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说谎环节》
第1章
[现代情感] 《现在是说谎环节》作者:豹喵大人【完结】
文案
* 魔女野心家x钓系白切黑
* 宿敌变情人/双腹黑卧底互演/极限互钓/高岭之花折腰追妻
* 华尔街魔女谢昭,野心勃勃,为复仇不择手段。
她伪造身份,进入仇人家中准备窃取罪证,意图收购。
却突然多出一位神秘新客人挡路。
要偷资料必须经过他的卧室。
高岭之花一样的男人。
却毫不犹豫跳入泥潭只为救一只野兔。
他美丽,无辜,温驯,一个完美猎物。
果然,单纯的他很快就被魔女迷得团团转。
为了夜里通过他的卧室,她热烈调情,他也害羞回应。
但她的猎物,实际是仇人请来抓内鬼的测谎专家,正在等着抓她。
*检方的测谎专家江慈有个宿敌。
该华尔街阴谋家十分狡诈,扮演遵纪守法好市民令检方束手无策。
于是他伪造身份,找借口面对面与她接触。
【偷偷保存所有她的照片和视频】为了建立她说实话的基线。
【在人群中视线紧紧跟随她】为了时刻观察她的微表情。
为了不暴露卧底身份,他对宿敌百依百顺万般关切。
但多疑的阴谋家女人仍然冷然看他
“你的秘密我早知道了。” !!他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拆穿!
却听阴谋家自信道:“暗恋我是吧?”
江慈:!???
今天卧底身份也没暴露呢,但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给宿敌当狗。
*金融巨鳄x检方测谎专家
无法被看穿的女人x绝对能看穿人心的男人
新贵x老钱
阴谋家动心,禁欲者沦陷
从商场斗到情场的智斗博弈
【求宝们千万看看详细排雷tips!每人口味不同,若阅读时不合口味请立刻弃文!】
1感情线1v1纯爱轻喜剧,双方是彼此唯一喜欢过的人。
2男主混血老钱少爷|年下|贞洁烈男
3主角们都不完美。女主是一个灰色人物,善恶共存,不断地挣扎成长(精神上有成长觉醒线)非从不出错的女强大女主。
4重点!这是爱情故事!非女强大女主无cp,感情戏多!事业线感情线各一半,男女主喜欢互钓拉扯。女主是感情的主导者上位者,她喜欢征服。喜欢女主被动的宝(勿入!!)
5重点!!【雷玛丽苏甜宠爽浮夸喜剧的勿入!男主老钱家族有钱有势,后半部分爱上女主后会悄悄用家族势力守护她,狂给她花钱打脸等玛丽苏喜剧情节,介意勿入!!】
6重点!!!本文有很多反转和铺垫做局,有女主也有其他女性的,求不要没等到反转就贷款女强男更强
【但希望女主从头到尾不能接受任何帮助借力的求不要看!!!!】
7千人千面口味很主观,没可能所有人xp思想相同。【一旦不喜欢求求立马弃文!!!作者已经尽全力排雷了!每人毒点萌点不同!就像明知过敏原就不要吃,吃到过敏的东西就立刻停,不要硬全吃完再来怪过敏,感谢!!】
全文完结啦,不定时精修,再更就是福利番外。(盗版不全,请支持正版,防盗开了百分之八十)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西方罗曼 相爱相杀 商战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谢昭江慈配角以撒
一句话简介:只好向宿敌表白了
立意:女性成长,自我救赎
第1章 内鬼
*
今天波士顿是好天气,晴空万里,十七岁的谢昭同时收到了催缴学费的通知和姐姐的死讯。
狭窄的卫生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手机屏幕的一点冷光照在她脸上。
《女模特之死,乐乾集团旗下某艺人自尽身亡,疑似患抑郁症,生前遭受舆论暴力。》
新闻标题甚至没有姐姐的姓名,一个无名者的死亡并未激起太多关注,迅速淹没在信息流里。
谢昭捏着手机,三十四个常用汉字,盯久了竟有陌生感,辨认含义变得吃力。
她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才确认唯一的亲人,独自把她抚养长大,供她在国外上学的姐姐已经死亡。
为了省钱她住在最廉价的老式公寓。
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
但此刻她如坠冰窖,彻骨冷意从天灵盖一直冰到十个指尖。
乐乾,她反复咀嚼这个词。
姐姐曾隐晦地提过一句,董事长之子陈彬浩曾反复骚扰她,追求不成就恐吓。
谢昭当时让她千万小心,但不久后姐姐又说事情解决了,不用担心。
姐姐死后没有尸检,乐乾集团称考虑到她家境贫寒,出于人道主义,免费帮她火化了。
关于姐姐的死因众说纷坛,她从信息流里检索出一些真假难辨的片段。
【死者已怀孕】
【有人造谣她与许多人有不正当关系,无止尽地辱骂和网暴她,她为了自证清白选择自尽。】
谢昭蹙眉,不停往下划。
有一条信息发出来后很快被删除了。
【据说死者是陈彬浩的女友。他曾疯狂追求她,但不久就玩腻了转而去追求另一位富家千金。他想甩掉她可这女孩怀孕了。陈怕她怀孕的事会阻碍他追到富家小姐,于是找了几个地痞流氓侮辱她后打了很多钱给她,污蔑她从事不正当职业。那几个流氓还拿照片一直勒索她,这女孩最终精神崩溃被逼死了。】
还有其他更离奇的说法【这是谋杀,听说陈家--】
谢昭不停干呕,分不清是悲伤过度还是吃了打折的快过期罐头其实已经过期。
她拧开水龙头,把脸沉到冷水中清醒一下。
刚刚国内的保险代理人好心通知她,姐姐留给她继续学业的身故金已被她父母私吞了给她弟弟。
由于她未满十八岁,所以这笔钱的确是由他们代为保管。
如果要追回极其复杂,得回国打官司。
谢昭没法回国,她连回去的机票钱都没有,哪有律师费。
“近日意大利托斯卡纳庄园豪宅1.5亿成交价,亚洲富豪全款买下…”木结构的出租屋完全不隔音,隔壁正放新闻,“据悉这是乐乾集团董事长送给儿子陈彬浩的成人礼。”
“快点,你死里面了?”门外合租的拉丁裔室友在砸门。
她抬头,正对着卫生间狭小的气窗,窗外是巨大的几层楼高的乐乾集团的广告屏。
各种肤色的美丽女星拍摄慈善之夜的宣传后,广告屏上出现了董事长陈辛。
他和蔼地对她微笑,用流利的英文强调该慈善之夜是向帮助贫困女童的基金会捐款,乐乾集团的企业理念是支持每一位女孩实现梦想。
伟岸的慈悲的巨人的脸,俯视着芸芸众生。
楼上在念祷告词,是马太福音。
“and do not fear those who kill the body but cannot kill the soul. rather fear him who can destroy both soul and body in hell.”
在救赎的祷告声中她与凶手对视。
渺小的格子笼中蚂蚁和巨大的神像对视。
窗子挂着有霉斑的半面窗帘,阳光透过碎了的玻璃照在谢昭身上,仿佛圣光普照。
谢昭在这一秒做了决定,但耶和华恐怕不会高兴。
凶手当她们是蝼蚁,随手就捏死了,但谢昭是头脑聪明的蝼蚁。
蝼蚁要让害死她姐姐的凶手付出代价。
谢昭站在满是水垢的洗手台前,镜中瘦骨嶙峋的女孩正盯着空白的墙面。
她迫使自己冷静,集中心神。
面前的瓷砖在她头脑中逐渐浮成黑白棋盘。
脑中下棋是心智练习,是她在每一场比赛前的习惯。
谢昭一无所有,但擅长比赛。
她从贫民窟一路比赛,拿到apho亚洲物理奥林匹克金牌,ipho国际物理奥林匹克金牌,最终到mit读物理系。
叫骂声,祷告声,新闻播报声此时通通离她远去。
兵,车,马,象,后,王。棋子在她脑中列阵。
她代对面持白棋,白方先走。
再轮到她持黑棋,与自己对战。杂乱的思绪被理清,一个清晰的计划逐渐显现。
面前的镜子上满是陈年水垢,一切都很模糊。
谢昭开始用力擦镜面,镜中反射的简陋的卫生间开始晃动,她的世界开始晃动。
视线逐渐清晰,再仔细看时镜子中映出西伯利亚抛光的大理石洗手台,镀金的水龙头,对面墙上窗框像画框,窗外托斯卡纳大片的绿地像镶在墙上的画。
洗手台的欢迎卡上写着:欢迎乐乾集团尊贵的客人,谢昭女士。
十二年了。
*
镜子是巴洛克式鎏金边框,刚好框住她的上半身仿佛肖像画。
镜中印出她的脸,冷漠的丹凤眼,极窄的开扇双眼皮斜向上飞。她的鼻骨窄而高,面部轮廓线条锐利,矜贵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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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穿古着高定黑裙,金山茶花胸针点缀,裙摆垂下来露出一点黑缎面鞋背。
一条黄金蛇镯缠在她左手臂上,这条蛇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着冷艳的光。
今天是董事长儿子陈彬浩和索菲亚·刘的订婚宴,所有客房洗手台上的插花是红玫瑰。
浴室的地上也撒了玫瑰花瓣,一路延伸到外。
她顺着花瓣往外走。
“谢小姐,房间还满意吗?”管家讲英语有些口音,她是个年轻的意大利女人,穿西装,脸晒成古铜色,做了丰唇笑起来有些困难。
她站在小客厅的吧台前,正从冰桶里拿出刚冰镇好的香槟,往长笛杯里到了七分满。
“不错。”谢昭接过酒杯,管家继续详细地为她介绍这个房间。
这间别墅最初是意大利十五世纪的修道院,然后在几家贵族手中辗转了几个世纪,最终被陈董买下。
谢昭住的这间套房是整栋别墅最好的房间,曾是某任女伯爵的卧室。
她仔细欣赏客厅,墙体是粉绿色,与两面落地窗外的绿影婆娑相呼应。
茶几上立着烫金的邀请函,上面是董事长手写的字,诚挚邀请ananta资本的ceo谢昭女士来参加长达七天的订婚宴。
穹顶上吊着古董水晶灯,水晶的流光溢彩辉映着墙壁上铜质烛台里昏黄的烛光。
拱形穹顶上是薄荷色的西洋湿壁画,画着一些长着狮爪和双翼的精怪。
“这些图案最早是在古罗马建筑的地窖中发现的。”管家说。
“这些怪物有什么故事吗?”谢昭问。
“据说他们住在洞穴里,会模仿人类的声音,他们会伪装成你的朋友呼喊你,吸引你进去。”
管家突然回头严肃地盯住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晚上听见他们喊你的名字,绝对不要回答。”
谢昭抬头,怪物们微笑着俯视她,好像在窥探她的秘密。
风吹过树叶摩擦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开个玩笑。”管家笑起来,也许是打了肉毒素她笑起来脸有些僵。
她伸出手引路,干枯的手,谢昭惊觉她并不是年轻人。
“我们保留了一些古老的设计。您可以摇铃,二十四小时都有服务生给您送点心。”管家说,“夜里如果饿了,任何料理都可以随时吩咐厨房给您现做。”
谢昭回过神来道谢。
转过一块十八世纪日本金箔六曲屏风,到了卧室。
谢昭打开衣橱的门:“我刚才整理衣服,看到这里面也有个有趣的设计。”
拔开挂着的衣服,衣橱里竟然还有一道上锁的门,锁是张着一口獠牙的怪兽。
“没错,这也是几世纪前就有的。通过衣橱里的门,您可以到隔壁房间。”
“这有什么用?贵族偷情?”
管家挑眉:“也许,这种古老的别墅多的是暗门密道。”
“隔壁住着谁?”谢昭问。
“空房间,平时放杂货的。”管家说,“所有宾客都住满了,都知道您喜欢安静,肯定不会安排人住您隔壁。”
谢昭垂眸,很好,一切都按她的计划进行着。
“那么您先休息,有需要摇铃就行。”
等管家走后,谢昭走进衣柜。
旧锁并不难开,把发针轻轻一扭就听见啪哒的声音。她正要推开这扇门,正门的门铃响了。
谢昭重新上锁,转身去开门,黑缎面平底鞋踩在手工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
“谢总。”
门开了,她的仇人陈彬浩和他的未婚妻索菲亚站在门口。
“幸好你来了!”索菲亚扑上来搂住她。
流言说陈彬浩那个畜生为了追求她害死姐姐,而她不顾家族反对硬要嫁给丑闻缠身的他。
这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抗争了十二年终于要结婚了。
谢昭与他们热烈拥抱。
“现在公司有危难,那些所谓的朋友都大难临头各自飞。”陈彬浩说,“幸亏我们还有谢总这样可靠的投资人。”
谢昭微笑:“老朋友之间何必客气,请进。”
*
“看到今天的股价了吗?”谢昭问。
因为是夏季,客厅里胡桃木的矮桌换成了镀金边的玻璃茶几,水晶花瓶里插了柠檬色,奶油色的大丽花束。
谢昭半卧在铜绿色的沙发上,请他们坐。
“我不想这么早就看恐怖片。”陈彬浩说。
怎么能不看呢,她可是导演。
“闹到这个地步都是空头为了压低股价恶意污蔑我们。”他说。
自从做空机构发布了56页的匿名做空报告,公司股价暴跌,市值蒸发。
报告主要指控乐乾集团涉嫌财务数据造假,恶意隐瞒负债严重,称乐乾的股价有80%的下跌空间。
“华尔街资本闻到血味就会倾巢出动。”他叹气道,“接下来恐怕会集中做空。”
谢昭蹙眉好似关切:“集中做空会让债券价格也大跌,标普已将你们公司前景已经调整成了负面,接下来你们的债务危机会更不乐观。”她停了停:“银行怎么说?”
陈彬浩摇头。由于公司陷入财务欺诈的指控,违反了之前的贷款协议,银行提前催债,并且没有银行愿意在此时重新贷款给他们。
索菲亚叹气:“还有sec—”
“宝贝。”陈彬浩立刻止住了她的话:“我们在谈正事,去给我们拿点酒好吗?”
她顺从地起身。
不必说谢昭也心知肚明,sec(美国证交会)也会介入调查乐乾的财务造假指控是否是事实,如果属实他们会面临罚款甚至刑事指控。
“你怎么看?”他求助地看谢昭。
猎物已被逼入绝境,慌不择路向她求救。
谢昭低声道 : “说实话你们财务状况很不妙,这几年依赖高杠杆模式快速扩张,恐怕现在资金链紧张?”
陈彬浩垂头默认。
“倘若银行贷款肯撑着还好,若是不肯继续放贷——”
“但是你可以投资吧?”陈彬浩向前凑。
“你是有眼光的私募股权掌舵人,我们是被恶意做空而暂时估值过低,给我们一笔财务投资,我们度过难关,你得到更多的钱。”他急切地盯着她的眼睛,“双赢。”
她终于等到猎物跳入圈套。
谢昭往后靠在沙发垫上,不急不慢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泰坦尼克马上要撞冰山了,现在求救恐怕有些迟了。”
壁画上的怪物们此时仿佛在微笑。
“求其他人迟了,求谢总正好。”
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华尔街从不缺名校毕业的青年才俊,少年天才,但谢昭在华尔街的发家速度前无古人,投资选股从无败绩。
她创立的ananta资本公司最高年收益达70%。ananta在梵文中指的是有一千个蛇头的神明,代表无尽永恒。
所以报道喜欢称谢昭为金钱蟒,称她是华尔街最疯狂赚钱的冷血动物,她极其冷静,毫无感情,完全不受市场变化而有一丝情绪波动。
“只要您肯注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谢昭拿银质的小叉子扒拉水晶盘里的无花果,并不接话,直到对面焦急到试图开口,才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我注资,必须进董事会。”
她专心地咀嚼果肉并不抬眼,“我必须有一定控制权,平息混乱。”
“你当然得进。”他拍桌子,“我一直需要一个注资的新股东。谢总再合适不过。”
陈彬浩和私生子哥哥暗暗争夺继承权都想当ceo,陈董也不肯放权。所以这次谁争取到新注资人进入董事会,董事会局面就会重新洗牌。
谢昭知道他需要一个巩固权力的同盟,他指望老朋友谢昭可以在董事会支持他,牵制他的哥哥。
他们相斗,让她等来了时机。
索菲亚端来了酒杯。
陈彬浩举杯:“敬新的ceo与新的董事。”
谢昭也微笑举杯,水晶杯碰在一起,美妙的声响。
他们不知道谢昭早就趁着股价大跌时,用开曼群岛的三家关联公司在二级市场秘密收购了乐乾集团百分之四的股权,为收购战做准备。
财务投资不过是特洛伊木马,只要她成了新注资人就会开始敌意收购。
谢昭像蛇一样擅长以小吃大的杠杆收购。
等待多年,如今她这条蛇,已准备好把乐乾这头大象一口吞掉。
一扇落地窗开着,白纱窗帘被风吹得起起落落,窗外连接着朱丽叶阳台,谢昭走到窗边。
“不过陈董对谁是新的注资人有什么想法?”她问。陈董事长陈辛,也是ceo,才是目前真正的决策者。
“注资的事暂时是我负责。”陈彬浩说,“爸最近成天在抓内鬼。”
“内鬼?”谢昭心中一跳。
陈彬浩蹙眉:“匿名做空报告到底从哪来?”
谢昭看向窗外。
眼前是无尽的橄榄树,金色绿色和赤褐色的色块,像十七世纪古典主义风景画。楼下聚会闲谈的杂音向上飘荡,与晚风中橄榄树叶的柔和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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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做空机构称收到的是匿名信息来源。卖空者一定是勾结了内部的人,拿到了内部信息。”他说。
“可能是谁呢?”谢昭语气里的担忧表演得恰到其分。
“原本认为是财务部门的员工,但内部审查过,查过所有私人邮件,通话录音,没人有问题。”
他们怀疑的方向错误但合理,在她的意料之中。
谢昭回头:“那么情况可能更严重,是高层。”
"爸认为内鬼就在我们的宾客里,我们的高管,董事,亲朋好友,甚至我们的家人——”他直视她。
“谁都有可能。”谢昭没有避开视线。
陈董会排查所有人,她暂时安全,但也未必能安全很久。
陈彬浩说:“无论如何,我们会把内鬼揪出来千刀万剐!”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很快把他找出来。”谢昭看着他言辞恳切。
等他们走后,谢昭立刻打开浴室水龙头,用流水声制造噪音,然后拿手持信号检测仪对房间全面的搜查。
过了十分钟,她从绿植土壤里挖出了窃听器。
第2章 订婚宴
*
她小心地捏住它,仔细辨别出了它的型号。这款窃听器采用最新的 dsp 技术,尺寸小、功耗低、商业窃听必备。
自己已经被怀疑,还是所有宾客都被监听?
谢昭不慌不忙地把窃听器原封不动地埋了回去,她自认为她的行动到目前为止没有漏洞。
她从行李里掏出两本9英寸高的《圣经》。其中一本打开,里面有一个长4英寸,宽2英寸,高0.5英寸的空洞,放的是一次性手机。
谢昭不是凭冲动行事的人,她再行动前做了几套预案防止意外发生,也计算过每一种风险。
陈董非常多疑,所以卧室被监听没有超出她的预料。为了防止目前的手机也被监听,她提前准备了一次性手机。陈家没人信教,《圣经》是最常见也是他们最不会有兴趣打开的书。
甚至为了防止藏书里的手机也出问题,她早已假装求婚的人预订了一个蛋糕三天后送给她,蛋糕里面中空放礼盒,放的还是一次性手机。
最后,她打开这座豪宅的内部设计地图。
这栋建筑原本是修道院后来被贵族买了下来变成私宅,为了贵族们的隐私和安全设计了密道。
谢昭找了她在意大利的房产经纪人,假装要买一栋同一时期出自同一建筑大师设计的豪宅。
她以考察安全为理由,套来了内部设计地图。
谢昭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住进这间房间,因为她不断地在和索菲亚聊天的过程中刻意暗示自己的喜好。为了讨好她这个贵客,索菲亚一定会把这间唯一满足她需求的房间留给她。
通过这间套房的衣柜就能到达隔壁废弃的房间,隔壁房间里就是密道的入口,而密道另一端能到达书房。
这时有侍者敲门请她下去,轮到宾客们和新人拍照。
谢昭在门把上缠上白色的猫毛,这样如果有人趁她不在时进入她的房间,她就会知道。
她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衣橱门大开着,锁上的兽好像也在看着她。
*
谢昭走下长长的大理石台阶,穿过满是浮雕的石柱走廊,摄政风格的客厅,她没有抬头,没有停步,但目光已把上方的监控全部摸了一遍。公共区域全部安装了新的摄像头。大区域的摄像机应该能旋转360度,分辨率至少有1080p,她想人脸只要出现就逃不掉被锁定。
她走出门外,豪宅建在极高的石基上,出了门还得再下螺旋石阶才能到花园。
她站在石阶顶端往下看。
意大利的下沉式花园里,柠檬树的绿叶在阳光下透亮如同翡翠。几只海鸟在树下踱步。
巨大的丝柏树下,宾客们端着香槟三三两两地聊天。新人站在白绣球花架前,受邀来的媒体正拍照。他们身后的大屏幕正循环播放两人的合照。
此时,大屏幕上的照片突然变成了几个女人的黑白遗照。
黄铜纸钱从高空飘洒。
人群尖叫纷纷。
【照片里的女人都是乐乾已过世的艺人】有人认出来。
这信息像石子砸入人群,立刻炸起一阵嘈杂声。
乐乾这家娱乐公司一直有逼迫艺人陪酒的传言,十二年来加上谢昭的姐姐已有四位艺人以抑郁症为由宣告自杀了。
这信息像石子砸入人群,立刻炸起一阵嘈杂声。
花园里自动钢琴突然开始放葬礼进行曲,停也停不下来。
远处高达七层的订婚蛋糕上的新人立牌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纸扎的人。花篮全是黄白菊花。
仔细看香槟色系的甜品台上摆的竟然全是贡品。几个服务生则声称自己绝对把甜品摆好了,一转身才看到这些东西。
保安勒令媒体停止拍照,但原本只是来拍婚庆活动的记者们此时就像蜜蜂一样兴奋地乱转,相机疯狂捕捉着混乱。
喝香槟的宾客,泳池边闲聊的,听交响乐的,坐在遮阳伞下的,此时都在互相低语。
端着一银托盘起泡酒的服务生从谢昭身边穿过。
她取了一支银质托盘上的普罗塞克,一步步走下台阶。
谢昭欣赏着眼前混乱的宴会,舌尖上漫开苹果,蜜瓜与奶油的甜蜜。
陈董在保镖们的保护下刚进入花园就被媒体围攻。
“婚礼为何变葬礼?照片中几位女士的死亡和乐乾集团有何关系?”
谢昭在人群中紧盯着他的脸,但找不到一丝她想要的惊慌。
“这种恐怖事件是在恶意损害我们的名誉。请各位立刻停止拍摄,不要助长这种恶行。”风暴中,他稳如泰山。
“公众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是竞争对手在恶意制造丑闻,伤害恐吓我的亲人和宾客。”他应对从容。
“您是希望我们隐瞒事实吗?”
“我希望媒体不要越过道德底线,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他厉声道,“我们会尽最大能力安抚受惊的宾客。”
陈董指挥安保立刻清场轰走看热闹的媒体,又以怕客人受惊为名让服务人员马上请客人们全都回房休息。
他反应迅速,三言两语压制住了混乱。
服务生来问他们贡品纸钱这些怎么处理。
陈彬浩面色惨白:“还是别随便碰吧,要不找个风水先生——”
“你闭嘴!”
陈董从服务生手中扯过黄铜纸钱就撕掉。
“装神弄鬼能吓到谁?活着是短命的人,做鬼也是个短命鬼。”
他一侧目,随口问旁边的谢昭:“谢总,你说是不是?”
谢昭点头:“不错。”
只可惜你们运气不好,要对付的不是鬼而是我。
*
意式庭院,绿林里阵阵虫鸣鸟叫,空气中弥漫着新剪的玫瑰香气。
浓荫密布的长廊顶端缠着白纱帘慢,被风吹得鼓起再落下。陈家一家子和几位顾问高管还有谢昭围坐在长桌旁。
陈董环顾四周微笑道:“我孤陋寡闻,没听过女鬼会在大白天专挑媒体拍照的时候现身呢。”
公关顾问说:“必须迅速反应,不能让害死女艺人冤魂索命这种离谱谣言发酵。”
陈董冷笑道:“我看不是女鬼,是内鬼!有鬼正在我家里,也许和泄密给空头的是同一个。”
他扫视每一个人:“鬼是谁,各位有什么高见?”
他先看向新婚妻子梅:“订婚宴是你负责的。”梅和他的两个儿子年龄相仿,陈彬浩很反对她也加入信托基金。
梅立刻撇清自己:“甜点订的是pasticceria marchesi,绝对没有错,订单账单包装都在。我怎么知道prada旗下的甜品也能变成贡品?”
陈董看向私生子陈庆,他与弟弟陈彬浩一直不和。
陈庆哼道:“初步调查完全追查不到丧葬品的来源。从婚庆供应商到服务生都咬死了自己没问题,出现这种结果是闹鬼。”
“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所有物品,还要不被追查到,这得买通多层中间人?从供货商到服务生,伪造多少虚假身份?而且得加密付款,无法追踪资金来源。在摄像头下玩障眼法,时间掐得这么精准,连补救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大阵势,手眼通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私生子扫了谢昭一眼:“我太蠢笨不能理解,得问谢总这样的聪明人。”
他明面上最反对谢昭注资,只要和她说话就带刺。
陈董微笑看着谢昭:“您认为是谁?”
听到陈董叫她,谢昭沉思了几秒。
“制造舆论丑闻无非是想再压低股价。也许是空头,也许是想借机收购的人,你们内部有人与他们勾结。”谢昭诚恳道。
“比方说英国的ravenscroft家族财富基金好像最近对你们颇感兴趣,我听说和你们管理层中的一位来往颇密。”她思索着看向私生子道,“不过我一时忘记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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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私生子立刻闭紧了嘴,他和ravenscroft财富基金一直暗中勾搭。
陈董点头:“说得不错。贪得无厌的资本现在就盼着我们彻底垮台,他们好得利。”
他的目光在每张脸上停留:“有内鬼为了利益出卖我们。”
“七天,把鬼找出来。”他命令自己的下属和家人,“你们要时刻注意可疑的点。”
“谢总,抱歉今天让你受惊了。”陈董正气凌然地对谢昭说,“做这种缺德事的人一定会遭报应,我相信老天会还我们公道。”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得到公道。”谢昭微笑,她手腕上缠着的金蛇也在微笑。
*
桌上新换了粉色的蔷薇花,侍者重新倒了威士忌。
陈董打开纯银珐琅盒子,里面是古巴雪茄,他先递给谢昭。
“现在是困难时期。”陈董说,“谢总愿意提出注资我们很感激,不过引入新注资人这件事得慎重,我们还需仔细考虑。”
她端坐着,悠然拿了一支在手中,眼皮都不抬一下。陈彬浩赶忙站起身帮她剪掉雪茄头然后点火。
“说到注资我还有很多顾虑。”
谢昭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欣赏整座庄园,一排排巨大浓绿丝柏树的掩映中藏着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生鱼红的屋顶,水仙黄的墙,墨绿色的木质百叶窗,其中还有几棵巨大的伞型松树零星点缀。
她双指夹着雪茄不紧不慢道,“除去这几天关于你们财务造假的传言。我还听说有些女员工正起诉你们公司有性骚扰和结构性的性剥削。”
陈彬浩急道:“这诉讼是无稽之谈,不过为了讹钱。”
私生子和梅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两人都沉默。
谢昭淡淡道:“但法律诉讼就意味着投资风险。作为朋友我愿意注资,不过得等你们官司结束。”
官司结束要一年半载。
做空和舆论的双重施压下,陈董依然不急不忙。没关系她还能用诉讼拖死他们,等他们彻底拿不到别的融资,只得求她快点注资。
“这几天闹剧就会结束。”陈董对谢昭说,“恕我直言,你根本不了解穷人。”
谢昭漫不经心道:“是吗?”
“给她们钱就会永远闭嘴。”他非常笃定地说,“况且这些女人敢在这兴风作浪,还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谢昭平静地抬眼看他:“你认为是谁呢?”
“我们的竞争对手或者是空头。鼓动她们闹,无非是想恐吓我们的股东,吓走我们的投资人。”
陈董吐出一口烟:“对冲基金的以撒最近在忙着做空我们,很可能是他。”
以撒公开指责乐乾集团存在财务犯罪,他言辞激烈,催促sec(美国证交会)快点查他们的帐。
他的发言对乐乾的股价暴跌功不可没。
陈董看向谢昭:“他是个满嘴谎话的人,不是吗?”
以撒与谢昭的关系是公开的恶劣,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人尽皆知。
谢昭点头:“当然。”
此时谢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没有备注的号码,掐掉了。
这是一次性手机打开的,他们之间为了安全从来不用短信邮件一切会留文字记录的通讯。
是以撒,她的同谋,那个最不应该给她打电话的人,尤其是在这里,尤其是现在。
她神色自若:“你说得对,也许是有人想借诉讼继续压低股价。”
谢昭的手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她身上。
她伸手想掐掉。
陈董鼓励道:“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谢昭拿起手机。
”没事,接吧。”所有人的眼睛都定在她脸上,原本瘫在椅子上的各位坐直了身子。
谢昭微微颔首:“抱歉了。”
她起身退开几步,把手机紧贴在耳边。
背后他们的目光死死仍黏在她身上。
“我们有大麻烦了。”以撒的声音传来。
“受害者要和解,陈家出了高额的和解金。”
她用余光往旁边扫去,陈董几人表面上在闲聊,实际依然在看她。
他们的目光像一排张开的弓上搭着的箭,瞄准着她的背脊,包围。只要她吐出的字暴露她是可疑人物,那就万箭齐发,将她射穿。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无论对方出多少,我出两倍。”
她云淡风轻道,“这栋房子必须是我的,绝对不让。”
“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的,我们缺乏实际的证据。”他说,“你得尽快找到他们保密协议里的证人到底是谁。”
自从姐姐死后,谢昭多年来一直在调查她的真实死因和乐乾可能的罪行。
两年又有前一位颇有名气的女艺人以抑郁症的理由自尽,但谢昭买到了一条重要消息,证明她一定是被害死的。
因为有一封匿名信件曾寄到了多家出版社,是死者的日记和遗书,寄件方来自世界各地。这份复印件包含了爆炸信息,但被乐乾集团截获没有出版。谢昭买通了一位经手的编辑,证实了确实存在这份指控日记,但是文件已全部被毁。
没有人知道寄信者是谁,但证明了这位匿名证人的确存在,并且拥有原稿。也许是怕被陈家报复,她从来不出现,也没人知道她躲在哪。
唯一的信息是她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人之一,但所有艺人员工都签过保密协议。
从茫茫保密协议中推理出证人是谁,并且推出她在哪,如同大海捞针。
陈家和谢昭都想找到她,谢昭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
“你最多有三天时间拿到证据。陈家给的谈判期限是三天,如果你拿不到,受害者会和他们和解。”
她必须从她隔壁的房间进入密道,然后到书房偷看保密协议,找到证人。
谢昭抬眼看了一眼正上方的摄像头:“知道,再联系。”
她回头,弓箭一个一个放下了,他们一家依然笑脸相迎。
谢昭随意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神色歉然:“房产经纪人。”
几人坐直的身子又瘫回椅子中,陈董起身亲自给她添酒。
“有人跟我看中了同一栋房子。”
谢昭端起酒杯缓慢地说:“我看中的东西,是绝不会退让的。”
陈董直视她微笑:“如果是我也不会。”
陈彬浩急切道:“能不能这几天至少先签一份意向书?”
谢昭手握雪茄如权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等一等。”陈董打断他们,“还有一位重要股东马上就到,他会参与决定谁能注资的事。”
所有人都是一愣。
“可我们的宾客都到齐了。”索菲亚说。
“你们的叔叔本来是大股东。”陈董说。
陈家的两兄弟都茫然。
“但他不是一直在长岛养老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吗?”
“没错,但是他现在病重了,所以把股份全转给了你们表弟。”
谢昭抿了一口酒。
真是要命,她本来以为这个与世隔绝的老头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表弟?”陈彬浩惊道,“二十多年也没有来往了,这人从哪莫名其妙跑出来?”
陈董无视他们的抗议:“注资的事不急,谢总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
他转向谢昭,“订婚宴持续一周,你可以当度假先放松一下。我的侄子和你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谢昭笑道:“那我就期待见到他了。”
期待个鬼,她对所有重要股东了如指掌,但唯独这个人物是空白。
谢昭像一块精密的机械手表,永远精确到秒。
她谨慎计算过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和每一种应对策略。但这莫名多出的新股东在她意料之外。
她最讨厌变数,而这新出来的变数恐怕会扰乱她的计划。
*
太阳要下山了,空气里满是草木和柠檬被热浪蒸腾出的清新气味。
谢昭独自一人走上露台俯瞰着花园,一切已归于平静,宾客们又重新回到花园,欢声笑语阵阵传来。
她把胳膊搭在栏杆上,栏杆被太阳晒了一天,摸着发烫。她懒散地枕着胳膊,风把她的裙摆不断卷起来拍着小腿。
谢昭的手指无序地在台面上敲打着。
她刚刚让私人侦探去查一查这位新股东的底细,对她而言一无所知是最危险的。
她厌恶超出计划的事情,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股东要怎么应付,她一边等待着调查结果一边思索着。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像冰凉的绸缎质感。
语调懒洋洋的,尾音上扬
好像一只猫故作不经意地贴过来,尾巴轻轻挠你一下,再立刻走开。
谢昭耳朵发热,心被挠得很痒。
她站在露台上往下望。
第3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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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隔着重重的紫藤萝,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花架下。他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在人群中极为出众。
在阳光下,白衬衣略微有些透明。
微风拂动,衣服贴在身上,隐隐约约显出了宽而平直的肩膀轮廓,背肌,和腰线。
腰好细。
谢昭伸手在虚空中掐了一下。
他略微侧过身点,是个苍白俊美的混血帅哥,侧影被阳光勾出流利的线条。
他的皮肤有一种透明感的冷白,就像阳光照在雪山上,冰雪初融。
他用昂贵的西装裹了一只脏兮兮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托举到侍者面前。
谢昭眼睛微眯,兴致盎然。
侍者不大懂英语,他只好磕磕绊绊地用意语比划,这个野兔受伤了,希望帮它治一治。
兔子着凉了瑟瑟发抖。
那混血帅哥垂眼,把它护在胸口低声安抚它,手指轻轻绕圈抚摸它的小脑袋。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到手腕的线条流畅至极。
漂亮青年抱着兔子,在阳光下圣洁得像一尊神像。
他的目光虔诚,温柔,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它。
如果他怀里的不是兔子,而是他的恋人—
谢昭的心莫名被勾了一下。
她垂眸俯视他,十分的兴致,赏玩笼鸟池鱼般。
“我们可以照顾它。”听懂他说什么后,侍者把兔子接过去。
“西装外套等会干洗后还给您?”savile row定制的西装已经全是泥浆,还有兔子的抓的印子。
他散漫地笑道:“不用了,它挺喜欢的,就送给它吧。”
说罢他弯腰用手指点了点兔子的小脑袋跟它告别。
他低头好像对它说了什么,但太轻了,淹没在宾客们的谈笑和乐队的琴声中。
“再来点香槟?”索菲亚端来两杯酒。
她见谢昭极为专注地看风景,便问道:“喜欢这吗?”
谢昭接过酒杯又伏在栏杆上:“花园很漂亮。”
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庭院,这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式花园。巨大的绿墙极为规整得把庭院分割成棋盘状,宾客像棋子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到处都是虾粉色蔷薇,球型绿雕,粉白的绣球花。
“是啊,光是蔷薇就种了十几种。”索菲亚一一指给她看。
“不过最漂亮的是这种火红色的。”
赤金色的阳光晒在杏红色的墙上,墙上攀了半壁红蔷薇和浓绿的藤蔓。
蔷薇的红色在夕阳下更为浓烈。
他在蔷薇架下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
她终于看全了他的正脸,人声和风声在这一瞬都远去了。
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令人心慌意乱。
他肤白,浅绿瞳,黑发微卷,美貌远异于常人。
雕塑似清正的眉脊眼廓和颌面来自于西方。工笔画细描般的桃花眼,以及那眼尾眉梢的优美弧线属于东方。
他的美像瘦金体,容貌是八面出峰,锋芒毕露的华美矜贵,周身气质却是清冷如鹤。
地上的树影轻轻摇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缓慢掠过他的脸,一秒,两秒,一年,百年,极为漫长的一眼。
“很美吧?”索菲亚指着蔷薇,火红的花此刻在夕阳下好像燃烧起来一样。
谢昭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她点头笑道:“非常美。”
几乎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此时随意地靠在罗马柱栏杆上,神色谈谈。
天气炎热,他额上的薄汗在光下像釉。侍者端了一银盘的金巴利酒飘来,他拒绝了,只要了一杯矿泉水。
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了一层金边,他举杯仰头绷紧了漂亮的下颌线,吞咽时喉结明显。
此时有人上前和他搭话,他礼貌又冷淡地点一下头就避开。
谢昭举杯,宽口玛格丽特杯,饮到最后,整个花园都装在玻璃杯底。
花园里的所有人物都在她掌心。
他也在她掌心。
不过谢昭没心情欣赏美景很久。
手机屏幕亮了,她打开收件箱。
她得到的初步调查结果是空白,这位新股东的信息是空白,没有文字信息也没有照片信息。
一个幽灵。
谢昭的余光扫到私生子和陈董的新夫人梅正在不远处假装说话,实际正观察她和索菲亚,不知道是不是怀疑她两在密谋。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林荫小道上停下一辆红色小卡车,服务生正从车上扛下全新的桌椅,紧接着几个保洁人员推着清洁车远远走过来。
这些恐怕是给新股东的房间准备的。
所有客房都住齐了,只有她隔壁是空房。
谢昭立刻发信息给她的助理,让她跟过去看看他们把东西搬到哪去了。
密道的入口就在隔壁,如果有人住进去她还怎么进密道?
*
“谢总。”
陈彬浩过来提醒他们马上小型的慈善扑克赛开始了,请她们过去。
谢昭挽着索菲亚走在小路上,小径铺了白沙碎石子,索菲亚穿着红底高跟鞋走得有些困难,谢昭扶住她。
她的平底鞋踩在碎石子上每一步都很稳当,只是太阳晒久了地面,踩着有些发烫。
陈彬浩挪到她旁边:“之前你借给我的钱——。”
他喜欢赌,赌输了不敢让陈董知道,只能到处跟朋友借。
“小钱而已,不急。”谢昭轻描淡写。
“注资的事恐怕还有变数。”陈耳语道,“爸还在等另一家lk集团的投资项目决策程序。”
原来如此,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花样还挺多。
谢昭微笑:“这我早听说了。大公司的确财力雄厚,可是决策程序很长,资金要很久才能到,远水恐怕救不了近火。我以为陈董早就放弃这个选项了。”
“本来是这样,可是他接到了新信息。”
陈彬浩说集团的ceo愿意伸出援手,不过他目前去纽约出差了,一周后再给明确答复。
这是绝对的坏消息,谢昭如果七天之内搞不定,就很可能被截胡失去注资的资格。
“我们只希望你来注资,这是永远不变的。”索菲亚低声握住谢昭的手表忠心道。
谢昭微笑道:“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好意。”
陈彬浩继续说:“这个新股东在决定谁注资这件事上至关重要。表弟不仅拥有决策权,他甚至可以左右爸的意见。”
谢昭问:“你们见到他了吗?”
“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有爸认识他。”
她一定要得到他的支持,消除最后一个变数。
他们走在阴凉的大理石柱长廊下,庭院里满是的杏子与桃子的香气。
穿过花园时,她的目光不自主地寻找刚才那人。
小天使喷泉在安静地浇花,棕榈叶在风中微微颤动,遥遥有手风琴在弹奏意大利的歌谣。
花园里只剩下几个小孩在玩闹。
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倒也不在意,现在不是玩物丧志的时候。
*
穿过一道月季拱门,罗马松掩映中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独立小红房子,拥有一排巨大的圆拱形落地窗。
那是宴会厅,好多宾客正在里面玩牌。今天客人们玩□□,赢的钱会捐给慈善机构。
屋子里人声鼎沸,洗牌声,筹码叠放声,夹杂着欢笑声时不时传来。
谢昭走进宴会厅。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花窗,光斑在她身上游过。
挑高的拱形天花板上吊着水晶灯,墙壁上刻着浮雕,房间整体的色调是薄荷绿,适合夏季。
空气里有薰衣草,百合,混合着一点葡萄酒的微妙香味。
服务生们端着一银托盘的鸡尾酒在人群中穿梭。
她看到好多圈内的老朋友和熟人都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见她来了,都跟她打招呼。
谢昭和他们一一寒暄。
很多金融投资人都喜欢玩□□,它是一种博弈游戏,讲究策略风控和心理战,和现实世界里的投资异曲同工。
谢昭极擅长玩牌,这种游戏她总是赢家,她甚至靠扑克付过学费,玩高风险扑克赢过比赛。
因为她是个策略高手,情绪完全不外露。
她在牌桌上,并不看人的脸。
牌桌之上,她观察玩家的手,牌桌之下,观察他们的脚。
人会伪装自己的表情,但手脚会泄密。
此时,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默默观察。
有的手戴着名表,手指焦躁地敲着自己的腿;有的手紧握筹码,双腿交叉,四平八稳地翘着脚;有的手激动地在头发间穿梭,双脚却稳稳踩在地上;有的手涂着艳红的指甲油悠哉地摸耳环,但高跟鞋不耐烦地点地。
拿到的究竟是好牌还是烂牌,玩家们表情各异,但都像戴了面具,不想让对手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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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但无论脸上如何伪装,但他们的手脚还是泄露一二。
此时长桌之上的玩家们控制表情,个个云淡风轻。
长桌之下的鞋子们却展现了真实个性,有的大胆,有的机警,有的焦躁不安,在这鞋子们的交流会中,一双黑色漆皮牛津鞋最为冷静。
目光上移一点,是面料挺刮剪裁贴合的黑色西裤,这双长腿此时散漫地敞着。
谢昭的目光顺着向上,看到他的一双手,修长,平静,懒洋洋,在牌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和其他手不一样,它没有一丝紧张情绪,简直像在赛场上闲庭信步。
她的目光再上移,又看到了他,那个让她惊为天人的男人。
此时宴会厅里的谈笑声,香槟杯碰撞丁当直响,人群赢钱的欢呼声,像被按了一键消音。
她只看得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此刻懒散地坐着,白衬衣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的锁骨。大概是他捞兔子的时候嫌领带碍事,领带已被扯下来随意地缠在手臂上。
他单手玩筹码,修长的手指捏着筹码,漫不经心地敲来敲去,四处打量,好像牌桌对他来说很新奇。
谢昭的眼神像狙击枪,紧紧把猎物锁定住。
此时与他对战的是她的老朋友,一位对冲基金经理,玩牌的老手。
桌上五张牌已开。
对方筹码比他有优势。
基金经理选择了all in,看着他笑:“ 轮到你了。”
他抬眼凝视着对方,无辜善良的眼睛像美丽的草食动物,好像对危险丝毫没有感知力。
他停了几秒,果断道:“跟。”
然后居然先亮牌他连对子都没有,只有khigh。
围观者直摇头。他拿khigh就去跟注all in,太冒险。
小鹿即将被宰杀,谢昭不忍心看。
可他神色松散,笃定道:“你的牌一定qhigh。”
对方脸色大变。
开牌居然真是qhigh。众人一阵惊呼。
他的筹码立刻翻倍。
在围观者的鼓掌欢呼中,他依旧表情淡淡。
谢昭微微蹙眉,在心里复盘刚才的牌局。
真是难以理解又惊人的跟进。
从刚才的牌局,完全无法推算出经理手里拿的是什么牌,他是怎么果断判断出对手的底牌呢?还是只是运气好蒙对了?
也许是他运气真的很好。
接下来这个刚看起来对规则还有些茫然的年轻人开始大赢特赢。
他在牌桌上一路大开杀戒,仅仅22手牌里,连续击败四个对手。
最终轮到谢昭与他1对1的决战。谢昭的助理从人群中挤进来,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抬眼看他,他眼尾的睫毛低垂,投下阴影,看上去很温驯。
这个男人就是查不到信息的新股东。
就是他住进了她的隔壁,她必须从他的卧室进入密道。
第4章 试探
庄家在无声地洗牌。
水晶灯折射的白光下,他身上散发的冷感更强了。
“你想怎么玩?”他看着她,目光清清淡淡,声线柔软。
她问:“ 我们赌注翻倍怎么样?”
“当然可以。”他懒洋洋地往椅子上靠。
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在宾客们细语交谈声中,在筹码摆放和收集的哗哗声中,她紧盯着他的脸。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暗变模糊,就像舞台剧上的背景,一束顶光打下来,把他们两人圈在其中。
庄家发牌,一人两张底牌。
五张牌面朝下在桌上依次排开,这是公共牌。
翻牌前开始第一轮下注。
谢昭垂着眼看牌,轻声问他:“你玩得很不错,什么时候开始玩的?”
他修长的手把玩着桌上的筹码,语气散漫:“今天下午头一回。”
谢昭眼帘未抬,眼角微弯:“这么短的时间你赢了所有人,他们可个个都是玩牌的高手。”
“加注。”她加小注试水。
比赛不重要,她借机分析他,这个人来路不明,这个未知的x对她有多大威胁?
他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扬:“他们容易被看穿。”
听到此话,她才抬眼,低眼深入他眼底笑道:“一般人会说自己运气好。”
他凝视着她,眼神不躲:“我不是一般人。”
围观者嘘声一片。
他跟着谢昭加注两倍。
这一瞬间谢昭明白了,他现在坐在她对面可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赢了所有人才可能和她对战。
他可不是随便坐上牌桌玩玩,他就是在等待和她交手,他也在透过比赛观察她。
来者不善。
她轻笑:“你是不懂得谦虚的人。”
“我只是不想对女士说谎。”他声线低低沉沉,尾音拉长,让人心痒。
她嘴角微挑,拿筹码压住底牌。
“all in.”
她缓慢抬眼看他,像猎人盯着美丽的猎物。
“你跟不跟?”
他于她而言是支持还是阻碍?
怎样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威逼还是利诱?
他也在凝视着她。
近距离看他,他的眼睛在光下是淡绿色,湿漉漉的,让她想起潮湿的春夜。
他们两人眼神相撞,互不相让,深入对方眼底,视线像线团一样彼此纠缠。
敢不敢跟?她下巴微扬,得体的傲慢。
你有没有胆量与我赌?
你有没有胆量赌自己能读出我心中所想?
他们彼此在沉默中等待着答案。
几秒漫长如几年。
他眼神退开,淡淡道:“弃牌。”
然后把一对k正面朝上扔到了废牌堆里。
围观人都惊诧不已。
他在翻牌前就弃了kk,kk是平均每玩221把才能拿到的牌,概率约为0.45%,仅次于aa的第二好牌。
他目前手上的筹码也远比她多,但他极其果断的放弃了。
“我想你拿的牌是aa。”他直视她。
在已经拿到kk的情况下,对手拿到aa的概率约为0.002025%,49400分之一。
围观者都不信,因为概率太低了,而且牌局完全无法断定谢昭拿的是aa。
读牌在熟人间容易些,因为熟悉彼此的打法,熟悉彼此的微表情。但是这一屋的人对他而言都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他一连展现的读牌能力就显得像天方夜谭。
周围议论纷纷,所有目光此时都集中到谢昭身上。
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尽管□□的规则里,对手弃牌,也没规定自己一定要亮出底牌。
但出于对对手的尊重,谢昭礼貌亮出底牌
aa.
所有人都鼓掌,他一连几次读出对手的底牌不得不佩服。
看来她的猎物很危险,但谢昭喜欢危险。
眼下他以五比一的筹码优势远领先于她,谢昭要翻盘极其困难。
他的打法开始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看上去她处在劣势,一度被逼到悬崖边。
谢昭并没慌乱,她非常耐心地解读对方的策略。她选择不正面对抗,而是借力打力。
她拿到强牌时只跟注不加注,制造出她在慢打强牌的陷阱。这让他逐渐小心警惕,减缓了攻势。她逐步操纵对手减少加注,实现了低成本 flop 。
几手牌后,她抓到他在用弱牌虚张声势,果断跟进反击。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的筹码差距越缩越小。
谢昭隔着牌桌看他。她看着他这双美丽的绿眼睛,她之前差点被蒙骗,这可不是无害的草食动物。
这明明是猫的眼睛,外表再乖巧漂亮,也掩盖不了掠食者的本性。
他此时全神贯注,像彻底睡醒开始狩猎的猫,之前的散漫一扫而空。
在一系列的加注、再加注和跟注后,她趁他犯错误开始反攻,谢昭的筹码开始逐渐超过了他。
到了要分胜负的最后一手牌。
他转牌后果断推了all in,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选择。
跟不跟注?
轮到她来猜他的底牌,他手上是确有强牌,还是只是虚张声势?
谢昭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围人都认为她要弃牌了。
她把筹码全推,“我跟注。”
“这是你今天唯一不理性的跟注。”他说。
“是的,这次的选择不完全根据逻辑推演。”她直视他,“我只是不相信你,你在撒谎。”
她是狩猎经验丰富的猎人,没那么好糊弄。
谢昭笃定道:“你的手上并没有强牌,开牌吧。”
谢昭获胜。
他也微笑和其他人一起祝贺她。
牌局散场,陈董走到谢昭身边。
“谢总,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陈家的表侄,也是新股东。”
他礼貌伸手,骨节分明的手与她交握,指尖有些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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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年轻人对她微笑,谢昭的眼神不自主地滑到他的嘴唇上。他嘴角线条硬,嘴角尖,笑起来微微的一高一低,有点邪。
这猎物远不像她最初想的那么乖巧,可能会咬人。
他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谢昭小姐,久仰大名。”
此时他也在近距离观察她,她修改过自己的脸,也许点过痣,动过牙齿和下巴。
这些细微的变化一般人难以察觉,但逃不过他的眼睛。为了漂亮整容很常见,但他认为她更像是为了掩盖本身的特点。
他刚才一直在仔细听她说话。口音通常可以暴露出很多私人信息,比如出生地,阶层,受教育水平,母语。
但谢昭不管说英文还是中文都没有一点口音,标准的新闻播音腔,典型刻意训练过的结果,完全无法获取一点信息。
她淡然地审视他,冷漠的凤眼。
他在工作中观察过很多眼睛,人可以控制表情,但眼睛总是泄露情绪。
他见过凶手眼里的狠戾,疯人眼里的痴傻,士兵眼里的坚毅,明星眼里的野心。
但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睛,如烟如雾,隔绝了所有情绪,喜怒难辨。
他想起了传闻。
传言中的谢昭是个极难以琢磨的人,当她对你笑,你不知道她是喜欢你,还是正计划着弄死你。
此刻,她嘴角上扬,倏尔一笑:“陈先生,幸会。
*
谢昭一回到卧室就打开音乐制造噪音干扰窃听器。
眼前的情况比她预想的紧迫。
陈董开始怀疑所有人,他的夫人和私生子虎视眈眈并不乐意她注资,七天内如果她搞不定会有其他注资者截胡。陈彬浩夫妻虽然现在讨好她,那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旦他们知道她就是十二年前受害者的妹妹——
至于那个新股东,她直觉这个男人最危险,最不可控。
趁着这些人还在楼下喝酒聊天,谢昭赶紧回房间,她让自己的助理在门口守着,千万不要让人进来。
如果看到有人过来,随时发信息通知她。
她必须快点到书房里窃取保密协议里的信息,然后传给以撒,只要找到当年的证人,买到她手上的证据,就能让陈家死无葬生之地。
怕衣服沾到灰尘难以解释,谢昭换了一件便服,一双好走的鞋子。她按地图的指示,走进衣柜。
隔壁本是空房间,堆着一些杂物,现在为了让新股东住进来被重新打扫过了。
房间很简陋。
谢昭在壁炉附近摸到了暗道的门。
铁门上轻轻一推,开了。
暗道里很狭窄,天花板低矮,谢昭个子高,只得弓着背走,里面潮热黑暗,台阶踩上去像有些凹凸不平的石砖,她只得用手机照明。
走了一段,柳暗花明般,空间变得宽敞,天花板高了上去。
到了岔路口,她直起身子,分辨了一下方向。
密道的一条是通向书房,还有一条是供主人逃跑的通向房子外。
谢昭停在了书房门口,根据她从清洁人员那买的情报,书房里是没有摄像头的。
她举起手机,白色的光圈聚焦在门把上,门上装了九键密码锁。
密码锁只有三次尝试机会,如果输错警报会响。
根据密码键上的灰尘和手指留下的油脂指纹,应该是六位密码,但顺序不清楚。
她试了一次陈董的生日,拒绝访问,尝试失败。
谢昭刚准备试第二次,手机不停震动起来,是她的助理提醒她有人过来了。
她迅速往回走。
密道曲曲折折,回去的路越走越狭窄,难以走快。
好不容易回到靠近壁炉的起点,却发现密道的铁门不知为何卡死了。
谢昭推了半天也没有推上去。
她被锁在密道里了?!
走廊有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谢昭拼命推门,她被新股东抓到就完了。
她又听到那个熟悉的有些懒散的声音,隔着两层门,听不太清。
“麻烦你们帮我搬行李了…”他好像说。
然后是管家拿出钥匙晃动的哗啦哗啦声。
第5章 试探升级
谢昭拼命向上推门,好不容易门有了一丝缝隙。
耳边传来更清晰的开锁声,咔擦咔擦。
她从缝隙中努力地挤出来。
毫无防备地,门被打开了,两个侍者拖着行李进来。
谢昭好不容易爬出壁炉,只来得及把密道的门关上。
“行李靠墙放就好。”黑色漆皮牛津鞋走了进来。
来不及了,谢昭甚至来不及站起来,金融巨鳄此时像上岸的鳄鱼一样趴着。
那双长腿懒洋洋地一迈,已经到了她眼前。
她抬头,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诧异地圆了圆,好像在思考措辞。
比如这是我的房间。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你为什么在我的地板上爬?
最终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个得体的微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只是几秒,谢昭又恢复了从容。她伸出手由他扶着站起来,理了下碎发。
“我在找耳环。”
这是个正当理由。
“索菲亚说这里没人住,我之前在这闲逛的时候好像丢了一只耳环。”她在门被打开的前一刻把右耳的耳环扯下来放进了口袋。
他表示理解。
“和左耳带的是一对吧?”
她点头。
“方便让我看一下吗?”他说。
谢昭没有把耳环摘下来,只是侧过脸。
他俯身,视线与她左耳平齐,一下子两人距离拉得很近。
已是黄昏,落地窗被白纱窗帘层层叠叠地遮住,房间光线昏暗。
风把窗帘吹起的一角,漏一丝阳光在他脸上,他神情专注,绵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靠近的一瞬间,身上的冷香笼罩了她。
那种香气让她想起雪山冰川之上,站立在白雪皑皑里的树林,冷冽干净。
她不由自主地心旌摇曳。
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左耳上,似有实感,好像被触碰到一般,她耳廓有些痒。
只有几秒钟,他就直起身退回了礼貌距离。
“不会在地上。”他仔细看地板,“这里清洁工刚擦过地,打过蜡,时间没超过一个小时。白金镶红石榴石,这样闪闪发光的材质应该很容易看见。”
“也许是丢在我自己房间了,我再回去找找。”
谢昭给自己台阶下。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突然问,“我看房门是锁着的。”
谢昭只得指给他看,他们两的房间是联通的,通道是衣柜,她从她的衣柜进,就能从他的衣柜出,到达他的房间。
他走到衣橱前,打开柜门,颇有兴趣地研究了一番。
“我先回房找了。”谢昭找托辞脱身:“这对耳环我还挺喜欢的。”
“我帮你找吧。”他十分热心的。
“不用麻烦。”谢昭赶紧拒绝,她房间里还藏了很多不能被发现的东西,比如一次性手机。
“不麻烦,现在闲着也没事。”他卷起袖口。
“这耳环一时半会找不到,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她顽强抵抗。
“既然是喜欢的东西,何必这么早放弃呢。”他一只脚已经迈入衣橱里。
“我正好想参观一下女伯爵的卧室,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回头看她,用那种温驯无辜的眼神,像那种很乖巧的猫看着她。
谢昭很想把他从衣柜里揪出来,谢昭想大喊不方便,但她不能。
再拒绝就像心中有鬼。
因为真的有鬼,所以她硬着头皮,微笑着,从牙缝中恨恨挤出两个字:“方便。”
他像大猫一样敏捷地钻了过去。
谢昭紧随其后。
里面黑暗潮热,两人前后紧贴着走。
衣柜里有一股雪松木混合薰衣草的香味。
谢昭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纳尼亚传奇里的小女孩,在衣橱里走啊走,到了新世界。
与隔壁的简陋相比,她的房间富丽堂皇。
穿过满是浮雕的门洞,顶上是浮华的枝叶型水晶吊灯。
到处是鎏金壁灯,罗马柱床上缠着金纱,连床头灯座都是银质的。
“陈先生航班从哪里来?”
“曼哈顿。”他说。
“和我一样。”她紧跟着他。
“地毯上没有。”他专注地低头,好像真的在找耳环。
“也许是我放错地方了。”她把手伸到口袋里,打算随便把耳环塞到哪。
“你这里像宫殿。”他漫步,欣赏胡桃木桌上摆着塞弗尔瓷器。
视线越过木桌,就是半面墙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挤得满满,有关于意大利文学的书,罗马历史的书,文艺复兴的书,托斯卡纳美食,旅游指南,汽车,葡萄酒鉴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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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谢昭的假圣经就混在里面。
圣经里面有她藏的一次性手机。
他停在书架前。
他的视线停在假圣经上。
两人是同时伸手。
指尖相碰,电光火石间,温热的触感,他先缩回手。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谢昭说。
“抱歉,是我失礼了。”他退开半步,“只是这个封皮让人好奇。”
“不过是圣经。”谢昭微笑,神态自若,拿下来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两页给他看。
只有前几页能翻开,后面藏了因为手机,书页是封死的。
他的视线仍停在书上。
“这个版本的很不错,你感兴趣的话,我借给你。”
谢昭把圣经合起来递向他,表现得很平常,力证这一本正常的书。
这是赌,赌他不会接。
他修长的手轻轻接了过去。
谢昭的心悬了起来。
“谢谢但不必了,我是无神论者。”
他只是仔细看了看封皮就又还给了她,并不打开。
屋里放着轻快的音乐,谢昭为了干扰窃听器,把声音放得响,说话需要靠近。
“谢昭小姐还信神?”他离她更近一步。
“不像?”
“你更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他凝视着她。
谢昭也凑近他:“对我感兴趣?”
她语气暧昧,实则在审视。
“当然。”
落地窗外是大片玫瑰色的晚霞,墙壁上涂了赤金色的夕阳,两个黑色的剪影越靠越近。
他轻描淡写道:“作为股东难道不应该了解一下新注资者吗?”
“你说你从曼哈顿坐飞机过来?”谢昭突然转变话题。
“怎么?”
“撒谎,你从伦敦来。”
他耸肩:“就因为我的口音?”懒得掩盖的英音,posh腔。
“不。”谢昭的手指从下而上攀上他的手表,一点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只是缓慢地转过表带。
“因为时差。”
英国与意大利的时差是一个小时,美国是六个小时。
“你的手表依然慢了一个小时。”
她靠得更近,手指虚虚地从他的领子游曳至胸口,停在一片新溅的茶渍上。
指尖轻点。
“川宁茶。”英航专供。
“再对上航班时刻表,应该是希思罗机场。”谢昭轻轻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
他垂眸看她,并不后退。
谢昭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你想了解我,我帮你省点力气。”
她凑近对他的耳朵轻声细语:“你只用知道我不是好糊弄的女人。”谢昭的声音轻缓,仿佛情人低语,但眼睛像蛇一样冷冷地盯着他。
这是含蓄的警告,他目前为止的试探已经让她不满。
如果他接下来敢挡她的道,她一定会解决掉他。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视线停在她嘴上,再上移到她的眼睛:“谢昭小姐像传闻中一样敏锐。”
他绕开她,走到窗边,拉远了距离。
“看来你没少打听我。”她微微挑眉。
“不公平,我对你可一点都不了解。”
他个子很高,眼帘低垂,懒散地看着她。
“那你想从哪儿开始了解?”
落地窗外的晚霞给他锋利的轮廓勾了一层金边。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越放越低,步步走近。他进一步,谢昭后退一步,后背抵到书桌,他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并未把她困住。
谢昭的视野内是他的下颌线,清晰的喉结滑动。
他的脖颈修长,只要她往前一步,就能咬到。
他俯身,视线与她平齐。
“不如从,我会不会从你的右口袋里,拿出你所谓丢失的耳环?”他靠近她的耳廓说,低柔的嗓音像绸缎缓慢地摩擦她的耳朵。
谢昭在这一瞬间心跳加快,不知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
她脸微侧,和他对视。
这一瞬,两人气息纠缠。
“现在我们互相了解了。”他嘴角带笑,眼睛却淡漠疏离。
“下次找东西,记得开灯或者拉开窗帘。”
他直起身,走到门口,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就不打扰谢小姐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共同探讨。”
“对了。”他打开门又回头,眼里满是揶揄: “如果你想丢耳环,不要买旋背式。”
他有教养的嗓音令她生气。
谢昭的耳环贵重,必须拧动旋背才能取下,一般不会意外掉落。
*
意大利的夏天太阳落得迟,晚宴开始时天还亮着。
釉青色的天连着海,一抹粉色的霞光沉在海平线上,远处浮着蓝灰色小岛的剪影。
宴席就设在室外鲜花遍野的山坡上,面对海景和夕阳。
陈董附庸风雅,座位次序安排参考十五世纪意大利旧贵族。谢昭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坐在女主人身边。新股东就坐在谢昭旁边。
宴席由一张张长桌拼接而成。餐桌装饰用亚麻桌布搭配素色锻布餐巾,很夏天的颜色,搭配着藤椅。
餐具是釉上彩瓷器,白底蓝花的瓷盘。
餐巾叠成了主教皇冠样式。
桌上铜花瓶里是紫色绣球花 ,旁边放着巴卡拉水晶雕,银质烛台点着蜡烛,木盘上摆着当天新鲜绿色食材。头顶的树枝上拉着细绳吊着小巧的水晶吊灯。
吊灯光,烛光,玻璃杯和水晶雕共同折射出更多光线。
上来的开胃菜是粉红玫瑰色的帕尔玛火腿配绵羊奶酪。配的红酒是巴贝拉葡萄酒。
谢昭侧目观察他。
他是唯一不喝酒的人,只要了一杯桃汁汽水,此时全神贯注地用吸管喝透明杯子里冒泡泡的粉色饮料。
按照这里的礼仪,上头一道菜时要和坐在自己左边的客人交流。
谢昭和梅夫人寒暄。
“听说谢小姐和新娘是中学校友?”
索菲亚替她答:“是呀,我们小时候在日内瓦的寄宿学校。”
谢昭点头微笑。
当然是假的,谢昭成年前的经历全是伪造的。她中学时在穷乡僻壤,她的父母几度不让她上学呢。
只不过当你对一个有求于你的人撒谎,说自己和她是校友,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所以哪怕中学时从没见过她,索菲亚也坚信如今身份尊贵的谢昭是她的校友。
谢昭微笑:“不过不同届。”这样可以减少对方追问细节。
梅笑道:“真是巧了,听说表侄好像也是读过这个学校。”
谢昭警铃大作。
夫人看向他们:“你们两同龄,读的应该是一届?”
谢昭立刻撇清:“恐怕不是,我读书早。”
梅夫人说:“不管怎么说,两位是校友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陈表弟坐在一边,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昭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火腿翻来翻去,就是不进嘴。她开始快速回忆背过的背景资料。老师,学生名单,滑雪比赛。
来不及,她还需要争取一点时间来完善她虚构中学经历的细节。
谢昭连续抿了几口红酒。
这个男人很危险,只要她说错一句就会立刻被拆穿是冒牌校友,连同着她以前的身份一起被怀疑。
难道她刚到这里几小时就翻车?
其实紧张的也不止是谢昭一人。
这位陈先生也不愿意聊这段瑞士同窗故事,和谢昭一样,他也没有读过瑞士的寄宿学校。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陈家的表弟,新股东。
他是陈董请来抓内鬼的测谎专家,江慈。
第6章 各怀鬼胎的晚餐
江慈是行为心理学的博士,工作是测试嫌疑人有没有说谎,做独立报告评估。
他通常是审问别人,而不是被审问,所以他实在是缺乏临场编鬼话的经验。
“你们俩以前在学校里应该见过吧?”梅又问了一遍。
江慈对他冒名顶替的身份了解有限。
他只记了这位陈先生的一些关键信息和他的最近动向,至于十几年前中学时的往事,他哪里记得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谢昭之间游移,等待他俩谁先开口。
他低头用叉子卷了一点火腿,又去卷了些芝麻菜,又拿起柠檬醋倒了几滴,装模作样,假装很忙。
江慈盯着桌上的釉上彩瓷器,不想先开口。
谢昭这个女人很狡猾,倘若他措辞不够严谨,立即会被她逮住逻辑漏洞。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沉默了几秒后,谢昭侧过脸看他,她先发起进攻了。
“有点奇怪.” 她凝视着他。“像陈先生这样外貌出众的人,我应该很有印象才对。”
谢昭心里也很慌,她编造的背景资料细节一时也记不全,但是沉默的时间越长代表她越可疑,其他人可能会提更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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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只能主动进攻,进攻代替防守,把话题掌握住。
江慈假装专注于喝水,像猫偷喝人类水杯里的水一样,恨不得把脸塞到水杯里。
“我那个时候长得和现在很不一样。”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餐巾擦了擦嘴角,开始胡说。
饭桌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青春期的时候非常得胖。”
没错,这好像是个好思路。
“我当时胖到200多斤。没有女生会注意到我。”
他看向谢昭。
是个好借口,这样你认不出我也正常。
“因为肥胖,我中学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我自卑,焦虑,抑郁,躁狂,激素水平异常。”
江慈找到了正确思路,逐渐自信。
“外貌焦虑,导致我当时非常低自尊,害怕听到负面评价,我不敢和女生说话,不敢多看女生一眼。”
他扫了一眼谢昭,所以你可别问我认不认识你。
“说实话,这是一段非常痛苦,我非常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完美的逻辑,这样你没注意过我,我也没注意过你。赶紧换个话题。
江慈垂眼,他长得美,睫毛低垂,有几分楚楚之姿,在座的女士不忍。
“抱歉,我不该提——”梅赶紧说。
“你能瘦那么多真的很厉害。”索菲亚鼓励道。
“你是怎么瘦下来的?这得很有毅力。”
谢昭也看着他,等他回答。
江慈思考,从专业角度走进青春期肥胖过度的少年心理。
“那时候有很强的动力去减。为了社会接纳。“他补充道,”同龄人的认可和接纳。”
“同龄女生的认可吧?”索菲亚笑道。“我知道很多男孩在青春期时疯狂减重就是为了追暗恋的女生。”
“表侄上学时也有暗恋的女孩吧?”梅也笑着问他。
江慈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突然跳到青春期暗恋这个话题上的。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下意识看了谢昭一眼,怕她听出自己在撒谎。
这一眼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很微妙。
“我相信上学时没注意过你的女孩,现在一定对你另眼相看。”
索菲亚意味深长道:“是吧,谢总?”
“嗯?”谢昭正一心二用,努力回忆她的虚假背景资料,怕被拆穿。
“谢小姐中学一定很受欢迎。”梅问,“有很多男生追你吧?”
谢昭含糊其辞:“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太关注这些事情。”
她怕说错话,看了江慈一眼,严谨补充道:“也许有吧,时间太久,记不太清。”
两人视线撞上,很快退开。
桌上摆着银盘装饰,光可鉴人,谢昭看向银盘里他的倒影,小心观察,又撞上他的眼睛。
他也在暗暗看她。
梅低头微笑不语。
“对了,表弟最近有什么爱好?”陈彬浩从桌对面看过来。
江慈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假扮的身份有什么爱好。
“前段时间在岛上参加了冲浪节。”幸亏他对最近的动态背得很清楚。
“你喜欢冲浪,那和谢小姐的兴趣爱好一样。”
救命,江慈头疼。
他害怕谢昭再与他交流什么冲浪心得,因为他对冲浪一窍不通。
而对于谢昭来说,谢天谢地,终于转移话题了。
谢昭赶紧问道: “你在哪里度假的?澳洲吗?”
“不,在伊比沙岛。”江慈按照自己的假身份如实说,他庆幸自己把细节记得很牢靠。
他在撒谎,谢昭想。
因为伊比沙岛在北半球。
冲浪节一般是一个月前。而晒痕要3~4个月才能消退,何况是喜欢反复晒的人。
但他的身上完全没有晒斑和晒痕。
她之前仔细摸过他的手表,他就连手腕处一直戴手表没有摘下过的地方,也没有晒斑。
再说他与自己握手时,谢昭发现他的手光滑没有茧,唯有中指内侧有轻微薄茧,这是写字多的表现。
他不是一个热衷于户外运动的人。
可是,有什么必要说谎和她有一样的爱好呢?
服务生端上第二道开胃菜是微微烤热的切片法棍,配上鸡肝酱。
谢昭不想要鸡肝酱,她扫了一眼,长桌另一端好像有白瓷碟子装着牛油果酱。
她喜欢牛油果酱,可是只剩一碟了。
很远。
谢昭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站起来拿。
就两秒,他起身拿走了她想要的酱。
江慈俯身靠近,一言不发地递给她。
他修长的手指托着瓷碟,袖口半卷,露出的腕骨明显,青筋分明,莫名有点禁欲感。
谢昭不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碟子递到她眼前。
她微怔,伸手去接。
江慈俯身递给她,衬衣领口松垮得敞开着,冷白的肤色撞进她眼帘,锁骨下方心口处隐隐有一颗朱砂小痣。
风连带着冷冽的雪山间的冷香传到她鼻尖。
他的指背轻轻碰到了她的指尖,极短的一触。
他怎么知道自己需要牛油果酱,她可什么都没说。
谢昭以目询意。
江慈锋利立体的五官在昏黄的水晶小吊灯下柔和了很多,他眉稍微扬,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慈时刻关注着谢昭。
要测谎首先要建立基线,建立嫌疑人常态下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基线。
也就是必须先知道她不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才能注意到她的行为举止是否偏离了基线。
所以测谎时一般会问嫌疑人一些基础问题来建立基线,比如是哪里人,有什么爱好,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这些无关痛痒的基本问题。
但是如果遇到一个人每句话都在撒谎,连基础问题也是胡说的,那就无法建立基线。
比如谢昭,江慈想,这个女人嘴里恐怕就没一句真话。
她刻意隐藏了口音,修改了外貌。
她真实的家境,阶层,学历,兴趣爱好,甚至是无关的小事比如上周去哪度假了都可能是编的。
所以江慈坐在谢昭旁边,并不专心用餐,而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她这个嫌疑人的整个身体,脸上的眼神,微表情,语气语调,还有说话时的叙述方式。
她对哪道菜感兴趣,哪道菜不合口味,这些小事,他都得仔细观察。
谢昭桌子正对面坐的是乐乾的首席财务总监,姓唐,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性。
她不时和谢昭闲谈几句。
“唐总监和谢总是老相识吧?”私生子突然问。
“您真会开玩笑,我和谢总只有几面之缘。”总监冷冷地说,对他的质问很不满。
唐女士说话时手不停地抚摩项链,安抚行为。
她在撒谎。江慈想。
“李顾问呢?你和谢总是第一次见吧?”私生子问旁边的法律顾问。
“啊?”李顾问迟钝道:“没错,我和谢总是第一次见。”
陈述句重复提问内容。
他也在撒谎。
看来集团核心层都和谢小姐关系匪浅。
江慈默默地拿餐刀往法棍上涂酱。
“本来上次在瑞士的投资研究会应该能见到你的。“唐总监对谢昭说,”可是你临时取消了没去。“
秋季在瑞士举行的投资研究会议,很多对冲基金的投资者都会去参加,他们互相交流分享投资理念。
“因为以撒在场。你们知道的,我不可能和这个人出现在同一空间。“
在华尔街,所有人都知道谢昭和以撒是死敌,他们之间的血腥斗争,常常是财经频道的新闻。
其实谢昭去了,在酒店和以撒秘密见面,两人交换情报。
他们必须瞒过所有人,避免监管部门察觉到他们之间来往。
“是啊,所以前段时间在曼哈顿的投资研究会也没见到你。“
就在这场春季投资研讨会议上,轮到以撒发言时,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向乐乾集团发难,公开自己已经做空了乐乾股票。
这位对冲基金投资人拿到话筒的那一刻起,连续二十五分钟一刻不停地揭露乐乾在做假账,言辞尖锐,狂批乐乾管理层,称ceo陈辛迟早要为财务犯罪入狱,并呼吁sec应该立刻介入调查。
他公开表态后,乐乾股价立刻跌幅超过百分五。
“我那时在度假呢。“谢昭说。
其实谢昭当时依然和以撒私下见面了。为了撇清自己与做空乐乾有关,她特地制造不在场证明。
会议期间,谢昭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之前秋天去瑞士时的照片,谎称自己正在度假,不在曼哈顿。
“怎么样,玩得还愉快吗?”唐总监问。
“很好,从我住的房间窗户能看到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谢昭喝了一口白葡萄酒,”风景很好。”
为了力证她的确去度假了,谢昭划开手机给周围几人看了几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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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当然,她拍的时候注意没有把植被拍进去,不然树叶的颜色可能会暴露季节。
“这件象牙白的外套很好看。” 索菲亚插话道。
江慈在一旁也跟着看了几眼,照片都没什么问题。
一些蓝天,餐厅的晚餐,烛台,衣服特写,都是没有信息量的图片。
谢昭划了几张,最后一张拍进去部分湖水,水面隐隐有雪山倒影,山尖顶着雪盖。
她按灭了手机。
就是这张倒影,让江慈察觉出微妙的不对。
阿尔卑斯山的高海拔地区在早春通常会有更多积雪,是经过漫长的冬季几个月积累起来的。
而初秋时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通常比较稀疏,因为刚经过夏季,上一个冬季的积雪基本融化了。
水面倒影中的雪山,积雪量太小了,不会是在早春,而是在初秋。
所以她真实去度假的时间可能是秋季,秋天拍的照片拿来春天发。
谢昭为什么在季节上说谎呢?
餐桌上言谈声杂乱,江慈靠近低声和谢昭说话。
他戴着录音笔,得离她足够近,才能把她的声音清晰地收进去,回去做音频分析。
“谢昭小姐是一个人去的?”他用手挡了一下,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的声音和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脖颈,有些痒。
谢昭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
他讲话时声音低低沉沉地,谢昭的耳朵被震得发麻,心口也莫名发麻。
“和朋友。”她斟酌用词道。
朋友这个词也不准确,谢昭想。以撒不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同谋。
朋友?她刻意隐去了性别,是一位男性,江慈心想。
他迅速回想她说窗外能看见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
这两个信息在加上高昂的酒店价格,江慈很快锁定了具体是哪一家,以撒在秋季峰会时也住过这家酒店。
瑞士的投资会议在初秋,所以她很大可能和以撒在同一段时间出入了同一家酒店。
“表弟,你应该试试我们的苏打白葡萄酒。“陈彬浩对江慈说。
“表弟?”
“表弟?”
江慈正集中精神分析谢昭说的话,忽视了其他声音。
普通人说谎时认知水平会下降,高压之下皮质醇会让他们的动作语言上出现明显的破绽。
但是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说谎的高手,一般情况难以判断他们说话的真伪。
这种人天生聪明并且自信自己不会被逮住,他们能抵抗住高压,临危不乱。
或者说高压反而会激发他们的多巴胺,他们撒谎时认知水平反而上升。
谢昭明显是这种人。
如果要建立她说真话的基线,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并且得很有耐心地长时间观察。
江慈漂亮的眼睛专注地凝视她,全程只看着她一人,对其他人喊他置若罔闻。
桌上的几位女士都意味深长地微笑。
“表弟!”
“抱歉,我刚有些走神了。”江慈赶紧解释。
女士们的笑意更深了,揶揄的目光在他和谢昭之间打转。
谢昭也察觉到了他一直在盯着她。
她警惕,高度警惕。
“陈先生。”谢昭低声靠近道:“你总是看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两人眼神相撞,像一条窄道上相对开来的两辆车,互不相让。说谎者通常需要更多的眼神交流,来观察对方是否相信他们的谎言。
月亮升了上来,悬在墨色的夜空里像一小块白玉。
树林里隐隐有蝉鸣虫叫声。
他专注的眼神停在她脸上,东西方结合的美丽面容浸泡在月色中,有几分如梦如幻的失真感。
“我是想说。”隔了几秒,江慈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温差大,你穿得少可能会觉得冷吧。”
第7章 应许之地
*
他递来的西装外套,解构式设计,轻盈的亚麻面料,至少四千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尽管这样想,谢昭表面上依然微笑道谢,接过来披上。
她还的确有点冷,这个男人观察她很仔细。
衣服的内衬是柔软的缎面,有点温度,他身体的温度。
雪山上的冷香又笼罩了她。
“听说谢总的父母一直在瑞士做生意?”陈董似是无意地关心。
谢昭警惕地回答:“不过是小企业,生物制药。”
她怀疑最近有私人侦探正调查她的家庭背景,不过谢昭为虚构的背景做足了功夫。
这家企业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调查,可以找到官网,甚至可以进入办公大楼看到正常工作的人员。
短期内,她不会被拆穿。
至于生物制药么,也不算完全的假话。
她生理学上的父亲在山村卖杀虫的假农药。
“有你这样优秀的孩子,你的爸妈一定很骄傲。”梅称赞道。
谢昭含笑抿了一口葡萄酒。
她生理学上的父母,从她一出生就想尽办法想弄死她。
在那愚昧蛮夷的穷山恶水,弟弟是他们一家子的命,姐姐美丽温顺,是个供他们不断吸血压榨的对象。
而她,他们最恨她,时间长了,也开始怕她。
毕竟她很难杀,命太硬。
他的父母跟邻居们说,这小孩鬼精的,怎么打她也不哭,就用那死人眼睛冷冷地瞪你。
邪得很。
“你长期在曼哈顿工作,一定很想念他们吧?”
“当然。”谢昭说。
她的父母明知姐姐死的蹊跷,拿了乐乾六万块补偿费就替凶手遮掩。
“我非常想念他们。”
想他们什么时候把血债还上。
主菜端上了,龙虾配白芦笋,白芦笋和虾上浇了香草蛋黄酱。
配的酒是白葡萄酒。
谢昭拿起刀叉缓慢地切餐盘中的虾。
“谢昭小姐。”江慈突然开口,“你手臂上的疤好像很深,有很长时间了吧?”
谢昭的手臂上缠着一条纯金的蛇,蛇覆盖在皮肤的伤疤之上。
“这个呀。”谢昭笑了笑,“小时候贪玩,骑马的时候摔下来弄伤的。”
她小时候被父亲关在狗笼子里,和一只饥饿的狗关在一起。
它要咬她的脸,她伸手臂去挡,尖牙直接到骨。
她最终浑身是血从笼子里爬出来。
她是赢家。
“怎么不去处理一下,女孩子的皮肤多重要。”索菲亚蹙眉道。
“留着它,是个教训,给自己个提醒。”谢昭轻描淡写道。
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自己从何处来。
童年非人生活的每个夜晚,她都告诉自己。
逃走!逃走!逃走!
旧约《创世纪》中,“亚伯拉罕与上帝立约,赐给亚伯拉罕的后裔去往流淌着奶与蜂蜜之地,此地名为迦南。”
后来他的后裔希伯来人在埃及,为奴四百年。
最终他们逃亡了40载才来到应许之地,迦南。
甜点端上了,香草味的意式奶冻装在纯银的小碟子里,淋上粉色的莓果酱。
谢昭拿银质小勺子尝了一点。
奶与蜂蜜,应许之地。
她已经到达了迦南,不过不是靠上帝。
*
谢昭多喝了几杯酒,有了几分醉意。
餐桌上众人还在闲谈,她提前离席,独自到花园里吹吹风。
路过月季拱门时,四下无人,一片漆黑。
却突然听到草丛里有一年轻女子在呼救。
是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亚麻色头发的意大利小女孩。
一个衣着华丽的矮胖中年亚裔男人正揪着她的头发拼命灌酒。
她剧烈的咳嗽,衣服全被扯开了,头发蓬乱着。
“放开她。”谢昭冷冷道。
那中年男人掐着女孩的脖子像掐着小鸡小鸭一样,把她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这是我们的私事!”这喝醉的胖男不耐烦道,“她是我女朋友。”
“我不认识他!”女孩尖叫。
她脸白如纸,一双眼睛惊惶地看着谢昭,两行泪痕漫过脸上红肿的伤口。
“我好心好意请她喝酒!” 那男人大怒,“这小贱货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胖男上前一把又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回拽。
“立刻放开她,否则我报警了。”谢昭心平气和地说。
胖男暴怒。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谢昭认识他,他是某个寡头地产大亨的独生子周明。
据说父母极其溺爱,所以养成了一个废物,平时欺男霸女,仗着父亲的权势无人敢惹。
“原来是周先生。”她淡淡道。
“认识就好,我也认识你,谢总。”
他得意道:“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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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绝望的脸像被水洗过一样变浅,在谢昭心里和记忆里的另一张脸重叠。
“周先生,可是这里有摄像头。“谢昭彬彬有礼道,“就算我不管,摄像头也会记录你的所作所为。只要报警,你是逃脱不掉法律制裁的。”
胖男哈哈大笑道:“摄像头早就被我砸坏了,这里现在也不会有人来。”
谢昭抬眼仔细确认了摄像头的确损坏,宴会还在继续,短时间内的确也不会有人经过。
她嘴角上扬,对他友好地微笑。
周先生见她笑,知道她不会多管闲事了,也笑了起来。
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下一秒就一脚踹倒胖男,走上去狠狠连踹了几脚他的头。
谢昭扬手,从暗处走出了她的保镖。
胖男转头就想跑,保镖猛扑上前,一手就掐住他肥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在地上,一手拿起酒瓶往他嘴里死命灌酒。
他不断挣扎,酒水不停的漫出来。
谢昭盯着他的眼睛,柔柔地笑道:“周先生,这酒可是我敬你的,不要驳了我的面子。”
她的目光停在墙边一桶桶,排列整齐的橡木桶葡萄酒上。
保镖会意,立刻把这胖男拽起来,倒塞到木桶里。
男人不断地爬出来,又被塞回去。
那服务生小女孩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你看到周先生喝多了,他执意要跳到喷泉水池里醒酒。” 谢昭毫无温度的眼睛直视她,“你本来想拦住他,但四下没有见到其他人。所以你没有力气拦住他。对不对?”
女孩惊魂未定地点头。
谢昭下巴一扬放她走了。
“来,帮周先生清醒一下。“谢昭对保镖说。
“文明点。”她的语调没有起伏。
保镖更用力地连踹了他几脚,把他从桶里拔出来,抓住他的裤脚,把他倒拖在地上走。
“疯女人!”胖男叫骂:“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嘴角微微上翘:“我知道每年醉酒溺亡的人数有30万人,而周先生你,浮肿,脸颊毛细血管破裂,有黄疸,符合长期酗酒的特征。“
“你怎么敢!”他不断挣扎。
保镖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按进了喷泉水池里,骂声消失了。
周明以为自己的家世显赫,社会地位和财富比谢昭高了不知道多少,谢昭是断然不敢惹他的。
可惜他不了解,蛇面对比自己体积大几倍的敌人是没有畏惧的。
她脸上笑盈盈的,眼神没有聚焦,看在水里挣扎的活人像看死物。
手腕上缠着的蛇形镯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我怎么不敢?你不是说了既没有摄像头,又没有目击者。这里没有人会过来的。”谢昭微笑道。
她刚说完,就觉察出不对。
谢昭回头,远处江慈正站在月季花架下,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花园里虫鸣唧唧,晚风里有络石藤花的淡淡香气。
小型古典乐团在演奏羽管键琴,此刻正弹到巴赫的《 g弦上的咏叹调》。
细细的音乐声里,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
花园里灯火通明。
周明肥胖的身躯裹着浴巾,站在人群中央,气得直抖。
人群议论纷纷。
陈董挤进人群里:“闹什么?我把两位当做朋友,你们却在我儿子的订婚宴上大闹,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周明又惊又怒,语无伦次,对谢昭破口大骂。
而谢昭斯文有礼,反应平淡,只说周明喝多了在耍酒疯。
陈董看向自己的儿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彬浩看他们俩这架势,已经猜出八九分。周明横行霸道惯了,而谢昭呢可不是吃素的,肯定是狠狠治了他。
但他有求于谢昭,不敢得罪她,更不敢得罪周明。
于是陈彬浩装聋作哑,推说实在不清楚。
陈董说:“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相信谁好呢。”
他转而看向人群中的江慈。
“表侄,据说你看到是怎么回事了,是吗?”
谢昭看向他。
江慈的视线在人群中蜻蜓点水般掠过,停在她身上。
“没错,我看到了。”他说。
“你是新来的,谁也不认识,我相信你。”陈董说。
“请你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昭的心悬了起来。
对于江慈,她全是疑问,她暂时摸不清这个人是敌是友,有多大威胁。
她总觉得他在试探她,怀疑她。
如果他们是敌对的,他会说出真相吧。
周明说什么,对她毫无威慑力,一个醉鬼的话没有可信度。
但是江慈——
江慈环顾四周,用那双单纯善良的眼睛,看向每一个人。
“我看到周先生喝多了,非要跳到水池中心去游泳。”
他语气恳切:“而谢昭小姐好心,怕他溺死,于是派自己的保镖去救。”
江慈的目光停在谢昭脸上:““谢小姐见义勇为,是周先生的救命恩人,周先生可不要误会了她的一番好意啊。”
第8章 伪证
*
“少胡说八道。”周明的朋友把亚麻头发的小女孩从人群中揪出来。
“你说实话,是不是谢昭把他推下水的?”
“不说?我们立刻报警。”女孩像受惊的白鸽直躲,人群纷纷避开。
他伸出手去拉扯她,江慈一下挡在女孩的前面,握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以为江慈清瘦会没什么力气,结果拉了半天,手腕被江慈紧紧握住纹丝不动。女孩赶紧躲到了人群后。
“立刻报警吧,我们可不能放过任何违法犯罪行为。”江慈温和地微笑,“据我所知,这里的服务生都戴了录音笔。周先生之前和这位服务生小姐的对话一定被非常详细的记录下来了。”
他眼睛弯弯:“要不要现在就把录音笔打开,放出来给大家听听。”“
周明和他的朋友一时都沉默了。
居然所有的服务生身上带了录音笔?陈董为了抓出她这个内鬼真的煞费苦心。
谢昭在一旁暗暗心惊。
“他喝多了,说了什么不能算数。”周明的朋友说。
江慈放开他的手腕:“既然醉酒了,那么就该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清醒了,他自然会想起来——”
他顿了顿,轻声细语道:“是谢昭小姐好心救了他。”
“倘若想起来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对方冷笑。
江慈淡淡道:“那就是中枢神经受损紊乱,建议去医院看看。”
两边仍僵持着不后退。
梅站了出来。
“好了,只是一点小误会,谁还没有喝多的时候呢。”她有东欧血统,说话很轻柔,讲英文又带点卷舌音的含混不清,说什么都像调情般动听。
“周先生落了水可别着凉了,得赶快换衣服。” 她催促花园里的安保人员们,“还不快扶他上去休息。”
梅又吩咐旁边的侍者,“再让厨房立刻煮点驱寒气的汤茶端上去。”
周明骂骂咧咧地被两个保镖架了上去。
没有热闹看,人群站了站就散开。
羽管键琴重新响了起来,不一会花园就恢复了歌舞升平。
原地站着的只剩下了谢昭和江慈两人。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他美丽的绿色眼睛,像迷人的绿色海洋一样深不见底。
高大的丝柏树在晚风中摇动,影子掠过两人的脸。
她的发丝在风中浮动。
终于谢昭开口了,她挑眉:“你很擅长说谎嘛。”
江慈微笑道:“正常人会说谢谢。”
谢昭的裙子长,需要略微提起来。
江慈颇有绅士风度地伸出手臂,她自然地挽住他。
两人并肩往回走,罗马式的鹅卵石小路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光。
离他越近,空气里的冷香越发浓烈。
她挽着他,衣料轻微地摩擦,手臂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谢昭小姐,我刚才这么做,可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行为。”江慈目不斜视道。
“是吗?”谢昭无所谓。
“如果尸检,一看就能发现防卫性伤口,这也太不严谨了。”
她偏过头,视线范围正对上他漫不经心扬起的嘴角。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垂眼看她。
溶溶月色下,他的眼中像有细碎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暗波涌动。
“那个区域的监控砸坏后,通往悬崖海边的路可就没有监控了。”
他略微靠近,声音陡然放低缓:“美好的夜晚,喝醉后独自去海里游泳,不是更好吗?“
两人相视一笑。
怪物就算假扮成人类,也会在人群中感应到同类。
鹅卵石路已走到尽头,极高的螺旋石阶挡住了去路。
江慈礼节性地伸出手,谢昭把手轻轻搭上,他扶着她走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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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两人携手走上螺旋石阶,穿过宴会厅,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外,是澄澈的钴蓝色天空,银白的月,有些黑色的剪影沉淀下去,是花园里的树木和人影。
谢昭往下遥遥俯瞰花园。
看到梅夫人和一个高大英俊东欧人长相的保镖正着说话,两人单独站在喷泉旁。
私生子陈庆独自站在葡萄架下打电话,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陈董在人群中忙于应付宾客们。
陈彬浩和索菲亚站在绿篱外好像在争执什么。
离得太远,她没法听见他们说话。
耳边只有遥遥的乐曲和蝉喋喋不休地叫声。
人是最难控制和预判的。
而这里全是各怀鬼胎的人,每个人都是定时炸弹,不确定因素。
拖不起,今晚就得行动,谢昭想。
她今晚就得从江慈的卧室进入密道。
只有一段时间是相对安全的,那就是他进入浴室洗澡的时间。
也许能有二十分钟?
谢昭偏过脸,看了他一眼。
江慈睫毛低垂,好像在专注思考他自己的事,并没有看她。
转过门厅正面遇到一面巨大的铜镜,金箔镜框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镜中混血俊美的年轻男士穿着单薄,旁边清冷矜贵的东方女子披着他的外套,
两人的手礼节性的交握,并肩而行,时不时互相看一眼,视线对上就礼貌性地微笑一下。
乍一看是刚相识的一对壁人,实际他俩正暗暗算计对方。
走廊上静悄悄的,各怀心事的二人终于来到了卧室门口。
谢昭和江慈的卧室对面走廊墙上挂着一幅画。
一张复刻的巴洛克油画《judgement of paris rubens》,纷争女神手握金苹果,挑动了三位女神赫拉,雅典娜,维纳斯的抢夺。三位女神纷纷许诺裁决人王子巴黎士好处,从此引发了之后的特洛伊战争。
谢昭和江慈两人分别站在纷争女神手中的金苹果之下,两人松开了手。
她褪下外套,含笑看他:“今天多谢陈先生。”
“不必客气。”江慈微微颔首,嘴角上扬,“晚安,谢昭小姐。”
“晚安。”
客客气气地互道晚安后,两人分别进卧室飞速锁门,拉好窗帘。
谢昭立刻打开音乐干扰窃听器。
江慈立刻打开电脑分析他录音笔中的音频。
陈董把所有宾客的卧室都装了窃听器,但是江慈坚决拒绝分析卧室中窃听器产生的音频。
违法的事情,他才不干。
更何况陈董要调查的事情:陈家的宾客里到底谁是内鬼,谁把内幕共享给了做空机构导致股价下跌,这点小事江慈压根就不感兴趣。
调查每一个人,他也不想干。
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调查谢昭。
江慈在陈董聘请测谎专家时做了手脚,确保挤掉了其他候选人,成功上岗。
他必须来到这里,这里是和谢昭正面交锋的唯一机会。
而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
因为他目前是纽约南区检察署的外聘顾问,负责调查华尔街的大型经济犯罪。
*
江慈是英国人,有部分中国血统。
为了在工作中避免麻烦,隐藏来自家族的身份,他很早就抛弃了英国的家族姓名,转用中文名字。
中文名让他变成了无名之辈,很好地融入人群中。
某一回家族财富基金持多头,看多一家企业,而谢昭是空头,做空目标企业。
多头和空头厮杀,这个女人赢了,家族损失了一大笔钱。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谢昭的姓名。
那个时候他还是刑事犯罪科的外聘顾问,而谢昭正在以撒的对冲基金当cto。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江慈是测谎专家,但他在刑事犯罪科当顾问这件事是一直遭到家族强烈反对的。
他们需要他的能力用在家族的商业活动上。
但他毫无兴趣,他的兴趣就是解决案件,尤其是高智商犯罪的案件。
调去经济犯罪科是他和家族的双方妥协让步。
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江慈在这个位子多少能发挥点作用,尽管他再三重复绝无可能给他们透露内部信息。
江慈的职业生涯从无败绩,直到开始调查经济犯罪。
这些道貌岸然的华尔街精英可和那些连环杀手不一样。
他们不仅狡诈,演技高超,而且很有法律防范意识。
这些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在你眼皮子底下搞鬼,但有梦幻律师团队建起防火墙。
在疑罪从无的司法制度下,只要检方取证环节被律师们逮到问题,就无法定罪。
没定罪就是从未犯过,这是他们的逻辑。
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谢昭。
江慈靠着椅背,卧室里关了灯,只有投影仪的蓝光闪烁。
对面空白的墙面上投放了一段视频,像在放电影一样。
屏幕里谢昭穿着剪裁利落的纯黑色烟装,正在财经节目里接受采访,介绍自己的投资理念。
这是一段旧影像,她的公开资料非常少,谢昭是个注重隐私的人。
大屏幕上的冷光明明灭灭,光线在他锋利的五官上流转,他的表情在光影中看不分明。
谢昭,像大部分华尔街精英一样,名校毕业。
先mit物理系,后哈佛商学院,毕业后入职以撒的对冲基金做量化投资,因能力出众,火箭般的速度升职到cto。
她曾名声大振是源于一场震撼太平洋的海啸,她建立的算法和模型预判了发生海啸和地震的概率增大,果断地进行了做空和投资避险。
大发灾难财,这点饱受争议,但谢昭只说自己是为所有投资人负责而做的理性决策。
冷血无情聪明的资本家,她本不在他的调查范围内。
江慈当时调查的对象是以撒,关于以撒的基金公司是否涉嫌内幕交易和操纵股价。
大屏幕上出现了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高鼻深目,黑发浅瞳,高挑英俊,这是以撒。
他是对冲基金的ceo,但他和谢昭每次同时出现时,普通人光看外表和气场,很难分清谁才是实际掌权人。
关于以撒的公司搞内幕交易做空,本来检方已经掌握了线索,人证物证具在。
以撒的律师也开始松动,双方打算坐下来谈谈认罪协议,交一笔巨额罚款了结这件事。
但突然局面在几天内急转,人证反水,物证取证环节被裁定不合法,没有法律效应。本来妥协后退的以撒突然态度强硬,拒绝和谈,反咬一口,说纽约检方滥用公众资源,要起诉检方污蔑。
办公室所有人被搞得人仰马翻,甚至开始被迫接受内部调查。
这一切的巨变,仅仅是因为谢昭从欧洲出差回来了。
当然检方办公室其他人是压根不信跟谢昭有关,他们认为这是律师的事。
谢昭不过是cto,这种法律纠纷怎么可能跟她有关系。
只有江慈坚信这一点。
以撒不过是幕前的人,幕后的高人指点他,不会是律师。
因为他反复看过以撒在检方办公处的监控录像。
在茶水间休息时,以撒和律师坐在一起。
他的脸部没什么表情,但手握咖啡的姿势还是说明他心中不安焦躁。
这个时候他的助理走过来对他耳语了一句话,他立刻平静了。
江慈反复拉动过这几秒的录像,是没有录音的,但是他读得懂唇语。
助理说的是谢昭已经到皇后区了。
听到谢昭回来,以撒的神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就像在神灯里供奉恶魔的人感应到恶魔回来了,他立刻有了力量。
恶魔给他的邪恶力量,江慈心想。
这是他和谢昭的第一次隔空交锋,两人都没露面。
他站在检方身后,她站在以撒身后。
以撒轻松全身而退,他们碰了一鼻子灰。
第一次江慈尝到了惨败的滋味。
大屏幕上主持人让谢昭说一句她对做空的看法。
“这是一场狩猎。”她如烟如雾的眼睛看向镜头外。
“你可不能提前把猎物吓跑了。”
江慈直起身,和屏幕中的她对上了视线。
“谢昭小姐。”他专注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总会给人痴情的错觉。
“你是我的猎物。”
江慈嘴角微微上挑:“我们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第9章 密道
*
墨蓝色的夜空,已经没了月影。
谢昭站在露台上,外面一片碧海,绿树重重,波涛汹涌,只有她指尖的打火机发出一点微弱的橙红色的光。她身后的落地窗大开着,白纱窗帘不停被吹得鼓起再降落。
露台是她和江慈的房间共用的,此时她盯着的隔壁外墙的通风口开始排出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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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时间到了。
谢昭熄灭了烟,开始计时。
江慈开始用淋浴间,不能确定他用多久,也不能确定她今天就能把所有资料全部拍完。
她得掌握一个大致的时间供之后两天参考。
谢昭快速地走进房间,穿过了衣柜。
她先打开一条缝从衣柜里往外看,卧室里没人,只有哗哗的水声。
环顾四周,江慈的外套就随意地铺在椅背上,东西放得很随便。
谢昭轻手轻脚地关上衣柜,穿过卧室,走到壁炉旁开始摸索密道的暗门。
江慈浴室的门正对着壁炉,倘若他现在出来就正好能看见她,但幸好浴室门是关好的。
正在谢昭快摸到暗门按钮时,江慈的手机在书桌上急促地响了起来。
谢昭祈祷他在浴室里听不见。
但铃声太响了,手机非常执着地在桌上一边震动一边大吵,非要把里面的人喊出来不可。
怎么会有人设这种铃?跟催命一样,她恨不得立刻把它掐掉。
谢昭急忙按下按钮,暗门开启。
可还没等她钻进去,浴室的水声也在此时停了。
她听见拖鞋一下一下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江慈感觉这间房间的热水器好像有点问题,水一会冷一会热还断断续续的。
他刚想关掉调一下水温,听见手机在门外响。
江慈从不和人闲聊,这么晚能把电话打进来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随意地套上浴衣,决定先接电话。
推开浴室的门,他直觉房间里有点不对劲。
窗帘刚刚微微飘荡了一下,可他明明把窗户关好了,哪来的风呢?
江慈仔仔细细地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连床底都看过了,没有人。
往好的地方想,可能只是闹鬼呢。
他放下心,拿起手机。
“你还在做无用功吗?”检察官威廉劈头盖脸道。
江慈提出要调查谢昭,是遭到检方办公室一致反对的。
没有人认同谢昭和以撒的内幕交易案有关系。
*
因为她与以撒共事期间虽然表面还算和谐,但私下经常争吵,两人谁也不服谁。
高兴的时候,以撒称她这位伙伴为金钱蟒,因为她会吐金子。生气的时候,他也称她金钱蟒,眼里只有金钱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
自从谢昭离开以撒的对冲基金后,这两人之间就更是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谢昭背叛了自己的前东家,她在以撒公司最危机的时候叛逃,自立门户,并且撬走了以撒最重要客户以及骨干精英。
不仅如此,她还跟sec联系,暗示以撒曾经确有内幕交易,怂恿他们进行民事起诉,想彻底把他逼退出行业。
以撒多次公开痛骂她狼心狗肺,狼子野心。
谢昭杀人诛心,以撒也不甘示弱,他的穷追猛打逼她签竞业协议,永远不许成立对冲基金。
谢昭转而成立私募股权基金后,以撒依然没放过她。
谢昭投资的传媒l公司,他掘地三尺调查,查出该公司有财务造假,于是大举做空。
这场集中做空,让l公司即将被破产清算,会让谢昭血赔。
没人不知道这两个人斗起来等于拿刀互砍,刀刀致命,都是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这样的一对死对头怎么搞内幕交易?都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两人出现在同一空间。
但恰恰是这场以撒要把谢昭置于死地的做空,让江慈直觉很有问题。
l公司被做空后股价暴跌,所有报道都预判它要破产了。
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本来只有百分之十股份的谢昭,出面表示为了股东利益,她要全面接手进行收购。
谢昭以管理层涉嫌财务犯罪为理由,清理门户,血洗了管理层,把创始人洗出局。
创始人奋力反抗,但因债务问题,他之前的股权质押被强制平仓,又遭到谢昭的毒丸计划,彻底丧失了控制权。
而谢昭为解决危机,一面与sec谈判交钱达成和解,一面与之前债权人和谈。
最后她又把之前创始人被托管清算的股票全买下,彻底完成了对l公司股份的绝对控制。
自此谢昭由原本的百分之十股份摇身一变,成了l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离奇的是,这家本来差点破产的公司就此在谢昭手上起死回生了,现在股价甚至高过了以前财务造假时期。
所以这场看似凶险无比的做空,最终以撒和谢昭却是双赢。
那么以撒得到的做空报告里的一些内部内容从哪来?是否有可能作为董事和股东的谢昭当初就透露了部分重大非公开信息给他?
她一开始投资时就想图谋收购?
江慈想,就像擅长杠杆收购的kkr,也许谢昭也是一样在围猎那些管理层出问题但价值被估低的公司。
当然所有同事都对他的看法嗤之以鼻,说他缺乏基本常识,叫他少看点地摊阴谋论。
“你没有任何证据,全是臆想。”检察官对他说。
“以撒对她发火的视频里,手部动作和声音都不同步,这是虚假的演出来的愤怒。”
“显然我们在法庭上不能因为监控里有人鼻子眼睛动了就去指控一位金融大亨。”
江慈把电脑里以撒和谢昭这两个人的名字拉了一条红线圈在一起,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尽管检方无人相信他,但他相信自己。
这两人如果有什么勾结,一定会被他逮到!
谢昭在江慈开门前钻进了密道里。
刚进去空气很浑浊,她差点打喷嚏,但听见江慈走出来的脚步声,谢昭捂住了嘴。
她小心地确认了一下暗门关好后,打开了手机照明。
依然是潮湿狭窄的路,她弯着背快速走。
江慈接完电话应该会再回去淋浴,但她回去的时间点得控制好,千万不能撞上他从浴室里出来。
走到一半,她的屏幕上出现了未知号码。
是以撒打来的,他打电话一定是急事。
谢昭点了接听,很多的杂音和异常噪音。
她看手机信号满格却有杂音。
“有事跟你说——”
以撒仅仅说了四秒的话,谢昭立刻切断了。
他们的通话被窃听了。
仅仅四秒也没用,她的这部手机被窃听了,她与以撒联系的事实一定也被窃听者发现了。
*
谢昭当机立断先关机。
现在不能后退,只能前进。
时间紧迫,她必须快点拿到保密协议里的证据。
失去了光亮,她只能摸黑凭着之前走过一遍的记忆往前走。
没了视觉,听觉被无限放大,密道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虫子。
她希望自己千万别摸到。
里面九曲十八弯,但她还好脑海里有正确路线,谢昭在黑暗中摸到了书房的门。
又回到了密码锁前。
已经输错了一次,再错两次警报会响起来。
谢昭想了想,按下了第一个键。
江慈按下了结束通话。
检察官对他私自开展对谢昭的调查极其不满。
谢昭也许和以撒一起涉嫌内幕交易和操纵股价。对于江慈的这个怀疑,得到的只有嘲笑。
“我们聘用的是专业人士,不是灵媒。”
检察官认为他的想法神经兮兮,莫名其妙,像要大战风车的唐吉可德。
毫无证据就去私下调查一位金融巨鳄,有很高的法律风险,倘若被谢昭发现,可以立刻起诉他们。
“请你确保这是个人行为,当你站到被告席不要连累其他人。”
检方在此事上和他划清界限,也拒绝共享资源给他。
江慈把手机轻轻抛到床上。
没有人支持他,没有人信任他,如果他不能查出谢昭真的涉嫌内幕交易,他的职业信誉将彻底扫地。
“最后一遍警告,先生。你想和风车大战就去吧。不过如果最后你不能证明风车是怪物,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是检察官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慈心中有些烦乱,他打开电脑,戴上耳麦,调出谢昭的视频重新分析。
耳边放大了她一字一句说话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沙沙声。
他绝不会后退,后退的路也已经被自己封死了,他已经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就在此时,陈董发送了一段监听音频给他。
监听内容来自谢昭的手机。
江慈本不该接收的,这种手段获取的证据没有法律效应。
但他还是点了接收。
四秒的音频,以撒只对她说了毫无信息量的几个字。
江慈一下就坐直了。
尽管只有四秒,尽管无法从这半句话解读出他们有什么图谋。
可的确证明了谢昭和以撒这两个人确确实实有联系。
江慈的头脑飞速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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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晚餐时谢昭有两次说谎,她在瑞士的投资峰会期间和以撒是符合在同一段时间进出同一家酒店的。
还有曼哈顿的会议期间,以撒公开宣布已经做空乐乾,那个时候谢昭撒谎自己在瑞士度假。
她分明不在瑞士,那她在哪?
视频里以撒正对着谢昭大发脾气,但他的整个肢体却全然向她倾斜。
亲密得很,江慈冷笑,演得也太过了点。
红线圈起的这两个名字,他们很大可能不是敌人,正相反,是同谋。
他的猜测并不是臆想,是需要去论证的事实。
就在江慈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时,露台的门突然被敲响。
江慈戴着耳麦,本没注意到敲门声。
外面的人急促地敲了一会,不耐烦了,发现他没锁露台的门,竟直接推门进来。
“表弟。”陈彬浩突然站到门口。
江慈抬眼一惊,一阵手忙脚乱,笔记本电脑还没来及合上。
“你,怎么不走正门?”
“抱歉表弟,我吓到你了是吧?”陈彬浩连连致歉,“我本来是来找谢总有点急事的,你们两的露台连着,我一时没分辨出来。”
他为什么要从露台上来找谢昭?
江慈想,一定是因为露台有些监控死角,陈彬浩肯定要和她密谋什么,怕从正门走被监控拍到。
“本来想既然来了,和你打个招呼,但你好像在忙——”陈彬浩表情尴尬。
江慈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他的电脑屏幕没完全关掉。
而屏幕上全是谢昭的照片和视频。
一个男人,电脑里全存了一个女人的照片和视频。
很糟糕。
一个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觉,不开灯,在看一个女人的照片和视频。
更糟糕。
“看不出来啊。”陈彬浩干干地笑,神色复杂。
江慈努力地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跟踪狂,心理变态。
“表弟,没事。我明白。”
你要明白,那就糟了,江慈心想。
“你暗恋谢总是吧?”
啊?
???!
江慈奋力挣扎想否认。
但他的嘴张了半天,最终只是认命地挤出几个字:“你不会说出去吧?”
第10章 密码锁
*
密码是六位。
谢昭上次已经试过了陈董的生日,不对。
对于他而言重要的数字可能是什么呢?
他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们,也不在乎自己的妻子们。
陈董是香港人,关于他的采访和报道都用了大幅篇幅去描绘他如何艰苦地远渡重洋去追随美国梦。
对他最记忆深刻的,也许是他移民到美国的时间?
谢昭又小心翼翼地按了一次。
失败。
好像有毛绒绒的东西从她脚背上爬了过去,谢昭猛掐了一下自己,控制住不发出声音。
密道里极其安静,偶尔能听见水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时间在不停地减少,黑暗像毛毯一样包裹着她,谢昭的脊背出了点冷汗。
也许是他成立乐乾集团的时间?
再想想。
谢昭又仔仔细细地摸了摸门。
凑近,门上隐约有艾草的味道。
谢昭上上下下地用手感受这面门,正上方她摸到一个雕刻的浮雕图案,金钱剑。
应当是正悬在她头顶上的。
上一次她进密道,只专注于密码锁,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金钱剑和艾草是驱邪的,可是陈董不像是信鬼神的人。
她之前在订婚宴上演闹鬼,他反应极其平淡。
又或者正相反,他非常相信非常了解风水,所以对她粗制滥造的鬼片不屑一顾?
谢昭沉思,可如果是为了驱鬼,他害死的人那么多,最怕的是哪一个?
陈董事长陈辛,出身不好,学历也不高。
他的发家史是靠女人,他的原配夫人供给他的第一桶金。
他的结发妻子出身富贵,不顾父母反对年纪轻轻就嫁给了一穷二白的陈辛。
陈辛后借助岳父家族的资助,和妻子共同创业。
等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时,自然也到了杀驴卸磨的时候。
陈辛的发妻神秘逝世后,他表现得异常悲痛,为纪念亡妻他在她的家乡修建了许多塔。
谢昭本以为他修塔不过是故作姿态。
现在想来应当是风水镇魂。
谢昭抚摩着浮雕,据说金钱剑高悬,亡灵不得进入。
如果陈辛相信风水,那他一定惧怕亡妻的鬼魂进入家中的每一扇门。
那么密码设成什么是他认为亡魂害怕按下去的呢?
谢昭细细思索,按下了六位数字。
是他的岳父,原配父亲的死亡日期。
他的岳父生前最宠爱女儿,为了女儿拼命提携自己完全看不上的女婿。
陈辛发达后,岳父得了重病,得知女儿死后病情恶化很快去世了。
他的发妻一意孤行,所嫁非人,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父母。倘若真有亡魂徘徊门外,最无法按下的数字是父亲的死期。
门开了。
陈辛一定很得意,从前看不起自己的岳父死了,这个日期对他很有纪念意义。
谢昭有点想呕吐。
金钱剑也许挡得住鬼,没能挡住她。
谢昭顺利地推门直入。
*
屋里很暗,但不是全黑,墙上的壁灯发出点微弱的黄光。
迎面是一面八角镜,古董漆面乌木屏风环绕。
绕过屏风,是一排排胡桃实木书架,铜绿色封皮的名著摆放整齐。
谢昭小心走路,怕碰倒两旁的大理石雕像。
她好不容易摸到了电脑边。
“你好。”
一个怪异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谢昭一惊。
她下意识抓起桌上青铜镇纸雕塑,回头准备砸过去。
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书架在昏暗的光线下矗立。
谢昭捏紧了手中的青铜雕像。
她小心地环顾四周。
的确是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电脑的电源处有幽暗的绿光一闪一闪。
又是一阵低低的怪笑。
普通人遇到这样近乎闹鬼的情况也许会害怕,但谢昭不怕,她愤怒。
不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鬼,居然敢戏耍她。
谢昭被激怒了。
“给我滚出来。”她拿着青铜雕像在手中掂量。
“你好。”那声音又重复道。
谢昭仔细辨别声源,发现声音其实从上方来。
她抬头看去。
一个镀金的哥特城堡式鸟笼高悬。
是一只非洲灰鹦鹉正俯视着她。
“你是谁?”鹦鹉歪着脑袋问她,它的声音很响。
“嘘。”谢昭将食指贴近嘴巴,求它小声点。
她有些头疼,这小动物很聪明,她现在作案有一只目击鸟了。
“你是谁!!”鹦鹉见她不回答,有点生气,超大声地继续质问。
这么喊非把其他人喊来不可。
谢昭刚才要攻击鬼的嚣张劲一扫而空,她不断给鹦鹉作揖,小祖宗别喊了。
就像看守冥界的地狱三头犬,这只鹦鹉看守着书房。
灰鹦鹉的小眼睛审视着她,小爪子在树枝上踱步来踱步去,看她像看犯人。
不妙,它又要大喊了。
谢昭快速扫视周围,看到茶几上摆着的果盘还没有撤,赶紧去捏了一片苹果。
她高举苹果片,上供给鹦鹉。
它脖子一歪,用嘴叼过去,接受了贿赂。
嚼嚼,剩下的苹果片瓜子抓住。
嚼嚼嚼,它抖抖毛,满意地安静了。
谢昭长舒了一口气。
她弓着背,套上电容硅胶指纹膜,用的是陈彬浩的指纹,打开了电脑。
保密协议浩如烟海,她先调取了标注高风险的,再范围缩到最近访问,陈家一定也在找证人是谁。
再看日期,两年前女演员自尽,事发并签保密协议的证人日期也该在两年前,两年内的排除。
就算这样排除过了,还有三百多份。
谢昭本该拿手机拍下这些保密协议回去再分析,但她的手机被监听,暂时被迫关机了。
没别的办法,只能用脑子直接记。
她快速扫读,但保密协议里的用词很模糊严谨,是不会直说公司逼迫艺人陪酒,性剥削造成艺人非正常伤亡这些事的。
谢昭在密码锁前已经耽误了很久,电脑上的时间提醒她顶多再记八分钟就必须往回走。
有些文档的附加文件有十几页。
谢昭不断下拉文档。
电脑的蓝光映在江慈脸上,他在浏览自己写的调查报告。
关于谢昭的调查报告。
他每次都会研究嫌疑人的犯罪动机,不过他以前的研究对方通常是枪击案凶手,连环杀人的心理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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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这次的难度很大,他可不能直接审问金融家,只能从公开平台上,关于她网上的报道,电视财经节目的片段采取信息。
报告需要研究她的投资策略,人生经历,深度挖掘出她的行为模式。
江慈直觉谢昭涉嫌金融犯罪,当然她精通法律,一定有办法规避掉这方面的风险,多半是在灰色地带游走。
但是有一个客观问题他确实说服不了自己。
内幕交易,操纵股价,金融犯罪的目的是为了经济利益。
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而铤而走险。
但就像检方提出的观点,谢昭如果和以撒合谋,她压根不能获得更多经济利益,恰恰相反,很可能血赔。
“这样做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她又不疯。”
上一次以撒做空谢昭投资的l公司,虽然她最终逃过一劫。但人哪有前后眼,一个金钱至上谨慎精明的投机者,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博一个经济收益低也极其不确定的赌。
就为了也许能得到l公司的实际控制?
她有什么必要呢?这和她一贯的投资行为也不符合。
这一次按江慈的猜想,如果谢昭和以撒是合谋围猎的关系,那么既然以撒已经做空了乐乾,谢昭又来到这里。
应当是要对陈家下刀。
所以他来到这里,如果她这次动手,他也许能抓到蛛丝马迹。
但有个矛盾的地方江慈完全想不通。
她为什么要对陈家动手?
收购乐乾,争夺乐乾的控制权,是风险极其高,收益极其低的事。
操作稍有不慎,她就可能倾家荡产,锒铛入狱。
图不到钱,她冒着巨大的法律风险和赔得血本无归的风险走钢丝是为什么?
何况她和陈家关系一直很亲密,尤其和陈彬浩夫妻是多年的好友。
损人不利己,谢昭的动机是什么?
但反过来讲,她的确和以撒有联系,在以撒以往的做空上,她也的确有很大可能提供了帮助。
损害自己利益也要帮他?谢昭可不是慈善家。
离奇,这件事情怪异的地方太多,江慈也反复自我怀疑。
*
谢昭发现女艺人自尽前两个月,在同一日期有多份保密协议,
那一天,有事情发生。
正在她集中注意力记住所有出现的人名时,她听到有人在按密码锁。
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方向是从密道那端。
谢昭无处可退,她不能从正门出去,监控会拍到她。
谢昭迅速退出系统,合上电脑。
门打开了。
来不及躲,她只得缩到电脑桌底下的柜子里。
柜门是坏的,关不上。
谢昭尽力把缝拉到最小。
一个轻柔的女声,是梅的声音。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年轻,明显不是她的丈夫陈董。
他们在说东欧语言,她听不懂具体的意思。
但从语气语调也能明白两人在调情。
两人走近,谢昭从缝中艰难地看了一眼。
一晃而过的人影,是之前她在花园里见过的,和梅单独聊天的,一个高大的东欧保镖。
书房是整栋房子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偷情圣地。
灰鹦鹉对他们两毫无反应,显然是老熟人,见怪不怪。
谢昭本想等他们交流的时候,偷偷爬出去,结果高跟鞋停在了她面前。
电脑桌上的东西被掀了下去,年轻保镖轻声说了什么,梅低低地笑着打他。
一只高跟鞋悬空。
他们的声音就在谢昭的正上方,桌子轻微摇晃。
这下她被彻底困住了。
柜子空间狭小,她不断缩手缩脚,像猛兽被关进了小笼子里。
谢昭本来就不剩几分钟了,要是再迟点回去,江慈从浴室出来会把她逮个正着。
冷汗像虫一样从她额角往下爬。
桌上的东西不断掉下来,书和衣服扔得乱七八糟。
谢昭拼命往里边缩,不敢大动,连呼吸都小心控制。
“我的项链呢?“梅说,谢昭勉强听懂这句。
“现在找这个做什么?”那年轻男人笑。
“快捡起来。”梅含混地笑着,高跟鞋踢了一下他的腿。
别捡!别捡!别捡!
谢昭在心里尖叫,梅的珍珠项链就掉在谢昭眼前。
他们只要蹲下来就会和她对视了。
她竭力想把柜子的门关上,但是坏的门又没有把手,怎么也合不上。
高跟鞋又踢了一下,梅催促他。
“好吧。”那男人无奈地说。
谢昭看见一只男人的手垂了下来。
第11章 浴室
*
保镖伸手去够地上的项链。
他一旦蹲下身就会发现她藏在柜子里。
谢昭浑身绷紧,她屏住呼吸。
“go pottery.”灰鹦鹉突然说。
然后噗得一声,它在空中往下投了便便。
保镖叫了一声,好像是被砸到了。
又是一阵噗噗声,梅也惊叫。
十分钟前,谢昭给它喂了一块苹果,小鸟有点消化不了。
衣服上沾了鸟屎,一会怕是不好向陈董交代,梅和保镖匆匆起身整理。
就这么几十秒的时间,谢昭好不容易找到柜门上的一个小洞,拿手指扣住,关上了门。
谢谢小鸟,你是只好鸟。谢昭在心中说。
柜子里黑而闷热,她的脖子上被意大利的蜢虫狠狠的叮了一下,又痒又痛。
谢昭不敢做大动作,没法去抓,只能咬牙忍着一动不动。
柜门外一阵虚虚缩缩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在穿戴衣服。
又有一只虫子在叮她,她恨不得把它狠狠捏死,但此时也只能由着它吸血。
再忍一忍梅和她的情人就该走了,谢昭心想。
他们偷情的时间应当也不是无限制的,何况今天又被鸟屎破坏了。
终于她听到高跟鞋和皮鞋落地的声音。
他们打算走了。
谢昭僵硬的四肢略微放松了一点。
“书房里有人吗?”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是陈董的声音。
书房中的三人一阵惊慌。
“梅,你在里面吗?”
密码锁开始按了。
“滴。”
东欧保镖慌忙蹲下去,手忙脚乱试图打开电脑桌下的柜门躲进来。
但是谢昭就在里面!
“滴滴滴。”按到第5位了。
谢昭从里面死死拉住门。
保镖在绝望中拼命扒门。
两人拉锯战。
陈董像丧尸即将破门而入,他们两在抢夺最后一块人类生存的安全领地。
“我在里面呢。”这时梅走过来踢了保镖一下,示意他躲到另外一个柜子中去。
啪嗒,门开了。
“怎么回事,喊你半天也不答应?”
“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陈董有了几分怒意。
“我来改座位表。”梅倒是很镇定。
“不是说lk集团的ceo今天突然改行程了,说愿意提前过来。”
陈彬浩之前告诉谢昭,尽管他很希望谢昭成为新的注资人,但陈董还在等另一家lk集团的投资项目决策程序。lk集团才是陈董最希望的新注资人。
集团的ceo本来去纽约出差了,说一周后再给明确答复。
但现在计划改变,他提前来了。
这么说,谢昭确定要和他竞争新注资人的位子。
她在心中骂了几句。
“又不是明天来,急什么?”
“座位总得提前排吧,得体现我们对他的重视。”梅说,“我知道你还是最希望大公司注资,最稳妥。”
“但陈彬浩和陈庆都有不同想法,陈彬浩希望是他的好朋友谢昭,陈庆希望英国的ravenscroft家族财富基金。”陈董问,“你怎么想呢?”
梅轻笑:“我哪懂这些,你才是董事长,你的想法是唯一重要的。”
“夜里起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梅低声嗔怪道。
“我让厨房做了点雪梨甜汤,你最近夜里总是咳嗽,喝了再睡觉吧。”她柔声又说。
这么一阵哄,陈董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费心了。”
“走吧,我们回去早点休息。”梅撒娇催促道。
脚步声移至门前。
谢昭高悬的心放下了一些。
“阿嚏!”那一边柜子里的保镖可能是太紧张了,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陈董刚往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你听错了。”梅笑道。
她的笑声里也有一丝不安,谢昭的心又拧到了一起。
“不对。就是有。”陈董往谢昭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停在了谢昭的柜子门前,在她柜门前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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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谢昭尽力放轻呼吸。
“是鹦鹉在说话!”梅不急不忙道。
外面沉默了几秒。
脚步声停止了。
“你好。”灰鹦鹉很配合地向陈董问好。
“吃了吗?”
“看,是这傻孩子在自说自话呢。”梅笑道。
“食饭啦。”灰鹦鹉继续卖力地说话。
“chops.”
它在普通话粤语和英语中切换语言模式。
陈董被逗笑了。
“晚上还没吃饱吗?”梅逗它。
今天鹦鹉真是救了他们三人的命,谢昭想。
突然,灰鹦鹉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东欧语。
谢昭听不大懂,但感觉它的语气不太妙。
它的语调缠缠绵绵。
啵~它开始模仿亲吻的声音了。
鹦鹉是在模仿梅夫人和保镖偷情。
她的冷汗滴了下来。
“它在说什么?”陈董缓缓地问。
“我也听不大懂,它学的语言太多了说混着玩呢。”梅的声线平稳。
“是吗?”陈董坚持道,“听起来很像斯拉夫语系,你确定听不懂?”
安静的室内只有鹦鹉扑棱翅膀的声音。
“鹦鹉学舌,哪有每句话都说得很清楚的,又不是人。”梅笑道,“也许是我平时老教它一些话逗它,它学了去,但学得又不连贯。”
外面又安静了下来,连鸟也不扑棱了。
谢昭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陈董不知道学没学过这种语言,要是他听得懂。
他们三人都要完。
“说得也是。”陈董笑了下。
“都困死了,明天还要早起招待客人呢。”梅的声音婉转动听。
“去睡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
“吱呀——”正门终于拉开又从外面锁上。
“咕咚。”保镖从谢昭隔壁的柜子滚出来,他连爬带滚地先逃走了。
等确定所有人都走完,谢昭才手脚僵硬地从柜子里爬出来。
“苹果。”灰鹦鹉问谢昭讨要。
“改天吧,你吃太多了,祖宗。”
*
江慈今晚又接到第二通烦人的电话。
“听说你被检察官办公室开除了?”那一端的女声幸灾乐祸。
“我在开展独立调查。”他不满。
“听起来是即将被开除的委婉说法。”
“也许我们的亲子关系可以不止于诅咒。”他微笑。
“被开除是好事情,亲爱的儿子。你就得按我们约定的回到家族里做点正经的真正有价值的工作——”
江慈把电话掐掉了。
他走到淋浴间,关上门,把水打开。
在水流下,人可以冷静点。
诸事不顺。
一切不顺从那个叫谢昭的女士开始。
谢昭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握,她不知道现在到了几点。
好在凭借良好的方向感,她在黑暗中顺利摸回了密道口。
她把耳朵紧紧贴着暗门,有均匀的水流声,江慈还在浴室。
谢昭把门往上推,破门总是不灵光,好不容易开了条缝。
她努力挣扎地挤了出去。
水流声变小了。
好卡,谢昭一半的身子在壁炉外,一半在暗道里,被挤得头晕眼花。
她手脚并用地拼命往上抬门。
谢昭总算挣扎地爬出来,但口袋里的电容硅胶指纹膜却被挤出来,她伸手够,滚远了没碰着。
谢昭眼睁睁地看着它滚到了床边。
水停了。
她迅速关上暗门,在浴室门被打开前,几步跨到衣柜里。
谢昭躲在衣柜里,听见江慈走了出来。
啪嗒啪嗒,鞋子在地上拖来拖去。
他只要走到床边就会立刻发现她丢下的指纹膜,那就大事不妙。
“咚,咚,咚。”她抬手敲响了柜门。
“谢昭小姐?”江慈迟疑地问。
是没一个人喜欢从正门敲门吗?
“是我。”
“有什么事吗?”
“我能借用你的浴室吗?我的浴室热水器好像坏了。”谢昭谎话张口就来。
“这么晚了,不太方便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江慈说:“要不让管家来修一修。”
“就是太迟了,管家好像休息了。”谢昭隔着柜门坚持,“我只打扰一会,绝不会太久。”
她反正捡回她的指纹膜就可以走。
江慈想了想,今天热水器的确有问题。
“那请进吧。”
谢昭打开门,江慈就站在浴室门口。
他头发湿着,黑色的浴衣松垮地套在身上,腰带随便地系着。
水滴从他的发丝滴下,游曳至锁骨,从冷白的皮肤上一路往下。
他懒散地抬眼看她一下:“请自便吧。”
说完,江慈转过身自顾自地拧开一瓶矿泉水,他用力时修长的手在昏黄的光线下青筋清晰可见。
谢昭分心了几秒,又很快判断局面。
床的位置和浴室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谢昭很想立刻冲过去把床底下的指纹膜捡起来,但她暂时没有借口走过去。
而江慈的站位又挡在她前面。
等他喝完水,往床边走就会发现指纹膜。
“你能帮我一下吗?”谢昭走近他。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
“浴室,那个水温我不知道怎么调。”她平静道,“你能帮我调一下吗?”
离得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冷香。
他正喝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
心口的朱砂痣洗过好像更显眼了。
不要分心,不要被美色迷惑,谢昭提醒自己。
“请吧。”江慈漫不经心地点头,示意她先走。
谢昭先走进浴室。
江慈也跟着她进来。
“是调这个吗?”她明知故问。
江慈还没来及回答,谢昭等他靠近,故意一下打开莲蓬头,把水流开到最大,强水流劈头盖脸地冲他浇了下来。
江慈一时睁不开眼睛,一下被浇成了落汤鸡。
“抱歉!抱歉!”谢昭假惺惺地说,“我去帮你拿条毛巾。”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飞快地冲到床边把指纹膜收起来。
谢昭刚站稳,江慈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拿毛巾擦着脸,眼神紧紧攥住她。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那个怎么打开。”谢昭理直气壮道。
他并不说话,一步一步逼近她。
江慈的卧室空间小,他几步就走到她面前,谢昭下意识后退。
她今晚体力劳动过多,缩在柜子里太久手脚僵硬,一时站立不稳,一下坐在了他床上。
被子柔软地下陷。
她的头顶落下阴影,他懒洋洋的眼睛俯视她,似笑非笑。
“是吗?”
他站在她面前,她的膝盖即将触碰到他的。
隔着薄薄的衣料,江慈身上的温度传导过来。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颈边。
江慈的语调低低柔柔,仿佛在哄人。
“那你在我的床上找什么呢?”
第12章 互相提防的约会
*
“我只是看你淋湿了,想帮你拿条毛巾。”她抬眼看他。
“我可没看见床上有毛巾。”江慈眼眸微垂,正对上她的眼睛。他安静地注视她,神情专注中又透着几分懒散。
“我以为床上会有要替换的睡衣,你不是只穿着浴衣吗?”
谢昭扫了他一眼,黑色湿透的浴衣将他冷白的肤色衬出了一种玉器的质感。
她嘴角上扬,轻声说:“还是说你喜欢不穿?”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慢地游移到了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江慈笑起来,绿色的眼睛就像玻璃杯中冰镇的滟滟薄荷酒,冰块在融化。
“你的热水器是真的坏了吗?”他低头逼问。
谢昭的手在口袋中攥紧了指纹膜。
“当然。”
“你确定?”
她的身体被逼得不断向后倾,坐不稳向往后倒去。江慈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她的背脊,把她扶了回来,两人的距离紧缩。
她的下巴差点撞到他的肩,好像要被圈入怀中。
他刚洗过澡手掌略烫,隔着极薄的衣料触碰她的腰,极短的一霎。
但这热度仿佛烫到了她的皮肤,尾椎有点麻,她的手指紧紧搅住床单。
“你来我的卧室就是为了洗澡吗?”江慈语调放缓,低低的声音近在她耳畔,音节冰冷,气息炙热,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直了。
夜深了,外面很安静,只有隐约的蝉鸣。
她心跳如鼓,分不清楚是因为危险而分泌出的肾上腺素还是因为美色而分泌出的多巴胺?
他已经很怀疑她了,他会发现密道吗?谢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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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但她凝视着他,眼神并不躲开。
两人近距离平视,他的脸在她视线范围内放大,她能细细看清他优越的眉脊眼廓,桃花眼上挑的眼尾弧度。
气息在一瞬纠缠。
谢昭在他的注视下,突然伸手开始解衣扣。
江慈一怔,直起身退远了距离。
“不然呢?”谢昭的语气淡漠自如,一边直视着他一边旁若无人的继续解。
“不是为了洗澡,你认为我来干什么?”
江慈立刻背过身去。
“倒是陈先生,三更半夜的,你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谢昭站起身,步步逼近。
江慈背对着她,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他的浴衣,缓慢往他肩上攀。
他别过脸不看她,她非转到他面前,他把眼睛闭上了。
“难道说你想重洗?”她轻笑。
江慈非常讲礼数,尤其和女士要保持礼貌距离。谢昭看出来了,所以故意调戏他,曲解他的意思。
“不需要。”他果然不好继续审问她了。
按谢昭的逻辑,只要他没直接抓到她犯案的证据,她就是没犯。
江慈无可奈何,等谢昭哼着歌进了他的浴室才睁开眼。
他走到壁炉边,地板上蜿蜒着一根长发。
江慈蹲下身,把长发捏在指尖。
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他冷白的指节上,他绕来绕去思考着。
这像谢昭的头发,但这个位置,如果谢昭刚从衣柜进来借用浴室的话,不应该走到这里。
江慈盯着壁炉,若有所思。
*
清晨的花园里虫鸣阵阵,空气里弥漫着煎培根和烤面包的香气。柠檬树下的长桌铺着红底白格子的桌布,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雏菊。
谢昭穿着浅杏色的亚麻质地休闲套装,正坐在桌边看金融时报。她一早起来跑过步,又游了一会儿泳,淋浴后坐在这里等待早餐。
隔了一会儿,其他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你看到好消息了吗?”索菲娅问谢昭。
“我们的股价回升了!”陈彬浩说。
谢昭从ipad上移开眼睛,真诚地微笑:“我看到了,太好了。”
真是要命了。
今早投资人霍恩发表了公开声明,做多了乐乾,并公开批判以撒的做空行为是小丑。他说投资人不应该过于依靠sec等监管机构的干预做决定。
这应该是以撒昨晚打电话想通知她的事。
如果多头越来越多的话,乐乾的股价会被救起来。
她必须尽快阻止乐乾的股价回升。
侍者端来了早餐。
有冰咖啡,各种牛角包,三文鱼奶油蛋卷。各种火腿拼盘,还有各色鲜榨果汁。
谢昭取了一块开心果酱牛角包配乳清干酪,又倒了一杯鲜榨石榴汁。
陈彬浩凑近低声对她说:“不过,据说lk集团的ceo后天就会来参加宴会。爸是最希望他们注资的。我昨晚去找你,你好像不在。”
“昨晚我可能睡着了。”谢昭微笑,她那时在密道里爬呢。
可能的证人名单她只记了一小部分,后来被梅他们进来打断了。
今晚她必须再下去一次,可江慈已经怀疑她了。
这么频繁地去很危险。
“得想办法不能让他注资。”索菲亚低声说。
这时江慈姗姗而来,他是最后一个到。
索菲娅和陈彬浩坐了回去,开始假装专注地吃早餐。
“早上好,各位。”江慈拖开藤椅坐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低低的,有点哑。
江慈睫毛低垂,睡眼惺忪的,头发略微凌乱还穿着睡袍。他背后绿色的藤蔓植物爬了半面杏色的墙。
细碎的光斑落在他脸上,他眼睛微眯。
他的目光停在谢昭身上,浅笑了一下冲她打招呼。
“早。”谢昭冲他点点头。
他起身取了一只牛角包
“表弟,谢总,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陈彬浩问。
“闲着没事做,有什么推荐吗?”江慈说。他拿黄油刀往面包上涂马达加斯加香草奶油。
他喜欢吃甜的,倒了半杯可可。
“你们两可以去旁边的海滨小镇逛逛,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谢昭是得出去,这个鬼地方全是摄像头和录音笔,她必须出去拿一次性手机和以撒恢复联系。
“就我们两吗?”谢昭随口问。
“是啊,我们都有其他安排,对你们来说太无聊了。你们两单独去吧。”索菲娅突然对她挤眉弄眼。
谢昭正专注地切意式烘蛋和烤肠,有些疑惑地看了索菲亚一眼。
索菲亚凑到她耳边,低低耳语道:“你没看出来,表弟喜欢你吗?”谢昭的餐刀悬在半空。
疯了吧?他分明是一直在试探和怀疑她。
她尽力体面地笑笑:“你可能有些误会。”
“他在背后很关注你。”索菲亚急道。
很关注她?谢昭警惕,那可很危险。
“表弟。”陈彬浩咳了一声。
“嗯?”江慈向来早上起得迟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几只海鸟飞过来打劫,他正顺手喂他们几根薯条。
“你开车带谢总去转转,没问题吧?”
陈彬浩把他给嫌疑人谢昭建立基线这件事当成他半夜看她照片。
江慈想起来他昨晚被迫默认了暗恋谢昭。
他一阵头疼,但愿陈彬浩别到处宣传。
“没问题。”他微笑。
正好,江慈需要更多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进一步了解调查对象建立基线。
谢昭换了一件白色缎面吊带长裙,戴了薄纱玫瑰草帽。
“请。”江慈微笑给她开车门。
就这样商业间谍和测谎专家踏上了单独约会的道路。
红色的敞篷车行驶过悬崖海岸线,悬崖下面是如同薄荷色玻璃一样洁净的海。
海浪翻涌,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海风拂动,她的发丝飞扬。
他放了音乐。
“巴赫?”
他点头。
这是她最喜欢的赋格的艺术。巴赫的音乐有助于理性思考。
她侧看他。
今天江慈穿了一件宽松的亚麻质地白色t恤,显得脖颈修长。
他的侧脸在阳光的勾勒下更立体锋利,冷淡的眼睛不笑时也像带着笑意。
“有事吗?”他专注地看前方,江慈开车并不喜欢闲聊。
“没事就不能看你?”谢昭挑眉。
江慈笑了笑,好像有几分无奈。
他的笑声低低沉沉,震动得谢昭心口莫名有几分发麻。
江慈修长的手握着方向盘,骨骼线条分明,微微用力,淡色青筋纹路显现。
她真的很喜欢他的手。
好像巴赫并不能完全让她理性,谢昭想。
亮红的车子穿过浓绿的
葡萄园,公路上阳光满溢,两旁巨大的丝柏树矗立,他们的影子就像琴键一样延伸在公路上。
车从琴键上驶过,光影在他们脸上掠过,街景在后退。
下了公路,江慈在海岸边的停车位停下。
“我去趟洗手间,等我一会。”谢昭要去和以撒联络,必须快点联系上他。
他们的通话既然已经被监听到了,得想办法摆脱嫌疑。
江慈点头。
她走进洗手间锁门,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次性手机。
结果鬼地方没信号。
没办法谢昭只好等进了小镇再想办法。
江慈站在海边,他正看着海鸥飞来飞去,远处是海浪声。
远看,他瞳孔的颜色在光下呈现浅淡的绿,睫毛显得很长。
见谢昭过来了,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两人步行走入小镇。
夏日的清晨,小镇陷入琥珀色的晨辉中,有着朱砂色,海棠红,鲱鱼红屋顶的小房子们挤挤挨挨地凝固在透明质地的金色里。
两人并肩从着凹凸不平的石板小巷上走着。两旁是卖各色杂货的,有明信片,风景画,门口的摊位摆了很多柠檬和杏子,浓绿色的爬山虎攀在柠檬色的墙上。
姜黄色的居民楼有着薄荷色的百叶窗,楼上阳台有人在拉手风琴。
整条巷子里都弥漫着咖啡与烤面包的烘培香气。
小巷子在陡坡上,往下是倾泻而下的楼梯。
极窄,台阶又高。
“不好走,我把你拿包吧?”江慈伸出手,示意谢昭把手提包给他。
怎么能给你,里面装着一次性手机。谢昭心想。
“不麻烦了,我自己拿就行。”
楼梯陡峭,又有小孩挤来挤去,她走得小心。
又一个游客从后面挤过来,要把她挤到旁边。
“太危险了。”江慈伸出手坚持。
谢昭绝不会把手提包交出去。
她一急,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莫名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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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掌心相握,他的手掌宽大,他的手中她手指纤细,彼此指尖的温度传导过来。
江慈愣了一下,但为了安全也没松开。
第13章 塔罗牌
*
谢昭和他十指相扣。
游客渐渐多了起来,江慈的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都往对方那儿瞥了一眼,视线撞上,又极快地退开。
江慈低头看台阶,谢昭看向旁边米白墙上的新绿色青苔。
有几棵嫩绿的树枝,从墙壁中破土而出,艰难地发芽。
终于走下了台阶,他轻轻松开手。
谢昭两手捏着手提包,正盘算着找什么借口,上哪儿去拿一次性手机打电话。
广场入口人潮汹涌,一辆摩托车从心事重重的谢昭身旁擦肩而过。
江慈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肩,把她带到怀里。
她喜欢的香气立刻充斥了鼻腔。
谢昭的发丝飞扬擦过他的耳畔,短暂的耳鬓厮磨。
“当心点。”他说话时胸腔有震动感,她的心被震得直跳。
谢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无限放大,也许是江慈的心跳混在一起。
很短的一霎,他松开了手臂,往旁边拉远了半步。
“你走里面。”尽管江慈把谢昭当嫌疑人调查,但基本的教养让他必须时刻保护她。
江慈的右手虚揽着她的肩,并未触碰到她的皮肤,把她与人群隔开,从后面护住她。
他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住。
谢昭很平静地说了声谢谢,但握住手提包的手指却捏得更紧了。
走到中世纪的古老广场上,远处有教堂的钟声响起。有人坐在市政厅旧宫前的台阶上聊天吃冰淇淋,有人正在礼堂前写生。
脚下的石板在夏日的烈阳下晒的滚烫,衣服也发烫。空气里有地中海植物被暑气蒸腾的气息。
在发白的强烈日光下,广场里水仙黄和虾红色的楼房颜色都像被洗过一样变得浅淡。
穿着各色宽松衬衫的游人们在阳光中都半眯着眼睛,脸上被烈阳涂了金色。
有人往大理石喷泉里抛硬币许愿,流水飞溅。谢昭在喷泉旁的石阶上坐下。
夏日的强光照得人有些眩晕,她眼睛微眯。
“天气挺热。”她说。
“我去买水。” 江慈立刻说,“你喝什么?柠檬甜酒可以吗?”
谢昭喜欢柠檬甜酒,她点头:“你呢?”
“柠檬苏打吧,我不喜欢酒精。”
“去对面那家买吧,那家看起来不错。”她指着街对面,明黄色的店面,米白的招牌浅咖色的字,门前种着柠檬树。
谢昭打发他走远点,街对面在排很长的队,能耗时久一些,让她把电话打完。
“好。”江慈很听话得过街排队去了。
谢昭起身,绕到喷泉里的白色大理石圣母像身后。
她躲在后面给以撒打电话。
“你找到证人了吗?只有两天了。”以撒说,“如果做多的风气弥漫开,乐乾的股价就会不可控地上涨回去。”
“我在尽力,陈董已经监听了我的手机。我们以后的通话必须非常小心。我没有联系你,你不能联系我。”
“你有办法摆脱嫌疑吗?”
“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配合。”她说。
谢昭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街对面的江慈,她刚才还看到他在排队,现在人来人往,挡住了她的视线。
“还有,你得帮我调查一个人。”
“连你都查不到的人?”
“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新股东,陈董说是他的表侄。这个人很危险。”
“掘地三尺把他的软肋挖出来。”谢昭说,她必须抓到江慈的把柄,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跟他谈判。
“我去查查看。”以撒的资源比她更丰富。
谢昭从雕像后探头,时刻注意着街对面江慈的动向,有一辆牛油果色的古董车开过,彻底挡住了她的视野。
“谢昭小姐。”她刚把手机塞到手提包里,就听到江慈在背后喊她,谢昭一惊。
江慈正站在她面前微笑注视着她。
这个人走路怎么像猫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没听到我刚才说话吧,谢昭有几分不安。
她直直地望着他,江慈笑了一下:“你接啊,冰淇淋要化了。”
他给她买了柠檬甜酒,还有开心果味的gelato。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开心果味?”
“昨天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你都选了开心果酱。”江慈说。
谢昭尝了一口,入口绵密满是坚果香,甜度也正好。
江慈细心地递给她纸巾,确保冰淇淋不要滴到她手指上。
两人并肩往前逛。
“关于以撒。”江慈突然开口了。
“他怎么了?”谢昭语调平静,心却拎了一下。
“他这次做空乐乾。”江慈顿了顿没有忘记自己扮演的股东身份,“做空我们公司,你之前有想到吗?”
“我怎么会想到呢?”她警觉。
“听说你之前和他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应当对他有所了解。”
“我要是真了解,就不会被他赶出公司,逼到赶尽杀绝了。”她微笑。
江慈没再继续追问,怕她起疑心。
谢昭真是永远不忘记在别人面前强调他们的关系有多恶劣,他心想,可惜你和他联系的蛛丝马迹已经被我抓到了。
“抽张牌算一算吧。”街边的红发女巫突然拦住了他们。
红发老太太吉普赛打扮,支着一个小摊,摊上摆着金色的塔罗牌。“只要五欧。”她伸出干枯的手指在江慈面前晃了晃。
“帮你和你的女朋友算一算,你们的爱情。”
两人都摆手,他们既不是情侣又不信神秘学,更不信爱情。
但女巫不依不饶紧紧跟着他们。
算了,一把年纪在外面骗钱也不容易,江慈掏了五欧给她。
“请坐,请坐。”女巫很高兴,嘴里一阵念念有词。
“请你们现在想着对方。”女巫拉住他们俩的手。
互相想着如何挖出对方把柄的两人在算命摊前坐下了。
“真爱降临。”她翻开牌面。
江慈从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呵。”
“你们的彼此关系是,致命的。”
致命倒没错,谢昭想。
女巫把话说完,“诱惑。”
“命中注定,无法自控,被宿命裹挟的爱上对方——”
“灵魂互相吸引,恶魔的正位,难以言说的隐藏的欲望——”
有点饿了,中午吃什么,江慈想。
谢昭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太少了,今晚还得爬密道好烦哦。
“高塔牌,对你们未来的关系有极强的破坏性。”
“但不要紧,只要你们现在买—”
江慈魂游,唉,谢昭如果和以撒是共犯,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啊。
她并不确定得到更多的经济利益,宁可赔钱还冒法律风险的动机是什么呢?
爱情巴拉巴拉爱情,江慈看着女巫的嘴像鱼一样张张合合。
“你们会为了真爱牺牲——”
突然江慈福灵心至,脑子快速转动。
谢昭与以撒的关系,以撒与谢昭的关系。
他们不会是恋人吧?
如果他们是地下恋的话,好像就说得通了。江慈坐直了。
“你们两就是彼此此生命定的真爱。”女巫说。
谢昭听着挺尴尬的,但看旁边的江慈眼睛发亮,专注地盯着女巫。
谢昭喜欢以撒,虽然离谱,但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啊,江慈心想。
他完全没注意女巫说什么,但等女巫说完后他非常高兴又掏了100欧给她。
谢昭神色复杂。
到了午餐时间。
“我们将就着吃点?”小镇没有高档餐厅,江慈询问谢昭的意见。
“我都行。”她见江慈的脸上从刚才就带着笑意,也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好像在想什么高兴的事。
江慈在想他的案件也许有突破口了。
他们进了一家意大利家庭式餐厅。
江慈拖开椅子,请谢昭先坐。
他递给谢昭菜单。
“你来选吧。”她说。
菜单上前菜生牛肉的选择有carpaccio,carne cruda,tartare。
他推测谢昭喜欢的口味选了carpaccio。
玫瑰红薄如纸的生牛肉片,淋上柠檬蛋黄酱,用黑松露橄榄油腌制,配芝麻菜沙拉和帕尔森干酪薄片。
她喜欢,选择正确。
主菜上了t骨牛排,是用壁炉烤的牛肉。
他推测谢昭喜欢的熟度选了半熟。
江慈拿刀叉先分好,然后装到白色骨瓷碟里递给谢昭。
她点头,选择正确。
主食的选择都是手工意面。四个选项,黑松露意面,青口海鲜宽面。番茄千层肉酱面和罗勒青酱意面。
江慈成功选择了谢昭喜欢的青口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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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怎么这么准确知道我喜欢的口味?”她问。
“昨天晚餐牛肉的熟度高你不喜欢,青口汤你多舀了一点,生牛肉你喜欢薄片的。”他时刻观察她,以便建立基线。
他非常仔细地记她的喜好啊,谢昭突然想起索菲亚说他很关注她,但这荒唐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隔着餐厅的玻璃,能看到对面的古剧院遗址。
“你最近有看歌剧吗?”她随口问。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五月看过。”
“我也是五月看过,在巴黎。”谢昭说。
江慈抬眼,发现他们在同一时间看的同一场歌剧。
特里斯坦和敌国公主伊索尔德,互相爱上敌人,悲剧终结。
他们分别在红色丝绒的包厢,同时看这个故事。
不过谢昭并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算喜欢这个故事。
公主救了敌国骑士,对他倾心不忍杀他。
如果是她,她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妨碍她砍下他的头。
江慈也并不能欣赏爱情故事,在他看来爱情是模因论中的一环,美化生物本能创造出的几个月多巴胺,是人类为了繁衍而进行的自我欺骗。
厨师走过来问他们菜合不合口味,然后又送了两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一道情侣共享的提拉米苏。
其实江慈和谢昭的口味很接近,甜点的味道很好让人神经放松。
而他们从看过同一场歌剧开始聊起来,话题变得轻松。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人在罗马旅游,钱被偷完了。”
“哪一年?”
“八月?那时候我也一个人在罗马。”
短暂的没有绞尽脑汁的撒谎,两人发现他们喜欢同一个球队,去过同一场演唱会,有很多相似的爱好,不得不承认诡异的相似,很谈得来。
谢昭与他频频碰杯。
可惜她是嫌疑人,江慈想,还得回到正题。
“谢昭小姐,我想冒昧地问一个问题。”他想试探一下她和以撒的关系,但得委婉迂回。
谢昭喝了一口起泡酒,神经又绷紧了。
他要问什么?空头,多头,诉讼,乐乾的股价,密道,她和以撒共事的经历,她成年前的虚假来历?
江慈对上她的眼睛,神情专注:“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14章 危险的想法
*
他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谢昭以为自己听错。
但江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索菲亚认定江慈喜欢他,也不怪她这样说,谢昭细细回想,他很多举止的确很让人误会。
比如他晚餐时撒谎和她是同样的爱好,替她做伪证,大庭广众总是盯着她看,对她特殊照顾,明目张胆到所有的女士都对他们笑,记得她的所有喜好。
当然谢昭一直是高度警戒的状态,之前从来没往他对她有好感这件事上想。
因为她心中有鬼,总是怀疑别人在试探调查她,要把她这个内鬼揪出来。
但如果抛开被迫害的想象,昨晚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江慈问她是不是真的热水器坏了,来他的卧室只是为了洗澡?
这些台词听起来好像有了点别的意思。
你有喜欢的人吗?
谢昭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分辨他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瞳孔里是澄澈的绿色,像悬崖下的海水,吸引人往下跳。
漂亮的人专注地看一个人,总会有种对她深情的错觉。
只是错觉。
她才不往下跳。
她不相信。
谢昭依然坚信其中有阴谋,有陷阱。
虽然她不知道问一个女士有没有喜欢的人这种奇怪的阴谋是什么。
“你希望有还是没有?”谢昭嘴角上扬,把问题抛回给他。
“我希望有。”他毫不犹豫地轻声说。
这样你们是共犯的理论就有了坚实基础,江慈想。
但这听起来很像他希望她喜欢的人是他。
他的睫毛低垂,映出蝶翼般浓密的阴影,有种脆弱感。
谢昭防备他,但的确也总会不自主地被他吸引。
“也许吧。”她挑眉。
打太极也没用,江慈想。
这几天,我一定会找出你们有紧密联系的证据。
出了餐厅,两边是杏黄色的小楼房开着墨绿色的百叶窗。
他们穿过中世纪的古老石头拱门,道路陡然下泄,路的尽头是浓蓝色的海,有白色海鸥在飞,阳光像碎金在海面上燃烧。
道路两旁是各种支着白色遮阳伞,窗台开满艳粉色花的小店。
两人一家接一家随便逛逛,最后走进了一家vintage店。
里面金光闪闪,转着黑胶唱片。
墙上挂着金箔画框,里面是文艺复兴的油画复刻品。
复古枝形水晶吊灯下,物品像在博物馆陈列。
各种中古名牌首饰,巴洛克和洛可可风的项链,胸针,耳环,戒指,别针。镀金,珐琅彩,琉璃等材质应有尽有。
各色镶着水钻羽毛的刺绣礼玻璃柜里是标着各种年份的迪奥高跟鞋。
谢昭非常喜欢挑选闪闪发光的古着小玩意,她喜欢华丽浮夸的装饰主义风格。
她一会拿起一条维多利亚珍珠choker,一会又看上一个葡萄藤系列的耳钉。
江慈很有耐心地在一旁陪她一起看。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只绿丝绒衬托着的宝格丽蛇骨戒指上。
非常眼熟。
他确认了一下戒指内侧刻的字母。
没错,这只戒指和他家里的是一对。
三十年前,他父亲买了这对戒指,那时候他还没什么钱。
他和母亲异国时交换了戒指,母亲留下了男款的戒指。
后来他们离婚,她把戒指送给了江慈。
他父亲估计是把前妻的东西全处理了,所以这女戒兜兜转转来到了这里。
谢昭也被这蛇骨戒指吸引了。
灵蛇绕了三圈,镶着细钻的美丽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正多看了几眼。
“有小偷。”突然有一个女孩尖叫起来。
“我的手机被偷了。”是两个留学生。
店员表示并没有看到有人拿她的手机。
谢昭环顾四周,后方一个拿着旅游指南的年轻男人挡住自己的脸,一对有纹身背着双肩包的情侣站在留学生旁边,一个孕妇推着婴儿车从谢昭身边经过,几个吉普赛女人正在玻璃门外往里面看。
“那你们应该赶紧调监控。”留学生说。
“建议你去报警吧。”店员打发她们。
留学生正和店员争执时,谢昭突然伸手向孕妇抓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年轻男人挡在谢昭面前非常愤怒。
“是她偷的。”谢昭说。
这孕妇刚才推车时手完全没有用力,极其轻松地拐了个弯,婴儿车里根本就没有婴儿。
孕妇突然踢开婴儿车,健步如飞拔腿就跑。
谢昭刚想上前,那年轻男人把旅游指南砸在她脸上,那对纹身的情侣冲上来抢过她的手提包就夺门而出。
她的手提包里可有一次性手机!谢昭赶紧追出去。
刚出门那几个吉普赛女人就像鸽子一样扑上来拦住她,让小偷先跑。
团伙作案。
她今天犯了一个大错误,这地方小偷猖獗,拿这么贵的包不被抢才怪。
谢昭穿着太昂贵了,一定是还没进店就被盯上了。
谢昭扒拉开吉普赛女人穷追不舍。
跑起来是下坡路,假孕妇和背双肩包的小偷灵活的穿梭到街对面跳上了一辆摩托车。
街对面空无一人,没有人会拦他们。
小偷掉过脸对谢昭微笑,扬起手中她的手提包。
轰隆隆摩托车启动,他们正打算逃之夭夭。
他对气喘吁吁的谢昭做了个胜利的鬼脸。
突然“啪”的一声,摩托车的后视镜被打碎了。
一只箭砸到他们面前的地面上。
小偷一惊,挤在车上晃来晃去。
又是一箭射在双肩包上,小偷重心不稳,两人从摩托车上滚了下来。
谢昭回头,江慈站在高处手上握着一张中古的西藏弓箭,应当是刚从中古店里买的。
他垂眼俯视下方,宽松的白色t恤被猎猎的风吹得鼓起来。
江慈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弓上,赏花观鱼般闲散。
突然瞄准,张弓,放箭,几下既快又准。
但只是威慑,并不伤害他们。
见小偷滚落下车,他放下弓箭,转了转手腕,视线移至谢昭,向她点了点头。
谢昭夺回了手提包和留学生的手机。
“打开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江慈看着她手中的包。
她不能打开,里面有一次性手机。
江慈催促她:“这些小偷很狡猾,可能把你最重要的东西转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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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就包最值钱。”谢昭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回走。
“我刚看中一个戒指还没买,快回去。”她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他说。
“什么?”
江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三十年前的宝格丽三圈蛇骨钻戒。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你刚才看它的时间比看其他戒指时间长。”
“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我送给你的。小玩意又不贵。”
他说得轻轻松松,像只付了几块钱。
江慈认为给审问对象送小礼物,是表示尊重友好的方式,以便建立良好关系。
他就算对拘留犯也会带咖啡糖果。
这是哪一出阴谋诡计,有什么阴谋需要送钻戒?
谢昭越来越搞不懂他的行为了,她甚至有几秒自我怀疑,她之前的防备难道是被害妄想?
太阳微微下沉,整个海面都被金粉色笼罩了。
谢昭带上蛇骨钻戒,尺寸竟然刚刚好。
她伸出手,灵蛇美丽的钻石鳞片在赤金阳光下折射璀璨的光。
“很合适。”江慈微笑。
她喜欢的戒指和他家的正好是一对,这样的巧合他也暗暗惊奇。
不过既然她和这戒指有缘分,送给她也是应当的。
为看戒指,他站得离她很近。
谢昭能看见他的睫毛在阳光下一根一根被染成了金色,他脸上的神情平时很淡,此时却很温柔专注。
如果江慈只是普通的股东,并没有在怀疑她。
如果江慈喜欢她的话。
如果是一种危险的果实,她像蛇围绕着善恶果,突然开始不可控地思考这种如果的滋味。
不要乱想,不要被美色所迷惑,也不要被钻戒迷惑,谢昭定了定心神。
太阳快下山了,过几个小时她又得从密道走,今天必须得拿到全部的证据。
她已经被全面监听了,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各怀鬼胎,任何人都可能想把她揪出来。
“我们回去吗?”江慈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语气很轻混着风声。
刚平静的金色海面又微微起了波澜。
等等,如果江慈对她有好感的话,那她今晚找借口通过他的卧室进密道不就容易多了?
第15章 二合一章
*
天边如同金光琉璃,整座意大利小城都笼罩在玫瑰晚霞的橙粉色中。
江慈临走前在街边买了咖啡和杏仁饼干,拿牛皮纸包了递给谢昭。
两人上车返程。
红色敞篷车在公路上沿着海岸线往回开,路边不时有垂满了柠檬的枝叶轻轻擦过耳畔。
夏日的海风吹过,空气里混杂了一种微微苦涩的柠檬香味。
谢昭垂着眼帘靠在座椅上,戴着蓝牙耳机听音乐。
江慈猜她正在听的歌手,按他们之前聊的共同音乐偏好。
“你猜对了。”谢昭伸出手分了一只耳机给他。
江慈微微愣了一下,但没拒绝。
她的指尖直接触碰到他的左脸,划过他鬓角黑色碎发将耳机塞入他的左耳中。
前方豁然开朗,一轮橘红的巨大落日正半沉在公路正前方。车子往前飞驰,好像要撞进绚烂的夕阳中。
复古迷幻的音乐旋律此时在他们耳畔共响。
车速快,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乱飞,发丝总是胡乱糊到脸上,挡住她的视线。
谢昭不停伸手去理头发,把头发挽在后面。
“开太快了吗?”江慈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停。
“没事。”
他还是把速度降下来一些。
公路转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地,路旁是矗立的松柏树。
乌鸦在松树间鸣叫,蝉鸣嘈杂,阳光透过罗马松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影子从她脸上掠过。
一辆柠檬色的古董轿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车上的穿花衬衫的人们弹着吉他,唱古老的那不勒斯歌谣。
谢昭从牛皮纸袋中拿出杏仁饼干,蘸满了热咖啡,咖啡豆与杏仁的甜香满溢口腔。
眼前满目皆绿。
落日在对面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上勾勒出一条绵长的橘色的线条。
路边巨大丝柏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拉了老长。
树们安静地看着他们的红色敞篷车缓缓而过。
这些古老的树不知站了多少年,就像曾看过罗密欧骑着马去接他的朱丽叶。
车开进山野中,经过蜿蜒的林间小路,视野被层层的树木遮挡。树林在这夏日黄昏中,极为空旷安静,偶有几声蝉鸣。
林间小路的两旁是一些古旧的天使雕像,光从缝隙寂寂地流淌到地上。
谢昭侧过脸看江慈,金色的西方神像般的侧脸,眼帘微垂,平和的,安静的。
他们肩与肩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算计,短暂的放空享受风景,像一对初次约会的普通年轻人。
别墅庄园突然显现,雕花的巨大铁门缓缓为他们打开。
车头调转进入浓绿的林荫车道。
江慈下车,先给谢昭打开车门,请她下来。
然后他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侍者,和她并肩往里走。
谢昭踩上滚烫的碎石小径,放松时间结束了。
*
夏日夜晚,晚餐后客人们都在花园壁龛阳台当中喝餐后酒和闲谈。谢昭在计算她今晚如何拿到证据。
她不能确定在江慈的洗澡时间内能完成工作并顺利爬回来不被逮住,并且她在书房也不能确定梅夫人会不会又和保镖去偷情。
她必须准备万无一失的备选计划。
谢昭在人群中走向了私生子陈庆。
私生子陈庆正独自站在黑暗的花园角落中,他站的位置正是昨天摄像头被砸坏的区域,现在摄像头都还没有修好。
他刚打完电话,从蓝绿色的烟盒当中,撕开一条烟安静地站在阴影当中。
他身后的花窗玻璃被昨天那发酒疯的男人砸坏了。
玻璃裂开了缝,但并没有完全碎裂。倒影在玻璃上他的面容,隐隐约约也是裂开的,破碎的。
有的说法是他的母亲是陈董原配夫人的女佣,趁着原配夫人生病的时候和陈董搞到一起,并抢在夫人生子之前生下了他。
还有的说法是,他的母亲是陈董青梅竹马的恋人,陈董为了攀龙附凤,把她甩掉了。
陈彬浩是执行总裁,他是coo。尽管他比废物弟弟能力强很多,但陈董并不算喜欢他。
弟弟的名字那么复杂,饱含了父亲的期望,而他的名字就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庆字。
陈庆低着头,像没看见她一样,慢条斯理地点上了烟。
这牌子的烟只有他喜欢抽,谢昭容易留意细节。
“这件事是行不通的。”他说。
“什么?”谢昭没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说话。
“谢总,你这种人是不可能成功注资的,我不会允许你注资我们公司,还进入董事会。”他的敌意一向明显。
谢昭隐隐闻到酒气。
“我是哪种人?”她微笑。
“吸血鬼,投机分子,你们在华尔街不创造任何价值,你只是掠夺别人创造的企业。”他说话声音并不清晰。
“你对我恐怕有太大的成见了,我只是来帮助受困的公司。”
“你只是想趁人之危。”他冷笑。
“我们把话说明白点吧。”他弹了弹烟灰,“掠夺控制权,血洗掉管理层,然后再把我们公司的资产全部拆分开来卖掉,这就是你们这种人常见的套路。”
“让你有这样的误解,我很抱歉。”她平静道。
“不要认为你骗过弟弟和我父亲就万事大吉。我一定会反对到底。”他冷冷盯着她。
陈家的两个兄弟都在争夺董事会的控制权,一旦有新的注资者入场,那么格局就会立刻改变。
私生子竭力反对谢昭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像他嘴上说得那样认为她对公司有什么威胁。
而是他认定谢昭是弟弟的朋友,一旦她进入董事会支持弟弟,一定会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
“话不用说的太早了。”谢昭微笑。
“人和人的关系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她轻描淡写道。
“只要价格公道,我认为我和任何人都可以做得了生意。”她凝视着他,声音稍低,“不只是和你弟弟和你父亲。”
有人走了过来,陈庆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并没再反驳。
谢昭与他擦肩而过。
她假装咳嗽两声,拿纸巾捂住嘴,然后把纸巾捏在手中。
趁陈庆不注意,她的手伸进阴暗处,在纸巾的掩护下从他的香烟盒中偷了两根香烟,然后假装抬手捋头发,将一只藏到了宽檐草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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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陈彬浩走过来找索菲亚。
谢昭向前走几步,路过陈彬浩时凑近与他说了几句话,将其中的一支香烟悄悄滑落到他的口袋当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半分钟都不到。
江慈在人群中时刻注意谢昭的动向,他得听听她都和其他人谈什么。
但他刚一转身,谢昭就像鱼一样滑走了。
他正看到她与陈庆说话,江慈想走过去。
此时,一个金发的蜜色皮肤美女端着鸡尾酒走过来拦住了他,与江慈搭话。
他一面被迫礼节性地同她寒暄几句,一面盯着人群中的谢昭。
“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金发女郎睫毛轻眨,暗送秋波,可惜江慈完全没有看她,他的注意力全在监视对象身上。
巴拉巴拉美女含笑看着他巴拉巴拉。
江慈完全没听美女说什么,只能礼貌地微笑着点点头。
但美女撩起金色的长发,总是频频挡住他监视的视线。
江慈脖子伸长,头扭来扭去。
人好像不见了!
江慈急忙绕开她,视线在人群中搜索。
美女又跟上,巴拉巴拉。
她又跟陈彬浩说什么?江慈心想,这两人肯定有阴谋,说不定乐乾道内幕消息是陈彬浩给谢昭的。
巴拉巴拉,金发美人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肩:“我们的星座最相配唉,好巧哦。”
江慈总算转脸看着她,微笑道:“不巧,只能说明你相信巴纳姆效应,容易从众,相信笼统的一般性描述,要注意谨防上当受骗。”
有毛病吧,这男的。美女一甩金发一扭身走了。
江慈总算在人群中看见了谢昭,他嘴角上翘,松了一口气。
刚才这一幕全被索菲亚看见了。
他居然完全不理会其他漂亮女孩的搭讪,只在人群中紧紧地盯着谢昭。
这是有多喜欢啊?
她要汇报给谢昭。
*
谢昭在卧室里看着时间。
隔壁响起了流水声。
谢昭打开衣柜的门,她已做好了准备进入密道。今天必须把所有证据都拿到。
“咚咚咚。”这时突然有人开始拼命敲她的正门。
“谁呀?”她问。
“是我。”索菲亚带着哭腔。
谢昭想假装没听见,她说:“我要准备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在敲门。
谢昭只好打开门,索菲亚哭着自顾自冲了进来。
“他又背着我跟女明星混到一起去了。”索菲亚说,她说着还打开手机给谢昭看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谢昭赶紧摆手,看了得长针眼。
“反正你们毕竟还没有结婚,你还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
“你是说离开他?”索菲亚泪眼汪汪。
谢昭点头。
“不行,凭什么我要把他拱手让人?”索菲亚说。
“凭什么让那个贱人得逞?”
谢昭对她的这个反应早已习以为常。
对于索菲亚,其实谢昭一点都不恨她,因为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并不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流言说索菲亚是小三,陈彬浩为了追求她作恶。
作恶就作恶,为什么要推到女人头上?
尽管索菲亚对她姐姐和其他女艺人的死毫无同情,甚至说风凉话,但一码归一码,她并不是加害者,冤有头债有主,谢昭并不会为难她一个女孩。
不过谢昭也一点也不想救她,因为这个女孩完全没救。
无论陈彬浩有怎样的丑闻,性骚扰,劈腿,甚至身上可能有人命,无论她的父母怎么反对,索菲亚都非要认定他是真爱。
慈悲不度自绝人,人总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要杀了她。”索菲亚从牙齿中蹦出几个字。
“杀了谁?”谢昭问。
“杀了这个整容脸的贱女人。”她指着照片。
谢昭按了按直跳的额角。
且不说这个所谓的小三是不是被迫的,就算她真的是。那还有其他的小四小五小六那么多女人,陈彬浩从来不会停止乱搞,她杀得过来吗?
谢昭完全不信打小三那一套,三角感情纠纷从来都是男人害女人,而不是女人害女人。她认为全是男人的问题,百分百全责。
但谢昭没工夫跟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浪费口舌,她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时间可不多了。
“要不你们再沟通沟通,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谢昭想顺着她的意说。
反正她永远都能找到新奇的理由,为自己乱搞的未婚夫开脱。
“你也觉得有误会?他是这么说的。”索菲亚的语调高了几分。
“也许吧。”谢昭勉为其难地说。
“哎呀,我刚准备洗澡。”她起身准备赶客,“水还在放呢。”
她必须进密道了。
索菲亚坐着纹丝不动。
“这个贱人就是为了骗我老公钱,太傻了他,总是容易相信别人。”
“我真的要休息了,今天好累。”谢昭说。
再不进密道就没时间了!
索菲亚置若罔闻:“我该怎么让她身败名裂?”
“要不你先回去想想。”谢昭说,她再不走隔壁江慈都要从浴室出来了。
“我不回去,我今晚才不跟他在一个房间。”她大概认为这是惩罚。“那你住哪儿?”谢昭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我就在你这儿住吧,反正你这是套间,我在外面就好。”索菲亚顺势在沙发上躺下了。
“不可以!”谢昭严肃地说。
一晚上都在这儿?那她能去哪儿?还拿个鬼的证据?
别杀小三了,先杀我吧,她想。
索菲亚眨巴着眼睛看她,愣愣的,大概是从来没被她凶过。
“陈总会着急的。”谢昭和颜悦色,好言相劝。
“就是要让他急。”索菲亚是彻底躺平了。
“没事,你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她对谢昭说。
已经来不及了,隔壁水声停了。
她只能执行风险更高的plan b。
谢昭一边随意地跟她掰扯,一边依着墙根走到门口,把原本的摇铃弄坏了。
“我去洗澡了。”她走进浴室。
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隔了几分钟,突然浴室里传出一声惨叫。索菲亚吓得赶紧跑进来。
“你没事吧?”
只见谢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痛苦。
“刚才水放太多了,地上滑,我跌了一跤。”
索菲亚去扶她。
“痛。”谢昭依然不起来。
“伤到哪儿了?”索菲亚慌忙道,贵客在她这受伤了她也有责任。
“脊柱。“
“这么严重?”
“好像脚骨也不能动。”
“腿好像也骨折了。”
“那去医院吧?”
“倒也没那么严重,勉强能动。”谢昭直起上半身说。
索菲亚吓得不敢扶她,她慌忙去摇铃,想让管家上来。
但是铃却坏了。
“麻烦你下楼去帮我找家庭医生可以吗?”谢昭说,”我现在衣服也没穿好,也不方便什么人都进来。”
“好。”索菲亚赶紧下楼。
等她一走,谢昭就一咕噜爬起来,把门反锁了。
然后她戴上一次性手套,从包里抽出刚才从陈庆那儿偷的香烟。
她小心地戴上手套把香烟放进口袋,以防指纹粘上去。
然后她凑到露台边看一看,隔壁的窗帘紧拉,江慈暂时应该不会到露台上来。
露台这里是监控死角,她翻上栏杆,准备从二楼的露台往下爬。
今夜无月,也没有星星。
客人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隐隐有一些音乐声传出来。
谢昭身后是滚滚的碧海,绿叶如同波涛翻滚。
她双手紧握着扶拦,脚上小心地移动,可千万别跌下去了。
谢昭向右缓慢地挪动,正对着江慈的落地窗,白纱窗帘拉着,隐隐能看到他在里面走动。
一下,两下,谢昭的眼睛盯着脚下要踩的地方。
哗啦一声,江慈突然把白纱窗帘拉开了一层。
谢昭一惊,右脚差点踩空。
她身子立刻躲了下去,只有手还紧紧握住栏杆。
江慈拉开了窗帘,他觉得卧室里有点闷,需要透透气。
他往窗外看,外面松涛汹涌,他的露台就像在海面上一样。江慈打开门,走到露台上去。
“噗拉”面前的树叶抖动,发出一阵响动。
他走近栏杆去瞧。
一只鸟迎面飞了上来。
“喵。”底下又是一声猫叫,大概是猫咪在捕鸟吧,他心想。
谢昭紧紧贴着墙壁,她刚才脚一踩空踢到了树枝发出了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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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江慈走到了露台上,离她近在咫尺,只要他靠近栏杆低头往下看,恐怕就会发现她。
她听到江慈走近的脚步声,情急之下装猫叫了一声。江慈停下,果然不再前进了。
谢昭稍微松了口气,继续爬。
“喵喵喵。”突然江慈开始叫。
“咪咪咪。”江慈很喜欢猫,他开始到处找树上哪里有猫。
有完没完啊,谢昭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四下寂静,只有林间隐隐的蝉鸣。
太安静了,江慈觉得不太对。
他刚才好像听见谢昭的房间传出一声惨叫,然后到现在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谢昭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江慈走到谢昭的露台门口敲了敲门。
“谢昭小姐?”
一片安静。
“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谢昭被他喊得心一拎。
她只能加快速度赶紧爬。
顾不得许多了,如果他再敲一会儿听到里面没人,又认为她有什么风险,可能会强行闯进去。
那么江慈就会发现卧室是空的。
还有,如果索菲亚提前找到医生跑回来,也会发现她并不在浴室里面。
谢昭往下爬,正好是陈董和梅夫人的卧室。
窗帘拉着,灯是关的,陈董应该已经睡下了,只有隐隐的一点壁灯。
谢昭从窗帘的一条缝中往里看,看到梅夫人正在对镜梳妆,整理衣服,她不会是想马上去书房与保镖幽会吧?
谢昭再往右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整栋别墅 hvac(供暖,通风和空调)系统进气口的位置。
这个位置好就好在,它也紧靠着连通陈彬浩和陈庆卧室的共同休息区。
谢昭之前观察过,这栋别墅的烟雾报警器是新装的,非常灵敏,应当只要一点点烟雾就可以触发。
谢昭在进气口准备点燃香烟。
按陈董这次的高规格安保,为了保证贵客们的安全。
只要烟雾报警器被触发,接下来安保会强制所有客人离开房间,疏散到空旷的地方。
不管是江慈还是梅夫人,索菲亚,你们都别想在房间里呆着,她想。
点之前谢昭又思索了一下。
她希望陈庆的香烟烟雾能迅速扩散到整个别墅,让所有房间的警报器通通响起来,给她争取更长时间,但这一只的烟雾量肯定不够。
如果把燃烧的香烟就这样放在进风口也许能达到效果,但有些危险,有可能引发火灾。
她只能选择触发之后就立刻熄灭掉,但这样的话她可用时间就缩短了。
警报一旦被触发,无论烟雾消散与否,都会在设定的十几分钟内持续发出警报,直到安保手动纠正为止。
谢昭想了想,把香烟点燃后还是很快熄灭了,扔在了休息室的窗户下。
“哔哔”一连串高分贝的蜂鸣音响起 。
很快,整栋别墅临近进风口的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都发出了尖锐的响声,响到整栋楼都在摇晃。
现在她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了。
谢昭还记得密道的岔路口通向两个方向,一个是书房,一个是花园里。
这一次她就从花园的入口进去。
谢昭依着墙走进了之前监控被砸坏的花园区域,从那里进入密道。
*
江慈在谢昭的露台门口敲了半天,没有人开门。
于是他打算转到正门看一看。
他在正门敲了门,也没有人回应。
江慈正准备去找管家问一问,突然整个楼房里的警报器响起来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人心慌。
客人们纷纷从卧室当中出来,有侍者一路小跑在走廊上喊大家全都到外面去。
江慈更加用力的敲门,大声地喊谢昭的名字,没有人应答。
他想让侍者帮他开门,可他比划了半天碰巧这个侍者听不大懂英语,警报声又太响。
侍者反而强行拉着他,把他拖下楼到空旷的室外。
客人们站在花园里都是慌急慌忙地穿着睡衣拖鞋,肩上有的披着披肩,有的怀里还抱着卷毛狗。大家都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火情,还是只是有客人偷偷在室内吸烟误触发了烟雾报警器。”管家解释。
“但安保已经去检查了,一会就会有结果不用担心。”
“你们看见谢昭小姐了吗?”江慈在人群当中问。
人们纷纷摇头。
这时索菲亚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谢昭刚才在浴室不小心摔倒了,她的腿好像跌骨折了走不了路,我刚才下楼去找医生的。”
江慈立刻往楼上跑。
安保马上拦住了他:“先生现在不能上去,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火灾。“
如果有火灾的话,她的腿走不了路怎么下来呢?
江慈没有理他,逆着人流往回跑。
谢昭在书房拿手机把大部分的保密协议都拍了下来,还有几份来不及拍了。
警报声已经停了,她必须往回走,回到人群当中去。
她快速地从密道爬出来,正好走在花园里监控被砸坏的区域。
不远处客人们还在站着说话。
“一根香烟。”安保说,“有人在室内吸烟,导致的烟雾报警器触发。”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陈董问。
“就在一楼右侧的休息室窗外地上。”
“那不是你们俩的休息室吗?”他厉声呵斥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谁抽的烟,搞得大家这么晚爬起来折腾十几分钟,像话吗?”
“这不是他的香烟吗?”陈彬浩立刻揭发。
“有毛病吧,我晚上一直待在自己的卧室里,都没出来过。”陈庆说,“你倒是不停地在休息室转。”
陈彬浩今晚跟索菲亚吵架了,他的确在休息室溜达了几圈。
“你一直只抽这个牌子的烟。”
“你就能保证你没有吗?”陈庆火大,从小到大这个弟弟总是诬陷栽赃他。
他上前就揪住了陈彬浩的衣服。
“行了,也别丢人现眼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梅低声劝。
“怎么不是大事?我看他打算烧死我们呢。”陈彬浩不依不饶。
“干什么你要搜身啊?搜就是了,搜不出来就是你放的。”见陈庆一直揪着他的衣服,陈彬浩冷嘲道。
一根全新的香烟从陈彬浩的口袋当中被揪了出来。
谢昭见到远处的人群,她还装得一瘸一拐。
“谢昭。”远远的,她突然听见江慈在喊她。
花园里昏黄的路灯,给他勾勒出了一条暖色调的轮廓线,他正逆着人流向她跑过来。
要命了,他不会发现我不在卧室里吧?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密道了?
万一被发现了,该编什么借口啊?
谢昭的心一下七上八下,脑子开始快速转动。
“小心!”
“小心!”
他对她大喊。
“什么?”谢昭一时没有理解,她还在忙着装瘸缓慢地挪动。
突然她正背后的花窗碎裂了,这就是昨晚被砸坏的那一扇。
玻璃的碎裂声巨响,下一秒她被紧紧拥抱住。
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令人心安的冷香包裹住她。
碎片并未砸到她身上。
谢昭抬头,江慈的衣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他毫无反应,仍然紧紧地盯着她。
江慈捏着她的肩膀并没放开她,而是垂眼仔仔细细地看她,就像在看易碎的花窗。
“你没事吧?”他的语调柔软。
她有些发愣地摇了摇头。
江慈的眼睛近在咫尺,就像在月光中浸泡已久一般湿漉漉的。
他再三确认了她并没有伤到。
然后江慈笑了笑,“没事就好。”
他笑起来很散漫,好像胳膊没有在滴血。
谢昭的耳畔突然响起警报声一般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如果,如果江慈喜欢她。
好像有蛇在她耳边低语,就像诱导夏娃吃下善恶果一般。
蛇把这一个危险的如果递到她面前,怂恿她吃下去。
第16章 录音笔
*
谢昭看向他的伤口。
江慈伤的是左肩,因为穿的是白色亚麻质地的t恤,一大片鲜红的血在白布上显得很渗人。
其他人也赶紧围了过来。
“赶紧去医院吧。”梅说。
“没那么严重,只是一点擦伤。”江慈说。
“你刚才滑倒了?”他问谢昭。
“只是扭伤,现在感觉好多了。”谢昭赶紧道,不能装瘸太过,等会圆不回来。
“你伤的是哪条腿?”江慈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盯着谢昭,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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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旁边人的表情都很复杂,自己在流血居然还关心她扭伤得怎么样?
江慈是认为谢昭在撒谎,她的腿根本就没有问题。
危急情况下,人体的本能反应会避险,这是假装不了的。
而刚才玻璃碎裂,他冲过去抱住她的时候,她本能地往旁边退了两步,而不是重心不稳地依靠他。
受惊后,谢昭过了一会儿才延时跛行。
亏他刚才还很担心她,结果这女人果不其然又在演。
整栋楼的烟雾报警器响,她假装摔坏了腿又独自一人从这监控器坏了的区域里走出来。
谢昭肯定在捣鬼,江慈心想。
“让家庭医生看一下吧。”索菲亚说。
“先帮她看吧。” 江慈下巴微抬,指向谢昭。
看你怎么演。他微笑。
苏菲亚嘴角抽搐,别太爱了。
“你赶紧先包扎吧。”谢昭说:“我只是一点点小伤,不用看医生。”
“都走不了路了,怎么是小伤呢?”江慈穿着带血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半蹲下。
“我来帮你看看吧。”
看看你弄响报警器把所有人都从房间里转移出来是为什么?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把我们拖起来就看这?你们俩回房间再卿卿我我行不行啊?
“表侄也太关心谢小姐了。”半响,梅夫人干笑了两声,“但是玻璃划伤还是要小心点为好。谢小姐我们会照顾。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她赶紧嘱咐家庭医生帮他们俩都检查一遍。
他太关心谢昭了吗?
江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的教养让他习惯在能力范围内帮一帮弱势群体。
不过谢昭可不是小兔子,小猫,受困的可怜小女孩。
他对于她本能的保护是否已经超出了乐于助人好市民的范畴?
江慈也意识到自己对她有一种微妙的心理。
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准确来说是除他以外造成的伤害。
江慈讨厌无聊的重复性工作,他从小物质丰富,财富源于继承,他不需要为了赚钱而工作。
世俗的物欲和成功对他没有吸引力。
他最大的爱好是解谜和追寻真相,他需要不断的智力挑战来刺激神经。
而谢昭就像一颗石子砸入他无聊得平静如水的生活。
她是他职业生涯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因为她,江慈甚至职业信誉扫地。
但他最喜欢挑战,挑战让他兴奋。
她难以猜透,难以琢磨,他很珍惜这样的对手。
猫遇到狡猾的老鼠,一下咬死了有什么意思?先养着,天天追捕才有趣。
江慈可非常不希望谢昭突然被火烧了,或者被玻璃砸了。
她一定要完好无损,他会时刻保护她完好无损。
江慈希望有一场公平的竞技。
棋逢对手,他希望自己公平地赢,而不是对手莫名其妙被车撞了,退出游戏。
“没有大问题。只是脚崴了有点肿。”医生对谢昭说,“冰敷一下,明天不要运动就好。”
谢昭在医生检查前,一狠心一咬牙自己狠狠地扭了一下脚。
她那必须得受伤,受伤脚走不了才能彻底摆脱嫌疑没有点烟雾报警器。
够狠的。江慈无可奈何。
*
江慈被医生扶着上楼去清理伤口,路过陈彬浩与陈庆的休息室时,他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
旁边就是整栋别墅的进风口,往左再往上就是二楼谢昭的露台。
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脚弄伤呢?
他心想,因为如果继续往下查,万一查出是有人在进风口触发了烟雾报警器那就不只是陈彬浩和陈庆两个人有嫌疑。
进风口那么高,腿受伤的人是不可能爬上去的,这是她的不在场证明。
江慈想,谢昭要把所有人都支开的话,那么她一定是要在别墅内行动,而别墅内的公共区域里基本都有摄像头,她走的是哪条路?又想去哪儿呢?
其他客人都纷纷上楼了。
谢昭也被索菲亚扶着准备上去休息。
这时,她的脚在草坪中踩到了一个小物件。
谢昭捡起来,是一只镀金的钢笔。刚才这个地方是她和江慈站的位置,这支笔应该是他的。
现在居然还有人度假随身携带钢笔?
谢昭先收了起来。
江慈回到卧室里,走来走去,苦思冥想。
他想想谢昭反常的地方。
谢昭两次找借口进入他的卧室,他的卧室里到底有什么呢?
会不会有暗室呢?江慈在墙壁上东摸摸西掐掐,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如果有密室的话用材料加固会给地板造成压力,形成一个1~5度的轻微下陷。
他伸手想拿自己的录音笔在地上滚一下试试看,看地板到底是不是有倾斜。
但江慈的手一摸,口袋是空的,录音笔不见了。
江慈有点慌,这支录音笔若是被别人捡到了可不太妙。
因为笔是每次戴在他身上录的音,里面主要是他和谢昭的声音,如果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录音笔的声源是在他身上。
那么他偷偷录谢昭的声音就一下暴露了。
不过这支笔是伪装成了普通的钢笔,只要不把它完全拆开是不会被发现的。
江慈定了定心神,应该不会被捡到。
可能它刚才掉在花园里了,他等会下楼去找一找就好,更何况,就算一般人捡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哪有人有兴趣去拆开一支钢笔?
他心想,退一万步说谁捡到就行,只要别是谢昭捡到就可以。
江慈重新取了一支笔扔到地板上,笔一路滚动停在了壁炉前,地板果然是微微往下倾斜的。
他走到了壁炉前摸索了一番,暗门缓缓地在他眼前打开了。
原来如此,江慈微笑。
他大概明白谢昭在做什么了。
西方的民俗中,壁炉是家中最神圣的地方,其中住着的神灵保护着整个家。比如在古罗马神话当中有着壁炉女神vesta。
“根据西方民俗神话在壁炉上用白色粉笔画三个圈可以阻止魔鬼进入。”
江慈也在壁炉上撒了一把花盆里的细土。
如果恶魔谢昭靠近的话,就会留下痕迹。
江慈嘴角上扬,他打算这一次在卧室周围守株待兔,把她逮住。
谢昭坐在书桌前检查她从书房中拍下的资料。
她拍下了大部分,但是后来警报声响了还有几份没有拍全。
但她并不担心,只要明天她再下去一趟,只用五分钟她就能搞定。
五分钟,江慈进浴室不可能这么快出来,根据她这两天的计时,一般都会有半个小时时间。
明天她的时间很充分。
想到江慈,她把刚才捡的镀金钢笔拿在手里看了看。
这支笔曾被他放在口袋里贴近心口的位置。
她的指腹缓慢地摩擦着钢笔,有种微妙的奇异的感觉漫上她的心。
这个人的行为她真是有点弄不明白。
她依然小心防备他,可是他就像月色中悬崖下的海,你觉得危险,但是又忍不住去看一眼那美丽的波浪。
面前的玻璃窗印着她的倒影,她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她自己都完全没有察觉的笑意。
*
江慈走出门寻找他的钢笔,迎面正碰上索菲亚。
于是他询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只金色的笔掉在草地中了。
“谢昭捡走了。”索菲亚告诉他。
江慈心中一紧,大事不好。
他赶紧敲响了谢昭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谢昭打开门,她已经换了睡袍准备睡觉了。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江慈说,“我有一只钢笔掉了,听说是你捡到了。”
“请进吧。”谢昭刚好有一些话想试探他。
“是这支笔吗?”她的手指紧握着钢笔举到他眼前。
“没错。”江慈伸手想拿,谢昭却一下把手收了回去。他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手背。
“谢昭小姐,这支笔对我还挺重要的。”他当她在开玩笑,好声好气道。
江慈的声音低柔,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咪爬过来蹭一蹭她。
“重要?这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给你的?”谢昭问。
江慈一时不明白。
“女生送给你的吗?”她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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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更不明白了。
谢昭的手指捏着钢笔,慢慢地旋动笔盖,即将打开它。
江慈赶紧伸手。
“我买的。”他说。
谢昭把钢笔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先回答我一个的问题,我再还给你。”她眼里带笑。
“你问吧。”江慈无奈。
谢昭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啊?他心想。
她是不是已经调查出来了,我并不是陈家的股东?
还是她已经发现了这是录音笔,她要诈我?
“你有女朋友吗?”谢昭问。
他们说他是单身,但她故意再问一遍。
“没有。”这种无害的问题江慈下意识回答。
等等,这是不是什么陷阱?
陈董的表侄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谢昭说。
江慈想想点了点头,因为他怀疑她和以撒。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谢昭问。
这应当是陷阱,不能回答。江慈心想。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说只问一个问题。”江慈伸手想把他的录音笔拿回来。
“不说,我就不会还给你。”谢昭转过身去,江慈急了连忙跟上前。
再迟一点她打开录音笔就糟糕了。
江慈伸出手臂从她身后拦住她,就像从背后环抱住她一样,但并没有触碰到他,只是手臂悬空把她禁锢住。
“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得把我的笔拿回来。”
“那你拿好了。”她说。录音笔在她睡袍的口袋中,她穿着睡袍,江慈出于礼貌不好碰到她的衣服。
半响,“得罪了。”江慈说,音节低低沉沉。
江慈伸手去够,他低下头脑袋差点靠到她的脖子,极其亲密的姿势。
他修长的手指伸入她睡袍的口袋,夏天的衣料很薄。尽管他很注意,但隔着这薄薄的衣料,他不经意间还是时不时触碰到了她。
口袋很深,他的手被迫向下滑。
深夜温度低,可谢昭莫名觉得有些热。
江慈的指腹温热,衣服不经意地摩擦,她的侧腰有一点触电的麻感。
他们的身后是复刻的威廉-布莱克的“巨兽与利维坦”画。上帝向下指着两只巨兽-贝西摩斯与利维塔,他们缠斗着。
贝西摩斯与利维塔是圣经中相对的怪物,利维塔为雌,贝西摩斯为雄。
利维塔是盘绕着的巨蛇怪物,她最早出现在旧约中。
传说地狱在利维塔的咽喉中出现,她能吞噬太阳,她在末日中从水面中现身,而上帝创造的贝西摩斯出现,他开始阻止她。
他们永远对抗,永远斗争,无休无止。
窗外绿影摇晃,屋内唯有她书桌上的一盏橙色的小台灯亮着。
谢昭眼前的树木摇晃得好像更快了,也许是她的心在摇晃。
他站在她背后,就像环抱着她一样,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终于他拿到钢笔抽出手。
她猛地回过头,他仍然是低头俯身的姿势,鼻息从她的鼻尖滑到嘴唇,距离近得简直像要吻下来。
“今天打扰了。”他后退半步。
“冒犯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江慈的声音音色清晰,尾音上扬,在她心中一荡。
他眼中的她此时无限放大。
明天我就会抓住你的。江慈心想。
第17章 纽扣窃听器
*
清晨,江慈自然地醒过来。
松散的淡金色阳光充斥着房间,白纱窗帘微微吹起,暗色的树影游移在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被子上。
他昨晚睡得不错。
终于调查有了进展,江慈心情很好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一只乌鸦扑棱翅膀,站在罗马松上高唱,但天气炎热,它只唱了几句就哑了嗓子。
他洗漱完毕后,穿过走廊。
走廊很安静,江慈起得迟,其他客人们大都已经下楼吃早餐去了。
二楼楼梯的拐角处,陈董正站在窗边等待着他。
“你查的怎么样了?”陈董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并不看他, “有发现谁有嫌疑把我们的内部消息透露给空头吗?”
“我在关注谢昭,也许会有很大的进展。”江慈也不看他看向窗外。
透过半掩的薄荷色百叶窗,有些客人正在吃早餐,有些客人在游泳池里游泳,还有些躺在草坪上闲聊。
葡萄架下谢昭和助理们坐在长桌边讨论工作。
“谢昭?”陈董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她不可能。”
江慈有些疑惑,“她和以撒有联系的音频还是你发给我的。”
“你今早没看新闻吗?”陈董问。
江慈暗感不妙。
他连忙打开手机,谢昭接受某纽约财经专栏的访问,公开发表了对以撒做空乐乾的看法。她将以撒对于乐乾的攻击比作拿破仑遇上滑铁卢战役,必会惨败。
“我个人认为做多乐乾现在反而是最有利的。”谢昭居然公开表态。她居然公开站队了多头,也就是她认为乐乾的股价会涨。
谢昭表示自己接下来也许会连线财经节目,详细地解释她为什么要做多乐乾的股票。
她的发言已经让乐乾的股价回涨。
江慈之前一直认为是谢昭暗中支持以撒做空乐乾,导致乐乾股价下跌。她这次注资就像他们之前玩过的花样,两人唱双簧,然后谢昭趁股价大跌,血洗管理层,把控制权夺过来。
但是如今的局面以撒已经做空乐乾,而谢昭做多。
如果多头占上风,股价上涨,以撒赔。
如果空头占上风,股价下跌,谢昭赔。
两方必有一方是血赔,血流成河。
这样讲他们是同谋做空就几乎不可能了。
如果是他们是同谋,谢昭这次是故意做多来摆脱嫌疑,那么她首先会赔钱,等于是给自己捅刀。
再者多头的风气蔓延开,股价万一不可控地上涨,她有什么办法能确保股价跌回去呢?
股价上涨,以撒血赔,他绝不能同意的。
她疯了?
“可是以撒给她打过电话。”江慈依然挣扎。
陈董沉默地点开一段手机中的音频,里面以撒用英语普通话和粤语切换着连骂了一分多钟才被掐掉,主要的中心思想是谢昭这两天抢了他收购韩企的生意。
“你应该去查一查别人。”陈董说,“谢昭不会有问题。”
“况且她也并不是我们的股东董事啊,她之前怎么会有我们公司的内幕消息呢?”
不可能。江慈想。
但是在眼前的铁证之下,那些密道,烟雾报警器,谢昭言语中撒的谎,以撒在监控中与她的肢体语言。
这些他之前认定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简直像臆想一样,完全是虚无缥缈的。
他一点也没有办法证明他的猜想。
江慈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证据。他不能证明谢昭弄响了烟雾报警器,医生已证明了她的脚伤爬不了高处。
他也没办法证明谢昭爬了密道,她并没有被任何的监控摄像头拍到。
而谢昭的手机和卧室已经被全面窃听了,也没有听到她和以撒有其他的对话。
监听反而成为了谢昭的无罪证明。
唐吉诃德幻想的风车怪物,江慈又想到了检察官办公室其他人对他的不信任。
江慈站在窗边对谢昭看去,好像感应到他的目光一样,谢昭也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她的眼睛就像海上的迷雾一般。
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江慈有一瞬间迷惑。
*
花园里,咖啡的浓香充斥着鼻腔,树枝的光影在桌上挪动。
“表侄怎么不吃东西?”
梅夫人从杂志上移开眼睛,见江慈坐在餐桌上一口早点也不吃,他正直直地看着远方,只是在机械地喝着咖啡。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谢昭,梅低头微笑。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梅开口了。
江慈回过神来,淡淡道:“只是一点划伤,没事。”
“表弟,你今天有什么安排?”索菲亚正在安排客人们今天的活动,她拿着一张指南旅游指南走过来。
大多数客人会坐车去附近的景点参观。
江慈接过来随意地翻了翻。
“伊鲁特里亚城墙?”他对这个文明很感兴趣,陈彬浩和其他几个美国客人正好走了过来,“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看看,有些壁画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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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听起来不错。”他说。
可惜他现在可没工夫度假。
“谢昭去哪儿?”江慈问,他得时刻盯着谢昭。
“她脚扭伤了,好像也有些工作要处理,今天就留在这儿。”
“那我还是不去了。”他把旅游指南还给索菲亚,“我今天就在这看看书晒晒太阳就好。”
其他人已经对江慈这种围着谢昭转圈的行为习以为常,没说什么。
谢昭坐在阴凉处,她今天穿着一套象牙白的塔芙绸无袖衬衫加长裤,墨镜插在发间。
她的助理们正在联系一档纽约的早间财经栏目,栏目将现场报道各种上市公司在纽约证交所的开盘状况。
现在是意大利的上午10:30,纽约的凌晨4:30。
制片的工作人员正在和她的助理商定时间,希望谢昭节目开始后连线。
主持人希望她待会儿谈一谈为何公开宣传做多乐乾是有利的,并且请她对于以撒对她的言语攻击这件事发表看法。
制片人询问她的意见,称以撒也许也会连进来与她展开辩论。
陈董就站在她不远处,谢昭并不避着他,她光明正大地与助理们讨论。
他想看他们作为多头与空头厮杀,那就看个够好了。
这场戏的成本很高,并且风险很大。
她相信书房里保密协议里的证据足够按死陈家,只是等乐乾的股价再跌回去,她作为多头得大出血一回。
但等这场苦肉计演完陈董就会彻底信任她了,sec等监管部门也不会怀疑她,这血非出不可。
*
江慈躺在草坪上看书,阳光有些刺眼。
他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
冰块落入柠檬苏打水中,与玻璃壁碰撞,发出叮当响。游泳池里的水花和阵阵嬉闹声不停地飞溅出来,二楼的露台有人拿着吉他在弹流行歌曲。
有的客人在远处打网球,有的正准备出门开车沿着海岸线去兜风。
江慈假装看书,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着谢昭的动向。
终于谢昭处理完工作站起身了,梅和几位客人走过去,他们正站在一起说话,梅好像要带他们去参观一下别墅的果园。
他立马扔下书跟在其后。
暑气蒸腾,果园里有柠檬和葡萄杏子成熟的香气。
“这里的葡萄可以酿成葡萄酒。”梅给他们介绍。
谢昭被簇拥着走在前面,与江慈隔着好远的距离。
江慈被挤在人群后,紧紧地跟在队伍的尾端。
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红色宽松衬衫的意大利男人,正站在谢昭身旁,一直与她说笑。
江慈把手伸进口袋里捏着纽扣窃听器,他这次不敢带着录音笔了,因为录音笔昨天才被谢昭捡到过。
他要想办法把纽扣窃听器放到谢昭身上一小会儿。
“今天天气真热呀。”一个棕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在队伍末尾与江慈搭话。
江慈冲她微笑点头应付一下。
人怎么这么多,等会杂音会很多,他担忧着。
果农摘葡萄分给客人们吃,并邀请他们自己也摘一摘。
“你是从纽约过来的吗?”棕发女孩问他。
“对。”江慈一边点头微笑,一边盯着前方。
那红衬衫的高大意大利男人,正摘葡萄递给谢昭。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谢昭轻轻笑了笑。
然后那意大利男人又非常绅士地伸手扶着她,两人去瞧那旁边的杏子树。
江慈往前面挤。
谢昭好像对杏子挺感兴趣,意大利男人为了在女士面前表现自己往树上爬上爬下,要给她摘杏子。
杏子装满了一果篮。
江慈终于挤了过去,他在旁边等待着,等待着上前与谢昭说话。然后找个合适的契机,把纽扣窃听器放在她身上。
但等他们摘完了杏子,意大利男人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和谢昭越聊越热烈。
准确的说是他单方面热烈地表述,谢昭礼貌地微笑听他说。
江慈凑近点。
他意大利语不好,只听懂sei da sogno什么梦中情人,
che occhi splendidi 什么眼睛好漂亮。
意大利男人诚恳真挚地看着谢昭,谢昭也含笑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都要粘在一起分不开了,江慈眼睛微眯。
巴拉巴拉全是废话,他有点不耐烦了,怎么没完没了啊?
总算意大利男人捡起了果篮,伸手扶着谢昭,两人往这里走来了。
可是意大利男人那滔滔不绝的甜言蜜语,还是没有要说完的意思。
江慈彻底不耐烦了,他走上前去。
他微笑冲他们俩打招呼和他们并肩走。
谢昭冲他点点头。
意大利男人也向江慈潦草地点一下头,视线又粘回谢昭身上继续巴拉巴拉。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如果这意大利男人今天要和谢昭闲扯一天,那他完全没法和她单独说话,更不要想把纽纽扣窃听器放她身上了。
“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江慈顾不得礼节地插入他们的对话。
“一会儿吧。”谢昭说。
等到什么时候?
他没时间等,这意大利男人感觉讲到天黑都不会放开谢昭。
“单独走一段就好。”江慈依然盯着谢昭。
“一起走吧,我得让luca帮我搬一下果篮。”她脚扭了不好提重物。
谢昭有点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江慈不是没有风度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没礼貌。
luca?就认识几分钟叫得还挺亲切,江慈心想,谢昭可一直叫他陈先生的。
看来她对自己一直心存戒备,是不是我没有足够友好?江慈想着。
“我来帮你拎吧。”江慈走到luca面前微笑道。
“不必。”luca微笑拒绝。
果篮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之间挤来挤去。
终于,江慈上前夺过luca的果篮,对他微笑:“你提了这么久了一定累了,休息一会吧。”
“你的手臂还受着伤呢!”谢昭的眼睛圆了圆。
江慈刚才一急没注意,直接拿左手夺过了果篮。
意大利男人也睁大了眼睛。
江慈手受伤流血还非要抢着帮谢昭拎东西?
就为了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就因为他和她多说了一会话,这绿眼睛男人流血也要来抢?
这竞争者太疯狂了,他有点被吓到。
“那你们先聊。”luca干笑一声,又分出一个深情的眼神给谢昭,“一会再见。”
“受伤了还非要拎重东西?”谢昭看向江慈。
“不这样,你和这位luca聊得没完没了。”他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往她这扫一眼,“你和他就有这么多话要说?”
他的语气散漫,但在她听来怎么好似有几分委屈。
搞什么?谢昭心想,他不会在吃醋吧?
第18章 过敏
*
蝉一刻不停歇地在松树上鸣叫着。
她的鼻腔里弥漫着地中海植物被暑气蒸腾起的草腥味。
两人并肩行走,谢昭看向江慈。
江慈今天穿一件宽松的杏白色衬衫,墨镜随意地夹在领口,领口随便敞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石板路狭窄,他让给谢昭走,自己走在杂草丛中。
他的背脊挺拔,脚步不急也不快,地上的杂草摩擦过他清瘦的脚踝,发出了莎莎的声响。
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仪态像仙鹤。
江慈的衣服总是简单且随便,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领子没有整理好有些上翻,袖口也是胡乱地卷着。
但得益于他极佳的身材比例和挺拔的体态,乱穿衣也显得像时尚杂志刻意拍慵懒风的广告页。
他的头发疏于修剪,所以今天在额间绑了深蓝色的运动发带,以防黑色的微卷碎发挡住视线,反而衬出了他的眉目优越。
很有少年气,谢昭不自主地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很年轻,她初次见他时以为他顶多二十二三岁。
江慈的确很年轻,毕竟他扮演的是和谢昭同龄的虚假身份,他真实年龄比她小三岁。
所以他处事其实并不总是成熟周全。
现在江慈正思考着,如何把纽扣窃听器放在谢昭的身上。
lk集团的ceo明天会来,他是谢昭注资的竞争者,陈董一直更倾向于他,而现在乐乾的股价在回涨,这个局面对谢昭注资并不有利。
江慈想,这样的话谢昭很可能要和以撒联系。
谢昭的手机与卧室已经被全面监听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所以如果她与以撒联系,只能是她有其他手机并且他们不在卧室内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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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江慈盘算着在公共场合把纽扣窃听器放在她身上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内容。
可是好像不好下手,放衣服上吗?谢昭今天穿着一件无袖的衬衫,肩部没有布料,他不方便触碰她,太不礼貌。
而且谢昭怎么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刚才有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是他打断了她和意大利男人的无聊对话她不高兴?
“那个luca,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个类型。”江慈看她一眼,淡淡道。
“哦?”她眼稍微扬,“你以为我喜欢哪个类型?”
“也许是混血。”他试探一下,以撒有中国血统。
谢昭听到他这么说,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侧脸。
西方雕刻出的轮廓,加上东方工笔画出的精美五官。
她笑了下:“也许吧。”
江慈转过脸来,漂亮的眼睛凝视她。
谢昭看着他重复道:“你以为的不错。”
江慈在她说话时目光总是滑落到她的嘴唇上,极专注地盯着她的嘴唇。
他的眼神总给人一种他想要亲吻她的错觉。
但江慈其实是时刻注意她的微表情,以判断她有没有在撒谎。
江慈一直提出并努力去证明的论点是以撒与谢昭是同谋。
可是目前的局面是,如果他们是同谋。谢昭等于血赔也要让以撒赢或者以撒血赔也要让她赢。
说实话,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又是同谋的话,江慈实在是毫无办法给她找出一个正常的动机。
那么就指向一个结论,他的推测是错的,他努力寻找的论据也都是错的。
谢昭说喜欢混血,那不是有可能喜欢以撒吗?
这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江慈嘴角上扬的细微弧度被一旁的谢昭敏锐地捕捉到了。
前方一个小水塘挡住了去路,旁边涌出潺潺的溪水飞溅在石头上。
两人暂时停下脚步。
谢昭的脚崴了不好跨过去,江慈先跨过去把果篮放地上,再折回来打算扶她。
突然,他意识到现在就是把纽扣窃听器放在她身上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背你吧。”他转而说。
江慈蹲下身。
谢昭俯视他,他头发蓬松像一只大型的猫,她突然很想上去摸一下,弄乱他的头发。
谢昭靠近,她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背,隔着有些透明的衣料,她的掌心能明显感受到他背肌的线条在流动。
她的手一路向上,攀到他的肩膀处停住。
江慈宽大修长的手掌在阳光下晒得发烫,隔着她的绸缎衣料划过她的小腿,她小腿的肌肉线条一时紧绷。
他直起身,肩线宽阔几乎挡住她的视野。
江慈出于礼节手尽力不想触碰到她,可这样就让谢昭重心不稳,感觉随时要落到水中去。
她的手臂下意识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谢昭的脑袋几乎埋在他的颈窝,头发散落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拂过他的耳畔。
她为了不掉下去像藤蔓一样紧紧攀着他,这时谢昭的手臂不小心压到了江慈左肩受伤的地方,他忍痛蹙眉喘息不由重了几分。
他加重又紊乱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放大。
谢昭的呼吸也没来由地也跟着加重了,她的鼻息洒在他的动脉处,他动脉跳动着。
阳光晒得人也不免有些懒散迟钝,所有动作好像都在变慢。
江慈刚才蹲下身背她的时候,偷偷把纽扣窃听器粘在了她的裤脚上。
他有些紧张,怕谢昭发现也怕纽扣窃听器掉下去。
江慈背着她,跨步走在水潭中凸起的石头上。
斑驳的树影在他们身上掠过,在池水中摇曳。
她能闻到江慈身上好闻的气息,谢昭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他的衣领。
谢昭看向湖面,水塘中映出江慈的倒影。
她想起那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爱上自己倒影的美少年,最终变成了水仙。
江慈并不注意自己的外表,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认真修饰自己的外形,他的穿着总是很随意。
他也并不回应女士们多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从不自作多情认为别人在看他。
他对自己的美貌有一种钝感。
比如说现在,江慈没有在看自己的倒影,他在看着谢昭,两人的视线在镜子般的水面中撞上,清风一过碎成了涟漪。
江慈在担心谢昭发现异常。
他跨过了水潭,小心地把谢昭放下来。
对于他们来讲时间好像很漫长,实际只有几步。
谢昭刚下来整理衣服,一时站立不稳,他伸手扶她一下。
她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谢昭的指尖触摸到了他手腕上的脉搏。
快速的,紊乱的,如同面前起着涟漪的水面。
在她的指腹不经意的摩擦下,谢昭感到他的心率这样的不规则。
如果她整理裤脚摸到纽扣窃听器怎么办?江慈担忧起来。
可谢昭目前并不知道窃听器的存在,江慈眼前的表现很难不让人想到其他指向。
*
梅在推销一种原始的纯手工榨取果汁的方法。
客人们把水果都聚集到一起,梅让大家都试一试自己榨一下果汁。
江慈坐在阴凉处,他撕开了杏子的皮直接吃。
之前与他搭话的棕发女孩指着机器问他:“你不试试吗?”
“不必了,谢谢,我实在太懒了。”他说。
隔了一会儿,那女孩儿端了一杯芒果汁给他。
“我刚做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谢谢,你太客气了。但是我不喜欢这个。”
他对芒果过敏。
“表侄。”等那女孩走后,梅站在一边说:“你父亲之前不是有一个很大的芒果园吗?听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芒果了。”
她指的是江慈扮演的虚假身份。
江慈很想找一个借口,比如说他长大了喜好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但谢昭刚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把自己的芒果汁递到江慈面前。
如果这样说的话,谢昭有可能看穿他有问题,进而怀疑他的身份是假的。
“试试看怎么样,我第一次用这种机器。”谢昭催促他。
“你先喝吧,你刚才辛苦劳动了半天了。”江慈挣扎。
“不,你刚才帮我拎东西也累了。”她坚持:“你试试好不好喝?”
怎么会有芒果?这里种什么芒果啊?这不是温带气候吗?
江慈回忆了下自己有没有带过敏药?
然后绝望地接过杯子,在谢昭期待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好喝。”他违心地微笑。
然后江慈就发现梅和刚才那短发的女孩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梅低低地调侃江慈:“表侄居然只喝谢小姐做的东西,难道这人不一样,果汁的味道也不一样吗?”
谢昭并没察觉,她喝了几口自己做的芒果汁,不好喝,有点怪。
但见江慈努力地对她微笑着举起空杯。
他怎么已经感觉痒了?是不是心理作用?
过敏药在哪?
“哎呦表侄,你的脖子为什么红了?”过了一会,梅看到他突然吓了一跳。
“你不会是对芒果过敏吧?”
“没有,没有的事。”江慈硬撑着。
“你过敏还喝芒果汁做什么?”谢昭赶紧帮他看一看,“赶紧去拿点过敏药给他。”
“因为这是你做的。”江慈咬牙说。
这也不是说谎,因为其他人不可能怀疑他的身份,只有谢昭会怀疑。
所以她给的东西他非喝不可。
梅在旁边都笑到听不下去了。
有这么夸张吗?
过敏了还非要喝她榨的果汁?就为了不让她失望。
谢昭反而起了疑心。
事情明显违背常理,比如受伤还非要帮她拎东西,明明过敏还要喝她亲手做的果汁。
她觉得江慈有点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总觉得他在极力掩饰什么。
也许她只是杯弓蛇影,但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明天她的另一位竞争者就会到,而且乐乾的股价现在还在不可控的往回涨。她还有几页保密协议并没有拿到手。
这个时候倘若出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江慈上楼去拿过敏药了,谢昭暗暗地在不远处紧跟着他。
不一会儿她见江慈从房间里出来,正和索菲亚说上了话。
江慈觉得谢昭实在是难以突破,很难从她嘴中撬到几句真话,他打算旁敲侧击从索菲亚这里了解点情况。
谢昭轻轻地走过去躲在了长廊后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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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然后她就听到江慈正在问索菲亚:“你知不知道谢昭——”
果然在打探她!,谢昭心想。
她把耳朵凑过去更仔细地听。
然后听到江慈问:“你知不知道谢昭有没有喜欢的人?”
出乎意料的问题,她眉梢一扬。
紧接着她听到江慈问:“如果有一个混血的,个子高的,黑头发浅瞳的,高学历的,聪明的男人,谢昭会喜欢吗?”
江慈自认为笼统模糊含蓄的提问能让人抓不到错处,但他忘记了这些描述以撒的词也能用来描述他自己。
谢昭走了出来:“为什么你不直接问我呢?”
江慈一惊。
“如果我说我会的。”她说,“这个回答你高兴吗?”
如果江慈对她有好感的话,那么她找借口进入他的卧室,拿到保密协议就轻松太多了。
她得确保万无一失的拿到。
“我为什么要高兴?”江慈转身,“我就是随口问问。”
他本来应该高兴的,如果谢昭喜欢以撒与以撒是恋人的话,那么他的推断很可能就是正确的。
但是他现在觉得有些说不上来。
谢昭怎么品位这么差,江慈一向不喜欢以撒。
他以为谢昭的眼光会很高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理论不是毫无依据了。
江慈又有了动力今晚在卧室边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逮到她!
第19章 玫瑰
*
午后人容易犯懒,有的客人在花园阴凉处看书,有的在喝鸡尾酒聊天,有人回卧室已经睡下了。
谢昭今早在果园里走了一个上午,天气炎热,她出了一身的薄汗,感觉有些黏在衣服上很不舒服。
她把工作给助理交代几句,准备回房间淋浴。
谢昭进门,脱下无袖衬衫和长裤,把它们团到一块扔到了洗衣桶里,然后打开了莲蓬头。
江慈戴着耳麦监听着谢昭的动向,他先听到谢昭与助理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开门声。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虚虚缩缩的声音。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应该是谢昭在脱衣服的声音,衣料摩擦身体然后滑落地面夹杂着一些杂乱的呼吸。
流水声传来,她是要洗澡。
江慈立马把耳麦摘掉了,非礼勿听。
等一等,她如果已经把衣服脱下来的话,那黏在上面的纽扣窃听器怎么办?
她等会整理衣服会发现吗?
还是会把它放进洗衣机里搅了?
他必须趁她在洗澡的空档赶紧把它拿回来。
江慈打开衣柜的门,走进柜中。
衣柜中联通他们两个房间的门本来是有两把锁的,可他们俩都没有锁上。
江慈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谢昭的套间很大,分为卧室区,书房区,小会客厅,吧台小厨房和浴室。
他环顾四周留意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如果谢昭一直在和以撒有联系的话,那么她一定有其他的通讯工具,她会把通讯工具藏在哪儿呢?
江慈的目光停到了书架上的《圣经》上。
那一天他就想看看这本书,谢昭一开始好像有些不愿意。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他走了过去。
浴室的流水声还在响。
江慈从书架上拿下了《圣经》。
这本书还挺重的,他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把越狱的锤子藏在圣经里,这本书中是否也被谢昭藏着什么玄机?
江慈的耳畔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谢昭暂时应该不会出来。
如果他能拿到她的通讯工具,那就物证确凿。
他翻开了谢昭的《圣经》,从中间翻开。
《旧约》最后一卷,玛拉基书的章节。
审判之日已近,白纸黑字,这六个字最先映入眼帘。
他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万军之耶和华说,我必临近你们,施行审判。我必速速作见证、警戒行邪术的、犯淫的、起假誓的、亏负人之工价的、欺压寡妇孤儿的、屈枉寄居的、和不敬畏我的。”
江慈又往前往后,来来回回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书页。
没有问题,这是一本正常的书。
他又拿在手里掂了掂,好像重量和上次也一样,也没什么问题。
他再仔仔细细看了封面,一模一样的。
无可奈何,江慈将它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书架,仔细确定没有弄乱书的摆放位置。
洗衣桶就放在靠近浴室的位置,江慈小心地挪过去,打开洗衣桶,想把他的纽扣窃听器捞出来。
象牙白的绸缎面料,软塌塌地跌在里面,就像蛇蜕下的皮一样,从谢昭的身上蜕下来。
他的指尖触碰到面料,依然有些温度,她的体温。
江慈的手指停了停。
尽管是外衣,他也不想翻女士的衣服,非常不礼貌。
但是现在不把它拿出来后面只会更麻烦。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手往下伸,希望能把窃听器摸出来。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薄如蝉翼的面料,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江慈像被蛇咬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浴室的水停了。
*
谢昭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她擦着头发。
突然她停了下来,空气里怎么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浅淡的香气?
就好像江慈身上的香气。
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谢昭往衣柜里走,她把耳朵贴在衣柜的木板上听隔壁。
她听见了隔壁江慈在卧室里走路的声音。
成天怀疑这个人神经都要错乱了,谢昭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有时候也不是怀疑,她会不自主地想到他。
谢昭是一个对自己很诚实的人,她直面自己的一切欲望。
她从一开始就对江慈很感兴趣。
他可能的威胁性,反而让这份兴趣加深了。
捕到无害的草食动物不算什么本事,捕到危险的会咬人的猫科动物才是挑战。
谢昭认为江慈可能是一位比较谨慎小心的股东,所以会对她有所试探,她能理解这种行为。
夏季的天气变化莫测,早上还是烈阳高照,现在突然下起了雨。
看来下午只能在屋内呆着了,她重新挑了一件宽松舒适的衣服。
这时隔壁的休息室传来了钢琴声,琴声悠扬与细密的雨声融为一体。
现在这个方位只有她和江慈两个人,应当是江慈在弹琴,谢昭换好衣服走了过去。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雨如银丝,丝柏树在雨中摇曳,不一会儿就成了一片朦胧的绿影。
屋内很暗,开了橙色的小灯。
谢昭半躺到沙发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一翻。
上方的气窗没有完全关严,风声卷着雨声夹杂着清新的草木的腥味扑了进来。
江慈侧身对着她,正专注地弹着钢琴。钢琴旁点着香薰蜡烛,空气里有暗香浮动。
他的手臂被勾勒出了一道橘色的轮廓光,烛光摇曳,光在琴键和他的指尖流动。
有一只小猫躺在钢琴顶上,尾巴垂下来摇来摇去,好像希望有人来陪它玩。
过了一会儿,小猫见江慈不理他,就轻轻跳到了琴键上,小爪子在琴键上走来走去,踩乱了他的旋律。
江慈笑了笑,伸出手把它抱到怀中。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它的下巴,一会儿又揉揉它的小脑袋。小猫舒服地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就软了下来,紧紧地贴着他。
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冷白的手指总有种玉的质感。
他的手指曾无意识地触碰过她的手背,腰 ,小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指腹滚烫。
现在这双修长宽大的手,正温柔地抚摸着猫咪,揉一揉,捏一捏。
“宝宝。”他轻声哄猫咪,“舒服吗?”嗓音懒洋洋的,尾音微扬。
猫咪很开心,它毛茸茸的尾巴缠绕在他的手臂上,衬得小臂上的青筋脉络微微突起。
江慈在哄猫,谢昭在一边却无端地耳朵有些发烫。
她轻咳了两声,江慈这才看向她,冲她点了点头。
谢昭穿宽松的丁香色缎面长裙,配苏托尔长项链,赤着脚,躺在柔软沙发上读书。落地灯朦胧的橙色光飘到她的脸上,像萨金特笔下的古典人物画。
“你要试试吗?”江慈邀请她弹琴,
“我弹的不好。”谢昭说。
“不要紧,都是弹着玩罢了。”他抱走猫,空出位置给她。
谢昭弹刚才他弹的曲子,江慈站在一旁帮她翻着乐谱。
“刚才你这段是怎么弹的?是这样吗?”谢昭询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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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他低下头非常耐心地扶着她的手指按下琴键。
雨势渐急,雨声渐渐削弱了她的听觉。
触觉就被无限放大,哪怕只是手指相碰的这一点点细微触觉。
她不禁想到刚才他的手指抚摸猫咪的样子。
谢昭抬眼看他,他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琴键,琴键上她的手弹得对不对。
“很好,你学的很快。”他抬头对她微笑。
雨滴砸在玻璃上,又重又急一下又一下,像她的心跳。
*
梅在看窗外的雨。
雨下这么大,她种的玫瑰恐怕要落不少。
她移植了保加利亚白玫瑰,这种花难存活,也娇贵。
家乡的花,让她想起家乡的一切。
白玫瑰象征着纯洁的爱,她为了金钱背叛了她的爱情,嫁给了一个令人作呕的老男人。
梅并不后悔。
她出身贫穷,生存才是第一位。
她不要纯洁,她要钱,要金子,她要过好日子。
她现在有了钱,想种多少玫瑰就种多少玫瑰,不管它们是有多难存活多难移植。
但偶尔,她坐在这自己努力进入的黄金铸成的牢笼中,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的雨打落她种的花,无端地短暂地生出几分怅然。
比如现在。
一个撑着黑伞的高大男人径直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梅回头,是她的保镖,贫穷的英俊的年轻男人,来自她的家乡。
他们背着陈董已经来往了一年多。这事情非常危险,陈董如果发觉一定会杀了他们,不是象征意义,是物理意义上。
她看向他,尽管打着伞,但他的衣服半边全都湿透了。
保镖小心翼翼地从伞下拿出了一捧牛皮纸包好的白色玫瑰,玫瑰被保护得很好,只沾了几滴雨,鲜艳欲滴。
他只顾给玫瑰打伞了。
“你疯了。”梅压低声音说,“这里全都是监控摄像头,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离我这么近。”
保镖没有答她的话,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将花放在长桌上就重新走入雨中。
她的视野中,雨丝淹没了他的背影。
接近黄昏,天逐渐放晴了,谢昭和索菲亚两人携手走下长梯,穿过一楼的客厅,看见梅一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窗边捧着一捧白玫瑰。
索菲亚好奇道:“ 好漂亮的花呀,陈董刚摘下送你的吗?”
梅回过神来,她微笑道:“不?这不是给我的。”
“那是谁送来的?”索菲亚问,“不会是那个贱女人吧。”她转向谢昭,“是不是那个贱女人送来挑衅的?”
她指的是陈彬浩这次的出轨对象。
“我要赶紧查清楚。”
“不不。”梅看见陈董在花园里正向这个方向走来了,她情急之下把玫瑰花塞到谢昭手中,“是送给谢小姐的花。”
“我吗?”谢昭疑惑:“ 谁送的?”
“是表侄让我送给你的。”梅说。
反正表侄喜欢谢小姐,谢小姐也喜欢表侄,她做一个顺水人情,就算表侄知道了,也只会感谢她。
谢昭有点奇怪。
突然送花是为什么?
“别直接问他。”梅赶紧道,“那年轻人脸皮薄。”
“和你今天的衣服正相配啊。”索菲亚倒是立刻就相信了梅编的话。
“给你点小惊喜嘛, 表弟对你总是这么注意细节。”
谢昭想了想,他钻戒都送过送花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捧着白玫瑰走到花园中,细细地观赏。
突然她发现玫瑰中好像还夹着一个小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地英文写着,七点海边见, 爱心,。
爱心?玫瑰?海边?什么意思??
这怎么像要表白啊?谢昭想。
江慈正在自己的卧室里走来走去,思考今晚怎么抓住谢昭,他走到衣柜旁研究了一下衣柜门上的锁。
他计划着这样行动,如果她今晚来,等谢昭一走进密道,他就出来把这个衣柜的门锁上,这样谢昭从密道爬出来之后就会被锁在江慈的卧室中。
然后他再进来。
瓮中捉鳖。
外面天放晴了,江慈想好后走出卧室,打算下去随便吃点东西。
走廊上索菲亚叫住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她说。
“出什么事了吗?”
“谢昭已经在海边等你呢。”
江慈茫然。
“赶紧去啊,你这个人做事情怎么糊里糊涂的?”
“她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就没话要跟她说吗?”索菲亚说。
谢昭选在海边,那是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录音的地方。
的确适合谈话。
江慈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私生子陈庆一如既往地在那监控摄像头坏了的花园角落打电话。
他恨自己的弟弟,也不相信他的父亲。
昨天陈彬浩又诬陷他,他父亲也跟着责怪是他弄响了烟雾报警器。
他已经厌烦了这种从小到大的诬陷和漠视。
陈庆一直暗中在跟其他人联络,英国一家家族财富基金表示他们会支持他,如果开始争夺控制权的话。
私生子总要给自己做打算。
突然他看见梅夫人的保镖鬼鬼祟祟地从他旁边走过去。
保镖其实是想通过这条路走到海边去与梅幽会。
但陈庆立刻认为,这是不是梅和陈董派来监视他的?
他大声呵斥:“ 你往哪里走?”
保镖无奈地停住了。
“我爸和梅夫人都在房间里需要你呢,你一个人在这瞎溜达什么?赶紧回去。”
说完他赶着保镖往回走。
江慈匆匆地走过与他擦肩而过,两人点了一下头。
第20章 鸡同鸭讲
*
通往海边天然泳池的是一条石墙小道,谢昭走在陡峭潮湿的路上,一侧是柠檬和橄榄园,空气混合来自大海的咸味和地中海灌木丛的草末土气味。
巨大的石灰岩石悬崖就在不远处,悬崖上是罗马建筑的废墟残骸。
天然拱门与大海相连,岩石阻挡了大部分海浪。
岩石拱门下就是天然泳池,水质晶莹剔透,清澈见底。
谢昭跑到海边。
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安静得都能听见遥遥的意大利情歌,海鸟叫声。
“谢昭小姐。”她回过身,江慈已经到了。
夏日黄昏,紫粉色的天,玻璃一样干净,像他的眼。
光从岩石拱门滤过来,水在夕阳下波光粼粼,像有细碎的金箔在燃烧。
“这个地方很好,很安静。” 谢昭说,这是很适合约会的选址,他挺用心的。
江慈点头赞同,她选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说话真是非常谨慎。
“听说你好像对我的感情状况很感兴趣?”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有吗?”江慈立刻否认,有些紧张。
“有点太明显了。”她笑了笑。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他问,“我们其实挺聊得来的吧。”
江慈认为他这几天对她表现得极其友好,谢昭应该能理解他打听她的感情生活并非出自恶意。
“我只是好奇。”他说,江慈想表现出他是出于一个友善的朋友的好奇。
“因为你很聪明,冷静,有魅力。“江慈低眼看入她的眼底,声音轻柔。
先夸一下对方降低一下警戒。
“我认为你不会对任何男人心动,任何人都不会有机会。”他说。
她跟以撒到底是不是恋人关系?
不是的话他们的同谋关系就失去了有利动机。
这个问题真是让人头痛。
谢昭看他,江慈睫毛低垂,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好像有几分落寞。
“那也不一定。”谢昭的手指缓慢地握住他的手腕鼓励道。
脚下是细沙,江慈以为她的脚崴了不好走,于是也反握住她的手腕,扶着她。
“有时候,人就是会为不该心动的人动心。”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听到此话,江慈的眼睛亮了亮,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我非常理解,不是你的问题。”他说。
以撒的确是她不应该心动的人。
“你理解?”
“感同身受。”他凝视她的眼睛。
要友善,要表现自己的同理心,要表现自己可以认真倾听她的烦恼。
看来他的确对自己有好感。谢昭心想。
“不过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想私人情感影响公事。”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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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们现在的身份复杂,她是注资人,他是股东,她要敌意收购他控股的公司。
谢昭需要他作为股东的支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没工夫跟他细谈感情。
尽管她现在对他很感兴趣,也的确很喜欢他。但是谢昭不能保证自己的这点兴趣能停留多久。
她从来不和男人谈什么恋爱,她是上位者,漂亮男人对于她如同笼中鸟池中鱼,与她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关系。
驻足欣赏夸赞几句小鸟的美丽可以,爱是绝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爱上玩意呢?
但是江慈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模特小演员,是会对她收购有影响的大股东。
如果她过几天腻了,把江慈甩了被他恨上,那岂不是坏了她的正经事。
“所以有些感情现在并不是表露的好时机,你能明白吗?”她柔声道。
“我明白。”江慈乖巧道。
谢昭跟以撒的恋情的确是地下恋,是绝不能公开的,否则可能会被监管部门怀疑妨碍了她的事业,他心想。
“今天的对话你会保密吧。”谢昭说。他们的感情现在不是能见光的时候。
“当然。”江慈温顺地点头。
看来这秘密在她心中藏着也难受,所以对他这个聊得来又无害的人说了。
风微微拂动江慈柔软的发丝,他绿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像一只温驯的猫看着她。
谢昭心中一动,他的确很合自己的心意,可惜现在她有要事缠身,绝不能沉迷美色。
“小心脚下的碎石子。”江慈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腕。他才打探到了她的秘密,现在要表现得格外殷勤和友善。
等会晚上就要抓捕她了,不能打草惊蛇。
谢昭被江慈圈住手腕,他的指腹时不时地摩擦她的手背,有些痒。
这男人还挺会勾引人的,她心想。
江慈其实是无意识的动作,他正在思考,他可能需要一些人证。
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在卧室的话,谢昭这么狡猾,到时候他就算在密道口堵住她了,恐怕她也会玩出点新花样来逃脱。
最好能把所有人都喊到他卧室门口,一抓抓个现行。
天边的紫粉色渐渐沉了下去。
江慈与谢昭手牵手,缓慢地从海边走回来。
谢昭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到认为江慈才见了她几天就对她爱得死去活来。
他顶多是对她有点好感而已。
但是有点好感就足够了,谢昭需要这份好感来让她轻松无障碍地进入他的卧室拿到保密协议再退出来。
今晚已是最后期限,她必须全部拿到。
*
到了晚餐时间,江慈先上楼换衣服去了,谢昭走进餐厅。
她先见到陈董,与他点头打了一个招呼。
“你和表侄一起回来的?”他问。
“是的。”谢昭说。
“他照顾得还算周到吧?”陈董问。
江慈之前一直在怀疑谢昭,他怕谢昭看出江慈有问题。
谢昭对陈董依然是非常警惕的。
她突然想到江慈接近她,不会是陈董在用什么美男计吧?
“他是很体贴很绅士。”谢昭试探道,“不过,这好像是他的习惯,他是不是之前对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陈董可不想暴露他在用测谎专家调查谢昭。
他立刻一口否认:“表侄从来不这样。”
“他其实一直暗地里很欣赏仰慕谢总,所以对你会多加注意。”
陈董说谎道。
“他这样说?”谢昭挑眉。
“绝对是这样。”陈彬浩在一旁听见了也插话。
“表弟暗恋你,他亲口跟我说的。”
陈彬浩是的确看见过江慈在晚上独自在卧室里偷看谢昭的照片和视频,但他当然不好明着说出来。
陈彬浩有自己的盘算。
谢昭注资对他是大大的有利。
他是巴不得谢昭喜欢上江慈,如果他们两好上的话,江慈作为能左右他父亲想法的大股东,他在选择新注资人时,一定会考虑支持谢昭。
“表弟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就一直默默地暗恋你了。”他加油添醋道。
谢昭可不太信陈彬浩说的话,她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是真的!”梅也插话,她可急了。
他们俩要是没好上,然后开始追问白玫瑰到底是谁送的?她就有大麻烦了。
“按你们中国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表侄对你的一番心意,我们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极有说服力。
“绝对是。”索菲亚也插进来凑热闹,她反正是恋爱脑看什么都有粉色泡泡。
“表弟每次为你多紧张啊,你想想看他为了保护你受的伤。”索菲亚说,“那个巨大的花窗碎下来多吓人啊。“
她转而向陈庆求证:“你好像那天站在花窗旁很久,那个裂缝是不是巨大?“
陈庆可不想别人提起他站在花窗旁的事,因为他这几天一直站在那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偷偷与英国家族财富基金打电话。
“表弟的确很紧张谢总。”他赶紧转移话题。“我看到他每次找谢总都是跑着去的。”
陈庆没什么必要说谎,他向来很不喜欢自己,谢昭心想。
这时候江慈走了下来,他们立刻结束话题,开始坐下等待吃饭。
陈彬浩就坐在谢昭旁边。
“换一下位置好吗?”江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
“抱歉。”陈彬浩赶紧挪位置给他。
餐桌上的众人都眉来眼去。
其实江慈是一如既往要时刻盯着谢昭的。
“我帮你拿了一个薄外套,晚上凉你要不要披一下?”
江慈垂眸看着她,低低地柔声问。
这是他自己的,长长的黑色外套,浴袍式样。
这外套上粘了纽扣窃听器,很牢靠,他想要记录下谢昭从密道偷到什么东西的证据。
谢昭还没答话。
“我有些冷可以先给我吗?”旁边一位女孩问他。
“你冷的话自己去拿好吗?这是我特地给她准备的。”江慈很没风度地说。
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的人才有资格披,你凑什么热闹?
餐桌上的人都被他明显的双标搞沉默了。
谢昭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不用了,谢谢,我真的不冷。”
他温热的手指直接覆盖到了她的手腕上。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江慈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披到了她的肩上。
你不冷我可怎么监听你啊?
他旁若无人地细细地凝视她的脸,看得其他人都不好意思了。
江慈其实是在观察谢昭的微表情,看她有没有怀疑什么异样。
谢昭垂着眼,她在回想江慈做的这些事。
他无时无刻地体贴照顾她,记住她的所有喜好,替她做伪证,送她钻戒,保护她受伤,受伤也要替她拎东西,因为其他男人说几句话就吃醋,过敏也要喝她做的果汁,绝对不和其他女孩多说话,只看着她一个人。
谢昭之前总认为江慈在怀疑试探她。
但是反过来想想看,如果他之前是一直暗恋自己的话,那么他对自己的这些过度关注就很好理解了嘛。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了,江慈的确是暗恋她。
那她今天晚上的行动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谢昭总是会准备plan b,如果这次她从密道中出来又撞到江慈,该怎么办呢?
谢昭想,很简单。
她就说她半夜来卧室找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要把他的外套还给他。
然后他就会发现她只穿了他的外套。
江慈是个正人君子,他会大为震惊,不好意思,然后会把她轰走。
他只会当这是一场失败的勾引。
而坐在她旁边的江慈现在正在想,他一定需要人证。
他要把自己的衣柜,正门的门全部锁上,把自己和从密道出来的谢昭锁在卧室当中。
江慈计划着,他将在谢昭从密道出来之前就告诉所有人他的门锁坏了出不去,让大家赶紧来帮他把门打开。
这样所有人就会在他卧室门口堵到他和谢昭。
如此一来,谢昭再狡猾也插翅难飞。
两人都觉得自己的计划不错,他们视线对上,都微微笑着。
第21章 将计就计
*
“我们有一项救生艇计划。”陈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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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晚餐已经结束,其他客人纷纷上楼去了。乐乾的几位高管和谢昭,江慈,陈家一家人,还留在餐桌边。
“明天等lk集团的ceo到来,我们就会向两位投资人详细地介绍这个计划。”他看向谢昭。
“我相信这个计划会让投资人满意,并且把我们从财务危机的泥潭中拉出来。”
“不过这个计划有很强的保密性,为防止有内鬼把信息泄露出去,所以明天我们开会的时候会屏蔽掉一切电子通讯,禁止携带任何通讯工具进入会议场地。”他环视所有人。
“希望大家能理解。”
陈董的目光最终停在谢昭身上。
“谢总,明天等lk集团的ceo来了,我们就进一步详谈注资的事。”
救生艇,他们要自救?谢昭是绝不允许的。
她得把一次性手机带到会场里。
她一定会把救生艇戳烂,让乐乾沉入海里去。
“没问题。”谢昭微笑。
江慈与她并肩上楼。
“我等会儿开车出去买点日用品。”江慈对她说,“你有什么要我再帮你带的吗?”
谢昭略感奇怪,别墅里给客人准备东西的非常充分齐全。
“我的房间是他们临时准备的,有些东西我实在用不惯,那个被套睡得很不舒服。”
也对,他的房间本来是杂货间,谢昭想了起来。
“不用了,你去哪里买呢?”她问。
“开车二十几分钟,到旁边的小镇上吧。”
那么来回至少要一个小时,她心想,江慈有一个小时都不在,给了她充分的行动时间。
江慈是故意的。
欲擒故纵,先给猎物充分奔跑的空间。
他之前在楼上已经把锁改造过了。
只要谢昭一通过衣柜进入他的卧室,衣柜的那道锁会自然落下锁死。
这是大型的捕兽器,要捕住她这条金钱蟒。
“那么你等会路上小心,车开慢点。”谢昭含笑看着他。
千万等我把保密协议都安全得偷拍全了你再回来。
“你也早点休息,脚伤一定要记得擦药。”他眼帘低垂,看着她柔声说。
我今晚就会逮住你,抓一个人赃俱获。
两人视线黏在一块,过了好几秒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那我先上楼整理一下东西。”他说。
布置下陷阱,江慈心想。他走得快先上去了。
谢昭走得慢,走走停停,再看看落地窗外的风景。
雨后的空气非常清新干净,丝柏树都被重新洗过,焕然一新的绿。
只是花都掉了不少。
江慈送给她的白玫瑰应该是下雨之前就摘下来的,所以完全没有被雨打到。
有一个人也和她一样,正在看落地窗外的玫瑰,是梅夫人的保镖。
谢昭扫了一眼,他的半边肩膀的衣料被雨打湿了还没有干,鞋子上沾着潮湿的泥土。
这说明他在下午下雨的时候在花园的泥土中行走过。
再看他的手,有被植物划伤新鲜细微的划痕。
玫瑰多刺。
谢昭又回忆起梅夫人捧着白玫瑰那失魂落魄的表情。
一个新的怀疑产生了。
她表面上不显,不急不慢地走回卧室中反锁上门。
然后拿起那捧白玫瑰查看其中的字条。
歪歪扭扭的英文,还有一个字母拼写错误。她下午是只扫了一眼内容,并没有注意这种细节。
江慈讲英语的口音明显是受过优良教育,并且常年在英国生活。
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捧花并不是江慈送给她的,而应该是保镖送给梅夫人的。
谢昭立刻例行检查了一下她房间中猫毛的摆放位置。
正门并没有人进来过。
但是衣柜的门,也就是联通江慈与她卧室的这道门,下午有人动过。
她迅速走到走到书架旁,取下圣经打开。
《圣经》玛吉拉书那一章节中她藏的猫毛不见了。
江慈在下午进入她的房间,并且动了她的圣经。
幸亏她准备了两本,一本正常的是放在书架上,藏了一次性手机的那本是锁在箱子里的。
他一直在怀疑她。
谢昭立刻脱下江慈给她的外套仔细检查。
她从上面扭下了一颗纽扣,仔细辨别是窃听器。
谢昭微笑,好啊,真好,你在这跟我演美男计呢。
她的手指捏住窃听器。
这么喜欢监听,那我就让你听个够。
对于江慈并不是喜欢她,而很可能是故意接近勾引她,谢昭既不生气也不失望,她反而兴致盎然,像猫见了老鼠。
她要整一整江慈。
江慈戴着耳麦,正听着谢昭的动向。
耳麦里先是传来财经新闻的报道,又是关于做空做多乐乾的讨论。
他集中精神,想辨别谢昭需要听到什么信息。
突然谢昭好像转了频道。
耳麦里传来一个女生跟她的邻居男孩借东西,她在看什么电视剧吗?江慈继续听。
电视剧里的女孩要借她邻居的浴室洗澡。
这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他们对话的语气语调也怪怪的,江慈皱了皱眉,喝了一口水。
谢昭看这个干什么?
“啊~”
耳麦里传来一声婉转动听的女声。
然后那一端的语气语调逐渐变得——
江慈差点呛死,他立刻把耳麦拔了下来。
谢昭此时正在发信息给梅,问她知不知道江慈的过敏怎么样了,吃的是什么过敏药?
谢昭说她真的好担心好愧疚,让他喝下了芒果汁。
梅立刻发信息来安慰她说不要紧,表侄一个小时前才吃了过敏药,氯雷他定。
谢昭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抗组胺药会让人嗜睡,犯困根本不适合开车,一般的人也许不会特别注意,但江慈是一个开车很小心的人,而且他平时都拒绝酒精尼古丁的摄入,他不会不注意这一点。
他压根就不会开车到什么小镇去。
江慈这是在故意演她呢。
看来他今晚肯定是准备抓她。
谢昭的脚崴了并不能像昨天那样爬上爬下走那种危险道路,所以她如果想进入密道就只有通过他的卧室。
只此一条路。
江慈今晚肯定是想等她从密道中爬出来后,把她堵在卧室里。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隔壁江慈已经出门了,她听到他下楼的声音。
看来他已经进入角色开演了,谢昭站在窗边看他开着车驶向大门口。
你喜欢演,我奉陪。谢昭微笑。
她决定将计就计。
她开始换衣服,依然按原计划她只穿了他的外套,给这位正人君子一点小小的震撼。
看他能为美男计演到哪一步。
江慈的车开出别墅的大门口停了五分钟就掉头了,他打算假装自己忘带了东西回来拿。
他已经编辑好了信息,说他的门锁不知为何突然坏了,他被锁在卧室里出不去。
然后他设置了定时发送,过十五分钟之后就会同时发送给陈彬浩,索菲亚,梅和陈董,陈庆。
他给了谢昭二十分钟时间,她是很讲效率的人肯定已经去密道了吧?
江慈把两道门都锁了起来,反正谢昭只要从衣柜进入他的卧室,就跑不掉了。
他嘴角上扬。
谢昭穿过衣柜,进入了江慈的卧室。卧室里面没有人,他估计待会儿会从正门进来质问她。
江慈卧室里的东西放得杂乱无章。
她东翻翻西翻翻,看看有没有他监听自己的证据。
然后她就发现了藏在窗帘后的全套窃听设备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机器。
谢昭冷笑又把窗帘拉了回去。
江慈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自信地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
果然谢昭正站在他的卧室中央,头发凌乱,好像有些慌张。
“谢昭小姐。”他冷冷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卧室?”他眼睛微眯,“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后江慈反手把门锁上了。
谢昭柔柔地对他笑了笑。
这从容的笑容让江慈暗道不大妙。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步一步地向江慈逼近,江慈反而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到了门上。
“你要合理的解释?”她轻声呢喃,双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游走到他的嘴巴。
江慈的眼神没有躲开,冷冷地直视她:“ 谢昭小姐,我们何必在这里绕弯子呢?”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谢昭一笑,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猛地踮脚强吻上去。“这就是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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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江慈眼睛圆了圆,握住她的肩膀推远了些。
她没吻到,擦过他的唇角。
这是在唱哪一出啊?江慈被她搞懵了。
美人计?
这么低劣的计谋也对他用?江慈觉得有被冒犯到。
他可从来都不吃这一套。
他向来自视甚高,认为那些对美女一见钟情的人就是见色起意,这只是被基因的繁衍本能控制而产生的多巴胺,他们当了基因的奴隶还自我美化成爱情。
“谢昭小姐!”他严肃地说。
她以为他是那种会被动物本能控制的男人?这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江慈很生气。
你卖弄一下风情就想蒙混过关?想都别想。
“你就别欲擒故纵了。”谢昭歪着头看他。
他蓄意接近勾引她半天,不就是在演美男计希望她喜欢上他吗?
现在装起纯情来了,再装就不礼貌了。
“我都知道了。”她看着他,“你暗恋我对吧?”
这是哪跟哪儿呀?江慈震惊。
“谢昭小姐!”他必须得严肃地明确地跟她讲清楚。
少跟他来这一套,他坚决不陪她演这种感情游戏。
谢昭的双臂又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我来你的卧室呢,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她的目光柔柔的。
“我想告诉你,我也挺喜欢你的。”
正准备整死你呢,她心想。
这女人花样还真多,真会找借口。
“不行!”江慈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远一点。
他正准备义正言辞地狠狠批判一下她。
你搞阴谋诡计可以,但这种手段太看不起我了!
这时江慈突然看见了窗帘下的监听设备居然露在外面!
他居然忘记把窗帘拉好了!
只要谢昭一转头就会发现!
谢昭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正准备转身。
江慈猛地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脑袋,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不要回头!
“我是说。”江慈咬牙,“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女生做呢?”
“是的,我暗恋你!”他切齿道。
江慈紧紧地拥抱着她。
没办法了,既然她要演美人计,那他就将计就计,奉陪到底。
谢昭每次要回头,他就把她转过来,他们抱来抱去转来转去。
“等一等。”谢昭说,“我的腰带好像被绞住了。”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没关系,你把外套脱下来不就行了吗?”江慈说。
“可是我只穿了外套啊!!!”
“表侄,你这个门锁总是坏,我喊了其他人来修。”江慈听到走廊上好像不止他喊来的那几个人。
“你怎么会只穿了外套?”江慈瞳孔地震。
“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啊!”谢昭的眼睛也瞪圆了。
“我一个人,你怎么?”他语无伦次。
“谢总也在啊。”她听到了梅的声音,“你们不要怕这个锁一会儿就开了。”
第22章 与敌同眠
*
江慈的卧室里,东西摆放得杂乱,他们俩正常走路都很困难。
谢昭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挂住了,但是不确定到底是搅在了什么地方。
江慈一看,大事不妙,她的腰带正是卡在他的专业设备上。
谢昭想回头看一看,但被他抱得更紧,完全无法动弹。
“我来!”他把她的肩膀扳正,迫使她与他对视。
不要回头!
“这种小事让我来做,你站着就好。”他漂亮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她,绵长的睫毛低垂, 声音放缓。
江慈半跪了下来,用力想把腰带从机器上拔出来。
但腰带绞得很死。
“这个门锁好像打不开啊。”谢昭听到门外管家在说话。
“没办法修吗?”索菲亚问。
“要我说直接砸开来算了。”陈庆的声音响起。
江慈到底找了多少人来堵她?
谢昭裹紧了衣服。
“别砸。”江慈赶忙道。
“那个我们不着急,要不你们明天早上再来修也行。”谢昭说。
“那怎么行呢,太危险了。”梅说,“要是有火灾的话,你们人困在里面都逃不出去。”
“还是赶紧砸开吧,这么晚了也耽误人家谢总休息。”陈董下了命令。
陈董是在担心江慈。
江慈是不是在向他求救?再拖下去,谢昭是否会发现江慈的身份有问题。
还是说谢昭已经发现了?
他找测谎专家来调查投资人,这事情要是暴露了,他不仅得罪谢昭,而且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赶紧的,速度快点!”陈董催促。
“等一等!我们现在不太方便。”谢昭赶紧说,“先不要开门!”
可是砸锁的声音一下响过一下,并没有人等她。
腰带没法拔出来,江慈当机立断,得把它剪断。
他抽出了瑞士军刀。
“你站稳不要怕,马上就好了。”他的声音逐渐平静。
谢昭的心也定了下来,她点头,把衣服裹得更紧。
江慈半跪在她面前,她只能看到他头顶松软的头发,极宽的肩线。
她的腰带被他捏在手中。
砸锁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柔软的布料与冰冷的刀片接触,无声地摩擦。
她的腰间感到一松,腰带已被割断了。
但整件浴袍式的衣服都是靠这腰间的腰带而固定,腰带一断衣服的下摆就摇摇欲坠即将散开。
谢昭感到腿上一凉。
门锁开了。
江慈立刻起身,一下把她紧紧搂入怀中,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门被推开了,众人看着屋内的江慈和谢昭陷入了一片沉默。
两人都是衣衫凌乱,气喘吁吁。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慈居然还紧紧地搂着谢昭一秒也不肯松手,两人搂抱得难舍难分。
“抱歉。”江慈的手仍紧紧扣着谢昭的腰,他在百忙之中分了一个眼神给他们。“我们现在不太方便。”
谢昭也从他的怀中艰难地露出了一双眼睛。她的长发缠在江慈的手臂上。
“我们还有事要忙。”她故意说得暧昧。
江慈咬牙,握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但无法反驳她。
“谢谢你们把锁砸开,但是现在帮我们把门关上吧。”她微笑道。
“是我们考虑不周。” 梅最先反应过来,她干笑了两声。
“打扰了,打扰了。”
看来江慈没有暴露。陈董放心地笑了。
看来他们俩好上了,不会再有人追问到底是谁送的白玫瑰,梅也放心地笑了。
这下表弟一定会支持谢昭注资了,董事会就会是我的了。陈彬浩也微笑。
谢昭最好赶紧沉迷男色,别来争控制权。陈庆的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在订婚宴上又撮合了一对有情人,我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索菲亚也开心地笑着。
皆大欢喜。
除了江慈。
得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爱上谢昭了,爱上这个让他职业前途尽毁的女人。
他的一世清白啊。
在江慈无声的叹息中,门被缓缓地关紧了。
*
等门关上了,江慈立刻松开手,转过身去,“我去给你拿件衣服穿上,穿好你就赶紧回你的卧室去吧。”
他去拿了一件新的浴袍,然后背对着她,伸手递过去。
一阵虚虚缩缩的衣料摩擦声。
“我不回去。”谢昭的手从后面攀上了他的肩膀,气息就喷洒在他的后颈。
她还要从他的卧室进入密道呢。
“你为什么?”他转过身,又立刻闭上眼睛,
“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他双目紧闭,被她气得气息有些不稳。
谢昭低低地笑了,她轻轻地捏住他的下巴,像恶霸调戏民女。
“那么凶干什么呀?”她像蛇妖一样缠上来,凑到他耳边。
“我一个人睡不着觉,我今天要跟你睡。”
等你睡着了,我就进入密道。
“不行!”江慈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她怎么能留在这里?她只要转个头,就能看到他藏的那些窃听设备。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难道是说谎话?”她狭长的眼睛微弯,语气却故作受伤道。
他的睫毛轻颤,被她气的。
谢昭调戏他就像逗猫一样有趣,他像那种大型的性格温和的缅因猫,生气但也没什么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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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这么喜欢演是吧?江慈睁开眼睛,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腕。
他垂眸看她,宽大的手包住她的手腕,手指轻轻摩擦,酥酥麻麻的痒意漫上来。
很亲近的,情侣的动作。
她下意识退了半步,他紧跟半步。
“我是说,我们的进度太快了。” 江慈懒洋洋的声音漫进她的耳朵里,“是不是应该把节奏放慢一点?”他微微凑近,耳鬓厮磨般。
“还是说你就喜欢快一点?”他含笑盯着她的眼睛。
“嗯?”他嘴角微翘,尾音拖长,挠得人心痒。
两人靠得非常近,她的手被他紧攥在手中,靠在他的心口,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她的手心下是他胸口的体温。
他以为她会害怕?谢昭眉毛微扬,反而往前更进了一步。
两人对视,谁的眼神都不肯后退。
他们的脸越靠越近,即将鼻尖相抵。
“对啊,我就是喜欢节奏快的。”她轻声细语,鼻尖相擦而过。
“和我睡一张床,你不敢吗?”谢昭的手轻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并没用力。
她纤细的手指摩擦着他的脖颈,他的动脉在她的指腹下微微跳动。
“我不敢?”他声音带着笑意,垂着眼懒散地看她,浓密的睫毛垂下印出一片阴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等我睡着了下密道。
谢昭抬眸看他,她的指腹轻轻抚摸着他脖颈上微微凸起的青筋脉络,轻声重复一遍:“你有胆量陪我睡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害怕我发现你屋子里藏的这些窃听器。
你怕我知道你在窃听我。
两人视线纠缠,密不可分。
江慈倏尔一笑。
“既然谢昭小姐睡不着,那我就陪你。”
我盯你一晚上,看你怎么下去。
“请吧。”他退回安全距离,下巴微扬指了指床。
谢昭只穿着浴袍躺到了他的床上。
江慈关了灯,省得她东看西看,看出他房间里藏的东西。
旁边的被子轻微下陷,江慈躺到了她旁边,他的床并不算宽,但他们之间仍旧隔着很远的距离。
谢昭盖着江慈的被子,他的被子很轻很软,沾上了他身上的香气,江慈周身的气息包裹着她。
但她的脑子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两个人都在耗,看谁先睡着。
谢昭等着江慈睡着后进入密道。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次从密道里爬出来被江慈堵住,因为她这次根本就没有带手机,她会把剩下的几页保密协议直接记到脑子里,这样江慈什么物证也逮不住,他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信的。
而江慈打算一晚上不睡就这么守着,防止她进入密道。
但是他与谢昭在这件事上熬是不占优势的。谢昭是卷王中的卷王,忍耐能力极强,一晚上不睡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可是江慈养尊处优惯了,向来懒散从来没吃过什么苦,他是一个几乎不早起,很需要充足睡眠的人。
硬撑着一晚上都不睡对于江慈来说很困难,更何况他吃了过敏药,过敏药有嗜睡的副作用。
还没隔了多久,江慈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翻过身盯着谢昭,谢昭闭着眼但很明显还没有睡。
“谢昭小姐,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先睡着,不然我怎么动,她心想。
“我有些烦心事呢。”谢昭叹气说。
“什么事?”江慈问。
“我都躺在你旁边了,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谢昭往他这里靠了靠。
她知道江慈想一晚上盯着她,所以故意调戏他几句。
“你是不是很勉强跟我躺在一张床上?”
江慈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冷笑,“怎么会呢?”
谢昭翻身坐起来俯视着他,她的眼睛在黑暗当中就像蟒蛇盯着猎物。
“你是不是假装喜欢我?其实另有所图?”
她坐起来的视野范围不会正好能看见他藏在屋子里的东西吧?江慈心想。
江慈翻身起来把谢昭按倒在床上,他的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腕固定在枕头上方。
“你要我现在证明我有多喜欢你吗?”他的声音陡然放低缓,在这寂静的夏夜里,听觉被无限放大,她耳朵有些痒。
江慈俯视她,他宽阔的肩被月色勾勒出一道银白的线条,挡住了她大半的视野。
黑暗中谢昭的脸莫名得红了红,她本来想嘴上占他几句便宜,结果没占到。
“好了,睡觉吧。”她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
江慈也退回了礼貌距离,他睡在床沿依旧离她很远。
谢昭在黑暗中等待着。
好像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总算确定了江慈的呼吸已经平稳均匀。
她轻轻起身,侧过去看了看,他双目从容地阖着,睡颜在月光下就像白玉雕成的神像一般。
睡着的时候讨喜多了,她心想。
谢昭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江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
江慈翻过身,手臂一伸将谢昭困在怀中,但并没有真的触碰到她。
她的背脊隔着柔软的被子紧贴着他的胸腔,她感受到他的胸腔在震动。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膜,炙热的气息拂过,几乎像吻落在她的耳畔。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呀?”
第23章 同床异梦
*
他居然还装睡?
谢昭扭过头,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耳廓,游移到他的下巴,狠狠捏住。
“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啊。”她轻声笑道,手指轻轻摩擦他的下巴,“我离开几秒钟都不行。”
吃了过敏药还能硬撑着不睡,挺能耗的。
“是啊。”江慈冷笑,他反手紧握住她作乱的手,吐息低缓:“ 你走了我怎么睡得着呢?”
江慈的手指轻轻圈住她的手腕,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腕骨,她的脉搏在他温热的指腹下微微跳动,他的手指突然收紧。
想趁我睡着进密道?休想。
谢昭略微挣扎地直起身,“可是我好渴,我要喝水。”
想跑?
江慈捏住她的肩膀,一下把她按回枕头上。她乌黑的长发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
谢昭的视野中他的脸不断放大,即将鼻尖相靠。
他垂眸,眼神紧紧攥住她。
“你躺好。”他低声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嘴唇。
“我来给你倒。”
喝吧,喝不死你。
江慈摸黑去拿了一个全新的玻璃杯,给她倒了半杯矿泉水。
谢昭坐起来,解下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略绑起来。
她嘴唇略靠了一靠就摇头,我要喝热的。
江慈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太烫了,加点冷的。”她蹙眉。
“好,没问题。”他耐心地重新去给她的水杯里兑了点凉的。
“又凉了,再加点热的。”
他重新端过来。
“这个温度还可以吗?”江慈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
谢昭又摇头。
她嘴角微扬,睫毛轻眨,“我要你喂我喝。”
江慈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收紧,指尖捏得发白。
他深呼吸,微笑,努力提醒自己要有风度,不要把水泼到她脸上。
“好,没问题。”
他伸手,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只手拿水杯抵着她的嘴唇。
“请吧。”他微笑,直接往她喉咙里灌。
谢昭被呛了几下,水从她的嘴角滴了下来。
江慈随手抽出几张床头的纸巾,往她脸上胡乱的一抹。
“好了,喝好了吧,该睡觉了!”
“不好。”谢昭说。
她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嘴唇,“你嘴唇这么干,我会心疼的。
你把剩下的水喝了吧。”
江慈立刻警觉,她是不是想在水里下什么东西?
他捉住她的手,微笑道:“ 我不渴,谢谢。”
“你是不是嫌弃我喝过了?”她微微蹙眉,故作受伤。
“怎么会呢?”
谢昭的手指轻轻地勾勒着他掌心的纹路。
“那你就是不敢。”她轻声细语。
“你怕和我间接接吻是不是?”她抬眼看他。
江慈没有说话,直接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然后垂眸凝视她。
水她也喝过,而且她只穿了外套进入他的卧室,衣服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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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应该没有问题。
“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江慈轻声微笑道。
别再耍花招。
“当然。”谢昭躺了下来。
江慈放下水杯,也躺了下来。
但这一次他并不像之前那样躺得离她很远,而是紧紧贴在她旁边。
江慈伸手虚虚地揽住她的腰,隔着被子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他手臂上的温度传导过来。
江慈的脑袋就枕在她的颈边,细密的吐息喷洒在她脖颈的动脉上,她有一点痒。
谢昭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但江慈揽着她的手立刻就收紧了。
“不要离开我。”他用气声说,他的嘴唇就靠在她的耳廓边,声音轻轻共振到她耳朵里,一阵酥麻。
休想搞鬼。他心想。
谢昭侧过脸面对着他,她伸手轻轻地把他粘在耳畔的碎发拨开。
谢昭的脸上漾出一个笑容,江慈暗感不妙。
“你觉得困了吧?”
两人的呼吸纠缠。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你该睡觉了。”
江慈感到一阵沉重的困意,压得他即将睁不开眼睛。
你。
他伸手,但没有什么力气。
她的衣料从他手中流走。
江慈模糊的视线里,最终画面是谢昭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乖。”她微笑俯视他。“做个好梦。”
谢昭站起身把头发绑紧,藏在发圈里的半颗安眠药,足够他沉睡到明天早上。
万籁俱寂,窗外偶有几声虫鸣。
谢昭这次从容地打开壁炉的暗门,走了进去。
*
谢昭在黑暗中依照记忆找到了书房的密码锁门。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听,里面没有人的声音。
今天保镖大胆地送梅夫人玫瑰花,又是邀约她海边幽会,搅得人心神不宁。梅应该没有胆子今天再与他来书房偷情。
三更半夜。谢昭弄开了密码锁,潜入了书房。
“苹果。”鹦鹉对她打招呼。
谢昭从桌上的果盘里随便给它塞了一点水果。
然后她伸出手,鹦鹉从笼子的角落里扒拉出一个东西用嘴叼给她。
她上次藏在这里的硅胶指纹膜。
谢昭打开电脑,快速检索保密文件。
浏览过所有的保密文件后,根据日期和与已故女演员的亲密联系,她把最可能的证人锁定在了三个。
第一个是女演员原本的经纪人,在女演员自尽后,他起诉过乐乾公司。
按理来说,他是最接近女演员的人,应该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细节。
但也有传言,他也参与了剥削。
第二位是女演员的师妹,同样是乐乾的艺人,在女演员出事后,她在公开场合一度泣不成声。但外界的传闻说她与女演员有利益冲突,关系其实并不好,只是在作秀。
第三位是事发前后一直在场的会计,有段时间被乐乾起诉坐过牢,他的手上很可能有一些非法交易的账单。
但是这个人和女演员的私交情况未知,女演员会不会把日记这样私密的东西托付给他呢?
这三位目前全都在海外,不清楚他们具体的地址在哪儿。
谢昭先检索了会计的社交媒体,他的社交媒体什么信息没有发,也没有定位,只有点赞一些可爱的宠物,小猫小狗小兔子,来自世界各地的宠物。
她看了一遍他所有的点赞,发现其中一条狗的照片最为普通,这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狗,并不像其他的宠物照片那样可爱,也没有很多关注度。
但是他一直长期地坚持给狗点赞,近期也有,也许他认识这条狗。
谢昭点进狗主人的账号,在狗主人的评论中检索,的确发现了他们俩有互动,他们是兄妹关系。
这条狗的主人,平时也只发了狗的照片,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信息,也没有定位自己的地址。
但是其中一张狗站在车子上的照片,暴露了她的车牌号。
她拿车牌到车辆信息查询网上继续搜索。查询到这是一辆本田产自2012年的加拿大,现在车辆登记在加利福尼亚,美国。
在这个地理范围下,继续看她关注列表里的人,与她互动多的大多在洛杉矶。
范围再缩小。
谢昭在列表中找到一位最喜欢分享日常的人,从他们的互动可看出他们是同事关系,他的照片里通常会出现同一条街道,以图识图找街景查他拍的街道,找到了他们的办公大楼。
她继续检索,用会计的姓氏检索这家公司的所有员工,对照年龄,最终定位到了会计的妹妹。
接下来谢昭找第二位女演员的师妹,已经退圈的女明星,她的社交账号完全是锁定的状态,什么也没有。
但是她以前毕竟是女明星,她只要出现在世界上任意角落,总有路人会见到她,会在社交媒体上记录下来。
谢昭在信息流当中检索着,看近期有没有人遇见过她,看到了一位网友发的帖子,称在度假开车的路上认出了她,夸她现在依然很漂亮。
网友只发了一张风景照,从车上拍的,有山有海有花,有粉色的建筑物。
这个建筑物风格在地中海很常见。
图片中的花是大片橙粉色的飘香藤,这种夹竹桃喜欢气温略高的地方,开放在夏季,在西班牙南部的海滨城市很常见。
她再根据这位网友发的食品图片,进行检索定位到了餐厅,在接下来借着这个餐厅的地点定位到了西班牙南部海岸的玛贝拉。
她接着继续检索当地价格较高安保系统好的酒店,也许能在这里找位女演员的师妹。
最后谢昭找到经纪人的社交媒体,依然是一点内容都没有。
但她重新找他妻子的社交媒体,一片空白,只有近期有一小段视频,是在火车上拍窗外天空的一小段视频。
视频只有拍摄的时间,其他没有任何定位信息。
谢昭仔细看,视频的窗外有飞机,看上去是要起飞的状态。也就是附近就有机场。
再看窗外远处草地上里的牛羊,高地牛。
结合建筑风格,像是在英国苏格兰。
查询当天在英国的航班班次和列车班次,根据窗外树的阴影应该是清晨或者黄昏。
根据时间范围缩小。
最终锁定格拉斯哥。
再看列车班次,应当是从格拉斯哥到伦敦。
谢昭把这些信息通通用陈彬浩的邮箱发了出去,然后删除了所有记录,再把指纹膜又塞回了鹦鹉的笼子中。
她起身正准备回去,突然看见了书房当中有陈家一家的家庭合照。
照片中有陈董的父母,陈董和他的弟弟,他的弟媳,还有陈董的两个儿子。
谢昭仔仔细细地看他们所有人,都是黑发黑眼睛或者是黑发棕眼睛。
陈彬浩的叔叔虽然娶的是一位外国妻子,但她也是棕发棕眼睛。
所以根据遗传学,根据显隐性基因,无论如何他们也生不出一位漂亮绿眼睛的儿子,不是吗?
谢昭微笑,江慈果然不是什么陈董的表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股东。
那他到底是谁呢?
不论是谁,她会让他知道和她作对是绝无好下场的。
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真实的身份挖出来,谢昭微微地笑。
*
江慈醒来时,阳光满溢。
他伸手,身边是空的。
显然谢昭顺利地拿到了东西,回她自己的卧室去了。
而他依旧一无所获。
手机疯狂地震动,江慈按了按直跳的额角接了电话,是他非常不想听到的声音,来自他的母亲。
“你赢不了的,儿子。别再白费力气了。”她笑着说。
“你想查到谢昭涉及内幕交易案,这是不可能的,傻子才犯法。”
当然犯法准确指的是被定罪。
在疑罪从无的司法制度下就算是最严重的谋杀案,铁证如山,只要程序上有问题,检方取证环节有问题,律师依然能保护嫌疑人全身而退。
关于内幕交易案,不论是sec的民事案件调查还是联邦检查署的刑事调查,总得先有证据存在异常经济活动才会开始调查,而调查有很多,但最终能够提出指控的很少,能够最终定罪制裁的更是少之又少。
就算接到调查的传票。只要辩护律师保护客户,坚持使用第五修正案的权利,也就是不论调查者问什么都死活保持沉默,调查取证将一无所获。
所以大多数金融犯罪嫌疑人们都明白,这通常是心理战,心理素质好加上律师的保护和对方拿不到实锤的证据,这些调查自然会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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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而谢昭向来是出名的遵纪守法,不要说异常的经济交易活动,她就连一张交通罚单都没有。
江慈在调查中的确也确认了,谢昭是一个极其遵守规法律法规的人,熟悉她的人说,就算是下大雨天,旁边没有垃圾桶。她也会冒雨徒步穿越两个街区去扔垃圾。
谢昭和以撒两个人,没有任何的经济往来,没有任何的共同经济利益,他们之间甚至通常是你赚我就血赔的零和博弈,又没有任何可查到的通讯记录,甚至从来都不碰面。
没有一丁点动机,没有一丁点证据,能把谢昭与内幕交易案扯上关系,所以检方认为江慈头脑有问题。
他的职业信誉岌岌可危。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就住在华尔街嫌疑人的隔壁,能够轻松进入她的房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慈认为,关键在于物证,关键就在于谢昭的通讯方式,如果他能找到她的一次性手机,那么也许就有了突破口。
“不是别人撒谎,你就可以给他们定罪的,华尔街谁不撒谎?法律并不是你的专长,他们自然有绕开法律限制的防火墙。”
“行了,说有话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江慈打断她。
“我们需要你照看一下陈庆,他是我们的朋友。”
“什么?”江慈一下子坐直了。
“你以为你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进入陈家,陈董对你毫无怀疑。是为了什么?”
她笑道:“不只是你做了手脚。”
“你们也想收购乐乾?也想要控制权?”江慈立刻拒绝。
“你不应该跟我说这些,我们利益相关,我在给检方办事,是绝不能牵扯到这些事中来的。”
“别太虚伪了,儿子。你是真的关心美国司法公正吗?还是你只是对调查高智商犯罪有种病态痴迷?”
她低笑:“或者是说,你是不是对某一位高智商罪犯有种病态痴迷?”
“随你怎么讲,反正我是不会帮你们的。”他冷笑。
“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稍微照看一下我们的小朋友陈庆。”
陈庆妨碍谢昭注资,她必然要先对他动刀的。这个江慈也清楚。
“别让他被你的蟒蛇女友给吞了哦。”她先他一步,笑着挂了电话。
第24章 裙下之臣
*
江慈站在挑高的落地窗前往下望。
棕榈叶在风中微微颤抖,泳池里的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谢昭和陈家几个人正在花园的长桌上吃早餐。
清晨的阳光倾泻了一地的金子。
谢昭坐在光里,她背脊挺拔,举止优雅,整个人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是黄金铸造而成的。
金钱蟒,江慈在心中默念。
她真是像蛇一样狡猾,总是从他手中溜走。
但是今天不会了。
lk集团的ceo今天会来参加午宴,而陈董今天则会向两位投资人详细地公开他的救生艇计划。
陈董最倾向于让lk集团的ceo来注资,所以如果lk集团的ceo也认可陈董的自救计划,那么也许今天他们俩就会达成协议。
谢昭就会直接出局。
他看着阳光下的谢昭,她吃相很斯文,正拿着刀叉切一块涂着黄油的牛角面包,餐刀在她手中雪亮。
谢昭才不会坐以待毙呢,江慈心想。
她是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lk集团的ceo注资的,也就是她一定会毁掉陈董的救生艇计划,无论计划内容是什么。
所以今天谢昭一定会把陈董秘密会谈中的内部信息传递给她的同谋以撒。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用的是哪一种通讯工具,江慈推测最安全的还得是一次性手机。
商业间谍必备。
江慈想,如果谢昭使用一次性手机的话,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一次性手机带入会场当中。
谢昭在缓慢地喝石榴汁,嘴唇被染上了晶亮的红色。
江慈俯视着她,睫毛低垂。
只要他今天能抓到她用一次性手机,那么局面就会扭转。
他要等她把内幕信息发出去之后,再抓她个现行。
当然,谢昭如果被抓前就已经把信息发出去,那么一定会严重损害陈董的利益。
不过江慈完全不在乎陈董和乐乾的利益。反正陈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也有法律诉讼,都不干净。
江慈俯视长桌上坐着的人。
凡事都要有所牺牲,就牺牲你们来成全我抓住谢昭吧。
检方不信任他,他的家族也不信任他。
他会证明给他们看,他们错了,他才是赢家。
江慈的视线停在谢昭身上,无意识地观察她的脸。
她的鼻骨窄而高挺,直面型的颌面,加重了清冷感,从额间开始到下颌角的骨点结束,线条逐渐收窄,整个侧脸的线条是那样的锋利。
谢昭凤目秀长,极窄的扇形双眼皮微微上挑。古书中关于面相学的记载,龙眉凤眼是帝王相,他的确很少见到这种面相。
旁边的人在与她说话,谢昭面部表情的幅度很小,不笑时嘴角自然地微微下垂,有种若有若无的傲慢。
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鬓角的碎发在光中像金色的蒲公英绒毛。
可即便阳光照在她身上,仍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就像光照在吴越时期的冷兵器上。
陈庆就坐在谢昭的对面。
江慈微微蹙眉,所以私生子每天都在没有监控的区域打电话,原来是在打给他老妈?
之前江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昭身上,并没有怎么关注陈家的其他几个人,他没想到陈庆暗中勾结的居然就是他自己的家族基金会。
听他老妈的语气,陈庆一定在汇报中把江慈定位成了一个谢昭的狂热追求者。
他咬了咬牙。
现在的局面比较复杂。
陈董希望lk集团来注资,陈彬浩希望谢昭来注资,陈庆希望江慈的家族基金会来注资。
三方力量在斗争。
但是如果他之前的推测正确,那么谢昭绝对不会止于财务注资,而是想要收购乐乾,得到控制权。
江慈的家族自然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资助陈庆,必然也是想要收购得到控制权。
他们一旦开始敌意收购,陈董绝对会誓死反抗,绝不会坐以待毙等他们这些野蛮人破门而入的。
也许陈董会让lk集团来当白骑士,抵抗恶意收购。
而谢昭和江慈的家族盯上了同一块肥肉,自然也会争个鱼死网破。
江慈完全不想卷入他们的收购战当中,这件事让他很头疼。
因为他目前只想调查的是谢昭到底有没有涉嫌内幕交易案。而如果江慈的真实身份暴露,被谢昭察觉,那么就算他接下来真的查出谢昭有嫌疑,他也会立刻失去调查权。
因为谢昭一旦知道了江慈的家族与她是竞争关系,而他又在调查她,她可以立刻向检方举报。
基于他的家族与他利益相关,江慈一定会被回避掉这个案子,不能继续调查。
江慈的眉毛拧紧,还有另一件事,他不知道谢昭现在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在监视她了?
检方必须得到窃听申请才可以进行窃听嫌疑人。
为了保护公民的第四修正案的权利,执法人员如果要监听嫌疑人,必须向联邦法官或者州一级法官申请得到授权窃听的命令才行。
而江慈在没有法官授权的情况下,就已经短暂使用过纽扣窃听器。
虽然没有成功,他什么也没监听到。
江慈在心中叹气,如果这一点被谢昭抓到,很可能先上被告席的是他。
好像感受到他的视线,谢照抬起头来,阳光刺眼,她的眼睛微眯,对他笑了一笑。
江慈也对她微笑。
*
柠檬树的灰色影子在洁白的桌布上游曳。
谢昭的手中握着浓缩咖啡,咖啡的浓香充斥着鼻腔,她今天需要专注提神。
江慈信步走来。
他刚起床,眉目松散,只是随意地套了一件白t和灰色纯棉质地的长裤,白t极薄,贴在他身上显出了宽而直的肩线。
他拖开椅子坐下,长腿懒散地敞着,随手拿了一个巧克力酱的可颂,给自己倒了半杯咖啡。
“早。”他微微点了点头,端起咖啡杯。
“表侄起得挺迟啊,昨晚睡得太晚吗?”梅向他点头问好。
“都怪我。”谢昭看着他,睫毛眨了眨。“是我昨晚折腾得你太迟了,让你没睡好。”
江慈手一抖,一口热咖啡灌下去,差点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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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梅干笑了两声。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不,我睡得很好,谢谢。”他柔柔地凝视着她。
你都灌我安眠药了,我能睡得不好吗?
“只是早上醒来看不到你,有些失落。”
没抓到你是我失策,他微笑。
江慈的声音还带着没有完全醒过来的低哑,声线散漫,像猫一样轻轻地蹭蹭她。
谢昭含笑道:“ 你的眼睛在阳光下好漂亮。”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江慈说。
她拿起手机:“我想给你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好吗?”
把你的相貌365度得拍一遍,然后传给以撒,我很快就能揪出来你到底是谁了。
江慈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看照片有什么意思,我本人不就在你面前吗?”他低眼深入她的眼底,嘴角微挑。
江慈伸手紧握住她的手腕。
谢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扒拉开。
两人脸上微笑,手上暗暗角力。
“我来帮你们拍,哎呀,你们这个角度刚刚好。”索菲亚说。
“来看镜头。”
没人看镜头,他们两人的眼神缠缠绵绵地纠缠到一起,双手紧握。
咔嚓,就这样拍下了第一张合照。
陈董咳嗽了几声,环顾四周。
“一会儿lk集团的ceo就会来了。我们会先开一个会议讨论一下自救的计划,然后再进行午宴。”
他问:“大家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庆又开始对谢昭阴阳怪气:“恐怕谢总会有问题——”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江慈立刻打断他的话。
这傻子还嫌死自己死得不够快呢。
之前谢昭弄响烟雾报警器就已经开始嫁祸到他身上,接下来恐怕有别的招要使。
无论如何,江慈得稍微看着点儿陈庆,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他眼皮底下,陈庆都能被谢昭陷害出局,那他的面子往哪放?
江慈一向是颇有风度和礼貌的,他这么突然在餐桌上一吼,把所有人都吓愣住了。
众人的神色复杂。
陈庆闭上了嘴,但是心中丝毫不知道感恩。
这才三天,表弟就拜倒在了谢昭的石榴裙下,成为了裙下之臣。他心想,就这么爱了?这男人真没出息。
第25章 猫鼠游戏
*
暑气蒸腾,知了在树上被热得不停鸣叫。
用完早餐,没人离席,几人依然坐在长桌上休息,等待客人的到来。
梅不停地展开一面扇子扇着风。
江慈扫了一眼谢昭,这样炎热的天气,谢昭依然穿了件长袖的阔型杏白色真丝衬衫和浅咖色宽松长裤,夸张的金耳饰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亮。
谢昭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她也觉得很热,可是没有办法。
她需要把一次性手机藏在身上等一会儿带进会场,宽松的长裤之下,手机就绑在小腿上。
江慈思考了两秒,把座位换到了谢昭旁边。
他把胳膊随意地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
谢昭注意到他的动作,扫了他一眼。
他的靠近让她略有些紧张,毕竟她就把手机藏在身上。
江慈刚才一看就知道她把手机藏在衣服里了,但他现在不会抓她,毕竟她还没有发任何信息出去,不能打草惊蛇。
他想故意吓一吓她。
“你穿这么多,不嫌热吗?”
把手机藏在身上很辛苦吧,他心想。
江慈刻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他说话的气息撒在她锁骨上有些痒,谢昭的背脊直了直,上身往旁边扭,离他远了些。
“不热,这个料子很薄。”谢昭一边流汗一边说。
“是吗?”江慈的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慈的胳膊原本搭在她身后的靠椅上,现在突然虚揽住了她,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捻了捻她袖口的衣料,指腹来来回回缓慢地摩擦。
“是挺薄的。”他收回了手。
长桌上的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偶尔凑到她旁边低声与她说话。
谢昭的神经绷紧了,她不是很确定手机绑得牢不牢靠,她突然担心等会儿掉在地上被江慈看到该怎么办?
见她的唇线逐渐紧绷,江慈嘴角笑意加深了。
江慈的身体故意向她这儿倾斜,他把腿轻轻地向谢昭这里靠过来。
她与他相靠的左腿上就绑着一次性手机,但谢昭没有躲开,她怕这样显得她心中有鬼。
长桌之下,膝盖相靠,隔着衣料谢昭的腿上被他触碰的那一小块区域漫上微微的酥麻感。
“可是你裤子衣料好像有些厚了吧。”江慈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边说,“等会儿温度还要逐渐上升哦。”
他的语调散漫,尾音上扬。
我知道你在长裤下藏着手机,尽管用吧,用完我再抓你。
谢昭抬眼,正对上他那懒洋洋的眼睛,她看他脸上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明白他肯定是在怀疑她。
她嘴角一勾,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
“嫌我穿得多?”
她嗔怪道:“现在就好奇我的裤子是什么料子了?有点太早了吧?”
谢昭在长桌下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江慈吃痛,把腿收了回去。
长桌上的人本来在闲聊,听到这话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江慈。
这还没到晚上呢,甚至都没到中午呢,就这么迫不及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打量着他,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啊,进展速度就这样猛烈。
江慈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啊人不可貌相。
江慈在众位女士谴责鄙夷的目光中,默默地把椅子挪得离谢昭远了一点。
谢昭就像古代的渣男,先放出谣言把闺中小姐的清誉败光,然后小姐无可奈何只好嫁给他。
江慈的清誉反正在这几天已经被她败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江慈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能抓到谢昭,这点名誉损失不算什么。
*
庄园的铁门打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进林荫车道。
车门打开,先下的是助理,最后lk集团的华总华志走了下来。
他六十多岁戴眼镜,但看上去神采奕奕,步调轻快。
lk集团是一家国际化的科技公司,目前着眼于布局传媒产业,对乐乾颇有兴趣。
华总是lk集团的创始人,也是名誉董事长,他是一位颇有名望的民营企业家,算是陈董的前辈,与陈董有些私交。
之前,陈董在乐乾出事后,专程飞往lk集团的总部,专门私下与他会面,向他求救。
而华志一直比较看好乐乾,也认可陈董的能力,所以愿意在这种危难时刻向他提供一些援助。
只可惜公司的投资项目决策程序很长,华总不能很快做决定,所以还自掏腰包,私人借款给了他一些钱。
尽管目前有三方提出愿意给乐乾提供财务投资,陈董的两个儿子陈庆和陈彬浩分别都有提名人选。
但陈董第一个直接否决的注资人就是私生子陈庆希望的英国人。
那个家族财富基金就是个庞然大物,可以一口把他们吞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他绝对不做。
所以陈董压根就没有邀请那个英国家族的任何人进入他的房子。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花了高薪挖来的测谎专家江慈,就是他竭力抗拒的家族基金会掌舵人的儿子。
陈董第二个犹豫的对象是谢昭,他不信任谢昭,虽然表面上谢昭和他们是朋友,可谢昭是出了名的蛇蝎,说翻脸就会翻脸。
但是倘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需要蛇蝎的钱,饮鸩止渴。
所以陈董客客气气地把谢昭奉为贵宾,把她当做救命的备选项b。
而陈董一直苦苦抵抗着资金紧缺的压力,最希望的还是得到lk集团的股权投资。
终于他把华总等来了。
谢昭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俩热情地握手拥抱。
别高兴得太早,她心想,你们救生的小艇等会就会被我掀翻。
“那么现在就请各位稍微歇息一下,然后跟我一起进入会议室吧。”陈董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请华总走在最前面。
陈彬浩和高管们陪同在谢昭旁边,梅,索菲亚,陈庆和江慈走在队伍的最尾端。
他们走进了独栋的巴洛克式小楼,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会场。
客人们进入会场必须要接受安检,需要把手机笔记本电脑等通讯工具手暂时留在外面。安保拿着金属探测仪挨个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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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谢昭把手机交了出来。
“我先去一趟洗手间。”她说。
洗手间在会议室的外面,她想把一次性手机留在洗手间里,然后等一会儿在会场中把信息记到脑子里,接着用需要去洗手间的短暂时间,把信息传出去。
谢昭一拐,拐进了女士洗手间。
她先关上门,走到隔间里。
但她一进去就愣住了,隔间里居然没有既没有水箱也没有卷纸器,甚至连垃圾桶都没有,压根就没有可以藏手机的地方!
谢昭定了定神,又反反复复地重新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一点空间可以放手机。
她走出女士洗手间,发现只有男女洗手间共用的公共洗手台上有卷纸器。
只能放在这里了。
谢昭把卷纸器打开,把一次性手机塞进去。
如果有人抽纸的话也不会有影响,只要别打开卷纸器,手机就不会被发现。
卷纸器里面的纸还有很多,到不了需要换的时候。
谢昭刚把她的一次性手机藏好,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江慈走了进来。
谢昭心里有些慌张,但面上不显,她缓慢地打开水龙头开始假装在洗手。
江慈不急不慢地绕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搭在洗手台上。
谢昭悄悄看了一眼镜子,她的视线在镜中与他的碰上,江慈嘴角一弯。
“还没好吗?”谢昭一转身差点撞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视野中正是他锋利的下颌线,江慈靠近了半步,他低眼,微笑着凝视她,鼻息散乱在她的鼻尖,“会议就快开始了。”他缓慢地说。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上。
“我好了,你请吧。”她把水龙头让出来给他。
谢昭并不敢现在就走,她怕江慈等会儿发现卷纸器中有藏有一次性手机。
江慈一看就知道她想把手机藏在这里了,他现在就是在故意吓她玩儿。
他缓慢地在流水中揉搓自己修长的手指,晶莹的水滴从他指尖滴落。
一遍又一遍。
怎么洗得没完没了啊,谢昭有些急了。
江慈散漫地看她一眼,“怎么,在等我啊?”
“对啊。”谢昭的手指缠上了他的小臂,指腹轻轻摩擦着他手臂上的青筋。
她刚洗过手,手上的水滴从他冷白的皮肤上滑落。
“一分钟都舍不得和你分开。”她故意恶心他。
水龙头被关了。
江慈向她靠近一步,谢昭往后退一步后,腰抵到了洗水池边。
她想从旁边溜走,他长腿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江慈微微弯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把她禁锢在了自己与洗手台之间,但身体并没有贴近她,还隔着一段礼貌距离。
他越靠越近,谢昭被他禁锢在这方寸之间中,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江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垂眼看着她,似笑非笑。
他身上的气息此时将她团团包围,她的心跳不可控得加快,不只是因为怕手机被发现。
“你想干什么?”谢昭的音调依然冷静。
江慈伸出手,从她耳边擦过。然后手停在了她身后的卷纸器上。
“擦手啊,你想让我干什么?”他轻笑。
他开始抽纸。谢昭的心又不可控的悬了起来。
一张又一张,江慈抽个没完没了。
“你吃纸啊?”谢昭忍无可忍。
“拿几张纸不犯法吧?”他含笑盯着她,手上的动作依然在继续,卷纸器被他搬空了。
江慈知道谢昭就把手机藏在这里。
她脸上依然波澜不惊,但手上已经开始不安地理鬓角的碎发。
江慈伸出手将她黏在额间的发丝拨开,拨到耳后。
他刚洗过手,冰冷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垂,一触即离。
谢昭现在这幅表面云淡风实际内心慌乱的神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江慈在心中大笑。
他决定像猫玩老鼠一样接着玩下去,江慈走到洗手间门口,喊住了一个服务生。
“洗手间里的卷纸器没有纸了。”江慈说,“麻烦你把它打开,放点纸进去好吗?”
江慈回头,看着谢昭紧绷的脸,嘴角漾起更大的弧度。
他懒散道:“不是舍不得跟我分开吗?快走吧。”
第26章 救生艇
*
江慈玩味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她的身上等待着。
他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呢,谢昭心想。
谢昭坦然直视他,嘴角勾了勾,她在他的注视下淡然地扭开自己胸前衬衫的纽扣,一颗接着一颗。
“天气热,我要整理一下衣服。”
“怎么。”她眉梢微扬,语调波澜不惊。“你想看吗?”
江慈立刻撤回了眼神,“我到外面等你。”
料你也跑不了。
他走出去把门关好。
谢昭从卷纸器中拿出一次性手机。
她意识到把一次性手机藏在洗手间是行不通的。
因为就算她现在藏住了,等会儿她从会场出来进洗手间,江慈肯定会找个借口跟着她,她完全行动不了。
她必须把一次性手机带入会场里面。
除了客人之外,只有服务生可以送水送食物进入会场。
她不是没有想过买通服务生,可是这样风险太高了。
只要服务生一招供,她就完了。
“麻烦你等会进去把纸补上。”江慈在门外催促道。
“好的。”服务生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声音。
这声音在谢昭听来有些耳熟。
她走了进来,十八岁亚麻色头发的意大利小女孩,她一下就认出了谢昭,是谢昭在第一天晚宴时从肥男手上救了她。
谢昭也立刻认出了她。
女孩冲她笑,谢昭见她要张口,立刻以指封唇做了一个虚的动作,然后指了指紧闭的门示意她不要说话门外有人会听到。
女孩会意点头。
“天气真热。你等会儿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昭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打字给她看。让她把一次性手机带进会场。
服务生会送酒水点心进来,只要把手机藏在金属容器当中,就可以混进来。
“等会帮我拿一个发带好吗,我想把头发绑起来。”
女孩接过一次性手机。“好的,没有问题。您还需要别的吗?”
江慈在外面敲了敲门。
“好了吗?”他又一次催促道。
“不需要了。”谢昭用正常音量说,她用眼神示意女孩要小心外面的江慈。
她理了理衣服推开门,江慈背对着她站在阴凉处,背脊疏懒。
他转过头,眼神在谢昭与服务生小女孩之间转了转。
江慈当然知道他们俩在搞鬼,他放任她继续。
他由着谢昭把一次性手机带到会场去,如果她带不进去怎么传信息出去呢?
她不传信息他又怎么抓她呢?
江慈故意装作毫无察觉,他下巴扬了扬,对谢昭说:“ 好了就走吧。”
两人穿过门厅,一前一后通过金属探测仪进入了会场。
房间的穹顶上有着拜占庭风格的壁画,吊着巨大的枝形水晶灯。
谢昭跟在江慈后面,她悄悄地靠着墙边走,走到小冰柜时,把冰柜的电源轻轻拔了下来。
客人们围着长桌坐定,毫无意外的江慈依然贴着谢昭坐在她旁边。
正午的阳光从拱形玻璃窗投射进来,在长桌上游移,一半落在了江慈身上。
她看他一眼,他的轮廓立体,脸在光影中分明。察觉到谢昭的目光,江慈在阴影中的那部分嘴角微微翘了翘。
陈董示意拉上窗帘,大屏幕上开始放一部电影的先导片,这就是乐乾的底牌,亡灵书系列。
这部电影的出品和发行方都是乐乾。
乐乾以往总是能制造出爆款电影,拉高财务业绩。但是近两年业绩下滑,以前的核心电影团队集体逃跑,并且挖走了大量优质的原本在乐乾年报中的储备电影项目。
今年集团又陷入管理层财务造假的风波,有许多的法律诉讼和欠银行大量贷款,公司财报显示,近三季度的净利润一直是处于巨大的亏损状态。
而这部乐乾投资最大的亡灵书系列电影就在此时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历,他们每次发布新的爆款电影,股价都会涨超60%,市值也会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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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如果这次一切顺利,这个项目的票房成绩能按他们的预估发展,那么他们就可以凭此电影触底反弹,一下把股价拉升,得到更多的财务融资,把他们从财务危机的泥沼中拖出来。
但是高投资的电影也代表着高风险,也有很多高投资结果触礁的反面案例,因为电影如果要回本得到的钱得是投资成本的三倍。假如他们的投入是20亿,那么票房需要高达60亿才能保底。
江慈一开始有些不明白,就给大家介绍电影有什么好保密的?
这部电影的开机和乐乾有没有投资都是可以查到的公开信息,有什么必要非要断掉所有人的通讯设备?
他怕内鬼往外面传什么信息呢?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非公开信息啊。
谢昭明白陈董为什么这样草木皆兵,因为他们之前财务造假被发现就是由于在电影的营收上做手脚,而电影暴雷未播出,扯出了他们的烂账。
乐乾之前在年报中把电影离魂的利润提早计入了,可是这部电影离魂最后爆雷没有播出,就是实际这部电影并没有带给他们任何收入。
他们年报中披露的数据严重造假,又改了审计报告,遮掩巨额亏损的事实。
那电影离魂究竟是为什么爆雷没有播出,是源于主创人员中的主演出了问题,他坐牢了,电影直接就埋了。
是哪一位匿名的遵纪守法好市民检举揭发他的违法行为呢,当然是谢昭。
江慈思考着,也逐渐绕过弯来了。
陈董认知中的内鬼就像侦探一样时刻盯着他们挖掘他们的黑料。反过来想,如果说陈董目前介绍的这个项目忘灵书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惧怕内鬼的。
也就是陈董实际已经知道了这个项目是存在问题的,他怕内鬼现在就发现问题,并且抢在投资人们做出投资意向之前就把这个问题公之于众,搅黄投资。
江慈与谢昭对视了一眼,那么陈董害怕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江慈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着,仔细地听陈董说每一句话的语音语调。
他先是介绍了这次的导演,得过多少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听他的语气,他对导演很放心,接着又讲了编剧后期团队多么得专业,这部电影筹备有多么不容易,影视团队在细节的把控上要求多么精准。
接下来他开始介绍主演们了,这是一部架空幻想类的电影,所以主演比较多。陈董逐一介绍,谈到美丽年轻的新人女演员,她经过了重重海选选拔,脱颖而出,陈董的语调平稳。
谈到德高望重的影后,陈董的语调微扬,对她很有信心。
谈到男演员,近年来最有人气的新生代男明星warner,陈董在提到他时不停地重复他会给电影带来多大的流量,给票房增加保障,但是陈董只要念到他的名字就会加重读音,这是焦虑的表现。
江慈仔细观察他的脸,陈董的面部幅度不大,但是谈到warner时下巴下意识地用力,他有些无意识的愤怒。
谢昭看着大屏幕上棕色卷发,有着狗狗眼睛天真阳光的男孩warner,由衷地露出微笑。
这可是她的老熟人,老朋友。
谢昭从前在以撒的对冲基金时,总有些危险的客户。这些客户的职业不可说,如果你把他的钱弄赔了,他可以立刻把你沉尸公海。
这些客户手上总会有一些见不得阳光的钱,他们需要一些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利用专业知识在合法途径下把这些脏钱变得干净。
谢昭曾经给他们提供过专业建议。在这个期间,她就结识了这一位年轻的看起来天真烂漫的男明星warner。
她已经找到攻击点了,只要去查一查他的税务和合同,一定大有意思。
陈董看着投资人谢昭对屏幕上的warner频频微笑,略微放下了点心。
“warner近年来非常受女性观众的喜欢。”陈董看向谢昭说。
索菲亚见谢昭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 warner,面带笑意,便低声凑过来问:“ 谢总,你喜欢他啊?”
“我认识他。”谢昭说:“ 他真人比电视剧里还要可爱。”
“他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很讨人喜欢。”她微笑。
漏税漏税加上造假合同洗钱,更何况他是男明星,只要往下一挖还怕挖不出什么精彩的私生活?谢昭抑制不住脸上的温柔笑意,这几十亿的救生艇就要翻了。
江慈看到谢昭脸上这运筹帷幄的笑容,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此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谢昭还真是有可能行事一直都在合法范围内。
因为陈董并没有给出任何重大非公开信息。谢昭认识到warner有问题并进行攻击是她自己的推理,将非重大的信息结合起来是马赛克理论。他想到更可怕的是陈董目前在查的所谓内鬼窃取了他们内部信息传递给空头也有可能并不存在。谢昭很可能也是根据马赛克理论推断出了他们存在系统性的财务造假,因为她之前并不是他们公司的股东和董事,她根本就无法接触到内部信息。
如果她把这个信息独自推理出之后直接给了以撒,依然是存在问题的,因为如果她后续会收购乐乾的话,也可能会涉嫌与以撒同谋操纵股价。
可是以撒做空乐乾是在做空机构发布做空报告后才进行的,也就是即使谢昭当时手上有匿名的举报信息,她第一个给的并不是以撒,而发布做空报告的那个空头与谢昭毫不认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昭的行为还真让他抓不出问题来。
在谢昭对着warner露出灿烂笑容时江慈的脸色在一瞬间很难看。
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
“也没那么讨喜吧。”索菲亚对谢昭狂挤眼睛,“感觉也就一般啊。”
“我真的挺喜欢他的。”谢昭压根不看其他人,依然盯着屏幕,我的老朋友啊,她像蛇看着羔羊一样看着他,是时候献祭你来成全我了。
江慈坐在一旁,垂头丧气,像尾巴搭下来的大猫。
“真的很一般。”梅也立刻安慰江慈道,“也就是年纪小了点。”
江慈放空中,他心想,除非他今天能抓到谢昭就是在给以撒直接传信息,那他还能把局面扭转回来。
但如果她不是直接传给以撒呢?
这么下去他怎么赢得了?
他见梅的嘴开开合合,好像在对他说话。
江慈对梅勉强地笑了笑,神色凄然。
“冰柜里的酒怎么不冰了?”索菲亚喝了一口酒突然问到。之前谢昭把冰柜的电源拔掉了。
“让人重新换一些进来吧。”梅扇着风说,“这么大热的天不喝冰镇的怎么受得了。”
隔了一会儿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推着推车走了进来,谢昭与江慈的神经都绷紧了,他们都知道推车里就藏着一次性手机。
女孩走到了冰柜前,把冰镇的酒重新放了进去,谢昭知道,她也把一次性手机放进去了。
“你喝柠檬酒吗?”她看下索菲亚和梅,“我来帮你们拿吧。”谢昭站起身。
“热死我了,”陈庆抢在她前面站了起来,在她前面往小冰柜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江慈一下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不知道女士优先吗?”
江慈现在有两个担心,第一他希望谢昭赶紧拿到手机然后开始传信息,他怕陈庆打断了她。第二他并不确定谢昭的计划是什么,他担心陈庆马上走过去会不小心拿到一次性手机,然后被谢昭栽赃。
“坐下!”江慈说,“让谢昭小姐先走。”
他本来就烦,语气有些不大好。
陈董现在正在查谁是内鬼,但他的夫人梅在出轨,他的两个儿子都各怀鬼胎。
说实话,要当真深究起来,说不定他的亲儿子陈庆给江慈老妈传的内幕信息比谢昭还多。
现在就是在比谁先出局,只要你赖得时间够长,幸存到最后就是胜利。
陈庆这傻子,现在别给他添乱了。
江慈对他横眉冷对,对谢昭微笑,让她先走。
陈庆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算什么男人啊?
你女朋友喜欢小白脸,你吃醋生闷气不敢对她发火,你拿我撒气?
我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
第27章 围猎
*
谢昭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不急不慢地走到小冰柜前,拉开了冰柜的门。
冰柜不大,有三层,下层放的是冰镇的气泡果汁饮品,上面是一些果味起泡酒。
她将手伸进去,伸到了冰柜的最上层内壁,一次性手机就藏在这里。
谢昭左手拿出一瓶柠檬味的起泡酒,右手快速地将手机藏到自己宽大的衣袖中,然后滑到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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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把酒递给索菲亚,坐回江慈身边。
江慈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她暂时不敢把手伸到口袋中去拿手机。
“大家都热了吧,稍微休息一会儿。”陈董吩咐服务生进来,给每一个客人端上一份冰淇淋。
小巧的玻璃碗里装着莓粉色的冰淇淋加了点碎巧克力,果仁,和一小块饼干。
谢昭的右手拿着银色的小勺子,一点一点缓慢地挖着冰淇淋往嘴中送。
她的左手正在口袋中握着手机盲打键盘,把信息传给以撒。
正在她快速敲打键盘时,江慈突然侧身靠了过来。
“怎么了?”谢昭平静地抬眼看他。
江慈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谢昭在口袋中握着手机的手指捏紧了。
他只是想吓吓她,见她紧张,江慈弯唇一笑,在她耳边低声道:“ 没什么,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这个口味,我的是开心果味,你要不要尝尝?”
谁现在有心思吃冰淇淋啊?谢昭心想,但她脸上依旧微笑,“好啊。”
江慈把自己的冰淇淋也分给她。
他的身体突然靠过来,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她的肩膀,谢昭捏紧了手机,背绷紧了。
她真怕江慈突然伸手,把她的手机从口袋中抢出来。
就这么大献殷勤吗?周围的几人都冷眼看着。谢昭对男明星有兴趣,江慈还是敢怒不敢言只会赔笑,真是太卑微了。
大家都沉默着低头休息,只有勺子与玻璃碗碰撞的清脆声。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把客人用剩下餐具装到餐车上。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嗡嗡嗡,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嗡嗡嗡,就在谢昭的附近。
“谁把手机带进来了?”陈董脸色一变,他站起身,从长桌那端向谢昭走来。
“我说过不要带手机进来!现在有内鬼在把我们的内部的信息往外面传!”
陈董三步并做两步,越走越急,走到了谢昭面前。
谢昭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然后他越过了她。
坐在谢昭旁边的cfo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对不起,我忘记了我还有一部。”她说。
“你忘记了?”陈董冷笑。
“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还有谁忘记了,偷偷把手机带进来的?”陈董就站在谢昭身旁,他的手扶在谢昭身后的椅背上。
“你最好现在就把它交出来,不然等会儿场面会很难堪。”他把音量提高了。
谢昭端坐着,左手在口袋中飞速地把剩下的内容打完。
她的右手轻轻把桌上的勺子碰到了地上,她假装弯腰去捡。
“没人说话是吧?”他冷笑环顾四周,“来,让安保立刻进来,把探测仪拿过来检查一遍。”
谢昭假装低头去捡勺子,桌布挡住了她,她把手机从口袋藏到衣袖中,然后迅速地塞进旁边餐车里的碟子里,盖上了一层餐巾纸。
这时江慈也低头弯腰,她的手腕被他握住。
桌布之下,江慈的脸近在咫尺,他高挺的鼻骨差点撞到她的鼻尖。
安保的脚步声靠近了。
“从哪儿开始查?”安保问陈董。
“就从她这里吧。”陈董站在谢昭和cfo旁边说,他的下巴指向cfo,“看看她还有没有别的手机。”
江慈紧握着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开,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呼吸纠缠在一起。
谢昭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他轻轻一笑,似乎心情很好地说:“ 我来帮你捡。”
江慈把银勺子捡起来,塞入她的手中。
他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沿着她掌心的纹路一滑而过。
他并没有像谢昭预想地那样是来逮她的,仅仅捡了勺子就坐直了。
谢昭也装作无事发生地坐直了身子。
lk集团的华总眉毛已经拧紧了。
“老陈,你这样把我们当犯人审,恐怕也太不合适了吧。”
谢昭没有说话,脸上明显也不太高兴。
陈董对自己的下属这样也就罢了,他们是投资人又不是他的下属。
“抱歉啊,华总谢总。这件事情我之后再向你们赔礼道歉。”但陈董的脸上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他被内鬼搞得已如惊弓之鸟,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就算惹投资人不高兴,他都要做这种例行检查。
餐车被服务生推走了。
安保拿检测仪围着长桌上的所有客人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样。
陈董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对不住各位,不能怪我太疑神疑鬼,实在是因为我们集团内部一直都有内鬼窃取我们的信息,并且与空头勾结,一直想搞垮我们。”
陈董看向华总与谢昭。
“今晚的晚宴,我一定给各位赔罪。”
华总低头理了理衣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会谈结束了,陈董请所有人移步到餐厅午宴,并把手机还给了他们。
小餐厅的墙是粉绿色的,窗户是墨绿底白格子,外面是绿地树林,隔着玻璃看一片模糊绿影,好像印象派的画。
大家在长桌上依座位次序坐定,华总坐在最尊贵的客位上,谢昭第二顺位坐在他旁边。
江慈坐到了陈庆旁边,他得当保姆时刻看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刚上第一道前菜是黑松露生牛肉。
大家喝着酒,放松闲谈着。
但所有人打开手机后,都沉默地看向了陈董。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两个小时,就在他们断绝通讯的两个小时中,外面已经变天了。
warner的丑闻已经飙升到了搜索排行榜的第一位,热度还在不断飙升。
关于他是否会被封杀的讨论愈演愈烈,关于他参与的项目是否会凉的讨论,也在逐渐扩大中。
而由于陈董的核心高管们全都被切断了通讯,陈董在会谈中间又大发雷霆了一次,导致没有助理敢进来打扰他们,这两个小时中,乐乾集团对丑闻是滞后的状态,没有做出及时的应对。
第二道前菜是金枪鱼沙拉,加了山羊奶酪,里面混着胡萝卜水和豌豆。
在沉默声中,谢昭淡定地挑出豌豆,慢条斯理的吃她的沙拉。
“这个新闻都是谣言,我们会迅速把它处理好。”陈总看向华总和谢昭。
“关于你们公司的谣言也未免太多了。”华总淡淡道。
谢昭拿着餐刀缓慢地切着她的碳烤野猪肉。
“我们可以等你们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希望不是太久。”她说。
“今天晚上最后的期限,必须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不然其他事我看也没有谈的必要了。”华总附和道。
谢昭已经把信息发出去了,江慈也放心了,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开始抓捕她了。
陈董用眼神暗示他跟自己出来,江慈起身和陈董一起走出去,两人站在阴暗处。
“这个时间点卡的怎么就这么精准呢?”陈董问。
江慈说出陈董心中的想法:“有内鬼在会议上就把信息传出去了。”
陈董现在没法锁门立刻搜身。因为他已经惹得两位投资人不高兴了。
“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抓的话,谢昭可以立刻舍弃掉一次性手机,无法证明手机是她的。根本抓不到她。
江慈说:“这个内鬼一定是另有一个通讯工具,一部一次性手机。”他微笑。
“你有办法?”
“不要着急。”江慈低声说,“现在先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去,继续把饭吃完。”
“要有耐心。”他自信地说。
谢昭假装要用洗手间先从小餐厅中出来,她得赶紧把一次性手机从餐车上拿出来,不知道有没有服务生已经发现了。
她一路小心地摸到了厨房门口,还好餐车停在那里上面全是还没有洗的餐具,并没有人动。
谢昭俯下身在碟子当中寻找,找到了。
“客人。”突然厨师出现在她身后。“你在找什么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昭的手已经伸到餐巾纸下握住了一次性手机。
她回头,厨师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这里的服务生和厨师全都被陈董训诫过,要小心所有的客人所以他们身上都带着录音笔。
谢朝沉默着,在他的注视中,突然呕了一声,呕吐了。
“我吃了你们做的甜点后,很不舒服。”她不断地干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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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厨师被她吓得倒退了半步。
“你们的食品有问题,是不是用了变质的水果来糊弄我们?”她咄咄逼人,“我要查个清楚。”
“绝对是不可能的。”厨师见她呕吐不止赶紧说,“女士你不舒服,要不我帮你倒杯水吧?”
谢昭点头:“还不快去。”
她迅速将手机收进宽大的长袖中,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厨师慌忙端了一杯热水给他,谢昭喝了几口。好像平复了下来。
“您千万不要投诉我们。”厨师说。
“没事,抱歉刚才吓到你了。”谢昭礼貌微笑,“我好像只是中暑了,现在好多了。”
“地上弄脏了,很抱歉。”她掏出一沓小费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谢昭转身进入女士洗手间,她等了一会儿,亚麻色头发的女孩进来与她交接,谢昭把手机塞给女孩,示意她等一会儿就假装要打扫卫生进入谢昭的房间,然后把手机锁好。
谢昭不敢随身带在身上太危险,也许江慈突然就把它搜出来。
但如果锁在卧室的箱子里的话,没有人敢动她的箱子。
谢昭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进入小餐厅。
江慈好像已经用完餐了,他站在窗户前,冷白色,修长的手指微曲,轻轻地敲打着窗沿。
谢昭的手伸入口袋里,捏紧了一样东西,纽扣窃听器。
这是江慈之前安在她衣服上的,她现在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慈今天肯定和陈董在密谋着要抓到内鬼,他一定是想把她的一次性手机搜出来,所以谢昭必须时刻监听他,知道他们的动向。
谢昭走近,江慈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你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舒服吗?”
谢昭刚刚强行呕吐完。
“没事,可能有点中暑。“谢昭说。
“早就说你穿太多了。”江慈嘴角弯了弯。
“还说我呢。”谢昭凑近了一步,她的双手攀上了他肩,环住了他的脖颈,“你看看你的衣领这么乱。”她含笑注视着他,轻声说。
“我帮你理一理。”
她想把纽扣窃听器黏到他衣服后面。
江慈一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缓缓摩擦她的脉搏。
谢昭的手指攥紧了纽扣窃听器,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他也往前一步,两人靠得极近。
他低头凑到谢昭耳边,用低低的气音说话。温热的气息直往她领口钻。
“我穿的是t恤,不是衬衫,根本就没有衣领。”
江慈低沉的气声带着点笑意,震动得她耳膜发麻,“编瞎话也得严谨点,是不是?”
第28章 内鬼是谁?
*
江慈紧攥着谢昭的手腕,谢昭将纽扣窃听器握在掌心中,手指捏拳攥紧了。
他近距离垂眸注视着她,手指缓慢地从她的手腕处游走到手背,五指张开,他的手掌宽大,能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谢昭的心悬着,不知道他会不会强行掰开她的手指。
“我就是想找个借口抱一下你,都不行吗?”谢昭的视线从他的嘴唇游到他的眼睛,语调无波无折。
江慈知道谢昭想要监听他,将计就计,他也需要被她监听。
“那当然可以。”他嘴唇微弯。
江慈松开了手,懒散地站着,手臂张开,“请吧。”
谢昭上前拥抱他,她的手臂松松地环住了他的腰,腰可真细,在这紧张关头她还分心了一秒。
谢昭的手沿着他的脊柱向上滑,滑过了背肌,停在了他的后颈,将纽扣窃听器粘在了这个位置。
江慈的双臂虚揽着她,礼节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非常配合地弯腰等待她粘好窃听器。
“大中午的别抱来抱去了。”陈庆走过来对江慈说,“爸在喊你呢。”
江慈对谢昭略点一点头就跟着陈庆走到了长廊,陈董在尽头等着他。
谢昭也转身,向着长廊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戴上了蓝牙耳机,在听他们的对话。
江慈对陈董说,“我们需要全面地搜查每一间房间。每一个客人的卧室都得查,才能把一次性手机给搜出来。“
“这个办不到。”陈董说,“客人们如果知道了没法交代。”
“直接说要搜查当然是不行的。”江慈说,“可是假如现在有一些老鼠跑进了客人们的卧室呢?”
“假如这些老鼠携带着病毒呢?”
他进一步诱导着。
“为了不让老鼠们伤害到客人,进每一个卧室把它们驱逐出来是很有必要的吧?”
谢昭拔下耳机。
隔了一会儿,她果然看见全副武装的安保们抱着猫走进了客人们住的主楼。
江慈是故意让谢昭听到的,他要告诉谢昭,你把手机藏在卧室里是不安全的,这样谢昭的同谋,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一定会趁乱把她的手机再交还到谢昭身上。
手机藏在谢昭自己身上,他才好抓一个现行。
江慈走到了监控摄像头的总控制室,他盯着整个别墅的所有摄像头。
安保们带着猫走进了主楼,开始挨个打开客人们的卧室。
走廊上,亚麻色头发的服务生刚刚从谢昭的房间里走出来,迎面撞到这些人正在搜查房间又立刻折了回去。
另一个摄像头下,谢昭正在长廊上来回地踱步,好像思绪烦乱。
江慈微笑,又重新盯回主楼的摄像头,亚麻色头发的服务生匆匆忙忙地从谢昭的卧室里拿了一个手提包出来,正好撞到了陈庆。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陈庆喝住她。
“谢总让我帮她拿一个东西,她急着用。”女孩说。
“先别忙。”陈庆说,“我房间里乱得要命怎么今天都没人收拾?”
“我马上喊人去收拾。”女孩赶紧说。
“你现在就去收拾。”陈庆说,“搞搞清楚是谁雇的你,谢昭不是你的老板,拍马屁也要有度。”
女孩捏紧了手提包,好像很不安,她点头急匆匆地跟着陈庆去了。
江慈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这下有了人证,陈庆可是亲眼目睹了服务生从谢昭的房间里拿东西出来。
等一会人证物证具在,看她还怎么抵赖。
他看向另一个长廊上的监控摄像头,谢昭正不停地向主楼张望,应该是在等待着服务生。
她反复地走来走去,看上去等待得很是焦急。
江慈的手指悠然地敲击着控制台,心情愉悦。隔了一会儿,他在摄像头中看见了服务生小女孩匆匆地走向谢昭,把手提包交还到谢昭手上,两人低头耳语了一番。
谢昭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她打开手提包,仅仅看了一眼,就迅速关紧了。
这下一次性手机又回到了谢昭手上。
江慈彻底放心了。
就是现在,立刻就得动手,不然等会儿她找到机会也许会把一次性手机脱手。
江慈拔掉了黏在身上的纽扣窃听器,把它捻坏。
他走到外面的陈董说,“现在立刻把所有客人和正在餐厅中的服务生全部反锁在餐厅里,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内鬼就在其中。”
谢昭手中捏着手提包,正在和亚麻色头发的女孩说着话,安保走了进来。
“打扰各位休息了。”安保说,“外面现在正有一些老鼠逃窜。”
“哪里会来老鼠?”索菲亚惊叫。
餐厅中的客人们也一头雾水。
“我们正在努力地把这些携带病菌的老鼠抓住,请大家暂时躲在餐厅中,稍安勿躁。”
说着安保就缓缓关上门。
谢朝皱眉,她想往外走,被安保拦住了。
“客人,请你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被老鼠惊扰到了。”
“我不怕老鼠。”她依然往外走。
“这是陈董的意思,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我们只是执行,请您理解。”
谢昭还想与他理论,安保直接强行把门关上了。
江慈笃定地对陈董说,“如果客人们的卧室内搜查不到一次性手机,那么一次性手机现在就藏在内鬼的身上。”
“现在我们走到餐厅里,去把他揪出来。”
陈董却迟疑了,搜查所有客人们的卧室倒还有借口可说,直接搜查他们的随身物品,用什么理由呢?
江慈肯定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只管抓内鬼。
可是陈董得考虑更多,他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这里面还有两位投资人在内呢。
江慈丝毫不给他迟疑的机会,“你再等下去,内鬼很快就可以把一次性手机脱手,这样你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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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要查他们的随身物品,就说梅夫人有个贵重的项链找不到了。”江慈懒声道。
陈董吃惊得抬头看他一眼,这人是丝毫不顾他的死活啊,让他把所有客人公开当成小偷?他如果敢对投资人说这话,别自救了,活不到今晚。
“假设有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服务生偷了梅夫人的项链,而你在监控中看到了这位服务生。”江慈在他耳边如同恶魔低语,“假设他还来不及转移赃货就被锁进了餐厅,于是他把项链偷偷藏进了某个贵客的手提包。”
江慈微笑,“这样是不是应该让客人们把包打开,看看自己有没有被他栽赃陷害?”
他的确不在乎陈董的死活,江慈只是想催促他抓到谢昭。
机会稍纵即逝,恶魔又在陈董耳畔低语。
他知道内鬼是陈董的心魔,陈董是整个家族当中最相信有内鬼存在的。
“那如果查了之后没有人有问题呢?”陈董问。
“不可能。”江慈非常确定。
他一直盯着监控摄像头,看着谢昭和服务生的一举一动。
现在一次性手机就藏在她的手提包里。
“你有多少把握?”
“100%。”他说。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陈董盯着他说,“倘若出了差池,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现在乱哄哄的,客人们都在问为什么要把门关着不让他们出去?
“实在是抱歉。”陈董说,”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确定,结束之后立刻就会把门打开。”
“我在监控当中看到有一位服务生偷拿了我夫人非常昂贵的珠宝项链,他逃到了这间餐厅里就被关了起来,现在一定是把赃货偷偷地藏在了你们之中某一位的包里。”
客人们又是一片哗然。
“请大家自己打开包看一看吧。”陈董不好明说要去挨个搜查他们的包。
华总几乎是忍无可忍。”我没有包,你要搜我的身吗?”
“不用,不用。”陈董庆幸华总并没有把公文包带进来。
尽管不情愿,但客人们也基本都打开了包自己看了看有没有被添了新东西。
没有人有问题。
“哪里有项链?”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
“如果你觉得有服务生是小偷的话,你就直接说出来他是谁啊?”
江慈在人群中紧紧地盯着谢昭,她的手紧攥着手提包并没有打开。
谢昭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手指在用力,看起来很是不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他对她微笑。
梅也出来打圆场说,”何必让大家这样辛苦,你就直接把那服务生抓出来,问他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就在陈董沉默着,犹豫要不要继续的时候。
“我知道是谁.”陈庆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指着角落里的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丢了东西是不是?肯定是她偷的。”
“我之前就见她鬼鬼祟祟的,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在谢总的包里了。”
“谢总?”陈董看向谢昭,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打开包的人。
他本不想查她,她是投资人,他可不想得罪她。
“你确定,你也许是你自己看错了吧?”陈董看向陈庆道。
“是呀,你到底有没有看仔细啊?”江慈微笑道,”这种话没有证据,可不能随便乱说。”
陈董见他的表情就明白,江慈还在怀疑谢昭,他们三个心里都清楚现在说的是内鬼的一次性手机到底在哪?
“谢总。”陈庆冷笑着看向她。”你把包打开看看吧,千万可别被有心之人栽赃嫁祸了。”
只要她打开包就能证明她是清白的。陈董心想。所以他也沉默着看向谢昭。
可是谢昭的手把包捏得更紧了。
“如果你们怀疑有人偷东西的话,那就现在报警好了。”她冷冷道。
“你们又没有搜查令,凭什么搜查我的私人物品?”
“谢总,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陈董说,”没有人要搜查你。
只是万一有人把赃物放进你的包里------只要你自己打开稍微看一眼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窝藏罪犯了?”她依然不肯打开手提包。
陈董也开始起疑了。
索菲亚赶紧缓和一下氛围,她笑道,”谢总,我们哪里敢有这个想法,肯定是陈庆在胡说八道,你把包打开给他看一眼,让他闭嘴。”
“是啊,让他看一眼死了这份心吧。”旁边的人也附和。
梅看向陈庆:”你在这乱说,等着给谢总赔礼道歉吧。”
“她的包里就是有问题。”陈庆坚持道。
江慈缓缓地开口了:”谢昭小姐。只要你稍微打开一下你的手提包,就能证明他在胡说八道。他这样冤枉你,我们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你的一次性手机就在包里吧?
你现在不敢打开吧?
他们俩对视着。
“好吧。”谢昭说。
她看向陈董。
陈董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打开。
谢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打开手提包。
所有人看到包里的东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昭从包里拿出了窃听器,这是陈董藏在她卧室绿植里的窃听器。
“各位看好了。我们所有人的卧室都被监听了。”
这句话如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华总是勃然大怒,“你监听我们?”
“我看投资也什么必要谈了。”谢昭说,“你们就等着警方传唤吧。”
“等一等,这绝对不是我放的,我一定会查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陈董试图安抚他们。
在一片混乱中门外的安保敲门进来,告诉陈董已经发现了一次性手机。
“在谁的卧室里?”陈董赶紧问。
安保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快点说!”
江慈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向谢昭,谢昭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
他觉得大祸临头了。
安保指向了陈庆,一次性手机在陈庆的卧室中。
陈董急火攻心,上去就想扇他一个耳光被江慈拦住了。
“等一等,一次性手机在他的卧室当中并不代表着就是他的,也可能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谢昭在栽赃。
陈董握着一次性手机,冷静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里面还有着最后的通讯,有最后联系人的方式。
是以撒的联系方式,江慈想。
“那么现在只要发一条信息过去,看看对面回什么,就可以知道这个一次性手机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陈董环顾四周,刚才还在喧闹的客人们也安静了,大家都想看看这场好戏。
江慈看向谢昭,谢昭理了理头发好像有些紧张。
陈董在众目睽睽之下编辑了一条短信息。
之前的信息你收到了吗?
发送。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所有的眼神都凝固在这个小小的一次性手机上。
谢昭低着头,江慈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不到两分钟,一条新信息进入了。
陈董当着所有人的点开。
上面写着:钱会像以往一样汇入。谢谢你的情报,陈庆。
陈董立刻甩了陈庆一个耳光,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
真是傻子。谢昭想,她和以撒基本都是电话沟通很少发信息,就算是信息,那也是摩斯密码。
以撒一看到这句完整文字自然就知道手机已经不在她手中了。
江慈在混乱当中与谢昭的视线对上。
头一回,这是头一回,他真正读懂了谢昭眼中的情绪。
谢昭眼中迷雾散去。
她的眼里是挑衅。
第29章 与敌共舞
*
谢昭在卧室中重新梳妆,亚麻色头发的服务生小女孩站在她身旁,帮她整理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谢昭问。
“德洛瑞丝。”
谢昭签了一张支票给她。
“我不能收,我只是想谢谢你。”小女孩被上面的数字吓到了。
“你必须得收。”谢昭说。“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从谢昭进入陈家的门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要把内鬼这个名头按到陈庆身上。她和陈庆并没有私人恩怨,但是陈庆挡着她的路不得不第一个除。
所以她也再三嘱咐过德洛瑞丝,如果情况不妙就赶紧把一次性手机放到陈庆的卧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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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她让德洛瑞丝一定要把她卧室中绿植里埋的摄像头挖出来带给她。
谢昭知道江慈想要抓住她,一直在监视着她,所以故意和德洛瑞丝装作慌乱的样子,误导他手机在自己的手提包里。
但是她的行动也并不能说是天衣无缝,首先陈庆受了这样的冤屈,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他之前指控的是自己和德洛瑞丝,那他接下来会肯定怀疑她。
“你这几天还不能走,如果现在走的话他们会起疑心。”谢昭对她说。
谢昭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拿德洛瑞丝怎么样。
“但是三天后订婚宴结束了,请你立刻换掉通讯方式,辞去这里的工作。”
陈庆毕竟是陈董的亲儿子,陈董现在生气,但也许过几天会转过弯,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他们到时候肯定会再来找德洛瑞丝问话。
还有其他人,比如江慈也可能会来找她,她直接触过自己的一次性手机,算是人证。
德洛瑞丝是个小女孩,心理素质并不好,在高压之下,很难说会不会背叛她。
她知道德洛瑞丝目前是感激她的,可是大额支票远比短暂的感激更容易买到沉默。
“今天你从我的卧室里只拿了一件东西,就是陈董安在我卧室绿植里的窃听器,明白吗?”
德洛瑞丝点头。
“如果有人问起来,知道怎么解释这笔钱吗?”
谢昭把支票再一次递给她。
“这是您赞助给我的学费,我会去一个全新的,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不错,孺子可教。谢昭眉毛微挑,“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学生。”
尽管下午一片混乱,但陈董后来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再三给客人们赔礼道歉,并保证一定会把在他们房间中装窃听器的心理变态给抓出来。不知道他打算拿谁做替罪羊,不会是江慈吧,谢昭微笑。
从这件事中她已经试探出来,江慈和陈董的利益明显并不一致。
她本来以为江慈应该是陈董请的私家侦探之类的东西。
但是明显不对。
如果江慈是为陈董做事,那他应该从一开始察觉到她有一次手机的时候就把她截住,阻止她继续发出破坏性信息。
可江慈却相反,他是在等着她把信息发出去,等着她破坏掉陈董的投资才抓她。
还有江慈一直在给陈董出损招,又是搜查客人的卧室,又是搜查客人的随身物品,看得出来他只是一心想把她给抓出来,至于这样疯狂得罪客人们会给陈董带来什么样的恶劣影响,他是丝毫不顾及。
谢昭看了看窗外,粉紫色的天,浓郁的橘色已经沉了下去。
在陈董赔礼道歉了整整一个下午后,华总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继续参加晚宴,谢昭也装作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谢昭换了一件晚礼服,孔雀蓝的露背长裙,上面有着眼睛纹样,像拜占庭的镶嵌画,有种克里姆特的风格。
德洛瑞丝帮她整理好了背上的金流苏,又帮她拿来了金色的项链。
“换一条吧。”谢昭说,“你把锁在首饰盒里最底下那一层打开,把里面的项链拿给我。”
那是一条非常廉价的项链,十多年前不值钱的地摊货,也是姐姐留给她的遗物。
谢昭郑重地带上。
你和我一起看一看吧,她抚摸着项链,看看我是怎么一点一点把他们毁掉的。
江慈躺在卧室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陈董,他老妈,检察官,三个人已轮番地对他进行了攻击。
24小时都不到,谢昭就已经把陈庆陷害了。
没办法,其实陈庆的动机很充分,在陈董的视角里,他的儿子一直在鼓吹要让英国的家族基金会进来注资,而他自己是一直反对的,所以陈庆如果联合空头让自家的股价下跌,再与英国的家族基金会勾结,联合进行恶意收购来争夺控制权是说得通的。
相反谢昭的动机呢,谢昭找不到动机。
不,是他自己之前一直走错了方向。
江慈不断地反省着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他总是把目光集中在谢昭与以撒的关系上,他总在思考他们俩合谋的动机是什么,但这件事中以撒其实是最不重要的。
谢昭如果喜欢以撒,那就是见鬼了,她把男人当狗看都算是高看了。
江慈叹气,他之前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太蠢了。
这个女人绝对是把以撒当棋子,所以他应该彻底抛开棋子不谈。
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昭这个下棋的人本身上。
江慈躺着一动不动,但是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他搜集着脑海中关于谢昭异常的数据。
谢昭从来都没有异常的经济活动,她的行为一直是合法合规的,可是呢,抛开法律因素不谈,也不能说关于她就没有怪事。
比如说之前以撒做空谢昭控股的l公司,导致l公司差一点就破产,后来谢昭血洗了管理层获得了全部控制权,重新经营,反而让公司起死回生,在这件事中l集团的创始人原本和谢昭是好友。
最后他死了,在街上被人一枪打死,凶手与他有私仇,好像是因为欠薪之类的琐事。
这种事情跟谢昭肯定是毫无关系的,可是,江慈之前发现与她有经济来往的,她所谓的好友当中,还有其他三个人也遭遇了飞来横祸。
有一位破产后被人追债从楼上跳下来,没死瘫痪了。
有一位被做空后倾家荡产,众叛亲离发了疯,彻底当了精神病。
有一位成了欺诈犯上了通缉令,据说他骗的钱当中有一些来自绝不可得罪的人,被黑白两道通缉追捕。
这些事情说平常也平常,毕竟这个行业本来就是高危行业,有人一夜暴富,就有人陈尸公海。
谢昭朋友众多,投资众多,众多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惨遭不幸,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跟她自然更是谈不上关系。
所以这些数据只是被江慈看一眼就保存在了头脑里,他并没有仔细分析它们。
但是现在他把所有关于谢昭的怪事都拿出来想一想的话,就会发现一个问题。
这四个倒霉鬼国籍不同,年龄不同,从事的产业也不同,唯一的共同特点是都和一个人认识,那就是陈董。
谢昭好像有着死神的力量,和谁做生意交朋友他就要倒霉,那么现在谢昭已经到达了这里,该倒霉的就是陈家了?
江慈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陈庆是这个家中对谢昭最无礼的,他屡次冒犯她,可谢昭好像并不生气。
这样说其实是很奇怪的,毕竟谢昭刚刚才栽赃陷害了他,可是江慈认为这种栽赃陷害并非出于她强烈的自我意愿,而像是一种公事公办。
就像她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了一只虫子,她并不恨这个虫子,但是为了打扫干净,自然要把虫子杀掉。
而陈董和陈彬浩对谢昭一直是非常客气恭敬的,尤其是陈彬浩和谢昭可是多年的好友。
但江慈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谢昭其实很排斥他们,甚至有一种隐忍的厌恶。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他们名声不好,乐乾总是有骚扰女员工的传闻,正常人肯定对他们会有所厌恶。
但是谢昭真的仅仅是基于这种朴素正义价值观吗?
她究竟为什么要到陈家来?她冒着法律风险,赔的血本无归的经济风险也要来到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江慈心想。
他应当从这个角度继续挖掘。
*
宴会厅的拱形天花板上吊着古董枝形水晶吊灯,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外是墨蓝色的天,干净如同画布,墨蓝色画布上暗色的剪影是松柏树,隐隐约约有几颗银色的星星。
用餐完毕,酒过三巡,光线变暗,音乐换成了暧昧轻快的节奏,客人们开始跳舞了。
谢昭正和一位金发的日耳曼帅哥跳得起劲,她刚转了一个圈,一双手伸过来把她接了过去,是江慈。
江慈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身体靠近她,但完全没有真正的碰到她。
谢昭向手下败将微笑,“怎么?看不得我和别人跳舞。”
他懒散地笑了笑,“对啊,我不放心,不行吗?”
谢昭知道江慈在怀疑她,江慈现在也知道谢昭已经知道自己在怀疑她。
两人是敌对关系,彼此心知肚明。
但表面上还得接着演亲密戏。
江慈的舞步向前靠近她,她向后退。
“你和他们很不一样。”谢昭说。她的脚背划过一个半圈,勾着他的腿,鞋尖与他的鞋子触碰。
“和谁?”江慈垂眸笑着看她,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微微用力,他们的上身略微贴紧了一些,她能感到他的体温。她的小腿往他的腿上缠绕,他的腿却退开了,没有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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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和陈家人,你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谢昭的手环在他的后颈处,手指微微攥紧他的衣领。
“你长得这么好看,真让人怀疑你们的血缘关系呢。”她贴在他耳边说,两人转了一整个圈,上半身紧贴在了一起,他们的视线纠缠,短暂的停顿。
“你观察我的脸观察得这么仔细?”江慈也紧紧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低沉的嗓音直往她耳朵里钻,带给她本能的不可能控的酥麻,两人一瞬间耳鬓厮磨。
她已经怀疑他了,江慈心想。
“喜欢你呗。”谢昭轻笑。
等我找到你是谁,你就死定了。
江慈松手,她灵活地后退,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了。
她的脚步轻点地面,手紧紧攀住他的肩,借助他的力,脚背在地面上划出一段好看的弧线。
“我也喜欢你的脸。”江慈柔柔地凝视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修改过你的脸,可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
“尤其是你的嘴唇。”他垂下眼帘,尾音上扬,好像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心痒。
她修改过牙齿,下巴,改这些地方好像是为了掩盖某种特征,他心想。
江慈步步向她逼近,她轻盈地退后在地面上滑动,节奏快了一些。
“你想和我接吻直说就行,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
谢昭舞步轻巧,她踢腿,裙摆飞扬,脚背不停地勾住他的小腿,再放开。
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划到他的嘴唇上,微笑。
谢昭穿着露背的长裙,江慈的手本来很规矩的虚放着在她腰部的衣料上,突然手指上滑,在她象牙色的背上轻点,温热的触感,有些酥麻。
“我还是喜欢节奏慢一点,先慢慢地了解你。”他懒洋洋地笑,手松了松,两人的身体拉远,眼神却紧紧勾在一处。
“我都没有听过你谈起你的父母。”江慈说,两人身体又紧贴,彼此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舞步快速地旋转,他的眼神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
谢昭的左手臂上有很深的疤痕,被她的黄金蛇镯遮挡住了大部分。
她说是因为小时候骑马不小心摔下来造成的伤痕,江慈是不相信的。他仔细看过,这像是被很凶猛的动物咬伤,并且当时没有及时处理,或者说一直都没有处理过。
按理来说,谢昭是受着精英教育长大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中产以上的家庭,可这种家庭怎么会对女儿漠视到如此地步?
不,这根本不算漠视,这是虐待。他心想。
所以谢昭的家庭状况恐怕是编造的,那么她真实状况是怎样呢?
谢昭紧贴在他的耳边低笑,“怎么?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你也太着急了点。”江慈的手松开些,只有指尖停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擦,一点电流的麻感顺着她的脊柱往上爬。
“我当然急了。”江慈低眼看她,似笑非笑,他跟着她的步调旋转。
再抓不到你,我的职业前途和人生自由就彻底毁了。
暧昧的音乐节奏刺激他们的神经和心跳。
他们的舞步旋转,交缠,你进我退。
“我对你的家庭也不了解啊。”谢昭笑道,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松开。
“什么时候也向我介绍介绍?”她的手虚虚地搭在他的心口,他的心就在她掌心下跳动。
突然江慈的手紧握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两人的鼻尖相擦而过,他在即将吻到她的距离停下了。
“好啊,那接下来我们就好好深入了解了解。”江慈在深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他的吐息轻轻地浮在她的嘴唇上,很痒。
我会找出你的真名实姓,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他们俩都在心中想到。
两人微笑,眼神纠缠,缠绵悱恻。
音乐停了。
第30章 银河
*
谢昭沿着一扇扇拱形落地窗向前走,穿过挑高的门厅就从宴会厅到达了小客厅。
落地窗外是钴蓝色的夜,小客厅里只开了橙色的落地灯,光线很暗,陈董,还有几个高管,和华总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大屏幕上正在放着新闻。
她仔细观察他们,华总表面上依然和陈董谈笑风生,但显然已经不像早上来时和他那么亲近。
乐乾旗下的人气男明星,他们救生艇计划中的电影男主warner丑闻热度依然居高不下,陈董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华总对于投资乐乾依然是观望的态度,并没在今天就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们这几天就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她听到陈董这么说。
“那么就等过几天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来谈吧。”华总说。
过几天男明星warner的丑闻会被压下去,但你自己的丑闻就会爆出来,谢昭心想。
以撒已经去找证人了,只要再她坚持三天,在这三天内别被拆穿,等证人把证据拿出来一切就结束了。
大屏幕上正在放着新闻。
之前备受瞩目的太空探索公司star k刚刚进行的全新火箭飞行测试又一次失败。
之前该公司宣称他们有颠覆性的技术出现,如果这次飞行测试成功,本该是全新的颠覆之前人类太空旅行的一次探索,但由于压力闸出问题,火箭在发射升空后,突发非计划内的解体,在空中爆炸了。
目前美股市场,受此次事件影响,这款太空明星股立跌8%。
“科技股都要受影响。”谢昭轻声叹气。
“做多的要赔了。”华总说。
“谢总,你之前是看空这家公司的吧,那你要赚了。”有人对她笑道。
“是啊。”谢昭点头,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江慈从刚刚就一直站在小客厅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她专注地盯着大屏幕。
新闻上天体物理学家正在说,“如果这次的火箭开发研究成功,那么将极大地降低发射成本,提高人类的太空探索能力,因为空间天体物理飞行任务将近二十年都受限于太空的发射装置能力限制,这本该是空间天体物理学领域的变革。”
其他人已经换了别的话题,只有谢昭仍然坐着不动,一眨不眨地看新闻上播放的火箭发射。
屏幕上的蓝调冷光在她的脸上不停地掠过。
谢昭看上去有些落寞。
江慈对她情绪的感知力提高了,他感受到了她有些难过。
真是奇怪,既然谢昭做空了这支太空股,她赚到了钱应当是高兴的。
谢昭沉默地坐着,她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太空探索纪录的片段。
屏幕上正在放着人类探索太空的一件件里程碑时刻。
这都是以往陈旧的片段,不是什么新闻,但她身体前倾,看得那样认真,好像小孩子看动画片那样新鲜。
江慈在一旁注视着她,她向来警觉,但此时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对太空很感兴趣吗?
江慈突然想起来谢昭的本科是mit物理系,如果她后来没有进入华尔街的话,不知道她现在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也许会当物理学家呢,他的研究方向是行为心理学。
那样的话,他们会在同一个学校做研究吗?
江慈的思维莫名地跳跃。
谢昭在回卧室的路上,被江慈叫住了。
长廊的落地窗外,柏树的树叶在风中翻滚,一片碧海,碧海上升起明月,落地窗的白纱被吹得鼓起来,拂过他的衣角。
“意大利的夏夜最近有英仙座流星雨。”他靠近一步。
“你要许愿啊。”谢昭笑道,“许什么呀?”
“我带了天文望远镜,你对星空感兴趣,我想你会喜欢。”他说,“我送给你。”
江慈的睫毛此时被月光染成了银色,有种朦胧的美感。
谢昭前一秒还笑盈盈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
“我不喜欢。”她冷冷地看着他。
“也没有兴趣。”谢昭上前一步,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怒意,“我说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谢昭转身,快步地走回卧室。
脚步急匆匆的,带着怒气。
秘密被窥探的愤怒。
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被困在那封建的蛮夷的穷乡僻壤之地。
她生理学上的父亲总是有各种理由殴打她,比如没有做好饭,比如没有看好弟弟, 比如在读书。
每当她反抗,他就大半夜把她驱逐出家门,让她露宿街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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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饥寒交迫,在脏乱的街上,成群的野狗像追赶流浪猫一样把她这个小孩赶来赶去。
谢昭缩在角落里总会抬头看星空,宇宙的浩瀚,总能让她忘记生理上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很聪明,她坚信自己只是短暂地被困住了。
谢昭的父母不爱她,恨她。
但她无所谓,她从来不在这些愚蠢的人身上浪费情绪,谢昭所热爱的是无尽的宇宙。
她小时候最喜欢教科书上关于太空,人类航天的内容,窄窄的一页纸,反反复复地看。
她尤其喜欢火箭升空的那张图片。
那时候贫穷,家里没有电脑,电视,当然后来有也不会给她用。
谢昭小时候不知道火箭升空的具体景象是什么,她只能靠这张照片想象。
这张薄薄的纸片被她撕下来,在她痛苦难耐辗转反侧的夜晚贴在胸口支撑着她。
终于她费尽千辛万苦逃离了那个地方,她进入了她想要的学府,学习她喜欢的专业。
谢昭以为她的苦难已经终结了。
她会从小期盼的那样,最终成为天文物理学家。
但是灾难降临了。
姐姐死后,她的人生彻底改写。
她当然可以继续读她喜欢的专业,继续她的理想。
但是姐姐是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她用自己的血泪换取妹妹在美国留学。
谢昭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的人就是她的姐姐,她的挚爱已经被人像蚂蚁一样碾死了,她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过她的理想人生?
谢昭只能平静地把她在襁褓中的理想掐死,就像一位母亲平静地掐死自己爱的孩子。
也想过流眼泪,但是最后并没有流,因为没时间。
今夜月色很好,月光从长廊的落地窗透过来,照在她身上。
银河是很美的,如果她回头看的话。
但谢昭没有回头去看。
她已经不能回头,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江慈原地站着,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江慈从小锦衣玉食,他对珠宝首饰只要看上两眼,就能大概估出价格。
他刚才近距离看她,她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分明是一条非常廉价的,也许只值几块钱的东西。
可是谢昭非常富有,与江慈平时穿着随便不一样,她平日穿吃穿用度极其讲究,甚至可以说是穷凶极奢。
她喜欢古着高定,还喜欢买古董首饰。
可是为什么她会带这一条这样廉价的劣质项链呢?
第31章 赫利俄斯
*
意大利的上午九点,谢昭坐在迈巴赫后排,闭目养神。她的两个助理还在核对工作。
“warner还在打电话来,要把他回绝吗?“助理苏询问她。
从昨天丑闻事发后到现在他一直在给她打电话,谢昭都没有接。
接通吧,谢昭拿过手机。
“谢总。“warner的声音很好听,向来被夸赞是最干净的少年音,毕竟从最开始他出道就是凭着像山间泉水一样清澈的歌喉走红。
“怎么了?“谢昭明知顾问。
“你帮帮我吧,不,你得救我,你能救得了我。“现在是国内的凌晨3点,他的嗓音已经有了几分哑意,听起来楚楚可怜。
“我当然想帮你了。“谢昭叹气,“只是你的事闹得也太大了,我爱莫能助啊。”
她看向窗外,今天天气真好。
“求你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是在以朋友的身份求你,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拒绝那些人的追求是为了谁?这么多年我对你——”
他演惯了偶像剧的男一号。深情款款的台词拿捏得抑扬顿挫。
人着急就会做蠢事,说蠢话。
谢昭轻轻地叹气,他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从前warner正当红年轻长得帅,名利场中她也曾与他逢场作戏几句,但不过是把他当一只声音好听的画眉鸟逗两句罢了,他真还以为她对他,把自己摆到了旧情人的位子上。
本来嘛,看在以往他也算是一个合格棋子,他的确是帮她的客户解决过财产变干净的问题,她本是想指点他几句,让他别死得太难看。
但现在他拿男公关哄骗富婆的低级招数来骗她,实在是惹人不高兴。
“你从前送我的那块手表已经停了,可我还一直戴着。”他还在打感情牌。
“行了。”谢昭不耐烦地打断他。“从前的事情说了也没意思。你年轻,又这么上进,我相信以你的努力一定很快可以另攀高枝。”
“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演艺事业就这么毁掉吧?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我吃了多少苦,你也是知道的!我可是也帮过你!你过河拆桥了?”
她毫不留情地掐掉了电话,拉入黑名单。
一只颜色鲜艳的美丽甲虫从车缝中爬进来,正慢慢地在她的窗沿上爬,她的手指挡住了它的路,它要爬到她的手指上。
谢昭欣赏了一下它美丽的外壳,然后下巴微微抬了抬,助理立刻打开白色的纸巾把它碾死,把它的尸体从车窗丢了出去。
“永远不要再让他和他的经纪人打电话进来。”阳光很好,谢昭又闭上了眼睛。”
江慈起来时,谢昭已经出门了。听说她今天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中午也不会与他们共进午餐。
“据说她要收购韩企ju,去和董事会谈判了。”长廊上,陈彬浩低声告诉他,“是从以撒手上抢来的。”
乐乾和ju都算是庞然大物。
作为私募股权公司,她如果要收购任何一家,肯定都是杠杆收购,高杠杆。
蛇吞象本是不易,何况同时吞两只象。她这样声东击西,陈董他们一定更认为谢昭是无害的了,江慈心想。
江慈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向下看。
一楼挂着画的长廊上,在托勒密,天文学大成的画作复制品前,陈庆正在与那个亚麻色头发的服务生小女孩德洛瑞丝理论着。
他咄咄逼人,德洛瑞丝一直在哭。
陈庆肯定是想逼问出一次性手机到底是谁放进他卧室的。
江慈走了下去。
“我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她就突然这样,搞得像我怎么欺负她了一样.”陈庆看到江慈过来,赶紧解释,他非常愤怒。
但是他现在也不敢怎么样,因为谢昭一会儿还会回来,如果闹大了不好交代。
消极进攻。江慈看了一眼德洛瑞丝,这个小女孩其实挺聪明的。
江慈淡淡地扫了一下陈庆,”你再这样得罪谢总,陈董会高兴吗?”
陈庆听到他父亲,心中一沉。
陈董现在还未给他判死刑,只说这几天会彻底调查清楚,再来解决他,但是等待死刑的过程是最痛苦的。
他现在已经被推上了断头台,等待着,不知道头上的刀会不会砸下来。
在他看来,江慈显然是护着谢昭的,陈庆不想跟江慈多说,直接走开了。
江慈一言不发,给德洛瑞丝递上纸巾。
他捏着纸巾的手指修长漂亮,动作斯文。
德洛瑞丝其实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江慈也曾帮过自己,而且他相貌极其英俊举止又很温柔。
江慈站在画像前,头顶就是赫利俄斯,赫利俄斯是光辉之神,世界之眼,世间的任何人的秘密想法都无法逃脱他的眼睛,他可以知道所有人类和神明的秘密,他喜欢像光一样照出所有暗处隐藏的秘密。
“我不能回答你任何问题。”她垂下眼,没有忘记谢昭对她的嘱托。
“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他温和地笑了笑,笑容像阳光一样晃眼。
德洛瑞丝的头垂得更低了。
江慈还不至于要刁难一个小女孩,更何况他根本就不需要听到她回答,就可以判断出她有没有在撒谎。
他温柔地笑:“你只要听我说就行。”
*
谢昭想收购乐乾,但她不直接动手,而是按她之前的计划转而先收购韩企ju公司。
乐乾是家族企业,是硬骨头,如果直接上是硬战,她要走迂回的战术。
从以撒给她的情报可以知道乐乾最大的股东是沈先生,而且沈先生还是乐乾第二大股东合舜银行的董事。他目前最眼馋的正是ju公司的股份来实现他的产业整合,但他暂时不好下手,还在观望当中。
她要抢在沈先生之前把ju股份拿到,然后与他谈判换股,让沈先生这个最大的股东来帮助她吃下乐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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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谢昭的游艇行驶在海面上。一排排丝柏树像巨人一样站立在岸上。
阳光和斑驳的树影从她脸上不断交替掠过。
很快她就来到了自己在托斯卡纳的房产,水上庄园别墅。
今天来的几位董事都是反对她收购的。
*
ju公司的董事在金屏风外已经等了很久,不满连连。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屏风后传来谢昭的声音。
绕过十九世纪的金箔屏风,是一张黑胡桃实木的西洋古董桌。
桌上摆着一套微缩的镀金中国亭台楼阁,很精巧,能看到楼上的小人。楼阁旁有棵绿叶的大树,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白爪子袭击了宫殿,树叶纷纷落下。巨猫透过宫殿的窗户在窥视着小人,准备进攻。
然后它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捞了起来,盆景得到了拯救。
谢昭抱着白猫坐在背光处,她向后斜靠着沙发,背脊疏懒。
她穿古着高定黑裙,白山茶花腰带点缀,颈上缠了两圈珍珠项链。
因为在暗处,她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一小方阳光透过窗户格子落在她的膝盖上,她左手腕缠着的一条黄金灵蛇镯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白猫在她怀里挣了挣,被她的手按摩着脑袋一会就安分地团成了一团,但尾巴还扫来扫去。
非正式董事会谈开始。
她客气地请几位董事先落座,再亲自斟茶,谦恭礼貌。
四个董事都是中年老男人,鱼泡眼,啤酒肚,长得像同一个人复制粘贴,只不过有的窄些有的宽些。
两位两米多高巨人一样的壮汉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的各色小点心摆在桌上。
张董手一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
翻译坐在旁边,帮董事们把韩语翻译成英文转述给谢昭。
谢昭微笑道:“当然,我持股比例超过百分之五,正式举牌贵公司。你们在担心我是不是之后想要控制权。”
“不用再猜了,我的确要收购贵公司。”
她和气地说:“不过这场收购是善意的。高于市价百分之二十的报价收购也符合大多数股东们的利益。”
她的话被翻译后,董事们互相对视连连摇头。
张董率先发难:“你的收购方案我们绝不会通过。”
谢昭和颜悦色道:“你们还没看过我的方案。”
“不需要看,我们肯定不会满意。
一旦谢昭掌权,公司的管理层面临大换血,董事们位置不保,所以他们会是收购的最大利益受损者。
她态度恳切:“我没有敌意,各位应该知道,有三位董事包括董事长是赞成我的。”
董事会目前三位支持,剩下五位反对。
” 谢总很擅长说服人。” 张董道。
“别被这贱人唬住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是靠什么身居高位的?”旁边的胖子不怀好意地用母语说,“她这一路是靠什么说服男人的?”
其他人听了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他们丝毫不把谢昭放在眼里。
崔董事转向谢昭,语气傲慢:“ 我们想先听一听谢总收购后对管理层是什么安排?”
翻译当然只敢翻最后一句话,没敢翻之前的侮辱。
谢昭认真地听完翻译后,彬彬有礼道:“ 我准备了两个方案让你们选择。”
“plan a为表示诚意和尊重,收购后会给各位及管理层一笔优厚的遣散费。”
“包括股权奖励,三年工资及各种奖金,全部的退休保证金。具体价格可以商量—”
听过翻译后,董事们用母语低声地嘀咕商量。
金董事说:“这个条件还算优惠。”他们公司章程里没有设置金色降落伞。所以如果她的收购斩首行动成功,遣散董事本不需要付出多少成本。
张董事反对:“谈判哪有上来就答应的道理。”
胖子嗤笑道:“这蠢女人急着收购,我们拖一拖时间这个贱人会给我们更多。”
老男人们会心一笑。
他们对翻译说:“ 告诉她,我们还是不满意。”
谢昭耐心等翻译转述完,点点头。
“既然对plan a不满意,那各位就是选择了plan b。” 她语调毫无波澜。
“plan b 是什么?”
“plan b我一分钱不会给。”谢昭轻轻抚摸着猫的脑袋,语气温和,
“谁反对收购,我就立刻召开股东大会罢免谁。”
翻译如实转述。
董事们听后勃然大怒。
她抬手,巨人给每位董事面前摆了一个小箱子。
“送给各位的见面礼。”
董事们面色缓和了些,拿乔道 :“一般的东西我们可看不上眼。”
她微笑:“价值连城。”
箱子打开是一沓子a4纸。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调查报告,记录了一些珍贵的照片。”
她漫不经心地一张一张翻给他们看
“比如有些人来意大利出差以公司的名义租的私人飞机,住的豪华公寓 ,坐的高档轿车配私人司机。”
她声线低而柔软,语调无波无折。
张董面色一变:“你在暗示我们损公肥私?这都是正常的商务接待。”
她微笑:“也包括你悄悄买的海滨别墅吗?”
张社长看着调查报告,脸涨成了猪肝色,一言不发。
金董事翻了几页怒道:“全是污蔑,董事长难道信你信口雌黄?”
谢昭点头:“董事长一定信你。”
“毕竟你身上的香水和他夫人用同一款。”
金董脸色惨白:“你别血口喷人!”
她低眼,挠挠猫的下巴:“别紧张,我相信你是体谅董事长工作繁忙,所以每晚替他照顾家眷。”
谢昭又转向崔董事:“你们的财报很漂亮,毛利率远高于同行。”
“我们经营有方。”
谢昭打开一张图片:“根据卫星监测图像,你们这个工厂每天车辆进出很多。”
“订单多当然业务繁忙,这也有问题?”
“请教一下,没有工人的工厂怎么繁忙?” 谢昭笑道,
“这个工厂所在的乡镇的近期人口普查的结果是,这里的绝大多数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根本没有劳动力。”
一片沉默。
“等一等,朴董事怎么还没来?”张董擦了一下冷汗。
谢昭悠悠道:“不必担心,他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舒服得休息呢。”
“这么重要的会也不来,什么地方这么好?”
“监狱。“谢昭轻笑:”他因为关联交易被抓了。”
张社长脸白如纸:“怎么会?
她低头和猫玩,漫不经心道: “也许是某一位是良好市民举报了不法行为。”
董事们个个面色凝重。
公款私用,乱搞男女关系,财务造假,关联交易。她缓慢地念着每一个词。
谢昭垂下眼皮,手一直抚摸着猫的脑袋,猫翻了个身,伸爪子逗她。
“当然,这些都只是假设,可怕的假设。还有些更可怕的假设在调查报告中。
她浮出一丝笑,“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什么情况下不存在?”张董颤声问。
她抬眼审视着他,一言不发。
张董惊觉她坐在暗处,而安排他们坐在明处,她一直在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 请教谢总。”他恭敬了很多。
谢昭不答反问:“plan b 现在听起来也不错吧?”
胖子喊:“你这是威胁!”
谢昭彬彬有礼:“不,这是友好的建议。”
“贱货!”他用母语说
谢昭摸猫的手一顿,她蓦地眼皮微掀。
站在暗处的巨人立刻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咚得一声,他的头被死死按在了桌上。
她站起身,从暗处走到光亮下。他们这才仔细看清她的相貌。
她这一双狭长的凤目,如烟如雾,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
谢昭扫视一周,凡是被她扫视过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背脊都被压低了。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雪亮的餐刀,走到他面前。
胖子惊得直扭动,她并不看他,垂眸专注地看着刀面,好像在欣赏自己的倒影。
她俯身凑到他耳边,有教养的声音响起:“再敢侮辱我一句,我保证你这张嘴今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谢昭手起刀落,金董几人被吓得本能闭眼。
寒光一闪,她只是切了一块松饼。
“这才叫威胁,懂吗?” 她微笑,原来她一直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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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谢昭悠悠然转了一下刀柄。
“我设定的是定时邮件,由于我们刚才的愉快交谈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调查的邮件还有四分钟就会发送到所有股东和媒体的手机上了。”
“要体面还是要身败名裂?“她的语气和气又恳切,”你们自己选。”
她手一松,餐刀插到了苹果上。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董事们拿着plan b滚出了谢昭的别墅。
别墅的门铃响了.
助理走进来:” 谢总,有人给你空降了一支玫瑰。”
“没有留言吗?”
“他说你只要见到玫瑰,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under the rose在西方的语言中代表严守秘密。
传说爱与美之神维纳斯在偷情时被沉默之神哈伯克拉底撞见,于是她给自己的儿子爱神一支玫瑰让他转交给沉默之神,请他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哈伯克拉底接受了玫瑰花,为她保守了秘密。
是以撒送给她的,他知道谢昭损失了一次性手机,通讯暂时中断了。
谢昭感觉不太妙,他传讯一定是有急事。
谢昭打开玫瑰的包装纸,助理在旁边什么也看不出来,谢昭看完后就把纸撕掉了。
以撒让她再进密道一次,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锁定证人位置。
可是现在江慈,陈庆,还有陈董,都会盯着她,时刻注意着有何异常,她该怎么去呢?
第32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
正午的阳光从挑高的拱形落地窗照进来,印在抛光的西伯利亚地砖上波光粼粼。
“我知道你想帮助她。”江慈说。
德洛瑞丝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总交给了你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不是?”
她沉默。
“你是好心的孩子。”江慈温和地对她笑。“但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乐于助人与协同犯罪只有一纸之隔?”
她垂着头看地面,看光洁的地板上她自己的影子,一个字也不肯说。
“谢总原本想让你把这件东西放在哪里呢?书柜里?”他时刻观察她的微表情,“不对吗?”
“床底下?啊,你很不屑嘛。”他淡淡道。
“衣橱里?”
德洛瑞丝仿佛当他不存在。
“觉得无聊了是吗?”
“一本圣经里。”江慈一字一顿地说,他仔细凝视着她,“准确的说不是书柜上放的那一本,而是另一本一模一样的圣经,你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动也不动。
找到了。
江慈微笑:”耽误你的时间了,请去忙你的吧。”
他该去与下一个证人聊一聊了。
陈董正独自一人坐在二楼的露台上抽雪茄。
见江慈来了,陈董没有好脸色给他。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有脸来。”陈董冷笑道。
“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何必这么武断?”
“陈庆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抓不到,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庆是你的亲儿子,他到底有没有做这件事,你完全不了解吗?”
陈董沉默了几秒。
陈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陈庆没多少感情,但是对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他也一直知道陈庆有些鬼心思,无非是也想争夺继承权,但是与以撒合谋出卖自己的家族企业给空头,这性质恶劣太多了。
而一次性手机在陈庆的卧室中被发现,陈庆表现出受了天大的冤屈,他这样子倒也不像演的。
陈庆作为他自己的亲儿子,撒没撒谎他能没一点数么。
可是陈庆的动机,物证,人证齐全,眼前的铁证如山又难以辩驳。
况且如果不是陈庆,那又是谁在陷害他?这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这件事还得再继续仔细调查清楚,所有人仍然都有可能性。”陈董是一个谨慎且多疑的人。
“你没有排除掉谢昭?”江慈以为他会排除谢昭,毕竟陈董之前几次都认为谢昭不可能与以撒合谋,说谢昭是最不可能与做空他们有关的人。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我是完全没有理由怀疑她的。”陈董说
“客观上来讲,谢昭完全不可能做空我们,因为她自己在做多,除非她发了疯想血赔,更何况她与以撒向来不对付,再加上她现在忙于收购韩企ju。感情上来说,她与我的儿子儿媳又是多年好友。说实话,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该怀疑她。”
陈董停了停。
“但从直觉上来讲,我对她还有5%的怀疑。”
“直觉?”江慈微微诧异。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陈庆吗?”陈董却突然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他是私生子?”
“不。”陈董看着他,“江先生,你虽然有一个中国名字,但你毕竟不是中国人。”
“你有些东方血统,但你是西方人,有的事你不理解。”
但正是因为他把江慈划为了陌生的西方人,所以愿意多说两句。江慈看得出来有的话不说陈董也难受,陈董暂时把他当做了忏悔室的神父。
“我年少时非常穷困,与陈庆的母亲两小无猜,感情很好,她也为了我吃了许多苦,我当初发誓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让她享福的。
但我那时创业屡屡碰壁,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
江慈笑了笑,他还以为陈董要说多么高深的东方学问,原来就是封建迷信。
“我是唯物主义者,我确实不信这些。”他说。
陈董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算命先生说,我很快就会有一个暴富的机会,并且此生是大富大贵的命。”
“但有一点,要当心蛇。”
“蛇?”
陈董点头。
“我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直到蛇的出现,蛇会害死我。”
他说,“那时候陈庆的母亲已经怀了陈庆。”
“陈庆属蛇。”江慈蹙眉,他觉得很荒唐。
“很快,我的确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时工作的公司董事长的千金看上了我。”
那就是陈彬浩的母亲,一个正宗的千金大小姐。江慈恍然大悟地想起来。
“我让她把陈庆打掉,她不同意。”陈董声音如同梦呓。
“我并不是想抛弃她,可这孩子是蛇,他会害死我。”
“我也不想娶不爱的女人,但倘若我不去娶有钱的小姐,怎么出人头地?哪个男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正常人?”江慈说。
别太离谱了。
“你认为我薄情寡义?”陈董并不看江慈,他喃喃自语,“你错了,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我说了我并不爱董事长的女儿,我只是为了得到一笔启动资金,等老头一死,我拿到财产就会离婚回来找她。”
“但陈庆这孩子果真是毒蛇,他一出生就害死了他母亲,恐怕也想害死我。”
大中午的太阳照在江慈的身上。至阳时刻也是至阴,他觉得有点发冷。
封建迷信竟成了他抛妻弃子的合理借口,不,他把陈庆母亲的死亡推到陈庆身上,他恐怕当时是想杀妻杀子。
陈董先抛弃了为他吃苦为他生子的初恋,然后先利用又抛弃了拿全部身家陪他创业,与他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
蓝胡子,江慈心想,看他脸上的神情,恐怕他两任妻子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那谢昭——”江慈回过味来,不至于吧,就因为她的公司叫ananta,梵文当中代表着一千个蛇头的神明。就因为报道喜欢叫谢昭金钱蟒?
就因为这称呼,这么忌讳?荒唐得他有点想笑。
陈董并没有理会他的嘲笑。
“没错,她是我们家的朋友,是我的客人,她经常到我家里来做客。她和我们很好。”陈董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有时候——”有时候什么,他没有往下说。
这是很不安的表现,江慈心想,一个年轻女子让陈董一个久经商场的老男人感到莫名恐惧是件挺丢人的事情,他自然不想多谈。
“谢昭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江慈追问。
陈董独自捏着雪茄,还在大太阳下回味往事,好像听不见一样,他并不再看江慈,也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江慈只好先离开。
*
江慈在花园里见到梅夫人,她正在逗着一只灰鹦鹉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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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这鹦鹉平时倒不怎么出来。”江慈与梅寒暄两句。
“平时在书房里呆着呢,前几天怕太晒了,今天天气不错,让他出来玩玩。”梅说。
“你好。”灰鹦鹉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
江慈很喜欢小动物,于是逗它玩。
“会说英语吗?”
灰鹦鹉叽里咕噜分别表演了简单的英语意大利语粤语,还叽里咕噜讲了一长串东欧语言。
梅夫人听到它说的东欧语言后表情尴尬,还好江慈听不懂。
“你真聪明。”他轻轻点点它的脑袋。
“苹果。”鹦鹉突然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
表演完后讨要奖励了。
“啊,你喜欢吃苹果是吗?”
江慈用英文问旁边的侍者,“有苹果吗?”
“不能喂它苹果。”旁边的侍者说,“它吃多了容易拉稀。”
“奇怪的很,它之前并不吃这个东西。”
江慈突然灵光一现,他故意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对鹦鹉说:”苹果。”
“苹果。”灰鹦鹉用极其标准像播音腔一样的普通话纠正他。
在这栋别墅里,陈家一家是香港人,讲普通话并不算标准,其他侍者大多是意大利人也会讲几句英语,至于梅夫人那更是英语,东欧语言,不标准的普通话混着讲。
只有一个人说普通话是标准的播音腔,只有一个人喜欢用播音腔一样的口音来掩盖隐私信息。
那就是谢昭。
灰鹦鹉就是他最后一位证人,它证明了谢昭秘密去过书房,并且还贿赂过这位证人苹果。
江慈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有圣经吗?”他问梅夫人。
梅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大中午居然还要虔诚地祷告。
“嗯,应该有吧.”她吩咐旁边的服务生去找一本给他,虽然陈家不信上帝,但是这样的常规书还是能找出一本的。
江慈拿了《圣经》,立刻上楼调出昨天会议室监控摄像头的回放。
谢昭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被拍下来,她当时虽然拿一次性手机的手机一直在她的口袋当中,所以摄像头也拍不到。
既然以撒回信息那么准确地说出内鬼是陈庆,那么就说明他与谢昭的联系方式一定不是通过纯文字来沟通,所以他接到陈董的信息,一下就看出破绽。
应该是某种密码。
江慈专注地放大看监控。
陈董正在对cfo发火说要查手机,谢昭神态自若。
只是她的手放在口袋当中敲击手机键盘时,另一只手的手指也无意识地重复了动作。
因为她在盲打密码,她需要确保自己打得准确。
江慈修长的手指根据她的节奏在桌沿上轻轻地敲击,是摩斯密码。
他翻开圣经拿出笔,在纸上开始写。
双重加密。
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句完整的文字。
江慈微笑。
果然他的推断是正确的,谢昭的密码本就是圣经。
第33章 蛋糕戏法
*
午后的阳光是金色透明的,像啤酒一样的颜色,让人昏昏欲睡。
谢昭回到陈家庄园时,别墅里很安静。有的客人在泳池边晒太阳,有的在午睡。
谢昭的车从林荫车道上停下来,车窗刚刚摇下,德洛瑞丝就慌忙跑来。
她弯下腰,凑到谢昭耳边耳语,江慈怀疑她之前把一次性手机藏在圣经当中。
谢昭抬头,二楼的墨绿色百叶窗开了一半,江慈正站在楼上看着她,他站在暗处,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要惊慌。”谢昭说。“什么事也不会有,你就正常继续你的工作。”
谢昭穿过挑高的门厅,走进粉绿色的小客厅里,两边的落地窗都开着,穿堂风吹过,白纱窗帘被风吹得起起落落。
索菲亚正躺在躺椅上翻翻杂志,眼睛半眯像是困了,梅正在用她的新工具榨桃子汁。
陈董正坐在沙发上与几个高管低声聊天。
“谢总,上午有寄给你的东西放在客厅桌上了,是订的蛋糕。”梅对她说。
桌上放着全透明的蛋糕盒子,盒子中是巧克力蛋糕。
谢昭来之前为了防止她藏在圣经当中的一次性手机出问题,提前订了蛋糕里面又藏了一部,定在今天会寄给她。
她需要新的一次性手机来与以撒恢复通讯。
这家的蛋糕味道非常好,巧克力花生巴斯克,你们尝一尝吗?
谢昭问所有人。
“我挺喜欢巧克力的,可是现在我在抗糖呢,吃了对皮肤不好。”索菲亚说,“还是算了吧。”
她看向梅,“我也不用了,我在减肥呢。”梅说。
谢昭看向沙发上的几位男士,陈董摇头,“我对花生过敏不能吃。”
她当然知道陈董对花生过敏,正因为他过敏,她才专门选了花生味的。
索菲亚和梅都是非常讲究外貌管理的女子,会对甜品极其控制。
其他几位高管也都说午餐已经饱了,谢绝了她的邀请。
陈庆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买了蛋糕,你尝一尝吗?”谢昭微笑道。
陈庆头一拧走了过去,直接无视了她。
他与她关系恶劣,一定是以为谢昭在示好,不可能吃她的东西。
陈彬浩不在,在也没有关系,因为他血糖高,一般不吃这种甜品。
“那么我就先上去休息了。”谢昭扎紧了蛋糕盒上的丝带。
好,其他人都对她点一点头,又沉浸到自己的谈话中去了。
“等一等。”江慈从大理石楼梯上一级一级的走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高挺的眉脊上,在他的眼眶骨留下一点深不可测的阴影。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对她微笑。
“巧克力巴斯克是不是?”江慈的指尖划过蛋糕盒上的丝带,丝带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我最喜欢。”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可以尝一下么?”
“当然可以。”谢昭微笑,“只是糖分非常非常高,可能你会受不了。”
“我就喜欢甜的。”他的目光滑落到她的嘴角上,“越甜越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抽了一下丝带,丝带即将散开。
“那么走吧。”谢昭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上楼去,到我的卧室里分。她凑近一步。”
“不必去你那儿打扰你了。”江慈轻笑,反手握着她的手腕坐了下来,“这桌上不是正好有餐刀吗?在这里刚刚好。”
梅并没有看懂他们的眉毛官司,还递了一个餐盘过来。
“你们要配点红茶吗?”她问,“蛋糕太甜的话可以喝点茶,可以解腻。”
“不必了。”谢昭也坐了下来,她一字一顿,“那就请尝尝吧。”
江慈一层一层地打开蛋糕的包装。
五重巧克力加了花生,巴塔木,夏威夷果等坚果碎撒在最上面。
“尺寸挺大。”他抬眼看她。
这么大的尺寸,藏个一次性手机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就喜欢吃甜品,多少我都吃得下。”谢昭说。
江慈注视着她,他拿起了餐刀缓慢地切了下去。
从中间切,一切到底。
里面是巧克力流心,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谢昭接过餐刀,她切了一大块,放在餐盘里推到他面前。
“快吃吧,这个天气东西可不能搁,一会儿就坏了。”
他沉默地将蛋糕送进口中。
“好吃吗?”谢昭问。
她知道不会好吃,因为她为了防止有人误食,放了非常非常多的糖,无论是谁吃了,确保他吃第一口,绝对不想吃第二口。
“好吃。”江慈咳嗽。
“你喜欢就好。”她注视着他柔柔地微笑,“那你要全部吃完哦。”
谢昭订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蛋糕,她故意吸引江慈的注意力与他掰扯,正在江慈与她切蛋糕的时候,她的助理已经将那个真正藏有一次性蛋糕的盒子带到了二楼,送进了她的卧室。
*
谢昭回到卧室内反锁上门,仔细检查了一下书架上猫毛的摆放位置。
江慈之前并没有进她的卧室。
她切开蛋糕从里面拿出纸盒子,纸盒里放了一次性手机。
隔了一会儿,以撒有发信息进来。
谢昭翻开圣经,对着密码译出了文字。
他告诉她情况紧急,需要她快一点在几个小时之内就把信息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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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谢昭站在窗口往下看,陈董与陈庆等会儿下午会去陪华总打网球倒是会有一段空档时间是安全的。
可是江慈是时时刻刻盯着她的,得把他支开。
谢昭摇铃叫来德洛瑞丝,她站在走廊上故意站在监控摄像头下。
她把一本圣经交到德洛瑞丝手上,让她走远些,想办法把这本圣经销毁掉。
江慈怀疑她在蛋糕里藏了一次性手机,想抓到她。
那么就让他以为自己已经传出了信息,正要去把一次性手机销毁。
谢昭对德洛瑞丝也没有说真话,她告诉德洛瑞丝这里面藏的东西非常要紧,千万千万不要被江慈逮住。
德洛瑞丝强装镇定抱着圣经走了下去,谢昭站在窗口往下看,江慈果然装作不经意得跟了上去。
江慈跟着德洛瑞丝一路,已经走出了大门。
谢昭见他们走了,也走下楼,她打算从花园监控死角的那条路进入密道。
午后的花园很是寂静,只有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
尽管外面很热,但密道里很是阴凉。
谢昭刚走入密道,才走了几步路,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
“谢总。”她回过头,光线昏暗,一时辨变不出人影,
是一个女人,她伸出干枯的手伸向了谢昭,是意大利管家。
“您怎么会在这里呀?这条密道可不能随便走啊。”
她的笑容总是像木偶一样僵硬,她此时僵硬地对谢昭笑着。
“我不知道这是通向哪里的。”谢昭说。
“我在找猫。”
“猫?”
“是啊,有一只小猫钻到这里来了,我跟着它走的。”谢昭说。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可能有猫的,谢总。”
“什么意思?”
“猫害怕这里,狗也害怕这里,活的小动物可以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他们不会来密道的。”
“我听不明白。”谢昭说。
“有的路不能随便走的。”管家微笑。“我好像在您第一天来就暗示过您。”
“密道在以前是贵族们逃生用的。这种建筑几千年了,死过很多人的,邪得很。”她裂开笑容。“这种路不能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她多半是陈董派来监视自己的,谢昭心想。
“你说的有道理。”谢昭说,“这种路我可不敢走了。那么,请你帮我找我的小猫吧。”
“既然你说它不可能进密道,那一定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管家愣了愣。
“白色长毛蓝眼睛的小猫。快去呀,这个猫我最喜欢了。”谢昭蹙眉道,“客人这种小小的要求,你们都满足不了吗?你得赶紧帮我找到。”
管家还站着不动,谢昭催促她,“不论用什么方法,今天下午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不然到天黑,谁知道这小猫会跑哪里去?”
“好的,谢总。”管家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谢昭也只得换条道,她重新上了楼,穿过衣柜又得从江慈的卧室走一遍。
江慈跟踪着德洛瑞丝走到了门外,不知走去哪里了,两个人一时不会回来。
谢昭通过壁炉重新走进密道,一片漆黑潮湿寂静,只有水滴的声音。
刚才意大利管家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
死的人多有什么了不得的?
谢昭一点都不害怕,她是东方人,怕什么西方鬼。
谢昭凭着记忆,很快就摸到了密码锁前,她打开锁,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
她走了进去。
鹦鹉又热情地对她打招呼,“苹果。”
它今天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傻子发音又错了,谢昭从桌上的果盘里捏了一块苹果给它。
然后她从它的笼子内部掏来掏去,掏出了指纹膜。
谢昭进入电脑系统,一边打开文件,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次性手机,准备着传摩斯密码给以撒。
这时,一次性手机响了。
谢昭觉得奇怪,她之前跟以撒说过,现在是危险时期,只能她去联系他,他是不可以主动打电话给她的。
但是既然电话打进来了,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
目前陈董,陈庆,江慈,所有要紧的人都不在别墅,她暂时是安全的,谢昭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喂?”她说。
一声熟悉的低笑,低低沉沉,混着风声从听筒那端传来。
不,这低笑不只是在听筒那端,恐怕就在这书房当中,在她的身后。
谢昭回过头,江慈从黑暗当中走出来。
“你在期待其他男人给你打电话?”
他嘴角弯了弯,“好可惜,是我打给你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谢昭一时间凝固在原地。
江慈修长的手中握着手机。
他懒洋洋地垂眼看她,神情专注又亲昵:“这么失望吗?”
谢昭一动不动,背抵着书桌。
电脑的电源一闪一闪。
蓝光在他脸上掠过。
江慈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信息也是我发给你的哦。”
第34章 书房
*
动物世界里,有的动物被天敌一口咬住后,即使还有逃跑的能力,反而不会拼命挣扎,而是一动不动停止反抗。
这是因为动物被捕时过度恐惧和焦虑,为了自保而产生的凝固反应。
谢昭的后颈已经被天敌咬住了。
江慈亲昵地靠在她的耳边说话,谢昭放空,双眼盯着窗台上的日光。
正午的光是惨白的,尘埃在光中,浮浮沉沉。
她此时也在光中浮沉。
江慈凑近对她耳语的那一瞬间,窗外蝉叫的声音好像被无限放大了,尖锐得让她耳鸣。
十二年的计划就这样覆水东流吗?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难道就在江慈这翻船?
绝不能够!
谢昭动了,她先切了电脑电源,江慈还没有看到她到底在查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昭说。
江慈轻轻摇头,他那俊美如神像般的脸上露出了神明般怜悯的神情。
“垂死挣扎可不体面啊,谢昭小姐。”
他轻轻拿起桌上谢昭的一次性手机,“你一直在给以撒传递乐乾的重大非公开信息,不是吗?”
“你伙同空头做空了乐乾,然后再想图谋收购,又是内幕交易,又是操纵股价。”
“荒谬。”谢昭淡淡地看他。”你有臆想症?”
“铁质如山,我都在这儿抓到你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
“你看,这就是物证啊。”江慈微笑。
谢昭伸手去夺一次性手机,江慈一只手紧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攥在自己胸口。
他的另一只手把一次性手机轻轻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拍了拍。
江慈垂下眼眸对她笑道,”物证我可得保管好。”
滴滴滴。
正在他们拉扯之际,后门突然响起了开密码锁的声音。
两人惊慌地对视一眼。
你叫了人来?谢昭以目询意,江慈摇头。
门外是梅夫人与她的东欧保镖正甜言蜜语。
江慈一时间也慌了,他正好撞上梅和保镖偷情。
现在揭发谢昭?没法揭发,他目击了梅正在偷情,梅怎能放过他?就算梅相信他,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谢昭也可以拿梅出轨当做把柄让她闭嘴。
同时揭发谢昭和梅?他绝对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陈董那么恐怖,如果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的话,恐怕会要她的命,他可不想害死梅。
江慈的教养也让他无法说出拿一位女士的贞洁来威胁她的话。
乱七八糟,进退两难。
谢昭当机立断,熟门熟路地缩进了电脑桌下的柜子里把门关上,江慈还愣在原地。
门开了,梅夫人和保镖拥吻嬉笑着撞了进来。
江慈无路可躲,只得也挤进谢昭躲在柜子里。
柜子本来就小,他像一只大型猫硬挤进了蛇窝。
“出去!”蛇对他龇牙咧嘴。“这是我躲的地方,你自己找地方躲!”
“哗啦!”梅被保镖按在书架上,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卷到了地上。
他们的衣物扔来扔去,丢了一路。
保镖把梅拦腰抱起来。梅捶打着他的背,笑骂着,他们往这里走来了。
谢昭还想轰他出去,江慈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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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挤进了柜子里,掩上了门。
谢昭不断挣扎,想把他挤出去,江慈被迫用一只手臂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腰身。
江慈看起来清瘦,可是手臂却很有力气。谢昭被他死死地钳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滚滚热浪传来。
谢昭挣扎了一会儿,好像是累了停了下来,她的头后仰靠在了他肩上,长发拂过他的脸。
江慈的手掌宽大,覆盖住了她大半个脸,见她不动,怕她呼吸困难,他的手稍微松了松。
他刚略松开一点,谢昭就立刻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尖尖的牙立刻刺破他的手指。
江慈吃痛,只好放开,但手臂仍然牢牢地钳住她。
梅和保镖搂抱着,两人跌跌撞撞,脚步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再动我们都会被发现!”江慈在她耳边用气声说,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谢昭感到痒,她身体本能地向前躲,但江慈怕她想把自己挤出去,搂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了。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她躲不开。
谢昭只得点头,表示休战。
保镖抱着梅还是走到了电脑桌前,桌上的东西又被推了下来。
躲在柜中的两人都紧张起来,他们下意识紧缩在一起,呼吸都尽量放慢了。
谢昭微微侧过脸。江慈在紧张被发现,昏暗中她能看到他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
陈董与儿子们陪华总打网球去了。客人大多在午睡,这个时候别墅的书房是最安全也最安静的。
所以梅和保镖非常放肆地放大了音量。他们在说自己的语言,谢昭听不懂。
但是这种本能的,原始的,出于基因繁衍需求的声音,不需要理解具体的意思,也会让人面红耳赤。
非礼勿听,江慈想把耳朵关上,可是耳朵不是眼睛没法关。
谢昭被他锁在怀中,刚刚还准备斗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现在紧紧贴在一起。
两人沉默着听上面激情澎湃的呐喊,非常尴尬。
江慈的一只手臂仍然牢牢扣着谢昭的腰,他的手掌宽大,她的腰很窄。
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到他的掌心很烫。
他呼吸的气息温热,喷洒在她的后颈处,耳侧。
她的背脊一瞬间紧绷。
谢昭无意识地轻轻动了动,他们腰间的衣料摩擦。
柜子里闷热,她鬓角的发丝汗湿了,黏在额间,
电脑桌上又是些东西被掀掉下来,谢昭的手指下意识紧紧绞住了他的衣角。
江慈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非常不得体,他应该立刻松开手臂把谢昭放开,但他又怕谢昭马上害他。
江慈纠结了半天,尴尬恐惧症战胜了被害妄想症,他松开了手臂。
谢昭感到腰间的禁锢松开了,但她没有动,仍然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现在把他弄出去没什么好结果,他俩都会被发现。
柜子里的氧气稀薄又越来越闷热,谢昭靠在他的胸口,她抬眼看他,江慈闭着眼睛,他的额头有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的鼻息炙热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谢昭起了坏心,你刚才恐吓我是吧?现在我也来吓一吓你。谢昭像蛇妖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腰,凑近他的耳边,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
她的手指轻轻贴在他的锁骨上,一笔一笔缓慢地描画着他锁骨的形状。
江慈几度把她的手掰下来,她又缠上去。
神父被恶魔调戏。
江慈真想把她扔出去,可是不能够,他只能咬着牙紧紧地缩在柜中的角落里。
他这副不堪受辱的样子,让她想大笑。
居然阴我?居然敢挡我的道?谢昭心想,你这张漂亮的脸,流眼泪一定很好看。
我会把你踩在脚下,看你跪在我面前流泪的。
谢昭已经在脑海当中快速地盘算如何对付他。
而江慈也在防备着,等会儿谢昭又找到借口逃脱。
正在他们俩蜷缩在一起,互相算计着等会如何弄死对方时,桌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梅夫人与保镖嬉闹得力度太大,猝不及防地,柜门被撞开了。
一阵刺眼的光亮照来。
谢昭睁开眼。
梅尖叫一声,她躺在地上,披着保镖的衣服爬起来。
保镖吓得坐在地上。
柜子狭小,谢昭与江慈挤在一块儿,看上去就像江慈从后面揽着她。
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这儿真是个偷情的好地方。”鹦鹉突然开口了。
第35章 为什么到这来
梅嘭的一声合上了他们的柜子,谢昭眼前一黑。
“请等一等,让我们整理好衣服。”
柜门外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请出来吧。”她说。
谢昭和江慈非常狼狈地从柜子里爬出来。
梅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俩。在她看来,江慈是陈董的表侄,谢昭是陈彬浩的好友,都是对她具有威胁的人。
”你们都听到了?“梅坐下来,摸了桌上的杯子喝了点水润润嗓子,她的语调很平静。
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谢昭见保镖站在阴影当中,手里紧攥着领带,他的肢体语言是进攻前的信号。
梅不会是想杀他们俩灭口吧?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如果陈董知道梅在偷情的话,她一定活不了。如果这样,梅现在把他们杀了,杀人抛尸,然后再卷钱与情人亡命天涯,还能增加点生还几率。
“我们没听到什么。”谢昭赶紧说。
梅的嘴角往上牵了牵,不置可否。
谢昭明白,梅不是那种能随便糊弄的人。她从一个出身底层一无所有的普通女孩靠着三任丈夫完成了阶级跨越,彻底跻身上流社会。
她能长期待在阴晴不定的陈董身边并得到巨大的信任,还能在陈董两位亲生儿子的反对下挤进家族信托。
陈董接连克死两任妻子,伴君如伴虎,她明知道陈董多么危险恐怖还敢嫁给他,不仅嫁给他,还敢在他眼皮底下给他戴绿帽子,这不是一般的心理素质。
“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江慈附和她。“我们刚才一直在专注于忙我们自己的事情。”
也不算说谎,虽然一开始他听到梅与保镖偷情的动静有些尴尬,但后来他已经屏蔽掉这种原始声音进入了心流,开始算计谢昭。
谢昭也同样在算计他。
梅听了这句话,抬头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他俩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气喘吁吁。
因为柜中氧气稀薄,两人的脸上都因缺氧而产生了红晕。
他们俩刚抱在一起,在柜子当中具体忙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梅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自己在偷情被别人撞见固然可怕,但如果别人也同样在偷情,那就好办多了。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也不在卧室里?”她嗔怪道。
“卧室也试过。”江慈说。之前他打算在卧室里逮谢昭,但不仅没逮到,反而被她喂了一颗安眠药。
“腻了。”谢昭说。“太平常了,没意思。”
“本来想在山坡上,在花园里,在泳池。”她说,“但都有摄像头不太方便。”
“书房最刺激。”江慈说,“而且这里没有摄像头。”
他们俩都在暗示梅,没有摄像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不作数,只要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就可以继续平安度日。
“表侄呀。”梅的眼神飘落在他身上,她拿起几分做长辈的派头批评他几句。
“你们年轻人寻找刺激当然可以,可是这是你表叔的办公要地,有很多机密文件的。”她慢慢地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水,“他如果知道有人闯进来了可会大发雷霆,那样大家都下不来台了。”
“是我考虑不周到。”江慈说。“但表叔是不会知道的,只要您不说。”
“我怎么会说呢,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梅微笑,“要我说,一对有情人在一起一时忘情,难以自持,这算什么罪过。”
她对偷情这件事是毫无负罪感的。
谢昭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梅抬起头审视着他们,“如果这一对有情人的爱情是世俗所不容的,一个女人在错误的地方,和她真正爱的人做了一些小小的错事,你们认为如何呢?”
保镖站在黑暗里,他的手插在口袋当中好像握着什么。
他不至于有枪吧?谢昭心想。
说不好他要打死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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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存在错误。”江慈说,“她只是在顺应自然规律罢了。在自然界中,在繁衍过程中由于雌性生物的配子能量远大于雄性的配子,所以就对于物种利益而言,雄性是低质量无价值易消耗产物,雌性才是高价值的。像鸟类,一只雌鸟选择多个雄鸟供养很常见。
雄鸟在进化中为了吸引到异性繁衍自己的基因从而进化出了鲜艳美丽的外表,即便鲜艳的基因非常危险会吸引捕猎者,但由于他们是低价值易消耗的所以不得不这样做。而雌鸟都是灰扑扑的,因为他们没有必要争夺雄鸟,他们是高价值的是稀缺资源,所以他们是挑选者,选择权在他们手中。
再比如灵长类动物,有些猴类,猴子的首领是不可以通过武力来争夺地位的,他们必须得得到雌性的认可。认可的方式是给雌性梳毛理毛,一只猴王,即便他的武力再强,如果他不能很好地为皇后理毛,惹得皇后不高兴了,她可以剥夺他的地位,这是她与生俱来,至高无上的权力。”
谢昭扫了一眼保镖,显然,他很擅长为皇后理毛。
“父权制度扭曲了自然法则,婚姻制度是单向奴隶制,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当中说,婚姻制度就是为了保证每个男性拥有自己的奴隶。男人进入婚姻制度后,依然与其他女性保持来往,只有很低的道德风险,但是相反女性进入婚姻制度后,如果与其他男性来往,有极高的世俗压力和风险。这是显而易见的不平等,并且与自然法则背道而驰。”
江慈慷慨陈词从生物学,进化论,谈到社会学,力证梅的偷情具有合理性。
谢昭开口了,她看着梅的眼睛言辞恳切,“父权制的道德是既得利益者制定的不必遵守,但是自然法则可是万万不可违背的。”
梅总算放下了水杯,点了点头。
保镖退后了。
“今天的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她微笑:“表侄,谢总,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们先走,你们请便。”谢昭趁着大家还没注意,顺手把桌上的指纹膜又塞回了口袋里。
*
江慈和谢昭走回了密道。
江慈向花园外的方向走。
谢昭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干什么?”
陈董和儿子们应当与华总打完网球快回来了,他肯定是想去向陈董揭发她。
“我们之间的小游戏就快结束了,谢昭小姐。”他拍了拍口袋。
口袋当中装的是一次性手机。
“马上陈董就会知道他一直在找的内鬼是谁。”他眼睛弯弯,“那么你只好乖乖地出局了。”
江慈头也不回的走下密道的台阶。
谢昭紧紧跟在他身后:“等一等。”
“等一等!”
“你已经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了。”江慈快步向前走,并不回头。
“谁说你口袋当中的一次性手机就是我的了?”谢昭说。
“明明是你的。”
她疯了?江慈回过头。
“你搞搞清楚,这个一次性手机,我可没有拿它发过一条信息出去。这里面只有你自己发的信息。”
“你怎么证明它是我的?”她不紧不慢道。
“随你怎么胡搅蛮缠。”江慈冷笑,“那就看看马上陈董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是吗?那他如果知道你是纽约南区检查官派来的调查员,他还会相信你吗?”她慢悠悠地说。
“你欺骗了他不是吗?”
“你们检方竟然敢违背法律对公民隐私的保护,私下调查陈董还潜入了他的家,你竟敢私下在没有法官许可的情况下到他的书房当中查找他的犯罪证据,你口袋当中的一次性手机就是物证。”她义正言辞。
“而我呢,就是看着你鬼鬼祟祟地从密道走到书房当中,所以好奇而一路跟着你罢了。
你的罪行被我发现,自然想恶人先告状,害到我头上。”谢昭微笑。
江慈停住了,他的第一层面具已经被她揭下。
“你连我都想栽赃嫁祸?”
谢昭走到他面前,靠他极近。
她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谢昭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怎么样?现在我有谈判的资格了吗?”
第36章 牵制
密道当中狭窄,宽度只够通过一个人。
江慈与谢昭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后退,狭路相逢。
“你说我是检方的人,有证据吗?”江慈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
谢昭没有证据,只是推测。首先他与陈董的利益是不一致的,显然他来到这里隐藏自己的身份,是另有目的。
而他在书房堵住自己时,最先说的是她内幕交易,操纵股价。
他在怀疑自己涉及经济犯罪。
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她是想把证人的信息传给以撒,但目前还没有成功,用这笔信息来继续压低股价也还没有成功。
她也并没有开始收购乐乾,操纵股价的动机也还不成立。
她充其量就是刚拿出刀擦了擦,他就闯进来指控她犯了谋杀罪。
他钓鱼执法,引诱她来到书房,又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她发信息出去的证据。
显然他对法律并不熟悉,而且操之过急了。
如果是联邦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怀疑她涉嫌经济犯罪,那么会直接给她传票,要求她提交相关的交易记录和文件,传唤她与律师到场取证。
他这么打草惊蛇显得很不专业,显然不是。
他一上来就咬死了她和以撒在传送信息。那就是之前他就在调查她和以撒。
之前纽约南区的检方调查过以撒涉嫌内幕交易案,并且他们有这个财力外聘一些的人员。
既然他对如何定罪经济犯罪不甚了解,那就说明他不是检察官助理,之前谢昭一直在注意他遣词造句的方式,他措辞很严谨,很喜欢用一些理论学术性的专业词汇。
他应该是做学术研究的顾问或调查员。
但是他是怎么查到自己头上的,谢昭是很不明白。她目前的每一步都是合法合规的,检方是绝无可能来调查她才对?
难道是以撒那边出了问题,被检方盯上了?所以一路查到她这里?
又或者是他的独立行为与检方无关。因为他的表现好像并不在乎能不能把她绳之以法,而只是想显示他赢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谢昭心想。
她不理解这种他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是为什么,她印象里与他素不相识,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
谢昭并不怕和检方斗,法不禁止皆可为,他们不可能抓到她犯法的实证。
要指控她经济犯罪的话,江慈目前手上的一次性手机对她来讲也不算威胁。第一,他的取证手法又不合法,第二,她又没有发任何信息出去,她只是看到了江慈发的钓鱼信息而已。
谢昭害怕的是他把这一次性手机拿到陈董面前,她怕的是陈董相信江慈的说辞,认为她是内鬼她在和以撒勾结。
陈董本就多疑,一定会相信他的,那么她处心积虑半天就全都白费了。
“是,现在我没法证明你是检方派来的卧底在私下调查陈董,你也没法证明我是内鬼在害陈家股价下跌。”谢昭说。
“陈董既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他会认为我们俩都有问题。”
她平静道:“我是与空头勾结的内鬼,你就是检方派来让他入狱的卧底。
只要你去陈董面前揭发我,我们只有一个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她盯着他的眼睛,用这双冷漠的蛇一样的眼睛。
“我会被轰出去,你就不会吗?
陈董一旦认定你是检方派来调查他犯罪的,他能放过你?
你捅这么大篓子,害检方会被起诉,检方又能放过你?”
“你想害我?”她的嘴角上扬,“那必然以你自己的职业生涯作为陪葬。
你尽管去告发我吧,看看我们会不会同归于尽。”
江慈并没有动。
他还真被她拿捏住了。
如果他去告发谢昭,咬死谢昭是内鬼,那么谢昭也可以咬死他是检方卧底。
且不说陈董会让他们俩立刻滚出去。
还有两个人不会放过他,第一就是检察官,他早就警告过江慈,不要惹是生非,不要调查谢昭,他如果非要开展调查也是他的个人行为。
江慈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又是监听过谢昭,又是监听过陈董,又是潜入过陈董的书房。
就算他说调查谢昭内幕交易案有了进展,但是口袋中的一次性手机的确不能算什么实证。手机当中谢昭没有发过一条信息,反而只有一条他自己发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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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他的确是太急功近利了,江慈反省自己的错误,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还有他老妈也不会放过他,她让江慈照看着点陈庆,可他完全没有顾得上。
如果江慈现在就出局,谢昭没有出局,他更是没法看着陈庆了,陈庆多半会立刻被害掉。
而如果谢昭被告发成功的话,她也一定会拉所有人下水,估计陈庆仍然逃不掉。
他们俩现在就像分别坐在两个篓子里,篓子被拴在同一根绳子上,挂在悬崖上。
如果江慈剪掉了谢昭那边的绳子,谢昭会摔死,但他自己也会掉下去摔死,反之亦然。
“那你想怎么样?”江慈问。
“你在陈董面前保持沉默三天,等订婚宴结束,大路一条,我们各走各的。
反正你也不在乎陈董的利益,你既然好奇我有没有经济犯罪,那你就尽管光明正大地查好了。”谢昭微笑,“我遵纪守法不怕你查。”
江慈冷哼了一声。
“当然我也会保持沉默,不会透露你的小秘密。”谢昭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
江慈躲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董即将回来了。
密道当中昏暗,但他们俩都在黑暗中竭力地寻找对方的眼睛,死死地咬住。
“成交吗?”谢昭微笑着伸出手。
江慈握住她的手,握紧。“成交。”
尽管目前他两因为互相牵制,而换来了短暂的和平休战。
但江慈和谢昭心里都清楚,战争才刚刚开始,他们会继续不停歇地挖掘对方的真名实姓,抓住对方的把柄,才能真正地战胜对方。
*
谢昭绕回到主楼,梅夫人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梳着头发。
梅已经穿戴整齐,只有光泽如缎面一样的长发披下来,垂到腰间。她正拿一把象牙梳子缓慢地梳着。
窗外的阳光映在她玉石一样,雪白冰冷的脸上。
她冷冷地看着窗外,陈董和两个儿子已经打完网球回来了,正在楼下走着。
谢昭走了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你和陈彬浩认识很多年了吧?”梅说。
“记不太清。”谢昭说,“我只记得和索菲亚认识七年了。索菲亚才是我的好友,我是先认识索菲亚的。陈彬浩只是我好友的未婚夫。”
“我们都认为你和他的友谊很坚固。”梅微笑。
谢昭笑道,“生意场上只要有利可图就能建立友谊。”
“那谢总的选择很聪明,我丈夫很看重这个儿子,也许会把继承权给他。”
陈彬浩是在这个家里与梅最不对付的,他竭力反对梅进入他们的家族信托。
“我倒不认为这样。说实话,陈董的两个儿子怎么也比不过夫人您。”谢昭说。
“还有我没有选择任何人,我从来都是分散投资。”
“况且我向来认为。”她垂眼看梅,“只有女人和女人才能互相理解,理解彼此的难处。如果存在共同利益,与女人合作更好不是吗?”
梅微笑,“谢总的投资理念让我受益匪浅。”
陈庆已经顺着扶梯走了上来,谢昭故意让他看到自己与梅说话。
见他一来,谢昭就对梅点一点头,先下楼走了。她下楼时还看了看书房。
“谢昭在和你说什么呢?”陈庆问。
“没什么,几句闲话罢了。”梅懒懒地说。
“好像你们谈了一个下午?”陈庆狐疑的眼神在她与谢昭的背影当中打转。
他怀疑谢昭正在收买梅。
“刚碰到而已。”梅说,“我一直在卧室中睡午觉才起来。”她扬了扬手中的梳子。
陈庆与梅虽然暗地里有利益冲突,他也反对她加入信托来分一杯羹,但是由于两人有共同的敌人陈彬浩,所以表面上他们向来还是比较客气的。
梅也随意地往书房扫了一眼。
陈庆虽怀疑但也不便多谈,他见她们都看了看书房,也想去看看。
他也对她点一点头先走了。
陈庆进了书房,他关好门装作来拿资料,转了一圈没有异常。
他拿了文件做借口正准备走,突然他发现电脑摆放得不太对,电源好像是被强行切断了。
陈庆锁好门,然后打开电脑细细查看,他竟发现陈彬浩之前居然数次偷偷地登录了这个电脑,而且查看的都是保密协议。
陈庆冷笑,果然他就知道肯定是陈彬浩在陷害他。
看来陈彬浩自己勾结了空头,还赖到他头上。
但是不能打草惊蛇,父亲是非常偏心的,现在就光这点登录记录扳不到他,他要收集更多的铁证。
他正准备走,突然发现电脑桌下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陈庆捡起来一看,这不是梅夫人早上戴的发卡吗?他中午还看见她带着这个亮晶晶的头饰,所以梅夫人在下午也进了书房,她刚才在对他撒谎。
鹦鹉在叽里咕噜的乱唱,陈庆停下来听了一听,它在说什么有情人不被世俗所容。
这只鹦鹉平时都是梅与它说话的多。
他爸那么老了,工作又忙,自然平时是没什么时间陪着梅的,而梅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一个寂寞的年轻女人,对着鹦鹉诉苦倒也正常。
可是什么有情人这句话引起了陈庆的警觉,梅不会是爱上其他人了吧?
不对,梅当然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爸,她是为了钱。
但是有没有可能梅是内鬼呢?她的情夫哄骗她,让她把资料传出去。
到底是谁与以撒勾结?
以撒可是年轻英俊又多金的精英男人,比他老爸强太多了,梅会不会对他?
说起来,德洛瑞丝与谢昭认识时间不过两天,她之前就一直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她与梅夫人和陈彬浩相处的时间更长,尤其是梅夫人。
那一次性手机到底是谁栽赃陷害给他的?
谢昭走下楼正好遇到陈彬浩。
“怎么样?”她低声问。
陈彬浩摇头。“爸太偏心了,明明陈庆出卖了我们家,他居然还是信任他。”
他咬牙切齿道。
“那说明上次的证据还不够扳倒他。”谢昭循循善诱。
“我会盯着他的。”陈彬浩会意,“不会让他逃掉。”
第37章 最后的晚餐
*
陈彬浩上楼正好碰到陈庆从书房当中出来。
“你到书房做什么?”陈彬浩问。
“拿点资料。”陈庆急匆匆地走出来,扬了扬手中的纸。
文件上的字都是反的,他拿倒了。
陈彬浩刚想出言讽刺几声,铃响了,到了晚餐时间。
这一次晚餐是家宴,在巴洛克大厅,只有他们陈家一家与江慈,谢昭,华总和一些重要高管一起。
客人们正上方的穹顶上花团锦簇,全都是精心制作的巴洛克式花饰,长桌上点了香薰蜡烛。
桌上的餐碟,咖啡壶,糖罐,奶油罐,茶勺,全都是利摩日瓷,蓝绿的孔雀石纹路,镀金点缀。
谢昭的对面坐着江慈,梅坐在谢昭旁边,陈庆与陈彬浩面对面坐,索菲亚坐在陈彬浩的旁边。
陈董坐在首座,华总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他正对面。
从谢昭的视角来看,江慈的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视到下面的树林绿地,艳绿色像蜡笔涂出来的。
今天的晚餐开始得早,外面的天还是粉紫色。绿林里隐隐有着虫鸣鸟叫。
侍者先上了点小点心,冷熏的三文鱼,配上百里香,山萝卜酱。
起泡酒是加了蔷薇花的,有着淡淡的花香,配上果冻。
陈董拿勺子敲了一下酒杯,站起来祝词。”今天是家宴,请我们最重要的客人来庆祝我的儿子陈彬浩与索菲亚的喜事。“
他走到长桌中间,长桌上就有一位是内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陈董的双手分别放在梅与谢昭的椅背上,扫视所有人,就像宗教画《最后的晚餐》。
“家宴简陋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各位。”准新郎陈彬浩也站起来祝酒,他还顾四周,最终眼神停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身上,深情的凝视着她。“我承认年我少时无知,我以前对感情并不是一个认真的人。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改变了我。从我见到索菲亚的第一眼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认定此生非她不娶。”
陈庆冷笑,他低声道:“因为其他上市公司老总的女儿不好骗。”
索菲亚也站起身。“我知道我们的爱情不是一帆风顺,受到很多人的非议。”她专注地看自己的未婚夫,“但是感情如饮水,冷暖自知,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对我有多好。他总能在我感情低落时哄我开心,在我生病时照顾我,不停地给我制造意外惊喜,当然我知道他结婚后能带给我的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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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陈庆笑道,当然不止:“他还能给你带来五十八个小妾管你叫姐。”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这些咕噜旁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在强忍着笑意。
谢昭假装喝了几口酒来放松面部表情。
陈董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胡言乱语,这儿子是疯了吗?
陈庆没有疯,他之前一直低三下四做人但是也没什么好结果,反而从小到大一直被栽赃陷害,他是忍到头了。
今天下午他在书房已经看到了陈彬浩的登录记录,无论他是不是内鬼,有没有陷害自己。
陈彬浩一定不清白,他就算不是内鬼,陈庆也会想办法把他变成内鬼。
想到他的把柄已经被自己掌握,等再积累完整的罪证就可以把弟弟扳倒,陈庆自然嚣张了几分。
第二道菜是烟熏牛舌,配上吞拿鱼酱。
陈彬浩拿着叉子狠狠地切开牛舌:“这牛舌,哥多吃点。吃什么补什么,吃完说话会利索些。”他对陈庆微笑,“省得没头没脑的,搞得像书房当中的鹦鹉说话一样。”
他故意提醒陈庆,自己可是看到他偷偷摸摸地进出书房。
陈庆自若地切开牛舌:“这么了解,看来你经常去书房偷偷和鹦鹉聊天呢?”
你偷偷地在电脑里看保密协议都被我抓住了,还在那里想栽赃陷害我呢。他冷笑。
梅听到书房和鹦鹉可是听不下去了,她赶紧转换话题。
梅也拿勺子敲了敲酒杯,站起身祝酒。“各位,还有另外一件喜事,我和我丈夫已经计划要一个孩子了。我想不久我们家里就会增加一个新的家庭成员。”
两个儿子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董。
但陈董看着她微微地笑着默认了。
“那可真是医学奇迹。”陈彬浩没好气地说。这个新的孩子又会来与他们争夺家产,至于继承权,也许老爸会给这个最小的孩子。
“我本来没有计划要一个孩子的。”梅说,“刚和我丈夫结婚的时候,我是表示过绝对不想生育的,他也尊重我。”
不尊重,也生不出来吧,陈董这老头都快入土了。谢昭心想,她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但突然有一天,我就非常想和我的丈夫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上天的指引吧。”梅含情脉脉地看向陈董。
“因为他一出生就能分得1/4的家族信托。”陈庆嘟囔道。
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陈庆平时与她说话还是很尊重的,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知道要个孩子现在对于我们也许有些困难,但爱可以战胜一切。”梅看着陈董说。
陈庆用刀叉在盘子上切着牛舌发出了略微刺耳的声音。
“儿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陈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陈庆也端起酒杯站起来:“有啊。”他冷笑着环顾所有人,“大喜的日子,双喜临门,我也有几句祝福的话要说。”
他高举酒杯。“我要敬所有的有情人。”
他的目光移过陈董与梅夫人,先敬自以为是的老男人和拜金捞女,他心想。
酒杯接着移到陈彬浩与索菲亚,人渣败类和恋爱脑蠢货。
最后他敬谢昭与江慈,兴风作浪的坏女人和长得帅但头脑不好的舔狗。
全都想害我,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除掉。
“无论世俗的眼光如何,我都祝天下所有情人可以如愿以偿的在一起。”陈庆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梅的身上,他直视着梅的眼睛缓缓地说。
“因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跨越所有的困难也要奔向对方。”
你是不是为了你的所爱而把秘密泄露出去做了内鬼呢?
他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梅手中的酒杯。
“夫人,我衷心地祝您和我爸白头到老。我爸年纪大了,您还这么年轻漂亮,你可千万别抛下他,给我另找个后爸呀。”陈庆笑道。
“你现在可是真会开玩笑了。”她淡淡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梅自然一下就听懂了他在含沙射影,他知道自己在下午的书房偷情了吗?知道多少?
她扫了一眼江慈,会是江慈泄密的吗?
“表侄。这几天还适应吗?让你住以前的杂物间实在是委屈你了,你这卧室一定很不舒服吧。”她微笑。
不舒服才跑去书房。
江慈立刻明白,梅在拉他下水了。
“太客气了。”他赶紧说,“我这卧室睡得挺舒服的。像现在这个天气有些热,中午反而更容易入睡,像我今天一个下午都昏睡不醒,要不是刚刚管家好心敲我门,我差点来不及起来吃晚餐了。”
他清洗嫌疑,梅转而向陈庆。
主菜是野味珍珠鸡,热雪松给肉增加了烟熏味。
梅拿起雪亮的餐刀,狠狠地插入了珍珠鸡的体内,把它一劈两半,她拿着刀抬眼看陈庆。
“有情人不为世俗所容,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从来都不见你和女孩来往。”她笑道,“现在这个时代与以前不一样了,虽说我们陈家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式家庭,但我可不是传统的母亲。你如果对女孩不感兴趣,我是可以理解的。”
“上次你和以撒私下发信息被你父亲抓到,他可生气了。你与以撒是好朋友怎么不早说。”她笑着看他,“让人误会。”
好啊。陈庆在心中冷笑,你都想栽赃我是男同爱上以撒了。贼喊捉贼,我看就是你想让以撒当我后爹吧。
他张口刚想攻击,江慈非拦他不可了,梅已经对陈庆起了杀心,这样下去他会被梅弄死。
“以撒的品行那么糟糕,谁会与他交好。”江慈抬眼看向谢昭,“谢昭小姐你说是吧?你与他共事那么长时间,一定对他非常的了解。”
陈董也看向谢昭:“谢总你从前在以撒的对冲基基金给他创造了那么多利润,他为何最后要对你痛下杀手,还闹得那么难堪?”
陈庆也看向了谢昭,“是啊,从前都是说谢总与以撒关系甚好,谢总也是以撒一路提拔上来的,他应当是很赏识你的才华,怎么到最后突然翻了脸呢?”
他微笑:“ 好友突然反目成仇,有些奇怪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谢昭身上。
谢昭抬眼看江慈,江慈对她露出了无害的微笑。
他是答应她要在陈董面前保持沉默,可不代表他不会做其他的事情,比如引导陈董他们自己来怀疑她,自己来调查她。
都来害我是吧?谢昭嘴角勾了勾。
“因为他嫉贤妒能,容不下我。”谢昭不急不慢道,“嫉妒,是人类的七宗罪之一,大家都逃不掉的。比如说,有些哥哥会嫉妒弟弟,有些儿子会嫉妒父亲,甚至还有人会嫉妒未出生的婴儿呢。嫉妒是恶魔,让人会做许多疯狂的不理智的事情,这是没有逻辑的。好友反目成仇算什么?兄弟父子反目成仇也多的是呢。”她笑着看陈庆,“这么说陈庆先生应该能理解吧?”
谢昭手中的餐刀映出她冰冷的笑容,餐桌上刀光剑影,战争一触即发。
这时陈董助理走了进来,俯身凑到陈董耳边说话。
“大声点讲!”陈董蹙眉。
“以撒找您。”助理说。
“他找我干什么?”
“以撒刚才来了一通电话,让我传话给您。”
“他说刚刚知道令郎在这里举行订婚宴,他之前不懂规矩,贺喜贺得晚了些,但他后天会来亲自送上贺礼。”
“这个混血杂种!”陈董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敢来?”
“卑鄙无耻的狗杂种。”陈董说,“他想来羞辱我?”
“那立刻在门口挂一块牌匾,用中英文双语写,以撒与狗不得进入。”
谢昭默默地低头切着她的珍珠鸡。
自从她的一次性手机被江慈没收后,她与以撒的所有通讯又切断了。
她还没把重要的信息传出去,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以撒会提前来到这个小镇的话,那么他们得用最原始的间谍方式恢复通讯。
但是现在所有的眼睛可都盯着她呢。陈庆在怀疑她,陈董在怀疑她,江慈在怀疑她。
至于梅,陈彬浩和索菲亚也都是各怀鬼胎,每个人都是难以控制的。
江慈看了看她,他垂下眼,专注地喝着草莓气泡水微笑。
以撒如果敢过来与谢昭接头,那么就太妙了。
他现在是不方便直接跟踪盯梢她了,但是没关系,他相信只要他循循善诱,陈庆和陈董一定会紧紧盯牢她的。
他是答应谢昭,他会在陈董面前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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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他会沉默的。
让陈董他们直接发现她与以撒接触,岂不是更好。
第38章 交易
*
最后一道甜点是瑞可塔奶酪香梨塔。
谢昭正专注地用小叉子挖出糖渍的梨块,坐在她对面的江慈悠悠地开口了。
“表叔倒也不用生气,请以撒进来参加宴席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话是说给陈董的,但眼睛却盯着谢昭。
“人的嘴可以说谎,肢体语言却撒不了谎。等他进来,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发现他与这个房子里的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也省得大家互相猜忌,伤了和气。”江慈的眼神轻飘飘得扫了一圈周围,最终目光深入谢昭的眼底,“不能让真正的内鬼浑水摸鱼占了便宜。”
谢昭在餐桌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江慈吃痛。
“宝贝。”谢昭笑着看他,“请把你背后的窗户紧紧地关上好吗?”她盯着他的嘴巴,在关上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晚上降温了,我们俩都坐在这风口,不关好的话,也许我们两个都逃不掉受凉生病的。”
江慈紧闭上了嘴。
“你们的感情进展得还真快呀。”陈庆冷笑一声。“表弟,我真为你高兴。你苦苦追求总算换来了谢总另眼相看。”
梅扫了他们一眼,对江慈沉默微笑。
对于他们都认为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谢昭这件事,江慈是破罐子破摔。
因为尽管江慈与谢昭私下已经撕破脸,但两人互相牵制都有对方的把柄,所以在其他人面前还得维持和谐。
当宿敌的舔狗,是他目前必要的掩护。
没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耻辱算什么?江慈微微地对陈庆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晚餐结束,谢昭依然是挽着江慈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地挽着手走上螺旋台阶,往卧室的方向走。
江慈绅士地扶着她,两人往下看,螺旋台阶下,其他人还在客厅当中闲谈。
谢昭的眼神,从陈庆,梅,陈彬浩,陈董,索菲亚这几个人身上跳过,蜻蜓点水般,每一个都点了一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以成为她的棋盘,只要是人都可以成为她的棋子。
“谢昭小姐。”江慈脸上带着笑容。“你这次又想栽赃嫁祸哪一位呢?”
谢昭眉眼弯弯,她柔声道:“我劝你给我安分点。如果不想让陈家人知道你是检方派来的卧底。以后在公众场合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
这时索菲亚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对他们招手。谢昭紧紧挨着江慈,头往他的肩上靠,江慈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他两也向她微笑挥手道晚安。
谢昭紧紧依靠着江慈,从她的视角能看到他上衣的口袋当中居然藏了金色的钢笔。
这金色的钢笔她之前就拿到过,这支钢笔好像对他很重要,江慈还专门来她的卧室去把它要回来。
谢昭回想江慈与她说每句话都要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一下。
什么情况需要连名带姓地喊对方?
录音的时候。
这不是普通的钢笔,这是一只录音笔。
江慈每次和她说话都在录音。
他这件衣服今天没有换过,也就是说之前她下午在密道与他对峙的谈判也早就被他偷偷录音录下来了。
谢昭面色平静如水,仍然挽着江慈向前走,时不时与他嘴上互怼几句。
但是她已经在心中盘算,这个录音笔是一定要夺过来的。
虽然她下午说过她并不怕与检方斗,江慈手上的这段录音,在法庭上也是没有法律效应的。但是这段录音足以让江慈在之后说服检察官对她进行调查了。
一旦她开始收购乐乾,如果她没能闪电战快速地结束收购,而是把战线拖长了,那么陈董一定会跟她斗个鱼死网破。这个时候陈董一定会去控告她内幕交易,不管这个罪名成不成立。
而江慈可以拿出这段录音来让检察官怀疑她,检方也有理由对她开启调查。
虽然他们不能给她定罪,但是在舆论上这种调查对她的伤害是致命的。她得集中精力在收购战上,不能与陈家和检方双线开战。
必须把录音销毁掉,谢昭心想。
*
江慈一回到卧室就反锁上门打开了电脑。
目前他与谢昭对彼此的信息量掌握是差不多的,要想赢她必须得更深入地挖掘她的过去,找到她究竟是谁,才能明白她来这里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而他与陈董之前都调查过谢昭的过往和家庭背景,但谢昭是个极注意隐私的人,只有很少的信息,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江慈之前就把一些看似与谢昭无关,但实际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四件怪事联系到了一起,那就是有4个男人离奇地遭遇了不幸,他们都是谢昭从前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都与谢昭和以撒或多或少有着经济上的往来。
第一位在大街上被仇家枪杀,第二位破产后被追债跳楼瘫痪,第三位先是倾家荡产,后是变成了精神病,好像被关到了修道院去,第四位从亿万富豪成了黑白两道的通缉犯,下落不明。
这四个人除了性别男是相同的,其他没有任何一点共性,唯一与这四个人有共同联系的就是谢昭,还有一个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陈董。
谢昭既然不惜冒着重大经济风险和法律风险,也要搞倒乐乾,那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她和陈家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她与之前的四个倒霉鬼又有什么私人恩怨呢?江慈准备从这个方向深入调查。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拨了两遍那边才接通。
“怎么了儿子?这么快就投降了吗?”电话那边笑道。
“我正准备要赢呢。”江慈说。“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工作。”
“工作?”她又笑。“你们检察官一年拿多少钱?12万刀?14万刀?17万刀?你搞搞清楚他们拿的年薪也不过家族信托给你月零花钱的零头。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做研究顾问,不赚钱的也叫工作?”
“这只是你一个小小的个人爱好。”
她淡淡道:“还有你怎么赢,现在检方根本就不与你共享资源,没有资源你怎么调查谢昭?”
“所以我来跟你做个交易。"他不顾她的冷嘲热讽。
“哦,你需要动用家族的资源开展调查。”她笑。
“调查她对你们也有好处,现在她有无限的精力可以随时害掉陈庆,难道你们就不想给她制造点压力拌住她吗?”
“洗耳恭听。”
“你们和谢昭之后怎么争夺乐乾我不管,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兴趣。”他说,“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这几天我会尽全力保障陈庆的安全。如果我现在不保护他,谢昭这几天就赢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与谢昭开展争斗。”
“你想要什么呢?”江慈的母亲缓缓地问。
“我需要三份资料,第一,我会给你四个人的名单,我需要你提供给我关于他们的所有法律诉讼,尤其是有没有共同时间点的法律诉讼。”他想如果谢昭与他们有什么恩怨的话,那么从他们犯过的罪就能看得出眉目。
江慈说:“还有他们目前的境况,这是我没有办法查到的。”
“第二,能不能找出一些那个已经死掉的l集团的创始人与谢昭同时存在在一个空间的音频资料。
第三,也是我最快就需要的,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破产后得了精神病,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我之前查到他现在好像就在意大利南部的某个修道院,我需要明天就把他弄到陈家来。”
“疯子弄到陈家来?”
“没错,我想让他见一见谢昭和陈董,与他们面对面对峙,这样从谢昭,陈董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人恩怨。”
这几个倒霉鬼就是通往谢昭过往的钥匙,江慈坚信。
“好吧。”她说。“算你运气好,我答应送你这个小礼物,明天把疯子送给你。”
*
谢昭在卧室当中踱步,她在思考怎样把录音笔夺过来。
突然她听到了非常压制的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响起。
谢昭极其缓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正对上了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睛,她吓了一跳,猛得打开门。
又是那个笑容僵硬的管家。到底是谁派她来监视自己的?谢昭在心中思考。
“什么事?站在门口不出声做什么?”
“抱歉打扰到谢总了。”管家裂开嘴,她干枯的手端起一个白瓷小碗。“夫人让我给大家送点睡前甜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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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个一个端过来送,真是辛苦你了。”谢昭微笑。
管家点一点头,转身走了。谢昭掩上门,从门缝中往外看,她并没有走远,她走到了2楼与1楼的楼梯拐角处停住了。
谢昭端着碗走到了江慈门口,故意手抖了一下,把甜汤全撒在了地上。甜腻腻的糖凝固在地上,很快就弄脏了地板。
谢昭向她招手。“抱歉,请你找个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吧。”
然后她敲开了江慈的房门,走了进去。
“怎么了?”江慈问。
“等一等。”谢昭说。
不一会儿,管家拿了大功率的洗地机来擦这一块地,洗地机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你听,现在外面洗地机会发出噪音比较吵。”谢昭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所以呢?”江慈蹙眉。
“所以。”谢昭走到他面前站定,她的双眼盯着他,手指勾上了他腰间的皮带,她轻轻地解开。
“所以就能掩盖住这个房间里发出的任何声音,我们做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她凑到他耳边说,然后抬眼对他微笑。
谢昭抽出皮带。
“你这是干什么?”江慈往后退了一步。
谢昭微笑,将皮带挽在手腕上,步步紧逼。
江慈步步倒退,被逼到了床边。
她举起皮带劈头盖脸地朝江慈抽了过去:“把录音笔交出来!”
第39章 录音笔战争
谢昭扬手狠狠一劈,江慈慌忙躲开,皮带擦过他的衣角砸在了床沿上,发出啪的一声。
“谢昭小姐。”他往后退了半步,抬眼看她,正想与她交涉。
她已经换了轻便的衣服,薄而透明,头发随意的挽了上去,因刚才抬手抽动皮带的幅度大,发丝飘荡挡在耳边。
为了行动方便,她踢掉了鞋子,赤着脚向他步步逼近。
“你冷静一点。”江慈倒退到桌边。
谢昭二话不说,举起皮带又狠狠地向他抽来,江慈躲开,桌上的水杯被皮带卷下砸在了地上,哗啦一下碎了。
她手腕一转,皮带收回去,在空中急速旋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第三下就到了,这一下准准地在抽在他的身上。
江慈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谢昭冷漠的凤眼盯着他,嘴角上扬,她把皮带挽起来,轻轻地拍打着手心,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录音笔拿出来。”
外面洗地机的噪音比较大,但他懂唇语能清楚的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可能。”江慈看着她,一字一顿。
她不再废话,扬手又是一下。
他没法对女士动手,只能躲避。
江慈被她逼到了床边。
因为吃痛,他的额间浮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微微喘着气,气息不稳。
发丝散乱在眉目间,漂亮的桃花眼浮起了水气,上扬的眼稍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我最喜欢看美丽的东西破碎。”谢昭微笑着说。
她一步一步逼近,“因为这只会让我感到。”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滑到了他修长美丽的脖颈上。
“兴奋。”
谢昭猛地上前,把他按倒,他们一起陷进柔软的被子中,床垫下陷。
她的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江慈的动脉在她手指下跳动,她的手指在他的脖颈上游走,谢昭跨坐在他身上,低眼看他。“把录音笔交出来!”
江慈摇头。
她俯视着他,笑了,手指像绳子一点一点收紧。
江慈穿短袖亚麻质地的衬衫,领口胡乱得敞开着,喉结锋利上下滑动,他的脖子被她掐住,不由地微微地咳嗽,他眉头紧蹙。
他的脸本来苍白如玉,如今因为窒息耳朵染上了红色。
精美无瑕的,玉做的人,马上就要破碎了。
“我真喜欢你这张脸。”谢昭垂下头,凑到他耳边紧贴着他的耳朵说,她的头发垂下来,不停地在他脸上拂动。
“据说美人濒死时会有一种独特的美艳。我真想看一看。”
她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录音笔在哪?”
“你也太过分了。”江慈冷冷地看着她,他本来不想对女性动手的。
他双手紧握住她的手腕挣脱了她的束缚,然后猛地翻身,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上下颠倒,现在谢昭被他死死地压在身下,他双手紧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的手腕拉到头顶上方死死控制住,她松散的发髻在挣扎中揉开,乌黑的长发散开在枕头上。
谢昭的手腕被控制住也不着急,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原来你喜欢强制啊,直说嘛。”
江慈冷着脸并没有放开她,手指捏着她的手腕反而收紧了。对这种女人再讲君子风度会被她玩死。
他之前对她就是太客气了。
但谢昭不是反抗不了男性力量的弱女子,常年高强度的运动,还有柔术技巧的学习,让她有极快的反应速度,她毫不犹豫地伸脚直踹他的胫骨,等他的手略微放松,她伸手锁住他的肘关节,右脚缠住他的腿,用腰臀核心发力,瞬间顶胯发力翻身。
这下她又把江慈锁在了身下。
双目相对,这几天两人都没少受对方的压制,积累了几天的火药,彻底点燃了。
沉默中,他们彻底缠斗到了一起。
两人大打出手,打作一团,在这不大的床上滚来滚去,床单被套被他们踢得皱出层层波澜。
打斗当中金色的钢笔从江慈的衣服中滚落出来,滚在了床单上,谢昭眼疾手快伸手就把它塞进自己的口袋当中。
“还给我!”江慈的声音压制着愤怒。
“有本事就来拿,没本事就闭嘴。”谢昭挑衅,抬腿就踢了他一脚。
江慈反手将她扭住按在床上,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谢昭的脸埋在枕头里挣扎,他一只手紧扣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将她的头发拨开,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扭过头与自己对视。
他凑近,两人呼吸纠缠不清,谢昭可以看到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
“谢昭小姐。”他美丽的绿眼睛中流动着暗波,像夜色下表面平静的海,涌动着随时可以杀死游人的暗波。
“请你自己拿出来,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啊?”她嘴角弯弯,娇嗔道。
江慈不与她废话,直接动手在她的腰间搜索,她刚才到底把录音笔放进了哪一个口袋里?他的手游走了半天,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
“轻一点!”谢昭扭头看他,“不在那里。”
外面洗地机的声音已经停了。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
“闭嘴!”江慈被她气得半死,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要乱发声音。
谢昭故技重演,张口就狠狠地咬他。
江慈被咬刚一缩回手,谢昭就从他的禁锢当中扭身出来,反手攻击他的面部,江慈躲开。
谢昭锁住他的肩部,翻身把他摔在床上。
江慈挣扎着想爬起来,谢昭一脚踏在他的胸口。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乱动。”谢昭冷冷道。她抽出皮带,啪得一下甩在了床头柜上警告他。
他衣衫凌乱,被她死死踩在脚下,胸口冷白的皮肤上浮现了几道红色的鞭痕。
“你这张漂亮的脸我舍不得打。”她手中的皮带轻轻垂下来绕过他的脸,江慈的头扭过去不看她,眉目贞烈,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她悠悠然道:“ 不代表我不会抽其他地方。”
“我很清楚打哪里,怎么打,能让你最疼。”她轻轻笑。
谢昭从口袋当中拿出录音笔,旋转,想把里面的东西拧坏。
江慈没有动,沉默着盯着她。
正在她打开金色钢笔时,他猛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纤细的脚踝被他死死握紧,由于她赤着脚,他滚烫的掌心直接贴着她的皮肤,她挣扎但挣脱不开。
谢昭扬手中的皮带,想甩他一下。
江慈躲开,他一使力往前一拽,谢昭被拽倒了下来。
他像猫科动物一样敏捷地扑了上去,从床头到床尾,她又被他禁锢在身下,画地为牢。
他伸手想来夺。
谢昭迅速地将录音笔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江慈的手停住了。
他咬牙切齿:“拿出来,快点!”
“放在这里最好。”她微笑。
她把录音笔塞进了自己的胸衣里。江慈眼睁睁地看着却束手无策,他总不能强行解开她的胸口的衣服吧?
她是算准了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他的教养永远束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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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够无耻的。江慈怒极反笑。
“你以为我就没有办法折磨你吗?” 他垂着眼看她拿过了皮带。
谢昭轻轻松松地看着他,拿准了他没法动手抽女人。
江慈用皮带上冰冷的金属挑起她的下巴,他低头,离她极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出来。”
谢昭抬眼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与嘴唇,他的嘴角线条坚硬,唇珠明显。
他的嘴唇离她越来越近。
谢昭的耳根有些烫,她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
江慈靠在她耳边,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谢昭小姐,我无意冒犯你,但是我必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伸手用皮带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拉在头顶上方固定住。
她的衣服本来就薄而透明,出于礼节,他是绝对没有办法盯着她胸口的衣服看的。
江慈拿过领带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领口。“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要不要拿出来?”
“不。”她果断地拒绝。
“有本事你就拿吧。”
江慈的手指捏着她领口的衣服停顿住,两人都在沉默中等待着对方。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双方都在赌,赌对方敢不敢后退。
牌桌上,她已经推了all in,问他敢不敢跟。
江慈蒙上眼睛,更显出了他鼻峰与嘴唇的精致。
他的手指捻着她胸口的衣料,缓慢地向下。
气氛是暧昧的,可惜是和敌人,可惜他们现在只是在为录音笔做殊死搏斗。
他的手指无意间划过她的锁骨,引起一阵微微的颤栗,谢昭咬了一下嘴唇。
江慈的手指又停了停,他还是在做心理建设。
但是如果他再顾及绅士风度,谢昭就会立刻毁掉录音,那么他在检察官那里就连一点指控她的证据都没有了。
检方本就无人相信他,认为他去调查谢昭是疯疯癫癫的行为,他们坚信谢昭是守法好公民。这点录音是他最后的保障,对他名誉权的保障。
江慈的手指解开了她的第一颗纽扣。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往下,再往下。
录音笔好像就在这里。
“我投降。”谢昭说。
“我拿出来就是了。”
“别乱碰了。”她的尾音轻轻颤动。
江慈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抬起手来。
“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没想到这么坏。”她的语气像一条蛇在空中悠悠地游动。
“抱歉。”江慈说,“我真的无意冒犯你。”他赶紧离她远一点,想把领带解开。
“不许解,你先别看。”
江慈点头同意,他的心理压力还是比较大,没法真的继续。
谢昭起身穿好衣服,把录音笔放在他手上。江慈摸了一下,钢笔是完好无损的。他放下了心,摘下了领带。
他们俩看了一下,房间内很多东西都被打坏了,床板也塌下去了一块。
江慈刚想开口。
“别随便说话,有人在门口偷听。”谢昭低声说。
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猛地一下打开门,那意大利管家本来把耳朵贴着门,这下站立不稳,差点栽进来。
谢昭施施然走到外面对她说,“抱歉,我把他的床弄坏了,请你们明天帮他修一下。”
她到底在为谁监视自己?谢昭刚才故意弄这些动静给她听一听,她一定会去汇报给那个想要监视自己的人。
谢昭等着明天看看谁对这件事有反应。
管家往屋里一看,房间内乱七八糟,被子床单全都拖到了地上,皮带随意得挂在床头柜上。床板塌了一块。
江慈衣衫凌乱,身上还有被打的鞭痕。
“先生,你的床今晚还能睡吗?”管家问他。
江慈没有抬头,他低头专注地旋转钢笔。
录音笔打开,他发现里面空了!
第40章 监听
江慈坐在书桌前,窗外的橄榄园是一片暗色的绿影,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书桌的台灯发出一点微弱的橙黄色光亮。
录音原本是他手上关于谢昭的唯一一点实证,现在被她弄走了,他的工作又回到原点。
江慈开始分析最近几天监听谢昭手机的音频。
尽管谢昭从第一天到这里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监听了。谢昭的反应表现为第一她接通了与以撒的通话但只有几秒就迅速挂断,第二,当江慈以这通几秒的电话为理由认定她与以撒正在联系时,陈董却持相反的意见,陈董当时告诉江慈,以撒后来又打了一通完整的电话,之前被挂断的那次只是为了骂她抢走了他原本的项目。
江慈当然明白,这只是一出苦肉计,周瑜打黄盖故意演给陈董和他看的。
陈董买账了,但江慈也因此意识到谢昭已经知道自己在监听她,所以她将计就计,现在陈董和他所监听到的所有内容都是她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监听音频应该是毫无效果的了,反正她不论说什么都是在演,可是江慈认为仍有必要继续监听。
她在说谎话,但谎话也很重要,把谎话反着听,也许能发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谢昭重要的工作内容自然不在电话里说了,他们目前监听的内容大多都是一些琐事,关于房产经纪,拍卖行,高定珠宝,还有她宠物的美容细节,比如昨天谢昭就问了半天,能不能给她的狗也做金箔面膜。
陈董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他可是个正经的大忙人,听这些无聊的废话实在是浪费时间。这也是谢昭的目的所在,用大量无效信息攻击,混淆有用的。但是江慈依然重视这些零碎的看似无用的细节。
因为一些看似毫不经意的细节串成一起,也许在日后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比如江慈今天就监听到疗养院的院长致电谢昭对她表示感谢,感谢她多年来的慷慨捐赠。
谢昭并没有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她客气几番之后,只问了两点,第一疗养院之前收治的病人近况如何,大家的健康状况是否有好转?
第二。在疗养院工作的护工们还好吗,他们是否适应现在的工作生活,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
对于院长催促捐款的客套致电,她居然亲自接通电话,而不是由助理接。
这样平易近人,听上去谢昭可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的慈善家。
可问题是这栋疗养院中住着一位重要的病人,那就是江慈之前查到的,那四名与谢昭有关的倒霉鬼之一赵西万。
赵西万,十多年前曾是国内创业者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他是身家过亿的富豪,无数人追捧的明星企业家。
他自己创业,酒业集团上市,发展成知名跨国企业,他既是法人又是ceo。
赵西万无限风光时与海外资本对赌,想要快速扩张,但赌输了,又遇到做空。
如所有的创业失败剧本,他整个集团的资金链出现了大问题,陷入巨大经济困境。
赵西万跳楼前借了巨大债务,他使用银行和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金融机构贷款来填补集团欠下的巨大窟窿,填补不上,他又去借供应商债务,股权抵押和私人贷款,依然填不上。
曾有一次机会让他看到了曙光,就是有更大的企业愿意收购,让他可以摆脱债务。
但这次并购最终被不知名的力量搅黄了。
这位曾经的明星企业家终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被以前的员工控告拖欠工资。
自己一手创立的集团最终因债务风暴被迫破产重组。
债权人疯狂催债,极端手段无所不用,他在最终在还款日被逼得从楼上一跃而下。
可惜想死没死成,彻底瘫痪。
赵四万摔瘫了,从前的朋友情人全都大难临头各自飞,反而是与他交情不深的老朋友谢昭好心好意捐款,还送他去高端疗养院。
这样的无私精神真是可歌可泣。江慈冷笑。
因为江慈往下查就发现了,与赵西万对赌的私募股权就是谢昭牵线搭桥介绍的,做空他的也有以撒的一份。
可是对赵西万痛下杀手,谢昭又得不到一毛钱的利益,何必呢?
谢昭挂断了与疗养院院长的对话,她坐在窗边,窗外一片黑暗,窗子玻璃的反光映出了她脸上的微笑。
自从上一次她去那间疗老院,已经过了一年了。
那一回她去慰问病人们,谢昭给所有的员工和病人都带了礼品,疗养院的院长和护工病人热烈得欢迎她。
她亲切地走进每一间病房,探望了每一位病人,与每个人交谈,关心每个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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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高端养老院条件好,病人们都是独立的病房。
谢昭牵着一把气球走进赵西万的病房时,他正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只有眼睛能转动。
但他一见到谢昭进来,身体突然就激烈的扭动着。院长欣慰道: “你的恩人来了,谢总平时那么忙,还经常打电话关切你的情况呢。”
他对谢昭说 :“ 谢总,你看病人见到你多开心啊。”
“这是我的老朋友了。”谢昭说,“我能单独跟他说几句话鼓励鼓励他吗?”
“当然可以。” 院长把房间留给他们俩。
谢昭的手轻轻一松,气球挡住了房间中的监控摄像头。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赵西万的床前。
“最近都还适应吧。”她关切道。
赵西万竭力扭动着,想离她远一点。
“瞧瞧你,身体不好还乱动,着凉了怎么办。”谢昭蹙眉,她伸出手,细心地帮他把被子掩好。
赵西万的眼睛愤恨地盯着她,谢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坐稳,从口袋当中抽出一盒烟。
“以前你最喜欢这个牌子。”
她慢条斯理地撕开一条烟,“我现在抽一支烟,你不介意吧?”
谢昭微笑着点燃了香烟。
“你现在是不是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
“呐,认得她吗?仔细看看,看看这张脸,是不是很眼熟?”
赵西万一瞬间不动了,他的眼神从愤恨转为了惊恐。
“还记得你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事吗?”
她轻轻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你凌辱她!虐待她!她还怀着孕。你像一只畜生一样摧残她!最后逼死了她!你还记得吗?”
她的语调恢复了无波无折:“这是我的亲姐姐,我唯一的亲人,你们像畜生一样折磨我的亲姐姐。”
“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呢?”她的声音低柔,像蛇一样的冰冷。
谢昭拿烟的手靠近他,她垂下眼,语气平静: “你烫过她是不是?”
烟头的火光闪烁,她的手悬空在他的皮肤上方,仿佛在找最好下手的点。
赵西万拼尽全力扭动,用眼神哀求她。
烟头不断靠近,最终停在了他的咽喉处,她收回了手。
“怕什么?”她笑了。“我怎么会烫你呢?”
“赵先生,你是个畜生,可我是个文明人。她悠悠然道。
“现在是文明社会,我可不信仰以暴制暴。我不喜欢暴力。我喜欢用文明的方式来感化你们这些道德有严重问题的人,我会努力改造你们,让你们进步,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怎么,你不相信?”她笑。
“知道你的新护工是谁吗?”
她欣赏他的恐惧。
“他是一个刚从监狱当中放出来的人。你也认识的,和你是老熟人了。”
她低声笑道:
“一个可怜人,他的独生子在你的工厂当中因为故障而身亡,你一毛钱都不肯赔偿他是不是?”
“他想上诉,想找媒体,但被你找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他最后一次闹事想和你同归于尽,但被你报警抓进了监狱。”
赵西万脸白如纸。
“一个道德有问题的人,一个不被社会接纳的人。赵先生,我给你们这样的人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来重新找回自我。我为他提供了这份工作,让他用劳动来创造自我价值。让他当你的护工,与你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她侃侃而谈。
赵西万扭动的幅度剧烈,几乎从床上滚下来。
“我认为是很有成效的。”谢昭自顾自地说。“我给失业的人员提供了再就业的机会。你不知道当他从监狱里被放出来总是找不到工作是多么的无助,当他突然被通知能够接到这份疗养院的工作,
尤其是能够当你护工时,他眼中是多么的惊喜,他眼神当中的光你一定要自己的用心去品味。”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谢昭微笑,“你可别看不起你的这个护工啊,我帮你仔细调查过了,这些年他为了找你报仇可是专门去学习了。”
“啊,你想问学了什么?他学习了各种私刑的工具如何巧妙地使用。”
“别担心。”谢昭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他有足够的业务能力,可以让你在接下来疗养院当中度过非常非常美好的日子。”
门开了,一脸凶悍的护工走了进来。
“那么探望的时间结束了,我们下次再见吧。”谢昭真诚地看着他们:“我相信你们通过不断互相的帮助与学习,一定能够重新融入社会。”
江慈在网上搜索到了关于谢昭捐助疗养院的新闻评价。
全都是积极正面的。
文章都称谢昭凭借着自己的聪明能力,在华尔街拼搏多年,事业有成后仍然不忘初心,践行慈善事业。
比如关爱穷困潦倒瘫痪残疾的病人,还给各种人生走错路的,被歧视的失业人员提供再就业机会。
她默默践行慈善,从不宣传。
谢昭年纪轻轻就如此无私的胸怀和情怀,真是让人钦佩。
江慈差点笑出声,合着谢昭是大慈善家了。
第41章 审判日
江慈的母亲效率很高,很快就发来了一段l集团创始人与谢昭有关的音频。
这是一段他们唯一出现在同一空间的音频。
只不过视频当中l集团的创始人已经死了,这是他葬礼上的一段视频。
l集团是一家大型的新闻媒体集团,它的创始人方五曾经与谢昭是好友,谢昭曾在l集团占有10%的股权。后来集团暴雷,有严重财务造假问题,公司被做空后谢昭血洗了整个管理层,最终将控制权夺了过来。
而谢昭的老友方五在与她争夺控制权当中失败,被她洗出了局。
方五落魄后不久就在大街上被人当街枪杀了。
杀他的人曾经也是他们集团的高管,从前公司内斗,凶手斗争失败被方五以财物侵吞罪陷害入狱。
但是凶手是怎么精准地找到方五的位置,江慈觉得是有点奇怪的事情。
因为方五知道自己有仇家,所以平时都是小心谨慎的,他出行都是保镖开车。
那天晚上是下雨天,保镖请假了。他独自一人开车回去,车轮被路上的碎酒瓶扎坏了,方五走下来独自检查,这时候被当街枪杀。
由于那天保镖请假了,所以方五很谨慎的并没有从他平时会走那条路走,反而选择了一条不常走的路,但没想到在这条不常走的路上,他反而命丧黄泉。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其他人泄露了他的地址给凶手。
但这也只是无端的猜测,因为如果凶手每天都跟踪他调查他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找到他的位置。
江慈点开葬礼的视频,方五的葬礼举办在教堂当中,教堂在海边。
所有的客人都穿着黑色的丧服,依次进入教堂内。
因为是晚上,教堂内光线很暗,所有人都坐定了。牧师开始做祷告。
隔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一条缝,月光进来一条细线。
光线范围越来越大,谢昭走了进来,她最后一个到。
她穿着黑色的古着长裙,手捧白色山茶花,黑色的面罩垂在她的脸上,挡住了大半的表情。
谢昭坐在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教堂的中央放着方五的棺材。
穿着浅黄色圣袍的牧师开始诵经,清唱的声音在紧闭的教堂当中不断回响。
他不断举起水瓶中的圣水洒在棺材和棺材周围的鲜花上。
牧师洗净双手开始发放圣饼。
宾客排着长队,依次上前双手合十行礼拿圣饼。
牧师开始念祷告词。
“全能的上帝,既然大发慈悲,使我们这所爱的方五弟兄灵魂归于上帝,我们就将他的身体,埋在地里。使土仍归于土、灰仍归于灰、尘仍归于尘,我们这样行,因为我们确实的盼望死人靠着主耶稣基督复活得永生。”
所有的宾客都低声跟着他重复。
“耶稣必用使万物归服自己的大权能,变化我们这卑贱的身体,如同他自己荣耀的身体一般。”
“祷告祈求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阿们!”
牧师在胸口画十字架,所有的宾客依次来到灵柩前,将手放在灵柩上与他告别。
谢昭走在最后,她轻轻地将白色山茶花放在他的棺木上,然后跪倒在地,虔诚地祷告着。
黑色面纱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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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江慈努力辨别她的唇语。
她的双手伏在灵柩之上,非常专注地,认真地低声说:“ 我的好朋友,牧师都是骗你的,你会下地狱。”
谢昭虔诚地跪着,在胸口画了十字架。
她没有念上帝的名字,她念了自己的名字。
江慈调出了在修道院当中疯子最近的资料。疯子金辰与陈董一家关系最紧密,陈彬浩叫他金叔。
他本来在精神病院待的好好的,情况已有所好转,但不知为何突然非说精神病院闹鬼。
疯子每晚都说有女鬼盯着他,所以不肯睡觉,后来发展到不肯吃饭吃药,认为护士是女鬼要害他。
他破产后众叛亲离,亲戚们都不管他。
唯一一个女儿不知从何时信了教,认定她父亲是被邪灵上身了,一定要去驱魔。
她认为意大利的这家修道院最擅长驱魔,所以把她父亲送到了这里。
这里所谓的驱魔,就是不吃不喝不洗澡,常常被鞭打。
他顺着这家修道院的赞助者名单,一路查下去,其中有一家空壳公司属于谢昭。
江慈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感,他打开关于这四个人的所有法律诉讼资料,一一核对,他们并没有相同时间点的诉讼。
但是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不同地区,不同时间,有关于性骚扰案的法律诉讼。
听说之前陈彬浩的订婚宴上有人送了花圈,订婚宴变成了葬礼,大屏幕上放了一些自杀的女艺人的黑白遗照。
所有的细节都串到了一起。
江慈想起他之前在她的房间当中看到的圣经。
圣经打开的那一页。
《旧约》最后一卷,玛拉基书的章节。
审判之日已近,白纸黑字的六个字。
他还记得之前在圣经当中最先看到的那一段话:“万军之耶和华说,我必临近你们,施行审判。我必速速作见证、警戒行邪术的、犯淫的、起假誓的、亏负人之工价的、欺压寡妇孤儿的、屈枉寄居的、和不敬畏我的。”
现在一共5位,4个人已经疯的疯,瘫的瘫,死的死,还有被通缉。
如果江慈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陈董父子就是第5位。
坏事即将发生了。江慈有着强烈的预感,这样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真相近在咫尺,谢昭不是要钱,她这是要他们的命。
明天陈董的好友,疯子金叔会上门来与他们当面对峙。
疯子是说不了谎话的,只要他一看到谢昭和陈董,江慈就能完完全全地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疯子与谢昭的对峙,会扯出这件陈年旧案,也很可能会让她暴露。
陈董他们自己也许会开始怀疑,谢昭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江慈盯着显示器,月色勾勒出了她的轮廓,她虔诚地跪倒在仇人的棺材前。
谢昭从不向上帝祷告,她向自己祷告。
第42章 疯子金叔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拱形花园门的藤蔓茉莉上。
花园大门刚拉开,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他五十来岁,穿得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他说他是金先生,是陈董的老朋友。
管家前去通报时,陈家一家都难以置信,大家下楼来,只见金先生一个人端坐在小客厅里,正喝着茶,举止斯文有礼。
“金叔?”陈彬浩迟疑地问。
金先生转过头来和蔼地对他笑:“阿浩,听说你订婚了,所以金叔我专门来给你贺喜的。”
金叔不是说去了精神病院吗?怎么像个正常人一样。陈彬浩,陈庆,面面相觑。
“老金?”陈董也疑惑。
“怎么,你们都不认识我了?”金先生笑道。
金先生与他们一家是多年的至亲朋友,甚至算是陈彬浩的教父,但是他一落魄,陈家就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
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毕竟是客人,让他们略微有些尴尬。
“金先生,现在身体好像好多了,看上去气色可真好。”梅夫人说。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病。”金先生有些不高兴。
“金叔,您能来真是太好了。”索菲亚赶紧道,“您可算是陈彬浩的义父呢。”
“老金,怎么之前听说你去了修道院?”陈董问。
“啊,有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些困难。”金先生说。
“什么困难?”
“我被恶灵缠上了。”他很平静。
“不过你们不要担心,现在恶灵已经被修道院里的驱魔师驱赶走了。”
老金果然还是神经兮兮的。陈董心想,可不能让他吓到了其他客人。
“老金,这间别墅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我们带你绕一绕,好吗?”陈董上前搀扶着他,邀请他一起去逛一逛花园,现在客人们正是下楼的时间,这样正好避开其他的客人。
“好啊,我看你们这个意式园林修剪的玫瑰很不错。”
金先生在梅夫人与陈董的带领下参观起了花园。
花园里全是古希腊,古罗马式的柱式结构和劵柱结构。
罗马装饰的多层喷泉,正喷出水来浇灌旁边的花草。
长绿色灌木丛中有着大理石铸造的狩猎女神戴安娜的雕像。
梅夫人一次给他介绍着天竺葵,鸢尾花,虞美人等植物。
几人上了一层台阶,顺着丝柏树的绿篱向上走。
露台上有一个年轻女子,站着背对着他们。
“这是谢总。”陈彬浩刚想打招呼。
突然金先生的瞳孔放大了,他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然后他大叫一声 :“鬼!”
“有女鬼!”
“这是又发病了。”陈董赶紧想制止他惊吓到谢昭。
金先生猛地向谢昭扑了过去,旁边几个人一起扑上去按住他,但是疯子的力气很大,把他们所有人都甩开了。
谢昭转过身来,眼中无波无澜,垂着眼看他。金先生突然跪倒在地。
他双手往天上一举,然后向她行了跪拜大礼。
“女鬼在上,求你饶了我吧。”
他在地上匍匐着,一步一步向谢昭爬了过去。陈彬浩赶紧想拉住他,但这疯子狠狠一踢,一脚踹在陈彬浩的心口。
金先生在地上匍匐着,奇怪地爬行着,谢昭纹丝不动,冷冷地盯着他,他爬到了谢昭脚边,死死地抱住了谢昭的腿。
“不是我害死你的!”
“你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要找我呀。”
“燕燕,我是不想你死的呀。”他紧紧贴着谢昭的腿痛哭起来。
听到燕燕这两个字,陈家一家的脸色立刻惨白起来。
“都是他们把你送给我的,我也知道你可怜呀。”
“你被人当成行贿工具送来送去,你死得好苦啊。”
金先生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变成厉鬼就去把真正害你的人杀了吧,千万不要再缠着我了!”
金先生突然抬起头,他的额头刚才在地上磕破了,磕的全是血,血从额角流到眼角,看起来狰狞恐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陈董和陈彬浩,“你去杀了他们吧。”
“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啊。燕燕。”
“胡说八道什么!”陈董怒道,“赶紧来人,把这疯子的嘴给我封上。”
金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谢昭,又是一声怪叫。他突然像受了极大惊吓,要拼命爬开。
“不要追着我!燕燕!不要追着我!”
“神经病,不要吓了谢总。”陈彬浩对自己的义父横眉冷对。
“她就是燕燕,她就是燕燕吧。”金先生被保镖们拖了起来,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你们不睁眼看吗?她和燕燕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句话一出,陈董和陈彬浩的脸色像水洗过一样,惨白惨白。
“闭嘴,不要再胡说了。疯子,赶紧把他给轰出去。”
江慈站在二楼,远远地围观了这场闹剧。
燕燕,据说以前是乐乾集团一位自杀的女模特。
她与谢昭是什么关系呢?
他之前看过燕燕的照片。
燕燕出道时,顶着清纯玉女的名号,皮肤雪白,极其清纯美丽,杏仁眼当中满是天真。
她虽然长相清纯,但经常客串一些尺度较大的电视剧电影。
她在男性的审美体系中是极其美丽,无辜又楚楚动人,让人充满着想象的女人形象。
她在影视剧当中的形象既有初恋的清纯,又满足了男人那种践踏女人的肮脏思想。
而谢昭呢,从没有人敢评价她美不美。
江慈从二楼向下看,花园当中的女客们大多都穿着高跟鞋,就算是需要劳动的服务生们,也穿着高跟鞋,他们的鞋廉价总会把脚后跟磨破。但服务生们就算脚后跟冒血,也要贴上了创口贴继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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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只有谢昭,她一如既往地穿着平底鞋。
掌权者不需要提供美貌。
她是上位者,她凝视别人,她从不被凝视。
“疯子,这真是疯子。”陈彬浩喃喃自语道。
刚才这疯子说的话,让他和陈董冷汗直冒,谢昭与燕燕,燕燕与谢昭。
他们的脸一点都不像,毫不相干。
疯人说的话不必在意,陈彬浩安慰自己。
但是燕燕好像确实有一个妹妹。
那家人极度重男轻女,都不给女孩上学,那小妹应当早就进厂打工,早早得嫁人了才对。
谢昭,一个标准的受着精英教育成长的华尔街资本家。
她名校毕业,熟练地讲拉丁语,会骑马,会打马球,擅长打□□。
她的举手投足都是优雅得体得恰到好处,她在社交场上广袖善舞,朋友众多,与华盛顿的议员们私交也甚密,但她又很谨慎,从来不公开表态支持哪个党派。
不论是社交还是工作,她的行为举止都是落落大方,恰到好处。
这是典型的精英家庭产出的精英小孩。
而燕燕,一个穷苦出身,没有文化的可怜女人。
她极其美丽,但这种美丽对于贫穷又没有接受过很好教育的女孩来说有市无价,反而成了一种危险。
这样的美丽就像装着大包的黄金白银,独自在治安混乱的地方走夜路。
男人们都想来利用,抢夺,践踏这种美丽。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这是绝不可能的。陈彬浩连连摇头。
谢昭这样的精英女性和那个美貌但可怜的农村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除了他们都是东方人种同为女性外,可以说毫无相同点。
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陈董,希望陈董告诉他,这太荒唐,这绝无可能,这只是疯子金叔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而已。
但陈董沉默不语。
太荒唐了,可是有没有一丝可能性是真的呢?
一丝怀疑的种子,还是在陈彬浩的脑子中种了下来。
虽然极其不可能,但万一,万一谢昭真的是那个叫燕燕的女人的亲妹妹,那么她蓄意接近自己与他们家做多年的朋友?
燕燕当初作为他们的行贿工具,被送给了各路达官贵人,最终又被他们害死灭口了。
那么谢昭来到他们家,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太可怕了,陈彬浩打了个冷战,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他与陈董的视线对上。
两人想到一块去。
“保守起见,我们还是得查一查。”陈彬浩说。
“只是之前已经查过谢昭的家庭背景,并没有发现问题。”
“可以查那个叫燕燕的女人,从她的家庭背景入手。”陈董说,“如果谢昭是她的妹妹,那么燕燕的父母总归认识自己的女儿吧。去乡下,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到那对夫妇,给他们钱,让他们认认看,谢昭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女儿。”
第43章 真名实姓
乌鸦站在地中海松上扯着嗓子鬼叫着,花园里的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是无比烦躁。
陈彬浩与陈董正忧心忡忡地想着谢昭是不是来报复他们的,而谢昭刚刚被那疯子指认出来,虽然脸上镇定,但心中也不免慌乱。
这疯子被她安排在修道院里好好的,修道院离这里至少有一天的车程,怎么会突然能跑到这儿来?
陈彬浩拉着索菲亚,走到一处无人的葡萄藤长廊下。
“宝贝,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得实话实说。”他严肃地说。
“怎么了?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谢总真的是你的中学校友?在瑞士的贵族私立学校?”陈彬浩盯着她的眼睛。
“当然了!”
“你确定以前在学校见过她?”
索菲亚迟疑了,她中学时是从没有见过谢昭。
谢昭主动与她交好的时候,已经在华尔街展露头角了,索菲亚只知道她是会对乐乾有用的投资人。
索菲亚主动将谢昭这个有利的人脉介绍给陈彬浩,认为这样做能让她之后在陈家更有地位。
所以她之前确实也夸张了一些细节,说自己与谢昭关系多么好,认识了多么久。
“见过啊。”索菲亚硬着头皮说。
陈彬浩见到她这表情就暗道不好。
索菲亚是个极其天真的,容易被蒙骗的女孩儿。
她的表情也相当容易被看穿。
“那你见过她父母吗?她父母在瑞士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去过,在日内瓦的法式的三层小别墅。索菲亚说,她的父母人很好啊,请过我一起去度假。”
这个问题她回答得很轻松。
陈彬浩细细看她的表情,她不像在撒谎。
“他的父母和谢昭像吗?”
索菲亚笑了:“这是什么问题?他们一家子文质彬彬的,她爸爸妈妈相敬如宾,讲话客客气气的。她母亲法语讲得很好,言谈举止和谢昭确实很像。”
陈彬浩没有再问了,因为他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谢昭的家庭听起来完美无缺,但过于完美,反而有鬼。
陈彬浩远远地盯着谢昭的背影,谢昭被疯子扑到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独自沉默地往主楼走去,她冷静得有些太过了。
谢昭一步一步走回主楼,头也没有回。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太阳很大晒得她头发很烫。
说实话,她的脑子刚才也像沸水煮过一样,一片混沌。
她缓慢地走上台阶,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是江慈。
走廊现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俩面对面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着。
江慈开口了。
“十二年前,乐乾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陈彬浩疯狂追求旗下的女艺人燕燕,他并不是为了和她交往,只是在玩弄她。在知道她是毫无家庭背景,孤苦无依的贫穷女孩时,陈彬浩和陈董就把她选中为他们的贿赂工具,逼她去陪酒服务其他商界的大佬。
陪酒名单中,有四个人是主犯,只要燕燕反抗,他们就虐待她。
所以他们现在有的疯了,有的死了,有的瘫痪了,有的被通缉,被追杀当中。”
谢昭耸了耸肩。“你改行了?大侦探。”
她抬腿就要走,却被江慈拦住了。
“你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谢昭淡淡道。
“你会的。”他说。
“有一个女孩是她的妹妹。她先在mit读物理系后从哈佛商学院毕业进入了华尔街。她在以撒的对冲基金工作深受以撒的赏识与他交好。
她头脑聪明,一心为她的姐姐报仇,于是股票市场就成了她的屠宰场。”
“她长袖善舞,擅长借刀杀人。”
江慈盯着她的眼睛。
“如果说设计谋杀每一位仇人 ,就算做得再完美无缺,天衣无缝,没有被警察抓住,但因为毕竟触犯了法律,也不能算是完美犯罪,这只是三流的报复手段。”
“但是如果把仇人当做棋子,根据他们每个人的弱点,让他们自己走向你已经给他们定好的命运之中,一步一步走向自我毁灭。
这又完全没有触碰到法律,才是一流的报复手段。”
“你是一位下棋高手,谢昭小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江慈凑到她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谢昭面无表情,但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了。
他说出了她的真名实姓。
在古欧洲,古埃及,中东,甚至日本,中国都有过这样的神秘文化传说。会魔法的巫师或者恶魔,只要被念出了真名实姓,就会被打败,无论他本身有多么的强大,无论他的对手有多么的弱小。
就连神明耶和华的真名是什么也无人知晓,安拉也用九十九个名字来掩盖自己的真名实姓。
在谢昭与江慈这场互相寻找对方真名的游戏当中,他已先找到。
蛇的七寸被捏住了。
江慈垂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上。
“这不是你的项链,这应该是你姐姐燕燕的遗物。”
“不许再说她的名字。”谢昭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江慈头一偏,脸上出现了红印。
两人相对沉默着,又隔了几秒钟,谢昭开口了。
“我7岁那年得了严重的肺病,病得快死了,但是我父母是不会给我治的。”
“哪来的钱治呢。”她淡淡道。
下着大雪,为了省车费,她的姐姐背着她走到了镇上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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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那是附近最好的一家医院,有西医。
她躺在病床上,发烧让她视线模糊,她隐隐约约见到她姐姐熟练地向医生陪笑。
燕燕年纪轻轻,但已出落得极其美丽。
“我小妹生了重病。”她青涩的脸,娴熟得卖弄着风情。
“不要紧的,我会把她治好的。”那医生好心地说,但他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姐姐单薄的身体看。
姐姐来到她的病榻前。“你安心睡觉,别担心。很快就会好了。”
谢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睁眼,姐姐和医生都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
消毒水的味道是这么刺鼻,谢昭抬眼看着墙上天花板,天花板的边角墙体有些斑驳漏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滴地极其缓慢。
她努力地睁着眼等姐姐回来,她看着水滴下来,极其漫长的一滴,极其缓慢的一整夜。
谢昭病得快死了,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真希望她什么也不知道。
医生最终免去了她的住院费和所有医药费。
谢昭出院时,姐姐手中多了一条项链,一条非常漂亮但质感廉价的项链。
谢昭没有问这条项链是哪来的钱买的。
姐姐见她盯着项链看,就在怀里仔细擦了擦,怕她嫌不干净似的,反复擦了递给她。
“小妹送给你戴吧。”
“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些东西。”谢昭淡淡地摇头。
姐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讪讪地收回了手。
“不贵,很便宜哩,我看划算才买的。”在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地对谢昭这么说。
谢昭的脸对着窗外,缓慢地对江慈说完这条项链的来历。
江慈像整个人像被钉住,动也不能动了。
他们的立场对立,他本来就是来调查她有没有涉嫌经济犯罪的。
他从前在刑事犯罪科工作过,那些凶手把自己的苦难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无动于衷。
犯罪就是犯罪,不管你遭受了什么苦难,触犯了法律都是一样的。
江慈本身对人类的情绪就比较淡漠,破解真相是他唯一的乐趣。
但是现在真相被撕开,他一点都没有感到快乐。
理智告诉他没有做错。
但是,但是一种类似于愧疚同情的情绪,像胶水一样把他死死得粘住了,江慈张不开嘴也迈不开脚,就这样原地直直地站着。
谢昭把项链解了下来。
“谢谢你的提醒,带着它再也不安全了。”她扬起手把她姐姐唯一的遗物从窗口抛了出去,江慈伸手赶紧想拦,但是拦不住,项链已经坠入了绿色海洋当中。
第44章 四面楚歌
谢昭扬手将自己的遗物项链扔下去,因为她的余光已经看到陈董与陈彬浩顺着螺旋楼梯往他们这里走来了。
“谢总。”陈彬浩的脸上依然是笑盈盈的,与以往并无二致。
“你们两个在这傻站着,看什么呢?”他往窗外望了望。
窗外,风拂过树林,碧涛汹涌。
“走吧,一起吃饭去。”陈董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一次午餐人更少,就我们家这么几个人一起。”
他们走进小餐厅。
长桌设在十七世纪法式的壁炉前,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外是一排排松柏树。
谢昭坐在窗前隐隐能闻到松木与泥土混合的清香。
陈董,陈彬浩,陈庆,索菲亚,梅,江慈,谢昭,这几个人依次按照座位坐好。
梅落座后审视的目光在她与江慈之间来回打转。
“表侄昨晚睡得好吗?”她问。
“挺好的。”江慈点头。
看来管家是她派过来的,谢昭心想。
梅为什么要派管家来监视她?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她撞见了梅在偷情,梅的把柄在谢昭手中,所以梅也希望自己掌握她的把柄,互相制衡。
但也许是更早的时候管家就开始监视她了。
梅不希望她注资,因为谢昭名义上与陈彬浩是好友,如果她注资成功,在董事会中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对陈彬浩有利。
餐具都用的是匈牙利瓷器,前菜是冷切腌肉和绵羊奶酪。
谢昭现在看到这些荤腥的东西毫无胃口,反而有些反胃。
但陈彬浩一边把这猩红的肉往嘴里卷,一边笑着看向她。
“谢总怎么胃口不好,早上被疯子吓到了?”
谢昭用叉子轻轻地挑了挑腌肉旁的芝麻菜。
她轻轻一笑:“一个疯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确实是晦气。”梅说,“不过这金先生嘴里一直在喊的燕燕,到底是谁呀?”
“好像是什么女明星?”
“乐乾的一个小模特罢了。”索菲亚淡淡道。
“她从前死缠着陈彬浩不放。”
“穷地方来的漂亮女孩,总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灰姑娘,要演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呢。”她从鼻腔中发出哼的一声。
“想嫁入豪门,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梅的脸上有几分难看,她就是穷苦出身的漂亮女人,她就是一直想尽办法攀上高枝头。
“这姑娘本来还想着怀孕,母凭子贵来逼宫上位呢。”索菲亚继续说。
梅的嘴角拉得更低了。她就正准备与陈董生子来分得更多的家族信托。
“也是个没爹妈管教的可怜人。”索菲亚冷冷道。
梅未来的孩子与陈彬浩是你死我活争夺继承人的关系。
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是暗波涌动,现在随着梅宣布要和陈董生子,这种暗波汹涌的矛盾就变得越发明显了。
“是啊。也就是没爹妈管教的小女孩,才会巴巴得倒贴臭名远扬的男人。”梅看向索菲亚冷笑。
上的第二道菜是碳烤鲈鱼。
那鱼嘴张得老大,看上去要吃人,鱼目翻出来,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谢昭见了犯恶心,下不了叉子。
“谢总,你见过燕燕吗?”陈庆坐在谢昭对面开口了。
“没印象。”
“怎么会呢?在我弟弟的订婚宴上,不是立着她巨大的黑白遗照嘛?”
陈庆盯着她的眼睛。
“是呀,她长得非常漂亮,让人见之难忘。谢总对她没一点印象吗?”陈彬浩笑问。
陈彬浩和陈董也一起盯着谢昭。
群狼环绕,他们在围攻她。
“我没有注意这么多的细节。”谢昭说,“我想来小陈总订婚宴上闹事的人一定是与空头勾结的。闹事的人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看向陈庆微微地笑。
“这个燕燕,看来你们各位都对她非常熟悉了?”她的语调平静。
“没错,我和我父亲对她非常的熟悉,熟悉她的所有细节。”陈彬浩笑着看她,在细节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女孩很讨人喜欢。”陈董也微笑着开口了。
“她很懂得怎么样服务,她很专业。”
“不得不说。”陈彬浩紧紧盯着谢昭的脸。“有的女人啊,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好材料。”
“做什么?”索菲亚不高兴了。
“鸡啊。”陈彬浩笑着捏捏她的脸,“宝贝,这种下贱的女人也值得你吃醋?”
陈董和陈彬浩故意说这些词来刺激谢昭,以便观察她的反应。
谢昭的手紧握着餐刀,缓慢地切着盘中餐,她的手很稳,手指丝毫不抖。
她面上平淡如水,好像对他们说的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说起来,有的女人就是为了钱来污蔑别人。”索菲亚说,“谢总,你还说过有关乐乾性骚扰女员工的法律诉讼,我之前都没好说。”
“这些女人说话呀,根本不值得相信的。”
索菲亚叹气道,“都说是被强迫,实际上就是价格没谈拢。他们装作弱势群体这么一闹,把乐乾的名声全都毁了。”
“在大型公司里利用性别特权和权利进行结构性的性剥削是非常隐蔽的,受害者敢站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索菲亚小姐既然不是当事人,还是别过早下结论比较好。”江慈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们。
又一道菜端了上来,猩红的,奇怪的肉。
谢昭已经想呕吐了。
陈董热情地站起来,给每个人都分了分盘子当中的肉。
“这是什么?”梅蹙眉。
“我不想吃。”索菲亚说。
“快吃,快吃。”陈董催促他们。“很好吃的。”
梅非常勉强地吃了一口。
“大家都知道这屋子当中有内鬼吧。”陈董笑眯眯地说。
“但是你们还不知道我准备怎么对付内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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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以前有一只非常非常宠爱的小猫。”陈董说,“我给的她一切最好的。她喜欢吃三文鱼,我专门请了一个仆人伺候她。”
陈董的眼睛盯着他们所有人,他缓慢地绕着长桌行走。
“但是她不守规矩,她不识抬举啊。”陈董叹气。“这小猫我对她那么好,但她却吃里扒外,她总是想着逃跑,逃跑。”
陈董站在梅的背后停住了,他冷冷地盯着她,“你怎么不吃啊?”
“我的猫呢?”梅捂住了嘴。
陈董一把从后面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从餐桌上提了起来。
“贱人。你是不是偷偷地把我的几样古董卖掉了?啊?”
陈董扫视周围,指了指盘中的肉。
“背叛我的人,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陈董用手抓起一把带着血的肉,就往梅的嘴里塞。
他把她的猫杀了,逼她吃下去?
梅死命挣扎着,他抬手就给梅狠狠一耳光。
她头发散乱着,脸上红肿,眼中满是泪水。
谢昭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要呕吐了,她强忍着。
陈董看着谢昭,他轻轻松开梅,向谢昭靠近。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皮笑肉不笑。
“谢总,我也不把您当外人。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叫燕燕的贱女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很多个男人。”陈董对她笑着。
“她还怀着孕,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谢昭的手紧紧握着餐刀。陈董越靠越近,脸离她近在咫尺,她见他的嘴就像那桌上的鱼一样,张开血盆大口要把她一口吞掉。
“她死之前一直在惨叫啊。唉,她的叫声一直好听,可惜了。”陈董微笑。
谢昭的手握着餐刀的刀柄,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她只想立刻举起刀来捅进他的脖颈。
“她要去举报我们呢,她要去上诉呢。我们之前对她那么好,她却这样恩将仇报。”陈董轻声说。
“这种背叛我们的人,我们是非要除掉不可的。所以这个燕燕非死不可。”陈董笑着问她,“你说对不对啊?谢总?”
谢昭的指甲,死死地钻进了自己掌心的肉当中,掌心被她自己掐得一片血肉模糊。
她扬起脸,一个平淡的笑容:“对呀。”
“谢总与我们一见如故,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相信这次的合作,我们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陈董伸手一下握住了谢昭的手,他想抓向她的脉搏,通过她的脉搏和瞳孔来判断她有没有撒谎。
谢昭的手握着餐刀已经在颤抖!
扎下去,扎下去,扎下去。
她盯着他的脖子。
她即将控制不住了,她的情绪要失控了。
陈庆,陈彬浩,梅和索菲亚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他们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都在等待着她会有什么可疑的反应。
“够了!”江慈上前一把握住了陈董的手腕,把他扯开。
“有完没完?别太过了!”江慈一下掀翻桌布,桌上那些恶心人的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他挡在谢昭面前,挡住了她的表情,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这短暂的屏障让谢昭迅速冷静了下来。
第45章 最后的棋子
暑天闷热,桌上的所有菜都被卷到了地上,大红大紫大绿的刺目颜色,让人头晕目眩,餐厅门紧锁着,里面的所有人都处于亢奋疯癫的状态。
门外,陈董的助理不断地敲着门。
“进来。”
助理一路小跑进来,在陈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确定?”
“他们没有找错吗?”
“绝对没有错。”助理说。
陈董的目光落在了谢昭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昭身上,江慈站在她前面。
他们看不见她的脸。
所有人都知道陈董的电话是去问燕燕的父母,他们到底有没有谢昭这个女儿,谢昭到底是不是燕燕的妹妹?
江慈的心疯狂地跳着。
如果陈董真的找到燕燕的父母,如果燕燕的父母真的认出谢昭,那么他的错误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陈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紧紧挡在谢昭前面。
陈董站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表侄啊。”陈董笑了,“真是谢谢你刚才拉开我,不然我就犯大错误了。”
“谢总,我向你赔礼道歉。都是那疯子惹的祸。”
陈彬浩立刻意识过来,她并不是燕燕的妹妹。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本来就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华尔街精英怎么能和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相提并论?
都是疯子惹的祸,疯子让他们精神上也疯狂了。
陈彬浩也怪他父亲实在是动作太快,还没调查清楚就这样试探谢昭。
谢昭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刚才对她这样冒犯估计是狠狠地得罪了她。
“谢总真是对不起,刚才我们这样冒犯你,实在是发了疯,你千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陈彬浩赶紧来起身道歉。
谢昭从江慈身后探出身来,她抬起一双冷漠的凤眼,打量了他们一下。
“道歉也得有个道歉的规矩。”
“陈董,你的儿子刚才把我与谁相提并论?说我像谁?鸡?”
陈董上前就给了陈彬浩一个耳光。
“叫你胡说八道!”
谢昭厌烦地将餐巾扔到了地上,站起了身。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陈董面前,手上拿着餐刀,陈董吓得后退了半步。
她一手揪住陈董的衣领子把他拽过来,拿着刀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谢昭凑近,轻声细语:“我他妈真是给你们脸了,啊?”
冰凉的刀背贴着陈董的脖子,陈董闭嘴了。
“我好心好意把你们当朋友看,你们落难了来救你们,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你们在我的卧室装窃听器,你们说我像鸡?”
“还有什么花样要讲?投资的事彻底不要谈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吧。”
“我现在就走。”谢昭转脸就要往外走,陈董赶紧拦上去。
“谢总,谢总,这个真的是我一时糊涂。我有病!”
陈董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内鬼这件事一直刺激他脆弱的神经,他每晚都失眠,精神状况一塌糊涂,他被这个事搞得如同惊弓之鸟。
所以今天疯子一对谢昭鬼叫就刺痛了他,他杯弓蛇影真的把谢昭当做那燕燕的妹妹了。
现在想来也确实太荒唐。
毕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他真是恨死了疯子金叔。
自己怎么就信了疯子的鬼话?也是鬼迷心窍。
谢昭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陈董赶紧使颜色,让索菲亚上去求她留下来。
索菲亚见谢昭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敢上去。
江慈追了上去。
“等一等。”
谢昭并不回头,两人在空荡的长廊中一前一后的走着。
“等一等。”江慈拦住她,我有一句话要说。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愧疚已经淹没了他。
“我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事情已经远远失控,超出了他的预计。
她直接绕开他往前走。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陈家和她之间的恩怨是这样的。江慈之前一直想调查谢昭参与做空乐乾的动机是什么,他一直在不断地挖真相,但是真相如今被挖出来了,实在太苦太让他难以承受。
江慈紧紧地追在她身后。
“就听我说一句,十秒钟时间。”
她转身冷冷地盯着他:“ 十。”
江慈张了张嘴,他想说对不起,但对不起,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九。”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
我只是想来调查经济犯罪,我只是在做我正常的工作,但真的没有想到真相挖到最后会是这样。
我真的没有想到陈家对你造成了这样严重的伤害。
我情愿我没有
他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时间到了。”
他不能让她走,但他伸出手,也并没有敢挽留她。
谢昭头也不回,决然而去。
有水顺着窗玻璃滴落下来。下雨了。
江慈抬头看窗外。
项链,如果雨水把它埋到土里,那就更不好找了。
谢昭现在是绝对不会敢去找的,江慈撑着伞冲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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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刚才扬手扔下去的地方是一片树林。
江慈撑着伞仔仔细细地在地上寻找,找了几圈,没有找到。
雨越下越大,雨水溅湿了他昂贵的鞋子和裤脚。
奇怪,明明她扔下去的地方就是这一块区域,不会是有人捡走了吧?他心中一惊。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这里的客人没有捡它的必要,就连服务生也不会看得上这样便宜的东西。
江慈抬头仔细地看,不远处罗马松上有乌鸦的窝。
乌鸦喜欢捡亮晶晶的东西。很可能是被它捡到窝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得爬上去拿?
罗马松极其高大,鸟窝又在很高的位置。江慈有点犯愁,他非常恐高。
大雨冲刷着伞面,江慈把伞放到地下,抱着树干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雨水将原本干燥的树干冲得光滑。他几次想爬上去,但最终都跌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这是谢昭的姐姐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他必须拿回来还给她。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现在雨下的大,没有人会到花园里来,这个安全拿回项链的好机会。
江慈先去够最低的树枝,用手抓着它,然后缓慢地寻找更多落脚点。
他勉勉强强爬到一半,刚刚伸手抓的树枝受风力一下就折断了,江慈一下子摔落下去,还好下面是泥地。
江慈之前没有爬树的经验,不过今天下午一直在摔下去爬上来,实践多了几次,也大概摸清了爬树的逻辑。
雨势渐渐小了一些,他终于顺利地爬到了终点。
他往鸟窝里看,果然里面躺着谢昭的项链,他松了一口气,赶紧伸手去拿。
项链很轻,冰冰凉的,他小心翼翼地攥在了掌心当中。
江慈握住了项链正准备往下爬,乌鸦猛地飞了回来,发现了他这个小偷。它狠狠地用尖尖的嘴啄他的手,让他快快放开。
江慈很痛,但紧紧地攥紧了项链不肯放手,乌鸦朝他的脸扑来。
翅膀的风扇在他的脸上,迷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手一只攀住树干,一只握住了项链,没法护到脸。
江慈身形晃了晃,差点从树上栽下去,往下一看,离地面大概有两层楼高,他腿脚发软,心跳疯狂加快,恐高症要犯。
他闭上眼抱紧树干不愿再看。
雨越下越小了,雨一旦结束,人们就会从屋子里走到花园当中来。
他现在非下去不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了项链。
江慈勉强睁开眼,但是一看下面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他把项链护在心口,不让它继续被雨打湿,然后闭上眼,凭感觉往下爬。
闭上眼感觉好多了,恐惧彻底消失。
但是他脚下一踩空,跌了下去。
*
谢昭站在卧室的门前,她听到江慈脚步声,在她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但就是不敢敲她的门。
江慈把项链拿在掌心中,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
但他不敢拿去给她。
总算他看到走廊那里德洛瑞丝走过来,江慈松了一口气,赶紧走上前去。
“请你帮我把还这个给谢昭小姐。”
“说你给她的吗?”
“不不不。”江慈赶紧说,“就说是你自己捡到的。”
“你在花园的泥地当中捡到的,还没有其他人看到。”
吱呀一声门开了,谢昭站在门口。
她冷冷地看着他。
江慈整个人都被雨淋得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额角,划过他漂亮的眼尾,汇聚到下巴。
他本就苍白的脸被雨水洗刷过,白的更浅了。
“拿过来给我。”谢昭说。
江慈讪讪地走过去,他不停地从树上摔下来,走路一瘸一拐。
江慈小心地摊开手,项链在他掌心完好无损。
他漂亮修长的手被树划得全是血印子。
“你爬树了?”谢昭扫了他一眼。
“没有。”他一口否认。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就拿起来了。”
谢昭哼了一声,张开手,接过项链。
她的掌心细白,刚才在餐厅里因用力指甲掐出了血印子。
江慈心中莫名一痛,他垂下眼不敢再看。
谢昭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啪得把门甩上了。
江慈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检察官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那头的声音兴致倒挺高。
“江先生,你之前说的倒不不无道理。”
“说的什么?”江慈现在神游当中。
“之前我们的线人一直跟踪以撒,好像发现以撒的动向确实有些问题。”
“之前那个l集团的做空,有些阴谋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以撒与谢昭不能排除共谋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深挖下去可是个大案子啊。”
“你这边查的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查的情况。”江慈语无伦次,他本来等待检察官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谢昭与以撒参与内幕交易,操纵股价是他一直以来的主张。但是现在检方真正提问了,他却难以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不知道如何回答。
“关于谢昭为什么要参与做空的动机?关于她为什么要涉嫌内幕交易的动机?尤其是她与以撒为何一起?如果目前以撒做空了乐乾的话,有可能与谢昭有关吗?这些你有所了解吗?”检察官问。
她的动机他已经很明白了,他真的不想明白。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把u盘握在手中,但是实在是无法张开口说要把资料交出去。
“如果你这里没有关于谢昭的一点证据,我们没法查下去,你最好快一点!”
“这么长时间都做什么呢?”检察官问。
“谢昭的资料,我暂时没有。不过我手上有其他的东西。”
“什么?”
“乐乾集团关于经济犯罪的资料,我倒是很齐全了。”
江慈本来在这调查谢昭的时候,就顺手把陈家经济犯罪的内幕也一并收了,他收集了两份资料,鲨鱼加上小鱼小虾,他准备把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那点破案子谁需要啊,交给sec处理就好了。”检察官不满道,“我需要大案子,懂不懂?”
“关于陈家涉嫌刑事案件,我也有所调查。”
“你怎么回事啊?你是去查谢昭有没有经济犯罪的,你是经济犯罪科的!”
检察官几乎要咆哮了。
“看到犯罪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江慈说
“犯罪多的就像巧克力的口味,你不拆开就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
“你爱查就查吧。”检察官叹气,“不过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明天你要是交不上来关于谢昭涉嫌内幕交易的任何资料,你可就不用回来了。”
那边挂断了电话。
江慈站起身将u盘拿在手中,在整个房间里来来回回,不停歇地走来走去。
他思绪繁杂。
终于,他把抽屉里的那一个一次性手机拿出来,这是上一次他在书房与谢昭对峙时,从谢昭手里夺过来的,谢昭与以撒联系的直接物证。
虽然谢昭并没有发信息出去,但是这个物证在检察官那里已经有足够的分量对她开启调查了。
如果明天交不出谢昭的资料,他就没法再回检方那里去了。
江慈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次性手机和u盘放到一起。
然后一起砸坏了。
关于陈家的刑事犯罪,他之前不了解,不过今天在餐厅当中,他已将全程录音了下来,他在纠结要不要交给检方?可是如果交出去,谢昭也会被牵连,检方会立刻怀疑到谢昭的动机是什么。
这条录音他得再仔细想想。
其实他头脑很乱,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就这样放任谢昭的内幕交易案不顾吗?
如果她真的触碰了法律,他就因为同情而这样放手不管?
那其他所有涉及经济犯罪的人是不是都有理由了?
难道只要有苦衷的人都能犯罪了?
可是她手掌心的血印触目惊心,他莫名其妙的心脏疼痛。
江慈也不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思考。
谢昭握着项链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来,她把脸埋进了双手中,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在狂笑。
江慈总算入局了。
谢昭随意地将项链挑起来,这条江慈爬到树上无数次掉下来,满手是血捡回来的项链,被她一扯就扯坏了。她走进洗手间,把这条项链扔进了废纸篓里。
这条项链根本就不是她姐姐的遗物,真的遗物她好好地收起来了,带的只是相像的另一条。江慈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再多想一想,就会发现不对劲。他们那天已经在书房对峙,互相撕破脸了,他已经明确知道她是内鬼。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今天还会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招摇过市,让江慈注意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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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但是他没有多想,因为他当时太愧疚了,看来她在窗边发表的那通项链演说非常成功,他买账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带这条项链故意要让他看到,才好发表那通演说。
那个疯子金叔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他的出现刚刚好,如果他不出现的话,她还不知道江慈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她这条刻意戴着的项链有问题,才好张口问一问她项链的故事,才好让她绝然地因为他的错误丢下遗物。
让他陷入深深的愧疚。
谢昭走到洗手台前。
巴洛克的半身镜中映出她冷漠的眼睛。
她缓缓地梳着头发。
就一个疯子也想把她扳倒?
真是笑话。
12年,她计划这件事情12年,自然是想了所有的方案,和可能出现的情况。
陈董一家去找她的亲爹妈。这么危险的事,她难道会不知道要提前准备吗?
他们想去找燕燕的小妹,就会发现的确有个小妹在隔壁省厂里打工,每年还会寄2000块钱回家。
所有的通讯账单都齐全。
至于她的爹妈嘛?她的弟弟做生意不规矩,她随时准备好可以把他弄进监狱。
他们但凡敢乱说一个字,就永远别想有这个儿子。
谢昭打开水龙头洗手,嘶,刚才掐自己掐得有点过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指印。
但是没办法,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他心疼呢?
因为愧疚,江慈暂时不会动她了。而且他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陈家的刑事犯罪,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高压之下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变形,心态都会崩溃。餐桌之上陈董他们以为在对她施行高压,但其实疯子金叔就是对他们自己的高压,所以他们在高压之下都疯狂了,做了很多错事。
谢昭从口袋当中拿出录音笔,她已经将陈董与陈彬浩所有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
关于他们怎么害死燕燕。
这个录音明天就会交到以撒手上,很快就会给全世界广播,就凭这条录音和之前死去艺人的日记本两件东西,就能让陈家死无葬身之地。
谢昭的金蛇镯在光下闪闪发光,她的手臂可是被狗咬到骨头过,她都不害怕,那陈董算什么东西,在餐桌上拉拉她的手,就想让她害怕了?真是可笑至极。
谢昭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掌心。
但没办法,得演给江慈看。
这个男人是非常难搞的,他软硬不吃。金钱,女人,威胁一切对他都毫无作用。
他死咬着自己不放,自己有证据在他手中,一次性手机,他但凡交到检方那里,就非常非常危险。
在他面前演戏真的很难,要想骗他必须得先骗过自己,半真半假,必须先以身入局才可以引他进来。
这个人难搞。
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隔壁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愧疚,现在他非常地愧疚。
谢昭微笑。
她掏出几张拍立得的照片,是她之前让索菲亚拍下来的照片。
英俊的混血男人温柔地看着地上的小猫,是江慈的照片。
谢昭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她最擅长的就是找到人性的弱点。
江慈毫无黑料,他既没有贪财,也没有偷情,他从来不做任何一点错事,一开始好像很难知道这个人可以攻击的点在哪里。
但是从他从泥塘中救兔子开始,她就已经猜测到他的弱点是什么了。
他是她最重要的最后一颗棋子。现在他总算是肯入局了。
你很不错,能与我过招到现在,谢昭微笑,可惜呀,赢家只有一个,只会是我。
谢昭站在镜子前,空白的墙上浮现出了黑白棋局。
她在头脑当中下棋,所有的棋子已经列阵。
明天她就会把他的照片交到以撒手中,找到他的真名实姓。
隔壁钢琴声好像要断裂掉了,真是一个在今夜心碎的男人啊。
谢昭想到了房间里壁画上的怪物。
怪物会念人的名字。
她想到了一个梦魇的好借口。
谢昭将睡衣拉的更乱了一些,让脸色苍白。
就让隔壁的那个男人愧疚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将血印抹到了额角,砸碎了旁边的花瓶。
第46章 梦魇
巴赫的音乐通常能让江慈感到平静,但今天不行。
他在弹琴,但弹琴弹得乱七八糟。
谢昭有可能涉嫌内幕交易案的动机是血亲复仇。
血亲复仇与司法精神的微妙关系,在东西方文化中都存在。
以暴制暴的野蛮血亲复仇,与现代社会文明的司法精神是相违背的。但是跨越东西方文明,普世道德价值对这种跳过法律寻求正义是认同的。
谢昭是个中国人,要分析她,不能跳过她所属的文化基因。
江慈不能说多么精通中国文化,但他也知道礼记中的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从周礼就开始有关于复仇的规定。
到汉朝开始兴盛的儒家大复仇主义,公羊派甚至提出百世过后,依然可以报仇。自古以来,在法律无法伸张正义的情况下,为血亲复仇就是一种道义,一种无可辩驳的天然正义。
江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如果谢昭只是把这五六个人捅死了,他真的可以非常果断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这几个人都是人渣败类,他们的死对社会的危害性为零。
但问题在于谢昭涉嫌的可能是经济犯罪,经济犯罪那又完全是另一码事。
就说现在检方也开始怀疑的l集团做空案,如果真的存在内幕交易操纵股价,扰乱了金融市场,那么对于普通股民的利益是一种严重损害。
江慈之前就看不惯华尔街的空头资本家,他们玩的是数字游戏,但这股价上上下下的数字对于普通的股民来说就是血汗钱。
他自己不炒股,但是在经济犯罪科工作的期间,他也亲眼见识过有些养老机构,有些退休储蓄基金因空头的操作血赔,那都是普通人存了一辈子用来养老的钱,有些还是救命治病的钱,股民血赔自杀跳楼也是常见的事。
操纵股价就是本就非常富裕的资本家对于那些普通人的财富掠夺。
江慈不想玩资本游戏,他不认同资本主义的这一套,这是不平等,不公正的剥削。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不想回到家族当中工作的原因。
他不想为家族基金会工作,江慈的母亲一直在这件事上对他冷嘲热讽,问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亲妈也吊路灯。
他当然不会审判他自己的亲妈,所以他对家族只想保持一种敬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江慈的物欲非常低,他成年后几乎不用家族信托给他的钱,省得欠他们的。
他租最简单的房子,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
他有几件衣服很贵,但都是半旧的,而且他对于这些东西弄脏了弄坏了也不心疼,扔了拉倒。
他第一天到这里来捞兔子,就扔了一件手工定制的西装,今天爬树,他又弄坏了昂贵的鞋子,也已经扔了。
最近一次动信托基金里给他的钱,还是为了给谢昭买下戒指。
那只与他家里是一对的宝格丽戒指。
他当时认为这是对嫌疑人表示友好套取信任的必要投资。
江慈也不想审判谢昭,其实他现在很能理解谢昭的想法。
对于乐乾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于陈董那样有钱有势,只手遮天的人,她当时一个小小的普通女孩能怎么办?击鼓鸣冤吗?
资本家们的游戏,普通人只是蝼蚁炮灰。
谢昭从前是,但现在不是了,她现在也是玩家之一,并且玩得非常好,她一直留在了牌桌上,留到了现在。
她现在抬抬手,打几通电话,就有能让一个企业家倾家荡产的能力,就有能让一个企业破产的能力。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江慈不喜欢这句话,谋士名将战胜了,立功千秋万载,但战争中灰飞烟灭的是平民。
不论谢昭以什么理由发动了战争。l集团也好乐乾也好,还有之前的其他企业也好,江慈当然知道这些企业的创始人ceo是人渣败类,伤害了很多人,但在战争这当中牺牲的可不只是这五六个人渣败类。
牵扯其中的,还有普通的股民,被裁员的普通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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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很多普通人等着钱养家糊口。
神仙打架,凡人受罪。
江慈可以理解谢昭,理解她走到现在这步的逼不得已。
但她如果真的涉及到内幕交易,他就真的放任不管吗?
就算他因为同情对谢昭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检方已经盯上了以撒,就算放过了以撒和谢昭两个人,但是这其中牵扯的人可太多了,并不止他们两个。
就一个l集团的做空案,其中牵扯进来的就有对冲基金,空头,l集团的董事会,大股东。所有的利益网络错综复杂,很多人都有嫌疑。
放过谢昭一个人,难道为了不继续查她,而放过这当中其他经济犯罪的所有人吗?
江慈头很疼,还有他并不知道谢昭在这件事当中到底陷得程度有多深,他目前只知道她与做空案有关,他当然知道谢昭肯定有规避法律的方法,但是程度到哪一步呢?
比如说她与以撒有联系的一次性手机,现在就在他这里,那么以撒那里的一次性手机呢?有没有每次都处理的很干净?
就算他现在有心要包庇谢昭,但如果她真的留下了证据,纸是包不住火的,检方再往下查,迟早会发现有破绽。
江慈弹琴逐渐平静下来了。
他刚才因为愧疚与同情一时冲动,想把关于谢昭的调查资料毁掉,虽然他砸了u盘和一次性手机,不过内容还在他脑子里,他如果想去检方那里重新复述还是可以。
陈家的刑事犯罪自然是不能放过,他认为陈董与陈彬浩这两个人死了才好。
但是谢昭如果涉嫌经济犯罪,这一码归一码。
不能因为陈家犯了刑事犯罪就可以抵消掉谢昭的经济犯罪,这又不是消消乐。
江慈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谢昭要怎么报复陈家,不管有多疯狂他都绝对不插手干涉,反正都是他们自己的报应。
并且对于陈董的刑事案件,他会一直追查下去。
但是对于谢昭到底有没有涉及内幕交易,他不能因为同情就这么包庇了事。
没错,对她的这件事得把事实真相彻底调查清楚了再做定夺。江慈拿定了主意。
正当江慈起身,准备重新把谢昭的资料整理整理时,突然他听到了谢昭的房间里传来花瓶砸碎的声音。
江慈冲到衣柜里猛敲门,“谢昭小姐?”
“你没事吧?”
无人回答他,隔壁的房间里好像传来低低的啜泣。
江慈猛地推开联通他们衣柜的这扇门,门没有锁。
谢昭跪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头发凌乱,旁边有花瓶的碎片。
他慌忙半跪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
“你没受伤吧?”
她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表情,对他的询问不理不顾,恍若罔闻。
“谢昭小姐?”
谢昭抬起头。江慈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他平日里懒洋洋的漂亮眼睛此时写满了惊慌。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总是冷静的,理性的,理性得过头。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捏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谢昭小姐,你没事吧?”
“受伤了吗?要不要我去找医生?”
“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的手指拨开她的发丝,仔细看看她的脸上有没有受伤。
江慈的嘴唇非常好看,唇珠明显,嘴角线条偏硬,他说话时她的目光总是会滑落到他的嘴唇上。
谢昭以指封住了他的唇,制止了他继续说话。
两人的脸离得极近。
“我做噩梦了。”她轻声说。
江慈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是时刻害怕她再出什么事,愧疚会继续折磨他,让他放弃理性思考。
江慈略微退了退,想站起身回去。
谢昭却一下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不要走。”
她的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轻轻蹭了蹭:“我害怕。”
对于江慈这个人,谢昭这几天与他交手,已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江慈明显出身条件优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好的教养,所以他道德束缚很强。
他之前本有几次机会可以抓住她,只要他稍微强硬一点,直接搜她的衣服就可以拿到证据,但都因为他不好意思对女士有怎么过分的举动而停手了。他也有逼问德洛瑞丝的机会,但也因为不好刁难小女孩而点到为止。在书房他也有机会去陈董那里同时揭发梅夫人偷情和谢昭是内鬼,但是他的道德束缚着他。
因为他不想揭发梅而拖延了时间,反被谢昭逮住了把柄。
他自负,好胜心极强,如果与他正面对抗,他会与她越斗越激烈。
但同时这个人也很善良,心软。他是在象牙塔当中呆久的理想主义者,她估计他只在学校还有研究机构里做研究,来调查她多半是认为这里面涉及什么华尔街惊天大案,不想让她这种资本家逍遥法外。
但也同样是因为善良心软,所以他会在她把那位骚扰德洛瑞丝的周先生推到水中之后,帮她做伪证,也会在玻璃碎时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身体去挡来保护她。
这就是他的弱点,自负加上同情心就是他的弱点。
她必须以退为进。
就像她在牌桌上与他打扑克一样,现在要把强牌慢慢打,她要装成一个受困的可怜女孩来削弱掉他的攻击性。
她必须稳住他,他手上还有不少关于自己的东西,交到检方那里去可就麻烦大了,她现在可不能让检方来对她开启调查。
谢昭抱住了江慈,她赌他不会推开自己。
江慈被她这么一抱,头又开始发疼。
他刚才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冷静的客观的去分析她到底有没有参与到内幕交易,如果她参与,他绝不包庇。
但是现在他垂眼看到谢昭素白的脸上隐隐还有血印,他的额角就被牵扯地一阵疼痛。
我真的能狠下心来,去检方那里把她的过去,她可能的动机全部说出来吗?江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之前每次谢昭要抱他,靠近他,江慈都是快速地把她的手扒下来,但是这一次他的身子只是僵了僵,并没有推开她。
谢昭等待着。
隔了几秒。江慈轻轻地环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
雪山上的冷香包裹住了她。
第47章 流星
房间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窗外的蝉鸣。风把白纱窗帘吹起,轻轻拍打着墙壁。
江慈的双臂轻轻环绕着她,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礼节性的安抚。
她能感到他的鼻息紊乱,喷洒在她的发间。
他思绪不宁,他正在思考,他在试图冷静,谢昭可不能让他思考。
她搂着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一些。
江慈的身体更僵硬了,他的手有些无措地停在半空中。
“我听到他们在叫我的名字。”
“谁在叫你的名字?”
谢昭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怪物。”
江慈抬头看了看壁画上的西洋精怪们,他们正俯视着他,对他微笑。
“这只是梦,谢昭小姐,你刚醒意识目前还不清醒,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他轻轻挣扎,想挣脱她的怀抱。
“陈家会发现我是谁的。”她低低地说。
这句话让他放弃了挣扎。
“不会的,你多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他们也不会再调查了。”江慈低头轻声说。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谢昭不会哭了吧,他有些惊慌。
他非常不擅长安慰别人。
“你现在很难过吗?”
江慈无措地思索了几秒。
“我帮你倒一杯热可可吧。甜的东西有利于诱发血清素的释放,血清素升高可以调节情绪。
糖分摄入会增加你大脑中的多巴胺水平,你喝下去之后会对你目前的情绪有积极影响。”
谢昭的嘴角抽搐了几秒,大半夜孤男寡女,她抱着他哭,他就说这?
“或者我去借其他客人的狗给你抱一会儿?摸一摸小动物的皮毛,有利于增加内酚酞,能使人平静。”
“不。”谢昭抱住他,抱得更紧了。
“让我抱一会儿你。”
江慈想了想,拥抱也可以释放催产素和内酚酞,减轻焦虑和压力。
他只好保持原地不动,轻轻地环抱住她,双手松松揽住她的肩膀。
江慈平时很不喜欢与人有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他现在非常别扭,但是又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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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谢昭之前也没有与他真正的拥抱过,嗯,肩挺宽,腰确实挺细的,她摸了摸,乘机占点便宜。
他温热的呼吸非常轻,非常慢地撒在她的耳廓。
江慈现在呼吸都非常小心。
谢昭微微抬头看他,正好能看到他修长漂亮的脖颈,喉结微微地上下滑动。
他其实很不愿意被她抱,谢昭家里的猫也是这样,很讨厌被人抱,只有她假装难过的时候,猫才勉为其难的被她抱一会儿,但是尾巴会不停地不耐烦地上下扫来扫去。江慈现在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也是扫得不停。
谢昭能看出来他的不情愿,但他又不敢拒绝怕刺激到她,她很想笑。
“谢昭小姐,要不,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现在也不早了。”江慈不知道她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提出。
“我睡不着。”谢昭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很不稳呐。
“那我们走吧。”江慈说。
“去哪儿?”
“观星。”
他还记得她喜欢星空,虽然她极力否认过。
谢昭愣了一秒。
“现在还能看到星星吗?”她有些抵触。
“最近有英仙座流星雨。今晚应该还来得及去看,在附近空旷的山顶应该便于观测。我有天文望远镜,我开车带你去吧。”
*
车在夜色中,沿着海岸线急速飞驶。
风吹起谢昭鬓角的发丝。
她侧目,江慈专注地开着车,修长的手紧握着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昏黄的灯光下,他锋利的侧颜柔和了不少。
冷风一吹,江慈突然清醒了大半。
他刚才头脑一发热,开车把谢昭带了出来,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个经济犯罪科的顾问载着嫌疑人大资本家去看星星了,神经病吧?
他之前明明想过要绝对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愧疚情绪所控制。
对于华尔街的资本家们,江慈一直有着隐隐的敌意。
他自从成年之后,经济独立了在大学里工作,给检方当顾问工作,他拿着中产阶级的薪水,住在中产阶级的社区里,他的同事朋友不论是大学当中的教授,还是检察官助理们,都是有房贷,车贷,学生贷款要还的普普通通中产阶级,辛辛苦苦的打工人。
江慈从前的房东老太太,因为买错了金融产品,所有的养老积蓄血本无归,被迫把自己一辈子的房子抵押掉,现在也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去。
他以前在大学当老师的时候,他的学生曾去华尔街抗议游行对冲基金非法交易对散户的剥削,然后被关进了牢里,他还去自掏腰包把他们给保释出来。
江慈不认为他的学生有什么错,他们是比较激进,但他们也只是想要公正。
从前次贷危机之后占领华尔街的游行运动,人们举着1%vs99%的牌子,游行抗议财富分配的不公正,抗议华尔街巨鳄们游戏金钱,内幕交易,非法操纵对于他们的剥削,1%的有钱人,他们越来越有钱,反而去压榨99%的穷人,使他们陷入更进一步的贫困当中。底层人民站在一楼被殴打,华尔街的精英们站在二楼开着香槟,那些图片的刺激太深刻。
江慈成年之后脱离了家族,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太久,他同情普通人,他同情楼下的人,他对楼上的华尔街巨鳄们有一种天然的隐隐厌恶。
何况江慈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在物质上匮乏过,所以他对金钱看得很淡,对于因为自身的利益去剥削其他底层人的剥削阶级,他是不会有好感的。
江慈当然没有激进到要举牌子去华尔街闹事,也没有激进到想把所有资本家全都突突枪毙,或者全部打入大牢里。
他只是隐隐有些看不惯。
所以江慈之前对谢昭也天然的没有好感。
她很聪明冷静,他其实很欣赏聪明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挺欣赏她的。
但是同样的她是资本家的身份,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查她天经地义,他自然会死咬着资本家不放。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
江慈不知道应该把她算成楼下的受害者,还是楼上的剥削阶级。
她从前是楼下的,底层的,被剥削被压榨的人,但是现在她已经坐到了楼上,坐到了开香槟的人之中。
可是他当然也清楚,不能因为一个身份就对人有偏见,这是不客观不公正的。
只要她没有涉嫌经济犯罪那一切都好说,可是她如果真的涉及了内幕交易,他该怎么办呢?
江慈应该公正的把她交给检方,可是他总会想到谢昭也是不得已。
她这样一路走来已经很苦了,他这么揪着她不放,是不是太残忍?
但是他如果只保护她一个,那谁来保护普通人的利益?
风吹得江慈头更疼了。
终于车开到了终点空旷的山顶上,夜里凉了,江慈拿了一件外套给谢昭披上。
谢昭把座椅调低,半躺着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她正打算调戏江慈两句。
“如果不进华尔街,你会去做什么?”江慈突然问。
她刚刚想好的话噎住了。
谢昭之前一直很回避这个问题,其实她从来都不敢去深想。
她从小就对天文有种天然的兴趣,而且她头脑聪明,又很擅长学习。本来她可以继续她的理想,也许她会在大学里做研究。
但是姐姐的死彻底改变了这一切。长姐如母,姐姐对她非常好,姐姐死了谢昭自然要为她报仇,这是道义,她不得不做,非做不可的,她没得选择。
谢昭亲手掐断了另一条路。所以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另一条路,因为她怕自己会后悔。
如果后悔,岂不是非常对不起姐姐?
她怎么能顺顺利利的继续自己的理想呢?她唯一的亲人都已经死了。
她可以对不起天下所有人,她可以对不起她自己,但不能对不起姐姐。
所以谢昭没有选择,她必须进华尔街。
她必须成为比陈董有钱有势,比他们更残忍更狠的人,这样才能弄死他们,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谢昭总是这样不停的告诫自己的。
她真正的理想是什么?无关复仇的话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她想自由选择的话,她的理想是什么?江慈两次提到天文这个话题,她都很想回避。
这个男人真是很烦啊,谢昭心想,我只是想跟你玩一下感情,你为什么要谈这么沉重的话题?
“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江慈说,“我们还是等等看有没有流星雨吧。”
谢昭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江慈下意识想往旁边让,但最终没有动。
他们等了一会儿。
“我们回去吧。”谢昭笑了笑。“我刚才才看到,流星雨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她扬了扬手机。
“对不起。”江慈赶紧道,“我之前是没有查清楚。”
“没关系。”谢昭反而如释重负。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思考与星星有关的任何问题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说,“掉下去的星星是不会再回来的。”
她没有回头路,从来都回不了头。
江慈侧过脸看她,她的语气非常轻松,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她的眼睛很悲伤。
“也许可以再等等。”江慈突然说。
“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困,对不对?”
谢昭有点疑惑,但反正她现在要和江慈关系亲近点,所以也点头答应了。
就在上一秒,看到谢昭悲伤的眼睛,江慈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他快速的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江慈总是试图与家族切割干净关系。
但不得不说,他家族的姓氏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门票,是神灯一样的许愿密码。
天上现在没有星星,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人,山下的路灯也都已熄灭了。
谢昭盖着江慈的衣服,半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道亮光闪过天空。
巨大的,白昼般的流星自上而下划过漆黑一片的天空,这比一般的流星更加璀璨夺目,更加漂亮,持续的时间更长。
这是人造流星,像一场盛大的烟花,绽放在黑夜中。
她不知道,这场流星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太漂亮了。”谢昭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流星非常的美丽,非常的奢侈,每一秒都是巨量的金钱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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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但江慈没有一秒看过天上的流星,他一直在注视着她。
谢昭的脸被这盛大的流星点亮,她的眼角隐隐有泪痕。
“你说这是谁放的?”她问。“这么大阵势,也许是有人在求婚?这得多少钱?”
她向来穷凶极奢,都有点被这场面震住了。
“谁知道呢。”江慈平淡道。“反正是我们白占了便宜,不看白不看。”
“我们运气真好。”谢昭回头对他笑,真心的。
英仙座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柏尔修斯,他答应了智慧女神雅典娜的请求去砍下蛇妖美杜莎的头颅,但被美杜莎注视他就会变成一尊石像,最终他聪明的利用反光砍下了她的头。
江慈的手已经握住了刀,可是美杜莎看向了他,美杜莎对他微笑,他知道自己会变成石像的,但他不忍下手。
第48章 除掉他
物证有两部一次性手机。
一部在陈董那里,一部在江慈那里。
谢昭必须保证,这些物证不会被交到检方的手上去。
这两部手机到法庭上并没有用,因为取证的手段并不合法,但是只要到了检察官办公室,再加上江慈陈述一下她的动机,就足够让检方对她开启调查了。
谢昭目前颇有信心,江慈暂时对她很同情,他应该会到此为止,不会再去向检方揭露她。
比如现在,太阳已经高升了,谢昭准备出门了,江慈仍然在自己的卧室当中睡觉,也没有兴趣出来监视她,更没有兴趣与她斗法。
他现在显然是决心当个睁眼瞎,对她的事撒手不管了,随她与陈家怎么斗去。
至于陈董父子因为昨天在餐厅里发疯,狠狠得罪了她,现在也自知理亏。虽然她的手机仍然在他们的监听范围内,但是无所谓他们在其他方面已经对她放松了警惕。
谢昭今天的行动相对比较自由,去自己的别墅参加一下伪装的慈善活动,实际上是去见乐乾受害者的公益律师。
这是以撒安排的,谢昭本来拒绝,因为与对方的律师见面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对方的律师录音的话,那么就坐实了她花钱教唆受害者控告乐乾来压低股价。律师如果去检方那里作证,那她可是彻底逃不掉了。
以撒也不愿意与律师见面,他自称因为他是男性,受害者的女律师自然会对他厌恶,起不到好效果,谢昭有性别优势,更能获得信任。
谢昭知道以撒就是个滑头,想把风险高的事情丢给自己做而已。
但是怎么办呢,她不做不行,现在受害者们仍然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法律诉讼,她必须说服她们。
薄荷色的游艇在水面上劈开水花,高大的丝柏树遮掩中,浮现出了她的私人别墅。
保镖先下船,然后恭敬的伸出手,谢昭借他的力,轻松地跨到岸上。
“朱莉小姐已经在客厅里等您很久了。”助理在她耳边说。
谢昭绕过金漆屏风。
金色短发的蓝眼睛年轻女郎,正坐在沙发上。她穿千鸟格的职业套装,用料考究剪裁漂亮,戴着一对极简的珍珠耳环与珍珠项链与制服相得益彰。
“您好,朱莉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谢昭微笑与她握手。
“你的助理不让我使用手机,我都看不到时间。”她微微抬下巴,微笑道。
“抱歉,这是为了安全考虑,为了我们彼此的隐私。”谢昭请她坐。
“为了我的隐私还是你的隐私?”朱莉抬眼看她。
“来者不善嘛。”谢昭笑了笑。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之前应当没有得罪您的地方吧?”
“有一个慈善基金在支持我的受害者打官司,不过这个慈善基金是追查不到资金源头的,有很多空壳公司挡住了追查源头的去路,我想这些空壳公司应该有一部分是属于谢昭小姐吧,是你的资金在支持。”
谢昭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她不能回答,一旦回答就是很危险,坐实了她出资支持受害者在搞乐乾。
“怎么,有慈善基金支持一些贫困的受害者打官司,这难道不好吗?”
谢昭微笑,“我看了您的资料,您是名校毕业,却选择做人权公益律师,不为了一分钱,我非常尊重您,我想我们的想法应当是一致的。”
“不一致,我们可不一样。”朱莉冷笑。
“我是全心全意为了受害者的利益。谢总为了什么?我可说不好。”
“有话不妨直说。”谢昭淡淡道。
“我的受害者们会撤诉,但是你们一直怂恿他们不要撤诉。”
“为什么要撤诉呢?如果你们是担心在舆论上难以支撑,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关于乐乾对于其他女艺人性剥削的更多铁证,这是扳倒他们的好机会啊?”谢昭说。
“扳倒他们,为了什么?”朱莉盯着她的眼睛。
“为了保护更多女性不受伤害?”
“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的受害者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们控告自己的上司,自己的老板,自己的公司性骚扰自己,在舆论当中,他们的隐私不断的一遍一遍要被扒出来,在人面前展示,被所有人审判指指点点。”
她压着火气。
“她们的正常生活已经被彻底干涉了。
她们有的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她们的孩子,每天听着别人审判自己的母亲是□□。
他们这样闹了,根本找不到新的工作,婚姻家庭也是岌岌可危。”
“你们明知道在这件法律诉讼中,他们的证据是不足以取胜的,但是你们依然坚持要他们告。”朱莉冷冷道。
“因为你们需要这场法律诉讼。你们这些资本家需要用这些法律诉讼来击败自己的对手,来压低股价。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法律诉讼的结果败了对他们的影响是什么?”
“你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讲,为了保护更多的女性不受伤害,可是我的受害者们,他们现在就在受伤害啊。
你们在这里道德绑架他们,用金钱蛊惑他们,怂恿他们接着搞接着闹,闹得越大越好?是,对你们当然是有利的,但他们自己的生活呢?” 朱莉非常愤怒。
“他们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件事情,他们就算是换工作换地方也好,他们的照片已经在全网被传播过,他们去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诉讼败了的结果会是什么样?他们会被人家坐实是为了金钱勒索自己公司的□□,是因为价格没有谈拢,去控告自己老板的□□。”
“谢总,你这么聪明,年纪轻轻就在华尔街混的风生水起,你根本不会没有想到这些。”朱莉冷笑,“你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底层受害者的死活,他们于你这个大资本家毫无关系,你只是在利用他们。”
“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来利用这些可怜的女人。”朱莉冷冷地盯着她。“我一定会说服他们撤诉。”
谢昭笑了。
好了,又来一个与江慈一样的。这些象牙塔中的理想主义者,最近真是层出不穷,不知为何都与她杠上了。
她还没有彻底摆脱江慈那个英国先生,现在又来一个美国小姐。
她可以演戏的,她之前在江慈面前演戏已经很好的博到了同情,她现在也可以在朱莉面前演戏。
但是谢昭现在突然就很烦躁,她突然就很上火,也不知为何,她对于陈董那家神经病,情绪起伏都没有这么大。
“小姐你搞搞清楚,是我性骚扰他们的吗?是我把他们开除的吗?是我让他们失业的吗?是我在舆论场上抹黑他们的吗?”谢昭蹙眉。
“你不去怪真正的罪魁祸首乐乾,你怪起我来了?”
“我是生意人,我不是圣人。但是你管我的动机是什么呢?就算我的出发点想搞死乐乾,不是替他们伸张正义,那又怎么样呢?我出钱供他们打官司,你也是自掏腰包来做公益律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资本家的钱就是卑鄙的,你的钱就是高尚的?”
“因为你是蜂后。”
朱莉说:“蜂后综合症。”
“你也是女性,你在职业生涯中一定也遭遇到过性别歧视。
但你现在手握大权了,你却并不真正关心真正同情那些底层女性,你只想着你自己的利益,你甚至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可以去利用他们,毁掉他们的人生。
法律诉讼对你来说只是来铲除异己打压股价的手段,但是对于他们来讲失败了,他们的人生就毁掉了。你明知道这场诉讼是注定失败的,但是你坚持要鼓动他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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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场诉讼绝不可以继续。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你知不知道遭受性骚扰和性剥削有的女性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有的人甚至会自杀。”朱莉站起来。
“自杀,为什么要自杀?”谢昭也站起身来。
“他们逼到那份上还有什么办法,你就一点都不同情吗?”
“我为什么要同情?我不同情。我就是不同情那些因为性骚扰自杀的人。”
“拿起刀来,对方的颈动脉找到很难吗?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你没有解决仇人的勇气。”她怒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强者。同情弱者是一个人基本的良心,你也太冷血了。”朱莉气得发抖。
“为什么强者叫共情弱者?为什么弱者不来共情强者?你张口闭口就是我作为女人怎么不同情女人。那我问问你,有多少男人遭到性骚扰选择自杀的?有多少男人抱在一起痛哭好可怜啊,他除了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昭也怒气冲冲。
“我告诉你,我就是认为因为性骚扰性侵自杀是软弱无能,我就是认为不反抗就是软弱。你遇到伤害就知道自杀,而不是去杀仇人,那么对方当然是肆无忌惮地继续伤害你。把受害者渲染得多么绝望凄美,把施暴者渲染得多么强大让人恐惧好像不可战胜一般。”
“这有什么好处,同情同情,你反反复复地在说同情,我问你同情他妈的有用吗?”她拍桌子。
“诉讼必须继续。”谢昭斩钉截铁。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强的抗压能力,他们真的承受不了。”朱莉稍微平静了一点,语气带了点哀求。
“舆论会逼死一个人的。”
“适者生存,自然法则。”她冷冷道。
“你真的是不可理喻啊。”朱莉说。
“我真是无法忍受你。”
“我是老板,你被开除了。”谢昭说。
“这件法律诉讼将由我安排的律师全权接手。”
“我不可能容忍你这样胡作非为的。”朱莉说。
“这件案子我管定了。”
“随你便。”谢昭起身。
“送客。”
一个名校毕业,满身名牌,有钱坐飞机来意大利,却选择当公益律师的小女孩。
与江慈一样,天真的,幼稚的,象牙塔里呆久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理想主义者。
谢昭心想。
她必须需要法律诉讼来拖住乐乾。因为光有录音与艺人的生前日记只是舆论场上的攻击,她必须要这场法律诉讼配合来彻底的击败乐乾。
她当然知道这场法律诉讼是很难胜的。录音和日记只能证明乐乾确实存在有性剥削的现象,但是就具体这件案件而言,这些受害者的证据确实不足。
受害者们会怎么样?法律诉讼失败他们会怎么样?谢昭也没有疯到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地步,她也会给他们一些钱补偿。但是她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对于她来讲只是陌生人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只有姐姐,姐姐死了,为她报仇是唯一的执念。
她已经为这件事赌上了一切,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她前进。
所有人都是棋子,所有人都可以被牺牲,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不论对方邪恶还是无辜,对她而言都一样的,只分为有用还是无用。
她的金蛇镯在光下发着冷冷的光。谢昭微微蹙眉。
今天是戴得太紧了吗?怎么觉得勒得有点疼。
*
谢昭第二站来到了教堂,反正她在陈家装作相信上帝,来这里也很正常。
她来到黑暗狭小的忏悔室坐下。
“我想忏悔。”谢昭说。
一窗之隔,隔壁的神父说:“别演了,这里很安全。”
是以撒的声音。
“你和对方律师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个幼稚小孩胡搅蛮缠。”谢昭说,“不必管她,计划继续强制执行就行。”
“你来这里没有被盯上吧?”谢昭问。
“放心,很安全。”
“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乐乾的新股东,根本就不存在。”
“我知道。”谢昭说,“我现在找你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把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给揪出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对我是咬死了不放。
他挡着我的道,不除不行。”
谢昭从小窗里递过几张江慈的照片。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他是怎么盯上我的。理论上来讲,这个男人可能是先盯上你以撒的,他再顺着你找到的我,但是他为什么对我们这样穷追不放?”
“或者说为什么一开始对你穷追不放?”谢昭说,“你应该去赶紧查一查,他是检方的人,这个人不除,我们很危险。”
“不必查了。”以撒轻笑了一声。“我认得他。”
“你认识他?”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能不认识吗?”
谢昭的头脑一片浆糊。
“你什么时候有弟弟?他不是英国人吗?可你又不是。”
“不不不,这个事情先不重要。”
“他对自己的亲哥都死咬着不放?要把自己的亲哥绳之以法?”
谢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了?你不会有把柄在他手上吧?”
“他应该不会,我看他是同情心挺强的人。”谢昭说。
她对江慈的定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天真的幼稚的,有些理想主义,自负自作聪明,然后又会有些同情心泛滥。
江慈目前应该不会再继续调查她吧?他不会把她的东西交给检方吧?
以撒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你想对他打感情牌,省点力气吧。”
“你知道我老爸吧?啊,应该说是我和他的亲爹。”
谢昭知道,他是在香港的生意人。
“他之前被罚了几个亿呀,就是因为我的好弟弟。”
“是不是因为。”谢昭非常希望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并没有,我们是可以寄圣诞贺卡的和平关系呢。”
“那我们现在。”谢昭开始头疼,她发现自己可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
疯了吧,真的是疯子。
她惹上疯子了,真是中邪了。
“你真有把柄在他手上?”
“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对策。”谢昭试图冷静。
“对策就是。”以撒叹气。“祈祷吧。”
第49章 以撒
“为什么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么一个弟弟?”
谢昭细细回想,江慈的外貌和以撒的确有几分相像。
“我们出生在香港。我父母算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英国女人,她当时好像不顾我外公外婆的反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外公外婆。爸妈他们俩当时非要结婚,结了之后呢,又非要离婚。”以撒笑道。
“他们在你们小时候就离婚了?”
“是啊。”以撒无奈道,“离婚时我妈问我跟不跟她走,想带我回英国去。”
“我当然不肯,我爸有钱,我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我放弃继承权和她回到英国去过苦日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谢昭笑道:“那么你的弟弟肯定是选择跟他妈妈回英国去了。”
“没错,他不要钱,他从小就是这个清高的死样子。”
“妈估计是挺讨厌我的,因为我不肯跟她走,非要跟着有钱的爸。”以撒笑了笑,“当时她反反复复地问我是不是确定跟爸爸,让我不要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你看我弟弟现在沦落到在检方那里当顾问,一年才拿几个钱?我要是跟妈回英国,多半和他一个下场。”
“那么你们的母亲现在做什么呢?你们都没有联系?”
“我也不是对老妈一点感情都没有。”以撒叹气,“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英国女人,有什么可多联系的?而且爸非常非常地厌恶她,根本就不想谈论她,我何必惹爸不高兴呢?每年圣诞节发些节日问候,寄点礼物给她,也算是尽了我的孝心了。”
“可是你弟弟看上去是那种生活条件很优越的小孩呀。”谢昭奇道。
“他毕竟是我爸的儿子,他回到英国去,我爸也照样寄抚养费给他的。我弟弟先去伊顿,后去牛津,接受的是正规正统的精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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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读书很好,年纪很小就念完了phd,但我觉得也是因为他读书太多了,又年轻,所以头脑有点不做主。”以撒笑道。
谢昭点头表示赞同。
“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爹都能痛下杀手,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矛盾?”
“哪来的什么矛盾?大家几年都不见一次,平时一年当中只有节假日发个短信问候一下罢了。”
以撒说:“你记得赛特药业吗?”
“记得。”
“我爸既是董事,又是大股东,他当时投资了很多。
当时公司研制出了一种治疗心脏病的新药,这种药有着技术性的突破,已经通过了药监局的批准。”
“这个新药只要推出,那么股价就会飙升,会迅速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而我从爸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也准备做多。”他说。
“可是我记得这个药后来没有上市就已经爆雷了。”谢昭说。
“据说是赛特药业报给fda的临床记录是篡改过的,这种药会诱发癌症,甚至很多有死亡案例被隐瞒了。”
“也没有很多死亡案例。”以撒说,“地球上每天都在死人的嘛,本来就吃药的人他身体能有多好?”
“但是我的好弟弟他不知道怎么调查得出来这其中有问题,所以他逼我爸立刻停止这种新药的上市。”
“就因为会死几个人而停止上市?当然不能停,股价会跌疯的,他对我们会损失多少钱一点概念都没有。”以撒说。
谢昭明白了:“所以他去举报自己亲爹?”
“所以他把这个事情彻底捅大了,我们到底损失多少钱这就不提了。我爸差点坐牢,幸亏律师够专业才把他保了下来。”
“我的好弟弟就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他年纪轻轻又没有心脏病,这个药他又不会吃,死也死不到他头上。”以撒说,“损人不利己啊,我们损失这么多钱,他一分钱也没赚到,何苦呢?”
谢昭笑了笑。以撒是个纯粹的人,纯粹的生意人。他与世界上所有人的关系,都可以抛开感情恩怨,只看价格公道不公道。
谢昭一开始与他共事,后来两人因为利益冲突,她也背叛过他,挖走了他的人自立门户。以撒一开始很愤怒,也对她穷追猛打围追堵截过,但后来又因两人利益相同,又握手言和了。
只要价格好,他没有隔夜仇。
以撒对他的这个弟弟也是纯粹地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
“所以他是那种眼里完全揉不进沙子的人,和你差别很大嘛,为什么他会这样?”谢昭问道。
他叹气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因为物质水平太低,所以仇富心理扭曲了。也许他在英国过得不太好吧?”
“又或者是他在我老妈的娘家那里长大,他们那边的教育出了问题。”
“他这个人就是很认死理,从中学就这样。你知道他上的是那种私立的贵族学校。伊顿公学出过首相,各种达官贵人王室贵族的子弟都在那里读书。同学的人脉有多重要?他们以后可是会组成国家的统治阶级。”
“可是我的弟弟呢,他压根不去跟人家好好搞好关系,反而到处惹事。”
“他倒不像喜欢主动惹事的人。”谢昭说句公道话。
“学校里除了王室贵族,自然也有平民子弟。你但凡有点眼力见,就该知道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不该结交。”
“这种学校全都是青春期男孩在一起,霸凌自然也很严重,这是没法避免的。“
谢昭说:“他一定是看到有人被霸凌,看不下插手要管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霸凌的又不是他?”以撒说,“如果他去救的是什么王室贵族的小孩,那我还当他是个聪明人,可是他管的都是平民的小孩,得罪的是有钱人,你说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据说他为了救所谓穷人家的小孩,拿刀去吓人家公爵的儿子。
自以为是好人,救了又怎么样呢?那不是人脉,是累赘,得罪了自己的人脉,反而增加了累赘。”
“不上道!”以撒痛心疾首,“不过我妈只是个普通的英国家庭主妇,估计也教不了他这些。”
“你之前问他为什么会盯着我们死咬着不放。我弟弟本来不会来检方当顾问的,他是在大学里做研究,也是因为惹事生非,混不下去了。”
“也是因为多管闲事了?”谢昭问。
“他具体搞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学校里的教授剽窃了学生的科研成果,也是与他无关的事,他非要站出来。
吃力不讨好,最后受害者与剽窃者和解了,而他因为闹得太激进反而被停课,一气之下干脆辞职不干了。”
“不过说来我弟弟也是运气好。”以撒说,“像他这么作天作地,一直在疯狂得罪人,却还活得好好的也算是个奇迹。”
“既然他在私立中学时敢拿刀吓人,又在大学时与教授大闹,所以他并不是一个教条于法律的人?”谢昭沉思。
“不是,他并不是站在法律那一边,他是站在弱者那一边。”
“如果他认为你侵犯了弱者的利益,那么不管是他亲爹也好还是什么王孙贵族也好,他都会死咬着不放。
无知者无畏,他是不知道害怕的。”
以撒说 :“我弟弟之所以盯着我不放,还不是因为他认为我用内幕交易,我们与普通人是信息不对称的,我们利用特权收割了普通人的利益,剥削了普通人,抢劫了中产阶级和底层人。这不就是他的论调吗?”
“但是华尔街不就是这么回事?难道就抓我不抓其他人?每个人都管他管得过来吗?”
谢昭拧了拧眉心。
“不大妙。”她说。
通过以撒的描述,她发现自己对江慈的判断有所偏差。
她想依赖他的同情心让他不要把自己的资料交到检方那里去,但恐怕依赖不了太久。他暂时对她的定位是弱者,但是等他稍微冷静一会儿,往下想一想,查一查总会发现她作为资本家对于他所谓真正同情的弱者都做了些什么事,到时候他一定会像人权律师朱莉小姐一样暴跳如雷。
“我们得快点动手,先下手为强。”谢昭干脆道,“一秒都拖不起了。”
第50章 挑拨
陈庆收到以撒的邮件时有些诧异。
10:30,修道院旁的餐馆,恭候您的到来。
上面只写了时间地点,意思是想与他会面。
他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赴约。爸现在对以撒最为生气,而且又怀疑他与以撒勾结。倘若他去了被爸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现在也只有去会面才能从以撒那里套出内鬼到底是谁,来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左思右想,只要带上录音笔全程录音,把与以撒的每一句对话都录下来,也不怕他栽赃自己。
陈庆急匆匆地出门穿过花园,只见江慈和陈彬浩,梅几人都坐在葡萄藤下。江慈懒洋洋地躺着,书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见他要出门,陈彬浩和梅都视而不见,陈彬浩正低头喝桌上的石榴汁,梅在装作看杂志,只有江慈点头与他还打了个招呼。
等他走出花园的铁门,梅立刻招手让管家过来。
“你去小镇上帮我买点日用品,我列个单子给你,你马上开车过去。”
管家点头,梅是让她去监视陈庆到底去哪里了。
陈庆坐上车,车行驶在两旁满是丝柏树的公路上。
“您今天想去哪里?”司机问道。
“你先别问,往前开就是了。”陈庆看了看后车镜,确定没有人盯着他。
陈庆指导着司机开车,车开进了小镇里,七拐八拐的。
他确定就算有人开车跟着他也应当被甩掉了。
“天太热了,我先去买杯冰咖啡。然后到前面超市买点东西,可能就在这附近吃午饭了,你现在不必等我。”
陈庆下车,敲了敲车窗户。
“你就把车停到前面,附近找个停车场吧。”
“没问题,我就在停车场等您。”司机说。
陈庆走到附近的小店买了杯冰咖啡,然后又到旁边的超市里转了一圈,他出来后看见司机果然把车开走了,他才放心地调头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巷,路过一个修道院,七拐八拐最终在一个小小的餐厅门口停下了,这就是以撒给他的会面地址。
柠檬黄的门头,进去之后是窄窄小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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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陈庆走进去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整个餐厅,还好并没有东方面孔,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往里走,里面光线非常昏暗。
在靠墙壁的最里面座位上,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端坐着,修长的手捧着旅游指南,旅游指南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陈庆心中一惊,这怎么好像是江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难道跟踪我来了?
那男人放下了旅游指南,对他笑了笑:“陈庆先生,总算等到你了。”
陈庆松了一口气,不是江慈是以撒,他真是头脑发昏,太过紧张神经兮兮的,这两个人都能认错。
“没有人跟踪你吧?”以撒问。
陈庆已经打开了录音笔,他说话要小心。
“你之前为什么要诬陷我?今天故意喊我来又是为什么?”他问。
以撒只是笑了笑,把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推到他面前。
“别那么紧张嘛,喝点压压惊。”
陈庆细细打量他,刚才光线昏暗,他头脑又紧张,乍一看把他与江慈混淆了一下。但这么近距离看,他与江慈其实一点都不像,虽然都是混血,但江慈长得苍白俊美,异于常人,眼神呢又是人畜无害的,就算看桌子椅子都有种温柔缱绻的意思。
而以撒的五官线条凌厉,面部骨骼极端立体,鼻子极为高挺有着过强的攻击性,眼角尖锐,看人时眼神像鹰一样锋利,死死地咬住你,只要被他看就会心里发毛。
他对陈庆友善地微笑。
笑起来就更不像好人了,陈庆心想。
“我们就别绕弯子了,谁不知道你诡计多端。”他把酒杯往旁边一推。
“我来只问你一句话,我们家里有内鬼,是你安排的,他一直在暗中与你勾结,你承不承认吧?”
“陈庆先生果然聪明,我撒谎也瞒不过你去。”以撒恭维道。
“内鬼是谁?”
以撒不答。
陈庆想他当然不可能回答的,他回答了内鬼是谁,被录音全录下来,到时候弄到检方那里不是坐实了搞内幕交易。
“那你到底喊我来做什么呢?你既然与内鬼合作良好,也已经栽赃了我?”
“你为什么要栽赃我?为什么不去选别人?”他怒从心起。
以撒叹气。“别那么激动,我跟你又没有私人恩怨。”
“我只是个生意人,我只是在做生意。
信息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在这里斗来斗去也只是为了信息,重要的信息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只是认为我有陈庆先生需要的信息,你也许有兴趣来买。”
“你在这两边讹钱呢,穷疯了吧?在我们家的内鬼也算是你的合作伙伴了,你就这么为了钱把他卖了?”陈庆都要气笑了。
他从内鬼那里买信息,通过股价大跌来大赚,然后又想出卖内鬼给陈庆再赚一笔。
“钱怎么会嫌少,只要价格公道,我可没什么不能卖的。现在他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再卖上一笔岂不是刚刚好。”以撒笑眯眯道。
“这是我的银行卡账号信息,请您收好。”以撒非常礼貌地递上一张卡片。
“记得用你的私人账户转,可别被发现了。”
陈庆接过来,上面居然还写了价目表。
他看了看数字。
“你怎么回事?做空我们家你应该也赚了不少,怎么还这么狮子大开口。”
“陈庆先生,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的信息绝对值这个价。”
“好吧。你说,我可以付。”陈庆说。
“您得先付一个定金一万,我再开口。”
“你这个人真的是。”陈庆无语,“但一万块对他来讲也不多,大不了算扔水里。”
他把钱转了过去。
“怎么样?钱没转错吧,银行账户是不是对的?“
“没错,非常对,我已经收到钱了。”以撒很高兴。
“那就请开金口吧。”
“这个人的名字我肯定不能直接说。”
“我也没指望你直接说。”陈庆叹气,“你也得自保。”
以撒压低了声音。“你得小心,他是你家庭成员当中的一个,他是你的亲人,他和你有着竞争关系。”
“是男的还是女的?”陈庆压低声音问。梅和陈彬浩都符合这个前提,他们俩都是他的亲人,也都和他存在着竞争继承权,家族信托的关系。
“这个说出来就太明显了,我都把范围缩小到这了,你自己查一查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想讹我点钱?”
“您这不是还没付尾款吗?我怎么讹你?”以撒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绝对感兴趣,我能帮你拿到继承权。”
“陈庆先生,你的工作能力比你弟弟强多了,可你爸爸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你。他一直都很偏心你的弟弟,就算他乱搞男女关系,在外面赌博。而你呢?勤勤恳恳的工作,老老实实做人,从来也没沾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可是你爸爸依然不喜欢你,也不把重要的岗位交给你,反而交给你的弟弟。”
“你别在这挑拨,我们家里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说话。”陈庆心里当然恨透了他弟弟陈彬浩,也对他父亲颇有怨怼,但他毕竟在录音呢,哪能把这些话给讲出来。
“你弟弟陈彬浩在搞关联交易,侵占公款,你爸也在搞。”
“你说什么?”陈庆说,“我爸和我弟弟在搞关联交易,侵吞公款?”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家里面的违法行为,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们一直防着他,他们才是父子。
“你说你弟弟要是因为关联交易坐牢了,那继承权可不就是你的了吗?
你也不必担心你爸爸会保他,你爸为了自保,肯定把罪名全部推到你弟弟一个人头上。”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陈庆说。“他们要真还有这项罪名,你们空头在做空的时候早就提出来了。”
“好心没好报啊。”以撒说,“我们做空报告也是要讲证据的呀。这个目前只是个信息,还没有做实有证据。但是你一查不就知道了。
你是这个家庭的重要成员,你可以接触到我们这些外人接触不到的内部信息,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你自己查查看,不就清清楚楚了?”
陈庆站起身。“满嘴鬼话,你少想害我。”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能不能别加那么多私人情绪?”以撒叹气。
“我的信息有用你就付钱,如果你觉得我的信息没用,你大不了不给钱不就好了。”
“陈庆先生,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纠缠,你就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弟弟恶贯满盈啊,而你这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工作的人,难道就要让位于他吗?
他罪有应得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你呢接管过这个公司,当你的ceo难道不好吗?”
陈庆并不答他的话,他可不敢答,怕有什么陷阱。
他掉脸就往外面走,以撒并不拦他,只是远远地对着他的背影喊
“你回去仔细查一查,我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要买信息就给我打钱,我还有更多的。”
管家在小餐馆门口对面等着,她刚拿手机偷偷地拍了好几张陈庆与以撒坐在一起讲话的照片。她见陈庆出来了赶忙躲进旁边的便利店里去。
太阳现在晒得人睁不开眼睛,陈彬浩却一直在大太阳下盯着手机。
“表弟啊,你说谢总现在生这么大火气,我该怎么劝啊?”
“我想,你和她是多年的好友了,应该对她有所信任,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被人挑拨啊。”江慈说。
“挑拨?”陈彬浩点头,“一点错都没有,就是我那私生子哥哥在这里一直搅来搅去,想挑拨我和谢总的关系,他就是嫉妒我,他就是想把我找来的财务投资人给搅黄了。”
江慈点头:“豪门复杂,亲兄弟之间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的,也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嘴上一边和江慈说着话,手上一边在打着字。
“陈庆表哥今天出去倒挺久的了。”江慈说。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陈彬浩冷笑。
他的笑容倒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自信,这句话是谎话,江慈意识到他知道陈庆去哪儿。
陈彬浩一直在与一个人飞快地打着字。
司机是他的人。江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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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司机载着陈庆,不论陈庆怎么躲,不论陈庆去哪儿都没有用,司机一直在报备着他的情况给陈彬浩。
陈彬浩一边发着短信,一边喝着石榴汁。
江慈的手不小心一碰,把杯子碰翻了,石榴汁溅出来了一些到他身上。
“真是抱歉。”江慈说。
“没事没事。”陈彬浩正心不在焉,也怕别人注意他在打什么。
“这里太阳大,我先进去休息了。”
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转身回屋了。
江慈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纸包着把地上的水杯捡起来,水杯上有陈彬浩的指纹。
他拿到指纹了。
第51章 舆论攻击
画廊里游客们来来回回。
谢昭独自坐在最里面的画作前,带着讲解器,听着面前这幅画的讲解。
这是一幅布面油画的复刻品,《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
暗红的地狱里,中世纪的意大利诗人但丁被罗马诗人维吉尔邀请,一起游览地狱。两名罪人正厮打着,一名咬着另一名的喉咙。旁边还有一位罪人漠然地躺在地上看着他们。
地狱中的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欲孽。
罪人们厮打着,恶魔冷眼旁观着。
维吉尔挡在极恶如仇的但丁前面,示意他不要去干涉他们。
谢昭低头翻着画册,有游客坐到了她旁边,也在欣赏这幅画。
年轻的,东方面孔女孩。
“我向来没有什么艺术鉴赏能力。欣赏艺术品的能力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才会让小孩训练的能力。”女孩低声开口了,她低头看画册,并不看谢昭。
“意大利的旅游还满意吗?”谢昭抬头看画,也并不看她。
“多谢你报销机票和酒店钱,你很慷慨。”
“我对合作伙伴相来慷慨,如果你工作出色,我会更慷慨。”谢昭说。
“时间已经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的太久了。”
谢昭依然没有直视她,只是低头看了看地面。
她背着打折的名牌包,鞋子却是磨损的,她说美式英语很地道,一个华裔,二代移民。
她和那个人权律师朱莉小姐一般的年纪,很年轻,刚毕业不久。
文景,谢昭亲自精心挑选的女记者。
她名校毕业是优秀毕业生,调查报告得过奖,但是因为没有背景,又没有外貌,职场里一直被排挤,老板只让她打杂,让她当枪手,夺走她的劳动成果。
她年轻谨慎,头脑聪明又野心勃勃,不甘心一直在基层打杂,一直在疯狂的寻找一个机会。
她即将成为舆论攻击的先锋,谢昭会把所有关于乐乾的黑材料交到她手上,由她发动这场战争。
“我会把录音和艺人生前死亡日记的复印件都交到你手上。
你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重要吧?”
“当然,这绝对会是爆炸性的新闻,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文景说:“这次的新闻是会让我飞黄腾达的重要机会,我绝对会看得比我的命还重。”
“你这次倒有信心劳动成果不会被你的老板夺走了?”谢昭笑问。
“他夺不走,因为他是男性。他平时可以大搞性别歧视,把重要的新闻交给男同事,可以夺走我的调查,但唯独这件事是不行的。”文景说,“也只有在处理这种性骚扰的破事上,我能有性别优势了。你们最终选择我,不也是因为考虑到我的性别吗?”
谢昭和以撒考虑过很多候选人,在性别问题上以撒比她更坚决,必须要女记者。他认为在这种性骚扰案件上男记者一定会被厌恶,得不到公众的认可度。要在舆论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女记者站出来揭发这一切,她是女人就已经赢了一半。
“我看过你的文章,非常仔细地看过,我认为你非常有能力,专业性很强。我喜欢专业人士,我欣赏能力强的人,这是我最终选择你的原因。”谢昭说。
“你放心。”文景说,“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制造出最轰动最有影响力的头条新闻。”
“那么我们从头对一遍,被问到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调查并坚持揭露这件事,你该怎么回答?”谢昭问。
“我会说,因为我遭受过职场性骚扰。我知道这种隐蔽的伤害会给人的精神造成多大的创伤与噩梦。所以我决心无论如何,无论面对多大的阻力,都要帮助其他的受害者。”
“你有过吗?”
“当然没有。”文景说。“这是建立公众对我认同与同情的重要步骤。他们同情我,认为我是正义的,那么我接下来揭露的一切他们才好更容易接受,而不是去质疑录音和日记是谎话。”
“顺便这种指向不明的话可能会让我的老板遭受非议,那就是再好不过的附加优惠了。他滚下台了,我才好上位。”
“你这次的稿子拿来我看看。”
文景将手机藏在画册当中,将画册递给她,然后站起身去看旁边的画。
“你加了很多目前的法律诉讼当中受害者的内容?”
“当然了。”文景坐到她旁边低声说。
“光是陈年旧案,光是陈家之前残害了几位女艺人,那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是远远不够的。陈年旧事,死无对证。虽说有录音和日记,他们完全可以狡辩这是假的嘛。这些是可以激发公众的同情心和猎奇心,但绝对不够,毕竟受害者已经死了,也告不了他们。公众骂他们也得不到一个具体的结果。”
“但是现在目前正进行的法律诉讼,现在这些正与他们对抗并且被解雇的性骚扰案受害者。他们在这次的新闻当中,在这场舆论攻击中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因为他们的公道还没有被伸张,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才能让公众的情绪有一个出口,公众会支持他们的,为了支持他们,他们会去更痛恨乐乾。
这样新闻才会闹得更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她说的和谢昭的想法一样。
“你觉得语言上写得太过了?”
“倒也不存在过不过,我觉得是挺专业的,很有煽动性。”谢昭说
“但是你怎么看新闻职业道德这件事?保护受害者隐私之类的?”
这个报道要是播出了。谢昭非常确定那朱莉小姐会发疯,要把他们俩给撕碎。
“我怎么看?我不看。”文景说,“我当然不可能故意去泄露受害者的隐私。但是舆论的攻击性和爆炸性是我最追求的,我不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所以呢,我也会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可能会把他们描写得更悲惨,让人同情一些,但这也绝对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伤害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也会被攻击的。”谢昭说。
“肯定会有人质疑你的动机,认为你是在吃人血馒头,借受害者来发财。”朱莉小姐一定这样认为,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愤怒。
“质疑就质疑呗,我学生贷款还没还完呢,不知道还要还到猴年马月。做新闻当然是为了赚钱,不然我为什么?”文景说。
“当然面对攻击我会说我是为了维护女性权益,就算有误解也无所谓。”
“还有乐乾肯定也会攻击你,甚至你的人身安全你也要考虑,你需不需要我们来替你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地?”
陈家是没有下限的,虽然理论上来讲他们现在攻击记者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但是谁知道呢,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死亡威胁,这是我非常需要的,就算他们不提供,我在发表新闻的几小时后,就会宣布我已经被死亡威胁。”文景笑道。
谢昭终于把眼睛从画册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年轻有为啊。
抢先称自己被死亡威胁,陈家既不敢动她又能扩大公众的关注度,在舆论场上立刻立于不败之地。
“你就放宽心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专业人士的。”文景说,“我爸妈是开中餐馆的,我从小就会算账。我可不是为了任何假大空的道理理念而战斗,我是为了我明天吃饭的钱而战斗,我是为了我自己的职业发展,未来的养老金而战斗。”
文景抬抬脚:“为了换一双不磨脚的鞋子,我会拼尽全力,绝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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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谢昭点头:“我对你很满意。”
一个没有背景可以用钱来解决控制的人。年轻又充满野心,小心谨慎,头脑又灵活。
一个脚踏实地,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低风险,可控性强的人才。
不像朱莉小姐,不像江慈这些活在梦里的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为了人权理想要捅你一刀。
文景最后站起来看了看画,但丁看着罪人,也好像在看着他们俩。
“颜色太灰,我不喜欢。”她说。
“对了。”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谢昭,“酒店里的洗发水我可以都带走吧?”
*
“开快点,开那么慢做什么?”陈庆坐着车子,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是非常焦急忐忑的。
他反反复复检查录音笔,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拿出来听了听,没有问题,他全都录下来了。
这里面前半部分的内容最起码可以证明他并没有与以撒勾结,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关于以撒说的,他的父亲和弟弟陈彬浩是否有更多的犯罪活动。说实话,陈庆心里是相信的。他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把他们俩的把柄捏在自己手上,才能掌握好主动权。
陈庆一回到别墅里,就先打探了一番,四下无人,大家好像都回房休息去了。
他赶紧上楼进入书房当中,把门反锁上。
他用自己的账户进入了最隐蔽的资料当中,搜查,搜查,不断的搜查。
陈庆停了下来,拿出了手机拍照,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得把这些证据全部存下来。
不止是陈彬浩,他的父亲陈董也背着他搞这些鬼名堂。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父亲的把柄他也要,以防不时之需。
以撒说得没错。只要他的弟弟倒台了,继承权还不是他的?
正当陈庆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打算查更多详细的信息时,门被强行地扭开了,陈董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梅和陈彬浩。
“大白天的锁什么门?你在搞什么鬼?”陈董骂道。
第52章 狗咬狗
幽静的书房,墙壁上挂着雄鹿头,屋内全是仿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书架。
陈董,梅和陈彬浩以及几位保镖全都冲了进来,拦在了陈庆的书桌前,把他抓个正着。
陈庆不明白,他刚才明明确定了别墅四下无人才敢进这间书房,这些人怎么突然一下全冒出来了?
他伸手想拔电脑的电源。
“不许动。”陈董呵斥道,“保镖呢?”
保镖冲上前毫不留情地把陈庆扭住压在书桌上,把他的手机,身上的外衣,录音笔等等物件全部收走了。
“你在查什么?又想把什么内部资料传给空头?”陈彬浩先发制人。
“你别血口喷人,明明跟以撒勾结的就是你。这个电脑里面有很多次登录记录就是你的,我这里都有证据。你私自潜入书房浏览了保密协议,并且把保密协议里面的内容传给了以撒。”
“什么保密协议?”陈彬浩一头雾水,这是谢昭用了他的指纹膜,用他的账号登录的,他当然不知情。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现在查的是什么?”
陈董和陈彬浩走过去看电脑。
陈董一看屏幕上正打开的文件就勃然大怒。
“你在查我?你在查你自己的亲爸啊?”
“你想干什么?你想找我的犯罪证据,你想扳倒我啊?”
“我没有。”陈庆咬死不认。“我只是在查他。”他指的是陈彬浩。“爸,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他背着我们搞这些鬼名堂,这是触犯法律的,会牵连我们所有人,你可不能再包庇他。”
“你是一个私生子,爸对你还不够好吗?”陈彬浩冷笑道,“你妈是小三,是乡下人,以你的身份,怎么配进我们家的门?但是爸对你那么好给你和我相同地位的职位,你却这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陈董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庆的手机。
手机里拍了这些文件的部分截图,他越看越心惊。
“爸,你不要相信他,你听我解释。”陈庆被保镖按在桌子上,手臂反扭着,他只能向陈董苦苦哀求。
陈董把手机摆在他面前:“你解释,你拍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搞你老子?那是想干嘛?
我是你爸,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连骨头渣子都是我的。
是我给了你荣华富贵,让你在这儿当少爷,不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小镇里打工呢。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你要搞倒我?你自认为翅膀硬了,长大了,想取而代之了?”
陈董狠狠地拍了一下陈庆的脑袋,陈庆求助的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陈彬浩在一旁冷笑。梅从前都会说些缓和气氛的话,但如今也是对他冷眼旁观。
“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企业,你就像秃鹫一样等着呢?你巴着你爸赶紧死是不是啊?”
“爸,真的是他和以撒勾结,他在跟空头勾结,把我们内部信息卖出去啊!”
陈庆竭力不要进入他们的逻辑当中,不能再自证了。
“你今天上午都跟谁见面了?”陈彬浩微笑着看他,胜券在握。
陈董冷冷地盯着他。“说,你跟谁见面了。”
陈庆见他爸正怒火中烧当中,本来想说实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陈庆很想说他和以撒见面是为了搞清楚内鬼是谁,他很想把录音笔拿出来,但是录音的后半段内容以撒鼓动他去查自己的爹和陈彬浩的犯罪记录,他的确受挑唆去查了,并且还被他们抓个现行,所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录音笔的内容在现在拿出来,还是在等一等?
“我只是去买东西。”
“这么巧啊。”陈董皮笑肉不笑,“我们的管家也出去买东西,你猜猜她碰巧见到谁了?”
陈董把照片放在他面前,让他死个明白。
照片上清清楚楚的拍到了他与以撒,以撒要给他递酒。
陈庆抬眼盯着梅,他立刻就明白了。管家是梅的眼线。
“贱人陷害我。”
他怒道,“你自己偷男人心虚,想拉我下水是不是?”
“嘴里别不干不净的带别人。”陈董怒斥他。
“我怎么陷害你了?我的大少爷。”梅微笑着看他,“难道是我让你与以撒私下见面的吗?”
“爸,查到了以撒给他发了邮件呢,虽然他删除了记录,但是我恢复了过来。”陈彬浩煽风点火道。
“我是与以撒见面了,但是我只是想搞懂他之前为什么要诬陷栽赃我,我只想知道内鬼到底是谁。”陈庆说,“爸你不要听他们一面之词,我真的是被陷害的。你冷静冷静,你也好好想想,听听我的解释。”
陈董虽然在盛怒之下,但仍然保持理性。他也觉得这也太巧了,之前陈庆已经和以撒用一次性手机传信息被他逮到过,他还这么肆无忌惮地赶去与以撒见面,这也太蠢了吧?
“好。我就听听你怎么说。”陈董坐了下来。
陈彬浩和梅当然不能让他冷静。
“你说有人陷害你?”梅站到陈董旁边,把手放在陈董肩膀上,“那是谁逼着你去找你父亲的罪证?扳倒你自己的父亲呢?”
“爸,你不能再心软听他狡辩了。”陈彬浩也赶紧说,“你上次已经信他过一次,他这次又背刺我们。”
陈董被他俩吵得头疼。
“都不要吵了,都安静点。”
这时陈庆的手机屏幕亮了,陈庆被按着动不了,陈彬浩一把把手机夺了过去。
“爸,他手机里可有赃款呢,你自己看看。”
陈董接过手机。
陈庆的私人银行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是以撒打给他的钱。
这下所有的语言都无效了,以撒他们都知道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他可不是慈善家会白给钱的。
如果陈庆不是内鬼没有卖信息的话,以撒为什么要分钱给他,而且他们还偷偷摸摸的用这种私人账户。
“铁证如山了,你可不能再心软放过他。”梅轻轻推了陈董一下。
陈彬浩和梅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蹊跷吗?以撒与陈庆勾结的证据看似铁证如山,其实如果细细静下来想,未必经得起推敲,但他们并不在乎。
他们并不在乎陈庆到底是不是内鬼,他们需要他必须是内鬼,他就算不是,他们也得把他变成内鬼。
陈彬浩与陈庆是竞争继承权的你死我活关系,他早就一直想搞陈庆都没有机会下手而已。
而梅与陈庆也是如此,首先她以后腹中的孩子与他是竞争关系,她先把陈庆现在除掉,再去除陈彬浩,最后继承一切的就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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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何况陈庆最近像失心疯了一样,一直在说什么她偷情偷男人,她不知道陈庆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这就说明了除掉他这件事变得非常紧迫,不然自己就会陷入巨大危险。
陈董本来在理性上是认为陈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一次性手机,转账记录,见面的照片,这些看似铁证的证据,他也有所怀疑和保留,一切都有些太过于巧合,总觉得有点蹊跷。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儿子陈庆居然在查自己,他想扳倒自己,想取而代之?这件事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陈董在情感上非常希望他是内鬼,他就算不是内鬼,也想把他当内鬼处理了,不然留着他继续收集证据扳倒自己吗?
三个人各怀鬼胎,在心中已经把陈庆定了死罪。
助理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急匆匆地进来。
“出大事了!”他说。
“成天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陈董说。“门也不知道敲,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们在纽约的公司大楼被人泼了油漆。”
“为什么?又是什么疯子在搞事?”
“新闻说乐乾残害女艺人,将女艺人当做贿赂的工具,艺人死前日记被公开。”
“公关部是吃干饭的吗?这次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公关现在恐怕也不太来得及,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有录音。”助理说。
他打开手机当中的新闻播放。
陈董和陈彬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们如何绘声绘色地说害死燕燕。
“你这个疯子,连自己家人都卖?”陈彬浩对陈庆怒道。
他认为这个录音一定是陈庆泄露出去的,因为只有陈庆没有做过和女艺人相关的任何事情,所以陈庆自然是不怕,所以他敢去揭发他们。
陈庆挣扎着,他听到这个新闻也激动了起来,“就是你陈彬浩,你把录音泄露出去的。因为之前也是你看保密协议,把保密协议里的受害者信息传出去的,不然以撒他们是怎么得到受害者信息,找到受害者日记的?”
他还记得电脑当中陈彬浩浏览过保密协议的登录信息。
陈董现在也彻底相信内鬼是陈庆了,因为陈庆说的毫无逻辑,陈彬浩怎么可能去把自己犯罪的记录昭告天下,不是疯了吗?
而陈庆的确没有犯罪记录,他把陈董和陈彬浩搞倒了好上位,从动机上来讲是显而易见的。
“两位投资人现在是什么反应?”陈董赶紧问。
“华总看到新闻后就说以后再也不用联系了。”助理说。
华总的集团是大公司非常注重声誉和颜面,他自己也是个体面人,乐乾出了这样的恶性丑闻,社会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他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作了。
“那谢总呢?”陈彬浩赶紧说,“谢总也走了吗?”
“谢总刚刚回来,看起来好像挺平静的,好像还没看到新闻。因为她正忙着跟那位表少爷聊天呢,看上去心情不错。”
谢昭还在跟江慈聊天,也许还没看到新闻,陈彬浩和陈董又燃起了希望。
“爸,绝对不能再拖了。”陈彬浩说,“得赶快与谢总签合同,趁这事情还没有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等下去,她也走了。”
陈董依然在犹豫。
虽然他是彻底不怀疑谢昭和那个农村女人燕燕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仍然在心底对谢昭有所防备,毕竟她是个非常狡诈的资本家。
不过他今天早上照往常监听了谢昭的手机,依然没有异常。
“爸,你就是因为信了内鬼的挑拨,一等再等,才把我们弄到现在这般境地。如果你一开始就接受谢总的注资,那我们哪有这么多事?”
陈彬浩是真心怨怼他父亲。
“拖了7天,你想想看,内鬼就是用着7天时间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大的丑闻出来,来攻击我们,赶走了我们的投资人,如果再拖下去,谢总也拒绝注资了,那我们可就是彻底玩完了。”
对于这次的丑闻,陈彬浩倒不是很担心,他觉得危机也是机会,只要谢昭出资,一切就会好起来了,正好这件事赶走华总又赶走陈庆对他也很有利,他一直需要谢昭进入董事会支持他,阴差阳错也算目的达到了。
“没错,你说的对。“陈董下定了决心。“你和索菲亚立刻去稳住谢总,最好让她少看新闻,如果她提这个事,你们就想尽办法把这个事情的恶劣程度淡化,我们得在这件丑闻发酵扩大之前,赶紧把合同定下来。”
“具体的条款谈判,她如果咄咄逼人,我们也吃点亏,让一些。”
他转而对助理说,“你赶紧去通知律师团队,现在,立刻,马上时刻准备好与谢总的律师团队一起起草完所有的协议。”
“我们今天就赶紧把投资协议达成一致,省得夜长梦多。”陈董说。
“爸,你不要上当了,绝对不行。”陈庆说,“这都是陈彬浩搞的鬼,陈彬浩是内鬼,他把我们的信息出卖给了空头,就是他制造的这起丑闻。”
“别像疯狗一样乱咬。”陈彬浩说。他的确没有把保密协议泄露给以撒,他只觉得陈庆发疯了陷害他。
“你闭嘴吧。”陈董现在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话。
“我也去和谢总谈谈。”梅说。
“对你们全都去,必须稳住她。”陈董。
“我有证据!我有录音!你得听一听,爸,你得听一听。“陈庆扭动道。
“看住他,不要让他乱动。”陈董对保镖说。
第53章 进攻
正午的阳光要更白一些,空气中弥漫着地中海植被被暑气蒸腾的清香味。
江慈和谢昭在花园的圆桌旁,相对面地坐着。
餐桌上铺了白底蓝色花纹的格子布,白瓷碟中分别装了青酱意面和青口汤,几个柠檬散落在桌上。
江慈将柠檬切开,柠檬汁挤到汤里,拿勺子舀到碗里递给谢昭。
“今天他们都在忙,只有我们两个,先随便将就着吃点。”
“我没什么胃口吃,天气太热了,你先吃吧。”谢昭说。
她心中还有大事悬而未决,没有心情吃东西。
江慈修长的手并没有停下,依然把食物分好到盘子当中,递到她的面前。
正午金到发白的阳光勾勒出他手部腕骨流丽的线条,谢昭的视线在他手上停了停,又上移至他的眼睛。
他低垂着眼睛正注视她,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的垂下来。
“试试这汤吧。”他推销道,“梅关心你昨天中午没有吃好,晚上没有吃东西,今天早上又没有吃早餐,这天气热人又容易没有胃口,所以特地按你的口味让厨房做了这个汤。”
谢昭拿白瓷勺子舀了一勺。
的确非常的鲜美清爽。
她点点头,很开胃,喝了两口就有了食欲。
“怎么样?”他并不动筷,凝视着她。
“很不错。”谢昭拆黑虎虾。“完完全全是按照我的口味来的。”
她抬眼,意味深长地对江慈笑了笑,“梅这么好心?还关心我几顿没有吃饭?”
江慈眼观鼻,专注地用叉子卷青酱意面。
“这道菜也不完全是意大利的风味,厨房里不都是意大利厨子吗?”谢昭盯着他。
“厨师嘛,当然是专业的。”江慈把柠檬递给她,“什么菜系都会做一点,也很正常。”
谢昭扫一眼他修长漂亮的手,小指上被烫得红印还没有退下去。
“其实,你并没有你想的那样擅长说谎。”谢昭笑了笑。
“看来你不饿,还有这么多力气说话。”江慈装聋作哑,他非常自然地将虾和其他贝类拆了放在碟子里,递到她面前。
谢昭注视着他,他垂下的睫毛在阳光下映出一片阴影,蝶翼一样。
这一瞬间,好像有一只透明的美丽的蝴蝶,在她心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她偏过头看旁边的风景,强烈的日光将水仙黄的建筑洗得淡了一些,花园里那些艳红的花也变成了浅红色,有蝴蝶停在花上面,极其美丽的近乎虚幻的画面。
“谢总。”陈彬浩和索菲亚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他们用餐。
谢昭把视线撤回。
蝴蝶是很美丽的,可是她没有时间欣赏。
她没有时间。
“我们的律师和您的律师已经一起探讨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希望您能来过目审核一下。”
“你们总得等几分钟让她再吃一点吧,她将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才刚刚坐下来。”江慈说。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不耐烦。
“不用了。”谢昭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午餐。等我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吃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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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我们走吧。”谢昭没有再多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她跟着索菲亚和陈彬浩走进了主楼。
主楼里现在是一团混乱,助理们抱着文件跑来跑去。
会议室的门大开着,谢昭踏进波斯手工地毯,迎面见到的就是一幅巨大的油画,仿古希腊的布瑞戈斯作品《特洛伊的掠夺》。
特洛伊的王子诱拐了王后海伦后,引发了希腊联军进攻特洛伊的大战。但特洛伊是个非常坚固的城池,希腊人围攻九年也没有打下来。到了第十年,希腊联军突然扬长离去,特洛伊人到城外发现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木马。
俘虏告诉他们这个木马是希腊人用来记祭祀雅典娜的,他们担心特洛伊人把木马拉进城,会给特洛伊带来好运,特洛伊人欢天喜地的巨大的木马推进了城里,没想到到了晚上木马中居然爬出了希腊的战士,这些战士从木马中出来,杀死了城中的守卫,特洛伊苦守十年的城池就因为引入了木马最后城破遭到了掠夺。
画像之下,她的财务顾问和律师们还有乐乾的管理层和律师们正在吵个不可开交。
陈董站着,一直在盯着他们做计算。
屋子里乱七八糟,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
谢昭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说的这些条件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嘛!”乐乾的财务顾问说。
谢昭的财务律师也不甘示弱:“你们隐瞒了这么多关键的风险信息,还好意思说呢?又是财务造假,又是法律诉讼的。你们本来就该对我们公开透明,最起码的都没有做到还说我们趁火打劫?我们不是慈善家,我们必须去规避风险。”
“谢总。”陈董对她开口了。“虽然我们现在是困难时期,但是你们律师提出的这些条款也未免太严苛,太不近人情了。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没必要做的太绝吧。”
“不近人情?”谢昭淡淡道,“我现在还坐在这里跟你们谈判,就已经很尽人情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大楼上被泼的这一桶油漆,把股价给泼下来多少?”谢昭说,“我可是做多了你们公司,我赔了多少钱?你自己想想。”
“这只是暂时的。”陈彬浩说,“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女人小记者在那上窜下跳来指控我们。”
“我们会想办法跟她和谈。”陈董说,“不就是钱吗?我们就是媒体公司,她不管是想要名还是想要利,我们都可以给她。这两天就会和她达成一致,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么和谈?”谢昭的财务顾问插话道,“你们是完全不关注实时新闻吗?那个记者已经称自己被死亡威胁,说你们要杀她呢?”
“你们解决的方式就是当众杀人? ”谢昭冷冷道,“现在世界上所有的媒体,所有的群众可都看着呢,只有愚不可及的人才会在现在动手。要再闹下去,闹成刑事案件,就是神仙来也难救了。”
“都是胡说八道。”陈董忍着气,“谁说我们会对她动手了,我们怎么可能呢?我们现在不过是想破财消灾,赶紧把这个事情给了结了。”
“这小姑娘在自编自导自演,在那里搏关注度呢。”陈彬浩怒道。
“她怎么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态度是不会接受和谈。”谢昭的律师说。
“她手上的那点东西也算不上什么铁证,谁知道那个日记本是从哪儿来的?”陈彬浩说。“我们可以让笔迹鉴定师来鉴定一下,100%那笔记是假的。”
“那么录音呢?”
“录音当然也可以说是伪造的,剪辑的,嫁接的,ai生成的,现在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搞出点相同的声音也太正常了。”陈彬浩说,“我就不信了,这个小记者自己就没有黑料吗?去挖一挖她的黑料,把水搅浑了,就说她是为了钱受了我们竞争对手的挑拨,这只是商战的常规手段而已。这都不是大事,就算她绝不和谈,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们对抗到底也一定能赢。”
“关键在于你们现在还正在被法律诉讼。”谢昭的律师说。“你知道现在舆论的声音非常同情被你们开除的那些被骚扰的受害者们。”
“每一件事情拆开来看也许还好,但是合到一起就是巨大的风险。”
“这样闹下去会有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到时候要是发展到了愤怒的人们在你们公司门口游行闹事的地步,那股价可就惨不忍睹了。”
“法律诉讼,我们真没什么可怕的。”陈董说。“什么玩意儿都可以诉讼,但是告的赢告不赢,那可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女人真的就是为了钱,大不了我们给他们足够的钱,他们会撤诉的。”索菲亚说。
“已经7天了,7天前你们就说他们会撤诉的,但他们现在也没有要撤诉的意思。”谢昭说。
“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是赢不了的。”陈董的律师出来说。
“但是这诉讼拖个一年半载,就是巨大的投资风险。”谢昭说。
“谢总,关于法律诉讼的这个事情,你真的不用担心。”陈彬浩说,“我就跟你交个底吧,这种事情我们有处理的经验。”
谢昭看他的眼睛,陈彬浩的确是一点都不害怕。
她已经将他们推入了舆论的漩涡风暴中,可是他却是如此的淡定,丝毫不担心。
“说句实话吧,这些要告我们的女人,每一个我们都有他们的黑料,就算没有也可以制造出来,没有人是清白的。”
“大众就是盲目从众的。我们是媒体公司我们最了解不过。”他非常笃定地说。
“大众就是墙头草,他们会跟着舆论的导向倒来倒去。是的,现在他们同情这些受害者,认为我们是恶魔残害女性,可是风向是会变的。”
整个屋子里不知为何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陈彬浩的声音,非常坚定的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回响。
“很快,我向你保证,谢总。很快这些女人就会变成不择手段的拜金捞女,就会变成为了钱而侵害整体女性权益污蔑自己老板的罪人,你等着看吧,很快的。”
陈彬浩站在画像前,画像上是希腊的战士与特洛伊的战士在撕打。特洛伊城被希腊人洗劫一空,女人和儿童全都被卖成了奴隶。
本来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陈彬浩镇定自若地站在屋子中,他向谢昭宣誓,他向所有他的敌人宣告。
“我们不惧怕舆论,我们制造舆论,舆论终将为我们所用。”
第54章 奥德修斯
会议室里极其安静,所有的财务顾问和律师都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打字都不打了。
只有陈彬浩一个人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烤着桌上的文件。
“啪,啪,啪。”谢昭抬手鼓掌,“说的真好啊。”她背光坐着,眉骨笼在阴影里,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情绪。
“你们真是行事谨慎的人,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但有没有考虑到我的利益呢?”她说。
阳光在地板上倾泻了一地的碎金。谢昭站起来,一步一步踏在金子上。
“我好心好意地接受你们的邀请,来到这里,牺牲了我自己的工作时间整整七天。你们先是在我的卧室当中装窃听器,又是各种无端揣测怀疑我。我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情谊上都选择宽容了。现在你们死到临头了,还在跟我讨价还价?”
谢昭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一步一步走近陈彬浩,陈彬浩步步倒退,“谢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风险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会消失不见的,我做多亏的钱你赔吗?”
“华总已经因为法律诉讼放弃你们了。”
谢昭举着裁纸刀步步紧逼,陈彬浩被逼到了墙角。
“我是来投资的,我不是来替你们付律师费的,尤其是性骚扰的律师费。”
“作为一个女性掌门人,我被卷入这场诉讼当中会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你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油漆现在是泼在你们公司头上,下一次就是泼在我头上了。”
刀几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总,但是这个条款实在是太苛刻了,你们开得这个价格实在是,谢总你压价压得也太低了,一点情分都不念——”
谢昭将裁纸刀的刀尖推出来了一点。
陈彬浩求饶:“只要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商量一下,多给一天也是好的。”
“我已经给够你们时间了。”谢昭说,“我等了你们七天,在这里受你们的气受了七天。”
谢昭回头对着一桌呆若木鸡的顾问和律师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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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她转头对助理说:“快点订机票,我们立刻回纽约去。”
“交易取消。”
陈董坐着一言不发,谢昭的顾问和律师们动了起来,开始收桌上的东西,他们们关掉了笔记本电脑,助理们开始整理文件。
谢昭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她把裁纸刀随手扔在了门口的花坛里,压倒了一片虾红色的玫瑰。
她穿过罗马式石柱长廊,长廊上每隔一段就是大理石的象牙白雕像,刻着各种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她的助理紧跟其后:“谢总等一等。”
谢昭在奥德修斯的雕像前停下了。
在奥德赛这部古希腊史诗中,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中战斗了10年,又在海上漂泊了10年,他返回家中时,他的妻子佩妮洛伯已经被很多求婚者围困骚扰,他们认为奥德修斯已死,强迫她选择新的丈夫。
奥德赛伪装成乞丐,回到了家里,向这些骚扰他妻子的人展开了复仇。
“我们真的要订机票,现在就回纽约去吗?”助理压低了声音问她。
“给我安排好私人飞机,今晚就动身,但是不是回纽约。”谢昭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名。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助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
谢昭注视着奥德修斯的雕像,奥德修斯头往上扬,眼珠是空白的,他空白的眼睛也注视着她。
谢昭收回视线,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谢总。”陈彬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并不回头,他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陈董让你再和我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谢昭说。
“我们同意了。”陈彬浩说,“您说的一切条款和条件,我们都认同,没有异议。”
“请你的律师们回来,正式起草投资协议吧。”
谢昭这才转过头,站定。
陈彬浩走到她面前,两人相对而立,在奥德修斯的雕像前。
“我知道,这几天我狠狠得罪了谢总。该罚该骂我都认了。”他低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私生子哥哥陈庆挑拨离间导致的,让我和我父亲猪油蒙心污蔑了谢总。”
“所以你哥哥当真是内鬼?”谢昭问。
“千真万确,他和以撒所有的通讯转账记录全都被我们抓到了,现在人还被保镖按在书房呢。”
“那陈董打算怎么处理他?把他交给检方?控告他和以撒内幕交易?”
“这应当不会,他毕竟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陈彬浩说。
陈董不会把私生子交出去,主要是因为陈庆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怕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反咬他们。
“谢总,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朋友之间总有些误会摩擦,这几天我的确是对不住你,但是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友谊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谢昭沉默不语。
“谢总,生气归生气,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你一向是公私分明的。”陈彬浩竭力劝说道,“你对我生气不要紧,你对我父亲生气也不要紧,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估值被严重低估的公司,这些丑闻与混乱褪去之后,投资我们,你绝对可以赚到钱。”
“你们棺材板都要关上了,还说这些。”谢昭冷笑。
“但是你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要你注资,只要你进入董事会,我们公司立刻就能好起来了。我会全力配合你,全力地治理现在管理层的这些混乱问题。”他言辞恳切。
“这些旧的问题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你给我一个机会,等我当ceo,你当董事长。我们一起把这些问题整治干净。”
陈彬浩伸出手:“成交吧,谢总。”
奥德修斯注视着他们。
希腊军围困特洛伊城十年而无法攻破,奥德修斯想出了木马计。
一旦木马进入特洛伊城,埋伏在木马当中的希腊军出来就是城中人的死期,谢昭的资金在陈家的千盼万盼中即将注入乐乾。
这笔资金就是她的木马,这就是她恶意收购的开始。
谢昭想了想,也伸出手与他握手。
她微笑道:“成交。”
他们两一边交谈一边往会议室走。
陈彬浩的私人助理匆忙跑过来拦住了他们。
“陈董请你们二位现在去书房一趟。”
陈彬浩叹气:“我那私生子哥哥现在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来害我们了?”
助理犹豫了一下,伏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彬浩推开他:“你就当着谢总的面说吧,谢总和我是好朋友,都不是外人。”
“陈庆先生的意思是他在电脑当中发现了你的登录记录,虽然登录记录被删除,但现在已经恢复了。”
“登录记录,什么登录记录?”陈彬浩记得他哥哥没头没脑地在书房中说的那些话,什么他看了保密协议把保密协议里的内容给了以撒。
谢昭当然知道,就是她用了陈彬浩的指纹登入了系统。
“这个人是不是没长脑子啊?陷害也得讲点基本道理吧。”陈彬浩吸气,“爸什么意思?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话吧?”
助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们。
“陈董看到了这些记录,我也看到了,这些记录的确是存在。”
“那我哥哥现在是什么意思?”
“陈庆先生的意思是你和谢总还有以撒串通一气。”
陈彬浩气乐了:“我爸不会信吧?这话有多离谱?他也说得出口。”
以撒做空了乐乾,谢昭做多才损失了大笔资金,她和他又一直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无人不知。
至于陈彬浩跟以撒那更不用说了,保密协议里的内容可以算是陈彬浩的犯罪记录,他把自己的犯罪记录泄露给以撒?
“我也觉得很离谱。”助理点头,“可是记录就是存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陈董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俩现在过去与陈庆当面对质。”
第55章 测谎
大理石台阶建得极其高,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现在,人在心绪烦乱的时候。
陈彬浩心中坦荡,他认定陈庆在污蔑自己,所以走得极快。
而谢昭步子放慢,她还在思考着对策。
陈庆要和她对峙,这是她之前就预想过的,她也做了应对预案。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环节,有一个关键环节,她并不能100%确定能过关。
保镖站在书房门口,见他俩来了,立刻让道把门打开请他俩进去。
书房的柔软长沙发上,陈董坐在一边,他们的cfo和法律总顾问坐在另一边。
保镖依然按着陈庆的肩,禁止他乱动。
谢昭抬眼扫了一眼保镖,他立刻低下头去。这是梅的保镖,与她偷情的那一位。
“听说陈董又来怀疑我和以撒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交易要取消就直接取消,何必再找借口侮辱人?”谢昭先发制人,先质问陈董。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陈董说,“肯定是传话的人自己添油加醋乱讲话,谢总你绝不要往心里去。”
“那你喊我们来干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
陈董指着陈庆:“这就是我们家的内鬼,不过现在他又说我的儿子陈彬浩才有问题。”
“谢总,你和我们家是多年的朋友,和陈彬浩也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也在场做个见证,就当是当公证人,不要让他说我处理私事有所偏颇。”
这只是场面话,陈董还是在怀疑他,谢昭心想。
“爸,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家丑还要外扬吗?让谢总看笑话?”陈彬浩痛心疾首,他生怕陈董又突然反悔让他急切想和谢昭达成的交易破裂。
“你先别急着说话,等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陈董示意他们俩坐下来。
“都愣着做什么?给谢总倒点咖啡。”他吩咐书房里站着的服务生们。
乌漆木的茶几上,一位服务生端来了海伦德瓷器。
白瓷杯上印着维也纳玫瑰。
冰咖啡加奶油,又添了特殊的阿拉伯香料。
“里面有小豆蔻吗?”谢昭问。
“您要的都加了。”德洛瑞丝的声音,谢昭放心了不少。
陈董并不在意一个服务生,整栋庄园里的服务生太多了,又大多数欧洲面孔,他根本就记不清谁对谁。
陈彬浩和其他几位高层也自誉自己是公司的重要人物,根本不会管一个底层服务员长什么样。
陈庆是记得德洛瑞丝的,他之前就认为德洛瑞丝把一次性手机藏在了他那里诬陷了他,不过此时他正心烦意乱又被保镖按着并不能随便移动,所以并没注意到谢昭和一个服务生的无聊咖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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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德洛瑞丝为谢昭端上咖啡就又退回阴影当中。
“好了爸,要对峙还是要怎么样就赶紧的吧。”陈彬浩心急如焚,“别耽误了交易呀。”
“再等一位到我们就开始。”陈董端起咖啡杯,不急不忙。
谢昭偏头看他一眼,他不仅在怀疑自己和空头勾结,而且他对这场交易也在犹豫,他在拖延时间。
太离谱了,她已经施加了如此高压,面对财务困境和丑闻的舆论攻击,他们的心理素质依然这么过硬。
她本来以为陈彬浩年轻,逍遥法外惯了,无知者无畏,所以对舆论丑闻并无敬畏之心。可是她没料到,陈董好像也并不惧怕这件丑闻。
即便他们进行性贿赂并宣称谋杀某艺人的录音都已经公开了,即便这场性骚扰的法律诉讼已经受到全世界的瞩目和舆论施压,即便其他投资人都纷纷因为这件丑闻而选择放弃注资。
面对所有人的谴责和受害者们的控诉,陈董和陈彬浩依然有着自信可以控制局面。
陈董依然在犹豫,对于这场交易,他依然想争取一个更好的条件。
“还要等谁?梅吗?她一个女人哪懂得这些。”陈彬浩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书房的门推开了,江慈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圈书房里的所有人,视线在谢昭身上停了停,他俩的目光在空中对上。
江慈是她应对计划当中的关键一环,但是她现在并没有100%的把握。
她之前有把握,因为她之前认为江慈对她非常同情,应该会为她开绿灯。
但是她与以撒谈过之后又开始担忧了。
江慈好像是一个眼里完全揉不进沙子的人,她不确定他的同情心能够压倒理智多久。
江慈现在对她的认识并不全面。他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他彻底了解她之后,谢昭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肯定不会帮陈家,但他也未必会帮她,他也许会站在一个绝对中立的角度。
“爸,你麻烦表弟过来干嘛?”陈彬浩不满道,“这点破事到底还要牵扯多少人进来?”
“他并不是你的表弟。”陈董微笑,“他是我请来的专业人士,行为心理学家江慈先生。他是测谎专家,你们俩到底谁是内鬼?他会用专业的手段判断出来,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
这是谢昭之前就想到的情况。江慈这个人不管是扮演的是什么身份,侦探也好测谎专家也好,他都是陈董请来抓内鬼的。
那么最终她都要过他这一关。如果是之前他与她那斗生斗死的状态,他一定会在这个环节给她暗中使绊子。
所以谢昭竭力在他面前演戏,博取他的同情让他自主地放弃斗志。
他现在是不会插手和她斗了,但是谢昭需要的不仅是他不插手,她需要江慈给她做伪证。
江慈在第一天晚上替她做过伪证,那时她为了给德洛瑞丝出头,把房地产大亨的儿子推到了水里,差点淹死他。
按以撒的说法,那是因为江慈不站在法律那边,他只站在弱者那边。
他当时同情被骚扰的德罗瑞丝,所以谢昭就算把那男人给溺死,他也只会提出专业毁尸建议。
但是现在江慈的态度是什么?她没有100%的确定。
“随便吧你要测谎就测,反正我清清白白,我什么也不怕。”陈彬浩说。
“要测就快点测。”陈庆也说。
谢昭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电脑里有你陈彬浩几次偷偷登录的记录。”
陈彬浩张了张嘴才想反驳什么,陈董制止了他,“我看过了,非常确定就是你的账户登录的,登录后浏览了保密协议。这次舆论丑闻当中受害者的日记,一定就是从这保密协议的部分信息当中泄露出去的。”
陈董示意助理把电脑转过去给陈彬浩和谢昭,江慈三个人看。
“都是胡扯!”陈彬浩看一眼就气笑了。“你们自己看看这个时间都是深更半夜的。当时我在卧室里睡觉呢,你们去问问索菲亚,她是人证。”
“索菲亚是你老婆不向着你向着谁?”陈庆说。
谢昭和江慈都知道,这登录记录就是她之前爬密道爬出来的结果。
谢昭看了一眼江慈,江慈沉默了几秒开口了
“如果是陈庆先生用了陈彬浩的名义登录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彼此的账户信息知道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还专业人士,一听你就是业余的。”陈庆说,“登录是用他自己的指纹登进来的,我难道能把他手给剁下来吗?”
“也许你借助了其他工具也不一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谢昭慢悠悠地说。“你们有查一查,他身上或者房间里的东西吗?”
陈庆一听她这笃定的语气就觉得不妙,又是要害他了。
“有的。”东欧保镖立刻接话了,他和梅一直保持偷情的关系,而陈庆现在死活要把他这个奸夫给揪出来,他现在自然是竭力要扳倒陈庆。
“我们之前有搜出来他身上有这些很奇怪的东西。”保镖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摊到陈董面前。
陈董一件一件过目,买咖啡的账单,这是他今天上午与以撒见面的证据。
一个硅胶指纹膜。
一只录音笔。
陈彬浩一把夺过指纹膜,“你用了我的指纹膜来登录我的账户,传了内部信息给以撒,还来陷害我?”
“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陈庆情绪激动,保镖扭住他的脖子一把把他按在桌子上,“不要乱动。”
“一定是他们把这东西藏在我卧室里来害我的,就像之前他们拿一次性手机害我一样,爸你可千万要查清楚,不能被他们蒙骗了!”
“我有录音啊爸!你们不是说有录音笔吗?赶紧把录音笔打开!里面就是我清白的证据!快点快点打开!”
陈庆的头被按在书桌上,一团混乱,他看不清楚。
但是他之前听到他们已经发现了有录音笔,他也顾不得以撒的后半段怂恿他去查他父亲的犯罪记录了,只要录音放前半段就可以证明以撒和他之前确实毫无联系,并且内鬼就是指向他的弟弟陈彬浩。
“好,那我们现在就来公放,让所有人都来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董举起录音笔向所有人都示意了一下。
陈庆信心十足,录音一打开他就可以翻案了,而他的弟弟陈彬浩就要玩完。
“尽管放就是了,我怕什么?”陈彬浩也信心十足。
谢昭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慈看了她一眼。
录音一打开,陈董陈彬浩的声音传来。
“谢总,我也不把您当外人。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叫燕燕的贱女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很多个男人。”陈董笑着。
“她还怀着孕,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这是餐厅里的那段录音,也是现在整个互联网上传播的那段,内鬼泄露出去的录音。
“这不对,这不是我的录音内容,我的录音内容是和以撒说话,以撒说了我不是内鬼!”陈庆快要疯了。
他拼命挣扎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陈董手上的录音笔,“这压根就不是我的录音笔!他们把我的录音笔替换掉了!”
“铁证如山,这个录音就是你泄露的,你居然还有嘴狡辩?”陈彬浩也怒道。
“是你们把我的录音笔给换掉了,你们把我原来的录音笔还给我!爸,你可得替我做主,你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来。”
陈董冷冷地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各说各的,谁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名堂?”
谢昭心想,他根本就不是在怀疑陈彬浩搞鬼,他还是在怀疑她呢。
即便她提供了这么完整的证据链,来指定陈庆就是内鬼,他还是觉得她和以撒有点问题。
“谢昭!肯定是你跟我弟弟沆瀣一气!”陈庆喊道,“上次也是你们在害我。”他几乎语无伦次, “陈彬浩你一直害我!之前你的香烟弄响报警器也是你害我,一次性手机也是你!”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什么烟雾报警器?你不许再胡说八道!”陈彬浩气死了。
再说下去恐怕要出破绽。
“啪”的一声。江慈举起了旁边的咖啡杯向陈庆砸了过去打断了他,杯子擦过陈庆的耳朵碎在地上。
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你们看,真正的惊讶表情,在脸上停留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只有短短的一瞬。”江慈淡然地说。
“可是陈庆先生刚才看到那硅胶指纹时脸上的震惊惊讶的表情可几乎持续了十秒,那就说明这是一个虚假的表情,这是伪装出来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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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你的意思是他在撒谎?”陈董说。
“陈庆先生表现得很愤怒,他的语言上很有攻击性和愤怒,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有退缩的意思。”江慈不紧不慢道,“肢体语言与语言完全相反,所以他在说谎。”
陈董对江慈还是比较信任的,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第三方与陈庆,陈彬浩,谢昭都没有利益关系,尤其是之前他还一直死咬谢昭不放,他说话肯定只是出于专业的意见。
“证据现在非常确凿,你与以撒沟通的一次性手机短信,转账记录,泄密的录音,你陷害陈彬浩用的指纹膜,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陈董问陈庆。
“我要测谎来还我一个清白。”陈庆说。
“还测什么呢?”陈董叹气,“人家都说了你在撒谎,别让大家再看笑话了。”
“凭什么他嘴上说说就算测谎了?他一定是被谢昭和陈彬浩收买了。爸,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这几天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用测谎仪,让机器来判断。”
陈董摆手对江慈说,“江先生,那就上测谎仪吧,让他死个明白。”
“等一等。”陈庆说,“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用测谎仪?他指着陈彬浩和谢昭,“他们两个也必须得用。”
“这,没有必要吧。”江慈立刻说。
机器可不认人,他会保谢昭,机器可不会保。
“上就上我才不怕呢。”陈彬浩被他一激,情绪上头了,立刻说他也要用测谎仪。
“问心无愧的人自然是不会怕测谎仪的,你们就让他死个明白也好。”陈董看向谢昭。“谢总,你的意思呢?”
话都架到这份上了,谢昭非同意不可,后退就像心里有鬼。
“那就让陈庆先生死个明白吧。”谢昭微笑。“测谎仪我也用就是了。”
江慈扫了她一眼,绵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投下一片阴影,好像有几分担忧。
第56章 测谎仪大拷问
“测谎仪,你们谁先第一个来?”陈董问。
“我先。”陈彬浩迫不及待,反正他和以撒毫无关系,所以丝毫不担心。
他只想赶紧把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给弄死,然后快点与谢昭达成交易。
江慈让陈彬浩坐在椅子上,将各种传感器依次佩戴在他的身上。
他一边安装仪器,一边给所有人解释 :“测谎仪的原理是通过检测嫌疑人的心率,呼吸血压,脉搏等变化来判断该嫌疑人有没有说谎。”
“这手上戴的是什么?跟刑具一样。”陈彬浩问。
“这是皮肤电传感器。”江慈一边给他的手指绑上一边回答,“是不锈钢电极gsr,它可以通过你皮肤的汗腺变化来检测出电阻变化,电信号会通过这条线传回测谎仪。”
“手掌上贴的这两个圆圆的东西是湿敏电阻传感器,电阻可以来检测出湿度的变化,只要你出汗,它就会产生微弱的电流。”
江慈又在陈彬浩的手臂上绑了两圈:“这是脉搏血压传感器。”
他又在陈彬浩的胸口绑了两圈绳子一样的东西,“这是拉伸传感器,可以检测出你的呼吸频率和速度。”
“你现在脚上踏的呢是脚垫传感器。”
最后江慈架起了一个像摄像头照相机一样的东西对准了陈彬浩。
“这又是什么?”陈董问。
“这个是热成像仪,可以检测嫌疑人面部的温度变化。”江慈说。
“一个人不管说谎时不论表现得多么冷静淡定,不管他多么能自我控制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呼吸速率,心率,脉搏,皮电活性,这些基本的生理反应只受植物神经系统的控制,而不由他的自我意识控制,是条件反射,这是说谎者不能隐瞒的。
这些线连接的传感器会将这些细微的变化全部传回测谎仪当中。”
江慈看向陈董:“所以机器可以检测出一切谎言。”
陈董很满意地点头,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最相信机器。
“那么就请快点开始吧。”
江慈首先提问一些中性问题来建立基线,建立他正常的生理指标。
“你未婚妻的名字是索菲亚吗?”
“是。”
“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太晒了。”
“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我得想想,好像是烤野猪肉吧。”
陈董一直盯着测谎仪的屏幕,屏幕上曲线很稳定。
电脑屏幕上和测谎仪的屏幕上都会同时标记出的嫌疑人心理变化曲线,一共有4条线,其中一条用来标记皮肤电阻gsr,一条是心电描记,用来标记脉搏和血压的变化情况。另外两条是呼吸方式描记。
“你是不是讨厌你的哥哥陈庆?”江慈进入正题。
屏幕上的曲线开始抖动了。
陈彬浩想了想:“没错,我非常讨厌他。他是内鬼,他卖了我们内部的信息给空头,我怎么能不恨他?”
曲线平稳。
“请问你在订婚宴的期间有没有陷害过他?”
“绝对没有,是他自己贼喊捉贼来污蔑我。”陈彬浩说。
曲线平稳。
“陈庆先生认为你登录了电脑,偷偷传了内部信息给以撒,并且故意把指纹膜放在他那里栽赃嫁祸给他。你做过这件事吗?”
“绝对没有做过。”陈彬浩非常自信地回答。
曲线平稳。
“你放屁。”陈庆骂道。
“闭嘴。”陈董立刻让保镖制止他,不让他再乱讲话干扰测谎。
“陈庆先生认为你一直在与以撒勾结,并且在餐厅当中把录音偷偷录下交给了他。你做过这件事吗?”
“是他自己做的。”陈彬浩说,“我怎么可能把我自己说错话的录音传出去,我又不是有病。”
曲线平稳。
江慈还要再问。
“不用问了。”陈董打断了他。“请下一位吧。”
江慈眼眸低垂,正对上谢昭的视线,他绿色的眼睛看着她,像绿色的药水,有一种平静镇定的效果。
他做出了选择,他此时会帮她的。他们斗了这么多天,已经彼此熟悉,他的一个眼神谢昭就明白了。
她微微对他点点头。
“谢昭小姐,那就请你先来吧。”
谢昭坐在椅子上,江慈半蹲下来。他先用皮肤电阻传感带将她的手腕分别绑在椅子的扶手上。
然后江慈将传感带绑在她胸口,将她绑在椅背上,他在绑她,但动作非常轻柔,她知道他不会害她。
“太紧了吗?”他抬头问她。
“还好。”
“你的气色很不好,应当是中暑了。”江慈说,“你之前又一直没有怎么吃东西,接下来的测谎要绑很久,可能会加重你中暑难受的症状。”
“别想装病逃过测谎。”陈庆冷笑道。
“我还好,只是有点头晕恶心。”谢昭说。
“最起码给她倒点温水吧。”江慈说。
“谢总不舒服还不快点去给她倒点水,去找点参片给她含一点。”陈董也催促道。谢昭毕竟是他们尊贵客人,他可不想承担把她弄生病的罪名。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赶紧端来了温水和参片。
谢昭的手被绑住了,江慈接过杯子。
“我喂你。”
他靠近,修长的手指捏着水杯的边缘,水杯触碰到她的嘴唇边。
谢昭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们俩。
江慈喂完水,伸出手指细细地擦了擦她唇边滴下的水滴。
他的指尖轻轻托住她的下颌,缓慢地按摩了一下,他的手指力道很轻,但温度很烫,是无声的安抚,像一针快速的镇定剂。
谢昭抬眼看他,让他放心,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行了,大家都等着呢,别眉来眼去了。”陈庆喊道。“你要摸她的脸,等测完谎再摸。”
江慈站起身,来到测谎仪前开始提问。
先提问中性问题。
“你刚才中午吃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
“一点意面和一些海鲜汤。”她注视着他回答。
曲线开始不正常地扭动。
“这是怎么回事?”陈董问。“这是机器出问题了吗?”
谢昭在这种小事上有必要撒谎吗?她是想在所有事情都撒谎,这样可以让基线无法建立?
“这是脉搏波,说明心率加快,脉搏波收缩压上升。”
“为什么会这样呢?”陈董问。
“倒不是说谎,愤怒或者其他情绪会导致。”
“什么情绪?”
江慈非常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欲望,性,冲动。”
谢昭耸肩。“没办法,江先生长得太好看了,这张脸盯着我看,我没法不有点别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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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你在故意给她放水吧。”陈庆不满道。“每条都给她找借口,这样公平个屁。”
“那就不由我来提问吧,既然陈庆先生觉得不公平。”江慈说。
“我来提问吧。”陈董说,“陈彬浩是谢总的好朋友,让他来提问陈庆肯定也不满意。”
陈董信不过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让他自己来提问谢昭,他才能信。
“谢总可以吗?”
谢昭点头。“我没问题。”
江慈指导他 :“先问一些中性问题,然后再问你想问的关键问题。”
“今天是订婚宴的第几天?”
“第七天。”
曲线平稳。
“你的名字是谢昭?”
这个问题其实也并不中性,因为谢昭隐藏了她的真名实姓。
“是。”
曲线平稳。
“你的父母现在在瑞士做生意?”这个问题其实是危险问题,因为谢昭的家庭经历是编造的。
“是。”
曲线平稳。
“你和我们一家是朋友?”
曲线略微抖动。
“不。”谢昭说。“你们这几天这么侮辱我,我还把你们当什么朋友?现在大家就是公事公办,别再谈私事了。”
“你有没有与以撒私下联系?”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登录我们的电脑,把内部信息传给以撒?”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在餐厅录音,把录音泄露出去?”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陷害过陈庆?”
谢昭沉默了几秒。
“你们都是蠢货,并且惹得我很不高兴,但我没有陷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曲线平稳。
她顺利通过了测谎。
陈董亲自做的测谎,机器显示的结果,这下再有疑心也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多有得罪了。”陈董说。
谢昭只是哼了一声,她站起身来坐回到沙发上接着看戏。
刚才江慈借着喂她水的机会,给她喂的是一颗镇定剂,然后他们又在那里胡扯了半天,就是为了等药效发挥作用。
镇定剂放松人的神经,可以轻松骗过测谎仪。
陈董疑心病太重,必须让他自己来审,他才能彻底对她放下戒备心。
陈庆的心理压力现在非常大,陈彬浩和谢昭已经都通过了测谎仪。在陈董眼里就说明他俩现在是清白的了。
那么他父亲对他的怀疑就到达了顶峰。
“陈庆先生到你了,请吧。”江慈将所有的传感器给他绑上。
测谎仪是有局限性的,它的准确率一般有八成,准确率其实是与提问者的提问方式,问题设计有很大关系。
所以提问者其实可以通过操纵问题来得到操纵结果的效果。
江慈将陈庆安排到最后一个接受测试,就是要让他的压力达到最顶峰。并且之前他在提问陈彬浩时故意刺激他们,让陈庆愤怒。
“你的名字是陈庆对吗?”
“对。”
“听说你是私生子,是这样的吗?”江慈故意刺激他。
“对。”陈庆压着火。
江慈一连提问了几个中性问题,曲线一直平稳,基线建立完毕了。
他开始切入正题,“你对你的父亲有所隐瞒是不是?”
陈庆当然有所隐瞒,他一直在跟江慈的家族暗中联系。
“没有。”
曲线抖动。
“机器好像说了相反的话呢。”江慈施压。
“你是不是在收集你父亲和你弟弟的罪证?”
江慈绕过陷害不陷害的问题不谈,只去攻击他真正内心有鬼的地方,这其实也是陈董最在意的地方。
“没有。”
曲线抖动。
“是不是以撒告诉你可以去收集你父亲和你弟弟的罪证?”
“你都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你回答他!”陈董怒道。
“没有!”
曲线抖动,超出了红线。
江慈的策略就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他问了几个问题,其实都是真实的,陈庆的确犯了这几个毛病,可他和以撒并没有勾结,但是只要他回答了,陈董自然会把这画了一半的曲线脑补成一个圆。
江慈叹气,“我想没有必要继续问了吧。”他看向陈董。
陈董看着屏幕上的红线勃然大怒。
“测谎仪都检测出来,你句句都在撒谎!与以撒勾结的就是你,内鬼就是你!”
第57章 杀招
“爸,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害我。你清醒一点。”陈庆百口莫辩。
“不要再说了。你被开除了,滚出我的公司,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陈董说。
陈庆到底有没有与以撒勾结,其实是不那么重要的,对陈董来讲最重要的是陈庆真的想收集他的罪证搞倒他,这逆子想谋权篡位啊,如此大逆不道他怎能容忍。
江慈在心中叹气,他没有去保陈庆,他老妈不会放过他的。
但陈庆的斗争失败是必然的,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性格决定命运。他是私生子,在接回陈家之前他从小受的教育与认知水平,就是普通工薪家庭的。
回到陈家之后,他的对手是梅和陈彬浩。梅虽然出生底层,但她可是一个能够操纵男人靠婚姻跨越阶级的狠角色。
而陈彬浩呢,他有过硬的母族家庭背景也有家庭背景很强的未婚妻索菲亚给他撑腰。
梅和陈彬浩都是笑面虎,对下人很大方客气,分别培养了自己的眼线,管家忠于梅,司机忠于陈彬浩。他们又擅长拉帮结派对,对谢昭与江慈都很热情。
而陈庆呢,他其实是最接近所有事实真相的人,也确实摸到了所有人的把柄,又自认为自己背靠强大的英国家族基金会,怎么会输呢?
本来他是有斗争资本的,他手上有好牌。
可是他不懂游戏玩法,好牌乱打。
首先陈庆没有自己的眼线,对底下人又是向来呼来喝去,很不客气。
虽然江慈的家族表面上愿意支持他,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远处再强大的朋友也比不上眼前被他得罪的这些管家,司机,保镖,服务生。
再加上他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就选择向整栋别墅里的所有重要人物同时开战,他要揪出陈彬浩和谢昭是内鬼,又要抓梅出轨,甚至居然查自己的亲爹陈董有没有违法犯罪。
这几个人没一个是善茬,他要动的又是人家的核心利益,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弄死他,他不死也得死。
就算江慈现在救他,把他保下来了,他之后也会死于家族内斗,他根本就斗不过另外三个人。
江慈在心中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爸,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保镖把他弄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他。”陈董说。
此时无论陈庆如何哭天喊地的叫冤,这桩冤假错案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陈董的助理来敲了敲门,“律师们已经拟好了最终投资协议。请问谢总和陈董,你们现在去审核吗?”
“当然,谢总请。”陈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谢昭先走。
陈董和陈彬浩再加上cfo,法律顾问,助理们全都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又回到了会议室。
谢昭踩上手工地毯,一进门就看见水晶吊灯下的长桌上,律师们都架着电脑忙忙碌碌。
“谢总,您先请坐。”陈彬浩亲自把主座的位置拉开。
谢昭坐在香槟色调的天鹅绒软座上,律师把电脑架到她面前:“请您审核最终的投资协议。”
陈董坐在她对面,助理给他递上了老花眼镜,他戴上眼镜也仔细地看每一项条款。
谢昭迅速地看完:“我认为没有问题,陈董你的意思呢?”
她想趁着陈董被气得还处于混沌的状态,速战速决。
“等一等。”陈董说,“我认为有些条款实在是不合理,还需要商量。”
“我们可以在价格上让步,你说的如果触发违约条款我们要做出投资金额几倍的赔偿,我们也认了,不让回购我们也可以认。
但是你要三个董事会席位这要的也太多了。谢总,就事论事,这和你的投资金额所占的股权比例根本就不成正比。
我们是需要股权融资,我陈辛可以降低股权卖给你,但是我们的家族绝不可以失去控制权。”他义正言辞道。
股权就是权力,把权力给谢昭,他本来就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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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谢昭意识到陈董依然对她疑心,他依然在犹豫这场交易。
他的疑心并不是担心谢昭是不是内鬼和空头有没有什么勾当,也不止是出于本能对她有种磁场上的排斥,而是作为企业家对私募股权基金投资人的不信任。
私募股权都是笑面虎,带着资金投入到公司当中,然后血洗整个企业,血洗整个管理层的例子比比皆是。
陈董这个人阴险恶毒,但是他绝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废物,他闯荡这么多年,作为企业家他对私募股权投资人非常有警惕心。
尤其是他了解谢昭是个非常狡猾的资本家,她之前可是有过血洗管理层争夺控制权的案底。她要拿三个董事会席位,如果到时候她发动董事会政变来罢黜自己,那该怎么办?
他的废物儿子陈彬浩一派天真地信任谢昭,他可不信。
陈董一直不想与谢昭交易,但逼到现在这个份上也是想饮鸩止渴了。
可是现在他看到这个条款意识到谢昭的资金不止是毒药,太毒了,就算是渴死也不想喝下去。
“谢总,这个条款我们是绝不能接受的。”陈董斩钉截铁道。
陈彬浩在一旁心急如焚:“爸,话别说这么绝对吗?我们再商量商量呗,这没什么是不可商量的。”
陈董不想喝毒药,但是谢昭非要灌他毒药不可。
“要商量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休息,等晚餐后再说吧。”谢昭以退为进,她现在不能再强逼,因为她现在态度再强硬的话陈董会更疑心。
陈董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把话说死。
谈判嘛,本来就是要互相磨一磨,谈一谈,杀一杀价,最后磨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谢总这几天的确是太辛苦了,去休息休息也好。”陈董说,那么我们晚餐后再来谈。
“没问题。”谢昭微笑。
晚餐后你就死定了。
她站起身,助理们立刻跟着她往外走。
“都不用跟着我,你们也去稍微休息休息吧。”谢昭回头对他们淡淡地笑道。
谢昭穿过满是罗马石柱的长廊,穿过音乐厅,小客厅。
客厅的巨型拱形落地窗外,阳光晒在软软的草地上。一个服务生提着金色哥特宫殿式的鸟笼,笼子中是那只灰鹦鹉。
今天天气晴朗,鹦鹉又出来晒太阳。
陈庆被东欧保镖扭送着轰出了主楼,两人正在附近拉拉扯扯。
谢昭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走向了大理石台阶。
陈董坚决反对与她交易,这种情况也在她的预先计划之中,她也有应对方案。
但是这个计划非常非常凶险,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做的。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谢昭走到了二楼,梅正坐在拐角处的软沙发上休息。
她坐下来,坐在梅的旁边。
“你的脸怎么样了?”昨天中午陈董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梅一巴掌,梅雪白的皮肤上现在依然有红肿。
“又不是第一次了。”梅说。
“你很不容易在这个家里。”谢昭握住她的手,“我理解你。”
梅看了她一眼。谢昭已经斗赢了陈庆,多半是由她来注资了。
梅对于赢家一向是要拉拢的。
“真没想到陈庆是内鬼,之前谢总一定受了委屈。”
谢昭叹气:“幸亏陈董用了侧谎仪。一个一个的审问才让真相大白。”
“测谎仪挨个审问?”梅并不清楚书房当中的细节。
“陈董现在好像很迷信那个东西,恐怕之后有什么都想用一用呢。”
“内鬼已经抓到了,何必再用测谎仪呢?”
“你还不清楚吗?陈董一向疑心病很重。虽然现在他相信了陈庆是内鬼,但陈庆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谁知道他这样反复无常性格会不会之后又改变呢?”
梅沉吟了半响:“陈庆在书房当中,一定说了不少鬼话吧。”
谢昭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陈庆恐怕已经知道了。“
梅的手本来被谢昭握着,突然一下缩了回去。
“你是说?”她站起身。
谢昭也站起身,低低道:“你看看窗外。”
窗外,陈庆和梅的情人东欧保镖正拉扯个不休。
陈庆之前一直在说梅偷情,想揪住她的奸夫是谁。
梅看了看鹦鹉,又看了看自己的情人和陈庆。“陈庆有对他爸说吗?他爸有相信吗?”
“还没有,现在陈董并不想听陈庆说话,可是不代表他之后会不听。”
“陈庆到底知不知道,我也不能100%确定,但感觉他好像从鹦鹉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谢昭煽风点火道。
“要是这小鬼真乱说,那可就完了。”梅说。
“之前倒也罢了,现在陈董喜欢上了测谎,你的那位表侄江慈先生就是位测谎专家。”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他也会审我?”
“我不敢说。”谢昭说,“不过陈董是亲自审问我的一点面子也没给我留。”
梅立刻脸色惨白。
对于投资人谢昭他都敢审,更别提自己本来就没有地位的老婆了。
“我本不该来向你通风报信。”谢昭轻声道,“但是我之前就说了。我们都是女人,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难处。”
“陈董对女人实在不好,他侮辱你也侮辱我。看他打你,我心里也过不去。”
梅现在有些慌乱,无法细细地去揣测谢昭话语当中有无陷阱,真实性有几分。
毕竟如果陈董真的抓到她与保镖偷情,那是要人命的事,她与她的情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之前陈董确实对她有所怀疑,陈庆也一直死咬着她有奸夫不放。所以梅现在抓住谢昭,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谢总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很感激。”梅握住她的手。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谢昭说,“现在陈庆等于是个废太子,陈董压根就不想见他,更不愿意听他说话。而你呢是备受他宠爱的,身份尊贵的夫人,你可是他正经的妻子,他不会怀疑你的。”
“你的婚姻是多少人都羡慕的,有几个女人能有这样富有又有地位的丈夫,你打败了那么多竞争对手,现在的战斗你也不会输。”她轻声说。
“谢总,你知道什么?”梅苦笑道,“什么身份尊贵?什么有钱人的老婆?都说我拜金,没错啊,为了钱的婚姻本来就是长期卖春,我和那些特殊职业者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们是零售,而我是长期。”
“可千万别这么说。”谢昭道。
“你不知道陈董是怎么对我的,他是一有气就拿我出气呢。我这身上你们看不到的地方,经常被打得体无完肤。
我是出轨了,难道他就没有吗?他出轨可比我多的多了。”
梅玉石般的脸在光下显得更冷硬了。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做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一点小小的错误,就这么揪着我不放?
他的两个儿子都看不起我,认为我图他们父亲的钱就低人一等,我是图他钱没错,难道他陈董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他还谋财害命呢,他一个穷人利用人家千金小姐上位,然后再把人家害掉。没有他前面两任妻子的命,他能有今天的地位?”
“小声点吧。”谢昭说。
“我只是谋财,还没害命呢,就是拜金捞女罪无可赦?
陈董他谋财又害命就因为他是个男人,现在就是被人人称赞成成功人士了。”
“我理解你,你没有错。”谢昭说,“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各有各的不容易,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很辛苦。”
“不过,我想我们得先把眼前这关给过去。”谢昭说。
梅叹气。
陈庆这样闹下去,陈董早晚会知道。
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再生气,也许到明天早上又愿意听他说话了。她恐怕也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谢总,假设一个情况,不是真实的,只是假设。有一个女人偷情,她的丈夫会把她和她的情夫一起杀掉,但是现在她的丈夫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恐怕几个小时之后就会知道了,那么她该怎么做呢?”
“在这个假设的故事里,这个女人也许可以把她这个假设的情夫给转移走。”谢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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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假设她的情夫是保镖,她该用什么理由呢?”梅说。
谢昭回答:“ 假设这位夫人丢了一些看似贵重实际也没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说是保镖携款跑路了。”
“情夫跑了自然会好很多,可是现在跑岂不是立刻就会被发现,再加上别人挑拨指控,会更加加重嫌疑吗?”
“假设她的丈夫对某件东西过敏,假设他因为过敏进了医院,不至于死掉,但是会昏迷个几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所谓的情夫,揭发夫人的儿子和测谎专家通通消失了,这样他压根就没有听到关于夫人出轨保镖的消息。至于他如果问起来保镖去了哪里,就说偷了点小钱卷款跑了。”
谢昭注视着她的眼睛。
谢昭知道陈董对花生严重过敏,如果陈董进医院,在这段权力真空时期,根据公司的章程,陈彬浩会自动成为临时ceo,暂时行使控制权,他会急不可耐地与她签完协议。
“夫人喜欢这种假设吗?”她轻声问梅。
“这个假设很不错。”梅微笑。
第58章 塞壬诱惑
窗外,黄杨木与松柏树已经沉入了粉紫玫瑰色的夕阳中。
卧室内的壁灯已经点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谢昭坐在镜前,戴上钻石水滴耳环。
她站起身,纯银色的细钻流苏裙垂下,偏光面料流光溢彩,银色镜面尖头的平底鞋踩在手工地毯上,细细的流苏在脚踝处摇曳。
最后的晚宴即将开始。
拱形天花板上的西洋精怪们微笑着看着她,看她去奔赴这场血腥的晚宴。
谢昭整理好仪容,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折返回去走到了衣橱边,拉开衣橱,敲响了联通江慈卧室的那扇门。
她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去做。
她得试探一下江慈此时的态度,她得确保他不会拿任何证据去检方那里告她的恶状。
江慈会在陈家与谢昭当中选择偏袒她,但绝不代表江慈会在检察官那边与她之间也选择偏袒她。
“请进。”江慈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谢昭推门进去。只见他正半躺在床上,居然正悠闲地看着书。
夕阳半晒在他白色的床单上,他英挺的脸笼在柔和的金色中。
他没换正装,只是随便的穿着黑色的t恤。此时眼皮懒散的垂着,神情闲散。
“你有事吗?”江慈并没有看她,仍在随便地翻着书页。
谢昭本来想好了一些寒暄客套试探的话,但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他手上的书本上。
“阿西莫夫基金会?你拿的这个版本是绝版书?”
“嗯。”江慈翻了一下封面点点头,“当时买的时候是最后一本了。”
她之前想买的绝版书,最后一本原来是被他买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慈偏眼看她。
“我需要担心吗?”谢昭问。
“你担心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物证,一次性手机已经都被他销毁了。
“我也会对检方保持沉默。”江慈说,“我不欠你了吧?”
他的眼睛又移回书上。
你本来就不欠我。谢昭想说,但并没有开口。
她是个绝对的理性人。之前江慈一直明里暗里跟她斗,拼命想拆穿她,但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私人情感上的怨言。
他们立场不一样,她其实可以理解,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她是个会为了达到目的,采取一切尽可能手段的人。
比如现在,她其实还在思考要不要除掉江慈,按她的计划本该是先利用他毁掉物证,然后再除掉他的。
她不能让他重新回到检方那里,虽然江慈现在愿意保持沉默,但不代表他之后会一直保持。
江慈目前保持沉默的原因还是被同情心冲昏了头脑。但他如果再继续往下挖掘的话,就会了解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价值观的人,她与江慈的价值观是绝对冲突的。
到时候他也许会帮助检方一起查她,她不能让那样的危险事情发生。
理性告诉谢昭,她必须毁掉他的工作,让他没法回到检方那里去,彻底失去调查她的权利。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江慈说,“我想休息了。”
“谢昭小姐。”他最后看她一眼。“这些天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他绿色的眼睛宁静地注视着她,让她想起了潮湿的夏夜。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一块柔滑的缎面轻轻包裹住了她。
包裹住了她的心。
她有一瞬间的动摇。
史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曾遇到赛壬的诱惑。
海妖塞壬的声音蛊惑人心,对所有人都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奥德赛斯在海上扬帆起航,即将遇到海妖,为了抵抗海妖的诱惑,他将耳朵封蜡,将自己绑在了船上。
他嘱咐他的同伴们无论自己下什么命令,都只能前进,向前航行,绝不能停。
此时江慈美丽的绿眼睛正注视着她。他天生桃花眼,勾人而不自知,看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有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他们在瑰丽的夕阳里对视,橙红色的夕阳好像在不停地膨胀,在她心中膨胀。
她的心此时被这种温暖美丽的东西塞得很满。
她必须封上耳朵,封上眼睛,把自己绑在船的栏杆上。
几秒钟后,谢昭先撤回了目光。
“不必抱歉,我很感激你这两天的照顾。”谢昭对他微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昭抵抗住了塞壬的诱惑。
她必须除掉他,尽管是有几分不忍心,但计划不能改变,她只能前进。
谢昭头也不回地走了,银色的镜面平底鞋在空荡荡的地板上,踩出了坚定的声音。
江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看他的科幻小说。
他刚休息没一会儿,检察官就打来了催命电话。
“已经第7天了,关于谢昭的材料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赶紧交过来。”
“我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江慈说。
“我们追踪以撒的线人,已经确定了他那边的确是有问题,从之前l集团的做空案开始,他真的很大概率涉嫌了多起内幕交易,谢昭也很有嫌疑,并且此事不止他们两个人。”
“这恐怕会是华尔街的特大型经济犯罪案,非常有价值,我们非常需要你关于谢昭的调查资料。”
“我真的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江慈说。
“你认为谢昭可疑吗?”
“暂时看不出来。”
“那你这么多天都在忙些什么呢?我真的怀疑你在诈骗我们的研究经费。”检察官怒道。
江慈先他一步掐了电话。
检方不会放过他的,他老妈也不会放过他的,但他现在不想烦这么多了。
江慈承认他有软弱性,如果是一只吃人的金钱蟒,他可以痛下杀手。但是对于受伤的金钱蟒,他狠不下心来。
晚宴即将开始了,江慈也懒得收拾就这么直接出了门。
他刚走下大理石台阶就见到陈庆迎面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我爸在哪里?我要见我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保镖的重重阻拦当中闯进来的。
“陈庆先生,你还是冷静冷静吧。”江慈说,“你现在这么冲动,对你自己可没有好处。”
“我已经知道你们在搞鬼名堂了。肯定谢昭是主谋,那些赃物估计是德洛瑞丝来栽赃我的。
我要告诉父亲。”
“你别闹了。”江慈低声说,“我知道你和某些英国家族之间的关系。”
陈庆一僵。
“如果你去陈董那乱说,那么我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勾结了某个英国的家族财富基金会想来恶意收购自己的公司,想来争夺控制权,取代你父亲当上实际掌权人。”
“你还真是对谢昭死心塌地啊。”陈庆冷笑道,“你在测谎的时候包庇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慈先生,你看错了人,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不值得你这样喜欢她。”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江慈蹙眉,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对谢昭能有什么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出于正常人的同理心罢了。
陈家丧心病狂,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是帮谢昭而不会帮陈家的。
陈庆仍然在喋喋不休。
“江慈先生,我看你是一个连猫死了都要难过的人,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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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她在骗你,她在利用你。”
谢昭在利用他又怎么样呢?江慈完全无所谓。
“你自以为在英雄救美,其实你救的是一个魔鬼。”
“你才认识她几天?7天?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慈不以为然,华尔街资本家不就那么回事吗?他想渲染她的恶,她还能恶到哪里去?
“你看不上我们家,我看得出来。”陈庆笑道,“但是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谢昭和我们没有区别。”
“知道她以前在对冲基金的客户里都有些什么人吗?她替什么人洗过钱吗?黑手党都算是大善人了。”
陈庆紧盯着他的眼睛。
“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她的手上也有无辜人的血。和我们一样,她的手上也沾着血,只要你知道真相,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自己瞎了眼爱上她。”
“保镖!”江慈招手,几个保镖跑过来,总算是把陈庆给拉了出去。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江慈在心中叹气。
什么爱情不爱情,头脑有问题。
陈庆刚才说的这一番话,江慈完全是无动于衷,他是只相信客观事实真相的人。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继续挖掘关于谢昭的事实真相。
关于这场游戏,他的态度是弃牌离场。
他之前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坚持去查下去谢昭有没有经济犯罪,要不要把物证交到检方那里。现在他是彻底不想管了。
烂账越翻越多,越是扯越扯不清楚,思来想去了一整天,他现在觉得很没意思。
他丧失斗志了。
检方有本事就自己去抓谢昭吧,至于谢昭自然会与陈家斗个你死我活。他帮她做了伪证,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也不欠她什么了,大家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谢昭聪明冷静,他相信她肯定能斗赢陈家不需要他的帮忙。而他也会把关于陈家刑事犯罪的材料全部交到检方那里去。
至于其他的破事他真的是不想再掺和了,江慈现在反而很放松,他们怎么斗反正与他毫无关系了。
他就等着马上吃完饭走人。
第59章 下毒
宴会厅里小乐队正演奏着匈牙利弦乐四重奏。
谢昭站在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前,俯视窗外整个绿色的旷野。
橘色的落日,给连绵起伏的山峦勾了一层金边。
宾客们正闲聊着喝着开胃酒。开胃酒依然是柠檬酒,配奶油泡芙。
到了晚餐的时间点,服务生依次请所有客人入座。
谢昭作为他们如今最重要的客人坐在主座,女主人梅的身边,陈董坐在梅的另一侧。
陈彬浩与索菲亚作为谢昭的好友,也依次坐在她旁边陪同她说话,其他高管依次按顺序坐好。
江慈坐在谢昭的正对面。
陈庆虽然犯了大罪,被他父亲放逐,但考虑到他们要在其他客人面前,维持家庭和睦团结的假象,陈董依然允许他入席,不过他被安排坐在最末一位,并且保镖站在他身后,时刻防止他胡乱说话,一旦他有胡说的迹象,就立刻把他拖出去。
餐桌上放了银烛台,点了香薰蜡烛。
纯白色的德国狮牌瓷器,纯银的餐具,切割水晶杯,白葡萄酒杯,红葡萄酒杯,香槟杯,依次排开,所有餐具的距离全都用尺子精确量过。
前菜是托索尼奶酪卷了烤培根片。
谢昭配葡萄酒吃了一点。
陈董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水晶杯,站起来祝词。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是我儿子陈彬浩和我准儿媳索菲亚订婚宴的最后一天。
我们现在处于风暴当中,但是他们的爱情坚如磐石。”
谢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培根,陈董想释放的信号是索菲亚背后的家族在此时依然愿意支持陈家。
但其实索菲亚的父母是从极力反对他们到心灰意冷,现在压根是撒手不管了。
“我们一家人的感情也坚如磐石。”陈董微笑着握住梅的手,凝望着她。
梅也对他微笑。
陈董的身后是画着宙斯与赫拉的壁画。
宙斯与赫拉两人并肩而坐,紧挨着一起。但两人的眼睛各看各的地方,貌合神离。
“还有我们的高管们,我们的朋友们,”陈董看向谢昭,“尤其要感谢谢总在百忙之中仍抽了7天时间来陪伴我们,参加我们的宴会。并且她愿意在这困难时期向我们伸出援手。”
谢昭向他举了举杯子。
他要释放出依然有投资人在这困难时期看好他们。
陈董举杯:“敬朋友。”
所有人都微笑举杯。
餐桌上梅先与陈董对视,又与谢昭意味深长的对视。
谢昭向她隐隐点点头。
谢昭鼓动她弑夫的计划正在进行中。
陈庆怒视着陈彬浩,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陈彬浩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索菲亚对谢昭微笑,然后又翻了梅一个白眼。
梅冷笑,根本不把她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
厨师不知为何先上了点甜品,金箔巧克力配了奶油雪梨酒。
餐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吃饭,只有眼睛一直在打架。
“这个巧克力是不是加了碎杏仁?口感非常好。”江慈问来亲自上菜的厨师。
“不止加了碎杏仁,还加了其他的果仁碾得非常碎混在了一起。”厨师非常高兴有人能欣赏到这个细节。
整张餐桌上现在只有江慈现在一个人正非常愉快,轻松地品尝着手工巧克力。
他抬眼扫了一圈餐桌上剑拔弩张的众人。
你们接着慢慢斗吧,反正我快到下班时间了,吃完席我该回家了。江慈心想。
“这个巧克力做得好吃吧?”梅微笑,“你们也都尝一尝啊,都愣着做什么?”
“谢总你试试呢。”梅看向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谢昭会意。她咬了一口,“非常不错。”
“真的很好。”索菲亚也赶忙附和谢昭道,“尤其配上酒的味道。”
“爸,这种巧克力是你平时最爱吃的。”陈彬浩拍马屁道。
陈董先喝了酒,吃了一颗巧克力。
他蹙眉,把巧克力吐了出来。“ 这个巧克力里面的果仁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有花生吗?”
“不会有啊。”厨师说。
陈董冷冷地注视着厨师,“我再问你一遍,这里面有没有花生?”
“没有,我不记得有。”
“你他妈的在说谎!”陈董一把将厨师揪了过来。
“你想害我?还是谁指使你害我?”
厨师惊恐万分:“我绝对没有放花生在里面,我知道有客人会对花生过敏,我怎么会放呢?”
“有人想害死我呢。“陈董冷笑着,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你们都知道我对花生过敏,是谁故意在这食品中放花生想让我吃下去?”
“你们当中有人想杀我啊?”
这老东西味觉也够灵敏的,居然连这一点点花生的味道都能尝得出来。谢昭也是没料到,她缓慢地咀嚼着巧克力,思考着对策。
“自己交代还是让我查出来?如果是我查出来,到底是谁想害死我,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董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身后巨大的宙斯像也在怒视着众人。
“陈庆,是不是又是你想害你老子?”他先看向陈庆。
“爸!”陈庆刚想伸冤,陈董就打断了他。
“你没这个胆子,不是你。”
陈庆一整个下午都跟保镖在花园里纠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食物厨房。
“为什么不是陈彬浩呢?他先除掉了我,现在该除你了。”陈庆立刻见缝插针地泼脏水,“ 爸如果出事,现在就由他掌权了。”
“就是你给爸下毒的。”陈彬浩立刻反击。“你已经被爸剥夺了继承权赶出了公司,肯定怀恨在心!把爸毒死了,你就有机会回来了。”
“你也给我闭嘴!”陈董制止他。
他环视一圈高管。“是你们中的某一位吗?对我有什么不满?想展开点报复?”
“下毒可是刑事犯罪了,陈董你话可不能乱讲。”法律顾问立刻跳出来。
“我的夫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加了点花生呢?”陈董看向梅,他紧紧盯着她的脸。
“不是我,我没有给你加花生。”梅云淡风轻道。
江慈抬眼,扫了眼梅。她用了完整的重复性语句,完整地重复了提问内容。梅在撒谎,就是她加的。
江慈低头吃他的培根,他才懒得管陈董的死活。
老公打了老婆,所以老婆想杀老公,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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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陈董反正是报应,他杀了两任妻子,现在被妻子杀也应该。
培根有点凉了不好吃,好饿啊,不打算让人吃菜了吗?江慈在心里叹气,不给客人吃饱被毒死也是活该。
“谢总。”陈董看向谢昭。“有人想毒死我,你认为是谁呢?”
谢昭这个人一直让他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感来自于哪里。但他毕竟是个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有着老江湖的本能直觉,直觉告诉他谢昭很危险。
“我想应该没那么严重吧。”谢昭说。“我刚才吃了完全没有吃出来有花生的味道。”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的确没感觉有花生啊。
“爸,应该是你多虑了吧,你太紧张了。”索菲亚说。
“江慈先生,请你看看我们这一桌人到底谁在说谎呢?”陈董看向江慈问道。
“也许是其他果仁的生产线里带了点花生的含量,这也是常有的事。”江慈用叉子拨来拨去盘子里的培根。“应该没有任何人是故意的。”
“你确定?”
“我没看出来有任何人在说谎。”江慈见对面谢昭握着叉子的手指放松了一些。
“巧克力里不一定有花生,就算有的话应当是意外吧。”
“真的没有放花生。”厨师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清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那也许是我多虑了。”陈董说,“不过这个事没完,等一会儿把巧克力送去检验,如果给我检测来有花生,再找你算账也不迟。”
“给我下毒的人听好了。如果这个巧克力有问题,我就会把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我会报警让他吃牢饭。”
梅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谢昭,白玉石般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惊恐的裂痕。
谢昭轻轻地对她点了点头安抚她,让她不要惊慌。
主菜上了,是加了波尔多葡萄酒的烤鸽子。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又端了一个巨大的金盘子,给每人分了一些皮埃蒙特肉饺。
梅用银叉子叉饺子,几次都插不中,她心神不宁。如果现在她没有把陈董给搞进医院,那等一会儿她的情夫逃跑后,陈董一定会发现并且拷问她。还有巧克力的事,陈董如果报警彻查下去,迟早会查到她头上。
陈董面对满桌的菜是不敢再吃了,他只是喝酒,然后盯着所有人。
是谁想害他呢?每个人都有动机,他不成器的儿子们一心想夺权,他的老婆和他貌合神离。谢昭一直是个危险分子,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高管们也不能排除,他们和他之间也有矛盾,陈董能感觉得到他们对他也有隐忍的怒气没有发作。
他那蠢儿媳索菲亚倒是个天真的人,但是也许会为了她的丈夫上位做些蠢事。
这里面唯一跟他不相干的就只有江慈,但陈董看着江慈也来气。
江慈正专注地拆分着烤鸽子,英俊的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
吃吃吃就知道吃,花钱请你来抓鬼,你就知道吃个不停。
陈董看所有人都生气,他又喝一大口酒压一压怒火。
这时门口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怎么没有请我呢?”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混血男人快步走到了大厅当中。
“以撒?”索菲亚惊讶道,“他怎么能进来的?”
谢昭只是扫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吃她的饺子。
陈董一见到他,就气得血往上撞。
“保镖,保镖呢,你们是怎么看着大门的?”
陈董快步拦住他。“我的门口明明白白的挂了牌子,以撒与狗,不得进入。你是既认不得英文,也认不得中文,你这混血杂种就是看不懂人话是不是?”
“人话我当然听得懂。”以撒微笑,“可是老畜生说话我听可不懂。”
他扫了一眼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以撒的目光在谢昭身上停了停,他冷笑道:“蛇鼠一窝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陈彬浩立刻站起来维护谢昭。
“你们已经要完蛋了,请谁来都没用。”以撒说。
“给我滚出去,你!你!”陈董气得指着他鼻子直骂,脸胀得通红。
“滚,滚!”陈董突然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然后一下子向后栽倒了。全场哗然。
“爸,爸你怎么了?”陈彬浩和陈庆同时冲了上去。
“你把我爸气死了,我要你赔命!”陈彬浩一下揪住了以撒的领子。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只有江慈坐在原地不动。
傻子,他明显是过敏了。江慈心想,酒有问题,陈董喝的所有酒里估计都有花生。
他扫一眼宴会厅,一眼就看出来站在角落的管家表情明显有问题。
但是关他屁事,他要下班了。江慈已经开始看航班,然后开始下点科幻电影,待会儿在飞机上看。
“快点叫医生!”谢昭说。
“他好像呼吸不过来了,把他的领子解开些!”梅拨开碍事的儿子们,跪倒在地上,拼命呼唤陈董。
“这是过敏,这是过敏的症状!”有人喊道。
“快点拿肾上腺素注射器来!”
陈庆与陈彬浩揪着以撒死活不放手。
“我爸如果今天死了,你也别活!”
梅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肾上腺素注射器给陈董注射。
结果毫无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他醒不过来。”梅当即落下泪来,眼泪像珍珠一样,从她美丽的脸庞上落下。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我见尤怜,众人无不心软同情。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管地上的陈董纷纷来安慰梅。
谢昭在心里赞叹道,当真是演技派。
“快打急救电话!”谢昭说,“赶紧把陈董送到医院去,千万别耽误了抢救时间。”
谢昭从一堆混乱的人群当中挤出来,招手喊她的助理。
“飞机准备好了吗?”她今晚就要赶紧与陈彬浩一签完协议就得飞去巴拿马找乐乾最大的股东沈先生与他换股,她得拿到沈先生手上的股权。
她把陈董弄进医院,不只是为了快速与陈彬浩达成协议,更是为了替之后开展的收购战争取时间。
一旦她开启恶意收购,陈董一定会坚决死战到底,向她宣战,与她开始代理权争夺战。
她计划闪电战,快速拿下沈先生手上的股权,然后用熊抱策略,子弹上膛直接逼宫董事会,逼他们接受自己的要约收购。
但他不会考虑她的报价,无论她报多少。他绝对会阻止董事会通过这个收购。双方都会疯狂烧钱。陈董一定会跟她斗个鱼死网破,就算到监狱,他也不会停止与她的战争。
他一定会从各种角度对她进行攻击,会疯狂挖她的黑料。
谢昭要避免陷入与他长时间的代理权争夺战的消耗当中,她必须得速战速决。
所以现在她把陈董弄进医院,可以为自己争取最起码72小时的时间。
持股超过5%就得向sec公开披露,等她拿到最大的股东沈先生手上的股权后,在10天之内必须公开披露,向董事会发动收购要约。
所以现在时间就是最重要的,她必须争分夺秒,最好在陈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们来不及抵抗。
“出了点问题。”助理说。“那里现在时局动荡,很不稳定,有暴乱发生非常危险。谢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什么暴乱不暴乱的。媒体总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游行运动罢了。”谢昭说,“快点把飞机准备好,我今晚必须走。”
“对了。”她拉住助理,“你去把现在陈董进医院的消息给散布出去。”
根据sec的规定,上市公司必须披露可能对于投资者产生重大影响的信息,包括实际控制人的健康状况。
陈董进医院,股价还会继续跌的。
谢昭继续去吩咐律师,赶紧去把合同打印出来。
梅坐在地上痛哭,旁边的高管们集体在安慰她。
陈庆在跟医生理论为什么肾上腺激素的注射器没有作用,是不是它被调换了?
“我今天就要让你偿命!”陈彬浩死死地掐着以撒。
谢昭和律师们正跑来跑去说是打印机又坏了。
江慈一个人正坐在座位上,vip观众席。
他看着这一团混乱,然后给自己整了点薯条。
他开始网购,得给他小猫带点小礼物。
“你跟我说话最好客气一点。”以撒说。
“我弟弟可是检察官办公室的,掌握着你们的犯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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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你少在这里放屁,谁是你弟弟?”陈彬浩道。
“他不就坐在这里,已经被你们奉为座上宾吗?”
以撒微笑。
陈彬浩看向江慈,他的目光在这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移来移去,他勃然大怒。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怒视江慈。
“检方居然敢派卧底来,你私自调查我们?你们兄弟俩联手来搞我们?你们等着吃官司吧!”
保镖冲了上来,把以撒和江慈扭住。谢昭站在二楼往下望。
楼下是黑白的瓷砖像棋盘一样,以撒和江慈分别站在两个格子里,两个对立的棋子,他们对视着。
江慈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像一只极其温顺的猫,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用那种无辜又温驯的眼神看着她。
猫不怪她,猫只是疑惑为什么要被踩?
谢昭有几分于心不忍,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保镖把他们两人扭送出大门外。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大眼瞪小眼。
以撒微笑着拥抱了他。
“亲爱的弟弟,好久不见。”
第60章 打印机坏了
“谢总,这里的打印机好像都坏了。”助理说。
打印机在这种时候怎么会突然坏掉?谢昭狠狠地把打印机拍来拍去,想把它拍正常,但是吐出来的纸总是印不出正常的字。
她头疼,不会是陈董那个老东西之前就故意把打印机搞坏了吧。
“那就用电子合同吧,你们去请陈总了吗?”
“刚去请了,他让我们再等一等,陈总现在急着去医院呢。他的哥哥陈庆还有梅夫人已经先跟着救护车走了。”助理说。
陈彬浩一定是现在急着要装孝子,他怕他老爹清醒过来之后看不到他要发怒。
但谢昭可没工夫等他演父慈子孝,她必须得赶紧催他把合同签了,她才好坐飞机飞巴拿马找大股东。
谢昭从上往下看,陈彬浩被一群保镖助理簇拥着,正准备往外面走。
“我亲自去请他。”谢昭快步下楼,大理石台阶极高,幸亏她穿平底鞋健步如飞。
“谢总,你帮帮我。”索菲亚由下而上上楼,迎面正撞上她。
“我正忙着,等一会儿好吗?”谢昭绕过她飞速往楼下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菲亚一下抓住了她的胳膊,谢昭只好回头,只见她脸上泪流满面。
“发生了什么事?”尽管现在谢昭心急如焚,但她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柔声问。
索菲亚这个人对她还有用,她不能随便打发了。
“我又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刚才陈董晕了过去。他急着去查看爸的情况所以把手机放在我这里,我仔细查过了。”
索菲亚一股脑地把话倒了出来。
“这个女人还进了我们的房间,把我们床上的床单换了。”她哭诉道。
“你现在想悔婚完全来得及,毕竟只是订婚的阶段,何况你的父母本来就不同意。”谢昭说。
“我不会悔婚的。”索菲亚手指向上抹,把眼泪擦掉,她下巴微抬。
“她拍这些照片是想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她得意什么?”索菲亚冷笑道。
“陈彬浩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玩具罢了。”
“他之前就哭着说只会娶我,只是一时糊涂,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没想到这个女的居然敢这么不要脸,还来缠着他。”
“这女的要做小就做好了,我不信他们谈能超过三个月?”
谢昭被她拖住一顿喋喋不休的废话进攻,她正急着给自己的助理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拦住陈彬浩。
听到做小这句话,她也不禁抬眼望了眼索菲亚,谢昭一直知道索菲亚病得不轻,但没想到她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是一个在西方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小姐说出来的话?
“那你要继续这场婚礼的话,预备怎么办呢?”谢昭问。
她知道索菲亚并不是向她询问任何意见,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罢了。
“手撕绿茶。”索菲亚自信道。
“陈彬浩的心现在在我手上。”
“我会出色到让他周围的所有女人都感到羞愧。”
未婚夫出轨,于是她决定艳压小三?
谢昭张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
她向索菲亚微笑:“很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没有问题的。这么多年那些女人来来去去,但他们终究只是过客,怎么能敌得过你呢?陈总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作为旁观者,我再清楚不过了。”
谢昭就顺着索菲亚的话往下讲,说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把她哄高兴了就好。
“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女人就别想上位。她就是不要脸想做妾,生下的小孩也是私生子。
谢总,你说是不是?”
谢昭点头:“非常对,你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不论那些女人怎么样,只有你是陈彬浩唯一的妻子,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满清思潮居然在一百年后在美利坚复辟了,怎么能不说是一种反向文化殖民呢。
索菲亚总算是满意放过了她,谢昭赶忙下楼去赶上陈彬浩。
“谢总,抱歉,其他事得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得赶紧去医院,我哥哥和梅已经过去了。”陈彬浩说。
“你父亲病得这么突然,你担心是自然的。我本来也想跟着你一起去看一看陈董,可是我马上就得走了,我还有别的工作呢。”谢昭说。
“你马上就要走?”陈彬浩停了下来。
“我已经在你们这边耽误太久了,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没完成,已经和其他的客户商量好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得走。”谢昭逼他一把。
“这,那注资的事情怎么办呢?”陈彬浩也着急了。
“我爸还在医院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他醒来我们才能再做商量讨论啊。”
“你父亲暂时生病了,公司现在自然是你来掌权。”谢昭说,“我们不需要你父亲的同意,只需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特别委员会不会通过吧?”特别委员会是由所有高管组成的,会对他有一定监督的效果。
“你难道还怕他们吗?你现在就是ceo。”谢昭说。
“爸恐怕会不高兴的。”陈彬浩还是拿不定主意,他还是畏惧陈董的权威。尽管他非常想和谢昭赶紧签完注资协议,但陈董好像对部分条款还是有意见,他怕他擅自主张之后,陈董醒过来不会放过他。
“陈总,现在应该由你来拿主意。”乐乾的cfo站出来对陈彬浩说。
她悄悄在陈彬浩耳边说:“现在陈董住院的消息已经在媒体上被公开了,股价恐怕还要暴跌,我们得赶紧把注资协议给签订完成才行。”
“陈总,我与你也相处这么多年,我相信你是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的,只不过陈董一直没有给你这个机会。”谢昭也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现在就是你向你父亲证明你自己的时候。”
cfo煽风点火道:“ 陈总当掌权者就应当果断点,你父亲一向是杀伐果决的。”
如果他成功与谢昭签下注资协议挽救不停暴跌的股价拯救整个公司,那么他就是大功臣,尤其是他的私生子哥哥陈庆已经式微,而梅的感情与陈董看上去也不是牢不可破,接班人ceo的位置,除了他还能有谁?
“之前不是说打印机坏了,现在修好了没?”陈彬浩让步了。
“电子合同也是一样可以的。”cfo说,“只要你们在这签个名,几秒钟的时间合同就完成了。”
她向谢昭投去了一个眼神,谢昭微微向她点头。
“不行,我们还是得用纸质合同。去西楼那边看看,那边的打印机应该是好的。”陈彬浩说。他亲自与谢昭两人一起往西楼跑。
*
夜里风大,江慈和以撒两个人被扔出了庄园门外,站在柏油马路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这么千里迢迢从美国飞过来,就是为了把我的工作搞掉?”江慈开口了。
“弟弟,你这么说可不公平。”以撒微笑道:“你不也是千里迢迢地飞过来,千辛万苦地想把我的工作给搞掉吗?”
“你们搞内幕交易,犯法的呀。不是我查,检方的其他人早晚也会查到你们。”江慈叹气。
“所以我很庆幸是你在查。”以撒说,“你看你顾念亲情不是已经让步了吗?”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你做的那些破事,我都懒得跟你掰扯。”江慈懒洋洋道。
以撒挑眉:“不是为了我,那你就是为了谢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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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真是天下奇闻,你这种原则性极强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让步。”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江慈说。他知道他哥哥跟陈庆一样,又把事情给想偏了。
以撒没有想到江慈居然会为了谢昭在检方那里把物证毁掉了。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谢昭在谈到要除掉江慈时出现了明显的犹豫。
他与谢昭共事多年,他很了解她。谢昭是一个极其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人,她视所有人都为棋子,她弃棋子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
虽然她最终依然坚持下手除掉江慈,但之前她眼里的挣扎还是被以撒敏锐地捕捉到了。
“所以你和谢昭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江慈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录音设备,我们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江慈问的原因是他追查了这么久,总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一个答案。虽然他心里已经明确了他们俩就是在搞内幕交易,但他仍然想听以撒亲口说出来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以撒突然想逗一下弟弟。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什么地下情人,不过我后来想谢昭应该看不上你这种水平的人。”江慈微笑挑衅。
“情人当然不是。”以撒慢条斯理道:“朋友?情人?夫妻?都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对男女的关系能比我和她更亲密。”
以撒笑着看他,江慈的眼睛像猫一样不满地微眯。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他低声凑近。在江慈的耳边说。
“爱未必能让人团结,恨也未必能,但是共同的利益一定可以。
第61章 线人
夏夜的晚上,粉紫色的黄昏沉了下去,淡淡的一点月色浮在牿蓝色的天上,花园里的树木建筑全都是漆黑的剪影。
谢昭签完合同快步走了出来,她已经精简了团队,只留了一位财务顾问,一位律师和一位助理,还有保镖。她选择这几个人与她一同去巴拿马谈判。
除此之外,谢昭还想再带一个人。
柏油马路上,两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给他们打了一层轮廓光。
以撒和江慈远远地站着,他们在说话,看起来还算心平气和。
“先生们,打扰一下。”谢昭走到他们旁边。她转向以撒,“我能借用一会儿你的弟弟吗?”
“请便。”以撒微笑,“反正他跟我也没什么好话说了。”
因为担心等会儿有人出来撞见他们,以撒开车先走。
“我们谈谈吧,5分钟。”谢昭站到了江慈身边。
柏油马路外绿色的松涛,此时如海水一样汹涌澎湃着。
路旁有成熟的柠檬压弯了枝头,空气里有熟透的水果香味。
“谈吧。”江慈散漫地站在路灯下,扫了她一眼,他的眼睛一直是含情脉脉的,其实很冷淡。
“你要回纽约吗?”谢昭问。
“不然呢?”
“听说你的工作出了点问题。”谢昭说。
“不是听说,是被你一如既往地借刀杀人搅黄了。”江慈微笑。
陈家一定不会放过他,肯定会向检方施压,让检方开启内部调查,检方为了避免惹上麻烦,也会与他撇清关系,肯定不敢再继续雇佣他。
而乐乾本来就是媒体公司,对他的攻击是不会停止的。
谢昭在心里对他的态度一直是很慎重的。
她绝不能放他回检方那里去,这无疑是放虎归山。他不仅知道关于她的太多秘密,而且江慈的确聪明,一个人就靠着蛛丝马迹能查到现在,如果放他回去而检方要调查自己的话,团队里有江慈这样的人在对她太危险。
但是她也清楚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江慈心高气傲,又知道她的把柄。如果事情做得太狠,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他被激怒了然后彻底倒向检方,向检方说出一切也是非常危险的。
“这么做不是我的意思,全是以撒的意思,我是不认同的。”谢昭把罪责全部推到以撒身上。
江慈大概是觉得她谎话信手拈来很好笑,嘴角淡淡地勾了下。
“虽然你失去了一份平常的辛苦的低工资的工作,但是我现在可以给你提供全新的自由的高薪工作。”谢昭说。
江慈散漫地看了她一眼,任凭她表演。
“江先生,检方根本就没有认识到你的价值。但是我能认识到。你很聪明,很有逻辑性,我非常欣赏你的专业能力,我的团队需要你这样的人。”谢昭态度诚恳。
在他们的行业,从检方和sec挖人也是常有的事。江慈毕竟在经济犯罪科有工作经验,之前又熟悉以撒的案子,他知道检方的底牌,检方的动向,把他挖过来对付检方对自己非常有利。
一但检方对她开启调查,她需要他充当防火墙。
再者,把他拉上贼船也可以杜绝后患,防止他气不过又和检方一起搞自己。
虽然检方暂时还没向她宣战。但她得未雨绸缪,在危害还没发生之前就先把人抢过来。
“和我合作吧,工资工作时间全都由你说了算。”谢昭说。
对想挖的人才强取豪夺,谢昭很有经验。
她一般看上了某个公司的高管,但对方又性情刚烈,忠心耿耿坚决不想跳槽的话,谢昭就会故意放出舆论抹黑他,暗示他已经与自己暗渡陈仓,泄露了公司内部秘密,让公司的老板疑心他,亲自把他开除。
然后她再站出来,以高薪诱导,把他逼上梁山。
所以谢昭现在用这套熟练的流程对付江慈,先断绝了他的后路,然后再诚意满满地邀约。
“不行。”江慈拒绝地斩钉截铁,把她还没说出口的那套识时务者为俊杰给堵住了。
“你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在我这儿演。这套把戏不必用来对付我,我不吃这一套。”他淡淡道。
“我们没有私人矛盾,有什么不能合作的理由呢?江先生,我对你其实是很尊重的。”谢昭坚持。
“我知道,我对你也没有私人恩怨。”江慈说,“我当初查你是因为我怀疑你涉嫌内幕交易,这个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做,我们俩心知肚明就不必说出来了。
陈董现在进了医院是因为什么?我们俩也心知肚明,也不必说出来。
我两次替你遮掩,已经很尊重你很给你面子了。”
不管谢昭要搞经济犯罪还是刑事犯罪,他都装聋作哑不想管了。
“你毁掉了我的工作和我的职业信誉,我也认了,我不怪你。我们两个本来立场就对立,相斗必有一输,你斗赢了我认栽。”
“但是你现在想用我来当做对付检方的保险栓,这太过了。”他平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让你失去工作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谢昭还想游说,江慈制止了她。
“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你,我没那么无聊。
愿赌服输,我输得起。我既然答应了你我会保持沉默,那我就不会再说。”
“至于你和检方之间的事情。谢昭小姐你艺高人胆大,你既然敢做自然有摆脱困局的方法,这也犯不着我来操心。”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和她的影子紧挨在一起。
谢昭看他,他并不看她,只留一个侧脸给她,昏黄的暖光照在他美丽的绿眼睛里,依然很冷,像夜里的灯塔照在冰冷的海面上。
“这几天我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我向你道个歉。不过你呢也搞掉了我的工作,咱们就算是扯平了。”他冷淡道。
“我们再谈谈,没什么不能商量的。”谢昭说。
“不谈了,我要回家了。”江慈果断拒绝。走了一个礼拜,家里的猫咪们该生气了。江慈现在归心似箭,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地。
“那再见。”谢昭妥协,挖人失败但问题不大,看江慈的态度好像确实丧失了斗志,不会再对她产生什么威胁。
江慈懒散地笑了一下,最后看了她一眼。月光细细碎碎的洒在他的眼睛里。
“还是别再见了,我们俩见面可没有好事。”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连回头也不回头一下。
谢昭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柏油马路上。她之前最大的障碍已经离她而去,她清除了一个大麻烦,值得庆幸的好事。
但她此时看着马路上自己一个人的影子,有一瞬间空荡荡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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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不过只隔了几秒,她又重新投入战斗状态。她的助理跑出庄园门外来找她。
“谢总出了点问题。”
“什么事?”
“朱莉小姐一定要见你,你还记得她吗?”
“当然记得。”
那个人权律师朱莉小姐,之前对谢昭很有意见的,她一定要让受害者撤诉,跟谢昭吵个没完没了。
“我没时间见她,就告诉她我马上得坐飞机走了。”
她才没工夫跟这小姑娘搅。
“恐怕不行。她说如果我们不见她的话,她就要曝光我们。”
“她限定了时间,说如果谢总不见她的话,她就出来发声说谢总威胁她不让受害者撤诉,并且指使鼓动受害者控告乐乾。”
“神经病啊,她又发什么疯?”
谢昭头疼,她才送走了一个江慈,又来一个朱莉,真是没完没了。
“据说是因为有受害者因为受不了舆论吞药自杀了。”助理说。
“朱莉小姐认为你要对此事负责,她希望你立刻停止让受害者对乐乾发起的法律诉讼。”
“什么?自杀?这件事情的真实度有几分?”
“不知道,我也是看的报道。”
谢昭夺过她的手机。
是她请的记者文景发的报道。
这到底是真的还只是烟雾弹,她需要确认一下。
如果是真的那她恐怕有大麻烦,朱莉会死缠着她不放。
*
江慈回到酒店休息,等待几个小时后就去机场上飞机回家。
他刚躺下一会儿,检察官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江慈先生,我们接到关于你的举报。
一共两条,一条是说你与对冲基金的以撒勾结私下动用检方权力查乐乾集团控制人陈家的信息。
另一条是说你与私募股权基金的谢昭勾结,私下动用检方权力查陈家的信息。”
这一条显然是来自陈庆,另一条显然是来自陈彬浩,他们两个速度可真快,老爹躺在医院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搞他了。
“是我做事不谨慎,我为此负全责。我不会拖累检方其他人。”江慈说。
“我们必须得开除你。”检察官道。
“我理解。”
“我们开除你是为了保护你。”检察官说,“我们仍然需要你,需要你做我们的线人。”
“线人,调查谁?”
“调查以撒和谢昭。”
“我开除了你,他们查到的公开信息就是你已经被检方除名了,那么他们就不会再怀疑你,你是安全的。”
“根据这两条举报信息,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以撒的弟弟,那么这样的话,你接近以撒当我们的线人就很容易了。”
“我们可不是那种兄友弟恭的家庭关系,不然之前我也不会一直在查他了,何况你们不是有线人吗?”江慈说。
“他是很警惕的,我们的线人只能在外围接触不到核心。”
“恐怕行不通,他对我还是很防备的。”
“那么谢昭呢,这条举报信息的举报人可说了一大堆,关于你和这位谢昭小姐如何的情投意合。”
又是陈庆在胡说八道,江慈无语。
“完全没有的事,她对我也非常警惕。”
“真的是这样吗?7天了你提供不出来任何关于她的材料,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你们一开始说她是守法公民,是你们当初说这个事情毫无调查的必要。”
“江慈先生,我要向你道歉,郑重的道歉,我知道我之前忽视了你的话,而其实你一直以来的怀疑与调查都是正确的。”
江慈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之前不肯调查谢昭。因为检察官需要的案件是对他晋升有好处的案件。
调查不能随便调查,得给他增加胜利记录。因为所有调查都是需要耗费大量成本的。
对于检察官来讲,成本绝对不能大于收益。
检察官之前也未必在心里认为谢昭个人十全十美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实际能抓到的东西是零。
庭审太麻烦了,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调查资源。
如果说服不了陪审团,就是一场空。
所以他之前对于调查谢昭这种巨额成本,又低收益,高风险的事情是毫无兴趣的。
“你们的线人已经有所发现了,是吗?”江慈心想,他们应该是的确有了进展,才要继续催他调查。
检察官避而不答。
“江慈先生,我知道你在心里埋怨我,认为我只顾政绩。”
“但我同样也是在为普通人考虑啊,这些华尔街的空头肆无忌惮地对中产阶级还有底层民众进行剥削,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们逍遥法外吗?”
你想当州长。江慈心想,可我不是你忽悠的选民。
这些大道理他当然都懂,谢昭和以撒资本家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人,他心里也非常明白。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逼他痛下杀手那又是另一回事。
“江慈先生,你现在遇到了困难,你不愿意继续。我其实知道是为什么。”检察官说,“你很聪明,但你太年轻了,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多少,又刚从学校里出来。”
“我跟你共事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你的弱点。之前有一次内幕交易案,一个工人因为自己的老婆得了癌症为了给她救命收受了对冲基金员工的贿赂给他提供了内幕信息。这个事情其实是个小事,算不得大案子,你因为同情糊弄过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检察官说。
“你太年轻,有些天真,你的弱点就是没法对看起来是弱势群体的人下死手,就算他们涉嫌犯罪。”
“如果刽子手要行刑,一定要亲自盯着犯人的眼睛。
如果犯人是一位年轻有魅力的女士,你不忍心是不是?”
“没有这回事。”江慈斩钉截铁。“我不是那种会困于男女之情的人。”
但是他的确会被同理心困住。
“华尔街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很狡猾的,你看事情可不能看表面。”
“你是很有同情心,喜欢同情弱者的人,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喜欢谢昭。”
“我没有喜欢她。”为什么个个都在说他喜欢谢昭?
“之前我们没有跟你共享检方的资源是我的错误,现在我把所有的调查都对你开放。”
“你看看谢昭女士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检察官挂了电话,发了一份文件给他,一份调查报告。
谢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陈庆也对他冷嘲热讽过。
江慈抬手就把报告删了,他可不想知道谢昭是什么人,关他屁事。
这个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只要打开就永无宁日。
关于华尔街大资本家的调查文件,能有什么好话?他要是想知道资本如何压榨剥削劳动人民,他大可以去看资本论。
只要他点开看,就一定会陷入道德困境。
江慈躺下,躺平。
他避免陷入道德困境的方法,就是开摆。
第62章 家族
意大利这破酒店的被子劣质得像窗帘一样。
江慈翻来翻去最终把被子掀掉。
回纽约去吗?他失去了工作,又把事情搞砸了,他老妈不会放过他的。
要不带上猫逃回英国老家去,逃到外公舅舅那里躲一躲。
反正他的舅舅与他老妈的想法从来都不一致,也许可以帮他抵挡一下。
江慈从小在英国长大,母亲的家族是一个传统的老钱家族,正统的旧贵族。
历史悠久,财富源自继承,家族信托照顾着每一个子女。
江慈小时候他的母亲忙于自己的事业,把他留在舅舅家里。
他母亲是个异类,在这个老钱家族里是没有人工作的,当然他们也有人会去参加一些慈善的公益□□业,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是为了赚钱而工作。
老钱家族的子女就是生来有钱,他们生来就继承了财富,为了蝇头小利而去打工非常不体面,非常掉价。
家族财富基金会之前一直是由职业经理人打理的,直到他母亲提出反对意见。
江慈的母亲是变革派,她认为再大的产业也经不起坐吃山空。
她亲自当掌舵人,控制了基金会。
舅舅没有反对意见,江慈的舅舅是一个清高,避世,热衷于莎士比亚的文学博士,他认为一切商业行为都俗不可耐。
江慈的母亲把孩子扔给他舅舅,江慈从小与舅舅算是最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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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但是江慈在舅舅身边耳濡目染,也沾上了那些让他老妈头痛的价值观。
清高傲慢,自命不凡,对金钱毫无概念,认为道德荣誉高于一切。
舅舅对江慈不错,但也醉心于自己的文学创作,对他实行放养,通常给他很多书看,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江慈的几个表兄弟也早就去了寄宿学校,所以通常他在空荡荡的家里一个人看书。
而他的老妈对他只要求行为举止,一言一行,一定要礼貌有教养,不要沾上恶习。其他的她并不干涉。
他热衷于读书,老妈也很鼓励,开卷有益,也不管他读什么。
江慈在一个物质充足精神自由但家长缺位的世界中独自长大了。
江慈长大后,老妈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他一路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可跟他的同学不一样,他不懂上流世界的玩法,拒绝通过人脉让自己往上爬,也没有精英的那种狠砺果决。
他成为了一个像他舅舅一样迂腐清高的象牙塔中的理想主义者。
他本来在大学里工作,他认识的一位同事细菌学的导师抢夺了自己学生的科研功劳,诱骗她把专利权让渡出去,学生答应了,她认为为了整个人类的福祉,自然应当免费贡献。而她的导师却将这项专利卖给了生物医药公司和医药基金会,将这项专利进行商业运作,从中抽成。
学生想要发声讨回公道,但是医药公司和她的导师自然要让她闭嘴。
江慈淌了这趟浑水,但是他不怕与资本家斗,而那个细菌学的学生不过是个普通人,扛不住压力,最终和解了。
侵占科研成果的导师什么事也没有,而江慈却因此长期被造谣。
有的说他年纪这么轻就有这样的学术成果肯定是学术不端,又说他与那个细菌学的女学生肯定有不正当关系,不然为什么急着替她出头?师生恋在部分美国高校里是严禁的,非常敏感的高危话题。
他本来年纪就和学生们差不多大,长得也格外出挑,风言风语弥漫得很快。
江慈一气之下干脆辞职不干了。
他回英国的老家,在庄园里躺了一周,天天晒晒太阳,看他舅舅修剪蔷薇,读诗作画。
他老妈很快就知道了他辞职的事,飞回来教训他。
“你现在这样天真幼稚,是我的错。我对你保护太过,让你一直在温室当中长大,你压根就不知道现实世界是怎么样的。”老妈竭力想把他拉回她想要的正轨,但屡战屡败。
“我不认为他有什么错,那些医药公司把别人的专利窃为己有不卑鄙吗?那本来是可以供所有人免费的东西,他们为了钱剥夺别人的生命权。”舅舅维护他,“莎士比亚说金子只要一点点就能让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懦夫变成勇士,窃贼得到高爵显位。”
“哥,你读你的书去,别再害我儿子了。”她转头向江慈。
“至于你,先生,你的游戏时间结束了。”她冷笑,“你给我回家族基金会来工作。”
“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的味道。”舅舅坐在沙发上大声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江慈木然地吃着薯条,老妈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他餐盘中的薯条砸向了自己的哥哥。
“我们又不缺钱,我们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这样逼孩子呢?”舅舅不满道。“你难道想让他成为他爸一样庸俗市侩的人吗?”
“哥,我怎么会是为了钱?我们家族就算再不景气,也不至于让我儿子出去打工,赚这三瓜两枣。”老妈说,“我让他回到家族基金会来,不是指望他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我这儿子也不是什么继承人的料,他的其他表兄弟比他更能担事。”
她叹气,绿色的美丽眼睛在光下如同翡翠。
“我是希望你活到现实中来。现实的世界不是莎士比亚的诗,不是田园梦幻的歌谣,也不是英雄史诗。”
“活在梦里又怎么样?我们的家族财富足够他活在梦里。”舅舅说。“我们可不是那些暴发户,荣誉才使我们家族长存至今,如果我们家里全都是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小人,那么我们哪能活到今天?”
她苦笑看了看他们俩。
“我也不是全盘否定你,儿子。有良心总比没良心好。我只是担心你,你这样行事恐怕会暴露在一个完全危险的状态下。”
她笑了笑:“不过你这样的性格,天生就是我们家族的人,也不能全怪你。”
清高,傲气,保护过度的天真,来自老钱的优越感。
“不管怎么样总比你哥哥以撒好,你哥哥和你父亲是完全一个样。”
虽然他老妈是家族当中的革新派,但对华尔街的空头们依然是看不上的。
勉强算富二代的以撒和白手起家的谢昭都是新贵。
老钱与新贵们总有那种隐隐的鄙视链。
新贵们快速掌握了财富,他们崛起的时间太快,容易让人们质疑审视他们金钱来源是否合乎道德。
对冲基金的空头们使用短线操作,利用市场弱点投资,加速市场波动。他们从别人的不幸中获利,常常造成大量人员失业,经济衰退中他们获利而普通人痛苦。他们对普通人的苦难麻木不仁,又常常不择手段偷偷搞点内幕交易,破坏市场公平,毫无社会责任感。
而老钱家族大多奉行的是长期的可持续性投资,道德合法性是很重要的,必须要避免不必要的风险,时刻保持财务稳定。
虽然他老妈要改革,但这一点家族价值的根基也绝不改变。
因为老钱家族的财富不只是物质上的财富,也是精神上的财富。
荣誉,社会影响,社会地位对于老钱家族是非常重要的。
空头们这样的投机分子机会主义者可以不管普通人的死活,但他们必须得在乎社会责任。
就算她心中不在乎,但实际行动必须做到,因为这关乎着家族的财富能否继续千秋万代地传承。
社会对整个家族有积极的评价,获得长期的声誉,他们才是真正的精英化,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所以她掌舵之后依然像之前的历代家族大家长一样,积极地投钱进入医疗卫生系统,艺术馆,大学。
家族企业所在地的整个区域,居民的就业率,当地的经济他们都得保障。
烧钱做慈善,给当地的居民提供社会保障,形成一个良好的共生关系,使他们家族有别于暴发户们。
江慈知道母亲对他是有些失望的,他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儿子。
她希望他能像她一样,既能保持良知底线,但同时又八面玲珑,圆滑地处理问题,风险降到最低。
也许谢昭的行事风格是她喜欢的,不过谢昭可能没多少良知底线。
江慈坐在黑暗里,烦躁像夏日闷热的空气一样包裹了他。
他之前一直处于一个高压的环境下,太多的人在干扰他,他没有很多时间理清思路。但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这黑暗里,所有杂乱的想法和疑问都像开闸的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他以决心绝不继续淌调查谢昭的浑水,避免把自己陷入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当中。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
他拒绝看检察官给他的调查报告,也拒绝去按陈庆说的往下查一查谢昭的过往。
为什么呢?
因为恐惧。
之前他自己就已经对谢昭发起过一轮的调查,调查的结果显示她是一个精通法律,表面遵纪守法,实际上非常聪明狡猾,喜欢隐蔽地玩一些金融小游戏的投机分子。
他一开始是好胜心很强,想跟她争个高低,把这条狡猾的金钱蟒给逮住,但后来的确是心软了,何况她玩的那些鬼把戏是华尔街人人都会玩的,她身上的问题不过是资本的原罪罢了,其他资本家也逃不掉这些问题,盯着她一个人死咬也没意思。
江慈对她的评估是她的实际危害性很低,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危害,这也是他为什么最终选择让步的原因。
但是陈庆和检察官说的话,全都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检察官更是直言,他如果站在谢昭这一边,就是站在了弱者的对立面。
他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所有人说话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陈庆为了他的继承权,检察官为了他的上位政绩。
眼见为实,他们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应该亲自看一看。
可他害怕去看。
因为他害怕自己犯了错误,他更害怕要做困难的选择。
如果像检察官和陈庆说的那样,谢昭危害了普通人的权益,他帮了谢昭就是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但是反过来也一样的,让他对付谢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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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江慈也不想当这个恶人,他对她虽然算不上男女之间的感情,但的确是有些欣赏和同情。
检察官说的没有错,他当初对涉嫌内部交易案的工人就没法下手。
所以他选择逃跑。
但是你不能被情绪裹挟住,你得保持理智。江慈对自己说。
逃跑,逃到什么时候呢?这一辈子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逃?逃得掉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有这个弱点,你得正面面对它。
他打开了手机,必须克服恐惧。
江慈恢复了文件。
第63章 苦肉计
江慈点开了文件,这份文件是关于之前l集团收购案,l集团员工的工会代表化名为李的叙述。
谢昭夺权把集团创始人清洗出董事会之后,遇到的第一大阻力就是遭到了l集团员工的大罢工。
员工们提出的几点诉求是,不能让资本掌握董事会,应该让创始人回来工作。并且增加更多的员工期权,他们担心私募掌权了之后就会分拆企业大裁员,造成他们失业。如果董事会不同意,不尊重他们的意见,他们就会罢工,游行,向媒体表达抗议。
谢昭掌权后本来就是要大开杀戒,裁员精简部门,分拆企业的。她必须削减成本,提高利润。员工们罢工先发制人确实让她陷入被动。
而且这场罢工肯定少不了创始人在背后鼓动。
谢昭很想直接动手把他们统统裁掉,可是不行,因为他们有工会保护。
工会与之前的管理层签订了集体谈判协议cba这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倘若她直接动手裁员就破坏了劳动法。
工会和员工们很快就如火如荼地开展了公开抗议和罢工。
残疾员工,单薪家庭员工,也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劳动力需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
这些弱势群体的员工纷纷站出来发声抗议,资本家如果敢裁员就是对他们的剥削。
资本家迫害创始人,迫害弱势群体。这是工会攻击她的主基调。他们知道她要动手裁员,所以提前在舆论上给她施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其他资方董事害怕了想要退让,谢昭绝不退让。
“喜欢罢工就罢工好了,谁没见过罢工啊?拿这威胁我?做梦。”用这种心理战就想吓唬她,她可不怕。
虽然她态度坚决,但此时她的确处于非常不利的状况下,因为华尔街的私募身份强取豪夺公司本身名声就不好。
尤其这其中又涉及到了裁员弱势群体员工的道德压力,如果她寸步不让,面临的舆论压力很大,可能会迫使她下台。
但如果就此让步,就是软弱无能由这些闹事的人牵着鼻子走,之后谁都可以随便拿捏她。
无论是进是退都很危险,处理不当她这个掌舵人没法继续当。
罢工运动火热进行了一周,谢昭的家门口的路灯上出现了上吊的绳索,门口的摄像头被砸坏了不知道绳索是谁放的。
谢昭第二天没有来上班,据说她进了医院。
在出现时,她称自己被暴徒攻击,暴徒企图勒死她。
据她说暴徒后来因为听到保镖出来的声音,才放弃了谋杀,但依然威胁她不答应工会提的条件就让她活不了。
而谢昭认为暴徒就是抗议的员工当中的一个,是工会一直在散布负面对抗情绪导致了她被袭击。
风向立刻逆转,她华尔街的朋友纷纷站出来声援她,一定要将这恶徒绳之以法。
工会这些人闹事是他们最不喜欢看到的,尤其是现在还要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之前那些处于弱势的争取自己合法权益的员工,立刻全变成了仇富杀人犯嫌疑人,没有人再敢继续为他们说话。
而工会代表们也迫于压力与资方重新谈判。
谢昭出现在谈判会场上时,脖子有明显的勒痕,声音沙哑。
她点名要和工会代表李单独谈谈,她知道李是他们的领袖,领头人。
李很愧疚,他只是想要为员工们保住自己的饭碗,出现了这种恶性事件他也很意外。
同时他也很害怕,因为李毕竟是整场运动的领头人,他担心自己会不会要因此背上刑事责任。
谢昭提出了两条和解协议。
第一,所有员工必须立刻无条件复工,罢工这件事到此为止。
第二,工会代表李要与她重开集体谈判协议,修改条款。
第一条李愿意答应,但是第二条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本来集体谈判协议就是为了保障员工们不能被随便开除,如果与她重新签订协议,谢昭可以非常轻易地把他们全部开掉。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谢昭说。
“这可是几百个人的饭碗啊,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家都要养家呢。”李说。
“李先生自己也有家,据我所知你的母亲现在在医院里,医药费很高。我可以提供一笔医疗援助。”
“我不能接受你的贿赂,我不能背叛其他人。”
“百善孝为先,你认为你的母亲还不如其他员工重要?”她微笑。
他沉默了。
“修改协议,你们现在走全都可以得到体面的推荐信,合理的补助,重新找一份新工作。”
“又或者你们更愿意背上杀人犯嫌疑人的头衔,永远找不到工作?
暴徒没有找到,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你们是要体面的推荐信,还是要杀人犯的标签?
你的母亲更愿意看到一笔医药费,还是更愿意听到自己的儿子是嫌疑人?”
李挣扎,他竭力向谢昭介绍每一个家庭困难的员工。
谢昭承诺他不用担心,只要他先签了协议,她会妥善照顾每一个人。
李签了协议。
谢昭当天下午就进行了大裁员,所有参与闹事的全部开除,她只保留了公司最赚钱的核心业务。
她承诺的一切全是空气。
李去向她求情。
他一条一条向她念员工的信息。
这些被裁的员工当中有残疾人,有单亲母亲,有一个人需要供养老人小孩一大家子的。
谢昭不耐烦地打断他。
“当初罢工闹事跟我对着干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祈求她这些人家境真的非常困难,他们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重找一份就可以了。”她不为所动。
李依然长篇大论地诉说着他们的困难不易。
江慈阅读着文档,这段篇幅很多,细细讲述了每个人的家庭怎么样的艰难。
谢总对我微笑。文章上写,她说:“我很抱歉,听到他们这么不幸,不过你应该知道这里不是教堂吧?对我许愿可没有用。你喜欢许愿的话,出门右拐。”
读到这里,江慈已经意识到,李肯定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写了这份文件,那就是暴徒压根就不存在。
根本就没有抗议的员工谋杀谢昭,这是谢昭自编自导自演来镇压罢工的一场戏。
这招苦肉计顺利化解了她的道德困局,立刻让她站上了道德高地。
很聪明,很不道德,但是不违法。江慈心想,检方拿这种东西出来就说明她真的一点点都没有触碰法律的地方被他们逮到。
谢昭真的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检方如果真的要跟她开战的话没什么胜算。
这三大页纸统统写了这些弱势员工的家庭怎么不容易,检察官因为知道江慈之前有同情工人的先例,所以故意拿这个文件来刺激他。
江慈的确不能认同这种手段,也觉得不舒服,但这个行为依然在他所认为的资本家作恶合理范围内,说实话没有到让他受不了的地步。
谢昭最大的黑材料就这点东西了?江慈放心了不少。
他重新躺了下去,躺得平平的。
*
谢昭坐在车的后排,她打文景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她独自坐在黑暗处,不停地按亮手机,等待文景给她回电。
现在还无法确定受害者吞药自杀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朱莉小姐上了车,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要谈什么?”谢昭真的不想跟她对话。
“你弄出了人命,一点都不知道愧疚吗?”
“小姐,你说话给我谨慎点,乱说话我告你诽谤啊。”她冷冷地盯着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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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你都不看看新闻吗?”朱莉说,“现在受害者的黑料满天飞!有多少人在骂他们!”
“莫名其妙。”谢昭说,“那是乐乾做的,又不是我做的,你总盯着我干嘛?”
“不是你把他们推到前面去当炮灰,不是你利用他们,乐乾怎么能攻击他们?”
“你看不起自杀的人,你觉得他们很弱,你这么强,你怎么不直接和乐乾对抗?你把看不起的弱者推到前面去当炮灰让他们去正面对抗乐乾,而你在背后搞些阴谋诡计。”朱莉一张口就是乱箭齐发,准备把她射死。
“你想要什么直说。”谢昭被她上来这一通数落压着火。
“放弃法律诉求。”朱莉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要求性骚扰受害者向剥削女性的企业低头。”谢昭冷冷道。
以为就你会道德绑架?喜欢辩论大道理就辩呗。
“我说了这场诉讼没有胜算,只会把他们全部卷入舆论风暴。”朱莉说。
“那是你自己无能。”谢昭说,“顶级律所和次一级的律所擅长此方向的律师我全买断了,乐乾要请只能用三流货色。”
不战而降对谢昭来说绝不可能。
“你不能拿别人的命和声誉去赌。已经有人自杀了。”朱莉气愤不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谢昭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本来就不应该跟你开启对话,说不定你是被乐乾买通了呢。”
她盯着朱莉:“我怀疑你是剥削者的帮凶啊。”
“颠倒黑白,无耻之极。”朱莉怒道。
第64章 沉没成本
*
江慈躺在黑暗里,酒店的墙一点都不隔音,隔壁住的游客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争吵着。
手机震动,有人打来了电话。
他按亮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是他以前在大学任教时的前同事赵。
“能借点钱吗?出了些急事。”电话一接通,赵就急切地单刀直入。
“你要多少钱?”
赵报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数字,
“我哪有这么多钱?”江慈说,“我的工资就那么多。”
现在失业了更没钱。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我妈脑溢血住院了。她年纪大了,在外面乱投资亏了一大笔钱,把自己的养老积蓄都快亏光了,我气不过说了她几句。”
“也是都怪我。”赵懊恼道。
“她投资什么了?”
“乱炒股呗,成天听别人乱忽悠。”
“伯母是知识分子,不至于这点分辨力都没有吧?”
“就是因为懂一点又不懂全这种人才最吃亏。”赵叹气,“她成天看财经节目,听信了那些华尔街专家专业人士们胡说。”
“之前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都说要做多,她以为股价会大涨呢。”
江慈意识到不对劲。“她买的是哪一只股票?”
“就是现在成天的新闻上挂着的乐乾啊。”
“之前报出财务问题股价很低,后来那些专业人士又说是做多的好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要大涨所以抄底。”
谢昭之前公开表示支持做多,并且还专门连线财经节目以她专业的形象来阐述乐乾股价会涨的理由。
江慈拧了拧眉心。
“股价是涨了一段时间,但谁知道现在又突然爆出来这样的丑闻。”赵说。
“那么久远的陈年旧闻为什么现在爆出来?还就在这多空混战的关键时期?多半是空头在搞鬼!”赵怒不可遏,“割底层人韭菜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华尔街的这些吸血鬼全都该死!”
“伯母赔了很多?她现在怎么样呢?”江慈问。
“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呢。”
“妈也是很自责。确实怪我不好我不该埋怨她乱投资。”赵内疚道,“妈亏了钱又气又急,加上年纪确实大了又有基础病,一气就晕了过去。”
“这么大把年纪还脑溢血是很危险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来。”
“我孩子现在在私立学校读书学费也很高,我手上经济又紧张,所以——”
赵开口跟他借钱是因为以前与江慈共事期间发现他一直是一个低消费的人,几乎不花钱并且借钱也很爽快。
“伯母亏多少钱我都先借给你。”江慈说,“等她醒过来就说你从其他地方赚了,让她不要太着急了。”
“去最好的医院治,医药费不够我也先帮你垫上,你现在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他打算先从家族信托给他的钱当中拿一部分出来借给赵。
江慈以前和赵一家住在一个街区里,住得非常近,算是邻居。
江慈很懒,一个人住平时也懒得开火,赵对他很好经常下班喊他一同去家里吃饭。
赵的母亲对江慈也非常热情,他经常与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吃晚餐。
他母亲做菜很好吃,尤其是中餐做得很好,她给江慈烤过月饼,还请他吃过醉蟹。
谢昭与乐乾之间的战争还是波及到了普通人,与l集团那些写在纸上的名字不一样,赵的母亲是一个活生生的,江慈认识的熟人。
资本家们的商战下股价的上上下下会影响普通人的生活,这个理论他自然是清楚的,但是这样具象化的冲击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股市本来就有风险,投资失败这种事也不能完全归于某一个人的责任。
江慈躺在黑暗当中,尽力闭上眼睛,再躺一会儿去机场,回到家里这些事就可以通通不管了。
但空气中好像突然浮现出了赵的母亲做的那些月饼和醉蟹的味道。
他再也躺不住了,一下坐了起来。
*
谢昭坐在车里,还在与朱莉斗嘴。
朱莉辩不过她,气得想骂人但碍于教养又骂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词来。
这时谢昭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
文景发了一条信息进来确认了消息属实。
受害者吞了安眠药正在抢救当中。
文景称她会持续报道渲染此事的严重性,这是在舆论上扳倒乐乾的最好时机。
无论乐乾之前怎么攻击爆料人,记者,受害者怎样引导舆论让人去质疑他们站出来爆料的动机。
无论之前那些骂受害者捞钱故意陷害男人的人,还有自称未知全貌绝不站队等法律诉讼结果出来再说的理中客们跳得再厉害。
在以死明志这么惨烈的行为面前,所有质疑的言论立刻丧失了道德合法性。
舆论就是这样奇怪的。不论一个人之前风评再差,被骂得再厉害,她有什么样的罪名,倘若她死了风向立刻会改。
所有人都会突然缅怀她,悼念她,痛惜她的死亡,哪怕她的死就是他们造成的。
谢昭头痛。
“她如果死了,你会很高兴不是吗?”朱莉突然冷冷地说。
“你非要把我扭曲成心理变态才满意是吗?”谢昭说,“我跟她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巴着她死呢?”
“当然是为了利益。你还有空头们,你们现在这样搞乐乾不就是为了把股价弄下来吗?
只要她死了在舆论场上乐乾再无翻身的可能了,无论你们要做空还是要控制权都容易多了,不是吗?”朱莉说。
“她如果死了乐乾才是凶手,性骚扰她的人不是我,开除她的人不是我,在网上抹黑她的人,也不是我,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这愚蠢的脑子才能懂人话?你要真这么关心女性权益,你应当去对付乐乾,你不应该在这里与我胡搅蛮缠。”谢昭竭力压着火气。
“你装什么?伪君子一个。”朱莉说,“你敢说你没有利用他们?她现在吞药进医院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你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任人批判,质疑,辱骂。”
“且不说你不靠谱的法律诉讼全然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就是想搞垮乐乾。
就说说现在的舆论为什么会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担心以前旧新闻的筹码不够,所以把现在这些受害者又全部拉出来示众吗?”她说。
“你自己看看你们发的这些媒体通稿,是不是夸大渲染这些受害者遭受过的苦难?你们这样夸大就是给对方当活靶子。为了夸大效果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对方揭发这文章中说的假话,受害者所说那些真话岂不是也会被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文景作为一个极其洞悉大众心理学擅长制造爆点的职业媒体人自然是对稿件经过了不少艺术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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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谢昭按了按直跳的额角。“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愿意意外发生。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还是乐乾,不是我们。你如果非要恶意揣测,那我也没有办法。”
“早就听说谢总聪明严谨,极其擅长控制风险,怎么会连这点风险都预判不到?”朱莉说,“如果换成对冲基金当中你们投资的钱,你肯定预判得了,只不过这些底层女性不值得让你预判罢了。”
“或者你早就预判到了这些风险,只不过风险不是由你承担,你无所谓。她如果死了,乐乾是主谋,你也是间接当了帮凶逃不掉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受害者死,我又不是反社会!”谢昭说。
她的确可以利用所有人,把所有人当棋子,但也没有心理变态,丧心病狂到要搞死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华尔街人人都是反社会。”朱莉说。
谢昭扫了她一眼,没想到这美国小姐还是马克思主义战士呢。
“我也只是个人,不是神,我怎么能考虑到所有细节?”
谢昭还真的没想过有人会因此自杀。
“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其他女人。”朱莉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而且身为女人你是父权制的帮凶。
我查过了,你之前在l集团裁员时裁得也大多是女性,甚至有残疾人。”
谢昭气笑了,受害者自杀的事她确实有几分理亏,被朱莉骂也就骂了,但她现在说的这个话实在是太离谱了。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你这个小鬼对商业模式一无所知,还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当然是利己主义者了,我是个商人啊,裁员是为了保住企业。l集团本来就经营困难了,如果不裁员压缩成本,提高利润,那么企业直接破产倒闭,我要赔多少钱?你赔?而且不改革所有的人都会失业,刚刚就不止被开除的那些人了。
我现在保住l集团已经是把伤害降到最低了。”
“谁说不让你裁员了,我说的是你裁的为什么都是女员工?”
“因为我是资本家,我裁员只是看效益,谁能够提供更多的利润谁就留下来,我不管性别。”谢昭平淡道。
“所以我之前就说你是女王蜂,你背叛了女性同胞,你背叛你自己的姐妹。”
“同胞?好高尚啊,你是基督徒,可我不信教。”谢昭说。
“他们为什么是我的同胞?就因为性别一样?”
以撒希望她的性别能获取朱莉的信任,起了反作用,她对谢昭如此愤怒,也是因为她的性别。
“他们不是我的姐妹,他们对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他们。”
她只有一个姐姐,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谢昭只欠一个人,就是她姐姐的,她只对这个女人负有道义,其他人她可管不着。
“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谢昭说,“你想让我同情失业的人,你想让我同情因为舆论自杀的人。你希望我舍己为人,希望我把她们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之上,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我做不到。”
谢昭看到朱莉的手机屏幕上是与自己母亲父亲兄弟的家庭合照。
“你得到过很多爱,所以你可以无条件的爱世人,你很高尚很伟大。”谢昭说。
“我不行,我就是卑鄙就是自私就是利己主义者。”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无条件的爱,只有姐姐对我的那点。她心想。
要让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人,一个底层艰难生存,血腥厮杀出来的人去搞神爱世人那一套,不离谱吗?
谢昭对她们不能说没有一点同情,不触及她的核心利益,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是愿意帮一把的。
但是与她的核心利益冲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没法去无条件爱其他女性,她只爱她姐姐,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一个人无条件的对她好过。
十二年,她已经为姐姐发动了战争,掀起了腥风血雨。人权律师朱莉小姐想三言两语就让她为了别的不相干的女人放弃,这怎么可能呢?
战争就会有牺牲,战争一定会波及到无辜的人,谢昭心里也很清楚。
但是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做个好人才来华尔街的。
背上骂名她也无所谓。
朱莉小姐痛恨她不体谅弱者,不同情弱者,不愿意帮助弱者。
她实在同情不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理解弱者的思维。
谢昭之前在华尔街起家就像在罗马斗兽场,原始的血腥厮杀,每天都是你死我活,空头赔钱卧轨自杀,或者把危险客户的钱玩赔了被陈尸公海常见得很。
有人起高楼,就有人楼塌了。她尝尝面临零和博弈,这不是请客吃饭,没有中间地带。
谢昭是赌命博钱过来的,十二年的高压高风险,一步一步爬到今天。
所以失业了就活不了了,被人辱骂就活不了了?官司打不赢就活不了了?这些在她眼里完全不算个事,所以谢昭不能理解。
谢昭不理解弱者思维,一丁点都理解不了。倘若她理解,如果她时时刻刻考虑着同情别人,考虑会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她早死几百次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辜者受伤,她只能说很抱歉,但她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你不要再进行任何劝说了没有用的,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变我的任何想法。”谢昭说。
“你喜欢当圣母你自己当去吧,我做不到。
法律诉讼是肯定会继续的,而且我们肯定会赢的,你也不必在这里这么悲观消极。”
“已经出人命了,你都不愿意停止吗?”
“我再说一遍,这只是一个意外。不要因噎废食。沉没成本不计得失。”
“人命对于你来讲是沉没成本?”
“人还没死呢,你盼点好。不用急着站在道德制高点来绑架我。”谢昭说。
“你太冷血了,真的是毫无道德。”朱莉说。
谢昭摇下车窗,保镖会意,他上前来打开车门,把朱莉小姐拉了下去。朱莉小姐拍着车窗不停地对谢昭大喊。
“开车!”谢昭看都不看她一眼。
谢昭回到酒店,不知为何手脚冰冷。
她开门,以撒正在房间里等她。
“好消息。”以撒对她说,“你看看现在乐乾的股价跌成什么样了。”
“我开了香槟,喝一点?”
谢昭有些僵硬地把门关上,独自坐到了沙发上。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说,“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做多赔了?没关系这钱之后会赚回来的。”以撒安慰她,“你只要后面收购了乐乾,有的是钱赚。”
“我碰到了之前那个律师朱莉小姐,才脱身。”
谢昭说。
“之前有受害人吞了安眠药,正在抢救呢。
这笔账这个人权律师已经记到了我头上。”
“那个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的律师小姐,我知道她。”以撒说,“你别理他们,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一天班没有上过一毛钱没有自己赚过就天天来攻击我们说我们没有道德,要我们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财富。”
“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个人不是在拼命。”
以撒之前心肌炎发了几次依然在凌晨工作。
“都是些神经病的信托宝宝。”他说,“不用自己赚钱,过的太好吃饱了撑的。”
“她估计还要接着闹呢。”谢昭说。
“她爸不是议员吗?”以撒说。“子不教父之过,如果他还想要华尔街的竞选献金,就应该管管他那个不孝女,让她赶紧闭嘴不要到处乱讲话。”
“她爸是个极端保守派。”谢昭苦笑,“他女儿可是个马克思斗士。如果他爸恐怕管不了他女儿,你爸妈不也管不了你弟弟江慈吗?”
“这些小鬼要是对资本主义制度有意见就去选总统好了,在这里跟我们胡搅蛮缠什么?”以撒说。
“可是如果那个女孩真的吞药死了?”谢昭的手指冰冷。
她早说过了她无所谓不在乎,可是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手变冷,她的手指在无理由地颤抖。
“每天都在死人的。”以撒说,“这不是我们造成的,怪她自己心理太脆弱,怪乐乾对她的逼迫,怎么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你今天怎么回事?”以撒说。“你可不是这种犹犹豫豫伤春悲秋的矫情人。你可别被这几个小鬼给唬住了,他们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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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我只是有些累了。”谢昭说,她躺到了床上。
“你从来不会说累的。”以撒说,与任何人的斗争,她从来都不累。
谢昭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自己的影子浮现在黑暗的夜景中。
玻璃上冷漠的凤眼看着她,金蛇冷冷的红眼睛也看着她。
自己的影子让她陡然升起一种陌生感。
以撒正在放着新闻,乐乾的股价大跌,空头们欢呼,散户哀嚎。
她低头看自己的金蛇,蛇缠在她的手腕上,注视着她。
谢昭突然有几分恐惧,她从来不恐惧的,就算对最穷凶极恶的人,她也不会害怕。
她把蛇头搬了过去,让蛇不要再盯着自己。
这时助理突然发信息给她,说江慈想见她,正在楼下。
“你弟弟是来投诚还是来兴师问罪的?”谢昭一下子就爬了起来。
“不好说。”以撒说,“反正我从来都没有懂过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赶紧的,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快躲起来。”谢昭说。
“我弟弟跟你见面,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以撒不满,“我们清清白白的合作伙伴关系,搞得我像小三一样。”
“他如果想来兴师问罪,想对我进行任何道德批判的话,我预备把所有罪名全部推到你头上,所以还是你不在这里,我比较好发挥。”谢昭说。
“非常合理。”以撒躲进了洗手间。
第65章 生存主义者
谢昭从猫眼往外看,江慈站在门外背对着她,大概是等久了,他有些不耐烦地轻轻踢着地毯。
“江先生,请进。”她打开门对他微笑。
他扫了她一眼,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请坐吧。”她指了指天鹅绒的沙发椅,“你喝茶还是喝咖啡?我让人送来。”
“不必麻烦了。”江慈打断她,“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谢昭小姐,问完我就走。”
江慈走到落地玻璃窗前。
蓝紫色的夜,路灯给街对面的屋檐上镀着一层模糊的橙红色。
长街上很安静,有几个意大利人喝多了酒高唱着歌,歌声七零八落。
“我看到新闻了。”江慈只说了这几个字,并不再多说。
他看了会儿窗外的夜景,谢昭盘算着如何应付他的质问。
江慈回过头,他站在光中,翡翠色的眼睛极亮。
“我只想知道一点,所有的新闻通稿是在你的授意下发布的吗?”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的一点细微表情变化。
他想问的是文景那套夸大的舆论宣传,是否是她默许的。文景丝毫不顾及受害者的隐私,不停地挖掘受害者的苦难,并把他们兜售到公众台面上以此来攻击乐乾,这个行为是否是谢昭允许的,支持的。
“我不知情。”谢昭说,“我不认识这个爆料人,也不知道她具体写了些什么。”
“有人在医院里抢救。”他轻声说。
“这是意外,我也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意外。联系爆料人并不由我负责的,是以撒负责的,我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谢昭面色平静如水。
他看着她的眼睛,之前他一直希望能看出她撒谎时的表现,现在他的期望达到了。
但他真希望他看不出她在撒谎。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爆料人文景吗?你真的不知道她具体写了些什么就发布了吗?”
“我不记得了。”谢昭说,“我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有功夫管这些细节。”
“我并不会批判你,我只想听一句真话。”他平静道。
“你到底想听什么?”谢昭说,“我没有底线,没有道德,没有良知,你不就想说这个吗?你跟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没有说这些,我只是不明白。”江慈说,“她和你姐姐一样是受害者,她和以前的你一样是在底层被压迫无法还击的人。”
他眼帘轻垂,语调也极平静,并没出恶言。
但他剩下来没有说的话显而易见。他和朱莉一样质问她为何毫无同理心。
“她跟我姐姐不一样,我姐姐并不是受不了辱骂就自杀的废物,如果她是,我也一样看不起她,看不上她的软弱无能。而我那就更不是。”
谢昭说,“ 我从来都不是受害者,只有弱者才会有受害者的思维,我不是等谁拯救的可怜女人,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谁压迫我,那可怜的一定是他,因为我一定会弄死他,不管要等多久。”
江慈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平淡得毫无情绪,但好像狠狠扇了她一下。
“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为什么。”谢昭笑道,“因为你臆想我是什么苦情英雄,你臆想我是为了所有人在伸张正义,所以才跟乐乾斗。”
“可我从来都不是。你不要把你的英雄主义情节投射到我身上,而我没有完成就指责我。”
“不要试图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蠢人才会被绑架。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我在乎的人只有我自己的姐姐。我并不希望其他人出事,但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也无所谓。”
“请你不要扭曲我的观点,偷换概念。”江慈说,“我并没有说要让你当英雄,要让你自我牺牲。我说的是你不应该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去坑害无辜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谢昭小姐,你每次战争的胜利,都伴随着普通人利益的牺牲。”
“你的不幸只是那几个资本家造成的,并不是由普通无辜者造成的。l集团被裁的残疾人,股价操纵下损失自己积蓄的普通股民,现在陷入舆论风暴彻底失去隐私被人批判的性骚扰案受害者们。
这些人和你以前一样,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害过你。
但是你展开的报复行动已经危及到了他们。
为了报仇你也当了资本家,你不再是那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小女孩,你很强大,你一个一个的战胜了你的敌人们。
我当然认为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客观上你的确也开始制造别人的不幸。”
江慈站在顶光下,冷硬的光线显得他的眉目锋利,他垂眼看她,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
“不,我没有错,我并没有制造任何人的不幸。”
谢昭丝毫不示弱。“错的是你,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搞懂这个世界运转的真实法则是什么,你活在梦幻中。”
“为什么我的姐姐会被害死?为什么我从小一直在被我爸妈弟弟折磨欺负?因为我们弱小,弱就是罪,弱就是会被强者欺凌。
你们喜欢谈人权,喜欢讲道德,但这个世界就是黑暗森林,绝大部分人就是被原始的动物性所控制。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自然法则。”
她每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道德指责是毫无用处的,你会劝老虎不要吃肉吗?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们不幸是因为他们是弱者,必然被森林法则的社会淘汰,不是因为我没有时时刻刻细细地考虑到有没有踩到哪一个柔弱的小兔子。
没有能力躲得到这次裁员也躲不掉下次裁员,没有技术还贪得无厌非要把积蓄赌在高风险的股市中,这次钱保住了,下次也还是会被骗完。”
做好人是需要成本的,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做好人的成本可比做坏人大得多。谢昭其实也并不是怨怼江慈和朱莉这类人,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是在她看来非常的幼稚愚蠢不切实际。
他们被家庭好好地保护着,朱莉的爸爸是议员,所以她之前可以奋不顾身地为受害者当辩护律师来对抗乐乾,乐乾根本就不敢动她。
如果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会遭受什么?
而江慈呢他之前在那里查以撒和他亲爸,他们毕竟是他的亲人并不会对他真的下死手。
他们活在家庭为他们圈起的游乐场里,抱着美好但幼稚的幻想,他们不满的是这个社会的真实法则,但他们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们把不满发泄在了具象化的她身上。
朱莉一直在跟她斗,就是为了伸张她那无处安放的正义感,但是斗赢她又怎么样呢?
她只不过是顺应游戏规则的优秀玩家,他们就算把这个玩家给杀了,游戏永远存在。
“你不明白的道理,我十七岁就彻底明白。”谢昭说,“江慈先生你之前在大学的时候,你也喜欢当好人伸张正义。我尊重你,敬佩你这一点,但是你斗的结果是什么呢?你斗得过那些医药企业的资本家吗?你还不是输了吗?善良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金钱和权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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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我姐姐是个好人,但好人不长命,你也许觉得我是个坏人,但是我会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我能理解你的立场。”江慈说。
“不,你根本不能理解。”谢昭打断他。
“你是那种有闲情逸致关心企鹅生存的人,你会好心给流浪狗捐钱,但你知不知道狗都不如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你挨过一顿饿,挨过一次打吗?你跟狗抢过吃的吗?你不知道,因为这远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
我就是受够了被人践踏,被人随便欺凌的日子,我就是要踩着所有人往上爬,我要金钱,我要权力,我要爬到最顶端。”
谢昭不回避他的目光。
“你踩的可有普通的无辜人。”
“与我何干呢?”她歪头看他,蛇一样的眼睛,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你有你的信仰,我也有我的。
我的确不是悲情英雄,但我也不是反社会的心理变态。
我只是生存主义者。”她非常坚定地说。
“不为刀俎就为鱼肉。
我当刀俎。”
“你非常失望是不是?”
“我不是对你失望。”他平淡地说,“我说了,我理解你的立场,你的行为逻辑我不认同,但是我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对我自己失望,我被情绪裹挟失去了理智,我失去了我本该有的立场。”
江慈冷冷地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冷。
谢昭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怎么,你想告发我吗?你后悔帮我了?”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对你承诺过就会在此事上保持沉默,但是也仅此而已。如果下一次再见到你,我不会再对你有一点点的客气和退让。”他说。
“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的不幸可不是我和检方造成的,你不要想以此来逼我们放弃调查。”
“你别自以为是了。你让我?你有这个本事吗?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江慈先生,你们要是敢随便动用权力查我,我一定要让你们长长教训。
检方如果想开战的话我奉陪,我有的是钱和朋友,华盛顿的朋友。”
她与议员们私交甚密,如果检方真的开始对她调查,她可以直接让司法部的朋友施压。
“谁说要跟检方开战了?”以撒在卫生间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可不想开战!”
谢昭举止严谨,落不下什么重要的把柄,他可不一样。
江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谢昭。
你就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他就像一个忠臣在看昏君和宠妃。
他绕过他们,一言不发地开门走了。
“怎么好好的吵成这样,你的冷静呢?”
“还不走?”谢昭对他也不耐烦,“我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要去巴拿马,没工夫跟你们掰扯。”
“检方要查我们!”他说。
虽然江慈非常愤怒,但是也是故意透露了这个信息给她。
“召集律师呗。”
江慈出门就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
“你现在没了工作,又搞砸了我交给你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你必须完成好。
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沈先生的儿子是你大学同学,和你关系不错。
你立刻飞巴拿马去见他。”
“那里现在可不安全。”
“你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儿子。
你这次不会又为了谢昭——”
“不可能,我去就是了。”江慈打断她。
第66章 冤家路窄
*
巴拿马,避税天堂。
这个地方没有外汇管制,司法又高度独立,对投资者提供了有效的隐私保护,使它成为全球离岸资金的好去处,避免不了也是一些非法资金的好去处。
沈先生呆在这个地方很久了,也不知道他的国籍是什么,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不过谢昭完全不关心他的私事,她只关心他作为大股东的身份,她只想要把他手上乐乾的股票买下来,并且说服他支持自己继续收购。
他们一行人下了私人飞机又换成快艇,最后转上越野车,在泥泞的丛林中穿梭。
沈先生的私人别墅坐落在森林当中,三层楼高的素色极简几何体建筑被各种奇异的绿色植被所包围。别墅的墙体全部原始粗糙的砖石木材质,现代化与南美风情的结合。
车一路开,开进了庭院。庭院当中有很多石榴树,大型的香蕉树。
车停进车道,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帮佣们,围了上来热烈地欢迎他们,帮他们拿行李箱。
他们看上去大多是印欧混血人种,其中多数像是白人与印第安人混血的后代,少数像黑人与印第安人混血的后代,统一穿各色鲜亮印花透气的短衫短裤。太阳晒得他们嘴角不自主地往上牵扯着。
谢昭今天穿了一件手工刺绣的印花连衣裙,绿底白色的蕨类植物图案,倒是和这环境融为一体。
帮佣们给谢昭这几位客人端来了一些开胃酒一样的东西。他们热情地叽里呱啦说了一些话,好像是西语,谢昭听不明白。
走上来一个高个的年轻人,皮肤晒得很黑,笑起来牙很白,他说英语依然带着点西语的腔调。
他热情地介绍这种开胃酒,这种酒是用甘蔗酿造的,加了些青柠汁。
“走了一路的确是渴了。”谢昭的财务顾问接过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有点像朗姆酒。”谢昭和其他人都喝下了酒,只有保镖摇头没有喝。
帮佣们拿着客人们的行李,高个子的年轻人站在最前面替他们开路。
这里是热带海洋性气候,空气又热又湿。她喝了酒的确解了暑气,谢昭环顾庭院,庭院里的植被大多是棕榈科的植物,还有一些树状羊齿类植被。柔软的藤蔓植物攀爬着树干,叶子仿佛长着绒毛状的锯齿。
巨大的开扇形棕榈叶掩映下,出现了别墅的正门,门口有一排土色软陶罐,里面种植了巨大的仙人掌。
帮佣领着他们进了门。
谢昭走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一堵墙,空白的墙中心,放着黄金面具。
印第安人制造的黄金面具。高个的年轻人介绍道。
“在欧洲殖民者到来之前,我们印第安人的祖先就已经掌握了如何制造与加工黄金正确方法,虽然他们一开始是把黄金作为交换物品的工具。不过后来他们开始擅长制造各式各样的黄金器具,其中就包括了黄金面具。”
客厅室内的装修都是极简风格,简洁素净。
墙上有些黑白版画,还有些贝壳类的装饰物。
帮佣们带着客人们分别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高个的年轻人领着谢昭走进了她的卧室,180度的大片落地玻璃窗,视野极其开阔。
窗外就是整片的绿色热带雨林。
年轻人给她介绍:“ 所有的客房都是这样,保证住客们可以观赏窗外的景观,躺着就能看到原始的雨林。”
卧室里只有原木家具,极简的床,酒店式的白色被子被套。
“这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长着翅膀的蛇吗?”谢昭指着这个卧室中唯一一个大型的石雕问。
“这是羽蛇神。”他说。
“据说在中美洲历史上,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人群崇拜过它,比如玛雅人将羽蛇奉为造物主,在玛雅人的传说中,羽蛇神叫库库尔坎神,远古时代他教会了玛雅人一切知识与文明,传说羽蛇神给玛雅人传授了关于天文学、数学知识,并为玛雅人制定和颁布了法律。等他们完成了学习之后,库库尔坎神就离开了他们,它登上了蛇一样的飞船,回到了它自己的文明。”
“听起来像外星人。”谢昭说。
“羽蛇神也是墨西哥古印第安人崇拜的神,据说它在雨季到来,它掌管雨水与丰收,但同时也有着毁灭的力量。”
谢昭看了看羽蛇的雕塑。
“沈先生现在在忙吗?听说这几天他的生日快到了,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想当面交给他。”谢昭说。
“先生让我邀请您与他一起去打猎。”帮佣说。“衣橱里有准备的衣服。”
“不用了,我有带狩猎的衣服过来。”
“等您准备好,我就带你去见沈先生。”他微微鞠躬,“然后走到门外去等她。”
谢昭走进洗手间洗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洗手台是极简的大理石,浴室也是大片落地玻璃,躺在浴缸里就能看到窗外的原始雨林。
窗外蓝翅膀的小雀蜷缩在棕榈叶上睡觉。
谢昭换好了狩猎的工装裤套装。沈先生单独与她谈判,她认为这件事还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她手上现在握着沈先生最感兴趣的目标公司股票,而乐乾现在一塌糊涂,只要他头脑正常,就会与她换股,把乐乾的股票卖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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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谢昭打开门。
“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这时她听到了庭院里远远传来汽笛声,有新的车停进了车道,又是一阵欢迎的嘈杂。
“沈先生还有别的客人?”
“是的。”帮佣说,“因为他这几天过生日会有很多客人过来。”
“现在来的是沈先生的儿子,他去接他的朋友过来。”
沈先生只有一个独生子,很是宝贝。不过除此之外,谢昭也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
沈先生的朋友们这几天都来了。
人多就会有麻烦,人是最难控制的。
快点达成协议,省得节外生枝。谢昭想。
*
江慈坐在车里,他大学时的好友约翰亲自开着车来接他。
“你母亲还好吗? 我父亲让我代表他向你母亲问好。”约翰说道。
“她好得很呢。”江慈叹气。
他老妈让他来这个地方替她当说客,她想买下沈先生手上乐乾的股票。
江慈其实不想来,他倒不是怕与谢昭斗,他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巴拿马有的地方很危险,比如东部海岸的博卡斯地区就是个□□横行的贼巢,这里是走私犯的中转站,连接了墨西哥,哥伦比亚与委内瑞拉的危险分子们。
这里是拉美□□们的重要商业港口,并且此地奇特的司法让这些人逍遥法外,巴拿马政府一般不干涉他们,也干涉不了他们,毕竟他们武装精良。屡次有外籍旅客在这里的失踪案总是不了了之,封锁消息总比破案容易,更何况他们如果公布了这些罪行会影响旅游业。
尤其是最近,据说这里很乱。
江慈可不喜欢危险的地方,他问约翰这里的治安问题。
约翰笑话他:“你真是杞人忧天了。其他地方也许会乱,但是你放心好了,我们家的私人别墅庄园安保是最好的。到处都有监控,没事的。”
约翰让江慈换一件衣服,他说这里又湿又热,得换点透气的衣服。
他给江慈准备了高级薄麻布的料子做成的短衫,上面装饰了很多热带动物的图案贴花。
江慈也不喜欢这么花花绿绿的衣服,但为了不驳好友的好意,他仍然穿上了。
车停到了车道上,窗外的棕榈叶上圆滚滚的松鼠跳来跳去。
远远的庭院里好像还有小猴子在爬上爬下。
“这里什么动物都有,你会喜欢的。雨林看看奇怪的动物们,其他地方可看不到这些风景。” 约翰宽慰他,让他放松点。
约翰领着他走进客厅,让他随意点。
江慈半躺在沙发上。
沙发旁立着一排黑曜石雕塑,线条简洁流利。客厅是半开放式的,对着丛林。丛林隐隐有蟋蟀的叫声。
绿松石金刚鹦鹉正着啄食的浆果。
“我父亲晚点再见你,他让我先招待你。”约翰说。
“他还有别的客人吧?”
“应该是。他现在要去打猎了,你也不喜欢打猎,我们跟着去凑热闹也没意思。”
谢昭到了,江慈心想。她跑得还真快。
谢昭自信满满地整装待发,她刚走到楼下,就在客厅当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
冤家路窄。
他半躺在沙发上,眼帘随意地垂着看庭院里的小鸟,长腿松散地舒展。
江慈也发现了她,他的眼神轻轻停在她的脸上,专注又散漫。
他笑了一下,懒散中带着几分戏谑。
“谢昭小姐,这么巧啊。”
“真巧啊。”谢昭故作惊讶。
“你们认识啊?”约翰问。
“当然认识。”谢昭也对江慈礼貌微笑。
她坐在江慈身边,凑到他耳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是不是对我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啊?”
江慈的脸上也带着友善的微笑,他也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该拍个片子照照你的脑袋,你的前脑岛和前额叶皮层一定是出了问题导致你认知功能失调,形成了自恋人格障碍。”
第67章 狩猎
*
“沈先生正在猎场等你。”穿猎装的狩猎教练扶谢昭上船。
狩猎是合法的,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猎杀动物,狩猎受限于季节,什么季节可以捕获什么猎物,猎物的数量都是有限制的。
沈先生的猎场是私人领域,去猎场要走水路。
“那就快开船吧。”谢昭急不可待。
她刚碰见江慈,沈先生的儿子约翰介绍说江慈和他是在牛津时的大学同窗好友,所以邀请他来这里旅游散心。
这个说法倒也算合理,江慈现在没有工作,物质条件又比较好,本来就算是个富贵闲人,到处乱逛也正常。
不过谢昭还是认为他是来盯着她的,她现在可不怕江慈,也不怕检方,他们现在一丁点物证都没有,她怕什么。
但她还是想要快点把沈先生手上的股票买下来赶紧结束收购战,这样才好分出精力来全力对付检方,省得她陷入与乐乾的代理权争夺战又同时要提防被检方背刺,腹背受敌。
“请先穿好橙红色的标志衣。”教练提醒她,“橙红色在这野外是非常显眼醒目的,因为自然界中并没有这种人工的颜色,如果出现意外,我们好被搜救队员发现。”
哪来那么多意外。谢昭不耐烦,她快速地披上标志衣:“好了,快走吧。”
一叶小舟,教练亲自划船。
他们首先进入了布满矮灌木丛的水淹林,茂密的绿色藤蔓植物低垂一直垂到水面上。
有着鲜艳绿松石羽毛的巨喙鸟正站在一棵扭曲的树枝上,它盯着水面,好像在等着捕鱼。水面微微响动,它张开巨大的嘴一下叼起了鱼,一阵翅膀扑腾拍打水面,向天上飞去。它的翅膀擦过了橡胶叶树的巨大树冠飞上了蓝天。
船继续在狭窄的水道当中航行,水道两旁的树木植被茂密,一排排高大的棕榈科树木遮挡,挡住了烈日,此时水道阴凉,光线昏暗。
谢昭隐隐看到有几只鳄鱼的背从绿色的水面当中浮出来。
“不能开快点吗?这鳄鱼不会爬过来吃我们吧?”
“不会的,不用担心,他们过不来。”教练说。
小船略微颠簸了一下,船头向上抬高,然后劈开水浪,快速地前进。
船一路顺着水又航行了将近半个小时,河道开始变得宽阔,烈阳高照在水面上。
谢昭眼睛微眯。
“这里是河水回流所形成的一大片湖泊,穿过这片湖泊,我们就要到了。”教练说。
两岸宽大的扇形棕榈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青翠,一只蓝紫色的美丽蝴蝶在光下飞舞。
“这是闪蝶,又叫光明女神。”
它身上有绚烂的银色光泽,深蓝浅蓝在阳光的映射下,不断地折射出千变万化的美丽光线,如梦如幻。
谢昭从前只在蝴蝶标本中见过这种美丽的生物,它这样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是第一次。
这种原始的极具生命力的美,让她短暂地忘记了生意场上的那些烦心事。
但也只有几分钟,水路到了尽头,丛林出现了。
一排保镖站在岸边。
他们把教练与谢昭扶上岸。
“谢总,沈先生正在里面等你们,请进。”
教练走在后面,谢昭独自走在前面。
她一进入猎场,只见三头大型猎犬正撕咬着一只鸟。
他们见到了她,突然龇牙咧嘴冲她一阵吼叫,朝她飞扑而来。
空旷的场地中只有她一个人站着,保镖们和教练不知所踪。
谢昭小时候被恶犬撕咬过,她的手臂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深深伤痕。
此时这三只猎犬已将她当成了猎物,围攻过来。
他们凶神恶煞,个个都张开了獠牙,好像要生吞她。
谢昭并没有后退。
她低低地对他们说话。
猎犬扑到了她的脚边,听到她的话后靠着她的腿突然卧倒在地上打滚。
它们全都收起了呲牙咧嘴的凶相,变成了乖乖的小狗,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谢小姐果然胆识过人。”谢昭回头,沈先生总算走了出来。
他故意放狗来试探她。
“我的猎犬个个性子烈得很,你一个女子不仅不害怕还能把他们训成乖孩子。”
“沈先生的狗勇猛无比,普通人害怕也是正常的。”她微微笑道。
“他们为何会听你的话?”沈先生问道。
“他们是灰猎犬,我看他们的捕猎行为训练有素,明显是是受过训练的军犬,既然是训练过,自然会听训狗口令。”
“我对如何训狗略有研究。”谢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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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谢昭被狗狠狠咬过,但她并不怕狗。
她不允许自己有恐惧的弱点。所以她刻意进行过脱敏训练,不停地面对恶犬,不停地重复她恐惧的情节,直面这种恐惧直到精神上麻木,直到彻底战胜他们。
“佩服。”沈先生笑道。“谢小姐这一路顺利吗?房间可还满意?”
“一切都好,感谢你的招待。”谢昭说。
沈先生走过来与她握手寒暄。
他戴着轻薄的防晒帽和工装,脸好像医美过保养得很好,可是笑起来也没那么自然。
“早就听说谢小姐擅长打猎,可惜你来的时候不是很好。”沈先生说,“现在这个季节法律对打猎的规定有诸多的限制,很多猎物是不能打的,还没到成熟期,像之前可以猎的那些野猪野鹿也不好打。
只好委屈你在我这私人的猎场里打点野鸡野鸭之类的小东西。”
“我也算不上擅长,不过是打发时间和朋友们玩玩罢了。”谢昭说。
她并不关心打猎的事,她又不是那种杀戮变态,打猎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社交方式而已,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想与他谈股票的事。
教练给他们递上枪。
打飞禽类中小型动物野鸡野兔之类的用□□就够了。
“狩猎的□□一般要求二十寸以上的枪管。”教练说,“因为□□的射程较短,一般不能够对非目标猎物以外的生物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并且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要快速结束猎物的痛苦,不能慢慢折磨死他们。”
教练给枪上装上子弹,递给他们。
沈先生戴上了降噪的耳机,瞄准了天上正飞着的野鸟。
谢昭见他的姿势身法是个老手,可是他几度打不准。
他心中有事,有些烦乱。谢昭心想。
“我们这里有许多的野生动物。”沈先生与她聊天。
“自然界当中还是雄性动物更擅长捕猎,雌性动物更擅长繁衍和照顾家庭,比如像狮子,一般都是公狮王,这是自然法则。”
“也有例外。”谢昭也举起了枪,“哺乳类动物中雄性动物的确更擅长捕猎,雌性与他们相比更难夺权。所以如果一个狮群当中是母狮子称王,那么就说明她击败了所有的公狮子,毫无疑问她战胜了法则,她就是最强的,强于历代的公狮王。”
枪响了,一击就中,野鸟应声倒在地上。
猎犬冲过去把野鸟叼过来,它兴奋地跑回来,丢到谢昭面前,歪着头看她。
“好孩子。”谢昭夸赞道。
“谢小姐出手很快,在我前面拿到了我想要的股权。”沈先生。
“我可以卖给你。”谢昭说,“我感兴趣的是乐乾的股权。”
“你对交易感兴趣吗?”
“当然,只要价格公道。”沈先生说。
“绝对童叟无欺。”她说。
“你略低于市场价一点卖给我,我就愿意成交。”
谢昭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这么几句话他就愿意达成协议了。
“没问题。”她说。
沈先生又抬头举枪瞄准了天上的鸟:“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晚餐之后我们来谈具体的细节。”
*
江慈在喝咖啡,约翰用一种巴拿马特色的咖啡招待他,它以其花香、果味和独特的茶味闻名。这种咖啡名叫geisha,通常有着明亮的酸度和复杂的味道层次,是世界上最优质的咖啡之一。
约翰建议他可以搭配一点黑巧克力或者柠檬塔,这些水果甜品或者黑巧克力可以很好的与咖啡当中的果香相呼应,可以增加味蕾感受的复杂度。
江慈并没有什么心情喝咖啡,他还是记住了他来的任务。
“我来之前我的母亲是不是和你的父亲已经商量过?”
“是的。”约翰说。“不用担心生意上的事情。我父亲说他对你母亲的提议也有兴趣。”
也这个字引起了江慈的警惕,也就是说沈先生现在在谢昭的方案与他母亲的方案当中徘徊犹豫。
“先不说这些,”约翰说,“你有没有见到过我们这里有一种神奇的猴子,我带你看看。”
他们通过庭院走到丛林的入口,有一些白脸卷尾的猴子正在棕榈树上摘椰子。
一只猴子把椰子砸到地上,然后拿起石头不停地砸着椰子。
“它竟然会使用工具。”江慈的身后传来了谢昭的声音。
她回来这么快,听声音看来是很顺利。
“是的。”约翰说,“我之前就看科学家说巴拿马的猴子已经进化到了石器时代。多有意思,说不定他们再进化下去就会变成人了。”
“人类不就是会使用工具的动物吗。”谢昭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沈先生的宝贝独生子,她自然要与他保持友好关系。
“也许他们进化下去就会形成文明。”
“不会。”江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使用工具,而是人性,思想上的道德,人与人之间的同理心才是人类有区别与其他灵长科动物的根本地方。”
“一个没有道德良知的物种再会使用工具都只能停留在低级原始的生物阶段,发展不出文明。”他对谢昭微笑。
椰子砸开了,猴子们围了上来。一只卷尾猴退开,让其他小猴子先吃。
“你看这只猴子多有道德,有些人类比猴子还不如呢。”江慈笑道。
猴子们的礼貌没有持续多久,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又吵了起来。
一只健壮的母猴子搬起石头狠狠砸向刚才那只礼貌的卷尾猴,把它砸到落荒而逃。
谢昭哈哈大笑。
“看来道德比不上武力,再有道德的动物,在绝对力量面前也只有灭绝的份。”
她看向江慈微笑:“ 你说是不是呀?”
约翰夹在他们俩当中,感受到了这种暗波涌动的火药味。
“你们不要争了。”他擦擦额头的汗,“这只是些猴子而已。”
第68章 破门而入的爱情
*
沈先生的晚宴设在一楼的封闭式餐厅。
约翰解释道:“这个季节蚊虫很多,如果在庭院当中用餐的话,客人们可能会被一些热带的虫子咬伤。”
餐厅是270度的落地窗,窗外庭院当中灯火通明,确保所有客人都能欣赏到雨林景观。
沈先生的生日将近,他有许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好友飞过来为他庆生。
客人们大多都是欧美面孔。
谢昭参加晚宴换了一件明丽的绿色裙子,金色的印加图案点缀,配了翡翠镶金的耳环和同材质的项链。
她和她的财务顾问比尔还有律师苏珊一起被邀请坐在一桌,沈先生不露面,说是身体抱恙。这一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生意伙伴,所以大家都比较放松。
桌子是南美胡桃木制成的,桌布是浓蓝色的印第安蜡染印花布。
桌上点了些手工蜡烛,餐具全是素色软陶的印了一些黑色的拉美图腾。桌子中央摆着手工编织篮子,里面放着热带水果,刺果番荔枝,百香果,番石榴。
谢昭坐定。
她隔着落地窗,看到窗外繁茂的热带棕榈树,上有小猴子爬上爬下,蓝喉巨嘴鸟在树木间休息,红腿蜂鸟开心的快速穿梭在林间。
餐厅当中的由智能控制的音响正放着墨西哥的传统音乐玛丽亚奇,轻快热情的拉美弦乐和铜管乐器交织融合。
她打开手机,刷一下新闻。
陈董那老东西虽然严重过敏,但并没有生命危险,据说已经从昏迷当中醒了过来估计明天就会出院了,他一旦知道陈彬浩已经与自己签订了协议,估计会大发雷霆。
谢昭心情很好,她与沈先生的生意应当是十拿九稳了,她实在想不出来沈先生会拒绝交易的理由。只要今晚她拿下沈先生手上乐乾的股票,就可以对乐乾正式发动恶意收购,逼宫董事会。
就算明天陈董从医院当中爬出来,想要开启防御那也晚了。
她的脚尖随着热情的南美音乐轻轻点地,裙摆的金流苏也随之旋转。
江慈坐到了她旁边,谢昭的脚尖舞蹈停止了。
“你凭什么坐我旁边?”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低低道。
“谢小姐坐这个位置可以吗?你们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又见到老朋友,应当是很高兴吧。”约翰说。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些紧张的氛围想要调节一下,让他们坐在一起聊聊天也许会好一些。
“太高兴了。”谢昭说。检察官办公室的具象化就坐在她旁边,时刻盯着她这个资本家,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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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穿着花花绿绿的服务生给客人们端上酒。
这是巴拿马的特色朗姆酒罗恩阿布埃罗塔尼,主要由龙舌兰糖浆和拉斯帕杜拉糖浆,泰尼港口酒和香料酒酿造而成。约翰给他们分别倒酒。江慈摆手。
“还是不喝酒?”
“请原谅我这个朋友。”约翰对谢昭说。
“他是个奇怪的人,上学时就是。”
“我以前和他有段时间是室友,我每次邀请他和我晚上一起出去玩,不管是参加派对还是什么别的活动,他总是拒绝说他晚上有要紧事情。”
“后来我发现他晚上的事情就是躺在房间里看热带虫子的科教片。
我还以为他是对我有意见,不过之后我发现其他人邀请他出去他也拒绝。”
“那是兰花螳螂,很有意思的。”江慈辩解道,“你们总是出去喝酒,还有对不同的女生们无意义地重复自我介绍。乙醇是一类致癌物,会损害脑细胞,我要保护我的脑子。”
“所以你大学时没有女朋友,不只是大学你一直都没有。”约翰对谢昭笑道,“幸亏他对男人也很冷淡,不然我要怀疑他的取向了。”
“很难想象吧?我当初看到他的时候,以为他至少同时有十个女朋友。”约翰调侃道。
“没有一个女生喜欢你,好可悲呀。”谢昭幸灾乐祸,总算逮到了一个可以攻击他的地方。
“有的人长得漂亮,但是脑子不正常,自然是没有一个女生看得上他。”谢昭啧啧道,“真是失败呀。”
江慈的嘴角冷冷地勾了一下。
“荒谬,灵长科求偶行为的数量多少和自我价值有什么关系。”
前菜上了是塞维切ceviche,这是一种用柠檬汁腌制的生鱼,在秘鲁和其他南美洲沿海国家的菜单里很常见。
谢昭尝了一点,透明的亮橙色柠檬腌汁偏咸鲜,衬出鱼肉的鲜甜。
“那倒也不是这样。”约翰说,“还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想追他的,尤其是亚洲女孩。虽然他总是懒得要死躺在房间里不出门社交。”
“不过这种男生也太难追了。”他笑道,“你根本就逮不到他,恐怕只有等一场破门而入的爱情。”
喜欢他?谢昭侧脸看了他一下,江慈纤长的睫毛低垂,根根分明,他正优雅地把餐盘中的柠檬挑出来,拿叉子的手修长漂亮。
谢昭哼了一声,可怜的小傻瓜们被他美丽的外表蒙骗了,傻子才会喜欢他。
服务生端来了一个木质大托盘,他用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介绍,这是生鱼玉米饼塔,装在陶瓷碟里,里面配了些梨子酱和哈里塞调味酱。
他放在桌子中间让客人们自己分一分。
谢昭心情很好,所以食欲也很好。
她吃完了一个,见托盘里还剩下一个没有人拿,于是又伸手。
她还没起身,最后一个就被江慈迅速地拿走了。
她横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
接下来服务生又上了一大盘烤扇贝放在桌子中央,依然让客人们自取。
鲜嫩肥美的烤扇贝,浇上蒜香黄油酱,再配上清爽的皮斯克酸酒。
空气中弥漫了烤海鲜的香气与热带水果的香味混合。
谢昭大快朵颐,正想再加,最后一个又被江慈光束卷走了。
她忍了忍。
服务生又挨个给客人们端上了秘鲁香草黑薄荷腌章鱼,搭配了百香果和露露果。
还有些百香果跟露露果切开了,摆在桌子中央。
谢昭伸手想再拿一个百香果,又被江慈抢先夺下。
她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咬牙切齿低低道:“你饿死鬼投胎呀?不知道礼让一下女士吗?”
江慈美丽的眼睛弯了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抢不过就饿死吧。”他低声说。
很好。谢昭气笑了,这个无聊的男人时时刻刻拿她的话来堵她。
她握紧了叉子,蓄势待发,喜欢抢是吧,我让你一口吃不到。
江慈也竖起了叉子。
服务生端上了一盘烤蛏子和牡蛎放在中间,配上了辣椒酱和柠檬香草酱。
说是迟那是快,谢昭和江慈两人同时伸出叉子。
谢昭插到了蛏子,江慈的叉子阻隔了她的去路,他硬生生把她到手的蛏子抢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放到嘴里咀嚼,挑衅地对她笑了一下。
谢昭再插,江慈再拦。
接二连三,江慈快速地抢夺了每一口她即将到手的肉。
此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叉子,这是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这不是抢夺海鲜,这是在掀起大战。
谢昭放弃防守转而进攻,她拿叉子直接插到了江慈的盘子里,直接去抢江慈嘴边的。
他放到盘子里一块,她就抢一块。
叉子们不停地进攻防守缠斗。
整张桌子所有客人都停了下来,有个小孩稚嫩地声音响起,“妈妈我也想玩叉子打架。”
约翰极其尴尬地看着他们。
他干笑几声,“你们应当是长途跋涉饿坏了,不要急,后面还有很多菜呢。”
谢昭和江慈还想斗嘴。
就在此时智能控制的音响突然停止了放音乐,一声枪响在庭院外响起。
餐厅屏幕上本来正放着拉美传统跳舞的视频画面,突然切换成了庄园门外的监控画面。
几个带着印第安人面具的黑衣人武装整齐,手上拿着枪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保镖呢?为什么保镖都不见了?”谢昭的财务顾问比尔首先惊慌。
“不要担心,我等下去看看什么情况。”约翰说。
“你别随便去看。”江慈说,“不安全。”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来这个鬼地方。”比尔慌张道。“这些戴面具的鬼人是什么人?恐怖分子吗?还是□□?他们要进来杀我们吗?”
“我真的不应该过来。”
“冷静点,”谢昭安慰他,“我们来这里是谈大生意的。
别这么胆小,想想谈成了可以赚到多少钱?我们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命!”比尔说。
“你看苏珊多冷静,多勇敢。人家还是一位女士。”谢昭指着自己的律师做榜样。
苏珊是一位金色短发的中年白人女性,她此时正端庄地坐着,眼帘低垂。
“说实话我是焦虑症发作了动也不能动。”苏珊说,“我们应该赶紧安静地祷告吧。”
“他们要进来怎么样办?我们手上都没有枪。”比尔说。
“别害怕,”约翰安慰他,“我们的安保系统很好,固若金汤,这些危险分子是进不来的。”
江慈一直在试图报警,但信号已经被切断了。
“网络都被入侵了,能好到哪里去。”他说。
“我们买的可是美国最先进的安保系统,上市的大公司,质量有保障。”约翰不满。
“等一等,你买的是哪个牌子的?”谢昭问。
约翰说了一个牌子,谢昭淡定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那恐怕也不是那么的固若金汤。”
“你投资过的?”江慈问,“你们又搞什么虚假宣传?”
“广告总会和实物有一点点细微的差别么。”她干笑。
“但哪里会出事情,安保系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威慑和警告,代表这是富人区,富人区的犯罪率一向是最低的,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攻击富人区。”她说。
“所以这个安保系统到底有没有用,并没有得到过足够检验?”江慈问。
“哪有那么多□□和恐怖分子会天天出现在富人区?”谢昭说。
餐厅里的广播突然开始发出声响,“先生们女士们。”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播报。
“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只是一些新朋友需要和大家认识一下。”
“可以不认识吗?”比尔小声说,“我,我这个人有点社交恐惧症,不敢认识陌生人。”
谢昭一抬头,约翰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屏幕上那些武装的黑衣人也不见了。
“完了完了,他们要杀我们吗?”比尔开始慌得喋喋不休,他秃头的头顶上那几根毛也惊慌的翘了起来。
“没事的。“谢昭安慰自己的顾问,“巴拿马和美国有引渡条约,他们不敢杀我们的。”
“是吧?”她戳了一下江慈。
“是个鬼,虽然有引渡条约,但巴拿马的宪法修改过规定,巴拿马的国民可以不用被引渡!”江慈说。
他们只能祈祷这个安保系统有效,不过安保系统是资本家的良心。
突然一下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电力也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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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看来资本家没有良心。
黑暗里有人开始大声地祷告。
“乐观点,不要惊慌,不要恐惧。”谢昭说,“最大的恐惧就来源于你自己。”
“说的真对,谢昭小姐。”江慈说,“但你能不能先松开手,你抱得太紧了,我勒得喘不过气。”
第69章 人质
*
电力系统被切断后,空调停止运作了,别墅内陷入了闷热。
黑暗和燥热滋生了恐惧。
餐厅里已经乱作一团,小孩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谢昭的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落地窗反射出了天光,室内的能见度提高了一点。
她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江慈的衣袖。昏暗的光线中,他锋利的侧脸离自己极近,谢昭一下推开了他。
“我得去找约翰。”江慈站起身。
“不要独自行动,”谢昭说,“现在我们所有人待在一起更安全,你单独走在恐怖片里就是第一个死的。”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必须得找到他。”江慈说,“还有我们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外面拿枪的武装分子到底是什么人?约翰应该多少知道点。通讯被切断了,我们得换一种方式向外求救。”
“我跟你一起去。”谢昭说,“你需要我的保护。”
“你是害怕自己待在这里吧?”江慈嗤了一声。
谢昭是认为约翰多半躲到安全屋去了,他和江慈是好友,也许也会让江慈进入安全屋,他们也许会独自逃命丢下其他人。
这可不行,她也要进安全屋。
“那就走吧。”
江慈用手机的手电照明,两人穿过漆黑的长廊。
谢昭紧紧攥着江慈的衣袖跟在他身后。她担心已经有武装分子潜入了这间别墅,也许会突然从前面某个路口跳出来拿步枪对他们进行扫射。所以她躲在江慈的后面,如果有人拿枪突突他们,她最起码可以拿江慈挡一挡。
“没想到平时那么嚣张的谢总,其实是个胆小如鼠的鼠辈。”江慈冷嘲热讽。
“你嘴这么能讲,怎么不现在到门口去跟恐怖分子交涉一下。”谢昭说。
漆黑的长廊极其安静,有穿堂风吹过,门廊上挂的贝壳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谢昭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突然啪的一声,有一个东西砸在了她和江慈面前,她一下躲到了他的背后。
是一个挂在墙上的印第安面具,被风吹得磕磕绊绊掉了下来。
门外那些武装分子也戴着印第安面具,只不过款式不一样。
面具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要把我衣服扯烂了。”江慈说。
谢昭松开了紧紧抓着他袖口的手,改用双臂抱住他的胳膊。
江慈拼命挣扎,没有挣脱,任命地由她抱着。
“快走快走。”谢昭催促他。他们正站在这楼梯口,楼上楼下的楼梯通向黑漆漆的未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躲着恐怖分子。
江慈走到了台阶前,“等一等。”谢昭说,“我想走前面。”
她走后面总觉得后面有人盯着自己,后脑勺发冷。搞得她总是疑神疑鬼,怀疑会不会后面有狙击枪瞄准自己的脑袋。
“你垫后吧。”她快速地爬上了台阶。
“随你。”江慈站到她身后。
两人快速地往上爬,爬到了二楼。
刚转过一个转角,“不许动!”一个黑影冲了出来。
谢昭和江慈手忙脚乱地抱到了一起。
“别开枪!别开枪!”谢昭大喊。
“是我啊,”约翰的声音,“你们别害怕。”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慈问。
“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别墅暂时是安全的,门外那些武装分子并没有进来。”
约翰说。
“坏消息是什么呢?”谢昭问。
“我刚才尝试用无线电求救,但是受到了强烈的电磁干扰,应该是门外的那些恐怖分子进行了干扰,不让我们求救。”
“还是得继续向外求救。”江慈说。
“我们可以用光信号求救。”谢昭说,“因为餐厅是落地玻璃,如果我们所有的客人都用手机的手电筒往外面反射光线,也许外界能注意到?”
“我们先回去再说。”约翰点头。
*
餐厅里已是一片混乱,约翰站到桌子上,试图让惊慌的人群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需要团结一点。”
他指挥所有人用手机的手电筒向玻璃上放光,打出sos。
远远地好像有飞机飞过,只是不知道飞得那么高,能不能看到地下的求救信号?
他们还没等来飞机,就听到一阵枪响,这一次枪是直接往落地玻璃上打的。
这是明确的警告,禁止他们再求救。
客人们惊慌四散。
幸亏玻璃是防弹的,并且一遭到枪击安保系统的最后一道自动启动了,金属铁幕落了下来,把整个别墅团团罩住。
外面的恐怖分子进不来,当然里面的客人们也别想出去。
“我们应该保持点电量,不要再多用手机了。”谢昭说。
其他人也大多是这么想的,餐厅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约翰竭力让所有人保持镇定,他给大家分发了夜视眼镜,这是用来夜间观鸟用的。
黑暗当中,他们终于能看清彼此。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铁幕保护着我们,外面的人暂时进不来。”他说。
“我不喜欢这件事的走向。”比尔接过眼镜。“我已经很老了,那些恐怖分子如果要搞什么大清洗的游戏,让我们拿着枪互相突突的话,我可能玩不动。”
“你不老,你很健壮,你只是长得老。”苏珊安慰他。
“我四舍五入快70岁了!”
“你才50岁,这入的也太多了。”谢昭说。
“你最好跟我们坦白,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你爸躲到哪里去了?”比尔问。
沈先生肯定是独自躲到安全屋了。
“也许是哥伦比亚人,不要太担心。他们只是一些生意人,不过做的是不太合法的生意。”约翰说。
“不太合法,具体点呢?”
“也就是贩卖人口,贩卖器官,企图建立新政府的毒,枭。”他干笑,“家父和那些拉美□□有些小纠纷。”
“哪种程度的小纠纷?”江慈说,“希特勒和犹太人那种吗?”
“我感觉呼吸不上来了,他们是不是放了什么毒气?”比尔说。
“律师!律师!”他喊苏珊,“我能不能现在立遗嘱?”
“是你领带打成死结了。”谢昭说。
他最近吃太胖了,领带打得又太死,勒住了胖脖子。
“为什么你在收集餐巾?”谢昭问。
“举白旗投降啊。”比尔说。
“才5分钟就向恐怖分子投降了,你祖上是法国人吗?”谢昭说。
“根据国际法不杀战俘对吧?日内瓦条约?律师。”他又喊苏珊。
“你觉得哥伦比亚毒枭会讲国际法?”江慈说。
“没那么严重。”谢昭说,“他们暂时杀不了我们。最起码有铁幕保护,铁幕是防弹防炸的。”
“你没看到他们手上拿的都是□□吗,他们肯定还有其他重型火力。”江慈说,“铁幕能支撑多久完全取决于对方的火力值。”
“他们不会强攻。”约翰说,“至少暂时不会,因为如果他们想要强行进来,应该早就动手了。他们现在既不现身,也不传达任何的信号,仅仅是开了几声枪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他们现在是想围困我们,心理战,心理上让我们恐惧。”
“所以我们现在都是人质,你爸能不能当个男人从安全屋走出来,自己去跟那些拉美□□谈判?”比尔说。
“我想他们并不想造成什么人身伤害,约翰说,多半只是想要施压谈判而已。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们的确暂时被困住了,但是这别墅里现在是安全的,并且水和食物都很充足。大家不要太过担心了,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冷静一下情绪。”
这句话是废话,餐厅里的众人依旧很惊慌混乱。
律师苏珊开始念念有词,把希望寄托在法术上。
比尔的秃头在黑暗中反着亮光。
“这些人很野蛮的,他们不会强了我吧?他们如果想强我,我该怎么办?我有老婆。”
“你可以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们,然后恶心死他们。”谢昭说。
“谢总。”谢昭的助理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过来。她扒开谢昭坐在她的座位上,然后开始吃谢昭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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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这孩子疯了吧?谢昭诧异地看着她。
“我一个月薪几千的人,不该承担这些。”简说,“你们吃这么好,太不像话了!我死之前得做个饱死鬼。”
“没有人会死的,”谢昭说,“乐观点好吗?”
“你们都是被我选中的精英,就当我们在搞团队建设。”
“你知道我在领英上的简介是擅长杠杆收购,不是跟□□火拼吧?”比尔说。
“我一生从未做过错事。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罪不至此。”苏珊不停地画十字架。
“你好像给连环杀手嫌疑人做过无罪辩护。”比尔说。
“我是为美国司法系统公正牺牲个人名誉!上帝会原谅我。”
“说实话,唯一算得上有罪的人是谢总。”比尔说。“毕竟这个安保系统你绝对有责任,坑别人就算了,坑到我们自己头上了。”
“啊?你老人家记性出了什么问题,你是我的财务顾问啊,我的每一笔投资都是通过你的意见的。”谢昭说。
“我也同意谢总有罪!”简还没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嘟嘟囔囔地说。
“你无视劳动法,疯狂加班,我时常觉得我是第三世界的底层苦力。”
“我也同意。”苏珊说,“作为律师要为客户保守秘密,但是你跟我讲的那些东西,让我觉得倍感压力,每一次我都要去教堂向神父忏悔,我给杀妻案代理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你们平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谢昭说,“你们不都说我是最好的老板吗?”
“那是因为以前我们怕你。”比尔说。
他们迫于谢昭作为老板的淫威,但此时在□□的死亡威胁面前,他们突然不怕谢昭了。开始了员工批判老板大会。
“你空调打的太低了,还不许人穿外套。”简说。
“那是为了让大家时刻保持精神上的冷静清醒,做出正确决策。”
谢昭说:“好吧,大家有什么意见都畅所欲言嘛。”
“你这个控制狂,从会议记录的标点符号到咖啡成分你都要管控!”
“你还干涉员工私生活。”简进攻。
“私生活没有吧。”谢昭说。
“我每次不想加班要去约会,你都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是那种一心只有恋爱会为了男人放弃事业的蠢货。”简说。
“我倒真没想过这会冒犯到你。”
“很冒犯,因为我就是那种蠢货啊!”简说,
“我要是这次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他心里没有我,他已经跟别的女人上床了。”她开始抽泣。
“安慰一下她呀。”谢昭戳了戳江慈,江慈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外求救,压根就没管他们在这里吵什么。
“简小姐不要担心。你如果想要进行无意义的求偶行为,饥渴的雄性多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敷衍道。
简听后哭得更厉害了。
“我要忏悔,我也犯了错。”她对谢昭说。
“没事的,我是个宽宏大量的老板。”谢昭说。
“我恨你让我加班,所以我每次都在你的无糖咖啡里偷偷加糖。”
“死丫头!我还以为我味觉出了问题!”
“这是印第安人的诅咒。”比尔说。
“外面的人是不是也是印第安人的后代?我知道他们想杀我们,因为我们是美国人。我们的欧美面孔就是原罪,他们想要搞反向的种族屠杀。”
“但他们不能杀同类吧?我其实也有点印第安人血统,看得出来不?”
“你那是在斐济度假晒黑了。”谢昭没好气道。
“看来只有最邪恶的谢总能靠肤色正确活下去。”比尔说。
谢昭微笑:“你们知道,如果□□没把你们杀了,我还是你们老板吧?
第70章 围困
*
持枪的武装分子们包围了整栋别墅,将所有客人困在铜墙铁壁的别墅里。
铁幕降下,电力又被切断,他们被困在了不分昼夜的黑暗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餐厅里客人们求救,吵闹,抗议,试图寻找出路,谩骂,祈祷已经经过了一轮,大家闹了半天,都没什么力气了。
“你父亲不应该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他必须得出来承担责任,外面那些恐怖分子的诉求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都不清楚。”律师苏珊已经恢复了几分冷静,“我们必须尽快开启和谈。拖得越久,我们被困在这里就越久,在这种环境下大家的心理容易崩溃,对局面更加不利。”
“你能确定外面人的身份是哥伦比亚人吗?”谢昭问约翰。
“我也只是猜测。”约翰很疲惫。
“他们到底是什么矛盾呢?”江慈问。
“也许和港口的投资有关。”他说,“拉美□□的有些走私活动,需要一些特殊位置的港口建立仓库进行偷运,偷运武器,毒品之类的不法产品。”
“家父好像在处理有关港口的一个项目开发上和他们起了冲突,他们应该是希望通过这个项目来走私或者洗钱之类的。我的父亲当然不能答应,也不敢答应。”
“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真的并不了解我父亲的生意,我并不参与这些事情。”他求助地看向江慈。
江慈点头:“是的,他并不经商,他并不从事家族生意。所以他给的信息也未必多准确。门外人的身份并不能确定。”
自从恐怖分子入侵了网络向他们打过招呼后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他们到底要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们在等什么?等他们良心发现吗?”比尔说,“我们被困在这里要困多久?”
“我们当然是在等待救援了。”约翰说,“我们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往外面发求救信息,虽然现在没有信号,但是到了白天万一有一点点信号,只要一条信息能被外界接收到,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别墅区在这隐蔽的雨林里要想得到救援的确够呛,谢昭心想。
雨林深处保障了这别墅的私密性,但同时带来的情况就是也许他们全死在这里也要到很久以后才会被人发现。
“那要是我们一直等不到有人来救我们呢?这里面的食物和水能够撑多久?”比尔问,“不会我们要上演人吃人的惨剧吧?这对我很不公平,像我这种胖子总是最先被吃的。”
“不会的,没有人会被吃好吗?你别总在这演恐怖片行不行?”谢昭说,“这里是物产丰富的雨林深处,不是雪山荒漠,而且他们的粮食和水储备很充足。”
被武装分子围困,谢昭心里肯定是有些惊慌的,但她面上依然镇定。
“我认为他们没有可能进来杀我们,如果按照约翰说的那样,与沈先生有纠纷的是哥伦比亚毒枭,那么他们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是恶人,但不是疯人,他们围困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不是搞什么大屠杀发泄。”谢昭说。
“这里的客人全都是欧美世界来的富豪,而不是普通外国游客,杀我们的成本有多高?这样的恶性事件他们承担得了后果吗?随意屠杀有身份的美国公民不怕被报复吗?
何况杀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和他们毫无私仇矛盾,我们只不过是人质,谈判的筹码而已。杀我们的成本与风险远高于他的收益,这样划不来的买卖他为什么要做?”
谢昭说的不无道理,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我们应该休息休息,保存好体力,然后不断地向外发出求救信号。也许白天有无人机之类的路过这里会发现异样。或者白天外面的武装分子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包围我们,也许会给我们一点可乘之机,等有一点信号,求救信息就会全部发送出去。”谢昭环顾四周,“焦虑是毫无意义的,保持精力才好随时应对变化,你们认为呢?”
“我同意。”江慈难得地没有和她唱反调。
比尔苏珊和简也点头只能是这样了,虽然他们疯狂吐槽老板,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昭是镇定剂,是他们的主心骨。
“你们带笔记本电脑了吗?”谢昭说。
“带了。”比尔乖乖地说,“可是信号切断了有什么用呢?”
“我是说你们可以趁现在这个空闲时间再算一算乐乾的要约收购报价。”
“□□围着我们呢,你还要我们加班?”比尔震惊。
“我们虽然被围着,外面的世界可没有被围着。”谢昭说。
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被困多久,再过个一天陈董那老东西都要出院了。
“我们当然要时刻准备好,一旦解禁就立刻开始收购。”
“资本家不用睡觉的吗?”简震惊。
“你也别闲着,把我之后与乐乾股东会面的行程记录再检查检查。”谢昭给她布置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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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对了,检方要调查我,你给我做个应急方案出来。谢昭对苏珊说。”
“反正你们现在也紧张睡不着,不如换换头脑嘛。”
“如果我们不幸地沦落到人吃人的地步,我会第一个投票吃谢总。”比尔说。
“我同意。”苏珊和简也点头。
谢昭懒得理他们,她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
“谢总谢总,醒醒。”朦朦胧胧当中有人轻声喊她。
“你怎么回来了?”比尔很惊喜的声音。
谢昭一睁眼,看见自己的保镖坐在了她旁边。
“你到哪里去了?”谢昭也喜出望外。
“我去勘察了一下地形,找了一下逃生路线。”
“我们都被围住了,你觉得能逃得掉吗?”
“当然。”保镖说,“我是专业的,没有问题。”
“但我只能保护一个人出去。”
“那肯定是保护我吧?”谢昭说,“你毕竟是我的私人保镖。”
“当然可以。”保镖说。
“还是你最忠心。快,我们走吧,远离这些叛徒。”
谢昭欣慰道。
她得意地扫了一眼其他几人。
“但是,得加钱。”保镖说。
“你坐地涨价啊?”
“准确地来说是竞价。”他微笑。
“价格不由价值决定,由供需关系决定。”
“现在整个市场只有我一个保镖,但有一整场的富豪。
谁拍得价格高,我就保护谁出去。”他说。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奸商了?”谢昭说。
“谢总,你忘了你每次谈判我可是站在旁边的。
我是优秀旁听生,名师出高徒嘛。”他自豪道。
就在此时别墅外,又是一阵枪响。
又是一阵警告恐吓。
现在就算能出去也很危险。谢昭心想。
“江慈先生,你是不是在检察署工作的?”苏珊突然问。
“怎么了?”江慈问。
“那么你就是我们当中最安全的,你在美国执法机构工作就等于有了免死金牌。”
“以前有美国缉毒警被哥伦比亚毒枭折磨死,后来我们展开了对等的暗杀报复,所以从那以后警察在那里开展办案就是绝对安全的了。你既然是代表美国政府公权力的工作人员,他们不会敢动你。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她说。
“一定是这样,他们也许敢屠杀我们这些人,但绝对不会敢对美国官方的执法人员动手。”比尔也赞成。
“杀富豪也许行,杀美国执法人员那么性质完全变了。”
“早知道工资低的好处是关键时候能保命,我也去当检察官了。”苏珊叹气。
“有点道理。”谢昭说,“如果你是绝对安全的话,你的家属也是绝对安全的。”
“我哪有家属在这?”
“我出100万,这几天当你老婆。”谢昭说。
江慈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有人替他不答应了。
“别卖给她,卖给我,我出价更高,我来当你老婆!”其他人已经听到了他有这份免死金牌。
“我出200万!”手上抱着孩子的夫人开始喊价,“还送你一个儿子。”
“500万!”一个胖胖的俄罗斯贵妇一锤定音。
“600万!”一个中年汉子站起来了。
“你男的凑什么热闹?”
“干什么?搞取向歧视啊?”
“既然你们开始拍卖竞价了,也把我一起拍了吧,买1赠1。给你们打个折。”保镖说。
“我能当你爸吗?当你爸可以便宜点吗?”比尔把秃头凑了过来,“仔细看看我们其实长得挺像的,我年轻时也是你这么英俊。”
“100万一个小时!”谢昭咬牙切齿。
“100万半个小时!”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站了起来。
“无论谁出价我都在原价上再加100万!”谢昭说,“哪个跟我打我就追价到底。”
“他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谢昭气势汹汹地横扫全场。
“够了!”江慈说,“谁允许你们拍卖的?我不要老婆也不要老公!”
他像炸毛的猫,浑身都在抗拒。
“不允许不要!”谢昭恶狠狠地说,“老公,你别抛下我一个人。”
第71章 入侵倒计时
“停一停。”江慈说,“你们不能假定犯罪分子的行为模式,在执法部门工作也未必就绝对安全。”
“你肯定是最安全的。”坐在他后方有人开口,“刚才那位女士说得对,八十年代,哥伦比亚毒枭最狂妄的时候敢杀美国执法人员,但之后头目都遭到了暗杀的定向清理。后来他们至少不敢动代表美国司法的人。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只会更慎重。”
“他们是恶,不是疯,总是要有战略考虑。”谢昭也赞同,“尤其处理人质问题时,庞大的犯罪组织一定会考虑到潜在的政治、法律和经济后果。他们肯定得要评估杀害人质会不会对他们的业务或人身安全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
“同为人质,伤害你这样的美国执法人员造成的恶劣影响一定是比伤害我们这些普通富豪的影响严重很多。”
“没错,对于执法人员,毒枭只会更加谨慎。随便杀害美国司法系统的工作人员就代表直接挑衅美国政府,这和为了钱杀害富豪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苏珊说,“这肯定会导致严重的政治和法律后果,还有巨大的外交压力。他们不会不顾及国际执法行动的反扑和对方政府的严厉报复。”
“或者我当你爷爷也行。”比尔说,“我是检察官可怜的爷爷,他们不会杀害我吧?”
“反正我是你老婆——”谢昭死死握住她的救命稻草,江慈挣扎。
“凭什么你是他老婆。”其他人抗议。现在谁是执法人员的家属就代表谁的生还几率高。
“公平点,抽签决定生死!”
所有人质都被困在黑暗的铜墙铁壁里,无比闷热恐慌。
大家又吵作一团。
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先生们,女士们。”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响起。
“你们休息得还愉快吗?真不忍心打断你们有趣的谈话,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任务安排给你们。”
谢昭抬头寻找声源,摄像头在转动。
主电源被切断了,但是监控系统一直是靠着独立的备用电源工作。
这些恐怖分子一直在监控他们!能听到他们说话!
“你们不要惊慌,我们是非常有礼貌的人,并不想随便杀掉你们。
这间别墅的主人沈先生和他的儿子,他们已经狡猾地藏起来了。现在请你们把他们抓出来还给我们,我们就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摄像头的红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谢昭回头看,约翰确实不知何时不见了。
人群一阵骚乱,有人愿意,更多人不接受。
“你们当然可以商量。”监控广播里的声音说。“不过时间有限,我只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时间到了,你们还不把人交出来,那么我们就只好进来了。
到时候我们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我们不能这么做。”江慈对其他人说。“我们是客人,怎么能把主人交给恐怖分子呢?”
“对了,给你们一个友情提醒,你们在商量的时候最好不要听这位先生的意见。他是美国司法机关的人我们是会考虑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不过你们其他人我们可不保障。
等我们进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声音消失了,广播里开始出现巨大的时针与分针走动的滴答声。
倒计时开始了。
“既然他们要绑架沈先生和他儿子,为什么之前不绑之后不绑,偏偏在我们出差在这里的时候绑?他们要杀要剐,就不能等我们走了再办吗?”比尔抱怨。
“□□杀人又不会挑法定节假日。”谢昭说。
“应该让沈先生出去自己去面对□□与他们谈判。”苏珊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与我们无关,我们是被迫被卷进来的。”
“是的,他不应该躲在安全屋里,他应该自己出来。”有很多人同意她。
“把他们交到□□的手上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谈判。这些武装分子带了这么多火力来,怎么可能是客客气气地和他们和谈?如果是这么简单,沈先生也不会吓得躲起来了。”江慈坚决反对,“外面的人如果是哥伦比亚毒枭,那么刮骨剥皮杀人放火,各种反人类的残酷刑罚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们大家都是受邀而来的朋友,怎么能把自己的朋友交到可能虐杀他们的人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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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们当然也不想让沈先生死,可是如果不把他送出去,外面的武装分子也会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当然除了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反正不会被杀。”有人反驳他。
“我们所有人一起死,或者牺牲他们两个,换取我们所有人的安全。也许是残忍,可是从算术上来讲很显然更划算。”一位银行家说。
“可是我们现在在这里也是暂时安全的,毕竟有安保系统的防护,也许我们再撑一段时间就会有外界来救援了。”也有人反对把沈先生交出去。
“安全系统不可靠。”比尔大声说,“这个防护是禁不住重火力的。黑心资本家的黑心产品!不能拿来赌命啊!”
“但我们把朋友交给□□,那么如果他们被杀死了,我们岂不是也有责任?”
“没有责任,这是紧急避险,不交出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的被迫选择。”苏珊说。
“可他们毕竟还没有进来,我们现在毕竟是一个安全的环境。谁知道他们能不能进得来?或许只是口头上的威胁恐吓。”
“就因为对方几句威胁的话,我们就随便把自己朋友的命交出去?你们也太没有人性了。”
“你在怀疑恐怖分子的物力值,你有没有常识啊?我们可都是一群养尊处优手无寸铁的人,简直是一群待宰的肥羊,人家进来了我们还有活路吗?”两拨人持不同意见,吵个不可开交。
“文明点,我们应该用最公平最文明的方式。”比尔说,“民主投票。“
“谁支持谁反对大家投票决定,投票的结果不管是什么,所有人都遵守好了。”
餐厅里的客人,毕竟大都是有身份的人,没有人愿意独自承担把朋友交给□□的道德责任。
“这样可以,少数服从多数。”
如果是大多数人做出的决定,那么就没有人需要承担道德责任。
“现在就开始计票,不过江慈先生不许投票。”比尔说,“毕竟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现在谁支持请沈先生出去独自与□□谈判的,请举手。”比尔问。
一开始没有人举。
比尔又重复了一遍,“首先我支持。”他先举手。
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在众人审视目光中举起了手。
支持自己的朋友去送死固然是不光彩的,但是自己的命自然更重要。
这两三双手鼓舞了其他人,更多的手举了起来,居然有很多。
黑暗当中,在夜视镜的反光下,一排手立了起来,像一排坟场的枯树。
“现在支持不把沈先生交出去,任由□□等会儿强攻进来,大家死一块地请举手。”
也有很多人举手坚决反对这种有违道德伦理的事。
两轮从未举手的也有很多,很多人受不了这种良心上的煎熬,干脆不做选择。
支持和反对,两边投票的数量是差不多的。
江慈心急,约翰是他的好友,他绝不忍心把好友和好友的父亲交给恐怖分子残杀,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看向谢昭,她肯定是支持交沈先生出去的,现在不会举手。
“谢总,你举手干什么?现在是支持不交出去的,你举错了。”比尔说。
“没错,我坚决反对把沈先生交出去。”谢昭说。
“你什么?”比尔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因为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
“我坚决不同意把同伴交到恐怖分子的手上。”谢昭说,“如果恐怖分子现在进来杀了沈先生,是他们全责,但是如果是由我们把沈先生绑了交给恐怖分子杀,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安保系统就算不是固若金汤,在火力面前也能抵挡一阵,我们应该找一找逃生的办法一起逃出去,而不是这么轻易地就投降退让。“谢昭说,“我坚决不同意让沈先生去送死,你们这些要杀朋友的人应该感到羞愧。“她环视四周大义凛然道。
比尔震惊。
“谢总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他凑到谢昭耳边轻声问。
“当然是认真的,我坚决坚决坚决不会让沈先生死。”谢昭低声说,“他乐乾股票还没卖给我呢!他要是现在就被□□杀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还有他要是没被杀又活着回来了,知道是我们把他亲手交出去的,他还会支持我收购个屁!”
比尔嘴角抽抽。“你还真是永远都把生意看的比我们所有人的命重要啊。”
计票的结果正好是1:1,票数平。
人群又重新陷入了争吵。
谢昭招手喊她的保镖。
“你之前说的逃生路线在哪?你得带着我们还有沈先生一起逃出去,钱不是问题,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付不出你的钱吗?”
“没有逃生路线。”保镖说。
“那你之前不是说你去勘察地形了吗?”
“我是在这里水土不服海鲜吃的拉肚子,去找厕所了。”
谢昭无语,“那你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竞价干什么?”
“我只是想在这个危机的关头来暗示一下老板,该涨薪了。”
“我们得和□□和谈。”谢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抓住了江慈。
现在他们两目标一致。
“去监控室。”江慈在人潮中护住她的肩膀,“快点重新开启对话通道。”
两人挤过争吵的人群,沿着漆黑一片的长廊飞速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整栋别墅的安保人员全都消失了。
监控室的门半开着,但没有人。
墙上是一大片监控屏幕,正前方就是庄园门口的监控画面。一群带着印第安人面具的武装分子持着枪,在来来回回地走。
谢昭按下通讯键,这样外面的人可以听见他们现在说话的声音。
“请和我们谈一谈。”谢昭说。
戴着面具的人在摄像头前停下了。
“在这里的人我们都有充足的资金,如果你们有资金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们开口提出你们的诉求——”
“不要讨价还价,我们就是要沈先生和他儿子的命。”
“请你们再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我们可以付费买时间,价格随你们开。”谢昭说。
“自以为是的有钱人小姐你听好了。”带着笑脸面具的人说,“你仔细看看监控画面,看看庄园外面,别以为你们钱多就可以逃过一死。”
谢昭看到了尸体躺在草坪上,安保人员的尸体。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阎王不收美元。”他说,“还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如果不能找到沈先生和他儿子并且把他们两交出来。我们就强攻进去。”
他歪着头用枪对准了她。
“到时候你第一个死哦。”
啪的一声枪响,门口的摄像头被打坏,屏幕一片漆黑,她看不见门口的恐怖分子了。
第72章 携手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
谢昭立刻切断了监控系统的独立电源,外面的人无法再监控他们,他们也暂时与外面的歹徒们切断了对话通道。
“你觉得该怎么办?”江慈沉默了几秒问她。
“我们不能这么快就投降,不能现在就把沈先生交出去。”谢昭说,“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还无法完整地评估局面。”
“这些恐怖分子恐吓我们,要我们一个多小时就把人交出去,可是谁知道一个多小时后外面的救援会不会来?难道他们在大白天晴天白日也能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围攻我们吗?
至少我们要撑过今夜。”她说。
“我们得先找到沈先生和约翰。”江慈说,“像这样的房子没有逃生通道也太奇怪了。只有沈先生才知道到底现在情况严重到什么地步,还有如果我们先找到他的话也能保护他。”
有将近一半的人是主张抓住他送出去的,现在肯定有人已经在别墅里搜查了。
两人肩并肩在漆黑一片的长廊里走动,远处有客人们争吵的嘈杂声,有人上楼下楼搜查的脚步声。
他俩走到1楼,隔着铁幕也能听到花园里传来嬉笑怪叫声。
不时传来几声枪响,花园中的鸟兽被惊的四处逃散悲鸣。
谢昭和江慈不由地靠近了彼此,她的手背不断地擦过他的手,他没有避开。
谢昭走到靠近厨房的位置,铁幕有一道缝隙透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进来。
一只手啪嗒啪嗒在敲击着厨房的窗户玻璃,谢昭扫了一眼,看到这是一双滴血的僵硬的手,这是死人的手在敲窗户。
她吓得一惊,条件反射地差点叫出声来但立刻忍住了。
“开开门吧!”窗外又是一阵怪笑正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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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谢昭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一个踉跄往后仰,江慈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她一下栽到他怀里。
她的脸正好靠在他颈侧,他的体温温暖着她因为惊吓而冰冷的脸颊,冷香包裹着她。
江慈的手指停在她肩部的衣料上安抚性地上下摩擦了一下。
谢昭抬头,隔着夜视眼镜,光线昏暗中他垂着眼睛看着她。
平静的绿色海面一样的眼睛,镇定剂一样,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窗外的怪笑与枪声中,他们对视着,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不要害怕,继续前进。
两人继续往前走。江慈揽着她的肩,护在她身后,轻轻浅浅的香气绕在她的鼻尖。
谢昭像走在雪山的冷衫丛中,不安消去了大半,头脑越来越清晰。
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如果有安全屋的话,应该在地底下可能性更大。”谢昭说。
木质的楼梯深入黑暗当中,深不见底。
“我先下去,我在下面接着你。”江慈说。
他先爬了下去。
“慢慢下,不要怕,这里并不深。”
谢昭翻身,她紧握住梯子的两边慢慢顺着梯子往下走。
突然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会不会藏在下面?”是来搜查的客人。
谢昭迅速向下爬。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靠越近。
江慈赶忙伸出手,谢昭紧握住江慈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一下搂住了她的腰肢,稍稍用力将她带离了梯子。
重心不稳,她的双臂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指尖触摸到了他松软的发尾。
他手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谢昭此时心跳如鼓。
应该接二连三被惊吓的心律不齐,她心想。
“快走。”等她脚尖刚刚落地,江慈一下关闭了地下室的门。
谢昭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她的手被他一下握住。
江慈拉着她往前跑。
地下的布局和地上相似,但是更为复杂。
各种长廊与密封的房间绕来绕去就像迷宫一样。
谢昭在地下一层看到了会议室,健身房,卧室客房。
也不知道这地下到底有几层。
如果沈先生他们真的躲在那种地下堡垒当中,防爆防炸,那么外面的恐怖分子就算进来也真的无法逮到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也未必能找到他。
因为安全室的入口最重要的就是隐蔽。
长廊的两边依然像楼上一样放着一些复刻的玛雅雕塑制品。
谢昭的左手是帕伦克国王的翡翠面具,雕塑是塑造着国王永生不死的形象,绿色的脸张着嘴,嘴中是和太阳神一样的t型牙齿。
她走上去摸摸他的牙,没有什么异样。
每走一段就有土陶,青铜,玉石等材质制成的南美洲雕像,形态各异,奇形怪状。
她对这里的文化并不了解,就算这些雕像之后有开关,总不能把每一个都拧一遍吧,时间也完全来不及。
他们站在黑暗当中,这些怪异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奇怪雕塑把他们包围了。
“约翰逃命怎么也不带你,看来你人品不怎么样,朋友都不肯带你逃跑。”谢昭说。
“哪里比得上你,如果现在投票是把你送出去,你的那几个下属绝对是举手最积极。”江慈微笑。
“碰到这种鬼事情都怪你。”谢昭说,“我只要一碰到你就没好事。”
“你以为我喜欢见到你?”江慈嗤道,“上次我见你是差点搞丢工作,这次就差点丢命了。”
“你丢个屁的命,你有司法机关的身份护体。”谢昭说,“那些鬼人一进来杀的第一个就是我,你没听见?”
“那是因为你谈判技能有问题。”江慈说,“这能怪到我头上?那要不然我把工作证撕下来给你,你把自己照片贴上去。”
只要一有空隙,两人就又重新掐上了。
“等一等,”突然谢昭说,“你看那个羽蛇神。
羽蛇神的雕像摆放的角度好像不对。”
“我的卧室里也有这个羽蛇神雕像一模一样的,而这里的摆放角度好像转了90度。”
“也许是约翰走的时候匆忙拧的,没有来得及复原。”江慈走上前去,往回转了转。
雕像之后出现了一个密码锁。
“打开后应该就能通往下一个通道了,应该是这样往下走,最终就能到安全室。”他说。
“是这样的,没错。”谢昭也很兴奋。
“密码应该是多少呢?”
“你知道的。”谢昭想了想对他说,“约翰和你是好朋友——”
江慈疑惑地蹙眉。
“不要动!”突然一只手从黑暗当中伸出来,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后一拽。
江慈回头。一把雪亮的餐刀正抵在谢昭的脖子上。
“放开她!”
另一把雪亮的餐刀也对准了他。
不止一个人在这里,一共有三位都拿着刀。
是躲在暗处很久的其他人,他们也是来找沈先生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入口,所以埋伏在这里等待着下一个能找到密码的人。
“我们知道你们是反对沈先生送出去的。
但是他非出去不可,我们可不想因为他而死的莫名其妙。”
“冷静点好吗?”谢昭说,“不能听恐怖分子一面之词,他们未必那么快就能进得来,外面的援助也未必那么久也到不了。”
“何况我们打开了门把沈先生送出去,外面的恐怖分子会不会趁机进来也很有可能啊。”江慈说?
“闭嘴。”刀贴近了她的脖子。
“你,立刻把密码打开。”雪亮的刀指着江慈,“不然我现在就捅死她,再捅死你。”
拿刀的手在抖。
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在此时恐惧当中,为了自保也顾不得许多。
“讲点道理好吗?我并不知道密码,你把我们捅死了也没用啊。杀人要付法律责任的。”江慈说。
“等外面的人进来,反正我们都得死,谁杀的有区别吗?”刀在谢昭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别装,我明明听见她说你知道密码。”
“他不知道。”谢昭说。
那人狠狠掐住了谢昭的脖子,她挣扎。
刀刺破了她的皮肤。
“好好好,我马上就开!你放开她。”江慈赶紧说。
但密码是多少?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快点开。给你10秒时间。”
“十”
“九”
江慈看向谢昭,谢昭的手指正在手臂上轻轻敲打,劫持他的人以为她现在只是因为恐惧而手指颤抖。
但江慈一下就知道她在传摩斯电码给他。
因为他们之前在陈家的别墅当中斗过,他通过这个方式抓到了谢昭在会议室给以撒传信息,所以他再熟悉不过。
江慈的手指也在身侧轻轻敲打。
“八”
“七”
“六”
黑暗当中,在绑匪的劫持之下,他们无声的对话。
江慈最后看了一眼谢昭,谢昭面无表情,他能清楚地读懂她眼睛中的鼓励。
继续打开。
他转过身去,开始按密码。
滴滴滴,江慈按了6位,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门。
拿刀的那几人立刻伸头来看,暗门中立刻射出了冷箭,江慈迅速蹲下。
箭迎面射来,劫持谢昭的人慌忙松开了手,谢昭迅速弯腰躲过弓箭,然后抄起旁边的青铜罐头,起身就往他的脑袋上狠狠砸去,一下就将他砸昏了。
另外两个,一个被箭射中受伤倒到了地上,还有一个起身向谢昭后背刺来。
江慈从后面一脚将他踹倒,他的刀丢了出去。
他刚想挣扎着爬起来,谢昭一脚又踏在他的背上。
江慈捡起了刀,蹲下身,俯视着他。
“你听好了,现在我们让你站起来,然后你带着你的两个朋友背对着我们往回走,先把伤处理一下,绝对不许再过来。”
“如果你过来。”他扬起手中的刀。
江慈的声音非常平淡,没有什么感情,但手中的刀在黑暗中反着冷光。
“听明白了吗?”
“很明白。”那人爬起来背起他被砸晕的朋友,和受了箭伤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你受伤了吗?”江慈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靠近查看她的颈侧。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间,谢昭后退了半步。“没事,我们快走吧。”
等他们走远了,谢昭迅速地重新按一下正确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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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暗门打开了。
更深的黑暗,通往地下的路在他们眼前展开。
他们对视了一眼。
江慈伸出手,谢昭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在这混乱的时刻让人心定。
两人一起往黑暗深处走去,黑暗像潮水一样迅速将他们淹没。
暗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了。
第73章 死路
*
江慈和谢昭紧握着手,互相搀扶小心地走下石阶。
与楼上的闷热相比,地下非常阴冷。
第二层是一圈环形的复刻玛雅石棺版,将他俩围在圆心的中间。
谢昭走上前去查看:“这些刻的什么东西乱糟糟的。”
“全都是关于祭祀,血祭的故事。”江慈说,“看这张夫人用血碗中的血献祭,来引出双头蛇战神。
还有这张鸟豹,统治者用俘虏的贵族男性的血来祭祀。之后他的男性继承人出生的。”
“这些都是讲玛雅的放血仪式,还血肉与神明。玛雅人相信血祭是与神明沟通的一种方式。通过献祭,他们认为可以获得自然神明的关注、赏赐或指引,比如确保雨水和丰收或者战争的胜利。”
“棺材板有什么可复刻的?为什么要在别墅的地下放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谢昭说,“沈先生多半是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看着高深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被装修的人坑了。”
九扇石棺版作为九扇门,不知道哪一扇是通往安全室的。
江慈趴在墙体上敲击,寻找薄弱的地方。
“这里有流水声。”谢昭贴着一面墙,“里面应该有排水系统。”
“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俩在石棺上七扭八扭,的确扭出了一面进门的系统。
屏幕上框住了他们两人的脸。
系统上出现红色的警告,只有正确的指纹或者人脸识别才能进入。
这种门怎么开,完全开不了,多半是安了防爆门,炸弹都未必炸得开。
“难怪他们躲在下面,这么安全。”谢昭说。
“你们打开不了的。”有一个细细的非常微弱的声音,好像隔着重重的铁板门传了过来。
有些安全屋可能有通风系统或小孔,可以把声音传递出来一点。
“约翰?你在里面吗?是我。”江慈说。
“外面的恐怖分子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强行进来了,你们和我们得一起找到逃生通道逃出去。”谢昭说。
“逃不出去的。”沈先生说,“的确有通道通往雨林,可是外面已经被团团围死了就算从那儿出去也会被立刻打死。”
“你得跟我们说一句实话,现在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谢昭说。
“我得罪的不止一个□□。”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来的是哪一个。”
“我是个商人,我很久之前就投资了港口,码头。但是现在他们好几个帮派都看上了我的投资项目,希望我作为白手套来帮助他们走私。
这其中就出现了一些误会,他们都认为我拒绝他们合作是为了帮助他们的竞争对手做事。”
“别扯那么远的,就说眼下。”谢昭说,“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嚣张吧,马上就天亮了,等天亮总会有飞机或者无人机路过。”
“不会有飞机路过这里的,现在马上要进行国际经济峰会,这两天是空中交通管制。”沈先生叹气。
“所以就算能叫到救援,没有飞机的情况下救援赶过来也要一天时间。”约翰说。
“一天?”谢昭差点没站稳,“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凉透了。”
“他们马上要破门进来。所有路堵死了,既逃不出去又等不到外援,就算有援助来也要24小时以后了,我们怎么撑过这24小时?”江慈问。
“你们可以去我的卧室里,我的卧室里有手枪,虽然不是军工类的枪,但用来自卫正合适。”约翰说。
“好在你们都擅长射击。”约翰说。
“好在哪?我射击最多的情况是在游乐场打气球。”江慈说,“恐怖分子可是把人当气球打的。拉美□□的武器精良比巴拿马官方的都要正规,正规军都不敢在□□面前说自己擅长。”
“你觉得恐怖分子会像猎场里的鸭子任由我打吗?我是来买股份的,我不是来玩大逃杀的!”谢昭说,“你们挑选合作伙伴的方法也太原始了些。谁能活下来,谁才能买股票?”
“既然你们躲在安全室里很安全,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其他人也进去?”谢昭怒道。
“这里面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那么多人,而且门一旦打开,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把我送出去?我不能冒这个险。”沈先生说。
“最起码应该让小孩和女士进去。”江慈说。
“逃生舱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讲文明守则,先生。”
沈先生说,“在虚构电影里。”
“你们不打开安全室的门,我们会全部死在外面的!”谢昭拍门。
“他们应当只是恐吓,并不敢真的对你们动手,一般来讲,□□也不会疯到随意大屠杀欧美富豪的。”约翰说。
“一般来讲?”谢昭气笑了,“很显然不可能所有犯罪分子都会精神稳定。”
“我们到底是谁的人质?”江慈头脑中的一个恐怖想法越来越清晰。
“我们并不是□□用来威胁你们的人质,而是你们用来威胁□□的人质。”
□□杀沈先生一个人不会有多恶劣的影响,但是把所有人都杀了性质太坏。
把有身份有地位的欧美富豪做人质,作为庞大的犯罪组织,多少要顾及一点恶劣影响不敢轻举妄动,随便杀人。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客人在的话,他们可能早就进来了。
“事情很复杂,也很突然。”约翰说,“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没有预先要把你们牵扯进来挡灾。”
“我把你当朋友。”江慈说。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但是现在你们最好赶紧去我的卧室找些枪和弹药吧,等会外面的人进来总比手无寸铁等死要好!”约翰说,“愿上帝保佑你们!”
谢昭真的现在很想把他们揪出来扔给□□处决,但隔着防爆门,她做不到。
没人能做到,□□也未必炸开得了安全屋,他们估计会一怒之下把其他客人全部杀掉。
他们所有人都要成了倒霉的替罪羊,替死鬼。
*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最后期限,谢昭和江慈快速地往回跑,跑回约翰的卧室。
江慈按下壁画旁的按钮,壁画上升,出现了手枪库。
“□□ 17,半自动手枪,口径9mm。”谢昭快速取下,他们开始挑枪。
这种手枪可靠性高,容易使用,是许多执法机构和普通人自保的首选。
“史密斯-威森 m&p shield 半自动手枪,口径有9mm 和40 s&w。”
“这款比较隐蔽。”江慈在手上颠了颠,“比较轻。
“□□ 半自动手枪,口径45 acp。”
谢昭握住掂量一下,威力大,但太重又太大,她又重新放下。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时间到了,恐怖分子已经开始攻门了。
他两立刻靠着墙,以墙作为掩体蹲下。
谢昭最终拿起了一把□□ 17 手枪,这种枪适合精准射击。
她开始装填弹药。
她先拿出一个弹匣,这是一个标准的9mm□□弹匣,能够装载十七发子弹。
谢昭握住子弹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
谢昭牢牢握住弹匣,她用拇指将第一发9mm子弹推入弹匣顶部的弹簧槽中。
子弹轻微地“咔嗒”一声,顺利地卡入位。
外面不断地传来爆炸的巨响,谢昭侧过脸看江慈。
晨曦的曙光从铁幕的缝隙当中漏过玻璃,将他立体的轮廓描摹。
江慈敛下眼皮,神情专注,他侧着脸低头,显得下颌线条格外流利。
江慈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发子弹填入,他金属的腕表上反射着冷光,手背上的青筋线条在光下突起明显。
江慈仔细检查了一遍弹匣确保每发子弹都正确无误地排列好。
然后,他将弹匣插入□□把手底部,“咔嚓”一声,弹匣已经牢牢地卡在位。他拉动□□套筒一次,以将第一发子弹顺利地送入膛室。现在,他的手枪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射击。
谢昭回过头去继续装弹药。
她反复一发接一发地将子弹推入弹匣。
随着弹匣逐渐填满,弹簧的阻力也越来越大,需要更多的力气来压入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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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也许是因为紧张,最后一发子弹,谢昭无论如何都压不进去。
再胆大的人面对正规军都束手无策的全副武装恐怖分子也不可能不紧张。
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已经有玻璃碎裂的声音,远远的有一些客人恐慌的尖叫和哭泣声,但很快就被爆炸声压住了。
谢昭的手指紧紧捏着子弹,停住了动作。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覆盖到了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
江慈握住她的手,稳稳地将最后一发子弹压入。
谢昭抬眼看他。
江慈绵长的睫毛下是极浅的瞳色,冷静的绿色,镇定药水的颜色。
“不要担心。”他开口,嗓音略哑,有点倦意,但依然平静。“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我想抽一支烟。”谢昭说。她看向地板上约翰留下的烟盒。
江慈捏住烟盒,双指夹住一根细长的烟,他修长的手捏着烟,将烟递到谢昭唇边。
他们坐的越来越近,肩膀紧挨着肩。
“啪嗒”一声,他指尖的打火机燃起了橘紫色的火光,照亮了他漂亮的眉眼。
火星闪过,一层淡白色的烟雾散开。
枪声中,谢昭看着他的眼睛,江慈微微对她点点头。
她将弹夹牢牢插入手枪底部,“咔嚓”一声,她紧接着拉动手枪套筒。
子弹已经上膛。
第74章 逃命
*
随着爆炸声不断响起,最外围的铁幕已经被拆除不少。
谢昭和江慈趴在铁幕的缝隙处透过玻璃往外看。
戴着印第安面具的恐怖分子们拿着半自动步枪,已经排队站在大门处,他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进来。
“那个戴着金面具的站在最前面,又带着颜色不一样的面具,他会是他们当中的头目吗?”谢昭说。
“不对,”江慈说,“应该是站在队尾的那个带铜面具的才是。”
“虽然他的面具材质并不起眼,可是你仔细看其他人和他说话时,对他的肢体语言。”
“他们说话时都是本能的后撤,和他保持着距离。”江慈说,“说明其他恐怖分子最恐惧他,最尊敬他。”
最后一层铁幕也被拆除了,下面的人对着所有玻璃窗户举枪就射击。
重火力下玻璃四碎,碎片飞溅。
“趴下。”江慈一下按倒谢昭的肩膀,他的外套敞开护住了她,碎片没有溅到她身上。
“我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和他们进行正面对抗。”
谢昭说,“以卵击石,只会激怒恐怖分子死的更快。”
“必须逃出去。”
“现在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正门,还有后门。”江慈说,“大部分恐怖分子的目的是马上冲进来,他们最想抓的是沈先生,还有约翰,至于其他人也许没那么多的关注度。”
“整栋别墅已经被包围了,他们要防止有人逃出去,但最关键的是防止沈先生父子跑出去。”
“所以如果我们在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江慈在地板比划了一下。“这里,厨房的侧门这儿。”
“这里围的人最少。在我们有枪的情况下,我掩护你。你一个人跑出去往雨林跑,也许能逃掉。”江慈看着她。
“毕竟你显然是一位女士,显而易见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多功夫分精力去抓你。”
谢昭紧握着枪。
“这是唯一的机会,赌一下,毕竟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他说。“必须要有人跑出去寻找外援。”
她点头。
江慈拉开谢昭的手,往她的掌心塞了一部卫星电话。
“这是我带来以防有突发情况时要用的。”
“你逃出去后一定要正确使用卫星电话求救。为了确保能有效连接,你首先需要找到一个开阔的地方,最好是高地或者清晰可见天空的地方。雨林里树木覆盖密集,可能会阻碍信号。”
枪声不断响起,一楼的落地玻璃已经碎裂。
“大部分卫星电话在开机后会自动搜索卫星信号。一旦信号指示显示已连接,你就迅速拨打我里面预设好的紧急联系号码。”江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叮嘱道。
谢昭点头。
“安全起见,你在使用卫星电话时一定要一直在移动,停在一个地点可能被追踪。”
“最后切记,你一旦传达了求救信息并确认对方已接收到,就立即结束通话,关闭卫星电话,并且迅速往前逃。”
外面的喧闹尖叫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
江慈只得贴在她耳边大声说,“现在我们得换枪!”
“你用戴消音器的19,我用17。”他递枪给她,“19更隐蔽。”
“我掩护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17尽管没有消音器,但火力强大,更适合制造压制性火力。而且它有较大的弹匣容量可以提供较长时间的射击。
谢昭接过枪,她撕开长裙,以便行走。
“一旦我等会开火压制出了一条逃生通道,你就快点往花园里跑,在树丛的隐蔽下往前逃。”江慈最后检察了一下枪有没有上膛,然后戴上了约翰的帽子。
“也许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的语调稀疏平常,谢昭抬眼看他,这种极端高压情况下江慈反而更为冷静。
他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江慈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总会预想最坏的情况发生,所以反而有了心理预期,在灾难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反而可以更冷静地立刻开始解决问题。
“你不和我一起逃吗?”她看着他。
玻璃都碎裂了,窗外蜜色的晨曦漫进来,江慈的轮廓是柔和的金色。
“我必须留在这里。”他轻声说。
谢昭明白,这里还有很多手无寸铁的人,不会使用武器的人,女人小孩还有老人,江慈是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
他其实是最可以跑的人,因为□□看在他有司法机关身份护体的情况下未必会抓他。
江慈选择为她吸引火力让她逃跑,这其实是更危险的,毕竟交火的时候枪可不长眼睛,不认他是不是来自检察署。
“不要为我担心。”江慈的声音低低柔柔,“他们不会杀我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但这句话两人心里都明白,他并没有自信。
随着枪声不断逼近,他两顺着墙根慢慢站起来,用椅子桌子等家具作为掩体,弯着腰往前走。
谢昭和江慈靠近了别墅的侧门。江慈隐蔽在青铜雕像后,可以清晰地监视窗外靠近侧门的区域。
他站在暗处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射击位置,既可以覆盖谢昭的逃跑路线,同时也能快速撤退。
谢昭的手握紧了门把手,她看向江慈。
江慈向她微微点头,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
他立即开火,用□□17对准窗外巡逻的人一连串射击,非常精准地击倒了几个面具人。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直接击倒所有人,而是制造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来打开一个短暂的安全通道,让谢昭好逃出去。
响亮的枪声迅速吸引了□□的注意。谢昭利用江慈的火力掩护,她在□□的视线盲区快速但小心地移动。
玻璃不断碎裂,陶瓷不断倒地。
在江慈的掩护下,她看到一个银面具的恐怖分子正试图绕到他的侧翼攻击他。
谢昭在暗中迅速举起消音□□19对准他开火,一枪既中,无声地击倒了他。
江慈正不断躲到不同的雕像后面,快速变换位置以避免成为靶子。
他利用位置优势,火力压制撕开一条极为短暂的安全豁口。
谢昭已经顺利逃了出去,但此时一个铜面具发现了她躲藏在树丛中,转向她的后背开火。江慈在雕像后迅速调整瞄准,准确地击中他。
枪声不断在背后响起,谢昭没有回头,她疯狂地向前跑,移动越快越不容易被射中。
粗糙的杂草擦过她的脚踝,不断有鸟被枪声惊起,从树上扑腾飞上天去。
她跑到了空旷的地方,对着天空打开了卫星电话。
好在很快就连上了信号。
谢昭成功地打通了救援号码。
她快速地报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跑向雨林。
前方太阳刚刚升起,一轮红日映在平静的水面上,有小鹿在低头喝水,小鸟站在树上整理羽毛,一片平静祥和。
谢昭一路狂奔,一步也不敢停,腿和手脚都被两旁尖锐的树枝割伤。
她跑进了雨林狂跳的心脏才稍微安稳一点,背后的追击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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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谢昭以树作为遮挡,靠着树根坐下来喘一口气。
眼前几只兔子在打架,在绿色草坪上滚来滚去。
阳光将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这里很安静,只有动物们的声音。
她略微放松了一点神经,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靠在树上闭眼休息一秒。
“小姐。”这时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又响起来。
她抬头,高高的树上坐着几个面具人,他们微笑看着她。
“你真的挺能跑的嘛。”
*
谢昭被拖回大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被绑了起来。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比尔苏珊等等。但没有看到江慈,她心中一惊。
她这样都没有跑掉,那江慈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谢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他。
她真的希望他还活着。
他是好人,他不该死。她才意识到她其实可以把他当做朋友。
他们那点小矛盾在生死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这位小姐很没有礼貌。”有面具人发话了。
“她断掉了监控系统还试图逃跑,并且枪击了我们的人。”
“各位一定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我们肯定不敢动你们。”
面具人指着谢昭向所有人说,“所以现在我们就要让你们看一看,不礼貌的后果是什么?”
他抬手,一瞬间,所有的枪都指向谢昭。
黑洞洞的枪口将她团团围在圆心。
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枪就会开火,将她打成筛子。
“小姐,你还有什么临终遗言要发表吗?”金面具人问她。
谢昭抬头,她的背脊笔直。
“有啊。”她说,“看好。”
她对所有枪手比了中指。
所有枪都举了起来瞄准了她。
她闭上眼睛。
“放下枪。”谢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有点懒散的声音。
铜面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脖子被人掐住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江慈劫持了他们的头领。
“立刻放开她。”江慈对铜面具人说。
指着谢昭的所有枪口瞬间放下了。
“小心!”谢昭说,她看见了一个移动的红点,出现在了江慈的身上。
窗外有狙击手。
“先生,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小小的检察署工作人员就可以随便拿捏得了我们,我们就当真不敢杀你?”铜面具人虽然被江慈掐住脖子,仍然在微笑,“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江慈的手稳稳地拿着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你的意思是想我现在开枪?”
“人固有一死,你们何必做这种徒劳的挣扎呢?”面具人说。
谢昭的心高高旋了起来。
就在他们对峙时,一阵欢乐的手机铃声在大厅中回响。
“谁杀人不开静音啊?”
“工作状态要静音懂不懂?”
铜面具人呵斥道。
“好像是你自己的手机。”金面具人小心翼翼地说。
“实在是抱歉,太失礼了。我能接个电话吗?肯定是我老板又有新想法了。”他说。
“不能。”江慈说。
“我来接吧。”金面具接过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凑到铜面具面前,低声说了一些西语。
在江慈身上的红点瞬间消失了。
“人固有一死,不过先生你不用死。”铜面具突然换了一副恭敬的腔调。
搞什么?江慈依然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我们老板刚才打电话过来骂我了。”铜面具叹气,“我想杀你,老板也不会答应。你们要知道老板这种东西就是最畜生,最没有远见的。”
他凑到江慈耳边轻声说:“巴德龙先生让我向您母亲问好,他永远尊敬您的母亲。”
第75章 赌牌
“贵客不用死,请坐请坐。”铜面具人说。
江慈拿枪的手微微放下一点。
“但是这位小姐不行。”所有的自动步枪又全部指向了谢昭。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杀她。”他的枪重新抵住面具人的下巴。
“理由呢?我老板只说要保你,可没说要保其他人。”
面具人说,“你最好安安静静地呆着,别怪我等会儿翻脸。”
谢昭离他们远,又被枪指着心绪不宁,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她被恐怖分子按住,半跪在地上,隔着重重的黑色枪口看向江慈。
他的手紧握着枪一动不动,但眼帘垂下,睫毛在颤抖。
她还是要死,他救不了她。
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她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冷从指尖蔓延,谢昭也微微颤抖像被冻僵了。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江慈抬眼,他凑到面具人耳边低声说,“她也是我家族里的人。如果你杀了她,我母亲会不很高兴。我母亲不高兴,你们全都别想好过。”
他的手指重新搭在了扳机上。
“行了,行了。”铜面具挥手,“先放他未婚妻坐回去。”
枪口移开了,谢昭跪在地上膝盖麻了站不稳,江慈快步上前扶起了她,他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他挡在枪口前,以防面具人又反悔。
他的手宽大干燥温暖,她也反握住。
“好了,你们别含情脉脉地看来看去了。两位有情人请放心地先坐回去吧,我暂时不为难你们。”
铜面具人拿回了枪,他掉转枪口突然抬手,一枪击中了旁边瑟瑟发抖的服务生。
“不!”江慈冲过去想拦住他,但立刻被成排的半自动步枪挡住了。
“你们个个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铜面具人笑道。“个个都想威胁我,治不了你们,我还治不了这些人吗?”
他抬手又是一枪,另一个服务生应声倒地。
倒在血泊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穿着花衬衫的女孩,眼睛张着,脸上满是恐惧,手上紧紧攥着手机。
她应当是想打电话出去,不知道是想道别还是求救,但是这号码是永远拨不出去了。
这是标准的反社会人格,这种人疯起来谁都会杀的。谢昭的手冰冷,不停地颤抖,她死死抱住江慈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她并不知道江慈的母亲有绝对影响力,她仍以为江慈只是因为美国司法机构的身份才被保了下来。
她担心他会激怒恐怖分子。
铜面具人又抬起了枪,他在服务生当中挑选着,轻快地吹着口哨。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被迫贴成一排,哆嗦哀求。
“停下,我让你停下。”江慈吼道。
“怎么?这里面又有你的情人,又杀不得?你这个人还蛮多情的嘛。”铜面具人放下了枪 :“好了,给贵客一个面子。”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各位。”
手持半自动步枪的面具人将所有人质围在了中间。
“现在我们的人会去地下把沈先生跟他儿子这两个老鼠炸出来,在我们炸地鼠的途中呢,我跟大家玩一个游戏。”
铜面具人坐到了长桌边,他翘着二郎腿将枪放在了桌面上。
“一个非常公平的游戏。拿枪拿刀,你们不擅长我逼你们玩这些也太没有人情味了。这样吧,你们之中选出一个人作为代表来与我赌牌。”
“如果他赌赢了,你们全部都能活,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
“如果赌输了呢,他第一个死,接着你们全部都得死,”面具人说,“将命运交给上天,是不是非常公平?”
“有没有志愿者?”铜面具人说,“积极点,大家踊跃报名啊。”
他走到比尔面前:“怎么样?爷爷来不来赌啊?长者先请。”
比尔连连摇头。
“不用这么客气,我戒赌很多年了,我不赌。”
“这位小姑娘呢,女士优先。”他蹲到了简的面前。
简已经哭地喘不上气了。
铜面具人叹气:“大家都这么害羞啊,如果你们这样的话,就由我来点名了哦。”
江慈想站出来和他赌,可是他戴着面具挡住所有表情。江慈的优势发挥不了,他无法通过读表情来判断面具人手上的牌。
“你要玩哪一种?”谢昭淡淡地开口了。
“怎么,这位未婚妻有兴趣?”面具人蹲到了她面前。
谢昭没兴趣当英雄,但是她绝不会把命运交给上天。
如果是随便一个人被抽中与这位反社会恐怖分子赌牌的话,在这种高压下输的概率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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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理性分析,她在华尔街可是很擅长玩牌的,这算是她的专业领域。
只有她来赌,赢的概率最高。
“21点。玩不玩?”铜面具人歪着头看她。
“好!我陪你玩。”谢昭站了起来。
“谢总。”苏珊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祷告了。
上帝不抛骰子,谢昭心想,可是我会。
mit的教授爱德华索普认为,数学可以解开一切赌博,他发明了高低数法。
赌场当中多数都是庄家的赢面大,而不是公平的游戏。
但数学家通过计算概率可以拉大胜率,在赌场的所有游戏当中21点最能靠算牌增大赢面。
不过就算是再会算牌,她也只有六成的把握。
60%也够了,她把命捏在自己手上。
“那就请入座吧。”
半自动步枪们给谢昭让开了一条通道。
“等一等。”江慈说,“我要和她一起。”
“贵客既然发话了,这点小要求当然可以满足你。”面具人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输了,我还是第一个杀你的未婚妻,然后再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掉。”
如果江慈和她两人合作,他们的胜率肯定会提高。谢昭心想。当然这是作弊,绝不能被发现。
“但你们不许交头接耳,更不许拉拉小手,明白吗?”
他示意两人交握的手赶紧放开。
“牌桌上,你们不许说一句废话,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然我立刻开枪随机杀人。”面具人说。
这样断绝了他们通过语言来传递暗号。
三人坐到了牌桌上,谢昭和江慈作为玩家 ,铜面具人作为庄家,他们两要打败他。
21点的游戏又叫黑杰克,这个游戏的规则是玩家目标是使手中的牌的总点数尽可能接近21点,但不能超过21点。
数字牌的点数与牌面数字相同,面牌(j、q、k)的点数为10,a可以为1点或11点。
每个玩家最初发两张牌,玩家可以选择“要牌”增加点数,或“停牌”保持当前点数。
庄家的一张牌面朝上,一张朝下,玩家可以根据庄家的明牌决定自己的策略。
而算牌是一种通过跟踪已经出现的高牌和低牌的比例来预测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牌的技巧。
高牌(10、j、q、k、a)对玩家更有利,而低牌(2-6)则对庄家有利。
如果他们想赢的话,有几种情况,第一种是庄家爆牌。
如果庄家的牌总数超过21点,庄家就会爆牌。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爆牌的玩家都会赢。
或者玩家手牌点数高于庄家,如果玩家的手牌点数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高于庄家的点数,玩家就赢了。
再或者如果玩家的初始两张牌是一张a和一张10点牌(10、j、q、k),这被称为“黑杰克”。除非庄家也有黑杰克那么就平局,否则玩家通常会获得更高的赔率。
如果玩家和庄家的手牌点数相同,就是平局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死,那么依然是他们赢。
铜面具人开始亲自洗牌,他一边洗牌,一边愉快地哼着小曲。
地下不断传来爆炸声,应该是沈先生的安全屋正在被炸。
窗户的玻璃全部碎裂了,有些光照了进来,照在了桌子的筹码上。
谢昭,江慈,还有铜面具人都坐在阴影当中。
两人坐在桌角的小小角落里,□□半自动步枪将整张桌子团团围住,枪口对着他们。
红点在白色的墙上游离,窗外埋伏着狙击手包围着整栋别墅。
谢昭看向江慈,他俩被禁止说话只能相望。
上一次他们赌牌还是初见,坐在对立面。
江慈的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像阳光一样轻轻拥抱住了她。
我们会赢的。他的眼睛在说。
他的睫毛在光中染上了一点金色。
谢昭也轻轻眨了眨睫毛。
我们的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我们一定不会输。
“小情人们别传情了,专心点。”
庄家开始发牌。
一人两张,游戏开始了。
第76章 赌命转盘
铜面具人给了他俩每人500筹码,庄家自己2000筹码,谁输完谁先死。
21点游戏通常使用一副52张牌,但正规的赌场都是用6副牌以上来避免算牌,现在更有循环洗牌机海螺机的使用,使得想算牌的玩家对牌的计算更加无法预测。
幸好现在他们并不是在正经的赌场,谢昭心想,桌上目前只用两副牌。
虽然计牌会困难一些,但还能算。
谢昭和江慈的两张牌都朝下是暗牌,铜面具人哼着歌,将他的牌一张朝上,一张朝下。
朝上的那张是明牌。
谢昭看了一眼,面具人的明牌是ace,她吸了一口气。
她拿的是5和7总点数12,江慈修长的手指拿着筹码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们依然通过摩斯电码来传递信息。
他告诉她自己的牌面,4和6总点数为10。
开局不利,谢昭深呼吸。
庄家明牌为a爆牌率最低为11%,很有可能拿到黑杰克,对他非常有利。
房间里的顶灯被打坏了,时不时地冒出几颗火星,忽明忽暗。
“请玩家下注。”面具人做了个礼貌的请。
两人都下了小注。
从庄家左手开始要牌。
“hit。”江慈点头。根据索普的基本策略,他俩都选择要牌。
江慈要牌拿到8,总点数18停牌,如果面具人庄家最终的点数为21,就比他的高就算赢过了他。
“hit ”谢昭拿到牌,她的手指捏着牌的边缘扫了一眼,稍微放下了点心,她幸运地拿到了9,点数达到了21。
铜面具人翻开他的暗牌是一个10,总点数21,与谢昭平局。
“你运气不错嘛。”他向谢昭笑道。
事实上谢昭也不知道他在不在笑,他的面具永远是笑脸。
谢昭手指轻轻敲打着筹码,她告诉江慈用高低计数法。
爱德华索普是华尔街量化对冲基金的鼻祖就是他将21点这个赌局游戏来当做数学问题,用凯利公式建立了数学模型提出了高低计数法。
低牌(2-6)计+1,高牌(10-a)计-1,中牌(7-9)计0。
初始计数为0。
随着几轮游戏的进行,江慈的手指轻点桌面,他告诉谢昭现在计数变为正三,说明现在高牌比例略高。
“加注。”谢昭说,他们略加了些。
房间里极为安静,爆破声不知为何也消失了,只有人质们偶尔几声低声的抽泣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桌上筹码翻动的刷刷声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谢昭的手指冰冷,感觉动起来都有点僵硬,她用僵硬的指尖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与江慈传递着暗号。
又是几轮下来,计数持续上升。
谢昭点点桌面,告诉江慈此时计数已经达到+5。
江慈的手牌是9和2,总点数11;谢昭的手牌是7和ace,18点。
“stand。”谢昭停牌。
“hit。”江慈根据+5的高计数,决定要牌,得到一个10,总点数21。
庄家的明牌是6,暗牌是4,总点数10。庄家要牌,得到一个queen,总点数20点。
这一轮江慈赢。
他们的局面在好转,一路赢,筹码在不断增加。
这样下去应当没有问题,谢昭深呼吸了几下,她的手指轻轻抬起来,刚要敲击筹码。
突然面具人拉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你干什么?”谢昭拼命挣脱,但他死死不放。
“你放开她!”江慈伸手,一瞬间所有的枪统统瞄准了他们。
“你们两个的手这么不老实?在桌子上敲来敲去做什么呢?”
“告诉你们,赌场是我家。”铜面具人笑道,“有些高材生数学家满世界的赌场乱转,想通过算牌赢钱的鬼把戏我见得多了。”
“你们两个接下来给我老实点,不许再算。手,再敢乱动一下试试。”
谢昭的手不敢动了,江慈也不动。
狙击手的红点在他们身上,反反复复地移来移去。
算牌是不可能不算的。虽然他们被彻底禁止了沟通,但谢昭的脑子继续在计算。
可是人质隐隐的哭声,还有祷告声,都使她心烦意乱。
随后的几轮中,谢昭的运气非常不好,牌面的不利和面具人的强势,他们筹码迅速减少。
经过一连串不利的牌面,他们每人只剩下小小的100筹码,而庄家筹码堆仍然庞大。
面具人的筹码像小山一样堆在她面前。
谢昭的筹码一旦输完,死期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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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现在谢昭就像在考场上还有10分钟就要交卷了,但还有大半面试卷没有写,自己的小抄已经被收走,而监考老师就站在她旁边盯着她。
红点在她的衣服上滑来滑去,她的脸色依然平静,但是小腿已经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谢昭的脑子逐渐开始混乱。
牌面的数字在她脑海中开始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红色扭动的怪物,手拉着手围绕着她跳舞。
“快点下注啊,磨磨蹭蹭地等什么呢?”面具人催促到。
谢昭的脑子依然被数字怪物包围着,转得她头晕眼花。
哭声,祷告声,枪声,她的脑海逐渐变得空白。
她颤抖着手,摸到了桌上的碎玻璃。
“你干什么?”铜面具人往后半退了一点,所有枪口对准了她。
谢昭举起碎玻璃扎向了自己的腿。
她想让剧烈的身体疼痛使迫使自己恢复清醒。
计数现在达到了一个极高的+6,她计算出。
她着看向江慈,他的睫毛轻轻地缓慢眨动。
六下。
没错,他计算的也是6。
all in 谢昭推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她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如果输了,你这一轮就该死了哦。”面具人说。
江慈拿到了3和6,总点数9。
谢昭拿到了5和ace,16点。基于高计数,预计高牌的出现概率大,他们都选择要牌。
江慈拿到了king,总点数19点。
谢昭也要牌,得到9,总点数15点。
她再次要牌。
谢昭的心脏在狂跳,江慈,面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的最后一张牌是拿什么?
她牌面翻开是6,总点数21点,成功拿到黑杰克。
庄家的明牌是8,暗牌是2,总点数10点。庄家要牌,拿到一个9,然后是一个ace,总点数20点。
这一局她赢了。
突然铜面具人站起身,将桌上的所有筹码全部推翻在地上。
“这个游戏不玩了,你们算牌作弊。”他说,“玩这个游戏呢,对你们这种高材生有利,不是个全凭运气公平公正的游戏。”
谢昭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还有恐惧。
“你应当讲信用,我们赢了就放了我们。”江慈说。
“有枪的人不需要讲信用,先生。”
“但是呢,你们也不要担心,我现在并不会杀你们,我们再来玩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赌局。”
“这一次呢,我们玩转盘。”
轮盘赌也是赌场中的常见游戏。
转盘的赢率为-2.7%。谢昭的脸色白了白,其实也可以计算,如果用物理公式计算轮盘游戏的话,可以把赢率拉为18%。
但是得用工具激光器这种可以测量小球加速度,初速度的东西才好算。
她竭力保持镇定,如果轮盘旧的话,会好算很多,无论如何能算就行。
“轮盘吗?这里哪有轮盘啊?”江慈说。
“当然有喽,”面具人拿出一把枪拍在桌子上,“俄罗斯轮盘啊。”
与所有的赌局都不一样,俄罗斯轮盘赌用的是左轮手枪,赌的是人命。
左轮手枪的6个弹簧中放入一颗任意旋转。玩家们拿着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班级,中枪就是死,自然是输。活下来的则是赢。
谢昭的脸毫无血色了,这下是完全计算不了的,生与死概率相同。
“来,请检查一下。”铜面具人给他们看左轮手枪中的6个弹槽,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亲手放入了一颗子弹,开始旋转转轮。
啪,他关上转轮。
“女士优先。”他微笑,把枪递给谢昭。
谢昭颤抖的手握住了枪,她猛地抬起枪口,抵住了面具人的眉心。
面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开吧。”
谢昭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第1发是空的。
“轮到你了小姐。”面具人笑道。
“不要让她赌。”江慈说,“我来陪你。”
“不可以贵客。你没有这个资格,”面具人对他说,“还有如果你再敢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开始杀人。”
他抬手就是一枪,随手击中了一位客人,尖叫声四起,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
“不要说了。”谢昭轻声对江慈说。
现在反正不赌也是死,赌也是死。
她秀长的凤目闭了起来,拿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赌吧。”
刚才转轮转了几圈她回忆。
第2枪无事发生。
谢昭把枪递回去。
面具人拿枪向自己的头开炮。
空枪。
第4枪显然中枪的概率增加了。
谢昭闭着眼按下了板机。
空枪。
第5枪面具人麻利地开枪依然是空枪。
他微笑着把枪递回给谢昭,这下中枪的概率为100%。
最后一枪一定有子弹。
谢昭握住枪,她抬手想杀死面具人,就算她要死也一定要拉他下去垫背。
所有半自动步枪全部高举向了人质。
江慈一把夺过了她的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一枪,我替她赌。”
“不要开!”谢昭和铜面具人同时大喊。
“最后一枪有子弹!里面有子弹啊!”
“你疯了,快放下枪!轮不到你死。”铜面具人说。
“我知道有子弹。”江慈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好像有碎金子在闪光。
他握着枪的手修长漂亮,非常稳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要杀任何一个人,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是死在你的枪下,看看你的老板会不会放过你。”
“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不可以杀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这里的客人还是这里的服务员,管家,司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你不可以杀他们任何一个。”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平和,像没有丝毫波澜的水面。
江慈在威胁他。
江慈赌上了自己的命,威胁他放过其他人。
谢昭的手在疯狂地颤抖。
“放下,放下枪。”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这个铜面具人是个彻底的反社会,这种人的行为是无法预判的,说不定他等会儿饮弹自尽都有可能。
隔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对视,眼神锁在一起。谢昭对他摇头,他只是嘴角牵了牵,让她不要害怕。光印在他脸上,像有些过曝的老照片,有种瞬间成为永恒,诀别的美,美得令人心惊。
“你为了爱情,要替这位小姐去死也就算了。这些人?”面具人指了指那些缩在墙角穿着花衬衫的巴拿马服务生。
“你要替这些低贱的人去死?”
江慈根本就不通他们的语言,他们都无法交流。谢昭心想。
躲在角落的服务生们抬起了黑漆漆的脸,绝望地看着江慈,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之间隔着大西洋,欧洲大陆和北美山脉。
在这个新世纪他的身份依然是贵族,他家族的血脉追溯回去在都铎王朝是王室血亲,现在他要为了压根不认识的印第安人,非洲奴隶的后代去死。
江慈站在阳光当中,他的发丝在光中燃烧。
“放过他们,不然我就开枪。”他的枪口对着自己,一字一顿。
疯了,真是个疯子。谢昭拼命摇头。
她从未见过这么疯的人。
谢昭一生当中到现在遇到的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是无条件对别人好的,除了她姐姐对她好。
可也是因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这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江慈的朋友,江慈把约翰当朋友,可约翰只是拿他当人质。
江慈愿意为了她,一个他的敌人,一个把他工作搞没的,他最看不惯的资本家女人去死。
也愿意为了这一屋子毫不相干的人,甚至语言都不通的服务生去死。
真是个神经病。谢昭心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有泪好像滑了下来。
大概是太阳太晒太刺眼了。
“好了,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你放下枪吧。”威胁起到了效果。
他们必须确保江慈的安全,如果江慈死了他们无法交代,而得罪老板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多得是求死不能的酷刑。
旁边的人立刻把江慈手上的枪夺了下来。
谢昭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臂死死地缠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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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蠢货,愚不可及的蠢货!”她的牙齿在颤抖。
“好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他低声哄她。
江慈也拥抱住了她,他炙热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她的腰,接住了她的颤抖和委屈,腰间温度传来谢昭逐渐停止了颤抖。
地下传来的爆破声中,他们紧紧相拥。
第77章 暴民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道。
江慈松开了手。
谢昭抬头看他,他背着光,宽肩挡去了她大半视野。
他伸手,手指停在她脸颊红肿的地方,谢昭微微蹙眉,他的指尖轻轻抹去了她嘴角的血痕。
“刚才是谁打伤了她?”江慈的声音很温和。
因为背光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打的怎么了?”一个银面具人靠着墙,他双臂抱枪在胸前。“你的女人刚才要逃跑,所以我抓住她扇了她几下,有问题?”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他的胸膛震动出笑声,“我弄死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不过是打了她两下而已,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的人说话我不喜欢听。”江慈心平气和地看向铜面具人。
铜面具人烦躁地吐了一口烟圈,他本来以为这位小少爷养尊处优,没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应该很好拿捏。
没想到江慈性子这么烈,处处威胁他。
铜面具人一抬手,所有枪管都指向了银面具人。
几声枪响,他跪倒在地上,腿脚都被打废。
“向贵客道歉。”
“抱歉。”银面具人的喉咙中发出了呵呵的笑声,“我刚才不应该打她,在雨林里我们就该弄死她,先轮流玩过再杀,把她的皮扒了分——”
他的脖子被江慈一下掐住,脸瞬间涨得通红。
江慈半蹲了下来与他的视线平齐。
他眼眸低垂:“我看这位先生的语言系统出了点问题,应当是大脑的韦尼克区受损,我帮你治疗一下好吗?”
江慈柔声说着揭开了他的面具。
“呸!滚远点!”
江慈平静地垂眸看着他,他修长的手指捡起了地上被炸开的碎玻璃。
他的侧脸在光下如同神像,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温柔和慈悲。
马太福音中,耶稣的手抚摸了白癜风病人,他的病就洁净了。
江慈的手温柔有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逼他张开了嘴,然后轻轻地将碎玻璃全倒进了他的嘴中。
银面具人疯狂挣扎,血从江慈修长白净的指缝中滴下。
“别害怕,吃下去你的病就好了,从此就会好好说话了。”他的眉目间有着悲悯。
铜面具人吐了口烟,他庆幸自己刚才开枪开得早,这小少爷压根就不是善茬,得罪了他在老板那里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谢昭隔着一段距离看他,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手中的碎玻璃在光下璀璨如同水晶。
江慈虔诚地倾倒碎玻璃到恐怖分子口中,如同圣徒布施。
他并不只是为她出气,谢昭心里很明白,江慈非常愤怒最大的原因是这银面具人炫耀自己杀了太多无辜的人。
他在司法机构工作,可是他的道德观并不符合现代司法的程序正义。
他的善恶观依旧停留在原始朴素的阶段,信奉的是古老巴比伦时代的以血还血。
“咽下去。”江慈俯视着他,沾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好孩子。”
直到跪在地上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江慈才站起身。
他走回长桌边坐下,拿起桌上洁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
“我希望大家接下来都文明点,好不好?”他向后靠着椅背,修长的腿交叠。
铜面具人压着怒火,他真的恨不得一枪把江慈崩掉,但是他不能。
“我们工作完就走,不会打扰贵客休息。”他皮笑肉不笑。
地下的爆破声还在持续,谢昭透过被玻璃全碎的落地窗往外望,绿林里好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人来了。”其他人质也都看到了,他们喜出望外。
应该是救援的队伍吧,谢昭心想,她刚才跑出去的时候准确地拨通了救援电话。
“是警察吧?一定是警察!”比尔激动,“没想到他们的出警效率这么高。”
“为什么这么多人呢?是部队吗?感谢主,感谢主将军队送到我们身边来救我们。”苏珊不停地画十字架。
“感谢主?”谢昭说,“拜托是我之前冒死跑出去打的卫星电话欸。”
“感谢主,让谢总打电话。”苏珊说。
“谢总,我刚才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精神出了严重问题,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体检一下。” 简凑到她旁边,“你之前给我买的员工保险能不能报销啊?”
“没错,出差的费用里面应该加点精神损失费。”比尔也跟她讨价还价。
谢昭暂时没工夫跟他们斗嘴,她看向铜面具人,他刚接了一个电话,神态放松好像丝毫没有要把他们留下来继续当人质的意思。
铜面具人挥挥手,所有人都收起了步枪。
军队包围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吗?谢昭感到奇怪。
地下的爆炸声停了,不知道沈先生和约翰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抓出来。
“我们要先走了。”他对江慈说过,“贵客,老板让我保护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必了,我很安全。”江慈说。
铜面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你不需要我们保障你的安全,那接下来就祝你们好运吧。”
他的语调古怪,好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谢昭头皮发麻,预感不妙。
面具人们训练有素撤离得非常快,几分钟不到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人质们彼此给自己松绑,他们举起周围鲜艳的桌布,餐巾对着外面拼命摇晃。
“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快过来!他们即将得救,都很兴奋。
“不知道沈先生他们有没有被带走。”谢昭说,“我们下去看看。”
江慈倒不是非常担心沈先生的安危,因为既然他母亲介入了这件事应该可以保障一个和平的谈判。
江慈走到窗边。“你觉不觉得刚才他说话很奇怪?”
“是很奇怪,而且既然空中交通管制了,没有飞机的情况下,救援怎么会来得这样快?”谢昭说。
他们俩并肩看向窗外。
从雨林中走出来的人群靠近了,他们衣着褴褛穿得乱七八糟,手上拿着些简单的农具作武器。
镰刀,锤子,斧子。
来的压根就不是警察,也不是军队来救他们!
这是住在雨林附近贫民窟当中的人,他们是终于等到了富人的安保系统被破坏,可以趁火来打劫的暴民。
此时他们不仅没有安保系统,甚至连门窗都全部被砸了。
“别摇了,快找东西把门堵上!”谢昭转头大喊。
人质们终于反应过来危险,七手八脚地搬柜子和桌子,想抵住大门。
暴民们已经冲到了院子里,拿起石头朝里面砸来。
“滚出来!”他们愤怒地大喊。
这沈先生得罪的人可真不少啊。谢昭头疼。
“这下倒大霉了。”比尔说,“他们最恨有钱人了。”
“有可能他们想物理上消除贫富差距。我们不会被他们吃掉吧?”
他求助地看向了谢昭。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昭说。
她最讨厌失控和混乱,而眼下的情况是最无序的情况,因为这个群体是最无法预测的群体。
如果说□□尚且讲一讲规矩,有一些守则,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还有谈判的空间和余地。
那么暴民就是绝对没有谈判空间的一群人,因为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不在乎会不会出人命,他们无所畏惧。
谢昭看向江慈,江慈明显也慌了。
这个时候谁有钱有地位,谁就死得最快。□□会顾及点国际影响,这些暴民可不会。
他们是无法沟通的。
“我不是有钱人,他们能不能放过我。”比尔说,“我家世世代代贫穷,直到我才稍微有点出息。”
“你家祖上不是南方农场主吗?养很多黑奴的。”谢昭说。
“祖宗缺德不能让我来还吧?!”
疯狂的石头透过四面的玻璃窗砸了进来。
“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等他们进来杀吗?”谢昭听到约翰的声音在长廊那端突然响起。
“还不赶紧跑啊!”
第78章 对峙
谢昭在飞快地奔跑,她的视野中长廊在不停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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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我们走水路出去。”约翰说。
“沈先生呢?”
“我父亲被带走了,我躲了起来。”
“那乐乾股份的事怎么说?”谢昭边问。
“现在哪有时间说这些!”比尔气喘吁吁,“赶紧逃命要紧。”
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尽头,终于见到了亮光。
日光倒映在河面上,三艘小木船停在岸边。
约翰抢先跳上木船,然后解开缆绳,启动了发动机。
“赶紧都上来。”
河道伸向密林深处,几只飞鸟振翅飞向天空,一只树懒缓慢地在树顶爬行,一会儿就被树叶盖住了身体。
谢昭迅速地跳到船上,其余的客人们也都互相搀扶着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人都到齐了没有?我们得赶紧开船走了。”
约翰清点人数。
“还点什么呀?赶紧走啊,再不走那些刁民要追上来了。”比尔说。
谢昭突然发现江慈不在这里。
贵客们最先跑,有些服务生还留在别墅里,也许已经被那些暴民缠住了,江慈一定是要让所有人都走。
管不了他了。谢昭心想。他要逞英雄,她总不能跟他共存亡。
她可不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
谢昭已经被困在这里超过了一天一夜,这里与世隔绝。
一天一夜,外面足够天翻地覆了,陈董只要从医院出来,不可能不防范她。而眼下大股东被抓走了,她又买不到他手上的股权。
谢昭心急如焚,只想赶紧飞回纽约去。
“赶紧开船吧,我们先走,总不能所有人都在这等死啊。”谢昭说,“留一条船给他,然后再赶紧拨救援电话,找外援来救剩下的人。”
“不能开船,我的女儿还没有过来!”一位戴着双层长项链的年轻夫人喊道。
她哑着嗓子尖声呼唤她女儿的名字。
众人坐在船上沉默地看着她。
太阳晒得人眩晕,她的尖叫声就像孩子被偷走的母猫,一遍一遍地悲泣。
“夫人。”有位戴着眼镜衣冠楚楚的男士开口了,“我们真的得走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更不安全。”
“要么,您回去找你的孩子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会儿救援的人员应该会到。”约翰说。
“你们也太不像话了,把女人和小孩丢下还算是男人吗?”一个金发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夫人,我陪你去找你的孩子。”
年轻的夫人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她哑着嗓子依然在喊她女儿的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们真的得开船了。您如果要下船就赶紧下吧。”
“你们不能走,你们得把我的孩子带走。我留在这里没关系,但让我的女儿走。”她语无伦次。
谢昭看着她,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尖锐嘶哑,非常难听,像哀嚎的猫。
但这一瞬间,谢昭心软了一下。
这位夫人叫女儿的神情使她想起了姐姐。有一次小时候姐姐找不到她,也是这样拼命地喊她。
“枪在哪里?”谢昭问。
“这里哪有枪,只有打鸟的猎枪。”约翰把猎枪递给夫人,“您用着防身吧。”
这位夫人穿着杏白色的真丝一字裙,金色的凉鞋,柔柔弱弱地枪都拿不稳。
“我来拿。”老头站了起来。
船上的人沉默着看着他们,男人们低下了眼睛。
谢昭拧了拧眉心,她叹了一口气。
“把枪给我,我去把你的女儿带回来,5分钟之后如果没有回来你们就开船。”
*
长廊在摇晃,谢昭听到了小女孩细细的尖叫声,像幼猫的尖叫迅速淹没在了男人的笑声中。
她贴着墙壁,枪已上膛,迅速地靠近。
有些暴民已经率先从破碎的窗户中挤了进来,无数的手伸进来抓住了小女孩的腿,她藕色的软缎长裙被撕开。
她十三四岁,但身量已经很高了,窗外人贪得无厌的眼神停在她的身上。
笑声不断涌来,他们对有钱人的恨意发泄在有钱人家的小女儿身上。
谢昭举枪瞄准。
她知道她的每一枪都必须精准,因为□□的弹仓里只有三发霰弹。
有暴名爬了进来,拖拽小女孩的腿。
谢昭开枪,一枪射中他的后背,其他人被枪声惊得四散。
“都滚开!不然就去死!”谢昭举枪冲过去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胳膊。
“快点跑!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去找你妈。”
他们穿过宴会厅,穿过餐厅,谢昭远远听到有打斗的声音。
谢昭捡起地上的碎玻璃,让这女孩抓住。
“你赶紧往前跑,前面的路应该是安全的,但如果有人,你就拿碎玻璃往他的脖子上扎,听明白没有?”
“我不敢。”她的手直哆嗦。
“你已经13岁了,小姐。别像个废物一样连捅人都不会。”谢昭说。
“你开什么玩笑,让小孩拿玻璃扎人?疯了是不是?”江慈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也想给她枪嘛,但是枪现在只有一把。”
谢昭边跑边说,“你有刀的话,赶紧拿刀出来给她也行啊。”
“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你懂不懂教育啊?未成年人拿刀捅人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影响。”江慈说。
“你就是太惯着孩子了,会把她惯成废物。”谢昭说。
“跑快点小姐,你这是在这散步呢。”
“孩子害怕,你催她干嘛?”
“不快点像你一样做事情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其他人都上船了,就你还在这里磨蹭。”谢昭说。
“这么大火气。”江慈笑了笑,“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谁担心你?我才懒得管你。”谢昭说,“你留在这里当土著最好,省得回去以后又来找我的茬。”
远处已经看到了光亮,还有最后一小段路就能上船了。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年轻女人的尖叫,是餐厅里剩下的服务生还有人没有脱困,江慈扭头跑了回去。
他又要多管闲事了。
“你往前跑,不要回头再走几步路就能见到你妈妈了。”谢昭对小女孩说。
她举起枪跟着江慈跑了过去。
谢昭总不能真的让他死了,他毕竟是以撒的弟弟,看在合作伙伴弟弟的面子上,她尽量保护他。
餐厅里有三个暴徒从窗户爬了进来,他们举着镰刀正在追赶一位女孩。
江慈撕开衣服上的布条裹在手上,一拳砸开灭火器的玻璃,他取出灭火器。
女孩躲到江慈身后,他举起灭火器猛地向他们的眼睛喷去。
然后他轮起钢瓶向他们头上砸,服务生趁此机会迅速跑走了。
一个人被砸倒,另外两个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江慈的腰。江慈抬腿正踹,然后抡拳砸向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几下连踹,将他扔出了窗外。但另一个死命抱住了他,用胳膊从背后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江慈死命挣扎着,寒光一闪,那人已经摸到了菜刀。
他嘴里在愤怒地咒骂,不知道在骂些什么,江慈也听不懂。
刀高高举起,江慈的头被按到了窗台上。
没想到这里还流行这么原始的斩首活动。
他竭力挣扎着,一声枪响,血滴了下来。
江慈抬起头,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谢昭在不远处举着枪。
她的手很稳,开枪很准,在他们扭打成一团的过程中,仍然迅速冷静地击中了目标。
“你倒是给我点暗示呀,你也不怕打死我。”江慈后怕。
谢昭耸肩:“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窗外暴民们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他们愤怒地高喊着。
谢昭举起枪。她头也不回地对江慈说,“你赶紧让剩下还没有逃的人先逃掉。”
她举枪站在窗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谁敢上前,我就开枪打死谁。”她并不会西语,这句话还是她刚才向拉美□□学习的。
可是弹仓里只有三颗子弹,她已经用掉了两颗。
谢昭举枪对准窗外,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
外面的人像豺狼,与她对视僵持着。
这是心理战,看谁先后退。
但谢昭的枪里,现在只剩下一颗子弹。
第79章 雨林
*
人头攒动,谢昭举着枪与窗台下的人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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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暂时没有人再敢靠近,但是他们从其他地方进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也许已经有人进入别墅了。
谢昭的手指搭在了枪的板机上,她往后略退了几步,在思考逃跑路线。
等会在人群当中开一枪,然后立刻就跑,跑得快应该能逃掉,只是不知道现在船开走了没有?
他们至少会留一条小船给她吧?
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冲出来冲向了人群,人群立刻四散。
“快点跳下来。”车窗摇下,江慈喊她。
还好楼层不高,谢昭手脚并用地跳下来,江慈打开车门,立刻把她拽了进去,车窗摇上车子飞速往前开。
“你那么快做什么?我胳膊要被你扭断了。”谢昭说,“不对,我跳下来的时候脚好像扭到了。”
“不快点船就要走了。”
江慈踩下油门,谢昭手忙脚乱地拉紧安全带。
车飞驰到河道边。
河上空空如也,日光静静地洒在河面上,一条船都没有。
“他们先走也就算了,怎么一条船都不留给我们,没有船我们怎么走?”谢昭说。
江慈在后视镜里又看到了模糊的人群,举着镰刀和斧子的人再缓慢靠近。
他只得调转车头,往丛林开去。
“穿过丛林应该能找到公路。”江慈说,“就算到不了先进去躲一躲,把这些人甩掉等会儿再回来等救援。”
一进入雨林,四周立刻变暗。
谢昭往外望去,密林遮日,几乎看不到一点天空,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湿土和热带植被的气息,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
车子的轮胎几度在泥泞中打滑,由于不停地碰到树根,还有杂乱的植被,车身不停剧烈晃动。
谢昭拉紧安全带。
热带雨林湿热的空气透过开着的窗户涌入车内,她衣服都感到潮湿。
“前面转弯小心点。”过于茂盛的植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突然车子又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泥塘里彻底地熄了火。
“怎么回事?”谢昭说。
“抛锚了,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江慈说,“也许是湿度过高电子部件故障。”
他声音很平淡,已经被发生的一桩接一桩倒霉事折磨得没了脾气。
还好他们已经彻底甩掉了其他人,雨林里很安静毫无人声,只有远处几声鸟鸣和虫叫。
“好极了,所以我们又被困在雨林了?”谢昭说。
浓密的树冠覆盖,只有几丝阳光透过缝隙露进来,因为缺乏阳光四周只有一些瘦小的花。
昏暗中,江慈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
“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着。万一下起暴雨来,山体滑坡或者洪水之类的把我们淹死怎么办?”
谢昭说。
“快点趁太阳还没落山找到出去的路,到了晚上这里更不安全,要是有什么大型的食物动物,狼啊,豹子之类的我们就更完蛋。”
“但是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连指南针都没有。在雨林中迷路的话生还几率更低。”江慈说。
每年雨林都要吞噬掉不少探险家。
“我们不会迷路的。”谢昭说,“我经常打猎,对森林还是有所了解的。”
“死的都是半吊子,雨林非常危险,不能随便乱走。”
“那你就在这呆着吧,我自己走了。”谢昭拉开车门,跳下车。
江慈不得已也跳下车跟在她身后。
“如果我们要找的话必须找到河道,顺着河道走就能出去了。”他说。
谢昭不停往前走,她实在太渴了想找到水源。
脚下的地全是泥泞,腐烂的树叶下满是烂泥,脚踩下去很容易往下陷。
她伸出手抓住两旁伸出来的树枝来平衡自己。
“不要抓!”江慈从后面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前面是一条蛇,不是树枝。”
谢昭抬头一看,一条一米多长,细细长长,棕褐色的蛇正挂在树上,安安静静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她倒退了半步,撞到江慈的肩膀。
“那是树眼镜蛇。”江慈扶住她低声说,“有毒。”
他握住她的手腕,两人深深浅浅地踩在泥地上,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它。
谢昭又热又累,脚又扭到了,走在泥地当中疲惫不堪。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都是你乱开,才导致我们困在这里。”
“我乱开?我不是急着救你。”江慈松开她的手腕。
“你救我?”谢昭嗤了一声,“是我救你好不好?因为你乱跑,我救你,才导致我们来不及上船。”
“我乱跑?”江慈哼了一声。“行,你觉得我拖累你,那你就自己走出去吧。”
“我本来就是要自己走,你这个人一点用都没有。”
江慈快步走到前面和她拉远了距离。
谢昭踩在泥地里,脸上也沾了泥浆。
脚又踢到了树根,她痛得半蹲了下去。她抬头,江慈早已不见人影。
他像山猫一样,动作倒挺敏捷。
这个人傲气得很,说了他几句,他定是不高兴了。
谢昭抬头,树冠覆盖住了天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黑脸的猴子在高高的树杈上爬来爬去,尾巴扫来扫去。
突然一下窜她眼前,尾巴像往她脸上甩一样。
暑气加上脱水,还有过度的疲劳和惊吓,她有些眩晕。
谢昭缓慢地蹲了下来,太阳开始缓慢地落山了,夜间雨林里更危险,她得赶紧往前走才行。
谢昭后悔在这种时候跟江慈斗嘴,她想喊他,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一双鞋子停在她面前。
谢昭抬眼,江慈懒散地垂眼看她。
“上来吧,我背你。”他蹲下。
谢昭的手搭上他的后肩,薄薄的衣服下他的背肌紧绷。
“走那么远了还折回来,对我这么放心不下啊?”
谢昭搂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
“你以为我想背你?我是怕你死在这儿了,以后上了法庭,法官要追究我见死不救的责任。”江慈冷笑。
他轻松地站起来,双臂环住了她的腿,她的腿紧贴着他的腰。
江慈在满是腐烂树叶的泥地中走,这个时候他没有再顾及什么绅士风度了,他的手直接扶住她的大腿,以防两个人一起摔进泥地中。
红色的金刚鹦鹉在树丛中看着他们,不时有猿猴的啼叫。
森林当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了,远处只有无尽茂密的植被,不知道那里面是否藏着什么猛兽,会突然一下窜出来,谢昭搂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
“江慈,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会迷路啊?”
“没有我的指引你走不了是不是?”
谢昭凑到他耳边,长发垂下来,扫在他的肩头。
“谢昭。”江慈的头微微偏过来,懒洋洋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他嘴角的弧度微弯:“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谢昭搂得更紧了。
在文明世界时他们虚与委蛇微笑地称对方江先生谢昭小姐,在这里他们已经不用尊称和敬语。
“前面那个蓝色牛蛙能不能吃啊?江慈你过去抓了,晚上我们烤着吃。”
“那是蓝色箭毒蛙,有剧毒的,是它吃我们不是我们吃它。”
“那个野鸡能不能吃啊?”
“可以,但抓不到,你有本事自己去抓。”
太阳渐渐西沉了,江慈背着她在泥地中缓慢前行。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就被层层的藤蔓遮挡住了。
第80章 孤男寡女
*
前方浓密的藤蔓植物像网一样将他们网住了,江慈抽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
“我来吧,你往前走。”谢昭接了过去,她挥手劈开浓密的枝叶,他们勉勉强强挤出一条小道来。
林间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气息。
路稍微平坦了些,谢昭不愿要他继续帮忙,执意下来自己走。
一段下坡路,林间全是极其艳丽的花,还有颜色各异的蘑菇真菌类的东西。
巨大的树根根部隆起,到处都是蚂蚁窝。
“这些白蚁蛋白质丰富,如果饿极了,我们可以吃他们。”谢昭说。
“我不要吃,我又不是食蚁兽。”江慈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曲折的路,前方终于出现了小溪。
潺潺的流水快速冲刷着石头,水流极其清澈。
酷暑难耐,谢昭热得嗓子冒烟了,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掬水喝。
“别喝,这是生水,没有过滤过。”江慈说,“得煮沸了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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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哪有那么多讲究,等煮沸了我就渴死了。”谢昭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可没你那么金贵。”
谢昭喝了几口水,又将溪水泼在脸上降温,溪水凉凉的,暑气退去了不少。
“你看前面。”江慈指向前方的巨大棕榈树,斑驳的阳光在潮湿的林间游曳,棕榈树细长的枝条上附着着一串串深紫色的小浆果。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过去。
“这是阿萨伊浆果。”江慈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下来。他手掌摊开,浆果小巧玲珑,颜色饱满,在细碎的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这种果实富含抗氧化剂和纤维。”江慈递给谢昭几颗,“吃吧,对心脏好。”
谢昭放到嘴里,饱满的果肉和果汁充斥着口腔。味道有点奇怪,微妙的甜和苦交杂着,就像苦巧克力和浆果裹在一起的感觉。
“你懂的还挺多。”谢昭说,“我们生存下去没问题。”
江慈就像百科全书,知识储备丰富。
“只有理论,实践你别指望我。”
“到了晚上雨林就会很危险,我们别再往前走了,明天早上再去找出路吧。”江慈说。
两人趁着暮色还没有完全降临,赶紧采摘了果子往回走。
谢昭拉开车门,坐回车里面。江慈站在车外没有进去。
“我们不能住在车里面,雨林随时会下暴雨,我们在水位低的地方,如果水淹过来就很危险。”江慈说,“我们应该另找一个庇护所,或者现在建一个营地。”
“我不换,就在车里最安全。”谢昭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万一晚上野猪或者其他猛兽攻击我们怎么办?还有这里到处都是蚊子毒虫,在车里还可以避一避,更何况如果晚上我们能把车修好的话,也许能往前开呢。”
“车修好了,夜里也不敢走。”江慈说,“这种野道白天都难走。”
“起来吧,我们得找个高的地方,这样下雨不会淹到我们。”
谢昭勉强地动了动,又躺回椅背上:“那你说怎么建呢?”
江慈也很疲惫,他靠着车窗。
“首先我们得避开低洼地,找一个地势高的地方避免雨水,然后避免直接在水源旁,防止洪水或野生动物攻击我们。
还有要注意落石和倒树风险,不能在大树下建。最好能找到天然的岩石洞,你砍下一些树枝来搭建,加上一些藤蔓和树叶——”
“停!停!停!”谢昭赶紧打断了他。“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太教条了,我们不能照本宣科。”
“我看这里是不会下雨的,我们就在这车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赶紧继续往前找路去。”
“下不下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这个车现在陷在了泥地里,一旦下起了暴雨,旁边的树再倒塌砸下来——”
谢昭制止了他:“下雨了,我们再走就是了。现在我们俩都非常疲惫了,需要赶紧休息,保存体力,哪能再折腾找什么营地。”
她头一仰,靠在椅背上眼睛闭了起来。
“小江你这个人就是缺乏生存经验。”
“谢昭,你这人怎么不讲科学。”
“我反正不走,我就在这儿。”暮色降临,雨林中的温度下降凉爽了起来,谢昭舒服得闭着眼睛说,“要走你自己走吧。”
“那随便你,我也不想洪水来的时候和你一起淹死。”江慈的鼻腔里哼了一声。
她听见他的脚步踩在松软的树叶上,沙沙地响,离她远去了。
谢昭懒得理他,她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突然胃一阵绞痛。
谢昭一下推开车门,哇得一下呕吐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食物中毒,还是下午喝的水有问题。
她的胃开始翻箱倒海地疼痛,恶心。
谢昭抬头。
江慈背对着她,正往前走,他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又自顾自地向前去了。
谢昭也没有喊他,她可不想示弱让他帮忙,如果她承认自己下午喝的水有问题,岂不是让他逮到话柄?
小小的胃疼而已,这算什么一会就好了。
谢昭独自趴在树边吐完又躺回车上,闭上眼休息。
她实在太疲劳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高度的紧张让她头痛。
谢昭闭着眼睛努力想睡一会儿,可是过了一会儿,胃也又突然绞痛了起来。
痛得她冷汗直冒,谢昭紧握着车把手,几度呕吐,可是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有胃酸。
没事,小小的食物中毒而已。谢昭紧握着车把手安慰自己。
但她的身体可没有她的大脑那么强悍,谢昭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弓成了虾子。
树丛里很安静只有阵阵的虫鸣,偶尔有几声猿猴的啼叫,在这昏暗的森林当中听上去毛骨悚然。
江慈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要不是为了救他,我早就上船了。谢昭在心里骂,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狼心狗肺。
“说谁狼心狗肺呢?”散漫的声音响起。
谢昭抬眼,月亮已经升起,朦胧的月色笼罩着他,江慈漂亮的脸上沾满了泥浆,手上也被树枝划了道道血痕。
他递给她一个树根状的东西。
“喝下去。”
“你让我吃树皮草根啊?”
“这是牛奶树树苗,”他用瑞士军刀削开了一个口子,“现在这里没有药,但这牛奶样的汁液喝下去,一般来讲能缓解胃痛。”
“民间偏方死马当活马医吧。”江慈叹气,“总比吐到最后脱水得好。”
谢昭低眼,看到他的鞋子已经完全被泥浆污染,身上的衣服也被尖锐的树枝划得一道一道。
“这树不容易找吧?”在这样能见度很低,又全是茂密树丛的环境下,要找到这种树应该很不容易。
“又不是为你找的。”江慈说,“正巧走路的时候看到了就给你带回来一点。”
他说着话已经蹲下了,剪树枝开始生火。
“你又不走了?”谢昭问。
“月亮升起来了,应该不会下雨。”江慈从车子里摸出打火机。
这荒山野岭的有江慈陪着总比没人好,谢昭微笑但嘴上仍然说:“我可不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这车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凭什么走?”他说着话,手上一刻不停地把火生了起来。
暗紫色的森林当中,这暖橘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江慈的脸在光中显得格外明净。
光线勾勒着他宽阔的肩,修长的脖子,锋利的喉结。
江慈专注地做着手中的火把,唇线微抿。
“看我干什么?你胃疼好了?”他眼眸低垂,懒散地问。
“我没你那么虚弱,一会就好了。”谢昭说。
“小江啊,不早了,我们都饿了。”谢昭往后一靠,又靠回椅背上。“你去弄点鱼来烤一烤,别抓太小的,没什么肉也别抓太大了,肥得太腻吃不下去。烤的时候注意要稍微焦点,但又不能焦过头了。”
“我不是你的仆人,更不是你的下属,你要抓鱼自己去别使唤我。”江慈微笑。
“在这种困难环境当中,我们应该协同合作互相帮助嘛。”
“互相体现在哪儿?”江慈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体现在我指挥,你执行。”谢昭说。
江慈从喉间挤出了呵的一声冷笑。
“不要痴心妄想。你就指望猴子给你抓鱼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
痴心妄想的谢昭看到江慈冷着脸举着火把回来了,他的衣服半湿了。
“吃吧,没有鱼,只有虾子。”
他坐下来,把虾子放在火上烤,然后递给谢昭。
“吃完就别再说废话了。”
“你不吃吗?”谢昭问。
“我是素食主义者。”江慈说。
“我前天才看你吃海鲜。”谢昭说。
“间歇性素食主义,不行啊?”江慈没好气道。
谢昭吃完了虾子,江慈吃完浆果。两人简单地整理了一下,都回到车上。
“我们看看这车里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他两翻箱倒柜半天,“急救箱,运气还不错。”
谢昭看了一眼江慈。
“我看你之前被碎玻璃划到了,还是处理一下吧,别发炎了。”
江慈解开胸前的两颗纽扣,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玻璃炸开时他先把谢昭按倒,所以肩膀被划到了一点。
江慈拿碘酒给自己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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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我来吧,你这样也不方便。”谢昭接过了酒精棉,江慈也并不与她客气,非常听话地低下了头任由她摆布。
车的前排空间并不算大,谢昭凑过去弯腰。
他温热的气息不时喷洒在她的下巴上,又一会喷洒在她颈间。
靠得太近了,江慈松软的发丝时不时擦过她的鬓角,谢昭莫名心跳加快,手抖了一下。
“疼死了,你干嘛啊?”他的唇线不满地绷紧。
“娇气。”谢昭狠狠地帮他擦药。
“谢昭,你故意的是不是?”江慈按住她的手。
“你腿也受伤了,我也帮你吧。”他微笑地夺过碘酒瓶。
江慈靠近,把她逼到车座上,他的双臂把她禁锢在这一小块空间里。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含笑盯着她。
英挺的鼻子下,嘴角弯弯。
他的唇形很好看,人中深刻,唇珠饱满,嘴角转折的曲线流利,笑起来有点邪。
谢昭有些心慌意乱,抬腿踢了他一下。
江慈伸手,他的手掌宽大,骨节粗,轻松将她的脚踝握住。
谢昭偏过脸,她可以轻松地踢开,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来来来,我也帮你。”而江慈只一心想要报仇。
谢昭之前用玻璃划到了自己的腿来保持清醒,江慈用碘酒给她消毒。
他的手指温热,指腹来回地按压在皮肤的伤口周围。
触觉带来微妙的麻感,从他的指尖的那一点扩散到她全身,谢昭的手指捏紧了安全带。
江慈只以为她怕疼,得意地看她一眼。
火光印着她的脸及其明丽,脸上薄薄的绒毛在光下清晰可见。
谢昭垂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她的脸微红。
昏暗的森林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在车里,他突然意识到靠她太近了,再低头就快吻到她。
江慈立刻缩回了手。
“你,自己涂吧。”他偏过脸不看她。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谢昭也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我们还是看看急救包里还有什么吧。”
“碘酒,创口贴。”江慈往外面拿东西,“啊,这些还是挺有用的嘛。”
“这个是什么?”他拿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安全,套?”
江慈赶紧丢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谢昭干笑两声,“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
她伸手进去,又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江慈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
“干脆把东西全倒出来吧。”
然后急救包当中就倒出了一堆一模一样的方方正正小盒子。
江慈两眼一黑,怎么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啊!!
第81章 睡觉
*
谢昭头疼:“没有应急物资,没有求救工具。没有淡水,没有干粮。这个破越野车什么紧急野外生存的东西都没有,叫什么越野车啊?”
“你说的车子是谁的?是不是约翰的?”谢昭东翻西翻,“你这个朋友真的是一点都不靠谱。”
“你还有没有带卫星电话之类的东西啊?”
她自说自话了半天,江慈都没有回应她。
谢昭偏过头一看,他困极,竟然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正经事办不了,睡觉倒挺快的。谢昭长叹一口气。
风吹过树梢,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动声。
江慈的双目从容地阖着,暖色调的火光印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使得光影分明,他脸上的所有骨节点都像按照黄金美学的理论精确地雕刻出来。
谢昭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凝固在他身上。
他沉睡时简直就像一个精美的人偶,只有胸膛平缓的起伏,显示他的确是个活人。
江慈这个人缺点一大堆,唯独就是这长相,实在是无可挑剔,谢昭心想。
每次她想发火跟他吵架,但对着这张脸总是正经生气不了太久。
英雄难过美人关。谢昭很快地就原谅了自己贪图美色的这点小小的人性弱点。
他的睡颜,让她想起家里养的猫。她的猫被骄纵惯了,平时张牙舞爪地横着走,只在睡觉的时候最可爱,她总是喜欢趁它睡觉的时候去逗逗它,捏捏它的爪子,惹它露出无奈的神情。
谢昭下意识地伸出手。
她的手指轻轻描摹他的侧脸轮廓,从眉骨,到山根,再到窄而高挺的鼻梁,最后指腹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唇部线条就像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造物主偏爱这张脸,她不禁凑近了一些观赏。
真精美,简直是艺术品,她的指尖辗转流连在他的嘴唇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骚扰,睡梦中的江慈微微蹙眉。
“嗯——”他从胸腔里溢出一个单音节,像猫被扰了清梦略带不满地撒娇。
谢昭又顺势捏了捏他的下巴。
江慈没有睁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节并没用力,指腹在她的脉搏上停留摩擦了一下。
他的手这两日劳作多了,竟有几分粗糙,在她的手腕上来回摩擦,激起她一阵颤栗。
万籁俱寂,谢昭只听见她的心跳,她的心像火焰一样跳动。
江慈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谢昭,“又来闹我?不让我睡觉?”他的声音低,带着一点刚醒的哑。
江慈一下翻身靠近,谢昭被他逼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贴紧了座椅靠背。
江慈唇线微弯,在昏暗中他的浅瞳很亮,猫盯着猎物一样。
啪嗒一声,她的安全带被他解开了。
他的眼睛深入她眼底游走。
江慈俯身靠近,她向后躲但无处可躲,衣服摩擦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
谢昭的上方被阴影笼罩,江慈弯下腰,身上的衣料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而紧绷,宽阔的肩部挡去了她大部分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相撞,像雨林中的河道,表面水势平缓,实际暗波汹涌。
谢昭的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她的手平时不论是拿枪射击还是拿刀格斗都很稳,毫不手抖,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她手上的力气好像被卸掉了。
江慈捉住她的这只手紧握着制止她乱动。
她的手掌之下,他的胸膛在起伏,她能感到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快,也许是她自己的心跳快,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她的座椅靠背突然被他放倒,她一下躺了下去。江慈握住她的手腕困着她,谢昭挣扎着想起身又被他按下去。
窗外树影婆娑,玻璃窗紧闭着车厢就像一个水缸,她像其中的一尾鱼沉浮。
两人沉默着,江慈只是禁止她起身,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那双懒洋洋的桃花眼此时专注地盯着她,她一瞬间落在了他的眼睛中,失重,向下沉。
江慈衬衣的领口之前为了上药早就被扯开了,橘色的火光疏落地勾了一点他喉结与锁骨的线条,修长的脖子上青筋起伏,他心口的那一点朱砂痣在光中显现出来。
“谢昭,你再不睡觉有什么后果,知道吗?”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微微拖长。
像猫的尾巴在蹭她。
谢昭眼睛微微向下移,他精巧的线条漂亮的嘴唇近在咫尺,两人呼吸交缠,他的鼻息洒在她的鼻尖,轻轻浮在她的嘴唇上。
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一定是喝水太少,谢昭心想。
他的瞳色在光下是潮湿的,透着水光的亮,她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修养再好也是一个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需求。”江慈懒散的声音漫进她的耳骨,“这是荒山野岭,你再不让我睡觉,知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一点声音被放大,谢昭的耳廓发麻,她的身体使不上力气。
真是奇怪,谢昭心想,明明他在丛林里也折腾了大半天,为什么现在身上依然有冷香的味道?
他靠得近,这种浅淡的冷香从他颈间散发出来。
不断萦绕在她的鼻尖。
谢昭有点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眼神,视线停到了其他地方,车内被他们扔满了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谢昭心跳加速,想到他刚说的话,她的耳朵发烫。
谢昭漂亮男人见多了,可从来都没有在男人面前害羞过。
她是上位者,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怎么能有被调戏的时候。
她要夺回主动权。
“我不睡觉,有什么后果?”她的视线从他的嘴唇滑到他的眼睛,又滑落他的锁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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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谢昭把声音刻意的放缓,像一条蛇蜿蜒在他的颈子上。
“你不说清楚点,我怎么明白呢?”她的脚尖微抬,划过他的小腿。
“你教教我?”
江慈垂眼看着她,他说话时的呼吸,撒在她下巴上,有点痒。
“好,那我就说清楚一点。”
他专注地看她。
“你要是不睡觉,会危害大脑,免疫力下降,还会内分泌失调,再严重一点会猝死。睡眠不足会影响大脑的杏仁核,导致情绪波动、易怒,焦虑,还会影响大脑前额叶的功能,这一区域负责执行,包括决策、判断和我们人类的自我控制。你再不睡觉就会导致决策能力下降,丧失理智。
总之,不睡觉的后果是神经递质平衡的改变,慢波睡眠的减少,慢波睡眠对于大脑恢复和记忆巩固尤为重要,而rem快速眼动睡眠阶段则负责调节情绪——”
“你要说的后果就这啊?”谢昭眼睛圆了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这还不严重啊rem——”
“那你说什么你正常人的需求也是说睡觉?”谢昭说。
“废话,我又不像你们华尔街资本家,能把睡眠近化掉,我需要睡觉啊!!!”江慈咬牙,“谢昭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给我老老实实睡觉,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狼喂老虎喂豹子熊,反正这荒山野岭,野生动物多的是。”
“你把我座椅靠背放下来干嘛?还解我安全带?”
“你不是之前胃痛吗?你平躺才能好睡啊。勒着安全带胃不难受啊?你这个人真的一点科学都不讲。”江慈说。
“那你说话就说话,搞得那么——”搞得像勾引我一样,看人跟调情一样。谢昭气急败坏,气得一把把他推开。
江慈吃痛缩了回去。
“睡觉!”谢昭气的扭过身,背对着他。
她生什么气啊?真是莫名其妙。江慈躺回去也背对她。
第82章 相拥
*
谢昭是被雨声吵醒的。
暴雨如注,洗刷着车窗。
无数雨滴砸在车窗的窗沿上,水花四溅,雨水与金属碰撞,发出撞击声。
“快醒醒!”她慌忙推了推江慈,他没醒,好看眉头不满地拧了起来,显然是把雨声当做了安眠的白噪音。
谢昭一下拧住江慈的耳朵,凑到他耳边大喊:“快起床,我们要被淹死了!”
江慈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睡眼惺忪地直起身。
他一睁眼就吓了一跳,车子陷入泥塘中处于低势,雨水迅速堆积到低洼地带。
如果雨水再接着下,很可能会把车子给直接淹没。
“我早就说不能在车子里呆着过夜!”江慈埋怨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收拾东西,快速离开。”谢昭把打火机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又快速拿了几些重要的东西。
雨势大,早就把他们的篝火浇灭了。
森林处于一片漆黑中,只有偶尔几道雪亮的闪电劈开天空,能有短暂的光线投进来。
他们在车子中也看不清,只能再随意地抓一些东西带走。
谢昭推开车门,雨柱立刻劈到她身上。
“往高的地方爬!”江慈被雨淋得压根就睁不开眼。
雷声滚滚,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将森林照个透亮。
暴雨使本就难走的泥泞之路,变得更加湿滑。
谢昭几度要摔倒,江慈扶住了她,两人互相搀扶,在雨中艰难地往前走。
不远处有树木被劈中砸了下来。
“小心,别在树下走!”谢昭紧紧抓住江慈的手臂。
雨林里树木密集会增加被雷击的风险。
“别往那儿走,前面会有石头砸下来。”江慈在暴雨中努力地分辨着方向。
雨中的无人雨林变得更加可怖了,无穷的高大树冠遮住了天光,雨林中黑暗又寒冷,能见度极低,奇怪的植物在雨幕中只剩下漆黑的剪影,它们在风雨中摇晃着奇异的身姿,不断缠绕着他们,挡住他们的去路。
密集的雨点不断落在树叶上,好像雨林在喃喃自语。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狼群的嘶吼声,混杂着雨滴砸击树叶的声音,谢昭心脏一紧,更紧地抓住了江慈。
恐惧在无声的蔓延,江慈也紧紧靠着她。
雨水使他们的体温迅速下降,江慈握着她的手越来越冷。
两人停在一处陡峭的石壁前。
“快,往上爬。”谢昭扶住江慈的肩膀,高处有天然岩洞。
“要是摔下来怎么办?”江慈恐高。虽然这个高度并不是很高,但他还是恐惧往上爬。
“你先走,我就在你后面。摔下来我给你垫着还不行吗?”谢昭鼓励他。
“几下就爬上去了,你肯定可以的,没问题。”
江慈还在犹豫不决。
“爬上去我们就安全了。”谢昭颇有耐心,循循善诱。“你看,地下全都是泥土,算我们摔下来也没关系的,不会痛的。”
“你很勇敢,我相信你。”她像哄小孩一样劝说江慈。
江慈硬着头皮往上爬,雨水将石头冲刷得更滑,手难以握住。
“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很快就到了。”
谢昭跟在他后面,不断鼓励他。
“再走一步,马上就到。”
“不用往下看,往上看就行。就快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就这样,再往前一步。”
就在她一步又一步的鼓励中,他们总算艰难地爬到了岩洞口。
谢昭一进入岩洞,湿漉漉的衣物和身体立即感受到了干燥,她打了个冷战。
岩洞内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和岩石的清新气息,她转头往回看,透过入口处的雨幕,一抹微弱的光线洒入勉强勾勒岩石的轮廓。
岩洞中的空气相对温暖,但湿气仍在入侵。
“得赶紧生火。”谢昭从湿透的衣服中拿出打火机,然后他们堆了一些树枝。
她打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法出火星。
“被雨水泡坏了。”江慈叹气。
两人又折腾了半天,钻木取火也没有成功。
没有火,下了暴雨的夜里就非常寒冷。
“快把衣服脱掉。”谢昭抬手就把身上的裙子褪了下来。
岩洞里昏暗无比,什么也看不清,但江慈还是立刻转过了身去。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湿衣服穿在身上越穿越冷。”谢昭说,“这样下去我们会得失温症非常危险。”
尽管雨林的夜晚通常温度也不会过低,但暴雨使温度骤降,尤其是他们在雨中长时间地行走淋雨,高湿度和湿衣服可能让体温失控,如果身体湿气不能迅速蒸发,就会越来越冷。
她把衣服褪下来,挂在风口晾干,然后找了一些干燥的树叶勉强将自己的身体围起来。
江慈也明白要赶紧保暖,他也没在犹豫褪下衣服后挂在风口,他也像谢昭一样找了一些树叶,勉强遮蔽身体。
幸好岩洞中一片黑暗,他们俩根本就看不清彼此。
两人将所有干燥的树叶都聚集到一起作为床铺,然后将所有能盖在身上的干燥落叶全都盖在自己身上。
尽管如此,还是很冷。
谢昭向江慈靠近。
“快点抱我。”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
江慈迟迟没有动作,虽然现在他们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见彼此,但是毕竟他们现在只有树叶避体。
孤男寡女抱在一起,实在不合适。
“这种时候就别讲礼节了!”谢昭催促道,她的双臂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是为了活命才抱你,你要是不想因为失温症死掉,就快点抱住我。”
“你转过去。”他轻轻叹气,声线因为寒冷而轻微地颤抖。
江慈从背后圈住了谢昭,但仍就隔了一些距离,并没有完全贴紧。
谢昭感受到了背后的暖源,下意识地往后靠,他们之间距离缩短到只隔了一些极薄的落叶。
太冷了,江慈也没有再后退。
她不经意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膛,江慈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蹙眉,“你不要乱动!”
江慈的嗓音因受凉有一些黏哑,沙哑的声音顺着她的耳窝轻轻地爬进去。
为了制止她随便扭动,他的手臂直接紧箍住了她的腰,薄薄的树叶随着他们的动作滑落下来一部分。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间滑过她的腰侧,引起了轻微的颤栗。
江慈手臂的温度传来,谢昭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了一下,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了腰上的这一点,她的腰有些发软,脸颊发烫,幸亏在黑暗当中,他们都看不见彼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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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但失去了视觉,她的其他感官就被放大比如嗅觉。江慈身上那种雪山木植的清透冷香像一缕烟,袅袅得从他的颈窝钻出来,钻入她的鼻尖,她的气息被他搅得紊乱。
不过也许是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很快江慈就放开了她的腰,转而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乱动了,就这样快点睡觉吧。我们需要补充体力,明天才好走出去。”比起谢昭的气息不稳,江慈的声音倒很平静,无波无折。
江慈温热的掌心贴紧了她的腕骨,有点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她的手腕,被他手指圈住的这一圈皮肤有点酥麻。
谢昭感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脸上的温度也在升高。
出于畏寒和对温暖本能的靠近,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到一起。他的胸膛贴住了她的背脊,江慈的体温温暖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源传来。
难得有了一处干燥温暖的环境,他好像很快就睡着了。
但谢昭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江慈平稳的鼻息不断喷洒在她的后颈上,很痒,好像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后颈通往全身,她微微缩了缩脖子。
山洞内一片漆黑,山洞外雨声潺潺。
垫在身下的落叶干燥而温暖,在他的怀抱中,所有的危险和寒冷都远去了,谢昭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江慈睡着了,他的手松开了对她手腕的禁锢,他的手臂放松地垂了下来,垂在她的腰侧。
谢昭伸手,手指划过他的小臂,轻轻抚摸他小臂上突出的青筋脉络。
她的手指从他的小臂一直滑到他骨骼分明的手指,像在探索一件新奇的玩具。
盖在他们身上的树叶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微弱的簌簌声。
“怎么了?”江慈低低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
这次他睡眠浅,被惊醒了。
她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雨势渐小了。细细的雨滴从山洞的岩壁中漏下来,一点天光也从缝隙中露下来。
他周身在黑暗中,唯有脸庞被光照到一丁点。
江慈高挺的眉脊眼廓近在咫尺,双眼皮深折,眼尾上扫,桃花眼颇有些勾魂夺魄的意味。
在这一点微弱的光下,他淡绿色的瞳就像滟滟的薄荷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尽管这张脸谢昭看得也挺久了,但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这种浓烈容颜的强势视觉冲击还是让她有一瞬间的心神荡漾。
雨声阵阵,盖住了她的心跳声。
他微微挑眉,探寻的目光看向她。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像两块磁铁,慢慢锁在了一处。
“我冷。”她的脸烫。
“我冷得睡不着。”谢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我们做点躺着的运动吧。”江慈靠近了一点,他的声线干净又淡然,毫不轻佻。
“运动?我们?现在?”谢昭磕巴了一下,“不太好吧。”
“虽然说很不合适,但是为了驱寒也是没办法。生存面前就别讲就太多了。”
他的眼神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睛。
“那,好吧。”
江慈一挺身就坐了起来,然后他开始做仰卧起坐。
“仰卧起坐虽然不能像其他有氧运动那样直接产生很多体热,但是也可以激活其他肌肉群促进血液循环。”
“你愣着干嘛?”他催促愣在原地的谢昭,“赶紧做啊,你不是冷吗?”
“不要偷懒!”
刚才那点惺忪绮梦立刻破灭。
谢昭一边做仰卧起坐,一边在心中痛骂江慈。如果她下次再对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有点什么想法,她就直接扇自己两耳光。
第83章 洗澡
*
谢昭睁眼时,江慈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穿衣服。
光线昏暗,一点天光露下来,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
他已经胡乱地套好了裤子,正在穿上衣。
依靠着优越的身形,他硬是把这又破又皱的衣服撑了起来。
腰长得真不错,够细,腰臀比很好,谢昭观摩着。
免费的,不看白不看。
江慈随意地把她的衣服一股脑扔到她身上,盖住了她的脸。
谢昭把衣服扒拉下来。
他侧过头,锋利的下颌线明显。
“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们还得赶路呢。”他随便地理了一下上衣,衣领仍旧散乱着。
然后他又转过身去留给她换衣服的空间。
其实他转不转身都无所谓,谢昭是完全不会尴尬。
在欧美露天沙滩不穿衣服晒太阳的女性多了去,这对她来司空见惯。
她爬起身,把已经撕坏的裙子勉强套上。
谢昭站起身,绕过被他们滚得凌乱的草堆床铺。
她做了个简单的拉伸。
“腰好酸。”她蹙眉,“腿也好酸,昨晚都怪你。”
“拜托,明明是你自己喊冷把我推醒的好吧。是你一再要求我才勉为其难地帮你。”
江慈说,“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半夜运动啊,我的腰也很酸。”
“大清早的,我不想跟你吵架。”谢昭推他,“走吧走吧。”
雨下一整晚,空气中满是山林被雨水浸透的草木和泥土清香。
两人爬下陡峭的石壁,江慈抽出瑞士军刀,在附近的树上刻记号,以防他们迷路。
他们穿过丛林和沼泽,一步步踩在极滑的腐烂树叶上。
太阳高升了,此时的雨林体感气温上升到了30度左右。
“据说有美洲豹在这种雨林出没。”江慈说。
“我们不至于这么倒霉。”谢昭挥手驱赶着蚊虫,这里的毒蚊虫太多了,叮的人又疼又痒。
她才走了不一会儿汗水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谢昭抬头看,视野中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十分压抑。
“要出雨林必须先找到河道。”江慈说,“我们得到最高的高树上往下看全局才好找到方位。”
“我看这棵就挺高的。”谢昭扭了扭脖子,开始往上爬。
但是她没爬多久就蹙眉。
“算了,你下来我来爬吧。”江慈叹气,“你的脚昨天扭到了也没完全好,这个树太高了爬上去比较危险。”
“可是你好像有点恐高。”谢昭说。昨天他爬一段并不高的石坡都有些犹豫。
“没那么夸张,我不往下看就是了。”
江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树,这里的树长得都极其高,最起码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嘴上说不害怕,但他心里是挺犯怵的。
江慈绕来绕去,左挑右捡,最终选择了一棵非常粗壮而且结实的树开始攀爬。
他用力抓住树干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一步步向上。树皮湿滑,长满了苔藓。不时有小甲虫在他的手指边蠕动。江慈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小东西。
树干上的缝隙和凸出部分,都是他的支撑点和踏脚石。
但树干很高,且随着高度不断增加,他合适的攀爬点变得越来越少。
他的双手抓紧了粗壮的藤蔓,但是这些藤蔓随时可能断掉。
江慈小心地踏出每一步,每一步都要仔细计算,以避免掉下去。
他的手臂和腿部开始感到疲劳,肌肉在持续的用力下酸痛难忍。湿滑的树皮也增加了攀爬的难度,他不时停下来调整呼吸和恢复体力。
猴子在树枝间跳跃,尾巴从他的脸上扫了过去,他咬牙闭着眼。
一睁眼,只见树上有一条蛇。
江慈吓得差点松手。
还好蛇并没有注意他。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这条蛇,继续向上。
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风声在耳边呼啸,猴子们已经被他甩到了底下。
江慈的腿脚有些发抖,他又开始恐高了。
“向上看,就快到了!”谢昭在底下大喊。
但随着高度的增加,风力也变得更强,树枝开始轻微地摇晃,他的攀爬更加艰难。江慈格外小心,以防一个不稳被猛烈的风浪甩下去。
终于他到达了目的地。
江慈停下来大口喘气。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冠,投射下斑驳的光影。
他垂眼一看,下面是碧海无边。
空气中是潮湿的植物气息。
风吹过雨林,绿涛滚滚,虫声阵阵。远处有鸟叫和猛兽的吼叫声。
他远眺,雨林中有一处明显低陷下去,那是河道。
只要找到河道,顺流而下他们就能出去。
*
江慈爬下来时因为攀爬的用力还有恐高,整个上衣的衣服都被汗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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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没事吧?”谢昭看他的手上又被树枝划了一些口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我知道该往哪里走了。不过我要先洗澡,实在受不了。”江慈就近走到了溪水中,脱下上衣。
树丛掩映中,他的身影隐隐卓卓。
谢昭的眼睛丝毫不避,她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来。
正午时分,烈阳当空。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缝滤过来,溪水在光下波光粼粼,像有细碎的金箔在燃烧。
江慈此时站在浅水区,水刚到他腰间。他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象牙白背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昭抬头看,交错的树枝中露出来那一小块蓝色的天,蓝得很洁净,像一块被切割的玻璃。
玻璃一样干净的天,像他的眼。
天气炎热,江慈不断将溪水浇在自己的身上,他背对着她,水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下,漫过他的肩胛骨,紧实的背脊,窄腰,一路向下。
水珠停留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渡上了一层釉。
谢昭突然觉得口渴想喝桃子味汽水。
当谢昭专心地欣赏美男沐浴时,突然听到江慈一声惨叫。
“怎么了?”她赶忙跑过去。
“有水蛭!快快快快帮我!”他跳到草坪上,就刚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几个水蛭吸在他的腿和背上。
“没事,别害怕,这个东西没毒的。”谢昭安慰他。
“它也太恶心了,我根本不敢碰它!”江慈慌张道。
“胆小鬼!”谢昭眼都不眨一下,直接伸手把水蛭从他背上捏下来,扔到地上踩死。
“它们吸了我好多血!”江慈惊恐的声音都变形了。
“大惊小怪,水蛭本来就是吸血的嘛。”谢昭说。
“你消毒的东西带了没,我得赶紧消毒止血。”
水蛭在吸血时会分泌一种抗凝血素,这使得伤口可能会持续流血一段时间,比一般的小伤口更难止血。
“我哪会随身带这种东西啊,留在山洞了。要带你应该自己带啊。”谢昭说。
“完了完了,我要被水蛭咬死了。”江慈惊恐万分,“水蛭会传播某病原体的你知道吗,细菌啊病毒啊!”
谢昭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夸张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娇气啊?小少爷。”
“我要血流不止怎么办,我背上肿了没?你帮我看看啊!”
“我背上还有没有水蛭了?”江慈非常害怕得病,他有点病理恐惧。
“没有没有。”谢昭非常敷衍。
“清水清洗一下伤口就好了,这点小伤口就是虫子叮的而已嘛。”
她拉着江慈的胳膊回到溪水边,但江慈惧怕水中还有水蛭,不敢再下去。
“你帮我一下。”
谢昭非常敷衍地用手舀了些水,浇到他背上清洗了一下被咬红肿的地方。
“你看仔细没有?我身上没有水蛭了吧?”
“哎呀,看仔细啦,你怎么这么啰嗦啊?真是。”谢昭不满。
“你确定吧?”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啊?不就是被水蛭咬了两下吗?至于吗?”谢昭拍了拍他,“洗好了吧?快走吧,别在这磨蹭了。”
江慈仍然惊魂未定,执意让她再看一眼伤口。
谢昭不耐烦地扫了一眼。
但就这一眼,她的视线突然停住了。
江慈穿着裤子,裤子已经完全淋湿了,布料下的一切都显现得一览无余。
谢昭的眼睛圆了圆。
“其实也不急着走。”她突然一扫不耐烦的语气,对他极友善的微笑。
“伤口还是应该好好清理的。”
她的掌心直接覆盖到他的背脊上,紧实又温热的触感。
他的皮肤细腻,抚摸上去好像光滑的绸缎。
谢昭的眼睛黏在他身上。
他的腹肌和人鱼线明显,但没有训练过度的痕迹,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薄肌。
她的手往下。
江慈躲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说我大惊小怪?”
“还是谨慎点好。”她温柔微笑。
江慈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不觉得我穿裤子的地方有被水蛭咬到。”
“水蛭会分泌麻醉成分,咬了你也不知道。”谢昭说。
“你不是说这只是水蛭咬的小伤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江慈蹙眉。
谢昭垂着眼睛,目光往下,“那是因为我之前不知道这个水蛭居然有这么的——大。”
“大?”
“惊人的,超出我想象的大。”她咳了下,“我是说水蛭很大。”
谢昭的视线从他的裤子处转到他的眼睛,严肃地说,“所以有必要再好好检查一下。”
她盯着眼前的猎物。
江慈抬眼看她,他长而卷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震动,眼尾的睫毛低垂,投下阴影,那么温驯。他无辜善良的眼睛像美丽的草食动物,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谢昭的心突然又莫名剧烈跳动。
他头发半湿,水珠从发梢上滴下,游曵至锁骨,再往下。
她低眼望入他的眼底。
“伤口还是要好好处理的,我再帮你仔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水蛭。”她的声音轻轻柔柔。
“为什么你的嗓音变成了这样?”江慈说,“为什么这么尖?你嗓子突然坏了?”
“什么叫嗓子坏了?我说话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好吧。”谢昭不满。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啊?”她柔柔地对他微笑,一扫之前的凶狠和不耐烦。
江慈毛骨悚然。
“谢昭,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突然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害怕。”
“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啊,阿慈。”她故作害羞地笑。
江慈后退了半步。
“我是无神论者,但是你真的有点吓到我了。”
第84章 病重
*
“喂,你跑什么?!”
江慈套上衣服,就头也不回地往前快走。
“拜托,我有那么可怕吗?”谢昭紧跟在他后面。
“也不是说可怕,你刚才的眼神很像我小时候害怕看的动画片里面的女生。”江慈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动漫里的女生啊。”谢昭微笑。一定是什么美丽的反派蛇精。
“她漂亮吗?”她眨了眨眼睛。
江慈仔细思索了一下。
“漂亮,对公螳螂说也许吧。反正你刚才的眼神就像动画片里母螳螂和公螳螂结婚后,她要吃了公螳螂的眼神。”他说。
“你敢讲我是母螳螂!”谢昭冲上去就踢了他几下。
“你幼稚不幼稚,多大了还踢人?”江慈闪躲。
“看到女人抛媚眼心里只有动画片的男人没资格说别人幼稚。”谢昭追上去踢。
“哦,你那是抛媚眼吗?我以为你眼皮肌无力,动眼神经麻痹呢。”江慈后退。
“别躲啊。”谢昭冷笑两声,活动了一下手腕,“我马上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神经麻痹。”
她又是一脚踹过去。
“看到你恢复正常我就放心了,刚才还以为你中邪了呢。”江慈微笑。
“气死我了!”谢昭咬牙切齿,她抬手就掐住他的脖子。
“你再敢讲一个字试试!”江慈没有反抗,被她摇来晃去。
“你再说说看啊!”
突然江慈没有还嘴了,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装什么啊?我又没用力。”谢昭松开了手。
他身形晃了晃,一下栽倒在地上。
谢昭轻轻地踢了踢他,“喂,起来!”
江慈几度试图爬起来,但又栽了下去。
“江慈?”谢昭赶忙蹲下查看他的情况,“怎么回事?”
他脸色苍白,额间有冷汗滴下。
“我也不知道,从之前爬树之后就一直很难受,现在更是完全没有力气。”
他这几天一直在过度劳累受惊缺觉并且饥饿的情况下生活。
将近两天半,他只吃了一些野果充饥,淡水也不足。
“你是不是中暑了?或者是低血糖?”谢昭蹙眉。
昨夜他们受凉,今天又是高温酷暑,高温和高湿度的环境增加了中暑和热射病的风险,雨林的艰苦环境的确让人难以生存。
“来,把胳膊抬一下。”谢昭架着他,将江慈拖到了阴凉处。
“休息一下再走吧。”
“不能停留太久,我们还是得赶紧出去。”江慈闭上眼睛,“我不知道现在的症状会不会是过敏,或者是什么细菌感染,还是这里的蚊虫传染了一些传染病。”
这里缺少干净的水源,食物,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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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如果停留太久,病得更严重,恐怕会更加走不出去这片雨林。
“不会那么严重的,你只是太累了又缺乏营养。”谢昭说,“你得补充点蛋白质,我去旁边的溪流里看看有没有鱼虾之类的东西,蝎子也行。”
江慈轻微地点了点头,他背靠着大树,坐在阴影底下,“别走太远,自己小心点。”他虚弱地说。
周围是雨林特有的密集植被,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洒在溪水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和泥土的味道,偶尔传来远处鸟类的叫声。
谢昭走到一条蜿蜒小溪的岸边,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清澈的流水中。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不多的小鱼小虾在水中欢快游动,她小心翼翼地卷起裙边,将裙摆拧做一团,固定到腰上。
谢昭轻轻脱下早已磨损的鞋子,轻手轻脚地进入水中,尽量不打草惊蛇。
她举起一根树枝,将尖锐的那一头用瑞士军刀削得更尖,以此来当鱼叉。
鱼叉在水面上缓缓移动,谢昭的眼睛紧紧跟随着一条条鱼的轨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尽量轻巧精准。然而,一叉子又一叉子下去,鱼总是以惊人的速度闪躲,只留下一串串水泡。
谢昭只好将目标转移到虾的身上,虾的个头小,她蹲下身直接伸手去捏。
但虾们也身手不凡,它们敏捷地在水草间穿梭,每当谢昭的手试图接近时,它们就迅速隐入最深的水草或石缝中。几次下来,她的手上只捏到几片落叶。
谢昭叹气。
原来徒手抓鱼虾是这么的困难,江慈那天却把抓到的虾全部留给了她。
她的心如水面微微起涟漪。
夕阳开始下沉,溪水从清澈透明变成了金黄色。
谢昭坐在岸边,望着水面上的微波荡漾十分焦虑。
江慈的状态非常不好,他饿了两天必须得补充蛋白质,不然很难支撑他们走出这片雨林。
突然一阵青蛙的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夕阳透过树梢,斑驳地照在湿润的地面上。谢昭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边缘行走,手中紧握着粗糙的木棍。
溪边的泥土湿滑,她的脚步轻悄,谢昭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中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青蛙的叫声在傍晚的雨林中此起彼伏,不断引导着她。
终于,在一块覆盖着青苔的石头旁,她发现了一只大青蛙,它的皮肤在夕阳光下闪着湿润的光泽。
谢昭屏住呼吸,缓缓地靠近,生怕一丝声响惊动了它。
这是她和江慈今天的晚餐,江慈需要它来存活下去,她必须打到它。
谢昭提高了木棍,准备在青蛙跳跃逃走之前迅速且准确地将它打中。
这需要极大的准确性,任何一点失误都意味着她将空手而归。
就在那一刻,青蛙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身体微微蓄力准备跳跃。
谢昭紧紧握住木棍,她的心跳加速,瞳孔紧随青蛙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颤动。
然后,就在青蛙腾空而起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木棍猛地向下挥去。
木棍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准确地击中了跳跃中的青蛙,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雨林中回荡。谢昭赶紧上前,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青蛙。
太好了,她总算笑出来。
冰凉又滑的触感,谢昭想不到自己这样的富豪竟然因为捡到这死青蛙这么高兴。
但不论如何,他们的晚餐到手了。
*
回去的路上谢昭见到树上的无花果又摘了一些。
谢昭欢天喜地地回去,却看到江慈倒在树底下,原本高大的人缩成一团。
她扑到在他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江慈的呼吸很紊乱,眉头紧锁着。
“江慈!江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大声喊他。
树上的鸟被她的喊叫声惊动,振翅高飞。
江慈含混的嗯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
看来他们今天又得在雨林里过夜了,但不能在这里,这里完全没有庇护,非常不安全。
“我们得往前走,找个地方。”谢昭说。“你稍微直起来点。”她拉住江慈的胳膊,“走,我背你。”
密不透光的雨林里,谢昭小心翼翼地背着江慈,他此时昏迷不醒。
雨林的湿气和粘稠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密集的树木和藤蔓不断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网住他们。
谢昭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的痕迹,她的衣服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需要她集中全部的力量,因为每前进一步,她都必须确保江慈不会从她背上滑落,泥泞的地面不断让她差点滑倒,还有着层出不穷的树根总是要绊倒她。
雨林现在很安静,簌簌的落叶落下来,偶尔有几声虫鸣,江慈的呼吸混乱,偶尔痛苦的呻吟在寂静中不断的放大。
谢昭不时停下脚步,调整一下背上的重担。
江慈身形高大,尽管她平时勤于锻炼,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较大的负重。何况谢昭同样劳累受凉,这几天摄入的水和蛋白质也很少,脚也有旧伤。
她只能不断停下来,给自己和江慈喂一点浆果,补充一点水分。
远处偶尔传来鸟的叫声,近处则是昆虫和蛙类的鸣叫,谢昭几乎感觉不到这些声音,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模糊的路上。
暮色降临他们必须找到今天的营地来休息,躲避雨水与猛兽。
太阳逐渐下沉,雨林的光线更加昏暗,谢昭总算找到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她轻轻地将江慈放在落叶上。
虽然很疲惫,但谢昭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开始收集干枯的树枝和叶子,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还好她运气好,不到十分钟总算是生出了火。
她点燃一堆小火,来驱赶野兽和蚊虫。
夜幕降临,谢昭坐在微弱的火光旁,江慈安静地沉睡,橘色的火光印着他俊美的面容。
谢昭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的额头发烫,江慈在发高烧。
谢昭蹙眉,不知道他现在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雨林中发高烧绝对不妙。
突然江慈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帘微抬,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他非常微弱地说,“谢昭,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别说这些废话了。”谢昭捂住他的嘴,制止他再说下去。
他们现在被迫成了同伴,必须互帮互助。她一个人也很难走出雨林。
“你赶紧休息,快点好起来,我们才好赶路。”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谢昭拿出瑞士军刀,削尖了树枝,把青蛙穿起来放在火上烤一烤。
据说青蛙的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
谢昭烤好后将大部分给了江慈,自己吃了小部分。他现在是病人需要补充蛋白质,但自己需背他赶路,也多少得吃些。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美洲豹的叫声。
一群鸟被惊吓得从树林中飞起。
从声音判断,它离他们很近。
谢昭急忙将木棍插入火堆中,点燃了火把。
美洲豹能通过嗅觉,听觉感知到猎物的健康情况。
江慈昏睡着,眉头依然紧蹙。
遇到美洲豹必须冷静,谢昭紧握火把。
如果它非常饥饿,又感知到猎物软弱,他们就会率先进攻。
突然他们停止了叫声,树林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是他们即将进攻的前兆。
他们会以草丛作为掩护悄悄靠近猎物。
雨林此时被薄雾笼罩。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洒在湿润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她的手心出了冷汗,几乎握不住火把。
突然,一阵微弱的树枝折断声让谢昭的心跳加速。
她屏息倾听。
一只美洲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那双反射着寒光的眼睛盯着她。
它离她只有三米,足够它在几秒钟扑过来。
她没有猎枪,也没有弓箭,只有一把有些顿的瑞士军刀。
而她身后病重的江慈仍旧昏迷不息。
幸好她还有火,野生动物惧怕火光。
谢昭高举了手中的火把,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不能转身逃跑,一旦转身就会被当做猎物,从背后捕杀。
绝不能流露出恐惧,她也看向美洲豹,他们两个无声地对视着。
第85章 昙花
*
雪白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进来,细碎的光斑像裁纸刀精心修剪出来的碎片,在湿润的土地上摇晃。
江慈在昏昏沉沉中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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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美丽矫健的猫科动物正盯着他们。
冷风一吹,他一下就清醒了。
豹子,作为一种顶级掠食者,他们的咬合力大约在300磅,能够轻易咬穿猎物的骨头和肌肉,爆发力更是极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静止状态加速到高速,水平跳跃能达到六米也就是它只要几秒就能扑上来给他们俩致命一击。
谢昭站在他前面,高举着火把,在火光的威慑下,豹子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其他动作。
江慈挣扎想爬起来,但只有手指能动。
它缓步移动,既没靠近也没退后,只是在绕圈子,地上的树枝在它的爪下发出莎莎的响声。
豹子的视线绕过谢昭,寒冷的眼睛看向江慈,一个病重的,虚弱的人,是否是一个更合适的猎物。
江慈极力保持镇定。
豹子通常会避免与人类直接冲突,除非他们认为自己的安全不保,需要正当防卫,或者受到挑衅,又或在食物极度匮乏,极其饥饿的状态下。
他心想,雨林里食物丰富,通常他们犯不到吃人的地步。
但这都是理论上的情况,实际怎么样,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谢昭立刻挡在了他前面,挡住了豹子探寻的目光。
她紧握火把,火焰跳跃着,树枝被燃烧,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驱散了包围他的黑暗。
谢昭挡在江慈和豹子之间,火把在她坚定的手中高高举起。她知道,此刻火光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屏障,唯一的保护。
豹子低下身体,眼神锐利而警惕,它的目光在她和火把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评估她的威胁程度。
谢昭极力控制恐慌,不让自己的手抖,她抬首挺胸,使自己的身影显得更加高大,来恐吓它。
谢昭并没有大喊大叫,她怕喊叫声被豹子视为挑衅和威胁,她只是沉默地举着火把与它无声对峙。
绝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恐惧,只要它嗅到猎物恐惧,便有可能攻击。
她必须表现得比它强大,比它强硬,它才不敢轻举妄动。
豹子的尾巴轻轻摆动,她不知道这是犹豫还是想进攻。
火把的光芒在他们四周形成了一圈微弱的光环,这光环将她与江慈两人圈在其中,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安全岛屿。
几分钟漫长如几年,豹子在黑暗中与她对视着,打量着她。
谢昭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拿着军刀,刀锋在月光下泛出冷光。
她要让豹子知道,她不是可以随便咬死的猎物,就算胜算再低,她也是一定会发疯与它拼死一战,把它杀死的猎人。
最终,豹子歪了歪头,撤回了目光。
它似乎觉得这场对峙不值得,看不到什么便宜。
豹子缓缓地后退。谢昭也缓缓地后退,给它足够的空间离开。
它优雅地一扭身,一秒钟就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踩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四溅。
江慈躺在碎叶枯枝上,谢昭后退了几步,身形晃了晃,一下站立不稳跪倒在他旁边,瑞士军刀插进了泥土里。
谢昭的脸上有细密的冷汗。
江慈支撑着坐起来扶住她。
她逆着光,周身被莹白的月色笼罩,早就撕扯坏的裙摆上沾满了草木泥浆。
江慈的视线停留在了她的脚踝处,她的脚踝红肿。
“脚怎么伤成这样,痛吗?”他眉头紧锁。
她的脚之前就扭伤了,今天又负重背他走这么久,一定是加深了脚伤。
“我看一下。”江慈伸出手。
微弱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她素白的脸上也沾满了草灰。
她眼眸垂下扫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后退了半步,嘴角没所谓地扯了扯。
谢昭坐下来,凤目扫他一眼,淡淡地没什么神情,“这算什么,又大惊小怪。”
她不是故作勇敢,而是脚扭伤这种事,对于她这种从小被各种折磨的人来讲,真的太微小。
“为什么你都不喊痛?”他蹙眉。她一声不吭地背他走了这么久,一句疼都没有说。
“你没被打过吧?”谢昭笑。
江慈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唯一挨打的机会来自格斗课的私教。
那还是付钱请人家打他。
“这么粗。”谢昭伸手给他比划了一下,“我小时候被扫把打,揪着头发打,打到这么粗的木棍断掉,再换一根。”
“后来还拿粘水的竹条打,说是要驱邪。”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如果你喊痛,他们就更得意,就会打得更狠。但如果你坚持沉默,他们打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毕竟打人也是需要耗费力气的。”
她在他旁边躺下,也躺到了枯树叶上。
“喊痛,就代表你软弱,永远都不要让敌人知道,你现在很虚弱。”
谢昭嘴角上扬,对自己的处事哲学很满意。
看到她无所谓的笑容,江慈心中一痛。
“为什么不报警呢?这是虐待儿童,是犯罪啊。”
“你这人说话真是天真的搞笑。”谢昭嗤笑他。
“这个世界很宽广,有很多离奇的超出你认知的事情。在我童年,他们打我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他们认为子女的命是他们给的,所以他们有绝对的处置权,打死就埋也不算什么。我生出来就是他们的奴隶了,不为弟弟和父母奉献一切就不是好奴隶,奴隶主怎么打不得。”
“你是怎么活着长大的呀?”江慈惊叹。
“活?是幸存。”谢昭说。
“在那种穷乡僻壤蛮夷之地,像我这种女孩儿多的是。只不过能漂洋过海成为谢总的只有我一个。”
她是最后的幸存者,那些女孩儿不是□□死亡,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死亡。
“你也不必可怜我,我挨打也只到9岁就结束了。”谢昭淡淡道。
透过树枝,天空出来了点点繁星。
“在我们那,九岁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可以进厨房。”
“所以你做的活多了,他们就不打你了?”他问。
“当然不是。”
谢昭说:“打对于他们这种父母开始,不止是驱赶劳动力,更多的是权力的象征。”
“谁能无缘无故给你打呢?只有毫无还手能力的幼童,自己的幼童。”
“殴打儿童,能让他们这种底层人感到权力的美妙。”
她语调平淡。
“母亲难道也忍心你总是挨打吗?”江慈叹气。
“她大多时候是漠视。”谢昭说,“小时候我一开始肯定也喊过她救我,不过她从来都当没有听见。”
“总之进了厨房我就可以拿到刀了。有一天晚上,我就拿着刀站在父亲的床头。他睁眼可吓坏了。”
谢昭笑道,“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有本事就现在拿刀砍死我,要么再打我一次,我就在他睡觉时砍死他。”
“我跟他说,爸爸你总有睡着的时候吧。”她脸上的笑容在月色下有几分妖异,手腕上的蛇镯闪着寒光。
“他是个孬种。他疯狂痛骂我,但不敢砍我。”她想起他恐惧而扭曲的脸就微笑,“本来他打我出气就因为我是弱者,但我有了杀他的可能,就不再是弱者。他自然就不敢再随便打我了。”
丛林寂静,偶有虫鸣。
树影在星光下摇曳,他侧着看她,无数白色的昙花在此时在他们四周盛开,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她躺在枯树叶上,昙花之间,冷白的月色印着她淡漠的脸。
“怎么不说话?我吓到你了。”谢昭看他。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看得她有几分不自在。
“你很勇敢。”江慈摇头,他轻声说。
她是莲花身,他想。
东方封建礼教讲究父子君臣,诸多神话中只有哪吒反父,一刀下去割掉宗法血缘,孝道大义。
她更果决,更勇敢,她的刀没有对着自己,对着用血缘压迫她的父。
“但你可以喊痛,你有喊痛的权力。喊痛并不是软弱。”他轻轻看着她,眼神像薄纱一样的雾笼罩她。
“原始的人类社会产生语言,是为了互相合作,有助于提高生存率和生活质量。语言的发展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关键。”
“求救,同伴就会来帮助你。”他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泥。
“谢昭,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有人愿意帮助你。”
他竭力坐起来,试图看下她的脚伤。
“那你呢?”谢昭看向他。他们离的很近,他削挺的鼻子离她的脸只有几毫米。
只要她侧过脸,他们的鼻子就会相撞。
但两人都没有退后。
也许明天他们就会离开原始丛林,回到文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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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人类社会的道德法治文明立场像银河一样将他们隔开。
火光明灭,万籁俱寂。
她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
“我并不愿意当你的敌人。”
江慈看着她,一时间万籁俱寂,她听不见虫鸣鸟叫,漫山遍野的昙花盛开,冷香笼罩。
他低声重复道:“我并不愿意。”
第86章 噩梦
*
月亮被浓密的树冠挤得小小的,高悬在天空上。
树枝被月光照射在地上,映出薄薄的暗绿色影子。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红肿的脚踝,指尖清凉,像雨林中新生的,潮湿清凉的草木一样。
谢昭抬眼看他。
他微微蹙眉仔细地看,像在鉴定一件宋代的瓷器。
明明江慈的脸上也沾着草灰,但此时好像被月光洗刷过一样的洁净。
他的衬衣皱巴巴的,但在月光下惊人的洁白。
他的影子虚虚得投射在泥土上,与她的影子肩并肩。
谢昭的头微微侧了侧,她的影子悄悄靠到他影子的肩膀上。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江慈退开,与她拉开距离。“雨林里物产丰富,有很多草木有药用价值,明天我去找一些龙血树的树脂或者姜黄,对扭伤有帮助。”
影子也离开了她。
高烧让他太疲惫了,江慈重新躺倒下去。
“明天我们早点走——”他话没有说完,就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谢昭坐着看了他一会儿,也躺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躺在他的影子里,他的影子环抱着她。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她也很累了,很快就进入梦境。
法庭,豪华的审判室。
法官还没有来,旁听席早已作无虚席,记者们举着闪光灯。
谢昭站到了被告席上,她的精英律师团队坐在她旁边。
她傲然端坐着,下巴微抬,俯视着整个审判室。
培训员们都穿着正装,书记员已经坐好。
“一群蠢货想审判我什么?经济犯罪吗?你们又没有任何证据。”她面无表情地蔑视着法庭。
谢昭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空的被告席。
法警把几个男人拉了上来。
她看见了陈彬浩和陈董,还有其他三个她弄死弄疯的男人。
“凭什么我和他们一样是被告?”
她扭过头,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律师们像木偶一样,毫无生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法官坐了下来,他坐得那样高,离她那样远,她都分不清法官是男是女。
“你们犯了谋杀罪。”法官说,女人的声音。
“你们共同谋杀了一位女士。”
法官掏出枪,“现在立刻击毙你们。”
法官还负责亲自杀人呢?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谢昭不满,她不想做这个梦,她想换一个。
“禁止喧哗!”
“被告人谢昭不许藐视法庭!”法官的枪口对准了她又移开。
她换了一把机关枪,对着被告席一阵扫射。
其他几个男人中枪倒地身亡。
法官又转向了谢昭。
她终于看清了法官的脸,是朱莉!人权律师朱莉小姐,真是在梦里也不肯放过她!
“你这个蠢女人!我就知道是你!”谢昭尖叫。
“你休想公报私仇!我杀了谁,你倒是说说看呢。”
法警立刻抬了一架白色的担架,停在她面前。
白色的布掀开,一张冰冷的陌生的脸。
“这女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谢昭说。
“你当然认识,她是你的棋子之一。你操纵舆论利用她来对付你的仇家。她被舆论害死了,被你害死了,你是从犯!”
“跟我没有关系,这只是意外。我不知道,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啦。”朱莉的脸上露出森然的冷笑,“谢昭谢总,你多么聪明,过目不忘。你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的长相。你亲自挖掘出了她的隐私,哪一部分是对你攻击最有利的。你的小傀儡文景发布到网络上的稿件,是你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推敲审核过的。
起初你还担心她太有职业道德会影响你的作战,幸好你的小傀儡和你一样是个没有道德的底线只为了利益的人。
你忘记了吗?她发布前,你可是逐字逐句审过她稿子的。
她问你是不是太夸张了,你说没有,你认为她写的很专业,很有煽动性,对你来说最有利。”
朱莉的脸突然想气球一样不断地放大。离她越来越近,谢昭尖叫着,但她的律师岿然不动,像木偶一样。
“我并不想让她死,我并不想她自杀,她自杀对我并没有好处啊。”
“这是梦境,在梦里你都要坚持撒谎。”朱莉微笑。
“她自杀了对你来说就是最有利的,在舆论上你的仇人就再无翻身可能了。”
“你敢说你的心里一丝这样的庆幸都没有吗?”她的脸开始扭曲,向怪物一样向她逼近。
谢昭举枪就对她这张怪脸进行射击。
“闭嘴!”
“你的心里一丝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吗?如果她死了,也挺好的,这样你就赢定了。”
“闭嘴啊!”
谢昭发疯般扣动板机。
朱莉突然从怪物变成了圣母像,她慈悲的眼睛怜悯地俯视着她,像看一个可怜的恶犬。
“可怜的孩子,看看你对你的同胞做了什么,看看你对和你一样受折磨的同胞做了什么?看看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你这个神经病女人,她跟我没有关系,她只是陌生人。”谢昭说,“你要超度她就尽管超度吧,休想度化我。”
“你再看看呢,她真的是陌生的吗?”她幻化的圣母像被谢昭打碎了。
白布遮盖的女人突然坐了起来。
她看向谢昭,这是一张她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脸。
“姐姐?”
姐姐温柔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但她的眼中似有怨怼。
她柔柔地看着谢昭,一句话也不说,但谢昭能看出姐姐对她的不满和失望。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谢昭向前,“任何人可以对我不满,对我失望,但是你不行。”
“姐,你说话啊。”她握住姐姐的肩膀,拼命摇晃。
姐姐一言不发,但是审视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变成哪样了?”
谢昭勃然大怒,“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我是为了你才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为什么不理解我?我是为了你报仇啊。”
姐姐若有若无地叹气。
“小妹,你现在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我吗?仅仅是为了替我报仇吗?”
“你不是我的姐姐。”谢昭冷笑,“这个梦里全都是怪物。”
她举枪对准了这个长得像姐姐一样的人。
“小妹,其实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对不对?”姐姐依然温柔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似蹙非蹙。
“你们非要把我陷入不仁不义才高兴?”谢昭举着枪冷冷道,“我也说过很多遍,我并不在意仁义这种东西。”
但她只是举着枪,没有扣下板机。对于自己的姐姐,对于长着姐姐脸的人她始终无法开枪。
啪的一声枪响,不是她的枪响,但姐姐倒下了,倒在了血泊中,美丽的眼睛哀愁地看着她,似乎仍然在为她的状况担心。
谢昭惊声尖叫,她扑倒在血泊中搂住姐姐。
“是谁开的枪?是谁?”
“是我啦。”一个年轻的身影。
谢昭抬起头。另一个自己俯视着她,17岁的少女谢昭。
少女谢昭也蹲下身体,她轻轻伸手将姐姐的眼睛合了起来。
“我的好姐姐,你是个好人,我们也很爱你。但是你早就死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不该听失败者的话。”少女谢昭微笑看着她,“是的,姐姐很善良,但同样也很软弱。正因为她的烂好人和软弱,才导致了她的死亡,也导致了我们的悲惨,让我们不得不放弃前途为她报仇。”
“姐姐早就死了,姐姐从来就无法保护你。只有我能保护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互相保护。”少女谢昭说。
“我们?”
“没错啊,我和你。你现在当了谢总,好日子过久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的过去受了怎样的苦?”
“你想回到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吗?你想受到有钱同学的白眼吗?你想在餐厅端盘子的时候吃客人的剩饭吗?你想挤在公车上回家,打工下夜班受到恶心男人的性骚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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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那种穷困潦倒受尽屈辱的日子,你想重新过吗?”她捏住谢昭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不,不。”谢昭后退。
“死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已,你就这样大惊小怪。”少女说,“她自杀了,我看正好。这么软弱的人,本来就很难活在世上。适者生存,不适者亡啊。她死了,我们就一定能赢舆论战,你开始恶意收购,站在道德高地上罢免陈家父子,股东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放弃现在的管理层的。”
“可我不是反社会。”谢昭说。
“是又怎么样?你怕什么。成功人士都是反社会,道德是弱者来捆绑强者的枷锁。”少女说。
地上血泊中的女人又从谢昭的姐姐变回了那个陌生的脸。
一个小女孩扑过去不停地喊她妈妈。
“别难过,地球上本来就是每天都在死人的嘛。”少女谢昭说出了以撒常说的那句话。
谢昭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少女谢昭将一个金苹果递到她手上,她像蛇诱惑夏娃一样,在谢昭耳边轻声说,“重要的是我们是强者,我们是幸存者,我们永远不是倒在地上,任人践踏的那一个。”
金苹果变成了金蛇镯,沉甸甸地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美丽的黄金。
突然金蛇活了过来,它轻轻地顺着她的手臂向上爬着,爬到了谢昭的脖颈上,
然后一瞬间蛇对她张开了血本大口,冲着她的脖子咬了下来。
“醒一醒!谢昭快醒一醒!”
江慈的声音越来越响。
“啊!”谢昭惊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层层冷汗。
“有蛇咬我!”
她从噩梦中被强行拽出来,迷茫着。
江慈的肩膀此时就像坚固的铜墙铁壁,她躲了进去,他没有推开她。
“没有蛇。”江慈轻轻搂住她的肩安抚她,“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都是假的过去了,没事了啊。”
“姐姐怪我?”她喃喃道。
山风呼啸,鸟兽嘶鸣。在这样原始的森林里,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屋顶,也没有墙壁,没有防线,如同她现在的心。
噩梦惊醒最为迷惘的时候,谢昭断断续续地对江慈说了她的梦。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现在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他知道她虚假的身份,她的过去,也知道她具体做了哪些事,道德的,不道德的全都知道。
甚至她最亲密的盟友以撒都不知道她的秘密身份,她不信任任何人,不想给人留下把柄。
“死去的人不会托梦的,那是封建迷信。所以你姐姐肯定没有怪你,你放心好了。”江慈低声说,“其实你现在最恐惧的并不是你姐姐的死亡。而是你发现,你现在根本就没有你认为的那样为她的死亡而痛苦。”
谢昭当然是爱她的姐姐,姐姐死的时候她当然也是伤心欲绝,只是已经过了12年,她能做的也全都做了,甚至也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她与常人本来就不同,聪明又理性,童年也缺乏情感上的支撑,所以她早就接受姐姐死亡这个事实了。
姐姐的死亡能带给她的疼痛其实已经很淡很淡,只不过谢昭并不敢面对这一点,因为如果不痛就代表不够爱,对她最好的人她都不爱岂不是毫无良心的反社会。
“不痛苦并不代表你不爱她,只不过是理性人与感情人的区别罢了,你更容易控制情绪情感。”他说。
除去这一点,谢昭更是比任何一刻都清楚地意识到,她现在选择走这样的道路,并不完全是为了姐姐,而是因为姐姐。
为了姐姐报仇,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正当性,正义性的。
但她不仅是为了姐姐报仇,而是因为姐姐是个善良而软弱的失败者,是她的负面案例。
她绝不想重蹈覆辙,避免走上姐姐的道路。
“我姐姐是个绝对的好人,她为了她的家人奉献了她的一切。我的父母虽然虐待我,但对姐姐表面上还是不错的,因为她是个很好的吸血对象。”谢昭说。
她是为了挣钱,为了给家庭挣钱,才陷入了狼窝。
“如果姐姐自私一点,离开这个家庭远走高飞,她绝不会落到最后惨死的境地。”
江慈点点头。
“你今天怎么没有审判我?”谢昭说,她对他袒露一切,没有隐瞒自己的恶念。
“我这两天也在思考。”江慈说,“我总认为自己可以客观地看待问题,但其实我也并不客观。”
“你有没有看过动画片里的动物城,就是小动物们像人一样组成一个社会,他们打领带穿西装上下班。它们有警察有法官,有法律秩序,有道德约束。”
“如果在这种动画片里面,老虎吃掉自己的同事兔子,那就是犯了谋杀罪,需要抓起来坐牢的。”
“但是如果再翻一下其他台,翻到动物世界,老虎吃兔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吃它就会饿死,这是最自然的生存法则。”
“如果把科教频道的老虎放到少儿频道去,饥饿的情况下,他依然改不掉本性会去吃兔子同事,因为那是他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就是他的逻辑。”
江慈顿了顿说,“也许他也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正常地上下班,对兔子同事很礼貌。但该吃的时候他还是会吃,礼貌地吃。”
他想他和谢昭就是完全不同的成长背景,他活在伊甸园一样的少儿频道动物乐园,而谢昭活在原始血腥的动物世界。
每个频道的故事逻辑不一样,所以当他们相遇时,看到对方与自己信奉的逻辑完全不一样,就会认为对方不可理喻。
谢昭大发灾难财在华尔街发家,无情镇压工人运动,对所有人都是棋子心态,甚至包括无辜的弱者。
但是从她生存主义信仰的角度来说,她并没有什么错。
或者说难以对错简单地评判。
因为她自己就是不断被折磨,压迫反抗爬上来的,她认为其他人要么像她一样反抗,要么就老实得在底下呆着。
“我并不是认同你的所有行为,如果你做得太过我之后依然会反对你,坚决地阻止你。”江慈说,“但是我现在真的理解你的感受。如果是我在那样极端的环境中成长,多半也会信奉同样的法则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没有经受过你所经历的一切折磨,所以我并没有评判你的资格。”
江慈之前是个自命清高不凡的人,很有道德优越感。
他看不上所有人。
他之前觉得自己的母亲太功利,不愿意回到家族企业当中去,可是这一次他遇险如果不是他老妈,不是他的家族保护他,他早就被□□打死了。
他之前指责谢昭太过冷酷无情,他鄙夷她的生存主义。
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正因为她的冷酷和信奉生存主义,所以她可以不像常人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举枪对着暴民的头射击,把他救下来。她可以无所畏惧地举着火把与豹子对峙。
江慈开始理解他们。
他开始理解她。
“我说了这么多,我有表达清楚吗?”他问谢昭。
他的目光在月色中朦朦胧胧的。
“很清楚。”谢昭说,“你说我是母老虎是吧?”
第87章 秘密
*
丛林里时不时有鸟兽的鸣叫声。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约翰导致我们沦落至此,他还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怪他?”谢昭说。
如果是她的朋友敢背叛欺骗她,她非整死对方不可。但江慈的反应过于平淡,连骂都没有骂他。
“事已至此,骂他也没有意义。”江慈说,“人性本恶。我对所有人都不抱什么指望,包括我的朋友,所以人作出什么事,我也不会太失望。”
“人性本恶,为什么你就一点恶念都没有呢?”她歪过头看他。
“我当然有恶的地方,我也是肉体凡胎怎么能逃得掉恶这种原罪。”他枕着自己的胳膊,
“我曾经一度想让我的同学和老师全部去死,那个时候我只有12岁。”
漆黑的树影交错静默着,江慈躺着,唯有一小方月光露在他的膝盖上,月光下他的手是近乎透明的白。
“12岁,那么你应该在上中学?”
谢昭躺在他旁边看他,他的睫毛在光下是一根一根的银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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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没错,是私立学校,你应该知道那个学校有着五百多年建校历史,培养出无数首相。”
“你一看就是好学生,没想到也会恨学校?”谢昭笑道。
“怎么说呢,就算我后来到大学当老师了,做噩梦时最恐惧的也是回到中学的课堂上。”
江慈仰头看着天空,树枝轻轻颤动,影子投在他的身上滑动。
14年前的清晨,树叶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无比刺目。
按照校规,他们每天都得穿正装。江慈急匆匆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领打上领带。
如果可以他今天真的不想出门,他想装病躲在宿舍里呆一天,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唯一的好朋友生病休假回家了,一周都不会回来。
江慈强装镇定系好领带后,推门下楼梯。几十个男孩儿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当中,他走到餐厅取早餐,许多男孩的眼睛黏在他身上,他听见不怀好意的怯怯笑声。
他只吃了一点新鲜的水果,以防其他食物被人放什么古怪的东西。
江慈匆匆吃完就赶紧出门,他不想迟到,他总会迟到,在学校一切都有着严格的准则和时间表,迟到一分钟都不行。
如果经常迟到就要去教务处三次,他不想再去。
除了周四,按照规定,他每天要大清早到教堂。
校区很大,他快步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希望离那些团在一起的男生小群体远一点。
“喂,美女。走那么快干什么?”嬉笑声还是靠近了。
“你的男朋友今天没来啊?”
“你会害怕吧,不如我们今天晚上来陪你吧。”
江慈因为外表在单性别的学校受尽困扰,极其美丽的混血男孩在这里格格不入。
贵族学校的霸凌和隐形霸凌是个常见的问题,就连王子在学校都会被同学嘲笑羞辱到出心理问题,更何况其他人。
“美女,你有什么穿裤子的必要?”他们围着他哈哈大笑。
“脱下来吧。”
“害羞什么?要我们帮你吗?”
江慈看他们大笑的嘴就像野生动物的黑暗洞穴,里面好像有着蝙蝠。
在教堂里在祷告时,他们会故意说一些侮辱性的话来挑衅他,直到他发出声音回击,他就会被牧师用圣经轻轻拍打脑袋,认为他总在这里对上帝不恭敬。
上课时这些人甩笔时的墨水总会精准地落在他的白衬衫,白衣领上。
直到他没有干的衣服,被检查仪容仪表的老师拦下来,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穿正装。
“我的衣服拿去洗了。”
“撒谎!先生,这是个恶劣的品质问题。”老师在街道上大声批评他,“你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不要在这里标新立异,回去穿好你的衣服。”来来往往的人看他微笑。
“我的衣服潮了。”
“那就把潮的穿出来。”
尖锐的嘲笑声是刺目的。青春期同龄人的嘲笑,像被放大镜反射的阳光,能灼烧地上微小生物。
“我没法穿,总有人把墨水泼到我的衣服上。”
“那么你应该学会和同学搞好关系。”老师冷漠地说,“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人际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贵族学校奉行的是精英教育,也就是强者教育,以领导力培养著称。
贵族学校的教育目标是学生成为世界的领导者。有领导能力的强者是学校喜欢的,被欺负的自然就是弱者,谁强谁弱,谁强就听谁的是学校的潜规则。
为了培养学生的领导力,学校会默认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的管理,最高年级的学生是私立学校学生群里的最高统治者,即便到霸凌的地步也不会被管。
作为弱者的学生老师他们不太关心,他们认为人为干预是不好的,希望弱者可以认清现实,在困境中成长,学会如何忍耐,反击。
刚进私立学校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江慈甚至打电话给他母亲,向她求助希望可以转学。
他的母亲一口回绝了。
学校就是个微型的社会,她这么认为,她自己就是在私立学校接受精英教育成长的,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在这里经历磨难,锻炼有更强大的精神力量。
而且她说去找校长也没有用,学校并不会欢迎家长去过多干涉孩子的成长教育,而是希望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当前问题做一个强者,因为就算在学校里他得到了老师家长的帮助,到了社会上他还是一样会失败。
“但是如果有人敢打你的话,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绝不允许的。”
倒是并没有人真的敢打他,虽然其他小孩一直在开一些恶心的玩笑,但是所有的侮辱都停留在言语上,但没有人敢真的触碰他。
有一次有一个男孩在夜里想要进他的房间动手,立刻被舍监逮住严厉地处罚了。他后来想应该是他老妈毕竟放心不下他,所以一直在保护他。
江慈熬过了前面最艰难的三个月,后来因为他非常卖力地给高年级送报纸,买零食擦皮鞋,高年级的学生对他很满意,便罩着他,他的安全有了保障。
又因为他头脑聪明,成绩优异,可以替其他同学解决问题,所以他逐渐和大部分正常的同学成为了朋友。
最开始那些恶心人的小团体并便有了市场,从此就转换了狩猎目标。
但是江慈的噩梦并没有结束,虽然针对他的霸凌到此为止了,可他每天都要被迫目睹着其他人被霸凌。
那些恶心人的小团体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替代品,一个家境普通成绩优异性格软弱的华裔。
而这一次,这个可怜的男孩每次被按在地下殴打时从来没有及时赶到的舍监。
江慈愤怒,但他就像被按下静音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许是因为极度恐惧,他无论如何也大叫不出声。
有时候他也向围观者说几句应该去阻止,但其他人总是轻描淡写地,笑嘻嘻地说,“没事,他们只是闹着玩呢。”
上课时小团体大声怪叫他的外号,像之前对江慈一样,老师冷漠地不置一词,像没听见一样。
江慈如同惊弓之鸟,他感到他自己就像坐在一个满是防护栏的安全车里被拖到了野生动物园。豺狼虎豹在栏杆外看着他,他们并不能真的伤害他,但是他们会远远地冲着他咆哮,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豺狼虎豹一口一口吃掉,但是无能为力。
因为老师们的冷漠,还有这个男孩儿生性隐忍,小团体的霸凌便变本加厉。
他们开始拍这个男孩的裸照传阅。通常大众会认为性霸凌在混校也就是男女学生都有的学校会更多,事实上在单性别学校男校里才是最严重的。
江慈不断地听到一些恐怖的传言,比如他们怎么进了那个孩子的卧室,当然他也不能确认是真是假。
他愤怒又恐惧。他就像在犹太集中营当中,看到其他犹太人被纳粹拉走,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自己。
他没有再找他的母亲求助,因为他之前的求助总是被驳回,他在母亲那里得不到积极的精神支持和反馈。
他想他老妈不会管这种闲事,一定会又跟他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她更可能说的台词是:“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是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就是诽谤哦。”
他也没有去找老师求助,因为他们的信条是一定程度的武力冲突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是分出强弱的关键,是对孩子的历练,没有必要强行干预。至于性霸凌,证据呢?
江慈最终选择去教堂,自从进了私立学校,他是每天都虔诚祷告的。
痛苦使人祷告,因为如果有神的存在,那么他的痛苦就很有希望有终结的那一天。
牧师很亲切地接待了他,对他讲解经文。
“你要常在患难中施恩。你不可因自己的困难而拒绝人,你应当借着别人的困难来帮助自己。”
金色的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窗,折射在他身上。
江慈仿佛看到加百列的翅膀微微展开,他有了力量,他决心一定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写了匿名的检举揭发信,写的非常详尽,偷偷发到了论坛上。
很快事情就有了进展,不过不是霸凌者被开除,还是被霸凌的那个华裔小男孩要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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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学校的管理层对外说会严肃地处理这件事情,一定会深度地调查。
江慈被喊到了校长办公室,同样也在的,还有霸凌者们。
“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写的呢?”他非常和蔼地看着江慈。
江慈张了张嘴。
那些人看着他,他们的眼睛,空洞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样,又让他想起了那些黑暗的洞穴,会把他吞噬洞穴。
他想到上帝,想到加百列,想到正义,但他张口说的却是:“不是我写的。”
“那么关于这些传闻,你有听到吗?你是见证者吗?你知道多少呢?”校长和气地看着他。
美女,美女。他们的眼睛在喊他以前的外号。
他们微笑着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应该感谢那个孩子,如果不是他就是你江慈了。
“你们要常在耶和华面前称义。因为耶和华是至圣者,他必指引人的心思意念。”
他的脑子里是圣经,但他清晰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我也不太清楚。”
阳光透过玻璃,碎在地面上,他的勇气与正义也支离破碎。
这粧案子很快就了结,据说被害者签了保密协议,拿了一部分补偿金。
而霸凌者到图书馆整理书,并且定期到教堂去做义工。
魔鬼是说谎者的父。
旧约十戒中的第九戒说不可作假见证陷害人。希伯来语中假就是谎言。
江慈说了谎话,他恨自己软弱,他去教堂祷告。
“孩子,只要你真心地忏悔,上帝会原谅你的。”牧师对他宽慰道。
“那么施暴者会下地狱吗?上帝会惩罚他吗?我恨他们。”
“仇恨是不对的,你不应该诅咒任何人。”牧师严肃地说,“他们的恶行自然是错的,但这都是被魔鬼引诱了,你应当为他们祈祷,祈祷上帝来指引他们正确的方向,只要他们是真心悔改,上帝也会原谅他们。”
“我们人都是有着原罪的,但是只要真心地悔改忏悔了,改过了,那么灵魂就会像洁白的羔羊一样。”
江慈抬头,他看见那个恶心的小团体,在教堂里当义工,他们虔诚地跪着,祷告着,在胸口画着十字架。
金光闪闪的教堂好像在下沉,一直沉入海底。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他看着阳光好像从海里看太阳。
阳光晒在他身上,但他的身体依然感到冰冷。
在虚幻的,虚无缥缈的金色中冰冷。
他从此不再祷告。
“你没有必要愧疚,你当时只是个小孩而已。”谢昭说,“就算你说的是真话,结果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你自己会更危险,更难堪罢了。”
她终于开始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痛恨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理论。
江慈也没料到居然会对谢昭说这些。他年少时最不堪的秘密,最隐蔽的应该掩埋在树洞里的,应该封闭在忏悔室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你道德感太高了,所以束缚太多,要我说这压根不叫什么事。”谢昭说,“自保是生物本能。”
“我明白,只不过我总是自认为我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低声说。
江慈在男校的经历一度让他觉得恶心和痛苦,他不断思考,y染色体的宿主制造了世上的一切苦难,战争,犯罪。暴力,性暴力。
江慈认为他们是低等的生物,低贱的生物,当然他自己不是。
他是不同的,他是聪明的,高级的,有道德的生物,与他们明显区分的,不受y染色体劣等基因影响的优等生物。
可是12岁的那一次软弱退让,就像一根隐藏的刺,就算隔了4000多天,就算他早已不相信圣经的旧约与新约,依然能够精准地刺痛他。
“但是我听你哥哥说,你有很勇敢地拿刀捅你的同学。”谢昭说。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江慈说,“在未成年保护法对我还在有效保护范围内。”
第88章 萤火虫
*
江慈的双目阖上,突然不再说话了。
“然后呢?”谢昭等待着,“喂,你不能故事讲到最关键的地方停下来。”她戳了戳他。
从树冠下散开的月光很淡,江慈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唯有发丝被远处的篝火染上一点金。
“故事已经结束了,之后没什么重要的内容。”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再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了还得赶路呢。”
怎么可能不重要?谢昭心想,他好不容易吝啬地对她把心打开一点点,但江慈展示给她的人生电影只放了开头的一小部分,到了最关键的节点就突然跳出了您没有观看权限。
“我想当时一定有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背叛了你。”谢昭靠近他一点。
“没有的事,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他的语气很平淡。
“你在说谎,你表达否定前轻微点头了,你的肢体动作与你的语言不符。”谢昭已经开始学习江慈的技能。
“小时候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没有人可以影响我,我不认为任何一个人类能重要到影响我。”他轻声说。
“你说什么呢?”谢昭没听清。
江慈不再理她,不知道是装睡逃避问题还是真睡着了。
“喂,说话。”她伸出手指又戳了戳他的肩膀,戳了戳他的胸口,江慈闭着眼睛,突然他伸手散漫地反握住她的手,一下把她揽到怀里。
“别吵,我的头好痛。”
他还在发烧,他的手心很烫,沿着她冰冷的胳膊往上一直抚到她的后颈处。
蛇的七寸被捏住了,她被按在他怀里。
谢昭轻微挣扎了一下,江慈的手臂箍住她的肩膀并没有使任何力气,但她安静地不动了。
江慈生病浑浑噩噩的,刚才清醒了一会儿,现在意识又有一些模糊。他并不清楚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只是觉得谢昭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很吵,想让她安静一下。
她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
但谢昭的心此时却像篝火的火焰一样,上下起伏跳跃着。
他发烧,所以现在身体炙热。而她没有,但不知为何谢昭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在升高。
他的呼吸很烫,在她的耳垂处。
她的耳朵麻酥酥的,谢昭完全可以推开他,江慈睡着了并没有使任何力气禁锢她。
可是她没有推开,反而轻轻地靠得更近了,她放任那一点电麻的感觉爬向身体的每个角落。
谢昭的手指紧攥着他的衣领,荒山野岭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这点小动作仍是偷偷摸摸的。
谢昭垂眼就能看见他锋利的喉结,和在微弱光下凹凸起伏清晰的锁骨。
她抬眼,他唇珠明显的嘴唇就在她嘴边几厘米处,看上去很柔软。江慈睡着了,他绵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垂下,完全不设防的样子像任人揉捏的猫,她莫名地想如果她现在亲上去,他也没法反抗,不,他压根就不会知道。
谢昭的大脑突然有些放空,她反而靠得更近了一点,他们鼻息相亲,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江慈在睡梦中头无意识地偏了偏,嘴角差点擦过她的。
一瞬间,万籁俱寂,漫山遍野都是她的心跳。
也许是被她压得太沉,江慈不舒服,他蹙眉略微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着。
谢昭的体温比他低比他凉。
江慈在发烧时下意识地向冷的东西靠近,手臂仍然揽住她。
她的嘴唇擦过他的脖颈,他脖子最脆弱的地方,他的脉搏在她的嘴唇下轻轻地颤动过一瞬。
谢昭的神智被彼此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抽掉了一瞬,她身体软绵绵的。
也许是缺水口渴,江慈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谢昭又没忍住伸出了手指,她的指腹贴了上去,轻轻摩擦了一下他的喉结。
江慈不满睡梦中受到骚扰,伸手握住她的手。
此时两人都是侧躺着面朝彼此,他宽大的手紧紧包裹住她的。两人相向而卧,紧挨在一起,彼此灼热的呼吸也不断纠缠,就像这世间所有最平常的恋人。
恋人,这个词让谢昭心中一跳。
她赶紧抽出手。
谢昭的手指从他的手中缓缓抽出,指腹划过他的掌纹,指节。她指尖的皮肤细腻敏感,昏暗中这一点触觉是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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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知在黑暗当中躺了多久,江慈的呼吸平稳。但谢昭闭着眼睛却一直睡不着。
也许是他离她太近,身上的灼热气息好像烫到了她,让她无法入睡。
月亮下沉了。江慈睫毛颤了颤,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嗓音低而含混。“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江慈的胸口衣服上黏着她的长发,他垂眼,修长的手指捏住,她鸦黑的长发绕在他手指的骨节上。
靠太近,他的鼻息也是微微的烫,谢昭的脸也有些发烫。
“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得快点走,今天必须得出去。”
谢昭赶紧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她起身坐起来,“你怎么样?好点没有?能走吗?”
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江慈躲开了。
“好多了,我感觉睡了一觉烧退了不少,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考虑到她脚上有伤,江慈礼节性地扶住她。谢昭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互相搀扶,向着河道进发。
凌晨的森林很安静,只有杂草漫过他们脚踝的沙沙声。
“抱歉拖累了你。”江慈突然说,“因为我生病我们没法走快,一直拖延到现在。”
“知道拖累了我就好。那就快点好起来。”谢昭说。
“和我困在这里,你很不高兴吧?”江慈说,“我知道你认为我很幼稚,没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对我没什么信心。”他散漫地笑了笑。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哥哥父亲包括检察官,他们都完全不理解他,认为他是唐吉可德,一个幼稚天真在世俗中一事无成的人。
“和我困在一起,确实是委屈你了。”他的语气真诚并不是在阴阳怪气。
“我没有不高兴,和你困在一起。”谢昭说,“相反,如果让我选择一下,必须要选择一个人和我一起穿过着原始丛林。我只会选你。”
这是真心话,至少江慈很善良,他绝对不会害她。
这种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同伴的道德是很重要的。
“我之前是认为你很幼稚,也对你说过很多不好的话。但我的观念也并不是总是对的。”谢昭诚心地说。
“你很有正义感。你信仰的东西和你的行为是有价值的,虽然我完全做不到,也不能完全认可你的所有行为。但是至少,我认为你值得尊重。”
谢昭这些时候也在思考,如果姐姐和其他女明星的惨剧发生前,有像江慈或者茱莉这样的人出现,也许惨剧不会发生,又或是至少惨剧不会继续重演。
他的心震动了一下,他之前以为她会和他开玩笑损他几句。
江慈没有料到他的家人,他的上司总说他的想法是无用的,而会说尊重他,他的想法是有价值的人是他水火不容的敌人。
“等一下,前面那是萤火虫吗?”谢昭问。
前方溪水声潺潺,昏暗的森林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绿色的光亮。
“没错。”
谢昭笑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种美丽的生物。
黑暗中萤绿色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如同一颗颗小小的星星。
两人互相搀扶着,顺着溪水边往前走。
小溪在萤火下波光粼粼。
谢昭侧过脸看江慈,森林里的萤火之光,映着他的脸。萤火与他绿色的美丽瞳色交相辉映。
萤火的光亮就像一条星河在漆黑的森林中起伏荡漾,流转到他们面前。
谢昭仿佛飘然坠入这星河,明亮澄澈的星河又将他们托起,浮浮沉沉。
江慈也在看她。
她浓黑的头发在光下像乌亮的矿。乌黑的发和深色的裙子之间,她素白的脸好像在发光。
银白色的月影细细地勾勒她身影的细微起伏,澄澈的月光将她水滴型的耳廓起伏照得分明。
谢昭的眼睛像星空下的水面一样闪着光。她的发丝飘过秀挺的鼻子,侧目看他,秀长的凤目闪过萤火般跳跃的微笑。
无数晶莹剔透的星星从她眼睛里,哗啦一下砸在他心上,猝不及防。
第89章 害羞
*
他们从凌晨走到正午,水流湍急的声音就在前方,两人总算摸到了河道边。
谢昭举起瑞士军刀劈开两旁的藤蔓,万幸在河边出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一叶废弃的小舟停在岸边,两人七手八脚地休整了一下, 好不容易坐上了船。
江慈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作为船桨,船头上扬,劈开水路,一路穿过水淹林。
不时有猴群在树冠当中,对他们发出呜呜的叫声。
小船顺流而下,不一会儿,河面变得宽阔了。浓密的树冠消失,天空渐渐露了出来,阳光洒在他们俩身上。
干燥的阳光晒在人身上,谢昭眯着眼睛感到很心安。
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第一天他们晚上就被绑架了,以至于她几乎没见过太阳。
河道通常能通往人类居住区域,船又行了没多一会儿,他们见到了岸边的渔民。
一个村镇出现了。
两人疯狂向岸边的人挥手大叫。渔民们把他们拖上岸。
总算踩上人类的土地,谢昭和江慈对视,两人神经质地大笑。
他们脸上满是泥污,头发上也沾满了草木枯叶,在暗无天日的幽暗雨林又累又饿又病得折腾了几天几夜,此刻才真正地回到了人间。
谢昭想要跟当地人借手机打电话报警,但是语言不通,比划了半天沟通无果。
尽管当地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明显能看出他们是遇险的旅客。
居民们正在吃午饭,见他们饥肠辘辘好心地分了一些食物给他们。
江慈坐在茅草屋前的木板凳上,拿塑料叉子一板一眼地分割着烤鱼,吃相很斯文。
谢昭没他那么讲究,她三下五除二地将食物塞完对他说:“这里太偏远了,就算报警的话警察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我们得到城镇上去。”
她又尝试与当地人交流,问他们有没有车子可以载他们去城镇上。
“车子,轰隆轰隆,在地上跑的。” 谢昭连比带画,“到城里去。”
晒得黝黑的渔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现在没有人能载他们。
谢昭指了指停在一旁的摩托车,“这个,我们买下来。”她解下脖子上的项链。
“金的。”她说。
渔民接过去在嘴里咬了咬,又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买100辆都够了。”谢昭说。
渔民把目光停留在她手臂的金手镯上,“这个太贵了,绝对不行。”
渔民又指了指江慈手腕上的手表。
“你要这个?”谢昭走过去,直接把他的手表解下来。
“百达翡丽,还真会捡贵的东西要。”她摇头。
“算了就用它来换吧。”江慈说。“但是你得给我们换一点现钱。”
没有现金,寸步难行。
一翻比划地讨价还价之后,渔民拿走了谢昭的项链和江慈的手表,给了他们一辆摩托车,又换了一些现金给他们。
这次的交易太划算,渔民见他们太热,又热情赠送了两瓶矿泉水。
江慈艰难地和他们交流摸清楚方向之后,冲着谢昭扬了扬下巴。
“走吧,我们骑摩托车先到城里去。”
他把安全帽递给谢昭。
*
“太热了,不想戴。”谢昭退后了半步。
“不可以!”他蹙眉,“不戴不安全。”
江慈长腿一迈,站到她面前。
草屋前是浓艳的热带花树,他的上半张脸被拢在花树的阴影中,江慈盯着她,嘴唇微抿。
谢昭妥协,没有再后退。
江慈低下头俯身靠近帮她戴上安全头盔,仔仔细细地穿上安全带。
谢昭的视野正对着他棱角分明的喉结,她的目光略微上移,视线又一次紧紧聚集在他的嘴唇上。
相同的画面提醒谢昭,昨晚她因为靠近他而失眠。
昨晚她就躺在他怀里——
昨晚她那些隐蔽的见不得人的想法此时被暴晒在阳光下。
“安全问题不能随便。”他神情严肃,嘴唇微抿成了一条线,越禁越欲。
她喉咙有点发紧,发涩,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知不知道交通事故当中,骑摩托车不戴头盔造成的颅脑死亡比例是多少?”
“百分之80以上。”他肃然。
“不戴头盔出了事故,警察医生都没有办法确定你的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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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江慈眼帘低垂着,纤长的睫毛遮住大半桃花眼。
因为刚喝过水,他嘴唇很湿润透出了粉色。
谢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在想他的嘴唇好不好亲。
为系安全带,他低头与她平视,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颊上。
她口干舌燥,脸也有些发热。
而江慈浑然不觉她的小异样。他此时正全神贯注按部就班地系安全带,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下巴,有一点痒,按扣吧嗒扣好。
他很专注,不知道做点别的事是不是也这样?
谢昭有点想入非非,脸热得更厉害。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江慈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便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带子是不是被自己扣得太紧?
“不舒服就说。”
他生病未愈,声音低低的,比平时沙哑。
这磨砂一样的哑,她的椎尾骨被激起一阵酥麻。
“别乱说话。”什么舒服不舒服的。谢昭心虚地脸一红。
江慈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
“什么叫乱说话?科学常识头最重要,生命神经中枢都在这儿,必须保护好。”
江慈其实平时从来都不会提醒别人这种细节的,不注意人身安全是他们的自由,他从来懒得干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谢昭现在就是忍不住喋喋不休地安全教育。
太阳烤着大地,他热得厉害,又拧开矿泉水的瓶盖。
谢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江慈眼帘微闭,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有水珠顺着喉结游曳往下滑。
他逆着光,水珠在他的脖颈上反着金色的亮光。
谢昭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
他修长宽大的手掌紧握着矿泉水瓶,小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抬头时紧绷的肩线,在强光下半透明的衣服,裤子的凹凸起伏明显。
这一切特写都让她想起那天在雨林里撞见他洗澡的画面。
谢昭喉咙发紧,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也收紧了。
她狭长的凤目紧盯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看什么?”江慈被她盯着发毛。
“你拿错了,你那杯是我喝过的。”她淡淡道,
“间接接吻哦。”
他猛呛了一下。
江慈抬眼,谢昭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他,他并没有拿错,她只是逗他而已。
她的目光柔柔的。
江慈被她看了这一眼,莫名心慌,心跳加速。
估计是发烧导致的病毒性心肌炎或者心肌缺血。江慈自我诊断。
谢昭见他耳廓红了,难得见到他害羞,心里痒痒的。
她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了。
“快点。愣着干什么?我要快点去医院。”发烧引发心脏病就麻烦大了,江慈戴好头盔,翻身上摩托车催促她。
“成天催命一样。”见江慈并不接茬,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坐到了后座上。
谢昭搂住他的腰,她的手臂隔着衣服感受到他的小腹的肌肉紧实。
很细。她很满意。
江慈眼帘一低是她纤长的手指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她的指尖在强光下透出虾红色。
他的耳廓也连带着染上一层红晕。
“喂,你搂那么紧干什么?要勒死我啊!”江慈把她的手扒拉松一点。
“神经,你开摩托车我不抱紧点我会摔下去啊!”谢昭反而搂得更紧了。
她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背脊,江慈耳朵又红了。
其实这只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动作,之前他们并没少搂搂抱抱,更亲密的举动也有。
但之前对于江慈来说,抱她和抱黑猩猩没什么太大区别。
之前谢昭对于他而言,先是敌人,后来是生死患难有革命友谊的同伴。
他从前抱她时从来没有真正地细想过,她是异性,有吸引力的异性。
男女授受不亲。
“坐好!别贴这么紧,热死了!”
江慈的性别意识在此时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强烈。
“偏不。”谢昭见他耳朵红了,不仅贴得更紧了,还故意蹭了蹭他的背,而且攀到他的肩头,冲他的耳朵吹气。
“你热,我帮你降降温啊。”她的嘴唇差点吻到他的耳垂上。
摩托车猝不及防地拐了一个弯,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
“谢昭。”江慈气急败坏,非常没有绅士风度地说,“你要是不想坐车就下来自己走。”
他一扭头正想发火,正对上她如烟如雾的眼睛,他差点走进迷雾中。
她的眼睛真好看,江慈突然忘记刚才为什么要生气。
谢昭得逞地弯眼笑,修长的手臂又缠上了他的腰。
“快点开啊,怎么突然不会开车了?”
江慈从来没有怕过她,此时却有了几分畏惧。
他之前真的是对蛇蝎美人的危险性一无所知啊。
美人计最为歹毒,江慈领教到了几分,他惊出冷汗。
这些天他们之间是有些越界了,江慈细细地想。
摩托车行驶在公路上,他回到了文明社会,大太阳一晒,江慈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们之间的身份太尴尬。无论是检方要与谢昭开战,还是他的母亲,他的家族,要与谢昭开战,江慈总是逃不掉要夹在当中艰难生存,他们一定会逼他选边站。
而他已经对她有了太多不应当有的情绪,现在更是超出了原本的怜悯和欣赏,这是万万不可的。
绝不能再生出多余的感情。
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公事公办。
江慈告诫自己。
而谢昭一点都不想和他保持距离,她的头脑现在也非常清醒。
她最擅长权衡利弊。
无论她对江慈现在的这份心动,是因为见色起意也好,还是日久生情也好。
喜欢他对她来说是无害的。
她之前就试图让江慈站队自己,但是利诱失败。
既然利益不能打动他,那么情呢?
谢昭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弄到手的,无论是鞋子还是生意,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既喜欢他,又需要他的支持对付检方。
得到他,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谢昭搂着他的腰,手又收紧了一些,江慈挺直了脊背与她隔开一点距离。
他的宽肩就像一面城墙,将她隔绝在外。
感到他的抗拒,谢昭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冷笑。
等着吧,越难攻克的难题,她越是要搞定。
第90章 情侣酒店
*
摩托车开进了老城里,这里有许多西班牙风格的建筑,毛绒绒的绿色藤蔓爬上了红砖的屋子。
人来人往,谢昭偏过头看,街边是正在修缮的教堂,浓粉色的花从二楼的绿色窗户垂下来。
摩托车在人流里慢慢地行走,空气中弥漫着炸香蕉的香味,两旁是戴着头巾的土著在卖各色工艺品,彩绘陶器,浓蓝色,艳红色的纺织布,还有各种拉美风格的编织品。
穿过人流前方是一段空旷的道路,摩托车稍微提速,发动机轰隆隆直响。
谢昭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紧搂着江慈的腰,风声呼呼得擦过她的耳朵,身下的坐垫由于发动机震动而轻微地发出抖动。
她假装没坐稳,身体前倾,温软的身体紧紧覆盖到他的背脊上。
江慈的身体又僵硬了几分,她的指尖隔着衣料摸到他的腹肌紧绷。
老城区的房子低矮,微微抬眼就能看见橘紫色的天。
街道的尽头,一轮橘红色的巨大夕阳正缓慢地坠入地平线。
橘粉色的黄昏将所有建筑物都涂上了金色。
“前面好像是药店,你看对不对?”谢昭说。
“我想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江慈总觉得自己是因为发烧导致的心脏乱跳。
“我们又没有id,没有任何证件。现在天色已晚,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医院呢。”谢昭劝他,“你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还是先买点药,明天再去找医院。”
“你现在还发烧吗?”谢昭伸出一只手,想去摸他的脖子。
摩托车迅速转弯停在路边,江慈的长腿跨下来,他自顾自地推开玻璃门进去。
谢昭嘴角勾了勾,也跨下摩托车,跟着他走进去。
好在店员略懂一点英语,他给江慈准确地找到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
江慈现在已经不发烧了,只是嗓子有些肿痛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他又买了点vc,感冒时需要补充点高浓度的vc。
谢昭凑了过来,问店员附近有没有旅馆,不需要id也可以入住的。
天色已暗,他们一连几天在雨林里折腾得太疲惫了,必须要先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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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她说第一遍,店员没有听懂。
谢昭指着自己,又指着江慈,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 hotel?hotel?”店员点头表示听懂了。
他热情地给他们比划了一下,说往前面的路口右拐再左拐一下就有。
江慈道谢,他装好了药品正准备走,店员又叽里呱啦地拦住了他。
他举出一个小方盒子向他们推销,他指了指谢昭,又指了指江慈,意思是他们俩需要这个让他买一个。
“这是什么保健品吗?”
江慈拿过来仔细一看,安全套。
他慌忙递了回去。
“不不不,我们不需要。”他赶紧说。
“我们不喜欢用这个。”谢昭故意曲解他的话。
店员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他点点头又拿出了一个小方盒子。
避孕药,紧急避孕药。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段,江慈只听懂中间夹杂的hotel。
“不不不。”江慈赶忙说,“我们去宾馆不是为了上床。”
“我们是上床,但是是上各自的床。她睡她的,我睡我的,我们分开来。”
店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度蜜月啊?”
语言不通,鸡同鸭讲,江慈败下阵来。
而谢昭并不否认,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难道在外人看来他们看上去是情侣关系,他们看上去有那么亲密吗?
太可怕了,一定要跟这个女人保持距离。江慈暗暗想。
*
走出药店,天空已成了墨蓝色,一点橘色沉淀在地平线上。
他们按照店员的指示骑车穿过了一条街区,的确看到了闪着紫红色霓虹灯的宾馆。
“怎么看着有些奇怪呀?”江慈蹙眉。
“这种地方小旅馆就别讲究了。”谢昭跳下摩托车,“反正我们的现钱也没有多少,贵的我们也住不起。”
走进旅店,大堂里光线昏暗。
办理入住的地方只有一个似睡非睡的大婶。
还好这不正规的地方并不检查他们的身份证件。
“我们要两间房。两间。”江慈强调,他比画了一个二的手势。
男女授受不亲,他一定要和谢昭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大婶翻了个白眼给他,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她数了数台面上的钱冲他比了一个一。
意思是你就这点钱只够开一间房。
“没关系,一间就一间。”谢昭笑眯眯,正合她的心意,不住一间她怎么好勾引呢?
她对江慈恳切地说:“正好我们还得省一点钱,当做明天的路费。”
江慈见她这么坦然,反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于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继续向大婶比划。
他问大婶附近有没有医院,往医院怎么走?
大婶想了想,点点头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嘴里说着:“叽里呱啦医院。”
“不是,我是要去医院。”他听不懂大婶说什么。
大婶坚定地把钥匙塞在他手里,目光如炬,“医院叽里呱啦哇啦啦。”
看来又是听不懂。江慈叹气,他认命地接过钥匙。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昏暗的长廊里,影子交叠在一处。
这里隔音很差,在走廊上走着就能听见隔壁房间里男男女女激情澎湃的喊声。
谢昭跟在江慈的身后,看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一想到晚上会和他睡在一起脸颊的温度就有点升高。
“赶紧吃点消炎药,我会不会有心肌炎啊?”江慈倒好像没在意这些激情的声音,他自顾自地抱怨这附近没有医院。
他腿长,三步两步地走到了门口,拿钥匙开门。
走廊上的一点光透进狭窄的房间,隐隐约约地照出了点床的轮廓。
谢昭走进去,门在背后关上了,这声音在夜里很响,她的心也被震得砰砰直跳。
江慈打开灯傻眼了,这灯光是极其暧昧的粉紫色。
“宾馆搞得跟夜店一样干嘛?这是莫名其妙。”他低声抱怨。
谢昭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江慈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他兴奋地说:“这里居然有医药箱。”
“这么小的房间怎么还有医务室呢?”
蓝色的帘子隔开了一小块区域,病床,医药箱,听诊器,一应俱全。
“居然还有备用的衣服,啊,没想到这个不正规的旅馆还挺贴心的。”江慈早就想洗自己的衣服了。
他从衣橱里拿出了叠好的衣服。
“好像还有女士的。”他对谢昭说,“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换衣服了。这里有没有洗衣机啊?把旧衣服洗一下。”
谢昭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暧昧的光线,房间中间旋转的大床,磨砂玻璃,可以若隐若现看往里面看的淋浴间,还有1:1复刻的医务室。
这是什么酒店已经不言而喻了。
江慈迟钝得还在整理衣服。
“等一等。”谢昭刚想出声阻止他,江慈已经把衣服抖开了。
半透明的护士制服,布料轻薄,低胸超短裙,上露下也露,后背也镂空。
“这个质量好像不太过关,还是不能穿。”江慈想假装无事发生,把衣服重新叠了放回去。
“不能穿吗?可是我洗澡之后就没有可以换的衣服了欸。”谢昭说,“你看我现在衣服没法穿了。”
江慈扫了一眼。
她的吊带长裙早就在奔跑的途中被撕成了超短裙,露出修长的双腿,白皙的腿上有一些磕碰的淤青。
非礼勿视,江慈立刻收回了目光。
“既然这衣服不能穿,那我洗过澡之后就不穿吧。”谢昭平静道。
“不可以不穿衣服!”他瞳孔地震。
“为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在雨林里不是有一晚也没有穿吗?”
那能一样吗?那时候洞穴里一片漆黑,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文明点,我们不是原始人。”江慈只好把护士装递给她。
虽然这布料没多少,但遮总比不遮好。
他也拿了男士的衣服,医生制服,虽然这个制服也不太正经,比如它的扣子好像就没法扣上。
江慈受不了脏,他在不正经的衣服和脏衣服之间,还是果断地选择了不正经。
他们轮流洗完澡。
谢昭洗过澡,推开浴室的门出来,江慈正坐在床边。
他发丝还沾着水珠,暧昧的紫色灯光将他立体的轮廓衬托得格外深邃。
江慈竟然强行将这医生制服的扣子紧紧地扣上了,一直扣到了领口。
但她知道,这件衣服之下他什么也没穿。她想象得出来他的身材,锁骨,腹肌,人鱼线,窄腰的线条还有往下的,谢昭想到这里脸上有点烫,喉咙滚动了下。
毕竟她之前看过一遍就难忘记。
谢昭推门走出来,她穿了性感的制服站在他前面,这衣服剪裁极其修身,布料是半透明得轻薄,哪里都显露了出来。
“我洗好了。”她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但江慈置若罔闻。
他只是敷衍地点了一下头,冷淡的眸子垂着,手上拿着消炎药的说明正在研究。
谢昭常年健身,身材极好,这衣服更是凸显了她的曲线优点。
但江慈居然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她不甘心,直接坐到他旁边,他身上清凉薄荷的洗发水味传了过来,和她用的一样的洗发水。
“吃药吗?我帮你看看。”她凑了过去。
江慈总算掀起眼皮,懒散地看她一眼,但他的目光很冷静,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用,我刚才吃过了。”
谢昭离他很近,她的身上热气混杂着香气。
她的嘴唇被热气蒸腾成了玫瑰红,皮肤透着陶瓷般的光彩,水珠停留在她的锁骨处,像镀了一层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处。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睡觉吗?”她靠得更近一点,江慈立刻站起身。
江慈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说,“还早呢,看一下电视吧,看看新闻。”
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他离她远点打开电视机。
屏幕上却正在放男女的付费节目,抱在一处啊啊啊的鬼叫。
不堪看入目,有辱斯文。
不过想也能想到情侣酒店的电视能放些什么东西。
江慈故作镇定地拿遥控器拼命想把电视关掉,结果没想到却按成了音量键。
一时间,成人电影里女主激情澎湃的呐喊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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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谢昭忍住狂笑,而江慈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第91章 捆绑
*
江慈背脊僵硬,慌乱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
电视机发出的雪白强光忽闪忽闪地照在他脸上,里面的女主发出咿呀单音节的叫喊声。
他听见背后谢昭隐忍的笑意。
好不容易江慈换台成功,调到了动物世界。
他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你坐得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谢昭笑道。
他坐在床尾,谢昭坐在床头,江慈好像恨不得坐到另一个房间去。
她看着他,昏暗暧昧的紫粉色光影下,他的侧脸线条流利,像裁纸刀精心修剪出的暗色剪影。
江慈竟能把所有扣子都扣上了,一直扣到喉结下,一抹春色都不留,但反而显出了修长的脖颈线条和突出的喉结。
他轻薄的衣料下,隐隐约约的腹肌显现,引人无限遐想,勾人而不自知。
他扫了她一眼,冷淡的,像矿泉水一样毫无杂质的一眼。
就这一眼,他看见谢昭像蛇妖一样缓缓卧倒在床头,单手支撑着太阳穴,乌黑的长发迤逦蜿蜒在枕头上。
而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白色又是极其轻薄的面料,被水打的半湿,几乎是半透明的,轮廓尽显。
情趣护士装的裙子又极其的短,短到大腿根部。
太糟糕了,比不穿还糟糕。
谢昭歪着头注视着他,睫毛眨动,在眼睑下投下阴影,像小扇子在他的心上拂来扫去。
“你坐在那儿不难受吗?过来离我近一点,这里有枕头。”谢昭拍了拍她身下松软的枕头,
她柔软的身躯就压在枕头之上。
江慈只扫了短暂的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
“不用了,我近视看不清电视,坐在这儿正好。”他理直气壮道。
谢昭笑了一下,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缓慢扶摸着他的后背。
她的视线好像有温度,江慈怕被烫到似的背脊挺直了,更是拉远了与她的距离。
但隔了没一会儿,她靠了过来。
谢昭坐在江慈身后,近距离看他,江慈单薄的皮肤白而有些透明,有种玻璃的脆弱质感。
“你喜欢看这个?”她说话时的温热呼吸洒在他的后颈上,看他的脖子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是,袋鼠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他们的行为模式很有意思。”江慈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睛只注视着电视屏幕,他的语调非常平淡,但耳廓通红。
“是吗?”谢昭的嘴角勾了勾,她的嘴唇差点贴到他的耳廓。
“坐好,看电视。”江慈避她如蛇蝎。
他的眼睛黏在电视上,好像十分专注的。
电视屏幕上,两只袋鼠在草坪上蹦蹦跳跳,你追我赶,像是一对很好的朋友在打闹。
非常温情的,非常合家欢的节目。
“看他们还会拥抱。”江慈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到这非常和谐的儿童频道上。
“他们是好朋友。”
谢昭和他现在也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屏幕上,一只大型的袋鼠正追着一只小型的袋鼠,突然大的那只跳到了小的那只背上,紧紧地抱住它的腰骑了上去。
然后开始——
江慈目瞪口呆。
“原来你喜欢看这种。”谢昭低笑道:“你不喜欢看人类的,喜欢看动物的啊。”
江慈狂按遥控器调频道。
“你为什么对性那么恐惧呢?”她笑道。
“我并不恐惧性。”江慈掀起眼皮冷淡地看她一眼,声音平稳如同古井无波,但耳朵成了虾红色。
“那就是说你感兴趣喽。”她吐气如兰,声音低低的有些慵懒。
“没有兴趣,因为我是人不是动物,如果没有感情就发生关系,那跟动物有什么区别?”江慈冷冷地说道。
“那么有感情就可以?”谢昭身上的香气将他笼罩,她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角,在指腹中轻轻捻了一下。
“我得提醒你,小姐。”江慈严肃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说话很像性骚扰。”
“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谢昭笑着退远了。
不能进攻得太快,让猎物因恐惧而逃跑。
江慈站起身去找医药箱,给自己之前被玻璃划伤的地方上点药。
“我来帮你。”谢昭体贴地靠近。
“不用。”他严词拒绝。
“别自作多情行不行?我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帮你上一下药而已,你一个人怎么方便上呢?”她的声音柔柔的,他鸡皮疙瘩直起。
“不必了,多谢关心。”江慈坐得离她远远的,解开衣服,开始涂药。
伤在肩背处,他的手艰难地够着。
谢昭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下,江慈依然在病中,身体没什么力气,被她一推就倒。
他倒在了床上,陷入了柔软的被子中。
江慈亮晶晶的眸子无助地看着她,像被捕获的草食动物。
谢昭夺过他手上的药膏,俯身靠过来,她微笑低着头看他。
“别乱动。”谢昭捏了捏他的下巴,他的皮肤细腻,手感不错。
她的指尖上沾了一点粘稠的药膏,涂在他的肩膀处,指尖轻轻摩擦他的皮肤。
江慈被迫仰着头,下巴到喉结,再到锁骨形成了一段优美的弧度。
她的指腹下,他的皮肤滚烫,这种烫从她的指尖传递到她全身,有一种细微的电流感。
谢昭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突然很想摸上去,又在猜想亲上去,亲这段流利的曲线,从下巴亲到锁骨是什么感觉。
她的嘴唇有些发干了,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谢昭低头靠得更近了,长发散落在他的锁骨处,飘来飘去。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江慈的喉结微微颤动,因为生病他的声线有一种说不出的低沉绵哑,听得她耳热。
江慈伸手争夺她手上的药膏,她不给,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指骨,激起一阵细微的酥麻触感。
两人无声地抢夺着,谢昭为了躲避他,手一滑,药膏无意间跌落到了他的双腿中间。
她低头在他轻薄的裤子衣料上摸索,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腿上,像一条小蛇蜿蜒地爬上他的腿,一路往上爬,爬到他的心。
江慈微微一震,脖子泛起了粉红色:“别乱动,你手往哪放呢?”
他一下攥住了她作怪的手。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谢昭。”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这安静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好听。“你是不是觉得我生病好欺负?”
“还是你觉得我太讲绅士风度,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慈一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的位置天翻地覆地转换。
他的眼帘垂下,桃花眼浅色的瞳染着光,好像引诱她陷进去。
这已不是猎物的眼睛,这是猎人的眼睛。
“你这样乱动,就该想到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双腿紧紧控制住她,解开自己的腰带。
她随着他的动作心跳加速。
江慈俯身靠近,两人鼻息纠缠在一处,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虽然并没触碰到,但呼吸似有实感,好像吻着她的耳朵。
难耐的酥麻。
“你忘了,我就算生病。也是个男人,比你有力气。”他的尾音拉长,震得她心痒。
谢昭的身体就像沉睡的火山一样,有种躁动在涌动。
她轻轻扭动,但被他控制地更紧。
他身上的气息干净,她近得可以闻到他头发上薄荷味的香气,而江慈发稍的水珠蜿蜒,滴落在她的皮肤上,一直滑到她的锁骨处停住。
“原谅我,我并不想这么没有礼貌。”江慈的指尖剥开她黏着的发丝。
她抬眼就能看见他的领口敞开,春色尽显。
谢昭又是一阵心跳剧烈,她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
然后她的视线又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柔软的,引诱人的。
江慈宽大的手掌紧攥住她的手,将她的双手拉到头顶,然后用腰带将她的双手绑起来,固定住。
电视机好像被按了静音,她听不见电视的新闻播报,只听见他们彼此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江慈将她捆绑了起来。
他微凉的指尖伸到了她领口的衣服上,谢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江慈并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仅仅是碰到了一点她的衣料,但她像过电似的麻,身体瘫软。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他垂眼,低眼深入她的眼中,吐息就在她的嘴唇上。
突如其来的气音,有点含混不清,让她后腰一阵发麻。
谢昭看着他雕塑似的嘴唇,此时散漫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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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之前还很嚣张的谢昭心慌意乱,眼帘微微地颤抖。
但她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昨晚深夜里不可告人的隐蔽画面。
一反常态,她历来顺受得看着他没有反抗。
然后江慈伸手将她领口的扣子死死得扣紧,又拉过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
从上到下完全地遮住了她的性感衣服,只露一个脑袋。
他看着被裹成虫的谢昭,满意地直起身。
“绑起来看你还怎么乱动,快点睡觉!”江慈冷笑。
“你就睡这床。”他指了指离她最远的沙发,“我睡那,你给我老实点,别成天张牙舞爪的。”
“你你你。”暧昧一扫而空,谢昭气疯了。
“你什么你?”他抱着手臂得意道,“你再不老实,我等会把你腿也绑起来。”
“快睡觉!”
第92章 诱惑
*
灯被关了,只有浴室里洗手台的灯还亮着,隐约一点冷光透出来。
谢昭躺在黑暗里,恼怒。
她生气江慈把普通的举动搞得那么暧昧,搞得那么令人神魂颠倒,钓得她七上八下,结果只是为了让她不要吵他睡觉。
而她一抬头就更生气了。
只见江慈此时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毯子松垮垮的盖在腰间。
他双目紧闭,面容放松,居然已经睡着了。
情侣酒店,情趣制服,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躺在这儿,他居然这么快就心无旁骛地睡着了?
这是羞辱啊,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可不论她怎么在这睡不着生闷气,江慈是全然不知,他呼吸平稳,睡得那是一个香甜。
他对她是真的没有兴趣,还是在刻意逃避?
谢昭冷笑,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别想逃掉,他是越拒绝她就会越来劲。
强扭的瓜就是甜,她就喜欢强人所难。
就算他遁入空门她也要逼他还俗,她谢昭想要的东西就非要得到不可。
她抬手解开手上的束缚,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谢昭走到沙发前,俯视着江慈。
他睡相很好,虽然挤在这狭窄的沙发上,就像一只优雅的鹤挤进了鸡窝。
江慈侧躺着,头发已经干了,蓬松着,一截冷白的后颈露出来,后颈的发尾毛茸茸的。
谢昭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梢,像小动物一样松软的毛发。
她半蹲下来,平视他。
睡着后的江慈面容柔和,毫不设防,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做了好梦。
他的嘴唇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纠缠,她的鼻间满是江慈洗完澡后身上的薄荷冷香,像雨后森林里的空气,勾得她有一丝心痒。
就让你暂且得意一会儿,谢昭心想。
等她征服成功,非得狠狠惩罚他不可。
谢昭幻想到江慈这么傲慢的人,最终会对她俯首称臣,俯首帖耳,立刻就舒心了不少。
江慈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躺在这里,的确有些像医生在休息,他的严谨气质很像医生。
不过谢昭不喜欢医生,她的目光停留在江慈修长的脖颈上。
这么好看的脖子上挺适合带个项圈的,谢昭心想。
穿男仆装也不错。
这么无情无欲性冷淡的男人,如果跪下来叫自己主人,应该挺有趣。
谢昭想到江慈日后给她下跪磕头,祈求她的垂怜,立刻神轻气爽,乳腺也通畅了。
一阵精神胜利法之后,她满意地爬回床上盖好被子睡觉。
谢昭近来睡眠浅,刚睡不一会儿就被房间里的声响惊动了。
江慈走到洗手间,又走出来,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拿了一个冰袋过来,在最外面包了一层毛巾。
谢昭闭紧眼睛假装在沉睡,江慈走到床头来停了一停,好像是确认她睡着了。
然后他走到床尾,坐了下来,掀开了一点她的被子。
她的心怦怦直跳。
江慈卷起袖口,将冰袋敷在了她受伤红肿的脚踝上,帮她消肿。
他小心翼翼地将冰袋裹在她的脚踝上,外面用毛巾盖上。
他的动作非常轻,似乎是怕把她惊醒。
谢昭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隔着磨砂玻璃,一点氤氲的冷光朦朦胧胧的照在他身上。
他一举一动时,小臂上的青筋脉络更加明显。
江慈睫毛低垂着,神情十分专注,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她的脚踝。
之前为了绑她,他的腰带散开了。江慈现在的衣服的领口全部敞开,腹肌的轮廓,在半透的白色制服下隐约浮现。
由于他的触碰,她的脚背下意识绷紧了。
谢昭的心,又开始有点痒。
江慈又抬眼看了一眼她,确认她有没有睡着。
谢昭立刻闭紧眼睛,但睫毛依然簌簌乱颤。
之前被她压下去的那点悸动,没过多久又起死回生。
怕吵醒她,江慈动作迅速,把冰袋敷好后就把被子卷回来,帮她把被角掩好。
谢昭一觉睡到天亮醒过来时,冰袋已经消失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盖得方方正正。
她踢开被子看一看,脚上的红肿已经消去大半。
卫生间传来水龙头的哗哗流水声,江慈已经醒了,正在洗漱。
谢昭走过去,将自己的杯子接满水,牙刷上挤上牙膏,也顺便帮江慈的牙刷挤上牙膏。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狭窄的洗手台前漱口。
“谢谢。”江慈接过去,他刚睡醒,声音还有一点含混。
“要服务费的。”谢昭说。
她的目光直白地在他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江慈刚起床衣服还没有整理好,扣子没有全扣上,昏暗的光线中,半遮半掩的身材更有诱惑性。
“你拿什么来付呢?”她紧盯着他的眼睛。
江慈压根就不搭理她,他自顾自地刷牙,看都不看她一下,让她自讨没趣。
“昨天晚上谢谢你的冰袋。”谢昭过了一会儿又开口。
“什么冰袋?”江慈的神色很淡。
“你半夜特地爬起来给我消肿的冰袋。”谢昭微笑,这男人挺爱演的呢。
“没有这回事。”江慈淡定地吐掉了嘴中的泡沫。
“所以你不承认,你因为担心我而半夜爬起来用冰袋给我冰敷这个场景?”
“我担心你所以不睡觉半夜爬起来?”他呵了一声。
江慈的目光清清冷冷,带着一丝嘲笑:“我劝你不要把梦境跟现实混淆。”
行,死不承认是吧?
他说谎的表现太自然,如果不是谢昭之前在垃圾桶中看到了丢下的塑料袋,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谢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继续缠斗下去,她簌口后打算泡点咖啡清醒一下。
“你喝咖啡吗?”她顺嘴问了一下江慈。
“不要。”江慈直摇头,“ 咖啡因对我的心脏不好。”
“你拒绝尼古丁,拒绝酒精,居然连咖啡因都拒绝?”
“一切让我认为有危险性的东西,我统统拒绝。”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是吗?”谢昭微笑,听出他意有所指。
“拒绝一切有危险性的东西,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吗?”她柔声细语。
“不叫无趣,叫守序,叫理智的正确选择。”他微笑。
谢昭把泡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
“可是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呢?”
咖啡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在清晨很有诱惑性。
“好喝的。”她尝了一口,递到他嘴边。
“也许你会喜欢这个味道。”
“谢谢,但是我不想尝试。”他果断地拒绝。
“即便是我饥饿的时候。有一个看上去美味的食物摆在我面前,只要它对我的健康是严重有损的,我就坚决不会去吃。”
江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这个人其他优点没有,唯有一个就是抗诱惑力,没有人比我更强。”
谢昭挑眉,手腕收回来喝了一口咖啡。
话不要说的太早。她心想。
第93章 心跳
*
窗帘被江慈全部拉开了,所有暧昧的灯光都被关掉,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将屋里照得敞亮。
“快点换衣服,我们早点走吧。”江慈快步走到衣柜里,拿出昨天洗过换下的衣服,“今天得去警察局报警,还得联系大使馆。我还要去趟医院。但愿我们今天至少能买到机票回美国。”
蜂蜜色的晨曦流淌在床榻上,谢昭将头发随意地盘上去了,几缕碎发在她耳廓旁飘荡,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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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她此时随意地坐在床上喝咖啡,本就轻薄的制服在阳光下更是透明了。
空间狭窄,床离壁橱很近,谢昭离江慈只有一臂的距离,只要她直起身子,就可以抱到他的腰。
但江慈神色如常,仿佛当床上的这个女人是空气一般。
他只管垂眼检查自己的衣服褶皱有没有拉平。
丝丝缕缕的棕榈叶在阳光下闪着光,影子投射到卧室的半面墙壁上,光斑在玻璃窗上跳动。
谢昭安静地看他,江慈的睫毛上是柔软的浅金色的光,耳廓被阳光晒得透光有点粉红。
他要去卫生间换衣服,需要经过谢昭。而谢昭的那双长腿故意横在路中间,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慈对这双穿着超短裙的长腿,熟视无睹。
他直接抬腿跨了过去,就像跨过普通杂物一般。
“对了。”江慈走到一半转身,总算肯高抬贵眼,看着她。
“嗯?”谢昭假装怕热,把胸口的纽扣全部扭开了,但是江慈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她沾着阳光的睫毛对着他眨呀眨,他的语调毫无变化。
“这是你的衣服,你就在这儿换吧。”
江慈随意地把衣服一股脑地摔过来,衣服直接盖到了谢昭头上。
大早上的,真的很想打人。谢昭咬牙把衣服从头上掀下来。
昨夜的那一点点隐蔽的,暧昧的氛围就像露珠太阳一出来就蒸发了。
布料划过鼻尖,薄荷的味道。
谢昭觉得不对,她昨天很早就睡了,并没有来得及用洗涤用具洗衣服啊。
她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衣服非常干净,被洗过了,并且是被烘干的。
她看了看江慈的背影,是他今天早上帮自己洗好衣服吹干了。
洗手间里传来江慈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衣服是你帮我洗的吗?”谢昭问。
“讲什么?听不清。”江慈在里面开了水龙头洗手。
生着病还非要一早起来洗衣服,洗完还假装没做过,这人真是让人生气。
谢昭看着玻璃窗上印着自己的影子,影子一下叹气,一下又微微地笑。
*
“你生病没好不要骑车,换我来吧。”谢昭抢先一步跨上了摩托车。其实她是想要故意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江慈长腿弯起,被迫被逼到了后座。为了安全起见,他应该被迫搂着她的腰。
但是他没有,江慈只是稍微拉着一点她的衣角。
“你不抱好,等会儿会摔死,我告诉你。”谢昭警告他。
“我坐稳了——”他不以为然。
话还没说完,轰隆隆的声响,摩托车一下就冲了出去。
谢昭腰上那原本松松垮垮的手臂被迫收紧。江慈惜命,还是立刻抱紧了她。
带着番荔枝气息的热风吹过街边的棕榈树,街景飞速后退。
“你慢点行不行?”江慈凑到她耳边讲话,温热的带着薄荷味的气息撒在她耳廓和后颈上。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谢昭嘲笑他,“胆小鬼。”
车速依然不减,反而加快了。
江慈只得紧紧扣住她的腰,他的下巴微微擦过她的肩,薄荷冷香和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衣服领口散出来,散在她的颈窝处。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她的腰侧衣服。
江慈的心跳很快,谢昭藏在头盔里的嘴角微微上扬。
尽管两人都很想赶快联系大使馆定航班回美国。但担心江慈病得严重,谢昭还是决定先陪他去了医院。
“我最近失眠多梦,心跳不稳,是不是在雨林里感染什么特殊病毒了?”江慈问。
“你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不用担心。”医生用翻译器跟他说。
江慈不信,“医生,我难道不用做个心电图吗?不排除一下心肌炎之类的?发烧很容易引发心脏病啊?”
“不需要做心电图,你没病。”医生打发他快点走,让下一个人进来。
“医生,你不用开点药吗?”
“你不严重,不要乱吃药。”医生挥挥手。
后面排队的人还很多。江慈只好站起身。
“哦对了。”医生最后望他一眼,“那个你生病这两天不要跟女朋友。”医生看了一眼谢昭,“你们暂时不要剧烈运动。”谢昭冲医生点点头。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江慈赶紧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医生敷衍道:“抱歉,不要跟你妻子剧烈运动。好了,下一个。”
“太不负责任了。”江慈从单间走出来对谢昭说,“我回美国一定要做一个全面体检。”
“普通感冒干嘛要做全面体检?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谢昭笑道。他真的有病理恐惧,一切小病都能放大成绝症。
“最起码我要检查下心脏,我的心脏绝对不对劲,最近总是乱跳个不停。”江慈说,“我有记录。”
“是吗?没有手机你怎么记的?”她笑道。
“记脑子里,具体哪几次明显的变化我都记得。”
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无烟区的附近。
阳光透过医院的落地窗,撒下了一地金色。
“第一次最严重的心跳失序,在我们见到萤火虫的那个时候。”
江慈停下来,看着谢昭的眼睛说。他的桃花眼不笑时也是向上微微扬着的,有几份含情脉脉的笑意。
“第二次是和土著买摩托车,骑摩托车的时候。”
“还有昨天晚上。”江慈的睫毛垂着,低眼看着她,语调散漫,“心跳很乱,好多次。”
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的脸上流转,江慈的脸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一种酒醉的红色。
谢昭被他看着心跳加速。
意思是他和她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心跳很快呗,
突然说这些,在撩她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谢昭被他盯的莫名有点害羞。
“当然了。”江慈含情默默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你看你也知道。”
谢昭嘴角弯了弯。
“可能是病毒性心肌炎或者心肌缺血。”江慈说,“发烧导致心脏不舒服,拖的时间越长越严重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这是医学常识。”
“就这庸医不知道。”他愤愤道。“连心电图都不让我做。”
谢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很好,中午也很想打人。
第94章 间谍邀请
*
“两位的姓名是?有预约吗?”
大使馆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慢悠悠地把头从电脑后面抬起来。
“没有预约。”谢昭说,“我们在雨林里遇险了,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我们去过警察局,但他们认为我们必须到大使馆才能更好的得到帮助。所以我们又走到这里。现在我们想回美国,你能帮帮我们吗?”
折腾这么久,真是身心俱疲。尤其是耽误了这么多天,影响了她的收购进程,谢昭归心似箭,想赶紧回国去。
“当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请不要担心。”
工作人员不紧不慢地问:“请问你们的护照和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还在吗?”
两人摇头。
“当地的朋友可以联系上吗?”
“在警察局打过电话,联系不上。”江慈说,约翰的电话打不通,而沈先生更是行踪不明,但愿他们都还活着。
“没有关系。”工作人员说,“那么我们先要为你们办理一份紧急旅行证件,这样让你们能够尽快回到美国。”
“你们有没有家庭成员在美国的联系方式呢?”
两人又都摇头。
“你为什么不打给你哥哥以撒?”谢昭问。
“他不是那种知道自己弟弟被绑架会交赎金的哥哥,而是那种知道自己的弟弟被绑架了,会开怀大笑,催促绑匪快点撕票的哥哥。”江慈说。
“真是非常健康的兄弟关系。”谢昭感叹。
“朋友呢?”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又看向谢昭。
“你为什么不打给以撒?”江慈问。
谢昭摇头,谁知道以撒的手机现在有没有被检方监听?她打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联系我的律师们吧。”谢昭说,“我不相信家人朋友,我最相信我雇佣的人。”
“没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大使馆的紧急联系系统帮您联系。”她说话很慢,非常的书面语,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现在没有钱怎么办呢?怎么买机票?”江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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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我们有一种财务援助方案给你们,大使馆可以给你们提供“紧急金融援助”程序。这是为了帮助在海外遇到紧急情况的公民。”
工作人员一板一眼地说。
“一旦您的紧急联系人和我们成功取得联系,他们可以直接向大使馆提供必要的财务支持,至于紧急旅行证件的各种费用和您可能需要的其他紧急援助,我们会详细向您的联系人说明该如何支付。一旦安排妥当,我们会立即开始送两位回国。”
“太感谢了。”谢昭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两位。这是我们的工作。”她开始递给他们几张表和笔,让他们填写。“现在,请先把表格填好,我们需要收集一些必要的信息来开始处理您的紧急旅行证件。”
趁着谢昭还在填表的时候,江慈向工作人员借了电话。
他特地走到了没有人的吸烟区,才拨出了电话。
“很高兴听到你还活着。”电话那段传来非常冷静的女士声音。
“我真是常常怀疑我们的血缘关系。”江慈叹气,“老妈,我都被绑架过又失踪了,你有试图找过我吗?”
“当然了,听说你是和谢昭一起失踪的?”
“对,你现在能借我点钱吗?”江慈说,“我在大使馆,我得买机票回美国去。”
“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你想提前回去?”她敏锐地捕捉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她一起?我们又不是幼儿园里的好朋友。”江慈说,“我们是两个可以独立行走的成年人好吗?我想坐最早的航班赶紧走。”
谢昭现在对于他来讲就像炸鸡对节食的人,炸鸡不停地追在他身后,诱惑他,呼唤他的名字。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要赶紧逃跑。
“不行,你非跟她在一起不可。”她命令道。
“什么?”江慈怀疑自己听错。
“你不仅要跟她一起坐飞机,接下来你要找借口留在她身边,一直和她在一块儿,最好和她住在一起。”她非常肯定地说,“一直到收购战结束。”
“你要我当眼线,替你们监视谢昭?”江慈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能,我不当商业间谍,我不跟你们玩这些间谍游戏。”
她笑道,“为什么这么快拒绝呢?几天前你还不是这个态度。你爱上她了?”
“没有,我只是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江慈轻微地咳嗽了两下。
“你喜欢她的话是好事情,我们又不会反对。你终于能喜欢上人类实在是太好了,不过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你应该公私分明。”
“跟喜欢没有关系。”江慈说,在雨林里是我们互相扶持才走出来的,如果没有谢昭的话,也许我就死在里面了。”
他自认为对谢昭谈不上爱情,但一定有友谊。“做人要讲良心,我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伤害她的。”
“良心?我们家族不需要大圣人。”江慈的母亲微笑,“不过我尊重你的想法,你不愿意我们肯定也不能强求。”
“那最好,你什么时候能转账通过大使馆给我,我好买机票。”江慈松了一口气。
“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转的哦。”她微笑,“既然你拒绝为家族做事,自然应该放弃家族的红利,我们会对你进行经济制裁。你的信托基金暂时也不会对你开放了。”
“我亲爱的儿子,之前你因为谢昭弄丢了在纽约检察官办公室的工作,不知道你下个月的房租还能不能付得出来呢?”她心情很好地说。
“我当然能付得出来,不需要老妈你操心。”江慈也微笑。
“你一直想要自由,想要独立,想要脱离家族的庇护,那么很好一切经济上的支持会全部切断,祝你好运吧。”江慈母亲语调轻快地哼着歌,抢先一步切断了电话。
“喂?喂?”真的一毛不拔,就想把他留在巴拿马?
太狠了。
虽然刚才江慈嘴硬,但是心里是非常慌张的,因为江慈以前在大学的同事母亲住院,他之前才借了一大笔钱出去,手上没有多少积蓄。
检察署也不可能继续预付他的薪水,何况他也不想给检察署当线人,继续监视谢昭。
江慈吸了口气,在他重新找到工作之前,希望房东千万不要随便涨房租。
“你站在这儿干嘛?”谢昭看到江慈正蹲在饮水机面前发呆。
“外面都乱套了。”她拿了一次性水杯,接了点水,一饮而尽,也坐在他旁边。
“你联系过律师了吗?”江慈问。
“联系上了。”谢昭说,“沈先生还活着。”
“那很好。”江慈木然地点了点头,他还在操心自己的房租。
“你是不知道。沈先生是个言而无信,厚颜无耻的人。”谢昭咬牙切齿道,“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把他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沈先生居然把本来属许诺卖给她的股份卖给了其他人。
“谁知道他卖给了谁,现在还没有披露,查也查不出来。”
谢昭又猛喝了一口水。
当然是卖给他老妈了,江慈装作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没有接话。
“早知道让他被□□打死算了。”纸杯被谢昭狠狠地捏变形了。
江慈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哦对了。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谢昭说,“你既然没法回检察官那里了,不如为我工作吧。”
苏珊提醒她,据说以撒已经收到了调查的传票,让她也该提高警惕和防御。
“不可以,我为你工作,你应该知道检察官希望我当线人吧?”江慈头疼。
“我当然知道,这正合我意。”谢昭说,“你为我工作,他们把你当做线人,但是实际上你还是我的人,我通过你可以掌握他们的动向。”
都什么毛病啊?江慈疯狂摇头,“不行,我不想当双面间谍。”
“不行也得行,你这个拒绝的理由不充分换一个。”谢昭说。
“因为我妈。”江慈脱口而出。他留在谢昭身边,他妈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利用他。
“什么啊?”谢昭蹙眉,“你妈怎么了呢?她还管你工作啊?”
以撒曾经说过他们的母亲是个普普通通的英国家庭主妇。
“因为我妈她。”江慈艰难地编出几个字,“得了绝症。”
“啊?”
谢昭瞪圆了眼睛,“真是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具体得了什么病呢?”
“具体就是绝症。”江慈艰难地说。
“哪种类型的绝症?”谢昭问。
“不怎么严重,你就不要继续追问了。”
“绝症还能不严重?”
“你不愿意接受工作,是想去回去照顾你母亲对吗?”谢昭以为他是不想继续提伤心事。
“没错,没错。”江慈频频点头。
“那好吧。”她很快松口让步了。
“你能先借我一点钱买机票吗?我回美国还你。”江慈也松了口气。
谢昭打量他一眼,非常同情的一眼,这可怜的人已经连机票钱都拿不出了吗?
“我是暂时有一点点经济困难,但我一到美国就会还给你。”江慈尴尬道。
等江慈回到美国之后,他的同事一把借款还给他,他就又有钱了。
“没关系,我借你。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谢昭想起来以撒说过,和他不一样,江慈的物质条件并不优越。
他之前一直在大学工作,现在又失业了,母亲又生了重病,需要钱。
“你照顾母亲,经济上的照顾也很重要,对不对?”谢昭循循善诱。
江慈点头。
“所以说,你应该为我工作。除了我,谁能给你短时间开出高薪来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呢?”
“啊?可是。”江慈惊慌。
“不要可是,还是难道你只是在变个借口骗我?”谢昭的眼睛眯了起来。
“没有。”江慈小声。
“没有异议对不对?那么你就接受这份工作了。”谢昭强买强卖。
“你在曼哈顿住在哪里?把房子退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需要你24小时待命。”
江慈的嘴像鱼一样无力地张了张。他挣扎了半天,想到自己确实付不出下个月房租,最终闭上嘴。
第95章 同居
*
今天纽约是个坏天气。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从蓬勃的绿树枝叶之间漏下来。
红砖的联排小房子上的绿色藤蔓被雨水冲刷的焕然一新。
“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扔出来,史密斯太太。”江慈撑着伞,站在自家房门的高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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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我们的房租租赁合同这个月还没有到期,你不能就这样把我赶出来,这是违法的,明白吗?”
他被关在了家门外,正打电话与房东太太理论着。
“什么叫听不清楚?你不要装信号不好。”江慈子气得在台阶上转来转去。
“假装网卡住了,不是不说话就有用的,我都能听得见你在呼吸!”
“江慈先生,我们之间的租约提前结束,我是按照规定提前通知过你的呀。”那边明显底气不足。
“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好吗?我今天才刚刚从巴拿马坐飞机回来。”
尽管谢昭昨天好心地提出了要给他工作机会,并且提供住处,但是江慈心里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住到谢昭家去,每天24小时和她待在一起,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江慈嘴上敷衍她说回家收拾东西再联系,实际压根就没打算过去。
反正他认为谢昭对他的兴趣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她一回到纽约就会忙于工作,过不了一天就会把他抛之脑后的。
他压根不担心她会盯上他。
江慈一心想着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去寄养的朋友家里把猫接过来,再解决工作的问题。
没想到他直接没了睡觉的地方。
他整个家的行李全都被打包放在了纸箱里面,直接丢到了门外。
“我给你发邮件通知了,你在垃圾邮件里找一找。”房东说。
江慈在手机邮箱里翻来翻去,翻到一封24小时前发的邮件。
“就提前一天有什么用,我现在怎么能临时找得到住的地方呢?”江慈叹气,语气放软了一点,“您就不能再通融通融最起码让我住满这个月吗?”
“我是哪里得罪了您呢?您让我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我现在正站在大街上淋雨呢。”
江慈试图激发一点老太太的善心。
他的声线松软,微哑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江慈先生真的是很抱歉。其实你是个不错的租客,房子保护的很干净,也从来没有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房租交的也很及时。”
“但是——”
“但是什么能让您这么狠心把我扫地出门?”
“是一位女士花高价租下了这间房子,并且让我千万不要租给你。”电话那端压低了声音。
“是谁?”他蹙眉。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史密斯太太说,“总之,您还是另找去处吧,我会退一部分钱给您。”
还能是谁?肯定是老妈对他痛下杀手了,没想到亲妈居然这么狠心,连住的地方都不给他留。
他可以住宾馆,但是钱不够。
江慈拿头轻轻地撞墙。
“叔叔,绝对不要想不开啊。”隔壁遛狗的华裔小孩和他的奶奶牵着小狗站在过道边。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天使小孩关心邻居,江慈感动地刚想夸他两句,天使小孩又开口了。
“叔叔你在这里自杀的话,会影响我们的房价的。”
江慈的嘴角抽了抽。
“江先生,最近怎么都没有见到你?”奶奶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只不过是失业又正好被房东赶出来。没有房子住,也付不出房租而已。”江慈微笑。
“叔叔现在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小孩问。
“叔叔在等着天上掉馅饼。”江慈蹲下身捏了捏他的小狗,小狗轻轻地舔了舔江慈的手心。
“年轻人不要老是白日做梦嘛。”奶奶啧啧摇头,转而大声教育她的孙子,“你看到没?天底下是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的。你要是不好好学习的话,以后就会像这个叔叔一样无家可归哦。”
奶奶的声音很大,整条街,来来回回的行人都侧目看他们一眼。
江慈脸上微微有点烫。
“小江,你失业啦?”慢跑的邻居,遛狗的邻居在附近听见了都过来与他打招呼。
江慈被七嘴八舌关心他的邻居围在中间。
他低下头,头很沉重,有些抬不起来。
这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在安静的街区响起,打断了邻居们对江慈的八卦。
一辆鲜红色,极其拉风的跑车冲出雨幕,停到了他们面前。
车上下了两位带着墨镜穿着黑衣的保镖。
“请问哪位是江慈先生?”其中一个彬彬有礼地问。
“是我,有什么事吗?”江慈说。
两位黑衣人冲着江慈来了个180度的鞠躬。
“让您久等了,我们是来帮您搬家的。”
“搬家?搬哪?是谁派你来的?”
难道老妈回心转意?他燃起一丝希望。
“是谢总请您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这句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邻居们纷纷用一种艳羡又暧昧的眼神看着江慈。
江慈咳嗽了两声:“这个谢总是我的老板,新老板,我是为她打工的。”
“感谢你们过来,但是没必要开这么拉风的车子吧?”江慈在众人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压低声音。
“啊,这不是让您坐的车。”黑衣人说,“这只是用来放您行李的车子而已。”
“有飞机,直升飞机。”有邻居惊声叫道。
江慈抬头,他也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这是谢总给您安排的,她说这才是符合你的代步工具。”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黑衣人恭恭敬敬道。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啊,奶奶。”小孩张大了嘴,他的小狗也震惊地张大嘴。
“小江,你真是交了好运了。”奶奶说,“跟奶奶说实话,你被富婆看上了是不是?”
“大家都是邻居,有钱一起赚嘛。哪里的富婆这么慷慨大方,她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孙子行不行?”
“奶奶,你孙子才8岁吧?”
“不是这一个。”奶奶把孙子的圆脑袋拨一边去,“我还有一个18岁的孙子,18岁的不喜欢我还有个28的。”
“不是,她真的只是我的新老板。”江慈在众人八卦又渴望的眼神中竭力解释,“人家雇佣我去工作而已,正经工作好吗?”
“因为我之前在司法机构工作,所以她才需要我。司法机构能明白吗?警察那种,警察懂不懂?”江慈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明白,我有一个表弟就是当警察,在富婆那里赚得可多了。”抱狗的金发大婶说。
“你们看,她明白。”江慈松了口气。
“什么,保镖吗?”其他人问。
“不是,他每次去跳一场,都能拿不少小费。”
八卦的眼睛又都聚集到了江慈身上,大家对着他笑道。
“小江看不出来呀,你原来之前是跳脱衣舞的啊?”
“你这次扮演的是什么?消防员吗?”
“小江,富婆的爱稍纵即逝,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
谢昭的顶层公寓可以看到天际线。
江慈一进去,抬头看就是将近八米的挑高天花板,360度的落地玻璃窗,将整个曼哈顿的风景尽收眼底。
尽管窗户都安装有电动窗帘,但这儿不需要拉窗帘,不需要担心隐私问题,因为实在太高了,没有人能看到里面。
她拥有的公寓有三层,悬臂式波浪形楼梯旋转而上,吊灯浮在10米高空。
“谢总在3楼等你。”出来一位助理给江慈带路。
江慈进入她的房子后,又得再坐一次公寓里的私人电梯到了三楼。
江慈路过了客房,安保房,办公室 ,私人宴会厅。
他终于在会客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明明他才和谢昭分开几个小时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分别了很久一样。
会客厅的家具都是低矮简洁的几何流线型,只是作为点缀不会喧宾夺主抢了玻璃窗风景的主视点。
谢昭穿着象牙色的软缎长裙,正坐在沙发上与她自己的团队开会。
“得快点跟银行的信贷落实清楚,我们这两天就动手,直接要约收购。”
江慈之前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与她纠缠,但没想到现在再见到她,他心里是隐隐有些高兴的。
“江慈先生。”比尔,苏珊还有简,都抬起头来与他打招呼。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们毕竟都在巴拿马遇险,与他有一段革命友谊。
“他是我的新顾问,会和我们一起工作。”谢昭也抬起头对江慈微笑点了点头。
江慈在心里面其实还是并不想接受这份工作,他和检方的关系还没有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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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但是目前在她的下属面前江慈要给她面子,于是也点头默认了。
“怎么样?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谢昭走过来,抬手非常自然地理了理他的领口,江慈后退了半步。
“没什么缺的,我这几天得打扰你了。等我找到新的房子,我就——”他也不矫情了,这几天他的确没出去,非在这儿住不可。
“不着急,你跟我不必这么客气。”谢昭微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江慈背对着落地玻璃,眼睛被天光浸泡过湿漉漉的,像小动物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以身相许呗。”谢昭直勾勾地盯着他。
见江慈的耳朵又红了几分,她笑,“开个玩笑罢了,你去房间整理整理东西吧。”
江慈再一次诚恳地道谢,在他现在被房东赶出来又缺钱的时候,谢昭邀请他住过来,的确是雪中送炭。
他有几分感动。
谢昭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等江慈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才压低声音接起了电话。
“你事情办得不错。”她语气轻快。
“谢谢您的慷慨大方。”
“他还不知道是谁占了他的房子吧。”
“绝对不知道,我是不会说出去的。”那端江慈的房东恭敬道。
“那就好,绝对不可以把房子再租给他哦。”
“不过江慈先生是怎么得罪了您呢?他是个好人,要不您宽宏大量——”
“别担心,他没有得罪我,夫人。”谢昭笑道,“我是在泡他。”
第96章 表白
*
雨暂时停了,落地窗外是晶莹剔透的深蓝色,蓝又带着点粉紫调。
摩天大楼们成了黑色的剪影,细碎的灯光闪烁其间,高高低低的深色剪影们全都沉淀了下去,这是曼哈顿。
谢昭站在玻璃窗前,俯视着中央公园。
“乐乾集团的陈董事长发来信息,感谢您之前去医院给他送的花,他说花很喜欢。”已经过了饭点,她的助理简仍坐在桌边整理资料。
“不客气,等他葬礼上我会送的更多。” 谢昭冷笑,这老头命可真硬。
“后天乐乾的董事会,他问您是否参加?”
“我当然会去,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信息吗?”
简摇头,这几天乐乾风平浪静,之前的负面信息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强压了下去。
谢昭也不得不佩服陈董这老头的确有几分手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乐乾毕竟是大企业,而陈董又是实际掌权人,风风雨雨能混到今天这地步,他可没那么好杀。
谢昭回过头。“你们有人联系得到文景吗?这个人就跟失踪了一样,我怎么都联系不到她。”
“她不肯回电话,并且搬家了。”简说,“但是她还在正常上班,所以应该不是有什么生命安全上的问题,而是故意不想联系我们。”
谢昭看向玻璃窗外慢慢聚拢的云彩,她蹙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消失的这几天,就像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现在回到人间,而这里已经有了剧烈的变化。
文景是她用钱控制的人,但是用钱控制的,是最不可靠的。
远处摩天大楼上橘色的水晶灯,一闪一闪,在粉蓝调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温馨。
一切都显得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她心慌,山雨欲来。
“谢总,您看您现在要不要吃晚饭?简委婉地提醒她自己已经饿了。
谢昭回过神来 。“哦,你可以先下班了,或者你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不用了谢总,你吃的太健康,我实在吃不下去。”简婉拒。
谢昭点点头放过她:“晚上少吃碳水,不然你睡太死了我有急事打电话都叫不醒你。”
她穿过挑高的拱形门,来到餐厅。
厨师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半开放的备餐厨房里江慈正在布菜。
为了在家工作也保持头脑清醒,谢昭的家里冷气开得很低。
江慈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和灰色的运动长裤,他鹤一样的脖颈低垂,修长的手持一把雪亮的餐刀,正站在昏黄的厨房灯下切牛油果。
极其普通的场景,极其普通的家常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像在拍家居广告。
为了保持大脑很好的工作运转,谢昭在工作日的晚餐都要求高蛋白低碳水,并且避免重油重糖来加重身体负担。
江慈按照她的厨师留下的要求,烤了三文鱼搭配亚麻籽沙拉。
他手机的计时器响了,可生食的鸡蛋冷水在小锅中煮了一会儿,他去捞出来去壳切成小块。
江慈做菜非常讲究严谨,就算是沙拉也不糊弄,他的所有食材全部都是称过重量,调料放多少毫升也是完全按照厨师留下的菜谱要求做。
他在沙拉盘中铺了一层糙米,然后依次摆了三文鱼切片和牛油果薄片,又放入了甜虾,鸡蛋和其他绿色蔬菜。
江慈专注地做事,谢昭就坐在大理石长桌旁细细地观赏。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转来转去。
江慈洗水果,谢昭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水龙头的水柱下清洗蓝莓,他的指腹轻轻揉搓蓝色的果实,晶莹剔透的水滴从指缝滴落。
江慈解下围裙,谢昭盯着他的窄腰,他的腰线在宽松的体恤下微微摇晃。
江慈端着沙拉盘走过来,将刀叉放好。谢昭的视线粘在他小臂青色的脉络上。
江慈给她的玻璃杯里倒上无糖酸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他站着仰头喝了一点,微微蹙眉。
“无糖酸奶我真的永远喜欢不起来。”江慈拖开椅子坐下。
谢昭紧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和嘴唇上的那一点白色的印子。
“不好喝吗?”他嘴唇上酸奶的滋味,她很想尝一尝。
“ 你排斥是因为你尝试不够多,也许你再多尝尝,就能体会到无糖酸奶有多好了。”谢昭微笑。
江慈抬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叠。
“不必,我拒绝过一次东西,就不会再继续尝试。”他的嘴角也微弯。
谢昭不以为杵地一笑,退回了视线,“晚餐还很胃口吗?”
“我对沙拉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不过食物嘛,能维持生命体征就行。”江慈拿叉子卷了一点三文鱼送进口中缓慢咀嚼。
他仪态很好,用餐时背脊挺直。
尽管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的餐具几乎不发出声音,喝汤时汤勺都不会碰到碗壁,就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很轻。
他是所有和谢昭共同用餐的人当中最讲究礼仪的一个。
谢昭心里也隐隐有些奇怪,一个需要坐地铁上下班的普通人,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像电影里的王室一样。
也许是小时候家教比较严吧,她也没有多想。
吃完饭后江慈很自觉地收拾餐具,拿去洗碗机里。
“你用不着多收拾,明天帮佣就上班了,放那就行。”谢昭坐在桌边划着手机一边看新闻,一边对他说。
江慈没有回应她,依然在整理东西,他不好意思白住别人的房子还不做家务。
“快点,我在等你。”谢昭不耐烦地拖长了声音。
“你等我干什么?”江慈擦着手走到她面前。
“我走不了,你得抱我回房间。”她仰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什么叫你走不了?我刚才明明看到你走过来的!”江慈眼睛微圆。
“唉,我是为了救你脚才扭伤的,你这个人不能忘恩负义。”谢昭耍无赖。
江慈微微叹气,他俯身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谢昭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视野里是他黑色t恤的纹理,他的衣服被她蹭得有些皱,而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谢昭嗅到他颈窝处的雪山冷香,只要她的嘴唇微微偏一偏,就可以吻到他脖颈的脉搏上。
她的公寓很大,他抱着她穿过一条长长的,没有开灯的走廊。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钴蓝色的夜,纽约的星光和灯光照进来,给他们涂上一层晶莹的银边。
路很长,不过江慈的手臂很有力量,他抱得轻轻松松。
一进谢昭的卧室,江慈就被吓住了。
“你这是卧室还是埃及法老的陵墓?”
谢昭的卧室里金碧辉煌,金光闪闪,最重要的是她的床上居然堆了很多珠宝首饰。
“你每天都躺在金币珠宝里睡觉吗?你是恶龙吗?”
“你懂什么?躺在黄金里睡觉的感觉太好了。”
谢昭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她的枕头边上全都是金币和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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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别闭上眼睛。”江慈说,“你的手还放在胸口,又躺在这黄金里怪吓人的。这谁分得清你是睡觉还是——”
谢昭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江慈一躲,“你的脚踹人可真灵活,这还叫受伤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去拿了冰袋。
江慈坐在她的床上,他用冰袋敷在她的脚上,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
什么装饰也没有的手,白皙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用力时青筋微微凸起。
她见过这双手弹过施坦威,握过枪,在赌桌上摸过牌。
而现在他修长的手指触碰着她的脚踝,动作轻柔,掀起一点痒意。
他一点细微的动作可以掀起她巨大的异样。
如果他的手指触碰其他地方呢?
她的小腿微微颤动。
她的心也微微颤动。
“如果明天还不好的话,就找家庭医生看一看。”江慈的手离开了她,温热的触感消失了。
“你要休息吗?我帮你关灯。”江慈站起身,帮她把被子拉好。
他在她的卧室里,他在她的床边,他们离得这么近,但他的神色平稳。
好像心跳剧烈的,此时只有她一人。
谢昭讨厌他这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就是想把他这口古井给搅得天翻地覆。
“我想洗澡。”谢昭看着他开口了。
“哦,你是要我帮你去放水吗?”他颇有耐心。
谢昭在他平静的眼神中一点一点解开了自己胸前的纽扣。
“不,我是说你陪我一起洗。”
江慈的目光没有动,还是那么平稳,水一样平稳。
但他的手动了,江慈一下攥住了谢昭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
“别开玩笑了。”他神色松散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开玩笑。”谢昭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要跟你打哑谜,我现在就直接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江慈冷静地微笑,“晚上人的血清素会减少,血清素都转换成了褪黑素,所以情绪波动会被放大,这是正常的现象,早点睡吧。”
“我就要说,我喜欢你。而且你也喜欢我,你不敢承认罢了。”谢昭说。
“不要无中生有。”江慈微笑。
“那你敢不敢和我赌?”谢昭挑眉。
“赌什么?”
“你和我接吻,如果你吻我没有任何感觉。那就算我输了,这个话我不会再提第二次,绝不会再纠缠你。”
“我对这种毫无意义的人类肢体接触没有兴趣,无聊。”江慈懒洋洋地说。
“你就是不敢,胆小鬼。”谢昭笑道,“你连接吻都害怕?”
江慈一下俯身靠近了,她被困在床头退无可退。
他宽阔的肩挡住了她的视野。
江慈懒散地垂着眼看她,似笑非笑。
“第一,我从来不恐惧任何事情。”
“第二,你没有任何赢的胜算。”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处。他们俩的视线像两把枪一样都瞄准了对方,卧室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谢昭弯唇一笑:“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
第97章 吻
*
“不要搞激将法。”江慈的一双桃花眼垂下来,懒洋洋地看着她。
“首先我必须纠正清楚一个概念,你并不喜欢我。”
他直视她微笑,一字一顿地说:“你只不过想控制我。你的这份喜欢最起码有九成是算计,我们俩对此都心知肚明。”
“胡说八道。”谢昭怒道:“顶多三成。”
“那就算七成。”江慈说。
“四成不能再多了。”谢昭说。
“别跟我讨价还价。”江慈站直,他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几分真心,那么就会尊重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是我不能为你工作,请你理解。”
“为什么,你认为这违背了你的原则?”
江慈叹气:“当然,你明知道我之前一直在追查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突然——”
“有什么不能?多的是检察官们混个三五年,再跳槽到之前狠狠整的基金公司,从之前想斗垮的金融巨鳄手里挣更多的钱。
“追查我们有多少是为了正义?还不都是为了政绩,为了钱。”谢昭循循善诱,“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律师团队当中有多少人就是从sec还有检方那里挖过来的。”
“为检方工作还是为基金公司工作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打工罢了,谁又比谁高贵呢?只不过我们能出的价格更高。”她语气恳切。
“我并没有想拿你当挡箭牌。”想也不会承认,谢昭伸出手理了理他的领口,“你知道我一向遵纪守法,检方没有证据的无故调查,只会走向不了了之。”
江慈听到遵纪守法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躲开了她的手。
“当然。你有很好的律师团队,你也有很好的规避法律风险意识,所以你并不需要我,我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的。”
“我当然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谢昭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抛开男女关系不谈,我是欣赏你的。”
“没有人怀疑过我,但你能从蛛丝马迹一路死磕下来,给我制造那么多麻烦。我认可你的能力。”
“你很聪明,有洞察力,很危险。”她停了停,“就像我一样。”
“所以我能欣赏你,我能认可你。可是你的检察官做不到。你的能力从来没有得到培养,相反而是不停地被压制。”
江慈沉默着,没有反驳她。关于谢昭和以撒的调查,他在很早之前就做出了正确判断,可是检方无人支持他也不愿意与他共享资源。
“你对于追寻真相有一种渴求,但检方满足不了你这种渴求,他们只会为了政绩驱使你去挖掘他们需要的东西。你在那里继续工作能得到什么呢?虚假的正义吗?”
“只有我能懂你的渴求,只有我能理解你,我愿意发展你的能力。”
“为我工作,我给你充分的自由空间,我也可以给你付出高薪,这样你也好照顾你的母亲。”
谢昭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再讲下去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我是真心爱惜人才,你看我几次诚心邀请你也算是三顾茅庐了。”她说。
江慈苦笑:“我可当不了孔明,倒像是徐庶进曹营。”
“是吗?如果你当真这么抗拒为我工作的话,为什么你会现在在这里呢?”谢昭微笑。
“如果是在意大利时的江慈压根就不会听我说这么多,不是吗?”
她凑近到他的耳边,如同蛇在诱惑着夏娃吃下善恶果。
“我提供了一个机会给你,而你的内心,你的潜意识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江慈的唇线微抿,“我不知道。这两天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些不涉及法律纠纷的事情,你不用付我任何钱。”
他看向她:“在此之后我打算回英国去。”
“什么?”谢昭一下就坐直了,“不可以。”
“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江慈说。
谢昭一下紧攥住了他的手腕,江慈轻轻挣了挣,并没有挣脱开。
“可是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她非常认真地说。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江慈好言相劝,“你只是征服欲作祟。”
谢昭一言不发,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
她翻身骑了上去,垂眼俯视着他。
谢昭的目光抚摸过他的窄腰,凌乱的领口露出的锁骨,修长的脖子,因为震惊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最后到嘴巴。
她的指尖抚摸上他的嘴唇,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秀色可餐。
“你听我说。”江慈的嘴唇在她的指尖下颤动。
“不想听。”谢昭俯身吻了下去,他的头微微偏开,她只吻到了嘴角。
她不甘心气得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江慈发出了忍痛的喘息。
谢昭低头吻在了他的脖颈上,然后辗转往下吻在了锁骨上。
他身上的冷香勾着她,她的大脑有几分缺氧。江慈的衣服被她扯开,胸口的朱砂痣就在她眼前。
她肖想过很多次,吻上这颗痣是什么感觉?
江慈鼻息紊乱。
“别这样。”他的声音带着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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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将她轻轻推远了些。
他微凉的手指封住了她的嘴唇,一剂清醒剂。
江慈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眼神无奈又有几分散漫。
“欲望不是爱。”他轻轻拨开她的发丝,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在哄小孩,得不到糖的小孩。
“在非洲6万年前的大飞跃,我们人类开始成为有别于其他物种的智慧生命。可是六万年在漫长的演化历史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人类和猩猩分开演化了几百万年,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我们与黑猩猩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我们的dna与大猩猩只有2.3%的差异。”江慈说。
谢昭的眼睛瞪圆了,他在胡说什么?疯了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人类并没有摆脱动物性,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与动物有很大差别,但事实却是相反。”江慈说,“我做测谎,见过太多的痴男怨女。从前爱得死去活来海誓山盟最后背叛,不忠,互相怨恨怀疑。”
“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的压根就不是爱情,他们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爱情,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爱情的。他们遇到一个异性产生性吸引,于是产生大量的多巴胺,这是一种生物本能而他们会把这种本能美化为爱,可是当多巴胺持续几个月几年消失了,这份自以为的感情也就到头了。但这绝对不是爱,爱情是人类特有的高级情感,是反人性。”他认真道。
“我们是基因的载体,基因为了延续会下本能指令催促我们繁衍。恋爱,结婚,生子,和动物行为没有区别都是为了物种繁殖,但这是为了基因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人类个体的利益。”
“恋爱与婚姻当中,人们会不忠,会背叛,或者会厌倦到最后两看相厌,又对新的异性重燃爱火,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摆脱这种动物本能,去跟更多的异性繁衍,让基因更好繁衍的动物本能。”
“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呢?人是可以唯一反抗基因奴役的生物,人有道德,有理性,有精神的力量。”江慈说,“但并不是会说人话,穿人的衣服就可以称之为人。动物性强的人依然是动物,他们没有爱的能力,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爱,当然他们会自认为自己拥有爱。”
谢昭没有打断他。
“我的意思就是绝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是虚假的,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当然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一定有人得到过真爱,那种违背基因暴政,违抗进化心理学,战胜生物本能的高级情感。”
“但是得到真爱的概率有多少呢?肯定比中彩票要低,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运气拥有。”江慈说。
“看来你是悲观主义者。”谢昭说。
“我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比较讲究现实。”江慈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有自知之明不会中到彩票,但是却总认为自己能遇到真爱?这样孜孜不倦地去谈恋爱结婚,再分手离婚,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事。”
“可是总有人中奖,你从来不买彩票,岂不是彻底断绝了可能?”谢昭的手指划过他的下巴。
“不开始就不会结束。”他握住她的手。
“没有大喜,自然就不会有大悲。”
江慈抬手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廓后。
“我当然注意到了你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目光缠柔。
“如果说我一点都没有被你吸引,那就是在撒谎。”
谢昭的手覆盖在他的胸口,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心跳很快。
“是的,我的心跳加快,呼吸也会加速。可是这些只是本能的反应,离爱情差十万八千里。”
“可你明明也关心我,你不承认吗?”谢昭说。
“我当然在乎你,我希望你过得好,但只能是作为朋友的关心。”江慈轻声说,“抱歉,你想要的回应我给不了。”
“没那么复杂,我想要的很简单。”谢昭的手灵活地解开他的扣子,一路往下。
“你给得起。”她微笑,“事实上你嘴上长篇大论讲了这么多,你的身体好像有着不同意见。”
江慈的呼吸声越来越乱。
“别乱动。”他蹙眉警告。
“就乱动。”谢昭挑衅。
《本行经》说魔王波旬想用美色来战胜悉达多太子,于是派出魔女引诱。
魔女在他面前做出千娇百媚的各种姿态。
她的手越来越不规矩。
江慈的衣服被她彻底弄开。
江慈一把握住魔女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确定你要的是这个?”他声线懒散,细碎炙热的呼吸轻轻地撒在她的耳垂上。
她呼吸急促。
“我确定你吻过我,就再也说不出那些讨人厌的废话。”谢昭弯眼笑。
他握着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腕,然后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一边吻,一边抬起桃花眼懒洋洋地盯着她,眼里有细碎的光。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吻手背而已,几乎是一个礼节性的吻,但是她后腰发颤。
“你是不是玩不起啊?”谢昭的声音有些软下来。
他的吻顺着手背一路向上,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她,欣赏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江慈慢条斯理地轻轻拨开她的发丝,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房间里冷气打得很低,而他的吻滚烫。
冷热交替,她的背脊像过了一层电,酥酥麻麻的。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领子,床单上波浪形的褶皱不断地漾开。
江慈像被子一样轻轻覆盖在她身上,谢昭能感到他的体温不断传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吻落在她肩上的声音,还有她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江慈低下头看了她一会,她的脸发烫。
他高挺的鼻子划过她的侧脸,与她的鼻尖摩擦。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
“这是你之前想象的吗?”他低哑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她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有些发软。
江慈的目光停在了她的嘴唇上,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嘴唇。
谢昭等待着。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坐直了身体。
“我想论证的就是,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最低级的动物本能而已。”
江慈的声音依然有几分低哑,“只不过是多巴胺在神经间中释放快感,如果在老鼠的视下丘脑加电极能有同样的效果,可惜我们人类加不了电极而已。这是你自认为喜欢我的原因,你的脑子没加电极,我们只是被动物本能驱动了。”
悉达多太子识破了魔女的幻术,他看看红颜如同白骨。
他经受住了诱惑。
是的,江慈承认她有魅力,但他并不屈服。
谢昭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她的倒影正在沉沦,而他的眼神清明,彻底从欲海中抽离了出来。
“机会只有一次,我只会对你表白一次。”谢昭说,“你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你会三跪九叩地来求着我,求我垂怜。”
“到时候我可会严词拒绝!”她咬牙切齿道。
“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江慈云淡风轻地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还帮她把被子拉了拉。
谢昭气得举起枕头就狠狠砸了过去。
江慈躲开,走到门口还帮她把灯给关上。
“哦,对了。”他回过头,嘴角好像若有若无地上挑,“刚才把你领口的衣服弄乱了,抱歉。”
又是一个枕头狠狠地砸过来。
第98章 叛徒
*
清晨,谢昭从跑步机上下来后,又做了普拉提,运动完后自己到厨房切开了一个橙子。
平板上正在放着新闻。
“早间新闻:乐乾性丑闻再度反转?爆料人自曝之前的爆料不属实。”
难怪联系不上文景,原来是当了叛徒背叛了她。
谢昭拿水果刀的手停顿了一下,点开了详情。
“当下乐乾集团深陷性丑闻的舆论风暴当中,掌权人陈董的健康状况又令人担忧。股价起起落落,扑朔迷离,对于许多投资者,还有大众关心的问题,我们今天请到了陈彬浩先生来为我们解答。陈先生,听说现在由你暂时行使ceo职权?”女主持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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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是的。”陈彬浩穿的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坐着。
看来老东西还病着不能见人,谢昭哼了一声又切了一刀。
“请问你怎么看目前关于乐乾集团性骚扰的集体诉讼?
现在超过20名女员工,自称自己或者同事遭到言语以及肢体上的性骚扰,并且有几位公开发声称自己因拒绝潜规则遭到了非法终止合同,也就是报复性开除。
作为ceo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陈彬浩刚想开口,女主持人又打断了他,她尖锐的发问,“你们之前的发言人声称这些指控是无稽之谈,这些女性站出来发言的动机是为了利益而污蔑。”
“我必须澄清一下。”陈彬浩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公司的官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种言论是极其不负责任,并且对女性极其不尊重的。”
“现在由我向大家做一个正式的说明,我们会严肃对待所有的不当行为指控,进行全面内部调查,保障所有员工一个安全透明的工作环境。”性侵犯陈彬浩表现的痛心疾首。
“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有性骚扰的行为也只是个例,我们公司一向是把尊重保障女性权益放在首位的,我一定会把害群之马揪出来,不让他再继续污染我们的工作环境。”他看向镜头,眼神极其恳切。
多与镜头互动以增加亲切感,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作为媒体大亨的儿子,这一套他再熟悉不过。
“之前爆料你们丑闻的爆料人记者现在突然改口,说掌握的信息不属实。有很多人怀疑她被威胁了或者你们达成了某种金钱上的协议。”女主持并不放过他。
“我们绝对没有威胁任何人,也没有贿赂任何人。爆料人改口是因为良心发现。”陈彬浩说,“这位爆料人记者小姐,我很尊重她。我认为她很勇敢,很有正义感,但她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有一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利用了她的正义感,也利用了大众的正义感和同情心。”
谢昭搜索文景目前最新的口供。
她自称自己被某些受害者误导了,那些受害者夸大了事实欺骗了她。
既然她已经叛变倒戈乐乾,那么现在谢昭最关心的是文景有没有把她这个幕后之人供出来?
文景会把她当投名状吗?
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要约收购就像子弹上膛直指对方的脑门,在此之前,绝不能让猎物察觉。
在正式发动收购之前,都必须保持风平浪静,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关于你们父子逼迫女艺人进行□□易,性贿赂,从而逼死女艺人的传闻,你们的态度是否认对吗?”女主持人继续进攻。
“这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和空头对于我们父子的污蔑!陷害!”陈彬浩平静道,“女艺人自杀这样的惨剧,是没有人愿意看到的,可是这些没有良心的人拿这种惨剧来做文章,吃人血馒头,只是为了攻击我们,打压我们的股价。”
“我父亲是穷苦人出身,白手起家靠自己一步步奋斗到今天。”陈彬浩慷慨成词。
谢昭的嘴角扯了扯。反正陈董害死了两任老婆,踩着女人上位就是好啊,死无对证,死人也不能爬出来反驳他。
“而那些华尔街的吸血鬼们,他们不创造任何价值,只知道吸我们这些企业家的血。”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屏幕外的大众喊话。
“性丑闻不过是噱头,这是一场资本家空头对于民营企业家的迫害。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大众自然有判断。”
性骚扰不成立,都是资本家的迫害,资本家的阴谋诡计。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有谁不恨资本家呢?
谢昭木然地咀嚼着橙子。
“可是恕我直言,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澄清,你有任何的证据吗?”女主持人说,“现在关于乐乾对于女艺人的迫害,有着许多实质性的证据,比如说录音文字日记,还有受害者的发言。就算爆料人现在说这些信息不属实,大众也不会完全买账。你们有任何有利的证据去反驳这些指控吗?”
“我们当然有,我们现在请到了关键的证人。”陈彬浩胸有成竹地说。“证人看不下去对于我们的污蔑,他们愿意站出来还我们一个公道。”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呢?”女主持人问。
“请你不要着急,今天就会让他们出场。过了今天所有对我们公司,还有我们父子私人的污蔑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陈彬浩的表情非常自信,稳操胜券。
显然他不是随便说说糊弄而已,他手上真的有可以摆脱他嫌疑的人。
谢昭蹙眉,事情在失控。
她快速冲到江慈的卧室。
“快点起来!”
“这才几点啊?”江慈睡眼朦胧地从被子中冒出一个脑袋。
“天都要塌了,还睡呢。”谢昭把手机扔在他的床上,然后随便从他的行李箱中扯出两件衣服扔在江慈身上。
“赶紧穿衣服,我来不及等司机过来了,你马上开车送我过去。”
“去哪?”
“我们去乐乾的总部大楼。”
她必须去探探虚实,如今她的身份既是乐乾的股东又是董事,她和陈彬浩又是朋友去那里看看也正常。
“他不是故弄玄虚,他手上真的有东西。”江慈看完手机上的新闻蹙眉。
“之前的话题陈彬浩的下巴一直维持不动,但谈到证人他不停地抬起下巴和眉毛,说明陈彬浩对他所谓的证人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谁能为他作证,彻底洗清他害死女艺人的嫌疑?
谢昭和江慈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
谢昭让江慈把车停在街对面的停车场,让他在车里等自己一下,毕竟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被别人看到不好。
谢昭快步穿过旋转玻璃门,来到前台。
前台的小姐一看到她就笑脸迎上来。
“抱歉啊,我忘记预约了。”谢昭说。
“您不用预约,陈总说了你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们都认得您。”
“他现在应该在19层的会议室吧?”
“没错,您可以直接上去。”
她走到电梯口,现在所有电梯都需要等。
谢昭吸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电梯上方屏幕的广告。
各种肤色,各种国籍,有胖有瘦, 有高有矮,甚至有一位有白化病的内衣女模特们自信地微笑着。
乐乾的广告词打出来,你怎么样都很美。
叮得一声,电梯开了。
全部都是0 size又高又瘦的女孩走了出来。
谢昭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这时几个穿着高跟鞋挂着工牌的女员工一路小跑着挤了进来。
他们按了11楼,应当是新闻女主播们。
高跟鞋太累脚,他们靠着电梯壁,把超短裙往下扯了扯,又把低胸的领口往上拽了拽,以防止走光。
能进入这样的大媒体公司工作,他们都有着不错的履历和专业能力,但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要被迫扮演花瓶。
“今天又要谈话吗?”其中一位说。
“是啊,又内部审查也不知道这个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对着镜子补妆,每个人都满脸疲惫。
女员工们并没有为公司中性骚扰的现象被揭发而欢欣鼓舞,而是一直在抱怨冗杂又自欺欺人的审查程序增加了他们的工作负担。
看见谢昭在电梯里,他们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电梯间光洁的大理石面印着他们的细跟高跟鞋和她的平底鞋。
在这个地方不用穿高跟鞋和短裙的女人,她的身份不言而喻,显然是食物链的顶层。
11层到了,女主播们先下去。
谢昭看到他们脚后跟贴的创口贴,莫名涌起一层物伤其类的悲哀。
她撇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和江慈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呆的时间太久了,她的心最近是越发软弱,有点同情心泛滥的倾向,这可很危险。
到了19层,极为安静的高管办公区,地上铺着手工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名画复刻品。
迎上来接待她的工作人员说陈彬浩还在会议室里开会,请她稍等片刻。
于是谢昭端着泡好的咖啡,站在走廊里,看着墙上的木板油画。
“谢董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谢昭回过头,文景站在她背后。
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目光丝毫不惧。
谢昭抬眉,扫了一眼她的工牌
“主编?国际娱乐板块?恭喜啊。”
“同喜,恭喜谢董得偿所愿。”文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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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你换了新鞋子,不错嘛。”她磨损的旧鞋子已换成了jimmy choo。
谢昭微笑,靠近她低声道,“是用了我的钱?还是性侵者贿赂你的钱?”
“当然是我的正当劳动所得。”文景一笑。
他们两人相对立,站在木板油画前。
这是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复刻品,油画之父扬·凡·艾克在1434年创作的,画面中阿尔诺芬尼先生和妻子,一对上流社会的新婚夫妇,他们手拉着手,右手比的手势是宣誓婚姻中对彼此永远忠诚不二。
画当中有代表神圣的鞋子,有代表忠诚的小狗,有金色的吊灯和点燃的蜡烛。
这张画不寻常之处在于,夫妻两后面墙上的小圆镜里新婚夫妇和其他物件全都清清楚楚的呈现,唯独代表忠诚的小狗消失了。
“你的正当劳动所得,是指把受害者当做筹码,向加害者索取更多的利益吗?你是一点底线都没有吗?”谢昭轻声说。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一点吗?你不就是欣赏我有野心吗?就因为我没有底线,就因为我全是野心,所以我才能不顾一切地把新闻全部报道出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的很好,我掀起了轩然大波。”
文景没有后退。
“有人因为你的夸张虚构已经进了医院,你现在又倒打一耙说她在骗你,把责任全部推到她的头上来保全你自己,来向性侵者交投命状。这人血馒头你打算有几种吃法呢?”谢昭低声说。
“我没有说假话,看事物的角度不同,就会有不同的解读。比如说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希望这位受害者是被职场性骚扰的可怜人,
上司以解雇和取消工作签证为由头逼她发生不正当关系,她拒绝就被报复性开除。这个版本就符合你的利益。”
“但是同一件事情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说这个女人是自愿和她的上司发生关系的,她背叛了她自己的丈夫,她勾引别人的丈夫,她是小三。然后由于她的上司没有给她提供足够的便利,于是她就诬告他。”
“这个版本怎么样呢?男人不会同情一个出轨的水性杨花的女人,女人也不会同情一个勾引自己潜在丈夫的女人。”文景微笑,“而这个版本是乐乾需要的,符合乐乾利益的版本。”
“至于我提供哪个版本嘛,全在于你们谁出的价更合适。”
“我给你的钱不少,你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谢昭看着她,养虎为祸,虎已经伸出了爪子。
“是的,你给我的钱是不少了,可是你要知道我需要的不只是钱。”
“这个职位,如果不是我这样努力争取的话,就算是十几年我也未必能得到。”文景低声道,“我有能力,可是没有人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外貌的女孩子能怎么办?我只有靠自己啊。”
“是的,我靠吃人血馒头得到了主编的位子,那么你呢?谢董,你少吃了吗?”
“你难道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吗?你跟我有多大的区别呢?这场舆论战争可是你发动的,我不过是你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她微笑,“你只是愤怒,我们这种小小的棋子也有自我意识,也要为自己谋划。”
“好,我不是好人。但我就是再坏也没有想过颠倒黑白,通过逼死受害者来为自己谋利,更不会支持性侵犯。你当然可以有野心,当然可以为自己谋利,但是你做的也太过了。”她对乐乾发动舆论战,虽然不能说出发点是百分之百为了正义,虽然有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她这么做多少也是因为容不下性侵犯这么肆无忌惮地横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一种激进的反抗方式,但事态失控造成了有人受伤,谢昭也因此噩梦连连。
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谢昭淡淡道:“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人命当做战利品,当做你谈判的筹码。那些女人是无辜的。”
“几天不见,你变得无聊多了。”文景说,“我可没工夫听你这些道貌岸然的话。”
“你背叛我,也不怕我报复你?你胆子可真不小。”谢昭微微笑着看她。
“我胆子如果小之前敢和乐乾对抗吗?”文景也笑道,“乐乾的威胁我不怕,你的威胁我也不怕。我知道你们都是大人物,我是个无名小辈。
你们觉得踩死我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容易。”
“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你们踩死,你们的把柄都在我手上。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但是如果你轻举妄动,那就不好说了。幕后黑手的你指示我来污蔑乐乾高管们。”
文景微笑着看着她,“这个残酷的商战故事怎么样呢?你觉得大众会不会喜欢?乐乾的股东们会不会喜欢?检查官们会不会喜欢?”
“更何况你舍不得报复我的。”文景说,“因为你喜欢我的,你觉得我像你。”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何必苦苦不放呢,不要阻止我往上爬好吗?”
谢昭嗤笑,“你像我?你以为够疯够狠,就是像我吗?小姑娘,我没你那么愚蠢下作。”
“谢总,久等了。”陈彬浩从会议室里出来打断了他们俩之间的剑拔弩张。
“看来你已经见到我们公司的新主编了,这是我新挖的人才,年轻有为。”
文景垂着眼,很恭敬的。
“谢总,你觉得怎么样?陈彬浩笑眯眯地看她
“刚交谈了几句,的确是谈吐不俗,胆色过人,前途不可限量。”谢昭微笑。
“多谢谢董夸奖。”她乖巧地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的正事了。”
“谢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陈彬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她走前面,“明天才是董事会。”
“不知道陈董的身体怎么样了,之前我都没有来及看望他。”谢昭说。
“哎,爸现在还在家里休息呢,他非要说是有人投毒,一直喊着要报警。”陈彬浩摇头。
“其实你注资的事,他发了大火。差点没打死我。”他低声说,“他是绝对不肯把股权分给外人的。你知道的,他担心控制权。”
“怕什么?现在是你做主了。你父亲生病糊涂了,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拥有实权的。”谢昭说。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陈彬浩很高兴。
“但我是很感激谢总注资的,现在我们的股价也回升了,你的资金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好运。”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谢昭故意叹气道,“你说关于女明星死亡的丑闻,这事情比较微妙,如果处理不好恐怕市场还是没有信心。”
“你今天来对了,我这就打消你的顾虑。”陈彬浩兴致很高,“多亏那个小主编给我出了个主意。”
“我把那受害者的家属接了过来,请他们出面为我们作证。”
“什么受害者的家属?”谢昭预感到不好。
“就是那死的最早的那个燕燕的父母家人。”
姐姐的父母,也就是她谢昭的父母被接过来了?
怎么可能?这些没有正经工作的人是怎么过得了签证的,还有她之前明明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他们怎么能暗度陈仓,这么快到了这里?怎么事情突然失控了?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谢昭浑身发冷,“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既然你们这边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好吧,那我送你下去。”陈彬浩一路将她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开了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穿的破旧的老头还有一个男孩走了出来。
这老头老实巴交的,驼着背,看起来都不敢正眼瞧人。
“您好,您好。”陈彬浩上去和他握手。
“这是我们陈总。”旁边的人说,老头颤微微地与他握手,然后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又看向谢昭。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他高举着板凳狠狠地砸向她,他放狗咬她,她病重了他把她赶到雪地里去。
谢昭的血液在这一秒几乎凝固,她好像突然回到了无助的九岁。
“这是我们谢董。”陈彬浩说。
老头死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乡下老头没见过世面,谢总你不要介意。”陈彬浩低声说。
谢昭只点了点头,对她爸笑了下,装作不认识。
“谢董。”老头裂开嘴,谢昭头皮发麻。
“总算见到您了。”他微笑。
第99章 恶鬼
*
“老爷子见过世面,在财经新闻里见过我们谢总吧?”陈彬浩非常和气。老头一出电梯,所有的摄像机就开始摆拍,闪光灯直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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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他们要多拍一些乐乾ceo和董事高管们亲切接待受害者家属与受害者家属和谐一片的画面。
老头裂开干瘪的嘴微笑着,很谦恭的。
谢昭以前听过一个鬼故事,说有一个男人在他女朋友家住,女朋友的爷爷去世了,把爷爷的遗照放在桌子上,爷爷很讨厌这个男人。
于是到了晚上,遗照里的鬼就总爬出来骚扰他,男人很害怕,于是就搬家了。
搬家之后他总算睡了一个好觉,他想着远离了照片鬼再也找不到他了。
没想到到了半夜,鬼老头依然站在他的床头,原来是他的女朋友偷偷地把照片带过来放在了衣橱里。
阴魂不散,跨越二十九年,跨越大半个地球,恶鬼依然追着她不放。
鬼老头伸出干枯的手,要抓住谢昭的手。
谢昭立刻躲开。
见谢昭冷脸,陈彬浩立刻叫停了摄像。
“别拉拉扯扯的,把我们谢总的衣服弄脏了。”
她象牙色塔夫绸的袖子上已经沾上了一点黑手印,鬼的手印,鬼标记了她。
老头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憨憨地陪笑:“我见这闺女亲切,倒像是我自家的闺女嘞。”
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样,周围的人都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谢昭,意思是她这么目中无人,对一个穷苦的可怜老人家都这么傲慢,连装都不装一下,也不知道在狂些什么。
谢昭背脊挺直,并不理会他们的目光。
“老爷子,这位谢董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可不是你村上的什么闺女。”旁边的助理扶着他,好心低声提醒,“你说话也得注意点,别闹笑话让人不高兴。”
“大股东啊,这么年轻就这么有出息。”老头憨憨地笑着盯着她,“这姑娘的爹妈真是好福气哦。”
他那双憨厚又带着贪婪的黑眼睛死死地咬住谢昭,咀嚼着,品鉴着她此时身上的恐惧。
他在暗示什么?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立刻拆穿她的身份吗?
你的父母是谁?你忘记了吗?你忘得了吗?老头贪得无厌的眼睛正冲着她微笑。
19层办公区很安静,他无声的大笑刺痛了她的耳膜。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没见过世面的可怜老头。
只有谢昭能看到他的真身是恶鬼。
恶鬼正嘲讽地看着她。
你如今是谢总,谢董事,大股东,那又如何?
你满身高定,就以为自己是上等人了吗?你装什么呢?你的父母不是瑞士的医药企业家,你也不是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
你身上流淌着卑贱之人的血脉,恶鬼的血脉。
不管你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不管你逃往何方,你与恶鬼的血脉相连,你逃不掉的。
她衣服上被他碰到的那一点黑手印,就像一滴墨汁一样一下漫开,黑色的影子从地面上涌出来,像藤蔓一样将她缠住,要把她拖进地狱。
老实的老头旁边站着老实的男孩,那是她生理学上的弟弟。
他个头很高,乖顺地站着像小学生一样。
这小孩也是魔鬼。
谢昭忘不了这小孩以前是怎么欺压她的,她要做所有的家务,而她的弟弟总喜欢尖叫着把东西打翻,惹得爸妈来打她。
她如果敢教训弟弟,就会被打得更厉害。
她在家里就是最下等的奴婢,居然敢教训太子,岂不是翻了天了。
有时候她压根就没有碰到他,但弟弟也会往地上一躺,大哭说姐姐欺负了他。
这时宠孙子的爷爷奶奶就大骂她是贱人,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时隔多年再见到弟弟,她还是恨不得上去把这小孩头拧下来当球踢。
但谢昭脸上风平浪静。
“陈总千里迢迢地将受害者家属接过来,一定也是费了一番苦功夫。”她平静地扫视两个人。
你们多半是伪造文书非法入境,我马上就打电话给移民局抓你们回去。
“各位来一趟也不容易,那就好好参观一下我们企业,不要辜负了陈总的一番好意。”她礼貌地点头微笑。
等着吧,一会儿就让你们驱逐出境。
“对了,老爷子,你太太呢?”陈彬浩问。
“她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怕坏了事,没让她过来。”老头唯唯诺诺地说。
“哎呀,不行,绝对不行。”陈彬浩急得直拍大腿,“她很重要,母亲的身份是非常重要的。”说实话,这老头和小孩不来都行,他们现在最需要一个女性来发言。
“赶紧喊她过来,等她来了再一起拍。”他指挥其他人,“你们布置布置整理整理东西。我一会儿回来。”
“谢总,我先送您下去。”陈彬浩亲自按了电梯,他和助理linda两人一左一右隔开电梯门,请谢昭先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那唯唯诺诺的老头站在人群中恭顺地看着谢昭,突然他的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笑来。
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只有谢昭能看懂他的口型。
“夭夭。”
老头在喊她的小名。
她出生时是个女孩,他们都希望她去死,有点文化的爷爷就给她起名夭夭,意思是夭折,最好活不了。
鬼在喊她的真名,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从泥塘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高位,但他有能力把她从云端一下拽下来。
他会在世人面前将她的精英面纱撕碎,一个出身卑贱的底层小女孩,竟敢伪造上流社会的家庭背景。
夭夭,他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这是威胁,这是挑衅。
谢昭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但手指在乱颤,她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把这恶鬼给掐死。
但是不能,她现在必须装作不认识他。
电梯门彻底合上了。
“这老头说话没个轻重,谢总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陈彬浩察觉到谢昭不高兴。
“这老头啊,老不正经。”助理linda说,“我看他一进来一直在看我们女员工的短裙,一个劲盯着人家露出来的腿看。”
“陈总怎么想起来找这老头过来?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万一节外生枝可怎么办?”谢昭微笑问。
“也没办法,这也是公关的意思。我们联系了所有受害者的家属,只有这燕燕的爹妈和弟弟肯配合我们。”陈彬浩,“谢总你可不知道,这家人确实不是好东西,贪得无厌得很。他们女儿死了,当时没少来讹我们的钱。”
“当时哭天喊地地说他们的女儿死了,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经济损失,要我们一定要赔偿。”
“说他一家老小就指着他女儿打工的钱活着呢,他女儿死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尤其是他弟弟要没学上了。”
陈彬浩摇头说,“谢总你讲句公道话,都说我们逼那可怜的女艺人□□易,又是说性贿赂罪名说的那么严重。但事实是什么样的,我们也是看她可怜啊,她需要钱,我们给她介绍点生意罢了,又不是没给钱。这都是互惠互利,自觉自愿的事,哪有媒体写的那么夸张。”
谢昭一阵悲哀,亲爹妈都把自己的女儿当驴子当马,没有家人撑腰的女孩自然是更被人欺负。
“最后他们讹多少钱呢?”她轻声问。
“6万块。”陈彬浩嗤笑道,“6万块,他们就欢天喜地了,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6万块就是她姐姐的一条命,谢昭的指尖攥紧了袖口。
“这老东西这次过来还狮子大开口,要我们给他儿子在美国找工作。”陈彬浩笑道,“据说他儿子之前还坐过牢,真有脸说出口的。”
“请佛容易送佛难,对这种没有下限的人,还是谨慎些吧。”谢昭说。
“不要紧的,你多虑了。不过是摆拍一下而已,显得我们关心弱势群体。让他们一家出面在公司录个视频,说一说他们女儿的死是个独立的悲剧,与我们父子没有关系。而我们又是如何照顾他们一家,给他们家乡捐款的。”陈彬浩说,“摆拍完就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电梯门开了。
“谢总今天没带助理?司机来了吗?要不要我们安排车送你。”陈彬浩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
“不用这么麻烦,我不过是上班的路上顺便来看一眼而已。”谢昭谢绝了他,“记得替我向您父亲问好,我们董事会再联系。”
谢昭一路小跑着过街,江慈已经在车里等她多时了。
“怎么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他有些担忧地看她。
“见到鬼了。”谢昭脸色发白,她伸手扣安全带,几次都没有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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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打电话驱鬼。”她递手机给他。
“打给谁?”江慈茫然,“神父吗?”
“给海关移民局。”
*
“你确定现在去这里?”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前。“也许会被人看到。”江慈提醒她。
“我就上去看她一眼,很快就走。”她想去看一下朱莉所说的那个因为舆论而自杀的受害者。
文景现在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她头上,说所有的发言都是被她欺骗误导,谢昭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文景背叛她,她的爹妈又跳出来阴魂不散,谢昭现在心如浮萍,在水上飘飘荡荡,没有着落点。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昭戴着口罩走到了独立病房前。
她走到门口又犹豫了,不敢往里看。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状况良好。”护士见她在这里转来转去,好心告诉她一声,“不过如果你没有预约的话,还是不要随便打扰病人了。”
护士赶她走,谢昭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不知道以什么表情去面对病房里的人。
“没事就好。”她在募捐的地方留下了支票。
谢昭正准备走。
“你是来看望我们小秦的吗?”有一个面有倦容的中年太太喊住了她。
“病人是您的女儿?”
“是的,多谢你们这些好心人捐款。”太太疲惫地一笑,“请你进来坐一下吧。”
“不必了,嗯,我还有事,我我要先走了。”谢昭几乎是落荒而逃。
“进来看她一下吧,她需要看到有人在支持她。”太太哀求道。
谢昭腿脚僵硬地跟着她进入了单间病房。
病人沉睡着,盖着纯白色的被子,长发散开。太太走到窗口,拉开了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床头柜上摆着几个水果,还有香蕉皮,她喜欢吃香蕉。
马克杯里有半杯水,杯子上印着小孩的画,是她女儿画的。
谢昭缓慢地挪到床头柜前,上面立着病人的照片。
一个健康阳光的女人搂着她的小女儿正在对着镜头大笑。
照片里她的笑容太刺目,谢昭不敢直视。
这一件一件拥有生活气息的小物件,无不再提醒谢昭,被伤害的,被牺牲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她也有母亲,有自己的女儿,有自己的家庭,她不是谢昭脑海里财务报表中沉没成本那一栏的一项数据。
太太正在削苹果给她的女儿。
谢昭后退,不想在这里久留,病房里散发着苹果香气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
“您喝水吗?”太太站起身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不用了,不麻烦了。”谢昭坐立难安。
“妈,给客人泡点咖啡吧。”病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谢昭想要逃跑。
但是太太的咖啡拦住了她。
“当心烫。”谢昭接过纸杯有些手足无措。
她猛喝了一口,舌头烫得发痛,她赶紧把它放下来。
见病人正盯着她看,谢昭又把杯子端起来。
该说什么呢?不要在意舆论,不要寻短见,这不是你的错误。
谢昭知道她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女主播,她也是主动站出来发声揭露上司性骚扰而被报复性辞退的。
她有家庭,有自己的丈夫,而她的上司也有。
于是最终演变成了她上司的太太站出来说她是小三,主动勾引了她老公。
维权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地鸡毛,舆论的恶意像箭一样差点射死她。
谢昭想,这其中侵害她的乐乾有罪,颠倒黑白辱骂她的人有罪,夸大其词将她的隐私暴露的文景有罪。
而她呢,为了自己的利益并没有保护他们,反而将他们推上风口浪尖自然也有罪。
病人躺着,手上全是针孔,这种视觉上的直接冲击,与之前朱莉单薄的语言描述不一样,
谢昭垂下了眼睛。
也许,也许她不该指责他们不勇敢,不坚强,受不了辱骂就寻短见。
谢昭的手上不断地在整理床头柜上的东西,她的魂魄飘飘浮浮,难以回归肉身。
“谢谢你。”病人突然开口了。
“不。”这句谢谢太沉重,谢昭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论你是谁,不论之前怎么样,现在此时此刻你能过来,你能支持我,我就很感谢。”她握住谢昭的手。
阳光透过格子窗玻璃投在了洁白的床单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型阴影。
她的发丝在金色的阳光下燃烧。
谢昭半跪在她的病床前。
我犯过错误,谢昭心想。
病人伸出苍白的手,切下苹果分给谢昭。
她的眼睛在光下呈浅色,慈悲的神像般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谢昭。
马太福音里,耶稣在受难前在最后的晚餐递给自己的门徒面包,告诉他们这是他的身体,又递给他们酒,让他们喝下,告诉他们这是他立约的血。
神为多人流血,使他们的罪过得以赦免。
阳光流淌在他们身上,谢昭伸出双手虔诚地接过苹果如同圣餐。
吃下圣餐,信徒与神建立了连接,所有罪孽可以被赦免。
“你好好休息,不要在意别的声音。”谢昭站起身。
“不,我很感谢你们捐款,我要坚持法律诉讼。”
“你知道这很困难。我必须说一句实话,你在和最有权势的媒体公司之一对抗。要赢律诉讼是一条非常艰难,非常漫长的路。”谢昭说,从前她会竭力鼓动所有人去集体诉讼,但现在她只想劝他们谨慎考虑。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没有任何可失去的。”她说,“我只需要你的支持,精神上的支持。”
谢昭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你会得到我的支持。”
江慈站在医院的走廊尽头等她,玫瑰色的天空在玻璃窗外展开。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手机,垂着眼看着屏幕。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散漫的眼神荡过来。
“你今天能过来,我认为很勇敢。”江慈轻声说。
“我犯过错误。我今天才真正意识到。”谢昭看向窗外玫瑰色的云。
“我们都会犯错,你再强大也是肉体凡胎的人,而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你不能预判所有的事情,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内心纯白无瑕。”
“人总是会逃避,不敢正视自己的问题。但是你很勇敢,你直面了问题。”他垂眼看她,低声说。
“我要坚持支持他们法律诉讼。”谢昭说,“不是为了拖住乐乾,不是为了收购。我们必须要赢,必须还给这些敢站出来发声的女性一个公道。”
“当然,你应该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江慈说。
他低眼望进她的眼睛。
江慈在心中感叹,她的眼睛非常美丽,此刻浓雾散去,澄澈明亮。
充满决心的眼睛。
*
谢昭和江慈一同回到基金公司的时候,简立刻上前在她耳边耳语说有个老头在等她。
谢昭一听就知道恶鬼又缠过来了。
“不见,不要什么流浪汉都往公司里拉,让保安把他赶走就是了。安保是怎么回事?不要让莫名其妙的人靠近。”谢昭蹙眉。
“不太合适,如果赶他那个老头就胡言乱语,在门口说一些胡话。”简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胡话。”
“他说,他说。”简不敢讲,“他说你们公司的ceo是他的女儿。他说谢总,您是他的女儿。”
“有多少人听到这疯子乱说了?”谢昭压着怒火。
“没事,他说的中文,这里的员工大多也听不懂。”简赶紧安抚她,“我们就立刻把他拉到休息室,让他不要乱讲了。”
“你们就应该第一时间报警的。”
“当然当然,但是他好像有一些什么照片,我们担心他在门口乱发。”简赶紧说。
“我们还是先别刺激他。”江慈对谢昭说。
谢昭强压怒意。
现在的确不是跟他鱼死网破的时候,如果闹大了,这死老头到陈彬浩那里乱讲那就有大麻烦。
“他现在过来,无非是想搞点敲诈勒索,在没搞成之前是不会暴露我的。”只要拖一拖时间,等移民局把他给撵走,这事情就算完了。谢昭说:“行,那就看看这个老畜牲到底想搞什么。”
“对了,把所有摄像头关闭。让不相干的人绝对不要靠近休息室。”她吩咐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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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老畜生和小畜生正坐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东摸摸西摸摸。
谢昭让保镖们站在外面,让江慈陪她进去确保她的安全。
她不带保镖进去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私。
“谢董。”老头见谢昭进来了,非常恭敬地站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儿子给谢昭鞠躬。
谢昭看他们这恶心人的样子就一阵厌烦。
“长话短说,两位有何贵干。”江慈开口了。
“我们的女儿燕燕是乐乾的员工,她出了事,我们想得到应有的赔偿。”
“乐乾集团的陈总不是已经给过你们赔偿了吗?具体赔偿的事情你们可以跟他商量啊。”江慈说。
“没错,陈总的赔偿给过了,不过谢总的赔偿还没有给。”老头嘿嘿笑着看着谢昭。
“我凭什么要给?”
“您会自觉自愿的给的。毕竟您和燕燕的关系,应当不想让陈总知道吧?”老头那双看似老实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你这畜生是怎么有脸提她的名字的?”谢昭冷笑。
“你说谁畜生呢?”小畜生一下跳起来护在他爹前面。
是的,他自幼在姐姐面前横惯了,现在居然也不把谢昭放在眼里。
“就说你爹呢。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钱把自己亲女儿卖了,还为杀人犯辩护。”谢昭说,“趁我喊保镖进来把你们打死之前,最好自觉点赶紧滚。”
“你姐姐是为了供你上学才出去卖的,你要讲良心。”老头站起身,他背也不装驮了。
“你说谁卖呢?”谢昭勃然大怒。
“你姐姐辛辛苦苦卖身供你到国外来。这是你欠我们家的,现在你发达了,可不能忘本。”
老头嬉皮笑脸的耍无赖。
“你现在当大老板了,就在你公司里给你弟弟谋个职位呗。”
“听说你是什么大股东了,那肯定有很多钱吧,再给你弟弟买一栋房子给他娶媳妇。”
“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前爸是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百善孝为先,天下哪有做子女的不孝顺父母呢?”
谢昭怒极反笑:“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们狗命留到现在?”
第100章 食子
*
老头笑嘻嘻的,好像听不见谢昭说话一样。他坐在铜绿色的麂皮长沙发上,手在沙发上摸来摸去,又摸上了镀金的玻璃桌,将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这都是好东西。”他自顾自地说,恨不得把谢昭的公司给搬空。
窗帘是拉着的,水晶灯和金色的摆件相呼应,映出金色光泽,一点光照在他背后的画上。
他的背后的画是农神吞噬其子。
希腊神话中的第一代父神乌拉诺斯对自己的孩子残暴无比,将他们扔进无底深渊之中受折磨,最终被他的儿子克洛诺斯阉割,逐出父神之位。
克洛诺斯取而代之成为了第二代神王,从此被他的父亲诅咒,他的统治会被自己的孩子推翻。
为了防止皇位被篡夺,克洛洛斯做出了比父亲更恐怖的事,他开始食子。
他吃所有的孩子,直到宙斯出生,宙斯的母亲用石头替换了宙斯,让他的丈夫吃下。
宙斯偷偷活了下来,长大后向自己的父亲复仇,最终将父神克洛诺斯放逐。
但是在俄耳甫斯神话的最后,父亲克洛洛斯与被他残害过的儿子宙斯达成了和解,宙斯原谅了父亲,允许他到幸福的天堂中定居。
西方神话里孩子反抗残暴的父亲,但最终结局是和解。
东方神话里,哪咤剔骨还肉于父母,死后建行宫塑金身以求重新托生天界,但被他父亲一鞭子打碎金身,又放火烧掉庙宇无法还魂。
幸而最终托身莲花,父子反目成仇,面对两度杀身之仇,最终居然又是和解。
谢昭从来不满于这种弑父神话的结局。
薄仇者寡恩,如果原谅了残害自己的人,那么之前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活该。
倘若没有法律,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放狗把她父亲和弟弟活活咬死。
但是她能容忍他们到今天的地步,从来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并不是因为惧怕现代法律制度。
而是因为她的姐姐。
谢昭其实也感谢她的父母弟弟对她这么狠,毫无余地的狠。
这样就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非常简单,只有纯粹的恨意,双方一直在诅咒对方去死。
她的心里对他们没有一丝留恋,一丝同情,他们之间是最纯粹的仇人关系。
就算对他们采取任何手段,她都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但是她姐姐和父母的感情不是这样的,姐姐既怨怼又爱着她的父母。
谢昭有时候想,她的父母对她这种超出常理的恨意,应当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性别。
因为他们表面上对姐姐还算不错。
至少从谢昭有记忆的时候起,爸妈极少打骂姐姐。
他们绝不会给谢昭买新衣服,但是偶尔会给姐姐买。
谢昭生病时,他们只会幸灾乐祸,但姐姐生病时虽然妈也会骂她几句不死是想磨谁?但还是会给她吃药看病,并不会放任不管。
家里有一点好东西,比如西瓜,自然是紧着唯一的太子弟弟先吃,但剩下来的也可以归姐姐。
自从姐姐因为长得漂亮能到大城市去当模特赚钱了爸妈对她的态度那更是180度的转变,变得极其客气。
他们逢人就说姑娘有出息又孝顺。
姐姐偶尔回来,他们也会特地炖鸡汤,这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弟弟才有的待遇。
所以当姐姐辛辛苦苦赚的钱被她爸赔掉的时候,谢昭劝她姐姐不要再给他们钱,姐姐也只是痛哭之后说他们虽然偏心弟弟,但对她也有好的时候。
偏爱,就说明对忽视的那一个也有爱。
姐姐认为父母是爱她的,虽然这份爱很少。
这点爱就像在大冷天当中的一点点温暖,倘若冷到麻木从来不知道温暖的滋味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一点暖给她希望,让她想靠近热源。
谢昭认为这不是父母对子女的爱,而是奴隶主对奴隶爱。
南方奴隶主有的也会对奴隶很好,有的奴隶会忘乎所以。像飘当中斯嘉丽的黑人嬷嬷跟主人亲近,甚至把自己当做家庭的一份子。
姐姐是一只金光闪闪的肥羊,谦和恭顺的奴隶,任劳任怨被他们压榨,在这个身份下他们是爱她的。
现代文明社会早已废除了奴隶制,姐姐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吸血的家。
谢昭无时无刻不想逃出生天,可姐姐并不会。
她从来都不是笼中鸟,从来都没有笼子可以困住她,但是她自己放弃了飞。
父母的爱,她以为的爱像红线一样捆住了她的脚,她像风筝,不管飞到多远的地方都会被这条红线拉回来。
谢昭知道姐姐是自愿地献祭,她不认为那是压榨。
她在家庭当中总算找到了体现自己价值的方式,因为不是儿子,因为从小到大都被忽视,所以她一直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渴望被需要的感觉。
姐姐给钱的时候,他们会说:“姑娘真孝顺,真懂事,打小看这孩子就争气,爹妈真是没有白疼你。”
姐姐生气不愿意给钱的时候,他们会说家里如何的困难,弟弟年幼。
“我们做爹妈的都是为了你们小辈才操劳得病。我们辛辛苦苦到现在是为了谁?现在姑娘翅膀硬了,嫌家里穷了,觉得爹妈是累赘了?你不管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得了,不如大家死了干净。”市井出身的老头老太,看起来都老实巴交,实际最擅长一哭二闹博同情。
从来都被视为不重要没有用的女儿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全家都指着她活呢。
这份沉重的责任让她有时痛苦,有时欢喜。
奴隶诚心认为奴隶主爱她,把她当家里人,所以心甘情愿地放弃自由身。
姐姐赚钱不容易但爹妈不仅好吃懒做,还喜欢打麻将输钱。他们不想让谢昭上学,但又重视儿子的教育,家里条件不允许还要把不成器的弟弟送到什么贵族小学去读书。
姐姐怨恨他们作践她的血汗钱也常常气得痛哭大骂,但年迈的父母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扇自己耳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祈求她原谅时,她又会心软。
与温柔恭顺的姐姐相比,谢昭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一条无时无刻都咬死他们的恶犬。
他们恨她但又有几分畏惧她,所以一直想摆脱她。
在谢昭还在上中学时,有一天周末她母亲破天荒地亲自跑到学校里来,一反常态对她极其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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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跟谢昭说她姐姐在城里等她,要接她一同去看姐姐。
在路上她还要给谢昭买新衣服,谢昭当时就起了疑心。
她见过村里人杀自己的狗时,也会对狗讲几句好话,让它吃点饱饭。
母亲越是热情温柔,她就越是鸡皮疙瘩直起,知道这是要对她动手了。
果然谢昭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妈拉她去旅馆休息。她磨磨蹭蹭假装去上厕所不肯上楼,然后就偷听到了她妈在跟一个老男人打电话。
谢昭从只言片语中很快推测出来,她妈想把她卖给老男人结婚,两人讨价还价最终谈好了5万块,虽然价钱不高但这样好换一笔彩礼给她儿子,又能摆脱谢昭这个恶小孩。
那老男人恐怕就在楼上等着呢。
谢昭拼命地跑,但是她妈的余光已经看见了她,身强力壮的悍妇一个健步冲过来抓她,就像抓一条瘦骨嶙峋的狗。
她拼命地尖叫着救命,旅馆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拼命向路人求救。
“你鬼叫什么?”她妈当街就甩她一个耳光。“叫你逃课不听老师的话。”
有骑自行车的人停下来看热闹。
“我教训闺女哩,这小孩逃课。”她妈又上来两个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妈教训女儿,非常稀疏平常的事。围观的人看了一会儿热闹,觉得没什么意思都散开了。
谢昭已经看见那老男人从楼梯上远远地走下来,他倒也不着急,只是微笑旁观着。
他知道这是即将卖给他的狗肉,马上就要杀了,不急这几分钟。
谢昭像一条瘦弱的狗,死命在砧板上挣扎,她突然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向了她妈。
她妈没有料到一个营养不良的黄毛小丫头突然有这么强的力量,这是求生的力量。
谢昭狠狠将她踹倒后爬起来发疯地往大街上跑。
她一路撞到好几个人,但她没有向他们求救,她不信任他们,只要她的母亲出现,他们一定会让她跟她妈回去。
一个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太荒唐了,肯定是小丫头不懂事,编排自己的父母。
这是她跑得最快的时候,这是逃命。
谢昭一路跑到警察局报案,她母亲和老男人很快就被抓住了。
警察狠狠地批评了她母亲,告诉她未成年人婚姻是无效的,逼迫未成年少女结婚也是犯法的。
他妈唯唯诺诺,支支吾吾低着头,一副老实像。
说了她几句便潸然泪下,扑通跪倒。
“警察同志都怪俺没文化,俺不懂这些。”
谢昭冷眼瞧着,她这副泼妇撒泼的戏码,她可太熟悉了。
“俺也是为了闺女好,我们家里穷怕苦了她,想让她早点有个依靠。”
“从前结婚不都是家里做主吗?我们做爹妈的也是想孩子好。”
“才知道这是犯法的,以后再也不敢做了。”
她妈认罪态度过于良好,几句话把警察一噎,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什么。
“没有文化也不能犯法,不要太愚昧了!”
她妈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好了孩子,你妈妈知道错了,跟她回家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是家务事,也不能把她妈怎么样。
严肃批评教育过,嫌疑人已经痛哭认罪,这事就到此为止。
“我不跟她回家,她一定会再卖我的,他们会打死我的。”谢昭冷静道,“暴力干涉婚姻自由是犯刑法的,我要起诉,我要让他们坐牢。”
她妈听到坐牢二字立刻嚎啕大哭将头往桌子上撞,其他人都来拉她。
“不活了,我现在就撞死算了啊。”
“儿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就在外人面前这么编排你亲娘啊,娘对你多好你都忘了。”
“我不过是对你管教得严了点,你就这么恨我,亲闺女都恨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冷静点,平复一下情绪,不要在这里闹。”工作人员想拉她,被她猛地一把甩开。
悍妇有的是力气。
“让我去死!她就是想逼死我!我死了她就高兴了!”
虽然她假装嚎啕大哭,但说话连贯清晰,句句痛斥谢昭不孝,没有良心,冷漠至此,要对亲娘痛下杀手。
“小姑娘,你妈妈是做了错事,但她也知道错了。你妈妈只是受限于受教育程度低,但心里肯定还是爱你的,只是表达的方式出大了问题。”
“你现在一时生气,叔叔能理解。但是话不用说的那么绝嘛,别再刺激她了。那毕竟是你亲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后也会后悔的。”
“做父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思想也有问题。肯定是不对的,我们也严肃地批评教育她。但是毕竟是你的亲妈呀,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吵吵闹闹嘛,互相体谅一下就过去了。”
“让她签个保证协议就是了,她要是再对你不好,你就报警嘛。我们一定严肃处理她。”
“各退一步,互相体谅。想想你妈生你多不容易,没有她怎么有你呢?她犯了错误也给她一个改过自信的机会嘛。”
他们围着谢昭,字字句句都在说理解她的愤怒,理解她的痛苦。
理解到最后还是劝她和解。
和解。
克洛诺斯吃宙斯可以和解。
李靖砸哪咤的金身烧他庙宇让他永不得超生可以和解。
父母大过天,父母就是天理。
诸神都可以和解,你谢昭又凭什么不行?
“都别拦着我,让我去死!”她妈哀嚎一声,以头抢地。
她是天生演员,乡镇表演老艺术家,撒泼扯皮,几十年摸爬滚打出来的演技。
与冷漠一言不发的谢昭相比,其他人对她的同情已经开始转移。
“你这不是没事吗?你妈是犯了错误,但罪不至死吧。”
“你们要吵回家里去吵去,别在这没完没了了。”
和解?
绝不可能。
“那你现在就去死啊。”谢昭微笑,一个小女孩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死在等谁呢?等我动手吗?”
她蹲下身,低头看她母亲。
“我跟你回去可以,不过我告诉你,我回去就杀你老公,杀你儿子,最后杀你。”
“我要当你面,把你宝贝老公跟宝贝儿子的头砍下来。”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她妈发出了一声怪叫。
“你们都看到了?她是怎么对我的?”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犯法的事情能乱说?”其他人赶紧制止她。
“好了好了,孩子也是说气话,你们都消停点吧。”
她妈假装气得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所有人又慌忙去掐她人中摇醒她。
一团混乱。
直到姐姐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
谢昭一直站在人群外,不管她妈怎么哭天喊地,不管其他人怎么好言相劝冷眼讽刺,她都没什么表情,好像事不关己。
直到看到姐姐,她担忧地看着自己,抚摸脸上的伤。
“小妹,你受伤了。”
谢昭终于落下泪来。
“我必须要杀了他们。如果我今天不杀的话,我早晚也会杀的。”谢昭的手拼命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激动。
她只有十几岁,她只是个中学生,她还不会熟练使用阴谋诡计,但她知道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姐姐也痛哭流泪。
“小妹从此就跟着我过了,反正她的学费生活费一直是我出的,你们就放过她吧。”
她跪在她妈面前。
她妈张了张嘴还想表演。
“给你儿子积点德吧!”姐姐发怒了。
她妈不愿意得罪摇钱树的大女儿,而谢昭又太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恶小孩谁知道会不会杀人?
所以他们有些不甘心,但就此作罢。
谢昭这人是死是活,从此与他们再无关系。
姐姐对于谢昭而言,如同母亲一般,全心全意的培养她,支持她。
她成绩优异,为了让谢昭有更好的发展,姐姐送她到国外去。
临走前,姐姐突然跪在她面前祈求她一件事。
“小妹,我知道爹妈造了很多孽,很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报复他们。”
“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大有作为,只要你远走高飞,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他们造孽多端,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就当他们已经死了吧。”
谢昭能顺利逃出升天,少不了姐姐的帮助。
甚至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牺牲,她爹妈权衡利弊才肯放过谢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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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谢昭明白,姐姐仍然爱着父母,她有时怨恨他们,但又离不开他们。
这几个畜生对于她而言只是纯粹的仇人,谢昭可不把他们当亲人,但是这些畜生毕竟是姐姐的亲人。
“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来主动招惹我,找我麻烦,我不会对他们做任何事,你就放心吧。”
谢昭当时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反正她是飞出去的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就让这些畜生自生自灭吧。
可是她哪里想得到后来事情急转而下,姐姐被害意外死亡,她的父母贪掉了姐姐留给她的财产,还为了钱替杀人犯隐瞒证据。
谢昭想到姐姐的遗愿已经一忍再忍,直到今天这些不要脸的畜生居然敢找上门。
“谢总,你也不想让人家知道你是谁的女儿吧?”
“你如果不按我说的做呢,那我也只好告诉所有人了。你出生就是个丫鬟的贱命,居然还敢装千金大小姐。”
老头的眼睛突然膨胀起来,越来越大,大的可以吃人,他眼中的她缩得越来越小。
他居然胆敢威胁她,她还需要时间,至少要24小时她资金才能到位,才可以正式发动收购,现在她不能暴露身份。
谢昭的办公桌抽屉里有枪,但没有消音器。
棒球棍打下去也许可以让他脑浆开花,但是有些沉,也许水果刀比较趁手。
谢昭思索着,不如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老头没文化,但老头有着市井小民的警觉。
“谢总,如果我们父子不能安全出去的话。我家婆娘还在乐乾公司等着呢。”
他在笑,只有半边嘴在笑。
“你可以有考虑的时间,但是要尽快,因为你也知道,你娘的嘴比较快,什么话都说得出。”
谢昭抬头,老头背后那张农神吞噬其子的画,神正长大了嘴,孩子的血滴了下来,好像从画框中涌出来。
对不起姐姐,谢昭心想。
我必须打破对你的承诺。
但是你别怪我。
我到这一步都是被逼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第101章 好市民
*
老头抬腿,将脏兮兮的鞋子翘到她镀金的玻璃桌上。
他下巴一抬,指了指对面墙上的钟得意地一笑。
“谢总,指针指到十,如果你再不给我们一个说法,那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威胁了半天,老头也有些渴了。
他见谢昭没有给他们端茶倒水的意思,便伸手自己拿桌上的果盘。
“ 娃,快点吃,带走吃。”老头一边往嘴里塞果子,一边把剩下的果子往包里揣。
“爸,这个要削皮。”小畜牲还挺讲究,把火龙果从老头嘴里夺下来。
他翘着二郎腿一边从桌上摸来水果刀削皮,一边看着谢昭。
“二姐,爹妈生你养你可不容易呀,这爹妈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爹妈,我们过得这么苦,你一分钱都不贴补我们。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不尽一点做子女的本分,从不孝敬爹妈也就算了,还常常威胁我们。”他苦口婆心,“你一个女人家这么歹毒,对自己亲爹娘都这么心狠,以后哪有婆家敢要你。”
“你弟弟说的是。”老头把果肉往桌子上吐。
“你姐姐那么温柔孝顺,你比不上她半分。爹妈再有什么不是,也是我们生了你,你的命就是我们的。没有我们给你这条命,你哪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做人不能忘本,你连自己的亲爹娘都不孝顺,以后还怎么侍奉公婆?”
“闺女你说说,你虐待自己亲爹娘唉,这哪个男人听了不害怕,哪个男人敢娶了你这个母老虎?”老头看着谢昭,一副推心置腹想劝她迷途知返的样子。
“看你在外面装模作样那劲儿,当什么股东不股东的,折腾这么半天不还是想找个好男人嫁吗?你男人以后要知道你这样对爹妈不孝还不休了你?爹不过是小时候打了你几下,你就记恨到现在,那你男人以后要打你两下,难不成你还恨他?”
老头嘴里嚼着火龙果含糊不清的,又扒开香蕉皮,往嘴里塞。
“不是爹教训你,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来了,你说你爹没文化,但我可知道女人出嫁前从父,嫁后从夫,夫死了要从子。
这是我们的优秀传统,你不要自以为留洋了,就忘了根。”
“未进化完全的畜生。”江慈轻飘飘地开口了,他说的是中文,普通话,干净清晰,像电影里的配音。
由于他的声线过于优雅平和,沙发上的两个人一时没听出是骂人。
“你说谁呢?洋鬼子!”小畜牲先反应过来。
“不是说二位,你们可比不上畜牲。”江慈冷冷道。
他们怒视着他。
一个长得像电影明星的男人。
一个骂人时文明平静的不会上蹿下跳的人。
这种上等人的傲慢刺痛了他们的自尊。
谢昭抬手,制止了江慈。
从刚才她的父亲弟弟开始轮番给她输出女德教育,谢昭就一言不发,脸上也很平静。
这过分的安静,让老头有些警觉。
“闺女,你就由着这洋鬼子这么欺负你爹?”
“这不会是二姐找的小白脸吧?”小畜生上下打量江慈。
他是一个底层的没有任何女性愿意多看他一眼的男人,他恨所有女人拜金不愿意跟他这样的老实人,但又羡慕有钱人自认为变成有钱人女人就肯跟他了。
所以他最痛恨的还是世上所有英俊的男人,女人居然不为了钱都肯跟他们。
不要脸,下贱。
他骂谢昭。
老头也认同他儿子:“你出国就出国,怎么这么不检点?”
“你跟洋人胡搞到一起,以后生出了杂种污染我们华夏的血脉。”
他痛心疾首,“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两个女儿都出去卖。你姐姐好赖还卖出钱来了呢,你呢?你就倒贴着小白脸,鸡都不如!”
谢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在看平淡如水的新闻节目。
老头见谢昭毫不反驳他,因为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羞愧难当,便更来劲了。
“也怪爹你之前没有教好你,姑娘,你现在知道错还来得及。”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三从四德,这种优良美德你可不能忘记。”
“看你现在是虚心改过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爹也原谅你,什么威胁呀咱也别弄得那么难听。你呀,你要知道孝顺爹妈帮扶你弟弟。现在你条件好了,也要让我们和你弟弟一起住过来,享受天伦之乐。再给你弟弟找份工作,你弟弟虽然没有什么大学问但有能力,也能帮你减轻点负担嘛,你把重要的事儿都交给他来做,什么股东就让他来当好了。
你一个女人家何必这么辛苦呢?此外啊,姑娘你也要知道检点,不要跟这些洋人胡搞,出嫁之前把名声都搞臭了。这样以后才好找个老实本分的好男人嫁了,好好伺候公婆,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啪,啪,啪。”谢昭鼓掌,“说的真是太好了。”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抽屉旁,拿出一副透明的手套戴上。
“抽根烟?”谢昭递烟给沙发上的两位畜生。
老头见谢昭态度软了下来,以为她被自己拿捏住了。
“我虽没有文化,但也活了大半辈子。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走的路还要多。”老头咧嘴,一口黄牙叼住了香烟,他向江慈抬了抬下巴。
“你来伺候我抽烟。”
江慈看向谢昭,谢昭冲他略微点了点头,两人的眼神迅速交换便明白彼此的意思。
江慈也带上了透明手套,他拿出打火机点了烟之后又交到老头手上。
老头把玩着镀金打火机,“这是个好东西,这玩意儿也怪值钱的吧。”
“爸,喜欢就拿去吧。”谢昭微笑。
“姐姐让我孝顺你们。我没有做到,确实是我的不对。”
她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纯金项链,纯金耳饰,还有还有手腕上的纯金蛇镯。
“一点见面礼,希望爸笑纳。”
“闺女早这样咱们何必扯得这么难看呢?这就对了嘛。”老头喜笑颜开,把这些金子往自己的包里塞。
“可是我就算答应了爸的条件,如果妈还不同意在旁人面前乱说,我可怎么办呢?”
“她敢。老子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老头说,“一会儿我就打电话让她坐车从乐乾公司回旅店去就得了。”
“那么现在就请爸打电话吧。”谢昭将老头的手机递到他手上。
“现在怎么打?口说无凭啊,姑娘你可不能光嘴上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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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二姐,你先在你公司给我安排个工作呗。再给我们汇钱,把房子转到我名下。”
谢昭突然尖叫一声,保镖们立刻冲到门口敲门。
“谢小姐出了什么事?”
“我的首饰价值连城,你们持刀抢劫,这可是重罪,可以判25年。”谢昭低声靠近老头。
她嘴角带笑,但眼睛没有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我现在就叫警察,还是你现在打电话?”
“你要栽赃陷害啊?”老头大怒,他想把金子从包中倒出来。
“不要动。”江慈拿过打火机,啪嗒一声按开,蓝橘色的火苗在他掌心腾空。
打火机靠近了窗帘。
“打火机上只有你的指纹。”他的语调不急不慢。
“纵火在这里是a级重罪,本来该死刑的,现在改为终身监禁。水果刀上只有你儿子的指纹,持刀抢劫关25年,还是当纵火犯终身监禁。就看你喜欢哪一种咯。”
江慈的语气温和柔软,眼睛似笑非笑地弯了起来。
“贱女人!”小畜牲叫道,谢昭抡起烟灰缸就往他头上一砸,砸得没声了。
老头见儿子被砸了,心疼得要跟谢昭拼命。
“谢小姐,你在里面还好吗?我们要进来了。”保镖们在门口敲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快点打电话吧。”谢昭微笑,吐出两个字,“爸爸。”
等老头挂了电话,他怒视着谢昭,“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当然。”谢昭微笑着看他,然后突然提高声音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有人抢劫啊。”
保镖破门而入。
“贱人,你不讲规矩。”小畜牲趁乱一下跳起来抬手狠狠甩了谢昭一巴掌,猝不及防,她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老头被保镖们一下按到在地,抓了个人赃俱获,而小畜生敏捷地从保镖中间逃了出去。江慈追出了门外。
“这些歹徒持刀抢劫,差点谋杀我。你们先好好教训教训他,然后报警。”
保镖们把老头拖拽出去,一路拖到无人走廊上。
老头嘴里一直在不干不净地骂她。
谢昭缓慢走到他面前,一脚踏在他脸上。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你敢诬陷你亲爹,造了反了。”老头痛骂道:“你这没有良心的贱胚!我不信了,没有王法了,颠倒黑白,我要告你去,我要告你去。”
不错,不错,这老头的文化水平还能说出颠倒黑白呢。
谢昭蹲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说是黑就是黑,我说是白就是白。你搞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
我有最好的律师,不要说警局,就是司法部都有我的朋友。”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而你是什么东西?一个非法入境企图黑下来当非法移民的流浪汉,居然敢和资本家叫板?”
“我诬陷你?在这里你觉得你说话谁会信?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你尽管去告我吧,去吧。”
“再好心告诉你一点残忍的真相,父亲。我就算是现在亲手杀了你,也能无罪当庭释放。”
“狗仗人势!”老头叫道。
谢昭直起身,抬脚就狠狠踢了他的头一下。“用错词了爸爸,这是仗势欺人。”她微笑。
“还等什么?动手!”一秒后,谢昭的脸冷了下来。
保镖们一拥而上,连踢带踹。
老头很快就从痛骂改为哀求,“看在你姐姐的份上。”
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打的,不论她怎么痛苦,他都不会停手。
“我平时给你们发的钱太少了吗?今天这么没力气?”谢昭冷眼旁观,“谁第一个把他的腿打断,我给谁奖金。”
小畜生一路逃,逃到了走廊尽头只有一片开着的大窗户。
江慈站在他身后,缓步走来。
金色的阳光笼罩着他,江慈的脸上带着平静温柔的笑意。
“别杀我。”小畜生被这笑容搞得不寒而栗。
“你打了一位女士,这是很不礼貌的。”上等人的语调。
“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小畜生直往后躲。
江慈只是笑了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站在他面前,拿起手机打了电话。
“需要救护车,出了点意外,有人意外从二楼掉下去了。”
“多严重吗?不清楚,也许会瘫痪吧。愿上帝保佑他。”
小畜生张开嘴,想尖叫,回应他的只有耳边的风声,他口袋当中的金子与他一起掉了下去。
“等会儿警察到了,我们要录口供。”谢昭见江慈远远地走了回来,她看着他,你明白该怎么说吧。
远处是一声声的惨叫,江慈站在她身边,两人一起站在背光处,阴影里,并肩而立。
“遇到持刀抢劫,只好见义勇为。”江慈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散漫看她。
“你是好市民。”她弯唇一笑。
第102章 警察局
*
保镖接受过训练,知道该往哪里使力气。
老头身上的骨头估计快要被踹断了,但脸上依旧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不沾。
警察要来,所以他们不打脸,这样乍一看过去就没有明显的重伤。
他抱着头蜷缩到墙角,从奋力骂街到哀求,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
谢昭的弟弟被江慈从楼上推了下去,当然从2楼摔下去楼层并不高,他运气不错,没有摔断脖子也就不至于死人。
他从绿化带上滚下去猛砸到了水泥地上,也许是身上骨头碎了,他哼哼唧唧地叫苦喊娘。
“不会是内脏出血了吧?还是脑震荡?”简伏在谢昭耳边问,“谢总,看这人叫的挺严重的,这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尽管公司的窗帘全部拉上,摄像头全部关闭,这个区域已经清场,但万一公司当中的员工不小心看到总怕是不好。
“这不是没死掉吗?他既然能叫的这么响亮,一定是很健康。”谢昭无所谓地弹了弹指尖上的灰。
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叫声从楼下传来。
“行了,你们找人去把他拖过来。”谢昭蹙眉说,“在那边鬼叫让人听到了像什么话。”
小畜生像破塑料袋一样被人拖着腿在地上拖拽了过来。
他哼哼唧唧,嘴里三句喊疼,七句骂谢昭。
谢昭抬了抬下巴,两位保镖把他架起来,她二话不讲上去就是两个耳光。
打得他一下就闭嘴了。
但他仍瞪着一双牛眼睛死死看谢昭,那眼睛就像剑一样,想把她来回捅死。
这眼神谢昭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姐姐不在家里,爸妈逼地位最低的谢昭照顾他,陪太子读书。
但不论什么事,哪怕无事发生只要他一哭,谢昭就得挨揍,并且被惯上恶毒姐姐欺负了弟弟的罪名。
甚至弟弟明明吃饱了,还非要抢她的食物吃,吃到撑吃到吐,在家长眼里也是谢昭的罪过,是她有心机,故意害自己的亲弟弟。
她就是全家免费的出气筒,由于她爹妈多少白天有事要忙,所以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她的弟弟。
人之初,性本恶。何况她弟弟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有权利让别人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非常上瘾。
所以只要他有一点不顺心,他的爷爷奶奶就像太监跟宫女一样,只要太子一声令下,立马左右开弓打谢昭哄大孙子。
不过还好,这对老东西归西得早,她爷爷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奴隶谢昭两个人。他使唤奴隶出去叫人,谢昭当然没去。
他给她取名叫夭夭,从她一生下来他就巴着她死,给她取的名字也是像催命符一样催她快点死。
“老东西,那就看咱们谁先死。”在别的家庭其乐融融祖孙和睦的时候,谢昭小小年纪就已经和他们开始互相诅咒。
所以他发病喊救命的时候,谢昭冷眼旁观,甚至有几分想笑。
他往门旁边爬,想爬出门去,她就把门锁上,硬是看着她爷爷抽搐在地,活生生咽了气,才硬挤出几滴眼泪来跑出门喊人。
而爷爷死后,她的奶奶又被恶媳妇她妈给轰了出去。
至此弟弟帐下就少了两位得力干将。
白天只有谢昭看着他,自然没少揍他。她虽然吃的少很瘦,但因为干活多力气大,把养尊处优的弟弟按在地上死踹。
当然白天报了仇,晚上她只会被爹妈打得更狠。
不过自从谢昭长大了一点,敢拿刀站到她爸床头威胁他,爸妈也不敢随便打她了。
并且他们极度害怕谢昭这疯小孩哪天把他们的宝贝儿子给砍死,毕竟她挨了骂之后,总是一言不发,但晚上他们总能被磨刀的声音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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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所以有一次弟弟再撒泼无理取闹想让大人们教训谢昭给他出气时,他爸在恐惧下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不要再搅了。
父爱如山,打他是想保他的命,可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恨毒了谢昭。
自从他没法再打谢昭,弟弟就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样卑贱的奴隶也敢害我挨打?
你这样卑贱的奴隶,生来就该被我打的,你居然敢反抗?
这是一种混合的愤怒,鄙夷,加上难以置信的眼神。
“我的好弟弟真是有能耐。”谢昭低声冷笑道,“从楼上掉下来都是毫发无伤呢,既然你身子骨这么结实,那就再掉几次好了。”
“反正二楼很安全,你横竖是死不了的。”
太子的脸总算因恐惧而扭曲。
“姐,求你了姐。”
谢昭眼皮一抬,保镖把他拖走,往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拖。
他奋力大叫:“二姐!你看在大姐的份上,你想想大姐啊,我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呀,她可疼我了。你把我折磨死了,她的鬼魂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傻,他很清楚谢昭的软肋在哪里。
他对姐姐的态度也不怎么样,虽然是不敢打她,但凭他在家中至高无上的继承人地位,那也是想骂就骂。
姐姐倘若劝他好好读书,不要瞎玩,他有一堆脏话等着骂她。
不过长大点他要钱时态度最好罢了。
只不过姐姐跟他年龄差更大,平时见面也少,也只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所以懒得跟他计较。
“你这么记挂她,可真是姐弟情深呢。”谢昭柔声笑道。
“你一定是很想念她吧?”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
窗户大开,他已经被拖到了窗台上,半个身子在外面,只要保镖一松手,他就会掉下去。
他点头如捣蒜。
“想,我太想大姐了,大姐对我最好,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弟弟,我一直对不起她。”
“大姐死得太冤了,倘若她还活着,我也不至于到这步。”
“既然你这么心疼姐姐,那你去下面陪她吧。”
谢昭平静地看着弟弟。
保镖的手略微松了松。小畜生大半个身子都掉到了窗台外面,只有一只脚被握住。他的脸色发白,像被开水烫到的牛蛙一样,叫了起来。
这时江慈快步走到谢昭身边,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昭略微思索了一下,她抬手,小畜生从窗户外面又被拖了回来。
江慈说这里人多眼杂,这么多保镖看着,如果真闹出了人命,恐怕难以交代。
不要忘了,等一会儿警察就到了,不要节外生枝。
江慈刚才推她弟弟下楼,但是确保了四下无人。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在追这个抢劫犯,而抢劫犯在逃跑过程中狗急跳墙不慎坠楼。
但是现在谢昭让保镖扔人下楼,那是另一回事,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谁知道保镖和谢昭是不是一条心的。
这里有一个杀人悖论,越是上位者越不需要亲手动手杀人。但倘若他必须除掉某个人,却反而是亲自动手最安全。
因为中间的环节越多,涉及的旁人越多,那么其他人出卖他的风险就越高,他顺利逃脱的几率就越小。
谢昭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冷静,实际怒火中烧。
从出生以来的新仇旧恨,从出生以来的怒火让她烧晕了头。
她今天做的所有决策,未必是最理性的最优选。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每一次她要除掉某个人都要经过缜密的计划,但这一次时间仓促,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计划了。
仓促的决定未必是好决定,绝不能留下隐患。
为了跟这些贱民,畜生赌一口恶气,而让自己惹上法律官司可绝对划不来。
他们的贱命可没有她的名誉值钱。
她得有个周全的计划,除掉他们。
江慈站在她身旁,他就像镇定剂,他必须一针下去,让她保持冷静。
说实话,当看到谢昭被他们气得指尖发白,浑身发抖,他也血往上涌。
面对这样折磨虐待两个女儿的男人,江慈一时间也恨不得杀了他。
但是这是绝对不行的,现在他们在文明社会,没有万全之策就直接动手非常非常愚蠢。
他是心疼谢昭,希望她能报仇,但首先他得确保谢昭能从这件事当中全身而退。
谢昭看了一眼江慈。他清凉的绿色的眼睛正看着她,她因愤怒而滚烫的心,突然就像被冰镇了一下,理智缓慢回笼。
谢昭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边老头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江慈向她摇了摇头。
“把两个抢劫犯扔一块儿,等待警方处置。”谢昭思索片刻决定停手。
等纽约警察冲进来,让犯罪嫌疑人不要动时,这一老一小的确是动弹不得了。
*
出警速度慢,谢昭等了很久才到警察局。
前台接待他们的警察很胖,穿着nypd的暗色夹克,撅着屁股挤在办公桌上,他从长桌那边推了一张表格给她,让她先填表,把个人信息都填好。
然后又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过来请他们单独问话,以确认是否该立案。
以谢昭以往的经验,他们会问很多非常详细的问题,得把话说圆了,不要露出破绽。
成功的谎言需要确切的细节。
江慈走到长办公桌前,拖开椅子,让谢昭先坐下,然后坐到她旁边。
棕色皮肤拉丁裔盘头发的女警察对谢昭微笑。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她接了一杯水递给谢昭,“放轻松点,你现在很安全。”
“我们需要关于案件的具体细节。现在请再次描述一遍,时间,地点,被抢劫的金额。”坐在她旁边那个金色卷发的年轻男警察,有些不耐烦地猛敲着电脑键盘发出嗒嗒嗒嗒的噪音。
“发生在公司,我不记得具体的时间。”谢昭说,“我当时没有看表。”
“下午也许是三点多吧。”江慈说。
“为什么没有具体的时间,你们公司的摄像头没有记录吗?”
“我们的摄像头当时并没有在录像状态。”谢昭说。
金发卷毛警察猛地把头从电脑后面伸了出来,“为什么把摄像头关掉了?”
他的双眼紧盯着谢昭,非常警觉的眼睛。
“因为最近我们基金公司里出现了商业间谍,我之前去巴拿马出差,但本来有一笔谈好的,板上钉钉的大业务就是因为身边有人泄密而被抢走了。”谢昭直视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
这段话半真半假。
她本来和沈先生谈好的合作,的确被人截胡了。
与此事有关,莫名变成了商业间谍的江慈听到此话有些不安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点。
“所以我刚出差回来就想在公司里面排查一下,关掉摄像头,是为了引蛇出洞,看谁在没有录像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异动。”谢昭一本正经地说。
“嗯,有关商业机密。”金毛卷发点点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那么请问你和犯罪嫌疑人认识吗?为什么会允许他进入到你的公司呢?这种看上去就很危险的流浪汉,你们的保安怎么会没有把他拦下来呢?你们公司那么多的保镖在,他是怎么会和你进入到一个封闭空间,并且能成功打劫你的呢?”
他抬眼,一连串的问题向她进攻。
“算是今天刚认识的吧。”谢昭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是乐乾集团的董事,今天我在乐乾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他是我们慈善项目的帮扶对象,也是这个时候他盯上了我。”
“我们谢总热衷慈善,对需要帮助的人都比较热心肠,所以犯罪嫌疑人也是利用了她的这份善良。”江慈说。
“嗯,确实有这种情况,好心做慈善,但是被流浪汉杀的案例。”金发卷毛抬眼看了一眼江慈,“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助理。”江慈说。
他的视线在他们之中晃了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般好心的女性确实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盘发的拉丁裔女警察说,“所以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以慈善作为名头进入了你的公司,你也因为他是慈善项目的帮扶对象,所以好心接待了他,对吧?”
“没错。我们基金公司也经常有一些慈善项目,所以接见各种人都是很常见的。”谢昭说,“因为要照顾到这些需要帮扶者的自尊,我一般都不会让太多的人在场,怕他们会不自在。”
支开所有人,没有了目击证人,她才好毫无顾虑的殴打她爸和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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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她言辞恳切,眼中有光。
如此人文关怀,让两位警察肃然起敬。金发卷毛对她的攻击性也小了不少。
“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请你尽力地完整回忆并描述一下犯罪分子对你的整个犯罪过程。”
“我好心地接待了他们,在休息室里。”谢昭说,“然后他们就提出一些非常无理的要求,比如让我必须立刻就给他们在这里找到工作,并且买房子给他们。我表示了拒绝,并同意给他们一部分捐助,但他们毫不满足,反而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开始要挟我立刻把身上的所有值钱首饰全部交给他们,不然就捅死我和我的助理。”
江慈点头佐证她的说法。
两位警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因为太过害怕也不敢大喊救命,怕他们立刻杀我。”谢昭垂下眼,声音变低,“我赶紧自觉地把身上的首饰,金子的耳环,项链,手镯全部都交了出来求他们放过我们。”
“但没想到他们拿完东西之后还不愿意放过我,试图点火烧死我们,这时候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拼命大声呼叫,幸好门外的保镖们听见了就赶紧冲进来救了我们。”
谢昭落下泪来。
蒙太奇式谎言,把真话与假话掺着说,把真话剪辑过之后放出来。
“非常遗憾听到你们这样的遭遇。”女警察给她递纸巾。
“他们的凶器作为物证,我想刚才警方都已经收集起来了。”江慈说。
反正水果刀和打火机上只有他们的指纹。
“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放过犯罪分子。”金发卷毛警察说,“不过还有一点需要你们再描述一下的。”
“那个年轻的犯罪嫌疑人是怎么从楼上掉下去的呢?”
“他抢了金子,然后还打伤了谢总试图逃跑。”江慈说,谢昭很及时地抬起脸来给他们看,素白的脸上出现的红印未消。
“于是他从休息室中往外逃的时候,我就立刻跟了上去,跑了没有几步路就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大窗户,原本就是开着的。
然后,他慌不择路,企图跳窗逃跑。我试图抓住他,但没有抓住。”江慈一边思索一边说。
说的太顺畅,容易像假话。
“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别的人在旁边?”
“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保镖当时都还在休息室里忙着逮住另一位嫌疑人的犯罪证据,和保护谢总。”江慈非常确切地说。
卷毛警察很谨慎,还想再问一问。
但是问得越细对谢昭他们越不利,但凡有哪一句话说不好,对不上就会有些麻烦。
“谢小姐。你今天怎么会到这儿来?”一个高个子的中年黑人警司从办公室当中走了出来。
“警司,好久不见。”谢昭站起身与他握手。
“我今天倒霉,被两个流浪汉打劫了,在这里做笔录呢。”
“笔录做完了吗?”他和气地问。
“我描述完了,不过警官们还有些问题要问。您手下的警官都非常的认真,专业。”谢昭微笑。
听到此话,警司立刻会意,“还问什么?别来回做这些无用功,耽误别人时间。就按人家说的,把报案调查报告写好不就完了吗?”
金发卷毛警察还想再开口。
警司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江慈,“江先生,好久不见。”
“以前他在刑事犯罪科的时候,老来这里走动。你们是新来的,不认识他也正常。”
“警官们严谨是好事。”江慈冲卷毛警察微笑说,“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案件不能留下疑点嘛。”
“差不多也没什么可问的了。”金发卷毛听到他是检方的人,客气了不少。
“流浪汉打劫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些人渣败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关进去就老实了。犯不着多浪费我们大家时间。”他起身开始收拾文件。
“不过这两个罪犯被抓了之后,说话我们也听不懂,要不要给他们派个翻译再审审?”
警司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是太闲了?没事做你就自己去学外语与他们沟通。什么玩意儿还给他们配翻译?”
“那调查报告——”卷毛警察问。
“犯罪分子狡辩什么?有什么重要的?调查报告就按照受害人说的写嘛。”警司没工夫和他们多谈。
他朝谢昭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小姐进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吸烟区。
警司伸手亲自给谢昭点烟。
谢昭吐出烟圈,叹了一口气。
“谢小姐有什么困难?作为朋友我一定帮忙。”警司说。
“今天这两个打劫犯严重威胁到了我的生命安全,还屡次威胁要杀了我,我怕他们被放出来后会对我不利。”
“绝无可能被放出来呀。这些人肯定得老老实实坐牢。”
“但倘若他们不肯认罪怎么办?”谢昭蹙眉。
如果他们抵死不认罪,万一检方那里证据不足,未必会起诉,他们被关一关就放出来了。
“放心好了,他们一定会认罪。”他笑道,“到我这儿来,这些罪犯还敢嘴硬?我会让他们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游乐园能让他们免费一日游的。”
“有你们这样充满责任感的警官们,保护我们市民,我当然放心。”谢昭说。
“我们之间不必客气。”他说,“我不会忘记谢小姐对我女儿的帮助。如果不是谢小姐慷慨,我女儿治病的费用我们怎么拿得出来。”
“谈不上慷慨。”谢昭轻轻吐了一口烟。“这只是慈善,警司。”
玻璃上印着她的倒影,远远的审训室中传来了惨叫和吼叫声。
她的影子在微笑。
“只是慈善。”
第103章 母亲
*
“我们有逮捕令。我们从你们的住所里搜出来这些,你愿意解释一下吗?”
一只黑色的手按住几张照片从审讯桌那一端推过来,而桌子的这一边突然不见了嫌疑人的身影。
谢昭的母亲被逮捕了。
她死活不肯坐在桌边接受审问,而是身子一扭从椅子上滚下去披头散发地往地上一躺。
只要有警察靠近她,试图把她拉起来,她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一把年纪了,你们都欺负我一个老太算什么本事。”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她撞开一个试图扶她的胖警察,然后纵身一下扑到审讯桌上,把桌上的文件通通掀翻到地上。
谢昭站在审讯室的门外,隔着玻璃看她。
多年不见,老艺术家的表演从内地扩张到海外,却依然这么程式化没有进步。
谢昭需要老太作为人证,指认她丈夫和儿子犯了持械抢劫罪。
24小时后就会提审,他们需要足够多的证据。
不过看着架势,可没那么容易。
“女士,请你配合一点!”警官厉声道。
老太听不懂他们说话,但见他们疾言厉色,也有几分畏惧了。
“冤枉啊,冤枉。”
她被训了之后开始痛哭,却也始终没有滴下几滴眼泪来。
“可怜我老太一直是个老实本分人。你们逮捕我干什么?我儿子呢?”
可惜装可怜这套在这儿没用。
里面的警察对老太鳄鱼的眼泪熟视无睹,他公事公办地说:“我再讲一遍,现在你的儿子和你的丈夫是持械抢劫的嫌疑人,我们怀疑你是同谋,请你配合调查。”
怕老太听不懂,他们让江慈给她翻译。
江慈一句一句地讲给她听后,老太蓦地眼珠瞪大了。
“我儿子不可能犯罪的呀!”她刚平复一点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我家儿子再老实不过!从小到大懂事的不得了。那个大人不夸他好没有比他更乖的娃。”
“你们把我儿子关到哪里去了?还我儿子!”这下是真急了,老太一下扑到最近的女警察身上扯着人家的衣服领子。
“快还我儿子啊!”
“我的儿,你的命真苦啊,有人要害你!”
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儿子被逮捕那还得了?警察算什么居然敢关她儿子,老太疯狂跺脚像一只撒泼的母鸡,扯着女警察拼命晃,她倒是很有力气。
其他警察赶紧上去把她拖开。
“你们是要逼死我老太啊!好啊,你们杀了我算了,杀了我吧!”老太试图抱住一个警察,把头往他身上撞。
“反正我儿子没了,我跟你们拼命!”
终于熟悉的一哭二闹的环节结束了,到了第三步上吊环节。
老太为什么敢撒泼,因为她是常胜将军,只要她胡搅蛮缠,正常人一般都不敢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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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尤其是公职人员,对一个要死要活的老太讲道理讲不通,打她又绝对不行。
只能忍着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她的招数有着地域化限制,这里没有以和为贵,这里更不会有人容忍她。
老太没有等到纽约警察们劝她冷静,劝她消气。
而是等来了一脚踢中背心,老太被踹倒,双手反剪到背后,头被压在地上,抬都抬不起来。
“你翻译给她听。告诉她,她这是袭警,是犯罪!”警官严肃地说。
“女士。袭警罪可是要坐牢的,你是想被关五到十五年吗?”江慈说。
美国警察在执法时公权力很大,可不是人民公仆能跟她拉拉扯扯,如果在警察们执行公务时,执意不听从警察指挥而且对警察动手与警察有肢体上的冲撞,都会构成妨碍司法或袭警罪,通常面临六个月至一年的牢刑,如果继续攻击严重的话会判更久。
因为确有法律法规明文规定“在没有对方的同意下触碰到警察或使用武力威胁到警察都属于袭警罪。”
老太以往那一套推推拉拉,泼妇撒泼在这里都会被指控袭警。
“我还是劝你配合一点吧,得罪警方可没好处。这里的警官们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江慈蹲下身俯视着她,好像是好心提醒。
“你是想现在就坐牢吗?和你丈夫你儿子一起?”
老太一听到她要坐牢,立马就老实了。
既不寻死觅活,也不痛哭流涕了。
“现在愿意配合调查了吗?”警司开口了。
还没等江慈翻译,老太立刻抢在他前面说。
“我配合,警察同志,我配合。”
“那就请坐吧。”一左一右两个警察把老太拖到椅子上,让她坐好。
“我亲自来审问她,你们有别的事要做就先去忙吧。”其他警察陆续离开了审讯室,门关紧了。
审讯室当中只留下了警司,作为翻译的江慈,还有老太三个人。
冰冷的银灰色的审讯室。
单面的玻璃镜,里面看不到外面,但外面能看到里面。
谢昭站在单面镜前看着自己的母亲。
墙被漆了绿漆,整个审讯室的环境让嫌疑人们的心理上产生压抑压制。
银色的金属长桌反着偏绿色光。
警司从地上把文件捡起来,啪得往桌子上一拍。
老太刚被踹过,知道他的厉害,吓得往后缩了缩。
“这些照片你认得吗?”
他一张一张地翻给老太看,全都是谢昭的照片。
“你们居住的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受害者的照片?一定是你们早就盯上了受害者。你们是不是早就想蓄意谋杀她?蓄意抢劫?”
“动机是什么?为了抢钱。受害者她是一位好心又富有的慈善家,你们是她所关注的慈善项目的帮助对象。所以这种情况下你们既有机会接近她,又有机会实现犯罪目的。”
他完成了自问自答,自认为逻辑很通畅。
江慈认真地把所有话都翻译给了老太。
“不是啊!”老太扯着嗓子大叫,“冤枉啊,绝对不是这样啊。”
她又试图从椅子上滚下去,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对着黑人警司高喊:“黑大人明鉴,小人冤枉。”
江慈努力忍住笑意。
“叫你不要动!”警司怒了,他又把老太拖起来,拿手铐将她靠在桌子上。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讲废话。”他把警棍拍在桌上。
“你们收集受害者的照片是否是蓄谋已久,拿她当做犯罪目标?规划犯罪行为有多久了?进入我们国家是不是就是为了犯罪?”
老太歪着头听完江慈的翻译。
“这是我亲闺女的照片啊,警官!谁家有自己亲闺女的照片是犯法的?”老太说,“我们来这儿就是找我们姑娘的,怎么你们美国的法律找自己亲女儿也要坐牢?”
“你说受害者是你的女儿?”警司本来一脸严肃,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谢昭参加某个峰会被拍到的。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无袖白色套装,带着澳白珍珠项链,手上捏着暗色蛇纹皮革手拿包,黑色猫眼墨镜挡住了冷漠的眼睛。
女性参会者很少,她在一众穿黑色西装的男性中非常显眼。
她背脊笔直,走在所有男人前面,把同行衬成了跟班。
这张被抓拍的照片气势压人,很快就进了无数新闻稿,从财经栏目到时尚指南。
警司捏着照片,比对着,详细地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老太。
这老太粗俗不堪。
面对警察还撒泼装痴,胡搅蛮缠,甚至连警察都敢打。
“女士,你不能因为肤色一样,就随便把人家当做你自己的女儿。”警司笑道。
山鸡说自己是凤凰的妈,这怎么能有人相信。
他从桌上摸出纸和笔。
“好了,别装疯卖傻了。现在快点交代吧。”
“我说什么?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啊!冤枉啊,现在连看自己女儿都是犯法了!”老太闹道。
警司听她连连称谢昭是自己的女儿,言之凿凿。
他不禁看向江慈:“这老太太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
他以前工作中和江慈打过交道,知道江慈是测谎的。
“应当是装的,装精神有问题,想逃避法律责任。”江慈说。
警司大怒:“你再敢拖延时间试试呢。不要自以为你是一位女士,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他拿出警棍指着她,“你现在不讲,那就再也不要讲了。”
“最后一次问你,你们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怎么实施犯罪过程的?”
老太知道要被打了,赶忙道:“我交代啊。我老头和儿子就是去找女儿要钱的。我这闺女嫌我们穷,怕别人知道我们是她爹娘。所以我家老头就告诉她,如果她不掏钱给咱们,我们就把她真实的身份给抖出来,让她没脸。”
“我们逼她拿钱也许态度是不大好了。但也是她的问题更大吧,她那么有钱,都从来不孝顺自己爹妈,爹妈和自己的弟弟都在过苦日子,她也不肯救济一点。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闺女。”
“难道在美国让子女孝顺爹妈也是犯罪吗?”
警司本来还打算拿笔记呢,听她说完把纸一撕团成一团砸在她脸上。
“胡说八道!”
他的耐心已经被这老太耗尽了。
“这样,你直接在这文件上签名吧。”他已经不想再和她废话。
反正她丈夫和儿子的罪名已经写好,只要她签名指证即可。
“我不签!”老太非常警觉。
“女士,你刚才袭警已经是犯罪。还好警司宽容大量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这么不配合,那也只好立刻拘捕你了。”江慈恐吓她道。
“你们能这样审我吗?我要律师,我有权利要律师吧。”老太不傻,她看过电视剧。
“你当然有权利要律师了。”江慈和气地说,“不过律师来了性质就变了,现在我们还只是在友善地谈话,你还是一个自由人,但倘若律师来了,你就是合谋的犯罪嫌疑人。”
“我相信你没有伙同你丈夫和儿子犯罪吧。”他微笑。
“我老头和儿子没有犯罪!你们想屈打成招,就尽管打死我这老太婆吧!”老太叫道,“反正我一把年纪也活不久了,你们想要让我害我儿子是绝不可能的。”
“是那个贱人报的警是不是?”老太终于反应过来肯定是谢昭报的警。
“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害自己亲爹妈呀,你这丧尽天良的贱人!”
“谢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一副烈女撞长城的架势,把头往审训桌上砰砰得撞。
警司揉了揉眉头。
这老太不会真有精神病吧?从她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在骂人撒泼,做一些离奇的举动,难以沟通。
揍她倒也可以,但是这老太看起来也不太经揍。
何况老太性子如此刚烈,要真的现在在这人来人往的警察局撞死了多少也有点麻烦。
警司有些求助地看向江慈,江慈也有些束手束脚。
这老太太又刁又坏,屡次害谢昭。
但偏偏江慈绝不能碰她。
因为她毕竟是一位女士,又是一位老年女士,以江慈的教养是绝对做不出打女人的事,更何况是这么大年纪的老太。
他只能嘴上恐吓她,但恐吓老太坐牢,现在也不管用了。
两个男士你望我,我望你,都知道不好直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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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老太察言观色得意极了。
“在哪里都要讲王法的吧,我们一家从来老实本分。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逼我们,打我们也没用,我是绝对不会认的。”
她翘着嘴角欣赏警司和江慈两人脸上难看的神色。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们一家!”
“谢昭,你这个贱人滚出来!你来杀我呀,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呀!”
“没良心的贱货!居然敢害你亲爹,害你亲弟弟。我可不怕你,有本事你来杀你老娘!”
老太像公鸡一样,扯着嗓子高声鸣叫。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强光照了进来,暗室中的几人眼睛被刺了刺。
谢昭站在门口。
鸡叫终于迎来了太阳。
“也许是语言上有些沟通障碍,我看由我来当翻译,单独与她聊一聊,告诉她现在问题的严重性。”谢昭平和地对警司说。
“也好。”警司松了口气,他被这神经病老太搞得有点头晕。
“你也出去吧,辛苦你们了。”谢昭对江慈说。
“这里的录像和录音是关闭的吗?”她看向警司。
“早就关闭了。那我们就在门外看着,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再进来。”警司说。
从外面的单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老太也被手铐铐住了,一时不会对谢昭的安全产生什么影响。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鸡叫声瞬间消失。
“怎么样,你一喊我我就出现,是不是给足了你面子啊。”谢昭从阴影里一步一步走过来,顶光照在她脸上,她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眉目看不分明,只有鼻尖有一点光。
“之前我们母女分别是在警察局,你打算把我卖给老男人,我打算让你坐牢。”谢昭声音轻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没想到啊。时隔多年,咱们在异国重逢,又是在警察局。”
“你老人家千里迢迢地过来。从中国的警察局到美国的警察局,横跨太平洋。 ”谢昭笑道,“妈,你难道不觉得,你和坐牢这件事有着不解之缘吗?”
*
“呸。”老太往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昧了良心的烂货!”
“谁家的姑娘这么下贱,要让自己的亲娘坐牢?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老娘好心让你活到现在,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谢昭不以为杵地一笑,拿纸巾擦了擦脸,慢悠悠地转到她对面长桌的另一端,拖开椅子坐下。
“女士,你在异国他乡,有些文化差异搞不清楚状况也正常,我就好心好意地为你解释一下。”她抬眼看向老太。
“我呸,烂货,你在这里装模作样什么?”老太拒不配合,“你现在有钱了,长本事了连警察都敢买通了!你要联合这些外国佬来陷害你亲爹娘呢。”
谢昭并不理她,自顾自地说,“你的丈夫和儿子呢,涉嫌有预谋的持械抢劫,这在纽约是非常严重的罪名。而你作为知情人士,如果想要摆脱合谋的罪名,就该站出来指证他们。”
“你做梦去吧,烂货,老娘就是现在被你们打死,也不会出卖我的亲儿。”老太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你是一定会的。”谢昭的脸上带着笑意,她摸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从桌子那端推到老太眼前。
照片里她的弟弟正躺在白色的担架上,眼睛闭着不醒人事。
“你对我儿做了什么?你对你亲弟弟下毒手了?”她尖声惊叫。
“你的儿子抢劫,在犯罪途中企图跳窗逃跑,结果不慎从2楼跳下,现在重度昏迷。医生说也许会出现严重的颅脑损伤或者脑死亡。”
谢昭说。
老太发出一声惨叫,立刻朝谢昭扑过来,但手铐铐住了她。
谢昭端坐着纹丝不动。老太像恶犬一样,在离她还有一寸的地方狂叫着,但因为被拴住了,就是咬不到她。
“希望你搞清楚一下眼前的状况,医生是绝对不可能免费给他治的。如果要治那就得掏钱,如果不掏钱那就等死。”
“我可以好心出钱救他一命。那得看你表现。”谢昭轻描淡写道,“你儿子的命全在你手上。”
老太叫道:“你好歹毒的心,你要你弟弟坐牢,他岂不是废了。”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老公和儿子具体犯下的罪。”
“在纽约,持械抢劫通常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被归类为一级抢劫或二级抢劫,这取决于犯罪行为的具体情况,例如使用了致命武器、造成严重伤害或涉及车辆盗窃。比如你家老头和儿子,就是使用了刀。最严重的情况,即一级抢劫,被视为b类暴力重罪,可判处最高25年监禁。你要知道,就算你不肯指证他们,他们也要坐牢坐满25年。证据充足,不差你一个人证。”谢昭一条条给她解释。
“更何况你家老头和儿子还是预谋犯罪。这与临时冲动犯罪的区别可以在量刑阶段影响,尤其是在认罪协商或者是判决时法官的裁量。再加上持刀进行抢劫的行为本质上风险高且暴力,判刑是一定会往最重判的。”
“25年?我家老头岂不是要死在监狱里面了。”老太略有些松动,也不顶嘴了。
“所以我给你提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谢昭说,“如果你家老头和儿子抵死不认罪,那么情节恶劣就会被判的更重。但是如果你们识时务现在就认罪,你也作为人证指正他们,你们改过态度良好的话。那么还有一条生路。”
“警方现在已经捉拿了他们。等案件进入法庭,他们会被控一级持械抢劫。”
在法律程序中,辩诉环节,检察官会为被告提供了一个认罪协议。
谢昭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们认罪态度良好,表现出悔意,积极改造,积极配合执法机构。那么认罪协议可以提出以减轻刑期交换认罪,这能大大降低监禁时间,也许能减少到10到15年。”
她得让他们赶紧认罪,接受认罪协议,不能到庭审那一步,因为如果上了法庭一切皆有可能发生,谁知道陪审团会不会突然发疯认为他们无罪。
更何况如果上了法庭,老头跟她弟弟一定会把她的身份给抖得到处都是。
她需要他们永远闭嘴。
“报告已经写好。”谢昭把文件递到她面前,把笔递给她。
“只要你现在签名,你的儿子就能有救,并且你老公儿子只用在监狱里坐个十年牢,如果表现好,也许几年就能出来了。”
“如果你现在拒绝,那么你的儿子现在就会死,并且你的老公会在牢里待25年。你听明白了吗?”
“谢昭你不得好死!”老太死死盯着她。
“没你儿子死得早。”谢昭笑道。
“我就只能求你吗?”她冷笑,“只要我给乐乾集团的陈总打个电话,你猜猜看他对你是贱种的这个信息感不感兴趣?愿不愿意出钱买?”
“你当然只能求我,因为你被拘留在这儿是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外面的,你袭警也许会被关上几个月。而你的儿子生命垂危,你硬气,你等得起,你儿子可等不起。”谢昭平静道。
“你陷害我们,你满嘴谎话,你编的这个故事以为能瞒得掉所有人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谢昭叹气,“到了现在,故事有没有漏洞并不重要。因为你们并不重要。”
“异国流浪汉的名誉清白谁在乎?”
“更何况你们这些畜生有什么名誉清白呢?”她的笑容很淡,“家暴该判多少年?试图拐卖未成年女童该判多少年?试图协同性侵该判多少年?替杀人犯作伪证该判多少年?”
“你还真以为你们清清白白呢?”
“妈,你们早该坐牢的,而且是牢底坐穿啊。能给你们延迟到今天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她恳切道。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真的要这么逼死她的娘吗?”老太坐着,在谢昭的目光中身子越来越矮。
“我已经给了你很好的选择。”
谢昭再一次将笔推到她眼前。
“如果你现在不接受,那么过时不候。”
老太最终是签了字。
谢昭推开门将签署的说明交到警司手上:“现在所有证据都完成了,物证人证齐全。”
警司点点头,一声令下。
警察冲进去,将老太逮出来,“女士,现在我们以袭警罪正式拘捕你。”警察开始练米兰达警告。
“谢昭!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烂货!”老太在地上爬。
谢昭对她的攻击无动于衷,她本来就不可能放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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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家人当然要齐齐整整的在监狱里呆着,才合她心意。
在她收购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万一跑到外面胡说八道坏了她的事可怎么办。
“你弟弟你不救了吗?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他本来就没事,我救什么?”谢昭耸肩,什么生命垂危,只有一张照片,剩下全是她编的。
“表子生的。”老太骂道。
“不就是你吗?”谢昭俯视着她微笑。
老太的眼中浮出了一丝嘲弄,虽然她现在跪在地上,但身影仿佛突然高大了起来,膨胀到塞满了整个房子。
“当然不是我。”她恶毒地笑,“你的亲妈是一个疯女人,在村上牛棚里的那个疯女人。”
她的这句话像子弹一样擦过谢昭的耳廓,谢昭的脑子轰然一下。
疯女人,村上人说那个疯女人,颠三倒四的,她不会讲话,但会讲英语。
他们都说她是疯子,她被关在牛棚里满脸都是泥,但有的小孩在那玩说疯女人算数算得很快,从没见过算得这样快的人。
就算是家里开店做生意的算数也算不过她。
“把她带走,别在这里生事!”警察们将老太拖起来。
老太看着谢昭哈哈大笑。
充满着仇恨的笑,父母对她从小到大超出了常理的仇恨,她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理由。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江慈上前扶住了她。
“这死老太婆说的真话还是假话?”谢昭转身问江慈。
江慈沉默了一会儿。
“至少她坚信这是真的。”
第104章 我是谁
*
隔着玻璃,江慈等待着。
穿着橙色衣服的囚犯鱼贯被警察带了过来。
老头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的对面,江慈拿起了墙上的电话用眼神示意他也接起来。
时间有限,他们没有很长的通话时间。
老头不动,隔着玻璃用眼睛咬他,可是已经咬不动了。
江慈垂着眼睛平静地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电话上啪嗒敲了两下。
他绿色的眼睛寒冷,带着隐忍的不耐烦。
这是警告。
被谢昭教训过一轮,又在警察局被教训过一轮,老头知道不能再吃眼前亏,他带着恨意拿起了电话听筒。
“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吧?”江慈说。
老头的嘴像虫子一样蠕动了一下,想骂他和没出现的谢昭,但看到他身后站的警官,又没敢骂。
“希望你记住这种舒服的感觉。我马上会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回答。”
老头鄙夷地翻了他一眼,留给他白的眼珠,白得发青。
江慈淡声平静地说:“如果你不配合,那么你今晚和你的儿子就会收到更全面的照顾。”
“如果你们想体验一下全身只有头能动是什么感觉,就尽管试试。”
“我配合。我说。”老头恨谢昭,也恨面前这个外国佬。
但是暴力让他低头。
谢昭想来质问老头关于她生母的事,江慈提出代替她来,因为谢昭和老头一见面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为了避免刺激到双方的情绪,也为了避免套不出一点有效信息,他代替她更合适。
“你的儿子是你的亲儿子吗?”江慈问。
“废话。”
“那你的女儿燕燕也是你的亲女儿?”
江慈先问一些基础的问题,建立他说真话的基线。
“我苦命的女儿哦,你死得好惨!你如果活着,那个不孝女怎么敢把我们父子送进监狱哦。”老头唱戏道。
“那么谢昭呢?她真的是你的孩子吗?”江慈紧盯着他的双眼。
老头蔑视他,对他的问题不屑一顾。
对方对质问表示轻蔑,这说明问得的确戳到了痛处。
但是这其中很复杂,不能确定是老头与谢昭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老头太恨谢昭从心底否认她是自己的孩子。
“你的太太也坐牢了,罪名是袭警。”江慈说。
老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恼怒,但没有别的太多情绪,就像听到家里从不宠爱的狗被别人逮住了一样。
自己损失了财产自然是不高兴的。
但她的重要性也仅此而已。
“你的太太,她生下了你的儿子和你的女儿燕燕。对吗?”
“当然!”
“但是她并不是谢昭的母亲,对不对?”江慈说。
“胡说八道!她当然是谢昭的母亲!”老头大怒。
对提问生硬的重复,在母亲这两个字上音调升高,说完话之后单肩抖动。
他在撒谎。
“那么我们来谈一谈,你村上有一位精神失常的女士。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我还没有描述具体是谁,你就不认识?”
江慈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厌恶和逃避,这一般是问凶手认不认识受害者时会看到的表情。
“她并不是你们村上本地的人对不对?”
老头沉默,拒绝回答。
“她有很高的受教育水平?”
依然沉默。
江慈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非常可怕的答案。
“这位女士是被拐卖来的,并且被你或者说被你们逼疯了。”
“她才是谢昭的生母。你们拐卖并且迫害一位知识分子,然后一直虐待她的女儿。”
老头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他突然砸了电话,高举手臂扑到了玻璃上。
“滚!滚开!死远点!”
他恨不得从玻璃当中穿出来扑到江慈身上。
老头不知道,玻璃其实保护住了他,不然江慈现在会把他掐死。
警察不得不上前把老头治住拖走。
“别问这种人问题,你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旁边一位警察过来劝江慈。
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江慈心想。
只是这个答案让他的胃拧在了一起。
*
村里的那个疯女人。
没人知道她姓氏名谁,家住何方。
至少谢昭不知道。
她从小就一点都不关心村里邻居的家长里短。
她也几乎不和同龄小孩玩耍。
她小时候感兴趣的东西同龄人理解不了。
学校的老师曾屡次来到他们家家访,说她的智力远超出常人,绝不能浪费,一定要好好培养。
老师竭力劝说她的父母把她交给学校,送她到更大的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天才班。
她的教育资金可以不用家里出一分钱,只要她的父母点头签字同意。
谢昭的父母当然是不同意,他们是监护人,他们有权利这样做。
“死丫头比鬼都精,你要是再敢喊老师来家,看不打死你。”
每一次老师走了,她妈就会脱下鞋子,拿鞋底刷她的脸。
“不需要钱,妈,不用你们掏一分钱的。”谢昭是个硬骨头,极少求人,这是她极其难得的恳求。
没办法,他们不签字,她没法去。
“你自己去跟老师讲,是你自己不要去的。”
她扇到手酸了。
鞋子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谢昭的心永远地沉了下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她。
她是被监护的儿童,她做不了自己的主。
谢昭站到老师办公室里。
老师温声道:“你不要担心你父母,我们肯定能说服他们的。天底下哪有爹妈不为孩子好呢?”
阳光寂寂的,有尘埃在光中浮动。
桌上白色的书页,在阳光中过爆,抹去了字迹。
谢昭的表情也被阳光抹了去。
她开口了:“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的。”
她的声音涩而哑,几乎发不出声。
老师仍然在劝她,我们这里的学习程度已经给你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了,你留在这里就是浪费呀。
“我想好了。”这4个字她说得轻轻松松,却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
老师听明白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呢?”谢昭走到门外,听到办公室中在窃窃私语。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父母呢?
为什么她会出生在这个地方?
谢昭真恨。
谢昭的同桌是小学老师的女儿,她经常带很多课外书到班上来读。
谢昭很羡慕。
有时候同桌心情好,会借给她看一看,倘若心情不好就会打开她的手,不允许她看。
“你的手太脏了,别把我的书给摸坏了,我爸爸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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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可是我洗过手了。”
“你骗人,你的指甲里还有泥呢!”小女孩儿尖利的声音引起同学们哈哈大笑。
永远做不完的家务,永远洗不干净的手,永远得不到的书。
谢昭真恨。
小时候,她时常幻想着她的父母另有其人,有一天会从天而降来接她回家。
当然已经二十九年过去了,谢昭早已忘记了小时候不切实际的梦。
谢昭坐在落地玻璃前,俯瞰着曼哈顿城。
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响起。江慈走到她旁边。
谢昭看向他,江慈对她点了点头。
一个字也不用说,她心里已经清楚了。
江慈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在失踪人口数据库当中查找。
谢昭没有动,只是看着窗外。
她对那个疯女人的记忆实在不多。
只知道疯女人被关在牛棚里,她挺年轻,衣衫破烂,好像平时会有好心人给她一点剩饭菜吃。
为什么要关着她呢?
他们都说疯子会打人,所以关她。
有小孩说疯子的牙都掉光了,很可怕。她想一定是被关她的人打的。
他们害怕疯子反抗。
但平时谢昭上学放学,远远地经过她,倒没见过她打人咬人。
那疯子与其他精神不正常的人不大一样,她比较安静,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时候喜欢在地上比比画画。
有时候她甚至把自己的饭菜倒在地上画。
没人知道她画的是什么。
谢昭唯一的一次与她的接触,是她放学回来路过牛棚。
疯子用奇怪的声音喊住了她。
谢昭回头,疯子从自己残缺的碗中把剩下的一个馒头企图塞到谢昭手上。
谢昭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疯子呆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讨好的笑。
“你的书给我看看。”她居然说了一句很连贯的话。
疯子是想用这半个馒头来换来谢昭手中书的阅读权。
但谢昭哪里敢给她呢,她手上的书是一本英文的物理学通识,是她的老师借给她的,这本书很难得到,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生怕折了一个书角。
交给疯子看看?
她万一等一下发了疯,把书给撕坏了怎么办?
但疯子的眼中满是渴望,鬼使神差的,谢昭有一种她读得懂的感觉。
“你只能看一眼,马上就得还给我。”
疯子乖巧地点头。
谢昭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随时准备从她手上把书抢回来。
疯子拿到书,居然突然摇身一变,变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或者说她拿书时的那种神态表情,突然让谢昭想起了学校里的老师。
疯子很听话,只是翻了翻就又还给谢昭。
正在谢昭惊叹于她如此正常的时候,疯子开口了:“这个版本的不好。”
她的语调非常平静。
果然是神经病啊。谢昭心想。
“你要好好读书。”疯子非常温和地对谢昭说,就像他们很熟一样。
这是疯女人对谢昭说的最后一句话。
过了一段时间,牛棚就空了,没人知道疯女人去了哪里。
有人说疯女人掉湖里了,有人说疯女人逃跑了,有人说疯女人的家人找到她,把她接走了。
邻居们也有人说这疯女人确实也苦命哦,年纪轻轻就发了疯,又被关到这个地方来。
这穷乡僻壤,有不少娶不到媳妇的男人,也有指望疯子能传宗接代的。
造孽,她本来家庭条件挺好的,绝不会到这儿来。有人偷偷说。
当然这只是谢昭听到的只言片语,她当时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
牛棚附近空了就很清静,谢昭有时候也会来这附近休息思考。
她很快就发现牛棚当中唯一的那一面坚固的墙上被刻画了很多的奇奇怪怪的符号。
她是个很有好奇心的小孩,于是研究那面墙。
“看啥呢丫头,那都是疯子乱画的。”周围有人笑着提醒她。
谢昭还是把那些符号全都记了下来,后来还复刻到了纸上。
那些符号是什么呢?
小时候的她一直都没有想通。
后来也没再去想了。
不过她的记忆力很好,这些符号隐藏在了她记忆的深处。
时隔多年,他们又重新回到了谢昭的脑子中。
谢昭站在窗边,她的脑子不断在回忆,符号在她的脑海当中跳跃。
突然,她冲到了玻璃桌边,将杯中的矿泉水倒在桌上,拿手指沾着水在桌面上飞快比画。
“我这里好像有些进展。”江慈的鼠标停了下来。
谢昭好像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样,仍然在玻璃桌上疯狂地写。
那些原本歪歪扭扭的符号被她猜出了真正的模样。
从前写在牛棚砖墙上的,时隔十几年,现在出现在了她的玻璃桌上。
这是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
流体力学,流体动力学的基础。
“没错,没错。”江慈跑到她身边,给她看他查到的东西。
当然正常人如果找失踪人口,一定是大海捞针,不知道找到哪一年才能找到。
江慈是动用了特殊的搜索手段。
他老妈只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没有断其他的。
失踪人口
谢青云,女。
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计算流体力学,多物理场模拟领域。
原来她在牛棚的砖头上,在地上一直写的是这些。
被囚禁,被毒打,她忘记了一切。
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
物理学家发了疯,但记得这个。
也许不止是这个。
谢昭的名字是她的姐姐后来给改的,姐姐坚定地一定要改成谢昭。
她原来不太懂为什么。
现在想来,姐姐多少知道点什么。
原来她的母亲叫谢青云啊,在她头脑还清醒的时候,也许说过自己的名字,也许说过她女儿的名字。
大约45.7亿年前,在一个坍缩的氢分子云内,太阳出生。
青云的女儿叫昭。
她的名字本该叫谢昭。
第105章 犹豫
*
玻璃桌上的水渍折射着阳光,这些符号在迅速消退。
谢昭从前看过的奇幻电影里,魔法世界的母亲即将死亡,因为放心不下还是婴儿的孩子,于是临终前种下保护咒语。
这是母亲最后的礼物。
据说,决定智商的8对基因来自于x染色体。
远超常人的智商是谢青云留给谢昭的礼物。
这是母系基因的力量,是她的保护咒语。
从教育资源极其匮乏的泥泞之地,到mit物理系,到哈佛商学院,再到华尔街。
来自母亲的咒语保护她度过一切困难险境。
她最后一次见到谢青云时,一直像疯子一样被人嘲笑的母亲突然非常平静地叫她好好读书。
疯子的神情从来都是神神叨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么就是讨好的,想要求别人给她点吃的,要不就是恐慌,怕被人打。
谢昭从未在疯子脸上见过这样镇定的表情,她看书时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她常年被关在牛棚里佝偻着背,但这一刻她的背脊仿佛挺直了。
谢昭看电脑屏幕上关于母亲的资料,只有寥寥几笔。
看时间线,她远早于同龄人毕业于加州理工,又在极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副教授。
谢青云这样的天才,天之骄子,难道就被那些愚昧的野蛮人折磨疯了?
这个女人是一位老师,是一个学者,而这些野蛮人将她的价值视为配牲口,把她搞疯只为了让她生出下一个雄性牲口。
谢青云来自于文明,她代表着文明,她传播文明,最终湮灭于充满兽类的森林。
谢昭不甘心。
她那样聪明的人会不会是装疯呢?
春秋战国时,孙膑被陷害私通齐国,挖去膝盖骨,最后装疯卖傻使庞涓放松警惕得以逃跑。
从古至今装疯卖傻,都是摆脱敌人的有效策略。
谢青云被困住了,拐卖可不是哪一家的事,她不是第一个被拐卖来的女人,也不是村上的唯一一个。
这是共同犯罪。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监视她,都要迫害她。这些人也知道买人是犯罪,也知道自己的罪行不能暴露,所以绝不会让她这个受害者逃跑。
这种情况下她是否是装疯卖傻,寻找逃跑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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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谢青云最终下落不明,也许是逃出生天。
谢昭明白这种概率其实很低,但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她完全不在乎母亲后来有没有找她,也并不在乎现在能不能与她相认。
她只希望谢青云还活着。
她只希望那个聪明的有理想的女人还活着。
她们不需要见面,只要抬头看的是同样的宇宙就足够了。
谢昭笔直地坐着,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几行字,好像在读几万字一样,很久也读不完。
江慈看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他心痛。
正常人难过时会哭泣,愤怒时会大叫,高兴时会大笑,也许表情的幅度不同,但多少脸上会有些细微的波动吧。
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是最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小朋友小时候哭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比如饥饿,比如生病难过,是为了生存下去。
但倘若哭会被毒打,笑也会被毒打,任何情绪被敌人捕捉到就会招致灾祸。
那么孩子就会学会不流露情绪,这是生存策略。
江慈想拥抱她一下,但伸出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像是哀悼。
“如果说老头拐卖女性是为了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你出生了他却那么恨你呢?”他隔了一会开口了。
“他的老婆生的是姐姐已经是一个女儿了,所以老头拐卖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儿子,可最后又是一个女孩,他当然很愤怒。”谢昭说,“如果知道是女胎,他们早该把我堕掉,节省粮食。”
谢昭看着他绿色的眼睛,“传香火,传宗接代,你明白吗?”
“我知道这个概念,但我真的难以理解。”江慈说,“为什么有的人宁可犯着重罪也要搞所谓的传宗接代,这完全违反科学。”
传宗接代,必须生儿子,儿子才是香火,儿子必须生孙子,一代一代传下去。
“父系基因怎么传宗接代?这是自欺欺人的诈骗。”
“根据遗传学,只有母系的线粒体dna基因才能准确可靠得传下去,万世一系。”
“线粒体dna在遗传过程中不受父亲的影响,由母亲传给女儿,女儿再往下给她的孙女们。只有母系血脉才能延续,千秋万代。”
“所以只有女性生女才能传宗接代,如果非要说香火这个概念,那么只有性别为女才是。这个事跟父亲儿子都毫无关系,完全没有男性什么事。这是一个最起码的科学常识。”
江慈唯一信奉的就是科学,真理不容扭曲。他对蠢人的宽容限度很大,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愚昧的人非要自创一些观点来扭曲客观事实。
他更难以忍受的是野蛮战胜了文明,一个本该是科学家的女人被这种无知的理由,被一群无知的人毁掉了。
你当然不会理解,谢青云也不会理解,谢昭心想,就算同为学者的谢青云对他们阐述线粒体问题,那些牲口也听不懂文明人的话。
野蛮,无知,愚昧就是最大的罪恶。
谢昭要毁灭罪恶。
从虐待她的老头一家,到助纣为虐,协同犯罪绑架谢青云的整个村子。
一个也别想逃。
*
江慈的手机震了震。
“抱歉,电话。”
谢昭扫了一眼,检察官的来电。
她站起身留给他一个单独空间。
“江先生,最近还好吗?听说你之前在拉美遇险,没事吧?”
“反正没死呢。”江慈说。
“那你什么时候打算回来工作?”
“我以为我被开除了,还是我记错了?”
“那只是在危险时期保护你的冷处理,现在风头已经过了,你可以正常回来了。”
“我没兴趣当线人和我哥哥以撒还有谢昭斗。”
“不需要,线人我们另有人选。”检察官说,“你只要正常回来工作就行。我知道,我之前没有完全信任你,是我的不对,我再次向你道歉。
我们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请你回来吧。”
他说得挺真诚。
“如果是正常工作的话,我考虑一下。”江慈说,“不过得等我休假结束,我想先放一段时间假。”
“你要去哪儿休假?”
“回英国。”
谢昭站在隔壁厅里,她并没偷听江慈谈话。她赌他等会儿会直接告诉她。
果然隔了一会儿,江慈走了出来。
他说:“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你已经帮了不少忙了,接下来我的计划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谢昭说,“对你是一种保护。”
江慈想了想现在那些人已经被控制在了监狱,也逃不出谢昭的手心,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检方希望我回去工作。”江慈说。
“你应该回去。”谢昭说,“虽然我肯定是希望你留下来帮助我。但是如果你觉得回去是对的话,那我也尊重你。”
“但是我希望你仍然住在这里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她轻声说。
谢昭坐在客厅中央的软沙发上,挑高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巨大的房子里,任何人类都会显得渺小。
阳光安静地晒在她身上,她的黑色头发被勾了一点金色的毛边。
这是她的宫殿,旷野一样空,只有一位女王。
江慈有些心软。
谢昭以退为进,其实江慈回去对她来说也有好处,只要他还住在这里,那么他就是沟通谢昭与检方的桥梁,谢昭仍然能偷偷从他这里获取关于检方的信息。
江慈明白她的小算计,但他仍然心软了。
可是这是不行的。
江慈现在头脑非常混乱,有些信息量过载,他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理清楚。
他与谢昭自从认识开始,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超过12个小时,他完全没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可以仔细考虑所有事情。
谢昭对于他来讲是一位珍视的朋友,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他对她有没有些超出友谊的感情,他承认也许有那么一点吧,就像早春的树上抽出的新芽那么一点点。
但就算有也不应当存在,他已经拒绝了她的表白,已经亲自把这些芽给拔了。
江慈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办法为了她去和自己工作的司法机构抗衡,去和自己的家族抗衡。
但反过来也一样的。
如果检方和家族希望他去对抗谢昭,他也不愿意。
就算他们视她为毒蛇猛兽,可毒蛇是他的好朋友啊。
如果所有人都对你寄予厚望,视你为勇士,你千山万水去斩杀邪恶巨大的蛇妖。
可是你与她厮杀一番才发现,她才是世界上最懂你的蛇,她是你最欣赏的聪明蛇,她有时候也很善良,你和她相处最愉快,比和所有人在一起都愉快。
这个时候她就不再是妖怪,或者说就算是妖怪你也喜欢她。
她只是一条也会感到孤单的蛇,你会想说,请你们不要伤害她。
江慈希望在一个美好的适合儿童观看的童话世界,大家都能好好相处,但是这是绝不可能的。
留下来陪她,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暂时不会去回检方工作。”江慈说,“我也不方便再留下来。所以我回英国去。”
现在立刻撤出战场,从这场斗争中撤出来,是唯一理智的选择。
“朋友已经还了一部分钱给我,我可以买机票了,之前借你买机票的钱,我现在也可以还给你了。如果你这里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今晚就走。”江慈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不想看见她眼中的失望。
“那好吧。”谢昭沉默了一会儿说。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没再说其他的。
她的语调很轻松,平常。但他听出她非常失望,这失望让他又动摇了。
走还是不走,江慈心中开始天人交战。
走不走?他心里几秒钟改变一个主意。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谢昭的手机响了。
是索菲亚打来的。
她说话一般没什么正经内容,没什么不能听的,谢昭没有避着江慈直接接了。
“谢总,我老公又找新小三了。”又是同样的台词,不知道重复多少遍。
“这个小三你认识不?”那一端索菲亚气喘吁吁的。
“我怎么会认识,你现在在哪儿啊?”谢昭问。
“我在乐乾公司呢,这个新小三,陈彬浩保护她!我没查到她具体是谁,但我知道她是公司里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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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这一次不是什么模特明星了,这一次就是他公司里的职员。”索菲亚咬牙切齿,“看我今天就把这贱人抓出来。”
“谢总,你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今天来公司有没有看到那个贱人?”
谢昭灵光一现,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她正愁没有法子整治一下叛徒呢。
“这什么小三贱人,这种话不好,不能随便乱说。”她慢悠悠道,“不过我马上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今天在公司里的确听到了些不寻常的事情。”
“有个新来的年轻主编,好像能力非常强,陈总非常赏识,与她表现得很亲近。这个人是他力排众议非要选进来的,就与他在同一个办公楼层。”
“叫什么名字吗?这个我没太关注,记不太清,而且人家肯定也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吧。你也不要听风就是雨。”
蒙太奇式谎言,不说假话,但真话不说全。
“工作关系就见鬼了!”索菲亚冷笑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女人之前居然还胆敢来我们家里。而且偷偷摸摸的和陈彬浩在房间里一待就半天!陈彬浩居然敢骗我,说是谈生意上的事,他跟一个小职员有什么可谈生意的?”
“你还是不要太冲动吧,应当只是误会,要是耽误了他们的正经事可不好了。”谢昭煽风点火道。
“误会?我能误会他?”索菲亚说,“叫文景。好,这小三我已经找到了。敢勾引我老公,我现在就把她给开了。”
“你哪有这个权利开人啊,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谢昭故作着急道。
“我凭什么给他面子?他有给过我一次面子吗!”索菲亚大怒。
一个脑子里只有撕小三是正事的人,一个刁蛮大小姐,她可不会去管这小三到底是真是假,反正她受了气,先撕再说。
“你随便开他的人,陈总会不高兴的。虽然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但工作上的事你插手不好。”谢昭说。
“他敢不高兴!我们家是什么条件,他是什么条件?娶了我,他已经是高攀,还敢护着小三?”索菲亚说,“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出来护。他要是向着小三,那就婚约取消!”
听那一头的声音,索菲亚已经气势汹汹地杀过去了。
“对了谢总,明天有午餐宴,如果你有空的话就过来。”索菲亚说,“老头病好了,要回来工作了。”她在气头上,也没有尊称陈董。
“好,我如果有空的话就过去。”还没等谢昭说完,索菲亚就挂了电话。
江慈还在那里抛硬币,正面是回去,反面是留下。
他在旁边听了个大概,知道谢昭又要借刀杀人,之前的那个文景要倒大霉了。
硬币落在手心里,是反面。
那就留下吧。江慈心想。反正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留下来的。
他对于谢昭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生平最恨欺骗我,背叛我的人。”谢昭说,“这个吃里扒外骗我的叛徒,我要狠狠教训她一下。”
江慈攥着硬币的手抖了抖,还是再抛一遍吧。
第106章 罗密欧
*
“飞机是几点的?”
江慈身旁的沙发微微下陷,谢昭坐到了他旁边。
“凌晨,还早呢。”他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谢昭温声道:“路上的钱还够用吗?”
就这一句话,让江慈刚刚想走的心又开始动摇。
无论是作为老板还是作为朋友,谢昭对他都不薄啊。
虽然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他并不是什么母亲生病,经济窘迫的科学家。
条条道路通罗马,他出生在罗马。
“足够的。”江慈轻声说。
要不还是留下来帮帮她?
谢昭现在就像在茫茫大海上,海上迷雾,海面下,危机四伏。
他可以做她的眼睛,时刻提醒她注意避险,不要触礁。
“一定要走吗?”谢昭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江慈想了想,刚想说我还是退票不走了。谢昭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她公务繁忙,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谢昭赶紧接起电话,匆匆走向隔壁。
“你现在查到沈先生的股份到谁的手上了?”她问。
江慈听得的心一惊。
“你确定?”她的脚步停住了。
谢昭停了几秒破口大骂:“英国佬,世世代代满世界当强盗当习惯了,敢抢到我头上来了。”
“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当时陈庆就明显跟他们有的人在眉来眼去。”
江慈在一旁心惊肉跳,当时与陈庆眉来眼去的就是他。
电话那一头又说了些什么,他具体听不清,不过声音听起来好像她的财务顾问比尔。
“什么?我怕他们个屁,我又不是慈禧。”谢昭冷笑,“他们要面子是绝对不肯恶意收购的,我们先动手现在谁不要脸谁就赢。”
她挂了电话走回来,仍然是怒气未消。
“英国佬,祖传的强盗血脉,都不是东西。”
谢昭一转身,看见江慈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他松软的头发翘起来一根,像一只被突然骂了的猫,波光粼粼的眼睛有点无辜又有点可怜,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被骂。
“不是说你。”谢昭立刻柔声道。
她坐在他旁边,伸手轻轻搭住他的肩。
“你是我认识最好的英国佬,比我养的英短还要好,它有点傻,没你聪明。”
江慈惊慌道:“也没那么好。”
两位女皇要开战,他这个凡人要倒霉。
战火即将烧到他这条池鱼,还是赶紧逃跑吧!
“那个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先回英国一趟吧。”江慈顿了顿,“因为我妈。”
谢昭挑眉:“你妈?”
“她生病,嗯,我还是回去看一下比较好。”
他之前的确提过这件事,母亲生病回去探望一下也正常,谢昭也就没有再劝了。
“那行,等你回美国再和我联系。”她说。
江慈点点头。
回美国,没错,他当然会回美国的。
但是得等世界大战结束。
谢昭,乐乾,检方,他的家族,马上就是一场混战。
江慈打算逃到乡下的小城堡里躲起来,等战争结束了再爬出来。
“不过,我们先去吃晚饭吧。”谢昭把车钥匙扔给江慈,“你来开车。”
*
根据导航去的是唐人街。
江慈几度与谢昭确认地址,“你确定去的是这里吗?”她选的地方是一个极小的店铺,这周围停车都不太好停。
“确定。”她一直在打电话看手机。
江慈尽量不去听,以防被动接收到了什么商业机密。
两人七扭八拐跟着导航总算找到了在犄角旮旯的苍蝇馆。
繁体字写着正宗粤菜,白底红字的招牌,很小一个,玻璃门上贴着许多小广告。
黄底红字写了欢迎堂吃,惠顾满三十刀,免费送餐。下面是一串传送餐号。
门头很低,江慈差点撞到头,他掀开透明的门帘,请谢昭先进去。
里面闹哄哄的,有一些旅游团的客人在吃饭。
服务员大叔大婶们脾气好像都不太好,声音很大,也没人来招呼他们。
家具的风格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江慈拖开椅子,让谢昭先坐。
桌上放了餐具,勺子脏,还沾了酱。椅子上蒙着一层油腻,好像抹布擦也擦不干净。
白色塑料布的餐布,有几个洞,江慈疑心是虫子咬的。
他们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位大婶,她把菜单往桌上一摔,热茶壶一顿。
繁体字的菜单,旁边写了非常塑料的英语翻译。
“你先点。”江慈将菜单递给她,任何情况下用餐都得让女士先选,就算在这种苍蝇馆也不例外。
“没事,你看着点吧。”谢昭漫不经心地在菜单上随意地指了几道菜,然后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后厨。
江慈喊了半天,压根没有服务员搭理他,他只好自己拿过纸和笔,按照谢昭刚才指的那几个菜,自己点餐。
葱油鸡
椒盐骨
干炒牛河
蒜蓉芥兰
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
谢昭自己吃晚餐非常的注意,不会摄入油腻和高碳水的东西。
她也丝毫也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
谢昭来这里既不是为了吃饭,也不是约会。
江慈扭过头,谢昭拿着手机正站在后厨门口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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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她拍完之后又到消防栓前面拍。
餐厅里人手不够,没有人注意她。
墙上贴着卷边的福字,空调挂机上挂着很旧的红灯笼。
厨房门口,蔬菜等食物原料就直接堆在桌上,有两人在摘菜。
谢昭又绕到桌前和正在摘菜,不会讲英文的老爷爷聊天。
江慈意识到这里又是谢昭的战场,她不是来吃饭,是在等她的敌人。
谢昭收集完信息转过身,餐厅不大,她几步跨到了收银台前,墙上写了几个大字,只收现金。
她先拍照留证据,然后打算先付了饭钱。
收银的人告诉她江慈已经付过了。
这个人机票钱都是硬凑出来的,这种时候了还非要讲不能让女士买单的绅士风度。
有点傻,谢昭心想。
她回头看,江慈也许是疑心碗筷不干净,正反复用热茶洗餐具。
餐厅里没有禁烟,烟雾缭绕。
服务员大婶正用带着闽南口音的英语与客人们辩驳着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雨,雨丝飘荡的玻璃门帘上,水珠凝固在上面,反射着街对面霓虹灯的光影。
江慈穿一件宽松的黑色薄衫,一阵风涌进来,宽松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衣袂翩翩。
在这乱七八糟的背景中,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捏着廉价的餐具,举止竟像春水煎茶。
他手中塑料感的白色茶杯好像变成了白色骨瓷,无端得贵了起来。
餐厅里喧嚣嘈杂,夹杂着闽南语,英语,还有电视里放着老套的歌。
可就因为他坐在那里,所以这背景音突然变得像比尔埃文斯的爵士钢琴曲。
蓬荜生辉,谢昭头一回见到夸张的词语有现实的用法。
江慈从这乱糟糟的小餐馆中,向她望了一眼。
他的睫毛在光下偏向金色,眼睛揉进了更多的碎光。
他就要走了,就在这顿饭结束之后。
他们还会再见吗?
她又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江慈想要离开可不只是什么因为母亲生病,而是碍于身份,想和她划清界限。
他体面地找个借口给彼此告别,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他会回美国来,会回到检方那里去,但不会回到她身边。
因为他早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表白,坚定地止步于友谊。
他恐怕并不想再见到她。
谢昭有些惘然。
她一直是一个自信的,坚定的,不管瓜甜不甜都要强扭的人。
但有些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谢昭从前在一个雨夜抱回家一只小小的流浪猫,那个时候她已经很有钱了,她很喜欢它,给它用很贵的东西。
可是猫不喜欢。
它一直想要出去,想要到外面去玩儿,想要永远地到外面去继续流浪。
谢昭很生气,怎么会有猫不愿意当家猫呢?当家猫多舒服呢。
不管它愿不愿意,她就要养。
但是猫坚决得反抗她,又是整夜地叫,又是看到她就挠她。
后来它最终逮到机会逃走了,毫不留恋的。
谢昭看着它的空碗心想,你既然不识抬举,就到外面去过苦日子吧。
可是有一天她又在街上看见了它,它的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刚和其他的猫打过架,但是神采奕奕。
它也看见了谢昭,它认出了谢昭,它对她轻轻的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然后猫走到她旁边绕了她一圈最后迅速地跳进了灌木丛里,无论谢昭怎么呼唤,它也再也不肯出来。
它并不后悔,它仍然不想跟她回家。
就算她再有钱,她愿意给它再豪华的环境,它仍然想要在野外。
菜已经上了几道。
谢昭走过去,缓慢地坐下来。
江慈正垂着眼帘,专注地拿筷子把盘子里她不吃的花椒挑出来,他记得所有关于她吃东西喜恶的细节。
她该强留他吗?
谢昭其实也有些迷茫。
那一天江慈拒绝她时说的那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吧。
江慈认为她并不爱他,只是征服欲。
好吧,她承认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她的确没到爱的地步,也的确夹杂了那么点算计。
可是谢昭非常确定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很喜欢他,可是江慈并不知道,或者并不相信。
男性在谢昭的眼里就是劣等y染色体,非常低等的生物,就算长得再帅,再漂亮的男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玩意而已,她从来都看不起他们,从来都没法尊重他们。
所以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喜欢他们中的一个。
但是江慈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把他看作劣等生物,她把他看作与自己一样平等的人。
谢昭对于他是有尊重的。
一开始她的确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聪明有趣,与人斗其乐无穷,对于喜欢斗争的谢昭来讲,他是一个很好的猎物。
但是后来他们困在巴拿马,当他们被□□包围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把逃生的机会留给她,保护她,毫不犹豫地拿枪指着自己,救下她和其他人质,还有在雨林里面他们的共患难,回到这里,他替她作伪证,帮她把父母关到牢里去。
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把他看成猎物了。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上位者看待金丝雀的喜欢,而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喜欢。
谢昭其实从未体会过真正的,健康的,正常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恶心的父亲和弟弟,还有姐姐所遭受的一切,职场中无时无刻不得经受的性别歧视,谢昭极端的成长经历让她自然地对男性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和蔑视。
别的女孩子在青春期时体会到的那种怦然心动,那种小心翼翼喜欢一个男生的感觉,于她而言,这种体验迟到了十几年。
坐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某一个瞬间,她并不是叱咤风云的金融巨鳄,而只是一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其实她也并不知道怎么和江慈正常的相处,因为她并未体验过正常的健康的恋爱是怎样的。
江慈坐在顶灯下,一点也不柔和的白光直直的打在他脸上,可是他高度立体的轮廓扛住了这死亡光线。
他的领口松松垮垮的,家常的衣服,家常的菜。
他们这样面对面坐着,简直就像一次普通的约会。
谢昭拿着手机,假装自己在看文件,实际上偷偷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对面江慈的照片,然后她赶紧切到其他界面。
她的心怦怦乱跳,比窃取商业机密还要紧张。
谢昭的眼睛描摹着他高挺的眉骨鼻梁,一遍又一遍。
她喜欢的人就要走了,他已经明确地说过并不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谢昭心里突然生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失落。
而对面正专注布菜的江慈看都没看她一眼。
强留没有意义,人心是强留不住的。
见谢昭一动都不动,江慈总算抬起眼睛看了她。
“这个排骨还挺好吃的,你快试试吧。”他很开心地对她笑。
还真笑得出来,谢昭生气。
马上要走了,你就这么高兴吗?
可以逃离我了,你吃饭都香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饭桶!
这傻子对于她的心事一无所知。
好像为了离别而不舍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谢昭皮笑肉不笑:“这粤菜,你吃得惯啊。”
“吃得惯,吃得惯。我小时候经常吃。”江慈笑着说,“我出生在香港。”
“那你会说粤语吗?”
“只能说一点点吧,毕竟5岁之后就回英国了。”他说。
“那你说一句我听听。”谢昭低眼看着他。
“你要听什么呢?”江慈问。
“我好想你怎么说?”她的目光缠住他的。
“不会讲。”江慈避开她的目光,耳朵有些发红。
“那我好喜欢你呢?这句这么简单,你总会说吧。”谢昭笑道,仍然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会。”江慈脸上波澜不惊,筷子一直在夹排骨,可惜夹的都是空气。
“是不会讲还是不敢讲?”她笑问。
“真的不会,我妈是英国人在家里大多是讲英语。”江慈战术性喝水。
“对了,你妈妈既然生了重病,经济紧张的话,为什么你爸爸不付医药费呢?”
谢昭好奇道:“据我所知,你和以撒的父亲还是挺有钱的吧。虽然说离婚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他不去探望一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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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以撒之前说过,爸妈虽然离婚了,不过弟弟的教育资金他爸还是照付的。
所以他弟弟江慈能够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并且他爸也经常会送一些很贵的礼物给弟弟。
谢昭之前就看到江慈的手表挺贵,他们当时从雨林里出来就靠着把他的手表卖给了土著换钱。
不过后来江慈要举报他爸,可能他们父子有了矛盾闹翻了所以不会接着多给他钱了。
“他们不是那种离婚了还能正常见面的夫妻,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江慈说。
“连前妻生重病绝症都不肯见吗?这是能有多恨?”
“这么说吧,我爸最后对我妈说的话是,我们下次见面一定是在你的葬礼上。我妈说的是放心,你一定死得比我早,是我见你。”江慈说的是实话。
他看了看谢昭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他们的婚姻还真的没有第三者介入感情。”
“而且他们不是没有感情被逼着结婚,而是一见钟情,轰轰烈烈爱得要死要活,对抗全世界也非要在一起。最后不爱了也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其他人都没有过任何关系。”
“一见钟情。”谢昭点点头。“你和你哥哥以撒长得都很好看。看来你们父母的美貌基因很稳定。”
俊男美女一见钟情,也很有说服力。
“再漂亮的脸,就算是天仙下凡,两个人没有感情了,也是互相生厌。”江慈叹气,“我长得像妈妈。我哥以撒长得像爸。所以他们离婚之后,妈最讨厌以撒,而爸最讨厌我。”
其实这个乱糟糟的地方,让江慈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他的童年还是很开心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那个不大的,靠着大街外面经常很吵的小房子里。
妈妈总是陪着他,给他讲故事。
爸爸工作非常忙,但偶尔回来,也会把他高举在头顶上。
还有哥哥,那时候他可不像现在这么讨人厌,他们一起玩游戏。
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妈妈和他两个人。
后来爸爸妈妈感情破裂,他听见爸爸像狗一样哀哀地哭,说她不爱他。
从前贵族小姐手忙脚乱,亲自洗手做羹汤,挤在这个破地方,她怎么可能不爱爸爸呢?
从前一定是爱过的。
从前。
自从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的家搬得越来越大,他们的感情也就越来越差。
不过他们从来不当着小孩的面吵架,妈妈总是压低声音和他吵。
妈重视教育,她说绝对不能影响小孩儿的情绪,父母当面吵架,会给小孩造成很不良的影响。
可其实他和哥哥都知道。
唯一有一次他们没有在压低声音吵架。
他听见爸非常愤怒地大吼,“凭什么要离婚呢?我又没有出轨,又没有鬼混,我辛辛苦苦挣钱不都是为了你跟小孩,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要正常的工作,这是我作为人最起码的权利,你作为伴侣从来都不支持我的事业。”妈妈很冷静。
“我好心养着你,让你当太太在家呆着带孩子还成了我的不对吗?你有什么事业呢?你有能力做什么事业呢?你所谓的项目根本就不行,跟你说了你做不成的。”爸不耐烦道。
“我为什么没有能力?我跟你是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我上学时的成绩比你还好,我为什么没有能力?”她的音调也提高了,“你一直让我支持你的事业,我为你出谋划策可没有拿过一分钱的薪水,就因为我是你的太太。为了支持你的事业,我独自承担所有育儿的责任,而你只需要回来逗一逗抱一抱小朋友,就因为我是你太太。我为了这个家庭已经做出了牺牲跟让步,我已经让的太久了。”
“我难道没有给你钱吗?我挣的钱不都是给了你,为了你和孩子吗?”爸很恼火。
“这是钱的事吗?嫁给你我连最起码的人权都没有了?嫁给你,我就该被强行去社会化了?”她的语调很平静。
“你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你就是不爱我了,我早知道的像你们这种贵族老爷是看不起我的。你就是后悔嫁给我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爸气极了。
“ 爱,你又什么时候爱过我呢?你不关心我的理想,无视我的精神痛苦,完全不认可我的自我价值。我们彼此之间的精神上已经毫无认同了,还爱什么呢?”妈妈说,“我的确是后悔了。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一个这么愚昧封建自私大男子主义的人,我绝不会和你结婚。”
“没什么可说了,这段错误的婚姻必须终止。”
爸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江慈偷偷从门缝里看见平时高大英俊的父亲,像一只受伤的老狗一样,哀哀地祈求着母亲。
“我可以改。”他断断续续地说,“但你不能说我不爱你,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其他人。”
“你并不理解我的意思。”母亲非常冷静地说,“我们之间是一个错误,与身份无关,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其实压根就没有真正爱过彼此。”
“你并不欣赏真实的我,而我也并不欣赏真实的你。你其实需要的是一位东亚封建社会里的贤妻良母,我不可能是。我需要的是一位理解我精神认同我价值的伴侣,你也不可能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戴着面具假扮着彼此需求的人,但面具总有破碎的一天。”她说。
“我们都不爱真实的彼此,我们不过是被荷尔蒙冲昏了头,爱的是那个美化过符合自己内心需求的彼此。”
她完全地否认了他们的爱情。
“我不可能当家庭主妇,我不可能当你的保姆。我不要在这大房子里丧偶式育儿,像深宫怨妇一样一边苦苦地等待你回来,一边恐惧你哪一天变心抛弃我。
这不是属于我的人生,我受够了。”
美丽的贵族少女,在学校里遇到了英俊又有才华的平民同窗,两人一见钟情,顶着家族压力,她非他不嫁。
他对她发誓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要让她家族的人看得起。
他们挨过了阶级差距,挨过了贫穷。终于等到他出人头地了,他对她依然忠诚无二心,可就在这时候,他们两个的感情也完了。
不是所有爱情都是梁祝化蝶。
他爸妈的爱情显然是化成了蛾子。
所以什么是真爱呢?
江慈心想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未必是真爱吧。
她太美丽,他们一见钟情,第二天就求神父证婚,就算家族反对也轰轰烈烈,宁可殉情。
罗密欧17岁,朱丽叶13岁,他理解她的理想吗?他们精神上认可彼此吗?
不对,他们是那么年轻的孩子,有理想吗?形成了自我价值观吗?
不知道如果家族不反对结婚十年后他们会是怎么样?
离婚这件事,爸是非常恨妈的,他感到自己被背叛,他感到妈看不起他,最恨的是她否认他们过去的一切。
而老妈的态度是无所谓。
如果她麻木一点,她会有世俗眼里很好的爱情和婚姻。
英俊专一多金的丈夫,不用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
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不就是这样的结尾吗。
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好的贤内助,好的母亲。
只不过那个名校毕业有好成绩好前程有着理想的女孩会永远消失,只剩下一段履历,这段履历只是为了配得上她现在优秀的丈夫,她在学校里奋斗的一切只是为了与她的丈夫浪漫的邂逅。
清醒一定是痛苦的,但她仍然选择清醒。
他的母亲其实在性格上和谢昭有些相似。
江慈叹气,反正他到哪儿都是被女王压迫的命。
他抬头看谢昭,没想到视线和她撞到一起。
墙上挂着的红灯笼,隐隐约约给她的脸上印了一点粉色的红晕。
如果他今天走了。
会不会这顿饭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也许再也不会见到她。
江慈的心涌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绪,闷闷的,呼吸不畅。
我会挂住你,粤语是这样说吧。江慈看着谢昭。
我会想念你。他心想。
我承认,我会想念你。
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绝不会说出口。
第107章 战争前夜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餐馆里人越来越少,谢昭面前桌上的餐盘已经被收拾干净,重新铺上了塑料桌布。
早已过了饭点,外面还下着雨,这个时候不太可能再有客人进来用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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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突然,门口塑料帘被掀开。
有人抖着伞尖上的雨滴快步走了进来。
江慈扫了一眼,一个年轻的东方女人,她的名牌鞋子已经完全被污水毁掉了,肩膀上湿了大半,但昂贵的包被护住没有潮。
穿着昂贵,但并没有司机接送。
她拎着牛皮纸袋里面应该是轻食,她不是来用餐的。
虽然江慈之前并没有见过她,但他推测这就是文景。
谢昭一直在等待的叛徒。
“妈——”文景刚张口就看到了谢昭,后面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她没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答案显而易见。
“我出去透透气。”江慈起身,把空间留给她。
电视剧里正在唱着老歌。
大爷大妈们正在摘菜聊天。
谢昭无声地与她对视,文景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没有人能找到这。”为了隐藏真实的家庭地址,她填了三个虚假的。
“你不住在这里,不过一个月当中你总有固定的一天会到这儿来看看你的家人。”谢昭笑道,“就是今天。”
“谁弄坏了你的新衬衫?”谢昭温声道,她站起身,像好朋友一样帮文景理了理衣领。
“一个自称是总裁夫人的神经病女人。”文景后退了半步。
“这个女人在公司里大闹,说我是小三,要开除我。然后陈总过来制止她,她给了他一巴掌,并且说不开除我就要退婚。”
她的鼻翼微微抽动:“看来是你,你搅黄我的工作也就罢了,手段就这么下三滥?”
谢昭满不在乎地微笑坐了下来。
“这还不要感谢上次你提醒了我,我们俩之间谈道德也太可笑了。”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并没有想毁掉你的工作,他们不会开你的。陈总裁的夫人也不过是闹闹而已。”
谢昭和气地示意她坐下,文景愤怒地站着。谢昭也不介意,她自顾自地伸手去拿茶壶。
她摇了一摇,茶壶空了。
“傻站着干嘛?怎么不给客人倒茶?”摘菜的老爷爷走了过来。
“爷爷。”文景警惕地看着谢昭。
谢昭礼貌地对老爷子微笑,并且拿出一沓厚厚的小费给他。
老爷爷喜笑颜开,并转而训斥孙女,快点去给客人倒茶。
文景不情不愿地将茶壶接满了热水,往桌上狠狠一顿,水溅出来几滴。
老爷子用家乡话骂了她几句。
谢昭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她抬眼看向文景微笑:“对不对?”
“是。”文景咬牙。
“刚才我和爷爷聊得很好。”谢昭笑着说,“据说这个餐馆很有历史了,都是自家人在做。”
“原来餐厅里的伙计都是自家的亲戚。难怪这么温馨。”她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笑道:“祖传的菜谱,后厨的菜是她爸妈亲手做的,整个餐馆都是我们家人亲手打理的。”
“爷爷!”文景惊惧道。
不要把信息告诉魔鬼。
“非常好的菜,我非常喜欢。”谢昭点头微笑,“你们的生意一定能越做越好。”
“你陪客人聊聊。”老爷子笑呵呵地拿着小费,转而让文景招呼谢昭。
文景直挺挺地站着,谢昭并不看她,只是给自己斟茶。
“你爷爷让我们聊聊。”
“你要聊什么?”她没好气道。
“聊一聊什么情况下会违反联邦移民法?”谢昭温和道,“雇佣非法移民和打黑工的餐馆应当算吧?”
“对移民局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谢昭笑了笑,“那税务局呢?”
“中餐厅逃税会不会违反联邦和州税法?”
“还是不感兴趣吗?”
桌上有一只小虫在白色的餐布上缓慢地爬行着,谢昭端起水杯,倾倒。
水流在桌上画了一个圈,把小虫困在其中。
“卫生问题怎么样呢?听说餐馆卫生评分越低的话,检查的频率就越高,最终会被勒令停业,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的语气就像在和女生朋友讨论着最新的娱乐圈新闻八卦那样平常。
小虫在谢昭圈出的水圈中挣扎着,茫然,找不到出路。
“家人就是我的底线,你别太过分了!”文景压低了声音。
“知道你还有底线,真是太好了。”谢昭注视着圆圈里不断寻找出路却屡屡碰壁团团转的小虫子。
“这是他们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心血,他们来到这里不容易。”文景低声说,带了一丝哀求。
“我很敬佩辛辛苦苦工作的人。”谢昭说,“因为我也很辛苦,我也不容易。而你毁了我辛苦的计划。你反水了,你说我辛辛苦苦收集的证据都不是真的,你替他们做了伪证,你让舆论反转了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
“你当时失踪了,我也顶着很大的压力。”文景冷冷地说,“我只是习惯站在赢家这一边。”
“那么你站错了队。”谢昭又在餐布上加了几滴水。
这对于桌子上的小虫来说,面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它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
“站错队是常有的,危害到自己不要紧,祸及家人可就不好了。”她说。
文景颓然坐到了谢昭的对面,她脸色灰白。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我也不会毁掉你的工作,恰恰相反,我要你保住工作。你好好地待在第19层,你在那里对我有利。”
“你要我当你的线人,时刻收集信息,给你通风报信?”
“不完全是。之后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好好地做什么。”谢昭说,“理解吗?”
“我能不理解吗?我的家人都捏在你的手里呢。”
“你也别怪我无情。”谢昭说,“既然用钱买不来你的忠诚,那我就只好试试恐惧。”
“可我被发现的话就惨了。”文景叹气。
“那就别被发现。”谢昭说。
她想文景虽然两面三刀利欲熏心,但还是有很强的工作能力,是个对她有用的人。
“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文景说,“我背叛了你,你没想报复我?”
“你不是已经得到教训了吗?被总裁夫人又骂又打面子上也很难过去吧,接下来在公司里你也不会太好过。”谢昭认为差不多就行了。
既然已经教训过文景,而文景又对她有用,又是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的人,她可以既往不咎。
况且现在是战争时期,能干的犯人也可以上战场,谢昭心想,可以让文景戴罪立功,等到她夺回乐乾,彻底掌握乐乾的控制权,到时候再清算也不迟。
“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文景完全不在乎,“那个神经病女人才丢脸呢。工作日不上班满脑子打小三的可悲女人,人家笑话的是她。”
“她真要退婚?”谢昭问。
“闹得可厉害了。陈总也要面子,没有求她。”文景笑道,“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知道那神经病女人是一定想开除我的,可陈总是一定不敢开除我的,他们必然闹起来。你最喜欢到处搅得腥风血雨。”
“别说那么难听,让一个总是被绿的女孩脱离苦海,岂不是功德一件?”
谢昭当然不希望他们联姻成功。虽然索菲亚的家族极力反对他们的结合,但是如果他们真结婚了,谁知道索菲亚的父母会不会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转而支持女婿。
她当然没有拯救索菲亚的意图,因为这姑娘的脑子神仙难救。
但谢昭现在便得比以前心软了,她还是不愿意看到索菲亚真落入狼窝的。
虽然她是恋爱脑不假,可是她要嫁的那个男人陈彬浩可是五毒俱全的罪犯。
索菲亚再傻也罪不至此。
*
开车回去的路上,谢昭一直在忙着打电话处理工作的事情,而江慈一直在安静地开车,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话。
回到住所谢昭立刻就被她召集而来的顾问们包围。
和银行商量的贷款事宜已经准备就绪,资金已经到位。
明天就是拔枪的时候,正式启动杠杆收购,将子弹对准陈董的脑袋。
谢昭并没有完全背着他,他们虽然在会议室里关着门,但江慈在外面其实可以听到讨论声音。
不过江慈刻意不听他们讨论工作的事,他独自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他平时做事情散漫,不过赶飞机这个事情还是谨慎的。
他定了三个闹铃,以防迟到赶不到机场。
就在江慈拿出手机准备提前打车的时候,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闻。
他立刻飞奔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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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谢昭和顾问们从会议室里出来,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手机,大家都看见了。
新闻的内容就是谢昭本人。
只有几张照片。
是谢昭站着,正在指挥保镖殴打她爸的照片。
华尔街大资本家指挥保镖殴打可怜的老人。
这绝不是什么好新闻。
尤其在这个时间点,在她的进攻前夜。
好在标题还算严谨,只用了疑似,并未确定殴打者也就是谢昭的身份。
暂时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是谁呢?谢昭心想,她当时做的决定虽然仓促,但还算谨慎,绝对关闭了所有摄像头,并且清空了整个领域,整个区域当中只有保镖们。
从拍照的视角来看,恐怕是有保镖背叛了她,但是保镖背叛她后倒向了谁呢?
把她的丑闻卖给了谁呢?
“必须立刻处理。我们基金公司的投资人里可有养老机构,作为ceo,如果有殴打老人这种丑闻的话投资人肯定会赎回。”律师苏珊首先开口。
“没错,这几个小时之内,就得赶紧把丑闻压下去。我们发动收购说服股东们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正当理由可是批判乐乾管理层道德沦丧,有法律隐患,但倘若谢总自己就是同样陷入丑闻的话。那我们怎么说服股东?”比尔说。
谢昭的下属从来不会想谢总是不是真的打了人?打的是谁?是不是一个可怜的老头。
这个事情道不道德?
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如果这是一个看起来很负面的东西,那就立刻想办法把这不道德的证据全部销毁。
“首先攻击的源头是谁?这些照片是谁拍的?我们可不可以说这些照片是伪造的?是造假?”苏珊说。
“有照片就会有视频。”谢昭说,“现在仅仅放出了几张照片,并且新闻的用词非常含糊。说明爆料的这个人并不想一下就把这个丑闻发出来,而是想以此作为筹码跟我谈判。”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
这样的雨夜,没有预约就上门的人从来没有。
雨滴轻轻地洗刷着落地玻璃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不祥的门铃又开始响了第2遍,第3遍。
不安开始弥漫。
“是乐乾集团的陈总。”助理简从可视门铃当中看到了,“他只有一个人,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来。”比尔说。
敌意收购就像狙击手的偷袭,在正式发动之前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绝不能让目标有所察觉而有所防备。
“你们先回到会议室把门关上,让我单独来和他谈谈。”谢昭平静道。
但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她已感觉到了不祥的影子正在向她逼近。
谢昭走过去亲自开了门。
“陈总。”她微笑,“这么大的雨天,你怎么亲自跑过来了呢?有什么事我们电话里说就好。”
“有点事情不得不来打扰谢总。”陈彬浩一如既往地谦卑。
“我在找人。”
“在我这里找人?”谢昭说,“我家里怎么会有陈总要找的人?”
“谢总,你把你的父亲和母亲藏到哪里去了呢?我找他们找得很辛苦。”不祥的影子开口了。
“我看你是晕头了。”谢昭冷冷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父母还在瑞士呢。”
“你怎么会听不明白呢?”不详的影子点开了手机,里面是一段视频。
“今天难道不是你殴打了你自己的父亲吗?”影子微笑,“华尔街黄金蟒,传奇的私募股权基金ceo谢昭小姐,是个身世造假的冒牌货,并且残忍地虐待殴打自己的父亲。”
“这个新闻怎么样呢?作为大股东,你喜欢我们这个标题吗?”
“在你编出任何谎言之前,我告诉你我都不相信。”
“我父亲不信任你,你的保镖在你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就有人接受了他的收买。”
“他给的信息不会有问题。”
战争提前开始了,虽然比她计算的时间提早了,不过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她的资金已经到位,她的枪已准备好。
既然如此,那就现在拔枪。
谢昭抬了抬下巴,语气一如既往的傲慢。
“我听不明白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过乐乾集团的ceo陈总和他父亲都是杀人犯。我想我更喜欢这个标题。”
江慈的手机响了第3遍铃。
第3遍,必须去机场,再不去就要永远地错过飞机。
他干脆地掐掉了。
第108章 鱼死网破
*
“好朋友远道而来,连一杯茶都没有吗?”陈彬浩不急不慢地与谢昭擦身而过,他自顾自地走到客厅的软沙发坐下。
他翘着二郎腿,拧开了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
“这就是谢总的待客之道?”陈彬浩笑道。
谢昭走到他对面,与他相对而坐。
“你喜欢哪种茶叶?我给你上坟的时候多祭点。”她细语微笑。
雨水不停冲刷着玻璃窗,窗外只有一片浓郁的墨蓝色,纽约的星光与灯光全被雨水浇灭了,像在深海。
硕大的,空旷的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一点橘色的光透进来。
此时的客厅就像沉在海底的透明潜水艇,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只剩两个黑色的剪影。
墨蓝色的玻璃窗像屏风一样在他们身后展开,两个黑色的剪影都安静的一动不动,武士一样镇定,但好像随时会爆起到把对方的头砍下来,血溅到屏风上。
谢昭蛇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反着盈盈的光。
“何必有这么大的恶意。”陈彬浩说,“谢总你虐待嫌弃你贫穷可怜的老父亲,这样的大的新闻我都压着没给你报出来,反而是先上门与你商讨该怎么处理,作为朋友,我是不是已经很讲义气?”
“我来这里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想体面地结束我们的争端。”他背往后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我们什么争端?是指你和你父亲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我的争端吗?”谢昭说。
“有那样的父母,你不想认也很正常。”陈彬浩笑道,“不过你想抵赖恐怕是不行了。”
“第一,那老头和他儿子到你公司门口,到处发照片说你是他的女儿。听到这消息我完全不相信。
第二,你的保镖拍下了你殴打老头的视频发过来,这时候我虽怀疑,但依然不相信。
但是这对老头老太最后进了监狱,我找不到他们核实了。我才确认他们的确是你的父母,留言是真的。”
谢昭想要张口,陈彬浩立刻打断了她。
“省省你的谎言吧,动听的谎言只有警察会相信你,我可不会。”
“这么多年你伪装成我们的朋友,留在我们身边,观察我们,了解我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在了解你。”他微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谢总是什么人物?你怕过谁?谁能威胁到你?一对普普通通的贱民也能激怒大资本家?”陈彬浩微微摇头,“无故殴打老人,这是一件丧失理智的事情,你并不是没有理性的疯子。”
“再者说打他们也就算了,你居然兴师动众把他们关进监狱,除非他们要挟你的东西是真的,否则你为什么要急着灭口?”
“说完了吗?你就打算拿这些臆想出来的东西当新闻?”谢昭冷笑,“你找来替你作伪证的老头老太,不仅是非法入境,而且还是罪犯。你找罪犯替你说话,他们的话恐怕没有多少公信力吧?”
“乐乾集团ceo热情接待受害者家属的真相是乐乾集团ceo积极地买通罪犯为自己作伪证。你觉得这个新闻公开怎么样呢?”
“陈总,你自己找来表演的人不争气,你怎么能把火发到我头上?”她冷冷道,“什么阿猫阿狗坐牢也跟我有关,我又不是市长,纽约犯罪率高也怪能我?”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想监狱当中的那对老头老太恐怕有着不一样的说辞。”陈彬浩翘着二郎腿,皮鞋轻轻地晃动着,“所以我打算明天把他们从监狱保释出来。不知道那两位对着新闻媒体会发表什么高见呢。”
武士出刀了,这招直指谢昭的颈动脉。
保释出来?
从监狱?
她的那对恶鬼爹妈要从地狱中爬出来咬她?
“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闹成这个样子。”陈彬浩说,“我本来以为谢总是女中豪杰,没想到也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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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你姐姐死了,就为了这么一点所谓的手足之情,你就要发动大战,让我们全都陪葬?至于吗?”他叹气。
“我知道你之前是有不少成功经验,不过你之前的报复对象只是些小鱼小虾,而我们可不一样,你如果执意要跟我们开战,那最后逃不掉鱼死网破,你也休想善终。”
“谢总,我好言劝你一句,你和你父母不一样,你和你姐姐也不一样,他们命如草芥,死就死了,本来就不值钱。但是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座豪华的公寓。”
“黄金做的屋子,黄金做的人啊。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大家的财富来之不易,何必为了一点感情毁掉你的财富呢?”
“何必啊?”陈彬浩言之凿凿,好像真心为她痛心。
雨幕隔绝了一切,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中回响。
“不要再废话了。直接点,你来的目的?”谢昭说。
陈彬浩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为表示诚意,我可没有录音。”
“明天就是董事会,我们希望谢总和代表谢总的董事不要出现。”
董事会会对所有提出的议案进行投票,他们希望她不要投票。
“看来你们是找到下家了。”谢昭说。
陈彬浩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陈董从来就不信任她,也不希望由她来注资成为大股东。
为了抵御她可能发动的收购,陈董采取了白衣骑士策略。
这是一种防御性策略,寻找一个友好的善意第三方,也就是白衣骑士来收购公司,或者提供资金支持他们,以避免他们被敌意的收购者也就是谢昭收购。
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没想到陈董的动作如此迅速,都被毒进了病房里还能这样迅速地建立防御。
谢昭也没有想到之前所有人都对乐乾避之不及,在这种时候怎么有人愿意出来接这烂摊子?
白衣骑士会不会是英国人?之前他们吃下了沈先生的股份。
不过陈董之前是誓死不愿意卖给他们,他应当宁可卖给仇人谢昭也不愿意卖给他们。
情况是不是有变化?如果不是英国人又是谁?
如果白衣骑士真的成功介入,那么目标公司的股价上涨,收购成本又上涨。
乐乾就变得庞大无比,如此庞大的猎物,她这条蛇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不管接下来你是减持股份套现也好,是将股份卖给我们指定的第三方也好。你都是赚。”陈彬浩好言相劝,“现在停手,把股份卖了离场,对大家都有好处,何必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这是一场本来就没有必要开始的战争。”
他们要她走人,然后和善意的第三方联姻,皆大欢喜。
“我是董事,也是大股东。我必须参会投票,这是我的基本权利。”谢昭说。
她绝对会阻止陈董的白衣骑士策略。
你们想开开心心的联姻?休想。
“如果你不想体面的话,那也可以。”陈彬浩冷笑,“一个小时之后在我们的黄金档新闻,我们将为您播报无良资本家是如何残暴地虐待自己贫穷的老父亲,只因老父亲千里来寻亲,她怕自己虚假的身份要被拆穿。而等到明天你的父母被保释出来,一定有更多的话要对媒体诉说。”
“董事会你想来就来吧,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们的议案上一定会增加一条,弹劾你!罢免你!”
“就这么点无中生有的破事也想让我害怕?”谢昭说,“你们可是真杀了人不也好好的吗?”
她说得轻轻巧巧,可事实可不是这么轻飘飘。
ceo殴打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恶性丑闻视频,一旦公开,对于她的职业生涯和她的基金公司是一定会产生破坏性影响的,因为私募股权基金本来就依赖管理层的声誉和专业性。
投资者们需要基金管理者有足够的判断力,道德还有稳定性来管理基金。
谢昭的决策能力和理智是一定会被质疑,一个丧失理智的领导者还能管理基金吗?
如果负面新闻闹大了的话,大型的机构投资者们为了避免扯入这种负面新闻,很大可能会选择赎回投资,而大规模的赎回会导致流动性压力,基金的运营和投资能力会遇到阻碍。
并且在之后,她基金公司的融资难度一定会增加,潜在投资者会因为这次的丑闻对于谢昭管理的基金而更谨慎。
深蓝的幕布上,黑色的影子站了起来,剑已指向了她的咽喉。
这一式,围魏救赵。
陈彬浩俯视着她,很得意的。
你自己的王国都将分崩离析,怎么来攻打我们的?
“谢总,我知道你恨我们。”他笑,“可是你真的恨错了人。”
“你张口闭口,我们杀了你姐姐。”
“摆脱,她是自愿入行的,她是自愿签下合同的。合同中写了,无论公司有什么安排,她都必须无条件遵守,不然就要付违约金。是的,听上去很不合理,但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这是她自己签字的,没有人按着她的手逼她。”
“无论是她愚蠢,还是为了钱贪婪。这都是她自愿的选择。”陈彬浩说。
“没错,你收集的证据里面的确会有什么陪酒陪睡反抗就被殴打。”
“有些大人物的确也会提出一些很恶心的要求。”
“遭到了多人虐待,也许有吧。”
“但是既然出来卖了,就别这么清高矫情了,客户的需求怎么能不满足呢?”
“毕竟你的姐姐是自愿卖的,合同是她自己签的字。”陈彬浩走到她面前,坐在茶几上,离她很近,很亲切地说话。
“你给你们公司艺人签的合同都是卖身的合同?都是要遭到无数老男人虐待不然就要付违约金的合同?”谢昭问。
“你别套我的话,也别录音,没有意义的。”陈彬浩说,“女人卖身这件事,只要她们拿到了钱总归是不占理的。死亡给你姐姐加了不少同情分,如果她还活着,舆论对她可不会这么宽容。”
“至于到底算被迫,还是自愿,这个事情有争议,总是吵不清。”
“不像你殴打父亲,这种新闻可不会有什么争议的。连自己亲爹都打,真是人神共愤。”陈彬浩笑道。
“你姐姐为什么会签这种合同呢?为什么不是你弟弟签这种合同呢?”
“你的父母都不善待自己的女儿,还指望其他人会善待她?”
“你最该恨的是你的父母。”他诚恳道。
“你以为你姐姐没有遇到我们就能过上什么顺遂的人生吗?”
“一个贫穷美丽又被家庭吸血的愚蠢女孩会过什么日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就算不遇到陈彬浩,也会遇到钱彬浩,李彬浩。”
“说让你恨父母吧,其实也不对。如果你姐姐投胎到其他人家里,碰到同款的父母概率也不低,贫穷又讨厌女儿喜欢吸女儿血的父母也很多见嘛。”
“说到底,因为你们是女人。”陈彬浩叹气,“上天没有赐你们一个把,你应该去怪老天,而不是来怪我。”
“谢总,我是挺尊敬你的。但倘若你是个男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见识短,看不清局面。”
“你恨的真的是我吗?你觉得恨我有意义吗?
你是认为把所有碰过你姐姐的男人全杀了,你就满意了?那我告诉你,我对你姐姐算是温柔的了,我和我爸是睡过她,但我们很少打她。通常我们充其量只算个中间人给她介绍客户的。而她客户当中的有些大人物,真正恶心变态的大人物,你压根就得罪不起。”
“你要恨就恨全世界吧,这就是男人说了算的世界。但是恨全世界岂不是太蠢了吗?”陈彬浩微微叹气,“你不是小孩子了,平等正义的童话,不该再相信了。”
“说完了没?”谢昭站起身,“说完了就快滚。”
桌上的水果刀泛着冷光,陈彬浩再不走,她要忍不住拿刀了。
“最后一句,我要声明一下,在你给我列举的那些罪行当中,有一条害你姐姐怀着孕死掉。
我没犯的罪,你可不能给我强加上。”陈彬浩笑道,“你姐姐死时并没有怀孕,虽然她之前确实流产过,但她死的时候啊。”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已经被我们绝育啦,毕竟像她这样的贱民,绝不能留下大人物的血脉。”
谢昭一下握住了刀,扯住了他的衣领。
她死命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姐姐,给她唱儿歌,哄她睡觉的姐姐。
她是那么温柔。
她很喜欢小动物,很喜欢小孩。
她对所有小朋友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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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因为她说她想当一个好母亲。
因为姐姐没有一个好母亲,所以她想成为一个好母亲,她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女儿,然后非常非常宠爱她。
谢昭知道,她多么憧憬成为母亲。
姐姐唱儿歌时轻轻地拍着她,额间的碎发垂下来。脸上总带着浅淡的笑意。
就算姐姐心里早就知道谢昭和她并不是同母的孩子,依然拼尽全力地保护着她。
深蓝色的屏风上,黑色的影子不断挣扎着。
谢昭的手越收越紧。
本来过了这么多年,她本认为自己已经很平静地看待姐姐的死亡。
但是绝育,他们用一种对待畜生的方式,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她没法理智,她只想他死。
这一刻她只想让他死,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陈彬浩因窒息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带着笑意,“有本事你就捅啊。”
他不反抗,反而抓住了她的手。
“来,朝这儿捅。”他引导着她握着刀的手,来到自己的动脉处。
“你的父亲是罪犯,你也是。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杀了我。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监狱里,一家子团聚。”
恶鬼,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恶鬼。
谢昭手腕上的蛇形镯好像活了一样,缓慢地在她手腕上游动,游到了她的耳边。
“动手,动手,动手。”蛇说。
“杀了他!杀了他们所有人!”蛇尖叫。
就用他的血洗这块玻璃。
“谢昭!”
“谢昭!他该死但你绝不能为这种人坐牢。”
迷雾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她,蛇被吓得退了回去。
谢昭的理智回笼,她抬脚狠狠地踹倒陈彬浩。
“立刻滚。回去告诉你父亲。你们这些鱼会死,可是我网不会破!”
“好啊,一个小时之后新闻就播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神气得起来。”陈彬浩昂首摔门而去。
“谢昭!”谢昭抬头,原来是江慈在喊她。
她非常疲惫地坐到了地上,江慈扑到她面前。
“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你去做你的事吧。”她想要站起来但失败了。
一个小时之后,她的丑闻就要在全世界播放,而她千辛万苦将恶鬼父母送进了地狱,明天他们也将爬出来咬死她。
谢昭头很痛。
她不怕斗争,但每天都在斗,她也有累的时候。
她在说谎。
这是她最憔悴的时候。
江慈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昭。
她总是盛气凌人的,骄傲的,任何的绝境她都昂首挺胸。
但是此刻,她像天鹅一样低下了头颅。
她的长发散乱地跌在肩上挡住了表情。
江慈轻轻地拥抱了她,他才惊觉她居然这样的瘦。
这一刻她不再是顶级猎食者豹子,简直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猫。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谢昭说,“你怎么还不走呢?再不走要赶不上飞机了。”
“我不走。”江慈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航班取消了。”江慈说,“天气原因。”
“是吗?”谢昭疑惑地看了眼窗外,“这雨也不算很大吧。”
“那你回房间休息吧,我不需要你陪着。”谢昭说。
又是一句谎话。
江慈拥抱她的力度大了一点。
“我知道,是我需要你陪。”
“我现在不想回房间。我,有点怕打雷。”
第109章 贫民窟的国王
*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深蓝一片,仿佛在海底。
挑高的天花板好像空了一块,雨丝落进了房间里。
谢昭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雨水好像不断在她脚边汇集。
透明潜水艇在下沉,水位在上升。
她有一种沉入水底的窒息感,手腕上的蛇形镯像水草一样,不断往她的手臂上攀,一直缠到她的脖子,勒紧。
窗外,一条黑色的巨大鲨鱼在天空中游动着,突然他冲向玻璃窗,窗户被他砸出一个碎裂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玻璃即将碎裂。
玻璃全碎会怎么样?
她会彻底沉到海底。
“睁开眼睛!看着我。”江慈捏住她的肩膀摇晃。
“深呼吸。”
他强行打破了她的幻象。
谢昭好像被人强行从水里拖拽出来,她喘了口气,额间全是冷汗。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的绿色眼睛。
以前她生病时养的小动物也会这样坐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压力过大会短暂出现窒息眩晕感,这是正常现象不要紧的。”江慈说,“来,深呼吸几次。”
他伸手轻轻拨开黏在她额间的碎发。
“放松,深呼吸。”
窗外没有鲨鱼,玻璃完好无损,屋里也没有进一滴雨。
只有江慈坐在她面前,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腕,
他的衣领上散发着安神的冷香。
真累啊。
极度的疲倦感包裹了她,谢昭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切都很好,你现在很安全。”江慈低声说,他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后颈,脊背。
他的手掌温暖,柔软。
“真累啊。真想睡觉,干脆一睡不醒。”
谢昭此生从未说过如此意志消沉的话。
她早已戒掉睡眠。
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高强度的运动,工作,还有斗争。
日复一日。
谢昭本来是不知疲倦的,只有弱者才会疲倦。
敌人,一个接一个敌人。
陈家父子,检方,未知的白衣骑士,虎视眈眈的英国人。
敌人要围攻她。
她已经被包围,她的堡垒摇摇欲坠。
胜利女神会一如既往地眷顾她吗?
谢昭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既然上了赌桌,陈家父子和她都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
失败会怎么样,谢昭想都不敢想,她的整座黄金城就会坍塌,她恐怕会真的长眠海底。
“不可以睡。”江慈修长的手指紧攥着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冰冷,被他的指尖烫到。
“现在不是睡的时候。”
“你恐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逼迫她直视自己,江慈平时懒洋洋的眼睛此时非常坚定,她垂下眼睛。
“听我说!”江慈双手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
“从前有那么多敌人阻拦你,包括我。你一一打败了我们走到现在,以后也是一样,没有人能战胜得了你。”他的目光拼命深入她的眼底。
“谢昭,因为你天生就是赢家。”
谢昭苦笑了一下:“天生?是啊,等一会儿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是天生在山沟里的赢家。我倘若是赢家,为何天生我在那里?”
“舜发于畎亩之间。这是你们的历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江慈说,“五帝本纪,舜出生微寒,而且父亲后母和弟弟都想害死舜,但他最终还是称帝了。”
谢昭摇头。
舜是大孝子,可我是想杀掉我的父亲,后妈和弟弟。她心想。
一旦他们被保释出来接受媒体采访,后果不堪设想。
殴打虐待父亲,行贿警司,栽赃陷害父母入狱。
这一系列罪名不必被证实,只要说出来就有极大的杀伤力。
昏暗中,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像掬水月在手,担心月亮破碎。
“你就是国王,降生在贫民窟的国王,就像摩西出生时被遗弃在尼罗河中一个蒲草篮里。埃及困不住你,红海困不住你,你会像摩西一样劈开红海,到达你的应许之地。”
江慈注视着她,像先知注视着命运中的国王,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好像从几个世纪前传来。
“谢昭,你必须坚信这一点。”
谢昭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那个软弱的自己无处遁逃,越缩越小。
“你相信吗?”她问。
“我坚信,就像先知看到真主神谕。”他轻声说。
他说话从没这么肯定过,江慈用词谨慎,说话总是用大概,也许,可能,概率多少来修饰。
但是现在他说他坚信。
在他心中她是命定的国王。
他坚信她一定会赢。
“那么你愿意留下吗?”她轻声问。
“我愿意留下,但我没那么重要。”江慈说,“据说越王勾践的剑过了2600多年,都极其锋利,被称为天下第一剑。但君王并不会因为得到了剑而成为君王,而剑是因为被君王使用而成为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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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谢昭明白他的意思,她有很多敌人,但同样的她也有许多能力很强的人为她工作。而在会议室等待她的顾问们,无论她请到再多再优秀的顾问,他们都是锋利的剑。
剑可以帮助她,但剑不能代替她。
最重要的是君王自己。
她必须有力量自己持剑。
“但是我向你保证。”江慈握住她的手,“你不会有事的。这件丑闻伤害不了你。”
他怎么能保证呢?
就算是英国皇室,美国总统也未必能控制住关于自己的丑闻发酵。
谢昭只是笑了笑,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愿意站在这里支持她,她还是感激的。
只不过他就算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有通天的权势,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她免受丑闻的风暴。
*
“还剩下49分钟。”谢昭推开会议室的门,“49分钟之后,有关ceo殴打自己父亲的视频就会在黄金档新闻直播。”
“我们要立刻解决这件事。”
“建立一个快速反应小组。”谢昭分配任务,“实时监测社交媒体,应对事态发展重新叙事。”
“联系我们的所有朋友,媒体人士,我们需要他们公开支持我。”
“尤其是慈善机构,养老基金会。我捐了那么多钱,就是在这个时候该回报我了。让他们公开站在我这里,树立我良好的形象。”
“没法拦截这次新闻发布吗?”她的律师苏珊说,“威逼利诱,无论用什么方法暂停它。一旦丑闻公开,打击就已形成。就算之后的反转做得再漂亮,也永远是新闻的第二面,很多人根本就不会去看的。灾后重建做得再好,灾难也已经造成了。”
“恐怕是没有办法叫停了。”谢昭说,她本来是想缓兵之计拖住陈彬浩,不和他撕破脸。但是他既然已经完全不相信她,就算她嘴上答应他的条件也没用,他一定要和她签协议。
至于陈彬浩和他父亲的把柄,她其实是有的,就在陈庆的手上。
在意大利时,她一直栽赃嫁祸到陈庆头上,不仅是为了把陈庆搅出局,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四分五裂,让陈庆恨他们,从而去调查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只有他才能接触到他们最深层的把柄。
谢昭本来想回来之后就和陈庆谈判,把他拉拢过来。
但是事发突然,仅仅一天,就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剩四十几分钟,她是没有办法说服陈庆,并且拿到他们把柄的。
“虽然没有办法叫停丑闻,但我想自己先主动公开它。”谢昭说。
“你是指丑闻视频公开之前,我们就抢先主动公开?”有人问。
“没错,如果由乐乾公开这段视频,由他们叙述的话,公众的反应一定是非常负面非常情绪化的。”谢昭说,“但是如果现在我提前站出来回应这件事情,提前控制住叙述——”
“如果故事由我们来讲述,可以引起公众同情而不是愤怒,那么之后乐乾就算再公开视频,也起不到多少打击性的作用。”苏珊接过她的话头。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采取什么版本的说法?”谢昭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必须重新编一个故事,环环紧扣没有漏洞的故事,死死咬紧这个版本。
“关于被打者的身份,乐乾的口径会说他是谢总的父亲。我们应该把他定位成什么人?”简问。
“应当咬死不认。坚决不承认这个被打的人和谢总有父女关系,和在警局的说法保持一致。”比尔说,“这个人就是一个罪犯,并且他也进了监狱,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而乐乾的ceo试图用这样的犯罪分子来洗白自己,并且栽赃污蔑谢总,根本没有丑闻存在,这一切都是管理层内部矛盾。”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攻击管理层的,这样也正好。乐乾集团的ceo陈彬浩试图买通犯罪分子来充当受害者家属平息自己之前的舆论风波。而谢总发现了这一点,她决定不再容忍管理层无止境的谎言。而ceo为了防止自己被罢免,所以抢先恶人先告状,泼脏水。”比尔很熟练地说,“他将一位犯罪分子包装成受害者,将谢总保护自己安危的正当行为扭屈成殴打老人。”
“一切全都推到管理层争夺控制权的混战上好了,这正好是我们该发难的时候。”
谢昭看着手机叹气,“我个人是很喜欢这个版本的,问题在于有人给我泄了题。我已经看到了即将播出的稿件重点。”
文景发给她偷来的信息。
他们把攻击重点完全放在了谢昭的身份上。
殴打父亲弟弟,把父母送进监狱。
家世造假。
看不起贫苦的父母。
他们一定会准备很多证据去证明谢昭与牢里面的恶鬼存在父女关系。
而一旦她的父母被保释出来,也会提供更多的证据。
危机公关就是撒谎,但问题是你撒的谎过10分钟后就被证据狠狠打脸情况会更糟糕。
“我认为应当承认。但是得把谢总放在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把被打的那个男人塑造成一个酗酒,赌博,折磨儿童的父亲。原生家庭的恶劣影响导致谢总到今天都备受心理疾病折磨,你主动向大众暴露自己的心理或者生理问题,打同情牌。”苏珊说。
“绝对不行。”谢昭说,“你敢把钱放到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手上管理吗?”
“我的健康状况很重要,投资人们把大量的财富交在我手上,大家都看着呢。绝不会有人愿意把钱放在一个精神可能出问题的人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有生理或者心理的疾病。”
“这种顾虑是对的。”比尔说,“投资人们最看重你的理智和决策能力。”
“所以现在倘若谢昭足够软弱,处于受害者的身份,可以得到大众的同情,但是投资人们需要一个冷静理性的强者,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受害人,如果打同情牌处理不当,投资人们依然会抛弃你。”
“可是反过来讲,如果谢总你表现出的不够弱势,符合一贯冷酷无情的形象,在这种殴打老人的视频面前,会显得非常冷血,而且没有底线会遭到大众的反感。那么负面新闻发酵的话,大型机构投资人为了不关联上这种负面新闻,肯定还是会选择与你切割。”苏珊说。
“所以我要处于弱势,但又不能看起来软弱。我得维持冷静强者的形象但不能表现出冷血。”谢昭说,“还有多少时间供我表演?”
“20分钟后新闻就要开播了。”简说,“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恐怕来不及。应当准备plan b,一旦新闻播放后,我们就立刻出来发声明。”
“第一时间表示要起诉他们,这是一定的。”苏珊说。
“不不不不到20分钟。”谢昭的手机又亮了,“他们要提前了。”
文景告诉她,关于她的爆料,会比预期还要提早。
“十分钟?我看我们没法提前叙述,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编出的故事漏洞百出,会更糟。”苏珊说。
“只能等他们的新闻播出再针对具体内容反应了。”
谢昭倒吸了一口气。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逃不掉了。
“那大家就准备好吧。”谢昭打开了电视,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放着乐乾的广告。
整间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架起了笔记本电脑,把电脑和手机全部调整到了这个新闻频道。
广告里的女孩开心的蹦蹦跳跳。
所有人的神情严肃。
战争之前最可怕的时刻就是等待。
苏珊双手按着太阳穴,比尔紧盯着广告,眉头紧蹙,简不停地深呼吸。
有人在低声的讨论和发信息,必须实时监测这条新闻爆发出来的舆论动向,让能联系到的一切媒体先不要站到对立面。
谢昭盯着大屏幕,广告过后就会开始播放新闻了。
这件丑闻就像导弹,也许等会儿就会把她炸得血肉模糊。
她看过很多冷战时期的电影,美苏的特工们暗中各种斗争,最终阻止了导弹危机。
她现在真希望这种幻想型的场景能够发生,导弹被截停。
但是是绝无可能的。
谁有能力暂停导弹?也许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们,大财团们,影子统治者们可以吧。
也许跟她暗中作对的英国佬可以,不过他们应该巴不得炸死她,少一个挡路人。
时间,时间,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倘若能拖延一下就好了。
广告进入了倒计时,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突然谢昭发现屋子里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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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江慈呢?”
*
江慈在进入会议室前准备打电话,就被简拦住了。
“你现在有什么要紧事要忙吗?”简问。
“我有私人电话要打。”江慈说。
“看来谢总没有交给你什么重要任务。”简说,“有件事我想跟你明确一下。”
“我是谢总的首席助理,我跟着她干了很多年了。”她头一昂,“你是新来的,你要搞清楚你的位置。”
“我没有想威胁你的地位。”江慈笑道。
“你当然威胁不了。”简冷笑。江慈跟着谢昭回来后就一直在做助理的工作,简直是想把她取而代之,简很不满。
她看江慈这张漂亮的脸越看越不顺心。
你就是用美色迷惑了皇上。简鄙夷。
“既然你是新来到这个团队的,该做的工作,你可不能偷懒。”
“大家今晚都要加班。打完电话之后请你去买咖啡,给我们所有人都买。”
“千万记得谢总的咖啡不能加奶,不能加糖,不能加冰。”简居高临下道。
“好,我记住了。”江慈点头,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反锁上了门。
落地窗外,雨还在下着,暗暗的蔚蓝的一片。
江慈站在落地窗前。
江慈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名字,隐藏在普通的人群当中。
但他永远有另外一个隐藏的选择,一个之前他不愿意动用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永远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只要呼唤就能为你排忧解难。
只是呼唤神灯是一定有代价的。
他点亮了手机,手机冷白的光映着他的下巴。
输入真名实姓确认身份,所有的权限为他开放。
一个好听的近乎机器感的男声响起。
“今天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小少爷。”
“我要做的事,也许会有些麻烦。”江慈说。
“您是我们家族的一员,是掌舵人的儿子,我们永远也不会让您陷入麻烦。”
做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他不知道。
反正有后果也是明天的事了。
*
大屏幕上的广告倒计时,从9秒到了1秒。
谢昭深吸一口气,站着看着大屏幕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全神贯注。
屏幕上出现了女主持人和男主持人。
“现在为您播报最新的重磅新闻。”全球同步直播。
导弹要来了,她要亲眼见到导弹撞击地面,把她给炸得魂飞魄散。
“请大家先看一段视频。”女主播说。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待命。
突然,电视机黑屏了。
所有的平板电脑,手机,所有的屏幕全部黑屏。
“怎么回事?”
不是没有电,也不是没有网。
所有屏幕黑屏了几秒钟之后,大屏幕上重新回到了新闻播放的视频上。
这是一段看起来像第三视角在公司偷拍的视频。
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
不过不是谢昭的保镖在殴打老头。
而是索菲亚在被陈彬浩打!
这应当是掐头去尾的,应该是索菲亚先扇了陈彬浩,不过这段被掐掉了。
只剩下后面的乐乾ceo正在殴打未婚妻,而未婚妻在大骂他又找了小三,要和他退婚。
所有的屏幕从这个会议室的手机,电脑,电视到整个纽约城的,再到全世界,全在播放这段视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
谢昭也愣住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突破了常理。
导弹真的被截停了。
非常魔幻,她的呼唤被听见了,虽然不知道她招来的是魔鬼还是神明。
“是黑客入侵吗?”比尔愣愣地说,“是谁干的?”
“无论是谁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谢昭说。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又是吓了一跳,大家都抬头看过去。
“江慈啊。”谢昭舒了一口气,“怎么都不敲一下门呢?吓死人了。”
“你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还在找你呢。”
江慈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他双手举起来,
两个大牛皮纸袋。
他懒散地笑了一笑。
“我去买咖啡了,今天还打折呢。”
第110章 奇幻夜
“来自纽约气象局的警告,由于强降水影响纽约地铁系统,部分地铁线路停运,道路交通堵塞,部分交通已瘫痪。如果您住在地下室或者洪水区,请时刻准备好到高层避险。”车里的广播播放道。
车窗外狂风暴雨,雨刷器不停洗刷着车窗。
“雨越下越大,我们会不会困住啊?”简问,车子刚刚开出停车库。
“不用理,毛毛雨而已。继续开。”谢昭一边打字一边说。
乐乾集团莫名被黑客入侵,给她争取到了一晚上的时间。
由于ceo殴打未婚妻的丑闻突然被爆料,此时如果陈董还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再接着曝光谢董事殴打父亲的丑闻,不然这个公司看上去管理层就全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疯子,而且再爆料就明摆了大股东正在和ceo内斗,没有人性的疯子们在内斗,股价又要完。
谢昭抓住这个时间差,赶紧带着简和江慈开车去找陈庆谈判。
只有他的手上才有他父亲和弟弟最有威胁性的把柄。
今天很奇怪,明明车里的广播说了,纽约大部分路段都交通堵塞瘫痪,可是他们开的这一条路,一路畅通。
不仅是一路畅通,路上空荡荡的,一辆其他的车都没有。
平日里这条路,绝不是今天这样荒无人烟,简直像开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正在谢昭感叹今天自己运气很好时,车子突然一震停下了。
一道闪电从云层中劈下来,把昏暗的街道劈亮了。
简下车查看,然后哭丧着脸对她说,“雨太大了,好像抛锚了!”
前方路面塌陷,积水也到了小腿处。
“现在能找到人拖车吗?”简拨打了911无法拨通,又拨打了车险公司的客服电话,依然占线。
“继续打电话,打给所有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车子。”谢昭说。
“天气太恶劣了,没办法往前走的。”简劝道,“我们赶紧出去,站到高处等待救援然后回去吧。”因为他们才开出来一会儿,离家更近。“在车子里万一水位上涨就麻烦了。”
雨刷拼命地左右摆动,刷开层层厚重的雨水。
雨幕包裹着车子,能见度越来越低,天空已彻底成了浓黑色,除了偶尔有一道雪白的闪电划过。
“不能回去,必须往前走!”谢昭说,“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就算是游也得游过去!”雨声太大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她只能扯着嗓子讲话。
倘若她今夜抓不到陈董与陈彬浩的把柄,明天她的父母从监狱里被放出来,悬她头上的那顶达摩利斯之剑依然要落下来。
“可是现在找不到其他的车子啊,整条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简说。
车上的广播里不停在播放着哪里的交通堵塞道路瘫痪,让市民们注意避险。
太奇怪了,他们走的这条平日里会堵车的路段,现在居然空无一人,让他们想搭个顺风车都难。“那就打车吧。”坐在后座之前一言不发的江慈突然开口了。
简往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江先生,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狂风暴雨,纽约交通都几乎瘫痪了,现在哪里能打到车啊?
雨越下越大,简着急得要命,但见江慈懒洋洋地躺在后座上看着手机,不急不忙的。
手机屏幕蓝色的冷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
“试试吧,万一有呢。”他散漫道。
雨夜,昏暗的后座,一点朦胧的霓虹灯影,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很像在演文艺片,但简只想殴打他美丽的脸。
她要气死了,这人不和她一起赶紧劝谢总回去,还在鼓动谢总继续前进。
极端天气怎么前进?人再厉害能斗得过天吗?
不考虑实际情况,就知道拍领导马屁的小人!简心想。
“对,所有方法都试试吧,你们两个继续找车。”谢昭说,“无论如何今晚我们必须往前走。”
简苦着脸在雷霆暴雨当中打着电话,她在心里骂了五遍谢总这个无良暴君,又骂了十遍江慈这个谄媚的奸臣。
还没骂到第11遍,灰白色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了橙红色的灯。
这一点光简直像茫茫海面上出现的灯塔。
“出租车!”
暴雨中其他地方交通都瘫痪了,而这无人之境没想到出现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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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简想下车招手。
那出租车却像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了。
一张黑色的伞移动过来,先将两位女士依次接到了车上。
“请您小心头顶。”这司机竟是个高挑英挺的年轻人,他微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护住简的头,请她坐进车去,好像她不是一位普通乘客,而像是什么伯爵夫人。
他动作优雅从容,说话是一口英腔,简脸一红。
这狂风暴雨中突然从天而降的年轻人,简直不像纽约出租车司机,而像某个城堡管家。
“今天运气还真算不错,麻烦您尽量开快点。”谢昭一心想着赶紧冲过去找陈庆谈判,她脑子里重要的事情太多,倒没有注意司机优雅与否。
而江慈理所当然地半靠在后座,好像交通瘫痪的暴雨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抛锚了,就该突然遇到出租车一样。
这两个奇人,简心想。
“没问题,女士们,先生。请你们坐好扣紧安全带。”
尾灯一亮,车子优雅地游入雨幕当中,像一尾鱼。
不断有雪白的闪电劈在路上,车子悠然绕过。
细密的雨点狠狠砸在车窗上,雷声滚滚,司机轻松地转动方向盘,车里放着轻快的爵士乐,仿佛现在外面并不是雷暴雨天气,而是晴空万里。
车在雨幕中平稳地前进,前进。
简有种错觉,好像他开的不是出租车,而是宾利。
依然是一路畅通,居然没有见到一辆其他的车辆,好像之前车里广播里的警告是警告另一个世界的乘客。
没人觉得奇怪吗?
简看向谢昭和江慈,可谢总忙于自己的公务,眼睛完全没离开过手机。
而江慈依然是一脸淡定。
“我饿了。”江慈突然说。
他这么一说,谢昭也感到饥饿,她晚上几乎没有吃东西。
“我等一下要去买点东西吃,给你们也带点吧?你们吃什么?”
简摇头。
老板在工作,她才没那么厚脸皮还要吃夜宵。
“帮我买点吧,你们看着办就好,我还有事要忙。”谢昭重新回到手机上。
“外面下了大雨,附近也很难买到吃的东西吧。店这么晚基本都关门了。”简说。
“应该会有开门的吧。”江慈在手机上看着。
“谢总家里的厨师是之前在米其林工作的,这是最起码的标准。”简哼了一声,“你不要拿什么随便路边便利店的东西给我们谢总吃,外边的食物有安全隐患可能会造成谢总的健康问题。”
我才是跟了她多年的首席助理,你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应该对前辈尊重一点。
简的眼睛斜了他一下。
江慈没有理会她的挑衅,非常虚心地点点头。
“其实这样的雨夜真的很想喝一碗热馄饨啊。”谢昭从手机上移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灰色的雨幕。
在她还在中国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高中,摆脱了父母,和姐姐在一起。
下了晚自习的雨夜,姐姐会打包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给她。
很便宜的,她记不得是3块5还是4块5,反正再加一个溏心蛋卧在上面,飘着葱花。
这样湿冷的夜晚,和姐姐并肩坐在小小的饭桌上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出租屋里吊着的灯,有时候一闪一闪,有蛾子飞在灯泡上面。
这段日子没有父母折磨她,也不像十七岁后她费尽心机向上爬每天都活在斗争当中,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平静快乐的时光。
“谢总想喝的是云吞吗?我马上订。”简赶紧问。
“不是云吞也不是抄手,是那种皮薄薄的,扁扁的,肉很少的那种馄饨。”
“不必订啦。”谢昭说,“来到这里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也从来都没有想去吃它。”
她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现在只讲究健康饮食。
只不过突然在这个湿冷的雨夜,她很饿,关于热气腾腾的,物美价廉,满满满葱花的馄饨,突然浮现在她的心中。
“我们到了。”司机说。
车已经停到陈庆的公寓楼下。
“请你等一等我们,打着表我们钱照付。”简说。
*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金发女孩儿,她喝得醉醺醺的。
她压根没问他们是谁,来干嘛,就把门打开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陈庆的公寓里此时闪着蓝光紫光粉光简直像是夜店。
谢昭一进去就被酒瓶子拌了一下。
屋子里放着超大声的音乐,震耳欲聋。穿着非常清凉的姑娘们拿着酒瓶子扭来舞去。
“看来有人很颓废啊。”江慈叹气。陈庆这颗弃子现在是整个自暴自弃。
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终于在室内游泳池找到了他,陈庆躺在游泳池里,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姑娘站在游泳池中,往他身上倒酒。
几人嬉笑着。
“陈庆先生。”谢昭站在他面前喊他。
陈庆像没有听见一样,依然沉醉地笑着。
谢昭夺过姑娘们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砸。
玻璃碎裂的声音敲醒了他。
陈庆从泳池里露出脑袋,盯着谢昭盯了一会儿,好像大梦初醒一般。
“你们怎么来了?”
“欢迎欢迎。要喝酒吗?”他露出了痴痴的笑,之前的敌意没有了,但简直像个痴呆一样。
陈庆现在是她最重要的棋子,可是痴呆当不了棋子。
“你还认得我们吗?”江慈蹲下身。
“当然啦,你是表弟嘛。啊不对,你是伪装成我们表弟的检察官。”陈庆说。
“你是谢总,是我弟弟陈彬浩的好朋友。”
他笑着笑着突然又发怒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搞到一块儿了?你们来干什么?又要来害我吗?”
“我们从来都没有害过你,害你的一直是你的弟弟陈彬浩。”谢昭也蹲下来,“我也并不是他的朋友,陈庆先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
陈庆怒了一会儿,又笑了。
“随便吧。我没有敌人。”他揽过旁边一位金发女郎,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块儿。
“你的弟弟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ceo位置,而且还欺骗你的父亲,让你的父亲敌视你把你赶出家门,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吗?”
谢昭蹲在泳池边,苦口婆心地说:“你的能力一直比他强,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凭什么是你落到这个地步呢金发女郎躺到陈庆怀里,两人当谢昭是空气,开始吻。
“现在乐乾集团出现了大震动,你没有看到新闻吗?陈彬浩殴打他的未婚妻,这个丑闻曝光他这个ceo是当不下去了,这是你回去的好时机啊!”
陈庆头扭到左边,谢昭跟着他到左边。陈庆头扭到右边,谢昭跟着他到右边。
“关我屁事呢。”陈庆的嘴总算从金发女郎的嘴上离开。
“谁当ceo都与我无关,家族企业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关心。”
谢昭本想之前对陈庆的打击可以瓦解分裂他们,让他们父子三人彻底地敌视反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倘若从家庭内部分裂,就一定能衰败。
可她没有料到这点打击居然让陈庆一蹶不振。
这个男人的抗压能力太低,打击一下就彻底缩了回去,成了一个沉迷酒色逃避失败的浪荡子。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得在天亮之前说服他,让他重振旗鼓站在她这里,然后把他父亲和弟弟的罪证乖乖交到她手上。
“爸看不起你,你弟弟看不起你,你后妈看不起你,他们眼里你就是个窝囊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现在就真打算当烂泥随了他们的意?”谢昭扯着他耳朵喊。
“烂泥?”陈庆嘻嘻笑着搂过另一位棕皮肤的女郎。
“你是不是烂泥?”他轻轻刮了刮怀中女郎的鼻子,两个人笑作一团。
他这副鬼样子对谢昭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如果她拿不到陈庆手上的把柄,明天她依然会非常被动。
她必须拿到陈彬浩父子的罪证,才有足够的筹码可以跟他们谈判。
“谢总。你别在这白费力气了。”陈庆此时左拥右抱,“你们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欢迎。你们在这儿想怎么喝酒怎么玩乐都行,但是公事免谈。”
两位女郎妖娆地躺在陈庆的肩膀上,嘲讽地看着谢昭。
“你的母亲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慈轻轻地开口了。
“陈彬浩胜利了,就是陈彬浩的母亲胜利了。他战胜了你,就像他的母亲战胜了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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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他的母亲,明明他的母亲才是和父亲青梅竹马,付出了一切支持父亲,他的母亲才是原配啊,可是他却是私生子。
父亲和小三的儿子,才是堂堂正正的婚生子。
他一辈子低陈彬浩一头,就像他的母亲一直低陈彬浩的母亲一头一样。
“闭嘴!”陈庆突然大怒,他从泳池中站起来,把两个姑娘推到一边,姑娘们发出尖叫。
陈庆一把扯住江慈的领子,要把他拖入泳池当中。
江慈紧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拖动,江慈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悲悯的神色。
“你比他强多了,你不应该是这个下场,你的父亲和你的弟弟都不配,乐乾继承人的位置就应该是你的。”谢昭凑了过去,蛇在陈庆耳边低语。
“继承人就该是你的,凭什么让给他?”
“小三的儿子凭什么?”
“凭什么都说你是私生子?”
蛇围绕着陈庆,细细地说着。
鼓动着。
陈庆喝了酒,意识本来就不清醒,这个金蛇的声音不断地放大,放大,盖过了音乐的声音。他的血液中好像被注射了什么血清一样,变得亢奋起来。
陈庆像蛇一样扭动了起来。
“私生子不是我。”
“陈彬浩才该是私生子。他和他那个贱人妈一样,都该去死。”他亢奋起来。
“没错,他们该去死。”金蛇怂恿道,“只有你有能力杀了你弟弟,你有这个能力的,取而代之。”
“可是我们的家事又关谢总什么事呢?”陈庆的眼睛突然冷静了下来,冷静地盯着她,金蛇不动了。
“谢总既然已是董事大股东,怎么会来找我这个小人物呢?”陈庆冷笑,“你和我弟弟反目成仇,恐怕是他已掌握了你的把柄,你斗不过他了。”
“你想利用我,我凭什么要被你利用?陈彬浩再该死,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我为什么要帮你一个外人?”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冷静,就像之前在意大利的陈庆。
多疑的,不断提防着她。
“是你利用我。是你需要利用我。”谢昭说,“正因为你们是一家人,所以陈彬浩和陈董的把柄,你就算在手上也没有办法用得了,因为他们毕竟是你的父亲,是你的弟弟,你没办法除他们。不仅是顾及血缘亲情,而是彻底撕破脸的话,倘若逼宫失败,你也许会失去一切。”
“但是我可以帮助你,倘若你利用我,那就不一样了,你把他们的把柄透露给我这个外人,我来除掉他们,就算失败也连累不到你头上。”
“我可以当做你的刀,你借我这把刀来杀他们。”
谢昭紧盯他的眼睛。
陈庆的耳朵里金蛇又开始狂舞。
“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是个鬼话多端的女人。”陈庆冷笑。
“你必须相信我,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再做你的刀。”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把你父亲和弟弟的罪证给我。除掉他们,我当董事长,ceo的位置交给你。”谢昭恳切道。魔鬼的许诺是不可信的,清醒时的陈庆一向知道这个。
但是他现在喝了酒,他的血液里流动着亢奋的情愫叫做报仇。
向抛弃他们母子的父亲报仇,向从小欺压他的弟弟陈彬浩报仇。
就算当不了ceo,就算什么好处都没有。让魔鬼去把他们杀了,也是很快乐的。
他们看不起他,很好。
他们把他踩在脚下,他们把他的母亲踩在脚下,当他们是烂泥一样。
没关系,私生子最终会害死他们。
陈庆大笑着。
他从泳池中伸出手,湿漉漉的手,握住了魔鬼的手。
“不要让我失望。”他说。
“陈庆先生,我们合作愉快。”谢昭微笑。
*
往前的路雨小了很多。
整条道路上依然没有其他车辆。
路况通畅。
谢昭有敌人的把柄在手上放松了许多,她看着窗外的雨,感到了饥饿。
现在已经是凌晨。
“前面就有一家法餐厅。”江慈看着手机说。
简无语:“我知道你说的。那是家米三,首先人家要提前预定,生意太好,也不一定能定得到。其次,人家11点就停止营业了。现在是凌晨了,人家早就打烊了。”
土鳖什么都不懂,一心只知道拍领导马屁。简心想。
“没事,路过的时候看一眼吧。”谢昭不想让江慈难堪,她知道江慈平时比较节俭,物欲也比较低,没什么在这种地方消费的习惯。
雨下小了,天的浓黑色褪去,又变回了墨蓝色。
墨蓝的街道,雨丝飘摇,突然前方出现了金光闪闪的餐厅。
餐厅门口居然还有人撑着伞迎宾。
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简愣住。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餐厅门口。
餐厅门前的服务生上前来打开车门,撑着伞,将他们接下来。
来这家餐厅本来该穿正装,但是他们三个现在都穿得乱七八糟。
服务生像没有看见一样,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引进去。
凌晨2点餐厅里,空无一客人,但居然还有乐队正在演奏,就像专门在等待他们一样。
水晶吊灯的座位下,三人坐好。
“很抱歉地告诉您,由于太晚了,现在菜单上的菜我们都没法提供。”服务生满怀歉意地说。
当然了,肯定是这样。简点头。
“不过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你们是特别的客人。所以请随便说出你们想吃的,我们会为您准备。”
“是有什么活动吗?”谢昭问。
“对的,特殊的活动,你们是幸运的客人。”
“那请给我们三碗馄饨。”江慈说,他还打开手机比划了一下。
他问法餐厅的厨师要中餐夜宵。
简已经尴尬得不行了,她很想让江慈不要为难别人。
可没想到服务生居然点头答应下来,“没有问题题,请稍等。”
江慈坐在这里,米其林三星的餐厅里,就坐在大排档里一样随意。
而这服务生跟他一问一答,好像也理所当然一样,好像在法餐厅就该点馄饨。
太奇怪了,难道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
简想大喊。
谢昭有点懵。
在大理石桌上,真的用白瓷碗端上来三碗馄饨后,她就更懵了。
雨夜突然从天而降,像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出现的出租车。
凌晨2点开放的米其林三星法餐厅突然提供了馄饨。
这不是一般的馄饨,就是她描述那种皮薄薄的肉很少的,撒着葱花,卧着糖心蛋的馄饨。
谢昭和简对视了一眼。
太奇怪了!!
整个夜晚都是超出常理的夜晚。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幻世界。
只有一个人永远是这么的淡定。
那就是坐在对面的江慈。
这奇幻的世界,他习以为常一样。
“快吃吧,我们还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他慢条斯理地拿勺子挑起汤上的葱花。
江慈,明明是他最先喊饿的,可是他现在吃很少。
第111章 金牌助理
*
雨滴从黑色的伞上坠落,砸在地上。
江慈修长骨感的手握住伞柄,将伞向她这里倾斜。
“不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他们已经站到陈董的独栋别墅前,凌晨两点多这里仍然是灯火通明。
“不必,你们就在车子里等我。”谢昭独自走上黑色的大理石台阶,被门口的人领着进了电梯。
一进门就是挑高的穹顶,天青色的墙壁镀着金边,谢昭不断地穿过黑色大理石斑纹的石柱门,走上铁艺雕花的楼梯。
“请走到尽头,陈董就在那里等你。”谢昭转身,整条走廊突然只剩她一人。
这一层楼的光线暗了下来。
走廊的两边,所有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的,极其安静。
她脚下是暗色的地毯,头顶是极其昏暗的水晶吊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狂风呼啸。
地毯下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吱丫丫得响。
所有房间的门都是鸭蛋壳青色,唯有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是猩红色的,红得怪异。
谢昭下意识捏紧了口袋中的瑞士军刀。
她快步走到红门前,猛得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没有开顶灯。只有堆着杂物的书桌正对着她,书桌上亮着一点台灯的光。
书桌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窗帘开着,外面电闪雷鸣,白色的闪电劈开黑色的天。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照在书桌上,照亮了一具椅子上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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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谢昭吓了一跳。
干尸动了动,向她伸出干枯的手。
“谢总。”原来是陈董。
陈董从书堆中抬起头来,也许是被投毒的原因,他看上去比几天前苍老了很多,简直像僵尸。
谢昭关上房门,她走到书桌前拖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好久不见,最近您身体还好吗?”她微笑。
“看到我没被毒死,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呢?”陈董笑道。
“何必把我说的这样歹毒,我现在一点都不希望你死。现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我们都得仰仗着陈董主持大局呢。”
“是不是你做的?”陈董淡淡问。
“你是指我们的ceo陈彬浩先生家暴自己未婚妻的丑闻,在全世界同步播放的事吗?”谢昭说。
“我是指谢总的父母,千辛万苦,千里迢迢来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被亲生女儿诬陷进监狱的事。”陈董说。
“这件事情是误会,明天陈董会为我主持公道,因为陈董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谢昭微笑。
“大局?”
谢昭打开手机,推到他面前。陈董带着老花镜,轻描淡写扫了一眼。
“或者你更想明天看到乐乾的大股东我身败名裂,而你乐乾的陈董和你的儿子乐乾ceo陈彬浩全都因为经济犯罪坐牢。”谢昭靠在椅背上。
“你觉得媒体和联邦检察官更关心你们经济犯罪问题呢?还是更关心一个冷漠反社会的女人打了老头?”
“谢总来的意思是和谈休战?”陈董问。
“你信吗?就算我说要休战你也不会相信。”谢昭说。
“你恨我们,不把我们毁掉你是不会罢休的。”陈董说,“你认为那个女人的死我们应该负责,事实上我们在这件事上有一些误会。”
他想撇清他自己的责任了,这正中谢昭的下怀。
谢昭平静道:“既然做了错事,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我可以把和这件事真正有关的高管交出来任你发落。”陈董说。他知道不交一点祭品出来,是绝无办法平息魔鬼的怒火。
“高管是不够的。”谢昭说,“直说吧,我要你的儿子陈彬浩,我要他来担这个责任,你把他交给我,我们之间可以停战,大家都各退一步,”
“你别到处兜售有损我名誉的新闻,而我也不会向检察官媒体揭发你们的罪行。”
“交给你?他可是我的儿子,你是说你要让我的儿子去坐牢吗?”陈董摇头。
“他可以不坐牢,但至少要罢免ceo的职位,当然你看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也没办法再当ceo了。整个世界都看到他是怎么样道貌岸然地家暴一位弱女子。他已经废了。你大可以把之前所有管理不利造成舆论失控的罪名全部推到他头上。”谢昭劝说道。
“他必须解除ceo的职务理由是道德问题,他是之前所有性侵案性骚扰案的直接承担责任人。这件事由你陈董作出声明。”
“你知道我的提议对我们俩甚至对于保护整个公司都是最优解。”谢昭说,“我毕竟也是大股东,我也在为公司着想。”
如果陈董继续挺他的儿子,那么他们俩就会被带走调查。不愿让儿子坐牢,最后的结果恐怕是两个人一起坐。
就算他们要把谢昭拖下水,把她名声搞臭也没有用,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同归于尽。
问题在于陈董,这位父亲愿意为了伟大的父爱,愿意为了保护儿子而选择与谢昭死战到底同归于尽吗?
“谢总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陈董说,“但我毕竟是一位父亲。陈彬浩是我最爱的儿子,我的私生子不管用,他就是我唯一的儿子。”
话虽如此,他已然松动了。
“是吗?可是他有当你是他最爱的父亲吗?如果他敬重你这个父亲也不会背着你,在你被人下毒的时候把公司的股份卖给我了。”谢昭微笑,陈董需要台阶,她自然给他递台阶下。
“你的儿子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货。时刻想着把你取而代之。毕竟弑父可是每个男孩的隐藏梦想啊。”
“他只是太年轻,所以做了错事。”陈董说。
“ 当然,所以ceo这个位置,整个公司掌握全局的人,只有经验丰富的陈董你来才可以。”谢昭说,“作为一位优秀的领袖,有时候总会迫不得已地面临一些牺牲,牺牲一些自己爱的人。但你知道这是正确的理智的选择。”
陈董就是希腊神话的农神,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会把儿子们吃下去来强壮自己的。
“这样的话,我的儿子陈彬浩就会永远失去继承权,而且名声扫地了。就算是不坐牢,他也废了。”陈董说。
“没错,但我们之间的仇恨也因此一笔勾销。”谢昭说。
一道雪亮的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桌上干枯的手握住了魔鬼的手。
*
车子在雨幕中飞驰。
“我们仍然要在明天早上去把监狱里的那对狗提前保释出来。”谢昭说。
虽然陈董已经卖了他的儿子,为了彰显诚意,他不会主动去管谢昭的父母。可是难保陈彬浩不会狗急跳墙奋起反抗。
他很可能不顾父亲的威胁而去保释,继续跟谢昭作对。
她必须赶过去,把她爹妈攥到自己手上才安心。
“我好困啊。”江慈在后座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眼睛闭上了。
饿了要吃,吃了又要睡,简非常无语,老板都没睡觉呢,你怎么好意思睡的?
“我们等会儿把车子开到警局门口,在那里休息几个小时吧,现在是肯定没有办法回去睡觉的。”谢昭也很疲倦,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睡觉,需要睡眠,否则无法应对明天一天的恶战。
“在车里怎么睡?这么挤,睡得不舒服。”江慈说。
简瞪大了眼睛,你这个人还好意思矫情上了。
说实话,谢昭也并不想在车子上睡。
她的沉默立刻提醒了简。
“老板,要不我在附近订一个旅馆给您休息。”
“最近的旅馆也要隔着几条街了,明天早上的路况又不清楚,现在整个纽约的交通一团糟,又一直在下大雨。”
谢昭摇头:“还是算了吧。”
“那么我订一辆商务车,让您在里面休息,我们在外面。”简立刻换方案。
“可以,如果你能找到的话。”谢昭说。现在这个交通状况,找车很困难。
“我们可以在街对面的家具店休息。只用过一条街,一分多钟就能到。”江慈说。
“第一,我们不是流浪汉,我们做不出来到人家家具店蹭床的行为,人家也不会允许的。第二现在是凌晨4点唉,你搞搞清楚凌晨4点怎么会有家具店在开门啊?”
简真的生气,这个江慈怎么老跟她抢着讨好老板。
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街边。整条街道都是灰色的,所有的店铺全都关门打烊了,却唯有一家亮着灯。
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家店的门牌。
智能按摩床体验店???
什么东西啊?
为什么会在这个洪水滔天交通瘫痪的凌晨四点,会突然有一家智能按摩床体验店开着门??
她之前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这家店啊。
这简直就像沙漠中突然出现了海市蜃楼一样。
“我们是新店开业,今天是第一天。”里面的店员非常热情地走到街边,给他们发优惠券。
“要不要体验一下?”
江慈非常厚脸皮地拿了优惠券往里面走。
谢昭和简只好跟上去。
门头很小,里面却别有洞天。
工作人员还给他们换了拖鞋,发了眼罩。
“这个我们睡4个小时多少钱?”简问。
“因为你们是非常幸运的,我们新店开业的第1批客人,所以你们的体验是免费的哦。”店员笑眯眯地说,并且给他们递上了助眠的红茶。
不要脸的江慈已经躺在了灰色的大床上,戴上了眼罩,拉过了毯子。
“这个双人床是非常舒适的,是我们舒适度最高的一款产品。小姐,你要不要试用一下?”店员邀请道。
看到床谢昭真的是惊喜万分。说实话,她也太累太困了。
江慈往旁边挪了挪,谢昭躺了上去,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中,她舒适地闭上眼。
但是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谢昭凑到江慈耳边,低声问。
她昨天来时还没有看见有这家店的存在。
“我在网上看到这家新店开业的广告嘛。”他太困了,声音有些低哑含混,热气喷洒在她的耳鼓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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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那之前那家法餐厅也是吗?”谢昭有些狐疑地打开手机,到那家餐厅的官网上看了看,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今夜的特殊活动。
“你可以关注一下我们店的官网。”店员给她发一个网址。
谢昭打开。
没错的,这是一家连锁店,的确在今天开业。
谢昭对江慈的工作能力非常满意。
她转而对愣在一边的简说,“你看看能干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有效率,你应该学习学习人家这个信息检索能力。”
“你也快点休息吧,这个按摩床挺舒服的。”谢昭闭上眼睛。
简痴呆地看着暴君和奸臣,躺到了一张床上。
两人美美地睡觉了。
老板让她学什么?
老板饿了就要让米其林三星法餐厅,在凌晨两点开门给她做中餐?
老板困了就要在暴雨交通瘫痪的凌晨四点,找到一家按摩床的体验店?
江慈!!!
简咬牙切齿。
真恨!
第112章 黄道吉日
*
清晨,窗外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雨。
陈彬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他放下了手中的手机,背后一整屋的公关团队们仍然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解决危机。
他转过身,走到长桌前轻声说:“不用再忙了。”
“我们已经有了进展,索菲亚小姐的态度缓和了,只要她能愿意站出来做一个澄清——”
“我说了不要再忙了!”他突然大吼一声,将长桌上的所有电脑资料全部掀掉。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谢昭,这条毒蛇居然说服了他的父亲。
他们俩达成了协议,两人联手把他卖了。
大难临头,他的父亲把他这个亲儿子出卖了。
“她手上的东西会让你真的坐牢。我们不得不各退一步。”父亲这样劝说他。
明明现在双方手上都掌握着能炸死对方的黑材料,就像双方手上都有核武器一样,形成了一种威慑。
现在就看彼此的胆量,谁敢按下那个按钮。
可是他的好父亲,好企业家陈董这个怂货,居然没有胆量,他居然快速退缩了,向一个女人低头。
一个女人都能威胁他。
男人做到这份上不如死了算了,陈彬浩疯狂地把整张桌子的所有东西全部砸到地上,顾问们吓得连连后退。
各退一步?只有他一个人退。
谢昭手上的东西,一定是可以让他和陈董两个人都牵扯到牢狱之灾当中。
所以陈董为了保全自己打算把他当做替罪羊,把他宰杀了献给魔鬼。
他承担所有的罪名,既可以平息之前的舆论,又可以平息谢昭的怒火。
他的好父亲又可以稳稳地当ceo,后续还能和谢昭在控制权的问题上和谈。
这样他们两人都能摆脱双方黑材料的控制,毫发无伤,只有他!只有他会被献祭!
“儿子,我情愿代替你。”陈董在电话里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带着哭腔。
陈彬浩冷笑。
惺惺作态。
他小时候可没少见他这位贱民父亲跪在他的大小姐母亲面前带着这种哭腔说话。
后来他的大小姐母亲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谁信这老头的鬼话,谁就是傻子。
“现在我们毫无选择,就算我们不答应她的条件,你也一定会被罢免。”
“第一,她的姐姐那个叫燕燕的女人死亡与你有直接关系。如果我们揪着她殴打父亲这种道德问题不放揭露她的血缘身份,那么她与这个受害者燕燕的身份关系也会暴露,说不定谢昭狗急跳墙,拿这一点攻击她搞不好会被反噬。”
“第二,你家暴未婚妻的事情整个世界都看到了。再好的公关也很难澄清这一点,更何况你的未婚妻不是普通女人,她肯原谅你,她的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根本就没有家暴她!”陈彬浩电话里对他父亲喊道。“我是被冤枉的!那个视频是嫁接的!是她一直在公司动手打我,我后来忍无可忍了才想控制住她而已。”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有人在背后故意搞我!”
“当然,当然。”陈董敷衍道:“但真相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坏事传千里啊儿子,眼见为实,人们都会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我看这件事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关于我们所有的负面舆论言论,关于我们公司如何不尊重女性,侵害了女性权益的负面言论,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冷处理。尤其是我们的ceo当着全世界的面又殴打了一位女性的情况下。”
无论之前公司怎么声明,那些舆论都是流言蜚语,是竞争对手和空头们的恶意中伤,是无中生有的鬼。
但是今晚陈彬浩和索菲亚的视频证实了鬼的存在,全世界都看见了鬼,这下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隐瞒了。
“必须有人出来扛下这个责任,而且必须是男人。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儿子这的确是你的责任。”
陈彬浩冷笑,估计他的父亲早就想这样做了,谢昭的提议他压根就不是勉为其难地接受,而是欲迎还拒啊。
皇位面前,多的是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地位,废掉蠢蠢欲动的太子。
他现在这个ceo的位置是趁他爸被下毒儿偷偷夺过来的,父亲一直很有意见。
陈彬浩心想,父亲一定是感到了他的不臣之心,所以本来就想找机会找借口废掉他,谢昭这个外敌正好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不应该相信那个女人,谢昭是一条毒蛇,谢昭只是魔鬼,你向魔鬼许愿,她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陈彬浩冷冷地说,“她是想分裂我们,从内部瓦解我们,逐一击破而已。你觉得她弄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蛇的胃口有多大?超乎你的想象,她是绝不会停止报复的。”
“请问是谁把蛇接到家中奉为座上宾呢?”陈董轻轻地叹气,“是你啊儿子,你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完全不听我的忠告。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们还有机会。我们不能向一个女人认输。”陈彬浩说。
“我是在保护你儿子,否则你现在就要被抓去坐牢了。”陈董说,“不要再闹了,听我的安排。虽然你被解除ceo的职务,但是过几年避避风头,你再做些别的投资就是了。你在外面依然荣华富贵,难道不比到里面坐牢强?”
陈彬浩还想说什么,陈董打断了他:“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停止和谢昭继续斗,今天出一份道歉声明,承担所有责任,向公众道歉,主动辞去ceo的职务,我们就说你去做公益忏悔了。我会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度假。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不配合就等着坐牢吧。”
陈彬浩把屋子里能砸东西都砸了,然后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顾问们的手机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没有人敢接电话。
其中只有一位大着胆子靠近了他。
“索菲亚小姐说,如果你真诚地向她道歉,并且把小三开除,然后与她签订一份忠诚合约的话,她可以考虑原谅你。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再哄一哄她?”
“滚啊,让她滚,让这女人去死,我不伺候了!”陈彬浩大吼道。
都是这神经病女人到他的公司来大闹导致的这一切,这神经病女人还把谢昭介绍给他当朋友。
还有谢昭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被黑客攻击,多半跟她逃不了关系。
还有那个燕燕,死了十几年阴魂不散的鬼女人。
还有这些站出来一个一个控诉公司怎么害了他们的拜金捞女。
蠢货女人,神经病女人,拜金女人,歹毒的女人,这些女人居然害死了他,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居然被这些小女人害了!
陈彬浩坐在地上,突然开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认输吗?怎么可能呢?
父亲老了,失去了所有的胆量,区区几个女人就让他吓得发抖。
陈彬浩冷笑着爬了起来,他可不一样,他绝不会认输的。
当然父亲已经解除了他的权限,他晚上已经尝试过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家的电视台发布关于谢昭的丑闻。
但是不要紧,他马上去警察局,把谢昭的父母给弄出来。
只要这两个证人在他手上,局面就会逆转。
那对监狱里的狗男女贱民还不是唯他马首是瞻。
他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乖乖说什么,利用他们来对付谢昭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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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这样他才能重新掌握主动权重启与谢昭,还有父亲的三方谈判。
父亲不敢按的核按钮,他陈彬浩敢按。
父亲居然与谢昭勾结要把他卖掉,那么他也没必要跟他们俩客气,再谈什么父慈子孝了。
父亲劝他不要造成三输的局面,说现在是在保护他,他还有荣华富贵。
通通是放屁的鬼话!他被罢免ceo,又被未婚妻退婚,臭名昭著,然后再被父亲流放到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做慈善。
倘若父亲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断掉他的经济来源,这种日子跟坐牢又有多少区别呢?
如果他们不仁不义,那他死了也要拉他们俩做垫背。
先驱外敌,再平内乱。
他先除了谢昭,再除父亲。
通通去死吧。
“司机呢,打电话给我的司机。”陈彬浩喊他的助理。
“陈总,司机今天全都请假了。”他的助理说,“极端天气,今天外面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陈彬浩几步走到门口,他的两位保镖正站在门口。
“你们两个随便谁开车送我走。”
保镖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拦住了他,动都不动一下。
“什么意思?”陈彬浩眯起了眼睛。
“抱歉陈总,其实我们真正听命的是你的父亲。”保镖微笑,“你的父亲很关心你,他希望你今天就待在这间房子里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的。”
“你们,你们居然敢拦我?”陈彬浩大怒,小小的保镖都敢对他这么不尊敬,居然敢用一种趾高气扬的对小孩说话的语气教训他。
“你们都被开除了,给我滚开!”
两位保镖上前,一前一后地钳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像拖一只小鸡一样拖进了卧室。
门啪得被反锁上了,无论他怎么拍打吼叫,都无人应他。
陈彬浩居然像软弱无能的小孩一样,被家长反锁在了房间里。
他怒火中烧,他一定要报复谢昭,一定要报复他的父亲。
他今天非走不可!
陈彬浩直接推开了卧室的窗户,幸亏他与索菲亚吵架了所以被轰出了他们共同居住的高层公寓。
现在他住的是独栋的小别墅,卧室在2楼,从2楼爬下去不会有问题。
只不过外面有雨,而且时不时有着滚滚惊雷。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这点小雨。陈彬浩心想着,他果断地爬出了窗外,在大雨滂沱中往下攀爬。
终于他滚到了花园的泥地里,虽然滚了一身烂泥,但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
陈彬浩跌跌撞撞地爬出栏杆外跑到路上拦车子。
今天他运气很好。
本来这样的极端天气,道路拥堵得一塌糊涂,根本不会有多少出租车还在正常营业,但是他刚跑到路边就有一辆出租车恰恰巧巧地停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
陈彬浩赶紧上车,现在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这位乘客你好,前方的道路堵塞严重,我们恐怕得绕道行。”司机说话是英腔。
“随便,只要能快点到就行,千万要快点快点快点。我赶时间呢。”陈彬浩说。
“没问题,一定让您早点到达。”司机开车的技术很好,他换了路线找到了一条并不算太堵的道路,继续前进。
陈彬浩滚了一身的烂泥,又气又累了一夜,总算现在心放下了一点,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今天他运气很好,简直是他的黄道吉日呢。
从高楼跳下来他毫发无损,这样交通瘫痪的日子,他一下就能打到车。
上天都站在他这里,一切乱臣贼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彬浩不断地冷笑。
既然父亲不愿意退位,那就别怪他逼宫上位了。
他先将谢昭这个叛乱的反贼除掉,然后就轮到他亲爱的父亲。
那古时候的帝王不也多的是弑兄弑父上位吗?
成大事者必当不拘小节,不能有妇人之仁。
车子里开始放弃爵士乐,他感觉好极了。
今天就该他登基。
在称帝的幻想中,陈彬浩放心地睡了一会儿。
等他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傻了眼。
“你这是,在往哪开?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啊,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没错的,就是这条路。”司机轻松地回答。
“你是想骗钱是不是?你在绕路,我要投诉你!”
“你给我停下来,我要下车重新打车。”
陈彬浩去开车门,所有的车门都锁死了。他打开手机打算打电话,发现手机彻底没有了信号。
一阵冷汗爬上了他的后背。
“你到底是谁?”
“先生,不要惊慌。”
“你是想绑架我是不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要绑架你。放轻松点,过几个小时你会被安全送回去。”
陈彬浩疯狂地扭动了起来,他扑倒司机的座位上,打算抢夺方向盘。
可没想到这司机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控制住了他。
“先生,如果你不肯老老实实坐好呢,那我只有帮你老实。”他的语调很优雅。
陈彬浩悚然。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不是谢昭?还是我父亲?”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司机说。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你绝对不应该得罪的。”他的语气很温和恭敬。
“先生,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是一个女人派你来的,还是一个老男人?”陈彬浩问。
“都不是。”司机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赶紧开车送我走。”
“你是要现钱?黄金?还是美女?当名人?通通都可以给你办到。”
陈彬浩冷然道。
他今天就要登基了。他要除掉所有乱臣贼子上位,他要当真正的控制人。
这个为了点小钱就敢浪费他时间的司机,他今天心情好,可以施舍他好处不跟他计较。
“现钱,黄金,美女,名誉你都可以给我?”司机低低地笑了。
“你可真是个慷慨的先生,不过我并不需要。”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到底是因为什么?”陈彬浩怒道。
司机笑了笑。
“因为我们小少爷今天不开心。”
第113章 淘金地
*
车停到了荒山野岭,车窗外细雨绵绵。
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下车。”司机拔出了枪顶着陈彬浩的脑袋。
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还请高抬贵手。”
他竭力思索着,也许是以前抢了哪位少爷的女朋友,还是欠了谁的赌债没有还?
“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先生。不要太过惊慌。”司机平淡道。
“请把你的手机交给我。”
这是打算向他父亲索要赎金吗?
“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请你千万留我一条命。”陈彬浩不敢不从,只好将手机交了出去。
司机用陈彬浩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发了几条短信后,把他的手机卡扔掉,手机还给他。
司机转身上了车关紧了车门,发动机响了起来。
四面荒无人烟。
“别丢下我一个人!送我回去啊!”陈彬浩疯狂拍打着车窗。
“先生,周围有公路,自己找吧。也许走一两个小时就能走到公路了,请自己到公路上拦车子,运气好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回去。”
车子飞驰而去,飞溅起泥水。陈彬浩站在泥泞地里,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他现在身无分文,只有捏着黑屏的手机。
警察局门口陈彬浩的律师不停地拨打着陈彬浩的号码,却总是无人接听,好不容易他收到了短信。
“请问是陈总的律师吗?”背后一个有点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
他一回头,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绿眼睛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
“是的,是的。总算是等到人了,”律师松了一口气。
“陈总昨天让我今天务必将那几个人保释出来,现在手续已经办好了,但我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幸亏你来了,是陈总让你来的吧?”他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当中,他带着平光眼镜,眼镜上浮起的水雾遮住了眉目。但就算遮住眼睛的特点,一眼也能看出这人极其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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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这几个人很重要。”江慈说。
“当然,陈总之前说过了。”
“所以说关于他们的行踪要高度保密。”江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附近摄像头坏了。
“放心,我明白的。那么我把人交给你?”律师说。
“不,还得麻烦你。请你带他们穿过这条街。”江慈比划了一下。
“到这里,有一辆黑色的货车停在监控死角,请把他们带过去就好。”
*
谢昭坐在货车的副驾驶上,车门开着。
“老板,我搞到这辆车可不容易。”棕色皮肤,胳膊上纹着撒旦的蛇头正在抽烟。“你知道的,现在整个交通乱得一塌糊涂。你短时间让我们过来,兄弟们可费了一番功夫。”
蛇头平日穿梭在美国与墨西哥的边境,昨夜紧急接到谢昭电话,告诉他们之前的安排要提前到今天。
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他们本来临时难以找到司机和车,但没想到运气好正好碰到与他们行程顺路的司机,愿意加钱带他们一起走。
那两个英国人站在更远的地方抽烟,雨幕中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谢昭扫了他们一眼,转而对蛇头微笑。
“辛苦。”
她拿出小费给他,让他等会也分给司机们。
江慈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没问题了。”他摘下平光眼镜。
谢昭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去保释她的父母,但后来他们商量,还是借陈彬浩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于是她让江慈去行骗,谢昭并没有追问细节,她对江慈行骗的能力很有信心。
“老板们,人来了我们得快点走,你们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蛇头有点不明白这两位为什么坐在驾驶座上。
“我还有最后的几个问题想问一下那几个人,问完你们就可以走了。”谢昭说。
*
“这就是陈总给咱们安排的车吧?”老头美滋滋地坐上去。
“车可真宽敞。”
只是车里面有点暗,茶色玻璃笼罩并且前面有挡板,完全看不到驾驶位。
“是的,陈总特地安排的。你们快请坐。”蛇头用蹩脚的中文夹杂着西语腔的英语,连比带画。
他热情地把老太跟他儿子扶了上去。
“陈总这是安排我们去哪儿呢?”
“特拉斯卡拉州。”蛇头说:“一个好地方呢。做生意的好地方,遍地都是机会。陈总给你们钱,送你们过去,让你们在那儿发大财。”
他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太懂,只听懂了发财这几个字。
“陈总真是我们的大善人,大恩人。”老太激动道。
“不过都是有前提的。你们得配合陈总的工作啊。”蛇头说。
“合作,明白吗?”
“我们配合,一定配合。放心好了。”老太说。
“咱们都懂的。谢昭那个贱货把咱老两口关进去,是陈总把咱们救出来的。陈总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得报答。”老头说,“让咱们说什么,咱们就说。陈总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搞死那贱女人!搞臭她!”她弟弟被打得手抬不起来,只有嘴还能动。
“一个连自己亲爹妈都能下狠手的孽障,我们一定揭穿她的真面目。”老头说。
“这一次还是要咱们录视频吗?”老太说。
“不需要,只是你们再回答几个问题就好了。”前面突然传来清晰的中文,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们才发觉驾驶座上是坐着人的,不过隔着挡板他们看不见。
蛇头从外面拉上了车门。
如果他们仔细聆听,如果他们是敏锐的人,也许能发现这个文明的,文雅的腔调有点耳熟。
但是他们几个被折磨了一整夜神志不是很清醒,又都沉浸在劫后余生要去发大财,并且搞死谢昭的巨大愉悦中,所以忽视了这一点。
“尽管问,关于谢昭那个小贱人的弱点,我们可是这世上最清楚的。”老太说。
“陈总要问的暂时与这个无关。”江慈说。
“关于你们的女儿燕燕。”
“她的死和乐乾绝无半分关系。”老头抢答道。
“你们不必害怕,我们会给她一个公正的交代。”江慈说。
“已经非常公正了。”老头说,“这可怜的孩子不检点,丢尽了我们家的脸。”
“女人不守本分,要在过去这是该沉塘的大罪啊。陈总不计较她这么丢人现眼,还送我们钱,这钱我们拿的都不安心呢。”
谢昭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听着。
姐姐一直养着这些吸血虫,为了爱。
而她被害死了,她的爸爸认为她是不守妇道,罪有应得,甚至反复从凶手处拿封口费榨干她最后一滴血。
“可是夫人一定很伤心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么年轻就去世了。”江慈说。
“哎,是我闺女没有福气。陈总看上她是她几世修来的运气,这傻闺女不知福没有伺候好陈总。陈总千万不要自责。”
“要是这傻女不自寻短见,陈总说不定是咱们女婿呢。”老太说。
“说什么混账话,陈总是什么人,我们也配跟他攀上亲?”老头呵斥道。
“大姐就是太傻了,好好伺候陈总还怕没有出路吗,被谁包不是包呢?矫情。”只有嘴能动的弟弟此时飞快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原来他们知道啊。
谢昭盯着不断挥舞的雨刷。
在她17岁,姐姐隐隐向她求救的时候,也向她爱的家人们发出过求救信号。
陈彬浩的围猎,逼迫,逼良为娼在他们看来是天大的福气,是皇帝的恩赐,是她不懂得珍惜。
姐姐后来说没事了,事情解决了。
是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耗尽了一切供养她的父母弟弟,但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对她爱的家人们而言,如果死去的她比活着的她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那就更好。
姐姐他们根本就不爱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弟弟,没有1分钟1秒爱过你。
所以他们都该死,他们罪有应得。
谢昭在知道他们居然敢拐卖自己母亲的时候,就决定不可能放过他们。
但到底是顾及姐姐,她本来还在思考报复程度的深浅。
法庭上总要给犯人一个辩护自己的机会,谢昭给了。
但他们真情流露的回答杀死了谢昭最后的一丝犹豫。
谢昭对江慈点点头。
“我的问题问完了。”江慈说。
“陈总送咱们去的地方叫啥玩意儿?咱咋从来都没听说过?”老头问。
“特拉斯卡拉州。在墨西哥,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遍地是黄金。”
“墨西哥,安全不?”老太说。
“非常安全,放心好了。”江慈说。
特拉斯卡拉州,安全的地方,不过一半以上的城市都在从事人口贩卖的犯罪活动。
尽管这在墨西哥是违法行为,但法律的惩治力度非常弱。
所以总有人将人口拐卖到这里作为中转站。
“不过你们体检过吗?去那里做生意可得身体健康才行呢。”
“健康,放心吧,咱们都健康。”老头说。
“可是咱又没啥技术,做啥生意呢?”老太问。
“咋做不了生意?”她儿子白了她一眼,“陈总肯定给咱本金呢。”
“现在海外淘金到处都是机会,只要胆子够大。”
“放心吧,陈总给你们安排的都是赚大钱的生意。做一单就发不少钱呢。”江慈说。
血液,眼角膜,肾脏,心脏。
都是非常昂贵的。
无限苦力是非常低廉的。
“不过机会呢,最终还是把握在你们自己手里,看你们怎么做选择了。无论如何你们自己要好好努力才行。”
谢昭打开车门。
永别了,我亲爱的父亲,弟弟还有后妈。
去实现你们的淘金梦吧。
既然你们这么热爱拐卖,那里就是世界上最适合你们的地方,你们简直就为此地而生啊。
真心地希望你们都能赚到大钱呢。
蛇头和英国司机上车,谢昭和江慈下车。
车载着欢天喜地的一家人向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城市前进。
江慈给她撑着伞,两人走在雨中。
谢昭没有回头,一眼也没有。
*
“你说这几个人会死,还是会生不如死?”副驾驶上的人问道。
蛇头正在后面与他们畅谈未来。驾驶室内的两个英国人在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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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谁知道呢,看运气吧。”
“惹了不该惹的人,再好的运气都救不了。”副驾驶上的人说,“他们还是一下惹了两位。”
“那女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过小少爷是为什么?”
“他看起来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那几个倒霉鬼是怎么惹到他了?”
“你今天问了太多问题。”驾驶座上的人淡淡地说,
“我们从不提出问题,我们解决问题。”
第114章 血色午宴
*
“野蛮人互相吞噬对方,文明人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谢昭垂着眼睛看演讲稿。
“我不喜欢叔本华。”她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谢昭转头,陈董走了过来。
“他太悲观了,不是吗?”他笑容满面地站到她面前。
“您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谢昭笑道。他看上去仍然是一具干尸,不过是气色好点的干尸。
“谢总今天也是光彩照人。”陈董说,“今天对我们两来说都是一个好日子。”
“提词器的字要不要放大一点?”助理悄悄地问陈董。
他摆了摆手,向谢昭伸出干枯的手,谢昭挽着他,像女儿挽着父亲。
两人一同穿过午宴的展会厅,再过十几分钟,慈善午宴就要开始了。
今天的午宴上,陈董就要做出道歉声明罢黜掉自己的亲儿子陈彬浩。
陈彬浩将作为罪人承担至今为止的所有罪名彻底定死在十字架上。
在是否要与谢昭同归于尽的抉择前,陈董快速做了决断,将自己的儿子祭天。
说实话,他现在不仅不沉重,反而轻松了许多。
陈彬浩是他的亲儿子,也是他一直偏爱的那一个。
谢昭逼他除掉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不恨的。
只不过谢昭这个敌人提出的方案,的确可以解决他目前的困境。
陈彬浩本来就是个难堪大用的草包,又心怀不轨总是着急上位代替老爸。太子逼宫是大忌,这一点陈董早已不满,不过倘若平白无故地解除儿子的职务也显得他太小心眼。
但如果按谢昭的说法,陈彬浩作为管理者,犯了太多的道德错误,德不配位。迄今为止,公司陷入的所有乱七八糟负面新闻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么他下台就是名正言顺。
舆论风暴,公众的愤怒终须有一个人来承担,不然公司会一直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将亲儿子祭天,一来彻底平息了舆论,保全了公司。二来和外敌谢昭握手言和消除了她的愤怒,阻止她继续进攻。三来,权力回收。他将在午宴上宣布自己重回掌舵人的身份,重新主持大局。
服务生端着一大银盘的香槟飘过来,陈董取了两支。
谢昭接过一支香槟。
“希望过了今天,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陈董微笑。
他恨谢昭,他也知道谢昭恨他,但是他不担心。
因为现在谢昭的把柄仍然死死捏在他的手上呢,他仍然可以随时曝光她的视频。
当然了,谢昭也可以曝光他们的不法行为。
所以陈董并不打算再跟她斗下去,不像他儿子陈彬浩,陈董非常理性,他清楚的知道核武器不是用来毁天灭地的,而是用来威慑的。
既然双方都可以毁掉对方,那么大家就都不要轻举妄动。
他认为谢昭和自己一样理性。
她恨他们,但集团已经被她搞得一团糟,自己失去了两个儿子,也向她低头了,这口恶气也该出够了。
她的姐姐死了,而他的儿子陈彬浩也将精神死亡。
现在退出战争,既出了气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他已找到了白衣骑士接盘公司,手上又掌握着谢昭的黑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不可能再冒着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风险再继续敌意收购。
除非她是疯子,但迄今为止从没做过一桩亏本买卖的谢总她显然不疯。
“敬谢总的成人之美。”陈董兴致很高地举杯。
谢昭微笑与他碰杯。
“既然乐乾已找到其他骑士联姻,郎情妾意,我又何必强取豪夺呢。”谢昭说。
她给他一颗定心丸,不会再与他争夺公司控制权。
陈董很放松,也很自豪。果然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还得由他来解决,姜还是老的辣。
危机就要解除了。
玻璃窗外已是雨过天晴,半截彩虹印在对面建筑的玻璃窗上。
“我们要不要再对一对演讲稿?”陈董和颜悦色地问自己的旧敌。
本来这种场合轮不到谢昭出来说话,本该只有ceo掌门人致辞发言。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公司正处于极度负面的舆论压力下,陈董认为有必要让一个女性发言人站出来。
谢昭又作为大股东和董事,出来发言再合适不过。
他们俩得联手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然股价下跌对谢昭也没有好处,她投的钱还在公司里呢。
“我认为你们写的稿子很好,没有什么修改的必要。”谢昭说。
陈董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俩现在一致对外,那么所有的发言都是统一口径,而谢昭对他们写的待会儿让她念的东西没有异议。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陈董眯着眼睛,尤其是对于像他这样久病初愈的人。
“董事长,陈总现在正在公司门口闹事。他已经被保安们拦住了。我们要不要把他轰走?”有助理跑过来。
陈董叹气。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
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把他撵走,让保镖把他送回家去,让他不要出来。”
“还是让陈总进来吧。”谢昭说。
“如果他不肯认下道歉声明,那么任凭我们再说得天花乱坠,他说不定会单独召开新闻发布会反咬我们一口呢。”
*
陈彬浩被保安拖进了会议室,门关上了。
地上滴下了泥水,他浑身湿透了衣服沾满了泥浆好像刚从泥地里滚过一样。
他抬眼看去,换了一袭红裙的谢昭坐在沙发主位,而他的父亲坐在客位,两人心情很好。
谢昭衣冠楚楚,显然是要盛装出席他作为ceo的葬礼。
父亲看上去意气风发,什么病都没有了。
陈彬浩要气疯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陈董蹙眉扫了他一眼。
“人在哪?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陈彬浩冲到谢昭面前。
“放尊重点。”陈董呵斥道,“谢总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多计较,你不要再挑事。”
“监狱里面的人呢,你把监狱里面的人弄到哪里去了?”
陈彬浩好不容易出来恢复与外界的联系,就得知律师已经把人保释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人已经被送走不知去向何地。
“说话呀,你爸妈呢?”
“人是你昨天亲口说要去保释的,关我什么事,你现在冲我鬼喊什么?”谢昭说。
“既然陈总要当这个好心人,那就当好了。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她的父亲后妈和弟弟去向何处?很快他们就将越过墨西哥的边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需要血液的人,需要眼角膜的人,需要换肾的人,还有需要换心脏的人。
还有很多生物药品的开发需要志愿者来进行科学试验。
她的亲人们即将踏上为人类医疗作出伟大贡献的征程。
当然谢昭不敢居功。这一切的功劳还要归到陈彬浩的身上。
毕竟是陈彬浩出钱,陈彬浩的律师将他们保释了出来。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英国人找的车子也是陈彬浩产业下的,车上只会有陈彬浩的指纹,因为在意大利时江慈就收集了他的指纹。
“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陈董说,“谢总已经宽宏大量,免去你的牢狱之灾。”
她手上的东西会让你坐牢的。陈董用眼神提醒他。
陈彬浩冷笑,他父亲当真是怕他坐牢吗?还不是怕他这个儿子进去之后,也拖累了他。
“两个选择。”谢昭说。
“要么你配合我们。把衣服换换把脸洗干净,等会儿老老实实坐在台下认下道歉声明。永远退出管理层,永远不许回公司,永远不许出现在公众视线中。”
“要不你就去坐牢。”
谢昭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陈董说服他儿子。
“认下道歉声明吧。”陈董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会把你送走,对外就说你是去做慈善了,其实也只是休假而已。公众都是没有记性的鱼,过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你可以重新出来,到时候谢昭也走了你还是可以回到公司从头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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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都是放屁,没有一句真话。陈彬浩心想。
认下道歉声明迄今为止所有的罪全他一人承担,那么他就是彻底的身败名裂,社会性死亡。
说不定还是逃不掉司法调查,毕竟什么性骚扰作为管理层他有责任。
认下,他就是废人一个了。
但是不认又怎么样?他父亲会把他强行扭送回家然后彻底关起来。
而且监狱的人跑了,他现在手上失去与谢昭斗的砝码。
认下最起码谢昭不会立刻举报他送他坐牢。
“去换身西装吧,儿子。”陈董握住他的肩。
“体面点。”
面对行刑的队伍应当体面点。
*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双手端着两盘鸡尾酒在餐桌之间穿梭。
所有宾客们都穿着正装,一边用桌上的点心一边看以慈善募捐为名头的表演。
陈彬浩的旁边坐了两个镖行大汉,只要他有异动就会立马扑上来控制住他。
天要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陈彬浩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在短短一夜之间,在整个交通瘫痪的纽约,谢昭居然能快速地捏到了他们的把柄,与父亲达成同盟,而且还把自己的父母送走了呢?
而他居然刚出门就被绑架。
最关键的问题是即将播出她的黑料,公司居然被黑客入侵了?
入侵之后居然换成他陈彬浩的了。
这是什么运气?
他不是输给谢昭,不是输给父亲,是输给了命!
酒过三巡,轮到董事长陈董致辞了。
他颤巍巍地走上台,捏住麦克风,台下所有媒体的闪光灯都对准了他。
“叔本华说野蛮人互相吞噬对方,文明人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
陈董说,“我不赞同这样的世道方式。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的,我们公司最近一直在陷入非常负面的舆论漩涡中。”
“我不会说那些负面新闻全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野蛮与文明,我选择文明。我选择不欺骗大众。”
“所以事实就是,这是一封道歉声明。我要替我的儿子ceo陈彬浩向大众道歉。因为他就是那野蛮的一部分。我爱我的儿子,但我更信仰正义,所以我必须亲手将这野蛮的一部分剔除。”
台下一片哗然,两位彪形大汉死死地握住了陈彬浩的手以防他突然暴起。
但陈彬浩动都没动,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关于一直以来我们公司的女艺人与女员工有被性骚扰的问题,生命安全被漠视的问题,还有我儿子的未婚妻索菲亚小姐被家暴的问题。这些问题,我的儿子ceo陈彬浩要承担主要责任。他作为管理层的重要一员,一直欺上瞒下,隐瞒证据并且制造伪证左右舆论。”陈董严肃道,“尤其是在我重病期间无力处理公众事务时,他自作主张,企图颠倒黑白,否认自己的罪行。作为父亲,是我的失职导致了儿子做出如此不道德的行为。”
反正舆论爆炸正好是在他被下毒的期间,陈董有了充分借口。
“我作为董事长要向所有牵扯进来的女艺人,女员工道歉,向索菲亚小姐道歉,向所有关心此事,为此事感到愤怒的公众道歉。”陈董说,“我们公司的理念一直是关心女性权益,包括今天我们的慈善活动也是为了第三世界贫困地区的女性捐款。”
“但是我的亲儿子陈彬浩作为管理层的一员,犯下如此滔天错误,我绝不容忍,绝不姑息。但他已经表示忏悔,主动辞去ceo一职,主动情愿去贫困地区从事救助慈善活动来洗清自己的罪孽。从今天起,他将永远失去继承权,永远不可以回到公司工作,永远不允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所有的群众都将监督他,监督我,监督我们所有管理层。”
这一番发言,台下掌声雷动。陈董大公无私,大义灭亲,挥泪斩马谡。
亲儿子虽然祭天了,但公司保住了,舆论也将彻底平息。
“接下来请我们大股东谢昭小姐做最后的发言。”陈董微笑,将麦克风递给谢昭。
她今天穿了一条夸张繁复的曳地长裙,薄薄的丝绒质地,鲜红的颜色,她乌黑的头发像乌云一样堆在肩上。
舞台的冷光打在她身上,她今天罕见地画了浓墨重彩的妆,这样的场合本没必要如此盛装。
但这样浓烈的颜色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
“切除毒瘤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谢昭垂眼看演讲稿,红唇轻启,“关于乐乾公司现在处于的混乱,陈辛陈董事长与我商讨公司未来的发展时谈到,混乱是因为ceo陈彬浩这颗毒瘤造成的,只要狠下心切掉毒瘤,公司就能健康积极的发展成长。”
“但是以上都是谎言。”
她抬眼微笑,将手中的演讲稿慢条斯里地撕掉。
宴会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陈董坐在台下眼睛抽搐着。
“也许有媒体朋友会想问我,关于昨天流露出来的部分照片。陈辛董事长与我讨论,没有必要回应,因为这是不实信息,因为这是陈彬浩为了夺权制造的混乱信息。”
“但以上也都是谎言。”她的脸在闪光灯下过曝。
“人是我打的,这是事实。”
“因为这个男人从小家暴我,拐卖并逼疯了我的母亲,与凶手陈彬浩父子狼狈为奸,逼良为娼,榨取我姐姐的血汗钱。并在我姐姐死后的十几年,他们又出现在了纽约,替陈彬浩父子做伪证,扼杀我为姐姐讨回公道的唯一机会。”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我虚构了自己的家庭身份,我的父母从来都不在瑞士做生意。我来自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为什么我来到纽约,为什么我来到华尔街?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将鞋子踩在他的脸上!
我殴打了我父亲,但我不后悔!不忏悔!因为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为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女儿,都会做出像我同样的事情。我不仅要将我的父亲踩在脚下,我还要将凶手陈辛董事长,ceo陈彬浩父子踩在脚下!”
谢昭抬头对着不断闪动的所有闪光灯。
“乐乾集团不止陈彬浩一个毒瘤,整个管理层已经烂到骨子里。陈董父子不仅有道德问题,而且还有严重的财务问题,涉嫌经济犯罪的不法行为!我相信很快sec和联邦检察官就会给出调查结果。”
陈董坐在台下,不断地颤抖着。
她居然自曝了,这个疯女人。
一旦她自曝丑闻,他手上的黑材料,他的视频彻底失效。
而她的父母早已被转移走死无对证,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可以牵制她的东西。
“快点快点上去,把她的麦克风掐掉!!”陈董喊道。
宴会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抓住了陈彬浩把他拖走。
“我们明明达成了协议!”
“谢昭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出尔反尔!”
原来她早已将他举报,什么免除牢狱之灾?都是放屁,她根本就没有想放他一条生路。
一阵混乱,媒体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着。
谢昭撕毁的不仅是演讲稿,她疯狂撕毁了双方千辛万苦达成的和平协议。
宴会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有谢昭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上。
惨白的闪光灯下,她直视镜头。
“我现在对所有股东说话。”
“你们有投票权,公司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里,公司现在已经被一群贪婪,残暴,毫无人性的蛀虫腐蚀了,只有你们可以拯救。
我在这里正式发出要约收购,请你们站在人性这一边,站在我这一边。在股东大会上,我们将推翻整个管理层,陈氏父子的暴政将被我们消灭!”
空中撒下了金粉,不合时宜的金粉。
在闪光灯疯狂闪烁中,在金粉如雪飘摇中,在
媒体和宾客乱作一团的询问中,台上的谢昭与台下的陈辛陈董事长对视。
漫长的,安静的对视。
既然你们乐乾想与白衣骑士做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么在你们即将联姻的今天,我就送上莎士比亚的名言作为我真挚的祝福。
谢昭开口,麦克风被掐掉了,但她知道陈辛听得见。
“残暴的欢愉,必将以残暴终结。”
第115章 索菲亚
*
宴会厅一团混乱,谢昭刚从台上走下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拦住了,是索菲亚。
她也被陈董邀请来参加午宴,陈董对她许诺让陈彬浩当众向她道歉。
“好久不见。”谢昭对她微笑,然后就被红酒浇了一脸。
索菲亚举起空了的玻璃酒杯就要朝她的脑袋上砸来。
谢昭攥住了她的手腕,玻璃杯碎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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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冷静点,好吗?”谢昭像对不懂事的小孩儿说话。
索菲亚勃然大怒,她疯狂挣扎着。
“冷静点?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谢昭,你这个人卑鄙无耻的毫无人性,怎么有脸在台上大谈人性?”
“我把你当朋友,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居然要害死我的未婚夫!”
媒体的摄像头还在拍着,谢昭拧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带离了宴会厅。
“放开我!放手!”索菲亚大喊。
谢昭一路把她拖到了女洗手间,把门反锁上了。
“有什么话在这说。”
“你也知道丢人呢。”索菲亚冷笑。
“你不顾你自己的颜面,也要顾一下你母亲父亲的颜面吧。”谢昭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拿出纸巾擦拭脸上被红酒泼到的痕迹,妆面被弄花了,有些难处理。
“你为了一个身败名裂的犯罪嫌疑人,在这里跟我大喊大叫,合适吗?”
“陈彬浩不是犯罪嫌疑人,他是被你污蔑栽赃陷害的,是你害了他!”索菲亚冷冷道。
“他是什么人,你到今天还不知道吗?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你脱离苦海,多少有我一份功劳。对救命恩人泼红酒就是你的感谢之道吗?”谢昭平淡地整理头发,还好头发没沾到多少。
“恩人?”索菲亚尖声道,“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在利用我,你利用我害了我最爱的男人。你对得起作为朋友的我吗?你竟然还好意思让我感谢你。”
“抱歉利用了你,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谢昭说,“不过你的男人罪有应得,而且他压根就不爱你,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当然爱我!”索菲亚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我以为他不爱我了,但那都是因为你挑拨离间!因为我中了你的诡计才害了他,他是被我害的!”
“他那么爱我,我却不信任他,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就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放弃了他。”索菲亚哭得梨花带雨,言辞颠倒。
“现在他进监狱了,被他最爱的人害的,是我害了他!”
“他该对我多失望,世界上唯一信他的人都不信任他,他该多绝望?”
谢昭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当初索菲亚在找小三时,她故意误导她去找文景。索菲亚要求立刻开除文景,但是陈彬浩是绝对不敢开除她,所以矛盾升级。双方互不相让都觉得没有面子,最终在公司里面闹了起来。这也是那段视频,让陈彬浩最终名声扫地视频的起源。
不过,“你的未婚夫陈彬浩找小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冲我发火算什么呢?之前每一次又不是我逼他找的。”谢昭打开水龙头洗手。
“不许你这样污蔑他!”索菲亚突然情绪高度激动,简直差点晕过去。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又不是我编的。”谢昭说。
“你再说一个字!”索菲亚跳起来几乎要跟她拼命。
“好好好,我不说。”谢昭怕门外有人冲进来,被媒体拍到照片。
谢昭的安静让索菲亚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
“你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们。”
“他跟那些女人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些女人要名要利,自然巴巴地往上贴,而他一个男人在外面,偶尔也需要应酬。”
“但都只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睡过她们。”索菲亚说。
“你在他们床底下看到的?”谢昭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暗?”索菲亚果然大怒,“他跟我说了确实有些女人投怀送抱,甚至躺到他床上趁他喝醉了躺一起的,但他碰都没有碰!”
“因为他阳痿?”谢昭说。
她看一眼索菲亚又要爆炸赶紧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你继续。”
“我未婚夫年轻多金又长得帅,自然少不了一些犯贱的女人追。是,他在遇到我之前的确是玩得花,有过很多女朋友,或者说想当他女朋友的女人。”索菲亚说,“但是他在和我交往后,就对我一心一意,再也没有别人。他说过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的喜欢过他们,哪怕一秒。
他真正爱的人只有我,我会是他唯一的妻子。而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都是假象,每一次都是我跟他之间的误会,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诡计,我们这些误会早就解除了!”
“我们彼此相爱,已经订婚了,即将结婚。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为什么?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但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索菲亚又一次崩溃地蹲了下来,背靠着墙角。
谢昭无动于衷,对她的控诉既不生气也不抱歉,只觉得有点好笑。
“你无药可救,我早该想到的。”谢昭说,“之前对你抱有一丝指望,是我的错。”当初听到他们退婚时,谢昭有那么几秒钟以为她真的清醒。
“既然你认为他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会为你守身如玉,那你这次为什么要跟他退婚?”
“因为这一次他没有给我面子,我很生气。之前他都会当着我的面打小三给我出气的,可这一次他居然维护她,他居然选择不开除她。”索菲亚说,“我很生气,所以我想让他后悔,让他尝尝失去我的滋味,让他悔不该当初,痛不欲生。”
闹了半天,她只是想让他后悔,然后再卑微挽回她。她今天这样过来,也本是想两人重归于好的。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索菲亚痛哭然后突然爬到了卫生间的窗台上。
“他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她打开了窗户。
谢昭冷眼旁观,一点都没有要劝她下来的意思。
“你要演跳楼的戏码也该昨天打小三的时候演,这样才可以让他永失所爱,痛苦一生,永远忘不了你,永远再没有女人走进他的心里。但是今天男主角又不在场,男主角都进监狱了,你在这跟我演什么呢?”
“别跟我犯病!”谢昭冷冷地说,“我不是医生,治不了你。”
见死亡威胁没有用,索菲亚似是绝望地哀嚎了一声,并没有跳楼,反而是老老实实的从窗台上又爬了下来。
她走到谢昭面前,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朋友多年的份上,我求求你放过陈彬浩吧。”
“你应该去求检察官放过他,法律又不是我制定的,犯法坐牢不是天经地义吗?”谢昭耸肩。
“你哪里是想让他坐牢呢?我还不了解你吗?”索菲亚苦笑,“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以你的个性,你一定是不把他弄死不会罢休的,你一定是要折磨死他的。坐牢?绝对不是你期望的终点。”
谢昭在她面前蹲下了。
她平视着索菲亚,“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你的未婚夫是死定了,上帝来也救不了。你最好少白费力气。” 她的声音低低的,在索菲亚听来简直像来自地狱。“你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你别在这里跟我纠缠,否则别怪我等会儿就没有好脾气了!”
“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你说让我做什么都行。”索菲亚带着哭腔,死死地抱住了谢昭的胳膊,怎么推也推不开。
“我知道你姐姐的死是个悲剧,是他的不对!我之前也说错了话,向你道歉。”索菲亚说。
“你既然知道我姐姐的死跟他有关,你既然知道他害死了其他女人,为何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呢?”谢昭说。
“我承认他不是个好人,我承认他是坏人,他做了很多错事,他伤害了很多人。”索菲亚说,“可是他也是很可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家庭悲剧造成的,你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很小时就死了,而他父亲又是那个样子。父亲害死了他母亲,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恶劣的影响。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爱他,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苦命的人啊。”
“他惨,所以他害的人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好奇会爱这样坏种的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谢昭轻声问。
“知道你肯定想嘲笑我傻,嘲笑我愚蠢,嘲笑我犯贱。但是你不能嘲笑他对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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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一个反社会的男人对你的爱?”谢昭反问。
“他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你不知道的。我胃痛公寓里没有胃药了,他会坐飞机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给我送药。”
“你这样的大小姐还付不起一点同城送药的钱?”谢昭说。
“不是钱的事,是细节。他的各种体贴入微,都让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的。”
“我知道他对其他的女人不好,他伤害了很多女孩子。可是他对我真的非常好。他是一个心理有缺陷的可怜人,求求你相信我。他的本性不坏的。你说的那些都是他过去的错事了,你姐姐的死也过去十几年了。他已经因为我在逐渐变好了!谢昭,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索菲亚跪在她面前:“我会把他变成一个好人的!真的,请你相信我。与其杀了他为何不让他赎罪呢?那些可怜的女孩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谢昭轻轻将她的头发挂到耳后。
“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呢。”
“一个浪子,一个害死其他女人不眨眼的畜牲会为了你这个女人改过自新?你相信这样一个畜生会有爱情,会为了爱情改过自新?”
“会的,他一定会的,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从前他从没得到过爱,所以心理扭曲走了弯路。我可以让他走上正路!”索菲亚坚定道。
“我懒得嘲笑你,我现在只觉得可悲。”谢昭站起身。
“爱情是人类才会有的高级情感。不是长得像人就是人的。披着人皮但无人性的畜牲是不会有爱情的。”她竟然开始讲起江慈曾经说过的话。
这话现在想来倒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怪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是,我的确没有尽过一点朋友的责任,那么我最后一次作为朋友对你多说几句。”谢昭扯开被索菲亚拽住的裙摆。
“ 第一,浪子不可能回头,这种公交鸭如果回头那就是他阳痿的那一天。”
“第二,毫无人性的人皮牲口,是不会有爱这种人类感情的。他不尊重其他女人,他的前女友们,他的情人们,他伤害他们,说明他不把他们当人看,你以为他就会把你当人看吗?
他就发自内心的尊重你吗?他厌恶的是整个女性这个性别群体,你也是其中之一。你如果沾沾自喜,觉得像他这样反社会坏种,这种阅尽千帆的男人会只爱你,会被善良的你拯救。那真的是最可悲的妄想,违反这个世界的最基本逻辑。最后,有心理疾病最好早点去找心理医生看。”
谢昭轻轻踢开索菲亚的怀抱。
“还有你母亲来了。她在找你,跟你妈回家吧。”
“你居然找我妈来?你有没有底线?”索菲亚怒不可遏,“你刚才跟我说话就是在拖延时间?”
谢昭看都不看她一眼,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外面进来两位女士扭住了索菲亚。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米白色套装的贵妇人。
“妈,我不想走。求你救救陈彬浩吧,你得救救你女婿啊!”
“如果她不听话就打镇定剂,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贵妇只看了她一眼,就吩咐人给她打镇定剂让她闭嘴。
卫生间的门又关上了。
“谢总,多谢你一直跟我们保持联系。要不今天我们家的颜面就要被她丢尽了。”
“夫人不必道谢,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谢昭说。
“我们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呀。”贵夫人觉得十分丢脸。“索菲亚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从小到大都把她当成小公主培养的。她十指不沾杨春水,我们可以说一点苦都没有让她吃过。”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担心她太辛苦,继承家业也是她哥哥顶着。她小时候学习不好,我们也不从不逼她。她只用学学艺术,也不用学得多好,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毕业之后我们没有让她工作过一天,哪一天不都是逛逛街做做瑜伽,与姐妹们玩一玩。”
“我们也只希望小姑娘漂漂亮亮地长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结果她给我们找这样一个女婿!人家以为她有多么缺爱呢,真是让我们一直抬不起头来做人。”
谢昭只是笑一笑。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没有结婚你们的面子就不会丢的。”
你们把她当小公主,当别人未来的妻子培养,你们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继承人培养,怕她辛苦,所以企业是由哥哥继承的,怕她辛苦,所以女儿只用天天玩,玩成个傻子就好了。
谢昭微笑向她点一点头,转身离开。
索菲亚是她非常有用的棋子。这颗棋子现在正按着自己给她规划好的计划向不可控的命运狂奔。
但她不感到抱歉,不对索菲亚抱歉,也不对索菲亚的父母抱歉。
退出的机会,她给过,他们已经错过了。
这命运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第116章 避暑山庄的太后
*
“截至迄今为止的世界劳工组织数据,全球大约有2700多万左右的人沦为了奴隶。全球第二大犯罪产业就是人口贩卖。犯罪分子们对于人口贩卖的主要用途除去性和苦力劳工以外,主要的是贩卖器官。”
“暗网人口贩卖不分年龄,种族,外貌,性别。根据美国某网站公布的黑市人体器官交易的价格,肾脏26万美元,肝脏15万美元,心脏11万美元。”
电视放着,但没有人看。
海浪不断拍打悬崖的声音时不时高过了电视的背景音。
“夫人?”敲门声响了三下,桃木心推拉门从外面被推开,银发的管家走了进来。
他手上端着托盘,脚下是橡木图案镶嵌在玛瑙大理石上的马赛克地板。
墙壁上是手工锻造的青铜壁灯,已经是上午九点,金色玻璃中烛火还未熄灭。
这是一间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晨间起居室,面朝东方的大海,红色意大利剪绒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满溢整个房间。
壁炉用法国卡奥石灰石制成,壁炉上的镜子和抛光玛瑙以及绿色奶油墙壁上镶嵌的金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房间里没有人。
“全球至少有510条人口贩卖流,暗网上明码标价的货物,需要用比特币进行交易。只要付得起钱,什么都可以被交易。据说有些野蛮的食人或者猎杀游戏仍然存在。在墨西哥——”
管家关掉了电视。
“早餐时间看这种新闻会影响胃口吧?”他细语道。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窗外,一个女子轻快的声音传来。
他径直走到白色大理石的露台上,露台上摆满了虾红色的蔷薇花,再往外看是浓烈蓝色的海,海水不断拍击着岸边的礁石。
一个穿着白色晨袍的女子正给花浇水,她乌黑的长发柔顺光亮如镜,侧脸如同冰冷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雪山一样冷而高不可攀,遥遥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惊心动魄的美人。
她转过脸来,脸上细微的纹路显示她已不再是年轻的女孩。
但美人老了,这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依旧美丽。
“夫人。”管家微微欠身。
早餐摆在了多明戈桃木花心的木桌上,管家将墨绿色西班牙皮革的手工椅子拖开。
“你也坐。”夫人说,“告诉我,谢昭小姐安排的那些去墨西哥的老朋友们,他们进行的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旅程呢,还是被精心安排好的旅程。”
“据我所知,昨天白天暗网上就多出了些即将运往墨西哥的货物,价格早已定好。”
“这趟旅程是非常紧凑,饱满,物尽其用的旅程,这批货物的每一份价值都会被充分发挥。”管家把茶具摆好。
“昨天白天不是今天夜里?”夫人喃喃自语,“我本来以为监狱里会多出几个意外死亡的人,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是的,我想谢小姐在和这些老朋友重逢时,就已经做了决断,至少已经定下了一个计划。只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这么快执行,但因为出了意外,所以计划被提前了。”管家说。
“听起来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吗?”夫人笑道。
管家挑眉,暗网,交易,货物,墨西哥这几个关键词怎么也不能跟讨人喜欢画上等号。
“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她问。
“小少爷下了一晚疯狂的指令,您早就知道了,他现在应该在当小助理,估计等会会排队买午餐给他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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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以撒现在还在被困在内幕交易的调查当中分身乏术。”
“谁要问他们呢?”夫人只略动了几口就站了起来。
“我的宝宝们还好吗?”
“哦,他们好极了,奶妈正在带着他们在草坪上晒太阳。他们很喜欢这栋避暑山庄。”
“我去看看,做母亲的睡醒了总是想先看看孩子。”
夫人挽着管家,两人走下楼梯。楼梯采用黄色锡耶纳大理石,扶手是设计精美的锻铁和镀金的青铜。
两层楼的挑高天花板上是古罗马风的彩画,水晶珠枝形吊灯高挂,12个克林斯风青铜镀金边大理石柱支撑着大厅,大厅里有小型的喷泉,四面是彩绘的玻璃窗。
高悬的拱门上刻有拉丁语: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两人穿过有挑高罗马石柱构成的观海长廊,半弧形拱形石柱门就像一扇扇落地窗,浓蓝色的海水不停地飞溅。
一碧如洗的草坪上,三只老虎幼崽滚来滚去,饲养员蹲在他们旁边。
“到妈妈这里来。”夫人蹲下身呼唤小老虎。
一只小老虎蹒跚地走向她,一下撞到她怀里。夫人像摸一只大猫一样扶摸它的脑袋,小老虎蹭她的手心向她撒娇。
“乖孩子,我最喜欢的孩子。”
“夫人,小少爷的来电。”
管家递给她电话,来电显示败家子。
“早上好,老妈。”
“没有你好,亲爱的儿子,昨天晚上你玩得很开心吧?”夫人微笑。
“老妈,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解释一下我昨晚的行为。”
“我非常明白。”夫人说,“你的青春期来的也太晚了一点,我就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不谈恋爱就没什么好事等着我。别人6岁送项链,16岁送机票,因为你都没干过,所以你现在是报复性消费来了。”
“你要追女孩子我支持,你花钱我也支持你。送女孩珠宝也好,别墅也好,私人飞机也好,都行。可是,你这为她铺路的架势着实让我害怕。”夫人给小老虎喂奶粉。
“不不不,老妈你误会我了!”
“我没有喜欢谢昭,我更没有要追求谢昭!”
“我是完全的中立者。”
“中立?”夫人笑道,“你现在中立都已经这么吓人了,你以后要爱上她预备怎么样,提前给我们点心理准备。不会谢昭要当美国总统,你也要让我们支持她竞选吧。”
“她当不了美国总统,她又不在美国出生。”江慈说,“要从常理来讲的话,她只能去竞选英国首相,因为英国首相对出生地没有限制。”
“我们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夫人说。
“老妈,别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说。我做这件事是有冲动的成分,但也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性的地步。”
“不否认,我当谢昭是我的朋友,我第一时间是想要保护她。但也不全然是这个原因,陈家父子做的事实在太恶心,我想任何一个有朴素正义观的路人都没有办法忍下去。”
“哦,所以你是路见不平的正义路人。”夫人微笑,“黑客的事情不谈,你在凌晨几个小时内开一家新店也是出于你的朴素正义观了。”
江慈听出她的嘲讽。
“因为我要睡觉,我是人要睡觉所以买床。”
“好吧,请继续你的诡辩。”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做的事情是符合我们家族利益的。这也是老妈你其实一直在默许我的原因。”
“愿闻其详。”
“陈家找了白衣骑士,当然不是我们。你也并不希望谢昭这么快就被他们打倒,如果我不立刻出手阻拦干预的话,局面失控,他们就顺利的和白衣骑士联姻了,既没有谢昭什么事,更没有我们家什么事。”
“因为美国的反垄断法,我们不可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强行吃下乐乾。我当然知道法案是拦不住老妈你的,但你多少也需要时间。”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夫人问。
“我认为我们和谢昭之间根本就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说我们目前是有着共同敌人的。谢昭的目的是为了报仇除掉陈家父子,她私募最终目标也是买下后要拆了卖掉赚钱的,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乐乾这种新的喉舌。”
“我们之间是有明显可以合作的空间。”
“哦,你是想来当说客,来谈合的。”夫人说,“你说的有一部分道理。我们目前是不希望谢昭倒下,我们需要她帮我们除掉眼下的白衣骑士。”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帮助她。前提条件是你是我们的眼线。”
“我同意。”江慈说。
“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你本来不想当,是因为你不想伤害你的朋友。可是你现在发现当眼线才是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法。世道就是这么的复杂不是吗?”夫人说。
“世道并不复杂,老妈,是你的套路太复杂了,我已经进入了你的圈套。”江慈苦笑,“你总是把亲儿子当棋子用,但是我既然这么多年来都享受了家族的红利,从不承担责任也说不过去。”
“我答应,是因为我希望我们和谢昭的战争根本就不要发生,为了双方的利益,将伤害降到最小化。我不是眼线,我只是和平鸽。”
“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只是同意你暂时帮助她,除掉白衣骑士之后的事情再说。”夫人说。
“为什么?除掉白衣骑士后,就剩下陈家和谢昭,我们总要和一方进行谈判的,难道不站在谢昭这边反而站在陈家那边吗?”江慈问。
“我们家族不需要圣人,我们并不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我们是站在赢家的那一方。”夫人说,“我们才不会早早地下场帮某一方,我们只会坐山观虎斗。陈家和谢小姐,他们当中只有幸存者才能和我们谈判,胜者会得到我们友好的和谈,当然如果他们两败俱伤,那我们就打扫战场把他们全部踢出去。”
“还有就算你自认为是和平鸽,你也是敌国眼线,千万不要被谢昭小姐发现了,人家很聪明。不过你们也不是第一次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次轮到你被抓,我就祝你好运吧。”
“谢昭会赢的,我们会合谈,我们家族的利益也会得到保障。为了两国和平,我绝对不会被抓住。老妈。”江慈说。
“好了,不要啰嗦了。我还要跟我的宝宝玩呢。”夫人先挂了电话。
小老虎在她的裙边打滚,虽然年幼,但捕猎的动作已经很灵活。
“夫人,您认为谢昭小姐能赢吗?”管家问。
“说实话,我很喜欢她。”夫人说,“我喜欢凶猛,有生命力的孩子。”
“但是,她太年轻了。她恐怕并没有完全的了解陈辛这个敌人。还有别看她手段狠辣,其实她有道德感,这在面对陈辛这样的敌人时,未必是好事情。”
“陈辛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没有底线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无所顾忌。”
“当然我还是希望幸存下来的人是她。”夫人说。
“因为小少爷?”
“跟他有什么关系?”夫人说,“我不希望和我们谈判的是一个老僵尸,老僵尸是很讨人厌的,他们早该死了。”
第117章 董事会
*
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高楼,但此时屋内的所有乐乾董事都正襟危坐,围着一张椭圆长桌。
一整桌的黑西装当中唯有谢昭的红裙格格不入。
“谢总,刚才的戏还没唱够,现在又要登台唱哪一出啊?”坐在主位的陈董冷笑道。
“陈董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瞒着我这个大股东要找白衣骑士演梁祝。”谢昭说,“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抢婚了。”
时针转向整点,“我宣布乐乾董事会正式开始,我们已经达到规定出席的人数。大家面前的文件,请翻开看一看。”会议的主持人戴上眼镜。
“每一项议案都需要大家投票进行表决。”
总共11个董事席位,谢昭有三个。没有什么悬念的,只要是陈董提出的所有动议,谢昭代表的三位董事全部否决。
没有理由,纯属对着干。
会议室的空气越来越压抑。
陈董深呼吸了几下,松了松领带。
接下来就轮到最重要的议案,也就是关于白衣骑士,乐乾与中国的浅海控股集团重组方案。
来自中国的资本,浅海控股集团,这是一家国际化的民营企业集团,整个业务范围从媒体金融到地产科技综合投资都有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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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浅海控股集团就是乐乾管理层专门请进来用于防御谢昭敌意收购的白衣骑士。
陈辛对自己选中的白衣骑士非常信任,当他们成为控股股东后,将会给乐乾集团现在的管理层最大的自主权,并且在资金和资源上支持乐乾。
一旦和白衣骑士联姻成功,陈辛就可以立刻摆脱谢昭以及其他潜在虎视眈眈的敌意收购者对公司控制权的威胁。
陈董想,在被谢昭这样的恶霸强取豪夺的紧要关头,恰好能有这么一位骑士伸出援手,岂不说明时运在我。
但是与白衣骑士的重组方案必须得到董事会的通过才可以继续披露。
而谢昭在董事会也有三个席位,她会坚决反对到底。
根据乐乾的公司章程,重大收购必须由董事会2/3以上的董事同意。
就算除谢昭代表三位之外的董事全部同意,也达不到三分之二。
也就是某种程度上讲谢昭在这件事上实际有一票否决权。
“接下来我们大家需要讨论的是关于乐乾与浅海控股集团的重组方案——”
“反对。”
“反对。”
“反对。”
谢昭立刻发难。
“我们都没有念完,你能不能有点礼貌?”陈董压着怒火。
“我只是在替大家省点时间罢了。”谢昭说,“只要我不点头,你和白衣骑士的婚事就休想。”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陈董说,“除你之外,所有人都会同意。”
“还有你根本就没有投票的资格。”
“你和我们有利益冲突,你正在敌意收购我们公司,所以你必须回避利益冲突,回避表决。”
“谁说只有我会反对?”谢昭说。
“我也反对。”一直坐在陈董右边沉默的cfo突然举手。
“你也在这个时候搞政变?”陈董盯着她难以置信,全都是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是想起来些蛛丝马迹,在意大利时,他的cfo就和谢昭两人有些鬼鬼祟祟。
在他被投毒重病时,他的儿子陈彬浩夺权,陈彬浩后来为自己辩解,说也是得到了cfo的支持才敢这样做的。
“我也反对。”一直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上睡觉的陈庆突然举手。
“闭嘴!你神志都不清醒反对什么?”陈董都气笑了。他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进了监狱,还有一个现在成天长醉不醒,但居然在董事会的时候还专门赶过来背刺他。
“不要挣扎了。”谢昭说,“就算我投了弃权票,你的赞成票也到不了2/3多数。”
“不是弃权,你必须得回避表决!”陈董说。弃权和投票回避表决的算法不一样,如果是回避表决的话,就是余下的八人投票,那么就可以到2/3多数。
“我既不弃权也不回避表决,你有意见就去法院告我吧。”谢昭说,“这项动议必须被否决。”
会议室里立刻吵作一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陈董气得拿起来桌上的烟灰缸朝谢昭砸去,谢昭也不甘示弱直接抄起旁边的花瓶往他头上砸。
其他人也莫名被卷入乱战,陈庆最后和他爹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在地板上滚。
“女士们先生们!”会议主持人拿文件夹不停地拍打在桌面上。“文明点!注意你们的素质!”
屋子里的董事们已经彻底从吵架上升到打群架,无人在意他。
“保安保安呢,把这些叛徒给我轰出去!”陈董的鞋子被踢掉了,他艰难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来了几个穿黑衣的保镖,把陈庆,cfo还有谢昭全都控制住,往外扭送。
“滚滚滚,全都给我滚!”陈董说。
谢昭虽然被两个保安架住了,但她高昂着脑袋俯视着在地上爬着找鞋子的陈董。
“董事会绝不可以把自己的利益放到股东利益前,你敢拒绝我的收购邀约,我作为股东可以起诉董事会违反fiduciary duty.
你一切防御性措施都会被我们挡回去。”她冷然道。
“立刻滚!我的董事会没有你的位置!轮不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陈董好不容易找到了鞋子,他奋力地把鞋子往谢昭头上砸去。
“你逃得掉董事会,逃得过股东大会吗?”谢昭冷笑,“你现在不让我表决可以啊。我到股东大会上表决,要求撤销陈辛的执行董事以及董事局主席职务。”
“滚!!!”鞋子打偏了,打到了保安头上。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把谢昭扭了出去。
“不用送,我自己会走。”谢昭从他们俩的禁锢当中挣脱出来。
她在保安的目光驱赶中被轰出了乐乾集团的大门。
谢昭的手机振动,她打开一看。
是乐乾管理层发表向所有员工的公开信。
“每一个乐乾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们的历史是在我们的创始人陈辛先生的带领下,大家经过了几十年的努力才成长为跨国的大型媒体公司,这是我们共同造就的成果。
而且窃国者,伪君子谢昭趁人之危,趁创始人病重时期趁虚而入,图谋公司控制权。大家都清楚我们的创始人陈辛先生从前是多么的信任这位谢昭小姐,将她委以重任以为她会带领我们共同走出泥潭,没想到她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她从前在人前是怎样惺惺作态表示与陈辛先生的友谊地久天长,如今翻脸不认人,这种恐怖的小人怎能不让人心寒!
何况谢昭这个华尔街资本家有名的吸血鬼,一定会为了私利,毁掉我们苦心经营的品牌。”
这封信太长,谢昭拉了半天也拉不到头。
公开信的最后写道:“我希望广大的员工记住,谢昭此人颠倒是非黑白,唯利是图,从未为我们企业着想,只为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野心。我们当团结一致清除这个内患。”
谢昭笑了笑,完全没当回事。
她上了车。
简和江慈正坐在车里等她。
“老板,接下来去哪里?”
“去拉票。”谢昭说,“股东大会开始前,我们要让其他股东站在我这里。”
股东出席股东大会会议的时候,股东所持的每一股份都有一表决权,在股东大会上提出的议案必须经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投表决权超过50%才能算通过。
她要开股东大会罢免整个管理层,行使股东权利撤掉的乐乾所有董事会成员,那就需要超过50%的股东赞同票。
从投票权来看,谢昭手上的股份目前并没有超过陈家的,但是加上同盟机构投资者可转债转股支持她的话手上的投票全总数将和陈家的相当,再加上一些已经向她摇摆的中立朋友,支持选票很大可能可以超过50%。
“去中国?”江慈问。
“是的,飞首都。”谢昭说。
摇摆的股东们已经由沈先生给她牵好了线,虽然沈先生之前没有把股份卖给她,但因为谢昭把他想要的股份转给了他,他卖谢昭一个面子,通过自己的关系给她介绍好了她需要见的几位朋友。
江慈默默把地址发了出去。
“我们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次只有你自己。”很快,母亲给他回话,“不过那里很安全,这是个轻松的任务你也不用担心。记得夜里不要暴饮暴食,会得肠胃炎。”
这一次他将无法召唤神灯,神灯不在管辖区。
*
使馆区,宝格丽酒店。
黑白极简的风格,几盏橘色柔和落地灯,大厅光线有点暗。
简和江慈正在大堂办理入住,人来人往,谢昭站在不远处的绿植旁打电话。
“早餐要重新订,这里提供的早餐谢总不会喜欢。”简作为前辈教育江慈。
“明白,我刚在车上已经定好了,明天早上会准时送到。”江慈说。
你又提前订好了?简生气。
“你送过去给她,说你订的。还有9点前让她少喝点咖啡,会干扰皮质醇水平。”江慈说。
不和前辈抢功劳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简回过味来。
如果江慈每次不是在抢功劳表现自己的话,那么他其实就是在纯粹地关心谢总欸。
“这么关心她,你不会是喜欢谢总吧?”简随口一说。
“我没有喜欢她。我为什么不能关心她,我关心老板有错吗?有错吗?老板给我开工资了啊。”江慈像被踩了一脚的猫,炸毛了。
“老板好,我们才能好。”
“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狭隘?”
“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她?我就不能对朋友好吗?”
“你工作不积极,也不允许我工作积极点?”
没想到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简意味深长地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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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啧啧啧,看来是很喜欢,戳中心事心虚了。
明白江慈并不是在和她在一个赛道里卷,简看他立刻顺眼多了。
大厅里朦胧的暖光下,他极为立体的面部轮廓也朦胧了些,纤长的睫毛低垂,有种易碎感。
现在是傍晚大厅里来来回回的人很多,很多女孩回头对他看。
的确是很完美的长相,简心想,这么漂亮难怪老板另眼相看。
“你加油。”她意味深长地说。
江慈张了张口还想和她理论,有人喊住了他。
“学长!江慈学长!”
他回头,三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眼前。
其中一个女孩冲过来要拥抱他,江慈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等等,请问你们是谁?”
“您怎么能不记得我们呢?我们是你的校友啊。我是笑笑。”那个要抱他的女孩不满道,“在牛津,您忘了?”
她画欧美风格的妆,皮肤晒得很健康,一双笑眼,笑起来梨涡浅浅,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宽松休闲装,平底凉鞋,手里提着乌面黑色鳄鱼皮的包。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咱们同学那么多年都不见了,想不起来也正常。您这次来是旅游呢还是工作呢?”她说话很快,吐字像机关枪扫射一样直往外打。
江慈竭力回忆,学校里的同学太多了,他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和大多数人都是点头之交。
这个女孩,他想起来了,是约翰的某任女朋友。
“抱歉,我一时没想起来。你们好。”江慈礼节性地打招呼。
他很怕寒暄,尤其是跟老同学没完没了的寒暄。
“我带他们在附近逛呢,正好在这喝下午茶歇一会。” 笑笑很自来熟,“不好吃,不要尝试。”
江慈戴着礼貌的假笑点头。
“你们都是来这旅游的吗?”
“他们两是,我们三个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聚了。”笑笑指了指旁边两个女孩。
江慈假笑对他们也点了点头,其他两个女孩他更加没有印象。
“那你们玩的愉快,我是来这边出差的我还有事要忙。”他说。
“等等,别急着走啊。”笑笑说,“晚上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
“不了,我们工作挺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江慈向简求助,可不知何时简已经不在这了。
谢昭打完电话,远远地就看见江慈被三个美女团团围住了。
他此时正在人群中慌乱地搜索着,看见谢昭,他立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哪有那么忙的工作呀?再忙也要吃晚饭的吧。”笑笑不依不饶。
“学长,你就来吧,我们是真心请你的。”旁边的女孩也开口了。谢昭看她气质知性优雅,戴眼镜像个学究,素面朝天,穿米色修身上衣,烟灰色半裙,猫跟鞋。
她旁边最后一位女孩,也是最漂亮,罕见的漂亮,很像日本漫画里的美少女。
她娇小纤细,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深棕色的长卷发搭在雪白的肩上,穿一条迪奥的香槟色伞裙。
她最安静,一言不发,眼神怯怯地看着江慈,欲说还羞。
这三个女孩的眼神都全神贯注地黏在江慈的身上。
眼神最能暴露一个人的秘密,尤其是女孩的心事。
谢昭走了过来,江慈松了口气。
“这是学长的朋友?一起来吧。”笑笑说,“人多热闹。”
“这是我们老板,我们马上还要加班呢。而且我最近在节食晚上不想吃东西。”江慈说,“不打扰你们聚餐了,我们俩先上楼了。”
“我们今天不用加班。”谢昭笑道,“既然同学难得见一面,就一起吃个晚饭呗。”她对江慈的求救信号熟视无睹。
等一等,他绝对不能再和这几个老同学废话下去,笑笑如果曾经和约翰交往过的话,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从约翰那里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江慈惊慌,这晚饭是绝对不能吃的,倘若他们随便说出点什么,谢昭一定能顺着蛛丝马迹发现真相。
“我很困,我睡眠不足,我现在立刻就要补觉。”江慈说,他也顾不得礼貌了。
“吃完饭再睡也不迟。”谢昭说。
“我真的不想吃。”江慈像被主人拖住的猫,想逃跑。
“学长,这不是您老板,是您女朋友吧?”笑笑说,“您是不是怕女朋友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你,觉得尴尬?”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计较干嘛。”她笑道,“就因为这,不敢跟我们吃饭?”
江慈瞳孔放大,她在说什么??
我都没有跟你说过几句话啊同学,不能这样害我。
谢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谢昭说,“既然大家好不容易见一趟,那就一起吃饭吧。”
“爽快。”笑笑很高兴,“放心,我定的餐厅你们一定喜欢。”
四个女孩都很高兴,除了江慈。
他,这三个随时抖出他过往信息的女孩们,还有随时分析信息的侦探谢昭坐一块。
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得过这顿饭。
第118章 鸿门宴
*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松树,晚风吹进一点松柏的香气。
谢昭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对面低矮楼房的瓦片屋檐,屋檐上一只白猫悠然走过。
粉紫色的天渐渐暗了,一抹橘色慢慢地沉淀到屋檐之下。
笑笑定的餐厅是一家藏在胡同里的会员制私人餐厅,并不对外营业。
古朴安静庭院的第二层只有他们这一桌人。
“这儿的确很惬意。”谢昭笑道。
“当然,可不只是环境,这儿的涮肉你们绝对会喜欢。”笑笑热情地给她递茶,“这里的师傅切肉手艺绝对是一流的,你们等会儿吃了就知道。”
几个女孩一见如故,很快就聊了起来,唯有江慈坐在这四个女孩中间,如坐针毡。
几百年都没有见到的同学,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一起吃过饭,为什么现在非要这么热情的请客?
这顿饭透露着诡异。
谢昭不让他拒绝,非要来吃这莫名其妙的饭就更诡异了。
这是鸿门宴,江慈直觉非常不妙。
桌上的景泰蓝铜锅架了起来,不一会就升起了白色的热气。
几大盘白底蓝花的白瓷盘里摆好了手切羊肉,各色素菜,点心。
笑笑亲自站起来给谢昭和江慈调酱,又要给他们倒酒。
“谢谢,不用了我不喝酒。”江慈赶紧说。
他挡住了谢昭的杯子:“她也不喝。”
“怕我灌她酒?”笑笑嫣然一笑,“还挺护你女朋友。”
江慈没点头也没否认,这不重要,他在竭力思考笑笑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同学许久不见了在一起吃饭,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但对于江慈不是。
他很排斥无效社交,有这个时间不如睡觉。
何况笑笑的热情,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酒过三巡,大家也只是闲谈而已,笑笑也完全没有提到他的过去。江慈想也许自己只是多虑了。
有的人就是喜欢热闹,这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而已。
谢昭见江慈沉默着好像在神游思索什么,老是忘记吃菜,但他手上仍然在给她烫菜,添水,递纸巾。
从他一开始的装模作样到今天的习惯性动作,江慈在餐桌上为她服务就像巴普洛夫的狗被训成了条件反射。
“学长对女朋友真体贴。”笑笑玩笑道,“早知道我在上学时就该死追着你不放的。”
她对谢昭笑道:“我以前可喜欢他了,我真后悔没坚持。”
这句话莫名有几分挑衅的意思,谢昭只笑了下没接茬。
“你喜欢的是约翰。”江慈被吓得一惊,赶忙对谢昭说,“她以前是约翰的女朋友,约翰你记得吗。”
他第一时间不想让谢昭误会。
至于为什么不想,江慈只认为是无中生有的罪名他不能担。
“没错,我当时是和约翰交往的。”笑笑说。
江慈松了口气,喝了口茶。
“但我和约翰交往都是为了接近学长你。”笑笑直视他,“因为我直接追你,你根本就不会搭理我。约翰是你的室友,只有接近他才能接近你,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江慈一口热茶差点呛死。
“玩笑,别乱开。”江慈被烫得哑着声音说。
笑笑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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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他上学时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仅限于见面打个招呼,这能喜欢什么?
无冤无仇,笑笑为何现在来整他?
“约翰谈了那么多女朋友,学长为何单单只记得我呢?”
“其实学长当时总是默默地注视着我。”笑笑看向谢昭。
谢昭挑眉,看向江慈。
“我绝对没有单独看过你。”江慈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我在看你,那肯定是看约翰,你只是刚好站在他旁边。”
“没错,约翰是你的朋友你总是记得,我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你自然要克制。”笑笑叹气,“我真后悔,当时太幼稚,早知道就不和约翰交往了。”
她喝了一口酒,脸上绯红。
“我只是想靠近你,没想到这样反而推远了。”
她看着江慈,目光灼灼。
“我还记得有一天早上你推开门,默默地看了看在沙发上的约翰还有我,然后转身离去,你当时的眼神我今天都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你。”江慈说,“我当时每天写论文到凌晨两点才能睡觉,每当我两点刚躺下你们就准时准点开始party,到三点好不容易安静了我能睡个十几分钟,窗外鸟又开始叫了。”
“一个每天都缺觉精神衰弱的人为什么早上看你,那是杀人的眼神啊,party永动机!”
我这样没有杀人的好室友为何还要被室友的女朋友污蔑清白,江慈心想,天理何在?
“别理她,笑笑认为只要跟她走同一条路的男人都是在跟踪她。”旁边戴眼镜的素颜女孩开口了,“学长绝对没有单独多看你。”
江慈感激地看了看她。
“抱歉,我记性太坏,你是——”
到现在都没有问她的名字,太失礼。
“我是素问,我和学长只有一面之缘,所以你不记得也正常。”
江慈点头微笑,这桌还是有正常人的。
“但我和学长戏剧性地邂逅在空无一人的博物馆,学长当时明明和我一见如故,一见面就无话不谈,聊了整整三个小时。”素问说,“居然把我也忘了,真让我伤心。”
博物馆?三个小时?
“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点?”江慈说,“我在解剖罕见器官疾病标本及模型博物馆当讲解员,然后你走进来问我问题。关于尸体以及各种死法的问题,你问了三个小时,这是戏剧性邂逅的定义吗?”
他当时还想怎么会有这么热爱法医人体学的人来参观。
“说话严谨点,博物馆里可不是我们两个人,还有整栋楼的骷髅和尸体呢。”江慈纠正她。
“我和学长不仅志趣相投,而且星座也是百分之百相配呢。”素问完全不理江慈,她看着谢昭自顾自地说,“星座相配这说明什么?”
“说明巴纳姆效应,你相信群体性妄想,容易被诈骗。”江慈说。
为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几位?
江慈百思不得其解。
“我要道歉。”笑笑又喝了一杯酒,“我说得不对,其实学长并没有多看过我,这是我编的。”
“谢谢,谢谢。”江慈说。
“事实是我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学长,我完全没有办法停下来看他。”笑笑说,“但是我的机会太少了,因为他每天回家后太早拉上窗帘。”
江慈此刻只想纵身一跃,跳进火锅里。
这不是在涮羊肉,这是在涮他呀。
谢昭笑得很开心,好像对于其他女生当她的面调戏她男朋友毫不生气。
“学长,我对你的女朋友真的很好奇。”素问盯着谢昭,“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面对这么一位气质神秘,高贵的美丽女士。我还有机会吗?”
“够了。”江慈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我很尊重你们,但你们完全不尊重我。”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不尊重我女朋友。”
他示意谢昭赶紧走,但谢昭仍然慢条斯理地吃饭,动也不动。
“我到楼下等你。”江慈立刻起身离席。
“学长生气了。”几个女孩低声说,那个最安静的全程一言不发的洋娃娃突然站起身,追着江慈下楼了。
谢昭依然慢悠悠地涮毛肚,脸上很平静。
“学长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生气?”笑笑说。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们俩根本就不喜欢他。”谢昭微笑。
“你已经结婚了。”她对笑笑说,“你喜欢美黑,但左手无名指上留了一个明显的白印子,那是婚戒。我想婚戒现在应该就在你的口袋当中。”
“而你素问小姐,你对女人的兴趣恐怕比对男人还要多一些。”谢昭笑道。
素问吃饭时全程都在盯着谢昭,几乎看都没有看江慈一眼。
这并不是挑衅的目光,而是感兴趣的目光。
素问之前问的她有没有机会,并不是是指追江慈的机会,而是只追谢昭的机会。
“你很聪明。”笑笑说,“你说的既对也不对。”
“我们是喜欢他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只是一点小女孩时期的倾慕。现在我们的确都有了男朋友和女朋友。”
“玩笑话总是半开玩笑半当真。”素问说,“表白的话是真的,只不过是对多年前的人说,而不是现在。现在我更想对谢小姐说。”
“打住。”笑笑制止她岔开话题,“其实冒犯了你们,我们也很抱歉。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明白了。”谢昭说,“现在真正还喜欢他的人,或者说真正想对他表白的其实是那位追他下楼的小姐。就是刚才吃饭一言不发的那一位。”
“我想也许她是一位很害羞很腼腆的女孩,有的话她恐怕永远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你们怕她尴尬,为了减少她的难堪,就先轮流表白。说表白也不合适,就是让她坦然地讲出从前的心事,彻底放下吧。”
“你们很关心朋友。”谢昭说,“不过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有表白遗憾的必要吗?”
“谢小姐,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们早就知道。”笑笑微笑道。
“为什么?”
“先不说别的。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现在早就该追下去了。你的男朋友现在可和另外一位大美女在一块儿呢。”笑笑说。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谢昭说,“女孩子向自己的青春告别一下,我觉得也没什么。”
“况且我就是为了她而来。”
“因为她其实是浅海控股集团的千金赵婉平小姐,对不对?”
正在跟她作对的白衣骑士创始人的女儿。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素问说,“你的确很聪明,不愧是我感兴趣的女人。”
“谢小姐,生意场上的事我们不大懂。不过如果你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跟她接近,那恐怕算盘打错了。”
“我并没有敌意,我来也只是希望大家交个朋友。”谢昭说。
“当然,当然。我们喜欢江慈,也很喜欢你。”笑笑说,“我们当然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你恐怕有点误会。”
“你应当是认为赵小姐和我们一样,只是在少女时期对白月光学长有点懵懂憧憬的小女孩,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对学长表白几句,也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遗憾。”
“所以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老同学,普通朋友甚至可以谈一谈生意场上的事。”
“难道不是吗?”谢昭说。
“首先你如果想通过她去接近她父亲和他谈判之类的,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父亲最近刚刚宣布要和她断绝关系,不认她这个女儿。”
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得罪她父亲了呢?
素问看出她的疑惑,“因为她拒绝联姻,一定要退婚。”
“婚姻自主嘛,的确不应该强买强卖。”谢昭说,“我支持她。”
“你支持她。”笑笑苦笑,“你知道她退婚是为了谁吗?”
“她非江慈不嫁。”
“可是,他们不是上学时并没有多少交集吗?”谢昭奇怪道。
“不仅是没有多少交集,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素问叹气。
“所以我说,你如果是学长的女朋友现在真的应该去下楼看一看。”笑笑说。
“她表白可并不是告别,并不是说说当年的遗憾放下。”
“我们只是喜欢过学长,我们喜欢过很多人,男人,女人。”素问说。
“她不一样的。”
“那是漫长的无望的沉默的,爱。”
江慈站在楼下,他刚才假装生气,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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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他知道笑笑跟素问两个人完全在唱戏。
只是到底唱的哪一出,他一定要搞明白。
台阶上,一双芭蕾鞋静静地停着。
“赵小姐?”江慈问。
“其实我们几个在酒店的大厅相遇,并不是巧合吧。”
芭蕾鞋沉默着。
“笑笑当时说的是你们在这附近闲逛,累了就顺便到酒店坐坐,喝下午茶。”
“那个时间点,酒店排队等下午茶的人那么多,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恐怕很难有位置。”
芭蕾鞋有些局促。
没错,他可以判断出这个想法是对的。
“而刚才全程吃饭的时候,虽然赵小姐你根本就没有说话,但笑笑和素问最关注的是你。”
这场戏的主角是赵小姐。
“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我到底遗漏了什么信息。”江慈说,“你的姓氏和浅海股份集团创始人的姓氏一样,名字当中又有他爱人的名。年龄也对得上,你应当是他们的女儿。”
“所以你们应该是早就到了酒店,看到我这个老同学是一个意外,但正好你可以用我的同学关系。”
“你是为了收购的事而来。你想接触的人是谢总,对不对?”
第119章 暗恋往事
*
江慈等待着赵小姐的答案。
香槟色裙摆一级一级的从楼梯上飘荡下来,停在他面前。
“我退婚了。”她说。
“嗯?”
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江慈说。
“不,我退婚了,但我非常开心。”赵小姐说。
“那祝贺你。”江慈说。
“我知道,这样也许会给你增加负担。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赵小姐看着他。
“我们的确不是碰巧在那里相遇,而是我特地在那里等你。”她的声线有些不稳,但越说越平静。
“等我?你不是等谢总吗?”江慈蹙眉。
赵小姐摇头,“你早已不记得我,或者说你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但我喜欢你,喜欢了你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没有办法喜欢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没有办法嫁给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
谢昭从二楼窗台往外看,天边仍然残留着一些火烧云。
屋檐下穿着松垮白t恤的年轻人低头看眼前娇小的女孩,他们俩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他的发丝被染上了一点橙红色,瞳色在光下也更加清透。
江慈在认真地听她说话。
女孩垂下了头,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不再和他眼神对视。
晚风将女孩说的话清晰地吹进了谢昭的耳朵里。
她关上了窗户。
“我们得给他们一点隐私权。”谢昭说。
“那你可真大度,如果我男朋友敢在下面听其他女孩表白,我一定会冲下去。”笑笑说。
“没必要。我很自信。”谢昭说。
“你不是自信,你是和我们一样早就知道了,江慈一定会拒绝她。”素问说,“他会拒绝所有人,任何人。”
“你之前问我们,为什么不相信你是学长的女朋友。”笑笑说,“这就像对17世纪的人说你会登月成功一样,天方夜谭。”
“你们之前真的追过他?”谢昭笑道。她还以为只是玩笑话。
“千真万确。”笑笑说,“你知道比追一个男人失败更令人愤怒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追了半天,结果他熟视无睹,压根不知道你在干嘛。”素问说。
“我从小就开始谈恋爱,我的男朋友数都数不过来。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学长这种人。”笑笑说。
“像他这种难以攻略的男人,我当时是非常感兴趣的。我一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制造偶遇。”
“有段时间他去听什么讲座,我就去听什么讲座,我专门坐在他旁边。他去哪家餐厅,我也去哪家餐厅。甚至他走哪条路,我也装作和他同路。”
就这样,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他偶遇了无数次。甚至经常问他一些小问题,比如路怎么走啊,书在哪儿找啊。他每次都很有礼貌地回答了我。
结果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这样的大美女跟他偶遇了一个月。当我上前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压根不记得见过我,点个头就走了。”
“居然敢把我当路人。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笑笑说,“我当时想非把他搞定不可。”
“所以你和他的室友交往?”谢昭说。
“是的,我当时想你居然不记得我,那我就天天在你家晃,你总该记得了吧。”笑笑说。
“黑色透明蕾丝睡裙,白色透明蕾丝睡裙,红色低胸短裙,黑色露背长裙,警官制服——”笑笑喝了一口酒,“全都没有用!”
“我隔三差五穿成这样,在他家当他面又晃了一个月。结果我和他说话时,他仍然不记得我的名字。跟他打招呼,他非常礼貌地喊我cindy,那是约翰前前前女友的名字,他压根就没有认清楚约翰谈的这些女孩到底谁对谁!”
“我非常生气对他发火,我说你这样非常不尊重人。”
“学长诚恳地向我道歉,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总该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结果我听到他跟约翰提到我的时候说的是:你和cindy3.0早上不要太吵,吵到我睡觉。”
“我可以想象,他的确是非常不解风情。”谢昭笑道。
“不,你想象不到,我还没说到最离谱的事呢。”笑笑叹气。
“我在学长这里遭到了滑铁卢,有巨大的挫败感,非常生气。”笑笑说,“但我很快就不生气了,因为有人比我还要倒霉。”
“那是万圣节的时候,约翰在他们家开party,学长当然锁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一个非常性感的金发兔女郎敲开了他的门,学长摘下降噪耳机,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自己是内衣模特,并且自己创办了一个内衣品牌,问学长有没有兴趣邀请自己进屋,她可以一件一件地试给他看。”
“学长非常认真地听完,然后他说——
不买,你再走一个街区,去前面的gay吧,那里有异装癖和跨性别人士会需要。说完门关上了。”
笑笑痛饮一杯。
“也许你们当时用的方法太直白了?”谢昭笑问。
“不不不。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素问推了推眼镜,“我想,学长肯定是不屑于低级的肢体勾引,需要精神上谈得来的。”
“你知道,有时候女孩为了追求一个男孩,会去学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素问说。
“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对吧?”谢昭说。
素问点头。
“我当时想像我这样知识渊博,学习能力超强的人。不管他感兴趣什么,我肯定都聊得来。”
“所以你为了他去了那个什么解剖博物馆去研究尸体?”谢昭问。
“何止啊。”素问苦笑。
“一个月内我当时才看完一本法医科学研究解剖各种死法的书,他的兴趣又转移到中世纪毒药上去了。”
“我才开始读中世纪毒药的书,刚读完一本。他又开始看古埃及木乃伊防腐。”
“我开始研究木乃伊的时候,他又去研究占星术心理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他摄取知识的兴趣实在转移得太快。”素问说,“我实在支撑不住了。这不是追一个男生需要读的知识量,这是穿越到各个时代都可以当杀手的知识量。”
“□□是行不通的,从共同的爱好切入也是行不通的。直白不行,婉约也不行。”素问说。
“最可气的是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他旁边吃饭,但是他只会关注自己餐盘里的薯条!”笑笑咬牙。
“他不是关注自己的薯条,他独自吃饭时都在神游,我有一次甚至看到他在按巨石阵的摆法摆薯条。”素问叹气。
“所以说学长怎么可能有女朋友?我们分析过他不喜欢女人但更不喜欢男人,他应当是对人类都没有兴趣。”笑笑说。
“他的唯一繁衍方式估计是克隆。”素问说,“但他好像也并不喜欢多一个他自己。”
没想到江慈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奇人。谢昭笑得停不下来。
“所以你们很快就不喜欢他了吧?”她问。
“不是这样的。”笑笑语气放缓了,“虽然学长性格有些古怪。但我们还是很喜欢他的。”
“我们有女生穿短裙被偷拍的时候,其他人只是看着没有人帮我们,当时只有他追上偷拍者,把手机抢过去报警。”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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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他16岁考入牛津,虽然我们叫他学长,但他年龄却是和我们一样大。”素问说,“无论和谁说话,他都很平等尊重。你和他交流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就算你们的立场观点不一样,他也有很强的包容性,愿意去倾听理解对方的想法。”
“男人那种烦人的特点,说教,指点江山,教女人做事,看不起女人的事业。这些他完全没有。有时候不知道他是太正常还是太不正常。”笑笑说。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你永远也追不到他,但其实追不上也不能算缺点。”素问说,“我后来想,其实他并不是听不懂女生在对他示好,这只是一种婉拒的方式,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只会让别人笑他是怪胎听不懂人话,而不会让别人或者女生自己觉得她没有魅力。他只是在给对方台阶下。”
“这样也好,没有人能得到月亮,也就没有人会失去月亮。”
“其实对于少女时期的我们而言,他更像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因为我们也没有完全的了解他,我们也并没有想完全的了解。他是一个美好的意象,我们也并不需要摘下月亮,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时不时为月光而愉快。”
“可是既然你们认为他是遥不可及的,为什么还要帮助赵小姐向他表白追求他呢?为什么不劝她放弃?”谢昭问。
“没用,她忘不了他。非他不可。”笑笑说。
“赵小姐长那么漂亮,家世又好。肯定从小到大都不缺男人追求。为何对一个从未说过话的人念念不忘呢?”谢昭疑惑极了。
她喜欢江慈,也能理解别的女生喜欢他,但从没说过话而爱上,这太不可思议了。
*
“赵小姐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好像都没有见过你。你说的这些从何说起呢?”江慈说。
“你见过我的,只是那时候我和现在长得完全不一样,我们相遇并不是在大学,而是在更久之前。”
赵小姐并不看江慈,她看着天边最后一点晚霞,慢悠悠地说,“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从头说起,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完整地说过这段故事。”
“那时候我十四岁,因为生病吃了很多带激素的药,所以整个人都非常的浮肿肥胖,并且脸上长满了各种痤疮,身材也矮小。我是个非常丑陋的小女孩,因为家庭的关系性格也非常沉闷自卑。”她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嘴上下开合着。
“我上的是私立学校,女校。大部分女孩还是很好的,可是我自己的性格比较敏感,也没有多少朋友。但最糟糕的是,不知何时我得罪了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女孩,她很讨厌我,觉得我很丑。
噩梦就此开始了,请允许我略过这一部分,无非是一个丑陋性格内向的小女孩在学校里被孤立排挤捉弄,没有多少新意,但是太痛苦了,我不想再回想。”
晚风吹过她的长卷发。
“私校的联谊活动,和男生的联谊活动,是我最怕参加的活动。他们的眼神很可怕,看我就像看一个怪物,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我当时就是这样恐惧的。
可有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却主动和我说话,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来,我和他每天都会聊天。和他聊天是我整个灰暗生活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就连被那个受欢迎的女孩嘲笑和欺负也变得无所谓了,只要想到他我就会开心。
下一次的活动是舞会,他邀请我做他的舞伴。
我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我也开始做起丑小鸭和白马王子之类的白日梦来,幻想他会和我交往。
舞会的时间一天天临近,我时而担心自己的外貌,时而担心他会反悔。
到了舞会的那一天,我换了好几套不同的衣服,还特地让我的朋友帮我打扮。
还好,他按时来了并没有反悔。
他说我很漂亮,很喜欢我。
我好开心,但莫名也有一丝不安。
按照礼仪他该送我一朵胸花的,但他说忘记了,我也没有在意。
我坐上他的车,就像灰姑娘坐上南瓜马车。
我们到了舞厅,大家都到了,我看到那个平时欺负我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
我有些害怕,但他仍然说笑,让我不要紧张。
钢琴声响起了。
大家都两两一对开始跳舞,他却站着不动,我去拉他的手,却立刻被他甩开了。
他好看的脸上露出了厌恶,嫌弃,还有嘲讽的笑。
他看我就像看一只即将被解剖的青蛙。
我木然地站着不知所措,很快交换舞伴了,那个平时欺负我的女孩翩然投入他的怀中。
我立刻明白了,他们一直在耍我,他们联合起来耍我。
交换舞伴,但此时其他的所有男生都不愿意和我跳舞,他们纷纷从我身边绕开,留下我多余一个人。
我伸出手,十分难堪的,我应当放下手,但当时大脑不做主了,整个动作都是僵硬的。
我伸手站在那里,一个可怜的丑陋小女孩,就像个小傻瓜一样等待别的男生来邀请我。
所有人都开始笑。
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和平时欺负我的那个女孩,他们笑得最开心。
他们抱在一起。
看到我喜欢的人当着我的面,亲吻欺负我的女孩。
我很痛苦。
“自己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吗?还以为我男朋友会看上你?”那个女孩大声说。
笑声更大了,所有人都看着我笑。
我本来想我并没有得罪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原来他耍我,不过是为了哄他喜欢的女孩开心。
对于本来就自卑,敏感的小孩来讲,当时那个舞厅在我看来简直是地狱。
我应当立刻逃跑的,但是我就是僵住了,就像被麻醉的青蛙动弹不得。
在笑声中,我动也动不了。
我很害怕,太丢人了,我简直想立刻死掉。
我不知道,就算我活过了今天,明天怎么面对其他同学嘲笑的眼神。
这件事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呢?
一个丑女居然不自量力地敢勾引美女的男朋友,还被人家狠狠地羞辱。
我好害怕,我不敢过明天,但倘若逃课的话会被老师和家长狠狠教训。
干脆今晚就死了才好,我并不想死的我很怕疼,可是这样每天都被羞辱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这个时候,钢琴声突然停止了。
那个一直背对着我们弹钢琴的高个子男孩突然站起身。
他不属于舞会的一员,他并不是来跳舞的,他只是来弹钢琴的。
但是他突然站起来,他向我走过来,走到人群当中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惊为天人的那张脸,那双矜贵的绿色眼睛,让所有的小孩都安静了。
人群自动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他停在我面前,向我行礼,然后非常自然地接过我伸在空中僵硬的手,音乐重新响了起来。
我们跳舞,他的举止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得体,就像我们并不是在一个小小的舞厅当中跳舞,而是在宫廷当中。
没有人再笑了,甚至所有的人都渐渐停了下来,没有人跳舞,大家都看着我们。
准确的说,是看他。
我在人群之中,看向那个我喜欢的男孩,我才发觉他其实也没有多好看,在这高个子英俊男生面前,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在高个子男生得体的行为面前,刚刚对我避之不及的所有人都看上去像滑稽的小丑。
一曲结束,他向我行礼,就像我不是个丑陋的小姑娘,而是什么宫廷的贵族淑女。
他顺手将衣服上的宝石胸针当做花递给我。
因为其他女孩都有胸花,而我没有。
不过她们得到的都是鲜花,而我得到的是宝石。
然后他就离开了。
全程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我的。
舞会继续,没有人再嘲笑我。
也许是他体面的行为,让其他无聊的人自惭形秽。
也许是有点眼力见的小孩会认出那枚宝石胸针。
那不是什么名牌,那是家徽上的花。
来自最尊贵的绝不可得罪的家族。
很快,有女生跟我跳舞,也有男生跟我跳舞。
我就这样不停地和陌生的人跳了一整晚。
我很开心。
至于欺负我的那两个人,在这一晚上我就想通了,他们不过是粗俗不堪的小丑,我没什么可丢脸的,丢脸的该是他们。
但是那个绿眼睛的少年,在一个丑小孩最自卑最痛苦的时期伸出援手维护了我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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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虽然我和他相处,只有几分钟,一支舞的时间。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
后来我长大了,越来越漂亮,吹捧我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说对我一见钟情。
甚至有一些花花公子自称会为了我幡然悔过。可是他们越像狗一样谄媚,我就越觉得恶心,因为我知道他们对待普通的女孩对待相貌不好的女孩是什么样恶劣冷漠的态度。
同时,我依然希望和那个少年重逢。
在大学的时候重新看到他,他变得更俊美了。我既激动又有些忐忑。
我很希望他喜欢我,但他倘若像其他男人一样对我的脸一见钟情,那我也会立刻认为他失去魅力。
很快我就发现我的纠结是非常可笑的,因为无论我怎么样制造偶然的机会,不论我经常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怎么高调出现,他完全没有多注意我。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到我的时候和扫到其他人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仅是我,其他的漂亮女孩想引起他的注意,也是难于上青天。
他对美女和普通女孩的态度依然是一视同仁,得体,客气,礼貌,实际疏远。
我想,这个时候我真的爱上他了。”
江慈沉默地听完,他想起来了,15岁的时候弹钢琴,听到有个小女孩被人嘲笑丑,没有人愿意跟她跳舞。
他知道因为外貌而被同龄人排挤是什么滋味,虽然他是因为太美,而这个女孩是因为太丑。
“我很抱歉听到你经历的那些。但是赵小姐,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小时候对陌生人的感激而已,并不是爱情。”江慈说。
“而我当时的举动也完全是出于礼节。”
贵公子的教养,是对所有女士一视同仁的尊重,不论她是名门贵女还是乞讨的老太。
对美女谄媚,对普通女孩嘲弄漠视无礼,那是粗鄙不堪的行为,说明这个男人没有家教,有再多的钱,也是个粗人,会被真正的贵族鄙视。
江慈所接受的贵族教育决定了他在小女孩被羞辱的时候,一定会站出来维护她的尊严,这对于他来说就和在大街上制止别人随便吐痰,在餐厅制止别人对服务员大喊大叫一样是一个非常平常的礼貌性动作。
他想赵小姐因为这种礼貌性的行为爱上他那也太离谱了,按这个逻辑说的话,最爱他的女性群体应该是八十岁以上老太。
他对八十岁以上老太态度最好,最体贴,会让座,会帮忙拎东西,还会帮找猫。
“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礼貌,你根本没有关注过我,怎么可能喜欢我。”赵小姐说。
“谢谢理解。”江慈说。
“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赵小姐说,“你可以慢慢喜欢上我。”
“赵小姐,你很优秀,但很抱歉,我无法喜欢你。我有女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江慈说,“而且你也并不喜欢我本身,你根本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恐怕在想象中将我过度美化理想化成了你个人喜欢的模样,我只是一个载体,来承载你美好的想象和自我意识投射。你爱的是一个幻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失落可惜。”
有风度的拒绝,绝不能冷漠,鄙夷,让女士没面子,难堪。
江慈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很得体,赵小姐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如果你是说谢小姐是你女朋友的话,你在说谎。”她微笑。
“为什么?”
洋娃娃狡黠地笑了笑。
她拿出一枚宝石胸针,胸针在夕阳下泛着璀璨光亮。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不是吗?”
江慈一阵头疼,他本来以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也许会是笑笑,没想到是她!
第120章 情敌
*
如果你小时候顺手帮一个丑小孩解围,长大后她变成大美女非要追你,这是什么行为?
恩将仇报,江慈心想。
他和赵小姐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他当年好心好意帮她,不需要她感谢,但她怎么能现在来害他?
“还有谁知道?”江慈问,他指的是胸针。
他当时年纪小,没有考虑很多,胸针对于他来讲只是个不值钱但看上去挺好看的玩意,和一束花价值相同的小礼物而已。
他也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孩会从胸针推断出家徽,并且记到了今天。
“放心,我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赵小姐说,“尤其是谢小姐,是不是?”
“你之前对我说的收购案,我多少也有所了解,我父亲正在和乐乾管理层接触。而谢小姐抢在所有人前面已经正式发动了收购,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一位商业间谍就坐在她旁边,贴心地为她添茶倒水。”
她靠近了一些,精致人偶般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江慈。
“你一定是有你的计划,多半是为了你的家族赢得收购战。看来你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谢小姐看上去很信任你。但如果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江慈看着她,目光有些冷了,他很不喜欢她这种隐隐威胁他的语境。
他的语气不再温和。
“要挟对我没用,我不会因为怕你拆穿我就跟你交往。太荒唐了。”
“学长,我怎么会要挟你呢?”赵小姐露出洋娃娃一样无辜的笑。
“我喜欢你,怎么会去破坏你的商业计划?何况就算我现在拆穿了你,谢小姐知道了你是藏在她身边商业间谍又能怎么样呢?”
“她一个人是无法对抗你们家族的,我顶多是给你们家族制造了点困难,但最终的赢家还是你们。既然如此,我何必做这种事呢?”
“那你——”江慈蹙眉。
“嘘。”赵小姐凑得更近,她踮起脚尖,声音放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本来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发现了学长的另一个秘密。”
“你喜欢谢昭小姐。”
江慈想开口说话,被她制止了。
“别否认。”她轻轻摇头。
“笑笑和素问,他们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可以,这是来自情敌的直觉。”
“这样情况就改变了噢,拆穿你,就不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谢昭小姐倘若知道你是一直在她身边故意接近她的商业间谍,是她真正的竞争对手,是和她抢夺猎物的人——她一定会恨你吧,毕竟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现在还蛮喜欢你的。”
赵小姐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美:“学长,一个女人被喜欢的男人欺骗背叛,会很生气的。”
她抬眼向二楼看去,江慈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正好与谢昭目光相撞。
不知道谢昭看了多久。
之前赵小姐威胁他时靠得很近。
屋檐下高大的混血男人和人偶一样精致娇小的女孩,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
晚风吹动赵小姐香槟色的裙摆,她看向江慈,含情脉脉。
谢昭看着他们,目光淡淡的,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谢总并不喜欢我。你要说的所有话都造成不了任何后果,除了激怒我和我的家族。”江慈淡淡地说。
“学长,你真是开不起玩笑。”赵小姐摇头笑道,“我说了我喜欢你,肯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任何事情。我保证不会拆穿你的。”
“谢昭小姐和你之间的感情私事,我更加不会插手干涉。”
她后退了几步,站在古朴的庭院当中。
“现在是新时代,我也是接受过东西方现代教育的。我绝不会像封建社会里后宅里的裹脚女人一样跟另一位女士扯头花。”
“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谢昭小姐和你既没有交往,又没有结婚,甚至你们都没有互相表白吧。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既然你们现在都是单身,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追求你?”
“我希望你在彻底地了解我和谢昭小姐之后再做出你的选择,而不是一开始就拒绝,完全不给一个了解我的机会。”
“我并不想无礼。”江慈说,“但抛开其他一切因素不谈,不牵扯谢总,也不牵扯你的父亲,我的家族,就说我们俩个之间。”
他语气平缓:“你并不是我喜欢的女生类型。”
“我长得很漂亮,有眼睛的男人都看得到。”赵小姐说。
“我知道,我看得见。”江慈说,“可是美貌对我个人来说并没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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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当然,你不是只看脸的男人。”赵小姐笑了,“但是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一个美丽,身材好,性格温和,孝顺,家世优越的女孩,我就是这样的女孩,只要你愿意多一点了解。”
“可我就不喜欢美丽,听话,孝顺,家境优越的女孩。”江慈微笑。
“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赵小姐不生气,她觉得江慈只是在跟她抬杠。
“比起美丽的皮囊,聪明的大脑会让我觉得这个女生很有魅力,很想继续了解她。”江慈开口了。
赵小姐点头,这个说法她能接受。
“但一般的聪明很无趣,得狡猾到可以绕开法律进行完美犯罪才行。”江慈说。
“我对温和听男人话的女孩没兴趣,我就欣赏把男人当狗耍的女人。”
“我还不喜欢孝顺的,我就喜欢那种打自己父亲的,打得越狠越喜欢,她打我爸我哥也可以,我没有意见啊。”
“家境优越那很没意思的,我就对那种穷乡僻壤出身的女生感兴趣,跟我家境差距越大越好,可以提供看世界的另一个视角。”
“你是说,你喜欢的类型是原生家庭一塌糊涂,心理有点扭曲,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潜在犯罪分子?”赵小姐完美的表情管理差点失败,“你为了拒绝我,可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啊。”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你说的女孩子的美貌,听话的性格,孝顺,有钱的家庭背景,这一切都是利他属性。
如果男人因为这些特质喜欢你,是因为对他们有利,他在榨取你的价值。
他喜欢的不是你,他喜欢的是一个好奴隶,任何可以给他榨取价值的女孩他都会喜欢,如果出现一个能给他提供更多利益的女孩,他很大可能会抛下你。
如果我因为这些特质喜欢你也是一样的,但现在是文明社会,我也不赞成奴隶制,我不需要一个奴隶,我不需要从女孩身上榨取价值,所以你说的一切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
“但倘若一个女孩身上并没有对你有利的东西,就算她原生家庭糟糕,就算她是潜在犯罪分子,就算她会毁掉你的事业,就算她信仰的东西和你的信仰背道而驰,你仍然喜欢她。
如果她是主犯的话,你愿意违背自己的信仰给她当从犯,那才是真正的喜欢。”江慈说。
“赵小姐。刚才对你说话不大客气,请你不要介意。”
他垂眼看她,恳切道:“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就像一个空杯子已经装满了水,我完全没有办法了解其他人,就像满了的杯子没有空间再加水一样。”
“我明白了。”赵小姐说,“我能理解你说的话,我喜欢你,所以我完全不想了解其他男人。”
“你喜欢的真的不是我,是一个你在受困最痛苦的时候从天而降拯救你的贵公子形象,任何一个在你低谷期善意伸出援手又家境优越的男孩你都会被吸引。但那并不是真实的我,完整的我。”江慈说。
“我有很多毛病,很多问题,有很讨人厌的时候。我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拯救所有弱者的人,我也并没有那种高尚的品格完全为了拯救别人而活着,我真正的道德观,你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我也不是一个优雅的合格的贵族少爷,我老妈对我很头疼,我对家族毫无贡献,而且还任性幼稚地要隐瞒我真实的身份想过普通人的人生,但当我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又需要家族的力量来帮助我。”
“你喜欢的是一个美好的梦,梦并不是现实,也永远都无法成为现实。”江慈说。
“赵小姐,你是一位受教育程度很高的女士,我们今天交流过之后,你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你也不用这么急于贬低自己,说来说去呀,看来你是非常喜欢她。”赵小姐嫣然一笑,“既然你的心里现在全都是谢昭小姐,那我暂时也不强人所难了。”
“不过哪天她如果把你甩了——。”
她笑了笑:“等你被甩的时候,我再强人所难吧。”
“谢总。”她向江慈背后看去,谢昭走了过来。
赵小姐和她握手。
江慈心惊,谢昭在后面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但见谢昭脸色平常,还带着点笑意,应当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很高兴今天和你们一起共进晚餐。”赵小姐说。
“太客气,让你们破费了。”谢昭说,“改天我请客,请几位一定赏光。”
“一定。”赵小姐点头微笑。
“今天时间不早了。学长,谢小姐,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咱们改天再联系。”
*
夏末的晚风带着槐花的味道,石砖墙覆着青苔,谢昭和江慈走在长长的巷子里。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只飞蛾围着灯泡跳舞,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浮动。
“你在我背后站了多久?”江慈说。
“反正你的小秘密我都听到了。”谢昭笑道。
“我哪有秘密?”江慈转过头来看她,警惕的猫一样的眼睛放大了一点。
“就是你和赵小姐说,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这件事。”谢昭挑眉。
江慈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谁爱你了?你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你没有大张旗鼓地对我表白,赵小姐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算了?”谢昭说。
“我拒绝她,那肯定得把话说死了。虚构,夸张,都是艺术加工的手法。”江慈说。
“是吗?那你为什么留下来?回英国的航班明明没有问题。”谢昭笑道,“你还要费劲找借口留在我身边,江慈,你爱得好卑微啊。”
“不过晚了哦,我表白的时候你敢拒绝我,你表白的话我是不会接受的。”
“但是你每天三跪九叩地求我,跪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勉强接受你卑微的爱。”谢昭微笑。
“怎么,还没见到故宫呢你就想登基啦?”江慈冷笑,“我会跟你表白?绝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为资本家打工当然是为了赚钱,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会在这儿?”
江慈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倒是你,谢总。你可不要利用职务之便对我进行骚扰啊。”
“毕竟你有对我图谋不轨的前科,你如果强取豪夺的话,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的睫毛垂下来,一根一根看得分明,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蒙上一层水色,楚楚动人。
“别指望你勾引我,我会上你的当。”谢昭冷笑道,“你是跟我没有斗够呢。”在这场爱情战争当中,谁如果表白谁就是认输了。
任何战争当中我都会是赢家,早晚有你江慈俯首称臣的那一天。谢昭心想。
她快步走到前面心情很好。
隔了一会儿江慈突然问她:“你说如果一个女生,她喜欢并且信任的男人背叛了她。也不能说是背叛,就是对她有所隐瞒,当然是善意的隐瞒,出于好意——”
“怎么你想脚踏两条船啊?”谢昭回过头来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痛,痛痛,松手!松手!”
“乱讲什么?我一条船也不想踏!”江慈说。
“你是想背着我偷偷联系赵小姐?”谢昭眯着眼睛。
“怎么可能啊?我干嘛要联系赵小姐?”
“那你也只有赵小姐可以联系。人家笑笑已经结婚了,你有没有看她手上戴的戒指?”
“我怎么好盯着人家手看人家戒指。”
“你一开始见我,可就盯着我耳朵看我耳环的。”谢昭说。
“那不一样,你是嫌疑人。”江慈说。
谢昭哼了一声,“我看是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所企图,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素问小姐,你也别想联系了,人家现在喜欢女生。”
“我说她为什么全程只盯着你看呢?”江慈恍然大悟。
“你观察得挺细吗?吃醋了?”谢昭笑道。
“关我什么事?我才无所谓呢。”江慈哧道。
“那最好,因为我已经留了她的联系方式,我跟她还挺谈得来的。”谢昭笑着说完快步走到了前面。
“你真留她联系方式了?”江慈忍了又忍还是问道。
“你跟她有什么可聊的?”他故作轻松。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装听不见干什么?”
“你们之前都聊什么啊?!”
第121章 仇人相见
*
谢昭不喜欢穿传统旗袍,但她现在仍然穿上了花萝香云纱旗袍,翡翠色衣料配碧玉手串,长发全部盘了上去,小巧白玉兰花样的珍珠发簪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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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她今天得合群点。
今天她要和乐乾的股东之一杨先生会谈,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得先过杨太太这一关。
杨先生说他今日公务非常繁忙,有很多客人远道而来他得接待,所以请自己的夫人先招待谢昭,等到晚餐时,他再专门和谢昭面谈。
“谢总,我夫人完全不懂生意上的事。她是个只知道念诗作画的大闲人。不过,既然你来了,她想邀请你来参加她办的读书沙龙,也许还有其他一些太太小姐。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刚好可以在你们读书活动完之后再找个地方详谈公事。”杨先生是这么说的。
谢昭对阔太太们的读书沙龙完全不感兴趣,她既没有文艺细胞,又很不耐烦听太太们拉家常讲八卦炫耀家底。
但她也只能装作很感兴趣,有时候为了大业总是得做点无聊的事,她还老老实实地按杨太太读书沙龙的规矩穿上了旗袍。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江慈说,“也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虽然对文学毫无兴趣,但也不至于是文盲吧。”谢昭笑道,“不过是读读书而已,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你的中文也未必比我好多少。”
但江慈仍然坚持,谢昭想带他去也无妨,就让他拎包吧。
车停到了一间中式合院前,有个穿着青色宽松长袍盘发的女孩出来迎接他们。
一进门的院子有些像苏式庭院的风格。
沙石小径上爬满了湿润的青苔,几人穿过了风雨连廊,谢昭见庭院鱼池里有几尾红色的锦鲤游动,水流声潺潺。
粉墙上的圆形花窗外是竹影浮动,窗户就像画框一样,竹林的鲜绿色漫了出来。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个院子是按着太太的喜好设计的。”青衣女孩对他们说,“清风明月,晚上的景更美,太太说这里适合晚上独坐抚琴。”
晚上就坐在树丛里,那岂不是要被虫子咬死了?谢昭心想。
她是没这个雅兴。
欣赏完了庭院里的亭台楼阁,花鸟水榭,总算到了中庭。
“杨太太的祖父是在法国的华侨,所以这间房子呢就是仿照他在国外的旧居装饰的。”
谢昭大概看了一眼,是中西合璧的装修方式。
“这间房子平时是不住人的,只是太太用来放收藏品,古董家具,书画的地方。太太喜欢请一些朋友来这里办一办读书沙龙。”
杨太太正站在屋门口等他们,几人握手寒暄一番。
一进门便是中堂,正中间一张八仙桌,一对太师椅,一对高脚花架,以中式对称,左右摆放整齐。
厅堂的四角摆了花几,烫蜡的花几,几面上由玛瑙大理石镶嵌而成,上面摆了雨过天晴色花瓶。
八仙桌的正上方挂着一大幅山水画。
“宋代的书画,惠崇的。谢总懂画吗?”杨太太问。
“不太了解。”谢昭说,她不是谦虚,她是对这些古代的玩意儿真的没什么兴趣。
“居然有人连惠崇的画都没有见过吗?”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谢昭回头。
来了一个老太太,穿紫色珍珠缎的香云纱旗袍。
“你就是谢昭?”老太看着她,眼里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怨恨。
“这是许太。”杨太太低声告诉谢昭,她是曾经某一任首富地产大亨的妻子。
谢昭头一下就大了,她想起来这老太是谁了,她在意大利时在陈家的宴会,第一天晚上她就殴打过老太的儿子,把他扔水里了,因为她的儿子当时想要性侵那个可怜的服务生德罗瑞斯。
冤家路窄,谢昭选择装死。
她今天不是来闹事的,她只想赶紧把这个读书沙龙给糊弄过去。
还好,老太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在这里跟谢昭撕破脸是不给杨太太的面子。
“拍卖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见识,没想到有人居然连宋画都不懂。”老太阴阳怪气道,“春江晚景都没听过吗?苏轼给惠崇画题的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这读过书的小孩都知道吧?”
“夫人有见识,见过春江晚景图?”江慈微笑问。
“当然了,宋代书画都是全球顶级收藏家最有兴趣的,因为画比书还少。”老太说。
“惠崇的春江晚景图早已失传九百多年了,另一幅和意象有点相似的是秋浦双鸳鸯图保存至今。不知道夫人是在哪个拍卖行见到这失传千年的古画呢?”江慈笑问。
“你又是谁?”许太蹙眉道。
“我是谢总的生活助理,帮她倒茶拎包的。”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许太的面子很挂不住,“你这样的人连拍卖行的门怕是都没见过吧?”
“春江晚景图早就失传了,这是上过学的小孩儿都知道的,连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助理都懂得的常识。既然是常识,有什么说不得呢?”江慈语气平和,带着微微的笑意。
“谢总谦虚,许太也谦虚。这画的学问多呢,我也不大懂。”杨太太赶忙站出来打圆场,“谢总聪明,连挑的助理也见多识广。”
“里面的客人还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许太斜了他们两一眼,冷笑一声,扭头就掀了帘子先走了进去。
客厅是中西混搭的装饰风格,圆拱形三角眉法式墨绿色百叶窗,明代古董红木酸枝花梨家具,景德镇粉彩瓷器点缀。乌面漆金木雕花屏风隔断了空间,地上铺的是西班牙水泥花砖,天花板上吊的是法式水晶吊灯。
纯白布艺西式沙发旁一左一右搭配的是两把明代黄花梨圈椅,罗汉床上方悬挂着一扇大型的仿宋人青绿山水扇,泥金扇面,湘妃竹扇骨。
已经有几位客人坐着了,一个年轻男人眯缝着眼睛,三分迷离,三分不羁,不过谢昭认为他应该是散光,又不肯戴眼镜。
他手上拿着紫檀佛珠,在手中碾来碾去,谢昭没看出与胡同门口大爷手里盘的核桃珠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女孩叫他什么太子,说他祖上是什么八旗子弟,谢昭听了想笑,清朝都亡了多少年还在这做梦。
旁边也许是他的女朋友,一个心型脸女孩,很漂亮,穿着白瓷海棠花面的旗袍,低眉顺眼地好像在处处讨好他,那个佛珠男满脸的不耐烦,海棠裙女孩时不时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而佛珠男一见到谢昭也是满脸的鄙夷,谢昭心里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位清朝人。
还有位客人竟然是昨天刚见过的赵婉平赵小姐,她倒是非常客气,和江慈还有谢昭打招呼。
许太对赵小姐百般讨好,她的眼神不断地在对谢昭鄙夷冷漠和对赵小姐讨好当中反复横跳,谢昭担心她一下把眼睛彻底翻过去。
不过和赵小姐同行而来的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孩对谢昭是横眉冷对。
谢昭心里是莫名其妙,佛珠男,白衣女,许太,满清僵尸们,今天是见到鬼了,一个个的。
杨太太没看见或者说装作没看见他们之间的眉毛官司,她起身领着众人参观了一遍这间客厅,又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收藏,从苏富比拍来的北宋汝窑开口瓷,又有小小的湖田窑执壶,从纽约佳士德买来的南宋油滴盏,还有各种雨过天青色的瓷器,谢昭记不住完全的名字。
她又给他们看了许太寄放在她这里的一幅宋画。
“这画我很喜欢,所以许太就借我来观赏。宋画,南宋宫廷的。”杨太太对众人说道。
“看这海棠花画的多漂亮。”
“这幅画配秦观的海棠春再合适不过。晓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宋画失传的很多,这幅画可是来之不易,这是姑母从纽约拍来的,将近三千万。”佛珠男手里盘着佛珠说。
原来这男的是许太的外甥侄子,难怪呢他们这对姑姑侄儿对她同仇敌忾,谢昭心想。
杨太又请众人坐下,读书之前呢,她又要请各位品香。
熏香熏得是海南沉香,荷花的清香。
“留得残荷听雨声。夏末闻这香味最合适不过。”白衣女说。
“这味道太寡淡。”佛珠男说,“我还是喜欢鹅梨的,江南李主帐中香。我之前买到过据说按是周娥皇所配的古方。”
谢昭是完全没有闻出来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对坐着品来品去还要吟几句诗,实在是兴趣索然,甚至感到有几分饥饿。
焚香时,杨太给大家沏茶。
“据说银壶煮的水,水质会绵软,古人称为若涓水,易于激发茶香。”
薄薄的青瓷倒上了绿茶,斟茶七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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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请各位品茶。”
谢昭刚喝了几口,就听到旁边传来嗤笑声。
“喝茶要三看三闻,一品二饮,你当是喝白开水呢?”
许太对佛珠男的女朋友那个穿着海棠花的女孩说。
海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有些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佛珠男满脸的无所谓:“姑母教训你就听着。”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没有见过世面。别看你现在穿金戴银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许太轻飘飘地对海棠说着,眼神时不时地飘到谢昭身上。
哦,原来是指桑骂槐,点她呢。
“你那点新闻呢,弄得人尽皆知了,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能弄出新闻来?”白衣女也对海棠说话不客气。
“人穷没关系,最怕呀,就是人穷志短。虚荣是最要不得的。有的女人啊为了攀高枝,为了挤入上流社会,那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口,就连自己的亲爹妈都能嫌弃。
家里穷又怎么了?就非要装成是什么千金小姐吗?狗还不嫌母丑呢,这种虚伪的女人最可悲了,因为我们的尊贵她只能模仿永远也得不到,凤凰永远是凤凰,麻雀永远是麻雀。纸包不住火,假的总会败露。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可千万不能学这种人。”白衣女对海棠笑道又看向谢昭。
好了,又多了一位指桑骂槐的人。
喝个水也那么多屁话要说,谢昭心想,她现在没有站起来,把热茶浇到这几位头上,完全是看着杨太太的面子。
她今天不是来闹事的,谢昭不断提醒自己。
海棠十分难堪,她以为男朋友的姑母和朋友都在为难她,不过显然她不是第一次被这样为难了。
她又看向男朋友求救。
但佛珠男喝着茶纹丝不动,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别对你女儿太凶了嘛。”谢昭对白衣女说,“这孩子不是挺孝顺的,又没嫌弃你。”
白衣女的脸立刻青了:“你怎么说话呢?你说我老得像她妈,你这个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你不是她妈,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谢昭笑道。
“我跟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互相提意见,互相关心。”白衣女说。
“我可不像有些人惺惺作态,两面三刀。表面和人家是朋友,对人家甜言蜜语的。实际上呢,暗暗害别人,把人家未婚夫送到监狱里去。”
哦,原来是索菲亚的朋友。
看来她今天运气真是不好,这仇人全碰一块儿了。谢昭暗暗叹气。
“好了,今天焚了香,也喝了茶,本来最合适的应该是等雨,抄经。”杨太太笑道。
抄经好啊,谢昭心想。赶紧抄,把这几个鬼全都超度了。
“但是今天我们运气太好,正好我请到了一位很有研究的老师。他来陪我们读书。”
屏风里转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大胡子外国人。
怎么回事?还请洋和尚来念经。
“我们今天请他来给我们读一读拉丁文,古希腊文的诗。”杨太太说。
洋和尚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些文本。
“先看这首短诗,大家看完之后可以谈谈自己的想法,我们都来交流交流。”洋和尚微笑着说。
谢昭接过来一看,这白纸上扭来扭去的字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谢昭会很多语言,但就是不会拉丁文还有古希腊文。
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她会很多语言都是为了交流,商业谈判为目的。
而像拉丁语这种死语言,这种西方精英小时候学的东西,她是毫不感兴趣,对她是无用的东西。
“这首拉丁文的诗大家以前都读过吗?”洋和尚热情洋溢地问。
谢昭扫视了一圈,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看得懂?
除了海棠,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看过。
她想到江慈是上过私校的,他多少能懂一些。
江慈刚想跟谢昭说话,洋和尚就打断了他们。
“既然大家都读过,那我们就不再浪费时间了。现在我们就来挨个说一说想法吧。”
谢昭开始头疼了,这简直像回到了小时候被老师点名,可她以前从来都是好学生!
没关系,等会儿先听一下别人说什么,她就照猫画虎地说好了。
“谢总。”白衣女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都说谢总见多识广,博学多识。”
“我们这些人都见识浅薄,还想先听听谢总的想法。”
她既然是索菲亚的朋友,就一定知道谢昭没有上过西方的私校,没有接受过西方的精英教育,自然很大程度不可能懂拉丁文和古希腊文。
“我是个俗人,没什么艺术细胞,读不懂诗。”谢昭想要推脱。
许太冷笑道:“拉丁文和古希腊语是整个西方现代文明的源泉,只要是接受过西方精英教育的,不会不懂。
这种诗我家儿子小学就会了,我们都是从小让孩子培养,要与整个古代伟大的灵魂先贤们,像亚里士多德呀,柏拉图呀直接对话。没有接受过这种古典语言教育的都是没有涵养的人。”
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让你儿子去性侵服务生?
那你的精英教育还真成功。谢昭心想。
“我们也都是读着玩儿的。”杨太太笑着打圆场,“谢总,你就不要谦虚了。咱们都说着玩呢。”
“她说不出来的。”佛珠男冷笑道,“一个人再有钱,她不懂艺术,不懂文学,也不过是个暴发户。”
被架到这份上,她是非说不可了。
懂不懂拉丁文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并不能在杨太太面前表现出,她连这点小事都难以应付。
那么她就是弱者,弱者的气息被感知到是很危险的,杨太太的丈夫不会支持一个弱者。
江慈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击桌面。
“爱情,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诗。”谢昭说。
洋和尚高兴地点头:“对的,这是维吉尔的牧歌中的一首,是关于叫conrydon的牧人,爱上了一位奴隶。”
江慈的手指轻轻的敲打。
摩斯密码,她能懂。
“单向的,这是一个单向的爱。”谢昭说。
知道这个大概的定义就可以胡说了。
“我感受到了关于他单恋者的纠结,激情,幻想,绝望。”谢昭说。
“绝望。”洋和尚严肃地点头,“你感受的很深入了。”
“我和这个相隔千年的人。有着共振,精神上的共振。”谢昭说,“震动,彻骨心扉的震动。”
“与千年前的人心意相通。”洋和尚说,“这就是维吉尔诗的魅力。你说的真好呀,请再多说一点。”
“爱上一个无望的人,无望的女孩——”谢昭只好硬着头皮编。
“女孩?”佛珠男蹙眉。
“你在胡讲什么?这首诗牧人是男的,他爱上的奴隶也是男的。”
“谢总,你不会不大懂拉丁文吧?”白衣女冷冷地看着她微笑。
许太也看着她微笑。
三个鬼!洋和尚,你为什么不会念经啊?
谢昭在心里叫道。
第122章 作弊
*
谢昭像回到了中学课堂。
英语课的时候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但茫然不知课本上写的是什么,胡说一通本来可以蒙混过关,但讨人厌的小团体非要拆穿她,不断逼问她,到底什么是正确回答?
这种难堪的感觉,她上学时可没体会过。
拉丁文的诗他们并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要在谢昭身上找优越感。
他们只想要让她丢脸。
读不懂拉丁文吧,这就对了,他们向她微笑。
因为你不是上等人。
你要搞清楚和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别以为你现在有钱了,就可以消除这种鸿沟。
我们是世家大族的子女,几代积累的财富底蕴,而你一个在华尔街发家的投机分子,乡下来的暴发户女人,也配和我们平起平坐?
但谢昭不是盖茨比,她对融入上流社会,被上流社会接纳毫无兴趣,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出于实用主义。
他们想看她自惭形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认得几个鸟字,还认出优越感了。谢昭心想,按她的脾气,她现在该掀桌,问候这几个人全家了。
但是不能,她得给杨太太面子。
“维吉尔外号叫parthenias,他是同性恋,广为人知。这首诗中alexis是男性。”佛珠男尖着嘴吹茶水上的茶末。“这种同性文化在拉丁文,古希腊文很常见,怎么还能有人无知到把alexis说成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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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你不能假定他的性别。”江慈说,“性别二元论是落后的。性身份,性别表达和他的生理性别未必是一致的。个体的性别认同,不由生物学决定。因为一个人生理学是男性,你就可以武断地剥夺他追求自我身份认同的权利吗?就算他自我认同也是男性,因为美少年的美丽有女性气质,夸赞他用女孩有什么问题?”
什么叫好下属,谢昭心想,就是老板指男为女,他也非得论证出那就是女。
“完全的诡辩,强词夺理,指鹿为马。”许太说。
“你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佛珠男却点头了,他深深地看向江慈,仿佛被他的胡说八道说服了一样。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曾经有人争论三世纪古罗马皇帝elagabalus是不是跨性别者,男性但实际自我认知为女性,但史学家们都否认,因为古罗马时代男人在这方面被动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洋和尚说,“关于古罗马时期的性别认知问题,讨论起来比较复杂——”
珠帘响动,青袍女孩走了进来。
“杨先生回来了,还有他的朋友们。”
太好了,这补习班赶快结束吧,快点下课,下课,谢昭祈祷着。
杨先生一行人走来与众人寒暄,杨太太又吩咐沏茶。
“杨太在这里办读书沙龙真是有雅兴。”有人说,“我们都是俗人,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沾一沾杨太太的光,也学习学习。”
“今天实在是太巧了。”杨先生说,“我这几位朋友啊刚好对你今天要研究的东西感兴趣,他们最喜欢读诗了,一定让我过来跟你们一起交流交流。”
“那真是太好了,人多才热闹。”杨太太说。
人多我丢脸丢得就更彻底,谢昭心想。
“但你可不能白听这堂课。”杨太对丈夫笑道。谢昭的脑子嗡嗡地响,就听见杨先生说他今天要搞一个小慈善活动,一个小比赛,他出钱捐款给杨太办的什么艺术沙龙协会。
“光读诗有什么意思?谈来谈去的,谈不出个所以然。”白衣女说,“不如我们写一写吧。”
“对呀。读诗各有各的想法,有的人胡搅蛮缠的。”许太说,“但是会不会写,这可装不出来呀。”她冷眼看着谢昭。
“女士们想要写诗吗?那咱们就让老师当裁判,给我们定个题目。”杨先生指着洋和尚说,“我们就搞个简单的比赛,谁赢了我就以谁的名义捐款。”
“不如用拉丁文写,长短不计较。题材也不约束。”佛珠男说。
“那一定得用拉丁文写,反正我们在场的都很擅长,不是吗?”白衣女和他一唱一和。
“我不会写怎么办?”佛珠男的女朋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不会不要紧,大大方方地承认就好了。毕竟你那个家庭条件也没受过多少教育。”许太说,“姑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有的女人虚荣,就会装腔作势。”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们非要写诗只是想让谢昭丢脸而已。
任凭你谢昭说得天花乱坠,到时候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看你还怎么办。
“那我们便随便写一写玩吧?”杨太太和众人商量。
杨先生的其他几位朋友也纷纷表示感兴趣。
“好啊,我是不会写。”杨先生笑道,“我就等着欣赏各位的大作了。”
“我也不会写诗。”谢昭赶紧道,“我就不是这块材料。”
“谢小姐就不要谦虚了。你如果都说自己不会,那我们哪敢写呀。”白衣女微笑。
杨先生也只当她是谦虚,冲她一笑,“早就听说谢总学识过人,今天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也不大会作诗。”赵婉平小姐替谢昭说了一句,“不如我们不大会的,就看你们写好了。”
“那可不行。”许太说,“要么这样也不必是自己创造的。不会写的人写几句自己读过喜欢的就好了。”
让她默写读过的?谢昭心想,你就是让我抄,我估计抄得都费力。
“你们都不要推三阻四,谦虚来谦虚去了。”佛珠男说,“必须写,赶紧的,一个都逃不掉。”
“写的好不好都无所谓。”杨太太说,“重在参与嘛。”
“不过我们等会儿要把所有人写的全都挂出来,大家挨个点评交流。”许太不怀好意地看着谢昭。
所有人的诗都展览出来,到时候只有谢昭的是白卷。
她就想让谢昭等会儿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长桌中央放着沙漏。
谢昭坐在紫檀木的长桌上,面前摆着一沓白纸。
其他人要么奋笔疾书,要么口中念念有词。
只有她在纸上画两笔,就端起茶杯来喝两口茶,很快茶都见底了,她一个字还没画出来。
谢昭如坐针毡,如芒在刺。
没想到她活到这个年纪,居然还逃不掉小测验。
关键是小测验,她一个字都不会写。
现在丢人可跟之前丢人不一样。
之前再难看也不过是在这几个太太小姐面前,现在丢面子就是在她即将谈判的对象杨先生面前。
杨先生欣赏读书人,欣赏有学问有涵养的人,看他和他太太这架势,也是沉迷于武文弄墨的。
而许太就是想让杨先生看看,她谢昭是个粗俗的人,一点艺术涵养都没有。
江慈坐在她斜对面,他背脊挺得笔直,正专心致志地写着。
谢昭想抄他的,但他离得也太远。
而许太写一会儿,就像监考官一样瞪着眼睛看她。
谢昭坐在那儿像蛇扭来扭去,想把手机掏出来抄两句。
但白衣女就坐在她旁边一阵咳嗽,咳得她没法拿出来抄。
沙漏里的沙快要漏干净了。
谢昭只好在白纸上鬼画符了一会儿,又写点英文,写点儿法文把她认识的语言全都写了一遍。
很快,时间到了。
洋和尚挨个收卷。
“写这点短诗对你们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洋和尚笑道。
谢昭扭捏了一下,纸还是飞快地被他抽走了。
所有的诗都叠放在一起。
“大家写得都很不错呀。”洋和尚坐着看了一会儿。
老师批卷子了,希望别批到她的。谢昭心想。
她的零分考卷可不想让别人看到。
“来来来,大家一起欣赏欣赏。”许太偏不随她的意,她大喊所有人全部围过来。
“所有的诗我都看了,都是好的中规中矩,有点生硬拘束。”洋和尚说。
“但是唯有这一篇,短小但细腻精美,又有古典的纯净之美。”
“写得太好了,虽然作者年轻,但显然这一篇的作者所接受的是非常深度的学习,这是其他人远远赶不上的。”
“我认为这是一位年轻男士写的。”洋和尚说。
许太得意道:“精英教育就是这样,从小培养的文化底蕴,可不是那种暴发户有钱了之后随便补一补就能补得上的。”
佛珠男昂首。
他认为是自己的了。
“那让我们都来看一看。”杨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也纷纷围过来。
“有点像模仿希腊赫西奥德嘛。”
“的确很精致啊。”
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谢昭也把头伸了过去看了看。
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么看来,今天的赢家就是这篇诗的作者了,那我们就以作者的名义捐款。”杨先生说。
“唉,等一下我们还没有看到谢昭小姐的作品呢。”白衣女说。
“对啊,怎么能把谢总的作品给漏了呢?”许太说。
“得让我们欣赏欣赏。”他们看着谢昭。
装吧,谁能装得过你们呢?谢昭在心里骂。
“我不懂拉丁文,更不会作诗。”谢昭坦然说,“我从来没在学校里学过这些。”
“人各有所长,这并不是我的专长。”
她从不觉得自己没有受过精英教育,就低人一等。
“当然。”杨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不大懂这些,不过是附庸风雅,闹着玩玩罢了。”
“可写的最好的这一首。”洋和尚把诗稿举起来给所有人看。
“这就是谢昭小姐的作品啊。”
“我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年轻男生写的。”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首诗的作者明明确确是——谢昭。
“谢昭真会谦虚啊,自学都写得这么好。真是聪明人做什么事都能成。”杨先生高兴道,“不是专长都能当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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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杨先生,我是个俗人,我的专长是赚钱绝不会让股东失望。”谢昭趁势说。
“好,今天的赢家是谢总。”杨先生笑道,“我相信聪明人总会是赢家。”
许太和她的侄子朋友们,三人的脸瞬间很是难看。
谢昭的视线越过这几个鬼,江慈在人群中对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猫一样的眼睛带着狡黠的笑。
她就知道,肯定是他为她当了抢手。
第123章 狐假虎威
*
杨先生留客人们吃饭,说他今天请到的是一位名厨大师,全世界都有他的忠诚食客,此人很有个性,非常难请。
宴席仿照宋宴,今天的每一道菜都源于宋朝古法的菜谱,所有的礼仪也按照宋宴进行。
半开放的庭院里,曲水流觞。
长木桌,青石凳,桌上点了蚕丝灯,焚香点茶。
客人们围着长桌而坐。
桌上的白瓷杯里倒了紫苏饮,主厨亲自出来,他先端来四小碟菜,都是青白瓷器,两碟是花糕蜜桔果子类甜点,两碟是熟菜冷盘。
谢昭饿了,她被这些喜欢装的人折磨了半天,好不容易结束可以吃饭休息一下。
她刚夹了一块茉莉花糕塞进嘴里,就听到一阵嗤笑声。
“这是看菜,不是给你吃的。”白衣女凉凉道,“
按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中写,酒未至,则先设看菜数碟,及举杯又换细菜。这是宋宴的规矩,谢总难道之前从不知道吗?”
“谢小姐,看菜是用于观赏的,正席开始会撤下去,按宋宴的礼节只能看不能吃,吃了就是失礼。”佛珠男似是好意地提醒她,实则讽刺她无知。
好了,这几个人还没装够,吃饭了还不放过她。
谢昭无动于衷地又塞了一块白芦笋进嘴里,嚼嚼嚼。
许太冷笑:“周礼中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饮食礼仪是一切礼仪的基础,有的人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没见识也就罢了,说了还要吃是饿死鬼投胎吗?”
长桌上的所有客人都看向谢昭,主厨也看着她。
在她沉默地咀嚼中,江慈也伸筷子夹一块白玉瓜,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赵婉平微微摇了摇头,学长是她见过最讲究礼仪的人,但谢昭吃看菜失仪,他就要陪她一起丢脸。
主厨的目光在他们当中来回转,最终停到了谢昭脸上。
他神色肃然道:“只有这位小姐有品味。茉莉发酵之后的酸和白芦笋的鲜甜,这是我精心安排的以花果的酸甜来消暑开胃。倘若不这么吃,那么之后的菜品尝起来就没有层层递进的感觉。”
“我见过太多的食客拘泥于形式,都是附庸风雅,只有今天见到的这位小姐一眼就能看透食材的本质。”
既然主厨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说主厨不明白自己的菜。
“还是谢总见多识广。”杨先生笑道,“我以前都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样的奥妙。”
谢昭自己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奥妙,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她心想。
看盘撤下去,又上了三道前菜。出自梦粱录的松鹤延年,鲈莼冻,花雕醉鸽,酒槽蟹。
“半壳含黄宜点酒,两螯斫雪劝加餐。”那边佛珠男又开始吟诗了。
听他说话就晦气,谢昭吐出半根姜丝。
“这花雕酒当中应当是加了桂花。”许太说。
“没错。”主厨点头微笑。
“这既不是淡水蟹,也不是咸水蟹,而是生长于咸淡水交界处的蟹。所以既有淡水的鲜嫩,又有咸水的多膏。”
“夫人品得很细致。”主厨说。
“食物就是身份,吃过好东西越多的人,自然很容易就吃出其中的门道。”许太得意道。
接下来的正菜主厨按夏日食材还原南宋文人的《山家清供》。
蓝花瓷碟子里是大耐糕,主要用红李,白梅,甘草,李子去皮挖核填入松子橄榄核桃馅。
谢昭吃了没吃出什么所以然来,甚至感觉有一点药味。
白瓷碗里叫真君粥,是颜色橙黄,米粒饱满的杏子粥。
据说神医董奉,给人治病不收钱,只需病人好之后,在屋内种五株杏树,世人称他为董真君,这就是杏子粥名字的由来。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许太吟诗半天突然转而看向谢昭:“谢小姐,你觉得这粥怎么样?”
谢昭还不知道么,许太就是想挖坑给自己跳,不过是想看她说不出什么名堂,或者说错话,嘲讽她没有品味。
“很甜,好像糖挺多的。”谢昭如实说,她对这种无聊的游戏没有兴趣。
许太和其他两人嗤笑一声,意思是她这乡下人也只能尝出咸甜了。
主厨盯了她一会儿,谢昭心想都说他有个性,不至于要骂她吧。
“这位小姐有见识,一下就品尝出我用的杏子不同。”主厨却说。
“我用的是红杏,喝着天山雪水长大的,是红色蜂蜜,自然比一般的杏子要甜很多。”
这是主厨第二次给谢昭找补了,许太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下一道是翠缕冷淘,也就是绿色的冷面。
“我读过大唐六典当中记载夏季朝会时,会给官员们准备槐叶冷淘。”白衣女说。
“杜甫也爱冷淘,他写过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这碧绿色的冷面的确清凉解暑。”杨太太说。
“你们都饱读诗书,我只知道吃饱。”杨先生笑道。
“谢小姐,你觉得这道如何呀?”佛珠男微笑。
“有点太素了。”谢昭说。今天吃了半天全是碳水,一点高蛋白都没有。
“我们吃东西就讲究清雅,劳碌命才爱大鱼大肉。”许太冷笑道。
“这位谢小姐太有学问了!”主厨说,“你们说从唐朝就有的槐叶冷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道菜叫翠缕冷淘,其实是苏东坡独创命名的,比前人的做法更加精进。
苏轼有诗云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说得是冷淘就该配生鱼片。”
“谢小姐一下就点出了问题,我真是自愧不如。”
这也能圆得过来?许太翻了翻白眼。
长桌上端来荷花,这是莲房鱼包。莲蓬当中挖空填了鱼虾肉,做成荷花模样。
“锦瓣金蓑织几重,问鱼何事得相容。涌身既入莲房去,好度华池独化龙。”佛珠男用银筷轻轻敲击碟子。
“荷花入菜,最是风雅。”
谢昭咬了一口,她蹙眉吐了出来。
“苦。”
“莲房壳是不能吃的,这么好的菜你都欣赏不来。”许太摇头,似乎是从未见过像她这种无知之人。
“谢小姐太有灵性了。”主厨说,“这道菜其他人都只知道表面,只有你吃到了它的精髓。”
“苦就对了,荷花代表文人风骨。食物不仅是用来裹腹,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是艺术,只有谢小姐相隔千年领略到了当时创作者的真谛。只有谢小姐为千年前文人清苦的灵魂叫苦。”
许太忍无可忍:“她哪里懂你说的这些,她每次都说这么一两个字,你是怎么脑补出这长篇大论的?”
“这位夫人说的完全不对。”主厨神色严肃,“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谢小姐能用最简单的字直击每道菜的精髓,这就是品味美食艺术的最高境界。”
“没想到谢总在美食上也这么有见地。”杨先生笑道,“谢总真是全才。”
“我们今天真是学到很多啊。”杨太太等人也点头附和。
别说杨先生,谢昭自己都被主厨吹得有点飘飘然。
难道她是天才?
没错,她当然是天才。
主厨的目光从谢昭那里移到了江慈这儿。
他是整张桌子唯一沉默不动声色的人,此时散漫地坐着,修长的手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
竹影横斜,江慈抬眼淡淡看了过来,眼波流转,藏了一丝笑意。
主厨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不认识这年轻人,他可认识。
可以惹任何人不高兴,但绝对不要让这个绿眼睛的年轻人不高兴。
所以这位少爷没品位的女朋友,就算怎么乱说,他都得往死里捧。
用饮食礼仪来区分阶层其实是不正确的。
因为有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被这种礼仪规训,就算这位谢小姐现在要倒立吃饭,他也会吹捧几千字夸她有品位。
许太怒道:“我看你们未免也太抬举她了。我这个人性子直,最看不得装腔作势的女人。我有话就直说了,一个连宋画都不懂的人,能品出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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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江慈伏在谢昭耳旁低语了两句。
“许太我尊重你,有的话我本不愿意讲。”谢昭说,“你借给杨太太的画是赝品,我说不懂宋画是怕你难堪,给你留面子。”
“赝品?”杨太太惊道。
拿假画充门面是很难看的,拿假画借给别人,那就更难堪了。
“只要看题字就能发现问题,笔力太差,劲健不足,一看就是伪作。”谢昭说。
“你少在这含血喷人。”许太勃然大怒。
“你们说的是客厅放的那幅宫廷海棠春睡图吗?”席中有人说,“我对宋画鉴定拍卖略有研究。
那幅画的确有问题,我之前看到不好意思说。真画早在50年前就被卖掉了,不知去了何方。”
“我相信许太并不是没有财力买真画。”谢昭说,“也只是被有心之人骗了。”
见识浅薄才会被人骗,无知还非要装冤大头。谢昭对她微笑。
“你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懂什么?”许太说。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谢昭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但是你儿子要侵犯未成年服务生,我当时阻止你儿子违法犯罪的行为,不是你找我发泄私愤的理由。”
“还有,让你侄子别骗婚。”谢昭看向佛珠男,“你再敢盯着我的助理看,我挖你眼睛。”
席间众人全都窃窃私语。
“我家都是好男孩,轮不到你来泼脏水!”许太站起身。
谢昭对许太笑道:“既然你这么心疼你的外甥和你的好儿子,不如让他们凑一对儿肥水不流外人田。”
*
“今天我们很顺利。”谢昭走在槐树的树影下,她脚步轻快。江慈帮她拿着包,跟在她身后。
许太想让她难堪,但自己却狠狠丢了面子。杨先生说对她印象很好,夸她见识渊博。两人谈得也很愉快,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搞定了一位大股东,谢昭心情相当好,她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应当要感谢你的,你为我作弊。”谢昭说,“不过你拉丁文的诗写的是什么?不会是对我的表白吧?”
“唉,诗稿应该带出来的,我本想欣赏一下你卑微的爱。”她叹气。
江慈突然拉住她的手。
谢昭转过身来。
路灯下,江慈的眼睛水光潋滟,动人心魄。
“你想知道我写的是什么,我可以重新写一遍给你啊。”
江慈拉过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
他低下头,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地写字,他指尖的触觉就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掌心。
很痒,谢昭的心也很痒。
“搞什么?你这样写我还是不明白啊。”她脸有些发烫。
“我写的是。”他俯身靠近,勾人的眼睛注视着她,声音里笑意渐浓。
“我喜欢。”他的声音很低。
江慈越靠越近,两人的距离一下缩了好短,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她,不容她逃避。
他的嘴唇靠近了她的耳朵。
谢昭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气,她最喜欢的香气。
她心跳很快。
“夏天。”江慈说。
“这是关于夏天的诗啦。”他直起身,“你能不能少自恋几分钟?我为老板解决了难题,你应当奖励我才对嘛。”
谢昭一下站到了台阶上,与他视线平齐,“你想要什么奖励?”她深入他眼底。
她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指尖轻轻抚摸他后颈的发尾。
江慈的目光游到了她的嘴唇上,又游回她的眼睛。
“是不是什么奖励你都肯答应?”他抬眼微笑,语调散漫。
他的睫毛长而密,她几乎想吻一下他的眼睛。
“只要你敢说,我就敢答应。”谢昭直视他摄人心魂的眼。
江慈眉眼弯弯,微微低头,越靠越近,美貌被无限放大。
他宽大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迫使她微微扬起下巴。
他要吻她。
谢昭呼吸紊乱,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谢昭睁开眼,江慈手指中碾着一片树叶。
“不过是槐树叶掉在你头上了,你怕什么?”
他的嘴角漾开笑容。
“我希望老板允许我明天早上多睡两个小时懒觉。”
“这就是你要的奖励?就这?”谢昭嗤了一声,轻轻推开他。
他挡住她的路,眼眸低垂,视线停在她饱满的唇珠上。
“还是说,你希望我要点别的奖励?”他的声音缱绻,近乎情人呢喃。
“我当然希望你~”谢昭伸手,指尖从他的胸口一直游走到他的脸庞。
她踮脚凑近,对上他的眼睛。
谢昭一下掐住他的脸来回晃,“我当然希望你不要偷懒!”
哼,我现在可不会被你随便勾引成功。
“好,好。我照常起来。”江慈无奈投降。
“那么奖励你就欠着吧。”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以后说不定哪天就想取,你不要赖账。”
“我敢作敢当。”谢昭笑道,“尽管来。”
两人并肩走在树影婆娑中。
“对了。”谢昭感到奇怪,“那幅画你怎么知道是假的?我知道你读书很多,不过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因为她谈起画的表情,就明显在撒谎嘛。她语言上很骄傲,但是肢体语言其实是不安的,怕别人发现的。”江慈说。
“你果然还是挺有用的嘛。”谢昭满意点头。
江慈低头微笑。
他这么肯定并不是因为他会测谎,而是因为那幅真画南宋的宫廷海棠春睡图,其实在他外婆的书房里挂着呢。
第124章 凶宅
*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睡觉?”谢昭问。
商务车的后排,江慈又闭着眼睛。
私密性窗帘拉着,前后舱有电视和吧台阻断隔开。
谢昭在吧台咖啡机接了一杯咖啡提神,今天,他们将会见最后一位需要面谈的股东,然后就圆满完成任务。
“遮光帘拉着又有沙发床不睡觉做什么?”江慈舒适地转转脑袋,眼睛仍然没睁开。
谢昭观察他一天能睡十个小时。
车的后排光线有些暗,他的侧脸轮廓有点模糊。此时他双目从容地阖着,嘴角带着清浅的弧度。
谢昭凑到他耳朵边低声:“那你知不知道,床除了睡觉还有别的功能。”
她的手在他的肩膀上缓慢游走,“后舱的私密性强,在这里做什么外面都听不到。”
听到这句话,江慈桃花眼微微睁开,懒散地看她一下。
他似笑非笑道:“不好吧,我们现在还在其他人的车上欸。”
这辆车是股东派来接他们的车。
江慈伸懒腰,像一只很大只的猫。
他宽大的手扣住了她作乱的手。
“我知道你被我迷得五魂三道。”江慈握住她的手得意道,“但大白天的你也得克制一下。”
谢昭轻轻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按了沙发床上的按钮。
江慈蹙眉,叫了一声。
“我是说这个床还有按摩的功能。你肩颈太僵硬了,需要放松一下。”谢昭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是要和你在后座干什么?”
她调的力度很大,江慈惨叫了几声。
“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你把你脑子里对我不正经的想法收一收。”谢昭叹气。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好不好。”江慈好不容易摸到按钮,把按摩功能关掉了。
“你要打起精神,我们今天未必会很轻松。”谢昭说。
今天要见的股东一直表示支持谢昭,好像她是十拿九稳的,都没有面谈的必要。
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股东许先生就是许太的哥哥,谢昭从前打了许太的儿子,也就是打了他的外甥。
“不是所有舅舅都和外甥有很亲近的关系,尤其像这种家庭。”江慈说,“既然这舅舅态度一直很友好,应当不成问题。”
“周明这种人,他爸想管都管不了,何况舅舅呢?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为非作歹的外甥,破坏自己的生意利益?”
周明的父亲从前表达过懊悔,妻子过分溺爱儿子,而儿子又太早去海外读书,他工作忙无法教育,最终把孩子惯坏了。
儿子不成器,总是惹是生非,但怎么办呢?他再有钱也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
许太对于自己的儿子是当成了眼珠子般宝贝,碍于妻子强大的背景,他虽然后悔,但妻子反对,他也没有办法再要第二个孩子,更不敢在外面有私生子。
而周明长期在海外鬼混,也很少回国,所以和一直在国内做生意的舅舅关系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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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等会儿肯定会见到许太。她肯定不会高兴我和她哥哥达成任何协议,多半要作妖,还是小心点为好。”谢昭说。
也许是天气好,也许是车内的香气安神,虽然谢昭喝了咖啡但也开始犯困。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就都昏昏沉沉的,一直到车开到目的地。
车停在小胡同门口,不方便开进去。
司机给他们开门,但不肯往前再走,只是告诉他们具体的门牌,说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谢昭见他有些慌慌忙忙的,便问他为什么不肯陪他们一起去。
司机犹豫再三还是说了真话:“你们要去的这栋是凶宅。”
“凶宅?”
“据说最初这是明代某个大官家的宅子,万历年间皇帝抄家,宅院变成乱葬岗,后来大官被平反,有人在乱葬岗上重新建了义庄。
嘉庆年间又有些维新人士在此共谋大事,变法失败后,革命者为慷慨就义,但据说死后,亡魂仍在此地。
再后来,清朝末年民国初期,这里面搭了戏台子唱戏,好多戏剧大家在这儿表演。
但又出了不少人命,总之这地方阴得很。”
“这都是封建迷信。哪个古宅没死过人?越古老的宅子死的人越多。”谢昭不屑一顾。
江慈也赞成,他家有古堡,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争,要是有幽灵,古堡都装不下。
“当然是封建迷信。”司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不相信这个就太好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吉利,我不想进去。”
谢昭也不再为难他,他们俩自己往里找。
这里绿树成荫,在胡同里走着,竟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奇怪的是明明是白天大夏天,走在这里却感到温度低了很多。
胡同两旁的石砖墙上贴了不少小广告,还有一些黄色的纸符,纸符上用红色朱砂笔画了一些东西。
越往前走越觉得路窄,墙上红色写画的东西增多了。
只见墙上用巨大的红字写着:“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每一个杀字都比前一个大,红色杀字让人心惊。
这句诗传说是明末农民起义者张献忠的七杀碑明史中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称王后发疯屠蜀。
“装神弄鬼。七杀碑其实原文是张献忠的圣谕碑,原来的句子是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没有什么杀。”江慈说。
谢昭摸了摸,漆是新的,刚写不久。
“估计是许太想玩点新花样。”可惜了,她可不信这一套。
四合院的正门是五檩中柱式的广亮大门,门扉和柱子都为朱红色,门扇中央镶嵌梅花型的木质门簪,门口趴着两个石狮子。
敲门很快有人应门。
许先生亲自出来迎接他们,谢昭和他寒暄一番。
“谢总,我得当面向你道歉。”他说,“我知道我妹妹,外甥和你之间有一点不愉快。”
“当然,是他们做的不对——”
“许总,怎么说也轮不到你来道歉。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谢昭说,“何况我认为那点不愉快也只是点小事。”
她打了人那又怎么样呢?她又没把周明打死,不过是教训了他一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许太怎么就紧揪着她这一点不放?
“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许先生说,“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吗?我妹妹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她儿子现在残疾了。”
“残疾了?”谢昭惊道。
“医生说他是彻底丧失了生育功能,我妹妹认为这是你把他打伤造成的。”
“你是说周明认为我打了他导致他变成了太监?”谢昭。
“我没有这样妄下断言。这种事情很复杂,需要司法鉴定,医学鉴定。”许先生说,“但是我妹妹显然是这么认为的,她是一个母亲,她的儿子彻底丧失了生育功能,她一定是非常愤怒的。”
“对我愤怒。”谢昭说,“看来今天这是鸿门宴,你们今天让我来是想向我讨个说法?”
什么红字,凶宅都是冲着她来的。
“谢总,你误会了。我非常清楚我外甥是个什么品行的人,他在外面惹事生非惯了,也经常被人教训。”许先生说,“而我妹妹也是行事夸张,我并没有听信他们一面之词,要向你讨个说法。”
“虽然我不认为你需要为我外甥目前的残疾负责。但是我妹妹一直以来向我哭诉,我也不能一点都不管。”
他们走过一殿一卷式垂花门,抄手游廊外奇石叠加,水面上架着戏台。
“所以我今天邀请你来呢,就是想当个和事佬。大家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许先生说,“谢总,你觉得怎么样?”
“我愿意握手言和。但不知道许太愿不愿意。”谢昭说,她心里当然不愿意跟着老太婆言和,但许先生说话还是比较客气,而她正是有求于他的时候,也不好驳他面子。
“我说句公道话,你别生气。”许先生说,“谢总,你年纪轻轻有大好的前程。而我妹妹你也见到了,她年纪大了,思想比较的固执偏激。而她唯一的独子又丧失了生育能力,她认为这是断子绝孙了,心里是非常痛苦的。
要我说你作为年轻人,不如委屈一下,低低头,向她赔个不是,别跟她这样的老太太计较。”
“她情绪上来了多半会说点难听话,但谢总你委屈一下别跟她继续冲突,让她把气发出来了,这件事也就翻篇了。”
所以她今天被邀请来,其实是来充当出气筒的角色。
“这话可得说清楚了。”谢昭说,“她家断子绝孙也要赖到我头上?这罪名太大了,我可担不起。”
“我不过是阻止了她儿子进一步违法犯罪,又不是阉了他,让她儿子去当太监。我道的是哪门子歉呢?”谢昭冷笑。
“谢总,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地道。”许先生的脸也拉了下来。
“你打了我外甥,打得非常严重,这是千真万确的。”
“眼见为实,你又没见到,如何确定呢?”谢昭说。
“陈辛,陈董事长亲眼所见,是他告诉我的。当然我也没有信他的一面之辞。陈家的宴会上,许多宾客也都看到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
原来如此,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陈董在挑事。谢昭心想。
“我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许先生说,“我也知道我外甥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你打他,我也不过多计较。但真要计较起来,就算我外甥犯法,也该有法律法官来处罚他。轮得到谢总动用私刑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外甥要侵犯一个服务生,但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辞吧。你打他这就合法了?何况你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他是□□犯,这难道就没有侵犯他的名誉权了吗?”
“要我讲,你们双方都有问题。”许先生说,“但是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并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我也不想为这点烂账来损害我们之间的利益。”
“所以我希望我现在给一个台阶,让你们下,你们就都老实地下。你们双方都给我个面子,让这事翻篇。”
江慈想要开口,谢昭拉住他的衣袖制止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没必要为了这点破事坏了大计。
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呢,谢昭心想,不过是暂时向疯女人低一下头而已,等她收购完成了,再来报复也不迟。
“看在许先生的份上,我可以为之前在意大利的一时冲动打人这件事道歉。不过什么让许太断子绝孙啦,让她儿子当了太监啦,这么重的罪名我是绝对不能担的。”谢昭说。
“那是当然,她如果太过分,我也是绝不允许的。”许先生说,“我也要感谢谢总肯理解我,说实话我夹在这当中也不容易。”
走过抄手游廊到了清水脊的正房,一进门就是一个神龛祠堂。
许太和她的儿子周明,两人正跪在神龛前一动不动。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客人来了也不迎接一下。”许先生蹙眉道。
许太先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谢昭看。
“我把谢总请过来了,谢总为之前与你之间的小小纠纷向你道歉。年轻人知错就改便好。你作为长辈也得宽宏大量一点,不要老跟晚辈一般见识。”许先生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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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教训的是,我以前多有得罪——”谢昭借坡下驴。
许太却突然大叫一声,拿起供奉的一碗米,就劈头盖脸地向谢昭身上撒,嘴中念念有词。
江慈立刻挡在她前面,被撒了一脸的盐和米。
盐和米是辟邪驱邪的。
“你发什么神经呢?”许先生怒了,“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
“他是你的亲外甥,我是你的亲妹子,你作为舅舅都不替我们主持公道。”许太颤声,“你还要跟我们的敌人做朋友。”
“我都把谢总带过来向你低头道歉了,还不够给你面子吗?还要怎么给你主持公道?”他对妹妹发火道:“我看你是与社会脱节太久了,成天神神叨叨念诗念佛的。你成天在这儿搅我的生意。你怎么不去搅你老公的生意?你看你老公理你吗?”
“你就巴不得我断子绝孙!”许太尖声道,“你生的是女儿,你生不出儿子,你早就断子绝孙了,所以你也不想让我们有孙子。”
“不忠之人可杀!不孝之人可杀!不仁之人可杀!不义之人可杀!大西王杀杀杀!”
她开始念传说中张献忠写的七杀诗,一边高声断喝。
“你得去看精神病了。”她哥哥惊道,旁边来了两个保姆将许太还有她儿子拖走了。
她儿子周明痴痴傻傻的,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欺男霸女的样子。
“她前两天还不是这样。”谢昭也有点惊到。
许太前两天还只是装腔作势,喜欢卖弄下自己上流身份的阔太而已。
怎么现在看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像相信了什么邪魔歪道的无知撒泼老太一样。
不过多半是装的,想来恐吓她而已。
老太想用这种方法吓她,也是蛮荒唐的,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只会显得老太自己像个小丑而已。
“我看我这妹妹已经变成神经病了。”许先生说,“让你们见笑了。”
“她之前就信什么风水大师之类的东西,自从知道儿子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就更是有些不正常。”
陈董也信,谢昭心想。有的有钱人确实信这些,可能许太认为她可以用什么风水阵法来克住谢昭吧。
“所以她故意让我们到这凶宅来?这有什么风水上的讲究吗?”江慈问。
“什么凶宅?”许先生不高兴了,“你们不知道这房子花了多大的价钱。”
听说司机这样讲的,许先生更生气了,“完全是胡说八道。按这种说法,所有的四合院都是凶宅,都不能住人了?”
江慈闭嘴了。
“谢总,我要向你赔不是。我要早知道我的妹妹外甥现在变得这么疯疯癫癫,给我丢人现眼,我绝对不会把他们请到这里来。”许先生叹气,“今天让你们受惊了,还请你们先休息吧。我得去处理一下这些神经病的家事。”
“工作上的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谈。”
“我们不在这里留宿了,既然今天许先生不方便,那我明天早上再来。”谢昭说。
“谢总,你别生我的气。”许先生说,“所有的客人都是在我这边留宿的。我怎么好让你大老远白跑一趟,明天又再返回一次。这路上多浪费时间。”
“你放心,我妹妹和我外甥今晚绝不会骚扰你们的,我找保姆把他们看紧了。”
*
谢昭和江慈的客房在东厢房,两人的房间隔得不远。
江慈被泼了一头一脸的盐,正急着去洗澡。
谢昭也独自回房间洗澡。
她的房间倒是非常华丽,都是明清时的家具。
一张拔步床,古人讲究小而聚气。但谢昭看这床像罩子鸟笼一样很压抑。
床旁边就是一个铜镜梳妆台,说实话,谢昭很不喜欢这个屋里古色古风的装饰,很像她以前看的那些香港僵尸片。
她刚想换衣服去洗澡,突然听到背后镜子碎裂,唱片机突然响起来。
谢昭走过去检查,在梳妆桌下摸到了一个录音机,故意在她的卧室里放些恐怖音效的。
雕虫小技。谢昭心想,都是她玩剩下来的。
这些花样她以前都玩过,她曾经就是在修道院里成天装这种东西,然后活生生把陈彬浩的教父给吓疯了。
谢昭站起身,屋子里的灯突然忽闪忽闪,灭了。
屋子里暗就显得窗外格外亮。
窗外一个穿着清装的人正在跟她对视。
谢昭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那人砸去。
那人被砸得哎呦一声。
“乱丢东西你有没有素质啊!”清装人怒道。
“我不跟鬼讲素质,再站这儿我砸死你。”谢昭说。
“我都是鬼了,你都不晓得怕?”清装人生气。
“你是哪儿的鬼啊?清末的?衣服穿得都不对。”谢昭说。
“废话,我在密室逃脱工作衣服都是批发的,就这么点工资,你想让我到墓里面刨啊?”
谢昭抄起了椅子要砸他。
“不要殴打鬼行不行?我也是工作而已欸。我在这儿站一个小时能拿300块呢。”他哀求道。
“我给你一个小时600,你去站到许太卧室窗口去。”谢昭说。
“微信或者支付宝我不收现金啊。”清装人乐颠颠地让她扫码。
两边竞价,他今天可以赚两份钱。
灯又重新亮了,真是无聊透顶的晚上,谢昭啃了一口供桌上的苹果。
她决定自己找点乐子。
*
江慈刚准备洗澡,他才脱下上衣,就听见谢昭在敲门。
“怎么了?”他一开门,谢昭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我好害怕。”谢昭紧紧搂住他的窄腰,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江慈身上好香哦。她嗅了嗅。
“怕什么?有人来骚扰你吗?”江慈握住她的肩。
“我那个房间闹鬼。”谢昭紧抱着他不撒手,“我怕鬼,我今晚就在你这睡吧。”
他放松了下来。
谢昭会怕鬼?鬼怕她还差不多,多么拙劣的借口,江慈差点笑出声。
“是吗?”他微笑,“没关系,你害怕的话就在我这睡吧。不过我这儿只有一张床。”
“我是不想跟你睡的。”谢昭故作扭捏。
“我知道,放心你自己睡,我去睡你的房间。”江慈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我可不怕鬼。”
“不行!”谢昭紧攥着他的裤子。
她废老大劲演半天,最后交换房间有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在你的房间,我还是会害怕。你必须陪我。”
“如果你一定要要求的话。”江慈叹气,“也不是不行。”
“我是因为害怕,没有办法才勉为其难跟你一起睡的。”谢昭说。
“当然。”江慈将她在自己腹肌上乱摸的手扒拉下来握住。
“谢大小姐当然是因为害怕才勉为其难地和我晚上待在一个房间。”
“我有自知之明。”江慈微微低头,与她平视。他的桃花眼里满是揶揄,谢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抵在了门板上。
江慈又靠近了一步,手触碰到了她腰间的衣料,她被困在他与门板之间。
他俯下身,又是一个可以亲吻的距离,谢昭下意识睫毛乱眨。
江慈的手并没有碰到她的腰,他看着她,嘴角弯了弯,反手将门反锁上了。
第125章 浴室战争
*
江慈锁上门后退了半步,他刚要转身去洗澡,手腕突然被谢昭攥住。
她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又轻轻松开,一点一点向上攀爬,从他青筋微微凸出的小臂,一直游走到锁骨再往下,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再停留到人鱼线,最后到腹肌。
完美的线条,谢昭很满意。
江慈没有阻止她乱摸,只是若无其事地抬眼盯着她。
“我要去洗澡。你抱着我不撒手是什么意思?”
他眼里漾出一点笑意,微微低下头,与她平视。“你这样容易让我误会的。”
谢昭的手指勾着他裤子上的棉织腰带,她抬眼笑道:“误会什么?”
“误会你想和我一起洗。”他的语气淡淡的,冷感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竟毫不轻佻。
谢昭靠近,双手捧住他的脑袋,迫使他低头离自己更近。
他的笑眼紧紧盯着她,这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让她心跳更快了。
但谢昭只是拨了拨他松软的头发。
“我只是在帮你弹米和盐啊。你被泼了好多。”
江慈晃晃脑袋,像毛绒动物抖抖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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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死老太婆,竟然欺负我的人,不得好死。”谢昭帮他理头发,许太泼了江慈一身,谢昭是很生气的,幸好只是一些米和盐,如果她胆敢泼其他的东西,谢昭一定要当场泼回去。
她的手腕被江慈握住。
“你的人?”他绿色的眸子里笑意渐浓,手指在她的腕骨上轻轻摩擦。
她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倒影。
“你当然是我的。”谢昭反手牵住他的手,他的手指摩擦着她的,从指尖到指根,短暂的十指相扣。
她弯唇一笑:“我花钱请的顾问呀。”
江慈不置可否地一笑松开了她的手。
“我去洗澡了,老板你自便。”
他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但谢昭并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她在江慈的卧室里转了转,这间房间完全是现代化的客房装修,不像她那间是鬼气森森的明清古董房。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右侧边的床榻上微微陷下去了一点印子,应当是江慈这个懒狗一进门就在这躺过。
谢昭的手轻轻抚摸着被单,想象他躺在这里的样子。
浴室里不断地传来水流声。
今晚他躺在这儿,而她会躺在他旁边,也许不是躺在他旁边。
谢昭的脸红了红。
其实她突然跑过来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一有机会就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尤其是在这个压抑的让人有些不安的环境中,她就更想靠近他。
他绿色的眼睛总是像镇定的药水,让她平静,安心,冷静。
浴室的水声停了。
江慈推门出来,他没穿上衣,腰间围着浴巾,系法很随意,看上去很容易扯掉。
他黑色的头发湿透了,水滴顺着额角往下流淌,汇聚在锁骨处。
谢昭的视线顺着水滴移动。
他的身材既不是过分消瘦,也不是健身过度,人鱼线上停留着没有擦干的水渍,部分水珠顺着线条留入腰间的浴巾。
江慈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掀起眼皮向她看过来。
好吧,这双眼睛有时候也让她很不平静。
“我好了,你去吧。”他很坦然地在她热烈的目光中找吹风机,神态自若。
“好。”谢昭的心怦怦直跳,她故意把带来的睡裙遗忘在他的床上。
等她洗完澡,她就会假装自己忘记带衣服进浴室,让他过来送。
哼哼,然后她就把浴室的灯一关,说自己害怕。
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扑到他怀里。
谢昭美美想着进攻方案,她走进浴室,门刚拉了一半,江慈突然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狭窄的浴室里氤氲着热气与沐浴露的香气。
他懒洋洋的眼睛看着她,靠近了一步。
谢昭微微挑眉直视他微笑道:“怎么?你想再洗一次?”
她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他腰间围着的浴巾上游走,但后退了一点。
“你有东西忘记带了。”江慈伸手,把真丝吊带裙递给她。“拿好,不然你要是一不小心忘记了。我们孤男寡女的,我不方便送。”
他似笑非笑,似乎是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
谢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裙子,哼了一声。
江慈垂下眼轻笑了一下。
“你还在这儿干嘛?”谢昭开始解衣服,“真要和我再洗一次啊?”
“吹风机。”江慈把吹风机挂回原来的位置,“吹风机给你放这儿了。”
一下断绝了让他给她吹头发的念想。
“对了,我重新垫了一下防滑的垫子,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江慈微笑道。
很好,这样也断绝了她待会儿假装跌倒喊他进来的借口。
“那你慢慢洗吧,我不打扰了。”浴室的门非常干脆被他从外面重新关上了。
谢昭咬牙。
站在莲蓬头下,谢昭仰头。
沐浴露的味道是水蜜桃的,和他刚才用的一样。
谢昭一边洗澡一边心想,江慈的防守还挺严密的。
但没用,她会见招拆招。
这场互相勾引,看谁先失态,认栽,低下高贵头颅的战争,她一定会赢。
江慈把床重新铺了一遍。
他从随身的小行李里,拿了一条平时穿的黑色棉质睡裤,想了想,又换成了灰色的。
然后他把所有的灯关了开,开了又关,研究了半天,最终调到了一种极其暧昧的暖黄色。
忙了半天,他躺到了床上,从左边躺到右边,右边躺到左边。
为什么有一种后妃等待皇帝临幸的感觉?江慈突然觉得很好笑。
浴室的水停了,皇帝发话了。
“你进来一下。帮帮忙。”谢昭说。
“又怎么了?”他赶紧把脸上的笑收一收,漫不经心地问。
“我拉链坏了。”谢昭在浴室里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把衣服的拉链搞坏了。
“你进来帮我拉一下。”
“拉链坏了你就别拉了呗,我不方便帮你吧。”江慈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听起来很淡然平常。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啊?”谢昭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想看我穿不上衣服吗?”
她听见江慈似乎是叹了口气。
“好吧,你稍等。”
谢昭等了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你衣服穿好了吗?方便我进来吗?”他问。
谢昭把衣领拉低了一点,对着镜子把头发撩了撩。“好了,你进来吧。”
江慈走了进来,谢昭背对着他。头发跌在肩上。
她裙子背后的拉链只拉了一半,几乎变成了一件露背裙。
“拉链怎么会突然坏了?”他靠近。
“可能本来就是坏的吧。”谢昭说,这拉链质量可挺好的,她可费了二半天的劲折腾。
“那我帮你看一下。”
他很轻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然后滑到了肩胛骨,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包裹着她,似是若有若无的撩拨。
他指尖微弯,轻轻拉住了她腰间的拉链,他的指腹在此处来回摩擦。
谢昭轻微地颤栗。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停留在了她的腰间。
突然江慈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谢昭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时候她应当说几句话撩拨他一下,但不知为何谢昭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脸在本能地发烫。
江慈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发间,他沉默地搂着她,将她抱到了洗手台上,谢昭本能地后退了一点,背脊靠到了冰凉的镜面上。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谢昭突然不敢和他对视。
她害羞了!
她的手轻轻扶着他的肩,江慈低头看她。
在她的心慌意乱中,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对,你这个姿势,我不方便。”江慈思索道,“你应该转过来。”
“啊?”
“你应当是面对着镜子,我才方便。”江慈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我得在你后面啊。”
他在说什么??
要她在洗手台上面对镜子,然后他在她后面??
谢昭人有点傻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勇了?
进攻太猛,把她搞懵了。
“你愣着干嘛呢?”江慈说,“快点让我帮你把拉链修好啊。”
“只有这个洗手台的灯最亮,要不然那么小的拉链,我眼前一抹黑根本就看不见。”
他看谢昭仍然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你不转一点过来我怎么拉你后背的拉链呢?”
“你讲话语气那么冷漠干嘛?”谢昭撇嘴。
她眼皮垂了下来。
“哪有冷漠。”江慈声音立刻柔了很多,“我是怕你受凉啊,大小姐,你把空调开的多低。”
“转过去一点好不好?”他无奈,语调带了几分哄的意味,“我赶紧帮你拉好,这样我们好出去休息。”
谢昭环紧了他的脖子,抬眼狡黠地笑:“不好,我就喜欢这个姿势,你就这样帮我拉。”
哼,你中计了江慈。
她贴紧了他的耳朵,得意道:“没想到你是这么的每时每刻担心我啊。”
“嘴硬也掩盖不了你对我卑微的爱。”
“啧,看看我们现在的姿势。你是故意的吧?”她的腿挑衅地摩擦他的运动裤。
她的吊带裙拉了一半,大片的后背暴露在外面。
谢昭坐在洗手台上,背靠着镜子,他的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几乎将她困在怀里。
她的脚非常恶劣地顺着他的裤腿往上。
“没想到你这么急不可待的,要跟我发生点什么。”谢昭挑衅地笑,“还是说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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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江慈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上扬。
然后他一下上前将她搂到了怀里。
谢昭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心脏猛烈地跳。
他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吗?
她勾引成功了吗?
谢昭也拥抱住他。
江慈的手在她腰间摸索按住了拉链,然后往下猛的一拉。
“你往下拉干什么?”谢昭有些害羞又激动。
她勾引了这么多轮,总算等到铁树开花了吗?
她应该给他点教训,她本来想给他点教训的,她之前那么主动,他都不接茬,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之前撩拨她勾引她,虽然说估计是无意识的,但搞得她心猿意马,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谢昭也想让他尝尝同样的感觉。
对呀,就是要勾着他欲罢不能,然后让他低头求我才可以,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他——谢昭虽然是这么想的,这么计划的,但不仅没有推开江慈,反而下意识把他抱紧了。
“这个拉链不往下,那就没法往上啊。”还没等谢昭思想斗争两秒呢,江慈就已经把她的拉链给修好重新拉好了。
“已经修好了。”江慈立刻松开手,“你不肯转身的话,我只能这样拉。冒犯到你,抱歉。”
他含笑看她:“你可以下来了。”
谢昭怒视着他。
好,很好,你是真的很能防。
“我抱你下来,好吗?”他微笑道。
谢昭看他这副无辜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用!不需要!”
“你生气了?原谅我。”江慈靠近她,像家里撕了纸团拆了家的猫,大眼睛看着她。
“你没错,我有什么可原谅的?”谢昭皮笑肉不笑。
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轻敌了,大意了。
嗯,江慈的确是一个防守很严的对手。
江慈靠近她,将她轻轻横抱起来。
“我没想你抱。”谢昭说。
“我知道。”江慈说,“是我想抱你下来,希望谢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只要看一眼便会心软,谢昭差一点就心软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祈求了。那行吧,我不想走路了。”谢昭笑道,“你抱我到床上去。”
江慈,你的确有点厉害,不仅防守得很严,而且很会勾引人。谢昭在心中冷笑,没关系,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赢的人一定是我。
第126章 勾引的妙计
*
床离浴室并不远,只有几步。
按照谢昭想象的剧本,江慈应该急不可耐的,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抛到床上,然后欺身上前——
当然这是她的白日梦,现实是完全相反。
江慈走路不急不慢,虽然抱着她,但非常礼貌,手很绅士完全没有碰不该碰的地方,目不斜视,压根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他不像是抱一个刚洗完澡的美女到床上去而像是抱一个在路上中暑昏头的老太到树下休息。
甚至因为他的手太规矩,抱得不紧,谢昭不得不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贴紧他的胸膛,才没有掉下去。
江慈轻轻将谢昭平放在床上。
她的眼睛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回看一眼。
她刚洗完澡,素面无妆,脸上浮现出了桃花般的粉色,不知是因为洗澡的热气,还是因为害羞。
她乌黑的长发完全地披散开,散在白色的枕头上。脸上未擦干的水滴,从下巴滴落,蓄在锁骨处。
刚才在浴室里光线昏暗,而在卧室的灯光下,可以看的分明,她的吊带裙是浅色的,而之下竟然空无一物。
从未节食,常年健身而得到的黄金比例般身体在轻薄浅色的吊带裙下,若隐若现。
沐浴露是水蜜桃味的,她此时散发着水蜜桃的热气。
谢昭看着他,那双平时冷若冰霜的凤眼,独独看着他的时候,冰霜才会融化成春水。
“好热啊。”她朱唇轻启,一边注视着他,一边缓慢撩起了裙摆,雪肤越显越多,修长的腿像蛇一样轻轻扭动。
江慈躺下了,躺到了她旁边。
他在她的目光中伸出了手,手指触摸到了她的裙摆。
江慈仅仅是指尖碰到了她裙摆的衣料,她就已经呼吸急促,脑袋有些缺氧。
她的目光停在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不知道被这样的手指触碰会是什么感觉?
这只漂亮的手会慢慢从裙底探进来,还是会把她的裙子粗鲁地整个推上去——
谢昭的心在乱跳。
她松开了拉着裙摆的手,把裙摆的自主权交到了江慈手中。
江慈的手攥住了她的裙摆,然后往下拉,又给她拉回了膝盖的位置,一点春色都不留。
然后还嫌不够,又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别受凉了,空调开的低。”他语气温和又平常,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昭龙颜大怒。
这是敌人的嘲笑,这是敌人的挑衅。
什么别受凉了?
这句话的正确台词是:呵呵,你谢昭不过如此,你简直不堪一击。
就这点伎俩,也想攻下江慈我?
就像她已经使出了九成的功力,但江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啊,你刚才打我了吗?我没感觉啊。
好,很好,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天要狠狠地治治你。
谢昭把被子踢开,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抚摸他的腕骨。
“有的话,我一直来不及说。”她深深看入他的眼睛。
攻心为上。
“你能留在我身边,我知道是一件很艰难的决定。你为我做出的牺牲,我绝对是记在心里的。”这倒不是假话。江慈愿意在检方和她之间做出选择,留在她身边,谢昭其实是挺感动的。
美人恩重,她不是不知感激。
美人,你心里有朕,朕心里也有你。朕绝不辜负你,当然前提是你赶紧给我低下你高贵的头!
“你对我的关心和在意,不承认也没用,我都是知道的。”
哈哈,你不要想通过回避,能隐藏你对我卑微的爱。
所以快点承认你喜欢我吧,快点对我表白,快点低头。
“说牺牲也太严重了。”江慈微笑,“我不过是为了钱在打工,关心老板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开心我就开心。”
呵,还不承认。
谢昭深情道:“你放心,你跟了我。我一定好好保护你,罩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跟了你?”江慈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擦她的脉搏,他眼里含笑,“你想我跟你?”
他进攻了,谢昭心想,江慈就是想逼她再表白一次?
想得美呢。
“我是说跟着我工作啦。”谢昭笑道,“你想哪种呀?”
“老板我渴了,你去给我弄点水来。”
江慈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喂我喝。”谢昭抬眼看他,“照顾老板,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江慈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将她的头抬起来一些。
他跪坐在床上,俯身喂她喝水。
水滴从她的唇角滴落。
她的嘴唇透着饱满的,蜜桃的红色,谢昭喝水时一直紧紧地注视着他,好像要把他吞咽入腹。
江慈伸出手指,指腹辗转揉捏在她饱满湿润的嘴唇上,为她擦去嘴角的水珠,谢昭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坏心眼地张开嘴,舌尖轻轻划过他的手指,蜻蜓点水。
江慈一边垂眼看她,一边直接拿起她刚才喝过的矿泉水,对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仰头喝水。
他淡淡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肌肉线条微微紧绷。
“你这是和我间接接吻哦。”谢昭说。
他一言不发,只是带着笑意看她。
谢昭被他看得脸热,喝水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欲吗。
“都怪你,把我搞得口干舌燥。”江慈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矿泉水瓶,上下来回。
如果他抚摸的是其他东西——
突然这又是想什么呢,谢昭脸红忘记怎么反攻。
“你说该怎么办?”他俯身,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谢昭的双腿下意识并拢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枕头。
江慈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侧,含笑盯着她。
他越靠越近,谢昭的眼睛快速地眨动着。
他温柔地撩开她隔间的碎发。
江慈凑到她耳边:“紧张什么?嗯?”他声音很低,讲话的气息落在她耳垂上,酥酥麻麻的,谢昭又是一种轻微的颤栗,她伸手本能想圈住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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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她想吻他。
不想管了,不斗了,她认输。
算他勾引成功,她今天就要亲死他。
突然她脑袋被枕头旁的东西硌了一下,谢昭睁眼,是空调遥控器??
江慈伸手拿过空调遥控器,一下坐直了。
“你说你把空调开的这么低,房间里那么干,都快干死人了。”
“我现在把它稍微往上调两度不过分吧?”
“我让你口干舌燥,就是因为空调?”谢昭呆滞。
“你想是因为什么?”江慈低笑。
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男人。
谢昭的胜负欲上来了。
今晚,我一定要赢,这是赌上我为人的尊严!
谢昭紧紧盯着江慈的双眼,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江慈也含笑看着她。
等等不对,有点问题,谢昭思考。
江慈看她的眼神和以前早就不一样了,这是这几天谢昭早已发现的事实,她很高兴他比以前喜欢她。
但是,今晚江慈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他的目光紧紧攥着她,明明他也想——
谢昭的视线下滑。
空调太冷?他嫌空调太冷,却一直不穿上衣,在那里展示他的人鱼线和腹肌?
她发现问题了,谢昭冷笑。她差一点就中了江慈的圈套,今晚一直以来都是江慈的计谋,他在搞欲擒故纵的把戏!
高明的猎人往往伪装成猎物。
江慈就是伪装成猎物,想引诱她捕猎。
他越让她得不到,她就越想要。
她在这里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勾引他,其实正中他下怀。
刚才她不就差一点认输,沉沦?
好毒的计谋,江慈你很聪明,但可惜你遇到了我。
谢昭向他柔柔一笑。
今晚认输,沉沦的人只会是你!
第127章 床的归属问题
*
谢昭躺在枕头上,她的视野范围内,与她视线平行的是江慈的下半张脸,削挺的鼻子下是人中深刻,唇珠明显的诱人嘴唇。
他的长相本是过分精致的,面无表情时常有种人偶的失真感,但偏偏只要有一点表情,就会勾人。这种欲感来源于他眼角眉梢,还有嘴角的线条,他的嘴角线条坚硬,不笑时清正如雪山不可冒犯,微微笑起来时却一高一低,有点邪气。
他的眼睛是双眼皮深折,眼尾弧线上挑,本该是勾魂的桃花眼,但偏偏喜欢用无辜单纯的神情看着她,总有种勾人而不自知的反差。
谢昭的视线往上,江慈跪坐在床上,他正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她,在朦胧暧昧的橙红色灯光中,他原本喜欢无辜看人的眼睛此时像深不见底的绿色深潭,竭力地邀请她沉陷下去。
她的目光下滑到他流畅的脖颈线条,他的喉结随着她视线的移动也上下滑动了一下。
不要被他像猫一样乖巧可爱的外表欺骗,他才不是无辜的猎物,谢昭心想,他是机警的,时刻等待时机准备扑食的猎手。
她的目光划过他水渍未干的腹肌,一路往下停留在他灰色的裤子上,谢昭勾唇微笑,江慈跟她玩欲擒故纵,别说他这个老敌人的确很了解她,她还真就吃这一套。
一切太主动,太容易得到的她都会觉得没意思,没有挑战性。
那就玩吧。
谢昭屈膝抬起腿,用脚尖不断勾着他裤子的衣料,一路往上滑。
“把床让给我睡,你该去睡沙发。”她含笑说。
他俯身靠近,手指轻轻触碰她轻薄的吊带裙衣料,从裙摆一直往上,滑到她的脖颈。
“凭什么?这明明是我的床。”江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擦了一下又立刻松开,他带着笑问,“凭什么让给你呢?”
“把唯一的床让给女士,这是绅士风度。”她的手指绕着他的喉结虚虚地画圈,要碰不碰的。
“我不让,床的主权属于我,该睡沙发的是你。”他眼睛弯了弯靠近低语,两人鼻息纠缠,距离早已过线。
江慈的脸靠得这样近,高挺的鼻子停在她鼻尖的不远处。
他身上潮湿又带着水蜜桃香气的鼻息喷洒在她的下巴,一会儿又游到她的耳侧,一会儿又游到了她的脖颈。
痒,细细密密的痒。
谢昭微微张开嘴喘息着,她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发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从发顶到发根。
“那你就不是一位绅士。”她嘴角微扬。
江慈垂眼,目光停在她锁骨上的水珠上,水珠一路往下滚动,他微微靠近,嘴唇微张,好像要去吻这颗水珠。
但只是虚晃一枪。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笑道,“如果你是淑女的话——”他后半句用的是气声,“能不能先把腿,从我腰上放下来?”
“好心帮你量下腰围而已啦。”
谢昭收回捣乱的腿,江慈腰的确很细,她的测量结果是这样。
她微微抬头,高直的鼻子撞上他的,两个人鼻尖相抵。
“别误会噢,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她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抚摸他的后颈。
“我是不想和你睡在一张床的。”她的手指游走在他宽阔的肩上,笑着抬眼看他。
江慈没有躲闪,他靠得更近,像小动物一样用鼻尖蹭她,但鼻尖缓慢地画圈。
他含笑抬眼,他们视线交锋,互不退让,紧紧地直视对方。
江慈的眼神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轮廓,从她的眼睛扫到鼻子,再到下巴最后回到嘴巴,他的视线辗转流连在她的嘴巴上,然后他嘴角上扬。
“那正好,我也不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江慈嘴唇微张,几乎触碰到她的嘴唇,似吻非吻。
她的手指封住他的嘴唇,止住了吻,她的指尖轻轻抚摸他的唇。
他舌尖动了动,湿热的触感从手指传来,深夜将人的感官全部放大,她感到一阵酥麻感像电流一样从手指一直传导到手臂,直到整个身体,谢昭轻轻颤抖。
“你知道就好,我可一直都不喜欢你的。”她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她抓住江慈的手将脸靠在他宽大的手掌上轻轻地蹭了蹭,“我把你留在身边,只是爱惜人才,没有什么私人想法。”谢昭吻了吻他的掌心。
“放心啦,老板。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我只是生活所迫,留在你身边只是打工。”江慈靠在她耳边低笑,胸腔也带着微微震动,他低头很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脖颈,她又是一阵轻微的颤动。
谢昭伸手更紧地攀住他的肩,江慈也俯身将她圈在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头发,两人耳鬓厮磨。谢昭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嗅着他沐浴露的清香。
他背部的线条绷紧了,谢昭的手指在他的后背随意乱画着。
两人沉默着紧紧拥抱在一起。
谢昭的呼吸越来越紊乱,她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江慈的身上滚烫,烫得她逐渐意识不清醒。
刚才她想什么来着,对付江慈什么计谋来着?
忘了,唉,不管了。
她抬头轻轻地吻他利落的下颌线。
“如果老板不想睡沙发的话。”江慈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我也可以大方地把一半的床分给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蛊惑,在她的耳朵鼓膜轻轻震动。“其实只要你喜欢的事情,我都会照做,比如说,假如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的话呢,我也不是完全拒绝,不考虑,不认同我会喜欢你这个可能性。”
“嗯。”谢昭紧紧搂着他,吻着他的脖颈,微微喘息。
他在说什么啊?他好香啊。
“我当然很喜欢——”她头昏昏的。
等等!她的大脑触发到关键词突然惊醒。
好啊,差点又走入江慈的陷阱。
兵不厌诈。
“我当然是很喜欢,卑微爱着我的人。”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脖颈的线条,“你敢承认这一点,我就考虑喜欢你。”
“如果你那么渴望我陪你睡在一张床上的话呢,你好好求一求我,我也可以考虑一下答应。”谢昭笑道。
江慈的手放到了她屈起的膝盖上,若有似无的触感一路向下,他突然紧紧扣住了她的腰,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谢昭轻轻推了推他的肩,纹丝不动。
“那就只好得罪了。”江慈将她抱起来,轻轻扔到床的一边。
他躺到另一边,拿枕头在他们之间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我看,我们就这样睡吧。”
“你真的是很不知好歹的员工,你知道吗?”谢昭微笑。
“有多少人想要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位置。”多少人愿意向她俯首称臣,希望跟她同床共枕。
“我不是他们,人各有志。”江慈笑道。
谢昭将挡在他们之间的枕头扔掉,然后一下跨坐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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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你当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这句为了哄他,但也是真心话。
男人,在谢昭眼里一直是最卑贱肮脏的生物。
就算是名利场里那些长得漂亮的男人也一样,不过是外表漂亮但卑贱肮脏的生物罢了。
但江慈在她心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客观来说也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好像进化到了下一阶段,摆脱掉了许多的y染色体劣根性。
一个新人类,他几乎像自于未来。
谢昭认为可以把他从男人这个物种中独立出来。
她是绝不愿意与卑贱生物同床共枕睡在一张床上睡一夜的,但她愿意与江慈同床共枕每天都在一起也可以。
当然这话绝对不可以告诉江慈,不然他会更得意,他已经很得意了。
“乱摸是非礼哦,老板。”江慈说。
谢昭收回了手,扭身准备从他身上下去。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
“没说不让你非礼。”他低笑。
谢昭顺势一下躺倒在了他的胸膛上,软若无骨。
江慈没有推开她。
“但是,你有时候不主动的话,会让我很难过的。”谢昭装模作样道。
难过个屁,他越被动,谢昭就越来劲。
江慈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肩膀,手指轻轻地拍打着安抚她,“你想我怎么主动?”
他滚烫的唇若即若离地触碰她的耳朵,“你教我好吗?”
谢昭闭着眼睛仰头,头发摩擦着他的耳朵,她攥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裙摆。
“帮我。”
裙摆发出虚虚缩缩的摩擦声,他的手并不往下一步,而是反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他的掌心滚烫,她的也是。
两人的额间都微微沁出了汗珠。
“我不明白,你说清楚了。”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我才好帮你。”
谢昭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她像鱼一样在他怀里轻轻扭动。
江慈的气息也终于开始剧烈地不稳,他空出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腰,越搂越紧。
“说出来我就帮你。”他的声音黏哑,有一点磨砂的颗粒感。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啊?”谢昭抬头又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江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闭着眼,双手都搂住了她的腰,但手依然是很规矩的,很礼貌的,没有乱动。
谢昭吻着他的侧脸,从耳垂一直到下颌线。
“虽然我还蛮欣赏你的这种坏,但是。”她抬眼狡黠地笑道,“在你没有对我低头献上你卑微的爱之前呢——”
谢昭的目光垂到了他灰色的裤子上,“你还是先自己想办法冷静一下吧。”
江慈,你太小看我了。谢昭冷笑。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美□□惑?她能混到现在,从没被人算计了去,抗诱惑能力和定力可是顶级的强。
虽然她当然很喜欢他美好的□□,但比起他的身体,得到江慈傲慢的心,更让她兴奋。
他可以跟她玩欲擒故纵,她喜欢。
他也可以恃宠而骄,她愿意给他这份宠幸。
她对他有的是耐心。
但是最终低头的人一定是他。
谢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轻松地从他身上挣脱了去。
“我睡沙发。”江慈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下去,但耳朵通红。
之前总是江慈把她搞得七荤八素,她好不容易勉强地赢了一轮啊,谢昭得意。
“哎呀,你不要感冒了。”她拍了拍床,“你还是睡我旁边吧。”
“不要。”他像猫一样扭身,去了沙发。
“哎,不敢睡我旁边,是不是我让你把持不住。”谢昭叹气,“怪我。”
“别搞激将法。”江慈躺到沙发上微笑,“我躺在你身边,怕你想我想得睡不好。我是为你的睡眠着想。”
呵,嘴硬吧。
谢昭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关上了灯,不跟他计较。
谢昭躺在江慈躺过的枕头上,在黑夜里被他的气息包裹着,谢昭心跳很快还是睡不着。
她微笑着翻来翻去。
以后,他早晚是她的。
江慈倒好像早就睡着了。
这人可真能睡啊,谢昭踮手踮脚地下床走到沙发前,果然江慈已经熟睡了。
谢昭俯身,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他的嘴唇。现在是吻他的好时机,现在吻他的话,反正他也不知道。
不过她想等到他心甘情愿地献上他的吻。
谢昭摸摸他的头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然后高高兴兴地睡觉去了。
黑暗中,江慈睫毛轻颤,睁开眼睛。
他摸了摸嘴角。
可惜啊,本来以为装睡她会吻下来呢。
第128章 疯女人
*
“我的妹妹恐怕有精神问题。”许先生说,“本来家丑不外扬,这话我是不该对你说的。”
谢昭和他并肩走在园林当中,两人商讨完正事,谢昭向他告恶状,关于昨夜许太在她的房间搞鬼。
“我本来是非常生气的。”谢昭说,“不过你都说她是精神病的话,我也不好再追究了。”
水上的古戏台,朱漆有些斑驳了,贴着一副红色的对联。
大白天光线很强,可以看到戏台上摆了几个傀儡人偶,正穿着戏服,微风飘来人偶的水袖纷飞。
人偶都画着浓妆,瞪着眼睛看人。
这是什么样烂的审美才会在这儿摆这么阴森的东西,谢昭心想。
“请你千万要原谅。我妹妹大多数的时候都很正常,她正常的时候只是有些傲慢,可不正常的时候,就是这般神神叨叨。”许先生说。
他顺着谢昭的视线看过去,他苦笑:“这些也是她要摆的。”
“无意冒犯,但我本来还以为这是你的宅子。”谢昭说,什么兄长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的房子里这样乱搞,多少有些宽容过度了。
“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房产。”许先生说,“留给我们兄妹俩的。”
“本来只是我的,没有她的份。”
“我父亲和我妹妹的关系很糟糕。不知道谢总能不能理解,他那个年代的人思想比较的传统,更喜欢儿子。本来我母亲怀着妹妹的时候找人看过都说会是儿子,父亲很高兴,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姑娘。她出生后几天,父亲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虽然在物质上,父亲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不过从情感上讲,父亲的确是非常偏爱我。所以妹妹一直非常不满。”
“她认为她在这个家族里的地位很低,直到有一天她结婚了,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周明。我和太太只有一个独生女,所以孙辈只有周明这一个男孩。
我父亲对这个唯一外孙是疼爱得不得了,我妹妹她也从此母凭子贵,在家里可以说是横着走了。”
许先生苦笑道:“而因为有了这个外孙,本来父亲不打算分给她的财产,也有了她的一份。这个儿子使她的家庭地位得到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而我妹妹为了生这个儿子也很不容易,在怀他之前她流产过两次,因为每次查出来是女孩,所以堕掉了,也严重影响了她的健康。
这个儿子既来之不易,又的确给她带来了一切荣光。所以你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宝贝她的儿子了吧。”他叹气。
“恕我直言,听起来太可悲了。”谢昭说。一个因为重男轻女而从小饱受精神折磨的女人,最终变得更加重男轻女,甚至为了儿子而发狂,为了儿子,她可以去害别的女孩。
“确实是悲剧。”许先生说,“所以她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疯疯癫癫的。我也不想和她计较,尽量让着她点吧。”
“而我这个外甥吧,我父亲对他是千般的宠爱,我妹妹也对他百般的宠爱。甚至我妹夫偶尔想要插手教育,是万万行不通的。”
“一个彻头彻尾的教育失败,宠爱过度的产物。他虽然有时候犯混账,但也是个可悲的不懂事的孩子,我希望谢总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许先生说。
“我知道你们之前在宴会上发生的不愉快事件,当然我也没有怪谢总的意思。”他顿了顿,“谢总当然是好心,路见不平,觉得我外甥欺负了姑娘。
不过那个服务生女人呢,我说句实在话也许难听啊,这种底层的外国女人呢混社会那么久了,多少都是有点心眼的,她的话也不可全信。谢总恐怕也是受人挑拨了。”
未成年的服务生是坏女人,你外甥都快40岁的男人了,还可怜的孩子呢。谢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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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那你外甥以后得小心点,外面的坏女人很多,可千万别太傻被蒙骗了。”谢昭一笑了之,没必要和他继续辩经,纯属浪费口舌。
反正她能把他的股份买到手就行了。
许先生已经同意,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她该和江慈回美国去。
这时有人来通报,说有客人到了。一对穿着旗袍和中式长袍的年轻男女正从水榭那里转来。
谢昭抬眼一看,这不是她的情敌兼竞争对手的女儿赵婉平小姐吗,她旁边是那个许太的侄子,很爱装的佛珠男。
“时间刚好,不如谢总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早午饭,我等会儿派车送你们回酒店。怎么样?”许先生说。
赵婉平小姐来的目的是什么呢?她是代表她父亲来当说客吗?
股东许先生既然前脚邀请了她后面又邀请了赵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个墙头草?
谢昭想了想还是得留下来观察一下。
*
“听说学长也在这里,所以我才过来。”赵小姐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她吹了吹还滚烫的茶水。
饭菜还在准备,几人坐在中堂休息。
佛珠男也默默地看着江慈,斜晖脉脉水悠悠,一副一日不见人断肠的模样。
“上一次大家聚得匆忙,不如晚上我请客,大家再聚一聚聊一聊?”赵小姐说。
“我们马上吃完饭就要走了。”江慈在炙热的目光中如坐针毡,他赶紧说,“我们工作非常非常繁忙。”
谢昭斜了一眼他。
她上一回没有表现出吃醋,可并不代表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上一次她看见江慈和赵小姐并肩站在花下,心里就很不开心。
他要是胆敢对赵小姐笑得花枝乱颤,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好在江慈还是恪守了夫道,没有多看,也没有多笑,更没有被碰到。
“说起来,赵小姐和这位先生好像就是有婚约的吧。两位上一次就是一同出席,这一次也是结伴而来。看来二位相处得还是比较融洽的嘛。”江慈被谢昭看得如芒在刺,他赶紧给自己解围。
你别再瞪着我了,他们俩才是一对呀。
谢昭打量他们俩,之前赵小姐拼命毁婚,原来毁的就是跟这个男人啊。
毁得太对了,跟这么喜欢装的人,过每一分钟都是受罪。
不过他们俩看起来倒挺和谐的,维持了一种普通朋友的风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封建礼教。”赵小姐说,“都什么年代了,我们才不信这个。”
她盯着江慈,目光灼灼:“我和他都是要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我实际上不喜欢女人。”佛珠男说得更干脆。
江慈只得干笑:“取向是流动的。”
“这句话对江先生也有效吗?”佛珠男眼睛亮了亮。
“我非常固定。”江慈被吓道。
“请各位去用餐。”有侍者来打断了他们,总算将江慈解救了出来。
几人跟随侍者一路向前,用餐的地方竟然在神龛。
没有其他客人,只给他们准备了一张四方桌。
“许先生呢?”谢昭问。
“他突然有点不舒服,请各位先用餐,等会儿再来陪客。”
谢昭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先坐下了。
上菜先上了几碟糕点,又上了几碟水果。
佛珠男先皱眉,“这啥玩意,怎么这么像贡品啊?”
“这桌子也不对,这是柳州木,是专门做棺材的木头。”江慈说。
谢昭拍桌子站起来:“什么意思啊?又搞这些神神鬼鬼的有完没完?”
隐隐有人唱戏。
“是姑母吗?”佛珠男也站起来。
“给我滚出来。”谢昭怒了,但她扫视一周,突然发现刚才带他们来的侍者早已一溜烟跑不见了。
“你们看这个门是不是从外面锁上了!”赵小姐突然惊道,“还有怎么点了这么多红蜡烛?”
“当心点,别碰倒了,这房子里面全是易燃物。”江慈喊道。
“这疯女人不会是信了什么邪魔歪道要把我们烧死吧。”谢昭说。
屋子里点了香,封闭的空间内越来越浓的烟开始呛人。
几个人先是踹门但踹不开,只得赶紧把这些蜡烛和烟全都灭掉。
“你们看这儿有纸人写着咱们4个人的名字。”赵小姐说。
“还画着红线呢,什么意思?”佛珠男说。
“好像是两对情侣,或者说两对恋人,两对新婚夫妇的感觉。”
赵小姐和佛珠男是有婚约的,而谢昭和江慈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互相喜欢。
“姑母要拿我们做什么法?烧了我们?简直太疯癫了,我可是她亲侄子啊。”佛珠男怒不可遏。
“让这疯老太婆赶紧滚出来。”谢昭说。
“没错!”佛珠男说,“我要报警,我要举报她。”
“真是岂有此理,纵火罪可是重罪。”赵小姐气得直抖,“无冤无仇,她竟想烧死我们吗?”
“木质的门而已,不可能暴力打开不了。”江慈说。
几人搬起各种工具,又是一通砸门。
突然,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影子越来越大。
面对疯子,人总是有几分恐惧的,不都说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用付出法律责任的么。
赵小姐后退了半步,躲到了佛珠男身后。
佛珠男虽然刚才喊得凶,但一下躲到了谢昭后面。
门开了,外面的强光刺了进来。
江慈下意识挡在了谢昭前面,谢昭握紧了他的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第129章 凶手
*
门开了,门外站的人是许先生。
谢昭略松了一口气。
“抱歉抱歉,你们赶紧出来。”他把所有的门打开散屋内的烟雾。
“我们要报警。”赵小姐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严重怀疑你们信了什么教,这房间的结构全都是木头,搞这种灵异仪式,有可能会把我们烧死的,知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情,我不过是刚离开十几分钟去趟洗手间,谁知道我妹妹她又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情。”许先生连三道歉。
谢昭看了江慈一眼,江慈对她摇摇头,意思是许先生多少也在说谎。
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为什么今天的客人单单只有他们4个人?
屋子里还有唱戏的声音,也许是在放录音,唱的是丧戏西蜀梦,说得是关羽和张飞的鬼魂,来向自己的大哥刘备哭诉冤情让他帮自己报仇的故事。
虽然谢昭和江慈都不迷信这些,但是他们已经本能地觉察到了环境当中的危险,这是一种敏锐的生物本能。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会害人的只有人。
所以他们并不想在这跟许先生大吵免得节外生枝,只想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谢昭说,“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不打扰了。”
许先生接连道歉,并没有阻拦他们。
“我给大家安排车子,送各位回去。”
赵小姐仍然在和他理论说等会儿要报警的事。
而佛珠男有些惊魂未定,“姑母搞的这个仪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会有后果,你们不该这么早出来。”正当几人走到葡萄藤花架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哥,你打开门把他们放出来,其实是害了他们。也害了我儿子。”许太穿着酱紫色的旗袍,站在大太阳下,太阳烤得她面无表情。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不是让保姆看住你,让你一定要在里面休息,不要出来又吓到客人们吗?”
“姑母,你究竟在搞些什么呢?”佛珠男说,“我和赵小姐与你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赵小姐本该是我儿子的媳妇,你怎么配抢走我儿子的女人?你怎么配和她有婚约?”许太冷冷道。
“至于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看向赵小姐,“你以前既看不上我儿子,现在也看不上我侄子。你可真是心比天高。”
她是真的疯了,谢昭心想,她还从没有见过哪个有点身份的人说出如此不体面的话。
“你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烧死我们吧?”赵小姐惊道。
“我并没有想烧死你们,我只是在完成仪式想救我儿子的命。”许太说。
“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她哥哥恳求道,“赶紧让客人们走吧,还嫌不够丢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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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你得先说清楚,我们再走。”佛珠男说,“你别给我们搞了什么诅咒吧?”
“的确有诅咒。”许太幽幽道,“不过并不是我对你们下的。而是这栋宅子从前的主人对我儿子下的。”
“住过这宅子的人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位呢?”佛珠男问。
“一个戏子,一个旦角。”许先生为了防止他妹妹再说出一些胡话,便抢在她前面说,“只不过是一个封建迷信的故事,为了不夸大还是让我来讲吧。”
“你们如果有点常识都该知道,现在会戏曲的人当然是表演艺术家,但是在清末的时候戏子属于下九流的,就是非常低贱的工作。”
“在封建社会,他们又叫伶仃,是专门供达官贵人娱乐消遣的玩意。有些达官贵人会把戏子请到家里来,请他们唱戏,给女眷们娱乐。”
“而我们家族往上数算不上皇亲国戚,但沾亲带故也是一个大家族。”
“那在当时有一位名角,总是被请到家里来唱戏,有一回他唱的是梵王宫的戏,说的是一对男女冲破种种阻碍,追求真爱的故事。他在台上唱,又总是来家里表演,一来二去台下有一位女子为他动了心。”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大家长的第七房小妾。清末明初,有许多的思想交替。这位小妾也被不少思潮感染,想要追求自由。
深闺寂寞,小妾自幼被父母卖过来,老爷比自己的爹年纪还大,还动不动就喜欢责骂鞭打他们,小妾对他当然只有恨和怕,而她和戏子私下反而很谈得来。”
“两人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底层的苦命人。小妾和这位戏子爱上之后,两人打算私奔,但是很快被其他的妾室告发了。”
许先生说到这里,谢昭他们自然已经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结局,那个时代这种悲剧并不少见。
“倘若老爷把他们打杀了,让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到黄泉相聚也就算了。但是老爷当时非常愤怒,他把小妾发卖到了窑子里,让她逐渐染上鸦片。
而戏子呢,一直被他关在府里,他每天仍然逼迫他唱戏。”
“为什么戏子没有寻死呢?是因为他总想着也许还能再救自己的爱人,所以一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据说有一位贵族少爷和夫人会来府上做客。那位少爷十分心善也很有权势,而他的夫人也是出生低微,戏子想着倘若可以寻一个机会,在他面前鸣冤,让这位少爷替他做主。”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客人面前唱戏。他想唱丧戏来引起客人的注意,当然这是非常冒险的,因为很可能当场就被打死了。”
“可是他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当日来了两对客人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他们并没有等到听戏就提前离开了。而戏子的想法也被老爷发现并痛打了一顿,老爷这时候才告诉他,他的爱人早就死在窑子里了。
“弱者是无法反抗的,这时候只剩下寻死和诅咒了。”
“他诅咒老爷的家族终将断子绝孙,并且轮到多少代,长子长孙必将惨死。”
许先生说:“当然这都是谣传,都是些迷信故事罢了。”
“不是谣传。”他妹妹打断他,“逐渐成真了!我儿子被这个女人害的已经丧失了生育功能,已经是断子绝孙。”
她手一抬,指向谢昭。
“今天本来是那个戏子的忌日。假如你们在里面仿照多年以前的那两对客人,听完他没有唱的戏,听完他的冤屈,也许诅咒就会解除了,可是你们没有。”
“你们一个个都要害死我的儿子。”
“尤其是你们两个,是你们两个把门砸开的!”她指着谢昭和江慈。
“如果我儿子死了,你们也别想活。”她冷笑道,“诅咒不能被破除,但可以传染到你们四个人身上。”
“有病就赶紧治病。”谢昭忍无可忍,“给我滚开,别挡道。我们要走了,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打死你儿子,轮不到鬼来动手。”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对江慈说,“我还有点东西在房间里,拿了我们马上就走。”
“你凭什么诅咒我们,这诅咒怎么解除?”佛珠男惊慌道。
“我要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干什么?你敢抢我手机啊?”赵小姐和佛珠男还有许先生几人仍站在中堂,几人激烈地理论甚至开始吵起来。
谢昭独自一人走回了厢房。她把早上已经收好的行李一拉,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出门迎面正见到周明站在她门口。
“你这个贱女人,是你害我当了太监。”
谢昭不想承口舌之快,绕开他往前走,结果周明喋喋不休,一直跟在她后面辱骂。
两人经过了窝脚廊子,窝脚廊子就是正房和厢房之间的夹角构造的矮小廊,卧在一个角落内。
“下贱的小娼妇。活该你从小被人卖。”周明嘴里仍然嘀嘀咕咕,不干不净的。
“被打过还不长记性。”谢昭忍不住回头喝道,“你变成太监就是活该,我当初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亲手把你物理阉割干净。”
“你再多讲一句,我就把你上面的舌头给割掉。”她狠狠踹了这胖子一脚,胖子虚弱被她一踹跌出老远。
“滚开,再不滚打死你。”
见他没有追上来谢昭整理了一下衣服,快速地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这个地方绝对不对劲。许太甚至是许先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名堂。
谢昭回到中堂,那几个人还吵作一团。
“行了,赶紧打车走吧。”谢昭说。
“这儿的定位好像有点问题啊,是信号不好还是怎么回事?”赵小姐说。
“都是我之前对不住各位,让各位受惊了。这并不好打车,你们就坐我安排的车子走吧。”许先生说。
“我们四个人一辆车挤一挤正好。”佛珠男说,“按照酒店的远近送我们吧。”他现在有些害怕独自行动。
“行吧。”谢昭不知怎么的,也总觉得人多点才有安全感,和其他人在一起才不容易被算计了去。
“那就快走吧。”江慈也立马将行李放在后备箱。
他们都想赶紧离开这个不祥之地,只有赵小姐还在理论。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你当我们是什么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赵小姐我确实是招待不周,但是你小辈也不该这样咄咄逼人吧。”许先生跟她扯了半天也有点来火。
正当谢昭把行李箱放好,好不容易安抚住赵小姐,几人挤到后座时,突然长廊那边传出了一声尖叫。
她头一痛,预感到不妙。
“快走,快走,快走。”她催促司机。
“有人投井了。”那边有人喊道。
“周明投井了。”
司机不会开车了,谢昭赶紧开车门下来。
“赶紧跑,快!”行李都别要了。
“不准走,你们哪个敢走!”许太披头散发地冲出来拦到了车子前。
“我儿子是被你们害死了,我儿子才不会自杀投井!刚才是谁和我儿子在一起?”
有侍者嘀嘀咕咕地说,看到了谢小姐好像和他产生了一些争执,两人在井边吵架。
这是个圈套,谢昭心想,她已经被套住了。
“是你,肯定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你把我儿子推到井里面去的。”许太喊道。
所有人都看向谢昭,的确刚才在长廊旁边只有她和周明两个人,其他人都在中庭。
他们也的确隐约听到了她和周明的争吵声。
“你儿子投井了,还不赶紧捞出来去抢救啊。”谢昭说,的确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个空间里,她根本不信周明那种人会跳井。
肯定就是想讹她。
“就是这才转个头,三分钟不到的功夫,人就死了?”赵小姐说,“怎么可能?那不是胡说八道吗?
江慈说:“许太,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赶紧报警,让警察来主持一下这个乱局。”
“井里面没有水,跳下去肯定是撞死了,还怎么救?”许太痛哭道。
“先都别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许先生喝道。
几人一起往刚才的窝子廊走去。
谢昭往井边一看,大脑一下空白。
“这人是真的死了。”江慈低声说。
他死了不要紧,谢昭心想。可问题是井边有她衣服上的流苏,刚才她踹了周明一脚,周明从她衣服上拽下来的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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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难道是刚才谢小姐与他冲突失手推了他一下,没想到将他推了下去?”佛珠男惊慌失措。
“这个地方刚刚只有你和我儿子在,有人听到你们的争吵。现在物证都有了,肯定是你害我儿子的时候,他反抗从你衣服上拽下来的。”
“人就是你杀的!”许太说,“谢昭,我要你偿命。”
“谢小姐,你刚刚是不是和他吵架——唉,肯定是他激怒了你,都是意外。”许先生说。
“是蓄谋已久的,她一直恨我儿子!”许太扑来要拽住谢昭。
“再胡说一句试试!”一直很平和的江慈突然发怒。“案发现场不能动,等警察来。”
“你儿子怎么死的跟谢昭没有关系,闭紧你的嘴,你的所有侮辱诽谤都将付出法律责任。”
他转身扶着谢昭往门外走。
“学长。”赵小姐惨白着脸叫住他,“刚才的确是只有谢总和他两个人在这个空间内,没有其他人。”
她是并不想相信谢昭把周明推下井的,但是眼见为实,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只有周明和谢昭两个人在那里,那么短的时间,3~4分钟而已,现场看上去除了她实在不可能有其他的人。
“我想,你还是离这件事远一点比较好。”她低声说,“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不希望你被牵连,这件事也和你无关。”
赵小姐说的很含蓄,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是复杂的事情,许太和谢昭之间有复杂的关系,谢昭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喜欢利用人的女人,你不要被她利用。
“这是我的事,也与你无关。”江慈没讲礼貌。谢昭没有听他们说话,她有些发抖,刚刚她仔细看过现场,的确3~4分钟之间只有她和周明两个人在那里,几乎是她走了之后,周明就掉下去了。
如果是其他人过来把他推下去,他不可能不大声呼救啊。
她的脑子有点乱,但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个陷阱,这是个圈套,这就是来陷害她的。
“看着我。”江慈握住她的肩,“不会有事的。警察会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你就不担心是我杀了人?”谢昭的手有些抖。
“当然不是你。”他没有一分一秒地迟疑。
“万一是我呢?”谢昭说。
“你没有那么蠢,会制造这样的现场。”江慈说。
他总算把谢昭逗笑了一下。
“所以你对我的信任原来是来自于技术的信任啊。”谢昭说。
“但如果周明真的是我杀的,你会怎么样?”她的肩膀仍然有些抖。
江慈看出了她刚刚被惊吓过度,仍然停留在恐惧当中。
他拨开她的头发,直视她的眼睛。
“你听好了,周明死就死了。一个总是欺男霸女的劣等生物死了也是被自然淘汰。”
“如果是你想杀了这样的生物的话,我会帮你处理尸体问题。”
谢昭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一个没有一丝犹豫,无条件信任她的人。
从小她就会耍些手段,所以别人也总是防着她,觉得她太过精明,就算是姐姐很爱她,有时也会认为让弟弟倒霉的事是不是她故意做的。
这样的无条件信任,她从未得到过,如今这样的信任来自于之前世界上最怀疑她的人。
“那你是准备好为我当帮凶从犯了?”谢昭勉强开玩笑道。
“不用客气,这是我为老板应该做的。”江慈微笑。
第130章 消失的四合院
*
“我已经成功报警了,警察说一会儿就会到。”
院子里一片混乱,最先发现尸体的帮佣说。
其他人都放下了拨号的手机。
“我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吧。”佛珠男说,“我不想跟死人在同一个院子里。”
“凶杀案,作为证人你怎么能随便走?”许先生说。
“谁说是凶杀案呢?说不定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那都不要吵了!等警察来再说吧。”谢昭喊了一声,大家安静了下来。
她背靠着石墙,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虽然充满浓烟的招魂仪式,井里出现的死人,还有一口咬定她是凶手的许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她一时头晕目眩。
但只过了几分钟,谢昭就已经恢复了镇静。
反正她又没有推人下去,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等警察来,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就算是谁想陷害她,但在司法鉴定已经发展的这样完整的情况下,她怎么也不可能变成替罪羊。
庭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发呆。
这安静超出寻常,江慈的视线在人群当中寻找,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许太已经不见了。
中堂突然又响起了唱戏的声音。
一个女人低低地在唱丧戏。
“恨不休,怨不休,为甚俺死魂儿全不相瞅,昏惨惨风内灯,虚飘飘水上沤……”
穿着戏服的许太提着长刀从里屋舞了出来。
“你们都躲开点,她拿的好像是真刀!”许先生突然大喊。
“杀杀杀。”她大喊。
“谢昭,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谢昭心情刚平复下来,一抬眼就见这疯女人举刀就要砍自己,她吓得转身就往外跑。
“姑母,不要冲动啊!”佛珠男吓得直躲。
见她手中有刀,院子中的人都惊慌,四处逃散。
许先生还有几个帮佣赶紧围上去拦住她,夺她的刀。
“你们赶紧走,快走!”许先生转头冲江慈和谢昭大喊,“她是疯了。”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联合起来要害我儿子的命。”许太冲她哥哥凄厉道,“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谢昭和江慈两人跌跌撞撞,仓皇逃出四合院,两人吓得一件行李都没有拿。
许太凄惨地叫骂声,还有院子中人的惊呼和惨叫连连在他们背后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许太开始拿刀捅人了?
一出门,狭窄的胡同里遮天蔽日的绿叶挡住了天空。
这胡同简直是像蜘蛛网一样的迷宫,两人像小虫一样惊慌失措。
“我们来的时候是哪个方向?”
谢昭有些晕头转向,突然她看到了附近墙上写着的血色大字杀杀杀——,几个杀字触目惊心,这七杀诗,这是他们来时看到的。
“应该往那儿走,我们来时是这个方向!”
两人一路狂奔,生怕后面穿着戏服的许太追上来给他们两刀。
但这胡同的路就像走不完一样,来时怎么没有发觉竟然这么远。
江慈一边拨着报警电话,一边往外跑。
他们像遇到鬼打墙一样在这胡同里乱窜,也不知道绕到了哪个地方,但总算前面看到了路的缺口,是通向大街。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太阳烤着大地,那是活人的地盘。
冲出胡同就像冲出了阴阳界限。
谢昭拉着江慈两人一路冲到了街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立刻拦下了出租车。
直到出租车的门关上,报警电话也接通了,谢昭才缓过劲。
“您好,这里是报警服务台。”
阳光晒在身上,窗外的绿叶在颤动,她终于回到了人间。
恐惧像蝉壳一样慢慢褪去。
“你们要去哪儿呢?”司机问。
“请去最近的派出所。”谢昭说。
“请冷静点,不要害怕,说清楚你们遇到的情况。”接线员在电话那端说道。
“有人坠井死了,有人刚刚拿刀想要砍我们。”江慈想要从头说起,他刚讲了一半,接线员打断了他,“请你们先说一下地址在哪,我们马上就会到。”
谢昭接过电话,报了地址。
可是接线员说的下一句话,让她汗毛直立。
“你们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呀。”
“那里是文物保护单位,是景点,从来都不是私人住宅。报假警是犯法的,不要恶作剧。”
谢昭的鸡皮疙瘩慢慢地起来了。
*
“你们说的地方是一个人来人往的景点啊。”司机说。
“那个景点是在哪里?”谢昭问。
“就是你们刚才出来的方向啊,就在你们站在路边打车的那附近。”司机说,“我以为你们就是从那里来的呢。”
是她把地址搞错了吗?
不可能啊,当时许先生说的就是这个地址,当时许先生专门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车上遮光帘拉得很好,私密性非常强,她当时还和江慈开玩笑来着,在车上他们喝了车上的水,两人都睡着了,没有仔细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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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你们还要去派出所吗?”司机问。
“要去的。”
“不过你们说的这个事情听起来不像警察能解决的,要不去找个大师算算?”
“警察管不了撞邪呀。”
“不可能是撞邪,只会是人祸。”江慈说,他是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点都没有被这些鬼套路吓到。
两人还是坚持再去报警。
“你说周明坠井死了,当时有人报了警?但我们并没有接到除了你们之外的报案电话。”接待他们的警察说。
“而且你们说周明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都认识周明吗?”江慈说。
两位接待他们的警察笑了笑,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是外国人,是国际友人对吧?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周明呢?他在我们这很有名,三天两头的有花边新闻出来,”
“而就在昨天,你们说见到了他,可是他昨天晚上才上了新闻,被拍到和好几个女孩正在海南鬼混啊。”
“你们说他现在死了,他妈妈发疯了,要砍死你们,而他舅舅拦住了他妈妈?但是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他亲戚的报案啊。”警察看他们简直像看笑话。
“周明在海南?”谢昭绝不相信。
“你们有手机的话,上网搜一搜嘛。”
谢昭坐到了一边,打开了搜索引擎,很快就有关键词,周明现在的女朋友小雪的账号跳了出来。
小雪昨天晚上在社交账号上分享,她和周明正在海南度假,两人在别墅里。
此时小雪也正在直播。
她点了进去。
小雪正在周明的别墅里,一边化妆一边和网友们聊天。
直播评论区有些人在和她互呛说她是捞女。
小雪一脸无所谓,幸福满满地专挑提到周明的评论挑衅道:“我男朋友就在我旁边的卧室睡觉呢。”
“起得迟?我们昨天睡太晚了。”她暧昧地笑道。
周明不是太监吗?不是丧失了那方面功能吗?不是,这不是重点,谢昭心想他不是死了吗?如果和小雪现在正在海南潇洒的是周明,那昨天晚上她看到的周明是谁?
今天与她吵架的是谁?
在井里的尸体又是谁?
她脑瓜子嗡嗡直响,而江慈一本正经地陈述,却逗得接待警察笑了出来。
“这位国际友人,我们来捋一捋。
你的意思是说,周明的妈妈认为他被诅咒了,然后他变成了太监,然后她试图绑架你们几个人举行什么灵异的招魂仪式,仪式失败之后,她的儿子无故落井死亡,她又突然发疯要砍死你们。而你们逃跑出来之后,发现所谓的案发地点却是一个人来人往的景点。或者说这个真正的案发地点突然凭空消失了?”
“你们可以联系到任何一个人为你们作证吗?”警察问。
谢昭和江慈面面相觑,他们一直试图联系许先生,赵小姐,可是不知为何,他们都毫无音讯。
“诅咒,传说,首富的独子变成了太监又离奇身亡,而他的母亲又突然变成了疯子?你们说的事情实在太离奇了,和客观事实相去太远。”警察说,“你们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这种状态呢,我曾经也看到过。”
“在喝多的人,或者是服用多了一些违禁药物取乐的人身上。”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去医院看看?”
“可是真的有人死了,我明明看见的井里真的有一具尸体啊。”江慈说。
“你认为那尸体是在海南的周明?”警察很好脾气地像哄傻子一般说,“这样吧,你们把联系方式留下来,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会继续跟你联系。如果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比方说你们又找到了那个海市蜃楼,也可以再和我们联系。”
他向两位国际友人微笑。
“或者,你们如果还不相信的话。这样,我给你们在手机上定好位置,你们打车打到你们之前说的地址那去,如果你们发现那不是景点,是什么案发地点,就立刻再打电话给我们,好吗?”
警察非常有风度地把谢昭和江慈这两个看上去说着疯言疯语,相信灵异都市传说和豪门阴谋论的精神病送上了出租车。
“我真的不信邪。”谢昭说,“周明没有死,周明在海南?”
江慈也是一头乱麻,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地搜索。
“许太。”他突然说,“许太现在正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段视频,介绍自己准备的品香沙龙呢。”
谢昭凑过来看,许太穿着素色的禅服,就像几天前他们见到的一样。
她说话拿腔拿调,有一点小小的傲慢,但口齿清晰,条理清楚,正在得意地介绍她从越南买来的沉香木雕。
这哪里有疯了的样子,这哪里是失去了儿子发疯要砍人的女人?
这明明就是他们几天前见到的那个傲慢,优越感很足的阔太许太啊。
那他们昨天晚上见到的在那里念七杀诗的女人是谁?
今天早上穿着戏服拿着刀的又是谁?
“你们要找的地方已经到了。”司机提醒他们下车。
又是幽深的胡同路口。
“不能拐进去吗?”江慈问。
“肯定不能开车进去的呀。”
司机说只能在这儿停:“你们赶紧下吧,这里堵着呢,前后游客太多了。”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绿叶,两人硬着头皮重新走入幽长的胡同。
但是走着走着路渐渐开阔了起来,游客也多了起来。
“就是这里。”同样的石狮子,朱砂大门还有庭院里伸出来的绿树。
谢昭和江慈停在四合院的门口,但门口的牌子分明标着:文物保护单位。
有几个年轻女孩正穿着古装在门头开心地拍照,远处胡同里还有卖冰棍之类的小贩。
一片祥和。
谢昭和江慈踏进去,里面的布局是一样的,这明明就是许太的四合院啊?
可是这里现在全都是拍照的游客!
江慈实在忍不住,他直接问看门的大爷有没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儿有没有死人或者闹出什么事。
大爷耳朵有点背,“死人,什么死人?”
他看了看江慈是个外国人。
“啊,你是想找凶宅是不是?这里以前是凶宅的没错。”
他当外国人想听点灵异故事。
“来这儿对的,以前死过人的。”大爷自信。
“死过什么人啊?”江慈问。
“戏子,一个戏子。英语怎么说?我不会说。”大爷说。
“戏子自杀怨气很重的,你外国人懂不懂?你要听英语讲故事讲解,那你到前面去,那里有好多收费的。”
真是疯了,谢昭心想。
她和江慈就像聊斋当中的书生,两人从许太的四合院逃出来,结果一回头这变成了坟。
“你们在这里拍照是要收钱的啊。”大爷提醒道。
很好,坟头拍照还不免费呢。
她和江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想到了最严重的问题。
许先生,还有赵小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谢昭之前一直打电话给简,简告诉她没有办法联系到许先生,他就是突然失联了。
而她打电话给素问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素问说赵小姐今天早上没有回她的信息。
但赵小姐平时总是手机不离手的,而且是个很喜欢秒回朋友的人,极少有不及时回信息的时候。
凭空消失的四合院,失踪的许先生和赵小姐,还有不知道在闹什么鬼的许太和他儿子。
这聊斋让谢昭头疼。
“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吗?”一个戴墨镜的中年汉子站在树荫下,突然走过来问他们。
“我们不算命。”谢昭摆手。
“如果你们遇到了死人复生的怪事,或者说如果你们昨天见到了不该见的人。”中年汉子说:“我可以帮助你们。”
“这话从何说起呢?”江慈问。
“可以从你们想知道的戏子开始说起。”他微笑。
第131章 祭祀
*
“凶宅之所以能称为凶宅,可不仅仅是此地有过横死的人这么简单。自然是惨剧发生后,附近不断有见鬼的离奇事情发生。”看上去像算命先生的中年男人说道。
“鬼是不存在的。”谢昭断然道。
“那得看你对鬼神的解释是什么,鬼未必就是民间传说里那些穿着红衣白衣很恐怖的具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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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爱因斯坦是科学家,他应当是最不相信有鬼的人,但按照他的解释和想法,世界上的一切都应当遵守能量守恒,既然人活着的时候是一种能量,死了就应当是另一种平衡的能量。
鬼魂也许是人死后脑电波释放的某种能量。鬼只是一种脑电波,承载着死者过去的记忆,当有人和死去的人电波频率相同,就会见到鬼。”算命先生说。
“鬼也未必就是恐怖要害人的,他们就像能量体,像一段影像一样,不停地在重播。”
“比方讲总会有听到关于故宫的一些灵异传闻,在现代有人偶尔看到有清朝时的宫女,太监,妃子的形象。
有人在古建筑里玩,晚上看到妃子梳头,吓得要死,但这些魂他们并不是要害人,而仅仅是在机械地重复自己生前所做的事罢了。他们的行为几乎是无意识的,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传说比干被挖心之后仍然活着,是到山下见到了一个卖空心菜的老太婆问他,菜无心能活,人无心是不是也能活的时候,老太婆说人无心就会死,比干才死。也就是说很多鬼已经死了,但如果没有被人点破的话,他们会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你的意思是曾经在这里死去的戏子,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死?”江慈问。
“是的。我说了鬼是没法直接害人的,但是鬼的存在一旦被人发现,必然会对人类产生很大的困扰。因为人见到鬼必然会被惊吓,被吓疯被吓死也是很正常的。”
算命先生说,“大概5年前吧,这附近有一家人来找我,说家里的老爷子病重快不行了,去医院看了西医但什么检查都做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按照中医的说法呢,是惊吓过度。”
“但惊吓的真正原因呢,就是撞鬼。老大爷夏天晚上喝了点酒,和朋友们在路边打完几轮麻将,一个人摇着扇子回家,穿过这附近的胡同呢听到有人在唱戏。有人唱戏是很常见的事情,这个景点里面就有戏楼,你们现在花10块钱就能进去听一场戏。但你们要知道这边的景点,到了晚上6点就会关门。
不过关门了之后仍然有工作人员在里面排练,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时候这儿管理很松散,老大爷喝多了独自偷偷溜了进去也想去免费听一下戏。
结果是什么你们肯定也能猜得到,半夜唱戏的是谁。
老大爷被吓坏了,慌忙往外逃,翻墙的时候一下咕噜滚了下来,狠狠地摔了。
回去后就生了场大病,久病不起。”
“那后来呢,老大爷就这么被吓死了?”谢昭问,这有点草率。
“那倒也没有,后来这家人求医问药,找了我也找了很多的什么大师,给他各种法事都试过了。其实也不存在驱邪,不过是心理疗法,大家假装给他驱邪,他克服了心中的恐惧,自然就好了。”
“所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鬼是伤害不了人的,他们只是和人平等地存在,偶尔出现在同一空间而已。但是倘若你很相信他会伤害你,你很恐惧的话,那么的确会因为惊吓过度而坏事。倘若像两位这样坚定地不相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算命先生说,“不过你们不信,是因为没有亲眼所见。”
江慈在一堆乱麻当中抓到了一点关键信息。信则有不信则无,他们自然是不相信这种邪谈怪论的,但关键是许太相信吗?她相信的版本是什么?
“那你知道这栋宅子,从前死掉的戏子和许家的关系吗?”他赶紧问。
“当然我正要说到这儿呢。但是你们可不能让我白说。”算命先生比了一个五。
“50块?”谢昭问。
“五百,不讲价。”算命先生说,“被戏子的鬼魂吓到,遭到奇闻怪事的人我见的多了,我是很专业的。”
谢昭没办法只好付了钱。
“你们都知道许太,但为什么叫她许太你们知道吗?一般嫁了有钱人的女人,大家都会叫她夫姓,按理来说该叫她一声周太,但因为她的娘家曾经实在强大,甚至她的丈夫当初就是依仗着她娘家的势力才起家。”算命先生慢悠悠的。
“这些废话就别说了,你真是要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起呢。”谢昭急道。
“这可不是废话,这是很重要的话。如果她的丈夫是新钱的话,她的家族可以算老钱,许太心里上更看重自己的娘家。”
“但是许老先生极其地重视男孩,她娘家的财产按理说该由她哥哥继承,轮不到她的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的关系,许太的个性一直很不好,这不是我乱说,都是有报道的,她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脾气差。
结婚之后又偏偏她的丈夫跟她感情也一般,甚至有小道消息,据说她的丈夫和她表弟妹偷情,她丈夫本来想娶的是她表弟妹,他们俩才是一对情侣。
但是由于这对有情人都很穷,很有野心,所以忍痛割爱,两人纷纷嫁入了豪门。男的娶了她,女的嫁给了她表弟,甚至有人说呀她表弟的小孩其实是她老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昭恼了,“我花钱不是来听你讲豪门八卦,什么小叔子嫂子扒灰的。”
“等一等,表弟妹是什么身份?她表弟的孩子应该喊许太喊什么? ”江慈突然问。
“姑姑?姑母?”谢昭一惊,“那个很喜欢装的佛珠男。”
“看来我是说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吧。”算命先生说,“这个姑娘你性子太急了。”
“我说许太她和她丈夫感情不和,甚至她丈夫大有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儿子,而她自己的娘家呢也更偏向她哥哥。”
“所以这个时候她就下定了一个决心,怎么样才能提高自己的家庭地位?怎么样才能挽回她父亲还有她丈夫的心呢?当然是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继承一切财产的儿子。”
“为了生这个儿子,她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据说她堕了自己的两个女胎?”江慈问。
“为了生儿子而杀掉自己的两个女儿,这是可怕的事情,婴灵是会有怨气的。”算命先生说。
“可是这和戏子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谢昭问。
“当然有关系。因为那个戏子其实也是女子。”
“什么?”
“那个年代还是男人当戏子多一些,不过女孩做这个也是有的。”算命先生说,“穷人家的小孩吃不上饭了,送到戏班子里去混口饭吃。”
“但是那个戏子并不是穷人家的小孩送出去的,她其实是许家的小姐被遗弃的。”
“因为当时许家的老爷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儿子身体非常病弱,他听信了谗言可以把病痛转移到自己女儿的身上,这样儿子才可以长寿平安地活下来。”
“所以老爷就把自家的小姐给遗弃了。结果小姐被戏班子的人捡走活了下来,并且养大了还成了角儿。”
“许小姐成了当红的戏子,阴差阳错又回到自己的家里给父亲还有父亲的小妾们表演。”
“她的死亡也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她父亲发现了她的身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非常震怒,他觉得他女儿当了戏子是奇耻大辱。
解决家族丑闻的方法就是解决掉这个女孩。”
“戏子许小姐被害死了,留下了让许家必然断子绝孙的诅咒。许家后来果然子嗣凋零。”
“按照诅咒,也应当是许太的哥哥所生的儿子必死无疑。但是许太的哥哥并没有生儿子,生的是女儿,也就逃过一劫。”
“但是许太生的却是儿子,而且还为了生下这个儿子,犯了大忌。你们要知道,戏子许小姐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为了保儿子而把她这个女儿害死的。而许太做了同样的事情,这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但你说鬼是无法害人的。”谢昭说。
“这是我的想法,是我信奉的法则,而并不是许太信奉的法则,我再说一遍,信则有,不信则无。”算命先生说。
“许太信佛,你们应当也略有耳闻吧。”
谢昭点了点头,她的确看到许太抄佛经又是从海南买沉香的观音像。
“许太虽然生了儿子,但她儿子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那方面功能有问题。”算命先生说。
“什么?”谢昭大惊,“你是说他本来就是太监?”
“这些小道传闻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们如果长期生活在海外的话,自然不会听这些。”
如果他儿子早就有性功能障碍的话,那关她谢昭什么事呢?
并不是谢昭打他而造成她儿子变成了太监,许太为什么之前要那样揪着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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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她心里其实是非常恐惧的,总是做噩梦,所以到处求神拜佛。”
“因为她认为至此有三位女子的冤魂想向她儿子索命。”算命先生说。
“那么按照你们来说,有什么化解之法呢?”江慈说。
“按道理来讲,她的儿子得死三次。人是可以死里逃生的,但一个人死三次,怎么也得死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如果有人代替她儿子死呢?”江慈问。
“替死,那就是些异端邪说了。”算命先生说,“但的确有的人会信这些,尤其是许太近年来老去东南亚那边。”
“也许许太会想找人代替她儿子死吧,不过一般的人是行不通的,得是身份尊贵,并且和她儿子有密切关系的人才可以,而且她的动作得快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今天就是那位戏子许小姐的忌日。也就是今天她的儿子会最危险,不知道她的儿子能不能今天平安地度过12点。”算命先生说。
暂谢过他,江慈连忙拉着谢昭两人买票往里面走了。
“我好像有些头绪了。”江慈说。
“现在有几个问题,周明到底死没死?许太到底疯没疯?四合院的房子在哪里?许先生他们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周明要装死来吓我们?”
“假设许太是非常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她非常相信诅咒,相信她儿子今天会有不测。”江慈说。
谢昭接着说:“而且并不是我导致她儿子变成太监的话,她虽然讨厌我,但是其实她的目标一直都不是我们,甚至说许太其实一直想把我们给吓走。”
“是的。现在我们仔细想一想。首先世界上当然是不可能有鬼的,所以我们看到的周明肯定是真的周明存在。那么有人在昨天海南拍到周明,并且上传了照片。”江慈说,“但这并不是实时的直播,假设说她前一天拍到周明,昨天再发布也是有可能的。而周明现在的女伴小雪,她的话也不可信。她说周明在睡觉,一会儿就起来,但是整场直播也并没有出现周明这个人。所以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话罢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而许太今天中午上传的调香视频,也可以是定时发布的嘛。”
“所以有一种可能就是周明并没有死,许太更没有疯。”江慈说。
“回想一下我们接收到的关于那栋房子是凶宅的信息是来的路上司机告诉我们的,但是司机死活都不肯到门口去,为什么呢?他是真的怕凶宅吗?还是说因为他是许太的人,并不是许先生的人,他怕见了许先生就会露馅。”谢昭说。
“如果视频是她定时上传的话,许太并不像发疯的样子,相反她头脑很清醒,她是在装疯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安排司机跟我们讲凶宅的故事恐吓我们,又在墙上涂七杀诗恐吓我们,又在神龛那里泼我们一头一脸的米做法和他儿子神神叨叨地恐吓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专门找人扮鬼在我窗口,在我房间里动手脚恐吓我们——她所做的一切是想把我们赶紧吓走赶走。”谢昭说。
“很可能是这样的。”江慈说,“因为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另外三个替死鬼,身份尊贵,又和他儿子有着紧密的关系。一个是舅舅,一个是曾经的未婚妻,还有一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许先生,赵小姐,还有佛珠男。
周明应当是没有死的,周明只是装死来把他们吓走而已。谢昭心想。
戏子许小姐的忌日这天许太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但唯有谢昭和江慈是两个多出来的变数,因为从许太的视角,她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会走的。
他们碍手碍脚会碍她的事,她必须赶紧把他们给轰走。
“虽然还是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是初步的判断,这样讲有很大的可能性。”江慈说,“可是如果许先生和赵小姐他们是祭品的话,他们有危险的话,现在失踪人口报警必须要超过48小时才会出警吧?”
“还有消失的四合院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第132章 结界
*
“真的会有人在21世纪还相信封建迷信的邪说吗?”江慈问。
“献祭活人的事情,怎么说也太荒唐了吧。倘若是在落后的村落,原始部落倒也可能,可许太是早早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问题。”
“有钱人就不会相信迷信?”谢昭说,“信也正常,陈家就很相信风水,他们的房子都是根据风水改造过的。”
“但是失踪的这三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许太随便地把他们献祭掉,难道没有想到后果吗?”
“还有如果周明没有死的话,井里的死人又是谁呢?”她想不通。
两人停在了子午井前面。
一人不入庙,二人不看井,因为据说两个人看井的时候有可能被对方摔下去,或者一个人自己摔下去了,但另一个人说不清。
谢昭伸头往井里看去,井非常地浅,里面抽干了并没有水。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进入四合院的时候,不管是从晚上还是白天,房间里总是燃着香。”谢昭说。
“本来嘛,许太喜欢装也很正常,也许是她喜欢点一些名贵的香。”
“你是想说香味是想掩盖别的味道?”江慈问,他接着她的思路往下讲,“也许是尸体的味道。”
“假设周明没有死的话,但我们又确确实实在井里看到了一具尸体,尸体是面朝下的,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他,那么如果说这具尸体早就在那里呢?”
“尸体前一天晚上就在井里了,然后周明假装跳井,但实际上并没有跳,因为死的并不是他。”
“他假死就是为了把我们吓走?为了吓得我们绝对不敢回去?”谢昭说,“也不是说不通,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呀。”
“人的行为本来就不是所有时候都能符合逻辑,更何况周明也从来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江慈说。
两人走到戏楼前想买票进去听戏,看看能有什么发现,但结果戏楼现在不对外开放,得有活动的时候预约买票才行。
谢昭,江慈他们和游客们挤在一起,站在小小的门这儿往戏楼里面看,戏楼顶部悬着华丽的宫灯,地上铺着青砖。戏台北侧的包厢是贵族女眷们看戏的地方。
这里不仅是可以听戏曲的地方,以前还是办红白事的地方,也就是喜事和丧事。
戏台之下埋着大水缸,这样表演者的戏腔就可以传得更远,传播到整个戏楼。
导游的小旗子一挥,游客们一窝蜂地往下一个景点去了。
谢昭快速地翻过拦着的红绳,往戏楼里走,江慈也紧随其后。
大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宫灯发着一点微弱的亮光,太师椅和八仙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戏台上挂着大红灯笼,红色的幕布低垂,有些阴森。
谢昭和江慈细细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他们打算出去时,突然戏台的帷幕后传来低低的唱戏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
这里不应当有工作人员在排练。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厅内的谢昭和江慈能听到。
她唱的又是丧戏,大厅里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很多。
谢昭往门外看去,外面热闹的游客人群,也不知去向何处。
“应该是在后台的方向。”江慈停下来分辨了一下。
两人互相搀扶着摸黑爬向了后台,后台没有开灯,里面有点像商场一样,很多的衣架好多的戏服。
戏服挂得很高,就像一个个表演者一样,生旦净末丑。
有贵妃,有霸王,有丫鬟,有书生,有小姐。
低低的,如泣如诉的声音就在此间传来,一会儿声音停了。
“是录音,并不是人在唱。”谢昭说,“有人故意把我们引过来吗?”
空气变得非常安静,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谢昭的和江慈的。
不对,还有一个人,这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喘息声,就在黑暗中响起。
这第三个人的喘息声非常剧烈,离他们越来越近。
黑暗中,他越靠越近,衣袂飘飘。
“救命!”他突然惨叫道。
刚才,刚才唱戏的是他吗?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快跑!”谢昭一下拉住江慈的手,两个人不断地撞倒附近的戏服。
“救命,救命啊!”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江慈停了下来,正好被那人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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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是我呀。”
几人逃到了戏台上,光线撒了过来。
竟然是佛珠男!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昭大惊,“你怎么会出现在景区的戏楼里?”
“这是景区?”佛珠男惨白着脸,好像意识不太清醒。
“这怎么可能是景区呢,这明明是姑母的家。我刚刚明明就是在被鬼追啊。”
“你在胡说什么呀?”谢昭说。
“鬼,真的有鬼啊。我亲眼看到鬼了,鬼杀人了。”
“你不要急,慢慢说。”江慈安抚他。
“鬼长什么样?鬼杀了谁?在什么地方杀的?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我一直在姑母家,你们两个跑了之后,我们其他人就一直在那凶宅里面没有出去啊!”
“鬼是个戏子,是个很高的女人。是她杀了周明,是她杀了周明啊!”
“然后她当着我的面,掐死了姑母,也许是掐晕了,我不知道?然后她来掐我,她很高大的,没想到这女人这么高大,不是,这女鬼,我跟她搏斗,我斗不过她。”
“然后她想把我扔到一个水缸里淹死,我应该是昏了过去,不知怎么了,反正那水很浅,我也并没有淹死,我就从水缸里爬了出来,然后就一路往外跑,撞到了你们。”
佛珠男被吓晕了,语无伦次。
他的说法和算命先生的说法完全不是一个版本。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太离谱太离奇了,谢昭是不信的,可是如果他说的不是实话,他是怎么能穿越到这景区里面的呢?
而且他的衣服的确是湿漉漉的。
“我们现在并不在你姑母家,我们现在在一个景区里面。”江慈和他解释了一下,他和谢昭两个人逃出来去了警察局,然后警察说他姑母的私宅地址并不存在,而存在的是这个文物景点。
“那就对了。”佛珠男说,“凶宅只有这一栋,我们是穿越了,时空上的穿越,从我们今天早上进入姑姑的四合院起,我们就已经进入了过去的那个私宅,然后我们都被鬼追杀,你们先逃了出去离开了结界,接下来逃出来的是我。至于其他的人,他们都留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宅子里了。”
“放屁。”谢昭说。
“那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撞鬼了,姑母的房子到底在哪?为什么你们找不到?而我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呢?”
第133章 寻找真相
*
“你们说有鬼在景区杀人?”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明显的笑声。
“我亲眼所见啊,警官。”
“鬼呢?死者呢?”
“他们都留在过去了,我是穿越回现在才逃过一劫的。”
“大白天的,你是说你们穿越到了过去,被鬼追杀,鬼杀了其他人,但你又穿越回来了?”
“就是这样的,警官。”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
佛珠男捏着被挂断的电话,与江慈谢昭面面相觑。
“你在去你姑母家的路上,有没有看到门口的墙上有血字写着七杀诗呢?”三人站在景区的门口,谢昭问。
这附近的胡同墙面上非常干净,不要说诗了,连一点小广告都没有。
“绝对没有。”佛珠男说,“这血色的诗是自己会出现,又自动消失?”
“当然不是,能不能不要老往迷信的方面想。”江慈说。
“我已经确定景区的这间四合院和你姑母的家绝对不是同一所建筑了。”他仔仔细细地走遍了整个景区后,得出结论。
“我之前看过关于四合院建筑的书,一般来说胡同是东西向的话,位于北侧的院子大门往往是建在院落东南角的地方,朝南的方向。相反,南侧的院子大门通常建在西北角的地方,朝北的方向。景区的这间建筑就符合这个特点,而你姑母的房子却完全背离这个准则,所以我们当时在胡同里的时候,突然看到她的房子,都会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然后你看这个广亮大门,它的构架大多是五檩中柱式,屋架有六根柱子,分别是前后檐柱和中柱。但你姑姑的房子并没有这么多材料。”
“你们看这里的广亮大门门扇的中间位置镶嵌有四枚木质门簪,门簪都是刻这样非常精细的花纹文字,比如说这里大概是吉祥如意的字,但我记得你姑母的房子上面的门簪只有非常简陋的梅花,并没有文字。”
“还有这里的广亮大门前檐柱上部装饰有雀替,后檐柱上部的装饰有倒挂楣子。门扇前后的门洞墙壁上有海棠池线脚,可我记得你姑母的房子没有这些精细的装饰。”
“现存的使用广亮大门的四合院多是清代当时一,二品级别的官员或勋戚的府邸,数量并不多见。”
“所以我们眼前的这个景区的四合院的确是个古建筑,但你姑母的房子并不是,只是个现代的,仿建的,粗糙的冒牌货。”
“是的。为什么我们迷失在这胡同当中,没有立刻找到回去的路。我想是因为血色的诗。”谢昭说。
“你是说鬼不想让我们回去?”佛珠男问。
“什么呀?这血色的诗就是你姑母用来误导我们的信息。
我和江慈,我们俩刚来的时候,从胡同走进来,假设我们进来的方向为东。当时我们见到了门口附近有血色的诗非常的引人注目,这就像一个明显的标记一样,我们当时肯定就记住了。
第二天,周明跳井了,你姑母拿刀要砍人,整个一片兵荒马乱,我和他,我们俩仓皇地逃出来辨不清方向的时候,刚好抬头看到那红色的明显标记,就以为那是来时的路,以为往这个方向走,可以走出去。
但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前一天的诗。
你姑母把原本的诗涂掉了,所以你来的时候是没有看到有诗的。
她在相反的方向新写了血诗,所以我们逃出来时顺着相反方向的指引,往了全然相反的方向走。”
“所以造成了路线的混乱。”江慈说,“但是你姑母的冒牌建筑肯定离此处并不远,这样才好让我们真的被它和这栋景区的建筑混淆。”
“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佛珠男问道。
“这没什么不好解释的,既然你姑母新建了一个冒牌仿制建筑,那么你姑母的房子必然和景区可以连接,你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这里。
许太的丈夫从事的是地产生意,而这旁边那个暂时还为开发完全的影视城就是他们家的产业。我想很大可能她的房子,景区的房子,还有其他的房子,地下是可以连通的。”谢昭说。
“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错综复杂的胡同里乱窜,找到她的家了。我想我们回到景区的戏楼里,就从你爬出来的地方也许就可以找到通往她家的入口。”
“是的,你给我们指一下路吧,你刚才到底是从哪里爬出来的?”江慈说。
“不,我绝不回去!”佛珠男说,“你们说的所有我,我一点都不相信。”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谢昭安慰他。
“周明没有死,你姑母也没有在发疯。她不过是在装神弄鬼。”
“对啊,她肯定是信了一些邪魔歪道的说法,为了防止莫须有的诅咒生效,所以想杀掉你们三个人,来保全她儿子的性命。”江慈说,“只不过你是运气好逃了出来。”
“我绝对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我是被掐得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如果你们说没有鬼的话,是有地下通道的话,那也是有人把我转移过来的,那会是谁呢?”佛珠男。
“如果姑母要杀我的话,为何不杀得彻底一点?还特地把我转移出来?如果是其他人救我的话,他去了哪里?
更何况我是亲眼见到那个鬼先掐死了姑母。”
“你们太自以为是了。没见过的东西就不相信是真的。”佛珠男说,“我姑母没有装神弄鬼更没有信了邪要杀人。”
“是鬼要杀人!她已经杀了周明,然后杀了姑母,她在杀我的时候,我不知为何逃过一劫,接下来她会杀掉赵小姐,还有许先生。那是鬼的地盘,是鬼的诅咒,警察是做不了主的,你们明白吗?”
谢昭沉默。
“你们能不能别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你们才是傻子,你们就是那种恐怖片里面非要作死的人!”佛珠男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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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我们并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江慈试图安抚他,“我们只是想找到那个地方,然后报警就结束了。”
股东大会的投票迫在眉睫,谢昭必须要许先生的支持。
她怎么可能为了怕鬼这种离谱的原因而不去确保他的安全。
“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认为周明并没有死,周明是假死。我的姑母,因为惧怕诅咒,惧怕她儿子真的死了,所以想要杀掉我们其他三个人。这是你们认为的她的动机。”佛珠男说。
“他假死有什么好处呢?就为了把你们吓走吗?”
“姑母绝不可能让他在今天假死的,许老爷子的遗产就在这两天进行分配,他非常宠爱周明这个孙子,所以大家都说大部分会留给他,但是倘若周明有了意外,不管这意外是真是假,那这巨额的财产就会立刻给下一个顺位继承人也就是许先生的女儿,周明的表妹。就算过了几天说周明起死回生,死里逃生归来也没用,遗产分配结束了就是结束。”
“而且以我对姑母的了解,她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突然疯狂,肯定是真的见到了非常吓人的事情。”
“所以你们说的完全不成立。”佛珠男说,“这就是一起灵异事件,要想找到其他的人,我看只能去请大师破解。”
“你们倘若不信邪想挑战鬼的话,就尽管去吧,别拉我下水。”
“我也跟你们一起报过了警,算是仁至义尽。”
劝说无果,谢昭只好放走了他。
“他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江慈头疼,他们当然不相信和鬼有关系,但是如果讨论到许太动机的话,原来的想法的确立不住脚啊。
佛珠男毕竟和他的姑母更亲密,也更了解她,他认为他的姑母并不是那种会信邪乱杀人的人,而且如果她真的要杀人的话,为什么偏偏放走了他?
那么如果不是许太在背后捣鼓,这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会不会是许先生想要杀掉他的外甥,来得到财产?”谢昭头痛,她是非常不希望股东出事的,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是他的动机最为强烈。
“这样说的话也是有可能的。是许先生派车子来接我们的,然后司机编造了关于凶宅的恐怖事情来恐吓我们。然后他又故意让我们看到了他妹妹和外甥疯疯癫癫地相信了诅咒,这样如果他的妹妹和外甥出了什么事的话,就是和诅咒有关。怕我们干扰他的计划,最后他把我们给吓走才好动手?”江慈说。
“这个事情错综复杂,不过和我们也没有太大关系,为了许先生和赵小姐的安全,只要我们重新找到那个地方,然后立刻报警就好了。”谢昭说。
她倒也并没有很担心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勇敢到要冒险救人的地步。只不过她不信鬼神,所以不怕,而许先生和赵小姐对于她来说身份特殊,倘若报警救了他们,对她有很大的好处。
没有什么风险和成本,却有很高收益的事情,谢昭是必定要做的。
已是黄昏,就快要闭园了。
江慈和谢昭重新回到戏楼。
游客们陆陆续续地往景区外走。
谢昭拉开了红色的警戒线,重新钻入了戏楼的大堂内。
既然佛珠男是从戏楼中爬出来的,那么戏楼一定是通往回去的路。
空荡荡的古戏台上穿着红色戏服的傀儡在背景处站着。
谢昭并不害怕。
“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重新回到那个地方,一切就真相大白。
第134章 真相局中局
*
“我们好像回到这里了。”
谢昭从戏台移开水缸,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顺着通道一直走,果然他们重新走回了早上的祠堂。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鬼嘛,都是人在装神弄鬼。”江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查看,祠堂里一片漆黑,整个四合院都是极为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他装鬼吓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吗?”谢昭高声喊道,无人应答。
整个院子都是寂静的,好像荒废了很久一样,一点人声都没有。
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发出了沙沙声。
祠堂当中的纸扎人安静地看着他们,似乎有话要说。
“我们现在可以报警吗?”谢昭问。
“理由是什么呢?失踪?时间仅过去了几个小时。死人?现在都没有看到受害者。”江慈说。
尽管这样说,他还是拨了报警电话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信号不好,你的手机能拨出去吗?”
“好像不行,这里的信号应该是有人故意屏蔽了。”谢昭说。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黑暗当中,窗外的红灯笼隐隐灼灼像一轮轮红色的月亮。
突然有一只绿眼睛的东西从黑暗中窜了一下。
谢昭被吓了一跳。
“是只黑猫。”江慈说,“咪咪,你有看到其他人吗?”
猫围着他绕了绕,它脖子上带着一个像项链一样沉重的东西。
“它是有主人的。”江慈蹲下身想看仔细一点,它脖子上带的是什么,猫很轻巧地绕开他,几步跳进了黑暗当中。
“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信号又被人为屏蔽了,那说明这地方不安全。”江慈说,“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出去报警,让警察进来仔细地搜查这个地方吧。”
“没错,不要在危险的地方久留。”谢昭说,回到这个地方,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事情和她应当没什么关系。无论周明死没死,这灵异的故事到底是谁在捣鬼?许太和她哥哥之间争夺家产,到底是谁想杀谁,这都是许家的内部纠纷罢了。
可是谢昭回到这里后,总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张无形的网,好像有人在暗中窥探着她一样。
或者说自从她昨天踏进这栋凶宅开始就已经进入网中了,可是她暂时想不明白,这场网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陷阱,这是怎样的陷阱?她和许家并无多大恩怨呐。
她虽然和周明有点小过节,但许太也不至于弄这么大排场,就为了陷害她吧?
“我们快走吧。”她加快了步伐。
两人穿过东厢房的长廊时,突然隐隐听到有女人在哭泣。
长廊里挂的红色纸灯笼,突然从墙上砸了下来。
谢昭停了下来。
“好像是赵小姐的声音?”
江慈也停下来分辨了一会儿。
“感觉像是从柜子里传来的,很闷的声音。”
“赵小姐,是你在那儿吗?”谢昭对着黑暗喊道。
“是我,我在这里!”
谢昭踢开紧闭的房门,手电筒的冷光圈在暗中扫射。
“赵小姐,你在哪?”
“救命!”赵小姐从衣柜当中爬了出来,她看见谢昭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抱住她。
从前她对谢昭,虽然谈不上敌意,但多少是有些疏远的,但此刻看到谢昭简直像看到亲妈一样,立刻死抱着不放。
谢昭搂住她不断发抖的身子。
“冷静点,深呼吸几口,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我们赶紧走,这里真的有鬼!”赵小姐颤声道。
“你怎么会也信这个呢?”江慈说。
“我当然是不信的,我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信,和你们一样。”赵小姐紧紧搂住谢昭,“但是,但是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谢昭搂住她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难道不是许太假扮的吗?”
“绝对不是的,那个鬼也袭击了许太,许太还算救了我,她把鬼引开了。她让我赶紧跑,躲到柜子里去。”
“所以你知道许先生去哪儿了吗?”谢昭问。
“不知道,我躲到柜子当中之后就赶紧想要报警,但是没有办法打出去电话。”
“是的,我们也拨不出去,这里信号被屏蔽了,是人为屏蔽的。”谢昭说。
“绝不是人为,是超自然的力量。”赵小姐说,“有一个戏子,她的冤魂在索命呢。”
“那你看到那鬼长什么样了吗?”江慈说。
“穿着戏服,脸上抹着油彩面具,很高大的,跑得很快。”
“那多半是男人假扮的,你如果说是清朝的鬼,是女子,那不是应该裹脚吗?哪能跑那么快,怎么能那么高大。”江慈说,“这鬼也不符合基本逻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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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我都要被吓死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赵小姐怒道。
“好了好了,我信你。”谢昭拍了拍她的肩,赵小姐立刻像小鸟一样缩进她怀里。
几人往前走,赵小姐像雏鸟情结,像小鸭子跟着妈妈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昭,江慈她是看也不看了。
这事情是有点奇怪了呀,如果许太并不想伤害佛珠男,也不想伤害赵小姐,她接连地放走了两人,那装神弄鬼到底这是在干什么呢?
赵小姐被惊吓过度,走得很慢,谢昭只能架着她往前走。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呀?”突然前方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赵小姐又是一阵尖叫。
“许太,你还好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江慈抢先认了出来。
“快跑,赶紧跑,你们真是活腻了,还在这儿呢。”许太不想理他们,径直穿过他们逃命。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慈追上去拦住了她。“许先生呢,他还安全吗?”
“他?你说我哥哥啊。”许太冷笑道:“他当然安全,他最安全,他这个冷血自私的人出了事第一个就跑掉了,现在整个院子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你们要在这里逗留,是一定会没命的。”许太说。
“我们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我哥害的。戏子的诅咒本该死的人是他,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该死了,但是我父亲请人做法,替他挡了灾。因为他当年没有死,所以就轮到了我的儿子。
我儿子是第一个因诅咒而死的人,但不是最后一个,今天是那戏子的忌日,这鬼已经现身了,再不走的话,我们今夜全都要死在这里。”
江慈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是许太并没有管他信不信,她直接撞开他慌然逃命去了。
“既然其他人都逃跑了,就剩咱们几个,我们还是快走吧。”红色的纸灯笼,摇摇晃晃,赵小姐腿直打哆嗦。
她吓得步子也软了,根本走不快。
“别怕,很短的距离,马上就能到大门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谢昭架着赵小姐快步往外走。
*
许太在黑暗中狂奔着,她看见江慈几人已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总算放下心来。
谢昭和江慈,这两个莫名其妙多出来,又莫名其妙找回来的神经病。
幸亏她准备充分,不然就要被他们坏了事。
今天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而许太要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她必须在今天动手,因为明天父亲的遗产就要正式分配了。
所有人都说父亲最宠爱外孙周明,父亲一定会把所有的遗产大部分都留给他。
她本来也这么认为的,遗产一定是她儿子的。
没想到她买通的律师偷偷告诉她,钱父亲居然全部留给哥哥,连一毛钱都不留给她和她儿子。
当然,她决心动手杀人也并不是因为遗产临时起意,想杀她哥哥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将近50年。
许太对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是恨的。
一个家庭当中不受重视的小孩,总是对被偏爱的那个充满着嫉妒。
其实她小时候样样都比哥哥强,可是父亲从不重视她,从不表扬她。
而哥哥就算再普通,父亲也宠爱他,她总是听到父亲小声跟哥哥说:“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我们家的一切都会由你继承。”
为了得到父亲的一点另眼相看,她拼命地学习,成绩优异。父亲也不过夸她一句懂事。
哥哥成绩不好,父亲都是骂老师教不好。他儿子多聪明,都是老师教育有问题。
她小时候非常害怕骑马但因为哥哥骑马受到了父亲的表扬,所以她就算不断地摔下来,也努力练习。
可是她得奖的比赛,父亲压根就没有出席。
毕业后家族的企业理所应当地都由哥哥继承了,她也向父亲争取过,想回到家族企业中,她认为自己的能力不比哥哥差,可得到的只有一句,你不是做这个的材料。
父亲对她说,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给她另有更好的安排。
更好的安排就是嫁给她现在的丈夫。
一个外貌平平甚至丑,与她毫无感情,但能力出众的男人。
比起女儿,父亲竟然更信任女婿,他相信这个女婿一定会出人头地,结果的确不出他所料。
嫁给一个有用的男人后,她在娘家地位提高了不少,父亲和她之间的关系比以前融洽多了。
父亲也开始常常关心她,就像关心哥哥一样。
就在她以为父亲老了顾念亲情,想起小时候对她的冷淡现在是弥补她的时候,她的好丈夫在她孕期出轨了,而且还是和她的表弟妹,让她颜面尽失。
她哭着向父亲诉苦,希望父亲帮她出头。
但父亲只劝她家丑不可外扬,要她顾全大局。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女婿就是父亲的投资产品,而她不过是父亲付出的一点成本,父亲从来不在乎这个成本,这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成本。
就在她歇斯底里地痛骂父亲:“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为什么要生我?你老了最好是一下摔死,要是得病的话我可不来伺候你。”
父亲说他气得心脏疼。
哥哥立刻冲出来扇了她一耳光让她住嘴,不许她对父亲大吼大叫。
许太肿着脸去医院检查,她买通了医生,知道自己怀的是一个女儿,她毫不犹豫地堕掉了。
女儿是最无用的,她在丈夫家没有地位,她在娘家也没有地位,再生个女儿只会让她的状况雪上加霜。
她的父亲哥哥漠视她,她的丈夫对她毫无感情,在这场父亲与女婿的交易当中,伯乐与千里马合作共赢,这些男人扩大了商业版图,只有她什么都得不到。
她最终成为弃子的结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只有生出儿子,她才能立足。
许太从此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她遇到很多算命的跟她讲,你命中就是没有儿子的,何必强求呢?
她不信命,她偏要强求。
终于在流掉两个女儿之后,她生下了儿子,周明。
而她的哥哥这个无用的人生的居然是女儿。
父亲极其宠爱周明,她至此母凭子贵,总算赢过了哥哥。
由于父亲溺爱过度周明,他从小就无法无天,她的哥哥作为舅舅,她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都曾试图过教育他。
但是独裁的老爷子总是呵斥他们,她冷眼旁观。
对于这个外孙,父亲的宠爱比对哥哥更甚十倍,这孩子怎么撒谎,暴躁,打人,父亲都护着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一句不好。
整个家庭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了,父亲的眼里只有这个外孙。
周明理所当然地成长成了怪物。
当他小小年纪就诱骗自己的小表妹,哥哥的小女儿从楼上跌下去时,她哥哥怒要打他,但父亲挡在了周明的前面,反手打了哥哥。
许太看着他们打作一团微微地笑着。
这件事之后没人再敢管周明了。
老爷子也不让她自己插手,他把周明接到身边来抚养,许太倒落得清静。
小怪物渐渐变成了大怪物,在外面闯祸越来越多。
每每看到父亲为他操碎了心,许太的心中总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乐。
你以前无视我,忽视我,现在我的儿子来折磨你,这就是你的报应。
对于自己生出的这个怪物,许太是疼爱他的,丈夫总是责怪她太过于惯孩子,小孩变成坏种,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你就不担心他以后出事吗?”他总问。
“他不过就是喜欢在外面鬼混找女人罢了,能有多大的事,我生的是儿子,反正倒霉的是其他人家女孩。”许太说。
她爱儿子,但有时候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变成怪物,她有一种扭曲的快乐,一种骄傲。
你们其他人生的都是女儿,我生的是儿子,反正怎么样我的儿子都不会吃亏。
她对儿子的无限纵容,其中还有一种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对儿子的怨恨。
我是很优秀能力很强的女儿,可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爱的是我的废物哥哥,然后是你,我的儿子,你是个怪物,但我父亲仍然爱你。
凭什么呢?
你变成怪物也很好,让我父亲急死,让他气死。
但无论如何,因为周明的出生,父亲与她的关系彻底的改变了,他几乎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慈父。
父亲病重时,他脾气古怪,总把护工骂走,而哥哥公务繁忙,只有她尽心尽力地在病床前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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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这段时间也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和谐的时间,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最信任的人是她,她是整个家里能力最强的人,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儿子,他通通放心不下,希望她以后照顾好他们。
她一直都在等待父亲的认可,在他将死之时终于等到了。
父亲的葬礼上,她哭得最为痛苦。
所有人都说父亲的遗产会留给她和周明,毕竟周明是父亲最宠爱的孙子,而她在父亲重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
哥哥也说这份遗产是该她得的,她在这个家里的确一直过得很辛苦,从前的所有恩怨随着父亲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他们兄妹二人也彻底和解了。
可就在前段时间,父亲的律师偷偷告诉她,父亲的遗嘱里只有哥哥一个人。
就连一分钱都不留给她,还有她的儿子。
“周明虽然是我的外孙,但他毕竟是个外人,又不跟我们姓,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我的所有财产只能由许家人继承。”
“更何况我女儿嫁得好,也不需要这笔钱锦上添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的儿子和孙女吧。”
父亲嘴上口口声声地说最爱的人是她儿子周明,但却一分钱都不给他。
明明是她在父亲重病时端屎端尿做尽所有脏活累活,忍受所有父亲的怪脾气,哥哥连看的很少来看一眼,父亲却觉得他是工作辛苦,更该把所有的遗产全留给他?
她嫁得好什么呢?丈夫对她和儿子是一百个不满意,尤其是儿子查出来生育功能有问题,可能无法繁衍后代,丈夫常常长吁短叹,说被她害得要断子绝孙了。
她又常常听到风言风语说她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可能有了个小的私生子藏着呢。
父亲一死,娘家无法再为她撑腰,丈夫会不会将她和儿子在某一天突然扫地出门?丈夫的私生子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找上门来?
她得不到丈夫的财产,也得不到父亲的财产,她只有一个已经变成怪物的儿子,万人嫌的儿子,而这个怪物偏偏是她父亲养出来的。
父亲从未真正爱过她的儿子,他只是把周明当做一个宠物一样,因为老人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只管着自己高兴。
宠着周明是满足了他自己,至于周明长大了变成什么样的人,他才不管呢,反正到时候他已经死了。
父亲,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头,她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他剥夺她的继承权,不支持她的事业,把她当做筹码笼络他人嫁了出去。
她没有了事业,也没有丈夫的爱,她拼命地生下一个儿子。她所有的希望是儿子,可是父亲又把她的儿子当做宠物一样,养残了养歪了,养成了一个怪物。
这一切都怨他,他们母子悲惨的一切是他造成的。可是这老头居然毫无悔过之心,居然一丝良心都没有,连一毛钱都不留给他们母子!
临终前他握着她的手,说她是自己最信任的孩子,哥哥能力不如他。
她当时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但这老头哪里是认可她,他就是到死也想把她变成工具来继续照顾哥哥。
许太心想:“既然我的一生已经被你毁掉了,那我就一定要毁掉你最爱的儿子。毕竟如果你的儿子死了,我们母子还能多少分到一部分钱。这是你欠我们的。”
她在黑暗中疾步走着,来到井边的厢房呼喊周明的名字。
她和儿子两个人密谋好了,就选今天动手。
根据这个凶宅从前的传说,死去的戏子,今天是她的忌日。
“哥哥,不是我要杀你,而是鬼要杀你呀。”许太冷笑。
她故意制造凶宅闹鬼,为了逼真起见,先让儿子假死,这样鬼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儿子。赵小姐和她的外甥本来就是她请过来专门当做这灵异事件的人证,既然他们都被鬼吓到,她
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自然洗脱了嫌疑。
她请来扮演鬼的人,在这宅子里追着他们,他们全都躲到了柜子里。
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小时候害怕就会躲进柜子里。
这个时候她的哥哥一定躲回了自己房间的衣柜里。可是他不知道衣柜早就被改过了,只要进去柜门就会从外面锁死,无法打开。
许太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很好,失火的时间就要到了,一会儿这个地方就会变成火场,她的哥哥就会活活烧死在柜子里,这件事跟她可毫无关系,是哥哥自己胆小,自己进的柜子,又意外被火烧死了。
她和儿子马上就会离开这儿,有不在场证明。整件事都安排得很好,唯一她没有料到的是谢昭和江慈,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回来。
她本来安排就在今天一定要动手,但没有料到哥哥突然又请谢昭和江慈这两位客人。
不过他们的存在对于她安排的剧情也没有太大影响,反正她儿子假死的时候,她就故意把他们给吓走了。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回来,其实挺奇怪的,因为她在胡同里设了路障,他们应该不能过来才对啊。
但是也不要紧。这两个人就和赵小姐一样,可以给她充当人证,成为证明她无罪的道具。
许太轻声呼喊儿子的名字,是时候该走了。
谢昭赵小姐等其他的人证应该也都出去了。
黑暗当中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许太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哪来的一只黑猫在这乱窜呢,她挥手赶走了它。
按照他们的约定,这时候她儿子该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儿子一直都没有回应。
许太走到井边。
她往井中望下去,本该空无一物的水井里,出现的正是她儿子的尸体。
她的儿子周明是切切实实地死了!
许太惊慌尖叫,叫了一会儿她就安静了,她感到有人在不远处盯着她。
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高大戏子正幽幽地看着她。
“是你啊。”许太略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请来的一直扮演鬼的人。
“快点过来帮帮我啊,我的儿子去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红衣的戏子只是微笑,并不上前,也不回答她的话。
恐惧扼住了许太的喉咙。
她发声,但声音很哑。
“你不是我请来的人吗?”
“你,到底是谁?”
*
江慈独自在西厢房走着,高声呼喊着许先生的名字。
他判断许太刚才说谎了,许先生根本就没有逃出去。
而他看到了西厢房附近有不少易燃的材料堆在窗户下面,许太多半是想烧死自己的哥哥。
许太刚才装神弄鬼,劝赵小姐躲在柜子当中。
如果许先生没有逃出去的话,肯定也是在房间里的某一处柜子里躲着。
如果长时间被锁在柜子当中无法逃脱的话,就算不失火也很可能会窒息。
他让谢昭和赵小姐先出去报警,等他把许先生放出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江慈喊了几声,很快就有人回应他。
许先生敲击木板的声音不断传来:“我被锁在里面了!”
“不要怕,我这就来把门打开。”江慈快步往前走。
许太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
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绕过,它脖子上戴的金属项链状的东西在黑暗中反着荧光。
江慈停下脚步,他蹲下身抚摸着猫的脑袋,把那个东西摘了下来。
是摄像头。
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所有人。
除了许太之外,有人一直监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动静。
江慈站在黑暗当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冰凉的触感在他的后颈显现。
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好吗?”黑暗当中穿着红色戏服的戏子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是你。”江慈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
“你不害怕?”
“你是人,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平静道,“只是我不明白,算命先生和我有什么恩怨,为何要害我?”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红衣戏子微笑。
“你脸上的妆和声音虽然一直在变,但手腕的粗细是变不了的。你一直在给脸化妆,但手从来没有画过。”
江慈说:“你的手不是中年人的手,也不像辛苦劳作的这栋房子清洁工的手,当然更不是戏曲表演者的手。”
“你拿刀控制人质是这样的熟练,应当是职业的杀手。我想你一共换了三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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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你是许太请来扮鬼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第一天晚上谢昭就在窗边见到了你,不过黑灯瞎火,你又画着鬼妆,她无法很快地记住你的样貌。
第二天,你配合许太的儿子周明上演假死的戏码,所以当时你扮演的是发现了尸体的清洁工,你在人群中大喊,你已经报过警了。但实际上是没有人报警的。
然后你继续按照许太的要求扮鬼吓人,不过你特地把她的外甥吓晕之后,从地道拖到了景点的戏台。
这个时候你悠悠然从里面走出来,走到景点门口正好等到我们报警过来。
你编了一连串的鬼话,让我们相信许太想要杀掉三个客人,你担心我们无法回到这里,但我们撞上被你吓晕的许太外甥,就很容易能找到这条地道了。
你一直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引过来,想让我们回到这间四合院里。”
“可是为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杀掉周明呢?”江慈说:“你本来该按照许太的计划配合她的儿子,周明本来跳井是不会死的,你一定是对井动过的手脚,让他的假死变成了真死。”
“你猜猜是为什么呢?”红衣戏子歪着脑袋看他。
江慈看着脖颈上架着的刀。
“我猜你和许太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致的,她被你诓骗了。
不是她利用你来扮鬼吓人,而是你一直在利用她。你想利用她借刀杀人。”
“谋杀的最高境界就在于看上去像是一场意外,无人参与的意外。”
“比方讲许太本来的目的,是想借着灵异诅咒的由头烧死自己的哥哥,让哥哥的死成为一个意外。所以她一直在装神弄鬼。”
江慈说,“而你就一直利用了她的这一点。”
“许太的儿子坠井了,所有人都看到她认为谢昭和我是凶手拿刀要砍我们,有伤害我们的动机,我和谢昭回到这个四合院,又撞破了她要杀自己哥哥的阴谋,她杀我们动机又增强了一分。尽管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要杀我们。想杀我们的一直是你。”
戏子把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你把我和谢昭塑造成疯疯癫癫的精神病形象,这样警察就不会相信我们,我们是信了那些鬼话才回到这个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撞鬼,就算真正查起来不是意外,是人为。你也可以栽赃嫁祸,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许太头上。”
红衣戏子微笑道:“你说得不错,反正她要杀她的哥哥,火烧一个人也是烧,多烧两个人也很正常。这都是她造成的,和其他人无关。至于她的动机吗?她儿子死了,是你们害死的,所以发疯要杀你们也很合理。”
“很合理的栽赃。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恩怨吗?”江慈问。
“没有恩怨,我的朋友,算你倒霉。”戏子叹气:“我也只是替老板做事而已,要怪就怪你的老板和我的老板有恩怨。”
“你想杀的——”江慈的嘴被封上了。
“谢昭小姐必须死。死在美国的话很不妙,但倘若死在这里,我的老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去。”
第135章 选择题
*
门是锁死的,围墙很高。
“我们要翻过去。”谢昭说。
赵小姐一直在说一些胡话,说她刚才好像看到了红衣的戏子拿着刀在长廊处游荡。
“她好像追着我们过来了。”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你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谢昭握紧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我需要你赶紧翻过围墙。”
谢昭很轻松地爬过围墙,先翻了过去。
“就像我这样做。”
“太高了,我会不会摔下去?”隔着墙,赵小姐的声音仍然在发抖。
“我在下面接着你,你放心地翻过来吧。”谢昭说。
那一边传来了她艰难爬围墙的声音。
“我好像,看到有女鬼跟着我们过来了。”爬到一半,赵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越靠越近了。”
“我的腿在发抖,我没有力气!”
“你有力气,注意力集中到我这里,我在这里等着你呢。”谢昭说,“不要回头看,不要乱想。注意力集中到爬墙上。”
赵小姐一边哭,一边爬到了墙头上。
“很好,跳下来就行。”谢昭说。
赵小姐勉强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回过头。
一声惨叫,赵小姐在墙头摇摇欲坠,谢昭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我真的看见她了。她站在很远的地方对我笑。”赵小姐身子直颤。
“你被吓坏了,你需要去医院。”谢昭说,“等做了检查休息一下,到了明天你就会清醒过来,这一切都只是噩梦,你现在仍然在噩梦当中。”
赵小姐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谢昭只好自己分辨方向。
胡同的墙上已经是干干净净,之前血色的诗已经被清理掉了。
右边的路堆了许多的路障,已经被封死了,无法通行,谢昭心想,这也许是许太之前做的,让他们无法回来。
走左边才是正确的路。她拿出手机找了找信号,信号满格的,可以报警了。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江慈的短信息。
短信息上说,他已经找到了许先生,但许先生被他妹妹绑架受伤了。他刚刚不小心背着许先生从台阶上摔下来也受伤了,所以现在没法走到外面,希望谢昭能回来帮他一起把许先生架出去。
“你的老板跑得太快了,太能跑了追不上。”红衣的戏子拿着江慈的手机,一边发着短信一边向他抱怨道。
江慈的嘴被封上了,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假装自己给谢昭发信息。
“要杀的目标跑了,但这也不能怪我。老板给我们一个大致的方案,我们就执行,但总有些细节会被忽略。”
“但没关系,她会回来的。”红衣戏子像安慰自己,也像安慰江慈。
“哺乳动物的特性就是对同类有着共情能力,比如说拿老鼠做实验的时候,老鼠可以感知到同伴的痛苦,如果同伴受伤的话,他们会赶回来救援,这个时候捕鼠夹上就会粘了一连串的老鼠。”
“许先生是对她最重要的股东,有你们这两个大老鼠在,我不怕她不回来。”
谢昭捏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我们怎么不走,出了什么事吗?”赵小姐问。
“没有出事,只是江慈发来的信息。”谢昭思索着。
这绝对不是江慈发的信息。
很简单的道理,江慈从来不会在短信中称呼她为谢总。
如果不是江慈发来的短信,说明江慈的手机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他已经被控制住了。
但是,是谁呢?
这个绑匪不知道她和江慈之间的关系,以为他们只是老板和下属,所以才会这样称呼她。
不会是许太,许太既然在胡同里设了路障,就是压根就不希望他们回来。
但是这个人想把她引回去。
或者说她和江慈重新回到这里,就是一路被这个人引过来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许先生,说明他知道许先生这个人对谢昭很重要,也就是他知道他们生意场上的事情。
她目前听到的灵异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许太描述的,意思是在凶宅,他们的家族受到了诅咒,所以今夜鬼会杀掉他们每一个人。从他的儿子开始到他的哥哥结束。
而赵小姐和佛珠男都佐证了她的观点。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想利用诅咒的事情来消灭自己的哥哥。
谢昭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就是在景区门口一个突然出现的算命先生跟他们说的。
他说的是许太会杀掉其他三个人献祭,其他人很危险,所以他们一定要回去。
这个版本显然是虚假的版本,这个突然出现在景区的人,又能说出这么多细致入微的关于许家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他,他们在景区里往戏楼走,才碰到惶然逃窜出来的佛珠男,这才能发现通道走了回来。
这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引导他们一样。
这个算命先生有问题。
他是谁呢?
谁在这个节骨点要害她?
就在股东大会之前要动手,而且还知道许先生重要性的这么一个人。
不难想了,最希望她在这个时候死的人,有能力在许家安插杀手的人。
一定是陈辛陈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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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江慈被控制住了,但是那个杀手最想杀的目标是她谢昭。
他现在是把江慈和许先生当做鱼饵来引她上钩。
当然这只是她初步的想法,她希望这不是真的。
如果她的想法正确,那么就说明江慈处于巨大的危险当中,凶多吉少。
谢昭的手有些发抖,但她迫使自己镇定,她回拨了电话。
*
“老板来电了。”红衣戏子晃了晃手机。
“我马上会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只要你喊她回来,我就可以放你走。”
江慈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很平静。
“我不骗你,说到做到。”红衣戏子说,“我留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跟我一样也只是打工人而已。”
“知道水鬼吧,你拉她下水,你就可以投胎。”
“这个例子也不是很恰当。”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实话你是因为她才这么倒霉的,我想杀的人是她,并不是你,何必当她的替死鬼呢?”
戏子把手机放到了江慈耳边,“所以做正确的选择吧,不要承担别人的因果。”
他把江慈嘴上的封带撕下了。
“喂,小江。”电话通了。谢昭屏住呼吸,还是开了口。
“谢总,我在呢。”江慈的声音在黑夜中很平稳。
他喊她谢总,说明他旁边有人在听,他的确被控制住了,他不想让这个人知道,他们有超越老板与下属的关系。谢昭心想,他不想让这个人利用他们之间的情感要挟她。
“许先生还好吗?”谢昭说。
她的心跳已经过速。
“不太好,他之前被绑住了。”江慈说。
“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把他弄出去。”
他平稳的声线顺着电流传来。
“我应付得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他的语气轻松,平常,测谎专家罪最知道该如何撒谎。
他告诉她没有事,快走吧,就像独自去倒垃圾,一会儿就会回来,而不是独自面对死亡。
但她多了解他,这句轻松的话已经是在告别了。
谢昭睁着眼睛看头顶繁密的枝叶,树叶被月光勾勒出银色的毛边,越来越模糊。
泪珠把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模糊。
“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在酒店等你。”她听见自己无比平静的声音。
他应当认为自己骗过她了吧,就让江慈这样认为吧。
她不会回去的。
他有危险,因为她而陷入危险,但她不会回去,就在这几秒钟之间她已做出了抉择。
没有一丝挣扎的,果断的,残忍抉择。
两人都已说完了话,但没有人挂电话,黑暗之中通过电流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头顶的月亮在她眼中已经被树叶的黑影分割成了银色的模糊的色块。
她仰着脸,避免眼泪滑落,让旁边的赵小姐看出端倪。
她不想挂断电话,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电话。
但是那一边轻轻地挂断了。
结束了。
“学长有什么事吗?”赵小姐问。
“他一会儿再来找我们,我们先走,先去报警吧。”谢昭说。
她说出这句话,语气如常,但周身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干净了。
*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红衣戏子说。
“你不会捅我的,因为你要制造我们是死于火灾意外。”江慈说,“你也不会打断我说话,因为你怕谢昭知道这里危险不敢回来。”
“我有钱,陈董给你多少,我可以给你十倍,百倍。”江慈说,“你放了我和许先生吧。我们本来也不是你老板的目标,你杀了我们,你老板也不会多付你一分钱。”
“谢总已经逃到外面去报警了,很快警察就会来,你现在杀我们又是何必呢?”江慈劝说道。
“谢昭小姐会回来的。”
“没可能的。”江慈说。
红衣戏子不高兴,重新封上了他的嘴。
“她会回来的。你刚才不知死活的举动,让我有了重大的发现。”红衣戏子说。
“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下属,会为自己的老板拼命。”
“世界上只有一种情况,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送死。”
他叹气看了看江慈,“你爱她。”
“你爱她,很可能她也爱你。所以你一直想避免我发现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她本来被你欺骗,不知道你处于危险当中,所以不会回来。”
红衣戏子重新拨打了谢昭的电话。
“但她如果知道自己的爱人即将被烧死,一定会回来救他的。”
*
谢昭的电话重新响了起来。
她颤抖着指尖按下了通话键。
“谢昭小姐长话短说。我把你的爱人锁在了这栋房子里的任意一个柜子里。5分钟后我将点火。
我建议你不要报警,当然你报警的话也来不及了,你知道极短的时间内,人就可以被烟呛死。这里的胡同狭窄,消防车要进来也得费一番功夫,更何况得在短时间内找到柜子。
除非,你现在来救他。
我给你5分钟时间考虑。”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那边快速挂断了电话。
如果她不回去救他,江慈很快会被活活烧死,但如果她回去,很大可能她和江慈一起被活活烧死。
“有什么事吗?”赵小姐又问。
谢昭只是摇头,她没法发出一点声音了。
她想要呕吐。
她习惯掌控一切,她有能力掌控一切,但事情失控了。
江慈会死,会因为她而死。
如果她没有强留他在她身边,他还是好好的在检方工作的话,就不会在今天被她害死了。
“你好像很不舒服,你还好吗?”赵小姐担忧地看着她。
谢昭现在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赵小姐之前说的没错呀,她被冤枉推周明下井时,赵小姐劝江慈离她远一点。
她这样的女人最会害人了,她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只会算计他,甚至害死他。
江慈没有听别人的忠告。
江慈坚定地相信她,站在她这边,所以他即将被害死了。
“我们叫救护车吧,你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赵小姐扶住她。
谢昭想要呕吐,她担心一张口就会呕吐。
十七岁,她最无助的时候,看到姐姐死亡的消息时,就是拼命地呕吐。
那种最绝望的,最恐惧的感觉重现了。
“我没事。没有事。我们走到外面,快报警吧。”
谢昭仍然在撒谎。
“你真是擅长撒谎啊,你不能说出真相。”她听见金蛇在说话。
她手臂上的金蛇松动了,游到她耳边对她低声说。
“你在担心赵小姐逼你回去救江慈吗?”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金蛇说。
“我当然很喜欢他,最喜欢他,唯一喜欢的人是他,也许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喜欢的人。”
谢昭与金蛇对视:“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为任何一个人去送死。”
这是送死啊。
现在这种情况,明知道凶手要杀的目标是她,明知道一会儿会起火,那么回到火场就是活活的送死行为,冒的风险极高。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一个人送死,哪怕他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
金蛇微笑:“我当然知道啦,这就是你的本性呀,我就是你的本性呀。”
谢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胡同仿佛突然变得剧烈抖动,扭曲起来,两边的墙好像不断在往中间挤压,要把她挤死。
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很快,她用尽了所有力气走到了柏油马路,黑色的镜面一样的马路,仿佛是银幕在放着一张张默片,火海里人痛苦扭曲的默片。
谢昭猛地闭上眼睛,她不能看,她不能想象。
赵小姐已经报了警,她在和警察说什么,谢昭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不该回去送死。
江慈,一定只是以为骗过了她,以为她认为他很安全,所以早就走了。
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怪她的。
很奇怪的,到了这种时候,她已做出这样残忍的选择,但她并不希望江慈在最后知道她是这样恶毒自私的人,那对他太残忍了。
“她以为他很安全,所以走了。”
江慈这样认为的话最好了。
他的谎言成功保护了她,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
谢昭想要呕吐,她终于控制不住拼命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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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她浑身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是最理解她的人,可他就要死了。
他的谎言,如果她真的相信了他的谎言该多好呢。
但是她怎么可能相信呢?她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她怎么会被他欺骗?
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绝不会被彼此欺骗。
那么他又怎么会被她骗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所以,所以江慈早就知道,江慈早就明白,她明知道他处于危险之中,也不会冒死回头救他的。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但他毫不犹豫地让她走。
谢昭站定,这个问题像子弹一样,突然击中了她的太阳穴,从左边射入右边射出炸得她血肉模糊。
“他知道你的本性,但仍然心甘情愿地为你送死。”金蛇叹气。“真是个傻瓜呀,难怪你这么喜欢他。”
“车子来了,我们走吧。”赵小姐对她说。
“走吧,来不及啦。他注定要死了,别再想他了。”金蛇说。
谢昭抬头看着柏油马路,黑色镜面一样的马路此时像镜子一样剧烈地颤动起来,好像随时要裂开。
颤动的不是地面,是她自己!
她在黑色的镜面中看见自己泪流满面。
“走吧,快走吧,一会儿火就要烧起来了。”金蛇说,“谢昭,你不会冒死救他的。”
“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改变不了你。”
“因为你的本性就是一条毒蛇啊。”
“不。”谢昭轻声说。
“快走吧,不要留恋一个将死的人了。”金蛇说。
“滚开!”她对金蛇吼道,金蛇被她吓了一跳,立刻消散在空气中。
“你去哪里?”赵小姐问。
“我得回去,你先走吧。再报警,报火警,等一会儿这个地方会烧起来。”谢昭说。
“学长还在里面。”赵小姐拉住她,“但你不能回去啊,你回去的话你也会有危险。”
“不会,我会平安把他带出来。”
“学长——”
“谢小姐,那栋房子里真的有鬼啊。”
“鬼算老几。”谢昭打断她,“江慈是我的人,不管那栋屋子里面是人是鬼,既然他们敢拿他来威胁我,我一定会让他们再多死几次。”
第136章 真心
*
江慈的眼睛被蒙住了,他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他的双手双脚通通被锁住,锁在封闭的柜子里。
“已经过去将近五分钟了,谢昭小姐还是没有回来。”绑匪对他说。
“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警察都要来了。我要到外面点火了。”
她不会回来的,你绑我也没有用啊,江慈努力想说话,但嘴已被封条紧紧封住。
“人会在失火时冲向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红衣戏子说。
“一旦浓烟燃起来,如果你没有在十分钟之内被她找到恐怕会被呛死。”
“当然如果她根本就不回来找你的话——”
“可怜的男人,我只能说你爱错了人。”
江慈挣扎撞击着柜门,但留给他的只有一串远去的脚步声。
外面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油漆味和潮湿的霉味,柜子里的氧气并不多。
也许是心理作用,江慈已经感到自己开始呼吸困难。
黑暗像一条厚重的毛毯,紧紧的包裹着他,他浑身冒冷汗。
绑匪应该会在厢房外部点火,就顺着许太留下的易燃物点。
得在十分钟之内逃出去才行。
江慈又拼命挣扎了一下,绳索紧紧勒着他的皮肤,勒得深疼。
不得不说,陈董请的绑匪十分的专业。虽然他之前也有过解绑的训练,但是蜷缩在柜子里,他更难活动的了。
窒息是非常痛苦的死法,江慈可不想体验。当然被火活活烧死,那可更可怕。
万籁俱寂,外面隐约有蝉鸣,隐约有树木摇晃的声音,他好像闻到了烟的味道。
火已经点燃了吗?什么时候点的?他还剩几分钟逃生的时间?
谢昭已经坐车走远了吧,不知为何,江慈在这生死关头,不受控地想到她。
人会在失火时冲向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是人类无法掩盖的下意识行为。
“你是因为她被绑,她如果不管你死活的话,你就是爱错了人。”绑匪这么说。
爱,他爱谢昭吗?
没有的事,江慈心想。
他愿意为她送死,但这并不代表他爱她。
他喜欢她吗?当然。都死到临头了,江慈还是对自己诚实点。
他欣赏她这个人。
如果你欣赏猛虎,你不能只欣赏她的强大,勇气,旺盛的生命力,你同样得接受她的残酷,她的致命性。
谢昭不选择回来救他,并不是她希望他死,而是她不敢冒着死亡风险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也许她回来也救不了他,反而两个人一同丧命在这里。
风险过高,成本过高,利益未知。
理性决策当然应该放弃。
她是个很理性的人,华尔街的优秀决策者做出这项决定太正常,太合理了。
他不怪她,更谈不上对她这个人失望。
他如果死了,她会难过,也会为他报复,因为她喜欢他。
但不是爱,他们之间这不能定义为爱。
爱,是另一回事。
人类的本质还是肉眼凡胎的动物,人类的大多数行为摆脱不了动物性,因为人类只是基因的载体,基因不在乎宿主的利益,也不在乎宿主整个物种的利益,它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千秋万代的存在也就是繁衍。
爱情这个名头通常是人类为了繁衍进行的自我欺骗。
根据进化选择,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是在感情当中分散投资式的不忠,是追求短期的身体欲望,是贪图对方的外表和生存资源。
一见钟情非她不可的男人不过是见色起意的狂热,痴情等待白月光的剧本不过是多年求而不得的不甘,女孩被上位者的金钱宠爱感动也只是雌性被雄性生存资源吸引的生物本能。
人类被多巴胺操纵,被基因操纵,相爱时热情,变心时冷酷,但这不是真的爱情。
真爱源于人类文明。
文明,人类精神的产物,使人有别于世上的所有动物。
人类产生于250万年前,在将近200万年的长河当中,人是弱小的,愚钝的,与其他动物没有太大的差别。
早期人类除了智人外,还有尼安德特人,费洛里斯人等其他六种人属,他们与智人在外表上并无太大差别。
为何只有智人存活了下来,为何智人战胜了其他的人属同胞。
一切源于七万年前智人的认知革命。
人类的语言从此可以描述虚构事物,可以共同想象虚构事物。
神话,宗教,国家,正义,人权,爱情,诞生于人类的集体想象当中。
这是人类的精神世界,人类独有的新世界,人是唯一的造物主。
神父之所以禁欲,是因为信仰上帝战胜了生物繁衍的本能。
日心说的殉道者被教廷烧死也不惧怕,是信仰科学战胜了生存本能。
二战时反纳粹的牺牲者,愿意为了不同种族的,完全陌生的人类而献身,是信念。
不论是信仰宗教,科学,还是正义人权,这是人类特有的文明,足以战胜一切动物性。
真爱如同信仰生于人类文明,它要求的绝对专一,违背生物繁衍的多偶倾向,它要双方不计得失的冒险,违背生物生存本能,它要不因对方的外表和生存资源永久的相爱,违抗进化选择。
真爱是纯粹是双方精神上的高度连接,是脱离了这具智人身体,一个灵魂爱上另一个灵魂。
真爱是两人都信奉才存在的宗教,是仅仅对有灵魂的人开放的圣殿。
江慈对人性总是不抱希望,根据他测谎专家的工作经验来看,大多数人都是屈服于动物性的。
但他认为谢昭会是不一样的。
谢昭,她是华尔街的新贵也是家境贫寒的山区小女孩,她是狡猾冷血一心为了钱的资本家也是会为了姐姐的公道孤注一掷豪赌的疯子。
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是正义还是狡诈,透过她的重重身份,江慈只看到一个不停挣扎,不停反抗,生命旺盛的灵魂。
她一直在斗争,与人斗,与天斗,与她自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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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虽然她也常常迷惘,常常犯错,但也常常反省。
她在雨林时嘴上说要抛下众人先逃命,但明明上了船却折返回来救一个小女孩。
她操纵舆论失控,一直说受害者自杀与她无关,但最终仍然到医院诚心悔过。
她用冷血来保护自己,只因她恐惧自己软弱。
在她极端的成长环境当中,善意尤其是对别人的善就是软弱,只有足够心狠足够利己才能生存。
她一直在压制自己正常的人类情感,宝贵的人类情感,但她也痛苦。
江慈理解她,也许比她自己理解得还要多。
他欣赏她全部的灵魂,善的一面,恶的一面,痛苦的,挣扎的,迷惘的,抗争的。
全部。
他爱她吗?
他对她有过信仰,他愿意信教,至少曾有一瞬间他认为她也会。
但是如果她不愿意相信的话,爱这门宗教就会消失, 因为爱必须是共同想象,它是无法存在于某个人的单独想象当中的。
就像只有一个人认可的法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效的一样。
现在,他愿意冒着死亡风险,让谢昭安全地离开,可是他就要被锁在里面烧死了,除非有人把他放出去。
而谢昭并不愿意为了救他,冒险回到这里。
失望吗?他并没有对谢昭这个人失望。
面对死亡恐惧是人之常情,太正常不过了。江慈心想。
但是,他的确有对于自己的想象失望。
果然,我无法得到爱。
真爱,果然还是太奢侈了,我无法得到。
某一个瞬间我还以为我会得到呢。
太异想天开了,江慈。
柜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他的手心出了冷汗,江慈不断撞击着柜门,用脚去勾绳索,希望把绳子拧断。
他不知道外面现在过去了多久?
对于时间的茫然让他恐慌。
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只要冷静,就可以解决问题,江慈不断地劝告自己。
但是他好像已经闻到了烟的味道。
温度上升了吗?还是他的错觉?
他的心开始像绳索搅在一起一样,越来越乱,越来越解不开。
不会真的被烧死吧,被锁在柜子里烧死一定很痛苦。
他的头脑开始空白。
还有多少时间逃生?
他应该赶快冷静下来把绳索解开,可过度的紧张让他头脑发空。
江慈像一只被锁在狭窄柜子里的大猫,不断地扭动挣扎着,可是嘴也被封上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在心里面大声地呼救着。
但他也不知道向谁呼救,他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祖。
“救命,帮我把门打开放我出去,随便是谁,上帝,真神阿拉还是佛祖,随便是谁,请放我出去。”他有些绝望了。
就在他无望地祈祷时,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大喊他的名字。
是谢昭。
她回来了。
她回来救他。
她回来把他从这柜子当中放出来。
最擅长计算得失的人放弃了算计。
她不顾一切地冒险回来,为了救他。
失火时,人会不顾一切地奔向自己珍贵的东西。
江慈拼命地挣扎,像溺水的人看见了船。
7万年,自从智人吃下善恶果开启了文明,文明流转于人类精神的共同想象中。
战胜动物本能的信念,在世界各地变成各种语言,适应各种种族版本的故事翻译,希伯来的《圣经》,□□的《古兰经》,佛教的《大藏经》,从山洞里的壁画宗教开始,跨越了几万年,几大洲,终于翻译到了江慈脑子里。
他决定在这一刻信教,因为他听见了阴谋家的真心。
如同信徒在绝望时祷告,得到了主的回应。
第137章 救他
*
江慈小心地移动双脚,脚踝上的绳索不断拉扯后变得松弛。解开脚上的绳结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但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对于一个冷静的人来说,不断地重复尝试并不难。
不断调整之后,脚踝的绳索越来越松动。他的脚获得了部分的自由,江慈拼命地踢打柜门。柜子拼命地晃动,几次撞击之后,门锁被踢开了。
他从柜子里滚落下来,新鲜的空气涌入,他拼命呼吸了一下。
尽管逃出柜子,但他仍然被困在房间当中,房间的门是在外面反锁上的。
江慈听到谢昭不断地在呼喊他,但他的嘴巴被布条封死了,无法回应。
他必须得想办法让她知道他在这里,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房间在什么位置,他是眼睛被蒙住带过来的。
失去了视觉也无法呼救,他只能通过触摸来感知周围的环境。
江慈的双手是被绑死的,他跪下来把脸靠在地面上感知,地面的材料冷硬像是瓷砖或者石材,不像卧室的木质地板。
空气中的湿度较高,有一种浅淡的洗洁化学味道。他耐心地地听空气中细微的声响,好像有水滴的声音偶然滴落,这应当是在一个卫生间。
他把头靠在地上拼命磨擦,眼罩略微松动一点,虽然仍然无法看见所有的东西,但留给他一条缝隙。
地上有月光,他靠近了窗户仔细辨别,月亮非常得圆,极其的光亮,地板被照得透亮。
满月通常在夜晚正中时分达到最高点,江慈推测窗户可能面向东方,因为月亮大约在东南方向升起,逐渐向西移动。
他跪到地上,透过眼罩的缝隙仔细观察房间内的阴影。月光在浴缸上投下了一个清晰的影子,影子向西北方向延伸。没错,窗户应当面向东南方。
他被带进来时不停地绕圈,最后是向左进入了这个房间,也就是最初他应当是沿着西或北进入建筑的,向左转最终进入了向南的房间,所以他现在应该在东南角的一个佣人卫生间。
江慈知道他自己具体的房间位置了,但谢昭呼喊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他想推倒家具来制造声音,可整个房间内没有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
江慈不断匍匐,贴着墙壁摸索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管道,管道从地板上方一直延伸上去贯穿整个建筑结构,这是传递声音最好的媒介。
很快谢昭也会想到这一点,她一定会在管道的另一端听到的。
江慈跪在地上,艰难地将绑死的双手靠到冰冷的管道旁,用手指敲击管道,他用摩斯密码来传递他的房间号。每一个单词之间他暂停几秒确保谢昭能分辨出来。
他不断地重复敲击,直到谢昭听到这个有节奏的敲击声,并且推理出他的位置。
但这时,窗外传来了其他人的呼救声,谢昭的声音消失了。
*
谢昭冲进来的时候火已经点燃了,她第一反应想要灭火,但是所有的消防设备早就被许太毁掉了。
她只能不断地大喊江慈的名字,虽然她知道江慈肯定会被绑起来,嘴封上无法发声,但是他一定会想办法传递信息给她。
这时她突然听到柜子剧烈撞击的声音,就从西厢房发出来。
到处都是烟雾,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异香,许太收藏的许多香料也被燃烧了。
这种香料让人心神不稳。
谢昭撞开西厢房的门,有人在柜子里拼命地撞击挣扎。
“江慈?”
柜子门是彻底锁死的,从外面也打不开。
谢昭跑到过道,她扯下衣服,将自己的手包起来,用拳头拼命地砸消防柜的玻璃,虽然无法灭火,但是里面的斧子仍然可以用。
“你往后面退,我必须拿斧子把柜门砸开。”谢昭拼命对里面大喊。
古怪的香气越来越浓。
这种香气可能会有致幻的效果,许太之前就点过这种烟来让他们的神志不清醒,必须速度得快一点,谢昭心想。
她紧紧握住斧栟,粗糙的木头扎手,她的手因刚才不停捶打玻璃而渗出鲜血,但谢昭没有放手。
她抡起斧子小心地砸向柜子的锁。
柜门终于被砸开了。
许先生从里面爬了出来。
“谢小姐。”他惊魂未定地在地上匍匐爬行着。
“是你救了我。你救了我——”
救股东是她最原始的计划,让股东感谢她,对她大有好处,但此时谢昭非常失望。
“江慈呢,你知道江慈在哪儿吗?”
“之前听声音,应该是往东南的方向。”许先生说。
“火势已经起来了,你要小心。”
烟雾不断蔓延,空气中的异香包围了她。
谢昭在长廊上奔跑,但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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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她从花窗往外看去,天上云散开,血色的月亮当空。
池水倒影着雕梁画栋,庭院中火红的杜鹃花垂在水面。
她奔跑着,不知为何脚下的地砖变成了金子。
水中的倒影变成了一座金色的宫殿。
“不要往前,不要往前。”她又听到了蛇的声音。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滚远点。”谢昭说。
蛇捧着一堆金子送到她眼前。
“这些金子来之不易。”
谢昭绕开了蛇,脚下的黄金地砖正在往下塌陷。
“你每天都躺在金子里睡觉,这座黄金城我们建造得有多么不容易!”
辉煌的金色宫殿微微颤抖,它在呼吸,它好像活了。
谢昭拼命向前跑着,金色的墙壁包围了她,像三百六十度的金箔屏风,她无法分辨方向。
“他如果死了,是他命不好和你无关。”蛇对她说。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人因为我被火活活烧死,那还有一点人性吗?”谢昭颤抖,“快点滚开!”
“人性是最无用的东西。”蛇缠绕着她,谢昭原地绕圈。
她举起斧子向蛇劈下,一个幻影破碎了。
“别听它说话,往这里走。”一个女子的幽灵飘荡在长廊中央,金色的屏风纷纷展开。
谢昭跟随她,重新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姐姐?”
“他被锁住了,你快点去救他!”姐姐的幽灵对她说。
“快去!别让自己后悔。”
“别去。”谢昭回头,蛇变大了,和人一样大,它追着自己,“一切都要有代价!黄金城需要献祭掉你最重要的东西。”
蛇尾扫荡,不停有金色的粉末落下来,谢昭心惊肉跳,她飞速往前逃着。
“快走,快走。”姐姐替她挡住了蛇。
蛇张开血盆大口,一下把姐姐吞掉了。
“你最没资格说话,你早就死了。”
“你想成为下一个吗?”蛇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然后突然消失了。
“江慈。”谢昭定了定心神,又开始高喊他的名字。
突然她抬头,江慈从台阶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我没事,别害怕。”
谢昭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层玻璃一样的东西挡住了。
她拼命拍打玻璃,呼喊江慈,但他好像看不见她一样。
隔着玻璃,谢昭看到走廊那一端走来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奔向江慈,扑在他的怀里痛哭,江慈柔声安慰她。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长出了蛇的尾巴,是蛇变成了她的样子。
“不要相信它!”谢昭大喊。
江慈毫无警觉地拥抱她,他对她全身心的信任。
面前的玻璃逐渐由透明变成白色的绢布,像皮影戏一般,她只能看到江慈和那个蛇妖的影子。
就在江慈毫无防备的时候,蛇妖变回了巨蟒,一口将他吞下了。他的鲜血飞溅在白涓布上,像桃花扇一样。
蛇变成她的样子杀了江慈。
江慈死了,谢昭像胸口被塞了石头一样窒息。
她崩溃得大哭起来,黄金城被她哭得开始坍塌。
巨蟒吃了姐姐和江慈后变得巨大无比。
“让我吃掉你吧,你太弱小了。”巨蟒紧紧地追在她身后,“让我吃掉你吧,我们合二为一,没有人再能战胜我们。”
谢昭举起斧子,拼命地向巨蟒砍去,但它太强壮了,她砍不死它。蛇仍然缠了上来,它紧紧的缠住了谢昭,张开了血盆大口。
谢昭被蛇缠住,动弹不得,越来越窒息,她死死地掐住了蛇的七寸,拼命地掐它。
“你吃不了我,只会是我吃了你!”
巨蛇狂躁着,蛇尾拼命地撞击建筑,不断有木材掉下来。
谢昭越变越大,蛇越变越小。
终于蛇不动了。
谢昭瘫坐在地上,她的视野范围内全都鲜血,谢昭摇一摇头再定睛一看,面前哪里是蛇啊?
躺着的是一个穿着红衣的的戏子。
是绑匪!他倒在地上,全身是被斧头的砍伤,已经死了。
许太正举着斧子,站在绑匪旁边,刚才那最后的致命一击是她砍的。
“我们杀了他?”谢昭有些恍惚。他们两个人居然把这么强壮的绑匪给轻易弄死了。
而许太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居然也能轮得动斧头砍人。
“他杀了我儿子。”许太说。
母亲有力气杀死任何怪物。
许太拖着斧头,一步一步走到谢昭面前,她浑身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贵妇的形象。
周明死了,虽然她没有推他,但是许太会仍然把这帐算到她头上吗?她不会是要把自己也一并砍死吧,谢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活了半个世纪,见过了太多的人,什么人都逃不掉我的眼睛。”许太疲惫道,“都是女人,我告诉你一句,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该死。”
“但是你的男朋友,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他可以勉强算不该死吧。”
许太并没想伤害她,只是把斧头递给她:“去救他吧。”
谢昭奔跑在走廊中,空气中有浓烈的杜鹃的香气。
火光中,庭院里大片的杜鹃花在一瞬间萎谢了,花瓣飘飞在寂寂的中式回廊,像梁祝里的蝴蝶。
月光里滢白的纸灯笼在燃烧,火焰舔舐黑夜。
谢昭脚踩在月光的碎片上。
烟雾越来越浓了,江慈,他到底在哪?
她在东南角徘徊,他应当就在这附近啊。
他为什么完全没有一点回应呢?
难道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吗?
整个长廊随着她的心一起剧烈地跳动。
神龛中的佛像在火光的映照下,流露着悲悯的神色。
金泥写就的经文好像围绕着她在空气中跳。
谢昭拖着斧子来回奔走,她不知疲倦,只觉得极度恐慌。
如果绑匪要把他藏起来,又要把她同时也困在火场当中,那就该把他藏在一个不那么快被烧死的地方。
潮湿的地方。
如果江慈还有意识的话。
谢昭的理性终于回笼了。如果他还有意识的话,一定会敲击类似管道的东西,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她跑到了水管阀门附近的管道,把耳朵紧紧贴在上面倾听。
谢昭听到了微弱的,但有节奏的敲击声,如同金铃铛一样在夜色里回响。
她在腿上敲击着,把密码拼了出来。
r(.-.)o: (---) o: (---)m: (--)1: (.----) 0: (-----)1: (.----)
谢昭在长廊上狂奔,她的衣服在风中飞舞好像水袖。
月亮照着她,这45亿年的天体。
今夜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千年前她的祖先在东方正是宋朝,而他的祖先在西方正是中世纪。
英格兰第一任国王与宋太祖赵匡胤是同时代的君主。
那时候马可波罗还没有开始旅行,中世纪欧洲对中国的了解几乎是空白。
千年前这两片土地的人类几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抬头看的是同一轮月亮。
多么奇妙,千年之后他们相遇。
浓重的烟雾中,谢昭看到了锁着江慈的门,她砸开了。
他们之间隔着坍塌的地板,碎裂的玻璃,燃烧的纸灯笼掉落,她跨了过去,跨过了他们之间隔着的历史,宗教,文明,主义。
“江慈。”她喊他。
他已经解除了眼睛和嘴巴的束缚。
“我在呢。”
江慈的声音像雪花簌簌飘扬在被燃烧的长廊里,冷而柔软。
她看见他的眼尾红了。
“看来我来救你,你都感动得涕泪交流。”她笑道。
“神经啊,这是烟熏的。”江慈别过脸,但拥抱住她。
第138章 我的名字
*
谢昭和江慈正在火场中狂奔着。
温度在上升,火势属于加速期,烟雾和一氧化碳的浓度将逐渐增高,他们十分钟之内必须逃出去。
长廊的空气里弥漫着杜鹃花的异香,混合着木材被燃烧的焦糊味。
异香使谢昭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象。
浮雕上的金凤凰,振翅一舞从她头上飞了过去。
“出口在哪儿?”烟雾使能见度越来越低,他们追着月光往前跑。
但谢昭眼里,木板上的月光凝固成了一只银色的小鹿,它轻巧地跳出了火海。
所有光线都消失了。
整个火场之前被许太设计过,为了杀死她哥哥,大多数的窗户和路都是封死的。
而绑匪为了烧死谢昭,更是在附近加固过。
木制屋子开始咯吱咯吱作响,远处玻璃窗因为高温而破裂产生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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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这里很多房梁是由木头建成的,随时都会断裂坍塌下来。
“出口的路被封死了。”江慈说,“现在我们只能去地下通道。”
地下的通道连通着景区,他们就是从那里来的。
浓烟的灰尘和烧焦的味道不断蔓延,谢昭的嘴里发苦。
火舌像火红的曼珠沙华一样在木质的地板上生长着,累累白骨从火中生出手来,想拉扯她的脚踝。
她吸入异香太久,幻觉越来越重。
“我们需要氧气。”
通常火灾当中,人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雾和烟雾当中的有毒气体呛死的。
但所有的消防设备都被许太毁掉了。
“坚持住。”江慈拉着她狂奔。
浓烟使能见度不断下降,牡丹灯笼在燃烧,谢昭狂奔着,脚上踩到了粘稠的鲜血。
她开始不断眩晕。
穿着红衣服的戏子的尸体横在他们面前。
他戴着防毒面具,可以过滤有害气体的面具。江慈将他的面具扒了下来。
防毒面具只有一个,在火场当中新鲜的氧气耗尽人就会死。
江慈将面罩给她戴上,谢昭摇头,他制止她乱动,浓烟使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他紧握着她的肩膀,用眼睛告诉她,没问题,他们一定会走出去。
她隔着厚重的面罩看他,火光中,他的脸色绯红,像暴雨前盛放的夜莺,有一种朝生暮死的美。
氧气不够,浓烟不断地入侵,他控制住不过多的咳嗽,以免她会担心。
浓烟中的一氧化碳和氯化氢在燃烧会让人窒息和中毒,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没有任何防护,人顶多能存活几分钟。
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很宝贵。
谢昭戴上面罩后,意识回笼了不少。
“往这走。”她比划。
只要下了地下通道,他们就有救了,地下通道一直可以通到景区呢。
谢昭拉住江慈,奋力地向前狂奔。江慈被绑匪一直绑在柜子里,而她之前拿着斧子在这里来回奔走,他们的力气早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绝对不可以停下来。
谢昭紧紧拉着他,两人不用说话,也不用对视就知道方向,脚下这栋虚假的四合院不断地颤抖摇晃着,地板不停地塌陷。
远处无数玻璃窗因为高温而爆裂的声音响起。谢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已坍塌成了废墟。
此时只有不停地往前狂跑,才不会被废墟砸中,掩埋。
*
凭借着记忆,他们总算找到地下通道的入口。
空气温度立刻下降了许多。
地下通道里阴冷潮湿,墙壁上的水珠泛着冷光。
烟雾被隔绝了,虽然空气里仍然有着令人窒息的潮湿和霉味。
“只要往前走,我们就能安全出去。”谢昭说。
两人总算看到了希望,他们沿着昏暗的通道继续前进着。
不能停下来,因为这里虽然远离火海,但也只是短暂的避难所,时间长了火势依然会蔓延下来的。
可他们往前走了不远,就发现前方的道路被彻底封死了。
他们没法回到景区,但也绝不能回头了。
“来之前我们已经报了警,警察会来的,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谢昭说。
江慈靠着墙壁没有回应她。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在地下通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最起码我们会有15分钟的时间。”
“十五分钟,警察一定到了。”
谢昭拿着手机,冷光反射着她的脸。
“通讯是正常的。我们的位置已经发出,警察会找到我们的。”
“你怎么样?”她喊他。
冷光里,江慈闭着眼睛。
谢昭想把面罩脱下来给他戴上,江慈伸出手制止了她。
“我还好,没有问题,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他说得很慢。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谢昭轻声说。
15分钟,他们还能存活15分钟,只是她安慰江慈的话。
火势多大,什么时候会蔓延到地下室?他们到底能多活几分钟?这谁也说不准。
“为什么总是要救其他人?”谢昭问。
救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救差点想抛下他独自逃命的她。
“因为我犯过错误。”江慈说,“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在年少时在上学时犯过错误。”
“有人死了。”
在雨林的月夜,他的确说过一部分,谢昭想起来。
他小时候在学校时被孤立,也有其他同学被孤立被霸凌,他并没有能够拯救别人,那个孩子死了。
他曾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并不是你的错误啊。”谢昭说。
“我本来没有中文名的。”江慈说。
“你的父亲并不姓江。”谢昭反应过来。
“他叫江,死掉的人叫江。”
“他是我的朋友,他,把我当做朋友,但大多数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在人前和他说话。”
“他们折磨他,男校里没有女子,他们把他当成女孩,并且在每天晚上残忍地折磨。”
“他曾经向我求救过。在他自杀前,曾经向我求救过。”
“我向他做出过承诺,我一定会帮助他。”
“我去找了我的老师,我最信任的老师,他一直对我非常照顾。他是我心中最公正的人,小时候的我最亲密的朋友。老师让我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彻底地解决这件事。”他嘲讽地笑了。
“然后江死了,霸凌者没有付出一点点的代价,他们的名声没有一丁点受损,老师欺骗了我,他包庇了所有的霸凌者,并且销毁了江留下的受害证据。”
“我最信任最亲密的老师,朋友,我最尊重的人欺骗了我。因为我是一个迟钝的,愚蠢的小孩,我太钝了,所以根本看不出别人在撒谎。”
“如果我很聪明,如果我能看出老师当时在撒谎,如果我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么悲剧不会发生,江也不会死。”
氧气在消耗,他一字一顿说得很缓慢:“所以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撒谎,我要看透所有撒谎的人。”
原来如此,谢昭心想。
难怪他对真相一直如此执着,难怪他一定要当测谎专家。
“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谢昭说。
“是我当时太软弱了,如果是你就不会。”他说话开始有些颠倒。
“江死了,只有我最清楚是哪几个人伤害了他。他们在他死后仍然编造他的谣言,丑化他。说他是喜欢勾引男人的男,妓。”
“江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我当时该还他一个清白,为他复仇的。”
“我当时准备了一把刀,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如果我把他们几个人捅死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的代价,因为我熟悉法律,知道年龄可以让我钻出个空子。”
谢昭没有料到他会把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东西展现给她。
“是的,我小时候是想过杀人的。”他平静道。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别说拿刀捅人了,我连公开为江多说一句话都没有,我没有还他的清白,任何形式都没有。”
“谢昭,你很勇敢。”
她身上那种平静之下的疯狂,冷酷,那种不惜一切代价要毁灭一切的力量与现代文明,法律格格不入。
他最开始排斥,批判,但又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是被她这样的力量吸引,因为这是他年少时没有的。
江死了,是他缠绕多年的梦魇,他不断地会回想,如果他当时聪明,果决,勇敢一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然后他见到了谢昭,这个有些冷酷,有时残忍的女子,她做到了他年少时内心黑暗压抑的渴望。
他不再说话了。
“醒醒。”谢昭拍他的脸,江慈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醒一醒,你在说什么?临别遗言吗?不要说废话了!醒过来。”
地下通道的烟雾也开始变浓了。
“庞贝古城里挖出来一具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尸体,应当是火山喷发时情侣选择拥抱殉情。”江慈轻声说。
“有病啊?谁跟你是情侣!”谢昭大喊,“挖出来的干尸说不定是主人和奴隶呢。”
江慈闭上眼睛,不再回答她了。
“不许死!我警告你不许死!”谢昭喊道。
“我可是花了多少钱雇佣你的,你死了算什么啊?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恐惧像空气一样包围了她,谢昭下意识紧紧地抱住他。
末日时人类会抱住自己的至亲。
你都没有表白唉,就让我跟你殉情,我真是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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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谢昭想。
但她听见了遥遥传来的警笛声,救火声。
第139章 情敌求婚
*
谢昭醒来的时候在医院,病床前放了百合花,赵小姐来过。
“江慈。”她挣扎着坐起来。
“他很安全,他就在你隔壁的病房呢。”许太坐在她床头。
谢昭看到她又想起了这一切的起源是她想谋杀自己的哥哥。
“许先生还活着吗?”她赶紧问。
“当然了。”许太整理着百合花,“他被绑匪绑架受了巨大惊吓,所以还在休息。”
谢昭听出来许太想把所有事情都栽赃到陈董找的绑匪身上。
“绑匪的身份和受谁指使,一时之间难以确定。但我想这是由于陈董仇恨你和我哥哥的背叛,所以派人来杀你们。而我儿子阴差阳错成了替死鬼。我和警察是这么说的。警察会等你们清醒再来问一问你们的想法。
“你认同我吗?”她盯着谢昭。
历史掌握在活人手中,活下来的人有权利把一切罪行栽赃给死人。
“绝对认同。”谢昭说。
许太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哥哥感激你在火场救了他,无论何时,他会站在你这一边。我们许家会站在你这边。”她站起身,挺直背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恢复了贵妇的形象。
“许先生现在还在医院里?”谢昭问,她不知道许太会不会在医院对她哥哥再下毒之类的,千万不要,尤其不要在股东大会之前。
“你不用担心他。”许太说,“我会照顾他的,毕竟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而且他已经自动的放弃了所有遗产的继承权,看在钱的份上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许先生自愿放弃了遗产?
她见谢昭沉默,便又开口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其实我现在想通了。真正让我不幸的是我的父亲和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儿子。至于我的哥哥,事实上他并没有做什么让我痛苦的事,只不过他的存在本身就让我痛苦。”
“我最恨的是我的父亲,但我从来都没有勇气去对抗我的父亲,丈夫和儿子。我只敢把脾气撒在我哥哥身上,因为他反而是所有男人当中,唯一愿意听我说话的。”
“现在,他告诉我他早就签了自愿放弃遗产的协议书。他说知道我的婚姻很不稳定,一个女人过得也艰难,而他是大男人不需要争这笔钱。他一直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但也反而是有些良心的,我之前对他的愤怒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
“总之我们毕竟是手足也已经和解了,谢小姐等会儿在警察面前千万不要说一些不合适的话。”许太冷眼警告她。
“我对你们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这也不该我来管。”谢昭给她台阶下。
“你知道就好。好了,你也不用跟我在这讲废话了。”许太打发她走,“你男朋友现在可和赵小姐单独在一间病房里呢,因为他昏迷,赵小姐眼睛哭肿了。你还不赶快过去?”
“给他们一点单独的空间吧,人总是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谢昭说,“我对他充分信任,他可以处理好。”
*
江慈从病床上睁开眼,一个女孩正坐在他床边哭泣。
“谢昭?”
“谢小姐没事,你放心。”赵婉平说。
“赵小姐?”江慈定神辨认了一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哭只是过度受了惊吓。”她擦擦眼睛。
“有人受伤吗?”
“放心,除了周明死了,其他人都没有受伤。”
“学长,其实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赵小姐说。
“奥,我们是该回美国了。”江慈直起身,他的头还是有点发懵。
“我不是指地理上的告别,我是指情感上的。”
“我不再喜欢你了。”
“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其实一直在思考。”
“你说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的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幻象,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赵小姐说,“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对的。”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是无所不能从天而降来拯救我的。但是在我被绑架的时候,在我躲在柜子里最恐惧的时候,你并没有第一个听出我的声音,听出我声音的是谢昭小姐,最先来救我的也是谢昭小姐。”
“我想我所有的好感和依赖的来源都来自于被拯救这个行为,至于拯救我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当然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可能正因为我见过太多不正常的男人,我的可选项实在太少,所以才对你念念不忘。”
“但是这的确谈不上爱情。这的确只是一种从少女时期就开始的想象。所以我想正式向你告别了。”
“我很高兴你在这件事上想通了。”江慈说,“你是一个头脑非常清醒的女士,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所有你想达到的追求抱负。”
“这种时候,你不该祝我找到更好的男人,遇到真爱之类的吗?”赵小姐笑道。
“我想你并不需要一个男人来获得幸福,你内心最在意的并不在男女的感情上。你为什么会到许家来?为什么我们每次和许太接触时你都在场?你并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的父亲来观察拉拢股东,或者说你是为了你的家族事业。”
赵小姐耸肩:“你说得不错,不过爸爸并没有十分信任我。”
“他会的,因为信任你是最明智的选择,我说了你是一个头脑非常清醒的女孩儿,我祝你得偿所愿。”
谢昭在病房门口等待时,正好碰到赵小姐从里面出来。
“谢总,我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对你说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实在谈不上救。”谢昭说。
“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你是有一些偏见的,我觉得你可能是在利用学长。我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好,但是我就是无法控制。”赵小姐说,“我得向你道歉。”
“论迹不论心,谁在背后没说过别人几句坏话呢。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可道歉的。”谢昭微笑。
“你冒着大火跑进去救他,我真的有被触动到。我想你们之间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爱吧,总而言之,我祝福你们。”赵小姐和她握手。
“我从不欠别人恩情。谢总,你救我这一次我记在心里,如果以后你有困难,请来找我,我愿意帮你一次。”
谢昭走进病房里。
江慈躺在床上,阳光映着他的脸,他像象牙雕塑一样安静地闭着眼睛,恬静,美好,简直就像躺在水晶棺当中的睡美人一样。
他的嘴唇在阳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釉,像等待着爱人给他一个吻打破沉睡魔法。
谢昭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额角的碎发。
然后她弯下腰。
她凑到了他耳边轻声说:“行了别装睡了,我不会把你吻醒的。”
“别偷懒,快给我起来!我们得回纽约了。”
*
阳光像金箔一样印在抛光的大理石地板上,谢昭在落地窗边不停地打电话。
“一回到家就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她抱怨。
江慈也在接电话,来自检察官和他母亲的电话纷纷打来。
“你应当接受。”谢昭在打电话的间隙走到他身边,江慈刚刚挂了与检察官的通话。
“什么?”
“你可以回到检方工作。”谢昭坐下来。
“我希望你可以从事你真心想做的事,真心想做的工作。”
“我不想再强留你在我这里,在这里也许会浪费你的才能,当然也许在经济犯罪科也不是你最想从事的工作。”
“你应当自由的选择,完全遵循你内心的自我意愿。”谢昭认真地对他说。
在火场真正知道他的想法后,她已经一丁点地都不想再利用他了。
“但是如果我回去的话,你就不担心这对你不利吗?”江慈说。
“我不担心,我有很好的律师。任何情况下检方都赢不了我,你也赢不了我。”谢昭说。
“不论你选择什么工作,我只想告诉你,我绝对尊重你,并且支持你。”
“我很感动。”江慈说,“不过这个事情,我还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当然没让你今天就回去。”谢昭说,“你在感动的时候,赶紧把垃圾给收拾一下。现在的清洁工真的是越来越懒了,还有门铃一直在响,把门口快件给取一下,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快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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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门铃一直在响,江慈打开门,一地的红色玫瑰花铺满了整个走廊,大红色的玫瑰中粉色的玫瑰跳脱出来,摆成了i love you的字像。
“这是以撒先生送给谢昭小姐的花。”快递员说,“请签收一下。”
“你送错了。”江慈面不改色地说。
“没错啊,就是这个地址。”
“地址是错的,这里没有谢昭这个人,只有我一个人住。”他砰得把门关上了。
“快递是什么东西啊?”谢昭在远远的客厅喊他。
“没有任何东西。”江慈说,“是那个推销员,卖花的。”
“在这儿推销?”这么高层的公寓有着层层门禁,这恐怕不太简单吧。
谢昭嘀咕一声,但又忙于工作邮件中去了。
她坐在客厅的软沙发上,旁边是巨大的落地窗,江慈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之中,突然有白色的云朵飘成了i love you,昭的字形,是喷气飞机搞出的告白字。
而谢昭正低头回着邮件并没有注意。
江慈一个健步冲过去,按下按钮,将落地玻璃的窗帘降下来。
“搞什么?大白天的关窗帘干嘛?”谢昭奇怪得抬头问他。
“太热了,晒得人实在是受不了。”江慈说。
“噢,你热得话就开空调嘛。”谢昭又把窗帘给升了上去。
窗外又恢复了蓝天白云,告白的字体已经消失了。
江慈松了口气,门铃又响了。
“谁啊?”谢昭起身。
“我来开。”他立刻跳起来抢在谢昭之前冲到门口。
以撒正站在玫瑰丛中,手里捧着一个宝石盒子,律师站在他旁边。
“你怎么还没坐牢呢?”江慈看他一眼就想把门给甩上,但以撒强行从门缝里面挤了进来。
“我见到你也很高兴,我亲爱的弟弟。”
江慈拼命把他往门外挤。
“谢昭!谢昭。”以撒高声呼喊。
“你怎么来了?”谢昭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我亲爱的谢昭,几天不见,你是容光焕发了。”以撒把花送给她。
“她刚被绑架过,才从火场里死里逃生。”江慈冷笑。
“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谢昭上下打量以撒,“你看上去也不错。”看来检方的穷追猛打下,他依然挺住了。
以撒穿着高定西装,风度翩翩。
“你长胖了。”江慈见状立刻道。
“没有,我每天健身。”以撒转了一圈,展示了一下他西装衬衫下的身材。
“你发际线上移了。”
“我头发非常茂密。”以撒理了理蓬松的头发。
“那就是你天生脸大,可能是骨头的问题改不了。”江慈说。
“你还是这么苍白呢弟弟。”以撒微笑,“气色真好,对于死尸来说。”
“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以撒把宝石盒子打开,是一个粉钻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知道你喜欢钻石。”他对谢昭说。
“哦,这是钻石啊?我以为这么小又灰暗的东西是几美元一个的立方氧化锆合成材料。”江慈说,“你从哪搞来这么穷酸的玩意儿?”
“纽约苏富比。”以撒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款款盯着谢昭,“它的价格是我弟弟打工六百年也买不起的。”
“我是专门为了你竞价拍下的。”
“你确定,不是为了洗钱?”江慈哼道。
“这也太贵重了。”谢昭说。无功不受禄,她跟以撒,一直是合作很好的利益伙伴,他突然送礼肯定是别有用心。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喜欢就好。”以撒歪了歪头,打了个响指。
门外的玫瑰被一盆一盆的送了进来。
“别歪脖子调情了,你这把老骨头随时要断掉。”江慈挖苦道。
“你带着律师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谢昭警觉。
“我带着律师来,的确是到了非常紧急的状态。”以撒叹气,“你必须要帮我,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这一次我们必须像以前一样合力度过难关。”
“好,我该叫我的律师来吗?”谢昭严肃道,她知道以撒每次避开所有人来找她,都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叫她过来吧,有些文件必须我们双方的律师一起审查。”以撒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的手工袖扣。
“什么文件?”
“我们的婚前协议。”以撒说。
“啊?”谢昭说。
“啊啊啊啊?!!!”江慈说。
“现在是紧急状态,我长话短说。”
以撒单膝跪地:“谢昭小姐,请你嫁给我吧!”
第140章 你嫉妒吗?
*
“我和你?”谢昭迟疑,“我们两个正在被检方怀疑重点关注的对象结婚?听起来很像自投罗网。”
“我们以前的策略不一直是假装老死不相往来吗?”
“这才是明智的策略,老死不相往来。”江慈立刻说。
以撒刚准备往椅子上坐下,江慈就把他的椅子抽掉了。
“好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们五十年后在你的葬礼上见。”江慈微笑。
“很不幸,我们现在逃脱检方怀疑的唯一办法,恰恰就是结婚。”以撒一把夺过江慈手里的椅子,重新坐下来。
“根据我在检方的线人给我的情报。很快,他们就要对我进行全面监听了。所以我必须赶在他们行动前面来跟你商量。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流信息一直是非常小心的,他绝对找不到我们交谈的具体内容,但是我们一直在来往这个事情,他们是一定会发现的。”
“我和谢昭小姐之间的所有交往,都不是出于任何的商业目的,从来没有交换过任何的内幕信息,我们只是一直在搞地下情,因为我父亲并不同意谢昭小姐和我的婚姻。
这完完全全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我们的隐私权不容被侵犯。”
“你打算在证交会,调查局的调查组面前这样讲?”谢昭恍然大悟。
“如果到了那一步的话。”以撒拿出一沓打印出来的邮件。
“我伪造好了我们之间的情书,如果他们要查的话,就只会查到这个。”
“你当我们调查的人是傻子吗?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她拖下水。”江慈说。
“我们为何会回到这一步?亲爱的弟弟?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不顾手足之情,非要调查我,还有调查谢昭?”以撒痛心疾首。
“不过也幸亏你给了我一个思路。你之前怀疑我和谢昭搞地下恋。
这个思路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我们所有偷偷摸摸的会面交往都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们在搞地下情。”以撒微笑道,“所以说起来我们的婚姻,你是媒人。”
江慈的嘴像鱼一样,气得开开合合,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我们大人有正经事要谈。”以撒站起身,“小朋友,你一边玩儿去吧。”
他说完就挽着谢昭走进了书房,把门砰得一声反锁,江慈被关在了门外。
“有这么严重吗?”谢昭坐到书桌上,“他们会监听你,你确定?”
“不好说。要看他们能不能从法官那里得到许可。但是应该不会影响到你这边,还有只要我提前知道他们会监听的话,他们就无法从我这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以撒坐在电脑桌前转了一圈。
“问题在于,我们不能再假装不认识了。因为他们一定可以查得到我们以前会面的情况,假装不熟的话,反而像掩耳盗铃,所以我们应该改变策略。”
“我们假装约会一段时间,他们要查的话也只能查到这个。给以前所有的会面一个合理的理由——一场不被祝福的地下恋。”
“假装约会倒是没什么,我可以配合一下。”谢昭说,“不过你求婚的话也太夸张了吧,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嘛。”
“你要记得我们俩地下恋的原因是我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婚姻。所以演戏演全套,应当演到我们俩订婚,然后我父亲竭力反对,然后咱们再一拍两散。”以撒说。
谢昭摇头:“这个剧情我们得重新考虑,订婚我是不同意的。”
“ok。”以撒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们就从约会开始。”
“你刚才单膝跪地,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谢昭说。以撒和她一直是非常坚定的盟友,有着坚固的革命友谊。要是马克思对恩格斯单膝跪地求婚的话,恩格斯也会吓死。
“噢,你说那个啊,的确没必要。但是能气到我弟弟就很值得。”以撒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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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我那毫无人性的弟弟,脸上能流露出人类的表情,多么有趣。”
江慈到现在还硬撑着,坚决不向她表白呢,太不像话了。谢昭心想,气他一下也好。
哼,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谢昭一打开门,江慈就像猫一样,在门口绕来绕去,绕到了她面前。
“我们谈好了。”以撒说,“我们会从约会开始到订婚,最后到结婚。”
“我以为是1000只蚊子在吵架呢,原来是你一个人发出的恶心噪音,”江慈说,“这里没有人会听你自说自话,无人在意你的意见,你请回吧。”
谢昭叹气:”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会考虑的。”
“什么?考虑什么?”江慈说。
“约会,订婚,结婚。”以撒扯着他的耳朵,对他耳朵大喊。
“不行!”江慈说。
“为什么?”谢昭紧紧盯着他,“你不会是嫉妒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吧?”
“嫉妒?”江慈喉咙中发出了呵的一声冷笑。
“完全没有,我一丁点都不嫉妒。只不过我哥哥以撒这个人,你完全不了解他有多烂,我是作为朋友,为了你好,担心你被他害了。”他咬牙切齿道。
“我跟他认识将近十年了,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谢昭挑眉。
“那你的了解不够,我跟他从出生就认识了,我可以负责任的讲他就是一坨狗屎,但没有狗屎作为可再生能源的优点。”江慈一本正经道。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评价总是这么的重要。你该去洛克兰精神病院,那有许多人翘首以盼等待着你的评价。”以撒笑道。
谢昭电话又响了。
“我得去工作了,你们自便。”
*
“喝茶吗?”以撒悠然坐了下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江慈漂亮的绿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像猫弓起了背,这是进攻前的状态。
“别这么充满敌意。我们毕竟是手足嘛。”以撒微笑,“我们的婚房里会给你留一间儿童房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想利用谢昭逃掉检方的审查。”江慈说,“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我的建议是你不要把她给掺和进来,自己乖乖地去坐牢多好。”
“什么叫利用啊?说的真难听。我们之间一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况且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真的喜欢她呢?”以撒抬眼与他对视。
“你喜欢她?不可能。”江慈嗤笑道。
“我跟她我们之间风风雨雨,风雨同舟将近十年,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日久生情啊。”以撒说。
“就算你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喜欢你的,我劝你少打鬼主意。”江慈说。
“她也可能对我日久生情嘛,虽然我们会是假结婚,但婚姻是假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以撒说。
“就你?”江慈鄙夷,“没听说过哪一位女士跟一坨狗屎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爱上狗屎的。”
以撒不以为杵地一笑:“女士们都喜欢我。”
“我英俊,多金,又有名望。”
江慈嗤道:“臆想能力更是无人能及。”
“不好意思弟弟,你这与社会脱节的小脑袋也许想不到,我很受女士欢迎。
很多女士对我表达过倾慕之情,比如玛丽莲,你不会没听过吧,她可非常非常有名。”以撒说。
“有名的诈骗犯?”江慈冷笑。
“有名的演员!”
“那不就对了,没有好演技怎么能对着你这一张老脸表演深情。”
“你的醋意太强了,收收你的嫉妒心好吗?”以撒微笑。
“我不是嫉妒你,我是看不惯你好吗?你们不般配!人和黑猩猩不可通婚,你不知道?”江慈说。
“我们最般配。”以撒说,“魔女就该嫁给撒旦,而不是神父。我跟她才是天生一对。至于你,弟弟,找个教堂上班吧。”
“哎!你干什么?”
江慈突然拿起桌上的花瓶,把瓶里的水往他身上撒,以撒连连躲闪。
“让你回地狱去!”江慈念道。
“你太幼稚了弟弟,别像十六岁的小孩!”
“我十六岁在牛津,不像某个智力有障碍的男人当时在留级。”
“我没有留级,我在念高四。”
“这不就是我说的意思。”
“美高是四年,神经病!”
“你可以冷静成熟的对话吗?”以撒躲到了沙发背后。
“当然可以!按生殖遗传学,你这么老的男人早该被所有处于求偶期的女性淘汰了。嫁给你?你怎么能厚着老脸对任何一位女士说出这句不体面的话。
在鸟类和大多数哺乳动物里,雌性对雄性的求偶行为不满意会殴打驱赶他们,如果你是秃鹰的话,在你说出嫁给我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被别的雌性秃鹰用大翅膀扇死了。”江慈拿沙发上的抱枕殴打他。
“我才三十岁,在华尔街有自己的对冲基金公司,在我们人类社会,青年才俊通常出自华尔街。”以撒骄傲道。
“华尔街是有很多成功人士,但这个词和你毫不相干。
还有按虚岁你三十二了,恬不知耻的老男人!”江慈说。
“弟弟,你可以选择永远年轻,永远不到三十岁,如果你在今年就选个合适的时间得体得去死!”
以撒也拽过羽毛抱枕砸他,“不过按你脸色的苍白程度,我看今晚你就可以实现这一目标。”
两个接近一米九,名校毕业的精英人士像猫狗一样狂吠作一团,抱枕乱飞。
“你们在干什么呢?”谢昭打完电话进到客厅,就看到一副乱象,沙发简直像经历过猫狗大战。
“花瓶给我放下来!把沙发给我弄好!”谢昭怒斥道。
“你们几岁啊?还打架?好意思吗?”
两个高大的男人缩手缩脚,坐回了沙发上,低下了头。
“他先拿水泼我的。”以撒小声说。
“不许回嘴!”谢昭瞪他。
“你,讲怎么回事?”谢昭眯着眼睛看江慈。
“都是我不好。”江慈垂下纤长的睫毛。“是我说错话,让以撒不高兴了。”他的神情似蹙非蹙,声音微微低哑但好听,好一位我见尤怜的美少年。
“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以撒对他这副变脸的速度感到惊叹。
江慈抬眼,湿漉漉的绿眼睛盯着谢昭,像一只做错了事,但无辜的猫咪,谢昭立刻就心软了。
“算啦,算啦。”她说。
“我头好晕,不知道是刚才被花瓶砸的还是昨天在火场里吸了有毒的气体。”他个子很高,但微微垂着眼,一只很大只的,但脆弱的猫。
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困在火场,又把唯一的面具给了她才吸了那么多毒气。
谢昭有些心疼了:“以撒,你打他头干嘛呀?医生才说的,他需要休息。”
“我没有打他啊,是他打我的。”以撒百口莫辩,“我们可是认识十年了,你和他认识才几天啊,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还真挺能装的呢。”以撒惊叹道。
“好了以撒,不许欺负你弟弟。”谢昭走过去扶住江慈,“快跟我搭下手。”她对以撒说,“我们让他回到卧室里休息休息。”
以撒没办法,只好背着江慈爬楼梯到二楼。
“你怎么这么重啊?你不会是故意压在我身上吧?”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江慈在他耳边冷笑。
以撒很想把他甩下去,但谢昭在他身后大喊。
“走路当心点,你弟弟生病呢。”
以撒穿着昂贵的西装做着最苦力的活,把江慈拖到了床上。
江慈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得意地对他微笑,“你就不要做徒劳的事情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当然,她喜欢弱不经风,虚弱得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男人。”以撒讽刺他。
“我身体很健康,尤其是胃,见到你都没恶心得吐出来。”江慈微笑。
“胃怎么了?”谢昭走进来。
“我弟弟说他很没胃口,看来晚餐只有我们两一起了。”以撒将被子蒙到江慈脸上,“我已经定好了餐厅,米其林最适合约会的餐厅,咱们可以一起欣赏一下落日,我还准备了烟花。”
江慈拼命挣扎:“我胃很好,我也可以去。”
“别胡说了。”谢昭走过来帮他把被角掩好,“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医生说了你要多睡睡觉,饮食要清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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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你不会在吃醋吧?”以撒微笑,“我们只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
“完全没有。”江慈咬牙,“没有一点。”
“祝你们有好胃口。”
“你睡一会儿吧,晚上厨师会来给你做些清淡的东西吃,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自己定别的。”谢昭说,“不用等我们了,我们还不知道几点钟回来呢。”
他们两人把门带上走了。
江慈在床上蛄蛹了几下,跳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
“你好,小少爷,今天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要纽约所有的米其林餐厅,今晚不对我哥哥以撒开放。”江慈说。
第141章 与情敌的晚餐战争
*
“太奇怪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高档餐厅的座位全都被订满了?”
以撒之前定的那家餐厅,突然告知他有贵客临时包场,给他补偿金。接着,其他的每一家高档适合约会的餐厅都告诉他,今晚贵客预定完了所有位置。
桌上放着新鲜的粉色芍药花,欧式拱形落地窗前有钢琴师在弹奏,但弹错了音。
以撒拖开椅子请谢昭坐下,“只好委屈你在我的餐厅用餐了。”
“都是老朋友,何必这么客气。”谢昭抬头,东洋风的古着家具,天花板吊着摇曳的水晶灯,桌上昏黄的烛火映着窗外蓝调的夜景。
“我看这就很不错。”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下雨呢?明明天气预报是没有雨的。”以撒坐下,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飘雨,“不能给你放烟花了太可惜。”
“这确实太奇怪了。”谢昭低头看手机,“其他区域是没有雨的,只有我们这一块,雨好像就是跟着我们跑一样。”
“好像是附近在拍电影,所以人工降雨。”
服务生对他们说。
“是吗?拍电影?”谢昭若有所思,“那这个剧组还真是挺舍得花钱的。”
“两位现在点餐吗?”
“请先把菜单给女士看吧。”以撒说。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谢昭盯着手机,“你决定就好。”
服务员拿了两份菜单过来,以撒翻了一下。“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呢?都拿错了。”
“抱歉,抱歉。”
服务员重新去换了菜单,他路过一个古怪的客人,此人拿菜单一直将自己的脸挡住,并试图躲在一株盆栽后面,往以撒和谢昭的座位偷看。
问题在于这株盆栽,是一迷你仙人掌,只有巴掌大,他的行为纯粹是掩耳盗铃。
来来回回的服务员免不了要多看他几眼。
“先生,你还好吧?”服务员大声问。
“我很好,非常好,只是在研究吃什么。”江慈抖了抖手中的菜单,眉头微拧,全神贯注地研读着菜单,就像在看财经报纸。
“嗯,我要这几个。”江慈的手指在菜单上郑重其事地指了几下,“请快点去做吧。”
“先生,你确定你还好吗?”服务员深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当然好了。”江慈不太高兴,为什么服务生看他像看神经病一样。
“难道你们餐厅里面不允许客人点单吗?”他挺直了背脊,理直气壮地问。
“不是的先生,可是你点的是宠物菜单,但我们没有看到你的猫咪或者狗狗。”
“还有你的菜单拿的是反的。”服务生越说声音越小。
“倒着阅读有助于提高专注力和集中力。”江慈面无表情地倒回来。
“先生,其实我理解你。”服务生同情地看着他,坐到了他对面。
“你很痛苦,我明白,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啥?”江慈茫然。
“我的前女友曾经抛弃我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服务生说。
“你想象力太丰富喽,我没有这样的困扰。”江慈干笑了几声。
“我非常好,你不用担心。”
“是吗?可是她在约会的时候,你在试图吃狗的食物唉。”服务生说。
“人为什么不能吃狗的食物?宠物吃的点心没有木糖醇,人工甜味剂还有各种让人过敏的调味剂,很健康。”江慈平静道,“从饮食健康的角度来说,我宁愿吃狗的点心。”
“先生,你是人请不要点狗吃的东西!”服务生超大声义正言辞地说,整个餐厅的其他客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以撒和谢昭也回过头来。
江慈想拿菜单遮着脸,但服务生一把夺了过去。
慌乱中,江慈赶紧往桌子底下躲。
“怎么回事啊?”他听见客人们嘀嘀咕咕。
“好像是有个人想假装自己是狗。”
“天呐,他会咬人吗?”
谢昭歪过头往这里看。
江慈尴尬地在桌子下乱转,白色的桌布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巧撞到了旁边端盘子的服务生,一阵惊呼。
江慈只好爬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接盘子,然后他抬眼,与谢昭,以撒的视线,在空中相会。
沉默,一片沉默。
“怎么回事啊?”以撒抬头,有服务生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
“可怜的孩子,下着雨在大街上饿着肚子游荡,像即将被捕杀的流浪狗。”以撒微微蹙眉,神色肃然,“你知道吗,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
“您唯一的弟弟——”服务生惊慌地踌躇着。
“所以千万别让他坐下来,赶紧把他轰出去,他不肯走的话去厕所拿大点的拖把狠狠抽他的脸。”以撒遥遥挥挥手对江慈微笑。
“你怎么在这儿?”谢昭喊他,“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的吗?”生病还在外面乱逛真是让人生气。
服务生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意思?哥哥趁弟弟重病背着弟弟和他女朋友偷情?
弟弟生病也挣扎着起来捉奸?
唉,可怜的男人。
江慈已经被发现了,只好走过去。
“好巧哦。”他微笑。
“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和你哥哥约会吃饭,专门来找我的吧?”谢昭笑道。
“怎么可能?”江慈面无表情地说,“厨师做的东西太素了,这样会导致我营养素缺乏,难以恢复健康,所以我出来需要多摄入一些蛋白质和维生素d。”
“你就为了吃点肉,从最南跑到最北,跑了十七公里?”以撒挑眉。
“在家里呆着我会脑缺氧,我出来逛只是为了多吸点氧气。”
“找了很久吧?”谢昭问,毕竟她和以撒开车换了好几家店。
“没有找你,真的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吃完晚餐碰到你们完全是巧合。”江慈平静地微笑。
“看来打扰你们吃饭了,我换个地方吧?”他的微笑有几分凄然,声音轻飘飘的,像无依无靠的蒲公英,即将消散在风中。
谢昭立刻于心不忍。
“瞎说什么?外面在下雨呢,你跑哪里去啊?快坐下来吃饭。”谢昭说。
“我,可以坐下来吗?”江慈声音怯怯地看着以撒,落在谢昭眼里是可怜,只有以撒看得到他眼中的得意和挑衅。
“当然可以,快请坐。约会没有弟弟和我们共进晚餐,我会悲痛欲绝。”以撒微笑。
江慈立刻紧黏着谢昭坐下来,坐到以撒的对面。
“你是坐地铁过来的吗?淋雨了吧?”谢昭说。
“还好,只有一点。”江慈轻轻晃晃脑袋,发丝上的水珠落了下来,顺着脖颈线条滑下来。他偏头看她,鼻尖上的一点微小的水珠在水晶灯下闪着光。
他紧紧注视着她,视线好像有实感一样,紧紧攥住她。
江慈的手搭在台面上,和她的手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桌下他的膝盖轻轻挨着她的。
谢昭今天穿了珍珠色的吊带缎面裙,裙子很短,两条腿光着,隔着他亚麻质地略微粗糙的衣料,他的体温不断传来。
桌子之上江慈是正襟危坐的,桌子之下他微妙的靠近,靠近他哥哥今晚的约会对象。
谢昭垂眼笑了一下,又抬眼在他眼里找自己。
“弟弟,你坐地铁多不方便。”以撒立刻打断他们视线的缠绵。
“所以没有车出行是不便的,但是你买不起也没办法。
说到车,你看到我新买的限量法拉利了吗?就在楼下。”
“很难看不到,已经被贴罚单了。”江慈转头对他微笑。
第一道菜端上来是蓝鳍金枪鱼配上意大利鱼子酱和山葵。
“这是野生的,今天刚刚现场分割出来的。”以撒站起身将鱼生分到谢昭碟子当中,“为了你能第一时间吃到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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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谢谢,你做事总是这么细致周全。”谢昭的视线完全集中到了金枪鱼上,“看起来特别好吃。”
江慈从以撒站起来给谢昭分菜开始,喉咙里就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咕噜声,像一只冷眼旁观的猫。
“你有什么指教,弟弟?”以撒好脾气地微笑。
“和以撒分吃一盘菜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和他分吃鱼生。”江慈对谢昭说,“很可能会感染上幽罗门杆菌,沙门氏菌,诺如病毒,弓形虫,寄生虫,肝炎病毒。”
“你知道你哥哥只是人类,并不是什么深海里被辐射过的怪物吧?”谢昭笑道,她不以为然地开始吃碟子里的刺身。
“谢昭当然会和我分,因为今天我们的晚餐是主厨特别为情侣制作的情侣套餐。”以撒得意道。“当然,这不适合给你吃。是我考虑欠佳了。”
他在江慈的怒视中招手:“请给我弟弟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生端上了一个玫粉色的巨大爱心型镜面蛋糕,“谢小姐,这是以撒先生特别定制的。”
“告白要有仪式感,我知道你喜欢玫粉色。这上面的黑色蝴蝶结是你最喜欢吃的那一款黑巧克力。”以撒说。
“太漂亮了。你用心了。”谢昭笑道。
“这算什么呢?”以撒微笑,“等我们订婚的时候,我要送你一个12层的。”
江慈又像猫一样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我亲爱的弟弟,你又发出这种烦人的噪音,是又有什么高见呢?”以撒说。
“以撒,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江慈摇头,“像你这样的年纪,吃这种甜食是很不合适的,会引起胰腺功能衰退,糖代谢紊乱。你知道的,老年人要减少糖摄入,不然有可能引起糖尿病,胃食管反流,骨质疏松。”
“你这么大的年龄了实在不适合和任何女性订婚,不然的话光切蛋糕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让你这把老骨头跌死。”江慈言辞恳切。
“不用担心,我亲爱的弟弟。我的年龄正是适婚年龄。”以撒笑道,“以你引以为傲的年纪,你可以在我和谢昭的婚礼上当花童。”
他们俩的声音越来越大,餐厅里的其他人纷纷对他们侧目而视。
谢昭压低声音微笑道:“先生们,请你们注意一下社交礼仪好吗?别给我丢脸,不然我就把你们俩的脸给按到蛋糕里去。”
“请你理解一下以撒。”江慈说,“他是听不懂人话的,因为他大脑的韦尼克区域受损,这是老年人中风的病症之一。”
“不要担心,我亲爱的谢昭。我们俩坐在这里看起来实在是太般配了,所以大家才会议论纷纷。”以撒笑道。
“大家会议论这种想法有多恶心。”江慈冷冷地说。
“请把窗户打开。”以撒对服务生说,“这样某些嗡嗡乱叫的恶心生物才好自己飞出去。”
“好了好了,先生们。别这么幼稚好吗?”谢昭吸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有些搞不懂,你们是兄弟,又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为何总是一见面就掐起来呢?”
“人类历史上第一桩谋杀案,该隐和亚伯也是兄弟。”江慈说。
“亚伯善良高尚,而他哥哥是个嫉妒心极强的阴险小人,为什么作为哥哥的该隐要谋杀弟弟亚伯呢?这种阴暗的心理你明白吧?”他微笑着问以撒。
“因为亚伯也喜欢勾引他哥哥的未婚妻吗?”以撒挑眉。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未婚妻。也许有一天人类法律会通过蛤 ma与人类结婚的合法性,但不是今年。”江慈淡然一笑。
“jesus chirst。”以撒被他的幼儿园式人身攻击无语了。
“祈祷没用,上帝对你这种类型的蛤 ma无能为力。”江慈说。
“嗯,你们的母亲最近健康状况怎么样?”谢昭赶紧换个话题,“之前听江慈说她好像身体不太好,生了重病。以撒,你有没有去看看你妈妈呢?”
“什么?妈得了重病?”以撒大惊,“我怎么从来没听讲过?”
因为这是我瞎编的,江慈心想。
“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她问一下。”以撒说。
打电话岂不就露馅了。
“你怎么有脸去看妈,她得病都是被你气的。”江慈抢在他发难前恶人先告状。
“你丧尽天良,恶事做尽,违法乱纪,而且癞□□想吃天鹅肉居然胆敢跟谢昭求婚,所以妈气得不行了。”
“是吗?难道不是她二十六的儿子一事无成还在餐厅点狗粮更让母亲担心?”以撒悠然微笑。
“那不是狗粮,那是宠物安全冰淇淋,人吃了也没事!”江慈说,“还有我没见过像你的餐厅这么管理混乱的地方居然给客人上了两份宠物菜单。你干脆在餐厅门口贴上,只许狗进算了。”
“打扰一下。”正在他两又斗嘴起来时,一位金发碧眼的高个帅哥突然从天而降。
“没想到能在这儿再见到你。”他腼腆地对谢昭一笑,“谢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以撒和江慈立刻安静下来,对视了一眼。
“今天是怎么回事?蛤 ma 开盛宴?”江慈低声嘀咕,但脸上展现出了最有教养的笑容。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第142章 三个男人混战
*
“我们当初相逢在尼斯,在蔚蓝的海岸边,电影节期间,你记得吗?”金发帅哥问谢昭。
“当初你夸我眼睛好看,宴会上我们一直在聊天,好像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夸他眼睛好看?”江慈漫不经心,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餐巾撕成了两半。
“廉价的蓝玻璃珠子有什么好看的?”他用中文说。
“嫉妒心别太强,我只是表示友好而已。”谢昭说。
“我记得你。”她点头,“你叫——”其实不怎么记得,她只记得在电影节期间正在搞内幕交易,去那儿就是为了跟线人接头,当场找了个帅哥调情当幌子掩护她的犯罪行为。
“我叫迪伦,我目前在当演员,虽然是兼职的。但我相信我以后一定是大明星。”
“对,明星。我记得的。”谢昭点头,“你的确是气质岀众。”
金发帅哥自我介绍完,江慈起身和他热情握手。
“我一直认为明星是一种非常有创造性特别包容的职业。”江慈礼貌微笑。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一种进化树上所有生物都能从事的工作。”
谢昭拿菜单遮住脸,他在讲进化不完全智商低的人也可以当明星。
幸好他说的是对的,迪伦的确没听懂。
“你是未来的电影明星,那么你和我的弟弟就很有共同语言。”以撒说。
“为什么呢?他也是演员吗?”
“不是,但他也是没有正经工作的花瓶草包。”以撒笑道。
“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谢昭赶紧说,“他们兄弟两就喜欢互相开玩笑。”
“没错,我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以撒嘴上这样说,眼里全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完全不会冒犯的。”迪伦说,“我的确没有正经工作哦,穷人才用工作,我家里有电影公司,我的财富源于信托基金。”
这下在华尔街辛辛苦苦工作的以撒有被狠狠冒犯到。
“我看他不像什么成功人士,装模作样罢了。”江慈在以撒耳边低声说。
“这是今天你说的唯一一句人话。”以撒点头。
“成功人士怎么会来你的餐厅吃饭,这儿都没停车的地方。”江慈说。
“原来你是餐厅的老板啊。”迪伦笑道,“我的狗狗最喜欢来这里吃饭。”
他遥手一指,不远处座位上坐着一个仆人推着婴儿车,里面坐着一只很肥的吉娃娃围着粉色的围兜。
“看,不是我点菜的问题吧。”江慈低声对以撒嘀咕道。
“是你的厨师都是给狗做饭的狗厨师,你请谢昭吃狗厨师的饭。”
“第一,这是宠物友好餐厅,不是狗餐厅。第二,我也是没办法,我本来订好了米其林四星,是突然有个神经病包场了。”以撒低声说。
江慈沉默了,他就是那个神经病。
“我很高兴你的狗喜欢。”以撒微笑,“请问你跟我们谢昭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就去陪你的狗吧,它好像和你更有话说。”
“是啊,它在哭着找爸爸呢。”江慈说,“哭得多伤心,快回去陪它吧。”
“我没听到它发出任何声音。”迪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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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你的小狗很可爱啊。”谢昭说。
两个仆人坐在吉娃娃的旁边,给它喂饭。吉娃娃表情庄严的像皇帝一样。
“它小时候更可爱,我给你看照片。”迪伦顺其自然地挤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情侣座位,顶多两人一排,面对面只能容纳四个人。
本来江慈和谢昭两个人并肩坐着,双人的座位刚刚好,迪伦一下挤过来就是三个人坐两个人的座位,江慈被挤到了最边上,即将掉下去。
他不断挣扎,但不想挤到谢昭,于是向她投出求助的目光,但谢昭的注意力完全在小狗身上,并没搭理他,三个人抢两个人座位,江慈惨遭淘汰。
“别白费力气了弟弟,任何时候人都是赢不了狗的。”以撒淡淡地笑。
“你坐到对面去和以撒坐在一块儿吧。”谢昭终于抬头。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吃饭了。”迪伦故作无辜地看了对面两兄弟一眼,“你们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以撒说,“请妻子的所有男朋友吃饭是丈夫的责任。”
“他用这种声音说话不恶心吗?”江慈低声用中文对他哥哥说。
“很恶心,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你之前就是这样讲话的。”以撒拿杯子挡着嘴,低声回答他。
“你的这位朋友真是很有幽默感。”迪伦对以撒微笑道,“我正好是有点饿,还没有吃饭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千万不要客气,晚餐很重要,一定要吃饱才行。”以撒把一个巨大的白瓷盘子端在他面前。
巨大的白瓷盘子里面有三颗小小的橄榄缩在中间。
“这有免费的三颗橄榄,就是你的晚饭了,请吃吧。”
迪伦拿桌上的筷子夹了半天没有夹起来,他欲言又止。
“等什么?”以撒拉下脸,“挑挑拣拣的!你以为这是教堂给你领难民救济餐吗?”
“快吃!”
迪伦唯唯诺诺地吃下了橄榄,江慈装作喝水,掩饰嘴角幸灾乐祸的笑。
“你们别拿客人开玩笑了,他就吃这个怎么行呢?”谢昭打断他们。
“没关系的。”迪伦非常体贴地说,“我晚上刚好要节食。”
“你还需要节食吗?”谢昭说,“你看起来刚刚好啊。”
“我最近健身的强度又增加了。”迪伦说,“所以好多东西都不能吃。”
他弯起胳膊展示了下自己的功二头肌,又撩起衣服的下摆,展示了一下巧克力一样排列的腹肌,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有时候断食肌肉会更明显,你可以摸摸看。”他对谢昭说。
低级的勾引手法!太低级了!
江慈抢在谢昭前面,将他的衣服给拽了回去。
“虽然以撒的餐厅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是餐厅,没有经过食品安全检查的肉,不要随便卖好吗?”他礼貌地笑。
谢昭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你的小狗几岁了呢?”
迪伦打开手机给她看照片,“这是之前过一岁生日的时候。”
“很可爱。”
“这是之前它游泳的照片。”
“可爱。”
“这是我们在家里的照片。”
迪伦故作不经意地将相册里的照片翻到他和小狗的合照,照片里,他没有穿上半身的衣服,显示出了健身的好身材。
低劣的手段!低劣的男人!江慈冷笑。
“迪伦,不得不说你真的很上镜。这张照片拍的太好了。”江慈说,“是一个女生帮你拍的吧?”
“没有女生帮我拍,是我自己用三脚架拍的。”迪伦赶紧对谢昭说,“我一个人住。”
“是吗?我在镜子的反光里明明看到了有女生的手哎。”江慈微笑。
“你一定是看错了,那是我自己的手在镜子里的影子。”
“你的手还涂指甲油呢?”
“那是重影啦。”
“你不如干脆说是闹鬼好了。”以撒嗤笑道。
“不瞒你们说我度假住的古宅以前的确闹过鬼。”迪伦说,“因为我度假的这栋房子已经有500年以上的历史了。”
“这段话的重点是,他要在女士面前显示他有一栋500年的房子,而且他不止一栋房产。”以撒低声对江慈说,他的嘴几乎不动,只发出声音。
“不用你翻译我也知道他是个下贱的男人。”江慈低声说,他的嘴也几乎不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虽然说有闹鬼的传闻,但还是蛮有趣的,可以当做一个冒险的地方。”迪伦对谢昭说,“我好多朋友都喜欢去那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我那儿度假玩,那里有海,有沙滩,我的小狗可以陪着你。”他看着她深情款款。
下作!!江慈忍无可忍。
“迪伦,你真是慷慨。”江慈说,“你应该是经常邀请女生过去玩吧?”
“是啊,像你这样的年纪,又是电影明星,应当很受女生欢迎吧。”以撒也向他发难,“我猜你有很多女朋友。”
“我看你和谢昭也不是很熟,但和女生搭话这么能言善辩,应当是经验丰富。”江慈进攻道。
“我就嘴笨,不会和女生说话也不会拍那种不像样的照片。”他垂下眼。
“不过我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我觉得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洁身自好,不要老在外面抛头露面,和不同的女生勾勾搭搭的。一个男人一旦没有了贞洁,就是不自重,女人就只会玩玩你而已,不会打心眼里尊重你的。”
“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以撒对迪伦说,“我们毕竟是有中国血脉的,和你不一样,我们之间有着文化差异呢。你是不知道我们谢昭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丈夫漂不漂亮有不有钱不重要,贤惠是最重要的,要讲三从四德,你一个西方人哪懂这个。”
“是啊,在我们的故国,一个女人是可以三夫四妾的,一个男人三贞九烈是最重要的,你这种只能当妾。”江慈严肃道。
“你喜欢我们谢昭嘛可以,我贤惠大度我不会计较,但是你一看就没有贞洁,太不像样,做妾都不够格。”以撒对迪伦说。
“真的,绝对没资格当妾。就说拿小狗作为借口吸引不同女生上门这种事,就太过了。你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在我们古代是要浸猪笼的。”江慈说。
他们兄弟俩突然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轮番对迪伦开火。
哒哒哒火力全开,要让迪伦灰飞烟灭。
终于他们两喝水的间隙,迪伦终于可以发出声音。
“哦有趣,我的确对东方的文化很不了解。”迪伦若有所思地说。
“谢小姐,你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吗?”
谢昭趴在桌子上,她笑得胃痉挛,没法把头抬起来。
“虽然他们有一部分在胡说八道,但是的。”谢昭好不容易抬起头,她严肃地说,“我很传统保守,男人的贞洁的确最重要。”
“我没有很多女朋友。”迪伦说,“我只交往过两个。”
“自从我们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没有再和其他人约会过。”
“两个?”江慈微笑,“你摸鼻子做什么?鼻子痒吗?说谎时会有更多血液涌向鼻尖哦,”
“现在又摸脖子做什么呢?你不是有颈椎病的话,就是撒谎后自我安慰的强迫行为。”他眯起眼睛。
“两个x两个。”迪伦不情愿地说。
“数量大于三就可以用很多来形容。如果你上过学的话。”江慈说。
“迪伦看上去这么的单纯,年纪这么小,应当高中没有毕业?”以撒说。
“我今年二十岁了。”迪伦说,“你们看上去也非常年轻。”
他对以撒微笑说:“有亚洲的血统就是显得年轻,谁能看出来你才40岁呢?”
“我三十岁谢谢。”以撒说,“你四舍五入得有点多。”
“你如果早婚早育的话就可以当他爸了。”江慈幸灾乐祸地微笑。
“对不起,是我没概念,因为23岁以上的男人在我眼里都一样。”迪伦对谢昭说,“都是老男人,男人一旦过了23岁就没有用了。”
江慈微笑消失。
“这孩子就像一面镜子是不是?”以撒低声对江慈笑道,“照出你丑陋的样子。”
第143章 争宠
*
服务员端了一盘新西兰鳌虾走了过来。虾子们安静地躺在冰块当中,壳子是鲜艳的透明红色。
江慈先看到,迪伦也看到了。
鳌虾的壳子难剥,刺非常扎手,但剥开就是白嫩的虾肉。
给谢昭剥虾,以前一直是江慈的工作,从一开始他为了假装友好要接近嫌疑对象,到后来彻底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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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给女士剥虾,这对于男士来说是对他亲密地位的肯定,但如今,居然有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敢觊觎他的位置。
江慈与迪伦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剑拔弩张。
餐厅当中,其他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空气在凝固。装鳌虾的盘子啪嗒一声,顿在了桌子上,这一声打破了肃杀的沉默。
迪伦的眼神就像利剑一样刺来,江慈的目光也毫不退让,空中闪过刀光剑影。
这张狭窄的四方桌就是战场。
这是关于荣誉与忠诚的较量。
这不是谁能给谢昭剥虾的问题,这是一场武士道的决斗。
一人一副透明的手套。
江慈凝视着迪伦,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像古代的武士缓慢地擦拭着自己的剑。
迪伦也冷笑着注视着江慈,戴好了手套。
服务员将装着鳌虾的盘子推到桌面中间摆好,
就这一秒战争开始了。
江慈轻松地握住鳌虾,左右拧了拧,将壳子拽下来,然后用鳌虾的钳子挑出虾线。
在那边,迪伦还在用小刀分割时,江慈就已经剥好了两个,放入碟子当中,献宝一样献给谢昭。
“谢谢。”谢昭接过碟子。
迪伦看到不甘示弱,直接用小刀开始分割。
“我之前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剥过鳌虾,剥得不好。”迪伦垂下头腼腆一笑。
“没有吧,我看挺完整的。”谢昭夸奖道。
她一抬头,江慈又已经剥好了四个。他像一只叼好了猎物的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急着要把猎物献给主人。
“谢谢,你也吃啊。”谢昭说。
迪伦一看不高兴了,他立刻更快地拿刀锯虾壳剥给谢昭。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碟子中的虾肉越堆越高。
“吃我剥好的吧,我分割得更小,更容易咀嚼。”迪伦说。
“我的这一碟更好,我把虾线挑得很干净,比他的卫生多了。”江慈说。
“看这两个蠢货,简直像袋鼠在决斗,惨不忍睹。”以撒摇头。
“太多了,我已经吃饱了,不用再给我了。”谢昭说,“你们自己吃就好。”
“可是你只吃了两个。”迪伦蹙眉道,“昭,我看你比上次瘦多了,我会很担心的。”
“你为什么没有胃口呢?”
“也许是她看到你就没有胃口。”江慈冷笑。
“明明是你给了她压力。”迪伦怒了。
两人一阵狂吠,像两只争宠的狗。
“这个虾我真的不吃了,你们分了吧,好吗?”谢昭试图平息两只狗的怒火。
“剥得挺好的,我喜欢,我来吃。”以撒在混乱中抽过碟子。
“凭什么你吃?我给谢昭剥的。”迪伦和江慈两人扭过头,怒视他。
“凭这是我付的钱?”以撒笑道。
“嗯,我们把这个蛋糕分一下吧,蛋糕看起来也很不错。”谢昭为了防止他们三个人又吵起来,连忙站起身拿塑料刀来分蛋糕。
“你坐着我来就好。”迪伦赶忙站起来。
“我离得近,我来切。”江慈也站起来。
“你们都太蠢了做事粗心大意,这种精细的活该我来做。”以撒也去端蛋糕。
“我来。”
“还是我来。”
可怜的蛋糕在四个人手中摇摇晃晃。
桌子底下迪伦一脚踩在江慈的脚上,江慈抬腿就猛踢他的小腿,迪伦吃痛收回脚又不小心踩到了以撒,以撒立马又踩了回去。
这下迪伦两只脚都站立不稳,一下子就往桌上栽。
江慈和以撒下意识地后退。
迪伦一下栽到了蛋糕里,他把脸抬起来,粉色的奶油糊满了整张脸只露出两个眼睛眨巴眨巴的。
“你现在总算英俊多了。”江慈大笑。
他刚笑了一半,迪伦就举起蛋糕往他脸上砸来。
白色的奶油糊了他整张脸,只有绿色的眼睛无辜的眨巴着。
“喂,不许浪费我买的东西!”以撒说,下一秒他的脸上也被奶油糊住了。
以撒立刻把他的头按到蛋糕里,“小鬼,一点教养都没有,浪费钱最该死。”
“老男人!”迪伦也把他拉下去,“别以为你老得能当我爸了就可以教育我!”
“你不帮我还在等什么?”以撒对江慈怒道,江慈正慢悠悠地擦了自己的脸,然后拿手机拍他们两个。
“看镜头,笑一下。”江慈微笑,“我给你们录个短视频。”
“你们看起来像两只白面叶猴。”
这三个弱智,真会丢人,谢昭两眼一黑。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都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
终于以撒和迪伦的拉锯赛,最终以撒从蛋糕中先抬起头而胜出,餐厅里爆发出了响亮的掌声。
谢天谢地,混乱中谢昭的手机响了。
“喂?喂?信号不好吗?”谢昭假模假样地说,“啊,听不到吗?那我要换个地方,请等一下我打给你。”
谢昭对三个满脸是奶油只露眼睛的男人微笑:“真不好意思,我要到卫生间接个工作电话。你们看着办吧。”她赶忙找借口装作打电话离开。
餐厅里的其他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过来,谢昭立刻从珍珠白的手提包当中摸出一副大墨镜戴上,确保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狭窄的过道,她走到哪里,哪里的客人都对她行注目礼。
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帅哥,黑发绿眼睛的混血帅哥,琥珀瞳的冷脸帅哥,三个不同类型相当英俊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智力都有点问题,但毕竟也是英俊男人。
这三个帅哥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倾国倾城的佳人当如是。
“我不认识他们。”谢昭对旁边对她侧目而视的路人说。
餐厅里都是不同种族的客人,有日本裔,有东欧裔,有墨西哥裔,大家对她微笑。
“我从来不认识他们。”
谢昭用不同地语言翻译着以表自己的清白。
“我们只是拼桌的,真的。”
第144章 妙计
*
三个脸上糊着白色奶油的男人正襟危坐,露出的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以撒和迪伦打累了,江慈也在一旁笑够了。
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丝尴尬。
“不得不说两位还是挺文明的,仅仅是互砸蛋糕而已。”江慈笑眯眯地说,“猴子的话会互砸粪便呢。”
“猴子不会看着自己亲哥哥被别人打,还开心地大笑,并且拍照留恋!”以撒冷冷道。
“对,如果哥哥觊觎弟弟的心上猴,弟弟有权拿石头把哥哥砸死,轮不到别猴动手。”江慈笑道,“赞美文明社会。”
“真的太抱歉了。”迪伦叹气道,“我刚才太冲动,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
“把你们的衣服都弄脏了,我会按原价赔的。”
“没关系的,我接受你的道歉。”江慈说,“赔偿就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以撒跳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道歉?他刚才狠狠砸的人是我唉!砸的也是我买的蛋糕!”以撒没好气地说,“我的西装能跟你的衣服是一个价吗?”
“真的太对不起了。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刚才的确是我的不对。”迪伦说,“但是我也没有恶意,我可能的确是有一点点幼稚的人。”
“不要怀疑自己。”以撒说,“正常的成年人不可能在饭桌下踩人,然后拿蛋糕砸人。”
江慈低声凑到以撒耳边说到:“差不多就行了,这蛋糕80%都是你砸在他头上呢。”
“话说回来迪伦,你今天有吃抗抑郁的药吗?”江慈温和地微笑着。
“我没有抑郁症啊,我为什么要吃抗抑郁的药?迪伦摇头,“我非常开心,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是吗?我感到你其实只是在强颜欢笑。”江慈神色严肃,“你的内心深处其实非常的低落,无助,孤独,极其需要外界的认可。”
“你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朋友在大声地呼救。”
“只有外界过度的关注,才能让你的内心得以短暂的解放。”
“不,一点都不,我一点都不难过。” 迪伦连连摇头。
“我怎么可能有抑郁症呢?我是天底下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人。我有钱,年轻,长得帅,大家都很爱我,我有什么可以抑郁的呢?”
“这种事情你应该听他的。”以撒悠悠道,“虽然我的弟弟他一事无成,做人也很有问题,但是他在当精神病这件事上有着无人可以超越的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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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江慈不以为杵地谈谈一笑:“是啊,我是非常了解精神方面的疾病的,比如我哥哥以撒就有戴尔斯综合症。这种病又叫被爱妄想症,就像癞蛤 ma 不可理喻地幻想有人类女性会爱他。”
“你们俩慢慢交流病情吧。”以撒笑了笑,“我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糊了一脸的白色奶油,只露两个眼睛,神情肃然,昂首挺胸地走向洗手间。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这么喜欢互相开玩笑。”迪伦笑道。
“你和家里兄弟姐妹的关系比较淡。”江慈说。
“你猜得不错。不过这也不是我们感情不好,只是大家都在世界各地比较忙罢了。”迪伦没所谓道。
“你在家里是第二个孩子。”江慈非常肯定地看着他说。
迪伦这下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江慈并没有回答反而说,“家庭心理学中有一种观点,中间的孩子更容易被忽视的现象是由于资源分配不均。父母的时间精力和资源是有限的,他们首先满足了第一个孩子,然后更关注最年幼的小孩,中间的小孩会更缺少父母的注意和关照。”
“在童年和青春期长时间被忽视,恐怕会影响孩子的自尊和自我价值感。”
“你的童年和青春期在家庭中总觉得无助和孤单吧?”
“没有啊。我的父母对我们都很公平。我的童年和青春期过得一直很开心。”迪伦说。
江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喝点热茶,放松一下神经。”
迪伦喝了几口。
江慈的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白色奶油面具中的绿眼睛,平和安定地看着他。
“那么,我们就从你的童年开始聊聊吧。”
“童年的时候和妈妈的关系好吗?”
“太好不过了。”迪伦说,“妈妈非常爱我们每一个兄弟姐妹,对我们每个人都特别的公平。我的童年每天都和弟弟一起玩,开心得不得了。”
“那很好啊,你和弟弟都玩些什么呢?”江慈温和地问。
他的语气是这么的温柔按摩着人的神经,迪伦此时觉得放松极了,但不是为何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在看心理医生。
他不自觉地跟着江慈的指引词开始回忆。
“小时候我和弟弟每天都会玩国际象棋,因为他最喜欢玩国际象棋了。”
“那么谁做裁判呢?”江慈轻声问,他的声音是这么的亲切。
“妈妈。”迪伦陷入了回忆。
*
以撒整理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江慈和迪伦,好像已经和好如初了,远远看过去两个人很要好。
江慈已经搬到迪伦旁边,紧挨着他坐在一块儿。
“然后妈妈怪我不让着他!总是怪我从来都不怪弟弟,就因为我比他大吗?”迪伦把桌上的所有纸全都用完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下国际象棋!是我弟弟喜欢,妈妈逼着我每天都陪他玩!”他潸然泪下,江慈正在安抚他。
“他们甚至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偏心!”
“我在这个家里有什么地位啊!”
“我为什么要当大明星?就是为了让妈能多看我一眼!小时候只有我表演的时候,妈妈才高兴。”
江慈抱来了迪伦的吉娃娃。
“摸摸它的毛会让你情绪平稳一点,增加一些内分泌肽。”
“我甚至都不喜欢狗,是我妈妈喜欢。”迪伦拿过狗擦着眼泪,痛哭道。
他眼泪鼻涕拖了狗一身,吉娃娃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不要老是活在童年的阴影中啊,想想现在嘛。你看你已经取得了很多成就呀。”江慈拍了拍他的背。
“我有什么成就,我这一生本就——没有意义。”迪伦落泪。
“我活着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吉娃娃在他怀里挣扎着,蹬了他一脚,逃跑到江慈怀中去了。
“看看连狗都嫌弃我,我还活着做什么呢?”迪伦擦泪。
以撒站在桌边,目瞪口呆。
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小明星突然变成脆弱敏感的抑郁症了。
“抱歉打扰各位用餐了,我想去跳一下楼。”迪伦礼貌地鞠躬。
以撒呆滞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慈,“五分钟不到你就让人自杀了,可真专业啊。”
“以你的邪恶程度地狱都不敢收你的。”
“你不跟着他去吗?”江慈微笑。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想自杀。”
“我是让你去哄他下来啊。”
“凭什么让我哄啊?”以撒说,“爱跳就跳,关我屁事。”
“你不拦的话,他跳下来砸的是你的新车。”江慈说。
以撒恶狠狠骂了他一句,骂骂咧咧地跟着迪伦跑了。
谢昭在洗手间里躲了很久,外面应该平静了吧,这几个弱智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谢昭走回餐厅,奇怪的是餐桌上只有江慈一个人坐着正在看窗外的夜景。
窗外不知何时,莫名其妙的雨已经停了。
“他们两个人呢?”谢昭坐下问。
“迪伦抑郁症发作想要跳楼。这是基因上的问题,多半会是遗传给下一代的遗传病。”江慈平淡道。
“以撒追着他骂去了。他对别人要自杀毫无情绪反应,说明有反社会狂躁症,有犯罪倾向。”
“你是说和我表白两个男人,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犯罪分子?”谢昭挑眉。
“人不可貌相。”江慈淡然一笑。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帝国大厦亮起了灯。帝国大厦每天晚上都会亮起不同颜色的灯,不过一般是顶部的区域亮灯,但今天,是灯光秀,整个大厦的墙部外围都闪烁着粉色耀眼的光,不断的变换着爱心的形状。
钴蓝色的天,一栋粉色的大厦,灯火通明,光彩夺目,爱心不断地跳跃闪烁着。
“真漂亮啊。”谢昭说,“不过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任何的节日,为什么会亮这种灯呢?”
比以撒的烟花好看就行,江慈心想。他特地降雨阻止以撒放烟花。
不是节日为什么要亮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也只是为了博褒姒一笑吗。
突然来了一只乐队来到他们桌前唱歌。
“这首歌是献给你们这对情人。”
谢昭有点疑惑。
“这是以撒消费的。”江慈立刻反映过来,“那别浪费了,我替他消费就好。”
不相干的人士已被他扫除。
以撒请的乐队为他们奏乐,谢昭和江慈并肩看窗外粉色的爱心灯光闪烁。
多么美好的约会之夜,江慈不经意地靠近了谢昭一点。
完美的浪漫氛围,灯光下,江慈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这岂不是接吻告白的最佳时机。
谢昭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像一只白脸猴子,你知道吧?”
百密一疏,他奶油忘记擦完。
第145章 草莓
*
公寓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是浓蓝的夜色和曼哈顿细碎闪烁的霓虹灯。
“好累,但什么也没吃到的一顿饭。”谢昭踢掉鞋子,扔下手提包,一下陷进了软沙发里。
以撒开车带她去了好多餐厅,然后全都被拒之门外,最终这顿饭她也就吃了一点第一道的鱼生,三个幼稚男人就打了起来。
“哎,你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啊?”
江慈帮她把拖鞋拿过来放在沙发边,谢昭抬起脚轻轻地碰了他的裤脚。
“怎么,你不高兴见到我?”江慈垂着懒洋洋的眼睛看她,他俯身靠近。
“晚上不想和我单独吃饭?”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嗓音卷着低沉的气流,低低的在她耳膜轻轻震动,谢昭的胸膛也随之震动。
她心跳快了。
“不高兴见到你。”她撇嘴,“谁想单独和你吃饭啊。”
“是吗?”江慈低头靠得更近,双臂将她禁锢在了沙发与他之间。
窗外的霓虹灯影,映着他的面颊,他的眼眸反射着霓虹的璀璨,目光肆意地游曳在她的眼睛当中。
她心跳急速,眼神躲开。
江慈双手扶住她的脑袋,低头强行与她对视。
“回答时机械地重复提问的语句,典型的撒谎。”
江慈眼帘低垂着,带着点狡黠的笑。
他的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老是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他声音很轻,像情人之间的细语。谢昭摸了摸耳朵,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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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她伸手推住他的胸膛,但并不用力,似乎是拒绝他的靠近,又似乎是邀请。
“跟你吃什么?你晚上哪里吃饭了?光顾着吃醋了。”她抬眼笑道。
“谁说我吃醋了?”江慈眯了眯眼睛冷笑,“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小屁孩,一个是狂躁症老男人。不值一提。”
他眼睛弯了弯:“你想让我吃醋的话,得上点难度。”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摩擦了一下。
谢昭耳尖发烫,垂下眼不跟他对视。
“我才不在乎你有没有吃醋呢。”她抽出手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今天饿死了都怪你。”
“我给你煮点夜宵吧。”江慈站起身。“之前厨师来补了不少食材在冰箱里。”
“你想吃什么?”
“说的像你什么都会做一样。”谢昭笑道。
“我当然都会做了。”江慈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了一盏暖光灯。
“我又不是我哥哥那种五谷不分的废物。”
这个时候他还要拉踩一下以撒,谢昭笑了。
江慈打开冰箱,冰箱里有厨师分类好的各种食材和调料。
“就煮点越南粉吧。”谢昭和他一起从冰箱里把配料拿出来,和牛片,米粉和蔬菜配料,汤料包。
“晚上不应该吃碳水的,但是今天真的很饿。”她叹气。
“没关系啊,晚上吃碳水有利于睡眠。”江慈开始洗柠檬和香菜。
“你晚上也没有吃东西。”谢昭说,“你能吃这个吗?”
“可以。”江慈开始煮汤料。
“但是你好像不会喜欢这种现成的调料。”谢昭看了看调料包的配料表,没有时间从头熬牛骨汤了,得用现成的粉调料。
“你不会觉得成分太杂,不健康吗?”
“吃什么不重要。”他垂眼看她一下,“得看和谁一起。”
谢昭低头笑了笑。
“帮我系一下围裙。”江慈一边切柠檬,一边对她说。
“嗯,你转过来一下。”谢昭取下围裙抖了抖。
江慈低下头,谢昭把围裙给他套上,把系带慢慢收紧。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低眼盯着她的眼睛。
谢昭被他的视线搞得脸开始有些发烫,系带总是绑不紧。
“我来吧。”江慈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接过系带,有意无意的,指腹摩擦了一下她的指尖。
他倒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勾引人的机会,谢昭的心有一点乱,但他若无其事地系好了围裙,拿过刀继续切柠檬和香菜。
厨房的暖光照着他的侧脸,江慈用刀倒是很利落。
黄色的暖光照着他的脸光亮明净,他背后是深蓝的夜色窗景,如同画框一般。
“你在这个光线下真好看,像电影的画面一样。”谢昭称赞道。
“你不会是见到哪个男人都夸好看吧?”江慈慢条斯理道,“那个迪伦,你觉得他今天好看吗?”
今晚迪伦说谢昭之前夸他眼睛漂亮,江慈还在这件事上阴阳怪气呢。
“不知道。我今晚只看你了。”谢昭赶紧哄他一下,她摸了摸他的背,像顺着猫的毛摸。
“不信。”江慈哼了一声,“坏女人。”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像一只开心的猫一样,被夸之后尾巴高兴得扫来扫去。
“你尝一下这个汤底的咸淡。”他拿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江慈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她的脸上,谢昭在他滚烫的眼神中喝了一点。“我觉得刚好。”
他把勺子转过去,就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嗯,的确是正好不用再改了。”他语气平常。
间接接吻,他肯定是故意的,真有心机。谢昭脸红着心想。
江慈把米粉煮好放在白瓷碗里,端进木盘子当中,然后洗了一盒草莓。
一直被被动的勾引怎么行,谢昭是一定要掌握主动权的,绝不能让江慈总是赢。
“这个甜吗?”谢昭靠近他,从白瓷碗中取了一颗草莓。
她喂到他的唇边。
“我喂你吃。”
江慈嘴唇微张,谢昭快速地将草莓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叼着草莓并没有吃下去,嘴角带了点挑衅的笑,有些逗弄的意思。
江慈微微垂着眼皮,深深地看着她。
“这是我的。”他的嗓音低柔,好像被刻意的放慢了。
他向前一步靠近她,谢昭笑着向后退,背后是冰箱,她侧身一躲想往外走,结果被他的长腿拦住。
江慈逼进一步,凭借身高的优势,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冰箱这个封闭的三角区当中。
谢昭的背贴住了冰凉的冰箱门,江慈突然伸手紧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谢昭被圈在他的怀中,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并没有推开他。
“我的东西你得还给我。”他吐息在她耳畔,江慈的掌心滚烫,沿着她的腰向上,划过背脊,停留在肩胛骨处,她穿吊带裙,肩胛骨和他的掌心直接的接触,没有衣料的阻碍。
她的呼吸乱了。
江慈俯身,用嘴唇去追她嘴中的那颗草莓。
谢昭笑着扭头躲开。
他的双手搂住了她,将她圈在怀中。滚烫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肩胛,背脊,若有若无的力气,羽毛一样的拂弄,很痒。
有一种电麻的感觉,从他的掌心蔓延至全身。谢昭的手在他胸口的衣料上来回游走,呼吸不稳。
她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江慈的手掌却猛得扣住她的腰,将她搂回来贴近自己。
谢昭心跳飞速,任由自己整个身体依偎在他怀里,背后的冰箱门很冰,而他的体温又是滚烫,她的腰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江慈眼里是散漫的笑意,明明是她刚才想逗他的,但现在谢昭却有一点点害羞。
“抬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戏谑又有些压迫感。
他滚烫的手掌,从她的后颈往上滑,手指插入她蓬松的头发,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江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
谢昭骨头发软,虚虚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她能闻到他身上雪山的冷香,混合着柠檬切开的香气。
他扣住她的腰紧搂在怀中,禁止她逃跑。
江慈轻微地张口咬住了草莓尖,他抬眼紧盯着她的眼睛,像狩猎的猫在盯着无助的小动物。
一颗草莓,两个人分别咬住了一端,江慈咬得很慢,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
他一只手紧紧地锁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从长发到后颈,再游走到肩胛骨,滚烫的指腹在皮肤上摩擦,她的吊带滑落了一边。
江慈垂眼,低眼伸进她的眼底,他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几乎是没有过,这样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眼神。
他的眼神比他的手更令她脸红心跳。
谢昭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手也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但她失去了力气,完全贴在他怀里,只想贴得更近。
草莓咬到了一半,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鼻尖,他侧过脸,高挺的鼻梁戳到了她的脸颊,再往前一点点就是接吻。
他的喉结滑动。
谢昭闭了一下眼睛。
江慈在她耳边笑了一下,轻轻地退开了。
“如果你想让我吻你的话,可以直接点。”江慈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勾引的意图被看穿,江慈没有上她的套。谢昭捶了他的几下。
“谁说我要你吻我了,做梦呢。”
“你这么喜欢跟别人抢东西?”她笑着看他意有所指。
“本来就是我的,迟早是我的,我不需要抢。”江慈自信道。
“那你今天还不让我和朋友一起吃饭?”谢昭说。
“哦,那个迪伦是你的朋友?你还有多少那样的朋友?”江慈漫不经心道。
“很多啊,不过都是普通朋友,怎么了?”谢昭挑衅。
“和我们一样的朋友吗?”他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碾压了一圈,擦过她唇边的草莓水渍。
江慈抬眼笑着看她。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谢昭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慈努力地压制住嘴角的笑容。
“我一直把你当仆人。”谢昭笑道。
“现在你赶紧去把夜宵给我端出去。”
“ yes, madam.”江慈的声音带笑,尾音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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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146章 他想表白
*
餐厅昏黄的灯下,热腾腾的越南粉冒着香气。
汤底清澈见底,略带些金色的光泽。白色的粉躺在里面,薄切的牛肉片,鲜嫩的豆芽和葱撒在最上面。谢昭拿勺子的舀了一点汤,味道挺鲜的。
她是饿了。
“怎么样?好吃吗?”江慈坐在对面,只看着她并不动筷子。
“很不错。”谢昭说,“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你看上去不像是能做饭的样子。”
他就算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切菜也有一种按每小时结算薪水的模特摆拍感。
“我煮的东西更合你的胃口,是不是?”他悠悠然盯着她的眼睛。
“确实很好,我好饿啊。”谢昭埋头吃粉。
“在家里吃多好,我亲自给你做多干净。”江慈垂下眼皮,慢条斯理道:“所以讲你就不该到外面去吃一些,肮脏的,廉价的,大概率有寄生虫,可能会传染各种病毒的食物。”
谢昭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抬眼微笑:“你是不满意我在外面吃的东西,还是不满意和我在外面一起吃饭的人?”
“以撒看上去就携带乙肝病毒。”江慈微笑,“你都没有看过他的体检报告,怎么敢跟他一起用餐?为了你的健康卫生着想,以后还是再也不要跟他一起吃饭比较好。”
“是吗?那迪伦携带什么病毒呢?”谢昭笑问。
“他倒不像携带病毒,他是情绪极度不稳定,随时会拿刀切腹自尽。”江慈一本正经地说,“性格极端的人很有危险性,要远离。”
谢昭笑了笑低头喝汤。
等她都快吃得差不多了,江慈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瞧。
顶灯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背后是曼哈顿的霓虹灯影,粉色的爱心灯光在他背后不停闪烁着。
江慈的眉眼鼻峰就像瘦金体的一撇一捺,华美的,精致的,她怎么看都很喜欢。
他此时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猫科动物见到喜欢的人瞳孔会放大。
江慈注视着她不说话,只拧开矿泉水喝了一点。
他喉头滑动,嘴角微微翘着,水珠停在唇上,晶莹剔透。
他嘴唇上的水珠。
他饱满的唇珠。
谢昭也突然有些渴了。
“你看着我笑那么坏干吗?在想什么坏事?”她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天大的冤屈。”江慈委屈道,“我哪敢想什么,你不要小人之心以己度人好不好?”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谢昭的脚从他的裤脚往上滑动。
“你允许我想吗?”江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然不允许。”谢昭踩了他一下。
“什么时候你愿意给我这个想的资格呢?”他突然有些认真地看着她。
江慈其实是想要表白的,自从在火场他确定了自己的心,就想要对谢昭表白了,可问题是他得先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必须得让谢昭明确的知道自己是谁,他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
倘若现在谢昭知道了她竞争对手的儿子就坐在她对面,虽然他不是出于主观意愿,但客观上也充当了间谍的作用,她恐怕会勃然大怒。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江慈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彻底结束了,再正式对她表白。
江慈设想的表白必须得是华丽的,新奇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起码要比以撒老土的喷气飞机在天上写字强。
这都需要精心的计划和准备。
但是今晚他有些冲动,他有两次都很想坦白。
一次是在餐厅里,一次是现在。
“如果你卑微的恳求,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排队等待的机会。”谢昭玩笑道,她才不会轻轻松松就许诺他呢,如果江慈要表白的话,他必须竭尽全力她才会答应。
谁叫他之前那么傲慢,拒绝自己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
必须叫他吃点苦头,谢昭心想。
“我会回到检方工作。”江慈说。他确实不该再留在谢昭身边为她工作,只要他在她身边,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是在为他的家族充当间谍。之前他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还好,现在确定了。他不能再继续这样做,被谢昭发现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跳到工作的话题上。谢昭还是点头:“没问题,在这件事上,我是支持你的。”
“我想让你知道。”江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最信任的人。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时候,我都绝不会伤害你,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的律师比你们检方强太多,你伤害不了我,别太自信了。”谢昭笑了笑,只当他在担心回到检方之后,与她可能对立的问题。
她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又是一通工作电话。
江慈立刻想要回避,害怕听到她的机密消息,但谢昭抬手,让他坐在原处不要动。
是她的财务顾问比尔打来的。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谢昭听到这话就暗感到不妙。
“好消息是白衣骑士正式撤退了。”陈董彻底失去了盟友,无法再抵抗她的敌意收购。也许是赵小姐在其中起到了正面作用。
“坏消息是我们资金链好像出了一点问题。跟我们长期合作的银行家,一直给我们提供贷款的银行,现在要终止和我们之间的交易。”
“疯了吗?这合法吗?”谢昭惊道。
“书面协议当中的漏洞,但这种情况的确非常罕见。”
“我们一直是长期合作的良好关系。”谢昭说,“他们怎么会如此突然发疯?就在这个关键节点。”
“根据我千方百计打听的消息,非常确定是有新的竞标方出现和他们签订了新的协议,我们的竞争对手提出了更优的条件,所以规定银行不能再和我们也就是这场收购的其他竞标方合作。”
“英国人?”谢昭怒道,“他们现在动手了,就在我辛辛苦苦赶走了白衣骑士的时候,他们来捡现成的便宜了。”
禁止银行给她这个竞争对手更多的贷款,真是够狠的,一剑封喉,一下掐断了她的资金源。
“也许我们该和他们和谈?”比尔说,“联合收购。”
“从来没有不战先降的道理,我们先从其他地方找资金补上漏洞。”谢昭说。
“但是,这个时机和这个时间点都太奇怪了,我们内部有内鬼,必须内部审查。”她思索着,“否则这场收购战的每一步,我们的竞争者都会知道,领先我们。”
“立刻,现在,马上。把这个英国人间谍给抓出来。”
江慈心惊胆战地在旁边听着。
“我们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谢昭说。
“这个机密的信息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江慈惊慌道。
“没关系啊,我相信你。”谢昭说,“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江慈冷汗都要下了来。
赶紧坦白从宽吧。
“你说呗。”谢昭一心二用,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
“那个关于我的母亲,就是我和以撒共同的母亲。”
江慈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她其实不是那种经济困难的人。”
她是大财团的掌舵人。
“那很好啊。”谢昭并没有注意他在讲什么。
这个该死的间谍。
到处都是间谍,她在陈董那儿安插间谍,陈董在她这儿按插间谍,英国佬在她这儿安插间谍,检方和以撒分别安插间谍。
这是间谍的战争。
“等我抓到他,我非杀了他不可。”谢昭喃喃自语。
江慈吓得脸色苍白。
“就是我的母亲,她事业还是挺成功的。”
正在和你竞争同一场收购战呢。
“那很不错。”谢昭敷衍道。
她的电话又响了。
“抓到了?这么快,效率还挺高。”谢昭说。
“是哪个该死的背叛我?”
“一直在我身边的?我平常最相信的那一个?”
谢昭打着电话,眼睛注视着江慈。
江慈惊吓过度,无法发出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谢昭沉着脸挂了电话,她严肃地盯着江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的心一下沉到了湖底,谢昭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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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他之前并没有爱上她,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爱着她,所以他就算被发现也是无所谓的,但现在这个后果他根本承担不了。他完全无法承担谢昭对他失望,对他生气,甚至是再也不想理他。
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对家族透露过关于谢昭的机密信息,但当然,他们有办法从蛛丝马迹推理出他们想要的。
他想要反悔,想要逃跑,想要撤回掉与家族之间的协议,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我其实早就——”江慈无力地开口。
“居然是那个投行的律师,乔治。太不像样了,我这么信任他!唉,那个人你记得吗?”谢昭怒气冲冲地问。
“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江慈舒了一口气。
“必须疯狂报复他一下,让他知道背叛者的下场。”谢昭怒不可遏。
“可是你对文景挺宽容的呀,文景之前不是也背叛过你。”江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信任过她呀。这个律师,我之前是很信赖的。如果我很信任的人背叛我的话,我会非常愤怒的。”谢昭说。
她抬眼对他玩笑了一下,“所以呀,你可千万不可以背叛我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当然。”江慈擦冷汗。
“对了,之前你说你妈妈什么来着? 我没仔细听。”谢昭抬头问。
“没什么,她很好。好得不得了。”江慈干笑。
她儿子是要死定咯。
第147章 情敌再度求婚
*
“我资金周转遇到一点小问题——”
“我要你帮忙引荐一下你的朋友,那位——银行董事会的——”
“是的,我需要——独立方重新对我开放贷款。”
谢昭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给以撒,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江慈在客厅坐着,他不想多听涉及商业机密的细节,所以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有交换条件?当然,你需要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我理解,我们一直公事公办的,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呗。”
谢昭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什么叫和你结婚?”
“不是开玩笑?你今天是疯了吗?”
谢昭的音量并没有提高,她的声线很平稳,但江慈听到结婚二字,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将近10年了?你在这个节骨点上跟我趁火打劫,怎么不顾念一下我们十年的友谊?”
江慈伸长耳朵拼命地听,但谢昭的声音越放越低,最后她捏着手机快步走进书房,把门砰得关上了。
谢昭顺手反锁上书房的门,然后对着电话一阵痛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你对我没有,我对你也没有,你现在突然谈什么非要和我结婚是唱哪出?”
“我们的合作关系如此成功,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以撒在那一边不急不忙地说。
“男女搭档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人的感情是最脆弱的。”
“感情是不能天长地久的,但共同利益可以。而感情一旦破裂,利益联盟就将瓦解。”
“谈感情最伤钱,我亲爱的谢昭。”
“你是说你对我最没感情,所以最想和我结婚?”谢昭努力跟上他跳跃的逻辑。
“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非常的成功愉快,所以我想升级我们之间的合作模式。对于我来说,婚姻就是合作共赢,需要找个搭档来结成更为紧密的利益联盟。而你是我最合适不过的搭档人选。”
以撒顿了顿,“还有我不是对你没感情,我是对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感情。”
“难道你不是吗?说实话,我很惊讶你是这样的反应。我以为你完全理解我的想法。”他也很惊奇。
“理解什么?理解毫无爱情所以婚姻一定成功?理解你不爱我,所以一定要跟我结婚?”谢昭惊道。
“爱情?我亲爱的谢昭,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非常诡异。知道你谢昭相信爱情就像知道达尔文信上帝一样恐怖。”以撒笑了。
“爱情,通常是那些丑的穷的男人用来骗女人的鬼话。按照自然法则,对于女性最有利的当然是选择一个富有的也就是有生产资源的男性并且外表英俊的,也就是有基因优势的男性。
但是剩下来的大部分男人怎么办呢?他们既没有基因优势,又没有资源优势,那也只能用爱情这种幌子来哄骗女人。
一个又穷又丑的男人只要坚称自己是真爱某个女人,总有傻女人被打动。
他真的爱她吗?还是靠嘴上说些糖衣炮弹来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和繁衍需求?如果没有爱情这个骗局,女人又怎么肯跟这种毫无优势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而你这么聪明,我又何必拿爱情来哄骗你呢?骗也是白骗。”以撒说。
“我给不了你廉价的感情,但是我可以给你实实在在的金钱,我们的婚姻会是最稳固的联盟。我们双方都将获得更多的利益。”
以撒微笑道:“我也会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出轨,并不是我这个人有多高尚的道德人品,而是因为我不会为了这种廉价的生理需求毁掉我苦心经营的利益联盟。马斯洛夫需求理论,我对底层的需求没有兴趣。”
“是吗?那我出轨呢?”谢昭笑问。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也正常,怎么能叫出轨呢?我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只要你和那些男模特签好保密协议,不要威胁到我们的共同利益。”以撒说。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听起来很病态。”谢昭笑道,“如果你想搞这种毫无感情的联姻,为何不去找那些豪门贵女?”
“我不喜欢他们。”以撒说,“我是喜欢你的。我不爱你,因为我压根没有爱这个东西。但是我的确喜欢你,欣赏你。”
“你非常聪明。当你在实习期来到我的对冲基金公司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我是爱惜人才的。”
“是啊,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我的老板。”谢昭说。
说起来,以撒和江慈长得有几分相似,比江慈更注重打扮,当时初见时也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但谢昭对他却毫无感觉,因为他是自己的上级。
人怎么能喜欢上老板?
打工人怎么能喜欢上老板?
反正她是喜欢不了。
以撒的确算是伯乐也的确看重她,但养千里马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跑得快罢了。
“我记得我们利益不一致的时候,你也没少对我痛下杀手。”谢昭说。
“你在我困难时把我的精英团队挖走自立门户了。”以撒说,“换做你是我,你会同样下狠手。”
“的确。”谢昭点头,“完全理解。”
“我不在乎背叛忠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你没搞死我,我没搞死你,大家有共同的钱可以赚,就又可以一起做生意。”
“我们俩为何互相背叛过后又可以携手共进?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以撒说。
“我们是生意人。世上的一切关系都可以是生意。”
“也许吧。但我不想要婚姻,更不会拿婚姻跟你做生意。”谢昭耸肩。
“婚姻当然可以是生意,婚姻最该是生意。有些豪门的小姐也许有些不切实际的梦幻想法。我和他们结婚的话,他们也许会爱上我,那就太可怕了。”
“但是你绝不会的,你绝不会爱上我。”以撒笑道,“多么美满的婚姻,我们会像希拉里和克林顿。”
“你是觉得我可以为你赚更多的钱,并且倘若我们俩有矛盾的话,没有家族会为我撑腰。”谢昭笑道:“你方方面面的都算到了,但是我又有多少好处呢?我没有兴趣。”
“是我们共同赚更多的钱,我们当然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撒立刻纠正她。
“我没有想到,我居然还要纠正你的观念问题。我以为你会直接跟我具体谈一谈我们双方的利益分配。”
“就算经济上有好处我也不可能同意的。你清醒一点好吧。”谢昭叹气,“执着和我结婚是很荒唐的,你压根就不爱我,我也压根就不爱你——”
“你变了。”以撒在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是一样的人。至少从前是。
我欣赏你,因为我看到你就像照镜子一样,我们都是务实的人。
但是仅仅几天没见,你的心变得软弱而不切实际了。”
“我之前还听说你偷偷到医院里去看乐乾闹自杀的女人。关于乐乾诉讼的案子,听说你也举棋不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以撒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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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难道你开始同情那些女人吗?我亲爱的谢昭,我们不是正义使者,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当你关心起舆论场里的棋子,这就是灾难的开始。”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有私人感情是最致命的,我不能不提醒你。”
“这个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和我们现在讨论的无关。”谢昭刻意回避。
“当然有关系。你的思想在发生可怕的异变。”以撒敏锐道。
“你开始关注感情,道德,人性。我并不是心理变态,要拦着你做个好人。只是你心里很清楚,有一点我说的一定是对的——当你决策时被感情和道德牵住,就是你生意失败的开始。”
“摸一摸你手腕上的金手镯吧。”蛇形镯冰凉的贴着皮肤,谢昭轻轻触碰了一下。
“感受一下黄金的力量,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以撒的声音和金蛇的声音逐渐合二为一。
“你的落地窗外就是曼哈顿的夜景,你就站在所有高楼之上。”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心够狠,和那些富家小姐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不一样,你有很强的往上爬的野心,绝不被道德束缚的狠心。”
“谢昭,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必须奋力地向上爬。如果不向上就会下坠,下坠只有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收起你的同情心和不切实际的感情吧,怪物一旦变成人可就失去力量了。”以撒和金蛇的声音共振。
“谢谢你好心的危言耸听。”谢昭轻松地笑了笑。
“我有了点人性也不至于就粉身碎骨了,生意上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荒唐的联姻申请,我也不会同意。”谢昭淡然道。
“你种种反常举动很特别。看来你是对某个人动了心。这也太离奇了。”以撒说。
“好吧,最起码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我很好奇是谁感化我们的谢昭放下屠刀。”
谢昭只是笑了下没回他。
“说真的,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十年了,我从来想象不到你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给你买奢侈品,你一点也不缺钱。长得帅,你见过的帅哥多如牛毛。疯狂无底线跪拜,你是极度理性人,不吃情绪价值那一套。”
以撒催促道,“拜托,说吧。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谢昭停了一会慢慢道:“我喜欢,撞破我正在杀人,但面不改色替我做伪证的男人。”
“他明明可以逃跑,但拿枪指着自己威胁拉美黑帮放掉其他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发现尸体,知道也许我是唯一嫌疑人也毫不犹豫相信我的人。
明知我欺骗他,害他要死了,却装作不知道让我独自逃走的男人。”
谢昭淡淡道:“这都是让我动心的时候。”
“让你动心可真不容易。”以撒笑道:“不愧是心如蛇蝎的女人,哪个男人这么倒霉。”
“让耶稣从十字架下来,他上去得了。”
他笑着笑着笑容凝滞了:“不会是我那倒霉弟弟吧。”
“这天真的傻孩子,他真的爱上魔女了。”
“你还挺关心你弟弟的。”谢昭说,“我不会伤害他,你放心。”
“谁管他会不会伤心啊。”以撒说,“他现在多半是躲在哪里偷听我们打电话呢。”
谢昭走到书房门口,猛地拉一下门,江慈一下栽了进来。
“你躲在这儿干嘛?”谢昭问。
“我夜宵吃多了,在这儿走一走消消食。”江慈说。
“请把手机递过去,让我和我的弟弟打个招呼。”以撒在那边笑道。
谢昭把手机递过去。
“晚上好弟弟。”
“看不见你就非常好。”江慈微笑。
“我刚刚又对谢昭求婚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我不会放弃求婚的。”
“有什么用?她反正绝对不会喜欢你。”江慈嗤笑。
“可是我并不需要她喜欢我,我只需要等待你犯错。”以撒笑道,“弟弟,你拐走了我的合作伙伴,我很不开心。”
“等你犯错的时候,她会醒悟,感情是多么脆弱。我和她的利益联盟才是最牢不可破的。那时候,我的好伙伴又会回到我身边了。”
“你要小心哦,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那边不等他回嘴,就轻快地挂了电话。
我才不会犯错,江慈心想。
当然身份暴露的话另当别论。
“你以后别跟他打电话了。”江慈哼哼唧唧。
“干嘛?又有什么病毒顺着电话传播?”谢昭笑问。
“他快坐牢了,别被他牵连。”江慈板着脸。
“是吗?检方速度这么快?”谢昭笑道。
“当然,你等着看吧。”江慈把手机还给谢昭然后立刻给检察官发信息。
“我很高兴你的休假结束了。”检察官对他说。
“你们什么效率啊?怎么还没有把我哥给抓起来?”
“且不说他的罪过能不能到坐牢的地步,你以前也没这么积极啊?”
以前?以前以撒又没跟谢昭求婚。江慈心想。
第148章 危险资金
*
“我们不能拿他的钱,这是饮鸩止渴。”
眼前是上东区的一栋石灰岩联排别墅,建于20世纪初。
谢昭和她的财务顾问比尔还有江慈,三个人站在门口。
门铃已经按过了,比尔仍然在叠叠不休地劝说她赶紧回头。
“他会杀人的。据说他的上一个基金经理亏钱后已经被埋到水泥里了。”
“不要说这种离谱的话,加西亚先生只是一个非常体面谨慎的投资人。”谢昭已经预备好笑脸,她从牙缝中低低挤出这几个字。
“你是忘了在巴拿马的教训,这些墨西哥人都是一样的恐怖。”比尔用气声在她耳边说,生怕里面的人听到。
“倘若亏掉了黑手党的钱我们是没有命填的。”
“我们现在不在巴拿马,我们很安全。还有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工作失败。”谢昭低声道。
“谁能预料到我们最信赖的银行会突然耍我们?”比尔抱怨:“这是极端情况。”
“我让你们在全世界找钱。每一个国家每一家银行能用的美元都挖出来支持我们收购。你们任务失败了。”谢昭咬着牙说,她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确保里面的人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她的笑容。
“我们绝对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银行,日本,芬兰,比利时,你相信我,我们什么国家的银行都联系过了。”比尔不满极了。
“但我们的竞争对手肯定是阻止其他所有银行为我们提供资金的。对方的能量这么大也是极端情况。”
“所以我们就不要再互相抱怨了,现在没得选。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打起精神来,说服这个投资人,把资金漏洞给补上。”门还没有开,谢昭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有点僵了。
“投资人?你知道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又会回到哪里去?”比尔超小声道:“那可都是粘着血的钱。”
谢昭叹气:“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如果你信马克思为什么来华尔街?”
“沾别人的血不要紧,我怕我们把他钱亏了之后,就会沾我们的血了。”比尔转头看向江慈:“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呢?你赶紧劝劝她呀!”
“这,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不好插嘴。”江慈当然想阻止她搞这种危险资金,但他完全没法开口,因为谢昭现在陷入这种资金危机很有可能和他的家族脱不了关系。
“我看我们还是跟英国佬和谈比较好,至少他们绝没有杀人的癖好。”比尔劝道,“跟谁借钱不是借呢?实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就让一步和他们联合收购好了。”
“江先生你说是不是?”比尔用眼神鼓励江慈赶紧附和他。
江慈哪敢说是,如果他现在怂恿谢昭立刻和谈,等他的身份暴露,谢昭一定会觉得被欺骗,非把他头拧下来不可。
他只能沉默,沉默是金。
门总算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侍者领着他们进门。
穿过一条白色大理石地板铺成的长廊,走上巨大的弧形大理石长梯,两边的窗户全都是tiffany公司和艺术家共同设计的彩色玻璃窗,一抬头是金箔铺就的天花板。
“加西亚先生在书房等你们。”侍者拉开一道道桃心木的门,谢昭走过大理石弧形的拱门进入了书房,江慈紧随其后,比尔拖在最末尾。
书房的墙壁上配有勃艮第石浅浮雕的雕塑壁炉,墙上挂着波蒂尼风格的肖像。
加西亚先生就坐在金属落地灯下,他头发灰白,有着鹰一样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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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谢小姐。”他站起身热情地与谢昭握手。
“我们好多年没有见了,你曾经可是我最好的一任理财经理。”
“我一直想来拜访你,只是怕打扰。”谢昭客套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刻意躲避我们这样的客户。”他鹰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怎么会呢。”谢昭微笑。她这些年当然在躲避他们,谁不怕黑手党。从前她毫无本钱,只能在刀尖上起舞,什么危险的客户都接过。后来她成长起来之后,也是想了好多办法,才摆脱掉这些危险资金。
但是现在她所有融资渠道都被封锁了,她一时借不出钱来,这其中有陈董的作用,也有竞争对手的作用。
这是三方的战争。
虽然她嘴上和所有人说是资金周转的小问题,但她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是山穷水尽的紧要关头,她必须快点把资金的漏洞给填上,资金就是弹药,没有弹药收购战怎么能赢。
她现在满世界找钱,最缺的就是钱。
所以不管眼前的钱有多危险,她打算先拿了度过此关再说。
“不是刻意躲我们就好。我们远没有谣言里那么可怕。”加西亚请他们三位坐下来。
“我已经看过你发来的邮件。”
“你现在还差多少钱?”
谢昭试探性的比了个数字。
加西亚对这个大数目不屑一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就这么点?好说。”
“我可以投给你十倍。”
“十倍?”谢昭兴奋又有些慌张。如果有加西亚做后盾,她会有无限资金,但是这个资金恐怕不干净,非常危险。
“我们不需要这么多——”比尔惶恐。
“我对你们的这次收购不太感兴趣,我是投给你的基金公司,由你来帮我打理我的钱,就像从前那样。”加西亚立刻打断他。
“关于这笔资金的来源——”谢昭硬着头皮问,“只是出于业务规范和法律法规的要求,按照流程问一下。”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给出的这笔资金没有问题。
“你想问是不是黑钱?”加西亚笑道,“这重要吗?我相信谢小姐有很强的法律规避意识,能把这笔钱变干净。”
这下确定是黑钱了。
“这种事我不能做。”谢昭说。明明确确要洗钱的话,她做不了。
“为什么?”
“因为洗钱违反法律啊。”
“法律?”加西亚无所谓地笑了笑。“是啊,我是非常尊重法律的,所以我才请你们这些职业的专业的经理人来为我解决这个法律问题啊。”
“谢小姐是个能力很强的专业人士,我相信你能很好的解决我的问题。”
比尔疯狂地像谢昭眨眼睛,生怕她答应下来。
谢昭头疼。她现在极度缺钱,如果没有钱,恐怕要输掉战争,但加西亚的资金来路不明,恐怕沾着无辜人的血。收下这笔钱,就算她能逃过法律,良心上也难安。
“你在犹豫什么?谢小姐,你年岁长了,但胆量却变小了,我还是欣赏你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加西亚说。
不是胆量是良心,以前她完全不会去考虑,加西亚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沾着谁的血与她何干,只要这笔钱最终能合法的为她所用就行。
但是她现在做不到,进门之前她做过心理建设,以为自己可以,但还是不行。
加西亚坐在茶几上,手里摆弄着瑞士军刀。
谢昭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在巴拿马那些带着面具的暴徒,那些随便开枪扫射的恐怖分子。
她不能给这些暴徒服务。
这笔钱,她不能收。
谢昭看向江慈,他微微点头。
一个眼神两人就明白彼此的意思。
“不行。”她说。
“你是在拒绝我?”加西亚握着刀,刀尖停在桌面上。
“我现在没这么大的本事。”谢昭不急不慢道,“我能力有限,无法打理这么一大笔的资金,况且我现在也被检方注意,如果我接手这笔投资,恐怕会给加西亚先生带来法律风险。”
“你不过是担心我给你带来风险。”加西亚淡淡地说。
比尔坐得离谢昭更近了,像一只恐惧的母鸡,微微发抖。
此地不宜久留。
“加西亚先生,我是为了保障你作为客户的利益,我无法对做不到的事情做出虚假的承诺。”
谢昭站起身:“我没有能力给你洗钱,更没有能力为你获利更多。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很抱歉。”
“谢小姐,你好像搞错了。”加西亚微笑道,“我这可不是菜市场,由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要给你十倍的资金。”他转着手中的瑞士军刀,“这笔钱你是高兴拿得拿,不高兴拿你也得给我拿。”
“我说了我要给你投资,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
“这笔钱,你非拿不可!”
“加西亚先生,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赚钱这件事情呢,并不是帮派斗争。”谢昭温声道。
“我才疏学浅,能力有限,真的没有办法帮你洗钱,也没有办法帮你钱生钱。”
“是吗?”加西亚微笑,“谢小姐,我记得你曾经有一个朋友,骗了我的钱逃跑了。最后他被黑白两道通缉。你们应该都不知道他最终去哪儿了,他最终被关进了巴拿马监狱。”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也骗了我的钱。”谢昭说。那个人是曾经伤害过姐姐的人,她是故意把他介绍给黑手党,他卷了黑手党的钱逃跑,自然是没有命花。
“看看他最后的下场。”加西亚平淡地打开手机,划了几张照片出来递给谢昭,谢昭接过手机平静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比尔吓得直闭上眼睛。
“如果他曾经是你的朋友,那么我们被骗钱,你也有责任。
如果他不是你的朋友,那就很有趣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是否有可能在利用我们借刀杀人呢?”
加西亚平视她,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算计黑手党,利用我们的下场是什么?”他平淡的声音有几分威严。
“你之前造成了我们的损失,看在你以前能干为我们赚钱有功劳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现在最好乖乖地收下这笔钱,然后老老实实地给我赚几倍回来。”加西亚说。
“否则,你的那位朋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现在就拟合同电子签名吧。”他坐回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我不喜欢等。”
谢昭头皮发麻。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但是拿了钱会更麻烦,倘若弄赔了,真的是小命不保。
倘若没有赔,那她就该进监狱了。
她真是后悔走进这道门。
“我好像碱呼吸中毒了。”比尔低声说,“我喘不过气来。”
“你是领带系太紧了。”江慈给他松了松。
“加西亚,我们不能接受违反法律的事情。”江慈站起身,“这里不是墨西哥,不是巴拿马,你既然在这儿就得遵守这儿的法律。”
他疯了?威胁黑手党遵纪守法?谢昭拼命扯他的裤子示意他赶紧不要乱讲话。
加西亚果然很愤怒。他也站起身走到江慈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走了,你不用送了。”江慈平静道。
这个喜欢拿人灌进水泥的老大气笑了。
他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江慈。他紧紧地锁定江慈绿色的眼睛,加西亚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凝固了。
他想到什么了一样,后退了几步。
谢昭紧攥着江慈的衣服,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把他们三个杀了现在就灌进水泥里。
加西亚后退了几步在光线下,细细地看了江慈一会儿。
他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点了下头,又重新做回了沙发上,放松地抽起了烟。
“噢,既然你们想走那就走吧,我不送了。”
就这样?
就放人了?
谢昭赶紧拉起已经僵住的比尔,冲加西亚点了个头。
生怕他反悔,谢昭赶紧夺门而出。
“对了谢小姐。”加西亚淡淡地叫了她一声,“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
“以后,你也再也别找我做生意了。”
谢天谢地,她彻底摆脱了危险分子。
但是他为何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她?
谢昭看向江慈。
江慈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
第149章 怀疑
*
“你以前见过加西亚先生吗?”谢昭坐在车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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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当然没有。”江慈说。
“他看上去很怕你,为什么?”谢昭狐疑地盯着他。
“他们那种人都未必会怕墨西哥政府,怎么可能会怕我?”江慈轻描淡写道,“这些人都是喜怒无常的。”
“不,这就是恐惧。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我了解他,他喜欢直视人的眼睛,这些黑帮分子喜欢通过眼神来威慑对方。但他和你对视后眼神躲开了。”她并没被糊弄过去。
“在巴拿马的时候我们被绑架了。当时的绑匪也是只放过你。”谢昭不依不饶地思索。
“他们也在恐惧。”
“但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怕你呢?”
谢昭紧紧盯着江慈的眼睛。
她并不是怀疑江慈有什么对她不利的行为,她只是隐隐觉得江慈这个人有时候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江慈,她通常觉得他只是一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哥哥以撒也是这么说的。
以撒没有骗她的必要。
因为父母离婚,所以江慈和作为普通家庭主妇的母亲回到英国去,虽然有父亲的信托基金支持他完成精英教育,但他没有精英精神,注定只能停留在中产,不管是大学做研究还是去检方当顾问,都只是一个常常坐地铁上下班的普通人。
但是有时候江慈又会给她一种有着奇幻能量的感觉。他很少许诺,但只要他向她立下誓言就会成真。
在托斯卡纳时,他许诺带她去看流星雨,但他们已错过了英仙座流星。
可是那天夜里,他们却运气极好得碰巧见到了人工流星雨,更盛大,更美丽。
在巴拿马的枪林弹雨中,他许诺她一定会平安无事。那些杀人如麻的拉美黑帮的确是突然撤离了。
还有乐乾准备曝光她身世的夜里,距离新闻播报仅有一个小时时间。他对她说一定会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
她当时只觉得他是好心但无力的安慰,可乐乾的总部却突然被黑客入侵。
他不想自己和以撒出去单独吃饭,不想让以撒给她放烟花,然后晚餐时就立刻下了雨,等以撒走了之后雨就停了,帝国大厦又突然亮起灯光秀。
还有今天,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穷凶极恶的枭雄加西亚先生居然避开了眼神,他居然恐惧一个坐地铁上班的江慈。
仔细想想,有时候江慈就像拥有魔法一样,世界完全以他的意志行动,这简直违反一切物理定律。
以前她只认为是巧合,因为任谁都不可能把这些离奇诡异的现象跟一个普通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这些神奇的现象和江慈有关的话,该怎么解释呢?
难道他真的拥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谢昭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她当然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多了,她不得不停下来细细地想一想。
但是一时也想不通,总得有蛛丝马迹的证据才可以展开推理,她现在掌握的只是一些离奇的超自然现象。
关于江慈的奇思妙想,就像神灯里飘出的一缕烟,袅袅地飘着,逐渐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气泡,越来越大,谢昭越想越远。
“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是见过他的。”江慈说,“见过他一次,当我还在检方刑事调查组的时候。”
“他是很嚣张的,他在我们这个地方身上也背着人命,只不过他的律师更为强悍,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那他是认出你了。肯定是怕你偷偷录音,掌握他的什么证据。”比尔插话道。
“不论怎么样,他毕竟是外国人,在这里的公检系统面前,还是得谨慎些。”
“应该是这样。”江慈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幻想的气泡被戳破了。
“也许是。”谢昭点头,“如果他的犯罪证据被录音的话会很麻烦,也许他怕被遣返走所以语言上谨慎了。这儿怎么说也不是他的地盘。”
当然是这样,巴拿马的那次也是这样,他们怎么会怕江慈呢?他们明明怕的是美国的公检系统。
至于流星,下雨,还有突如其来的黑客,这些事情跟江慈更不可能有关系了。
谢昭想想刚才自己的奇妙幻想,太荒唐。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江慈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这怎么可能呢?
创世纪吗?
谢昭又想到以撒说该让耶稣从十字架上走下来,换他上去。
她不经笑了笑。
江慈在一旁见她笑了,知道自己逃过一劫,长舒一口气。
“老板,我们还是该去见见英国那边的人。”比尔说。
江慈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吊着没上来,没下去。
“现在银行被对方垄断,我们找不出钱来,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比尔说。
“是他们想要见我,所以现在在极限施压,”谢昭冷笑,“现在谈判就输了,你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吗?”
“虽然是竞争方,但我们和他们之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啊。”比尔说,“我们目前缺钱,他们有的是钱,我们是财务投资者,他们是产业投资者。这其中有合作的机会,我看我们之间并不是没话可谈。”
“我们要财务回报,他们要行业整合,如果联合控制董事会把陈董一家人清算掉,大家瓜分一下财产不是刚好吗?”
“合作?联合控制?你说得倒轻巧。”谢昭冷冷道,“一个蛋糕,大家一起来分,怎么分配呢?谁都想独吞。”
“我是这么想的,最起码我们应该跟对方接触一下,搞清楚他们对这次收购到底是什么态度。对方也是注重名誉的,靠谱的人——”
“等等!”谢昭厉声打断他,“车子现在是往哪里开?”
“去吃饭呀,老板。我已经订好了座位。”
“吃饭?只有我们三个吗?”她微笑。
“嗯,还有,一个朋友。”比尔说话开始不利索。
“从英国来的朋友?”谢昭皮笑肉不笑。
“我们不能排斥正常的商业接触嘛,我也是一心为了工作。现在我们收购受阻,必须得考虑其他的出路啊。”比尔支吾道,“合作,能不能合作都是要上谈判桌才能决定的嘛。”
“你从今天一开始就在这里跟我吹耳旁风,明里暗里的说英国佬的好话,你被买通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今天借不到钱?”谢昭审视着他。
江慈坐在一边比擦汗的比尔还要紧张。
“你是想等会儿假装跟那位英国的朋友偶遇?”谢昭笑道:“你是向来很聪明,但是忠诚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忠诚二字,江慈开始摸索着喝矿泉水。
“我是好心,主要为了我们的利益啊——”比尔挣扎。
“也许你是好心,但你最起码得先和我商量,不能把你的老板当傻子耍。”谢昭平静道,“我并不是完全排斥和谈,我只是最恨别人欺骗我!尤其是我重视的人。”
江慈猛喝水。
“江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比尔求助地看向江慈。
“你客观,公正,理性的评判一下,我们现在是不是跟英国人合谈是最上策?
老板现在有点意气用事,难道我们不该帮她把控局面吗?”
“我可不需要别人在这儿替我好心做决定。江慈,你说。”谢昭也看向他,“忠诚是不是最重要的?”
“理性分析,是不是该和谈?”比尔催促他。
“你说,他是不是不该骗我?”谢昭也催促他。
“过了这村没这店,现在不合作,谁知道局面后面会怎么变化?”比尔说。
“你这么积极,还敢说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谢昭怒道。
“你搞搞清楚,我们马上就要到股东大会的投票了,英国人手上还握着沈先生的股份呢!我们不把他们争取过来,怎么彻底罢免董事会?”比尔也怒了。
“我收别人的好处?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我可是在为你考虑啊。”
“我不知道有股东大会的投票?我要你提醒?你当我是白痴啊。”谢昭说,“你有本事把手机打开来看看,看看你跟英国人之间的信息往来具体是什么样?他们有没有打钱给你?”
“凭什么给你看?你不知道劳动法也不知道隐私权的啊?”比尔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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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为何我会到现在的困局?他们能这样逼我,还不是我身边出了内鬼!”
“内鬼是谁?”谢昭冷笑,“恐怕不只是之前投行的律师乔治吧。那也许只是英国佬放出来的烟雾弹,来掩盖真正的内鬼。”
“是不是你?说!”
“你是疯了。”比尔哼道,“你本来就疯。你不知好歹!”
“我是内鬼!江慈先生,你说话呀!你喝什么水啊?”比尔夺过他的水瓶。
“你,评评理,你说她讲的是人话吗?啊?我是内鬼,谁是内鬼?”
“江先生,谁是内鬼啊?”
江慈被问得直发慌。
“是啊,江慈。你说谁是内鬼?”谢昭捏住了他的肩膀摇晃。
“你是测谎专家,你赶紧给我测一测。他是不是内鬼。啊?”
“测啊!赶紧测!立马就测!”比尔也拉住了他的另一边肩膀晃荡。
“来,快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我是不是内鬼?”
江慈被他们俩一边一个拉住了肩膀,扯来扯去。
“谁是内鬼?你这个疑心病深重的女人,暴君!昏君!”比尔把他拉过来。
“内鬼就是你,你这个老叛徒!我对你不薄!”谢昭把他扯过去。
江慈有两只耳朵,每只耳朵旁边都有巨大的噪音,内鬼!内鬼!内鬼!
“都不要再吵了!”江慈忍无可忍喊道。
“我是内鬼行了吧!我是!”
“我是内鬼!”
谢昭和比尔都闭嘴了。
“抱歉啊,刚才我们有点情绪激动了。”比尔讪讪道。
“是啊,你是不是不舒服?有点晕车吧。”谢昭重新把矿泉水递给他。
“我们得谈谈。”江慈对谢昭说,“真的,我有话要跟你讲。”
再不坦白的话要出大问题。
“你看看人家不舒服,还坚持陪我过来谈判,谢昭对比尔说,“这才叫做忠诚。”
“当然了,江先生是你唯一信得过的人,我们怎么比得了呢?”比尔嗤道。
江慈把这句我真的是内鬼给活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吧,我们刚才确实情绪激动了点,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糟糕事太多了,太密集了。”谢昭说,“我一时接受不了别人的逼迫,有点情绪失控。”
“理性点讲,我们是不是该和谈?”比尔又问江慈。
谢昭也看着他。
他就该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他这颗棋子被安插在这里,就是应该在这一刻生效。
作为和平鸽,为了双方的利益,既为了谢昭,也为了他的家族。
如果是真心为了谢昭好的话,他应当劝她和谈。
但是倘若他现在劝了,以后他的身份暴露,谢昭一定会勃然大怒。
如果是真正保障她的利益,他该说理性的话,但代价会是她以后会和他决裂。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江慈拧了拧眉心。
“理性的,客观的讲,我个人认为现在应该和谈。”
第150章 千年世家
*
餐厅在第五大道旁边,一进门是扑鼻而来的浓烈花香。
西装革履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
“预定的座位在三楼。”比尔只说了这一句就闭嘴了,谢昭和江慈也不说话,三个人都阴沉着脸,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是一家非常传统的法餐厅,餐厅的所有鲜花都是当天空运而来的。
第一层楼的木质钢琴响了起来,有人在演奏爵士乐。
餐厅的地面是粉红色的大理石墙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有镀金的青铜壁灯。
谢昭走在最前面,跟着服务生来到第三层的vip座位。
英国的谈判代表还没有到。
餐厅里的所有的家具上都覆盖着红色的意大利剪绒,谢昭率先在暗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上坐下。
“好大的架子,还要我们等。今天来的是谁?”
从比尔选定的餐厅仅仅是米其林二星,谢昭就就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会级别太高。
“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财富基金会旗下的投资局派来的代表。”比尔说。
三人坐下后又等了将近20分钟。
大财团家族专门派一个小人物来,故意迟到让她等。
这是心理战,谢昭压着火气。非正式的潦草接触,对方故意迟到,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她。
作为对手,他们的意思是轻视她,不畏惧她,从而获得一种谈判心理上的优势。
从心理学上来讲,漫长的等待会消磨掉她的耐心,很容易使人在接下来草率行事和做决定。
“点餐。”谢昭说。
“他们的代表还没有到呢。”比尔说。
“如果他想要吃饭,就该准点到。”谢昭说,“迟到就吃剩的吧。”
江慈已经喝了第三杯矿泉水。
投资局的代表还没有来,餐桌上就已经开始有火药味蔓延。
谢昭不顾比尔的劝说已经开了香槟,独自喝了半杯。
冰镇酒精让她的燥意消除了不少,虽然诸事不顺,但事情必须一样一样地解决。
虽然对方十分傲慢,但他们拥有无限资金并且手上也掌握着她需要的部分股份。
她需要罢免陈董的董事会,就必须在股东大会上,聚集超过50%的投票权。
谢昭已经得到了所有机构投资者的认可,现在她的投票权总数应该与陈家的相当,比陈家略高一些。
但陈董正不断地在二级市场上买进乐乾的股票,增加自己的投票权,来增加胜算。
这个时候作为独立的第三方,一直在观战他们厮杀的瑞文斯格夫特家族,他们的态度是什么就很重要。
如果这个财团家族在股东大会上与她结为同盟,站在她这里,她就会胜利。
如果他们选择与陈家站在一起,她就很可能失败。
在股东大会的最终投票问题上,他们战队哪边,胜利就会在哪边,选择权现在来到他们手上。
他们会选择谁呢?
还是谁也不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许他们等她和陈家厮杀到筋疲力竭,再出来收拾残局。
“既然你和他们有主动的接触了。”谢昭问比尔,“这个瑞文斯格夫特家族,非常神秘,非常注意隐私,你有什么有用的新调查发现吗?”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他们是欧洲老贵族,蓝血贵族的后裔。”比尔说。
“中世纪蓝血是重金属中毒吧。”谢昭嗤道,“别说这些谁都知道的废话。”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谢昭习惯把它在备注里简写成财团r。
对这个r家族,她了解得很少,因为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实在太少。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起源于英国的古老家族,在欧洲的其他国家也有家族分支。
家族至今已有将近千年的历史。
据说在历史上,一度他们拥有的土地比欧洲的皇室还要多。
r家族的集团不上市,而是由家族持有。
在任何的财富排行榜上,都难以看到这个集团的名字,就算看到也只有部分分支的,真正的有钱人习惯于隐藏自己的财富。
私人持有的结构意味着r集团永远不需要公开披露财务信息,也永远不会受到上市公司的监督和监管。
很多老钱贵族家族会选择这样的结构,因为他们可以绝对控制自己的财富,并且不受监督,非常的私密和灵活,对长期投资各种领域有好处。
虽然r集团不上市,但是他们在全球范围的各种投资是出名的出手阔绰,在全球五大洲也拥有大量的土地。
有媒体推测他们的资产净值超过百亿美元,但这个数据是否真实,具体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老钱家族能传承家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全球只有30%家族企业能够传递到第二代,到第三代只有13%,第四代只有3%。
所以控制家族命脉的掌舵人就尤为关键。
“现任的家主是谁?”谢昭问比尔。
“明面上是第12代老公爵。”比尔说,“公开信息里,他一直在做一些慈善,还有管理管理家族的地产。”
“我的意思是家族财富集团的真正实际控制人是谁?”谢昭不认为成天做慈善的老爷爷是控制人。
“这只有上帝知道。”比尔耸肩。“只能说这个家族的实际控制人,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非常好。我们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这种人一般都躲在一堆虚假的名字之后,就算他作为什么集团的股东,也都是其他人出面替他持股。”比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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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也许是吸血鬼。”谢昭说,“躲在黑暗城堡里,他永远不会出来见我们,”
“那我们上哪找他?”
“也许他会派信鸽给我们送信。”比尔说,“也许他们一直暗示我们信息,只是我们之前没有用心接收到。”
信鸽江慈沉默着喝了第四杯矿泉水。
“你怎么了?”谢昭扭过头来看他,“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在喝水呀?”
“有点哑。”江慈指了指喉咙。
前菜很快就到了,是软壳蟹配白芦笋。
就在谢昭即将吃完白芦笋的时候,r集团的代表总算是珊珊而来。
四十多岁的银发男士,穿剪裁精致的戗驳领深蓝西装,搭配了同色系的领带和口袋巾。
他的银色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紧紧地贴着头皮,手指上带了枚金色的古董印章尾戒。
尽管骂了对方将近半个小时,但人来了谢昭一秒换脸,换上标准的商务微笑。
几人站起身,纷纷握手寒暄。
“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些急事要处理,这个地方又总是堵车。”代表说。
“没关系,大家都随意点。”谢昭请他坐下。
鹅肝和松露舒芙蕾端了上来。
代表好像胃口不佳,只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谢小姐,关于今天陈董事长最新发的声明你怎么看?”
什么声明?她怎么看,她还没有看到?
“五分钟前,他公开发出实名举报信,要求sec还有纽约检方立刻作出行动,单方面指控你在乐乾收购案当中存在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的可能性。”代表慢条斯理地说,“他单方面指控你用于收购的资金来源并不合规,希望监管部门彻查你的收购资金。”
她涉嫌违法,没有收购资格?这代表一上来就说话很不客气。
“内幕交易,操纵市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谢昭微笑,“我们的法律部门会立刻发表法律声明,控告他诽谤。”
“陈董现在自己处于非常复杂的法律纠纷当中,当然是想要攻击别人来转移公众对他的注意——”她淡淡道。
“谢小姐指的是关于乐乾集团涉嫌性骚扰女员工的公诉案件?”银发代表慢悠悠地说,“我们也有关注到,今天陈董的申明里也有大量的篇幅涉及到这部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转述一下他的说法。”
“我不介意。”谢昭说。
他打开手机念道:“声明当中的原文说的是,此事是恶意收购方,私募股权基金控制人谢昭小姐为首的炒作事件。”
“同为女性,她为了自身利益拿受害者的隐私大肆宣扬。吃同类的人血馒头,将女性苦难作为自己上位的筹码,此人没有道德,毫无人性,支持她就是对真正弱势群体的漠视——”
不得不说公关写得不错。
“我有没有人性我不敢自夸,但至少我从来没有性侵,性骚扰过任何一位女士。”谢昭说。
“我支持公诉案是十恶不赦的,施暴方反而是关注弱势群体的隐私?”
“这不是我的个人观点。”银发代表悠然道,“我只是重复陈董的说法罢了。”
“我们何必一直绕弯子呢?谢昭微笑。对方一直在施压,一会儿说她可能涉嫌内幕交易的诉讼,一会儿说她可能有道德问题。
“我今天来是因为你们主动接触了我的财务顾问。”谢昭说。
“你们想要寻求与我的合作,那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谢小姐。我想现在是你比较需要我们的支持。而不是我们需要你的。”代表说。
“股东大会的投票,我们支持谁谁就将获胜,你能不能推翻现有的董事会,就需要我们的力量。”
“你们难道会支持一个性侵案的犯罪嫌疑人,你们几百年贵族的名誉不要了?”谢昭轻飘飘地说。
“请你用词稍微准确一些。”代表说,“据我所知,陈董现在并未被定罪。这场法律诉讼的结果还是未知的。他现在还要控告你侵犯了他的名誉权。”
“还有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而言,你现在资金上恐怕是遇到些问题。”代表昂首挺胸。
“短时间想要筹得资金,世界上能短时间拿出来这么多钱的可不多。但我们就是其中之一。”
“我当然知道你们财力雄厚,资金充足。”谢昭微笑道,“可是再多的钱也是外国的资金,也是跨国的收购。”
“你们想敌意收购一家本地媒体公司,并且还想私有化。媒体完全掌握在欧洲财团里,这涉及到很多的数据安全问题,海外投资委员会不会通过审查的。”
“你们家大业大,早就在这里的媒体市场上占有很大的份额,并购只会进一步加深你们在媒体市场的统治力,反垄断审查能通过吗?你们要的收购存在大量监管,政策上的问题,交易过不了政策审查。”谢昭笃定道,“所以你们需要我,你们只有跟我合作。一个本地人,一个桥梁。”
“你说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大问题。”代表轻描淡写,“我们的掌舵人,在这里有很多的朋友。”
“你是说华盛顿的朋友。”谢昭丝毫不慌,“谁在那都有朋友。朋友们的政策也是不一样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风水轮流转,但是你们并不能控制,到底转到哪一位朋友在位上。
新的选举即将开始了,万一转的那位朋友新想法对你们这些海外投资者不利怎么办呢?”
“谢小姐的确能言善辩,思维冷静。”代表说,“行吧,我们想听听看,你希望一个怎样的合作方式呢?”
“你们可以入股,但我一定要控制权,并且我一定得是乐乾新的ceo。”谢昭说。
“那是不可能的。”代表摇头,“我们也一定要控制权。还有ceo一定得是我们的人。”
“我想既然我们打算成为合伙人的话,一定得是互相尊重,公平公开的态度。”谢昭说。
开心果和百香果味的舒芙蕾甜点端了上来。
“你恐怕搞错了。”代表起身。
“我们并不需要合伙人。”
“你们只需要一个幕前的傀儡。”谢昭说,“但我不可能当傀儡的。”
“谢小姐,你有很多的想法。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有很多想法的人。”代表说,“看来我们是没得谈了。”
“不过如果你改变想法的话,欢迎去英国。”代表给她一封信。
“这是邀请函。我们的掌舵人在英国等着你。”
“为什么不是他来美国?”谢昭说。公爵太老了,走不动路了吗?
“她。”代表说。
她?老钱家族,大财团,千年贵族的家主原来是女人。
藏在层层虚假的男人名字后面的女人。
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际控制人。
谢昭接过邀请函,这不是邀请函,这是战书。
初次和谈失败,战争开始了。
第151章 江慈的试探
*
“我今天付钱不是来请你吃青蛙的。”
谢昭忍着气看向桌对面的比尔,刚才谈判他一言不发,全程在专注地吃巨大的蛙腿,蘸着蒜蓉黄油。
“我也想发言。但对方态度强硬,我实在插不上话呀。”比尔说。
“我们现在缺钱,他们目前在资金的问题上锁死了我们。股东大会,如果我们不能把他们拉拢到我们这边来,至少不能让他们站到对面去。”比尔吃完剔骨头。
“这两个关键问题被卡住,就相当于蛇被卡住了七寸。”
谢昭说:“但是服软是不可能的,他们太傲慢无礼,一味地顺着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对于这个家族几乎是一无所知。”她叹气,“他们到底需要什么,真正畏惧什么?我们完全不清楚,这样在谈判时也占不到便宜。”
“我尽量通过中间人再去接触一下,他们家族在法国的分支有我的旧友。”比尔说,“你需要我到英国去吗?”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第一,他们正在摆架子,未必会接待你,第二,我们这么急不可耐地去了,就相当于是认输,任人宰割。”
谢昭说,“你尽量多调研一下关于他们的信息。他们在这场收购里隐藏的真实需求和弱点是什么?必须挖掘出来,否则我们无法谈交换条件。”
“还有关于家族实际控制人,那位神秘的夫人,她是什么样的人,这非常的重要。你尽量去接触打听一下。”谢昭夺过他手里的油炸青蛙腿,“好了,别吃青蛙了,快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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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谢昭起身,江慈刚好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刚刚英国的代表落座不久,他就去了洗手间一直没出来。
“你下午要回检察官办公室吗?”谢昭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问他,“要不要我派车送你过去,现在打车不方便。”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江慈站在她面前不动。
“怎么了?”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想单独跟你说。”他脸色很凝重。
“好,但是你得快点讲,我下午还有好多事情。”谢昭挥手,让比尔先走,然后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江慈坐在她对面,又喝了半杯矿泉水,好像在做心理建设。
“你这两天看上去真的有点奇怪。身体不舒服吗?”谢昭看着他。
他又犹豫了很久。
“说呀。”谢昭催促。
“我其实想问你。”江慈说,“如果,假设,有一个家族很有钱的男生喜欢你——”
“哎呀,现在说这个无中生有的事干什么?”谢昭叹气。
原来江慈担心有钱的男生追求她。莫名其妙的,哪有的事,他又开始吃哪门子的醋。
“我是想说你现在有麻烦,我也很想帮你解决但是——”江慈磕巴道。
“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谢昭打断他。
江慈肯定是自卑了。
唉,自卑也难怪。
她这么有钱,往来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他是一个没有钱的普通人,看到她被大财团施压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不用自卑的。”谢昭宽慰他,“我对那些装腔作势的贵族子弟毫无兴趣。”
“那如果有贵族非常认真地追求你,有机会吗——”江慈紧张地看着她。
“我一定会拒绝的。”谢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这下放心了吧。”她柔声说。
江慈神思恍惚,有些呆滞地点头。
“好了,别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像揉狗的头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还有工作呢,你也得赶紧回检察官办公室了吧。”
两人并肩从楼梯上往下走,突然有人在谢昭身后喊她。
谢昭回头,穿着一身香奈儿的金发女郎,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冷冷地瞧着她。
朱莉,之前那个对她围追堵截的人权律师,谢昭一见到她就知道不妙,这姑娘又要找茬。
“朱莉小姐,这么巧。”她微笑点头,现在正是收购的风口浪尖,谢昭不想树敌过多所以尽量客气点。
“不是巧合,是我问到了你的行程,在这里专门等待着你。”朱莉说。
她拦在路中间,“我之前多次警告过你,停止支持乐乾的性骚扰公诉案,不要怂恿鼓动他们上诉,不要把受害者当做你的武器。”
“我想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警告我呢?” 她这样咄咄逼人,谢昭也不想惯着她。
“受害者的自我意愿,你凭什么扭曲?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她上前一步低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朱莉小姐,这其中有很大的误会。”江慈赶忙插到他们俩中间。
“我和谢小姐一起去医院看望过其中一位受害者,她表达过确定想要上诉。”
朱莉微微嗤了一下:“她都被逼得自杀进医院了,还有的选吗?她的所有信息已经被暴露完,所有损失已经造成,如果她不继续上诉的话,就是一分钱都没有。
如果上诉谢小姐至少给一部分钱支持她,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办?”
“公诉人的所有受害者,二十几位,不止她一个,难道你们想让这种悲剧再重演吗?”
“那你这么喜欢管闲事的话,就去说服他们不要上诉吧。”谢昭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向我指手画脚。”
“以前也许没资格。”朱莉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工作证。
“检查官助理?你爸挺有本事。”谢昭扫了一眼。
“关于现在有人检举揭发你涉嫌内幕交易和操纵股市。我一定会好好地深入调查的。”朱莉盯着她的眼睛,“你可千万别被我逮到把柄。”
“真正需要被调查的人你不去查,偏偏盯着我。我做什么你就这么恨我?”谢昭问。
“朱莉小姐——”江慈刚想开口就被朱莉打断了。
“这里轮不着你说话,江先生。”朱莉只盯着谢昭,“谢小姐精通表演,长袖善舞。但你能骗得了他,可骗不了我,我可不是愚蠢的男人会被你蛊惑。
检方办公室总有人会揭穿你虚伪的政客嘴脸。”
“虚伪政客,你是指你父亲那样的?他刚给你安排了工作,这么说不合适吧。”谢昭微笑。
“我为什么看不惯你。”朱莉说,“我早就说了,一个女人爬到顶端后算计自己的同类,想拿其他女人的尸骨给自己铺路,还说些冠冕堂皇,对付自己生意上的敌人是为了保护女性的话,无耻之极。”
“你对我的偏见来源于你的无知和傲慢。”谢昭盯着她,“你有教育我的功夫,不如先回家教育你亲爱的爸爸。他是公开反对女性堕胎,你怎么不去先揭穿他的虚伪嘴脸?”
朱莉被噎了一句,瞪着她。
谢昭眯着眼睛冷笑:“不愿意?因为你这一身香奈儿,都来源于你虚伪的政客家族?”
“小朋友,你想玩英雄的游戏,英雄是抽刀向强者的,而你是打算找个软柿子捏来彰显你的仁义道德。”谢昭低声在她耳边说,“但你给我记好了,我可不是软柿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谢昭说,“你要是想对我再说三道四的话,带着传票来再说吧。”
“你给我等着吧。”朱莉气得扭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下楼去了。
“看看这些老钱家族的人。”谢昭对江慈说,“祖上世世代代剥削了别人,还有脸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
“英国老钱,美国老钱通通一个样。傲慢,无知,虚伪,无耻。”谢昭说,“所以你刚才问我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家庭背景的人?”
“我告诉你,他们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们,我就是有偏见,我最讨厌的就是老钱。”谢昭看江慈仍然笑容勉强,又柔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放心好了。
“你没钱又怎么样,在我心里,你比那些恶心人的蓝血贵族后裔好几千倍。我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她温和道。
“我放心,放心。”江慈僵硬。
“听话,别胡思乱想了。”谢昭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
“这是我卧室的钥匙。”她凑到他耳边说,“你最近不舒服,今天晚上如果提前回去可以先睡我那。我的床更适合休息。”
“也许,我晚上回去可以陪你。”她意有所指。
江慈接过钥匙。
“你的手为什么在抖,不至于这么感动吧。”她挑眉。
“还是不了吧。”江慈苦笑还给她,“还是,等以后再——”
江慈果然还是正人君子啊,谢昭拿过钥匙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嗯?你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今天真的要早点休息了,别拖出毛病。”谢昭说。
我的毛病,江慈无力地看着卧室钥匙重新回到她的手提包里。
我的毛病就是钱太多了。
第152章 越狱
*
钱,钱,钱。
谢昭满世界找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快点补上资金链的缺口,但一次次被拒绝。
目前银行被竞争对手垄断,都不愿意给她提供资金,她的老伙伴以撒不肯帮她只知道趁火打劫提出无理要求,老客户墨西哥黑老大也肯不借钱给她,只想让她洗钱,不从就随时准备把她灌水泥。
为了钱,她甚至打算低头与竞争对手商量合作,但对方极其傲慢,毫不让步。
眼下条条路都被r财团封死了,她该怎么破局?
谢昭看着窗外的车景,深呼吸了几次。
她低头看看手中r财团给她的邀请函,是几日之后在英国的一个慈善宴会。
如果现在去了就是低头认输,签订不平等条款。
她付出了这么多,即将到手的江山岂能拱手让人。
她不能认输,只差那么一点了,她离成功仅仅半步之遥。
这位神秘的大财团家主,是否还在观望?她恐怕还在坐山观虎斗,等待谢昭和陈董他们撕到精疲力竭,彻底两败俱伤,再出手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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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谢昭哼了一声,将邀请函一撕两半。
她绝不低头,绝不认输。
什么千年世家,什么贵族后裔,什么大财团,无论是什么庞然大物,她都不会畏惧。
既然他们要开战,那就斗好了,无论是怎样的怪物,都一定会有弱点,她一定会找到的。
谢昭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简,请她联系一下自己在华盛顿的朋友。
外国投资者会完全不顾及政策审查,怎么可能。他们如果真的毫不在乎,就压根不会跟她有接触。
这是心理博弈,他们锁死她的资金,已经捏住了她的七寸,她必须反制,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跟简交代完后,谢昭又立刻发信息,给自己的眼线文景,先警告她最近要瑾言慎行。任何人来接触她,向她问话都不可以胡说。
朱莉一定会找上门的,朱莉这个难缠的女人现在当了检察官助理,那更是手上有了上方宝剑,时时刻刻地盯着她,恨不得斩了她。
这个厮杀的紧要关头绝不能出差错,谢昭也得另想办法甩开她。
“陈董现在邀请了几位股东还有媒体,正在总部的大楼开会。”文景偷偷告诉她。
“现在往乐乾集团总部大楼开。” 谢昭对司机说,股东大会将近,陈董还在拼命地游说拉票,她现在是必须去给他搞点破坏。
电话一个接一个,她要对付的人实在太多,陈董,竞争对手r财团,代表检方的朱莉。
就在谢昭忙于排兵布阵的时候,一个特殊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是索菲亚的母亲。
电话通了,但那边并不说话,只有轻微抽泣的声音。
“夫人?”
自从陈彬浩入狱,索菲亚发狂恨上她彻底与她决裂又被母亲带走后,谢昭与她彻底失去了联系。
“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我女儿——”
索菲亚为陈彬浩做出任何事,谢昭都不会感到惊奇。
陈彬浩既然坐牢了,那她一定是痴痴等待他出狱的。索菲亚的家庭如果反对,她肯定会为爱寻死觅活。
“陈彬浩越狱了。他越狱后拐走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现在失踪了。”
“什么?”谢昭坐直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越狱?”
“就是今天失踪的。现在新闻还没有大肆地报道这件事。”那边说,“怎么办呢?我们家族的颜面就要丢尽了。”
新闻没有报道,一方面一定是陈董的封锁,一方面索菲亚的家族也不愿意这个事情曝光得厉害损害他们的脸面。
陈彬浩逃跑了,她才把他关进去几天?
“你们报警了吗?警方是怎么说呢?”
“我的女儿,她是彻底地疯了。那个男人给她洗脑了。她为了一个男人,简直六亲不认。”那边索菲亚的母亲好像在自说自话。
“我们从来都没有这样教育过孩子,她本来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这是精神控制,我女儿是被那个罪犯彻底的控制了。他肯定是胁迫我女儿替她做事。”
她说话不清不楚,谢昭却听明白了,并不是陈彬浩自己越狱,拐走索菲亚。
而是索菲亚主动帮助他越狱,与他一起逃亡私奔了,所以索菲亚家庭的处境很尴尬。
索菲亚协助陈彬浩越狱逃跑,藏匿逃犯,伪造欺诈,这每一项都是联邦重罪,要面临刑事指控的。
这位朱丽叶是彻底为了自己的罗密欧背叛自己的家族,背叛法律,为爱情私奔到天涯海角了。
“她毕竟以前和你非常亲密,你也了解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索菲亚的母亲说,“你知道他们可能逃去哪里吗?”
“银行卡的转账记录,信用卡的消费流向呢?”谢昭问。
“逃亡总是要有逃亡资金的。跟着钱走,看他们去哪了。”
索菲亚的母亲叹气:“他们肯定已经到了境外,最后一次她信用卡的消费是在墨西哥。但是,信用卡的消费记录也同时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其他地方出现了。”
“索菲亚或者陈彬浩把信用卡给了其他人在混淆视听。”谢昭说,“他们既然是越狱逃亡,那肯定是去美国无法引渡的国家,但是要考虑到经济问题,他们必须要钱才能长期生存下去。索菲亚身上有多少钱呢?”
“她没有多少钱,我们之前就防止她做傻事,将她的资金管控住了。”
“不知道陈董会不会给他儿子想办法汇钱,但是警方已经监控了他的情况下。他也许没有那么容易把钱汇出去。”谢昭说。
“索菲亚一直被我们管控着,她的行动是非常仓促草率的。而且她一直说,全世界都抛弃了陈彬浩,陈彬浩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
索菲亚的母亲说,“而且我感觉她也非常地恨陈董,并不像假装的。可能陈董并没有跟她共谋,要把他儿子放出来。”
陈董的确并不想救他儿子,这点谢昭是很清楚的。
他才没有父爱,他需要献祭儿子,把所有罪名全部推到他头上来摘清自己。
他才不会为了救儿子,把自己陷入更大的泥潭当中。
陈彬浩逃跑,对陈董来说也是好事,卸下了个包袱,彻底与他切割了。
谢昭想了想:“如果说索菲亚和陈彬浩两个人,手上都没有太多钱也没有准备好大额资金的话,他们恐怕会先到墨西哥,那里监管比较松,再想办法伪造身份飞到东南亚国家,最终偷渡进入中国。”
“因为陈彬浩在国内才有大量的资金和财产,而且那里和美国没有签署全面的引渡条约,没那么容易一下就被抓到引渡回来。他会逃到那,最起码他需要那里的钱作为中转。”
“我想你们最好快点行动,在警方找到他们之前先抓住索菲亚,不然她可逃不了坐牢。”谢昭说。
电话那段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索菲亚的母亲好似短暂恢复了冷静。
“她怎么逃得了坐牢呢?她犯得桩桩件件都是重罪,她可是协同罪犯逃亡啊。”
“如果说索菲亚是共犯从犯的话,倘若主犯罪犯彻底消失的话,共犯不就无人在意了吗?”谢昭微笑。
“陈彬浩被警方抓到的话,一定会供出是索菲亚协同他逃跑,甚至可能把罪过推到她头上。但是倘若他消失的话——”
“索菲亚不能是罪犯,我们家族不能出现罪犯。”她的母亲肯定道。
“当然,您的家族注重名誉,而且据我所知,您的儿子在东南亚部分国家有生意并且有着影响力。
那些国家有时候是会很危险的,尤其对于逃犯来说。”谢昭暗示道。
“是啊,那里风险无处不在,尤其是损害我们家族名誉的人——”索菲亚的母亲冷笑了一下。
“索菲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至少她以前是。”谢昭说话很动听,“她不是罪犯,她只是被罪犯蛊惑胁迫了。这可怜的孩子需要人来拯救她,幸好她有这样强大的家庭,不会放弃她。”
这话说到了对方母亲的心坎里。
“我的女儿,我肯定会救她平平安安地回家。”索菲亚的母亲哽咽,“只要拐走我女儿的绑匪消失,我的女儿,她会回家的。”
“一定会的,只要他消失得彻底。”谢昭微笑挂断了电话。
陈彬浩越狱了,她倒并不十分担心。
只要斗倒了陈董,陈彬浩永远也只有逃亡的份,而他只要逃到东南亚——
索菲亚的哥哥,谢昭是了解的,陈彬浩拐走他的妹妹,使他的家族蒙羞。
他可不太讲道理,陈彬浩一旦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死之前可没那么好过。
陈彬浩虽然死有余辜,但他身上的器官可是无辜的,分拆开来,可以创造点价值。
后视镜里的谢昭微微笑着。
对于陈彬浩的下场,她从来都不是安排他进监狱就为止了。
她不需要她的仇人接受法律的审判,跪在她面前忏悔。
她只要他们全部去死,而且死得很难看。
第153章 撤资
*
“老板,大事不妙。”就在谢昭刚挂掉上一个电话,安抚好索菲亚的母亲,助理简的电话又立刻打进来。
“我们有一个主要投资者正在考虑撤资。”
“是哪一个?”
“大学捐赠基金的负责人,他们对于现在我们公司ceo也就是你被收购方陈董举报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的事情,非常地担忧。”简说。
“大惊小怪,告诉他们那都是被收购者垂死挣扎时发出的谣言罢了。”谢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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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我们当然是这么说的。”简说。
“但据说,他们最新得到的消息是检方助理已经在和你接触。他们担心检方已经开始调查你了。”
“那是检察官助理朱莉小姐的个人行为,她个人与我私下有接触。她并不能代表检方立场,她不过是跟我在公共场所说了几句话,怎么能代表检方怀疑我涉嫌经济犯罪呢?”谢昭说。
朱莉这个大小姐可真够麻烦的,他们见面才十分钟之前的事,信息就已经立刻扩散出去了,很可能就是她故意散布的。
这女人真是要对自己穷追猛打。
“我们安抚过他,说这都是常见的流言蜚语,恶意重伤。不过他完全不吃这一套。”简说,“他还有其他担忧,他说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关于我们收购的资金链出了问题,银行终止给我们继续放贷。”
这种信息能是谁散布的?肯定是r财团在施压。
一个比一个麻烦。
谢昭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恐慌,机构投资人通常是谨慎投资者。因为他们管理的是别人的资金,所以他们对资金可能存在的风险非常敏感。
“第一,我们和银行的关系一直非常好,这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恶意抹黑中伤我们。”谢昭让简回复他。
“第二,我们的所有投资行为全都合法合规。在乐乾的陈董造谣我们的一开始,我们的法律部门就已经在第一时间起诉他。
第三,检方从来没有宣布过要调查我,谁都知道我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
检方和我关系一向良好。任何所谓的调查私下接触都不成立,都是竞争者散播的恶意谣言。”
“他现在简直像青蛙一样乱跳,我想恐怕得老板你亲自去按住他。”简说,“除了他担心有法律风险会影响他和捐赠者的声誉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就是他怀疑你此次收购的理性问题。
自从上次你公开演讲后现在有传闻,你的此次收购是出于个人恩怨的报复行动,你和乐乾集团的陈董有很强烈的私人恩怨。”
“这一点是他们最担心也最不能容忍的问题。”
谢昭打开他最新发来的邮件,一目十行地跳着飞速阅读。
“关于内幕交易的传闻——我们担心贵公司可能会面临法律诉讼和监管处罚,这将直接影响我们的投资回报和资本安全——”
“——最近我们听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传闻,关于ceo谢昭小姐,此次收购行动完全是出于私人的报仇行为。”
“请明确回复我们此事是否属实?ceo的行为反映了管理层的诚信问题,这将动摇我们对公司管理层的信任。
如果ceo是出于私人情感而行动报复收购方,我们对管理层的诚信和道德标准表示质疑,她的不理性投资决策可能同样存在风险。”
“——我们无法理解当前的收购决策是否基于合理的商业考量?还是ceo的个人报仇?
如果这种基于私人利益的行为继续下去,我们将对管理层的领导能力和战略眼光表示怀疑,并可能重新评估我们在贵公司的投资。”
“如果此次收购决策真的是如同传闻一样受到了私人恩怨的影响,我们投资者会质疑管理层是否在以公正和客观的态度做出商业决策!”
“此处我们严肃表态,如果管理层将私人恩怨带入商业决策我们极度不满!这种行为不仅不专业,而且可能严重损害公司的利益和我们的投资回报。
我们严肃警告管理层,必须严格区分私人事务与公司事务,否则我们将考虑撤资或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封邮件的每一句都带着隐忍的怒气,冲谢昭扑面而来。
“你们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传闻都是造谣吗?我当然没有出于私人情感收购,这是纯粹理性的商业考量。”
谢昭说,“有关收购的所有计划书,法律文件,全都是在之前就给所有主要投资者过目,并且他们认可过,委员会批准通过的。这次收购当然不是处于私人恩怨,完全是出于战略需要,他怎么能这个时候听了些风言风语,突然要反悔呢?”
“这些我们都说过,但他不知道听了什么版本的故事非常的愤怒和激动。”简说。
“他说从未听说过这样荒唐的事情,居然有人胆敢拿着投资者的大额资金来公报私仇。他说他才不管你有什么冤情,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如果传言属实,他恐怕不仅要撤资还会起诉。”
“请他冷静一点,不要信一些无中生有的故事。”谢昭说。
“不过因为你以前一直信誉良好,并且投资从无败绩,也的的确确每一次都给他们带来过很大的收益, 所以他现在仅仅是持保留意见,并不全信,他仍然等待你给他一个解释。”简说,“如果解释得好,他应当会相信。”
“那这个事情只能我亲自处理了。我们必须稳住他。”谢昭说,“你给我安排和他会面。”
一旦一个主要投资者在这个时候撤资的话,那么其他投资者也很可能会纷纷离场,就像领头羊带领着羊群。
她要报仇的故事,又是谁传播的?
为了报私仇而收购,任何投资者都不可能接受这种非理性考量,这简直毫无职业道德。
这个故事一旦坐实,她的职业名声也是彻底到头了。
她有再多的实绩也不能承受这种名誉上的打击。
车流在曼哈顿的街道上缓慢挪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仿佛一道道利刃刺进她的眼中。
谢昭立刻戴上了墨镜。
街角的黄色出租车争先恐后地按着喇叭,嘈杂的,无序的。
红灯停下的瞬间,她看向车窗外。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不断闪烁,广告的变幻光影在她的眼前搅成一片模糊。
烦乱的思绪如同车流般无序地在她脑海中交织。
停止给她贷款的银行,即将撤资的投资者,穷追不舍的朱莉,还有——车停到了乐乾集团的总部大厦附近,大厦大屏幕上正放着她姐姐的照片,还有她的。
她姐姐的照片和她的照片拼接在一个屏幕上。
“私募ceo谢昭为报私仇诈骗投资人。”
原来是陈董在说故事。
姐姐的照片消失,陈董出现在大屏幕上。“——关于她的死是一场意外,是非常令人痛心的独立事件,我们公司已经组织内部审查彻查此事,当时负责此事的管理人员,是我的儿子陈彬浩,我绝不股息这种行为,他已经付出了应有的法律代价——”
“但有人犯法却没有付出法律的代价。”陈董从屏幕上看着车里的谢昭。
“各位股东,所有投资者。我实名举报,我们公司的股东,董事谢昭小姐,出于和我们家之间的私人恩怨,为了她的一己之私诈骗所有投资者,收割所有投资者的资金只为完成个人私利。
她操纵股市打压我们的股价,恶意收购,这种违法行为必将受到审判。我号召所有股东在股东大会上罢免她董事席位——”
一声非常刺耳的暴鸣声响起,乐乾集团对面的大屏幕上也出现了视频。
屏幕出现一行字,乐乾集团陈董长陈辛,陈辛这个名字被画了个大大的叉,旁边写上罪犯!
集团接班人,陈彬浩,大大的红叉,旁边写上罪犯!
“经济犯罪案件,性骚扰公诉案,这是一家犯罪团伙!
陈辛家族辜负乐乾集团,辜负所有股东。
作为股东,只有你可以推翻这家董事会。
投票!投票!投票!
请在股东大会投票赶走犯罪团伙。”
这是谢昭买下了大屏幕,正对着乐乾集团大厦,向所有股东再次发出投票邀请。
陈董想抢在股东大会之前雇凶杀人,把她彻底解决掉,但失败了。
她当然也无时无刻不想将陈董碎尸万段,可是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股东大会,他们的生死存亡将交到股东的投票手中。
是她能得到过半的票数,推翻陈董的董事会,还是相反?
胜败在此一举。
谢昭重新拿起撕碎的邀请函。
其他的股东投票局面已经明朗,唯有r财团的投票将指向哪一方?
“向前开吧。”
车流涌入嘈杂的人群里。
资金困境,法律指控,内忧外患。
无论如何,她得逼他们站队到自己这里。
第154章 腹黑之间的对决
*
公寓的落地窗外是粉紫色的天,曼哈顿的灯稀稀落落地点了起来。
谢昭坐在落地窗旁带着平光镜,正在看电脑。
光标点开最新的文件,是比尔传来的关于r财团的资料。
“他们把自己隐藏得太好了,实在找不到什么特别有效的信息。我跟法国的朋友扯了半天,他也只勉强给一些关于历史上家族无法隐藏的公开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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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祖先曾在玫瑰战争时,效忠于约克王朝,从而快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后来的家主受封公爵头衔。
这个家族出现过皇后,迎娶过公主,有的家主担任过王室的内庭重臣,也有的家主因为政斗沦为阶下囚,应支持天主教被伊丽莎白囚禁至死。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个家族与皇室联姻,政治斗争,还有新旧宗教发展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
玫瑰战争?谢昭叹气,这资料有啥用?她对于英国贵族家族的久远历史没那么大的兴趣。
她一目十行地跳着阅读,总算看到了家族的现代。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财富传承也几度遭遇过危机。
最严重的时候,一次是在19世纪,他们最终通过与欧洲犹太家族的联姻度过了难关,一次是在二战期间,因为家族在世界各地有分散投资,所以幸存了下来。
所以一直到今天家族都有多元的资产配置传统。
谢昭快速地扫读着,家族投资基金目前在世界各地都有投资,科技,房产,艺术品,基础设施——
巴拉巴拉这都是些常见的无用句子,她快速往下滑。
等一下,基础设施?
她在搜索引擎中不断检索。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投资基金会近年在拉美地区推动基础设施债务发展,将成为该市场基础设施债务市场的重要参与者。
拉美地区?谢昭咀嚼这条信息。
基础建设投资一直都是投资数额巨大,周期又非常漫长。
拉美经济危机常常爆发,有些国家总是会深陷到债务危机当中,政权又动荡,常常暴乱,怎么说都是不划算的高风险投资。
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巴拿马那些举着的枪,还有刚威胁过她的黑手党加西亚先生,当然这些影子只是一闪而过。
“拉美地区在公共卫生上投入不足,公共卫生基础建设匮乏,出于对人权的考量,为了当地居民的生命健康,家族投资基金会将投资医疗基建——”
看来r财团是喜欢做慈善,当活菩萨。
谢昭仔仔细细地检索了一圈,这种投资的社会评价当然是很好,当地人非常尊重他们。
当然是这样,只要是人就会生病,就算这个人是皇帝,是黑手党也得尊重医生或者说投资医疗方面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家主,那位不知名称的夫人。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谢昭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最新的第十二代家主,公爵的照片能找到吗?”她语音问比尔。
“没有照片,实在是找不到。不过有一些他写的诗。”
“诗?”
“这个公爵是个沉迷于文学,喜欢吟诗作画的人的人。”
“公爵本人沉迷文学。所以家族的实际控制人是他的姐妹。”谢昭思索。
“我们只能找到一张第11代家主的照片,唯一的照片,也就是现在的公爵和家族实际控制人的父亲。
这是他年轻时在牛津的照片,不过实在是太模糊了,正在修复当中。”比尔说。
谢昭收到修复好的照片,是一张集体大合照,她决定打印出来看会更清楚一些。
“谢总。”比尔说,“有件诡异的事发生了,我不确定看到的是什么。”
“不要成天装神弄鬼。”打印机吐出照片,照片是单面地朝向下,谢昭翻了过来。
黑白照片上是一群牛津大学的年轻人,这是一场正式的活动,他们都穿正装。
由于是黑白老照片,就算修复过了人的面部也不是特别清晰。
“第11代家主是谁?”
“第二排第三个,微侧着头的,太奇怪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像的——”比尔说。
谢昭的手指在照片上滑动。
她突然惊在原地。
这半个世纪前的照片上,为什么会出现江慈?
第11代公爵为什么会和江慈长得如此相像?
高挑的身形,淡漠的神情,只是比江慈的侧脸更为西方一些。
“像得有点吓人了。”比尔说,“老公爵按年龄算好像不在人世了,这是像投胎转世一样吗?”
比起投胎转世来说,基因的遗传难道不更可信吗?
谢昭飞速思考。
江慈那就算吃快餐也极其优雅的姿态,先去公学,后去牛津,标准的老钱精英教育。
还有初见他时,他把订制西装随手送给野兔垫窝,这种永远对钱无所谓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有了太多钱之后的倦怠。
没错,是这样的。如果江慈和第11代家主有着血缘关系,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么第11代家族很可能就是他的外公。
拉美的黑手党听到电话为什么会突然撤离?
加西亚先生在盛怒之下与江慈对视,然后他突然退到了有光线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的脸,就放他们走了。
他们在恐惧什么?他的脸代表什么?
如果说不是恐惧呢?
而是敬畏尊敬。
有一位神秘而富有的女士,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实际控制人,这位夫人在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地区投资了医疗基础建设。
他们的家庭,他们的邻居,朋友,所有人无论哪个阶级全都因此受惠。
再狠的黑手党也不杀医生,也不会得罪给他们不断送医生的人。
所有的信息都连到了一块儿。谢昭的脑子飞速转动,她掐掉了和比尔的电话,立刻打给了以撒。
“你弟弟到底是谁?你有没有和我说真话?”
“我弟弟是个毫无人性的机器人啊,你才知道?”以撒说。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谢昭肃然,“看来他真实身份你也并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瑞文斯格夫特家族?”谢昭问。
“影子统治者。我当然知道,我也看新闻的呀。”以撒笑道。
“目前的情况看你妈非常有可能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第12代实际控制人。”谢昭说。
“不好笑。”以撒说。“我妈就是个普普通通英国家庭主妇。你咋回事?是不是缺钱所以产生了一些奇特幻觉?”
“我问你,你最近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你平时与她见面的频率是什么?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呢?”谢昭问。
“我成年之后就基本没有见过她。”以撒说,“我那么忙,哪有时间啊?都是节假日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邮件慰问一下。”
“说实话我成年之前也极其少见她,偶尔一次圣诞节见吧,也就一起吃顿饭。因为我爸非常地恨她。我平时都不会提她,我不敢惹他生气,他生起气来——”以撒说,“为什么说她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因为我爸这么说呀,她也从来没向我展示过她从事什么事业。”
“是不是你压根儿有没有问过她从事什么事业呢?”谢昭说。
“不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是来教训我不孝吗?”以撒说。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亲妈的身份是有点离谱的。”谢昭说。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关心一切能给我带来实际利益的东西。爸能给我钱,妈不能,所以我当初不能跟她走。”以撒说,“既然妈无法给我钱,那么她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也没有关心的必要。”
“当然了,我希望她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也会尽我的义务,节假日给她寄些小礼物。”
见谢昭一直沉默。
以撒又问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拒绝她吗?”
“你拒绝的是旧贵族大财团瑞文斯格伏特家族的控制人,你这个蠢货!”谢昭立刻把照片发给他然后挂断电话。
好啊,真没想到啊,最大的内鬼就是江慈。
他一直隐藏在她身边呢。
难怪她的每一步动作r财团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难怪啊,江慈劝说她与r财团合作。
难怪江慈数次欲言又止,尤其是谈到母亲。
这时门铃响了,叛徒江慈回家了。
*
江慈走进门,只有门廊的灯是亮着的,客厅一片漆黑。
“你回来了?”谢昭坐在一片黑暗当中。
她坐在黑暗里,而他在光明处,江慈立刻意识到,她在打量自己。
她可以看见自己的所有表情,而他无法看见她的。
常年猎人的经验让他立刻警觉,谢昭已经怀疑他了,千万要小心。
“今天事太多了,第一天回去工作,很多杂事要处理。”江慈平静道。
“工作顺利吗?我想问问你关于工作的事情。”她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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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如果未来有关于你的调查,我是一定回避的。我们不能讨论这个问题,有保密协议。”江慈把客厅的灯打开。
“当然。”谢昭微笑,“我不是说要跟你讨论关于调查的事,我是说想跟你讨论一下测谎的事。”
“测谎?你想测谁?”江慈不动声色。
谢昭微微一笑,她站起身,眼睛牵住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江慈略微向后退了一步。
谢昭伸手拽住他散开的领带,把他拉过来,这下靠得极近了,彼此的脸近在咫尺。
呼吸纠缠中,两人沉默对视,视线缠绵成线。
谢昭眼睛轻眨带着笑意,她的手轻轻撑住他的胸膛,上下抚摸了一会,然后微微用力,江慈被推倒在沙发上。
“不想测谁。”她的裙摆划过他的裤脚,飘飘荡荡,垂在他的鞋面上。
谢昭居高临下地笑着看他,像看猎物,她低声道:“别紧张。”
“我不紧张。”江慈散漫笑了一下。
“我只是想学习一下,关于如何识别,别人在撒谎。”谢昭微笑,紧贴着他坐下。
她的手像蛇一样滑到他的膝盖上,一路往上。
“江老师,能不能教教我呢?”
江慈喉结微微滑动,一下攥住她作乱的手,紧握在手中。
他细细看她的眼睛,凑近低声道:“你自学能力那么强,不需要老师吧。”
他们鼻尖几乎相抵,他的鼻尖向前一点,她后退一点。
谢昭轻轻将手抽出来,垂眼整理他的领带,但并不系好,只是绕在手腕上把玩。
“我更擅长撒谎,并不擅长测谎,测谎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她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一下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身形高大许多,很轻易可以推开她,但他没有阻止她,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我希望你言传身教教我。”谢昭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我会是好学生。”她的发丝垂下,擦过他的鬓角,谢昭抬眼看他笑。
江慈虚扶住她的腰,神色不变,眉毛微挑。
“那你想怎么学呢?”
他的手掌温热,柔软的触觉传过来,谢昭坐直了一些。
她的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眼睛紧紧盯着他,“不如我们用实践来学习吧,我问几个问题,看看我能不能看出你在撒谎。”
她越靠越近,眼神从他的眼睛流到了他的嘴巴,眼神轻佻。
“怎么样?你敢不敢?”谢昭的手指摩擦着他的颈动脉,她的声音很低如同情人细语。
江慈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一点。
两人的眼神相撞,绝不相让。
过了几秒,江慈笑了笑,他的声音懒懒散散:“当然可以,请吧。”
第155章 拷问
*
“我们从一些常规问题开始好吗?”谢昭说。
“你很了解我的童年,我却毫不了解你的。”她坐在他的腿上,裤子非常薄,温度毫无隔阂地漫过来。
谢昭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一丁点细微的表情转变。
江慈散漫地看她,手掌上下轻轻抚摸她的衣服,好像关注点都在她的衣料上。
“你小时候在英国的家是什么样的?”谢昭问。
“我们住在乡村,邻居是附近的农户。”江慈很放松地向后靠着沙发。
他的确是住在乡村,只不过是住在乡村的庄园。
他有丰富的说谎经验,不必说假话,只要真话不说全就行了。
“那你小时候是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了?住在乡下的话,妈妈工作不大方便吧?”谢昭语气平常。
“不,和舅舅。”江慈转移话题,“我小时候经常要跟舅舅做农活,除草,浇水,喂养动物们。”
只不过喂的不是猪牛是赛马。
“舅舅,是农民?”谢昭挑眉。
“和农民做的事差不多吧,他平时就主要在土地里劳动,不过闲下来会读读书。”
没说谎,只是略过一点细节比如那块土地是从前皇室给的封地。
“奥,读些什么书呢?”
“莎士比亚。”
“农民喜欢读莎士比亚?”谢昭微笑。
“我们那里的人都喜欢。”
“常规问题问完了,我认为你没有说假话。”谢昭往上坐了坐,江慈扶住她的腰。
“接下来我要问你最关键的问题。你一定要想仔细了再回答。”
她慢条斯理地将他的领带捆在他的手腕上,一层又一层将他的双手绑起来系了死结。
江慈没有反抗,只是戏谑地盯着她。
“第1个问题是,瑞文斯格福特家族在我的身边长期安插了一个间谍。这个间谍博取了我的信任,窃取我的机密信息。”
江慈漂亮的眼尾丝毫不动,好像这句话与他完全无关。
谢昭盯着他的眼睛步步紧逼,声音越放越低,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衣服缓慢向上,从他宽阔的肩,摸到他的脸。
“所以,你是那个间谍吗?”她与他鼻尖相蹭。
“我可以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故意演戏博取你的信任,从来都没有窃取过你的信息。”他用绑起来的手虚搂着她,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并没有回答最关键的一点。”谢昭轻声问,“你是间谍吗?”她搂住他的脖子,额头相抵,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他直视她,没后退,鼻尖蹭了蹭她。
她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继续轻声质问:“还是你想说你的间谍行为是迫不得已?”
江慈漫不经心地看她,好像只当她在开玩笑。
谢昭的手微微收紧,轻轻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轻轻按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
“回答我。”她垂着眼。
“如果你一定要玩这种拷问间谍的游戏。”江慈突然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他轻松地挣脱了被绑住的手。
“那我做什么,审讯官才能放过我呢?”他凑近,声音刻意低缓,像羽毛的轻轻揉她的耳朵。
江慈的领口敞开,胸口的那颗朱砂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身上的那种熟悉的香气,带着温热的气息包裹她更紧密了一些。
江慈虽然翻身处于她的正上方,但姿态谦卑,睫毛轻垂,好像任由她支配,任由她为所欲为。
“放过你也可以。”谢昭抬起领带,轻轻扇扇他的脸,“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唇珠上,像情人低语呢喃。
“不许违背我的命令,知不知道?”
“ yes madam.”他嘴角散漫地勾了起来,双手撑在她旁边,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的腰。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谢昭微微颤动。
她一边解开自己领口的衣扣,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你给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一边从领口掏出——一张照片。
“认识这张照片吗?”她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
江慈像受惊的猫,瞳孔明显放大了一下。
“请解释一下,这张照片里的人为何和你如此相像?”谢昭得意微笑。
他装模作样地把照片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
“你是说这个人吗?”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根据概率世界上的确会存在长得比较相似但毫无血缘的人。
人类基因组包含大约20,000到25,000个基因,虽然每个人的基因组合是独特的,但由于基因变异的有限性,还有人类面部特征的有限,总有一些人会有非常相似的基因组合,从而最终有相似的面部特征。
“所以这种英国的贵族公爵和我这样的普通人长得有些相似,只不过是概率上的巧合罢了。”他的语调非常镇定。
谢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可是我从没有跟你讲,这个照片里的人是英国的公爵呀。”
“因为我能认出来照片里他衣服上的家徽。”他依旧镇定。
“我是英国人,我比较了解。”
“是吗?这个家徽代表什么呢?”谢昭微笑。
“这个图案里的长生草,代表生生不息。凌霄花代表荣誉。”
“生生不息的荣誉。”谢昭挑眉,“你的知识可真丰富呀。”
“是我舅舅以前教我认识的。”江慈平静道,“小时候,他读书比较多,他告诉我的。”
“你的舅舅对荣誉的花这么了解?”谢昭摸着他的手腕,轻轻摩擦。
“莎士比亚说,我的荣誉就是我的生命,二者互相结为一体;取去我的荣誉,我的生命也就不再存在——我借着荣誉而生,也愿为荣誉而死。这也是他信奉的。”江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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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你说得合情合理。”谢昭整理衣服起身。
江慈没什么大的表情,依然半靠在沙发上,并没有很放松也没有很紧绷。
“我是挑不到你的什么确凿罪证。按照道理来讲,疑罪从无。没有证据,就不该算你是有罪的。”谢昭拧开茶几上的矿泉水。
“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她转身突然将水泼到他脸上。
他漆黑的头发瞬间凌乱,无辜的眼睛盯着她,苍白的皮肤上凝着水珠,衣衫凌乱,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流着,有一种被微微凌虐的美感。
“人在说谎的时候,生理反应是无法逃避的。比如你的脉搏跳动的速度,心跳,还有瞳孔的放大。”谢昭笑道,“这是你教我的。”
这是你以前对付我的招数。
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了我的想法。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江慈说。
“当然,洗耳恭听。请开始狡辩。”谢昭抱臂俯视他。
“我也是没有办法。”江慈走近一步。
“从巴拿马回来我本来想走的,想回英国,不想掺和到你和我家族之间的事情当中。
但是当时陈彬浩过来威胁你,乐乾的新闻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播放关于你的身世,我当时阻止的唯一办法就是答应家族的条件。
但我也仅仅是留在你身边而已,并没有偷你的任何资料传给他们。”
“建议你和我的家族合作,也并不是只为了我自己考虑也是为了保障你的利益。”江慈说。
“我也一直想要坦白,但是我不敢。”
“为什么?”谢昭问。
江慈沉默了一会,“因为你已经在我心里变成最重要的人了,我很担心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会离开我。”
“但我绝对从来没有害你的想法,你应当知道我的心意。”
“我当然知道,这点我并不怀疑。”谢昭耸肩。
“你是关心我的,这和你的家族与我是竞争对手是两码事。”
“你曾经给过我的帮助,现在我一想也都明白。”
“那个晚上乐乾即将播放关于我新闻的晚上,为什么一切都会那么顺利,包括我能顺利地解决掉我的后顾之忧,我的父母。
还有对付白衣骑士,这些你的确帮过我的。我必须承认。”她语气非常地平和,然后喝了几口矿泉水。
“你不生气?”江慈惊讶于她居然这么轻拿轻放。
“那我现在可以表白吗?反正你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你和我一起去英国吧,我们重新谈判。
我们可以合作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解决了。”他高兴地像长出尾巴一样摇晃。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谢昭披头盖脸又把矿泉水浇到他头上。
“我不生气?我都气疯了!”
“任你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可以骗我!没有人可以骗我,你居然敢把我当傻子耍?”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聪明?”谢昭眯着眼睛。
“没有啊!我不敢!”江慈惊慌。
“你不敢?那么就是你认为你比我聪明,肯定能瞒得过我,我绝对不会发现。
你认为我智商比你低?只不过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让着我?”谢昭冷笑。
“没有啊!”江慈像法庭上的被告,苦苦挣扎。
“尊贵的瑞文斯格福特家的小少爷,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离开寒舍。”谢昭手一挥,直接判死刑,立刻执行。
“冤枉!”江慈大声喊冤,谢昭直接走过去开门。
“我上哪儿住啊?我现在没钱,现在信托基金不给我钱。”江慈扒着门,猫一样可怜巴巴地眼睛看她,“就让我再多住一晚吧,我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呢。”
他漂亮的脸沾着水珠,真是我见犹怜,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会心软。
“别废话,赶紧走。不走我报警。”谢昭心一横,冷酷地扒开他的手。
“还有回去转告你的母亲,我绝不认输!”
和江慈短暂的对话当中,她已经抓住了他们的弱点。
荣誉就是生命。从老公爵的家徽到现在公爵写的诗,再到江慈的母亲——其实江慈就是这个家族的部分缩影。
很好,谢昭已经知道如何对付他们了。
她不需要主动进攻,他们会回来求她的,求着她合作带来更为优厚的条件。
至于江慈,看他以前这么傲气,跟他好好表白就直接拒绝她,又胆敢骗她这么久,不讲三从四德,那必须好好治治他,整顿妻纲。
第156章 棋局
*
“有关乐乾收购案一事沸沸扬扬,双方的战争一直在不断升级,甚至当事双方买下了一条街相对的两面电子屏幕,每天攻击对方。说实话,我很少见到收购案演变成这种直接的不体面的骂战。”电视上的卷发女主持人说。
“所以我们认为我们节目可以给当事双方一个直接对话平台,与其在广告屏幕上互相攻击,不如直接连线当场辩论。”旁边的男主持人说。
“我们今天连线邀请到乐乾集团的董事长,陈董,他会先发言。集团的另一位董事及大股东谢昭小姐的线路等一会儿将接入。”
谢昭坐在办公室的旋转椅子上,正对着电视屏幕,她的助理和顾问们站在办公桌附近。
陈董的脸很快出现在了屏幕上。
“近期收购方对你们管理层有诸多指控,大众和股东们都非常关心。请问你怎么评价正在开展敌意收购你公司的大股东谢昭小姐所提出的指控?”
“这些指控只不过是对方捏造的,夸大其词的我们所谓的道德污点。”
陈董说:“我们的大股东谢昭小姐,一个精明的华尔街人士。她最擅长的就是操纵舆论,她在利用公众的同情心和正义感,煽动民意,站在所谓的道德之高点攻击我们。”
“我想说任何支持她,相信那些不实指控的人,都是被她彻头彻尾地愚弄了。她不关心任何人,她并不关心你们所期望的公道与正义。
一个华尔街的吸血鬼资本家,一个发着灾难财起家的空头,怎么可能为你们伸张正义?”
“受害者是一个个活生的人,并不是你轻描淡写的道德污点。”谢昭接入。
“受害者们的录音和证词记录了你毫无人性的罪行。”
“我劝你说话谨慎点,请你的律师在你身边再发言。”陈董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的名誉作出污蔑才是违反法律的行为。”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法庭判我有罪,我无罪就是事实。而你无视法律,无视事实,用卑鄙手段,混淆视听。”
“你是想说,你敢发誓,你和现在存在的所有受害者指控都毫无关系吗?”谢昭说。
“我跟这些所谓受害者有没有一点关系,我可以说的确有。我个人在男女关系问题上,的确存在一些道德问题。我出轨过。”陈董说,“我的确在对我妻子的道德方面存在问题,我也向她道歉,并得到了她的谅解。但是我有没有强迫,协迫其他女性?这是绝对没有的。”
“所以你现在亲口承认了,你和其中的一些受害者的确存在过关系,而不是像你之前说的,你从来不认识他们?”谢昭问。
“别来这一套。你非要混淆视听,将我道德层面的问题上升到法律层面,污蔑我犯法,传播这种不实的指控。”陈董说,“你应当对股东们诚实,但你没有做到,因为你一直都是喜欢使用这种卑鄙下作手段的小人。”
“屏幕前的各位,我想要再明确表达一次,谢昭小姐是一个善于利用大众心理学,通过利用大众公德心来谋取私利的人。
人无完人,我的确是个有些道德瑕疵的男人,我也犯了一些小错误,但我绝没有犯法。”
陈董说:“希望你们不要成为被她愚弄操纵的傻瓜。”
“一个亲口承认自己道德败坏的人,说话有任何价值可言吗?你在教育谁呢?”谢昭说。
“好了,我想你们双方都已经很明确地又表达了一次自己的观点,就不要接下去再人身攻击了,时间有限,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们这次说得不好。”顾问摇头,“仅仅揪住道德这个话题不放太薄弱了。”
“陈董说得更好。他一直在强调道德问题不是法律问题,他并没有犯法。的确现在并没有到判决的时候,他的确可以这么说。”
“他提前拿到了我要说的内容,有提前的准备。”谢昭平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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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他怎么能提前知道你要说什么,公司内部又有内鬼?”比尔问。
“清洁工,一直打扫我这个办公室的人。”谢昭说。
“你知道?”
“我当然一直知道。”
“那你还由着她把信息传出去?”
“是的,我故意让她传过去。”
比尔惊道:“你疯了?故意给他有什么好处?你是要有更好的话要说就算了,刚刚电视辩论说得乱七八糟,毫无煽动性。光说道德有什么用?哪个股东最在乎这个?”
见谢昭无动于衷,他气道:“你觉得这不重要吗?这是股东大会之前,你可能有的最后一次公开发布信息了。”
“不用担心。”谢昭只说了这几个字,然后闭目养神。
“你现在这又是干什么呢?”
“等电话。”谢昭说。
“什么电话?”
“r财团的求和电话。”谢昭说。
“希望你不是神经有问题,而是真的有把握。”比尔说,“那个江慈先生你确认了吗?他是不是真的和瑞文斯格夫特家族有关系?”
“他是实际控制人的亲儿子。”谢昭说。
“这下就太好了。”比尔彻底松了一口气,“那么他和你感情这么要好,我们就有救了。你赶紧对他说说好话,求一求他。他从中调节,这事情就一定有转机。”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谢总照顾了他这么久,又留他住在家里,他母亲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面子吧。”简说。
“你求他了吗?他怎么说?他肯定不会拒绝你。”比尔期待道。
“我把他狠狠骂一顿,用矿泉水浇了他一脸,然后把他轰走了。”谢昭平静道,“然后我让他转告他母亲,我绝不认输。”
“你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怎么能在得罪他们!!” 比尔几乎跳了起来。
“放松点,放宽心。他们会打电话来求着我合作的。”谢昭说。
“对了你把我买的那些画收一收,收到地下室去,绝对不要拿出来。”她指挥简道。
“她这么自信,是不是华盛顿的朋友给准信了?”比尔出门悄声问简。
“不知道啊,没见她和议员谈话。她就一个人去了艺术画廊,买了些很丑的抽象画。”简给他看了一眼。
“而且还绝对不允许把画挂起来。”
“这么丑的画,25万美元?然后买了还不挂起来?”比尔说,“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真的精神有问题啊?”
“是不是那个江慈刺激了她?”简悄悄问。
“你是说他们分手了?那个小少爷把她甩了,她在发疯?”比尔说,“不太可能吧。”
“我也觉得谢总是公私分明,不会因为失恋感情这种小事情,就伤害到事业的人。”简说。
“不是,我是觉得江慈不可能甩她。”比尔说,“他已经被谢总驯服了,如果她扔个飞盘的话,他可以立刻跳起来去接。”
“既然这样,为什么谢总还要把他赶走呢?我们现在非需要这个财团支持不可呀。”简说。
瑞文斯格夫特集团目前在乐乾的股份与谢昭相比并不多,但占位却最为要紧。从牌面上来看,只要r财团支持陈董与乐乾管理层,那么他们总共持有的股份可以超过谢昭。就算谢昭要求召开股东大会,只要r财团战队陈董,谢昭就赢不了。
但这个r财团的立场,一直不明朗,外界无法明白他的立场是什么,他们完全在隔岸观火,静观其变,保持不发言的中立。
不过,外界目前认为r财团和谢昭会组成一致行动人控制乐乾。
“现在谁能获得这个第三方的支持谁就可以赢,据我所知,陈董也在试图接触他们。”比尔说,“两害相较要取其轻,虽然之前陈董非常排斥和反感这个财团,但是现在逼不得已了,被他们收购私有化总比被谢昭弄死好。”
可是他们现在吵成这样,隔岸观火的r财团始终没有发声力挺哪一方。
就在比尔和简长吁短叹的时候,他们的手机同时震动,两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新闻推送。
“据可靠消息称,瑞文斯格夫特集团与乐乾大股东谢昭小姐私下谈判破裂,无意支持谢昭收购,之前的一致行动人猜想破裂。”
“这信息是谁传出去的?是瑞沃斯格夫特集团吗?”简问。
“他们这是在隐晦地表达立场了?”
比尔忍不住抓着手机又推门进入谢昭的办公室。
“你有看到最新的新闻吗?这到底是谁泄露的?这对我们可很不利啊。”
“当然看到,这是我自己泄露出去的。”谢昭说。
“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昭告天下我们本该努力争取的第三方放弃我们了?”
“你等等看就知道了。”谢昭波澜不惊道。
比尔努力地等了又等,忍了又忍,直到等到令他更加心惊肉跳的新闻。
乐乾集团突然发布一份声明,关于欢迎瑞文斯格夫特家族基金会成为重要股东。
“针对已举牌乐乾集团的瑞文斯格夫特家族基金会,我们认为他们是非常有声誉名望的资金支持者,我们需要这样的资金,也尊敬这样的投资人。我们认为瑞文斯格夫特家族也看好我们的管理层,愿意与我们站在一起,支持我们渡过难关。”
“你看不见吗?天都要塌了,你还在等什么呢?”比尔说。“他们倘若上了一条贼船,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我说了我在等电话。”谢昭慢悠悠,“求和的电话很快就要打来了。”
“疯了?人家还求你?”比尔崩溃。
“一个男人而已,不要因为失恋,就影响到你的事业啊。”简苦苦哀求,“老板,这可是你以前跟我说的话。”
“胡说什么呢?现在一切的发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谢昭说。
“她是真疯了。”
“老板虽然阴险狡诈,但从不拿事业开玩笑,这下大家都要完了。”比尔和简哭天抢地。
就在他们痛哭的时候,谢昭的手机响了。
谢昭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他们立刻闭嘴。
*
“谢昭小姐,久仰大名。”电流那段传来了一个优雅稳重的女士声线。
“我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基金会的掌舵人,你已经见过了我的儿子。”
“夫人您好,我总算等到您亲自打来的电话。”谢昭说。
“你已经把我们家族的利益和你的利益紧紧绑到了一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微笑。
“我听不明白。”谢昭说。
“你是一个策略高手,你需要我们的支持,但我们之前不会轻易承诺给你。”夫人说。
所以你利用了你的仇家陈董。你已退为进,让他们都以为你要失败了,我们放弃了你,不会再支持你。
陈董这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自然趁着这个时机发布含糊虚假的声明说我们已经选择支持了他们,让我们的信誉替他做担保。”
“我们的名誉重于泰山,我们的名字是绝对不能与道德有问题的人并列出现的。”她微笑道,“这份声明的发布,逼得我们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沉默代表着默认。我们除了公开支持你以外别无选择了。”
“夫人才是策略高手,其实我的所有举动全在你的掌控之中,我现在所做的正合你的心意,不是吗?”谢昭说。
“愿闻其详。”夫人笑道。
“其实是夫人需要我的支持,但你一直担心我不能轻易给你承诺,我不愿意合作。”谢昭说。
“我今天已经确定地了解到,关于不利于你的限制外国资本收购私有化的新法案,是几乎百分之百会通过的。”谢昭买的不是画,而是情报。
简所说的很丑的抽象画,是议员汉斯的儿子所画的,汉斯是众议院能源与商务委员会的成员。
“我这样的小人物现在才知道的情报,夫人当然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早就部署,你一直需要一个合伙人。”谢昭说。
“你最初想要选择陈庆,他本身身份清白,好控制,又可以做到弑父,与父亲彻底断绝干净,来保证名誉问题。当然后来你发现这个候选人不能用,你就快速选择了我。”
“这个决定,是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你就已经做了。而江慈是你的棋子,在他自认为之前就已经是了,但他还毫不知情。”
“你早就选择了我当合伙人,所以你需要安插一颗棋子来协助我,并且让我自投罗网,走向你们,寻求你们的帮助。
那就是江慈,但他是非常不好控制的。如果你当初直接命令他,让他来帮助我,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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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所以你选择反其道而行之。”谢昭说。
“陈董要公开我黑料的那个晚上,黑客拦截下了关于我不利的信息。江慈当初非常地着急,他以为他在违背家族的命令来帮助我。但其实相反,其实是你需要拦截,其实是你当时要帮助我,因为你选定并需要我这个合伙人。不然没有你的允许,这项指令怎么能生效呢?”
“你利用了他,他还心怀感恩。”谢昭笑道,“所以我早就走入了夫人你的棋局。江慈也是一样的,我们俩都是你的棋子。”
“所以夫人现在也不用装作吃亏的样子,现在你已经能肯定我百分之百需要你的支持,你也百分之百需要我的了,我已经明确向你投诚。这都是在你的计算当中。”
“你真的很聪明。但任何依靠人的算计都是赌博,人是最不可控的最大变量。”夫人微笑道。
“整个事情当中,我的儿子的确是最不可控的,要他支持我们的家族事业去当间谍。他是死也不同意的,让他去帮助你,他对你之前有敌意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但幸好我赌对了一件事,他爱上了你。”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正式谈谈真正的合作条件了。”谢昭说。
第157章 窃听情敌
*
“江先生,怎么你最近几天都住在办公室里?”晚上来加班的同事递给他咖啡,江慈从乱糟糟的办公桌后探出脑袋,摇头拒绝。
“这么晚了不回去陪女朋友,在这儿自愿加班呢?”
江慈肃然道:“大家都在休息,但总要有人维护金融系统的稳定与完整性,保证市场不被破坏。”
同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被富婆甩了没地方住。”
“第一我从来都没有被包过,第二,我更没有被甩好吗?”江慈说,“你们上班都在谈论这么无聊的事吗?”
“所以是吵架了?”前方的电脑桌前又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几个脑袋都凑过来兴致勃勃地盯着江慈。
“怎么可能吵架呢?她从来都不舍得对我发火。”江慈说,“她跟我讲话都是微笑的。”微笑着让他滚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住你女朋友的豪华公寓?”三个脑袋问。
“这你们就不懂了。适当的保持距离,对一段男女关系来说可以增加稳定性。”江慈说。
“是吗?”三个脑袋歪头。
“当然了,神经科学研究表明,男女适当保持距离可以延长期待的时间,这样每次见面就更有新鲜感是一种延期奖励,这种预期可以增加多巴胺的分泌。”江慈说。
更重要的是谢昭警告过他,倘若他胆敢出现在她方圆500米之内就立刻报警抓他。
三个脑袋恍然大悟地点头。
“但会不会是她想要和其他人约会,所以故意支开你呢?”
“我是听说好像讲谢昭小姐正在见别的人。”
“你应该有点危机意识,有钱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江慈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约会别的人?”
“事业有成的女人总会面对更多的诱惑,总有很多下贱不知廉耻的男人喜欢勾引人。但这些男人只不过是廉价贱卖的消耗品。”
“这么说你这么有自信,她跟其他人约会你也不担心?”
“完全不担心。”江慈说,“我怎么会自降身价,跟那种廉价的地摊货争锋吃醋呢?”
“那我们就不担心你了。”三个脑袋点头。
江慈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屏幕上的灰,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约会的是谁呢?”
“我是无所谓的。”他补了一句。
“就随口问一下。”
三个脑袋对视了一会儿。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会影响工作心情。”
江慈随意地耸肩,表示自己对答案并不感兴趣。“没错,不闲聊了,工作吧。”
“我这几天把旧的数据都分析完了,关于以撒的。”江慈说,“检察官的意思是让我参与新的监听。”
经过了接近一年的收集证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联邦调查局和纽约南区检察官,说服法官授权对以撒进行为期一个月监听。
对私人的通话进行监听要通过法律批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窃听以撒手机的申请最终被提交给了联邦法院,这份申请首先由华盛顿特区司法部审批,并且调查局出示其他证据显示所有调查方式用尽,经过层层审查,好不容易这项私人线路窃听被批准允许。
“你没问题吗?不需要回避一下吗?”同事问。
“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和以撒既没有兄弟感情,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江慈带上耳麦。
“我可是专业人士,之前我收集关于他的证据,也完全没有一丝私人情绪在。关于他的案件,我一直参与,当然应该追查到底了。”
“那我们开始吧。”其他人也准备好。
“没问题,我会公事公办的。”江慈调直椅背。
接入目标线路,实时监控,初步筛选,将重要的通话标记转录。
以撒最新的嫌疑,是在做空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做空的研究分析报告被怀疑有问题,更像是医药公司内部的医生将内幕信息先泄露给他后找咨询公司做出的负面调查报告。
江慈知道他们这种人都是非常谨慎的,也许已经知道自己正在被监听,平时交易用的也都是一次性手机。
他们这条接入的线路也未必能找到什么有效信息。
咖啡喝了几杯,几个脑袋百无聊赖地戴上耳麦记录着,偶尔闲聊几句。
“这些人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了,他们根本就不留任何电子邮件,语音信箱,文字之类的证据下来。”
“江先生,你一直在查关于他的案子,是认为他一定会被定罪吗?”
“并没有。”江慈说,“客观来讲,根据这儿的疑从无推定,只要我们并不能找到确切的证据,或者证据链存在合理怀疑,就算他们真的做了违法的事,事实存在,但证据不存在,就是无罪啊。”
“法律这么规定,那也没办法,只有遵守。”
“看来你的确对他很客观。”其他人说。
“当然了,调查他完全是公事公办呀。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哥就包庇他,也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哥就公报私仇,我跟他也没什么仇。”江慈打了哈欠,“只是一直看不惯而已。”
“那很正常,我们看华尔街的人有几个看得惯的。”其他脑袋点头。
“以撒工作挺努力的,这么晚了还在打电话呢。”
江慈眼皮已经粘了起来,听了半天都是些无效信息,他有点困倦了。
其他的脑袋还努力地伸直着,窃听着。
“嗯?他怎么打给了一个女人?”
“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是对情人说话。”
“这不是工作的电话,这应该是他的私人电话,我们还能听吗?”
“这有点侵犯隐私权吧?”
“江慈怎么睡着了?太不像话!喊醒他,让他判断一下。”
江慈的椅子脚被狠狠踢了一下,他懒洋洋地伸一下懒腰。
监听线路里,目前只有以撒的声音,听不清对面女人的。
以撒自顾自地在说一些恶心人的情话,对面好像兴致缺缺不怎么理他。
江慈半醒半睡,懒散地松了松眉毛,摘下了耳麦:“人家夜里调情电话有什么可记录的,无聊不无聊?”
其他人也把耳麦摘了下来,把监听声音公放。
“那正好,大家都稍微休息一下。”
“以撒是打给谁啊?”
“他们的女伴应该很多。”
“人家这么忙,还有工夫谈恋爱,不像我们,还困在这里监听他们。”
“我想见你了。”窃听线路里以撒说,“等不到明天就要现在见。”
嗯,以撒还真是精力充沛,不过与他无关,他对哥哥的私事毫无兴趣,他不喜欢听别人的私事,
江慈把椅子降了下来半躺着,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椅子摇啊摇真舒服。
“好吧,那就老地方见。”对面女士的声音终于清晰了。
是谢昭的声音。
江慈一下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等他爬起来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正俯视着他。
“没事吧?”
“我们本来想之前就提醒你的。”
“提醒什么?”江慈问。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三个脑袋笑眯眯。
“我都觉得不太妙啊。”江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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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好消息是我们目前找不到你的富婆女朋友,谢昭和以撒合谋的实际犯罪证据。”
“坏消息是,他们俩的接触只剩下一种可能。”
“之前我说的,她正在约会的对象,就是你的哥哥以撒。”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有我和你。”窃听线路里,以撒的声音正在公放,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那么泳池吧。”谢昭淡淡道,“我们两常去那个酒店,温水泳池。”
“确定只有我们俩吧,不需要工作人员在场,我不想我们的二人世界被打扰。”以撒说。
“放心,等会只有我和你。”谢昭说。
哥哥和女朋友半夜单独去泳池幽会。三个脑袋同情地看着江慈。
江慈慢条斯理地坐好戴上耳机,面无表情地开始记录。
“你不是说这种调情内容没有记录意义?”
“任何微不足道的内容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江慈慢悠悠道。
“铁证?你不是说根据疑罪从无,他是无罪的吗?”
“他有罪!”江慈说,“你们这群效率低下的人找不到他的证据,我来找!”
*
凉风习习,谢昭站在街边暗处。
“我真是想不到我妈居然是如此残忍狠毒的女人。”以撒刚从车上下来就对谢昭抱怨。
谢昭对他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动作,“既然你的手机已经被监听了,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有没有。”她压低声音。
“我们得小心点,到水里再说话。只有下水才能确保没有被监听。”
“真是疯了!”以撒克制怒气,“妈怎么能抛弃我?”
“你不是在意妈抛弃你,是在意大财团的控制人不认你。”谢昭笑道。
“当然!”以撒说,“我和弟弟都是她的儿子,这样也太不公平!”
“听说你当时是自己选择的,不和她去英国。”谢昭说。
“我有选择吗?拜托,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啊。我小时候是过过苦日子的,爸是白手起家,我们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我只是不想再吃苦了有什么错呢?”以撒说,“人性怎么经得起考验,更何况是一个小孩的人性?”
“但是江慈选择了妈妈,当时看上去一无所有的妈妈。”谢昭往前走,酒店大堂的服务生给他们开门。
“当然,他就是童话里的小孩。他哪有人性啊?”以撒嗤道。
谢昭在前台登记,两人一起走向电梯。
大厅没什么人,电梯下行,数字跳到了十。
这时一个抱着一盆花的服务生也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等电梯。
旁边的电梯到了,但服务生并不上去,仍然和他们等同一班,谢昭往电梯的镜面里扫了他一眼。
他抱着一大盆花但并不吃力。
“我们被监视了。”谢昭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花里有摄像头?”以撒反应过来。
“别回头,表现自然点。”谢昭凑到他耳边。
以撒立刻搂住她的肩。
“会是谁呢?”他也凑到她耳边耳语。
“还有谁,肯定是你弟弟。”谢昭说。检方不会被允许这样监控嫌疑人私生活。
“演得亲密点,你的报复时间到了。”她微笑。
第158章 酒店捉奸
*
电梯门开了。
以撒搂着谢昭的肩走进去,两人时不时凑近低语几句。
谢昭按了第十九层,捧着伪装花摄像头的服务生站在他们背后并没有按任何按钮。
电梯上行。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弟弟是多么靠不住的人。”以撒搂着她说,“好在你幡然醒悟得早把他给甩了。”
“也许是我太不现实了。”谢昭叹气,“但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教训,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既然你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以撒拉着她的手,“也该考虑考虑我们的婚事了。”
谢昭稍微侧过身一些,专门给拉手一个镜头特写。
“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比你弟弟更好。”谢昭蹙眉,“毕竟我之前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你。”她在深入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当然是各个方面都比我弟弟好,等一会儿进房间我就证明给你看。”以撒说。
电梯门开了,以撒搂着谢昭径直走进总统套房,捧着花的服务生慌忙跟上他们,但很快就被门锁挡在了外面。
谢昭和以撒在猫眼处向外偷看,服务生在他们门口站了一会,走到远处去打电话。
“应当是给江慈通风报信去了,我们刚才演得夸张吗?”谢昭问。
“气死他才好。”以撒笑道。
“你知道吗,关于我的调查我亲爱的弟弟仍然在负责。”
“世界上有几个好弟弟在经济犯罪科盼着在华尔街的哥哥坐牢去的?”
“等一等。”谢昭拿起床单上的酒店通知卡片。
“今晚泳池需要维修,禁止使用,给住客带来不便在此表示歉意。”
“那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谈了。”以撒走到洗手间把水龙头打开制造噪音。
“说到调查,我现在被那个叫朱莉的检察官助理也盯得很紧。”谢昭坐到地板上。
“上次我让你帮我去挖掘一下关于她的信息,你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吗?”
“那个朱莉,挖过了一点黑料都没有。”以撒说。
“怎么可能?她是圣人?”谢昭说。
“她从前在学校里是学生会主席,遇到社会性不公正事件非常喜欢搞激进的学生运动,也就是上街去游行。她毕业后还担任著名的社会公益组织的法律顾问,主要关心儿童与女性权益问题。”
“家财万贯,但只关心公益。”谢昭深深叹气,“好吧,我又得罪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善人,那么能不能从她父亲那里施压或者调和呢?”
“完全不行,她父亲当然是需要政治献金的,可他压根就控制不了他的女儿。”以撒说。
“这女孩反对她父亲所在的党派,她行事激进,不达目的不罢休。比方说她父亲是反堕胎的,但她是堕胎权的支持者,之前参与华盛顿国会山的联邦最高法院外示威游行。”
“那么看来我对她之前有些误会。”谢昭说,“当然她对我也很有偏见,我和她的沟通总是存在很大的问题。”
“说实话,我每次都没有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关于公诉案她为什么要那么反对呢?”谢昭思索,“反正我每一次见她都是吵架也没有仔细去听她说话的细节。”
“你管她为什么要反对呢?我们这么忙,哪有时间去管无关紧要事情的细节。”以撒说。
“你如果要彻底让你的敌人翻不了身,那你就必须要用公诉案拖住他,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让官司一直缠住陈董就行了。”
谢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最近和江慈说话太多习惯了,刚才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和以撒说话呢。
以撒当然是这么认为的。其他人的利益都是无关紧要的,阻碍他们获得利益的所有事情都是需要被铲除的。
如果是江慈的话,这时候一定会劝她去仔仔细细地查一查所有关于公诉案的细节。
江慈,想到江慈,谢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平静?她和以撒进酒店这件事,她确定摄像头绝对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但江慈好像毫无反应。
她已经挑衅过他了,他不来和她斗那多没意思,谢昭躺到了床上有些兴致缺缺。
“哎呦!”以撒突然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我们进来了以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
江慈接到通风报信后,已经到了酒店套房的门口,1402房间。
他的哥哥和谢昭就在里面。
他们对着他的摄像头说,等会要进去深入了解一下。
那么故意升高的音量和拉着手的特写。
呵,江慈在心里冷笑,两个人故意对着他摄像头演呢。
想气他?没门。
谢昭想让他吃醋,他才不上当。
江慈心平气和地站在门口,他先不急着敲门,而是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往里听一听动静。
“这种事你以前和我弟弟没做过吧?”以撒的声音传过来,断断续续的。
“没有。”谢昭说,“我都是自己解决。”
“我也是。”以撒说。
“没想到今天我和你一起——”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太清楚。
“这种事还挺耗费力气的。”以撒有些气喘吁吁。
“但你干得真的不错。”谢昭夸奖他,她也有些气喘吁吁。
“我弟弟肯定干不了这种事,他没经验。”以撒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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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什么没经验?江慈蹙眉。
孤男寡女的,半夜在搞什么啊!
“嗯,他是没你仔细,你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得到,所有细节都不放过。”谢昭说。
“我们把床重新铺好吧,你过来点。”以撒说。
“等会吧,我累了,先躺一下。”谢昭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也累了,折腾了一天,我在你旁边躺一下吧。”以撒说。
“不能在泳池只好在这里了。”
“嗯,等会继续。其实这里私密性更强一些。”
干什么?!在泳池干什么?不能在泳池,所以选择在总统套房?!
江慈波澜不惊的面具轻轻地碎了。
以撒!!!他要杀人。
*
谢昭和以撒仔仔细细地排查了整个房间有没有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他们在卫生间,空调机,电视柜,床头柜,床底爬上爬下,折腾到了极致。
以撒非常严谨而且有强迫症,他们这种高危人群每次住酒店必先排查有没有被窃听,这已经是他们的职业习惯。
“那个插座没问题吧?”谢昭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问。
“我刚才查过了,没问题。”以撒坐在一旁,“没带探测仪就是麻烦,要我们人工一点一点地查。”
“歇会儿。”谢昭闭上眼睛,“反正确定房间里没有窃听器,就可以放心地谈话了。”
以撒也闭上眼睛,工作劳累了一天,还要再窃听线路面前表演,在江慈的摄像头面前表演,进了房间还要排查有没有被监控,真是身心俱疲。
他刚美美地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突然尖锐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谢昭和以撒从床上弹了起来。
火警警报?
“怎么回事?”
“失火了?”
谢昭一个健步冲到门口,她推开门就撞上一个人。
江慈站在门口,他肩宽腿长把门挡住大半,衬衫卷到手肘处,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了,露出冷白色的大片皮肤,他明显是匆忙赶过来的。
如果说初见时他给人的感觉像雪山,那么此时他的脸色就像斯特金冰期的冰川,那是地球历史周期里最极端寒冷的时期。
江慈冷眼看着他们,两个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人,他再冷眼打量了一下床,床单凌乱。
“原来不是火灾,而是人祸,我亲爱的弟弟这个扫把星来了。”以撒笑眯眯道。
“你出去。”江慈抬下巴。
“凭什么?”以撒挑眉。
江慈出示工作证,纽约南区检察官办公室。
“以撒先生,谢昭小姐。你们俩禁止处于同一房间,禁止交谈。”
“你。”江慈抬下巴指以撒,“不许和她说话,立刻走。”
“哪条法律规定的?”以撒微笑。
“你正在被调查。如果不想自己的麻烦更大的话,最好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江慈慢条斯理地说。
他绿色的眼睛盯着以撒,不像往日平和,像暴风雨之前的海面。
以撒和他对视一会儿,本想逗他玩儿的但突然有些发毛。
他从未见过弟弟这个样子,弟弟往日是一只懒散的猫,现在像另一种攻击性更强的猫科动物,豹子。
“别瞪了,怪吓人的。”以撒耸肩,“我先出去就是了。”
“等一等。”谢昭慢悠悠地绕到了江慈面前。她拦住了以撒。“你别急着走啊。”
“阿sir,你要逮捕我啊?”她直视他的眼睛嘴角上扬,挑衅的笑。
“谈不上,只是你们不适合在同一个房间里。你们有涉及内幕交易合谋的嫌疑,不用我多提醒。”江慈垂眼看她,语调平缓,不咸不淡。
“是吗?”谢昭伸手理了一理江慈的衣领。
“可是我们并没有从事任何的不法商业活动唉。”她把他的衣服褶皱拉平。
“阿sir,我和男人开房不犯法吧?”她抬眼微笑。
江慈盯了她一会,突然笑了笑,笑意带着寒气。
以撒被这笑容冻死了,他大感不妙,玩笑恐怕开过头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这两人床头吵架床尾和,到时候倒霉的只有自己。
第159章 共浴
*
“谢昭小姐。”江慈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夹住工作证递给她,“关于你与我们的嫌疑人以撒涉及内幕交易的情况,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一下,你看哪里方便?”
冷色射灯下,他本就冷白调的皮肤更透出一种冰冷感。
他垂着眼皮看她,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过道灯反射光里昏昧不明。
“阿sir要审查?”谢昭微笑,侧身请他进去,“请吧。”
“打扰了。”江慈礼貌点头。
他进门顺手将门反锁,然后站在房间中间公事公办地扫视了一圈。
谢昭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喝水吗?江先生。”
江慈摆手,随意地在软沙发上坐下,长腿散漫地交叠。
“我们近期注意到,你与我们的嫌疑人以撒交往甚密。”他的语调无波无折,完全的公事化句式。
“有问题?”谢昭挑眉。
“我们知道你从前在他的对冲基金中任职过,后来你所在私募基金公司与他的公司也有些交易可能涉及到重叠,有共同利益。”江慈平淡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昭没什么情绪地微笑,“我们目前的对话需要请律师在场吗?江先生。”
“不需要。”江慈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种非常时期最好与他保持距离。”
他吐字漫不经心。
“和他保持距离?”谢昭笑了,“你真是非常好心。”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俩之间应该保持500米的距离?”
她坐到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微笑:“你不能因为吃醋,就随便跟踪我到酒店,这不合法。”
“我没有吃醋,我知道你为了让我吃醋煞费苦心,但可惜不成功。”江慈冷笑了一声,“你们拙劣的表演只会令人发笑。”
“你专门跟踪我到酒店来笑的?”谢昭微笑。
“谁跟踪你了?”江慈说,“我只是来通知你,禁止你和以撒住店。”
“你凭什么禁止?酒店是你家开的啊?”谢昭嗤道。
“不好意思。”江慈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确是,我们家族的投资基金会是大股东。”
难怪莫名其妙的火警警报,难怪泳池突然禁止使用。
“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是谈私事还是谈公事?”谢昭微笑,“谈私事的话我提前告诉你,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不要自作多情,我当然是来谈公事的。”江慈也微笑,“除了检方的事,我们家族目前和你的合作也不能不谈。”
“这样啊。”谢昭伸手拉开自己裙子后背的拉链,然后旁若无人地将外衣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江慈突然脸红。
“你也脱。”她命令道,“快点。”
谢昭将裙子随意地甩到了床上。
“不脱衣服,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窃听器?”她转头走进了浴室。
“既然你将泳池封锁了,那我们就在浴室谈,我信不过你,你也信不过我。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确定不能监控窃听的地方,我们可以绝对坦诚地谈话。”
“快点,别磨蹭。”她在浴室里喊他,“一件都不许穿。”
*
落地窗外是粉紫色的夜空,黑色剪影的大楼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橙色光亮。
谢昭躺在浴缸里,全石材切割的浴缸热气氤氲。
隔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往上浴巾围住了看不见,然后是劲瘦的窄腰,腹肌微微紧绷,肌肉线条凹凸明显,人鱼线一路向下,深入浴巾。
“阿sir,等什么呢,请进来。”谢昭饶有兴致地躺在浴缸里盯着他。
浴室里水气氤氲,但浴缸里并没有泡沫,这点水气隐隐灼灼的,并不能遮挡任何东西反而显得她的身材更为朦胧曼妙。
江慈神色散漫,漫不经心地跨了进来,但目不斜视,只敢盯着她的眼睛。
他脸色平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谢昭注意到他的耳朵全红了。
浴室只开了一盏小灯,月光与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浴缸里的水在光下波光粼粼。
江慈坐了下来,水刚到他的腰间,他随意地靠着浴缸的大理石壁。
谢昭在最右边,他在最左边,与她隔着整整一池水。
“香槟?”谢昭举杯。浴缸旁的托盘准备好了香槟,香薰和巧克力。
“不用了,谢谢。”江慈的手放在浴缸的边缘,修长的手臂,青筋微微凹起,水珠凝固在冷白色的手背上,在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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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谢昭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自己喝了一口。
“这个套间东西准备得还挺齐全。”江慈看了看浴缸旁的玫瑰花瓣和香薰,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当然了,以撒订的是蜜月套房。”谢昭火上浇油道。
“订蜜月套房也无法掩盖你们可能合谋的不法行为。”江慈面色平静如水。
“这儿的东西被你们翻得乱七八糟,看来你们刚才一直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被监听。”
“更明智的选择是你们压根就不要共处同一个房间里。”
江慈情绪平稳,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看来他进来一看就知道自己和以撒的确没什么,怒火又压了下去。
那多没意思,谢昭心想。
“你是说我约会的男人是嫌疑人?”浴缸并不算宽敞,因为江慈体型高大占去了一半,谢昭的腿随意地伸一点就触碰到了他。
“不是我说,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联邦调查局的判断。”江慈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他开始向她靠近,水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温热的水轻轻触碰着她的皮肤。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攥住她,虽然和她隔着一段礼貌距离,但他的眼神好像马上就会将她搂紧到怀里。
谢昭被他的眼神搞得脸有些烫。
“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地承认,你在嫉妒?”谢昭微笑。
他们的距离极近,水气彻底失去了遮拦的作用,彼此一览无余。
“嫉妒谁?我哥哥以撒?”江慈垂眼冷笑,他伸手轻轻将她的发丝别过耳后,一触即离,很规矩地收回手。
“别跟我扯联邦调查局那一套,我就是会和你哥哥约会,不管你高兴还是不高兴。”谢昭说。
听到这句话,江慈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双手撑在浴缸的边缘,几乎将她圈进怀中,谢昭被锁在大理石池壁与他胸膛之间的空间当中。
极为狭窄的空间,两人呼吸都急促。
白色的雾气升腾,她的视野正对着他宽阔的肩,他的锁骨凝固着湿漉漉的水珠。
“这就是黑猩猩等灵长类动物的移情心理。你对我生气,所以就自暴自弃找了一个低配版的我代替。”江慈低眼看她,很有教养的嗓音响起。
“那个低配版的我,能够短暂地取悦你是他的荣幸。”他彬彬有礼地俯身靠近。
“但是他是满足不了你的。因为他出现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太想念我。”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几乎成了气音,含混着笑意。
他刻意拉长的尾音,挠的她心发痒,身体发软。
炙热的混合着沐浴露香气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廓上,她微微偏头,他的吻温热柔软落在了她的耳朵上,细细密密的。
好痒,细微的痒和热流一阵一阵的,从她的耳朵涌向胸口。
谢昭的皮肤逐渐浮现了虾红色。
他掀起的水波包围着她,一层一层,温热的水不断触摸着她。
“你别太自信了。”谢昭微微喘着气说,“什么移情理论?”
“我是先认识你哥哥的,如果非要讲谁是替身的话,也该是你吧。”
江慈炙热的气息彻底笼罩了她。
他一直很规矩停留在池边的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腰,她一下与他贴紧了。水波层层漾开涟漪,温热的触觉,她浑身瘫软。
“第二次机会,谢昭小姐。”他彬彬有礼地说,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耳廓。
“请修改你的措辞。”江慈低哑的声音缓慢地顺着她的耳蜗漫进来,漫开痒意。
江慈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腰间,他的指腹轻轻触碰她的腰,并没有任何动作。
她被他搂在怀里,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条极其薄的浴巾。
水波荡漾,这条浴巾好像随时都会被拿开。
“不改。”谢昭在他耳边说。
第160章 吻痕
*
谢昭挑衅完之后下意识地往后躲,江慈突然双手撑在水池边将她圈住,她一时被困住进退两难。
“干什么?”谢昭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推他,他的胸膛坚硬,无法推动。
“我要出去了,你舍不得放人?”她伸出手,指尖沿着他腹肌的凹凸曲线轻轻地描画着。
谢昭抬眼微笑,注视着他的反应,但江慈面色异常平静,呼吸平稳。
“看你的样子也不想和我谈正经事,可惜我还有正经事要做。”谢昭看他。
“既然泳池被封锁是你单方面搞得鬼。那么现在我得走了。
“我和你哥哥还没有完成的对话,必须得进行完。”
对于谢昭的话,江慈完全不回应。
他此时定定地垂眼看着她,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本来是慵懒的笑,但现在看起来有点寒意。
但除此之外他并无其他动作,双手也只是随意地搭在浴缸边缘,并没有触碰到她。
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他并无反应,谢昭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扶着浴缸的边缘微微起身。
江慈突然伸手猛地用力,一下把她捞回了怀里。
“你马上要去泳池见我哥哥?”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手臂仅仅是禁锢她,并没乱碰。
“对啊,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还要换泳衣。”她轻轻伸手推他,他此时的体温过高烫到了她的手掌心。
“噢,真是抱歉,耽误你换泳衣了。”他十分有礼貌的语调,但原本安分停留在她腰间的手指开始不动声色地往上,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擦着她的背脊,突然施力扣紧,她彻底跌坐进他怀里。
谢昭的瞳孔倏地放大了一圈,就算隔着一层浴巾,炙热滚烫的触感也明确地传过来。
她不可控地颤了颤,扭动腰退后,但他的手扣得很死,她哪儿也动不了。
“打扰你的时间真是非常抱歉,请允许我弥补这一点。”江慈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为了提高效率,请让我来帮助你换衣服吧。”
“好不好?嗯?”他吻了吻她的耳垂,低低的气音又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太客气了,不用。”谢昭推他,毫无力气的。
“不可以不用。”他微笑盯着她,他的眼神比他的手指更让她心跳紊乱。
谢昭扭身要逃,但失去重心,刚起来一些就又坐了回去,贴合得更紧密。
他欺身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扣在水汽氤氲的墙壁上。
他压住她,极其用力地吻,她偏过头,吻落在嘴角。
她故意扭过头不让他吻,但更脆弱的部分耳朵暴露,他低头咬住了她的耳廓,细细地,缓慢地吻。
潮湿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垂和颈侧,又痒又麻,她心跳猛烈。
谢昭的手被他攥住扣在墙上,她的手指在墙壁上挣扎,画出水痕。
她的指尖被他强行分开,指缝穿过,十指严密地相扣,掌心紧贴。
江慈目光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她的背脊被抵在大理石池壁上,水波涌动,不断有水流被挤出去,溅到地面上。
明明是她故意撩拨刺激他的,但此时她脸红得惊人,谢昭闭上了眼睛。
吻从耳垂碾转到了脖子再往下,她手臂发颤,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轻轻扶住她的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得更紧。
很烫,除了他的体温,水温好像也在不断上升,她被吻得呼吸不畅,开始缺氧,额头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的头上扬,脖颈线条绷直了,手不断想紧握住他的肩,但又松松地搂住他的脖子。
用力的吻从她的锁骨往下,他的背肌绷紧,水波剧烈荡开。
惊涛骇浪的吻,她不在浴缸之中,她在海洋之中,巨浪翻滚,冲刷着她的身体。
酥麻感从被他吻的那一个顶点散发到四肢百骸,每一个神经末梢。
“不行。”随着猛烈的水波,她突然睁开眼睛。
“会留印子——”
她后退立刻被拽回来,水花四溅。他的手臂紧箍着她的腰,细微的挣扎换来手臂搂着更紧。
“我说过要帮助你。”江慈微微后退,非常礼貌地说。
他的声音此时有点哑有些惑人。“所以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水波再一次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
她刚才喝了多少香槟?只有一口吗?为什么她现在觉得喝醉了,头非常得晕,四肢也无力,体温更是高到失常。
他的吻猛烈但又克制,停在锁骨之下一点,禁区的边缘,但并未越过雷池一步。
他的手也很克制,紧紧是掌着她的腰,并不乱走。
温热的水波摇晃,撩拨着她的神经,她按住他的后脑勺,想催他往下。
但他却停止了。
“现在可以了。”江慈抬眼微笑道。
“什么?”她意乱情迷,茫然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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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他轻轻将她的湿发扶过肩后,让她坐高点,示意她抬头看镜子。
洗手台前的巨大镜子被水汽熏得朦胧一片。
隐隐灼灼之间,她看见她自己坐在他怀里,惺忪的眼睛,泛着虾粉色的皮肤,还有从脖颈到胸前一大片的,吻痕。
别说穿泳衣,穿低领的衣服都会看见。
“你这样和其他人约会非常合适,不用谢。”江慈嘴角微微上扬。
他笑得像一只诡计得逞的猫。
谢昭火大,但很快不是怒火,有点别的火。
他看着她笑,嘴唇停着水珠,她胸前的水。
她心痒,手指碾了上去。
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乖巧地张口,她的指尖传来痒意。
谢昭按捺不住,捧住他的脸,强行吻了下去。
他狡猾地偏头,她只亲到他的侧脸。
玩欲情故纵呢?
“不给亲?”她故意贴紧他,他面色平静,但身体轻微颤栗。
“谢昭小姐,不要破坏我们严肃的关系。”他一本正经地在她耳边说,声音压得低哑,勾人得很。
江慈一面这样说,手指却开始不礼貌,一圈一圈地在她腰间画圈,她的背颤了颤挺直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生气。”他在她耳边低语,“其实你很想我。”
“自作多情。”谢昭抬手轻飘飘扇了他的脸一下。
江慈攥住她的手腕,眼睛紧盯着她,然后深深吻她的掌心,潮湿温热,让人失去理智。
“我骗了你是我的错,我再次向你道歉。”他紧握她的手,她抽不回来。
“你不要不理我,也别用和其他人约会来惩罚我,好吗?”
他重新把她搂紧怀里,谢昭没有推他,轻轻地靠着他。
“你有别的惩罚我的方式。”他的手从她的腰往下游,她胸前起伏不定。
“让我补偿你,用别的方式。”他含住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流吹进去,撩拨,谢昭攀着他的肩细细地喘息。
他的手指,因为没有接收到指令,所以在禁区的门外徘徊。
她握住他的手腕,不知是期盼还是抗拒。
“原谅我,好吗?”江慈在她耳边低语,蛊惑人心的声音,让人丧失理智的声音无效放大。
“别生气了。我们和好吧。”他用脑袋轻轻蹭她。
“和我交往吧,我保证让你——”他轻声说了几句,谢昭的脸更烫了。
被美男在浴缸里抱着,非常影响思考。谢昭的脑子现在也像在水里泡着一样。
水波荡漾,江慈使用各种惑主之术求她原谅。
她就像纣王在温泉里遇到妲己缠上来娇滴滴地说:“大王,丞妾骗了你,妾身其实是狐狸。”
你要怒斥她的时候,美人将衣服脱了。
嗯,现在是个很难生气的时刻。
江慈实在狡猾。
但就这么轻拿轻放,也太骄纵他。
谢昭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狠心推开了他。
“还不行!”
“我们严肃地说一下。你的问题是太傲慢了。”谢昭为了不被他进一步蛊惑,爬起来穿上浴衣。
“我哪有!”江慈说。
“我非常信任你,你骗了我,虽然我知道不是出于恶意,但这的确是你的错对不对?”
江慈沉默。
“你犯了错,但不肯低头。你只有轻描淡写一句道歉。如果不是我今天来这,你还不见我呢。”
“我没有不想见你啊!你说不许我靠近你五百米。”江慈委屈。
“女生说气话你也当真?你不是会分辨说谎的么!”谢昭怒斥他。
“你如果上班的时候往窗外看就能看到我的道歉——”江慈小声辩解。
“你不会是搞什么喷气式飞机在天上写字吧?”谢昭无语,“我是谁?!我那么忙哪有时间看天!!”
“今天你还在这跟我耍美人计,而不是老老实实地请我原谅你。”谢昭微笑。
明明吃醋死不承认,跟踪她过来还编些鬼话,死鸭子嘴硬,谢昭就是想要一个他彻底低头,俯首称臣的态度。
坏猫需要调教,她得再磨磨他。
*
“好了,你回去吧,我今天不会原谅你。”谢昭拉紧衣服。
她走出浴室穿好衣服走坐了好一会,浴室半天没有动静。
“江慈?”她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她。
“江慈?!”谢昭赶忙推门进去,他昏倒在浴缸里一动不动,幸好水只在他腰间。
“快醒醒!”她吓了一大跳,慌忙把他拖出浴缸。
肯定是套间泡澡没有通风,水温过高造成缺氧了。
“醒醒!”谢昭拼命把他拖到卧室,让他吹点风。
江慈倒在地板上,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低血糖吗?”见他昏迷,谢昭急死了,赶紧拿手机叫救护车。
“不用。”江慈勉强地睁开眼,虚弱道,“不用打。”
“你感觉怎么样?我找点巧克力给你。你是低血糖吧?”她立刻跪坐在地上,扶住他的头。
“没事,只是没吃晚饭。”他轻声说。
“莫名其妙,你不吃晚饭干什么?”谢昭怒道。
“我知道你和以撒来酒店,没有心情吃饭没有心情喝水。”江慈无力地闭上眼睛,给她一个脆弱的侧影。
谢昭有点心疼了。
要不别治他了,看他也怪可怜的。
“我先给你喝点果汁吧,起来量一下血压。”谢昭好声好气道。
“那你别生我气了。”江慈虚弱地抬眼,楚楚可怜。
谢昭有点心软了。
“别躺地上,太凉,先躺床上休息吧。”她扶他起来。
谢昭给他找了点果汁和糖,让他躺着。
“把衣服穿起来吧,别感冒了。”谢昭去帮他拿衣服。
她把他的衬衣折好递给他。
突然,谢昭停住了。
“江慈,你没有低血糖吧?你进这间房间前刚喝过汽水。”她冷笑着指着他衣服上的一个细微斑点。
“最新的污渍,楼下自动贩卖机的。”
美人计不成又生一计,在这装病搏同情呢。
“虽然低血糖是假的,但是我伤心是真的。”江慈悲痛道。
“给我立刻滚出去!”谢昭微笑。
第161章 皇家赛马
*
“英国人穿衣服实在太麻烦。”比尔摘下礼帽,拿手帕擦了擦秃脑袋上的汗。
他穿标准的灰色晨礼服,戗驳领,单排扣,上衣前短后长,配着同色西裤,带着高顶礼帽,老电影里的绅士穿搭,现实看上去有一点滑稽。
“没办法,皇家赛马会的dress code就是非常严格。”谢昭拿手包帮他扇风。
她今天也很隆重,麦昆的酒红色缎面礼服裙,长到脚踝上方,胸前别了一个巴洛克珍珠胸针,头戴philip treacy的同色系羽毛宽檐礼帽,配深浆果色系的小山羊皮手拿包,酒红色麂皮平底鞋。
他们刚到英国几个小时,今天要去参加皇家赛马会。
赌马不是重点,这是一个社交的机会,她主要是为了安抚之前想要撤资的投资人,而明天谢昭接受了江慈母亲的邀请,要正式与瑞文斯格夫特家族会面商谈。
之前谢昭向投资人们再三保证,已经取得了瑞文斯格夫特的家族的支持,将共同收购乐乾,这相当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大财团决定支持的生意一定是有利可图的,他们没有退出的必要。
其中最想要撤资的投资人伯特是一所大学基金会的管理者,他是英国人,之前得知谢昭陷入内幕交易传闻时对她大发脾气,但自从他知道财团会支持谢昭,与她的紧张关系立刻缓和了。
伯特甚至主动邀请谢昭今天和她的财务顾问比尔一起来参加赛马会。
皇家赛马会有300多年历史,由英女王安妮发明,是全世界最奢华,正式的赛马会。
马术是毋庸置疑的第一贵族运动,赛马身价超千万很常见,马场再加千万,再加上骑师训练等等价格昂贵,而欧洲皇室成员对马术相关的运动又有很热衷的历史,这项贵族运动从中世纪流传至今。
英国上流社会盛夏的社交季就开始于各种赛马会和马球比赛。
车子靠近了赛马会区域,车窗外绿色草坪上早已聚集各种盛装打扮的女士,还有西装革履的男士。
男士们统一戴传统的高顶礼帽,西装也是单调的黑色灰色蓝色,但女士们的礼帽五颜六色,在沉闷的灰色调海洋中时不时跳出明丽的柠檬色,薄荷色,宝蓝色等亮眼的颜色。
谢昭对于皇家赛马会最大的印象还是来自于赫本演的电影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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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来自贫民窟的卖花女,突然摇身一变,在赛马会上变成了贵族口音出入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
伪装口音和谈吐,就能伪装阶级,电影里会有这样的夸张桥段,现实要困难得多。
英国是最阶级森严的地方,尤其是上流社会,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贵族传统顺利和平得从古代过渡到现在,没有像法国或者其他国家那样屡次闹大革命通通杀头被彻底推翻。
比如说赛马会就明显地分出三六九等的分界线,一共有四个围场,除了皇家围场之外,后面的三个围场对外售票,门票价格依次递减,当然观众的待遇也依次递减,任何人都可以来参加。
后三个围场的观众很多需要挤在草坪上站一个下午,不好看清比赛,没有足够的座位。
而皇家围场离终点线更近,可以再看台上轻松的观看比赛,王室的包厢也在这里,观众容易近距离看到皇室成员。
皇家围场不是对外卖票的,而是会员制,任何人想要进入围场需要两个连续参加过五年赛马会的皇家围场会员推荐才能入会。
但是要进去也并不难,只要有点贵族头衔至少是勋爵的朋友推荐或者是品牌方邀请都可以进去。
谢昭和比尔要进去非常轻松。
真正的阶级等级分化,是在进入皇家围场之后。
踏入这里勉勉强强算是窥探到上流社会的冰山一角。
在这个精英圈子内部,三六九等的划分更为明显严格,在这里人与人的阶级差距甚至远大过了皇家围场与其他三个围场观众的差距。
从在草坪拍照的被品牌方邀请来的时尚圈工作人员,媒体网红,到各种vip包厢,伦敦历史悠久的老牌俱乐部帐篷里喝香槟的客人,再到王室包厢。
各种等级的新贵,老钱,贵族,直到皇室自发形成了一条等级森严的食物链。
皇家围场除了皇室的包厢之外,一号停车场是整个赛马会场地等级最高的地方,食物链的顶端。
一号停车场,虽然听起来是个停车场,实际上也的确是一个非常小,只有100多车位的停车场,但这里的车位是花钱也无法买的,因为这个停车场的车位是世袭继承来的。
必须要连续参加十年的皇家围场会员才能申请,要等100年,比其他所有精英俱乐部等候时间都要长。
邀请谢昭来的伯特,就邀请她们来这里野餐。谢昭进入后,映入眼帘的是浓绿的巨大草坪,车位隔得有距离。
伯特上前和他们握手寒暄,带他们来到自己和朋友的野餐区域。
草坪上架好了铺着白色桌布的长餐桌,餐桌上新鲜的奶油色玫瑰花插在玻璃杯中,放香槟的冰桶,古董餐碟依次排好。
椅子上放着蒂芙尼蓝的野餐篮子,但今天的餐食并不全是冷食,而是米其林二星厨师按每人份现做好了送过来的。
谢昭一一和这一桌的伯特其他朋友寒暄,然后大家打开折叠椅,围坐在桌子边。
午餐是简单的三道式,因为算是野餐,所以食物没有按顺序,而是全部端在桌上。
小吃有三道,芦笋配鹌鹑蛋和松子,牡蛎饼干,蛤蜊和海草,樱桃小萝卜,熏鳕鱼子酱,分别装在白色的骨瓷碟里。
主菜比尔选了鱼肉,是腌制鲭鱼配上苤蓝,甜菜根。
谢昭吃牛肉,环带盖洛威牛肉菲力配上鲍鱼蘑菇,萝卜头还有豌豆。
牛肉的肉质软而多汁,伯特告诉她这种牛肉是他们在苏格兰牧场放养的。
甜点装在玻璃碟子里,是她没有见过的一种草莓造型的点心,配上了甜茴香和洋甘菊。
“所以谢昭小姐,你们是在华尔街工作?”香槟喝了一轮,桌上的人开始聊天,从画展,度假,马球比赛,一直绕,总算绕到重点。
皇家赛马会分为三六九等,进入皇家围场又分三六九等,等到了食物链接近顶端一号停车场的野餐会上又开始阶级划分。
提问的人是一个深色头发,穿着很素的女士,她不做指甲,不染发,不带任何珠宝首饰。
伯特介绍她来自一个什么谢昭不知道的贵族家族,之前的聊天透露她小时候一直住在庄园里,祖母是女侯爵。
“是的,私募股权基金。”比尔递了一张名片给她。
“非常有趣。”她嘴上这么说,但接过名片只是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看都不看。
“我的前夫就是投资银行家。”旁边一个短头发画着浓妆的金发女郎说,“搞金融的人都很聪明,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他们又太急功近利了。”
伯特之前介绍她现在的丈夫是子爵,她会是子爵夫人。
“我和我前夫实在处不来,思想观念上。”金发说,“时间长了发现他脑子里只有钱钱钱,挺无趣的。”
“现在的人都是为了钱太着急,不愿意放松下来。”深头发说。
“财富是罪恶的枷锁,我最近在读拉·罗什福科的《箴言集》,很多感触。”旁边一位带着十字架的年轻男士说。
他们当着谢昭的面这样说让人难接的话其实很不礼貌,但语调又异常平静,并没有一点故意阴阳怪气的意思,好像只是在阐述事实,就像在说天气不好一样。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在乎给不给谢昭面子。
毕竟这是世界上最正统的老钱家族发源地国家,在这个圈子里富永远比不上贵。
钱多也没用,他们不喜欢暴发户,就算她比他们这些有点头衔的旧贵族实际有钱多了,他们也只是表面上很客气,但在心里她这样的新贵永远无法和老钱平起平坐。
在美国可以用钱买到通往上流社会的门票,但这里就算买到门票,也难以真正融入。
谢昭也不觉得有多难堪,她是一个非常实用主义的人,从来都没有兴趣去融入任何的上流社会圈层。
她今天坐在这儿也不过是为了和伯特这个投资人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其他人她无所谓。
所以听了他们这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谢昭不在意。
她既不讨好他们,也不逞口舌之快回怼,只是笑了笑,喝一口香槟。
刚吃了几个点心,赛马会场传来欢呼,惊呼的声音。
“应当是皇室成员的马车进场了。”比尔说。
皇室成员们乘坐马车从观众席经过是赛马会每天的最重要的环节,也是大家最喜欢看热闹的。
会场的大屏幕上,先是出现了穿着红色制服,骑着白马开道的侍卫队,然后出现了马车。
马车队伍有四到五辆,通常是皇家成员还有他们的贵客,其他国家的王室或者是政客,又或是与他们关系非常紧密的高级别贵族。
一辆马车坐的是最高级别的王室成员,国王与王后,与他们同乘的是极为罕见露面的公爵。
“太奇怪了,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人,他们从来不出面。”伯特说,“尤其是这位公爵。”
大屏幕闪到第二辆马车,年迈的长公主与年轻的公主王子共乘。
第三辆马车出现在大屏幕时,整个会场的尖叫声突然高涨。
“那是谁?”所有人都站起来,刚刚百无聊赖,非常松弛的金头发,深头发女士全都往前凑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大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画面,让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皇家血统长不出这么漂亮的男人,他不可能是皇室的人,旁系也不可能。”
“欧洲其他国家的王室旁系?”
“怎么会从来没见过他?”
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穿薄荷色长裙的公主,还有藕色长裙的贵族小姐,但尖叫声并不是为了两位年轻女士,而是为了马车上的第三个人。
坐在公主身边,穿着黑色晨礼服正装的年轻人,神色淡淡。
马车开近观众席,他脱帽致敬,微笑抬眼,动作行云流水般优雅,像电影里的贵族美少年,尖叫声沸腾到了顶点。
现实里的王室贵族好看的太少,这样像电影演员的美貌,又的的确确有贵族身份的男人,非常对此地人的口味。
“他的家徽,是瑞文斯格夫家族的少爷。”附近有人说。
“他们从不出面,不喜欢媒体曝光,今天也太奇了。”
“我打赌他的号码是最难得到的。”金发说。
“这不废话,比王子的难多了。”深色头发嗤道。
第一辆马车上坐的只是吉祥物,这里真正的统治阶级在王室的身后。
谢昭刚刚没注意屏幕,她对什么王室贵族没兴趣,但是——
这马车上与王子公主们同坐,西装革履,举止优雅的贵族美男子不是江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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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这还是那个穿衣服乱七八糟,蹭她家房子,坐地铁上班的检察官办公室顾问?
她知道他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少爷,但之前一直没有实感。
谢昭又想起赫本演的窈窕淑女的电影,哦不对,这里应该是窈窕淑男。
她捡的流浪猫回家养,突然有一天他摇身一变,变成了猫猫国的王子。
身边不论是老钱还是新贵,姑娘们的赞叹一声又一声。
这就是比王子还要难要到号码的男人?
谢昭打开手机,从昨天到今天几十条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他发信息,她压根就没看。
第162章 食物链
*
皇家马车在观众的欢呼中缓缓驶去,在红衣侍卫队和黑衣保镖的簇拥中,这些王孙贵族们将进入专门的王室包厢。
庶民们,就算是食物链的顶端一号停车场的这些精英人士,也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观赏他们。
“你不该晾他太久。”比尔凑到谢昭耳边说。
“晾谁?”谢昭当做听不懂。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趁他在热恋头脑不清的时候赶紧嫁给他,就算他冷静过后反悔也来不及了。”比尔说,“这样我就会成为未来的公爵夫人,那辆马车上坐的就是我。”
“我坐着马车向庶民们挥手。”比尔闭眼仰着脸,在和风中沉醉。
“你现在是已经在马车上了?”谢昭笑道。
“等等,他有继承权吗?”比尔睁眼思索,“这你得搞搞清楚,到底有多少财产是他的,光有个名头可不行。”
“你已经是一个50多岁的老男人了,就不要做这种灰姑娘的梦了。”谢昭微笑道。
“不知好歹。”比尔说,“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的男朋友就像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羊羔,看看附近的淑女们,豺狼虎豹般盯着他,个个都准备将他生吃了。”
“不用担心,江慈才不是猎物。”谢昭笑,“他只不过是擅长将自己伪装成猎物罢了。”她暗灭了手机,不必时时刻刻回信息与他保持联系。反正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立刻找到她。
“我来迟了,这里的位置真难找。”一个非常欢快的声音响起,踩着十二厘米细高跟的金色卷发女郎从天而降。
她戴着玫红色大花帽子,lv大logo的墨镜,穿着极为紧身的芭比粉连衣裙,胸前的纽扣被撑开。
芭比跟在座的所有人都热情地打招呼,拥抱。
旁边的两位女士,深色头发侯爵的孙女,金色的子爵夫人,好像是她的朋友,也很礼帽地回应她。
但谢昭听到她们两个人坐下后细细笑道:“她怎么不给自己铺一个红毯呢?”
比起芭比,其他两位女士穿着异常保守,两人都选择了王室女眷出公务常穿的本地品牌beulah,深头发女士穿米色连衣长裙,一点也不修身。她戴同色的绉纱帽,造型极简,浑身没有一丁点首饰。
子爵夫人穿了牛油果色的褶皱收腰连衣裙,袖长到手肘,领口很高,裙摆长,配了没什么装饰的宽檐礼帽,也是非常保守的造型。
芭比将爱马仕的包放桌上,拉开椅子随意地坐下,手腕上戴着的卡地亚手镯在阳光下反光。
桌上的人嘴虽然都在礼貌地微笑,但是眼神明显说着:看看这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对于老钱们而言,钱是挂在墙上的,绝不是穿在身上的,他们穿衣要松弛,但又不过分休闲。
这种浑身满是大logo的穿着绝对是低级品味。
当然,谢昭知道,她们看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虽然穿着收敛一些,但在他们眼里也绝对是打扮太过。
果然,“亲爱的,你们穿得太漂亮了。这个场合有些配不上你们的衣服。”子爵夫人说。
“你的衣服去白金汉宫更合适。”深头发对芭比笑道。
“谢谢,都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芭比好像听不懂他们的嘲讽。
“当然,他一直都有很好的品位。”深头发微笑讽刺道,“看看他找女朋友就知道了。”
伯特悄悄告诉谢昭,芭比的男朋友,也是一个贵族后裔,就是这位深色头发女士的青梅竹马。
谢昭点头。难怪气氛有些微妙,两位英国老钱女士,对这位美国来的美女芭比有一种表面友好但隐隐涌动的敌意。
“我要饿死了。”芭比直接伸手拿托盘里的草莓。“我叫了下午茶。”
“现在不是吃下午茶的时间,我们刚吃完午饭。”子爵夫人说。
“没有人吃完正餐连着吃下午茶,我们不是猪。”深头发附和。
“时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饿得要死了就得吃东西啊。”芭比招手,侍者跨过草坪送来了新的篮子。
食物就是在皇家围场里的餐厅订的。
桌上的东西重新换过一轮,桌布重新铺了一遍。
下午茶还是经典的英式三层架,每一层的骨瓷叠小小的点心,外加一瓶香槟。
“都尝一点吧。”芭比邀请道,几个英国人沉默不语,好像在不恰当的时间沾上这些零食,有辱斯文。
“我可以吃。”沉默的空气里,比尔觉得气氛尴尬,他率先取了水果司康松饼,涂上奶油和果酱。
“甜点看起来很不错。”谢昭说。甜点有维多利亚海绵蛋糕,橘子巧克力甘纳许薄片,柠檬蛋糕还有新鲜草莓配奶油等等。
她取了一块胡萝卜蛋糕。
整张桌子其他几个英国人看他们的眼神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不能先吃甜点,这是最最基本的礼节。”深头发说。
“顺序应当是从下到上,从咸到甜。”子爵夫人语气温和地说,但她并没有看谢昭,而是看向了伯特,温柔的眼神中带有一丝埋怨,好像意思是你都和一些什么人交往啊。
这不是在餐厅里,只是在草坪上随便得搭张桌子野餐而已,草坪上的其他人都非常得随意放松,很多人直接坐在地上,还有一些人,一边吃一边走来走去聊天。
只有这张桌子这两位有头衔的贵族女士,只因为谢昭伸手先拿的是甜点而不是咸点,就像她犯了滔天大罪。
谢昭无视她自顾自地吃。
“谁不知道顺序,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想吃什么就随便吃呗。”芭比直接拿手指取了一块火腿芥末酱三明治,喝了口茶,“你们也太紧绷了。”
“说话时请放下勺子。”深头发说,“手肘不要放在桌面上。”
芭比不满地耸肩,给谢昭分了一块鸡肉培根三明治,自己也夹了一块。
“等等还是换一下吧。”芭比切开一看,“这里面有鸡蛋,我对鸡蛋过敏。”这是鸡蛋水芹三明治。
“你能吃得了这个吗?”她问谢昭。
“我都行。”谢昭把自己盘子的递给她。
“难以置信!”深头发猛地站起身。
“吃东西不可以换来换去,夹了就吃下去,你们连最起码的教养都没有吗?”她厉声道。
“可是我过敏啊。”芭比说。
“这里的礼节是你不喜欢的东西就稍微少吃一点,然后放在一边是绝对不能换来换去的。”子爵夫人温和但鄙夷道。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式的宴会场合。”芭比忍着气道,“只不过是大家坐在草地上随便吃点东西罢了。我也去过很多正式的宴会,我也和许多有贵族头衔的人交往过没有那一个人像你们这样斤斤计较,咄咄逼人。”
“请不要这样高声说话好吗?”深头发说,“注意一下你的素质。”
“我声音很正常。我们不需要你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训斥,你们真的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芭比非常委屈。
旁边已经有人往这里看了过来。
深头发抱臂冷笑,非常得体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有事我们私下再讨论,在公共场合不要这样大声喧哗,像泼妇一样。”子爵夫人说。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们来到我们这里能有一点最基本的礼貌和教养。”带着十字架的年轻人说。
他们同仇敌忾,好像她是唯一的疯女人,芭比气得掉眼泪。
“这里没有人欺负你。”深头发说,“何必这样装模作样呢?”
“只有你男朋友那种男人才吃你这套。”
“如果不是蹭他的,你能坐在这?”
“我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芭比站起身。
“你自己想离开就请便,但别到处说是我们赶你走的。”深头发说。
“你是惯会演戏的,别到时候你男朋友又来向我们兴事问罪。”
芭比孤零零地站着,气得眼泪直掉,喧闹的草地,不远处的人有些奇怪又探究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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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谢昭从刚才就几次想要张口,比尔和伯特都拉住了她。
他们的意思是,这些人其实是针对这个芭比的,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和他们一起排挤芭比,所以嘲讽时捎带上她。
这个老钱小团体不认可这个女孩儿,排挤她,此事与她谢昭无关,这个时候她闭嘴,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没有礼貌的是你们。”谢昭忍了又忍,不想忍。
“故意挑衅,然后又装理性有风度。”她说,“你们觉得自己很优雅吗?其实就像寄宿学校搞霸凌的中学生,缺乏家教。”
“你又算是哪位,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深头发震惊,她本来就完全没有把谢昭这种暴发户放在眼里。
不过是随便损了她两句,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
伯特拼命地拉谢昭的衣服示意她赶紧不要再讲了!
比尔也是极力地想按住她。
“我们不好得罪她。”
深头发的女人,侯爵的孙女,在这里的上流社会朋友很多。
没人会想得罪她,得罪她的结果,就是被此地的上流社会社交圈彻底封杀。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就是表达上有点歧义。”比尔赶紧道歉。
“谢昭小姐坐飞机过来太累了,人没精神。”伯特也打圆场。
“你现在都是怎么回事啊?”比尔低声说,“你以前都是能屈能伸,从来不多管闲事的。”
“你们就是隐形的霸凌和歧视。”谢昭说,“因为你们骨子里一片虚无,心智不健全,所以喜欢强调自己高贵的身份。”
“请你立刻,马上就离开这里。”深头发说。
“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你蹭什么?”
她冷笑,“你这种人我是见多了,暴发户虽然是突然有钱了,但是没有身份,所以就到处蹭,攀高枝。”
“我本来就想走。”谢昭站起身,“我压根就不想跟你们这种人坐在一起。”
“我们这种人。”子爵夫人冷笑了。“你也不过是嫉妒罢了,有钱又怎么样,我们是你花钱也蹭不到的贵族。”
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对牛弹琴,这些人的脑子里面只剩下阶级二字。
王室包厢门口微动,有人进进出出,深头发女士往那里看了一眼,她扬着下巴对这桌的其他几个人说,“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和国王合影。”
芭比难堪地坐着。
“别哭了,道歉也带你去。”子爵夫人说,“朋友说你几句罢了,都是好心。”
人头攒动,谢昭也往那里看了一眼。
“有你什么事,你怎么还不走?”子爵夫人瞪她,“我们是不可能带你去的,你现在想道歉也晚了。
“我才没兴趣跟什么王室照相呢。”谢昭嗤道。
“谁会见你。”深头发冷笑,“嘴倒是挺硬。”
有保镖向这里走来,人群分开两波,让出一条路。
“安保。”深头发挥手,希望他们赶紧把谢昭抓走赶出去。
保镖好像听到她的话一样,非常听话地走过来,走到了谢昭面前。
他们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昭。
“女士。”保镖非常严肃地说,“您不应该在这里。”
深头发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这附近的其他人,这些精英人士,老钱新贵,也都纷纷向他们这里看过来。
喜欢蹭的暴发户要被赶走,大家都爱看的好戏。
“我们一直在找你。”保镖说,“您应该在王室包厢,在这里太不安全。”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又是一阵异动,人群像流水一样两边分开。
保镖和侍卫队成员一字排开,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向她。
这附近的人都是有见识的人,认得出他身上佩戴的家徽,瑞文斯格福特家族的人,刚刚在大屏幕上出现的,坐马车里的贵族少爷。
谢昭还是头一次见到江慈穿着正装,顶级手工西装放大了他惊为天人的美貌。
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才是最合适的,昂贵的衣料,昂贵的人。
但他还是不喜欢严谨地穿西装,礼帽早不知去向,领带也是松的。
穿衣的繁文缛节对于真正的贵族来说是根本不成立的,他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乱穿叫松弛感,值得所有人模仿。
“谢昭小姐,我们一直在等您。”贵族少爷在所有人的眼睛下向她低头,语气谦卑,“我们知道您喜欢低调不爱被打扰。但您能否赏脸去王室包厢一坐?”
谢昭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一个字不说只点了下头,伸出手。
她对这个贵族少爷的态度就像对一只熟悉的猫猫狗狗。
江慈立刻上前挽着她,保镖和侍卫队簇拥着她,像保护女王一样往前走。
喧闹的草坪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里的人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家族,这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身份。
比王室更古老的家族,权力更大的贵族,小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个女人卑躬屈膝。
这个神秘的女人本该在王室包厢里,和王室成员被保镖重重保护着,但现在却和他们这些庶民坐在一起,坐在草坪上。
她是什么来头?是什么身份?
这一桌的人都呆滞。
深头发后悔,这个看上去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华尔街人士难道有其他背景?
第163章 骑士
*
保镖们在前方开路,人群中劈出一条道来,谢昭挽着江慈的手跟着他们穿过了花园草坪,走到观景大楼,一路走上宽阔的石阶,这附近已被清场,闲杂人等不可以靠近。
这一层皇家包厢的正门半开着,几个穿着正装的侍者来来回回地穿梭,见到江慈靠近,他们立刻停在门口,弯腰行礼。
谢昭走到门口,两边的侍者赶紧拉开门,看衣着级别最高的侍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地低头:“女士请。”
皇家包厢是最私密的场所,里面都是皇室成员以及他们的密友,偶尔有一些收到邀请的贵宾名流。
大厅很宽敞,到处都是穿着黑色正装的男士和衣着亮眼的女眷来来往往,大部分人都是站着手里拿着小册子,有的人手里拿着香槟,大家此时都在激烈地讨论赛马和下注,一会比赛就要开始了。
包厢的客厅里铺了地毯,有实时可以观看赛事的大屏幕电视。
客厅连接着露台,露台上有金色的观景沙发,国王和王后就坐在露台上,正在向下面时不时挥手,有媒体实时拍照。
其他站在露台上的客人都拿着望远镜,有望远镜更方便观看赛事。
“lucian,这就是你的客人吧?”有几个女士笑着围上来。
谢昭认得他们,刚刚在大屏幕上出现过坐马车来的公主们。
但是lucian这听起来挺高雅的名字是在喊江慈?
“你还有拉丁语的名字呢?”谢昭惊讶。
这就像她捡了一只流浪猫,天天喊他咪咪,咪咪,突然有一天,听到其他猫恭敬地叫他?彪。
江慈扭捏了一下,扶住她的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他沾亲带故的远房表亲。
由于他的家族在历史上长期与王室联姻,所以王室成员里很多有他的远房亲戚。
其中的辈分极其复杂,比如他的哪位七姑八姨嫁给了旁系王子,又有哪位公主的姨妈嫁了过来。
几位旁系公主都穿得很轻盈,最年轻的这位远房表妹浅金色头发,穿着薄荷色无袖连衣裙,戴着祖母绿和钻石耳坠。
“难怪你这么反常,今天一定要露面,原来是为了迎接这位新客人。”她对江慈笑道。公主好像今天心情很好,从之前在大屏幕上被拍到,到现在一直在笑。
中间年长些的穿浅杏色连衣裙,虽然此时没有媒体对着她拍,她也挺拔端坐着,浅黄色缎面编织手拿包放在膝盖上。
“看你带女孩子出面实在是天下奇闻,我们还以为你不喜欢女孩。”她笑,说话时戴的黄金枕形切割柠檬石英一闪一闪。
“当然我们也认为你不喜欢男人,我们以为你迟早要进修道院之类的。”年纪像江慈表婶的这位笑着接话,她穿木槿花蕾丝印花裙,戴钻石耳钉,搭配的是象牙白的珍珠缎面手拿包。
他们和江慈明显是亲近的亲戚,所以说话也随意。
“你们饶了我吧。”江慈让谢昭先坐,侍者端上香槟。
“你等会一定得偷偷告诉我们是怎么搞定这个神父的。”公主笑着拉谢昭坐下。
贵女们的眼神充满着好奇,由于举止措辞足够体面,掩饰了他们的真正问题:你是怎么攀上高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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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这是阶级最森严的地方,大多数王室成员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高贵的血统。
外来的女人攀上高枝进来一定会被审视。
这个东方面孔的女人,既不是世界有名的名流,又没有门当户对的家境,长相也算不得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祸水级别。
而lucian这样有绝对尊贵的身份,极其古怪的性格,对感情极度悲观,无欲无求又无视所有美女贵女追求者的男人,恐怕比神父还难搞。
谢昭感到他们得体又有优越感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真是一个有手段的女人,他们没说出口但眼神这么说。
“她没有搞定我,是我单方面在追求她。”江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单方面在追求谢昭小姐。”
他的神色郑重垂眼看她,谢昭心中微微一动。
周围所有王室和贵族都听到了,他们的眼神发出了沉默的惊叹。
这个圈子里能攀上高枝的女人男人多得是,但通常是表面平等实际完全依附于高枝的,他们随时会被替换,更多情况是表面也不平等,像宠物一样被呼来喝去。
高枝这么俯首帖耳低三下四的情况,除了本人有严重心理疾病外那是完全没有。
有手段的女人会被鄙夷,过于有手段的女人会被崇敬。
公主们看谢昭的眼神从充满优越感的好奇变成了敬意。
“那么,在追求的哪个阶段呢?”表妹八卦道。
“好了,你们是来看赛马的,不是来看lucian表演的。”一个穿黑色正装的男人笑着站出来替江慈解围,他好像是哪个旁系王子。
“我们可没逼他表演,是他自己等会要表演。”公主笑道,她转而向谢昭,“lucian等会要参赛,你会赌他赢吗?”
“等会儿上场的有你家的赛马?”谢昭转头问道。
参加赛马会的马,很多都属于贵族和皇室成员,以前经常有女王的马获奖,然后就是一些知名育马场比如由迪拜酋长创立的世界最大纯种赛马场godolphin和国际赛马组织coolmore stud等等,这些赛马的平均身价都是数百万美元起步。
“他们家族有将近300多年的赛马传承。”王子坐在她右边。
从19世纪开始,当时公爵的第二个儿子在法国建了马场,训练出好几批参加法国经典赛的冠军。他同胞的弟弟也是狂热爱好者,很快也在英国开始育马,将赛马事业推向高峰,在几十年的马主人生当中,赢过大大小小将近千场比赛,培育出十九世纪欧洲最强的几匹赛马。
现在的市场,中小型的育马场平均一下价格也在千万美元,大型和知名马场的价格轻松能过两千万美元,最顶级的数亿美元。
在今天育马场已经是高度商业化,没人不是为了赚钱而培养赛马,但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仍然纯粹为了兴趣而不是为赚钱养赛马。
“目前家里最有兴趣的是我表哥。”江慈说。现在家族的育马牧场和赛马事业由他的伯爵表哥管理,家族的马仍然经常参赛。
谢昭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他家的马场最起码也要超五千万美元,但江慈平时点外卖都喜欢搜优惠劵,有时候给他和其他助理点一些便宜宵夜,他就感恩戴德。
就像这猫家里住宫殿,但就喜欢到她这来蹭便宜猫粮。
“不只是他的马会上场,他也会上场。”杏色长裙的公主说。
“但是我劝你千万不要押他会赢,他就是在玩游戏。”
“你要赛马?”谢昭问。且不说其他的骑师都是经验丰富,有各种锦标赛冠军的头衔,就是单单为这几天的比赛也都是连续训练过几个月的。
“只比一场,我会赢。”江慈说,“直接投注独赢,你要相信我。”
“绝对不要相信他。”其他公主对她摇头,“你一定会赔死的。”
赌马的投注方式有许多种,有非常直接的独赢投注,只有投注的马赢得了比赛投注才能获胜。
还有位置投注,下注者选择一匹马,如果这匹马在前两名或者是前三名之内完成比赛,下注者就赢了。
当然还有其他独赢和位置结合等等复杂的下注方式。
“好,我下注押你赢。”谢昭很干脆,直接押了五万英镑。
“不能押他,你可以跟着我下注,我押这个红色彩带。”印花裙的公主看她就是人傻钱多。
红色彩带是纯种马的名字,此次比赛的热门马,他出战过的比赛总奖金已经超过千万美元,搭配的是三度荣获全球最佳骑师称号的殿堂级骑师。
“不对,应当押这个。”其他人鼓动她押叫决胜的马,他曾经八战八冠,是世界育马巨头coolmore stud 在他周岁时花了大几百万买得的。
押什么的人都有,但他们都不肯押江慈。
虽然他的马不错,但其他赛马都配名骑师,他临时上场跟人家比不是闹么。
几个人看谢昭以为她不懂赛马,苦口婆心跟她讲半天。
热门马的赔率是1/2,像江慈这种缺乏履历的骑师冷门马的组合,赔率将近1/20,这足以说明外界评判他获胜率多低。
“我不认为红色彩带一定会赢,场地潮湿会有利于他的发挥,但今天非常干燥,没有下雨,天气预报也不会下雨。”谢昭说。
“还有决胜,他一直在赢,所以下一场赢概率不高,热门马长期胜率最多只有1/3,冷门马反而常常赢得比赛,赔率高回报非常高。”
“更关键是马上要比的是两千米,留后劲跑更重要,这几个热门马更擅长短赛程。”
“谢小姐原来是有些研究,看来也是行家?”几人本来以为她啥也不懂,见她也懂一二便不再多说。
谢昭当然懂,她虽然没有长期赌马的经历,但她以前是切切实实在赛马场打过工,在她十九岁被断供付不出生活费和学费的时候。
赛马场的阔太门出手阔绰,给的小费是最高的。
她在一旁伺候阔太们,也留心听他们的谈话学习。
他们谈赛马,股票,谈南法的度假,谈艺术品投资,她一一记在心里,这成为了她之后伪造家境成长背景的素材来源。
她学得快,有了第一桶金进入上流社会后编得天衣无缝,骗过所有人。
“不是。我只是以前在赛马场打杂,因为那里小费给的多。”谢昭说,她现在早已没必要再编,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当她自己。
她知道他们心里再不愿意跟她平起平坐也必须对她得体地微笑,说一些劳动很努力这种政治正确的话,因为江慈站在她身边。
“我押你赢。”谢昭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请给我一个贴身的信物保护我吧。”江慈弯腰,像中世纪的欧洲骑士一样,向他选定的心仪女士请求给予一件私人物品作为比赛时的护身符。
谢昭将胸口的珍珠胸针递给他,江慈郑重地别在心口,和家徽别在一起。
他低头行了一个吻手礼,然后抬眼看她,“那么我将为你而战。”
*
比赛即将开场,谢昭和其他人拿着望远镜跑到露台上向下看。
骑师和赛马们都已准备就绪。
江慈换了一身纯黑的骑马装,精致的硬壳骑士帽上刻着凌霄花的暗纹家徽,骑马夹克是纯手工定制的,savile row的henry poole制作,衣料轮廓硬挺,剪裁贴身,显得身形格外颀长挺拔,他的胸前别着她的胸针。
他的马是通体乌黑的纯种马,修长的腿,优雅地踱步。
观众席的欢呼中,他稳稳坐在马背上,微微歪了一下头,神色懒散。
一身枪响,绿色的闸门刷得瞬间打开,热门马红色彩带出栏最快,穿着代表皇室彩衣的紧随其后,谢昭只盯着江慈的马,他的黑马在外栏暂时在第二排。
直道只有很短一段,马上就要拐弯,所有的马都全速前进,队伍稳定缩成一团,极为紧凑,第一排是热门马红色彩带,其他马紧随其后,在拐弯时,江慈的那匹黑马在内侧缓慢拿到了位置。
最后400多米,整个马群逐渐拉开架势,比赛的节奏加到最快,前三匹马杀出重围,把其他马狠狠甩在后面。
红色彩带跑在最前面,江慈的黑马开始发力全速前进,逐渐追了上来。
两匹马可以说是齐头并进,只有最后几十米了。
江慈坐在马背上,身体前倾,双腿紧夹马腹,马快如风,他坐得很稳。
没想到他的腰这么有力气,谢昭突然想。
看不出来,平时懒惯了的人,在马背上完全变了,神采奕奕。
他的手戴着纯黑的手工皮质手套,轻轻挥舞马鞭,随着马狂奔,窄腰上下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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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大屏幕的镜头一切到他,就是一片更高的尖叫。
冲击终点线,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谁赢了?”谢昭转头问。
露台上一片惊呼和哀嚎。
江慈的马肯定是前三,但她买的是独赢,他必须是冠军才行。
谢昭拿着望远镜在赛道上找,江慈悠悠然骑着马,他抬头,美丽的绿眼睛在人群中转了转,立刻笼罩住了她。
金色的午后阳光下,他眉目飞扬,意气风发地冲她一笑。
她立刻放下心,她赌赢了,江慈为她赢得了百万英镑。
王室成员的人群一窝蜂涌到颁奖处,国王要为赢了的骑师,马主,训练师颁奖。
闪光灯中,江慈拿了奖杯,他立刻翻身上马。
他长腿微微用力,黑得发亮的手工骑士靴利落地踩在马鞍上,几步到了人群前。
大屏幕又一次切到了他的镜头。贵族漂亮男人,这一场的冠军。
他骑着马,捧着奖杯悠然地走到观众席前,这里都是公主贵女,只有她们才可以靠得近。
观看屏幕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他要像中世纪骑士一样将奖杯献给某一位女郎。
尖叫声像海浪一样汹涌。
三十万现场观众,百万直播观看,全球同步的赛马会。
贵族,美貌,冠军,这个第一次亮相就引得观众和媒体发疯的年轻人,悠然越过所有公主贵女,将象征皇权与胜利的奖杯递给谢昭。
他穿骑装英武,但声音却斯文有礼,温柔的声线通过媒体的麦克风对百万观众响起:“这是我献给你的胜利,我是为你而战。”
第164章 王冠
*
谢昭把金杯放正在书桌上,金杯光色可鉴,映出她的影子,微微笑着。
她抱膝坐在软沙发上,风蓬蓬得吹过发丝,像坐在敞篷车上。
窗外是明亮的粉紫色,英国的夏天日落得晚,她像坐在落日飞驰而过的车子上,又像是坐在马背上,心仍然砰砰地跳着,也许是因为赌赢了百万英镑,也许是因为那个让她赢的人。
“明天瑞文斯格夫特家族的宴会,dress code是粉色,我没有带粉色衣服怎么办?”比尔敲门进来。
“现在去买吧,一起去。”谢昭心情非常好,“我刚赌赢了钱,正打算也买点小东西呢。”她像龙一样喜欢收集亮晶晶的珠宝,以及古着衣服。
“那正好天还没有黑。”比尔也很高兴。“我也赌赢了,江慈先生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我还没有问呢,后来你坐在那里,其他人是不是不敢再说三道四了?”谢昭说。
“那是当然,自从看到你跟着皇家侍卫队走了,他们诚惶诚恐,就差没把我供起来。”比尔得意道。
谢昭住宝格丽套房,附近正是各种购物区,两人一拍即合,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还没出门,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问是谢昭小姐吗?我是来送邀请函的。”西装革履的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鞠了一躬,然后递上印着凌霄花家徽的信封。
“好正式啊,我们明天会准点到的。”比尔说。
“还有这个。”年轻人突然推着一个衣柜走了进来。
“这个是江慈先生送给谢昭小姐的。”
“什么啊?送衣柜啊?”比尔震惊。
“谢小姐是我们瑞文斯格夫特的家族最珍贵的客人,江慈先生想送一个小小的礼物以尽地主之谊。
明天宴会的dress code是粉色,据说谢小姐又喜欢收集古着裙子,但是江慈先生并不知道谢昭小姐具体喜欢哪一种粉,所以冒昧选了所有粉色种类的古着高定,从1950s到千禧年间。”
啥?跨越半个世纪的高定?这巨大的衣柜推进来,谢昭和比尔两人目瞪口呆。
他们俩本来打算去疯狂购物一下,买点新衣服,没想到江慈把衣帽间送过来了。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展示一下。”年轻人戴上白色丝绸手套,然后打开衣柜,一件又一件,打开展示给谢昭和比尔看。
幸亏宝格丽套房的面积够大,床也够大,够他折腾。
“时间先从近再到远,您现在看到的先是千禧年间的。”
千禧年间的春夏高定礼服,第一件是人鱼一样闪闪发亮的吊带裙,粉色褶皱缎面,金线流苏,亮片及水晶繁复的刺绣反射出瑰丽的光线。
“这个酒店的光线不好。”年轻人嫌弃道,“如果是明天的宴会,在水晶吊灯,壁灯,巴卡拉水晶雕的辉映下,这件衣服会更加闪闪发光。”
第二件,古典油画里一样的挂脖长裙,闪着珍珠光泽,是饱和度较低的马卡龙粉,素雅简单的剪裁。
“优雅复古的选择,与明天的城堡非常相配。”他向谢昭推销道。
“这种裙子应该配珍珠。”谢昭换上,尺寸刚好,她摸了摸面料。“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变戏法一样,将一个小盒子捧到她面前打开。
“您请看,这是一串浅金奶油色的三排珍珠项链。纯天然,海水珍珠,来自两个世纪以前。”
“好漂亮啊。”比尔向鹅一样伸长脖子,但没戴到他脖子上,年轻人给谢昭“咔”得戴上了。
“在皇室礼仪中,奇数珍珠比偶数的更加正式,您喜欢吗?”
珍珠莹润的光泽与优雅的缎面长裙相得益彰。
“这是你搭配的吗?”谢昭感叹他选择得专业。
“不,这里的每一件搭配都是江慈先生的选择。”年轻人微笑道。
江慈,平时看他从来没有一次正正经经穿好过衣服,没想到审美其实挺好呢,谢昭心想。
第三件,粉调偏紫的掐腰蓬蓬纱裙,上衣是珠光料,巨大的裙摆,一层又一层手工叠纱,像上世纪美国黄金时代好莱坞女星走红毯穿的礼服又好像电影里的戏服。
“这的确是上世纪电影里的戏服,后来被拍卖收藏了。请看这裙摆上的水滴型蕾丝,都是手工一点点缝上去的。”
这一看就是谢昭平时喜欢的华丽夸张款式,她爱不释手,但下一件立刻迷晕了她的眼睛。
这一件她认识,千禧年香水广告里出现的,烟粉色的丝绸罗纱流苏晚宴裙,超长曳地长羽毛裙摆,奔跑起来裙摆像粉色的海浪。
整个裙子订着细小的水晶,足足有三千颗,裙摆边缘是几百根鸵鸟毛和纯手工的流苏。
“这是孤品,当时为了广告纯手工打造的,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件,平时在档案馆里,最多会借给明星出席红毯。”
“江慈先生猜测您也许会喜欢这个款式,重新修整,现在特别按您的身量调整过。”
“真是疯了。”比尔说。
在他的惊叹中,下一件王妃同款被拿了出来。1989年的高定礼服,奶油色和鲑鱼粉真丝绉沙的v领长裙。
“戴安娜王妃穿过这款礼服的改编版,改的是领口。”
他在谢昭身上比划了一下。
“款式太素了。”她摇头,她更喜欢夸张一些的。
一件吊带玫粉钉珠花朵裙立刻送到她面前,
“几十年前好莱坞女星在红毯上穿过同款,配上钻石耳钉合适。”
他一件又一件展开这些昂贵的面料。
蜜桃粉,樱花粉,干枯玫瑰粉,轻纱,真丝钉珠,重磅缎面,羽毛长裙,迷你裙,低腰长裙,宽肩西装——满天的粉色丝绸飞舞,天下所有的粉色衣服好像都在这里了。
这些高定礼服在套房里跳舞,房间立刻变得纸醉金迷。
“我太难过了,从没见过这样好的衣服。”比尔忍不住叫了一下,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黛西一样,摸着这些豪华的衣服几乎啜泣。
谢昭无视了50岁老头的表演欲,她从千禧年间的礼服,一直往前看,到了最开头,1950年代。
白色的丝绸手套缓缓打开防护罩,就像古埃及法老的宝藏被打开,谢昭几乎屏住呼吸。
第一件是1953年的郁金香系列晚礼服,浅香槟粉色欧根纱,掐腰大裙摆。
从胸口,腰间再到裙摆,白色金丝线人造宝石花朵的刺绣蜿蜒,花蕊镶嵌着水钻,做工极为细致。
第二件是1949年的叫法兰西玫瑰,斜肩缎面长裙,玫瑰一样浓烈的色彩和剪裁。
第三件像沉睡千年的美人躺在水晶棺里,谢昭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她。
这件礼服致敬了意大利画家波提切利的作品,维纳斯的诞生。
抹胸长裙,正面看是粉色轻纱大裙摆,从腰间开始,装饰了贝壳状的亮片,背面看一层一层的亮片薄如蝴蝶的翅膀,闪着银色的光泽。
这条裙子好像蝴蝶一样随时会飞走。
“真是疯了。”比尔说。
“这些东西应该在博物馆里。”谢昭说,她见过这些裙子,时尚史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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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本来是这样,但是江慈先生冒昧地考虑,您也许会喜欢,所以他们在这里。”
“我选不出来。”谢昭说,“每一件都太美了,这都是时尚史上惊心动魄的美丽之作。”
“不要紧,您不需要选,这都是您的。” 白色丝绸手套将一个黑色宝石盒子送到她眼前。
“不论您明天穿哪一件,我向您保证,这套珠宝都是与您最配的。”
盒子打开,比尔几乎晕了过去,谢昭也是强装镇定。
这是一整套蓝宝石,从项链到耳环,胸针,手链还有,蓝宝石王冠!
“这看着像欧洲王室的王冠啊。”谢昭毕竟是经常参加拍卖会的。
“不是看着像,这就是。这是市面上早已丢失的普鲁士王室蓝宝石,19世纪时最早属于普鲁士王后。”
丝绸手套把王冠给她戴在头上。
“我知道。”比尔爬过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君主制被废除,这些蓝宝石被贵族收藏,王妃从前戴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据说这些宝石被威廉二世卖出,从此不知所踪。”
“非常漂亮的蓝宝石啊。”丝绸手套整理她的项链,巨大璀璨的蓝宝石由钻石围绕。“不知所踪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江慈怎么能把欧洲蓝宝石王冠像送麦当劳外卖一样这么随便的送过来?
“他没有带什么话吗?表白之类的?”比尔问,“我觉得这种场景一般是求婚啊。”
“啊,您不用有任何压力。”丝绸手套说,“这就是送给您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不需要您答应表白之类的。”
“江慈先生说他并不擅长做追求女孩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很懂科学。在自然界当中,雄性动物求偶时,比如雄鸟必须要先献上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和提供住所,以示对雌鸟的诚意,这是最基本的。
幸好,这样亮晶晶的东西他有很多。”
第165章 旧日贵族
*
谢昭最终没有选择任何一条,因为她每换上一件就觉得对不起剩下的。
比尔倒是毫不客气地穿上了江慈特地给他选的亚麻质地粉色西装。
两人下了火车站,有司机来接他们。
琥珀色的夏日午后,他们开着薄荷色的古董敞篷车飞驰在英国乡野间。
远处绿色田野有白羊,近处有粉紫色的小雏菊,空气中弥漫着夏日草木的清新气味。
“这栋城堡的占地有将近6000英亩,大量的土地现在全都租给农户耕种。”司机介绍道。
6000英亩,大概是33个故宫。谢昭算了算。
“这附近你们能看到的农田,森林,庄园甚至包括野生动物园全都属于瑞文斯格福特家族的私有财产。”司机说。
车开过郁郁葱葱的榆树林和原野,拐了几个弯,开上了一座古老的石桥,司机提示他们向窗外看去。
桥下是巨大的湖泊,隔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栋华丽的灰紫色巴洛克式城堡在浓绿的树林中若隐若现。
城堡是圆顶,顶部是砖石提灯式结构,还有巨大的穹顶,像极了保罗大教堂的顶尖,此时在午后阳光里镀上了一层金边。
“建造这栋城堡的设计师之一是保罗大教堂设计师的徒弟。”司机说。
“这真像儿童绘本上的城堡封面啊。”比尔赞叹道。
蜡笔画一样的草地,蜡笔画一样的城堡。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在欧洲有许多城堡和庄园,这只是其中之一,并不是最壮观的。”司机说。
车子越开越近,顺着林荫车道,开进了城堡的绿地。
印入眼帘的是开阔的英式园林,精心修剪过的粉色玫瑰园,可以喷出150英尺水柱的巨大大理石喷泉,山坡上的小教堂,大面积的湖泊波光粼粼辉映着靛蓝色的起伏山脉。
花园里有蓝色的孔雀悠然散步,湖边到处都有野生的天鹅和小鸭子在四处闲逛。
“这里太大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国家公园。”比尔说,谢昭点头,光是坐车游览都得花费很久。
司机像导游一样给他们介绍这里的历史,18世纪,全国20%的土地掌握在英国的400家大贵族手中,到了19世纪,更是将近25%。
跨越两个世纪的几代贵族公爵致力于攀比园林面积,从几千英里到上万英亩都有。他们不断地扩张和修建园林,只为了让其他贵族看到自惭形秽。
车停进了车位,穿着黑色正装的管家和男仆打开车门,护着谢昭的头,先将她接下来,然后是比尔。
一阵新修剪过的草腥味扑面而来,谢昭踩在草地上,深呼吸了几下。
英格兰夏日独有的微冷空气,混杂着草木和蔷薇花香。
抬头看,浓蓝色的天空下,主楼的巴洛克城堡融合了法国和意大利风格,有着精美的希腊雕刻窗户。
城堡左翼,中世纪教堂里有管风琴的声音响起。
城堡的正门平日不开,平常人来都走侧门,只有主人亲自接待贵宾时才会打开,比如从前维多利亚女王莅临,现在的王室光临,正门才打开。
谢昭和比尔走上宽阔的旋转大理石梯,楼梯的扶手有着繁复精美的浮雕。侧门是古老的木门,男仆已经先进去通报。
过了不到一分钟,一个头发略微有些蓬乱的银发老头从里面转了出来,这是瑞文家族最新一代的公爵。
他头发浓密,多到有些蓬乱。
谢昭想他们家族的英国血统应当也不是那么纯正,否则他的头发为什么还健在?
“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公爵热情地与他们握手。
“感谢邀请我们。”谢昭说。
“谢昭小姐是吗?但愿我没念错。我在皇家赛马会上远远地见过你,叫我威廉就好。”公爵穿浅蓝色亚麻质地的西装和同色系的真丝领带,他的袖口也没有熨烫平,谢昭大概知道江慈穿衣服乱七八糟是像谁了。
“你们到得最早,其他客人还没有来呢。”男仆端上一托盘的冰镇鸡尾酒。
“这是蔷薇香槟,我们自己做的。”公爵说,“你们参观过后面的花园了吗?就用的是那里面的花。”
“我们还没有机会,这里实在是太大了。”谢昭说。
比尔午后要休息,公爵吩咐男仆先领他去客房。
谢昭站在露台上向下看,远处是大片的新绿地,小鹿在树林中散步,更远处是靛蓝的起伏的山脉,湖泊波光粼粼。
华丽古老喷泉中的流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如梦如幻,像童话绘本,又像迪士尼最早的电影。
在这儿总感觉会有银白色的独角兽,在月光的森林中出没,这里是旧贵族的土地,好像几百年来都是这样静谧。
“这是我和我外甥的家,他小时候就在这喷泉旁玩,在果林里乱跑。”
这就是江慈童年和少年时期成长的地方,他的家。
难怪呢,江慈那样天真有时近乎不可理喻的性格,谢昭常常想,他到底是生长在一个怎样的环境啊?
童话一样的地方才能生长出童话一样天真的人。
“谢小姐,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逛逛好吗?”
公爵伸出手肘,谢昭挽住他。
园林广阔看上去无边无际,他们坐上男仆开的代步车。
果园的小路铺着鹅卵石,黄杨树与青柠果树站在两旁,有园丁在工作。
公爵熟练地切了一些新鲜的无花果递给谢昭。
“管理整个庄园很不容易吧?”她问。
“是的,我们平时没有这么多的工作人员在这儿,很多事情必须自己亲手做。”公爵说,“城堡每年的维修费都要有20万,我每天都要坐上代步车,四处地看哪里的草没有修好,哪里的壁画需要修缮。”
“前面是我们的有机厨房花园,我们每天吃的所有东西基本都从那里产出。”公爵指给她看。
这是原始的维多利亚式花园,城堡餐厅里能吃到的大部分农产品蔬菜水果,都是由园丁长和他的工作人员种植。
公爵从车上跳下来,他们和园丁长打招呼,然后他亲自接过剪刀,剪一些迷迭香。
“等会儿送到厨房,晚餐可以用。”
他把剪刀递给谢昭。
他们又剪了一些青铜茴香,这种香料烤佛卡夏扁面包可以用到。
公爵干农活非常麻利,看来是常做,有一些细碎的树叶落在他昂贵的衣料上,他也并不在意。
代步车又在主楼后方的意式花园转了一圈,与主楼随意的英式园林不同。
意式花园极其的方正整齐,雕塑与绿篱,蔷薇园与喷泉,左右对称。
“来,我们进去看看。”公爵挽着谢昭,走进大理石古董长廊,通过长廊走向大厅。
挑高的拱形穹顶,长廊的左右摆放着许多希腊以及罗马的古典人物象牙色古董雕像,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古董泛着金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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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这都是18世纪的伯爵从意大利旅游买回来收藏的,最早的古董是公元两世纪的。”公爵说。
公元二世纪,那是罗马帝国的黄金时代,中国还在东汉。
真是让人震惊的财力,谢昭暗想。
穿过长廊到达了绿松石色的客厅,脚下铺着绯红的金边地毯。
穹顶是一幅画,太阳神之子坠落太阳车的希腊神话。
墙上镀金的画框里挂着各种名作,卡纳雷托、霍尔班,雷诺兹,根兹巴罗等等。
谢昭很识货,以她混迹拍卖场的经验,这些画随便一副最低价就可以百万英镑起拍。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博物馆,展览馆,随时可以进行拍卖会,但是对于公爵和江慈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一个普通的走廊和普通的客厅。
他们俩又走到一个全是武器的大厅。
“这里是军械库大厅。”公爵让她抬头,看挑高几米的天花板顶端,上面有着徽章,那是他们的家徽。
墙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冷冰器,一共有800多件,这些是16世纪的火枪和剑,公爵拿下来给谢昭看。
“我们最初代的家主是在玫瑰战争期间支持了约克王朝。”走过榆木的旋转楼梯,墙上高挂着各代公爵与其他贵族的肖像。
“我们家族有许多的分支在欧洲,但是最核心的一脉子嗣凋零。”公爵指给她看家谱,墙上的金色徽章。
到这一代只有公爵和他的姐妹,江慈的母亲,其他都是旁支。
“为什么呢?”谢昭问。
“我们家族的人经过两次的世界大战,人基本上死完了,无论男女。”
“可你们是贵族,你们是最有钱又有权势的人,为什么当时不逃亡之类的?”谢昭问。理论上来说战乱时期有钱人难道不比穷人要好逃跑得多了。
“亲爱的,你不理解这里的贵族意味着什么。”公爵说,“我知道,现在贵族这个词已经是一个非常落伍的词,甚至带有贬义的意味,高人一等装腔作势,虚荣虚伪的意思。”
“但是我们的历史上从前不是这样,贵族精神是荣誉,是牺牲精神。”
一战时一般士兵的死亡率为12%,但是伊顿公学参战的所有贵族子弟伤亡率高达45%,因为他们必须最先站出来,最后撤退。
谢昭之前听过这种说法,但从来都没有实感。
“战争时期,或者其他恶劣情况贵族必须最先出来保护平民。”公爵擦拭墙上的徽章,那是二战时期死去的家人。
“真正的贵族不是说你有怎样的头衔,或者你有多少庄园,古董收藏品,而是责任感。
如果你在危难的时候抛下比你弱小的人逃跑,躲在弱者身后,那么你不是真正的贵族。”
“两次战争,反法西斯。我们家族的所有人从继承这个城堡的主人,到他的儿子女儿,无论男女老少全部上战场。绝大部分都死了,包括当时的继承人。这里在二战也被征用过。”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那很高尚,如果是我的话,我多半要逃跑。那毕竟是送死。”谢昭停了一会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怎么能接受随便送死呢?”
“亲爱的,你当然可以逃跑,你并没享受过特权。正因为我们比平民多了许多的特权,所以在危险的时候我们必须挺身而出,这是非常公平的。”公爵说。
“当然了,现在关于贵族的一切已经不断消亡了,如果谈论贵族精神,是会惹人发笑的。”他笑了笑。
阳光照在墙壁的徽章上,金色的徽章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这是一个个死者的名字,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在平民前上战场,死去的贵族。
男孩,女孩,拥有大庄园和巨大财富的继承人们,他们全都接受过最好的教育,本来可以成为外交家,律师,艺术家,但最终变成了教堂安魂曲下的黑色家族徽章。
谢昭在一瞬间明白了江慈那种童话般极端理想主义精神从哪里来。
他每次都在混乱黑暗中站出来,她就是被那种极端理想主义深深打动,但又一直好奇,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怎么会还有这种近乎于唐吉可德的奇人。
原来他不是唐吉可德,他是二十一世纪还没灭绝的骑士。
第166章 无意识表白
*
谢昭和公爵站在松绿石客厅闲谈,突然楼上的榆木楼梯细微地响动。
“是我妹妹艾琳午睡起来了。”不一会儿,有男仆走下来传话,希望谢昭小姐上楼去。
“夫人在书房等你。”
谢昭穿过一道道拱门,走在挑高的巴洛克穹顶下。
每一间客厅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有绿金家具,绯红中式花鸟画壁纸的中国式客厅,放着十八世纪的鎏金的怪兽,有挂着壁毯的庞贝风格客厅,有索恩风格的图书馆——
男仆将她领到书房的外厅。整个屋子是镀金设计,墙裙,壁柱,拱门,镀金镶板覆盖木造墙面,天花板雕刻古希腊神话。
书房的窗户大开着,正对着连绵起伏的蓝色山脉风景,还有园林当中古旧又闪闪发光的喷泉,空气中有花香浮动,远远的有教堂的钟声。
艾琳夫人隔了一会儿从里间走了出来。谢昭一见到她的这双眼睛就立刻认出,她一定是江慈的母亲。
她穿着一件极其宽松的古希腊式长袍,粉色的衣料就像蔷薇花瓣一样,谢昭分辨不出它的材质,只感觉这面料像花瓣一样轻柔,天衣无缝。
任何人穿这种完全没有版型一点也不修身的长袍一定是非常灾难的,就算是模特也逃不过。
但是这个双鬓已经有几丝银发的女人穿着却非常优雅,像拍摄那种老钱品味审美的时尚杂志封面。
她手上带了三排式的珍珠手链镶嵌着切割的长方形蓝宝石,耳朵上佩戴的耳饰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天然水滴型珍珠。
谢昭认得这件珠宝,这是从前日内瓦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卖的帕尔马家族皇家珠宝之一,这件珠宝的主人最远可以追溯到法国大革命时法国王后玛丽。
“谢昭小姐,感谢你光临寒舍一路上辛苦了。”
“感谢夫人邀请我。”谢昭与她握手。
艾琳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她走进书房的内室,地上的大理石地板是雪花石膏镶嵌着钻石, 屋内的家具都是文艺复兴风格的多名戈桃花心木,墙壁上镶嵌着玻璃的青铜壁灯是早期tiffany的。
男仆在一旁拉开十八世纪的古董编织椅。
谢昭还没有坐古董的习惯。
艾琳请她坐下,“不要紧的,椅子就是用来坐的。”
男仆又端上一套塞弗尔瓷器的茶具,青金石蓝色,华丽的白色浮雕。
谢昭认出这是18到19世纪的,很少在市面流通的珍品,英王室收藏最多,一般在重大的国务晚宴才会用这些瓷器请客。
夫人亲自给她斟茶。
谢昭不是没有见过穷凶极奢的生活,在美国她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朋友家里,也有许多古董收藏,她本人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她对西洋的家具珠宝也有兴趣,偶尔也在拍卖会上拍一些收藏。
他们要不是把收藏品锁在保险柜里,就是专门租或者买一栋房子来存放这些收藏品,时不时请朋友客人进去看一看。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家人是随便拿古董当日常用品直接用的。
“我儿子去接他的表兄弟了。”夫人见谢昭有些发愣,以为她想问江慈去哪儿了。
“他晚点才会到。也好,我们俩聊天比较清静。”她悠然端起茶杯。
两人有一搭没搭的谈了一会儿工作,其实这不必多谈了,所有的条款,合作的内容都由双方的律师顾问商定清楚。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我的儿子。”夫人突然说,“你和他接触你就知道,不是说他这个孩子不好,而是他有时候实在是太梦幻,幼稚透顶,太不切实际了。”
谢昭安静地听着。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夫人叹气,“儿童心理学当中好像有一个词,叫做峰值理论讲的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由于过早的拥有一切,所以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致。金钱,名誉,这些东西太轻易能得到,就没兴趣追求,就会去追求更刺激的东西。”
“我的亲哥哥,我家族当中有些表兄弟都有这种情况。我的一位表叔,他怀念他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工人在一起劳作的时候,除此之外,他们很容易陷入虚无无法自拔。”
“普通的事情刺激不够,就会追求危险的事情,比如过度用药,犯罪——当然了,我儿子还算遵纪守法,问题是他做的每件事情也很危险。”
谢昭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江慈总是喜欢追求一些不应该被挖出来的真相,所以经常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如果不是家族给他兜底,保护他,他有几条命都不够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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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我其实希望谢昭小姐可以劝一劝他。他也许愿意听你的话,我们希望他可以回到家族中来工作,或者不工作随便做什么感兴趣的研究好了。不要再做一些幼稚又风险高还不赚钱毫无意义的事。”夫人拿出一个小首饰盒,从桌子上推了过来。
“我知道谢昭小姐见多识广,这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希望不要嫌弃。”
江慈最开始在刑事犯罪科工作,他们竭力反对,不想让他从事这样无聊又有风险性的工作。
夫人要收买她,也许是从前她处境危险时江慈为了她妥协了,夫人认定他会妥协第二次,因为她彻底回到家族企业中来。
这里面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但谢昭并没有打开,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夫人,恕我冒昧。我不会劝他的,因为他不需要劝。”谢昭说。
“我想您没有真正地了解您的儿子。江慈也许是有一点点天真,但他绝不是幼稚透顶的人。他想做的事情更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认为他是一个很理性也很勇敢的人,他去调查和揭发那些不公正的事情,他保护其他人,他不是不知道危险,他非常清楚代价仍然做出了选择。”
“您说他总做不赚钱又毫无价值的工作,但他是我见过最有价值的人,比所有赚几千万几个亿几百亿的人有价值。这是他的人生,他的选择,我要支持他的选择,当然是在保障他安全的前提下。”
谢昭完全不顾对面夫人有些震惊的眼神,自顾自往下说。
“我也看到他在成长,他很聪明,他会越来越保护好自己,我坚信这一点,也希望您相信他,支持他。”
“说实话你这样讲我的确有些意外。”夫人眨了几下眼睛。“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现实识时务的孩子,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也许从前我会答应,会去周旋,但现在我早已不想利用他,任何情况下都不想。”谢昭说。
“可是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这样断然拒绝我们的后果吗?”夫人微笑,“你的生意正是急需我们帮助的时候,这种千钧一发的紧张关头,你就不担心我们反悔或者给你使绊子,或者用其他方式施压?”
“如果你不去劝我的儿子,我们的合作也许会岌岌可危?”
“您对我终于做过许多调查,对我是有一定了解的。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谢昭说。
“但我绝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废物,我不需要我在乎的人为了保护我而彻底丧失自由。”
“您以前帮过我,我很感激,但恕我直言,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因为我有价值,而不是您儿子对我的私人感情。”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对夫人隐隐的威胁而感到愤怒或恐惧。
“我是不择手段的,这意味着我会不择手段得赢。任何情况下,就算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会赢,只不过过程会更加艰难,但是结果都是一定的,我赢。”谢昭微笑。
“就算这样,你要知道我儿子如果离开家族就什么都不是,这样也无所谓吗?”夫人淡淡道。
赛马会的马车,欧洲王室的珠宝,城堡庄园,所有特权和美丽的东西都是因为他贵族的身份。
一旦他离开,这些就成了镜花水月的美梦。
夫人大方地让她进来,进入这贵族的世界,笃定尝过甜头有几个人能潇洒放手?
这是免费体验时期,她不答应夫人的要求,贵族体验劵很快就会过期。
“我喜欢的人是江慈,是和我作对的检方小职员,不是有拉丁文名字的贵族大少爷。”谢昭说。
“他有钱我当然高兴,他送我贵的东西我当然喜欢,但是如果他被这些城堡庄园彻底困住,失去自由和自己的想法,完全变成了戴黄金枷锁的行尸走肉,那他就不再是我喜欢的人。”她坐在十八世纪的古董上,不卑不亢。
“当然我相信他永远不会变成行尸走肉,就算脱离家族,他也有高学历可以工作养活自己。我只希望他自由开心。”
夫人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到微笑:“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
谢昭小姐这样传闻里野心勃勃冷漠重利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我也很难有办法了,你也爱上他了。”夫人无奈地叹气笑道。
等等,谢昭激情澎湃慷慨沉词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她刚刚是无意识地对江慈表白了?
这怎么行,那必须是他表白啊!
幸好江慈不在这没听见,谢昭舒了一口气。
楼梯一响,一只猫跑了过来,谢昭回头一看江慈之前抱着猫站在楼梯口。
他极其难得地穿了一套双排扣西装,打了领带,妥帖精致,总算是符合了一次他的身份。
“你在那站多久?”她吓一大跳。
“也就才一会儿。”江慈走过来,笑眯眯地弯下身捞起猫,猫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他修长的手摸摸它的脑袋,猫眯起眼睛享受不动了。
“我把空间留给你们年轻人。”夫人微笑着下楼,让男仆把书房门带上。
“一会儿是多久?”谢昭警惕。
“也就从你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连钱都不要了开始。”江慈狡猾地笑。
“你有臆想症啊。”谢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我很感动。”江慈垂眼看着她。
他长得这么大,也并不是没有女孩子向他示好,表达过喜欢。
可是大家喜欢的是贵族少爷lucian,只有谢昭喜欢的是检方小职员江慈,一无所有,还老惹麻烦的江慈。
世人都把他当唐吉可德,只有谢昭,只有她认真地把他骑士。
“抱一下。”他凑过来,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
“离远点啊——我气还没消呢,你先给我三跪九叩再说。”谢昭挣扎,他像顺猫毛一样顺她的背。
突然庄园楼下有车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从窗台往外看去。
一辆极其拉风的火红兰博基尼停在楼下。
一个带着墨镜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看这老土的审美,就知道是我哥哥以撒来了。”江慈叹气。
“哎!”他把头伸出窗外,“你,什么时候从地狱爬出来了,赶紧给我爬回去!”
以撒不急不忙地把墨镜往头上一推,压根就不理他。
“妈妈!”他脆生生地大喊。
“我亲爱的儿子以撒?好几年没见了吧。”艾琳惊奇地走到花园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爸爸可是会非常非常愤怒。”
“爸?”以撒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和那位先生不熟。”
“妈,我这次来就是想纠正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应该跟你姓的。”
“妈!让我跟你姓吧!”
第167章 家庭悲剧
*
整个宴会厅的所有墙壁全都是镀金设计,金光闪闪,气势宏大。
宴会厅里有12盏巴卡拉水晶的壁灯,还有两盏巨大的双烛台。
天花板顶是19世纪意大利巴洛克画家描绘的希腊女神密涅瓦。
壁画之下是两盏巨大的18世纪法国枝形水晶鎏金吊灯来自于cristalleries baccarat。
“这是纯金?”以撒抚摸着浅浮雕镶板上的黄金,啧啧赞叹道。
“这只是镀金,22k。”旁边的男仆说。
黄金,水晶,镀金青铜,金丝蕾丝天鹅绒家具,到处都是昂贵的材料,以撒东摸摸西看看非常满意。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江慈戳了戳他的肩。
“我才到这三分钟,亲爱的弟弟。”
“是吗?我觉得你赖这三年了,有你在身边,时间总是过得这么漫长。”江慈微笑。
“我也不想到你身边,少自作多情。”以撒说,“我是来陪妈还有我的女朋友谢昭。”
名义上他们还在约会,至少监听路线的那端是这么觉得。
“这样啊,那好吧。”江慈非常礼貌地走到外面,牵了几只猎狗回来。
“谢昭!谢昭!救命!”以撒被撵得到处跑。
“先生们,注意风度,不要在女士面前这么失礼。”管家把他们强行分开。
“以撒先生,夫人在楼上等你。”
以撒穿过一道道金碧辉煌的门,到了一个非正式的起居室,房间里摆了很多中世纪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古董艺术品。
天花板全都是古罗马风的手绘壁画,地板是大理石贴面和半宝石材料,壁炉是法国卡奧石灰石制成的,架子上有着抛光玛瑙,墙壁是铂金装饰,泛着金色的微微光泽。
墙角的书架上摆着一个18世纪中期,荷兰风格的长表壳时钟,突然发出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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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这是真货?”以撒凑近细细观察。
“亲爱的,你打算在这里玩多久?”艾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至少要三四个月吧,我休个长假。”
“你的工作能空出这么长时间吗?”艾琳说,“这儿都是乡下,只有些牛啊马的无聊得很。你们年轻人玩不久的。”
“不如去伦敦吧?”
“妈该不会是不欢迎我来这儿吧?”以撒转身和她对视,他微微笑。
“也许你的确不应该来。”艾琳平淡道。
“你有两个儿子,不是只有一个。”以撒说。“但我居然从来没进过我母亲的家。”
“我从来都没有特地对你隐瞒过身份,如果你每年对我多说几句话的话,一定就能看出端倪。”艾琳坐了下来。
“答案一直就在你眼皮底下,只不过你从来都不去多看他一眼。”
“所以这是惩罚?”以撒笑了。“惩罚我是个不孝子了。”
“不是惩罚,是选择。我给过你选择不止一遍,我每次提出要带你去英国,从我和你爸离婚,到你十八岁。
你每一次都明确地拒绝了我。”艾琳说,“你选择了你的父亲,你当时亲口说的,你要跟爸爸不要跟妈妈。”
“我只是一个小孩,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指望我做什么?”以撒在压制怒气,“在你的宝贝儿子过着这样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时,你知道你的另一个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出生的时候家庭条件就不好,爸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节省!节省!节省!我吃肉包子,爸说素包子便宜没必要吃肉的。
我小时候第一次上电脑课,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看别的小朋友玩游戏,我连开机都是老师教的,因为我家里当时根本就没有电脑!
爸有笔记本他自己用,从不拿回家,怕小孩碰坏了。
我上体育课,别的小孩嘲笑我穿的鞋子是盗版货,可是我压根就没有听过他们嘴里说的牌子。”
“搞笑的是什么?后来家里有钱了,我却依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以撒笑道,“爸依然每天都在说节省节省节省,倘若我哪一次稍稍不留意粗心大意掉了什么东西,他就会暴跳如雷疯狂辱骂我,直到让我觉得我的人生毁掉了,我长大一定没有任何出息。”
“然后他就会说,再也不会给你买任何东西,你天天就知道糟蹋我的钱,不知道大人赚钱多么不易!
我像你这个年纪早就天天在家里做家务,在外面打零工了,果然惯子不孝,到了18岁你就该自立门户给我滚出去!”
“我穷日子过惯了,我害怕,害怕你懂不懂?”以撒指着自己的心脏。
“我知道,我弟弟一直怨怼我。他小时候其实跟我最好,他非常信任我,依赖我。
但是就因为我没有选择跟你走,他认为我抛弃了他,抛弃了妈妈。”
“你们认为我抛弃了自己的母亲是没有道德的,但是你如果讲道德的话,你当初就不应该嫁那样的穷男人,让你的孩子受苦!”以撒冷笑。
“我的确嫁错了人,但我对你是尽心尽力。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当时满怀着期望,期盼你的出生。”艾琳说。
“当时我怕保姆带孩子不会用心,而你的奶奶也拒绝照顾,我只能辞去工作,为了照顾好你。”
“可是你后来对所有亲戚说,你爸爸很忙很辛苦,你妈妈很懒,好轻松,在家什么也不做。”
“你还是个小宝宝时,晚上哭闹,我必须爬起来哄你入睡,或者是喂你吃东西,我每夜都无法安睡。而你的父亲他从来不管你,你哭的厉害,他就把你扔在一边。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用的家庭主妇,他才是有价值的人。”
“家庭主妇本来就不创造任何社会价值。”以撒轻轻笑了一下。“让你没地位的是你的丈夫,不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当然,我当然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错误选择,不能跟一个小孩计较。”艾琳说。
“但是有一件事直到今天我也无法忘记。”她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下雨天,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已经几乎走到了尽头。
我们开始频繁地吵架,当然一般都是背着孩子们。
那一天晚上下大雨,你弟弟年纪小已经先睡了,你还在书房里做功课。”
“你爸爸应酬回家,他喝醉了。我们又开始吵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他不让我出去工作。我问他是不是心底自卑?他本来已经躺在沙发上了,突然暴怒,暴跳而起狠狠扇了我一下。”艾琳走到窗边。
“我们虽然一直有诸多矛盾和不合,但他平时还算是一个礼貌并且有理智的人,不要说动手了连过重的话也很少说。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我被扇蒙了,头撞到茶几,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并没有管我,很快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你爸爸走后你从书房走了出来。不知为什么,我倒在地上后头很晕,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爬不起来,也没法喊你,只有微微偏过头去看你。但是你并没有走过来扶我,你径直绕过我,走到厨房去接水。
我以为你是没有看见我。
但你从书房走出来,分明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她的声音平淡。
“嗷,白眼狼儿子对于自己的母亲被家暴倒在地上扶也不扶,这当然是一个与他断绝母子关系的好理由,但我可没有这段十恶不赦的记忆。”以撒微笑。
“我只记得当时你们无休止地吵架,爸也经常莫名其妙地躺在地上,或者躺在阳台上,我是一个小孩,我怎么好干预你们的事?”
“你说爸扇过你一巴掌,爸打我那更是家常便饭,他常说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这么多年我有抱怨过一句吗?
带给你灾难的是你自己选择的无能丈夫,而不是你的儿子。
你自己都不敢爬起来扇他,你指望一个孩子不畏惧他的强权爬出来保护你?”他嗤笑。
“我并没有怪你不保护我,我只是认为既然你对我没有一个基本母亲的感情,那么我们的缘分也就不必强求。”艾琳说。
“你当然怪我,你一直记恨我,你就认为我是一个白眼狼。所以你打算痛快地惩罚我。”
以撒笑了,“你有钱,但是你考验我,最终你告诉我,看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坏孩子就是什么也得不到。”
他大概是觉得没有再多说得必要,砰得拉开门,头也不回地下楼。
以撒刚走下去两三级台阶,突然噔噔噔地又跑回来冲到艾琳面前。
“是,我不是什么好儿子,但是你没资格指责我,你也不是什么好母亲。”
他的表情彻底放松,既没谄媚,也没有愤怒,是彻底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
“动物世界的所有雌性动物都知道选择强壮的雄性,没有生存资源的雄性会被他们一脚踢开,让他们自身灭绝。”
“只有人类,只有你们这些愚蠢的女人,这些喊着爱情爱情的愚蠢女人,会去选择弱者!爱,爱你个头!蠢货!你不为你的孩子考虑,凭什么指望他考虑你?”
“你看看我,你看我这样心理正常吗?我和我弟弟,我们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你觉得这正常吗?”以撒说。
“我心底没有正常感情,我不爱我的母亲父亲,我也不爱任何人,我从来没有进入过一段亲密关系中。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你们正常的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谢昭,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当然不是你们世俗意义上的那种喜欢。
我喜欢她,但我永远无法爱她,我无法爱任何女孩,当然她肯定也不会爱我。”他无所谓地耸肩。
“我以为我和她是一样的,我们就像精神病院的一对病友,直到她爱上我的弟弟。
我的弟弟能给得起爱这样的东西,这种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妈,也许是因为你给过我弟弟爱,但你从未给过我。”
“你们让我失去贵族的姓氏,继承权,财产,现在连一个最亲近的病友都失去了,精神病院只剩下我一个人。”他的脸上只剩下漠然。
宴会厅里一片安静,只有荷兰钟来回摆动发出声响。
他骂得口都干了,随便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说完了?”艾琳问。
“不用催我,我自己会滚。”以撒冷笑,“这个虚伪的地方我也不屑于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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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我们俩之间的诸多矛盾痛苦都来源于你父亲,我最初的错误选择。”艾琳说,“隔阂已经形成,现在再争论我们谁错得更多,已经太晚了。”
“离婚后,我的确时时把我自己高于母亲这个身份,对于你,我在感情上的确失望。但是你和你弟弟一样,我都平等地给你们留了信托基金,不论如何,这财产是我作为母亲留给你的。”
钱,够他花一辈子的钱,他从小就心心念念想要的。
小时候,他因为模仿他父亲写支票的样子被打。
无论怎么没尊严,只要为了继承钱就忍受讨好父亲,到现在无论冒着怎样的风险都不过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太晚了。”以撒开门走了出去,这次没有回头。
*
“我的哥哥,虽然我看不惯他,反对他很多事情。但他在我心里从来都谈不上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吧。他只是我父亲的奴隶。”江慈在窗台上看着红色兰博基尼远去的身影。
“他是自愿成为奴隶的。他一直痛苦,但又无法摆脱这种奴隶制。”他背靠着窗台,对谢昭说。
“小时候其实我们也很要好,我很内向,而他是一个大孩子,大哥哥,总能罩着我。其实小时候在我心里是最信任他的。
直到他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父亲那一边。我父亲他总是在和妈吵架,找茬,他是一个极度自以为是的人,他让我们所有人都很痛苦。
但是爸妈离婚时,哥哥居然选择了父亲,他抛下了我,抛下了妈。
当时作为小孩的我被抛下,是非常恨他的。
后来长大当然也明白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悲剧发生都有原因。”江慈说。
“我多少能理解一点。他选择你的父亲,就是在感情与钱当中选择了金钱。
他的富二代身份是你的父亲赐予的,他现在不断拼命甚至不择手段地赚钱,其实是无时无刻不想彻底摆脱你的父亲,但是又无能为力。”谢昭说,“我明白的,那种抓住钱就是抓住安全感的感觉,只要是穷过的人都会明白。”
“那也不必太理解。”江慈哼道,“毕竟他是跟你毫无关系,并且随时会拉你下水的危险人物,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江慈先生,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听到一句你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就是吃醋小心眼,只要是出现在我身边对我示好的异性,你都要找茬。”谢昭微笑。
“不要颠倒黑白,谢昭小姐。我是最大度包容的男人,从不干那种捻酸吃醋小家子气的事。”江慈说。
“当然我也能理解你,你是太喜欢我了。”他叹气,“你希望我吃醋那行吧,就当我是小心眼的人好了。”
这个人的嘴是离奇的硬啊,谢昭惊叹。他命都肯为你送,价值连城的皇冠肯送,但是在说话上就是不肯低头。
谢昭的胜负欲燃了起来。
必须让他松口!这是战争!
“表弟。”就在两个人打眼神官司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就在他们附近响起。
“这位神秘的小姐,我怎么从前从未见过,表弟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江慈的伯爵表哥刚从法国回来了,谢昭回头一看,他穿一身典型的英伦风,西装笔挺。
“请叫我亚瑟就好。”伯爵牵起谢昭的手礼节性握了握,风度翩翩。
江慈紧盯着他与谢昭交握的手,眉头不断抽了抽,但脸上很快恢复礼貌的微笑。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谢昭小姐,这是我的表哥。”
“我在法国忙于培育赛马的事业,很少回来。”伯爵说,“人工繁殖以确保赛马血统的优越性,忙得要死,都是些无聊的事,谢昭小姐应当对培育马不大感兴趣吧。”
“不,我很感兴趣。”谢昭说。
“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慈扭头看她。
“也就是最近开始的吧。”谢昭微笑。
“那我来给你看看,我们农场有几批最强的赛马,他们有着复杂的父系和母系血脉,我们这儿还有他们的族谱。”伯爵很高兴地打开手机,“我能详细地给你介绍一下吗?”
“当然,我的荣幸。”谢昭微笑。
“咱们就别站着窗台边了。”伯爵说,“你有没有到我们的私人图书馆看过?
走,我带你去瞧瞧,里面有几百年来我们家赛马的族谱呢。”
他们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江慈立刻跟上,挤到了他俩中间。
“哎?表弟。”伯爵回过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你还得去迎接客人们啊,马上大批的客人都要到了,还在这傻站着呢!”
“是啊,我只是跟亚瑟去图书馆逛一逛。”谢昭笑眯眯地盯着江慈。
怎么样?你不至于我跟他说几句话都要吃醋吧。
那就赶紧磕头投降。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江慈立刻就读懂了她的挑衅,他心平气和地一笑。
“这赛马的讲究有很多,表哥最明白,请教他再合适不过了。
那么,你们慢慢逛,我就去迎客了。”他彬彬有礼目送他们先走。
故意演戏让他吃醋?就这点雕虫小技,他才不上当。
*
餐厅华丽得炫目,墙面是粉色的努米底亚大理石,镶嵌了一些镀金青铜的装饰品。
天花板由两位法国艺术家手绘完成,包括一些平面的神话浮雕,吊着袄特福德水晶大吊灯,钻石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16世纪橡木餐桌镶嵌了柠檬木。这是一个极长
的餐桌,可以容下四十几个人。
长桌配的是文艺复兴风的椅子,有着金线红色天鹅绒软垫。
餐桌上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巨大的黄金烛台,还有巴克拉水晶雕。
所有客人落座,谢昭被邀请坐在艾琳的身边,这是最尊贵的客人位置,伯爵就坐在她的对面,与他的父亲老公爵坐在一块儿。
江慈有陪其他客人的任务,位置被安排得更远。
桌上放了6个杯子,分别是装雪莉酒,白葡萄酒,红酒,甜点酒,水,波特酒的,右侧放各种刀与叉子。
餐巾叠成了主教王冠的形状,印有浅色家族徽章印花翻在外面,所有餐具之间的距离都是用尺子严格量过。
艾琳轻轻拿银勺敲击了酒杯,作为掌舵人站起来致辞欢迎所有客人的到来。
谢昭见她发言时神采奕奕,但眉宇间有一丝憔悴,也许是以撒突然出现,勾起了她以前的一些伤心回忆。
这是一个不大的家宴,在座的客人大多是英国或其他欧洲的贵族。
伯爵和谢昭仅仅是下午相处了一会,现在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和她说话不停被逗笑。
“谢小姐,你讲话真的太有意思了。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说话的女孩。”
江慈隔着一张长桌,对自己笑的花枝乱颤的表哥冷眼旁观。
绿茶第一招,不论对方说什么都笑着说好幽默啊。
“哈佛商学院吗?太厉害了!”伯爵说。
绿茶第二招,夸张地向对方表示崇拜之情,拼命夸对方的优点。
雕虫小技,江慈在心中冷笑,接下来第三招一定是假装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果然!“我是不敢炒股的,我对金融投资一窍不通。”伯爵瞧着她,“你等会儿一定得教我一点知识,别让我被其他理财经理给骗了。”
呵呵,恬不知耻的男人。
不知检点,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邀请一位女士等会儿给他单独讲解金融知识。
呸!
谢昭突然抬眼,意味深长地向他这里看了一眼,江慈立刻收回目光。
他们俩总是会因为莫名的好胜心引发一场莫名的战争,比如现在。
呵呵,想让我吃醋,不可能。
你就和我这无聊透顶的表哥聊吧,看他不烦死你,看你能撑到几时,江慈悠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平静,平和,谈笑风生。
十分大度,十分不在意。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少爷。”男仆小声提醒他,“你喝错杯子了。”
“你从来都是不能喝酒的,而且你喝的还是别人的酒!”
江慈赶紧换回他的桃子汁。
他看见谢昭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是对敌人的蔑视。
江慈喝醉是什么样子?
谢昭一直非常非常想知道,这个人太假正经,太端着,太斯文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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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所以她非常非常想让这种表面光风霁月的人醉酒。
看他在吃醋的极限下,雪山彻底崩塌。
今夜,一定将他灌醉,让他投降。谢昭微笑。
第168章 酒后强吻
*
粉紫调的天空,玫瑰色晚霞沉淀在最下面。
城堡的拱形玻璃窗透出昏黄的灯光,城堡后方,意大利式园林里的蔷薇花半明半暗。
宴会后,大部分年长的客人都聚到了音乐厅,或者被邀请到后山观星。
剩下的年轻人已经喝过一轮酒,又要转战到城堡右翼的花厅开始玩游戏。
“谢谢,但我不喝一级致癌物。”江慈坚决反对喝酒。
“而且已经快11点了,我要回房休息。”
“当然了,小孩子去休息吧,反正我们要玩的是成年人的游戏你肯定也不感兴趣。”他表哥说。
“深更半夜你们要玩什么,招魂啊?”
“不,就是类似国王游戏的酒桌游戏罢了。
所有人都抽牌,抽到大王牌的人就是国王,国王可以指定随机两个数字的人做任何事,比如立刻接吻,或者跳水里游泳之类的。”有人解释。
“听起来有点低俗啊。”江慈说。
“我们就是低俗的人啊。”人群对他微笑。
“江慈先生就别参与这种无聊活动了,早点上楼睡觉吧。”谢昭淡淡道,她站在伯爵的身边没有看他。
江慈在心中冷笑,激将法,你以为我会上勾吗?
七人玩,不就是有4.76%的概率,你和我表哥会抽到一组接受惩罚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会为了这点区区小事去做那种无聊游戏?
我会去喝乙醇这种一级致癌物??
“加两块冰,谢谢。”过了几分钟,江慈老老实实地端坐着,握着威士忌杯。
他嫌闷脱了外套,里面是粉色衬衣,这种粉色单看是极普通的,但穿在他身上就像名画家夏加尔画里的粉色。
所有的颜色在他身上就会立刻加价,谢昭暗暗想。
所有人一起围着一张镀金的锻木长桌坐下,谢昭坐在伯爵的旁边,正对着江慈。
游戏开始。
他们请一位男佣帮他们洗牌,然后每人拿一张。
“谁是国王?”
“我是。”棕头发的女士举手,“那么我就抽红桃a和梅花五。”
“抽中的两人,你们同时把这颗葡萄吃掉,一起,不许用手,只能用嘴。”
她指了指长桌上水晶盘里的一碟青葡萄。
抽中的是两位男士,他们选了最大的一颗,这样可以尽量不碰到彼此的嘴唇。
“不行,不行。”旁边的人把他们的手打掉,然后扳了最小的一颗地给他们。
“快吃,快吃。”
玩了几轮,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尺度越来越不像样。
又到了新一轮的洗牌。
谢昭隔着一张桌子看江慈,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杯口,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一轮的抽牌,江慈看上去丝毫不担心,不担心自己会抽到惩罚,也不担心她和其他人做惩罚。
又是几轮了,一直没有抽到谢昭,也没有抽到江慈。倒是好几次伯爵表哥倒霉,抽到要和最丑的男士做最亲密的动作。
这么下去会无事发生到结尾啊。谢昭抬眼,江慈懒懒地扫了她一眼,他眼尾上扬,眼里有着明显的戏谑。
怎么样?很快游戏都要结束了,你的所有诡计都施展不了。他微笑。
就是这一眼,谢昭立刻觉察出不对,他为何如此自信?
随机概率的事情他怎么能控制得了?
除非——
男仆正要重新洗牌。
“等一等。”谢昭突然伸手按在牌面上,“不必劳烦你了,这一次我亲自来洗吧。”
江慈淡然的微笑出现了一丝僵硬。
好啊,你居然敢作弊,出老千。
谢昭冷笑着,重新洗好切牌。
这一次江慈的好运气到头了,谢昭翻开牌面展示,给所有人看。这一次她是国王,她可以指定任何人做任何事。
“亚瑟。”她柔柔地说,“好像抽到你了。”
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当着他的面和他表哥接吻。
江慈的表情一瞬间非常精彩。
“绝对不行。”他突然站起身,所有人都看向他。
“什么?”谢昭微笑。
“不能指定我表哥做任何事。”
谢昭揶揄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即将投降的败将,他们眼神交锋,他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怎么,你要救他一次,代替他?”她慢条斯理道。
代替他?
之前游戏的尺度他都看到了,江慈脸上一红,有些扭捏。
“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声音越来越低。
“当然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谢昭肃然,“少啰嗦,你不行,就让亚瑟来!”
“什么我不行?”江慈不满,“我行,我最行!”
不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吻吗?
这有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毅然向谢昭走过来。
谢昭微笑:“你过来想干嘛?我的指令是让你代替你表哥喝满三杯酒。”
这是声东击西,哼哼,今晚我一定要灌醉你。
江慈知道中计也无可奈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拧着眉毛,硬是喝下了三杯酒。
后面他的运气可是非常不好,老是抽中他,大家整蛊他的方法也很统一,都是逼他喝酒。
为什么今天大家对他喝酒的兴趣这么高涨?
江慈痛苦的一杯又一杯。
他抬眼看,谢昭嘴角浮出狡猾的笑容,原来她买通了所有人。
酒后吐真言,酒精容易放大人的感官,容易让人犯错。
她像许仙灌白娘子雄黄酒一样,就等着他现原形了。
她想看他酒后失控?
休想!
江慈冷笑,他是世界上最克己守礼,控制力最强的人。
小小酒精不在话下,他才不会失礼呢。
“时间不早了,我们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游戏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谢昭小姐,听说你喜欢天文,喜欢看星星。”伯爵说,“其实从你的卧室今天晚上看就是效果最好的,我有个望远镜可以借给你。”
“你也感兴趣吗?”谢昭问。
“当然了。这是我们家族的一个保留项目。”
“那等会儿咱们可以在我的卧室里一起看。”谢昭说。
江慈微微摇摇晃晃地走在他们旁边。
走到园林里,月光突然刺了一下他眼睛。
什么东西啊?
他们俩孤男寡女的,要半夜在卧室里看星星?
“我们家里酒窖的葡萄酒你还没有尝过吧。”伯爵说,“等会儿我带两瓶,咱们品尝一下有什么区别。”
“那最好不过了。”谢昭说。
什么东西啊?
他们孤男寡女的要半夜在卧室里喝酒,他们不是已经喝了一晚上吗?
“少爷你喝醉了,你该回去休息。”但是江慈的嘴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就被两个男仆架住,强行拖回了楼梯。
*
谢昭在卧室里守株待兔,只等江慈打上门来。可是她和伯爵两人尬聊了半天,两人都十分困倦,眼皮打架了,江慈也没有出现。
不会玩儿脱了吧,灌太多他直接睡着了?
“谢昭小姐,说实话,我对你是一见如故。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伯爵说,“这么晚了,我本不该再打扰你。”
“也许是我醉了,但是过了今晚也许遇不到像你这样合适的人了。”他靠近,酒气很重。
“所以我现在冒昧的想跟你玩一个游戏。”
嗯?发酒疯??这伯爵看起来倒是非常礼貌,居然是个歹人??
谢昭握住椅子背,准备随时抡起来砸他脑袋。
酒鬼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只是极其严肃地盯着她。
“请听题,如果你爬到世界上第四高的高峰上,你能找到最罕见的物品是什么?”
什么啊???
“321快答。”酒鬼催促她。
谢昭呆滞。
“快点!难得遇到一个思维敏捷的人,你肯定很适合跟我玩智力转换游戏。”伯爵说。
三更半夜,月色,红葡萄酒,他突然要跟她玩智力转弯游戏,这个家族的男人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很快,另一个男人就证明了谢昭对这一家子男人基因有点毛病的猜想。
江慈从窗户里爬了进来,踮脚爬到他表哥身后,捂住他表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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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我是独角兽。”江慈说,“嘻嘻。”
这完全不是她要的剧本啊!!!
谢昭想看的是,平日里清冷的男人喝醉后,跟哥哥争宠,吃醋为她发狂,然后生气跟她这样那样——
“你是叫什么名字的独角兽?”伯爵问。
“江慈。”
“绝对错误。”酒鬼伯爵严肃地说。
“独角兽来自于古希腊和古罗马,绝不是东方的名字。”
“不对!”江慈说,“山海经里就有好多!比如獬豸。”
谢昭从呆滞到愤怒又回到呆滞。
她是真的不想看儿童频道啊!
苦心了半天把他灌醉,跟无聊透顶的表哥尬聊了半天就想看他吃醋。
她今天的内衣可是精心挑选过的!
她今天特地穿浅桃粉色的轻纱长裙,但那个自称独角兽的男人完全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在跟他表哥激烈辩论。
“独角兽一定是四条腿的,你有吗?”伯爵纠正道。
“谁规定的,你规定的?”江慈说,“山海经里就不是四条腿。”
“再说一遍,独角兽一定是起源于古希腊的。你应该为你不讲科学的态度而感到羞愧。”伯爵愤然离去。
醉酒的男人果然会兽性大发,只不过直接变成了儿童童话里的兽。
*
“你也走吧,独角兽。”谢昭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对江慈挥挥手。
“走?”他居高临下地看她,脸上刚才那副神志不清的表情早已消失了。
“我表哥在你卧室里待这么久,你都不肯赶他走,我刚来一分钟你就要赶我走?”他声音懒散,好像带着笑意,但眼睛并不笑。
冰冷的月光从拱形窗漫进来,他垂着眼看她,绿色的瞳像沉淀在月亮河底的宝石,朦胧又冷。
“原来你在演啊。”谢昭微笑。
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长腿一迈俯身靠近。江慈轻轻挽起她耳边的碎发,帮她别到耳后。“不然,你和我的表哥谁知道要待到多久呢?”他声音很淡,没有情绪的。帮她理好头发,他很快就收回了手指。
“也不会有多久啊,就是等游戏做完,自然就走了。”谢昭伸手轻轻地把玩他领口的纽扣。
“什么游戏啊?我方便问一下吗?”他靠得更近,炽热的鼻息落在她的额头,像一个即将落下的吻。
他衣领上那种雪山的冷香味扑鼻而来,这一会又夹杂了一些红葡萄的甜酒香。
他目光沉沉的,谢昭心里泛起一点点痒意。
“你猜是什么游戏?”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就是最普遍的那一种啊,男人跟女人半夜会玩的,喝酒的游戏。”
“刚才那种?输了可能会接吻的。”江慈轻轻地笑着问,他的笑很平静。月色下他冷白调的脸就像剔透的冰。
”如果我说是呢?”她进一步挑衅。
“玩游戏就可以随便和别人接吻吗?”他很平淡地问,不是质问,好像虚心求教。
他的手指绕着她耳边的发丝。
“不可以吗?”她抬眼看他。
双方都知道这是她故意激怒他的谎话,他会被激怒吗?
江慈垂着眼睛,眼神很淡,轻轻淡淡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接吻啊。”谢昭再接再厉。
江慈看着她,并没有失控,他依然保持平静。他只是懒散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当然可以呀。”他慵懒地耸肩。
他就算到了现在也是死活不肯承认吃醋,依然是那么的彬彬有礼,斯文又克制。
她还是输了。谢昭失望。
这个男人实在是情绪过于稳定,太难搞。
逼他松口比登天还难,算了算了,睡觉吧。
谢昭彻底放弃了跟他的吃醋博弈,她外衣也没脱,准备往床上躺。
突然,江慈垂直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把她强行转过来,拉进了怀里。
他宽大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仰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突然吻了下来。
温热的嘴唇相触碰,她身子一抖却被他死死扣住腰,与他贴得更紧。
他滚烫的掌心在她的背脊胡乱游走,只隔着轻纱,又好像是嫌这层纱碍事。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所有感官全部被放到最大。
“张嘴。”他沙哑的声音很低,呼吸很乱。
“偏不。”她被亲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跟他较劲。
“谢昭小姐想要接吻。出于绅士风度,我怎能不效劳。”他彬彬有礼地说,然后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一步步走向她。
她退到床边,退无可退。
谢昭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朦胧又危险。
她的心跳声剧烈,就像这栋楼里中世纪的古老钟表一样。
江慈嘴上说着风度,接下来的动作却毫无风度,他直接强行把她捞进怀里,低头堵住她的嘴唇。
他垂头吻她,非常急,一边吻一边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好像刚吃过薄荷糖,唇齿之间有薄荷的甜而凉,她微微松懈,被他逮住了可乘之机,舌尖长驱直入。
谢昭舌根发麻,她被吻得呼吸不上来,手一会搂着他的脖子,一会开始轻轻地推他,示意他慢一点。
但江慈丝毫不理,他强硬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宽大的掌心伸入她的发间。
他吻得极其用力,背部的肌肉线条都绷紧。
温热的手将她在怀里搂来抱去,好像怎么也不够紧贴。
谢昭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像阳光下的棉花糖一般,软得没有形状,又有融化的趋势。
但她还没忘记跟他较劲,死命地推开了他一点:“为什么亲我?”
认不认输?
“是我错了,别这样跟我开玩笑了,我开不起玩笑。”江慈总算是短暂地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我要气疯了。”他低头在她颈窝处蹭蹭,撒娇的猫一样哼哼唧唧:“我就是吃醋,就是小心眼。”
喝醉后的他粘人很多,他轻轻地吻了她的耳朵,脖颈,来来回回,温柔的刑罚,她咬唇难以控制地哼了一声。
“跟我交往吧,给我一个机会。”他趁她七荤八素的时候进攻。
“你得先宣誓,第一:从此对我俯首帖耳,俯首称臣。”谢昭被弄得直颤,但仍然不忘输赢,她轻轻打了他一下。
“我从此对谢昭陛下俯首称臣。”他攥住她的手,从指尖吻到掌心。
“第二,必须认可谢昭比江慈聪明。”谢昭说。
“当然,谢昭比江慈聪明。”江慈很听话。
“第三,第三我没想好,想好之后你必须无条件答应。”
江慈连忙称是,十分乖巧。
“那么,我们就是交往了吧,我是你男朋友了。”他笑眯眯。
“是什么是啊?”谢昭说。“你只是刚刚进入了试用期,你如果表现不好我立刻开除你。”
“试用期是吧?”江慈解开领口的衣扣。
“好,我现在就让你试。”
他重新低头强硬地吻上来。
没想到酒精是这样的好东西,早知道就早点灌醉他了,谢昭美滋滋地搂住他的脖子。
接吻这件事,他异常不熟练。
刚开始,牙齿总是磕到她,分不清是吻还是咬,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有所领悟。
吻从蛮横胡乱到深入浅出,节奏放慢,缓慢地辗转,搅弄。
温热的气息混杂着冷香从他颈窝不断钻入她的鼻腔,谢昭周身一阵热流涌动,她意识消退,头脑放空,只剩下本能,本能地疯狂回应他。
江慈一边按着她亲一边跪坐在了床上,整个身体彻底地覆盖在她上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在彼此的想象里早已发生过无数遍。
冷香彻底笼罩,他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腰带,轻纱被褪了下来。
滚烫的吻落了下来,谢昭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吻的位置越来越——
“这里,喜欢我吻你吗?”他声音放低,充满蛊惑的低哑。江慈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完全在微冷的空气中,激起一阵酥麻。
“不喜欢。”她颤抖着嘴硬。
他歪头看她,像猎食的猫,松散地笑了。
“撒谎。”他低低的笑钻进她的耳朵,她颤抖更重,耳朵红透了。
谢昭装作想逃,他的手掌握住她的腰把她拖了回来。
他的体温彻底覆盖住她,不允许她逃避的吻落下来。
衣料和被子被扫到了床下。
“原来你喝多了是这样啊。下次一定要多灌一点酒。”谢昭搂住他,像搂住波涛汹涌海里的一叶舟。
酒精的催化下,平时那样克己守礼的人此时变得这样——热情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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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这一次还是她赢了,谢昭心中得意。
江慈笑了笑低头热烈地吻她。
其实他今晚喝的酒,根本无酒精。
第169章 最后的难题
*
股东大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谢昭打了个哈欠,在办公室整理一下资料,准备出发。
简走进来递了一杯咖啡给她。
“我刚没喊你送咖啡进来呀?”谢昭奇怪。
“是江先生送来的。”
咖啡杯上贴着字条:昨天晚上你辛苦了,喝杯咖啡提提神吧。(笑脸)
谢昭脸一红,把字条撕下。
她拍照发过去:“乱写什么啊?昨天晚上我们俩又没——”
昨天晚上他们本来是激情澎湃的,可惜澎湃没多久,谢昭想灌江慈酒,结果自己却喝太多睡着了。
“我是说我们俩凌晨起来赶飞机辛苦了。”江慈回她,“你都想什么呢?青天白日的。”
切,谢昭刚想和他斗嘴几句,突然办公室外一阵骚乱。
“出了什么事?”她站起来。
“你不能进去。”门外,她的助理们在阻拦。
啪!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朱莉小姐?进门前不知道先敲门的道理吗?”谢昭悠悠道。
股东大会即将开始了,这个时候她出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谢昭小姐看来你已经游说成功了大多数股东等会儿投票是稳操胜券了。”朱莉微笑。
谢昭并不理她,径直绕过她。
“让司机备车,准备出发。”她对简说,“让保安把这位小姐送走。”
“别急啊。”朱莉笑道,“你不喜欢我在这里,那么等一会儿我这个检察官助理如果出现在了股东大会的会场,你让媒体和其他股东怎么看呢?”
检察官助理跟她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一定会进一步坐实之前陈董诬告她涉及内幕交易已经被检方调查的传闻。
“你有传票就逮捕我,没传票就请立刻走。”谢昭微笑。
“传票确实是没有。”朱莉绕到她身边,“不过证人呢我已经找到了。”
“你不好奇是谁?”她在谢昭身边绕来绕去。
谢昭目不斜视。
“你的小朋友。那个小记者的嘴巴很不紧。”朱莉微笑,“你和以撒控制的慈善基金会是怎么样接触,控制,鼓动那些受害者起诉乐乾集团的,你又是怎么样通过记者去煽动舆论的。”
她在谢昭耳边低声说: “这里面的故事,你觉得媒体和股东们待会儿在股东大会上,啊不对,在股东大会之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简再次敲门提醒谢昭车已备好,必须要出发了。
股东大会即将开始,倘若由着这女人胡闹一切功亏一篑。
“既然你想跟着,那就跟着吧。”谢昭径直走出办公室,快步走向电梯,朱莉立刻追了上来。
电梯门合上了,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据说陈董的票数是绝对无法与你抗衡的,本来是你必赢的局面。等会儿岂不可惜?”朱莉靠着电梯壁。
“你还是要我的资金不再支持受害者公诉案?”谢昭问。
“没错。”
“否则你就搅局搅定了?”谢昭淡淡问。
“是的,我搅局搅定了。”朱莉与她对视,眼神毫不退让。
两人无声地怒视对方,突然眼前一黑,电梯的灯灭了。
又是一阵轻微晃动。
“怎么回事?电梯故障?”
朱莉狂按所有按键。
然后他们两人赶紧紧贴着电梯壁抱头坐下,害怕电梯迅速下降造成的冲击。
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电梯既没有迅速上升,也没有迅速下降,而是停在了半空当中。
“有人吗?有人吗?”朱莉爬起来拼命砸电梯的门,“快点放我出去。”
她高声断喝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外面一片死寂。
“应该是停到哪个高层的隔间了。”谢昭坐在地上淡淡地说,“别喊了,外面听不见的。”
“你们这么大一个公司,难道不常用电梯吗?电梯故障了,怎么会没有人发现?”朱莉怒道,“我们要在这待多久啊?”
“不好说。”谢昭说。
“怎么会不好说,等一会儿他们发现电梯用不了,难道不会来找人维修吗?”
“可这是我的专用电梯。”谢昭悠悠道,“员工不会用老板的专用电梯,你有没有常识啊?”
“你——”朱莉气急了。
“是你自己要跟进来的,怪不得我。”谢昭说。
朱莉疯狂地拿手机拨打电话,但是电梯屏蔽了所有信号。
一片漆黑,朱莉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恐惧很多。
“电梯故障,那我们在里面多久才会被发现?氧气越来越少,我们会窒息而死的。”她声音有点抖。
谢昭没有回应她。
“你怎么回事?不急不忙的?”朱莉怒道。
“拜托,马上就要股东大会了,更急的人是我唉。”谢昭说,“不是你突然冲进来,我们会到这一步吗?”
朱莉爬起来猛砸门,又试图搬门缝,把电梯门强行打开。
“你别乱动了,安静等待救援吧。”谢昭说,“你这样子乱扳门,万一你爬出去一半电梯突然动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朱莉吓得缩回了手。
她重新坐下靠着电梯壁,往谢昭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你怕黑啊,还是幽闭恐惧症?”谢昭说。
“不要幸灾乐祸。”朱莉怒道。
谢昭没说话了,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黑暗中,朱莉实在忍不住又开口了。“你为什么会一点不怕呢?”
“这算什么?如果被关禁闭也算是惩罚的话,那简直是天堂般的惩罚。”谢昭说。
“又没有人打你,又没有人在冬天拿冷水泼你,又没有人放狗咬你,你只不过是关在一个黑色的屋子里面舒舒服服的,没有人伤害你,你很安全。”
“你是因为童年折磨,所以才这么心理扭曲吗?”朱莉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很多。
“童年折磨,但是我并没有心理扭曲。”谢昭说,“因为我姐姐对我非常好,她还偷偷地给我送东西吃当我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所以被关禁闭对我来说其实是最舒服的,还逃掉了劳动。因为她会替我做所有的家务。”
“你们就没有儿童保护法吗?”
“法律有用的话,我们俩现在也不会困在这里互相掰扯了吧。”谢昭说。
“你姐姐竟然是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有你这样兴风作浪的妹妹?她平时也不劝劝你吗?”朱莉说。
“她死了。”谢昭淡淡道,“就是被乐乾集团的陈董父子害死的。所以我必须去股东大会,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会用我的资金支持诉讼,无论胜还是败我都会支持,这就是我的理由。”
黑暗中朱莉沉默了一会。
“就算如此,你这样做也是违背了职业道德,你作为私募应该对你的所有投资人负责,而不是因为私人复仇行动,而且你操纵舆论进行商战,也是涉及了操纵市场内幕交易。”
“没错,我的把柄已经在你手上了。所以我对你已经够坦诚了。”谢昭说,“我已经说了我不得不做的理由。
该你了,你为什么要一直阻挠我?”
“既然你的姐姐曾经也是受害者,那么你应该能理解在这种性剥削案当中,女性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
朱莉慢慢道:“也许你是出于好意,你认为无论如何与他们坚决地抗争,闹大,起诉是一种正义。
可这是一种傲慢又想当然的想法。”
“因为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朱莉说,“刚毕业时,我当人权律师也是踌躇满志。
我最看不起的是那些受了侵害但却支支吾吾不敢报警,不敢起诉不敢报复的女人。
我认为他们是非常软弱无能。是女性当中的坏榜样。正是他们的沉默助长了那些暴力者的气焰,让那些暴力者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侵害下一个人。
我当时接到一个案子,一个很复杂的案子。涉及到一个非常有权势的有钱人。受害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校学生。
这个女孩在酒局之后被这个男人侵犯,她却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不敢报警。
甚至事发之后,很快就有保安上门询问她是否安全,那个男人是否对她不利?
她却说没事自己很安全,那个男人是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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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我当时是非常愤怒,不仅是对施暴者也对受害者。
我竭力劝告她,让她不要这么软弱,让她坚强勇敢一点。
我告诉她畏惧有钱人的权势就这样放过了他,那么其他女孩怎么办?他以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随便侵害其他大学女生。
在我的鼓励下,她不仅勇敢地报了警,而且将自己的经历在所有媒体上发布想制造舆论的压力,并且也提醒其他受害人。”
“官司输了?”谢昭说。
“是也不是,对方最终给了一大笔和解金。”朱莉说。
“事发之后,这个女孩儿一直在被持续性地污蔑。就因为她当初软弱的表现,她因为太过恐惧没有当即立断的报警,并且对保安说了谎话,说自己很安全。”
“这些内容全都被无限放大,放大之后就是这个女孩儿动机不纯,故意想勾引有钱人,然后自然是价格没谈拢就反咬一口,诬告企业家。
太多的人骂她是搞仙人跳,又或者是资本做局,这是商战,是对手在害他。
而对于施暴者,太多的人惋惜一个好好的企业家,居然被一个女人毁了。”
“但是既然施暴者给了她巨额和解金,那不就做实了他有罪吗?不然如果他清清白白,有什么好给钱的。”谢昭说。
“这笔和解金恰恰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事情被媒体放大后,每天都在被质疑和辱骂,这是严重的精神创伤。
这笔钱本该是她的精神损失费,她已经无力斗下去。
可是就因为她拿了这笔钱,舆论彻底地不站在她这一边。
很多的人都认为她既然要还自己清白,就该一分钱不拿,不和解。
而现在她只不过是为了讹钱而已。
这个女人要起诉他性侵果然就是为了钱。
他们同情施暴者,甚至呼吁施暴者一定要反告她敲诈勒索。”
“这个女孩最终精神彻底的崩溃,而这位施暴者,很多人绝大多数男人甚至包括一些女人坚定的认为他是清白的,是被诬告的。
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没经受住诱惑,又太小气,没给够钱。
这只是一点桃色新闻算不得什么。谈起他来也是调侃的居多。”
“正义在哪里呢?”朱莉说。“她勇敢地反抗了,她坚决地闹大了,她起诉,报警,舆论施压,她做了所有勇敢者该做的一切,但仅仅是一个小的环节出现问题,只要施暴者没有明明确确的被关进牢里,她就得不到正义。”
“我理解你的顾虑。”谢昭说,“可是陈董一定会坐牢啊,我们的律师收集了充分的证据。”
“不。他不会坐牢的。”朱莉说,“因为受害者,愿意提交证据的受害者,他们大多数都撒谎了。”
“什么?什么叫大多数受害者都撒谎了?”谢昭震惊。
“这是不可能的,乐乾集团性剥削的事情,一定是事实。”
“性剥削的确是事实。”朱莉说,“可是受害者们都在对自己不利的地方说谎了,就比如说,我刚才讲的那个女孩儿,她一开始对所有人都撒谎说她并没有受到侵害。这导致了接下来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是最开始接触过这个案子的,我得到的信息比你们的律师得到的多,受害者也对你们的律师撒谎了。”朱莉说。
“比如说1号证人,她说自己是被公司安排强制出差,并且在酒局上强行被灌酒,然后在酒店受到了侵害。
侵害的确是事实,可之前她并不是被强行安排出差的,而是自告奋勇自己要求的。
她在酒局上也没有被强行灌酒。而是自己举杯,专门去敬酒。
在伤害发生之前,她对于那些侵害他的人,也不是冷言冷语,冷面呵斥,而是看起来关系非常融洽,甚至有说有笑都有合影照片。
这些全都会有凭证留了下来,在庭审上是一定会被拆穿的。”
“侵害事实就是最重要的,管其他的撒谎了干什么?”谢昭说,“作为一个员工,一个地位低的人,她面对比自己地位高的男性,在职场当中言语讨好他们几句,是为了生存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难道没有辱骂自己的上司,就是没有拒绝性侵吗?”
“其他的事情撒谎太重要了。因为她在出差和喝酒还有与上司平时的关系上撒谎就很容易在对方律师引导下显得像自愿发生关系,潜规则想上位,但最后因价钱没谈拢而翻脸。”朱莉说。
“再说2号证人吧,你们手上肯定有她提交给你们的录音,里面很明确的有陈董,还有其他高管对她的言语调戏骚扰和威胁,看起来证据是很充分的,可是她给你们的录音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她之前的录音有言语上比较暧昧的部分,对于陈董等人的调戏,她说的是她身体不好,等她身体好了,就让对方为所欲为。
虽然她这是在用装病来与这些施暴者周旋。可是这段录音曝光出来会有什么效果可想而知。”朱莉叹气。
“还有其他几个证人,我就不举例了,都有类似的问题或者是明确地向陈董他们索要过大额的赔偿金,这可以视作为敲诈勒索的。”
“想上位不成功,因为价格而诬告。对方律师一定会引导成这样。”
“反正这世上只要是男人□□了女人,那就是女人因为价格没谈拢而诬告,就是资本家陷害仙人跳?”谢昭说。
“很可惜,在很多男人甚至女人眼里,世界就是这样的。”朱莉说。
“所以,这种事情不能不谨慎,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你们告不赢的,陈董只要不坐牢,就算是交一些罚金和解金的后果也只会非常严重。
这些女人都会被扒一层皮。他们的精神能否扛得住压力,是否又会出现自杀家破人亡的现象?”朱莉恳切道,“而陈董从此会被洗刷成无罪。”
“我不信。”谢昭说,“这么多受害者,难道每一个都在撒谎?就没有一个让对方律师抓不到一点把柄吗?就没有一个给的证据是充分的让他坐牢的吗?”
“有一个。”朱莉说,“正因为有一个,所以我才要坚决地阻止你。”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有轻微智力障碍的未成年小女孩。”
“这是你们唯一的完美受害人。她的证据绝对会让陈董坐牢。”
“问题是?”谢昭问。
“如果让她作证,可能会重新掀起她以前的痛苦。”
“可能,你并不确定。”谢昭说。“也许可以不用她出庭作证。”
“不行的,她作证才是100%的胜算,陪审团会无条件同情她。但有人性的人不会冒这个险。”朱莉说。
“但是你把这冒险的事告诉了我。”谢昭说。
“是的,我也对你100%的坦诚了。”朱莉说,“因为我相信你还有一点人性。”
电梯门开了,光亮照了进来。
“谢总,你们没事吧?电梯出了一点小故障,耽误了10分钟。”
朱莉先走出去。
“我不会闹事,至少今天不会。选择权在你手里。”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总,怎么样?好像摆平她了。”简偷偷在她耳边说。
之前是谢昭命令他们让电梯暂停一会儿。
用吊桥效应来化解她的敌意。
“摆平?摆平个屁。”谢昭头疼,“她丢给我的麻烦更大了。”
*
股东大会没有任何悬念,谢昭在众多股东,机构支持者,还有瑞文斯科夫特家族的支持下,以极高的赞成票通过了罢免整个董事会,罢免陈董事长的议案,陈董彻底出局董事会。
谢昭坐在乐乾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ceo的名头已全部换成了谢昭。
她如愿地坐在了ceo的位置上,可此时十分心烦意乱。
刚刚江慈告诉他,陈董那边有异动,好像在转移资产,怕是想要逃跑出境。
股东大会之后,瑞文斯科福特家族明确与谢昭联手,大局已定。
他见到大事已去,不论是怕公诉案,还是怕牵扯出更多经济犯罪的案子,他都要逃跑为上策。
谢昭又与她的律师团队确认过了,朱莉所说的每一句的确都是实话。
如果申请逮捕令的证据不足,法官就不会签发逮捕令。
但她的律师团队让谢昭放心,他们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完美证人,他们即将把她从中国接到美国来。
只要证据充分,逮捕令发布,陈董就会被逮捕,无法逃离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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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但是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立刻行动把证人接过来。
“我亲自去一趟。”谢昭打电话,叫上她的律师顾问苏珊带上保镖,准备准备立刻就走。
如果陈董现在逃跑了,那所有努力就功亏一篑。
但是朱莉说的话,她也不能全当废话。
无论如何,她得明明确确地了解详细情况,再下决定。
“那个小女孩,在中国的具体什么位置?”
对面说了一个地址。
谢昭挂了电话,下意识的转动自己的黄金蛇镯,她看着落地窗,长久地一动不动。
那是她的故乡,她的出生地。
第170章 终点站
*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江慈半跪在地上帮她收拾行李。
“有些事只有你去做,我才能放心。”谢昭站着,背靠着卧室墙壁。
“无论怎么样,想办法不能让陈辛出境,他如果现在卷款出境逃跑了,跑去那种美国无法引渡的地方。那我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陈董完全是个自由人,他涉嫌犯罪,但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能立马逮捕他,所以他随时都有跑路的可能。
“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谢昭已经如实地告知江慈有关于朱莉说的一切。现在如果想要逮捕陈辛,想要阻止他逃跑出境的唯一办法是立刻启用那个完美的证人。
但是按照朱莉的说法,让那个有点傻的小女孩出庭作证有很大可能会刺激她发病,或者是让她重新被流言蜚语攻击,毁掉原本平静祥和的生活。
“你没有必要听我说,不要被任何外在声音干扰。”江慈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
“你只要正视你自己的内心,你要听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有的冒险之路她必须自己走,任何人也代替不了她。
“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会立刻赶到中国去和你汇合。”江慈温声道。
“顶多一天我就回来了。”谢昭笑道,“你也太黏人了吧,一天都舍不得和我分开吗?”
“什么啊,我是怕你太想我好吧。”江慈哼唧,他跪在地上把行李打包好,谢昭伸手摸了摸他毛绒绒头发。
“不要担心我,好好看家哦。”
谢昭拉着行李出门,一路走到电梯口。
“回去吧,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江慈点头,转身进门。
谢昭一个人坐着电梯下楼,透明的电梯外壁,她看着窗外滑过的风景,突然有些不适应。
真是神奇,她自从和江慈认识之后,吵吵打打每天都在一起,就算是分开,居然没有超过24小时的。
这一回他们正经在一起了,却立刻要分开一天以上。
江慈也不送她一下,叫他回去还真回去了。
谢昭不满地在心里嘀咕,她拖着行李走出电梯外。
她的律师苏珊,其他保镖和司机早已等待,司机接过了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司机打开车门。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她,谢昭转身。
江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他猛地抱住了她。
“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还是紧紧地不松手。
“我会想念你。”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像难得撒娇的猫。
她感受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还有两个人混合的气息。
“我也会。”谢昭拥抱他,“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一车子人在旁边冷眼旁观,“拜托,你们就分开一天好吗?”苏珊实在等不及开口了,“不是一年唉。”
*
谢昭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以撒用一次性手机打来的电话。
“我听说公诉案的事情有变化?”以撒说,“既然有一个完美的证人,你千万带她回来。”
“我还不能确定——”
“没什么不能确定的,你要记清楚我们投慈善基金会那是为了避税敛财,而不是真的为了做慈善。”
“公诉案必须要继续。”以撒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结束了,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我们获利之后。岂不是很容易查到我们身上?”
“你担心太多了。”谢昭说。
“我不得不为自己担心。”以撒说,“但是看样子你有了别的想法。
我必须明确告诉你,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查到我们的那一步,我会供出你来保全我自己。”
“我们毕竟朋友多年。”谢昭说。
“因为我们朋友多年,所以我提前对你说实话,希望你做事之前考虑清楚。
看来我们也到了貌合神离的时候,是时候该分手了。”以撒挂断了电话。
谢昭握着电话,以撒说话并不全是无中生有的担忧。她按照朱莉的说法去接触了受害人,也许是进入了陷阱。
也许这样坐实了她私下与乐乾受害者接触,拿资金支持受害者攻击敌人。朱莉也许会趁她进入陷阱之后突然收网。
但是她必须去,她心底的声音逼她去看一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车子开上了山路,崇山峻岭,山路弯了又弯。不停有红色标牌提示此路是多发事故地段。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苏珊感叹道,“要是在这里迷路的话,应该很难走出去。”
“不迷路也很难走出去。”谢昭说。这也是为什么拐卖进来的女人很难逃出去。
车从柏油马路开进了泥泞土地,慢慢地见到了村落,谢昭已经是十几年没有进入过这个地方。
这儿比起以前做了许多改变,略微现代化了一些。
“喂,这里信号不好。”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断断续续的,谢昭听不太清。
是索菲亚的哥哥专门打电话告诉她索菲亚已经回到家里了。
“那就太好了。”谢昭说,她倒不是那么关心索菲亚的安全,只是索菲亚能被找到就说明陈彬浩不是被弄死就是被弄残了。
果然索菲亚的哥哥告诉她,陈彬浩在东南亚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教训,先是被打残又阉割了,然后又因为细皮嫩肉的长得有几分姿色,被卖来卖去伺候老男人。
“谢谢你专门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这样的好消息。”谢昭说。
“可惜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坏消息的。”索菲亚的哥哥叹气,“陈彬浩虽然受了很多折磨,但是后来他逃跑了。”
“不是,他怎么能逃得掉呢?”她坐不住了。
“应当是他之前就找到了机会向外界拨了求救电话。”索菲亚的哥哥说。
“虽然他的父亲对他基本放弃了,可是他在大陆的母系家里花了大笔的赎金想办法托人找关系贿赂了关系网中的某些节点,给了他一条逃跑的生路。”
“所以他现在逃回了中国?”谢昭问。
“我想是这样,但是他毕竟是美国通缉犯。”索菲亚的哥哥说,“他应该没有办法大明大摆的回到他母舅家里,应该还在潜逃。”
“你们有联系警方吗?”
“我们的身份不方便联系国内警方。”索菲亚的哥哥拒绝道。
“不过,他当初逃跑的时候身上被安装了跟踪器。据我所知现在跟踪器还没有被拿出来,所以我们仍然知道他大概的方位,我可以共享给你。
如果你在境内有任何的线索,就可以立刻报警去抓他。”
谢昭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绿点,这代表着陈彬浩的方位。
他和她,就在同一个城镇。
假如陈董没有被逮捕顺利地卷款出逃的话,那么他们父子俩从此就又逍遥法外了,说不定很快还能一家人团聚呢。
这是绝对不行的,谢昭绝不能容忍。
“你经验丰富。”她问自己的律师顾问苏珊。“你觉得那个受害者,有点傻但不属于真正生理上的智力障碍。这个姑娘会因为出庭作证就突发疾病之类的吗?”
“我虽然不是医生。”苏珊说,“但我是觉得那个朱莉说话完全是胡说八道。如果这个女孩头脑不太好使,那么就算在法庭上对方律师有什么绵里藏针的攻击,她也不是很能听得懂,或者就算是听懂了,但也会很快忘记嘛。如果她是严重智力问题,那压根不符合证人条件。”
说得有道理,谢昭心想。
朱莉这种会担心企鹅安危的人,很大可能在夸大其词。
不必理她胡言乱语,今天先把这个小姑娘带走再说。
这个小姑娘就是一张逮捕令,让陈董父子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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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司机说。
谢昭和律师带着几个保镖全都下车步行,石板路下了雨微微有些泥泞。
四周都是一些杂乱的农村自建房。
土色的石砖墙上印刷着白色的字:生男生女一样好。
电线杆上的线胡乱地拉着,上面贴着一些小广告,换瓦,开锁,专业讨债,无痛人流。
有几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地上拍卡片玩儿,一个小姑娘坐在路边塑料凳上眯着眼睛推着简陋的摇摇车,她困得要睡着了,但婴儿发出哭声,她只得时不时睁开眼睛推一下她车里的弟弟。
她奶奶扇着蒲扇跟其他几个妇女坐在榕树下乘凉唠嗑,见她快睡着了,突然走过来拿扇子猛扇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一群穿着靓丽的外国人突然走进来,这里的村民都木着脸,木着眼睛打量他们。
“刚才几个男人看我的眼神让我非常不舒服。”苏珊说。
“不要对视,不要说话,快步往前走。”谢昭说,“我们办完事就立刻走,不要多停留。”
一行人走到一个挺大的院落,刚刚靠近院子里的狗就纷纷狂犬起来。
“这里的狗好凶。”苏珊说。
这家人平时都住在城里,只是最近家里老人生病,一家子才回来看看。
他们赶得不巧,也只好来这。
门开了,一个穿着光鲜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老板们,快请进。”她还没等谢昭他们坐下就立刻掏烟出来:“抽烟不?”
这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谢昭知道她的态度是非常积极的。
她的律师们早已牵线搭桥好了,小女孩的母亲听说他们会给一大笔钱,官司赢之后又会得到一大笔和解金,急得不行,主动要求立马带女儿飞美国去。
“给孩子带了一点礼物。”谢昭说,保镖们拿了两个大箱子给女人。
箱子里除了给小女孩的礼物,自然也有给他父母的,女人看了眉开眼笑。
“小妹快出来,这么多客人都来了。”她从房间里面拉出个人来。
“快点叫姐姐。”这女人倒很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男人当中谢昭才是话事的。
一双细白的手从箱子里拿出了小熊玩偶。
这女孩乖乖地叫一声姐姐,口齿非常清晰。
谢昭抬眼一看,她本以为是多小的孩子,没想到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孩,看上去像20岁左右了。
这姑娘天生丽质,个子高挑,身段玲珑无论如何都算一个大美女。
可是她低头专心地玩玩具,坐在一边并不理其他人说话,神态绝不像一个20岁左右的少女,倒像小孩。
“这孩子的头脑——”谢昭担心,她不会是严重到丧失民事能力吧,那可做不了证。
“她算是个正常人,只是比同龄孩子要傻一些,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她母亲赶紧说。
她摆弄了一会儿小熊,又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谢昭伸头看了看,小姑娘玩游戏倒是挺厉害的,她放下了心这么说显然没有严重问题。
“我们这次来——”谢昭还没说完,她母亲突然抢先哭了起来,“我们姑娘命苦啊老板——”
“我们姑娘从小长得就漂亮。十三四岁更是出了名的漂亮。都说条件好,能到国外去参加模特比赛的,以后有大出息的。
谁知道被办比赛的大老板老畜生给糟蹋了,后来就更疯疯傻傻的——”
“老畜生啊!骗她跟他好给她当大明星,结果呢,白玩还弄傻了!”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吧。”谢昭吓了一大跳。
但是这女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来回蹦跳的小人和血条,游戏外放着很大的声音,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母亲在说什么。
“不要紧的,傻人有傻福。她现在根本就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女人说,“那件事发生后,她受了很大刺激变得比以前更傻了。”
“但也有好处,她好像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我们大人揪心当着她的面哭,她只是奇怪地看着你,好像在听别人的事。后来我们渐渐也不在她面前说了。
“不是。如果她是彻底失忆了,失去了被侵害的这段记忆,这的确是医学上认证的话,那也没办法作证了吧!”苏珊在旁边听了半天突然急道。
“作得了!作得了!”她母亲比苏珊更急,她劈手将女孩手中的手机夺了下来。
“小妹,妈之前跟你怎么说的?那个老畜生是不是糟蹋了你?你赶紧对客人说。”
谢昭在一旁心惊肉跳,她怕这小姑娘突然精神崩溃。
这女孩抬起眼睛,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可全然是小孩子的眼神。
令人心惊的纯洁无邪,一只楚楚可怜的羊羔。
当她这样看着你,你只会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
“是的,那个老畜生糟蹋了我。”她非常平静一板一眼地说,声音语调有些稚气,非常诚恳。
谢昭在一瞬间明白,这女孩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对自己说的话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完美,太完美了。”苏珊赞不绝口。这女孩只要出庭就算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向陪审团这么看一眼,就足以让所有人揪心落泪。
“我姑娘虽然傻,但傻有傻的好处。”她母亲得意道。“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地给你重复什么,绝不会有问题的。”
“这就是我们的完美证人。”苏珊说。
其他的受害者都在不同程度地说些谎话保全自己。
他们会在庭审上被对方的律师攻击,很可能被拆穿被引导到不利的地方。
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
她不是说一些谎话,她是说每一句都是别人教好的谎话,但是陪审团会无条件地信任她,同情她。
因为她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傻孩子,傻孩子是绝不会说谎的。
“就算她说错话,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完全无所谓。”苏珊说,“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傻孩子。记错了紧张是很正常的。陪审团会理解她不是故意的。”
“那倘若对方律师攻击她,刺激到她,让她想起什么,当场精神崩溃呢?”谢昭问。
“虽然这么说不人道,但是那情况就更好不过了。”苏珊说,“因为陪审团就会更加无条件地同情她,更加痛恨对方律师没有人性。”
她看出谢昭有几分犹豫,低声劝道,“这个孩子就是最完美的证人,有她在一定会让陈辛进监狱。”
“你要知道陪审团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他们自认为的正义。
其他的女性受害者很容易被对方律师贴上各种标签。比方说拜金捞女为了利益潜规则想要上位的女人,故意仙人跳价格谈不拢诬告的女人。言语暧昧勾引上司主动当小三的女人。
你知道陪审团当中都是些什么人呢?都是些普通的公民。
有些是思想非常保守,都不支持女性堕胎的。受害者一旦被贴上这些标签,陪审团的人就不会同情他们。
有哪个陪审团的妇女会对小三产生好感?有哪个陪审团的保守男人会对一个潜规则上位又反手讹钱的拜金女有好感?
是的,他们切切实实地遭受了性剥削,遭受了侵害,可是这不重要。
对于陪审团来说这是最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个受害者是否是真正无辜,纯洁无瑕,楚楚可怜需要他们拯救的,是真正值得同情的。
只有这个孩子符合一切条件,她是个傻孩子,真正的有点傻,遭受侵害时又只有十三四岁。她一个人孤身在外面比赛,父母也不在身边。她不可能是拜金捞女,也不可能是主动勾引当小三。
无论怎样攻击都站不住脚。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虽然傻,但讲话口齿非常清楚,记忆力也可以,我们教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
这女孩的母亲虽听不懂苏珊在说什么,但她察言观色,一见就知道这事要成了更加喜笑颜开。
“老板们,之前打电话跟我们联系的老板说只要我们去美国作证就会先给一笔钱的——”
“这孩子既然有些傻,心智弱于同龄人,为什么十三四岁就让她一个人去远地方参加比赛呢?”谢昭突然问。
女人一愣,“这不是孩子有老师领着的吗?我们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不去做模特明星不是浪费了这容貌。
你别看我们姑娘虽然有些傻,拍照找姿势什么的都是专业的很,又不影响她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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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那么你们夫妻是工作很忙了?”谢昭问。
她见这家人的房子装修都很现代化,明显家庭条件不错。
怎么会要让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去当童模打工呢?
“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哦。”女人抢先哭诉道,“我们这农村老家有老人要赡养,我们夫妻俩又在外地打工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哟。”
“你家有儿子?”谢昭突然问道。
女人被莫名噎了一下:“有两个儿子,唉,有两个儿子苦哦,又要给他们买房子,以后还要筹备彩礼娶媳妇。”
谢昭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女人见她的脸色变了,不知刚才哪句话得罪了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这是?”
“我跟你姑娘单独说几句,不介意吧?”谢昭笑眯眯道,“我得看她口齿是否清晰,能不能记得住台词。”
“你尽管问。走,这老板问你话呢。”她母亲过去拍了拍姑娘的头,像路边卖羊羔碰到客人来讲价一样。
女孩像温顺的羊一样站起来,她捏着小熊,老老实实地跟谢昭往外走。
两人走到土砖房便利店门外的榕树下,有几个老太在榕树下吹牛,谢昭避过了他们。
他们又往巷子口走,一个垃圾场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废弃的自行车,几只老鼠从里面窜来窜去。
谢昭不喜欢小孩,她很少有和小孩说话的经历,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
女孩有些怕生,她只是低头玩手中的小熊,将小熊的手捏来捏去。
“姐姐,你会带我去美国吗?”她低着头突然细声细气地问。
谢昭一愣。
“去美国很远,如果你害怕的话——”
“我想去美国!”她坚定地打断谢昭。
“为什么呢?是想去那里玩吗?”谢昭尽量温和。
“不去的话我们就没有钱,住不起房子。”女孩说。
“你们这不是有很大的房子吗?”谢昭问。“还有你父母城里面不是也还有房子吗?”
“弟弟没有房子。”女孩说,“妈说为了我看病,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你不会害怕吗?”谢昭说,“去美国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人对你说一些非常不好的话,说些很恐怖的话,很多人会骂你。”
“说老畜生糟蹋了我这样吗?为什么要害怕?”女孩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害怕?”
假的事情,她认为自己遭到侵害这些是假的事情?
“小杨老师说,这都不是真的,鬼也不是真的,世界上也是没有鬼的。”她讲话开始有点错乱,但谢昭大概听明白了。
这个小杨老师也许是事发之后的什么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了介入治疗之类的。
于是,她就认为她经历过的坏事情坏人是不存在的,只是噩梦一样,是恐怖故事,是虚构的。
谢昭发现了这件事的最大问题,这个小姑娘她认为一切是噩梦,是假的,所以她可以非常轻松地说出那些大人教她的话,她可以轻松地在法庭上作证。
但是,她一定会面临一轮又一轮的质问,从检方到对方律师。
他们会想办法向她确认,她经历的不是虚构的,不是编造的,而是事实。
她会发现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鬼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让她上法庭作证,那么心理医生为她编织的幻梦就会崩塌。
她会意识到现实才是假的,噩梦才是真的。
太阳烤在谢昭身上,但她觉得无比冰冷。
小女孩虽然傻,但就像一只警惕的动物一样,立刻觉察到了她的脸色不对。
“姐姐,你会带我去美国吗?”她追问。
“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谢昭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我们先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的好吗?”
短短的几步路,她走得非常吃力。
小女孩却欢天喜地又蹦又跳的。
女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了。谢昭让其他人收拾东西准备走。
“这孩子很机灵。”谢昭说。“不过我们要回去再商量一下,再给你通知吧。”
“我一定等老板的通知。”女人高兴道。
小女孩儿也兴高采烈地在玩箱子里的玩具,她把一个手表套在手上伸给她母亲看。
这是谢昭送的一个儿童手表。
因为她之前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多大,智力水平是怎样,所以给她的是儿童的东西,套在她的手腕上其实有点不伦不类。
“姐姐,你可一定要联系我啊。”小女孩儿在谢昭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她以为她要去的是什么天堂呢,殊不知那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把她重新推回地狱。
“这是联系方式。”她带着那儿童手表还有电话功能呢。
她眼巴巴地盯着谢昭,敷衍不得,谢昭拿出手机只好记一下。
“好了,你看我能看到你的定位。”谢昭说,“你在这。”
“这样我在哪儿姐姐都能找到我。”小女孩握着熊对小熊说,”和姐姐再见。”
“好,我会来找你。”谢昭只好说。
第171章 敌人在终点等她
*
“我看那孩子靠得住。”苏珊说,“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都说过了,那傻孩子就算说的不好陪审团也不会怪她,倘若被对方律师刺激当场发作
情绪上崩溃了,陪审团只会更加同情。
左右都是赢定了。”
“如果不赶快行动的话,对方逃跑在今天就出境到了无法引渡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带着证人回去算什么?
再完美的证人,再完美的证词也拯救不了了。”
“我明白,我正在思考。”谢昭抚摸着手腕上的黄金蛇镯。
如果陈辛逃跑成功的话,他的儿子也逃跑成功,那么他们两个就从此逍遥法外。
十二年来,她想把她的敌人置于死地。
这十二年来的苦心积虑,十二年来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
但是那小女孩无比信任地看着她,眼巴巴地要去美国,那神色让她看了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好受。
谢昭还无法狠下心来,她无法做决定。
“我们这是在往哪里开呢?”苏珊说,“这荒山野岭的,这里的人我觉得都有点怪怪的。
我们还是绝对不要在这过夜比较好。”
“我们不会在这过夜的。”谢昭安抚她,“只是去最后一站。我去了才好下定决心。”
“这鬼地方有什么可好让你下定决心的,你要是良心上不安也该去教堂啊?”
“这鬼地方是我小时候的家,是我姐姐的家。”谢昭说。
12年来。她只有一个目标,毁掉所有的敌人,她要为姐姐报仇。
姐姐对于她恩重如山,她死得那样惨,她怎么能允许这些人依然在外面逍遥法外。
一个陌生的痴傻小女孩,怎么能动摇她的执念呢?
她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可能过几天都不记得她名字,或者从来就不会记住她名字的小女孩,为一个傻子就放弃为姐姐报仇吗?
谢昭必须回到最原始的家,她必须回到姐姐的家看一看。
那里会给她的力量,让她下定决心,坚决地把那傻女孩带走。
车子逐渐开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两层的土砖楼房粉刷着白漆,对面一些低矮的瓦房上面还贴了一些标语:树立科学文明的婚恋观。
这就是她小时候的家,她姐姐生长的地方。十二年,也许更长,她回来了。
走的时候谢昭是一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小丫头,一路逃跑生怕被她养母抓住卖给老男人。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精英律师,带着保镖。
锦衣还乡,不过这里没有能认出她的人。
“到了。你们不必下车在这里等我,过半个小时我就会出来。”谢昭跳下车。
黄色土砖的两层老房子,门刷了红漆但褪色一半。
门口的水泥墙上印刷着印章一样的红色小广告,一串串的数字。
谢昭靠近,邻居家的狗没有叫,也许是饿的没有力气。
谢昭直接把门锁砸坏了推门进去。周围并没有好邻居出来阻止她。
她伸手摸了一手的灰。
走进去院子中央堆着杂物,满地的灿烂阳光。
空寂的阳光充斥着整个空荡荡的房子。
谢昭走进老楼。没交水电费,灯是打不开的。屋子里昏暗,有灰尘在阳光中浮动。
两层的自建房其实房间是足够的,但从来就没有她的卧室,她永远只能睡在客厅或者院子或者杂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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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不过姐姐还是有一件小卧室的,谢昭上楼。
姐姐的屋子并没有锁上,她很轻易地就推开了。
她的房间里已被堆满了杂物——弟弟的自行车,他弟弟的摩托车头盔,姐姐的卧室早已成为了他弟弟的杂物间。
谢昭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
姐姐的遗物,那些衣服应当早已被她的养父母卖掉了。
她打开一层层的抽屉,想看看姐姐是否有遗留下什么。
但是每一个抽屉打开都是空的。
他们把她的所有遗物都卖掉了。
姐姐为了他们奉献了一生,最后他们连他的一点点遗物也不放过,要榨干所有价值。
床上堆满了杂物是不能坐的,谢昭直接坐在了水泥地上也不嫌脏。
窗外阳光灿烂,白云悠悠地在蓝天上飘动着,有鸡在打鸣。
莫名其妙的,农村的鸡下午也打鸣。
谢昭钻到了姐姐的床底下。
一进去,灰尘让她直流鼻涕。
她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躺着。
她小时候经常这样躲进姐姐的床底,这样她的养父母在整栋楼上蹿下跳地找她要打她就总是找不到。
姐姐永远会护着他,只要姐姐在,他们就没办法打她。
就算姐姐不在,她只要躲进姐姐的卧室,躲到她的床底下就是安全的,因为姐姐是这个家的经济主体,她挣钱,所以父母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这个满是灰尘的床底这里就是她的庇护所,就像教堂可以阻挡恶灵一样。
躲进来就安全了。
谢昭躲了进来,在她心里最心烦意乱,无法下定决心的时候,她躲回了这个童年的避难所。
她感觉很好,思路清晰了许多。
如果现在不把那个小女孩带走,如果现在不能立刻提交证据,那么陈辛很大可能会找到机会逃跑。
也许她再也抓不到她的仇人,他们卷款逃跑之后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好日子。
当然也许她会有其他的报复方式,不过那会难上加难,
如果她现在错过了最简单的这一种。
机会稍纵即逝,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让这个傻姑娘出庭作证受到多方的盘问。会不会刺激她?
会不会让她回到噩梦当中去?
这是谁也没有办法下定论的,就算是专业的医生,也并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这是一个赌博的问题,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没有绝对的一定,不一定。
只是说存在一定风险。
谢昭是最专业的投资人,她最了解风险。
让这个傻姑娘作证,对于他们赢还是输来说是稳赚不赔风险为零的决策。
这个傻姑娘就算是傻里傻气地胡说八道会赢,如果是被刺激的发了疯也会赢。
不过这风险一旦发生真真切切的降临到这傻姑娘的头上会怎么样呢?
她的父母会得到一大笔和解金,会得到谢昭控制的慈善基金会捐赠的钱,这钱是用来鼓励他们帮助了谢昭攻击敌人。
当然出于人道主义和良心,他们肯定会再捐一笔钱给这女孩去治病。
这些钱能落在这女孩身上吗?其他的受害者能真真切切地拿到钱,拿到自己的手里。
这个女孩有两个弟弟,弟弟需要房子。
她的父母会拿和解金去干什么呢?
她什么也得不到,她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地想去美国,她认为那样能拿到钱,那不是属于她的钱。
谢昭会赢,律师会赢,也许以撒也能占到便宜,她的父母和她的弟弟更是大赚特赚,只有这个女孩。
她付出的成本巨大,风险由她一人承担,但是收益却没有她的份。
可是这与我又有多大关系呢?谢昭心想。我并不认识她,她也并不认识我,她不会记得我的名字。
她是个傻孩子,傻人有傻福,她会没事的。
姐姐才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为我的亲人报仇,这才是正确的,这才是理性的。
其他的都是无可避免的牺牲,小小的牺牲,到了该做正确选择的时候了。
她转动金蛇镯,金蛇乖巧地贴着她的手腕,好像在赞同她。
12年,我付出一切,胜利离我这样近。就像现在的床底板这样近,谢昭伸手触摸床底板。
她的手刚碰上去,突然有一个东西掉下来,差点砸到她的脸,原来是床地板有一个夹层,掉下来一个笔记本。
满是灰尘的笔记本,太暗了,她什么字也看不清,谢昭只得从床底爬出来。
金色的阳光洒了一地,照在满是灰尘的笔记本上。
窗外遥遥的,有小孩嬉戏玩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狗叫。
这是姐姐的日记吗?
谢昭好奇地翻开来,姐姐文化程度并不高,很早就不上学了,平时也不见她喜欢看书写字。
这也不是日记,是很多画的小插画小人,姐姐并没有写几个字。
更多的是剪贴画一样,谢昭小学时候得的奖状,初中时候得的奖状,比赛得的奖励。老师的每一次表扬评语。
这么多几乎厚厚的一本,谢昭自己都完全记不清这些比赛,这些奖励。
但是姐姐在这里记录地非常清楚。
从小到大,每一次的比赛,每一次的奖状,所有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了天气。
天气都是用画的。
晴就是太阳,阴就是云朵,雨就是雨滴,一把小伞。
她不写字,旁边画了一些开心的小人,小狗来表达心情。
她画得非常好,谢昭从不知道姐姐画画这样好,栩栩如生,她是真的很有天赋。
而且姐姐显然是非常喜欢画画的,笔记本里画了大量的插图。
但是越往后翻,她画的越来越压抑奇怪,到了最后一页图画没有了。
难得的姐姐的文字出现。
“我困在这里了,我逃不出去了。
幸好我已经把妹妹送走了。”她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但写的很用力。
“妹妹,如果有缘,你看到这本笔记本也是多年以后了。
你从小到大都非常聪明,成绩最好。现在你一定已经实现你的理想,成为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了吧?
这是我给你收集的,你从小到大在学习上的奖励。
希望能鼓励你,在学习研究时遇到困难不要放弃,因为这是你从小的理想,是你最大的天分。
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自由就是我的自由,希望你代替我越走越远,永远不要回头。”
水打湿了奖状,谢昭颤抖竭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姐姐从来都不希望她报仇。
姐姐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她这个并无血缘的妹妹。
姐姐认为谢昭是更聪明更勇敢的自己,是她所有美好的期望,谢昭能拥有自由的未来,才是她唯一希望的事。
可是姐姐,我没有成为天文学家我没有成为物理学家,我在12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我的理想。
谢昭几乎喘不上气,她爬不起来。
金蛇缠绕着她的手腕,勒得她生疼。
“谢总,你怎么样了?”外面她的保镖们等得不耐烦了,全都破门而入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了,这是低血糖吗?要不要去医院?”苏珊赶紧把她扶起来。
“不能。”谢昭说,她没有力气。
“什么?”苏珊低头,听不清她说话。
“不能带那个孩子去美国。”谢昭说。
“你确定?”
“我确定,绝对不能。”谢昭爬起来。
“其他的受害者如果想要起诉的话,我的资金愿意无条件支持他们,无论胜还是失败。
但是,那个傻女孩不行,她是被操纵的,她并不是出于自我意愿去做这件事情,这件对她风险极高的事情。
所以绝对不行。”
她的姐姐善良也许懦弱,但是一个绝对理想主义的人,她为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付出很多,牺牲很多。
谢昭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去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完成她伟大的报仇。
因为这项报仇是以她姐姐的名义,这一定违背姐姐的心愿,她做不到。
“走吧,回去吧。我去想别的办法,反正时间还长呢。”就算陈辛他们逃跑了,只要他们活着,她就有机会。
“对了,这个东西我看不懂,你能明白吗?”
谢昭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拿之前索菲亚哥哥给她共享的东西问保镖们。
既然陈彬浩在国内,能不能先报警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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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这个好像是可以放大的呀。”保镖捣鼓了半天,拖了拖屏幕。
“你看放大之后就可以有更清晰的动态位置了。”
绿点出现在这村落附近的一家废弃妇科医院。
他躲在妇科医院干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的。
突然屏幕上方又出现了一个红点。
“这是什么东西啊?”谢昭问,“这好像是你最近刚添加的联系人。”保镖说。
那个用儿童手表的傻丫头,他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几个小时吗?
绿点和红点靠得很近,绿点和红点就在同一个位置。
“赶紧报警,快。”谢昭说。
她的手机屏幕震动,红点在震动。
儿童手表给她打来了电话。
谢昭知道不好,但还是镇定地点开了录音。
“谢总,我最最亲爱的老朋友。”陈彬浩的声音传来。
“我在东南亚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想念你,怀念你,期盼着快点与我的老朋友再次相聚。”
“陈总,绑架是重罪你还是快点把那孩子放了吧。”苏珊抢过电话。“你知道的警方可以直接击毙你,你逃不掉的,这是何必呢?”
“警方当然可以击毙我,你们当然可以立刻就报警,没有问题我无所谓的。”陈彬浩说,“陈总就不必喊了,我是废人一个。”
“不过呢,在警察击毙我之前,我有很多在东南亚学习到的新花样可以在这孩子身上实践一下。毕竟这里的山路警察开进来也需要一定时间,不是吗?”
“你的诉求是什么?”谢昭平静问。
“还是谢总,还得是谢总,永远这样敏锐永远这样直切主题。”陈彬浩说,“我的诉求就是我想见见我的老朋友,我们再面对面的聊一聊,谈一谈,只要我见到谢总就立刻放人。”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傻孩子去冒那种风险,见你这种通缉犯?”
“她对你很重要。”陈彬浩说。
“我不是傻子,谢总。她如果不重要的话,你怎么会千里迢迢地从美国专门开到这鬼不拉屎的地方找她呢?”
他的声音阴测测的,也许是变了太监说话几分阴柔。
“我的老朋友,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大冒险家,你愿意为你的事业冒险,那么就请你过来吧。
我在这间废弃的妇科医院等着你,这是我们朋友之间最后的告别。”
第172章 结局一
*
“这把刀用着挺趁手的。”谢昭掂量武士刀。
“你遵纪守法好公民的身份是我多年鞠躬尽瘁苦苦维系的。”她的律师苏珊说。
“这一把就完全超过了正当防卫。”
“用这把。”苏珊递水果刀,“这个尺寸合适。”
“但是有必要冒这个险吗?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会把他击毙的。”苏珊说。
“你不知道他在东南亚遭受了那种折磨之后,一定是完全的心理变态了。”谢昭说,“虽然他本来就是心理变态。”
“我不关心那个傻姑娘,她又不给我开工资。”苏珊说,“你毕竟是我的老板,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不会有事。他只不过是一个瘸子,太监,残废。而我有刀,保镖都在外面,警察也很快就会来。”谢昭说。
“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到了。”
车子停在了荒郊野外,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妇科医院,像所有的三流鬼片一样,叫什么仁爱的医院。
当然这里既不仁也不爱,这是臭名昭著的杀女婴的地方。
这儿原来不是医院,只是个小诊所,与一个废弃的水库相连接。
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地方生下的女婴有几个归宿,一种是木桶,被按到木桶里面溺死,一种是河里,还有一种最普遍的就是在这仁爱医院后面的水库。
为何要如此虐杀女婴?在这儿是有一个说法,只有残忍地杀死了女婴,这个女孩才不敢再次投胎来这一户人家。
下一次孕妇怀孕生的才一定是儿子。
手机屏幕上的红点绿点都停到了这间医院里,谢昭带着她的保镖还有律师下车,他们走到了废弃的充满铁锈的铁大门外。
破旧的三层楼医院天台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男人劫持了女孩。
女孩穿着无袖连衣裙,雪白的手臂上被掐出许多的红印,她像绵羊一样乖巧安静,一言不发,既没恐惧直抖,也没尖叫流泪。
她应当是以为自己处于噩梦之中,谢昭心想。她相信心理医生的话,所以遇到所有恐怖的事情都认为这是虚构的,虚假的,她会醒过来。
那个看起来像流浪汉一样的男人,谢昭和苏珊都没认出这是曾经的陈总,高高在上的乐乾集团太子爷陈彬浩。
“陈总你还是放了那女孩吧!你是一个接受过教育的人!你懂得法律!”苏珊对他喊话,“警察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已经报警了。现在伤害还没有造成你的罪行很轻。
等一会儿等警察到了,无论你有没有伤害这女孩,只要你没把这姑娘放出来,警察就可以击毙你。”
“你还年轻,家财万贯。就算之前犯了错误也有大好的人生,你在牢里呆几年表现好一点很快就可以减刑出来了,何必酿成大错?”
陈彬浩哈哈大笑,突然脱下裤子,把苏珊等人吓了一跳。
“我还年轻!是啊,我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太监。”他大笑道:“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感谢我的老朋友谢总!感谢你啊!”
“家财万贯?我已经被父亲除名被谢总栽赃陷害背上了经济犯罪的帽子。
财产与我还有什么关系?”
“谢总,听说你已收购了我家公司!恭喜!”他大笑道:“恭喜你啊!”
“这人是精神失常了非常危险。”苏珊低声对谢昭说,“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妙。”
“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陈彬浩说,“你别看现在我不是个男人了,但是其他事我还是懂得很。”
“这个小姑娘。”他把她拉来拉去。
“你谢总不进来,或者你带你的保镖一起进来,那么等你找到她的时候,我向你保证——”
“就只是一部分的她了。”他伸手狠狠地推搡了一下旁边的姑娘,女孩像绵羊一样被他推着。
羊羔被宰杀前因为恐惧是发不出声音的。
其实按着姑娘的身形拼命反抗一下绝对能打得过他。谢昭心想。
陈彬浩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太监,只可惜这女孩太过恐惧,而且有智力有些偏低。
“别着急,我这就进来,我们好好谈谈。”谢昭说。
“好!谢总说话算话。”陈彬浩说,“我等着你。”
废弃的妇科医院,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庭院当中的树木长久的无人打理,所以拼命疯长。
谢昭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她打开手机,按着屏幕上的红点进入走廊寻找。
红点闪烁,好像显示在三楼的急救室。
昏暗的走廊,里面是阴沉的绿色调,三流鬼片的基调。
墙壁是那种上个世纪绿白相间的,谢昭左右查看,取药处的玻璃是碎裂的,里面有好多废弃的针管,还有药品。
到处都安插着警告标牌。
危楼!不要前行!禁止通行!
鲜艳的红色标语在这阴沉的绿色调中格外分明。
谢昭踢开道路当中废弃的轮椅,往二楼前进。红点闪烁,绿点却在另一个地方,陈彬浩应该是把这女孩绑在了某一个地方。
谢昭小心翼翼地摸上了3楼。
3楼是墨色的玻璃,阳光透不进来,这里又没有灯,走廊更加的阴暗。
红点闪烁,显示就在她附近。
谢昭缓慢地踢开旁边门诊室的大门,挨个查看。
红点停止了移动,但谢昭不知道她具体的方位在哪里了。
谢昭喊了几遍那傻孩子的名字,但无人回应她。
这里面一片漆黑,药罐,针头,还有一些散落的药品泛着绿色的光。
突然诊室当中挂着白色大衣的衣架好像微微有动静。
有什么躲藏在白大褂之后?
谢昭无声地靠近,右手紧握了腿上绑的刀。
她伸手一掀,突然一只鸽子扑愣着翅膀朝她脸上飞来。
谢昭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开。
她好像听到空气当中有人低低地笑,但明明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和绿点都不在这里,绿点也就是陈彬浩,离她还很远。
谢昭想起了关于这个诊所的灵异故事,但是她并不害怕。
故事里的主人公总是被害死的女婴,被丈夫婆家害死的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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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产后抑郁跳楼的产妇。
得了重病,丈夫不给看被逼自杀的女人。
都说这个地方阴气是最重的,女人死得多,阴气就会重。
她没有害死过任何女人,谢昭不怕鬼敲门。
正相反,如果有女鬼存在的话,她们不会害她的。谢昭心想。
如果有女鬼存在的话,请给我指一条路。帮我找到那个孩子。
她在心里说。
谢昭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她在这鬼打墙的3楼已经来来回回转了几圈。
红点在这,她就是找不到这女孩在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谢昭不知道陈彬浩那个变态会把女孩关在什么地方。
也许会把她关在没有氧气的水缸里,那么她随时都会处于危险当中,谢昭必须快点找到她。
“请你们给我指一条明路。”谢昭对着昏暗的走廊说,“如果你们存在的话。请你们指一条路给我。”
走廊当中,只有碎玻璃透进来的风,呼呼地回响着。
“她是从前的你,她是从前的我,她是从前的我们。”谢昭对着空荡荡幽暗的走廊说,对着几十年灵异故事当中可能存在的女鬼说。
“我找不到她,请你们指一条路给我。”
也许她现在有点神志不清,在接连的刺激之下,人很难保持精神上的清醒。
谢昭只知道时间过得越长,那个傻孩子生还的几率就越低。
老旧的门被风吹着发出吱呀吱呀的诡异响动。
就在谢昭也认为自己精神有点问题的时候,突然她听见了细微的出气声,就离她十米开外,那是她之前就看过的抢救室。
抢救室的门重新被风吹开了。
谢昭之前没有看到里面有人。
她赶紧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谢昭打着手电筒四处查看,好像有呼吸声就在她附近。
也许是陈彬浩埋伏在她附近也说不定。
谢昭警惕。
突然她脚踩到了什么东西,谢昭低头一看是儿童手表。
这不像是随意丢下的,反而好像是被扔出来的,因为手表明显是猛烈撞击到地面已经碎裂了。
难怪红点后来不动。
谢昭在这附近摸索,总算看到了锁了一半的柜子,柜子虽然是锁着的,但有一条很大的裂缝。
喘息声越来越近。
谢昭举起椅子砸开门,一张手术床是竖放着的。
女孩被绑在床上嘴死死的被封住发不出声音。她的一只手能活动一点所以把自己的手表丢了出来。
谢昭给她松绑。
“快点走!”
可是女孩就是一动也不动,她像绵羊一样已经被彻底吓坏了。
“听我说。”谢昭把手机拿到她面前,“手机你经常玩的对不对?”
女孩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现在很害怕是吗?”谢昭说,“这都不是真的,这是假的。这只是一个游戏。”
“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擅长玩游戏对不对?”她不由分说将手机塞到这女孩的手里。
“你看。”谢昭指着屏幕上的红线给她看,“你有没有玩过那种迷宫的游戏,找出口?”
“跟着这个自动的导航走,你能做到吗?”
女孩握住手机好像恢复了一点神志,她眨眨眼睛。
“跟我一起走。我害怕。”
“你是一个大孩子了,勇敢点。这个游戏很多人都参与。”谢昭说,“你先走出去你就赢了。”
“只要你走到门口。就会有很多人等着你,会给你颁奖品。”谢昭按住她的肩膀。
“我想要更大一点的熊。”女孩乖乖道。
“可以,所以你要听话。你乖乖地跟着自动导航走三分钟,坚持一下,你就到出口了。”谢昭说。
女孩点头表示愿意走。
“我很快就会出来。”谢昭对她说。
“姐姐。”女孩走出去几步,突然问她。“你会死吗?”
“这只是游戏。”谢昭说,“没有人会在游戏里死的。这是假的。”
女孩乖乖点头,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走了。
谢昭打开自己的电子手表,上面绿点跳跃。
现在她要去见陈彬浩,他毁掉了她的人生,她现在也毁了他的。
她不会等警察来再动手的,他们之间的恩怨今天她必须亲自了结。
第173章 结局二
*
江慈踢开地上的碎玻璃敲响了公寓的门。
一个画着奇怪妆容穿着中式戏服的女人开了门。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浓妆如同鬼魅,江慈一惊。
“外卖到了?”她伸手。
“不是,我是来拜访陈庆先生的,请问他在里面吗?”
“你是警察吗?”她警惕。
“只是朋友。”江慈说。
一进门就是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全都紧紧拉着,一点光线也没有。
自从陈庆被他父亲放逐之后,就自暴自弃,酗酒,赌钱,找各种女人——
江慈之前和谢昭来找过他一次,但是和上一次不同,现在的陈庆明显病得更重。
之前他的公寓里都是些花钱雇来金发棕皮肤性感女郎,他们纵情响乐,又唱又跳,噪音很大。
而这一次这里的东方女人全都画着浓重的戏剧面具,穿着怪异的中式戏服。
整个房间既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这些女人大多安静地在黑暗中坐着。
实在是怪吓人的,江慈心想。
“请问陈庆先生在哪儿?”他问道。
但无人回答他,江慈转身,刚才开门的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栋昏暗的豪华公寓当中摸索。
遥遥的,他听起来有低低的昆曲声响起,有一个女人在唱戏,唱的是长生殿。
转过屏风,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跪坐着,陈庆躺在地上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他的表情很平静,像孩童一样。
江慈踩到了地上的药管。
“沾上这些东西再这样下去。你不是彻底发疯,就是离死不远了。”他说。
陈庆平静地躺在女人的膝盖上,眼睛动也不动,直勾勾的。
江慈非常失望,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最了解陈董秘密的人就是他这个剩下的儿子了。
关于陈董之前挪用资金的事情,只有陈庆最清楚内幕,也许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江慈死马当活马医,他坐在地上费了半天口舌,晓之以理,动之于情。
劝说陈庆如果还有更多的证据或者线索,赶紧告诉他,他愿意开出非常高额的价格买他的情报,或者陈庆如果想要回到乐乾集团任职,他也一定照办。
江慈知道陈庆手里一定留着一些后手。
他之前坑他的弟弟陈彬浩,但并没有完全对他自己的父亲赶尽杀绝。
也许是畏惧,也许是以为父亲还会顾念旧情,或者是看在他是唯一的儿子份上让他回去任职。
但是不管他怎样威逼利诱,嘴皮子都说破了,陈庆一动不动。
江慈说累了,他没有多少时间耽搁。既然陈庆提供不了任何价值,他只能赶紧去找其他人。就在他起身出门的时候,陈庆总算动了动嘴巴。
死亦何苦啊?他说。
江慈心念一动,有的人在经受了巨大打击之后,在变得脆弱之后会退回幼童时期,幼童时期所有的一切能给他安全感。
“你的母亲喜欢听戏?”江慈蹲下身,像看一个孩子一样与他视线平齐。
“她说活着没意思,死了是最清静的。”陈庆微笑。
他摸索着,穿戏服的女人递给他烟斗。他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烟斗。
“就这样享乐至死,也是人间极乐了。”
“你母亲死的可并不清静,”江慈打断他,“她是被你父亲活活害死的。”
陈庆没有反应,好像听不见,听不懂一样。
“你作为她的儿子,就不能给她一点点公道吗?现在把陈董关于经济犯罪的证据交出来,让你的父亲去坐牢,让他接受一点他早就该有的惩罚。
如果你不肯给任何证据的话,他就要逃跑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后。
他把你们母子搞成这个样子,你看你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就心甘情愿地待在地狱里,让你的父亲出逃去天堂吗?”
“你这个人还有一丁点的血性吗?你的母亲可是被他害死的——”
“她是自杀的。”陈庆非常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江慈惊异于陈庆的母亲是被害死的,这样公开的秘密陈庆居然不知道或者并不相信。
“因为那天她专门打发我出去买汽水。然后等我买完汽水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之后家里已经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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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你是说她故意自杀要烧死自己吗?”江慈说,“可是买汽水本是一个极短的时间。她为什么不打发你去做别的事情,会花费更长时间的事?
她怎么就能确定你突然在外面玩那么久,一直玩到她自杀完成为止呢。她就不怕自己的儿子突然进来打断她或者跟她一样进入危险的境地吗?”
陈庆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我那天去买汽水。买汽水是因为家里突然停水了。”
“妈平时是不让我喝汽水的。所以我当时跑出去兴高采烈。
我为什么在外面玩了很久才回来?我本来早该回家的,但是路上我看到了我家前两天丢失的狗在外面玩。”
“你家的狗在你母亲案发前两天正好丢失了?如果狗在的话,发生火灾他会大声呼救,或者救你母亲,喊邻居救你母亲。就是这么巧,你家的狗子前两天突然丢了?”江慈问。
“你是说,你是说。”陈庆蜷缩在女人的膝盖上突然哆嗦了起来。
“如果那天妈不允许我出去买汽水——”
“你的父亲当时要娶陈彬浩的母亲,一个富家小姐。你觉得有你这样的私生子存在,对他是好还是坏呢?”
江慈并没有故意煽动,他只是指出了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陈董当时想杀的,不只是陈庆的母亲,他连自己的儿子,这个不光彩的私生子,也想一并抹杀。
*
太阳在下沉,谢昭走在阴暗的医院长廊里,手表上的绿点跳跃,停在一个具体的位置,这里是与医院相连的废弃水库附近。
谢昭不能和那女孩一起出去,她不能允许陈彬浩只是坐牢的结局,这个人只要活着一天就后患无穷。
她必须亲手了结了他,而陈彬浩自然也在等待着她。
他知道她是百分之百会进来找他的,她不会和小女孩一起逃跑的。
绿点和她的心脏一起跳动,他们双方想杀死对方的心是一样的强烈。
武士道一样,这是最后的决斗。
不过他们都不是武士,一个女人和一个太监。
谢昭并没有很担心,陈彬浩已经是一个废人。他拿捏一个痴傻小女孩儿也许可以,但是像她这样身强力壮又持刀的人,她不认为他有一点胜算,更何况一旦这小女孩安全出门,她的保镖会立刻冲进来。
警察应当也会很快就到达。
到了废弃的水库附近,这里已是一片漆黑,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了,空气中有着腐烂的味道。
水库里仍然有水,很深,也许有死老鼠,也许有多年前的死婴也说不定。
谢昭借着电子手表的光亮探路。
前方隐隐约约有鲜红的标语
——危险,请勿前行!
——危险,请勿前行!
绿点就停留在前方的黑暗处,就在重重鲜红标语之后。
这应当是准确的。
追踪器,在东南亚植入他体内的追踪器,定位不会有问题。
谢昭握住刀,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要小心附近有没有陈彬浩安插的机关,会不会突然有重物从天而降砸到她。
很短的一段路,谢昭走得很慢。
绿点停在了前方一个废弃的垃圾桶里,陈彬浩就躲在里面。
谢昭屏住呼吸,垫手垫脚地靠近。
三米,两米,一米。
谢昭猛得抬脚,踹开垃圾桶,拔刀刺去!
垃圾桶居然是空的!陈彬浩并不在里面!
可是追踪器是不会错的!绿点就在这里!
谢昭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血味道。
她踩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
陈彬浩居然生生把体内的追踪器给挖了出来!
黑暗当中,谢昭额头上的冷汗,就像一条小虫一样缓缓地爬了下来,冰凉的。
她失去了他的方位。
黑暗当中,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是他是否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呢?
谢昭紧紧握着刀。她听见了脚步声,有笑声传来。
阴柔的不男不女的声音,在这阴森的医院当中格外渗人。
“我的老朋友,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拔刀相向,也太失礼了吧。”陈彬浩说。
“也怪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乡下小表子。”
微弱的光线中,谢昭看清楚了他的脸,她该举起刀猛地刺下去,刺进他的咽喉!
她已明确看见他的方位,她不会出错的。
但是她冻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这残废陈彬浩手上居然捏着那个绵羊样的女孩儿,她没有逃出去。
陈彬浩挖出追踪器来迷惑她,其实一直躲在医院的暗处。
这女孩身上已经被泼了汽油,谢昭闻到了汽油刺鼻的味道。
“谢总,劳烦你放下武器,放下你手中的尖刀。”陈彬浩说,“你这样拿刀对着我,我可是很害怕的。”
“陈总应该守承诺。”谢昭说,“既然我来了,站在你面前。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你该让这个傻孩子走。”
陈彬浩哈哈大笑,笑到露出了缺的牙齿。他的牙齿在东南亚被人打落了不少。
“谢总,真是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变成英雄好汉了!英雄救美,好感人啊。”
“千万放心,我一定给你这个机会,现在你放下刀,这女孩儿就没事,不然。”他的手,扭曲的手啪嗒一下按了手中的打火机,橘色的扭曲火焰映照着三个人惨白的脸。
“这个女孩儿是生死是死,全由谢总你一人决定。你应该能闻到汽油的味道,你知道我并没有框你。
你想不想看着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在你面前活活烧死,烧成一具黑色的木炭呢?”
他伸手拧了这女孩的脸。
绵羊瑟瑟发抖,留下了恐惧的泪水。
“怎么还不放下武器呢,谢总?”
“啊,又怪我,我又忘了。”陈彬浩笑道,“你就是这样装模作样,其实铁石心肠。
早就想好了,让这女孩去死对不对?
就算她在你面前活活烧死也无所谓是吗?
就像你的姐姐,你的姐姐也是这样被泼汽油,化成一片黑炭。
你想亲眼看看这场景再重现一遍是不是?”
谢昭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她举手示意投降。
”踢过来!踢过来!”陈彬浩尖叫道。
“你先让这孩子后退。”谢昭说,她轻轻往前踢了一点。
“滚一边去。”陈彬浩狠狠地将手里的小孩儿一推,砸向谢昭,然后他扑到地上去抢夺水果刀。
他腿脚不方便,勉强地爬起来,手里握着刀。
谢昭将孩子当在身后,他们在水库的旁边。
不能再后退了,后面就是水库,随时会掉下去。
而前面陈彬浩举着刀,挡着路。
这是唯一的路。
他毕竟是个残废了,不像个正常男人那样有着攻击性。
他没法上来就把谢昭捅死,他还有所忌惮。
双方对峙着,陈彬浩堵死了路,他们没法往前逃,后面是水库也无法往后逃。
“谢昭啊谢昭啊。”陈彬浩像哭又笑,“我们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你说说?”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最下贱最下贱的女人。”
“我跟你无冤无仇啊,无冤无仇。我他妈的还好心把你当朋友。”
“你总是把一些不属于我的责任推到我头上,你欺负弱小啊,你欺软怕硬。”陈彬浩说。
“你姐姐要卖,这能怪我吗?能吗?”他偏头。
“卖的女人多了,不是我让他们卖的,是这个世界让他们卖的!”
“当不了男人,是你们命苦,你要信命!”
“你恨我。嫉妒我,因为你不是男人!你再强,一个女人永远是要卖的!男人永远是买方!你嫉妒我是一个男人,你当不了,你个死变态你算计我,阉割我!”他凄厉地尖叫。
“你是一个大孩子了。”谢昭对女孩说,“我们还在游戏当中,你绝对不要被这个扮演坏人的人抓到,不然那就再也没有新玩具了,明白吗?”
“我数到十,你要拼命地跑,不许回头,绝对绝对不要回头。”
绵羊动了,她好像从恐惧中复苏一些,也许是陈彬浩这个残废的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尤其是现在又哭又叫像个小丑一样,她没那么害怕了。
傻孩子重重地对谢昭点头,“我会跑的。我跑很快。”
“我在东南亚。居然让我卖,让我一个大男人去卖。”陈彬浩一瘸一拐的。“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因为什么呀。”
“因为你,你这个最下贱的女人!男为阳。女为阴!男人是天!你这个颠倒阴阳,颠倒天地的女人!贱人!!”他大喊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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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快跑!”谢昭催促女孩儿道。
陈彬浩拿刀冲了过来,谢昭扑了过去,与他扭打在一起。
女孩拼命往前跑去,陈彬浩举起刀向谢昭刺来,衣料被刀片划破的声音在空气中很响。
傻姑娘下意识想要回头,她的脚步变慢了。
“不要回头!”谢昭大喊,“不要回头!”
“快跑!!!”
十二年前,她的姐姐也曾对她无声的大喊,“不要回头,快往前跑!永远不要回头!”
*
刀末入了谢昭的衣服,有血淌开。
不只是她的。
陈彬浩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被插入的瑞士军刀。
他是个残废他的速度怎么能快得过她?
谢昭被水果刀滑到,但只是受了点轻伤。
她抬腿狠狠将他踹倒,翻身掐住他的脖子,骑在他身上,举起了瑞士军刀。
她怎么可能听律师的话只带一把水果刀?
当然要一把更锋利,更快的,她的刀今天不是用来切水果的!
陈彬浩刚刚狰狞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换上了一副苦苦哀求的神色。
他像一只被逮住的蟑螂,就像拖鞋即将落下之前的蟑螂一样惶恐地盯着她。
“是我父亲!一切都是我父亲主使的!我只是一个傀儡,我只是傀儡,是我父亲害你姐姐的!谢总!”
“放心好了,你父亲也该死,你们父子俩很快就会到地狱团圆的。”谢昭冷冷道。
“我是该死,我爹也该死,可是谢总别玷污了你的刀,别玷污了你的清白啊。”陈彬浩求饶他的手腕被谢昭扳断,发出了惨叫。
刚刚打斗,碎了几块玻璃。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从玻璃中漏了进来,将这里照亮了一些。
“谢总,你,是你是基督徒,你是信上帝的。”陈彬浩看清眼前谢昭摇晃的十字架项链。
“你对上帝立过誓言,要宽恕一切的罪人!”
夕阳通过玻璃漏缝,在谢昭背后的白墙上画出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白墙上红色的仁爱两个字被夕阳照亮。
“主啊,这是主的意思,宽恕我吧。”罪人陈彬浩虔诚地祷告着。
“我对上帝立过誓言。”谢昭在圣光当中,“我对上帝许下承诺,我一定要杀了你,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怎能对上帝说谎!”
她抬手,一道血光溅到了白墙上的仁爱两字,红色的仁爱二字流下血泪。
“阿门。”谢昭虔诚地在夕阳中跪坐着,对着陈彬浩的尸体,在胸口画了十字架。
她站起身,手表直响,保镖应该已经冲进医院了。
谢昭手脚发麻,刚才肾上腺素上升,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缓慢往回走,血往下滴着。
突然她听见陈彬浩趴在地上,又突然笑了几声。
他笑了几声,就彻底地咽了气。
神经病,谢昭心想。
就在她没往前走不远,突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她立刻明白了陈彬浩临终前笑的含义。
无论如何,他今天就是想与她同归于尽,这里是危楼。
谢昭拼命往前跑,可她跑不过坍塌的速度,地板在碎裂,医院在下沉。
夕阳中,她和陈彬浩的尸体一起跌入了水库。
最后一秒,谢昭想喊江慈的名字,可是这一次,她的骑士并不在她的身边。
*
陈董已经准备好了飞机,还有两个小时,私人飞机就可以带他逃跑。
他开门进入公寓,这里藏着许多他之前留下来的金条。
陈董的这些金条可是历史悠久,第一笔金条是他的初恋送给他的。
当时他还只是个底层打工的小人物,与他初恋青梅竹马。两人相约共同奋斗。
他的初恋,也就是陈庆的母亲,当时还做了些兼职赚了不少外快。
两人合计把钱存到一起。
现在陈董逃跑需要带走的金条里面,有一部分就是他的初恋送给他的。
陈董快速按密码,开启了书房的暗道密室。
他躲了进去赶紧清点自己的金银首饰准备逃命。
如果不跑的快点肯定会被清算到,说实话关于那些女人胡闹搞的性骚扰案,他倒不怎么担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经济犯罪的问题,他挪用资金,侵吞公司资产,还有其他烂事,新上任的谢昭一定会很快查出来,将他送到牢里。
他把门关好,开始把所有的保险柜打开。
就在他把金条数好装好时,突然他听到外面好像有响动,有人进入了公寓里。
这个地方也只有他的老婆梅,还有他们两个儿子知道。
梅现在和他属于分居的状态,他当然一毛钱都不想给这个女人。
想离婚,就耗死她,他想。
他的宝贝儿子陈彬浩,据说逃到了东南亚,又逃回了中国。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是烦不了那么多了。
陈庆疯疯癫癫,多半要进精神病院。
那么,来的是谁?
门外传来了唱戏的声音,唱的是昆曲。
他的初恋曾经也会唱。
长生殿——“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他辜负了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成功的男人总不能被女人牵绊。
男人的声音,唱的倒是凄婉哀怨。
“陈庆?”陈董舒了一口气,他隔着门说,“你这孩子现在是净吓人,神经兮兮的一天天。”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无限情思。”如同深宫怨妇的声音,但是个男人,就更怪异。
“你是喝多酒了,还是有吃错药了?”陈董怒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你这样的废物把你喝死算你运气好!”
“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无限哀伤,无限冰凉,无限怨恨。
陈董在书房里面是坐不住了,神经病唱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无端地想起了这孩子死去的娘,还有那些算命先生的传言。
这孩子会害死他,算命的说过。
“陈庆。”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准备冲出去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是门突然打不开了。
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反锁啊。
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近,现在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儿子。”陈董冷汗直冒,“你赶紧帮我把门打开,我这门好像锁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门锁好像在外面被扭动了几圈,可是并不是为了开门,而是把门彻底的锁得更死。
“儿子,这里面有金子。”陈董说,“你赶紧把门打开,咱们整理一下。“美国现在是待不了了,我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 ”如泣如诉的唱戏声。
“儿子!你弟弟多半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陈董疯狂推门,“你快点把门打开,这里面有好多金子啊。”
门不会打开了,陈董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
江慈赶到的时候,警察全都拉住他,叫他千万要冷静。
“千万不要冲动,要珍惜生命。”
“她在水库里面,我得去找她呀。”他说,搜救一直在进行,但是目前陈彬浩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谢昭是不知去向。
一片混乱,苏珊跪在地上祷告,远处小女孩裹着毯子,目光呆滞,手中捏着一只熊。
“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警察劝他。
“她一定还活着。”江慈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库而已,这样的阴沟,她是不可能翻船的。”
那是最聪明最狡猾的谢昭,那是在华尔街兴风作浪都不会被检方抓到把柄的谢昭啊。
这么一位翻云覆雨的大人物,怎么会死在臭水沟里呢?
怎么可能呢?
“ 她没有可能死,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被困住了,等待着别人来救她。”江慈说。
“我必须去救她!”
“你的心情我们完全能理解,我们也在积极地打捞抢救。”警察说,“请你千万不要冲动,耐心地等待。”
仁慈的主啊。苏珊跪在地上祈祷,声音越来越大。愿上帝保佑她,她是一个好人,上帝保佑她的灵魂。
江慈趁警方不注意,他翻过黄色的警戒线,深入了水库当中。
*
谢昭掉了下去,但没有死。
她运气不错,抓住了木板,很多的木板浮在她周围。
她在这臭水库当中飘来飘去,这儿没法爬上去,上面很多路都坍塌了。
她不停地大声呼救,但是好像外界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渐渐的她的力气耗尽了,谢昭借着木板的力量飘到一个角落,这样才不会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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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她想到了泰坦尼克号。
女主当时也是并不会被淹死,停留在一个木板之上,只是也无法大声呼救了。
可是女主有哨子可以发出尖锐的声音,她却没有。
警察一定会找到她的,时间问题,只要她坚持地够久,就没问题。
坚持住。
没有哨子,但是她爬到的这个角落有金属管道残存着。
谢昭不停地敲击了金属管道,这样外面的人也许能够听见。
她困倦极了,但是不敢闭眼,因为闭眼很可能就滑下去,落入水中,永远沉睡。
就像这水底其他的死婴一样。
江慈,他现在也许已经飞过来找她了。
她必须坚持住。
她的腿泡在水里面已经彻底地失去知觉,她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发麻,弯曲着不断地敲击金属管道。
谢昭的意识在消退。
江慈一定在找她。
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想,见不到他。
她漂浮着,开始缺氧,下沉。
突然,一阵新鲜的空气灌入她的肺中。
熟悉的怀抱将她拖出了水面。
“在这里!!!”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大喊,她听见警察其他人的声音往这里靠过来。
“江慈?”她睁眼,就像溺水的王子睁眼,见到了小人鱼。
“我听见你在敲管道。莫斯密码,你在求救。”他把救生衣给她穿上。
他的脸苍白英俊,头发粘在额间,贵公子此时狼狈不堪。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无论我在哪里。”谢昭说。
“不过你跳下来是干什么?跟我殉情吗?”
“神经啊。”江慈说,“我才不想跟你殉情呢。”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必须给我点精神损失补偿费。”
他低头,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谢昭搂住他。
有光透过碎玻璃,照在水面上,照在他们俩身上。
“我绝对不会跟你殉情的,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和我一起活到100岁,120岁。”江慈说。
“100年都给你绑在一起啊?”谢昭说。
“那当然了,还有我跳下来英勇救你,所以你这个无良资本家必须立马给我转正!”江慈说,“我现在就是你的正牌,唯一男朋友了,不许开除。”
“趁火打劫是吧?”谢昭笑道。
“对啊。”
“你应该是实习期最短的实习生吧。”谢昭无奈笑着答应,“你的实习期只有一天哎。”
*
警察把他们俩人捞了上来,劫后余生,两个人神经兮兮地坐在村口的马路边,又笑又咳嗽。
江慈告诉她,陈董被他儿子锁在了门里,放了大火,抢救失败。
还有他哥哥以撒,有律师护身,全身而退,只罚了点小钱。
朱莉守口如瓶,决口没提和谢昭的任何事。
纷纷扰扰,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马上去哪,男朋友?”谢昭问。
“开房。”江慈说。
“我才死里逃生哎,你有点着急吧。”谢昭说。
“什么啊,我们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你不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医院检察会生病的!”
“都想什么呢。”他耳朵红。
“不让我想?上次在英国的事,我们还没完呢。”谢昭逗他。
“让你想,让你想。”江慈脸红无奈道。
“等你好了,随你处置——”他在她耳边说。
风吹过树林,两人依偎在一起,影子拉的很长。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我真的很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江慈难得说了很肉麻的话。
“我也是。”谢昭说。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握住他的手,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过一百年,一百二十年。
哎呀,江慈突然问,“你的手镯好像丢了?”
谢昭低头,缠绕她十二年的黄金蛇镯消失了。
就在她为了救那小女孩掉下去时。
但她的手臂感到无比自由,不止是手臂。
“其实,没有也挺好的。”
蝉声弱了,夏天快要过去。
属于她,属于他们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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