推一下。”他喊道。 苏浮生上手帮他推了两下,但显然心思没在他身上,左顾右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跟他说话。 火惊鸿能理解,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情况下,对于梦出来的人,只会当成一个幻影,自然不可能抱着诉衷肠,能帮他推秋千都已经出乎意料了。 他好奇道:“你看什么呢?” “安静。” “我不,”火惊鸿晃晃腿,“你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苏浮生不理他,推秋千的手也停了下来。 须臾,天色急剧变化,太阳隐去,乌云压顶,黑暗中透着诡异的气息,萱草竟然也全部枯萎了,大地瞬间荒芜。 火惊鸿站起来:“怎么回事?” “要下雨。” 话落,暴雨倾盆。 火惊鸿没感觉身上湿,就是觉得冷,他转身抱住苏浮生,想汲取点温度,但没效果。 他都想立刻从这个梦里出去,这都什么啊?白天被雨淋也就算了,梦里还来? 而且真的好冷,估计是被子没盖好。 沉默间,一阵呜呜的哭声传进耳朵,比白天听到的更加清晰,但声音还是太细弱了,分辨不出方位。 苏浮生突然推开他,命令道:“变成女孩。” 火惊鸿:“……啊?” 苏浮生“啧”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火惊鸿丧着脸:“你怎么不变?” 苏浮生盯着他,半晌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道:“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火惊鸿讨价还价:“草莓的。” “行。” “两串。” “行。” “要大颗的,酸酸甜甜那种。” “……你到底变不变?” 火惊鸿无辜地跟他对视:“我是想变啊,可是变不出来,怎么办?” 苏浮生皱起眉,扳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似乎不明白哪里出错了。 哭声越来越尖锐,火惊鸿有点受不了,忍不住捂上耳朵,四周的景象开始褪色,他感觉这个梦境要塌了。 面前的苏浮生忽然闭上眼睛,随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长出了一头柔顺的长发,穿上了古装长裙,身材变得纤细,五官也变得更加柔和。 几乎跟画中的美人一般无二。 苏美人坐上了秋千,轻轻荡起来,火惊鸿在旁边出神地看:“浮生……姐姐?” “……” 他越冷淡,火惊鸿越抑制不住兴奋,伸手摸了摸他浓密挺翘的睫毛:“姐姐你也太好看了吧?” 苏浮生躲开他的手,神色凝重地向四周看去。 忽然之间,哭声停止了,一阵歌声响起,苏浮生站起身,去找歌声的源头。 火惊鸿跟上去,一直跟到后院,见苏浮生停在一棵大树下,那里有一团白影,正在幽幽地唱歌。 苏浮生道:“去找工具。” 火惊鸿点点头,跑去前院找了两把铁锹。 他们在那棵树下挖掘,大概是有苏浮生的意念加持,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坑里面躺着一副朽烂的棺材。 火惊鸿把棺材钉拔出来,正想看看里面的人长什么模样,耳朵里就听见“砰”的一声。 这声音跟之前的都不同,似乎不属于这个梦,苏浮生好像也被震到了,梦境瞬间坍塌。 一阵风灌进屋里,火惊鸿哆嗦着睁开眼睛,发现门被刮开了,床头上方的小窗子也开着,直接形成了穿堂风。 他给苏浮生掖了掖被子,然后起来关门。 “你接着……”他关好门回到床上,发现身边的人又睡着了,“……睡。” 不得不说,这个睡眠质量比起当初真是直线上升啊。 火惊鸿怀揣着一种把伴侣养得很好的欣慰感,也睡了过去。 由于睡得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就相继醒过来了。 火惊鸿正琢磨着怎么婉转地提那个梦,苏浮生就主动把梦跟他讲了一遍,讲得比较粗略,还把关于女人那部分省略掉了。 苏浮生的结论是:那是某个东西灌输给他的梦,不完全算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火惊鸿暗戳戳问:“你没看见美人跳舞啊?” 苏浮生回答得很自然:“下雨了,美人图怕水。” 火惊鸿明白过来:“昨天有哭声,也是因为下雨了,美人不能出来跳舞,所以树下的女鬼寂寞了?” “可能吧。” 火惊鸿心道怪不得苏浮生要把自己变成美人,敢情是勾引树下女鬼出来唱歌。 他没拆穿,认真分析道:“看这里的布局,肯定是废弃的寺庙改建的,怎么会是故事里的鬼宅呢?” “我有个猜想,”苏浮生拉着他下床,“先去后院看看。” 后院的土地上还有昨天的积水,每棵树都是一副喝饱了水的样子,恣意伸展着。 他们找到梦里那棵大树,大树的根部裸露在外面,一根根纠缠在一起,灰白的颜色像坚硬的石头。 “这棵树下面有棺材?”火惊鸿蹲下来看,“不应该呀,山上雨多,树根都冲成这样了,要真有棺材也早就被发现了吧?” “不,应该没有棺材,”苏浮生指着那面刻了文字的墙,“你看那面墙颜色比其他的更旧,很有可能是从别处搬过来的。” 火惊鸿懵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什么东西在模仿这上面的故事恶作剧?” “嗯,就是这棵树。” 他们一起看向那棵老树,都恍然觉得这家伙是活的,就像老槐树村广场上的老槐树一样。 火惊鸿摸摸树干,觉得它莫名有种忧郁的气质:“不一定是恶作剧,可能是它天天对着那面墙,就把自己当成故事里埋着棺材的那棵树了,而且碰巧的是,这里跟故事里一样都有个秋千。” “要不然……”他犹豫道,“我去把那面墙拆了?” 苏浮生面色淡淡:“到时候人家说你破坏古建筑,给你抓起来。” “那就这样了?什么都不做?” 苏浮生反问:“是谁说的只谈恋爱不捉鬼?” “……那就这样吧。”火惊鸿纠结了下,释然了。 反正也没人来住,就算偶尔有人住一宿,也就是做个梦的事,没什么可怕的。 顶多在梦里被吓个半死。 看门的小伙子还没来,火惊鸿想起梦里苏浮生哄他的话,突然就想吃糖葫芦了。 “我要吃糖葫芦。” “嗯,一会下山去买。” 火惊鸿随口道:“要两串草莓的,酸酸甜甜的那种,不要纯甜。” 苏浮生猛地看向他:“我没跟你说过这段吧?” 火惊鸿的笑容僵在脸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我错了!浮生我错了!”他都没敢看苏浮生的脸色,一溜烟窜了出去。 苏浮生在后面追,顺手捡起一根麻绳折成几段。 男朋友太皮怎么办? 还是揍一顿吧,揍一顿就老实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又写完一本,每次写到结尾都心情复杂,有点舍不得。不管怎么说,人生重在体验,希望能多多创造出不同种类的故事,给他们完整的人生。 后面有个长番外《门前有棵槐》,是副cp的,灵异占比较大: 第83章 【江易(乐天派大学生)x水见秋(懒懒的小卖部老板)】 背景是老槐树村,时间线是在《槐诅》单元的后面[害羞] 这个结束后还有一个主cp的日常:《漫长的春季》,纯甜,可以跳着看。 第75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八月中旬,江易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太阳像淬了毒,晃得他怀疑人生。 村南边的小卖部还在,外观看起来很破旧,上面那块写着“老槐树村南小卖部”的牌子是白底红字的,不知道是不是十二年前那块。 江易也不太记得当初的牌子是什么样子了。 他抬着行李箱迈过了门槛。 内里空间依旧是小而拥挤,货架一排挨着一排,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廉价而甜蜜的西瓜味泡泡糖,冰柜里堆满了圆柱形的夏威夷冰棍和大红果,软糖一袋叠着一袋挂在墙上。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见他进来也只是掀掀眼皮,复又垂下眼去。 是他下公交车时碰见的那个。 江易渴得不行,拿了一根夏威夷冰棍,直接撕开咬了一口,橙子冰的味道瞬间在嘴里爆开,还混了一点甜丝丝的奶油。 他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货架上有北冰洋汽水,江易顺手拿了两瓶,摸起来温乎乎的,可想而知口感也不会好到哪去。 “小老板,有冰的吗?” 白衬衫青年打了个哈欠,拖着长音道:“没有,自己拿回去镇一下。” “家里没冰箱。” 青年这才抬头,似乎在诧异没有冰箱这件事,几秒钟后开口:“放那冰柜里,一会来拿。” 江易点点头,把上面的冰棍扒拉开,汽水塞到里面。 他又拿了两桶泡面,结了帐,无意间看见青年在看的书,封皮上明晃晃七个大字:如何钓到一条鱼。 江易:…… 他特别想告诉对方,实践出真知,不用看这些有的没的。 临出门时,青年叫住他:“等等。” “嗯?” 青年伸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把:“沾到土了。” 拍完那一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又缩回了柜台。 江易有点懵地道了谢,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他家的老房子没荒废多久,此前一直租给一对外地夫妻住,前些天二人退租了,房子空了下来。 老槐树村地处偏僻,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这里的一切却停滞不前,住在村里的外地人本就极少,现在更是几乎走光了,想再租出去是不可能了。 最近正赶上暑假,江易便准备在村里住段时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村里有大大小小数十条街道,他家的老房子在紧南边,旁边挨着一片玉米地。房子大门朝东开,内里是个小四合院,院子不大,栽着一棵石榴树。 一切的一切,除了比记忆中更破旧,也没有太多变化。 那对夫妻退租前说过冰箱坏了,江易放好行李后,进厨房看了眼,果然不制冷了,不过他没准备修,反正不会住太久,将就一下算了。 正是中午,树叶子都被晒蔫了,江易也蔫答答的,铺好床单就倒头睡了一觉。 石榴树上不知趴了几只蝉,蝉鸣声此起彼伏,十分剌耳朵,江易睡得不踏实,醒来后口干舌燥。 他用院子里的自来水洗了把脸,而后又去了趟小卖部。 小卖部离他家很近,溜达着不到两分钟的路程,门半掩着。 老板不在。 两瓶北冰洋在冰柜里躺着,瓶身冰凉,带着细小的水珠。 江易把汽水拿走了,见柜台上放着那本《如何钓到一条鱼》,便把零钱夹进了书里。 刚一从小卖部迈出来,他就听到了唢呐声。 大概隔着一条街,声音悲切,不像结婚时吹的,似乎还隐隐有哭嚎声。 有人过世了? 江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从小胡同里穿过街道,果然有人家在办白事,门前挤着一堆人,有家属,也有街坊。 “闻书哥?” 江易认出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是他家那条街上的、小时候带他们玩的大哥哥,虽然比他们大好多,但江闻书那时候幼稚又矫情,跟一帮小孩完全没有代沟。 江易现在都还记得他为了一张英雄卡怒吃二十包方便面的样子。 江闻书愣了一下,盯着江易看了看,忽然喜道:“是闻易吧?好多年没见你了!成大小伙了,差点没认出来。” 江易笑着寒暄几句,先是告诉对方自己改名了,而后转回正题:“谁家办事呢?” 送葬队伍已经走远了,江闻书点了根烟,顺便递给江易一根,江易摆手拒绝了。 江闻书吸了口,这才道:“闻朝他爷爷没了,江闻朝你还记得吗?我们班的。” 江易回忆了一番:“没印象。” 他那时候年纪小,从村里搬走的时候才八岁,这么多年记忆早就模糊了,而且那些大孩子里面,他也只和江闻书玩过。 江闻书吞云吐雾,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落寞,竟然沉默下来了。 江易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塞给江闻书一瓶汽水,找了个借口溜了。 离开十二年,平时偶尔会听父母念叨:听说村里某某某不在了。当时就只是过过耳朵,如今一回来,满大街看不见几个熟面孔,他忽然便意识到,人生短暂,世事无常。 马路被晒得发烫,热气透过鞋底,与脚来了个亲密接触,江易实在难受,心里燥得慌,身上也一阵阵发粘。 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有雨,他回家冲了个澡,就盼着预报准一点,好能凉快几天。 当天晚上,对付着吃了两桶泡面,江易靠在床头,跟室友微信聊天。 【庞太师】江易真回村里住了?我咋听说你们村闹鬼啊? 【是易不是艺】我没听说啊。 【何小轲】村里黑不黑?你怕不怕? 【是易不是艺】怕个屁,多大人了还怕黑。 要说黑,他抬头往窗外看,月亮朦朦胧胧的,散发着微弱的光,院子里连一盏灯也没有,是挺黑的…… 外面极其安静,没有人声和车声,知了也不叫了,江易有点别扭,拉上了窗帘。 床就在窗边上,紧贴着墙,窗帘就搭在床沿。 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猛然换个环境,江易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半宿,夜很深的时候,他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像是谁在用长指甲敲玻璃。 “咚咚咚——” 声音清脆,很近,依稀就在耳边。 江易心里咯噔一下,在寂静的夜里听见这种声音,很难保持平静。 他侧耳凝神,很快,那声音再次响起。 “咚咚咚——” 江易躺着不敢动,半晌后没声音了,他壮着胆子拽开了窗帘,在微弱的月光下,看见一条白色长裙随风摇曳。 那长裙穿在一个似鬼非人的东西身上,像是个长发女人,又好像没有头和面孔,只有一团黑发。如鸡爪一般皱巴巴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甲又尖又长,好像正准备敲第三次玻璃。 它就那样贴着窗户,如若没有隔着一层窗,几乎就要贴到江易的脸了。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江易霎那间大脑一片空白,短暂的空白过后,惊恐瞬间占满心脏,他想叫,但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出不了声。 单人床狭窄,江易受惊之下,直接滚下了床。 着急忙慌往起爬的同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右手边飘去,不见了。 他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到更深的恐惧。 他家北房的结构是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卧室,两间卧室与客厅通过一条走廊相连,这间卧室就在客厅的东面,也就是左手边,想进来需要先打开走廊的门。 那个东西肯定已经进走廊了! 江易心里一颤,冲过去堵卧室的门,门却像被什么大力撞了一下,瞬间弹开了,把他撞倒在地。 一袭白裙浮现在眼前,那双干枯的手掐上他的脖子,猛地收紧。 江易瞪大眼睛,渐渐无力挣扎。 “呼……” 恐惧、窒息、疼痛,万般感觉袭上心头,手背上忽然有种灼烧感,他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么…… 江易微微出神,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小的时候,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几乎每天都做噩梦,但醒来后就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记得那种惊恐的感觉。 但这次跟以往的噩梦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梦里那一幕真实发生了一般,但脖子上却没有了梦里那种疼痛。 外面仍然很黑,江易躺了一会,随后踩着拖鞋打开了卧室门,准备去家门口上个厕所。 一进到走廊,他突然打了个激灵。 北房的走廊并不宽,大约只有一米五的宽度,长度他没有估算过,总之不算太局促,但也绝对说不上长。 第84章 但这一刻他觉得走廊似乎变宽了,也变长了,对面另一间卧室的门竟然看不清晰,一切都影影绰绰的。 而最为奇怪的是一股邪风,吹得他脊背发凉。 走廊的窗子和门都关着,这不是突然开门造成的对流,而是实实在在的阴风,像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气一样。 他缓缓转头向外看去,月亮有好多重影,看着毛乎乎的,让人心里升起不舒服的感觉。 江易觉得大脑有些混沌,本能地不想出去,但又实在想上厕所。 他极力忽视身体的冷意,开锁开门一气呵成,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冷,不正常的冷。 这不该是夏天的温度。 江易一边穿过院子往大门走,一边胡乱思考起来。 大门怎么还没到…… 他蓦地停下脚步。 他家院子本来就小,绕着跑几十圈都不带喘的,可他竟然半天都没走到大门,还有点气短。 不对劲…… 从那个梦开始就不对劲…… 江易回头,见自己卧室的灯亮着,是那种昏黄的颜色,屋里的一切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开过灯。 混沌的大脑忽然清明一瞬。 不对,这不是真实的,这是……梦。 这也是梦。 一旦想通,原本还能维持正常的景象,突然就扭曲起来,一切都变得可怖,不再伪装。 一双鬼手出现在江易身后,伸手朝他扑过来,像是在说:抓到你了哦。 第76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咯咯咯——” 公鸡打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刺破黑暗,江易拧了一下身子,睁开眼睛,醒了。 他将窗帘挑开了一点缝,天还黑着,没有光照进来,他想全拉开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松手了。 此刻江易有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真实和虚幻在这个房间里交替变换着,蚊子在耳边“嘤嘤”叫,身上被咬了好几口。 他盯着黑暗处发了一会呆,视线越来越清晰,这才发现天渐渐亮了。 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半。 等到天更亮一些了,他披上衣服准备去趟厕所,开卧室门时忍不住心跳加速,总觉得下一秒会阴风阵阵。 好在这已经不是梦里,走廊就只是那个普通的走廊。 外面不冷,只微微有点凉,还有一点闷闷的感觉,空气凝滞着,风雨欲来。 家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时间还早,早起遛弯的老头老太太都还没出门。 江易从厕所回来,天已经不黑了,他心情陡然放松,又睡了个回笼觉。 “轰隆——” 一声闷雷将他惊醒,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不消一会,小雨稀稀拉拉地落下来,麻雀回窝了,知了不叫了,石榴树被雨打得哗哗响,江易搬了把板凳坐在北屋的台阶上,感到别样的宁静。 就是肚子有点饿。 十五六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他忍了一会,越想越饿。 江易抬头看了看天,末了把外套的帽子一扣,小跑着出了门。 虽说下着雨,但闷热感还没有消退,他把袖子撸了上去。 一路跑进小卖部,白衬衫青年正坐在柜台后面看书,跟前一天一样的姿势,趁他翻书时,江易悄悄瞟了一眼封皮:《如何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江易顿觉无语,拿了一堆速食放到玻璃柜台上。 “小老板,结账。” 青年算了算价钱,收下江易的五十块钱后,没有要找零钱的意思,直接抓了一把泡泡糖。 江易也懒得为了几块钱掰扯,把速食连带泡泡糖全扫进了塑料袋里。 泡泡糖包装有点眼熟,像是他小时候吃过的那种。 “这糖里面还有贴画吗?” 青年“嗯”了一声:“有。” 说着便又从糖盒子里拿了一块,直接拆了包装,糖丢进自己嘴里,外面裹的那层白色塑料纸贴到了江易胳膊上,使劲按了按。 他动作很快,等江易反应过来,贴画已经印在胳膊上了。 是一只傻里傻气的小黑狗。 “你这……”江易抽了抽嘴角,对着青年那张平静的脸无力吐槽。 对方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托着下巴嚼泡泡糖,眼睛盯着书发呆。 “……再见。”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江易觉得还没干什么,就又到晚上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到了傍晚,空气里混合着草叶子和泥土的味道,有点腥,但闻起来并不难受。 夜和昨天一样安静,江易把卧室上上下下擦洗了一遍,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开着明晃晃的灯显得跟黑夜格格不入,有种莫名的不适感,江易便关了灯,摸着黑玩手机。 玩了一会,他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有人在敲大门。 大门是铁的,铁皮薄,敲起来震天响。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敲门的声音很急促,外面的人也像不知道手疼似的,敲起来没完没了。 谁啊…… 江易赶紧穿鞋往外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谁啊?”他站在门前喊了一嗓子。 “江闻易,开门!” 门外是江闻书微微喘气的声音,十分急切。 江易连忙拉开了门栓:“怎么了闻书哥?” 见江闻书只顾喘气,他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江闻书缓过来,一把抓住他:“到点了,快跟我走。” 江易懵了。 他被江闻书拽着走街串巷,村里的岔路和胡同特别多,让江闻书这样一绕,他已经彻底转向了。 周边环境越来越陌生,有的地方一盏路灯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易云里雾里,不住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你带我去哪儿?” “别出声……”江闻书轻声道。 江易忽然就看见路上有了行人,起初只有零星几个,之后越来越多。 有人开始朝他们围过来,江闻书终于停下脚步,从路边扶起一辆摩托车,率先骑了上去。 “上来!” 江易依言跨上了后座。 江闻书将摩托车骑得飞快,身旁的行人一闪而过,江易双手抓着车座底边,看着两旁向后退去的房子。 一座座颜色灰暗的平房看起来很不舒服,明明白天看着很正常,现在天一黑,就像进入了恐怖游戏。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前方有一户装饰着大红色的房子,像是为婚礼而准备的,灰突突的门上挂了大红花,贴了新对联。 江易心想,更像了…… 还是国产民俗风恐怖游戏。 配冥婚的那种。 这户人家很快从视线中划过,前方的建筑又是灰暗的,在夜色里不甚分明。 路上的人都肢体僵硬,有种在梦游的感觉,大街小巷里千篇一律的灰色建筑,一切都让江易没有真实感。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随着摩托车一路颠簸,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前面的江闻书突兀地刹车,险些将江易甩出去。 “怎么了?”江易迷迷瞪瞪地从车上下来,“怎么突然停了?” “没路了,分头跑。”江闻书跳下车、爬上墙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江易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 身后突然有声音,他猛然回头,就见一个白衣身影以人类不可能有的速度狂奔而来,随着跑动,一身白衣渐渐变成了红色。 跟先前那户人家挂着的大红花一样的红色。 胳膊上忽然一闪,紧接着江易便看见一只傻里傻气的黑狗从黑暗处窜出来,朝那红衣扑去。 他一个激灵醒了。 此刻江易还在卧室的床上,屋里一片黑暗,手机在脸旁边,显然是玩着手机睡着了。 大概从听见敲门声开始,就已经入了梦。 他按亮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 这一垂眼,就看见胳膊上那个小狗贴画,竟然绿荧荧地泛着光。 居然还是夜光的。 他是没想到现在的泡泡糖都这么高级了,还给配个夜光贴画。 这次的梦要说恐怖也是恐怖,但他在梦里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略微害怕一下也就过去了,乱七八糟地想了点事情,很快又睡着了。 江易又是被公鸡打鸣声吵醒的,醒之前的梦模模糊糊记不清了,他没有太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早上九点来钟,他去早点摊吃了一屉小包子和一碗馄饨,快吃完的时候,江闻书抱着个小孩坐到他对面。 是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 “刚吃早点?”江闻书问他。 “……起晚了,”江易赶紧嚼几口咽下去,“这是你女儿?” 江闻书苦笑:“我个牡丹花哪来的女儿,这我大侄女,江知鱼。” 第85章 老槐树村的孩子全都按族谱取名,江易他们这辈中间字都是“闻”,下一辈就按“知”字来取。 如江闻书,再如江易自己。 江易本名叫江闻易,乍一听像文艺,嘴一瓢就成了瘟疫,反正怎么都不好听,后来他就跟别人说自己叫江易,虽然没去派出所正式改名,但认识他的人基本都喊他江易了,不会刻意喊户口本上的名字。 江知鱼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江易,江易轻声问她:“上幼儿园了吧?” 江知鱼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江闻书接过了话头:“没上呢。” 江易愣了一下,就见江闻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后摇了摇头。 脑袋有问题? 江易仔细看了看江知鱼,原本只是觉得小姑娘白白净净,眼睛圆圆的很可爱,经江闻书一提醒,他确实感觉江知鱼有点呆呆的。 他看江知鱼时,江闻书就看着他。 两人有太多年没见面了,彼此有些陌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提起小时候的趣事,一下便聊开了。 这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早点摊老板时不时在旁边转悠,他俩不好意思再占座,于是相约晚上一起吃烧烤。 晃晃悠悠又过了一天,晚上八点多钟,江易从小卖部搬了一箱啤酒,去了江闻书家。 江闻书家的院子比他家稍大一点,种了一片葫芦,他们就在葫芦架下面搭了烧烤架子。 “看见那个没有?”酒过三巡,江闻书指着葫芦架上一个最大的青葫芦,“等过些天,我就给它摘下来做个瓢……” 江易仰头看着最小的一个,还没有他一根小手指长。 “我喜欢那个……” “没问题,等熟了你过来摘。” “知鱼呢?” “我前嫂子接走了。” “前嫂子?” “离婚了。” “我记得你哥小时候脾气不好。” “现在更烂……” 江易在江闻书家呆到了夜里,俩人一直喝,啤酒喝完了,去买的时候小老板又不在,他感慨对方生意做的任性,直接往柜台的书里夹了些零钱,又搬走一箱。 “几点了……”江闻书扶着脑袋看手机,“十一点五……五十几啊这是?” 江易忍着头疼站起来:“我得回家了。” 一起身他便觉得更晕了。 “别走啊,接着喝……”江闻书嘟囔一句,趴下便睡着了。 “闻书哥?”江易晃悠着去拽他,拽不动,索性在他旁边趴下,眼皮越来越沉。 “咚——咚咚!咚——咚咚!” 江易被一阵敲锣声吵醒,睁眼一看,他正在自己房间里,已经不在江闻书家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倒头就要继续睡。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又响起了同样的声音,他懵懵地出去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本来附近有一盏路灯,此刻不知是不是太晚的缘故,路灯竟然没亮着,大街上黑漆漆的。 出神间,他忽然听见一声腔调古怪的念白。 “三更——” “平安无事——” 第77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江易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一嗓子让他心都揪起来了,可就是看不见人影。 “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是从对面传出来的,江易走过去看,就见对门邻居家的槐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手里敲着锣。 “咚——咚咚!咚——咚咚!” “三更——” “平安无事——” 借着月光,江易看见了他的脸,像极了白脸人偶,从眼角往下淌着血泪。 他猛然后退,又像那次在梦里一样,想喊却喊不出声,嗓子被堵住了似的。 下意识的,他掉头便跑。 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江易也没回头看,闷头跑,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卖部门口。 这条街上其他地方都是黑的,但小卖部亮着淡紫色的灯,透过小小的窗户,他看见白衬衫青年坐在里面看书,和白天一样的姿势。 江易开门进去,关门时顺势朝外看了一眼,敲锣的人不见了。 “小老板?” 白衬衫青年抬头,须臾,朝他勾了勾手指。 江易凑过去,青年拆了一个泡泡糖,糖塞进自己嘴里,贴画拍在了江易胳膊上。 是一只蠢了吧唧的小黄狗。 江易醒了。 周围全是蚊子,他先是在身上一通挠,然后在脑门上拍死了一只大长腿花蚊子。 “闻书哥醒醒!回屋睡!” 江闻书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没醒。 “闻书哥?”江易接着叫,“别睡了,醒醒!江闻书!” “快跑……”江闻书嘴里乱七八糟地嘀咕着,“跑啊……知鱼……” 这怎么做梦都是大侄女啊。 江易无奈,使劲朝他后背推了一下。 “啊!”江闻书大叫着睁开眼。 “……回屋睡吧,外边全是蚊子,”任务完成,江易拔腿准备走,“我回家了啊。” 江闻书似乎醒酒了,说话利索了不少:“这么晚还回去干嘛,住我这儿,反正我家没别人,我爸妈都去我哥那儿住了。” “我择床。”江易直犯迷糊,想赶紧回家。 江闻书忽然拉住他:“你这纹身贴……变色了?” 江易愣住,低头一看,胳膊上那只小黑狗变成黄狗了,模样也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这不是那天小老板给他贴的,看颜色和样式,分明是梦里的小老板贴的那只。 怎么会这样? 江易脑子一懵,又有了一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 明明喝酒的时候,那只黑狗已经被他搓得不完整了,现在这只黄狗却像刚贴上去似的,颜色清晰了好多。 江闻书拍了拍脑袋:“我记错了是吗?本来就是黄的?” “没有,原来就是黑的……” “那个什么理论,说什么集体记忆错乱的,”江闻书道,“你知道吗?” “曼德拉效应?”江易摇摇头,头更疼了,“我可不信那个。” 人要是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信,还有什么是可靠的? 两家离得不远,他回家便倒头睡了一觉,不知是酒喝得多的缘故,还是头疼的缘故,他睡不踏实,醒了好多回,没睡几个小时就被公鸡叫起来了。 江易酝酿了一下睡意,刚要再睡,公鸡又打鸣了。 前面几天他睡得沉,根本没注意过公鸡会隔这么短时间再次打鸣,这下是睡不着了,还有点亢奋。 他翻了个身,趴着点开了游戏。 宿舍三个室友熬大夜打游戏,到这会实在困了,正准备下线睡觉,突然发现江易上线了。 【歪嘴战神】我去!你才上线?宿舍群里叫你半天你不理。 【最强龙尊】不早了先睡觉吧,我们要下线了都。 【无敌神兵】睡觉睡觉,再不睡天就亮了。 江易无语,缓缓打字:我已经睡醒了。 【歪嘴战神】…… 【最强龙尊】??? 【无敌神兵】??! 【万相明王】先别睡呢,来,陪哥打一局。 三人光速下线,没几秒钟,头像就全黑下去了。 江易失笑,只好随便匹配一局,进的房间里已经有了三个人。 江易点了开始,另外三人迟迟没动静,他刚要在聊天框里催一下,有人先他一步发了消息。 【深竹月】水大师,我送了您一套时装哦,您收到了吗? 【在线算卦】嗯。 【深竹月】嘿嘿,大师给我看看,我下半年能脱单吗? 【在线算卦】能,但你犯桃花,会有感情纠葛。 【深竹月】那要怎么解? 【在线算卦】你的桃花位在西,西边挂一个桃木斩。 【深竹月】大师,桃木斩多少钱? 【在线算卦】老顾客,看着给。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深竹月可以闭麦了吗?搞对象还要算?你妈知道你想早恋吗? 【深竹月】??你谁啊?? 江易看得一愣一愣的,等着看下文,这时准备时间结束了,他们被强制拉进了游戏。 只有那个叫“在线算卦”的人认真做任务,江易的心已经不在游戏上了,一边敷衍地动动手指,一边看那俩人吵架。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别管我是谁,反正我猜出来你是谁了。 【深竹月】这个名字,呵呵,我也猜出你了。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一边去,你别跟着我。 【深竹月】jiangwenxing,是你吧? 江易下意识地拼了一下,江闻星?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jiangzhiyue,你无了。 江易看过去,发现“深竹月”正在被追杀,他离得远,想赶过去救也来不及,就见对话栏里又有消息刷出来。 第86章 【深竹月】救救我啊!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水大师,您给我的符我一直随身戴着。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但我朋友嫌我迷信,跟我疏远了。 【深竹月】先救我一下!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我该怎么办?我跟他说他也不信。 【深竹月】救…… 【在线算卦】不用在意,我算过了,你与他缘分尽了,疏远是必然的。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唉,原来是这样。 “深竹月”的头像暗下去了,江易正要接着吃瓜,就发现自己成了下一个被杀手追杀的人。 他一通操作,一边逃亡一边确定队友方位,很快跟“在线算卦”会合了。 对方端着弓,朝他身后射了一箭,那一身金灿灿的时装,一看就价格不菲。 江易脱身时忍不住想,村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算命的? 他已经发现这局匹配的是附近的人,jiangwenxing,jiangzhiyue,江闻星,江知月,跟他同宗同族,一个闻字辈,一个知字辈。 这俩人一口一个水大师,这水大师到底是谁?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江易觉得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哪个正经人在游戏里给人算命?还骗小孩钱? “在线算卦”把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在对话栏里咋咋呼呼,赶过去救人,结果被杀手玩家一通操作送走了。 江易正要跑,就见杀手停在了“在线算卦”面前,摆了个奇怪的姿势。 参拜??? 他双手合十,低头弯腰,那样子赫然是在参拜,还颇为虔诚。 杀手不能参与他们的队内聊天,也不能说话,江易眼看着他一路护送“在线算卦”完成任务,而后功成身退,投降了。 在游戏结束前半分钟,江易在对话框里发出感叹。 【万相明王】厉害厉害…… 【在线算卦】过奖过奖。 刚一退出去,江易收到了好友请求,是“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发来的。 他加上对方后,很快收到了消息。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兄弟,为何你的名字如此霸气? 【万相明王】因为我就是个霸气的人,凡俗名字根本配不上我。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我去……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够霸气!让我猜猜你是谁。 江易不信他猜得出来,又随机匹配了一把游戏,这次特意没有选择附近的人,免得又遇见“在线算卦”,严重影响游戏体验。 退出去后,他看见“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刷了好多条消息,全是人名,其中不只有闻字辈、知字辈,还有见字辈的,甚至他还看见了一个聆字辈的。 是他爷爷辈,年龄再小也得七十了。 江易:…… 这可真是个人才。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不会吧?我说的这些都不是你?那你是谁啊? 【万相明王】我再开一局,你接着猜。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我已经把方圆十里姓江的男的都猜遍了,除非你不是本村的。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是谁家入赘的女婿?我没听说啊。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或者你是女的?让我猜猜。 【万相明王】你这…… 【万相明王】要不要这么夸张? 江易心想这人也太贫了。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嗯?这个无奈的语气……闻书? 【万相明王】啊对对对。 村里的年轻人互相认识不奇怪,但这个人对江闻书的语气都这么熟悉,看来是个常常让江闻书无语的家伙。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你刚刚都看到了吧,水大师真的很厉害,信我啊! 【万相明王】?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你不是老做奇怪的梦吗?去找他看看,肯定能解决的。 【万相明王】真有这么神?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信我,水大师无所不能。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你老管人家叫江湖骗子,这样很不好。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你也看到了吧,大师说了,咱俩缘分已尽,不能再联系了,下辈子再做好兄弟吧。 【一颗形状奇怪的星】最后再叫你一声兄弟! 江易:……这是哪来的戏精? 他正要回话,发现对方把他拉黑了。 第78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江易眼皮直跳。 不管水大师是不是真的会算卦,起码是有点忽悠人的本事在身上的,他甚至也想去算算,说不定真的如江闻星所说,能解决噩梦的困扰…… 一念至此,江易搜索“在线算卦”,加了好友。 【万相明王】大师您好,有个事情一直困扰着我。 【在线算卦】白天不算卦,晚上再来。 江易打字的手顿住,缓缓删除,他本来就对在线算命这种事情持怀疑态度,于是重新打字询问。 【万相明王】那您在哪里开店?晚上我去找您。 对面很快给他发了个地址。 江易愣了一下,老槐树村南小卖部?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老板。 是他吗? 江易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两本书: 《如何钓到一条鱼》 《如何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这人还会算卦??江易的好奇心抑制不住了。 等到了九点钟,他估摸着小卖部开门了,就直接找了过去,门是开着的,但人又不在。 柜台上的书换了一本,变成了《忽悠人的一百种方法》。 这生意做得可真是随心所欲。 他只好等到晚上,天刚一黑,便立刻前往小卖部,还没进门就被震住了。 门口竟然多了两块木牌子,一块写着“看相算卦”,另一块写着“星座命盘”,牌子上缠绕着五颜六色的小灯泡,闪个不停。 透过窗口,他看见屋里的灯光是淡紫色的,跟他梦里的一样。 江易有一种下一刻就要梦醒的错觉。 “小老板。”他迟疑着迈进门打了个招呼。 青年还是白衬衫,江易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样式跟之前只有细微的区别,这人是真喜欢白衬衫。 对于江易的招呼,青年随意应了一声,声音从鼻子里发出来,闷闷的像是叹气一般。 “那个水大师,是你吗?”江易试探道。 “正是在下,”青年在他又要开口之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托着下巴道,“你印堂发黑,双眼无神,最近遇到了一些难事,对不对?” 江易点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没事我找你干嘛? 青年弯下腰,在柜台下面一通摸索,江易以为他是要拿卦签,再不济也是拿个护身符之类的给自己推销一番,却不想最后拿上来的,竟然是一盒塔罗牌。 铁盒装的,盒子十分精美。 江易才反应过来门口那两块牌子的意思,原来这个领域也有中西合璧这一说? 青年洗了洗牌,说道:“抽牌吧。” “抽几张?” “随便。” 还能随便?江易越发怀疑他的业务能力,不过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江易随便扽出十三张牌来,好整以暇,等着听对方扯淡,就见青年从容不迫地将十三张牌摆好,一张放中间,剩下的十二张围着中间那张牌,围成一个圈。 “怎么样?”见青年沉默不语,江易忍不住催促。 “嘘……”青年放轻声音,轻得江易怀疑自己聋了,“看着它们,感受它们……” 江易:“啊?” 青年:“闭上眼睛。” 江易:“……” 青年:“睁开。” 江易任其摆弄,最后睁开眼睛问:“然后呢?结论是什么?” 青年看也不看那些牌,眼睛像无处安放似的乱瞟:“嗯……你最近有一些困惑的事,心中不是很平静,会感觉到一些压力,你的性格比较随遇而安,在面对这件事情时难以积极应对。” 江易听着,感觉说的挺准,不由正色起来。 青年接着道:“你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内心较为敏感细腻,但有时容易冲动,你的冲动起源于性格中跳脱的那一面,并且求知欲旺盛,容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做出一些事情。” 江易直了直身子,随遇而安?大大咧咧?敏感细腻?冲动跳脱?这些词居然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青年滔滔不绝:“建议你理清思路,多关注结果,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断,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但话又说回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过程更加重要。” 江易:…… 江易感觉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乍一听挺有深度,细一想全是废话。 好像每一句都能往自己身上套,又好像没一句在点儿。 第87章 见青年还要接着拽词,江易咳了一声,微笑道:“大师,我最近经常做噩梦,你说的这些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 江易其实想问问这人,这堆套词他自己听得懂吗? 青年一副早就算到的样子,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江易,一切自有因果,随缘吧。” 江易的第一反应是,别扯淡!紧接着他便心头一跳,在这个村子里,应该只有江闻书知道他这个名字,或者更可以说,只有江闻书知道他是谁。 自从回到村里,他还没有和别人深入接触过。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江易盯着青年,“你是谁啊?” “水见秋,大家一般叫我水大师。” 名字很陌生,江易回忆了一下,确定不认识。 已知江闻书不相信水见秋,把他当骗子,那就不可能跟他聊江易的事,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名字是水见秋算出来的。 想通其中关节,江易肃然起敬。 他悄悄试探:“大师,除了噩梦,我还有别的困惑……”关于学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水见秋往椅背上一靠:“刚刚不是给你解答了么?” 原来他那大段废话就是解答了这个吗?江易仔细一品味,忽然觉得每一句都十分在点,没一句是废话。 “原来是这样!”江易拔高声音,“水大师,你太厉害了吧,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 水见秋被他吓了一跳,眼睛往柜台上的零钱盒瞟了瞟,江易秒懂,连忙道:“多少钱?” “初次见面,看着给。” 看着给是最难拿捏的,给少了不合适,给多了心疼。 江易想了想自己的余额,瞬间就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了,厚着脸皮给了一小把零钱。 水见秋面无表情,看着那把一块钱没说话。 江易给自己找补:“我没现金了。” 水见秋声音凉凉的:“下次扫码。” “……好的。” 见他开始闭目养神,江易也不好再打扰,走前又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道:“大师,少看那些不正经的书。” 水见秋睁开眼睛,视线在那本《如何钓到一条鱼》上停留了一会,而后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行字道:“念。” 江易不明所以,依言念了出来:“在我们谈论钓鱼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在此之前,我们先探讨如何钓到一条鱼,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还应该先探讨什么是鱼,什么是钓鱼……” “停……”水见秋打断他,神色有些古怪,“废话文学?” 江易“啊”了一声:“所以我说你少看这些东西嘛。” 水见秋摆摆手把江易轰走了。 离睡觉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江易无所事事地在村里溜达,广场正中央的老槐树上缠着好多小灯泡,树下蚊子乱飞。 他往健身器材那边走,见登力器上没有人,便坐了过去。 宿舍群里正热闹,结束了几个话题之后,何小轲突然说明天要去相亲,去妹子家附近的餐厅。 江易一看定位,发现离老槐树村挺近,在一个区。 【是易不是艺】我知道这地儿。 【何小轲】那你替我去吧! 【是易不是艺】哈? 【何小轲】那你陪我去吧! 【庞太师】你行不行啊?相亲还叫人陪? 【何小轲】我紧张。 【何小轲】江易!陪我去吧! 【何小轲】江易!易哥! 【是易不是艺】不合适吧…… 【何小轲】没什么不合适的,明天中午咱仨先吃一顿,晚上我再单独请你一顿,可否? 【是易不是艺】行吧。 【庞太师】晓轲不是我说你,到时候妹子看上江易了,你就哭去吧。 【何晓轲】看上江易了能咋地?当闺蜜? 江易:…… 所以说,不要轻易跟室友出柜。 蚊子在脸上乱飞,他屏住呼吸朝周围喷花露水,闭眼再睁眼的工夫,广场的灯全都灭了。 原本有些吵闹的广场瞬间没了声音,江易连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消失了…… 亦或是他又在做梦…… 江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准备去一探究竟。 手电晕出一小片光,他站起身,在广场上走动起来。 所有健身器材都跟之前一样,没有……不对,是有变化的! 江易摸上漫步机,发现把手生锈了,而在他们村子里,漫步机是小孩最喜欢的健身器材,他来的时候还看见几个小孩在上面玩呢,不可能生锈。 他仔细看了看其他健身器材,无一例外都有不同程度的锈迹,像是长久无人触碰过。 “咚——咚!咚——咚!咚——咚!” 江易又听见了敲锣声,他心里一紧,将视线转到声音的源头,昏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眼角淌着血泪的白脸人踏进广场,如地府恶鬼。 “一更——” “小心火烛——” 江易立刻朝着反方向跑,广场的另一头还有个出口,他一跑起来,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追,脚步声凌乱,夹杂着铜锣声。 他跑得急,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里不由想起了上次梦中的场景,那次打更人喊的是三更平安无事,而这次变成了一更,时间跟现实是对应的。 上次他睡着前看过时间,不到夜里十二点,这次他也看过时间,七点多钟,两次都正好对应了更夫喊的话。 是梦中大脑的创造吗?江易觉得没那么简单,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第79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一更——” “小心火烛——” 江易耳朵里不断钻进打更人古怪的腔调,他心思一动,将手机扔了出去,电筒的光形成一道抛物线,最后落到水泥地上不动了。 打更人停下了脚步,转身离去。 “咚——咚!咚——咚!咚——咚!” “一更——” “小心火烛——” 果然!只要是发光的东西就会被当做火烛,是不可以使用的,难怪广场上的灯全都不亮。 江易想通了其中关节,继而明白了上次犯的忌讳,三更鬼五更鸡,三更天不是人的时间,人是不应该在外面活动的。 规则,江易心想,在这里需要遵守规则。 他站在原地等着打更人走远,须臾,脸上忽然一麻,眨眼的工夫,四周恢复了明亮,人声鼎沸。 一只手缓缓离开了他的脸,江易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坐在蹬力器上,恶狠狠地抬头,见身前是那个兼职算命的小卖店老板水见秋,气焰顿时散了一半。 “是你打的我?” 水见秋垂下眼眸与他对视,随后将手机递给他:“不用谢。” 江易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掉的,他接过来看看,发现手机完好无损。 在梦里躲避打更人的时候,他把手机扔了出去,当时力度不小,不可能一点伤也没有。 江易:…… “我刚才睡着了么?”他真诚发问。 水见秋敷衍回答:“不知道。” “那你打我干嘛?” 水见秋轻描淡写:“有蚊子。” “不可能,我喷花露水了。” 水见秋道:“众所周知,花露水并不能驱蚊。” 江易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回家之后七想八想,结果脑神经兴奋过头了,一宿没睡着。 第二天上午,他顶着一对黑眼圈去赶公交,下了公交车后又去坐地铁。 地铁一共七站,二十多分钟,下了地铁再走几百米就是何小轲跟妹子约饭的地方。 早高峰没错过去,地铁人多,他在车门附近站着,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发酵味道。 低头一看,不知道谁的豆浆撒了,往他鞋底流了不少,粘腻腻的。 恰逢中转站下了一堆人,空出来一个座,他便坐过去了,在地面印下好几个脚印。 昨晚没睡觉,地铁一摇晃江易就困了,眼皮发沉,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下一站是……” 某一刻,江易听见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只睡了不到一站,两三分钟而已。 他随意往周围看了看,顿时一愣。 那片黏糊糊的豆浆渍已经完全没有了,像从来没有撒过豆浆一般。 这么快就收拾干净了? 江易没了解过地铁的人员构成,但感觉整辆地铁里除了一个驾驶员就只有一个乘务员,根本没有清洁人员在。 要说是撒豆浆的人自己清理的,也不太可能,这地面起码墩过并且晾干了,才能完全看不出痕迹。 难道是太困了,现在在做梦……或者刚才撒豆浆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是臆想…… 江易陷入思考,挪开脚,发现脚底也一点白沫子都没有。 第88章 这不对。 他环顾四周,感觉所有的人都不是方才的那批了。 左边趴在行李箱上睡觉的中年男人不在了,换成了打游戏的学生,右边哄孩子的女人也不在了,换成了仰着头睡觉的老大爷。 对面那排的人他没有太多印象,但感觉也不是之前的那些人。 江易不明白,从他坐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到过站,不可能有人下车,原来的人哪去了,这些又是哪来的? 他感觉心里不太舒服,刚想问问身边的人,突然有人下车,对面空出来一个位子。 一男一女同时去抢,没等抢出个所以然,乘警出现了,一手一个拎起来带下地铁。 很快,门关了,江易隐隐听见女孩绝望的哭声。 现在的乘警这么暴力吗? 他心里发寒,却见其他人对这场面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跟这古怪气氛相比,那个莫名消失的豆浆渍都微不足道了,他顿时歇了打听的心思。 快到站的时候,何晓轲的电话打进来,他正要接,右边睡觉的老大爷睁开眼,一把按住他的手。 “怎么了?”江易诧异。 老大爷不说话,就只是神情严肃地朝他摇头,似乎是在阻止他接电话。 江易的手抽不出来,懵懵地跟老大爷对视,等到电话不响了,老大爷才松开手,又仰着头闭上眼睛。 江易不敢动,好不容易到站,逃也似的跑了下去。 到达餐厅的时候,何晓轲已经等在里面了,一看见他就招手:“这儿,看看想吃什么?” 江易坐过去:“我吃什么都行,等人家女孩来了再点吧。” “什么女孩?”何晓轲表情古怪,“你还约了别人?” “……兄弟你在逗我吗?” “什么意思?”何晓轲皱着眉头,半点玩笑的样子也没有。 江易感觉大脑快要烧干了,忙翻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你今天约了相亲对象啊!你是忘了还是怎么……” 他的话忽然卡在喉咙里。 没有!聊天记录里完全没有提过相亲对象! 怎么回事?他没删过聊天记录,难道这些统统都是梦? 可到底哪个才是梦?聊过相亲对象那个,抑或是现在这个? 他闭上眼睛,觉得现实和梦境的界限越来越不分明了,从回到老槐树村那天开始,一切都变得很奇怪。 第一天夜里,他接连做了两个噩梦,一次是被灼烧感烧醒的,一次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第二天夜里,他梦见鬼和黑狗,是被吓醒的。 第三天夜里,他梦见打更人,逃到小卖部,梦里的水见秋给他贴了黄狗贴画,那次是自然醒的。 而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傍晚,他又梦见打更人,被水见秋一个巴掌拍醒。 所以如果现在这个也是梦,他就得想办法醒过来,然后去找水见秋问个明白! 江易拉开桌底的抽屉,想找把叉子扎自己一下试试,但没找到。 何晓轲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先点菜吧,边吃边说。” 梦里吃东西应该是吃不出味道的,正好可以用来验证。 江易想到这点,便答应下来,心不在焉地点了几道菜。 等菜的时候,何晓轲一直在跟他聊天,但他完全听不进去,七想八想了一堆,饭菜终于上桌。 江易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嚼就懵了,居然是有味道的。 他又试探着夹了一筷子菜。 肉是肉味,菜是菜味。 他彻底懵了。 这不是梦,至少不是以前做的那种梦。 “晓轲,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江易腾地站起来,“我有事先走了。” 他必须要去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何晓轲脸色变得很难看,还有点惊慌:“快坐下,你不能走,你剩了太多饭了。” 江易的米饭一口都没动,剩饭确实不好,但他无暇顾及:“我没胃口,你要能吃你都吃了吧。” “江易,不能剩饭。”何晓轲急得不行,忙给他指饭店墙上挂着的警示牌。 江易看过去,见上面写着:禁止吸烟,禁止浪费。 那又怎么了?他想,这又不是自助餐,吸烟可能会被制止,但不让剩饭就很离谱了,又不是没付钱。 “不跟你说了,我真得走了。” 他立刻往门口走,身后的何晓轲发出一声惊叫:“快跑!” 江易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他直觉不妙,拔腿就跑,身后脚步声杂乱,不知道有几个人在追。 一路兜圈子,等把人彻底甩开的时候,江易发现附近有一个地铁站,虽然不是来时候的那个,但地铁都是通着的,他立刻进去,坐上了回程的地铁。 现在要弄明白这一切,还是要先回到老槐树村,毕竟那里是起点。 他想起水见秋说的随缘,感觉超级郁闷,这好像根本不是闭上眼睛不想就能解决的事…… 闭上眼睛? 江易灵光一闪,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静下心来睡一觉,不管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什么,像之前那样醒过来就行了,说不定醒来一看,自己正躺在床上没有出过门呢。 车厢摇晃着,他找到一个角落坐下,靠在椅背上,无意间发现线路图上方有一行标语:文明乘坐地铁,禁止接打手机,禁止抢座占座。 哦,真的是规则啊。 江易闭上眼,之前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闪过,第一天和第二天夜里见到的鬼尚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第三天和第四天见到的打更人,确实和规则有关。 还有来时看到的抢座男女被带离地铁、老头不让他接电话,以及餐厅里何晓轲不让他剩饭,也都是规则使然。 昨天一晚没怎么睡,他感觉很疲劳,但思绪纷乱,根本就睡不着。 一路回到老槐树村,他直奔小卖部,没看到水见秋,但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应该是村民,他不认识。 正要转身出去,男人叫道:“闻易?买东西啊?” 江易顿住,仔细看了看男人,确定不认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超级逼真的梦还是另一个世界? 男人明显认识他,他斟酌着怎么开口,又一个人进了小卖部。 “闻朝,好了没?” 江易一看,这次进来的是江闻书。 被称为江闻朝的男人搬了箱啤酒:“来了……要跟我们一起喝酒吗?” 后一句是对着江易说的,江易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行啊。” 江闻书笑着说:“那得多搬一箱,这小子年纪不大,比我还能喝。” 江易配合着笑了笑,心里颇有些焦虑,不知道喝醉之后,能不能在正常世界醒过来。 第80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他们去了江闻书家里,还是在葫芦架下面支了饭桌。 江闻书给俩人倒酒,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道:“走一个。” 江易没说什么,一饮而尽。 他忽然想起江闻朝这个名字了,刚来那天有人家办白事,江闻书说去世的是江闻朝的爷爷。 他偏头看了眼江闻朝,见他没戴孝箍,不知道是村里的习俗变了还是怎么样,小时候村里有人去世,全家都要戴很久的孝箍。 三个人就这么从下午喝到晚上,江闻书和江闻朝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经意的举动就能看出默契,江易有点插不上话,基本上没怎么开过口。 喝到后来,他有点晕了,趴在桌子上就要睡觉,大门突然被敲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喊道:“闻朝啊,回家吃饭不?” 江闻朝也喊:“不回,喝酒呢。” 那声音没走,接着道:“快七点了还喝呢?早点回家。” 江闻朝“嗯啊”两声:“行,马上回。”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碰倒了一个酒瓶子,江易迷迷糊糊抬起脸,就听他道:“没事,我爷催我回家。” “不急吧,再喝点儿……”江易正要把脸重新埋进胳膊里,突然就是一个激灵。 “谁?谁催你回家?” 江闻朝道:“我爷。” 江易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江闻朝的爷爷不是去世了吗?那天还办了白事…… 他愣了会,极速跳动的心又落了回去,不,去世的是他那个世界的江闻朝爷爷,就像那个世界的何晓轲约了相亲对象,但这个世界的何晓轲没有。 世界上真的有平行时空吗? 他想起几年前看过的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出现了无数个平行时空,电影里的主人公怎么也找不回原本的时空了,只好杀掉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取而代之,但搞砸了,以至于最后同一个时空里,有两个她自己。 他也会面临同样的状况吗?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再也回不去? 那这个时空的另一个他在哪里?还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他? 第89章 种种思绪在脑子里翻涌,江易忽然有些想吐,头晕得不行,最后一头栽倒在地。 再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不大,风扇“呼呼”地吹着,一只什么东西在屋地上溜达。 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就是这蠢货天天早上吵人啊?” “别说它坏话,它听得懂。” 一个声音从沙发后面响起,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扭头一看,居然是水见秋。 “小老板?这不会是你家吧?” 水见秋双手放到沙发背上,观察了他一番:“感觉怎么样?” 江易道:“小而温馨,看起来不错。” “我是说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江易尴尬地揉了揉脑袋:“还行,头不疼了。” 水见秋点点头:“那就回家吧。” “水大师,我有话要问,”江易理了理思路,“我今天……” 水见秋打断他:“我帮不了你。” 江易呆住:“什么?” “回去吧。” 江易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抓住水见秋的手:“你得帮我,你肯定能帮我!” 水见秋想把手抽回去,发现动不了,眉头就皱了起来:“随便摸别人的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那你那天为什么摸我的手?” 水见秋有些茫然:“摸你的手?” 江易道:“我第一次去小卖部的时候,你摸了我的手,你忘了?还说沾到土了,借口也太蹩脚了吧。” 水见秋不说话了。 不知为什么,江易突然觉得这样有点暧昧,对方离他很近,而他紧紧攥着人家的手。 这感觉跟老大爷攥他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当时心跳加速是吓的,现在是…… 是什么是! 他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分析道:“我做噩梦的时候,你摸过的那个地方像被火烧到了一样,一下把我烧醒了,特别奇怪。” 水见秋还是不说话,一副懒得开口的样子。 江易默默加大了手劲:“我能给你讲讲我这几天的经历吗?” “我并不想听。” “听听吧,”江易用上了跟他妈妈撒娇的语气,“求你了,我特别想找个人倾诉。” “……”水见秋手越来越疼,只得松口:“你说。” 于是江易把自己这几天做的梦……或者说是疑似平行时空的经历讲了一遍,事无巨细,讲完之后口干舌燥,兴奋异常,抬头却发现水见秋快睡着了。 “小老板!”他拔高声音,把水见秋吓了一跳。 “说完了?” “说完了,”江易道,“该你指点迷津了。” 水见秋很平静地说:“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我觉得那不是梦,是……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平行时空吧?”江易犹豫道。 水见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江易不明所以,摸了摸头发:“怎么了吗?” “没怎么,你比江闻书聪明多了。” 江易笑起来:“他不信你是吧?他也和我有一样的情况吗?” “嗯,大概是智商不高吧。” 江易觉得这人的嘴可真损,他坐直了身体,好奇道:“所以我确实不是做梦?但是我仔细想了想,有几个地方不明白。”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我手上的灼烧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在我胳膊上贴的贴画……” 他把胳膊上已经掉了一半的黄狗贴画展示给水见秋看:“那天你给我贴的是一张黑狗贴画,可是有一天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它突然变成黄色了。” 水见秋道:“黑狗的那个被你搓掉了,我只能给你贴个新的。” “可那不是正常世界的小卖部啊,难道……我在那里遇见的也是现在的你?” 水见秋点点头:“我没法跟你建立长期的联系,这个贴画是一个印记,我可以通过这个找到你。” 江易认真地听着,水见秋在他旁边坐下来,轻声道:“你的想法没有错,那些确实不是梦,是平行时空。” 江易思考了一瞬:“也就是说,我每次睡着都会进入平行时空,但是在广场那次,我明明把手机扔出去了,应该会摔碎才对,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完好无损。” 水见秋道:“进入平行时空的只是你的灵魂,你把灵魂和身体分开来看,我接着跟你说。” 接下来在水见秋简单的叙述下,江易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第一次出现在小卖部的时候,水见秋就发现他有跟江闻书一样的体质。 在与顽固的江闻书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水见秋已经积攒了不少心得,于是仿照同样的方法,给江易也留了个印记,那次是在手背上,江易当时没什么感觉,但其实印记已经形成了。 当天晚上,他遇见了白衣女鬼,印记感应到了危险,燃烧起来。按照常理,这一烧可以将它的灵魂紧急拽回现在时空的身体当中,但没想到,江易紧接着就陷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也算幸运,危机时正赶上大公鸡打鸣,雄鸡破晓,能驱散一切邪恶,江易得以顺利醒下来。 第二天,水见秋发现留在江易手背上的印记消失了,便给他留了新的印记,也就是黑狗贴画。当晚江易看到的那只突然冲出来的黑狗,便是那东西化成的。 而到了第三天,黑狗贴画损毁严重,水见秋只得进入江易被困的平行时空,给他贴上新的贴画,但没想到他又手欠给搓花了,以至于第四天在广场上,水见秋不得不动手将他打醒。 “这样啊,”江易感动得不行,有一种拼命作死、但还有人给自己托底的感觉,“今天也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水见秋淡淡地“嗯”一声:“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易连忙道:“有,我为什么会进入平行时空?” 水见秋斟酌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其他时空的你觉醒了某种意识,想要占据你现在时空的身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们现在的时空是最稳定的……” 见江易脸色发白,他顿了顿,接着道:“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是无意识交换的,老槐树村是一个交叉口,连通各个平行时空……你知道南柯一梦吗?” 江易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一个人在槐树下睡着了,梦到自己来到大槐安国,和公主成了亲,当了二十年的南柯太守。后来一觉醒来,他发现太阳还没落山,而槐树下有一个蚂蚁洞,就是他梦中的大槐安国,”水见秋简单讲了讲,“槐树阴气重,容易成精,也容易招鬼,尤其是广场上的那棵,已经超越平常人的认知了。” 江易没心思听故事,他有点慌:“也就是说,不止有一个平行时空,而且他们都想跟我互换,那我会死吗?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水见秋道:“不是差点死了,你被掐得喘不过气那次,本来是一定会死的,但被拽回来了,死的就是那个时空的江易。因为那边的身体会死亡,灵魂无处可去。” 江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我那个世界的爸妈怎么办?” “你还是先想想这个世界的自己怎么办吧。” 江易没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水见秋:“大师,这不是还有你吗?” “刚才说了,我帮不了你。” “可是你帮了我好几次啊。” 水见秋静静地看着他:“但我总有疏忽的时候,从你回到了老槐树村开始,跟这里的联系就斩不断了。” 江易的心猛地一沉。 第81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大公鸡溜达累了,趴在沙发边上,水见秋一把抱起它,顺了顺毛。 江易原本陷入了自己必然会死的绝望中,一看见大公鸡,心思又拉回了一点:“养在屋里不会到处拉屎吗?” “不会,它很乖。” 江易试探着伸手,也摸了一把毛,没被啄,忍不住夸道:“是挺乖的。” 思绪放空了一会,他忽然问:“我还有什么办法自救么?” “有。” 江易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像你第一次那样,在濒死的状态下被拉回来,借此让另一个自己死亡,”水见秋轻描淡写,“在别人的认知里你不存在了,那个世界就不会再接纳你,所以将所有平行时空的自己都抹杀掉,你就是唯一的自己。” 江易惊呆了,回过神来后出了一身冷汗。 把除自己以外所有的江易都杀掉?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水见秋抱着大公鸡就要出门,江易忙叫道:“不,等一下,我不是说这个办法不行,但是哪个正常人能下得去手啊?” “下不去手就还像之前那样,我尽量每天给你留一个护身符,但如果哪天你回不来了,也不要怪我。” 江易郁闷地点点头:“你也是这样跟江闻书说的?” 第90章 “他不会听我说的,不过他在这里生活久了,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江易跟他对视几秒钟,打起精神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制定一个生存计划?” 水见秋又坐回沙发上:“你有什么想法?” “我总结了一下在平行时空遇到的规则,我觉得可以推导出其他的,比如一更不能开灯、不能用火,二更……” “先等等,”水见秋打断他,“你是不是不知道?平行时空不止一种。” 江易惊了:“不止一种?” 水见秋道:“据我观察,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类现实世界,和我们现在的世界极其相似,只有一些地方有出入,阴气不重。 “第二种:规则世界,世界有一套自己的法则,需要严格遵守。 “第三种:无规则世界,阴气极重,所有事情都没有规律。” 他说着看了江易一眼:“如果是第三种,你的存活会比较艰难。” 江易面色惨淡,想了好半天后说:“我应该经历过你说的第三种。” 第二天晚上江闻书带着他逃亡,那次大概率就是无规则世界,似乎只能躲避,而且不知道躲到什么时候才算安全。 外面已经很黑了,水见秋看看时间,突然催促道:“你回家吧,有事明天再说。” 江易哪还敢回家,他厚着脸皮赖在沙发上不走:“我能不能住你家?” 水见秋一点也不委婉,直接拒绝:“不行。” “求你了。”江易可怜巴巴。 “你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我在你这儿遇见危险,你能及时救我,”江易见他的态度还是不松动,咬咬牙掏出了手机,“你开个价吧,我付钱。” 水见秋的语气一下子软和了些,把收款码调了出来:“镇上旅馆一天一百五,给你个友情价,一百。” 江易肉疼:“便宜点呗,按月租算。” 他家比这儿大多了,整租一个月也才三千啊,更何况他现在跟水见秋算是合租。 水见秋想了想:“一个月可以便宜,两千五吧。” “两千。” “两千三。” 江易直接乱砍价:“一千五!” 水见秋:“两千,不能再少了。” 江易转转眼睛,小声说:“一千行吗?” “……不行。” “求你了,我手里没多少钱,我就一穷学生……”江易叹了口气,可怜兮兮道,“小老板,你就当积德行善了。” 水见秋盯了他好半晌,末了妥协:“算了,不用给钱了,先欠着吧。” “活菩萨!”江易瞬间情绪高涨,“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塑个金身,每天参拜!” 水见秋懒得理他,抱着大公鸡直接出门。江易追上去,才发现这道门后面就是小卖部。 此刻小卖部亮着紫色的光,水见秋坐到收银台后面,托着下巴发呆。 江易歪歪头:“我以为你有急事。” “有的。” 话音刚落,小卖部进来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开口就叫:“水大师!快帮我算算……” 他的目光定在江易身上,话音一转问:“哥儿们,你是?我没在村里见过你啊。” 听他说话的语气,江易忽然想起游戏里那个神人,不由得猜测:“江闻星?” “哎呦,你认识我?”江闻星愣了。 水见秋忽然敲了敲桌子:“算什么?” 江闻星立即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我明天要跟喜欢的女生出去玩,我想算算表白能不能成功。” 江易好奇地旁观,本来以为水见秋又会拿出一盒塔罗牌,没想到对方顺手把大公鸡放上来了,然后拿出一个签筒。 筒里面有一些木签,水见秋拍拍大公鸡:“水宝宝,叼一个出来。” 哈?水宝宝? 江易刚想吐槽这名字,就见大公鸡从筒里叼出一根签子递给水见秋,小眼睛里全都是智慧的光芒。 签子上写着:陶渊明三径关门。 水见秋从容地将签子递给江闻星,淡淡道:“经商出入事迟疑,恐惹闲愁与是非,如鸟飞投罗网陷,相看能有几人知。” 江闻星接住签子,等着他后面的话,他言简意赅:“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江易:就这? 也太敷衍了,这还没有那天给他说的多呢。 “那我的感情运什么时候能好点儿?我可想搞对象了!”江闻星这人话多,很自然地搬了把凳子坐过来,叽里咕噜地就跟水见秋聊开了。 江易觉得自己很多余,转身就要回屋。 水见秋抽空提醒一声:“没水了,提一桶进去。” “好。” 江易穿过货架,从角落提了一桶纯净水,关门时听见江闻星道:“水大师,金屋藏娇啊!” 江易差点绊了个跟头。 他把纯净水拆封换上,然后在沙发上躺下了,越躺越觉得不舒服,又坐了起来,开门打断了那俩人的谈话:“我回家洗个澡,可以给我留门吗?” 水见秋应一声。 江易顿时觉得江闻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也没解释,直奔自己家。 洗完澡、换完衣服后,他把行李箱整了整,提着就去小卖部了,在哪住都是住,他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赖在水见秋身边不走了。 回去时江闻星已经走了,水见秋正在无所事事地翻书。 “睡觉吗?”江易眼巴巴看他。 “我不困。” “我困,一起睡吧。”江易帮他把书合上,顺便看了一眼书名。 《大隐者的传奇一生》 他摸摸下巴:“你看的书还挺杂的。” 水见秋维持着看书的姿势没动:“吃糖吗?” “吃。” 于是水见秋剥开一个泡泡糖递给他,贴纸按在他胳膊上,这次是条青色的小蛇。 江易嚼了几口泡泡糖:“我都在你身边了,为什么还用贴画?”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能帮你。” “是吗?我觉得你很厉害啊。”江易由衷道。 水见秋似乎对于恭维早就免疫了,没说什么,直接回了里间。 晚上江易想跟水见秋挨在一起睡,但是想到自己的性取向,又打消了念头,主动睡了沙发。 熄灯了,屋里一片黑暗。 卧室里有大佬,门外还有辟邪的大公鸡,他心里踏实很多,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应对策略,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这次他是在学校宿舍楼里醒过来的,当下愣了好半天,怀疑这会不会不是平行时空,而是普通的梦。 “熄灯了熄灯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都回寝室去。” 江易听出这个声音是他们楼的宿管:一个退休返聘的老教师,说话总像是卡着一口痰似的,听着剌耳朵。 有人端着脸盆从他身边走过去,不见什么惊慌之色,他松了口气,猜测这次是水见秋所说的类现实世界。 那么只要平平安安待到大公鸡打鸣就好了。 他的宿舍在208,进宿舍的时候,舍友何晓轲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庞太师抱着一本英语书背单词。 “嗨,易哥,”何晓轲抬头,“屋里有蚊子,咬我好几口了,今天晚上你多喷点花露水吧。” 江易往门后看看,找到半瓶驱蚊喷雾:“花露水不管用,还得是这个。” 他拿着喷雾往墙角喷,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何晓轲直捂鼻子:“呛死了。” 江易这才停下来,转道去卫生间洗手,洗着洗着突然发现,这一会功夫,楼道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没想到这个时空的学生这么听话,到点就回宿舍。他这么想着,心里的一根弦就绷紧了,学生是不可能听话的,尤其还是大学生,正是放飞自我的时候。 搞不好这又是一个规则世界。 他立刻关上水龙头,甩两下手就准备赶紧回宿舍,刚出卫生间,就听见楼道里拉了熄灯铃。 ——铃!!! 铃声很短,刚拉完,所有灯就一齐灭了。 眼前登时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路。 江易慌了下,宿舍楼的规则还不明朗,他不敢打开手电,只能摸索着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摸到了一个门框。 试探着踏进去,眼前像是画面接触不良,瞬间出现黑白色,还听见“呲呲”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周围更黑了,有种奇怪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 “啦~啦啦~啦啦~啦啦~” 他不敢停留,立刻转身往回跑。 第82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前面隐约有人的说话声,江易仔细一听,听见他说的是:管理员在一楼巡视,马上就要上二楼了。 江易快跑几步,跟在那个身影后面,见他推开一间宿舍往里面看,紧接着就要进去。 “宿舍号是多少?”江易忙问道。 第91章 “214。” 江易来不及道谢,往前摸着门,数到了208。他推开门,房间里也很黑,什么都看不清。 “晓轲?”他叫道。 “哎,在呢。”何晓轲在黑暗里应了声。 江易立刻摸到自己的床,刚爬上去,灯突然亮了,刺得他眼睛花了一下。 一个穿着清宫服的长发鬼推门进来,挨个经过他们,绕了一圈。 江易怕他伸手抓人,忙往里面缩,接着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犯了错误,这种时候不应该睁眼的。 长发鬼停在他身边,盯了他一会,随后开始绕第二圈。 他听见长发鬼发出很重的吸气声,不知道是在吸他们的气还是怎么样,他紧闭着眼,放缓了呼吸。 绕到他这里的时候,长发鬼又停下来了,江易能察觉到身边有东西,那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赶快恢复正常呼吸,长发鬼发出深深的吸气声,就开始绕第三圈了。 江易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悄悄睁开眼,觉得眼前看到的色彩比之前淡了,不知道那东西到底在吸什么。 长发鬼再一次停到他床边,他想屏住呼吸,但是来不及了。长发鬼低下头,将脸紧挨着他的脸,用力一吸,他感觉很窒息,眼前只剩一片灰白色。 一条小蛇突兀地出现,绕在长发鬼的脖子上,江易失去意识前,听见几声歌谣。 “夜半忽遭鬼压床,一动不动心慌慌,绕床三匝吸生气,谁先断气谁先亡……” 江易使劲喘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屋里太安静,使他的喘气声听起来无比沉重,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刚才差点就死了,再睡是不可能了,他静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口蹲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膝盖。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江易腿麻了,正要站起来活动活动,没稳住撞在了门上,“砰”一声。 他僵住不敢动,很快门就开了,水见秋一边穿衣服一边茫然地看着他。 “对不起,”江易有点尴尬,“我太害怕了,所以……” 水见秋侧了侧身:“进来吧。” 江易松了口气,回到沙发把被子和枕头抱上,然后进了卧室。床是单人的,没法睡两个人,他觉得自己需要打个地铺。 水见秋躺到床上,给他留了一半位置。 江易:“我能睡床?” “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会,”江易纠结了下,把枕头放到床上,轻轻躺上去,“我怕你介意……” 旁边的人很安静,只能听见一点呼吸声,他侧过身去看对方脸的轮廓,忍不住开口:“你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没遇见合适的?” “我喜欢男生。”水见秋的声音很淡。 江易忽然有些隐秘的兴奋,安静好一会,小声说:“我也是。” 水见秋就像早知道似的,声音没什么波动:“那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岂不是很危险?” 江易的语气很轻松:“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话,我是不会反抗的。” “你对这种事情无所谓?” “怎么会!”江易闷闷道,“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就是……我觉得我不一定能活到哪天,要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好亏啊。” 他说着就有点委屈:“我怕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之前以为是做梦的时候,也就害怕那一会,现在……” 水见秋忽然道:“把手给我。” “嗯?”江易下意识把手伸过去,很快就被水见秋握住了。 “今晚再有什么状况,我会带你回来的,安心睡吧。” 江易的心跳陡然失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给水见秋塑个金身,好好供起来。 后半夜他没再被拉进平行时空,乱七八糟做了些梦,第二天醒来时,发现俩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不敢动,忙闭上眼睛装睡,想等水见秋醒来再说,结果等了又等,水见秋就是不醒。 江易只好小声叫:“水大师?小老板?起床了……” 水见秋睡得很香,他轻咳一声,加大了音量:“见秋哥,九点了。” 水见秋微微睁开眼,看了看表,随即闭上眼继续睡。 江易:…… 他叹了口气,忍着饿继续躺,等睡美人彻底清醒,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他跟水见秋说了一声就出门了,准备去找江闻书好好聊聊。 江闻书能活到现在,必然有其独到的方法,他想去取取经。 经过路口时,江易停住脚步,看见公告牌上贴了房屋出售的告示,售卖的正是上次办白事的那户房子。 他绕到那条街去看,见大门紧锁,俨然没人住了。 “看房吗?”隔壁下棋的老头问道。 江易摇摇头:“这家人呢?” “老光棍驾鹤西去了,他家里没别人,这不就空了么。” “他孙子呢?” 江易心想江闻朝不住这里吗? 两个下棋老头一起停下来,诧异地打量他:“老光棍哪来的孙子?连媳妇都没娶上。” 江易:“……我以为老光棍是个外号。” 敢情江闻朝爷爷真是个老光棍?那江闻朝哪来的? 他试探道:“村里有人叫江闻朝吗?” “没有,”老头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你记错名了吧?” 江易明白了,跟两个老头道别。 他之前单以为江闻朝的爷爷在这个时空死了,在别的时空好好活着,却没想到这个时空根本就没有江闻朝,那个时空催孙子回家的老头在这个时空是个老光棍。 他被江闻书误导了。 江闻书家跟他家在一条街上,他去的时候,对方正在门口抽烟。 “闻书哥,聊聊?” “喝酒不?”江闻书把烟掐了,“边喝边聊?” “不喝,”江易走过去,低声问他,“你在哪儿认识江闻朝的?我打听了,村里没这个人。” 江闻书原本是笑着的,闻言一怔,笑容缓缓淡下来,伸手把他往院子里拽:“进来说。” 门被锁上了,江易莫名有点没底,说起来他们这么多年没见,江闻朝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幼稚的大哥哥了。 他悄悄离江闻书远了些:“你说吧。” “我从小跟闻朝一块长大的,还有闻星,”说到后一个名字,江闻书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我跟闻朝关系更好,江闻星比较烦人。” 江易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人还在强调江闻朝是存在的,不由得无语:“你是在自欺欺人吗?要不要现在去问问江闻星,看他认不认识你另一个发小?” 江闻书沉默不语,又低头点了根烟。 见他对这个话题很抵触,江易换了个问题:“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做梦吗?我每天都做梦。” “你明知道不是梦。” 江闻书笑了声,吐了个烟圈:“江易,水见秋让你来的?我看见了,你昨天跟他睡的。” 江易登时像被踩了尾巴:“我们没睡!” “……”江闻书看着他的脸色,尴尬道,“你想哪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水见秋又不是大姑娘,你还能怎么睡啊?” 江易:我们gay的世界你不懂! 他吭吭哧哧道:“不是他让我来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水见秋?” 江闻书摇摇头:“我没法相信他,你不知道,在有些时空里面根本没水见秋这个人。” “那也不奇怪啊,这个时空还没有江闻朝呢,说不定某个时空连你自己都没有。” 江闻书声音低沉:“你刚回到村里,对所有人都不熟,所以觉得有谁没谁都不奇怪,但我跟闻朝一起长大,而水见秋这个人对我来说是陌生人……” “不……不是,你为什么一直说跟江闻朝一起长大?”江易认真给他讲道理,“你可能是在平行时空认识了江闻朝,然后把那个跟现实世界混淆了,你……” 他说着,忽然发现江闻书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登时就想明白了什么,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江闻书真的从小就认识那个不存在的人呢?如果他们真是发小呢? 不是在这个时空,而是在另一个时空。 “你是……从哪儿来的?”江易声音干涩,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江闻书笑了起来,突然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重重敲在他的肩膀上。 江易一瞬间就没了意识。 冷风呼呼地吹,明明是夏天,却冷得不成样子。树叶大堆大堆地往下掉,掉在江易的头上,他清醒过来,忙四下看了一圈,江闻书不在。 他怪自己太大意,之前竟然一直没发现江闻书被掉包了,说不定很久以前,现实世界里的江闻书就被换去了平行时空,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第92章 而现在这个坚称跟江闻朝是发小的江闻书,是在某一个平行时空长大的,他那个时空的老槐树村里,没有小卖部老板水见秋。 又是一片叶子掉在头上,江易摘下来,被上面的黏稠红色沾了一手。 第83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树上有东西? 江易不敢抬头,直觉告诉他这些红色的东西可能是血。 他又来到了规则世界还是无规则世界?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他的存活率会无限降低。 这里还是老槐树村,他现在位于一条荒凉的街道,旁边有一个花圈寿衣店,开着一条门缝。 在正常时空里面,江易也见过这个花圈寿衣店,不过已经关张了,据说老板不久前去世了,然而这个时空的店还开着,估计老板还健在。 他从小就怕这些东西,没敢多看,门却忽然被风吹开了,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圈。 “买花圈啊?”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出来,一双老鼠眼贼贼地盯着他看。 “不买。”江易觉得怪晦气的,低着头就要走,男人一把拉住他,对着他笑。 “买纸人吗?” 江易甩开他就跑:“不买,谢谢!” 男人在后面喊:“买个河灯吧?今天过节……” 一直跑出好几条街,江易喘着气停下来,他现在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发现门前的槐树长势很差,像是快死了。 他往街上的其他人家看看,每户人家门前的槐树都跟他面前这棵一样,干枯发黄。 他们老槐树村家家门前都种槐树,俗话说门前有棵槐,金银财宝往家来。但槐树长得好才能吸财,长成现在这模样,也就能吸鬼了。 水见秋的那间小卖部没开门,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水见秋,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是否还有那个人,便先进了家门。 如果这里是规则世界,家里还安全些。根据他掌握的规则:一更不能开灯,三更不能出门,夜里不能开窗帘,不能出卧室。所以只要天一黑,待在卧室里睡觉就好了。 他被江闻朝打晕的时候是上午,现在大约是中午了,江易没在身上找到手机,没法确认时间。 他先去把各个房间看了一遍,跟他那个时空没什么差别,西屋墙上也有一个旧挂钟。 时间显示:十二点。 江易挪开眼,又猛地顿住,转回去看,惊讶地发现时针和分针是都是逆向转动的。 也许平行时空都是这样的? 他回到自己卧室,躺到床上尝试着入睡,但完全睡不着。过了会,外面的天越来越暗,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还隐隐有雷声。 江易感觉有点饿,便进厨房准备找点吃的。 这个时空的冰箱没坏,里面还放着几样简单的蔬菜,他拿出鸡蛋,想做一碗蛋炒饭吃。 一小会的工夫,外面更黑了,屋里黑得看不清。正常情况下,白天再阴天也不会黑成这样,这天色已经跟夜晚差不多了。 他打开灯,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鸡蛋,刚倒进锅里,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停电了? 江易在黑暗里站了几秒钟,等眼睛渐渐适应,从壁橱里摸出一根蜡烛,点燃了立在水池边,烛光微弱,被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摇摆不停。 这下没办法做饭了,他借着烛光,从冰箱里翻出一袋红豆面包来,还没等撕开包装,灯芯突然像是碰到了水,轻“嗤”了一声,灭了。 屋子重新被黑暗笼罩,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丝丝凉意,他放下面包,冰箱顶上传来了音乐声,断断续续,伴着金属的摩擦声一起钻进耳朵。 是那个早就坏了的八音盒? 江易忍着心悸,又点燃了蜡烛,拿起来朝冰箱上面照去。 产自十多年前的八音盒落了厚厚的灰,滚筒在极其缓慢地转着,拨动簧片发出声音,但他记得这个八音盒因为老旧生锈,早就转不动了。 他脑子有点乱,甚至突然开始思考,这首钢琴曲是《致爱丽丝》还是《秋日私语》来着? 风雨越来越大,塑料门帘“哗啦哗啦”响得很急,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变重了,匆忙跑出了家门。 来到门口时,他想起来了,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外面雨下得很急,他站在大门外,借着路灯看见街口处有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全都打着伞,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瘦长,像是从抽象派油画里走出来的。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离开家门口,远远看着那几个人影,一直等雨停了,人影才慢慢消失。 天色稍稍亮了一些,他走进广场,看到老槐树下有一个摊位,摆满了奇怪的纸灯。 有个小女孩正蹲在那里挑,江易问她:“这是什么?” “水旱灯。”小女孩说着转过身来,江易才看出这是江闻书的侄女江知鱼。 “什么灯?”他没听明白,又问了一遍。 “引路用的,”江知鱼说,“点亮了放水里可好看了。” 她说话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脑子有问题,神情也很正常,江易心想,这个时空的江知鱼大概是正常人。 莲花造型的纸灯是里面最显眼的,江易买了一盏,跟着江知鱼一起往运河去,河面上已经飘了几盏灯。 他捧着莲花灯蹲在河边,小心地放进水里,江知鱼也放了一盏灯,还双手合十念叨着什么。 等小姑娘睁开眼睛,他趁机问道:“为什么要放这个?” “今天过节哦。” 江易追问:“什么节?” 江知鱼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鬼节。” “中元节不是早就过了吗?” “不是中元节,是一个月一次的鬼节,”江知鱼责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江易无言以对,又听她道:“我要去找爸爸和叔叔了。” 她站起来就跑,江易本想去追她,却忽然有种被紧盯着的感觉,他回头看去,几个打伞的瘦长人影正站在远处,见他回头,一齐向他冲过来。 江易头皮一麻,拔腿就跑,很快就追上了江知鱼。 江知鱼不紧不慢地说:“你没向灯许愿哦,会死的。” “许什么愿?”江易抱起她往一条街上跑。 “许愿自己不死,或者许愿别人死。” “说什么呢!”江易没想到这个时空里的小孩子都这么暗黑,手一软,差点把人摔下去。 “放我下来,我看见叔叔了!”江知鱼忽然踢了踢腿,指着前面喊道。 前面静静站着的男人正是江闻书。 江易硬着头皮往他那边跑,离得近了,听见他道:“你这么冒失,那几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易回想之前几次平行时空的经历,随口道:“我运气好呗。” 说起来他的运气确实不算太差,不然第一次就死了。 江闻书一把抢过江知鱼:“跟我来。” 他带着江易找到一辆摩托车,江易立即跨坐上去。 三人在路上飞驰,江易说:“有一个时空里面,你也用摩托车带过我。” 江闻书没说话,他接着道:“那个时空的你愿意帮我,说明还把我当朋友。” “他愿意,不代表我愿意。” 江易叹了口气:“可你现在也在帮我啊,闻书哥,他就是你,无论是哪个时空,江闻书就是江闻书。” 江闻书的声音带了些讽刺:“这么说,其他时空的你也都是你?那为什么要害你呢?” “有苦衷吧。” 街上的人影变多了,隔一会就能看见几个瘦长人影,雨又下了起来,江易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虽然不知道江闻书为什么敲晕他,但现在对方愿意帮他,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斟酌道:“这是你原本的时空吗?”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江易猜测,“想回去?” “我回不去了。” 江易心里一寒:“是因为身体死了吗?你跟我那个时空的江闻书做了交换,他的灵魂和你的身体一起死了?” 江闻书不出声,江易当他默认了,顿时就不想再说话,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江闻书言简意赅:“做试验。” “试验是指……你想看我死,跟另一个我完成交换?”江易想了想,“还是你想看看能不能把谁带走?比如江闻朝。” “都有。” “都有是什么意思?” “我想看你死后,那个跟你交换了的江易还有没有办法回来,同理……” 江易懂了,江闻书想让他死在这里,然后看看还能不能有另一个他来到这个没有了他的世界,以此来判断自己能不能回到原本的时空,带走那个一起长大的江闻朝。 他感觉很悲哀:“闻书哥,我以为你后悔了,想回到自己的时空……原来你只是想把好兄弟也带上,一起过正常的生活,是吗?” 第93章 “你也说了,正常的生活!”江闻书突然有点激动,摩托车开得更快了,“我当然想过正常的生活!我也想好好活着啊!” 江易理解,但是不能接受:“可是被你害死的那个江闻书又做错了什么?他不想好好活着吗?” 江闻书停下来,熄了火:“不要为他打抱不平了,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他抱起江知鱼,往一个小胡同里走:“如果你能活下来,咱们再继续谈……对了,今天是鬼节,一整天都不安全,祝你好运。” 江易骂了声,眼看几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近了,忙往附近的街道跑去。 第84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街上没有村民,不知道其他人都躲在哪里,江易后悔刚才没多问江闻书几句。 家里肯定不安全,他还记得另一个时空的江闻书骑摩托带他逃亡的场景,不过当时街上的人影跟现在的不太一样。 前面有一条种满槐树的街道,再往前就是小学校了,他搬离老槐树村之后,还经常梦见这条上学的路,梦里甚至都能隐隐闻见槐花的香味。 江易一边跑一边感觉到身上很湿,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很不舒服,而且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种灼烧感。 他抬起胳膊看看,发现上面冒出了好多小红点,像过敏似的。 前方道路上也出现了瘦长人影,全都打着伞,他看不清那些怪物有没有五官,但有种被盯着的感觉。 前后都被堵住了,江易腿有点软,飞快往两边看了看,全都是茂密的树,适合躲藏。 他当机立断,钻进树林里,跑几步就回头看看,第五次回头的时候,一只手从树后面伸出来拉住了他。 “是我。”赶在他惊叫之前,水见秋出声道。 “水大师!”江易诧异极了,紧接着便是高兴,“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水大师吗?” 水见秋把伞撑在他头顶:“你认识的是哪个?” “牵、牵过手的那个。”江易结结巴巴。 水见秋挑挑眉,没说什么,率先往林子深处走。 “我身上好疼。”江易挠挠脸,挠过的地方浮现出细密的小疙瘩。 “别挠了,雨水有毒,”水见秋淡淡道,“你再淋久一点,就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了。” “那些是村民变的?”江易又忍不住回头看,但树木阻挡了视线,什么也没看见。 “应该是。” 伞很小,伞下的两个人难免碰到,江易大着胆子握住水见秋打伞的那只手,没被甩开。 他感觉手心里暖乎乎的,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转化成了别的:“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你一直没回去,我就去江闻书家找你了。” 水见秋正要跟他说说当时的场景,就听见他用黏黏糊糊的声音说:“你真关心我,见秋哥。” 水见秋:“……” 江易开心地看了水见秋好几眼,水见秋只当没感觉到,带着他往一个陡坡上走。 坡上都是泥水,踩上去就打滑,两次差点滑下去后,江易沾了一身的泥。 “见秋哥,去哪儿啊?” 水见秋道:“先把那些人影甩掉。” 江易借着他的力往坡上爬:“你知道关于瘦长人影的都市传说吗?” “没听过。” “国外的,据说出没于森林深处,有两三米高,没有五官和头发,穿一身黑西装,”江易讲道,“擅长精神折磨,让人崩溃杀人或者自杀。” 水见秋问:“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江易思考一瞬:“好玩吧。” 他走着走着,又想起了一幅世界名画:“我们美术鉴赏课上学过《雨中女郎》,刚才有个人影跟那画可像了,据说那幅画看久了会让人精神失常。” 他咂舌道:“要是拍下来的照片能带到咱们的时空就好了,我能拿给室友看看,让他们见识一下现实版的雨中女郎。” “几个室友啊?”水见秋见他聊天兴致高,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附和了一句。 “两个,人都挺好的。” “有你喜欢的吗?” 江易大为吃惊:“谁会喜欢室友啊?一个赛一个不讲卫生,我要找也找……” 水见秋扭头:“找什么?” “找你这样的。”江易声音很小,生怕人听见似的。 水见秋没听清楚,他们这会工夫绕了个大远,已经绕到了小学校。 “你对里面熟悉吗?”他问江易。 江易小学在这里上过,还有点印象,于是站在坡道上,眺望记忆中的学校:“还算熟悉……教学楼每层都亮着灯,有人在里面?” “进去看看。”水见秋微微扬了扬下巴。 学校还是好多年前的铁栅栏门,从里面锁着,用的是老式的铁锁。 江易伸手把锁够出来,真诚发问:“你会开锁吗?” 水见秋道:“当然不会。” 江易以为他万能呢,当下还有些诧异:“真的不会?” “这不是必备技能。” “那怎么进去?”江易扒着铁栅栏往里面看。 “翻过去。” “我小时候,有个高年级同学从里面往外翻,”江易指指栅栏尖端,“然后大腿被扎穿了,溅了我一身血。” 水见秋点点头:“希望咱俩运气好点。” “……真要翻啊?” 水见秋回头看看,隐约又看见了瘦长人影:“翻吧。” 江易喉咙滚动一下:“那你先过去,我殿后。” 水见秋没推辞,把伞给他,然后顺着栅栏往上爬,身手不太利落,江易真怕这人一个踩不稳掉下来。 “你们算命大师不练体能吗?” 水见秋道:“在我的门派,凭自觉。” “那你?” “我没有那个自觉。” 江易:“……我看也是。” 这么懒的人能自觉练武?有那功夫肯定是睡懒觉啊。 水见秋好不容易翻过去了,在那头接着江易。江易把伞从栅栏缝隙塞过去,深吸一口气,双腿蹭着铁锈往上爬。 “回去我要……好好锻炼,”他呼哧带喘,短短一小段距离就紧张地出汗了,“还要学开锁……” 爬到尖端的时候,他万分小心,尽量不去想小时候撞见的血腥场面,对水见秋道:“我要跳了。” 水见秋伸手接着,下一瞬,江易重重倒在他身上,他踉跄几步,带着江易一起摔了。 “我就知道。”江易趴在他身上笑起来,这一笑,心情陡然放松,觉得有水见秋在身边,再危险都能忍受。 水见秋也笑了:“行了,快起来。” 他们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泥水,觉得这一身简直脏透了。 教学楼里的灯光突然闪了闪,江易直觉不妙,猛地看过去,就见所有窗口都一齐黑了,整个校园变得阴森森,树影张牙舞爪,像一头头怪兽。 “出事了?”他心里一紧,跟水见秋紧紧贴着。 水见秋打着伞,试探着往教学楼走了几步,走到花坛时,一堆蜘蛛从里面爬出来,往他俩脚边跑。 江易差点跳起来,头皮一阵发麻,抬脚就要踩,水见秋拦住他,扔过去一张符纸,“呼”地一下烧了一大片蜘蛛。 “这么厉害?”江易惊奇道。 “这些不是蜘蛛。”水见秋绕过花坛继续走。 “那是什么?” “阴气化的,”眼见到教学楼门口了,水见秋把伞递给他,“你等着,我进去看看。” “别,我一个人在外面害怕,”江易急忙跟上,“我也去。” 水见秋没再拦着,两个人一起摸着黑进了教学楼,里面更黑,简直什么都看不清。 噔噔噔…… 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响起,接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江易屏住呼吸,感觉到有模糊的人影从旁边经过,似乎在拖拽什么东西。 他不敢动,水见秋也没动,半晌,那人影拽着东西出去了,他才长出一口气。 “刚才那个人影很高,好像跟外面那些打伞的一样,”江易道,“但是它拽的是什么?” “人,”水见秋声音很轻,“你刚才闻到血腥味了吗?” “它杀了一个人?”江易身体有点发软,“这里面也不安全?” “先看看。”水见秋顺着大厅往走廊走。 “水大师,你为什么……”江易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来这个时空找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弄回去?” “把你弄回去?然后呢?”水见秋很冷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主动解决问题,你早晚会没命。” 江易没话了,他确实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没有太多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有点优柔寡断。 明明这些平行时空的江易都想害死他,他却狠不下心来反击。 水见秋推开一间教室的门,里面几个人影动了动,须臾,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过来。 第94章 江易眯了眯眼,借着亮光,勉强看清屋里有三个人,位置很分散。 屋里的人都没说话,打手电的那人默默移开手电筒,然后嘴里念叨:“不要是我,不要是我,下一个不要是我……”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打了劈雷,声音很大,水见秋转身往下一个教室走。 他们一连看了好几间,里面基本都有人,似乎是把这个小学校当避难所,而且只跟自己家人离得比较近,防备着外人。 “对了,我来的时候看见江闻书和他侄女江知鱼了,江知鱼说今天鬼节,”江易抽空跟水见秋说话,“她还放了河灯。” “我也放了灯,”二楼的一间教室里,一个小孩插话道,“我许愿全家平安。” 江易道:“真乖。” 小孩又说:“我看到有人许愿你死,因为你是外来的。” 江易纳闷:“外来的怎么了?招人恨?” “外来的,大家跟你没感情,所以可能会有很多人想让你死,毕竟你死了,村里就能少死一个,”小孩的妈妈疲惫地开口,“你要小心了。” 江易心里咯噔一声,手却突然被水见秋攥住了。 【作者有话说】 拖延症真可怕,开了两个多小时的禅定模式才克服[化了] 第85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不用怕,”水见秋攥了他一下就松开了,问小孩的妈妈,“今天会死几个人?” “不知道。” 江易不禁问:“每个月的这天都这样?” “以前不这样,”小孩妈妈回忆说,“这两年越来越可怕了。” 她说着打了个冷颤,抱紧孩子小声抽泣。 江易和水见秋找了一个角落休息,江易想起了什么,小声道:“你之前说槐树阴气重,是不是这个时空的槐树长势太差了,才会发生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有毒的雨、瘦长人影还有阴气化的蜘蛛……” 水见秋“嗯”了声:“阴气重,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那这个时空的你没办法解决?” “这个时空的我不住老槐树村,为了找你才来的。” 江易愣了愣,忽然道:“我忘了跟你说,我是被江闻书强行带进来的,他是某一个无规则世界的人,取代了正常时空的江闻书,你之前是不是不知道?” “难怪,”水见秋恍然,“他一开始有意向我寻求帮助,后来态度转变很快,拒绝跟我见面,估计那个时候就已经换人了。” “这个江闻书想回他那个时空,把好朋友带走,可行吗?”江易还记得水见秋说过的话,“跟你的观点相悖了。” “不可行,”水见秋凉凉地笑一声,“人死了,在别人的认知里就不该存在了,那个世界就不会再接纳他,他回不去。” 江易有些难过:“他想拿我做实验,想让我死在这儿。” “你死不了,”水见秋隔着窗户往外面看看,雨似乎变小了,“尽快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律,然后我带你回去。” “可这是无规则世界。” 水见秋道:“无规则,也总会有变成这样的原因,为什么人死后会变得瘦长?为什么要放河灯?搞清楚,多一点经验,你以后存活率能高一些。” 江易点点头,轻声感叹:“这几天太刺激了,我要是不回老槐树村,一辈子也经历不到。” “后悔吗?”水见秋看向他。 江易也扭头,只能看到对方很模糊的轮廓:“当然后悔,不过……如果我能平安活下去,这段经历够我回味一辈子了。” 水见秋没出声。 江易静静地想,平行时空各不相同,比如他昨晚进入的那个,居然提前开学了,还有陪何晓轲相亲那次,那个时空的何晓轲没有相亲对象。 那么,会不会在某一个平行时空里面,他没有回老槐树村,而水见秋在他的城市与他相遇呢? 如果没有危机伴随,他会如现在这样……对水见秋产生朦胧的感情吗? 江易低下头,想起吊桥效应,有一种莫名惆怅的感觉。 “见秋哥,你有没有经历过生死关头?”他悄悄问道。 “有。” “当时跟谁在一起?” 水见秋想了想:“水宝宝。” “……那只鸡?除了鸡呢?” 水见秋道:“我小师弟。” 江易舔舔唇:“那你喜欢过你小师弟吗?对他有没有那种一瞬间的心动?” 水见秋否认得很干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是什么类型啊?” “暴躁冲动,爱哭,还有点圣母病,”水见秋总结,“不太聪明的样子。” 江易:“……” 他觉得自己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所以你喜欢什么类型?”他状若不经意地开口询问,心里砰砰跳。 水见秋迟疑了一下,盯着外面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它来了。” 瘦长人影来了。 江易只好闭上嘴巴,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口。 很快,他又听见奇怪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须臾,门开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静止不动,江易被水见秋拉到身后,看着那团模糊的瘦长人影越走越近。 水见秋突然动了,把一张符贴在人影的身上,然后推开窗子,拉着江易跳下去。 这是二楼,不算高,但跳下去的时候江易还是吓得不轻,继而感觉骨头都快断了。 “这么突然?”他揉着腿问水见秋。 “提前说了怕你不敢跳,”水见秋回头朝二楼窗户看一眼,“有能躲的地方吗?” “有,操场。”江易打头往操场跑,他们小学校的操场上也种了好多树,小时候经常有小孩在里面捉迷藏。 小雨点落在身上,刺得皮肤很难受,他抬起胳膊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是我的血吗?”他困惑地观察胳膊上的皮肤,除了小红点没看到出血的地方。 水见秋也闻了闻自己身上:“是雨的味道,我刚才摸到了瘦长人影的肚子,很干瘪,好像只有一层骨头,它们的血可能是融进雨水里了。” 江易懂了:“所以淋雨久了,就会被它们同化?” “有可能。” “对了,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的村民有被迫害妄想症?全都神神叨叨的,跟江闻书一样。”江易吐槽。 水见秋道:“在这种地方生活,很难没心没肺。” “既然全都互相提防,躲自己家里多好,干嘛要聚集啊?我看学校里也没那么安全。” “聚在一起确实会安全一些,恐怖片里面先死的都是落单的。” 江易诧异了下:“你还看恐怖片?” 水见秋的声音古井无波:“这种年轻人的爱好,我偶尔也会尝试一下。” “不是……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江易干笑一声。 他就是觉得水见秋这个人太淡了,总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应该对恐怖片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说话间他们进了操场,整个操场上弥漫着一股很浓烈的槐花香味,可现在是夏天,不是槐花盛开的季节。 水见秋伸手接住一朵掉落的槐花,凑近去闻。 “怎么样?”江易也凑近他的手心闻了闻,闻到一点很淡的血腥味,跟雨水的味道一样。 “我有个猜想,”水见秋回头看看,瘦长人影已经快追上来了,身上还贴着符,“先躲躲。” 操场上的槐树虽然很干枯,但数量多,他们在树林中穿梭,跑着跑着,水见秋忽然停住脚步,捡起一根树杈往土里面插了一下。 “你先跑,”他对江易道,“别被抓住了。” 江易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呢?” “它要抓的不是我。”水见秋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了,专心地研究地上的土。 江易只好自己跑,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他不由得一阵发冷,拼命迈开腿,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在操场上兜圈子。 说不清是过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他感觉肺都疼了,终于听见水见秋的声音:“别跑了,回头。” 江易停下来,直接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等气喘匀了回头一看,瘦长人影已经跟他一样倒在地上,像一堆枯骨。 水见秋还在最开始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快脏兮兮的骨头,身前的泥土被挖开了,透着点点红褐色。 江易慢腾腾地挪过去:“这是什么骨头?” “它的头盖骨。” “怎么会在树下?” 水见秋解释道:“它生前应该是某个村民,被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杀死后埋在这里,给槐树提供养分。槐树吸魂,留下它的魂魄和头盖骨,跟它建立联系,让它去捕猎新的食物。” 江易恍然:“所以它现在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差不多吧。” “那其它树下有骨头吗?全都挖出来,是不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第95章 水见秋思考一瞬:“能解决一些,但是最重要的是查清源头,最开始杀死村民的是什么?” 江易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欢快的放学铃声响起,他一下子有种割裂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回头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就见村民三三两两地跑出来,后面跟着好几个瘦长人影。 它们又开始抓人了。 江易慌忙看向水见秋:“现在挖骨头来得及吗?” “来不及,而且我不知道哪块骨头对应谁,”水见秋当机立断,抓起江易就跑,“先去找个村民问话。” 江易想找之前的小孩妈妈,但是人太多了,找不到。 学校里已经乱了,到处是乱跑的人,他们跟着几个年轻女孩一起跑,跑着跑着,其中一个女孩回头,猛地发出刺耳尖叫。 “啊啊啊啊——” 江易觉得不回头看比较好,但还是没克制住好奇心,回了下头。 只见他们来时爬过的那个铁栅栏上串着一个人,看不出是谁,血正顺着生锈的铁栅栏往下流。 江易后悔回头看了这一眼,他忍下恐惧,去追水见秋。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前方,用一根长棍拦住他们。 “所有人,排成队,谁不听话,下一个死的就是谁!”男人另一只手攥着卖菜用的大喇叭,朝着四面八方喊话。 江易认出来了,这是那个花圈寿衣店的老板。 “你要干什么?”他瞪着对方道。 花圈寿衣店的老板赵茂“嘿嘿”直笑:“我说让你买河灯,你不买,不放河灯,死也不冤枉。” “……你有病吧!” 江易拉着水见秋准备绕过他,没想到赵茂使劲挥了挥棍子,大喝一声:“想跑?老实排队!” 第86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村民像是怕赵茂似的,全都老老实实过来排队。 江易不明所以,问水见秋:“凭什么听他的?”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谁不听话谁就死,”水见秋往江易身上靠了靠,疲惫道,“先排吧。” 江易扶住他,止不住担忧:“你怎么了?受伤了?” “体能耗尽。” “……太累了?”江易默默搂住他的腰,“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水见秋依言闭上眼。 其他人稀稀拉拉排在他们后面,赵茂得意地审视着众人,背着手从队头往后面走,走着走着又返回来,停在江易身边。 江易和他对视,就见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大声道:“就是你了。” 江易正要开骂,赵茂飞快闪到一边,远处的几个瘦长人影像是锁定了江易似的,一齐朝着他走过来。 “水大师!怎么办?”江易慌忙推了推水见秋。 有事水大师,无事小老板。 水见秋一听他叫大师就知道有情况,叹息着睁开眼睛。 “抓上那个人,跑出去。”水见秋瞥了一眼赵茂,对江易道。 “怎么可能?”江易惊讶极了,他现在自己逃跑都困难,更别说带上那个寿衣店老板了。 “快点,去抓他,往学校外面跑。”水见秋忽然拿出一个小旗子,划破手心往上面抹了一道血迹。 江易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只能选择听他的,咬咬牙就去抓赵茂。 “你给我放开!”赵茂大声嚷嚷。 江易比他高很多,力气也比他大,抓上人就不松手了,使劲往学校大门那边拖。 “钥匙在哪儿?”他朝着周围喊道。 几秒钟后,一个男人说:“在赵老板身上。” 江易分出一只手来摸向赵茂的口袋,果然摸到一串钥匙。 那边水见秋手里的旗子发出了红光,四周也有点点红光亮起,江易才发现那些地方都插着旗子,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上的。 瘦长人影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尖叫,江易担心地看水见秋一眼,继而用钥匙打开了锁。 赵茂挣扎不已:“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摊上大事了!你活不了了小子!” “再废话先让你死。”江易将他拖到大街上,把人往地上一推,狠狠坐上去。 赵茂被压得直翻白眼。 外面很安静,偶尔有几声乌鸦叫,在空旷的街道上不断回荡。 江易焦急地等了一会,水见秋终于出来了,整个人比刚才更虚弱,脸白得吓人。 “见秋哥,你没事吧?” 江易正要过去扶他,就见他指着天空道:“追那个。” 天空上方隐隐有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跟瘦长人影一样的尖叫,往某个方向飘去。 江易把地上的赵茂拉起来,跟水见秋一起去追。 人脸最终停在了广场,水见秋捡起一根木棍,朝着老槐树下挖去,边挖边对江易道:“问他问题。” 江易揪住赵茂的领子,大声问:“说,那些僵尸为什么听你的话?为什么要通过放河灯决定死者?” “我、我……我说,”赵茂已经知道刚才的瘦长人影都被水见秋解决了,一时间怕得不行,“我跟他们合作,他们让我当村里的领导,主持鬼节,建立权威。” “河灯是幌子,我发现谁放的河灯写了我的名字,我就让谁死,跟我作对的都得死。” 江易奇怪道:“他们为什么跟你合作?你给他们什么好处?” 赵茂哆里哆嗦:“村里人少,得养着,不能一次杀太多,我就去外面拐人,带回来给他们……” 为了建立自己的权威,助纣为虐。 江易气得抬手给了他一拳。 水见秋已经把土地挖出了一个坑,里面有一截扭曲的头盖骨,一看见那块骨头,水见秋就停下来了。 “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易问他。 “这底下埋的应该就是初代瘦长人影,他被老槐树的根须缠住,越拉越长,然后出来杀人,把村民也变得跟自己一样。” “这个人是谁?”江易愣了愣,扭头问赵茂,“你知道吗?” “是、是外来的,死在村里了,”赵茂强调,“意外,不关我们的事。” 江易看他眼珠乱转,就知道他肯定说谎了:“然后你们把他埋树底下了?” 赵茂道:“村里人怕惹麻烦,大家一合计,就把他埋这儿了。” 水见秋咳嗽几声,开口道:“他的怨气太重了,老槐树受他影响,鬼气越来越重,整个村子才会变成这样。” 江易忧心:“还能恢复正常吗?” 水见秋道:“恢复不了太好,但是能恢复成几年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无规则时空不可能完全变成正常时空,只能相对正常一些。 赵茂看了看他们,突然转身就跑,江易拔腿就要追,还没追上,天空中的扭曲人脸就一齐朝着赵茂扑去。 “饶命啊,饶命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救……”赵茂扑腾几下就没动静了。 “自作自受。”江易别开眼,叹了口气。 这些间接被赵茂害死的人,也算是报仇了。 这会工夫,水见秋又掏出了小旗子,在树下摆弄着。 江易担心得不行:“你的身体……” “还撑得住。”水见秋在广场的几个位置插上旗子。 须臾,有星光升起来,在半空中缓缓转动,江易觉得很眼熟。 “是北斗七星吗?“ “北斗七星阵。”水见秋解释道。 北斗注死,镇阴魂,他再次用北斗七星阵镇住了老槐树。 修为所剩无多,在老槐树跟阵法抗争的时候,水见秋抓住江易的手,轻声道:“闭眼。” 江易乖乖闭上眼睛,下一瞬就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水见秋的床上。 “见秋哥?”他坐起来,朝着外面喊,“你还好吧?” 回应他的只有大公鸡的叫声。 水见秋不在。 江易赶紧下床,推开里间的门,看见水见秋坐在小卖部的收银台后面,正在看一盒棒棒糖的保质期。 他松了口气:“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 水见秋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晚上吃什么?” 江易想了下:“村里不是有个小饭馆吗?咱俩去尝尝,我请你。” 水见秋也没推辞,放下棒棒糖,跟他一起出了门。 小卖部挂上了锁,大公鸡被关在屋里了,发出一阵不满的叫声。 小饭馆在另一条街上,面积不是很小,门口还有些残留的鞭炮碎片。 江易试探着踩了踩:“这儿放过鞭炮?” “前些天有人结婚,在这儿办的。”水见秋的声音颇有些没精神。 江易的心思顿时不在鞭炮上了,进了饭馆后,在菜单上搜寻一通,专门盯着补气血的菜。 “来个毛血旺、炒猪肝、鸭血粉丝,”他对服务员道,“再来个猪蹄汤吧。” “主食呢?”服务员在本子上记。 第96章 “一份烙饼。” “好嘞,一会上菜。”服务员给他们倒上茶水就去忙了。 水见秋用手撑着脑袋,抬眼道:“口味有点重吧?” “这不是补血么。”江易自己不爱吃这些东西,就想让水见秋多吃点。 菜上齐后,江易一个劲给水见秋夹菜,自己反而没吃几口。 他本想吃完饭后,就之前的事跟水见秋好好聊聊,做一下攻略,但水见秋肉眼可见地憔悴,他便没开口,扶着人回了小卖部。 “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转转,”江易帮他盖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想了想又把大公鸡抱过来了,“让水宝宝跟你作伴。” 水见秋掀掀眼皮,很快睡过去了。 江易轻轻关上卧室门,放轻脚步出了小卖部。 街上的灯已经亮了,蚊子围着灯光乱转,晃出一小片残影,几个老头在路灯底下下象棋,蒲扇时不时往身上拍拍。 江易突然觉得,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村子还挺祥和的。 溜达了几条街后,他想起山上的李子应该快熟了。 老槐树村后山上有他们家的一块地,他小时候那块地包给外地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种李子树。 他看看天色,准备去山上转一圈。 一路往山上走,开始的路段有一些不知道谁种的紫薇花,后面就只剩下绿色植物了,江易顺利找到了那片李子树。 他摘了一颗李子尝了尝,很涩,还没熟透。 印象中,其中一棵树下面有他小时候埋的槐花蜜。 小时候听大人说蜂蜜永远不会过期,他就偷偷从家里拿了一罐,埋到树下做实验,想等几年后拿出来看,结果后来就把这事忘了。 那棵树长得跟别的树不太一样,他很快就认出来了,于是找了根粗树棍开始挖土。 挖了好一会,越挖越深,终于挖出一个玻璃罐子。 江易顿住,把玻璃罐拿出来,这居然是一罐糖,每块糖都包着花花绿绿的塑料纸,很有那个年代的风格。 记错位置了?这是别人埋的? 或者他记忆出了问题,当初埋的就是糖? 江易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别人把他的蜂蜜挖出来拿走了,又埋了罐糖还他吧? 他从罐子里面拿了一块糖,剥开一看,黏黏糊糊的一小块。这种糖他小时候常吃,现在市场上好像都没有卖的了。 看样子也埋了好多年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推一下隔壁连载文,是个破镜重圆小甜饼: 《渣了白月光之后》 【没心没肺小狐狸受x口是心非傲娇攻】 当红顶流江逐青有个烦恼。 意外失忆后,他总梦见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不靠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你这是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幻觉,得谈恋爱!” 于是江逐青把脱单提上日程。 某次宴会,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家陆停云,对方如山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矜贵,不惹尘埃。 江逐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想跟这个人试试。 *** 前偶像男团的队长陆停云,这辈子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家人当替身; 二是被朋友当替身。 从此他对这个词厌恶至极。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热情可爱又黏人的小男朋友这里,自己居然也是替身。 陆停云:“好极了。” 他扔掉求婚戒指,准备跟江逐青老死不相往来。 *** 被分手之后,江逐青使出黏人大法,追着陆停云上了一档直播旅综,某平台险些瘫痪。 #江逐青陆停云王不见王# 观众等着看死对头互撕,然而—— 初次见面,江逐青紧紧搂住陆停云,被掐了一把,轻声抱怨:“手劲好大啊。” 幕后采访,工作人员问第一印象,江逐青眨眼:“他是糖果味的~” 游戏环节,不小心蹭到嘴唇,陆停云脸上冷冰冰,唯有耳朵爆红,而江逐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狐狸。 深夜摄像头下,江逐青犯胃病,陆停云嘴上嫌弃,却悄悄溜进厨房给他煮粥。 观众:你们这几年撕的是结婚证吗??? 被江逐青屡次三番撩拨,陆停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到墙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逐青亲上去,笑得很甜:“追你。” *** 后来某一天,陆停云发现自己就是江逐青的梦中人,偏偏江逐青意识不到,还在那里发誓。 “他就是米饭粒蚊子血,就算真的出现了,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你,我的男朋友,你才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陆停云:…… 好消息,他没给别人当替身。 坏消息,他替的是自己。 阅读指南: 双洁he,彼此的初恋和唯一,两人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对方,替身是误会。 旅综直播+弹幕。 第87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江易心里有点乱,默默把糖罐埋回去了。 天阴下来,有下雨的趋势,他心事重重地往山下走,走到山脚的时候,雨忽然下起来了。 他用手遮着头往村子里跑,迎面走来一个披着雨衣的老头,跟他撞了个对脸。 这老头他没在村里见过,大概是不怎么出门那种。 江易随口问道:“去哪儿啊您?雨要下大了。” 老头抱着一大捆塑料布,疾步向山上走:“我得看看我那花去,别让雨淋坏了。” 江易没再多说,一路跑回小卖部,淋了个透心凉。 卧室的灯还是暗的,水见秋肯定还在睡。 他慢慢走进卫生间,拿了一块毛巾擦头发,老头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我得看看我那花去,别让雨淋坏了。” 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蓦地停下动作,想起在某个规则时空中,他跟江闻书、江闻朝一起喝酒,喝到后来,江闻朝的爷爷来催孙子回家。 江闻朝的爷爷…… 在他的时空中,江闻朝不存在,老头是个老光棍,已经去世了。 江易忽然觉得很冷,想也没想就跑出小卖部,直奔自己家。 果然,跟上个无规则时空一样,他家里的钟表是倒着走的。 所以……这不是他的时空! 这一刻,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同于之前经历过的所有规则或无规则时空,这个时空没有危机,没有奇怪的规则,一片祥和景象,可越是这样越叫他觉得虚假。 这里不属于他。 江易在原地站了一会,又急忙跑回小卖部。 “见秋哥……”他打开卧室门,轻轻叫了一声。 水见秋没醒,他犹豫一下,退了出去。 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时空,水见秋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水见秋,他都不忍心在对方这么虚弱的时候,去折腾人家。 他翻出一把雨伞,打着伞上了街。 雨水哗啦啦淋在伞面上,天边隐隐有雷声嗡鸣,空气变得又湿又凉。 下棋的老头们都回家了,街上很空。 江易一条街一条街地走,仔细观察四周,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他认真回想水见秋说过的平行时空种类,觉得这里八成就是类现实世界。 这里的“江易”生活安宁,没有危险,也会想跟他互换吗?还是说互换是无意识的,对方也并不想?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换回来呢? 一直溜达到夜里十二点多,他才有了困意,于是迷迷糊糊地回了自己家。 行李都在水见秋那里,卧室连被子都没有,他穿着脏衣服蜷缩到床上,闭上眼睛。 睡到半夜,大门传来声音,铁皮的声音有点大,把他吵醒了。 他没动弹,静静盯着卧室门。 过了会,门开了。 黑暗中,水见秋抱着被子在他面前站定,须臾,弯下腰将被子盖到他身上。 江易忙躲闪一下,尴尬道:“小老板,你怎么来了?” 水见秋直起身:“你怎么不去找我?” “太晚了,怕打扰你。” 水见秋迟疑一瞬:“怎么不锁门?” 江易坐起来揉揉太阳穴:“有情况方便跑。” 水见秋接受了这个说法,在他床边坐下来。 江易隐隐觉得,这个时空的他跟水见秋关系有些亲密,如果是原本那个时空,自己回家睡觉了,水见秋应该不会管。 “小老板,”江易决定坦白,也想看看对方的态度,“我不是他。” 水见秋怔了怔,直接摸索着把墙上的灯打开了,也没有再坐回原来的位置。 江易被灯光晃了眼,有种眩晕感,忙捂住眼睛开口道:“我不是你认识的江易。” 第97章 水见秋点头:“我认识的那个也不叫江易。” “江闻易?” “嗯。” 江易心想,这个时空的他没改名字,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越多不一样,他反而越踏实,起码不会混淆,让自己彻底迷失。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水见秋:“你有办法让我们换回来吗?” 水见秋忽然问:“在你的时空,我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江易也找不准词来形容,就是觉得那人很好,不是有所图而对他好,纯纯是天性善良。 “那就好,”水见秋道,“把手给我,我送你回去。” 江易点点头,握上了他的手,一秒钟后,对面的人把手松开了。 “怎么了?不行吗?”江易吓了一跳。 水见秋看着他,叫了声:“江易?” “哎!是我!”江易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我回来了?” 不等水见秋说话,他就跑到西屋去看墙上的表。 顺时针! 水见秋跟在他后面,刚迈进屋,就被他扑过来一把抱住。 “见秋哥,我又多活了一天。” 水见秋拍拍他:“嗯。” 江易抱了好一会才放开:“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江易诧异道:“就是在那个无规则时空,你不是摆了个阵,很虚弱吗?” “都说让你把灵魂和身体分开看,”水见秋道,“我还好,虚弱的是那个身体。” 江易“哎呦”一声:“他真倒霉,身体被你糟成那样。” 水见秋轻笑一声。 西屋灰尘大,不适合久待,江易跟着水见秋回了小卖部,到地方才想起被子没带回来,留在他家里的卧室了。 他厚着脸皮开口:“雨这么大,我不想回去拿了。” 水见秋没说什么,江易正要再进一步,忽然觉得不对。 怎么这个时空的水见秋也抱被子去他家了吗? 这么关心他? “见秋哥,你有没有问另一个我,为什么我们会互换?”他想了想问道。 水见秋道:“没有,另一个我问你了吗?” “……也没有,问了我也不知道啊,”江易奇怪道,“另一个你很虚弱,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他应该也在帮那个江易摆脱困境,你们的互换是无意识的,”水见秋皱皱眉,“时空太混乱了,这种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 江易哀嚎一声:“不要啊,要不是我机灵,根本发现不了。” 水见秋也没办法,躺到床上道:“睡醒再说吧。” 江易依言躺下,分到了一角被子。 由于一整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他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中午了。 水见秋正在收银台后面看书。 江易趴到收银台上,刚要跟他聊天,就看见了摊开的书页。 “这本书……” “嗯?”水见秋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他。 江易收起震惊的表情,没出声,水见秋等了一会,还是问:“这本书怎么了?” “啊?”江易回过身,支支吾吾,“没……” 水见秋对他道:“这是我们门派的禁书,内容会随看书人的潜意识而变化。” “是吗?”江易很吃惊,随即想到初见水见秋的时候,对方懒散的样子让他幻视河边支着鱼竿睡懒觉的大爷,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书名:《如何钓到一条鱼》。 后来他觉得这人有点怪,就看到了另一个书名:《如何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再后来,他发现这人其实很厉害,大隐隐于市,于是书名就变成了:《大隐者的传奇一生》。 居然是这样? 那他现在看见的…… 水见秋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江易尴尬道:“男男小黄漫。” 水见秋:“……”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江易:“学到了什么特殊姿势吗?” 江易脱口而出:“学到了你能让我试吗?” 水见秋愣了下,忽然把书合上,拍到他怀里:“拿走好好看。” 江易后悔说了那句话,感觉自己像个流氓。 他脸上发热,默默抱着书进了里间。 这天之后,日子一如往常。 江易时不时被拽进平行时空,水见秋似乎是管定他了,每次都跟着他,帮他在规则时空找规则,在无规则时空找病因。 像是闯关游戏,每次都能解锁不同的场景。 江易以为自己会变得麻木,但是没有,他还是会害怕,还是会难过,无比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开学前一天,他爸妈轮番打电话催他回家,他敷衍过去,沮丧地打开书。 自从水见秋把这本书借给他,他一有时间就翻看,但是基本上没看到什么有用的。 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他随便扫了几眼,蓦然发现书里提到了平行时空。 [平行时空的入口有很多个,通常会由某种灵物守护,八字极轻者不适宜生活在这类地方,不然很容易跌进平行时空……] 江易喉咙滚动一下,紧张地继续往下看。 [强大的灵物可以保护八字极轻之人的灵魂,如果灵物不够强大,也可以通过缔结契约的方式,强行将自己的灵魂跟灵物绑在一起,寻求它的庇佑,代价是百年之后做它的守护者,偿还恩情……] 江易仔仔细细把缔结契约的方式记下来,然后兴奋地去找水见秋。 听他说完,水见秋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道:“如果真的跟老槐树缔结契约,百年之后,你的灵魂将失去自由,只能留在这里,长长久久守着这个地方,直到两清为止。” 江易沉默一会,忽然问:“就像你现在守护这个村子一样?” 水见秋也沉默,却听见他说:“很伟大啊。” “伟大?”水见秋扭头看他。 江易笑了,带着释然的味道:“你很伟大,百年之后的我,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灵魂。” 第88章 门前有棵槐(副cp) 依照书中所说,缔结灵魂契约需要布置阵法,但那段文字很怪,江易不太看得懂。 水见秋说那是四象门的加密文字,已经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他根据江易记录下来的内容,研究了几天,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拉上江易去了广场。 这会已经是半夜,广场上的灯全灭了,一个人也没有。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江易看着水见秋从塑料袋里拿出黄表纸、红绳、铜钱、碗和小刀。 “这些东西就行了?” 他觉得这几样东西太普通了,不像是干大事用的。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水见秋道:“这不是普通的红绳,是月老的红线,古时候结婚留下来的。” 一听说是古时候的东西,江易来了兴致:“那铜钱也是古董喽?” “不是,我从运河里捞的,杀过鬼,有正气。” 江易没问运河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只是点点头。 水见秋把剩下的也跟他解释了:“碗是我常年盛米用的,米是五谷之精,代表‘滋养’;黄表纸和小刀……你一会就知道了。” 说话间,水见秋又拿出一摞小旗子,在广场周围布置起来。 江易在树下等着,深夜的广场静得出奇,连虫鸣声都没有。 面前高大粗壮的老槐树显得神秘庄严,仿佛在跟他无声地对视。 水见秋把所有旗子都用上了,之后把红绳绑在树干上,绕了三圈,每绕一圈就打一个结,尾端系在江易的手腕上。 最后在树干上刻下江易的生辰八字。 “这样就行了?”江易紧张道。 水见秋摇摇头,将三枚铜钱按照天地人的位置摆放在碗里,碗放在江易身前,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起他的手指,用小刀轻轻一划。 江易痛呼一声,血珠很快渗出来,水见秋握着他的手,在黄表纸上画了一道符,晾干后递给他。 “跪下,双手合十。”水见秋道。 江易愣了愣,听话地跪下来,面朝着老槐树。 “你跟着我念一遍,”水见秋轻声嘱咐,然后一句一顿,保证他听得清楚,"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有凡人江易,愿与老槐树缔结灵魂契约。” 江易虔诚地双手合十,朗声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有凡人江易,愿与老槐树缔结灵魂契约。” “以血为盟,以命相连,从此魂有所依,魄有所归……" “以血为盟,以命相连,从此魂有所依,魄有所归……" 念到这里,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广场上其他低矮的槐树沙沙作响,而老槐树纹丝不动。 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照在老槐树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江易手中的符纸自燃起来,一缕青烟缓缓向上飘,与此同时,他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一个槐叶形状的印记正在皮肤上慢慢成形。 第98章 "契约已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愣了一下,四下望去却不见人影:“谁在说话?” “老槐树,”水见秋道,“你成功了。” 叶子印记微微发热,江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已经跟老槐树血脉相连。 有人来了广场,他转身去看,在黑暗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大半夜的,谁梦游了? 水见秋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江闻书。” 江闻书缓缓朝他们走过来,怀里抱着江知鱼。 自从被江闻书坑害过一回,江易就没再理过他,这会看他过来了,也不想搭理。 “知鱼睡不着,想出来玩滑梯。”走近了,江闻书解释一句。 江易点点头。 江知鱼把手指塞进嘴巴里,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江易拉了拉水见秋:“走吧,回去睡觉。” 擦肩而过时,江闻书忽然问:“没办法让我回去吗?我想见我爸妈、我哥,还有闻朝。” 水见秋道:“没办法。” 走出广场,江易隐约听见江闻书说:“我不会放弃的。” 三天后,江易实在妥不过去,收拾行李准备去上学了。 他先回自己家给石榴树浇了点水,然后锁上了每间房门。 回到小卖部时,江闻星正在货架旁边挑酱油,水见秋不在。 一看见江易进门,江闻星就问:“水大师呢?怎么不在?” “不知道,”江易心想刚才还在呢,“你把钱放收银台就行了。” 江闻星叹气道:“我想找水大师聊聊人生。” “……不如我陪你聊聊?” 江闻星好像不想跟他聊,但犹豫一会,还是开口了:“你说,不爱出门但是爱看书的文静女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我该怎么追比较好?” 江易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不打扰她比较好。” “这叫什么话?”江闻星不满意,“那我还怎么追?” 江易老气横秋道:“顺其自然,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这话倒像水大师说的,”江闻星的表情很酸,“他是不是收你当徒弟了?你才来几天啊。” “有些缘分见一面就注定了。”江易骄傲道,他觉得自己跟水见秋是天定的缘分,要不然怎么平行时空里面,他们也那么亲密呢。 江闻星“啧啧”两声:“我不跟你聊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随即放下钱就出了小卖部。 江易挑挑眉,开门进了里间。 水见秋正坐在沙发上吃薯片,一边吃一边看书,安安静静的。 “你在躲他啊?”江易问。 “他太烦了。” 江易了然,走过去想拿薯片,被抓住了手。 “我不能吃?”他诧异道。 水见秋没抬头:“你去货架上拿,这个过期了。” “啊,我没那么讲究,过期就过期呗。”江易挣开他的手,拿了一片薯片塞嘴里,蜂蜜味的。 他以前觉得蜂蜜味的薯片简直是灾难,这次一吃,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茶几上散放着几袋软糖,其中一袋开了口,他想吃一颗,水见秋道:“这个也……” “过期了,”江易接话,拿了一颗小鱼形状的蓝色软糖,“我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没有那么金贵,你能吃的,我怎么不能吃?” 水见秋抬头看他,他把蓝色小鱼放进嘴里嚼了嚼,真奇怪,居然是橘子味的。 水见秋又低下头继续看书,江易问:“你看到了什么?” “明天的天气预报。” “我不信,”江易说,“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他说着从水见秋手里把书抽走,翻到封皮,一字一顿念道:“心动是风,喜欢是海。” 水见秋皱皱眉,想把书拿回来,他躲到沙发后面,翻开第一页念道:“心动是自由,如风易逝,喜欢是沉沦,如海恒长……” “别念了。”水见秋站起来夺过书,回到沙发上继续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见秋哥,”江易站在那里,斟酌了一下开口,“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水见秋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缓声道:“我不建议你跟我过这种生活,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但是我只能留在这里,守着那棵老槐树,日复一日……” “没关系啊,它也不需要你时刻看着,像现在没事的时候,你可以离开一段时间,”江易乐观道:“等我毕业工作了,周一到周五你跟我去城里,周末咱们回来,可以好好呼吸新鲜空气。” 水见秋摇摇头:“我们门派的人身上背着诅咒,养活自己都很困难,我没办法给你保障。” “这就更没关系了,”江易拍胸脯,“我可以挣钱养家,让你过上好日子。” 水见秋沉默片刻,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 “见秋哥,可以跟我回家吗?”江易见他态度松动,忙扒着沙发背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爸妈。” “怎么介绍?” “就说我喜欢你,特别喜欢,问他们同不同意我交男朋友。” 水见秋放下书,回头看江易:“胆子真大。” “还行,”江易俯下身,把脸架在他的肩膀上,“怎么样?跟我回家吧。” “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那只能委屈你一小段时间,我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江易认真道,“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最后肯定会同意。” “我好像还没答应过你什么吧?” 江易慢慢从他肩上起来,肉眼可见地委屈:“可是都牵手了啊。” 水见秋看他的样子,忽然想逗逗他:“是啊,牵手了,那要不要接吻啊?” 江易瞪大眼睛,忸怩了起来:“可以吗?” “是你的话,可以。” 江易瞬间红了脸,一边靠近一边呢喃:“这是我的初吻,很宝贵的……” 水见秋坐在沙发上没动,仰起头来,接住了少年带着橘子味的吻。 这个夏天原本很苦,现在变成了甜的。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个主cp的番外[狗头叼玫瑰] 江易在平行时空的经历都是我的梦,小时候倒着走的钟表就是我分清梦和现实的工具,梦里的表永远都是倒着走的,很神奇。很努力还原梦里的场景了,如果吓到你们了,说明我笔力尚可,哈哈哈[奶茶] 第89章 漫长的春季 须弥被何上人养过一段时间后,脾气肉眼可见地上涨,明明是小姑娘,却变得像刚绝育的公公猫。而且愈发懒惰了,拉屎都恨不得让人抱着去。 “何师兄是不是只会打麻将?”清明时分,桃林别墅里很凉快,火惊鸿躺在床上,偏头问苏浮生。 “还会骂街。”苏浮生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再亲一亲,但是够不着。 须弥正趴在他俩中间,一只爪子搭在他胳膊上,另一只爪子搭在火惊鸿胳膊上,整只猫摊成一个扁扁的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火惊鸿仰面躺了一会,忍不住跟小猫商量:“那个……你能不能出去睡?” 须弥翻了翻眼睛,突然打起了小呼噜。 火惊鸿:“……” 苏浮生直接把须弥拎起来,准备放外面去,它生气地叫一声,爪子乱蹬,就是不肯出去。 “作为孩子,你这种行为很不好,”火惊鸿教育它,“我们需要过二人世界,你长大了,不能总是黏着我们。” 须弥歪着头瞪他。 火惊鸿现在已经不太能分得清猫和小伙伴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作为朋友,你这种行为也很不好,像个大号电灯泡。” 须弥叫得更大声了,泄愤似的在苏浮生胳膊上抓一下,然后跳到地上,从门缝溜出去了。 苏浮生摸摸胳膊上的红印子:“你说它,它拿我撒气。” “叛逆期到了。”火惊鸿悻悻的,翻找出酒精和棉签,给他擦了擦。 刚盖上酒精盖子,苏浮生忽然翻身压住他,将他的两只手举到头顶,紧紧攥住。 火惊鸿楚楚可怜地眨眨眼:“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你又不舍得,只能劫色了。” 火惊鸿配合着挣扎几下,很快被按住,重重亲了会,然后就觉得脖子一疼,他没忍住喊出了声。 “是不是咬破了?”他想自己摸一下,但是双手还被攥着,动不了。 “没有。”苏浮生在咬过的地方亲了亲。 火惊鸿感觉一阵电流顺着脖子流遍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软,声音发颤:“是不是流血了?” “……没有,皮都没破。” 火惊鸿红着脸看他:“那我怎么浑身没劲,像晕血似的?” 苏浮生特别无奈,头低下去,在他耳边呢喃:“因为很久没一起睡了,你的身体可能有点激动。” 第99章 旅游回来后,双胞胎黏他们,于是他俩陪小孩睡了好多天,躺在同一张床上,像隔了楚河汉界。 火惊鸿脸越来越红,刚想让苏浮生继续,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苏浮生迅速从他身上起来,滚到旁边去。 平安敲敲门,小小的脑袋从门缝伸进来:“大哥,浮生哥哥,我们可不可……以……” 他顿住,好奇地指指火惊鸿的脖子:“你的脖子被小狗咬了?” 火惊鸿“噗嗤”一笑,继而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没……没有,哈哈哈……你快出去,不然要挨打了。” 平安懵懵懂懂地“哦”一声,商量道:“那我们可不可以抱着须弥睡?” 苏浮生走过去,温柔地赶人:“可以,怎么睡都行,今晚不许来敲门了。” 平安只在乎“可以”两个字,欢呼着去找富贵了。 火惊鸿从床上坐起来:“快锁门。” 苏浮生锁上门,刚回到床边,就被拖了上去,继而被以同样的方式攥住手腕。 “不许动,劫色!”火惊鸿大喊。 苏浮生没动:“那你自己坐上来。” “怎么总是我吃亏?” “你怎么吃亏了?每次不是都挺开心的?”苏浮生用腿碰了碰他,“快点儿。” 火惊鸿无可辩驳,开始单手脱衣服:“可是这样比较累。” 苏浮生只好挣开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抱着身上的人掉了个个儿。 ………… 大二下学期,火惊鸿的课多了起来,每天学校、家两头跑,某天周末,又接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他对那些同学有点抵触,于是想在家里抓个壮丁陪他去。 “浮生哥哥,”他抱着苏浮生的胳膊撒娇,“陪我去吧。” “你同学聚会,我去干什么?”苏浮生忙着给双胞胎做秋千,头也不抬。 他最近在开发桃林的新功能,要给双胞胎和须弥做一个小型游乐场。 “你陪我吃饭啊,也不用跟他们说话,吃完饭咱俩就走。”火惊鸿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苏浮生不仅对他的同学聚会没兴趣,对吃饭也没兴趣:“我不想去。” 火惊鸿噘嘴,跑去林子深处找双胞胎。 “平安、富贵,你俩跟哥出去一趟呗?” 双胞胎正在新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异口同声道:“我们不去!” 火惊鸿脸顿时拉了下来,随手抓一个就要强行带走,富贵在他手里哼哼唧唧的:“让妹妹陪你去嘛。” 平安站在滑梯顶上纠正他:“不是妹妹,你是须弥的小叔叔,须弥是你的侄女。” “是吗?”富贵有些诧异。 火惊鸿看他傻乎乎的样子,觉得还是别带去比较好,于是从一棵桃树上把须弥抱下来,趁小猫没睡醒,直接揣怀里。 “我不回来吃晚饭了啊。”他经过苏浮生时嘱咐了声。 苏浮生抬头:“我送你?” “不用,忙你的。”火惊鸿俯身亲亲他。 “早点回来。” “嗯?” 苏浮生提醒道:“夜里有天琴座流星雨。” 火惊鸿立即承诺:“我吃完饭就回来。” 半路上须弥就醒了,懵懵地叫了两声,火惊鸿把它的脑袋按回怀里,敷衍地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须弥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了。 同学聚会的地点是一家川菜馆,这次的人没上次那么齐,甚至班长都没来。 “好久不见啊。”火惊鸿一眼看到挨在一起的石亮和唐晓莹,过去打招呼。 “惊鸿!”石亮兴奋地跟他抱了下,“正跟晓莹聊你呢。” “聊我什么?”火惊鸿在旁边坐下。 “就上学时候的事,晓莹居然都不记得了,”石亮说着偏头看唐晓莹,“是吧?” 唐晓莹淡淡笑了下。 火惊鸿也看向她,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面前这女孩还用着唐晓莹的名字和身份,但只有他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就换了。 怀里的须弥忽然动了动,然后趁火惊鸿没抱紧,脚一蹬窜到了唐晓莹的大腿上。 “哎呦!”唐晓莹吓一跳,低下头跟须弥大眼瞪小眼。 “别淘气,”火惊鸿伸手抓小猫,“过来……” 须弥忽然抽了抽鼻子,让他的手顿在半空。 唐晓莹勉强笑笑:“我的香水味太浓了?” 火惊鸿心想,恐怕须弥是在闻她灵魂的味道。 石亮及时解围,一把抓起小猫,爱怜地揉了揉:“真乖。” 须弥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还打了个喷嚏,石亮只好把它放开,尴尬地闻闻自己衣服。 “它闻不了烟味,你抽烟了吧?”火惊鸿重新把须弥抱进怀里。 “就一根,”石亮无语道,“它跟你一样气管炎啊?这么敏感……” “我家的,当然跟我一样。” 这顿饭吃得很饱,须弥也炫了好几个鸡腿,趴在火惊鸿腿上打嗝。 众人三三两两地聊天,趁唐晓莹不在,石亮小声问:“你真的交男朋友了?” “是啊。”火惊鸿坦坦荡荡。 他跟苏浮生的婚礼是在四象门办的,没有邀请各自的同学,不过他跟石亮提过这个事。 石亮不理解地看着他:“你认定他了?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怎么了?”火惊鸿说,“我爱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石亮怔了怔,感叹道:“是我狭隘了。” 火惊鸿拍拍他:“别光说我,你呢?你跟晓莹怎么样?看你们比以前熟了好多。” “不瞒你说,”石亮略有些犹豫,“我可能……不喜欢他了。” 火惊鸿挑挑眉:“为什么?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就是……我还喜欢以前的她,但是现在的……”石亮有点语无伦次,“我觉得她不是她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火惊鸿可太懂了,唐晓莹壳子里是妹妹唐晓娟的魂魄,当然不是以前那个了。 石亮抹抹脸:“嗐,我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别当回事。” 火惊鸿安慰了他几句,一看表发现快九点了。 “我得回家了。” 石亮道:“一起去唱k呗。” “不去了,家人等我呢,”火惊鸿抱着睡熟的须弥,跟他道别,“走了啊。” 石亮挥挥手,看着青年愈发明媚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感。 真好,曾经那个为生计奔波的朋友,终于迎来了春天。 外面已经黑透了,火惊鸿把须弥扛在肩上,像围了个毛茸茸的围脖:“你越来越沉了,把食欲分你爸爸点多好。” 听见他提苏浮生,须弥睁睁眼,又抵不过困意闭上了。 火惊鸿耳边响起蓉蓉的声音:“惊鸿小心,有阴气。” “知道了。”他摸摸小猫的头,把金钱剑拿了出来。 突然,四下扬起一阵黑沙,一根长鞭猛地抽过来,即将抽到身体的时候,被他灵敏地闪开。 “夜游神,出来!” 很快,一个高马尾的紫裙女人出现,竖着眉头瞪他:“你是谁?挡到我捉鬼了!” 火惊鸿气急败坏地瞪回去:“几次了?你眼睛没用就捐了吧。” 酹月皱眉:“你说什么?” “下次再跟你算账,”火惊鸿走了几步,又猛地定住,“你没交班?” 天这么黑了,按理说该日游神出来活动了。 “交班?”酹月不解。 火惊鸿想到日游神偷盗鬼门令牌,现在不一定关在哪里受罚呢,于是摇摇头:“没什么。” “夜游神,别太执着于过去了,往前看吧。” 酹月愣住,半晌喃喃道:“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痛苦呢?” 火惊鸿已经走远了。 离家越来越近,快到桃林时,他把须弥放下来:“咱俩比比谁跑得快啊?” “喵呜~”须弥飞快窜出去。 火惊鸿笑了,也跑起来,衣角在风中飞扬。 他把过往甩在身后,去拥抱属于自己的春天。 桃花开得正好。 【作者有话说】 拜拜,有缘下本见!!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