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心计划》 第1章 《欺心计划》作者:娜可露露【cp完结】 简介: 我没有倒贴,这是我计划的一环,你别管 陆星延最讨厌他后妈的儿子姜汲。 同居多年,他一声“哥”也没叫过,始终挣扎在跟对方较劲的路上,屡战屡败。 直到某天,陆星延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他意外发现,家里这位才貌双全360度无死角的完美哥哥竟然是个同性恋。 直男陆星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让姜汲拜倒在自己脚下,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计划:把姜汲追到手,再狠狠地甩掉,羞辱他。 虽然姜汲整天端着一张冷淡的死人脸,一看就很难追,但没关系,陆星延信念坚定,为了成功什么都可以忍受……即使是装乖,撒娇,当哥哥的小狗。 cp:以为自己是心机渣男把哥哥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其实被狠狠玩弄了的脑子有问题深柜年下攻vs看穿一切将计就计的高段位“渣男”酷哥受 注:攻受无血缘关系。 1v1he小甜饼,弹幕已开 补充:本文双视角写法,开篇攻视角但不是主攻文;哥受弟攻,禁逆。 标签:甜文、年下、轻松搞笑、he 第1章 在全网热议中美关税战的那天,不关心时事新闻的陆星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我哥喜欢男的。” 陆星延坐在咖啡店里,压低声音:“真的,我亲耳听见的。” 对面的同伴是他发小孙诚,他今天特地把孙诚约到咖啡店,就是为了分享这一重磅发现。 孙诚张大嘴巴,惊呆半晌:“你怎么听见的?” 陆星延说:“昨天晚上他回家时已经凌晨了,可能以为我们都睡了吧,打电话没避人,我在楼梯上听得清清楚楚,有个女人给他表白,他说‘原来你不知道,我是同性恋’。” 孙诚好奇:“不会是拒绝的借口吧?” “怎么可能?直男会编这种借口吗?”陆星延严肃道,“他不怕传出去影响不好?” “这……我不好说。” 孙诚回想了一下姜汲——陆星延他哥——往日的作风,心说还真是,姜汲一向冷酷果断,拒绝人直截了当,不需要编借口。 但……姜汲竟然是同性恋吗? 一点也看不出来。 孙诚咋舌,喝了口咖啡,忽然发现,对面的好友气色不佳,脸上隐隐挂着黑眼圈。 孙诚反应过来:“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陆星延道:“是啊,突然得知这种消息,我怎么睡得着?” 孙诚:“……” 陆星延的话有歧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关心他哥,恰恰相反,他讨厌死姜汲了。 别看他在孙诚面前一口一个“我哥”,但面对姜汲时,他一声“哥”也没叫过。 ——姜汲不是陆星延的亲哥。 大约十年前,姜汲离异的妈和陆星延丧妻的爸结婚了。 当时姜汲十五岁,陆星延十二岁。 重组家庭很难和睦,尤其是当小孩不听话的时候。 在母亲去世前,陆星延还算乖巧。八岁的他有保姆照顾,每日衣装整洁,白净可爱,认真地读书,上钢琴课,活脱脱像个小王子,人见人夸。 但母亲因病离世,对陆星延打击巨大,起初他还能勉强和爸爸互相安慰,可不到两年他就发现,陆庸竟然已经走出丧妻的悲痛,背着他谈新欢了。 陆星延气得在家里好一通摔砸,毁了陆庸许多古董收藏,嚷着“你背叛我妈”,把自己最爱的钢琴也砸了,并以“绝食”“逃学”等手段抗议,不许陆庸给他找后妈。 陆庸是个脾气挺好的男人,拿这祖宗没辙,好言哄劝,陆星延不听,如果发脾气,陆星延就敢发更大的脾气,并离家出走。 就这么又折腾了两年。 陆星延十二岁的时候,陆庸同他商量:“儿子,能不能原谅爸爸?给爸爸和你姜阿姨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陆星延拒绝。 并且,陆星延自作主张,找上了姜婉怡的儿子,也就是姜汲。 那是一个飘细雨的黄昏。陆星延来到姜汲的学校。 他事先没见过姜汲,手机里有几张从姜汲同校女生那里买的照片,后者是姜汲的爱慕者,告诉他,姜汲是十二中校草,追求者很多。陆星延嗤之以鼻。 但陆星延买照片打着“我也喜欢姜汲”的幌子,装女生,才骗得对方同意给照片。他不得不顺从,在聊天软件里阴阳怪气地回复:“呵呵,情敌很多呢。” 回完他就把对方删了。 那天陆星延没带伞。雨落下来时,太阳还没消失,天地间浑然一片暧昧的橘红。 姜汲出现的时候,陆星延没发现。 他正低头看照片,试图把姜汲的五官记得更清楚,好在放学的人潮里认准对方。就在这时,陆星延不经意地抬头,对上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陆星延?”姜汲竟然认识他。 陆星延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姜汲本人比照片好看。 冷白的皮肤,漆黑的眼,高挺鼻梁下抿着一双略显薄情的嘴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实在是好看。 好看到让人一瞬间仿佛穿越进某个校园偶像剧,黄昏下的景色与周围路人都成了男主角姜汲的陪衬。 陆星延足足愣了五秒钟,直至在姜汲没温度的眼珠里看见发呆的自己。 他回过神,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对,我是陆星延,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姜汲很不热情。 “我爸和你妈的事呗。”陆星延人小鬼大,故作成熟道,“既然你认识我,应该什么都知道,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姜汲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他们想结婚,你什么想法?” 在陆星延的设想里,姜汲应该理解他,愿意跟他统一战线,一起搅黄这桩婚事。 然而他问完,姜汲沉默了几秒钟,用一种大人看小孩的表情看他,颇有些不耐烦。 陆星延很敏锐,顿时明白,姜汲跟自己不同,他同意母亲再婚。 “难道你想要后爸?”陆星延不理解,“重组家庭是不会幸福的,你不懂啊?” 姜汲冷冷道:“只要你老实点,大家就幸福了。” “你说什么?” “我说,不许你妨碍我妈结婚。” “……” 陆星延瞪大眼睛。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都没给彼此留下好印象。 时隔多年,姜汲当时的话陆星延每一句都记得,尤其对其中一个关键词印象深刻。 “自私”。 姜汲说:“你只考虑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你爸的心情吗?你不在乎无所谓,但我不想那么自私,我希望我妈幸福,别因为迁就我受委屈。” 陆星延拉拢战友失败,反被教育一通,满腹火气回到家,大哭一场,但又嫌自己躲起来哭的样子丢人,擦干眼泪,做冷漠无情状,给陆庸打电话:“你结吧,想结婚就结,我才懒得管你们的破事!” 陆星延不再抗议,也不解释他为什么转变。 几个月后,陆庸和姜婉怡果真结婚了。从此,姜汲成了陆星延的哥哥。 “哥哥”是一种什么概念,陆星延不知道。 他和姜汲从未兄友弟恭过。 他觉得姜汲讨厌他,正如他也讨厌姜汲。 后来,陆星延没有再闹过事。他打定主意洗清“自私”的嫌疑,并且,在得知姜汲每次考试都全校第一后,捡起了荒废的功课,也开始好好读书了。 他不是改过自新,而是实在太讨厌姜汲,看见姜汲比自己“成熟懂事”“善解人意”的样子就气得牙痒,并以小人之心揣测对方,认为姜汲一定没少在背地里骂他。 有姜汲做靶子,几乎吸引了陆星延的全部注意,陆星延便不再管自己的爸爸和后妈过得如何,每天沉迷于跟姜汲较劲。 例如,姜汲考第一,他也要考;姜汲参加篮球赛,他也要参加;姜汲帮邻居奶奶送快递,他也要送;姜汲打游戏,他也要打;姜汲上什么大学,他也要上…… 如此十年,陆星延恨不能样样都比姜汲做得好,将对方狠狠踩在脚下。 可惜事与愿违,他没成功过。 姜汲似乎天生十项全能,能把每一件事做到理论上的“最好”,例如高考数学满分。而陆星延比他低五分。 这五分简直令陆星延的天塌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活里不能出现“五”。 有一回,孙诚喊他:“哥们,打游戏吗?来五排啊。” 陆星延脸一沉:“你敢讽刺我?” 孙诚:“……” 身边朋友都知道,陆星延讨厌他哥,讨厌到了几乎魔怔的地步。 一开始孙诚也这么认为,但后来,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多嘴:“陆星延,你是不是太在意他了?讨厌一个人可以,但活成对方深柜的样子就没必要了啊。” 第2章 “你懂什么?”陆星延否认,“我只是需要一场胜利。” 今天,陆星延胜利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孙诚没懂这为什么是一个机会。 当陆星延又像往常一样嘀嘀咕咕地描述他哥有多讨厌的时候,孙诚无聊地喝光了两杯咖啡,心不在焉地看手机,刷中美关税战的新闻。 突然,孙诚拔高音量,“卧槽”一声:“特朗普又发动态了!” 陆星延顿时黑脸:“特朗普发动态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诚道:“你哥喜欢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星延:“……” 沉默。 陆星延沉默得很诡异。 他也开始低头看手机,把面前那杯凉掉的拿铁喝了。大约五分钟后,陆星延重新开口,嗓音低沉:“我有一个计划。” “您说。”孙诚当兄弟忠实的捧哏。 陆星延说:“我想和他谈恋爱。” 孙诚:“?” 孙诚:“你说什么?” “我意思是,”陆星延解释,“既然他喜欢男的,我就想努努力,把他追到手,然后再甩掉,在他伤心欲绝的时候狠狠羞辱他,这样我不就赢了吗?” “……” 钢铁直男孙诚瞳孔地震。 陆星延得意:“这计划怎么样?” 孙诚心说,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计划吗?这厮一宿没睡,原来是在琢磨这个。 “等等,我有个问题。”孙诚忍无可忍,“你真不是你哥的深柜吗?” “你懂个屁。”陆星延面无表情,“当你讨厌一个人到极致,就会不择手段。怎么可能是深柜?我是直男。” “行,直男。” 孙诚有点害怕,决定跟女朋友外出旅游一段时间,远离这对神经兄弟。 ** 当天下午,陆星延开车回家,心情很好。 他一路都在思考,应该怎么追姜汲。 陆星延知道自己长得还行。谦虚地说是还行,客观地说,是很行。并且,身高一八五。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不妨碍陆星延有当渣男的自信。 他一想到将来追到姜汲,并渣掉姜汲,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 姜汲会伤心吗?是什么表情? 陆星延简直太期待了。 他停好车,哼着歌打开家门。 他家是一栋三层别墅,白天除了他和保姆阿姨,另外三人都不在家。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一进门就见姜汲在客厅里站着,背对门口打电话。 这两年姜汲在创业,是个大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陆星延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跟他说话是在哪天了。 当然,陆星延也不屑于跟他说话。 陆星延习惯性板起脸,做冷漠姿态,好像姜汲背后有眼睛,能看见他似的。 但这姿态保持了五分钟,姜汲也没回头。明明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了。 陆星延不高兴,故意把车钥匙摔在茶几上,“啪”一声。 姜汲终于回头了。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严丝合缝地裹着姜汲,他成熟稳重,风度翩翩,十五岁时像校园偶像剧男主,二十五岁时像都市偶像剧男主,永远光彩夺目。 陆星延暗暗地吐槽完,见姜汲皱着眉看自己,心里自动生成了似曾相识的开场白。 “姜汲,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第2章 在和姜汲的相处中,陆星延有些自我意识过剩,总认为姜汲是故意不理他。 但其实,姜汲在接电话,耳朵里充满了做进出口贸易的朋友痛骂特朗普的哭嚎声,根本没听见陆星延开门。 姜汲放下手机,瞥陆星延一眼:“有事直说。” 陆星延不直说,拐弯抹角:“你今天怎么在家?公司不忙?” “嗯。”姜汲答得不清楚,有点敷衍的味道。 陆星延讨厌他敷衍自己,习惯性想甩脸走人,但今日不同,他要执行那个伟大的计划,不得不多点耐心。 “吃饭了吗?”陆星延继续铺垫。 姜汲古怪地看他:“三点钟,午饭还是晚饭?” “……”陆星延噎了下,“我还没吃,要一起吗?就当是午饭吧。” “你自己吃吧。” 姜汲看出他没什么正经事要谈,低头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个会要开,走了。” 呵,忙人。 陆星延恼火,不悦地拦在门口:“不许走,我听见你打电话了。” “什么?” “昨天晚上,你打电话,我听见了。” “……” 陆星延故意放慢语速,提醒姜汲回忆起昨晚那句“我是同性恋”,同时他抬起手臂,撑在玄关的墙上,摆了个自认为很有压制感的姿势。 可惜,姜汲并没有被压制到,甚至突然笑了一下:“哦,你听见了。” 真稀罕,他竟然会笑,还以为他从出生到死只有一副冷淡的表情呢。 陆星延晃了下神:“笑什么?我真的听见了,你喜欢男的。” “嗯,怎么了?”姜汲笑容一敛,上前一步靠近。 陆星延吓一跳,按在墙上的手抖了下,又马上稳住:“你干什么?” “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姜汲离他很近,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应该是某款男士香水味。 那香气缭绕在鼻间,陆星延头晕,干巴巴道:“不干什么。” 他没发现自己才是被压制的那个,随哥哥的逼近后退半步,浑身戒备,手脚僵硬,把心里那个伟大的计划也忘了。 他觉得这是某种威胁,姜汲在警告他不要到处乱讲。 是警告吗?陆星延不知道,直男哪懂男同性恋的行为模式。 但如果顺从姜汲,就落了下风。他本能地摆起冷脸,问:“你有男朋友吗?” “你管我?”姜汲不正面回答。 陆星延道:“谁管你?我是怕你突然出柜把家里闹得一团乱罢了。” “不会,我没有男朋友。”姜汲说,“让开,我要出门。” 陆星延不动。 但他台词灵感枯竭,不知该聊什么。眼看姜汲丧失耐心,刚才短暂的笑已消失不见,面上重覆冷酷之色,陆星延终于挤出一句:“你放心,我不歧视同性恋。” 姜汲微微一蹙眉:“谢谢?” 陆星延:“……” 不对,不对。 怎么把天聊死了? 在陆星延的想象里,当他表明“我听见你打电话了”时,姜汲应该震惊,心虚,慌张,这时他体贴安慰:哥,你别怕,我不歧视同性恋,我理解你的难处,喜欢男人没有错,你无需为此感到压力。 然后顺势拉近关系,成为与姜汲共享秘密的人,让姜汲在潜移默化之下越来越依赖他,直至动心。 ——看,多完美的计划。 可是怎么第一步就出了错? 姜汲不震惊不心虚不慌张,像没事人一样。 虽然这很符合他的性格,但…… 陆星延心烦。 他没理由再阻拦,目送姜汲出门,开车远去,估计又要和往常一样,深更半夜才回家。 真有那么忙吗?陆星延狐疑,不会是在外面有不正经的应酬吧? 陆星延摆着张臭脸,回到房里,叫阿姨帮他弄了些吃的。 他忍不住琢磨,姜汲在忙什么。 诚然,开公司是很忙。大约四年前,姜汲还没毕业时就有了创业的打算。那时他大四,陆星延大一,在同一所学校读计算机专业。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陆星延并未考虑自己喜不喜欢计算机,反正姜汲在读,他也要读。 其实当时陆庸想送他出国留学,他不去。理由是离家太远,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习惯,而且国内名校也挺好。 据陆星延所知,姜汲也拒绝过留学。不过理由不同,留学需要大笔资金,姜汲不想花家里的钱。 陆星延知道姜汲是什么心态。 当年陆星延还小,不想要后妈纯粹是因为抵触新的家庭关系,心里不安,没想过别的。 他不想,身边有人提醒,说他后妈是个有手腕的漂亮女人,带一个那么大的儿子都能勾搭上有钱人,从此当富太太享清福,顺便给儿子捞点财产,下半辈子不愁了。 陆星延听得发怔。他觉得姜婉怡不像很有手腕的样子,明明脾气很好,甚至有点讨好型人格,唯唯诺诺的。 那些人便说,你还小嘛,不懂大人。 类似的闲言碎语也传进过姜汲的耳中。 有一回,陆星延听说姜汲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原因是对方当面诋毁他妈妈。那男生是他们附近的邻居,八成是从家长处听来的闲话。 那天姜汲打完架回来,脸上有伤,正撞上陆星延。 陆星延“喂”了一声:“你怎么搞的?” 姜汲神色冰冷,瞥他一眼,默然绕过台阶上楼,不理人。 陆星延莫名吃了个冷脸,委屈又生气,弄清原委后主动找上跟姜汲打架的男生,拉孙诚一起,又把人打了一顿。 第3章 陆星延自认这么做不是帮姜汲出头,只是有气没处撒,手欠。 打完回家,他还要跟姜汲炫耀,自吹自擂加嘲讽:“你怎么受伤了呢?我一个人就把他打趴了,你真没用。” 后来孙诚问:“你哥道谢了吗?” “道屁,他死装,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陆星延很后悔,因为打架生事,那家邻居找上门,他被他爸罚了三个月零花钱。 不过这件事闹大之后,没人再讲闲话了。 陆星延忘性大,很快就忘了个干干净净。但姜汲始终介怀,付诸于行动,早早便开始勤工俭学,能不花家里的钱就不花,也不穿陆庸送的名牌衣鞋,以免落人口实,累及母亲。 姜汲当时毕竟才十七八岁,锋利有余,情商不足,有些划清界限般的举动令陆庸尴尬,家里气氛微妙。 后来姜汲上大学,又经过一番历练,人就成熟多了,该收的东西照单全收,也会给他们送礼物,只是住在学校宿舍,很少回家。 那是陆星延最无聊的三年,直至他也考上大学,当了姜汲的学弟。 陆星延原想,他要成为本系最传奇的学子,狠狠压过姜汲。却不料,一入学就被贴上了“姜汲弟弟”的标签,有不长眼的把情书送到他手里,让他转交给姜汲。 陆星延气得想死。 不过大学写情书的少,大家都比较主动,直接加微信。 陆星延的好友列表里至今仍留有一个分组,叫“追姜汲的”,都拉黑了。 陆星延的外形条件也好,并非没人追他。但用孙诚的话说,喜欢陆星延的女生都是“异食癖”,否则怎么受得了他整天“我哥我哥我哥”地嘀咕起来没完? 曾经就有一位受害者,被陆星延的外貌迷惑,主动约他喝咖啡。 当时陆星延刚跟姜汲因为某个鸡毛蒜皮的破事吵过一架,对孙诚狂吐槽了两小时,孙诚实在受不了,将他暂时拉黑了。 陆星延找不到树洞,便答应那女生见面,然后在咖啡店里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姜汲”为主题展开了一场演讲,那女生离开时头晕眼花,声称此生不会再爱男人,把陆星延删了。 这些事姜汲大概不知道,当时他一面忙于学业,一面筹划自主创业,分给陆星延的关注微乎其微。 陆星延还特能找碴,每次见面都要吵两句。 后来姜汲毕业,全身心投入事业里,更忙了。陆星延不太了解他公司内部情况,姜汲不主动提,他也不屑问。只知道似乎赚到不少,因为姜汲除了忙点之外,精神面貌很不错,越来越像一个年轻有为的总裁了。 相比之下…… 陆星延饭吃一半没了胃口,打开电脑。 他最近在写毕业论文。 没找工作,因为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当然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去陆庸的公司里混日子,跟孙诚一样,当个躺平的富二代。但一想到姜汲,他就躺不平了。 其实,最近陆星延在网上开直播,当游戏主播,人气还不错。 家里人都知道,包括姜汲。但他们都不表态,随他开心。与其说这是给他自由和尊重,不如说是懒得管他。 反倒是孙诚点评了一句:“哥们,行啊,现在当主播比明星还赚。” 陆星延不开心。 他喜欢打游戏,但不认为这是个正经职业——主要是没法跟姜汲比。 姜汲,姜汲,姜汲。 作恶多端的姜汲,害惨了陆星延的姜汲。 ——好烦。 陆星延趴在电脑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戳着键盘,不知怎么回事,思绪乱飘,忽然又嗅到一阵幻觉般的香,是姜汲的香水味。 “……” 陆星延化悲愤为动力——他必须要追到姜汲,万事开头难,他不能放弃。 只要先缓和关系,一切就简单了。 他拿起手机,主动给姜汲发消息,并破天荒地换了称呼。 “学长,”陆星延忍辱负重,发了张狗狗撒娇的表情包,“我毕业设计卡住了,可以去公司找你帮忙吗?” 发完,他盯着屏幕数时间。 两分钟后。 姜汲:“你被盗号了?” 第3章 收到陆星延的消息时,姜汲刚开完会。 他从会议室走回办公室,路上微信响了,陌生的头像跃上屏幕,备注“陆星延”。 姜汲不理解,陆星延为什么三天两头换头像,以及昵称,签名,朋友圈背景图。 如果没有备注,他根本认不出这人是谁。 看见那张“狗狗撒娇”的表情包,姜汲脚步一顿,旁边的助理话说到一半见他停了,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小心地问:“姜总,怎么了?” 姜汲看着手机:“没事,我弟又犯病了。” 助理:“……” 是字面意思的犯病吗? 要不要送医院? 多一问不如少一问,助理没吭声。 姜汲也不解释,让她去忙,自己回办公室关了门。 说起“犯病”,那可是陆星延的家常便饭。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陆星延时,姜汲就知道这弟弟脑子有问题。 正常人会找自己后妈的儿子,跟人家谋划“我们一起搅黄你妈和我爸的婚事”吗? ——这还只是开始。 后来他们搬到一起生活。搬家那天,保姆帮姜汲打扫房间,陆星延像个监工似的立在一旁,对姜汲说:“我是这个家的老大,进了我的地盘,以后你要听我的。” 姜汲瞥他一眼。 陆星延抬高下巴:“听到没?”表情仿佛是在命令姜汲叫哥,倒反天罡。 姜汲轻描淡写:“滚。” 陆星延面红耳赤:“你等着!” 此人放了句狠话摔门走了,但并没有后文。 姜汲看出来,这是一只纸老虎,脾气大脸皮薄,一戳就破。 不久后,陆星延有一天踢足球,不小心把自己卧室的玻璃砸了,当天没来得及修,晚上又下雨,他被安排到姜汲的卧室将就一宿。 陆星延不情愿,说姜汲的床他睡不惯,一夜不肯入睡,强迫姜汲陪他聊天,话题从姜汲的成绩展开。 “听说你数学考满分?呵呵,我差一点,因为考试前感冒了,没发挥好。” “你语文成绩不怎么样吧?什么?也是第一?假的吧,少吹牛了。” “你是不是不爱学英语?我跟你说,我会三门外语,英语,德语,阿拉伯语。” “……” 姜汲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烦的人,他当时已经困迷糊了,陆星延的声音蚊子似的,嗡嗡嗡,嗡嗡嗡…… 姜汲顺口接了句:“说几句阿拉伯语我听听。” 陆星延哪会啊,他胡吹的,他就知道姜汲要问,早准备好对策:“哼,说了你也听不懂。” 姜汲无语,恨不能用电蚊拍把这蚊子精电死。 陆星延还没完:“喂,姜汲,如果我期末考试总分比你高,你要怎么说?” 姜汲说:“我们又不同级,怎么比?” “我不管,反正我肯定比你分高。” “随便你。” 姜汲转身背对,不想再理人。 陆星延消停了,但只消停几分钟,很快他又说:“姜汲,我觉得我比你长得帅。” 姜汲:“……” “真的。”陆星延一点不害臊,“我才十二,你都十五了,说明什么?说明我还没长开,长开之后更帅,而你已经定型了。” 姜汲从抽屉里翻出一副耳塞,戴上。 陆星延自言自语:“我小时候当过童模,你知道吗?” 耳塞效果不好,姜汲忍无可忍,找到一卷透明胶,撕下一段,贴到陆星延的嘴上。 陆星延“唔唔”两声,还想反抗,姜汲按住他的脑袋:“闭嘴,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陆星延:“……” 非常折磨的一夜终于结束了。从第二天开始,姜汲躲着陆星延走。他越躲,陆星延越要追。 当时他们上学不顺路,但陆星延偏要让司机先送姜汲,再送自己,意思是他和司机一起送姜汲上学。 然后,他在车里说各种讨厌的话,气姜汲。 起初姜汲的确很生气,但很快就免疫了,并开始用无视大法对付陆星延,任凭陆星延八面吹风,他自岿然不动。 这一招很管用,陆星延的所有力气都打在棉花上,得不到想要的反馈。 如此一段时间后,陆星延恼羞成怒,对孙诚吐槽:“他装什么啊?我真是看不惯装酷的男的,烦死人了。” 彼时孙诚还很天真,陪着吐槽:“是啊,我也好烦,可是女生们都爱吃这套,说什么高冷男神。我们这种搞笑男真的不受欢迎吗?” 陆星延立马划清界限:“谁跟你‘我们’?我也是高冷男神。” 孙诚:“……” 姜汲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怎么吐槽自己,但知道陆星延会找孙诚吐槽。 第4章 有一年寒假,孙诚来家里找陆星延玩,两人在客厅里边打游戏边说姜汲的坏话,被姜汲撞了个正着。 当时陆星延刚开头,说了句“他今天又给我摆臭脸”,姜汲就推开门,走进去,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在说自己,扫那两人一眼,面无表情地上了楼。 姜汲根本不在意,他已经摸清陆星延的狗脾气,并且有办法整治。 但“整治”也是要花力气的,姜汲只有心情好且比较闲的时候,才会陪陆星延玩一玩。 玩法例如,姜汲故意接近,给陆星延一个气自己的机会,并皱一皱眉,假装生气,让陆星延得意半天,再给他迎头一击,看陆星延跳脚。 姜汲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闲得招猫逗狗。 不过陆星延以上种种气人行为,并不在姜汲定义的“犯病”范围里。 故意气人、找碴吵架的是正常的陆星延,突然撒娇卖乖、说人话的才是犯病的陆星延。 以前陆星延也经常犯病,假装要跟姜汲议和,但姜汲知道,这只不过是惹他生气的新手段,一种虚与委蛇的铺垫。 然而演技太差,次次被戳穿。 今天陆星延故技重施,连“学长”都叫上了,他自己不觉得亲热得很反常吗? 姜汲心想,蠢得要命。打字回复:“你被盗号了?” 陆星延秒回:“没有啊。” 陆星延:“[小狗飞奔.jpg]” 陆星延:“[帮帮我嘛.jpg]” 姜汲想笑。 如果时间倒退几年,他或许会陪陆星延表演,但对现在二十五岁的他来说有点过于幼稚了。 “你又想干什么?别拐弯抹角。”姜汲发完消息,点开陆星延的朋友圈。 他不常看好友动态,不知道陆星延最近在忙什么,想来也没什么可忙,否则不会没事找事。 果然,陆星延昨天闲得发了三条动态,今天四条,有两条来自凌晨三点,其中一条是网抑云金曲分享,另一条是莫名其妙的呓语:“原来他竟然……有没有一种可能……难道说……” 姜汲和陆星延的共友不多,只看到孙诚给他评论:“你发什么癫?” 陆星延装高冷,不回复。 姜汲切回聊天页面,看新消息。 陆星延:“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星延:“跟你好好说话不行吗?总觉得我没安好心。” 陆星延:“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幼稚地气你了,我都快大学毕业了,早就长大了。” 陆星延:“[成熟.jpg]” 姜汲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当看不见。 晾了陆星延十分钟,对面如他所料地绷不住了。 陆星延:“人呢?” 陆星延:“你有礼貌吗?理理我。” 陆星延:“姜汲,你不识好歹。” 陆星延:“我是怕你因为刚才的事心怀芥蒂,才好心跟你聊两句缓和气氛,你以为我很乐意上赶着找你吗?” 刚才的事? 是指“我听见你打电话了”那句? 看来他自己很介意,没完没了。 其实知道姜汲性取向的朋友不少,这不算什么大事,并非不可启齿。 但姜汲没打算告知家人,否则无论被理解与否,都是无穷的麻烦。况且姜汲暂时没有出柜的需求,他没时间谈恋爱。 姜汲想了一下,给陆星延回复:“好,我明白了。” 陆星延:“?” 陆星延:“你明白了什么?” 姜汲:“你没别的目的,结束这个话题吧。” 陆星延:“……” 怎么可以结束?不行。 陆星延从电脑桌前坐直,双手打字:“等等,其实我有点好奇……” 姜汲回了个问号。 陆星延:“能问吗?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什么时候?” 他意识到太直白了,装模作样地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交流一下,因为我也不太确定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发完,他又加了一张白毛小狗瞪眼睛楚楚可怜的表情包。 这张图是当初“追姜汲的”那个分组里某个女生发给陆星延的,对方人长得可爱,特会聊天,表情库也很丰富。 陆星延莫名觉得她追姜汲很有戏,心想我凭什么要给姜汲牵红线?有好处吗?没有。于是偷了那女生一整组的小狗表情包之后把她拉黑了。 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女生说话的语气,矫揉造作地模仿。 陆星延:“姜汲,怎么办?我好像也不喜欢女生qvq。” 陆星延:“这几年有人追我,我想谈恋爱,可是……可是我对她们都没感觉呀qaq。” 陆星延:“万一我也是同性恋可怎么办捏?” 陆星延:“[狗狗焦虑.jpg]” 陆星延:“你能帮我调理一下咩?” “……” 姜汲对着微信沉默了五分钟。 怎么调理不知道,他想先开点中药,把陆星延药死。 第4章 姜汲和陆星延聊天,通常聊不长。 因为姜汲话少,陆星延话多但烦,一言不合把天聊死,姜汲就不回复了。 陆星延的自尊心很强,超过半小时没回复他就生气,非常介意,但要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发誓报复姜汲,等姜汲忙完工作主动找他的时候,他也要冷暴力不回消息,气死那个男的。 可惜,“那个男的”几乎从不主动找他。 陆星延盯着微信里最后一条“你能帮我调理一下咩”——他都捏着鼻子卖萌了,姜汲还不理他,越想越恨,他非要狠狠地惩治姜汲不可。 陆星延:“姜汲姜汲姜汲ovo理理我嘛。” 为了报复而努力,他忍气吞声,又发一条。 姜汲终于回复了:“等我下班再说。” 陆星延噌地站起来,心满意足,把刚才吃饭的餐具送到楼下,去浴室洗了个澡,决定在姜汲回来前先补个觉。 这一觉睡到晚上十点多,陆星延醒来时,房内一片漆黑,他人还没清醒,下意识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 竟然真有。 然而,是孙诚发的,说他和女朋友去日本玩了。 陆星延很失望,给无辜的兄弟回了句“滚,关我屁事”,又找到姜汲,问:“你回来了吗?”附带一张可爱的狗狗表情包。 几分钟后,姜汲回了三个字:“在路上。” 陆星延的心情多云转晴。 他打开灯,去浴室照镜子。先洗漱,然后脱下睡衣,从衣柜里精挑细选了一套清纯男大风的新衣服换上,给头发吹了个造型,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很完美,能直接去应聘时尚杂志男模,这才施施然下楼。 不巧,陆庸和姜婉怡还没睡,正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见他深更半夜捯饬成这样,都有些诧异。 陆庸问:“你要出门吗?” 陆星延说:“啊,算是吧。” 他答得不清不楚,绕过两位家长,走出门外。 他家庭院很大,有个花园。四月中旬正是春天,陆星延等得心焦,手欠地祸害树上的海棠花,揪下一朵扔一朵,心里默默数时间。 大约七八分钟后,远处亮起一道车灯,姜汲回来了。 陆星延的心脏瞬间提起,有些紧张。 他认为这是迎战的本能反应,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姜汲吵架,他要换一个人设,扮演“为不可告人的性向而迷茫挣扎的可怜弟弟”,骗姜汲心软。 姜汲本性善良,面冷但怜弱,他要装得惨一点。 陆星延飞快地写好剧本,迎着车灯的方向走过去,拦住姜汲。 车停了。陆星延敲了敲车窗,玻璃降下,姜汲那张雕塑般精致完美的脸转向他,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陆星延解释:“不进去,我们在车里聊比较方便。” 姜汲点头,让他上车。 陆星延坐上副驾驶。 陆星延并不经常坐姜汲的车,副驾更是少之又少。 他没觉得副驾有什么特别,但据说在某些情侣眼里,副驾是女朋友的专属座位,那个“追姜汲的”分组里曾经有人对他倾诉,说自己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坐上姜汲哥哥的副驾,陪他去兜风。 陆星延被那声“姜汲哥哥”雷得受不了,心说他又不是你哥,乱叫什么? 现在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滋味莫名,转头看姜汲。 姜汲也在看他。 还是下午那身西装,但姜汲领带松散,衬衫扣子解了几颗,露出一段锁骨。是下班后特有的状态,疲惫慵懒,冷淡不羁。 陆星延视线上移,从他的锁骨掠过喉结,下颌,嘴唇,冷不防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心头一颤,又嗅到熟悉的香水味,突然后悔在车里聊天了,空间太小,他感觉自己被姜汲笼罩,没安全感。 “怎么不说话?”姜汲打开灯。 不开灯还好,一开灯看得更清楚,陆星延顿觉自己无处遁形,手脚都僵了。 第5章 不对,还没开战怎么能先怯场? 陆星延轻咳一声:“我该说的都说过了啊,不是在等你回答吗?” “……”姜汲睨他一眼,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陆星延捏出一副忧郁的表情:“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女生没感觉。所以才想和你聊聊,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喜欢男人的?教教我好吗,姜汲?” “这要怎么教?”姜汲凉凉道,“你对男的有没有感觉,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啊。”陆星延做纯情状,“我又没跟别人亲密接触过……” 他坚持要撬开姜汲的嘴:“你呢?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我也没有。”姜汲竟然说没有。 “我不信。” 陆星延心想,这男的一看就经验丰富,肯定在外面搞过。 他恨恨的,不甘心在这方面也输给姜汲,可他能怎么赢?他才不想那么随便。 沉默半晌。陆星延盯紧姜汲,在心里给对方扣上“随便”的帽子,狠狠地造了一通黄谣,可他并未获得诋毁敌人的舒爽,反而更生气。 ——没关系,忍得一时,将来再收拾这个渣男。 “如果没有,你是怎么启蒙的?”陆星延追问,“靠幻想吗?喜欢某个男明星?还是看片?” 姜汲一顿:“你不觉得再问下去就涉嫌性骚扰了吗?” “我没那个意思。”陆星延找补,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在交流吗?” 他脸一垮,扮可怜,“你怎么就不肯帮帮我呢?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唉,好难过。” 姜汲:“……” 可惜某人演技不精湛,无法将五官扭成“qaq”的形状,否则姜汲怀疑他要对自己发动现实版颜文字攻击。 其实姜汲大概猜得到陆星延的真实目的。 只要抓稳“陆星延又在作妖”这个基础,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作妖的方式,不重要,陆星延什么弱智事都干得出来。 姜汲看他一眼,见这戏精演起来没完,颇有耐心地打开储物格,拿出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 姜汲是去年才开始抽烟的。 当时公司遇到困难,他压力大,想找陆庸借点钱解燃眉之急,但咬咬牙没开口,硬是自己熬过来了。 家里几个人都不了解他公司的运营情况,因为他不想说。 他没法像陆星延那样有个头疼脑热就作得全世界都知道,感个冒都能发十条朋友圈:家里没药了,外卖点了药,骑手超时了,送错门了,历尽千辛万苦拿到药,又发现买错了……没完没了。 类似的戏码陆星延从小演到大,姜汲心情好时笑笑,心情不好时就觉得烦。 但不能说是烦陆星延,只是觉得他们太不同,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是一类人。 不过,如果身边都是一类人,也没意思了。 姜汲吐一口烟雾,看戏似的盯着陆星延。后者第一次见他抽烟,有点惊讶:“原来你抽烟。” “嗯,抽烟怎么了?”姜汲低声问。 “没闻到过烟味……” 只有香水味。 难怪他用香水。陆星延下意识说:“你少抽点,不健康。” 姜汲不接这话,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突然靠近。陆星延没防备,条件反射向后躲,但身后是副驾的座椅,他一寸也没挪动,颤声道:“你干嘛?” “真要我帮忙吗?” 姜汲太近了,瞳孔里映着他慌张的脸,陆星延心脏狂跳,喃喃地答:“要啊……” “好。”姜汲突然把灯关了。 车里一片黑暗,只有哥哥指间的香烟亮着一点微红的火光。陆星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脏好像不太健康,怦怦如擂鼓,令他尴尬。 姜汲靠得更近,呼吸声近在耳畔,不……在唇边。 “……你想干什么?” 姜汲不答,几乎贴着他吸了一口烟,由于太近,这口烟仿佛直接渗进陆星延的肺里,他与哥哥共用一个肺,一颗心,抢夺口鼻前稀薄的氧气。 陆星延抢不到。 他有些窒息,无法喘气。姜汲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一对明亮的宝石,闪得他心慌眼花。 他突然明白姜汲想做什么了。 因为他没跟别人亲密接触过,所以帮他测试,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 “你,”陆星延艰难启齿,“你是要亲我吗?” “……” 姜汲笑了。夹着烟的冰凉手指抚上他的脖颈,微微按住。陆星延浑身僵硬,仿佛被人勒紧颈动脉,血流不畅。 “喜欢吗?”姜汲沉声道,“还是觉得恶心?” 陆星延摇头,但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他也不清楚。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抿紧嘴唇,本能地后靠,害怕一不留神就亲上近在咫尺的另一双唇。 但他的担心似乎多余,姜汲精准控制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贴着他,却又什么都没做。 陆星延心想:不亲吗? 他高悬的心脏飘飘忽忽落回原处,却又空落落的。 他好像一下子没了骨头,身体不由自己,而是由姜汲审视的目光高高支起,姜汲离开的一瞬间他失去支撑,软倒了下去。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倒下。 他仍然坐在副驾上。 没被拥抱,没被亲吻,什么都没有。 陆星延呆住,如同一台死机的电脑,启动不了。 姜汲熄灭了烟,打开车窗散气,瞥他一眼,了然道:“接受不了同性恋,就别跟我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回去吧。” 第5章 陆星延很久才恢复正常。 彼时姜汲已经停好车回房间了,他一个人被扔在车里,面对黑黢黢的车库,猛一激灵,神魂归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差点和姜汲接吻。 陆星延拍了拍发烫的脸,手忙脚乱地下车,在花园里冷静半晌,没成功,心脏仍然不舒服,apple watch发警报,说您并未做剧烈运动,但检测到不正常心率…… 陆星延很烦,把手表摘了。 他只是被同性恋吓到而已,测他心率干嘛?弄得好像他被姜汲迷得心跳加速神魂颠倒似的。什么破手表,美国人的产品就是不行。 陆星延在心里骂了几句库克,仍没冷静。姜汲身上的香味和唇齿间吐出的青烟挥之不散,他手脚发软。 ——同性恋太恐怖了。 幸亏他是直男,只是假装追求姜汲。 现在怎么办? 姜汲看出他恐同了,继续追求有困难,他得想个办法。 陆星延心慌意乱,一脑门官司,在外面待了半小时才进门。 这时陆庸和姜婉怡已经休息,楼下没开灯,姜汲应该也在自己房里,不知睡没睡。 陆星延默然上楼,衣服也不脱,直愣愣地倒在床上,又失眠了一宿。 这一宿他在床上滚了可能有八百回,枕头扔下床,又捡回来,扣在自己脸上,发神经似的,一直在想姜汲。 ……不,是琢磨怎么骗姜汲。 然而天都亮了,陆星延仍然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都琢磨了什么。 直到下午,他稍微振作了些,打开微信,习惯性进入姜汲的朋友圈巡视一遍,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此人不爱发动态。 陆星延叹气,划了划好友列表,找孙诚。 陆星延:“日本好玩吗?” 孙诚回得很快:“滚,关你屁事。” 陆星延:“……” 陆星延:“哥们关心你一下,不知好歹。” 孙诚:“说吧,你哥又怎么你了。” 陆星延:“。” 就这样被看穿,陆星延不装了,直切主题:“他昨天晚上想亲我。” 孙诚:“?” 陆星延:“真的。” 陆星延:“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假装追他吗?为了接近他,我说我也性向不明确,让他帮忙。” 陆星延:“我的本意是跟他交心,拉近精神上的距离,哪能想到,他直接对我动手啊。” 孙诚:“??” 孙诚:“真的假的?” 陆星延:“都说了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陆星延:“他意思是帮我确定性向,测试对同性之间的亲密接触有没有感觉,勉强算他好心吧。我当时吓到了,毕竟我是直男,但事后一想,不对劲啊。” 孙诚:“怎么不对劲?” 陆星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打着测试的幌子,其实真的想亲我呢?” 孙诚:“……” 孙诚:“不,没可能。” 陆星延:“不,你不懂。” 陆星延皱眉,开始直接发语音:“动动你的脑子,代入异性恋的逻辑想一想好吗?假如是你,你会为了帮忙而故意亲某个女人吗?你会吗?大声回答我。” 跟陆星延当朋友很难不被带偏,孙诚想了想:“我是不会,但我哪知道同性恋和异性恋是不是一样。” 第6章 陆星延斩钉截铁:“一样的,没区别,我哥也不是那么不检点的人。” 仿佛昨晚给姜汲造黄谣的不是他:“我哥洁身自好,有分寸感,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跟谁走得特别近,连朋友都不多。所以很明显,他就是真的想亲我。” 孙诚:“……” “不是,兄弟,”孙诚有点茫然,“我才离开一天,你们怎么发展这么快?我跟不上剧情了。” “我一开始也没明白,但我昨晚想了一宿,想通了。” 陆星延解释,“你说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肯定有个启蒙吧?我哥忙学业不追星,也不跟别的男生鬼混,他看不看片我不知道,但在启蒙前肯定不会看男男的片。我思来想去,有一种可能——我是离他最近的男性,他会不会是因为我才变成同性恋的?” 孙诚:“……”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孙诚把喷到屏幕上的水擦掉,打字回复:“虽然你的逻辑乍一看很有逻辑,但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陆星延不耻下问。 孙诚:“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不对。” 陆星延:“你懂个屁。” 陆星延:“你没看见他昨晚的眼神,动作,气质……幸好我是直男,否则肯定被他迷得团团转。” 孙诚:“?” 陆星延:“我意思是,他在故意释放荷尔蒙,他想撩我啊。” 陆星延:“我没被撩到。” 陆星延:“你知道的,我恐同。” 孙诚:“……” 陆星延又发了几句,但屏幕上跳出红色感叹号,孙诚拒收了。 陆星延生气,这什么人啊,在他执行人生中最重要的计划时都不肯帮一把,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唉,兄弟,塑料。 陆星延很忧郁。 他满腹心事无处诉,只要停下来,眼前就全是姜汲。 连睡觉都不敢,他怕做梦——人越怕什么越容易梦到什么,万一他在梦里和姜汲接吻怎么办? 虽然没亲过,但想也知道,跟姜汲亲的话,会头晕吧…… 不行,他应该早点脱敏。 既然决定追姜汲,他们以后一定会有肢体接触,牵手接吻都是小事,说不定还会有更深的发展,比如那个……他得克服抵触心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星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洗洗睡了。 这一觉睡得日夜颠倒,第二天中午,陆星延难得按时吃了顿午饭,跟阿姨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不用做他那份。 然后,他回房间梳洗换衣,认真搞了下穿搭,拿车钥匙出门,直奔姜汲的公司。 陆星延的车是新买的,到手不足三个月。当时姜汲换新车,他看着眼热,暗戳戳也买了一辆。 但姜汲花自己的钱买车,他却是个伸手党,刷他爸的卡。 唉,陆星延叹气。 当富二代好自卑。 他心事沉重,开得慢,跟着导航找姜汲的公司。 目的地在软件园里,环境不错,陆星延没来过,路不熟,拐来拐去好久才找到停车位。 这一片大多是科技公司,姜汲的也是。 之前孙诚提过:“既然你不想去你爸的公司,要不要去帮你哥?他发展这么快,不是一直在招聘吗?你是他学弟,专业对口啊。” 陆星延不假思索:“不去,我不想给他打工。” 孙诚说:“你搞点钱入股,当合伙人呗。” 陆星延想了一下,觉得不行,他跟姜汲关系那么差,怎么合作? 他不愿意,姜汲也不会要他。 总之这个话题不了了之,没再谈过。 陆星延走进大门。 他打扮得光鲜亮丽,戴一副墨镜,身上没有一点“班味儿”,一看就不是在这栋楼上班的“社畜”。 一二两层都是姜汲的公司,前台见陆星延眼生,亲切地微笑:“先生,您找谁?” 陆星延自报家门,说找姜汲有事。 前台打了个电话问上级,确认无误后把他放进去了。但陆星延来得不巧,姜汲这时没空见客,派助理接待了他。 陆星延坐在小会客室里,透过玻璃墙,远远地瞄了一眼姜汲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景象。 陆星延不急,好奇地四下张望,看什么都新鲜。 他仿佛来参观,哪像有正经事的样子?女助理想起姜汲那句“我弟又犯病了”,不知道是不是说他。 但很快她就明白,是他没错。 因为陆星延开始问奇怪的问题了。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是铺垫。 “jeanne。”女助理回答。 “jeanne姐姐,”陆星延套近乎,“你为我哥工作多久了?” “刚满一年。” 陆星延点头:“一年也不短了,你了解他吗?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jeanne愣了下:“‘奇怪的人’是指?” “经常约他,对他嘘寒问暖的人。”陆星延说,“可能是女的,也可能是男的。” jeanne:“……” 这是弟弟该关心的问题吗?怎么像查岗的?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查岗,女助理都不会多嘴。她微微笑了笑:“不太清楚呢,姜总的私人交际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没资格过问的。” 陆星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还要再问,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男人闯入他的视野。 对方西装革履,相貌端正,大步走到姜汲办公室门前,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开门进去了。 陆星延脑内的雷达滴滴作响,眉头一皱:“那个男的是谁?” jeanne如实答:“是李总,李凌先生,姜总的合伙人。” “合伙人?” “对。”女助理嘴严得很,陆星延问一句才答一句,其余的绝不多说。 但她也没想到,陆星延问起来没完。 “我怎么不知道姜汲有合伙人,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 “李凌多大了,结婚了吗?” “不到三十,好像是未婚。” “他跟姜汲关系很亲密吗?” “这……还好吧?我不太清楚。” jeanne汗流浃背,祈祷姜汲赶紧忙完,把他弟带走,否则再聊下去她怕自己被拐得说错话,然后明天因为左脚先进公司被开除。 陆星延安抚她:“你别怕,我们聊的内容是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jeanne:“……” 陆星延见她稍微放松了点,继续问:“李凌是合伙人还是投资人?姜汲不会允许别人插手管理吧?” jeanne点头:“算是一半一半吧,主要决策听姜总的。” 陆星延明白了:“他平时对姜汲态度怎么样?我是说他们聊天的气氛。” “挺好的。”jeanne说,“姜总比较严肃,李总爱笑,经常讲冷笑话逗他开心,很风趣。” “……” 陆星延眉头皱得更紧,他果然没猜错,姜汲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见到扑上来的男人也不知道躲远点,渣男。 陆星延一肚子火,干等姜汲也不出来,凭什么那个姓李的能进去,他不能进去? 算了,反正他不在乎。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计划他早就走人了,谁稀罕来似的。 ——今天隐忍是为以后翻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星延冷脸端坐,给自己灌了一碗励志鸡汤,继续等。 终于,大约四十分钟后,姜汲办公室的门开了。 一同走出的有四个人,除了刚才的李凌,另有一男一女,手上拿着文件,跟姜汲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姜汲察觉有人在看他,敏锐地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陆星延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忍住瞪他的冲动扮了个可怜相,好像被主人遗忘在家门外的小狗。 下一秒,姜汲跟李凌道别,朝他走过来。 自那晚车内分别,他们有两天没见了。 才两天而已,姜汲仍是姜汲,不会有什么变化。可陆星延觉得不同。 ——姜汲好像变成了一台荷尔蒙制造机。 还没接近,他就在自己的想象里被一阵香水气笼罩,中间掺着香烟的味道。 但不是简单的香水和香烟混合之气,是一种更加抽象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姜汲的气息。 陆星延开始头脑发昏,眼睁睁看着姜汲走近。 黑皮鞋,烟灰色西装,洁白的袖口,突然递到面前的手—— 他以为姜汲要牵他,但那只手越过肩头,接住了jeanne递上的咖啡杯。 陆星延:“……” “你发什么呆?”姜汲喝了口咖啡,居高临下地看他。 陆星延不喜欢这个姿势,站起身别扭道:“没,等太久有点困了。” 姜汲让jeanne离开,投给他一道锐利的审视:“那天不是讲清楚了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陆星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第7章 跟姜汲讲道理没用,况且他根本没道理可讲。 他要直接,要让姜汲以后看见他时心里掠过的不再是弟弟,而是一个在自己性取向范围内、需要考虑喜不喜欢或者避嫌的男人。 ——姜汲以前难道没考虑过吗? 陆星延不信。 他一句话也没说,夺走姜汲的咖啡,一口气干了,然后在哥哥错愕的目光里勾住他的脖子,直接亲了上去。 ……一个生椰拿铁味的吻。 第6章 姜汲觉得世上应该没有比他更了解陆星延的人。每当陆星延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这戏精又想作妖,他经验丰富,见怪不怪。 但饶是如此也没料到,陆星延竟敢亲自作到他嘴上。 姜汲罕见地怔了几秒,咖啡的甜香溢满唇间,陆星延搂着他的脖子亲得很用力,但没技巧,纯粹是乱亲,笨狗咬人似的。 姜汲猛地把人推开,“嘭”,陆星延跌进身后沙发里,满脸通红——他还知道脸红! “你有病?”姜汲深吸了口气,脸一沉,抄起遥控器,将会客室的智能玻璃调成雾面,阻断外界视线。 好在这离员工办公区有段距离,不会被人看见,否则姜总的一世英名就葬送在今天了。 陆星延不知道错,故作镇定地坐起来,红着脸解释:“这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吗?” “证明什么?” “我不恐同。”陆星延说,“你看,我都敢亲你。” 姜汲:“……” 好想抽他。 兴许是姜汲身上杀气太重,陆星延有点怂了,微微往沙发里一缩,但怂不过三秒他就抬起下巴道:“怎么了?不能亲吗?” 姜汲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陆星延说:“是你先亲我的!” “?” “那天晚上在车里,你忘了吗?”他理直气壮,“虽然你未遂,但做案意图已经有了。总之你能亲我,我为什么不能亲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 姜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姜汲毕竟是姜汲,他松了松领带,压下火气,冲陆星延招手:“你过来。” “干嘛?”陆星延警惕地缩回沙发,没动。 但他不听话,姜汲就端着一张好似结冰的脸凝视他,沉沉的目光犹如湿冷的雾兜头罩下,陆星延心口发颤,不由自主站起来,被摄了魂似的走过去。 其实就两三步距离,姜汲站在他面前,衣领半解,一身寒气,这么吓人的模样也不减风采。 陆星延稀里糊涂地想:他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故意散发魅力?想迷倒谁啊?啧,没人吃这套。 正走着神,后颈一紧,姜汲突然掐住了他。 陆星延像一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狗崽子,贴到哥哥面前。 他想反抗,但在关键时刻又想起自己的人设,要迷茫,要挣扎,要可怜,他可是一个为性向而纠结的脆弱男孩啊。 “脆弱男孩”厚着脸皮,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的夹子音,突然叫了声:“哥哥。” “……”姜汲手一抖,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松开,眼神一言难尽。 一声生,两声熟,陆星延又叫:“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没叫过你哥吗?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你不愿意当我的哥哥。” “确实。”姜汲一点面子不给。 陆星延哽了下,戏刚开场差点崩人设,半天才道:“可我很想当你的弟弟啊,你都不知道。” 姜汲斜他一眼。 “我一直追着你,就是为了赶上你。”陆星延说,“可每当我要赶上的时候,你就立刻走远,难道我连给你当一条尾巴的资格都没有吗?” “……” 他声情并茂,突然握住姜汲的手,微微颤抖道:“今年我二十二岁,哥哥,孤独了十四年。” 孤独男孩恨不能直接抱住姜汲,挤出两滴眼泪:“从我妈离开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走进过我的内心。爸爸很好,阿姨也很好,可我不是那个能融入新家庭的我了。我的心里有一片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啊,真的好孤独,无处倾诉——” 姜汲:“……” 这戏精开始诗朗诵了。 但不知为什么这段话有点耳熟,姜汲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我原以为,”陆星延伤感道,“长大后就会迎来转机,我可以跟喜欢的人结婚生子,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竟然不喜欢女生!” 姜汲听得笑了。 陆星延却低下头,突然趴到他肩上,已经入戏了:“其实我之前骗了你,哥哥。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的了,只是不敢声张。所以当我得知你是同类的时候,我很惊讶,也很惊喜。” “惊喜什么?” “我又可以追上你了。” “……” 陆星延绕了一大圈,把自己的逻辑圆回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当时我找上你,是因为我孤立无援,以为你可以理解我,虽然你好像并不很理解,但至少——” 他抽泣一声,深情款款:“这十年来,你始终是我的方向标,每当我迷茫,就跟着你走,从没走错过。” 陆星延说完把自己都感动了,想看姜汲的反应,但保持拥抱的姿势,没好意思抬头。 贴这么近,他情不自禁蹭了蹭,鼻尖触到姜汲的皮肤。 突然,他的后脖颈又被掐住,姜汲将他拎起来,面无表情问:“台词从哪抄的?” “原创好吗?”陆星延差点露馅,“我是说真情流露,真情!” “……” 姜汲又笑一声,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他带着陆星延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抬手解开自己松垮的领带,重新系上。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结束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消息。 陆星延用余光偷瞄,没看清。 他怎么不说话? 什么意思,不给点反馈吗? “哥。”陆星延叫上瘾了,“你消气了?” 不问还好,他一开口,姜汲像被提醒了似的,突然转头看过来。 两人并排而坐,中间有半个身位的距离。姜汲打量的目光宛如某种人体扫描仪,陆星延被扫得很紧张,不自觉坐正:“你看什么?” 姜汲抿紧嘴唇。 陆星延察觉他细微的动作,眼皮一跳。 刚才接吻像胡闹一样,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来不及细品其中滋味。虽然也没什么好品的,陆星延在心里说。 但,它现在来后劲了。 ——姜汲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不可侵犯。 亲上去的瞬间,姜汲的眼睛微微张大,近在咫尺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刹那惊慌,没防备的双唇开启,他触到了深藏的舌尖。 姜汲是热的,软的。像藏在坚硬蚌壳里的肉,可以被他一口咬碎。 陆星延莫名受到鼓舞,仿佛成功挑战某种权威,发现了姜汲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姜汲仍是那个姜汲。 陆星延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又凑了上去。 姜汲还在盯着他看,他就莫名黏起人来,往人家身上贴,“哥,你说话啊。” “你想听什么?” 姜汲没拒绝他的接近,也没回应,任他的两只狗爪子扒上自己的肩,眼里依然饱含审视,仿佛要将他刚才那番长篇大论解析清楚,将他彻底看穿。 陆星延心虚,又有些得意。 ——姜汲被他骗了。 还以为会有多难呢,很简单啊。 原来这就是玩弄人心的滋味,他果然有当渣男的天赋。 陆星延旗开得胜,心脏怦怦跳,压低声音说:“我讲了那么多,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有。”姜汲说,“我在想,你讲的那些胡话,跟你突然性骚扰我有什么关系。” 陆星延:“……” 姜汲拍开他的狗爪子:“你很想当我的弟弟?在你眼里,兄弟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关系吗?——别拿证明自己不恐同的鬼话唬我。” 陆星延语塞,半晌道:“别的兄弟不能,可我们又没血缘关系。” “这是重点吗?” “……” 不是。 重点是,他为什么想亲哥哥。 姜汲要的是这个答案,陆星延明白。并且也明白,他应该趁机坦承动机,讲一句“因为我喜欢你”的谎话,顺势展开追求。 这不就是他的计划吗? 但面对姜汲洞察人心的冰冷双眼,陆星延喉咙干涩,难以启齿。 好吧,当渣男还是挺难的。 “我喜欢你。”陆星延深深低下头,蚊子似的嗡了一声。 姜汲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星延尴尬透顶,又嗡一声,“我喜欢你。” 姜汲隐约听清了音节,不太确定:“你再说一遍?” 第8章 “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性骚扰你!”陆星延恼羞成怒胡言乱语,“现在你听清了吧!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听见了吗?!” 姜汲沉默两秒:“你再大声点,全公司都听见了。” 陆星延:“……” 难,太难了。 原来渣男是个高精尖技术工种,一般人做不了。 陆星延说完就觉得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但说都说了,他开始破罐子破摔:“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姜汲,你等着吧!” “……”姜汲脑袋嗡嗡地响,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追求者。 此人仿佛上古妖魔,封印大开,一身冲天的妖气已然压不住。 他跟姜汲对视几秒,冷着一张自以为很酷的脸,将进门时摘下的墨镜重新扣回鼻梁,潇洒地站起身,傲然道:“今天就聊到这吧,我走了,回家等你。” 然后,陆星延迈着桀骜不驯的步伐,险些撞上玻璃门,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 第7章 有的人走了,但他的余音还在。 一方小小会客室,仿佛有一万只蚊子,姜汲耳边“嗡嗡”声不绝,是陆星延绕着他飞来飞去: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真的吗? 姜汲不信。 姜汲不是没想过,这些年陆星延为什么总缠着他。 一开始可能是因为讨厌,故意找碴,后来显然不是了。真正讨厌一个人是希望他消失,而非三天两头找理由黏着对方。 姜汲觉得,陆星延有点崇拜他,一种弟弟对哥哥的仰慕心态,想跟他打好关系。 但他们从相识起就像一对冤家,以见面就吵的模式相处多年,陆星延不好意思低头,所以拐弯抹角,没事找事。 但以前那些“事”勉强可以理解为恶作剧,幼稚弟弟用拙劣手段引起他的关注。 现在把告白也当恶作剧,就太没分寸了。 姜汲懒得搭理他。 以不变应万变是整治陆星延最好的办法。 当天下午,姜汲照常工作。 最近他有一个重点项目在忙。创业三年多,虽然公司发展迅速,但仍算新手期,姜汲几乎事事亲力亲为,经常加班。 忙到五点钟左右,他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李凌:“几点下班?晚上请你吃饭。” 姜汲停顿了下,熟练地拒绝:“至少还要两小时,你吃吧,改天再约。” 他刚回复,李凌就发来条语音,唉声叹气:“姜汲,天天都说‘改天’,你打算把我改到哪天?” “……” 语气亲近,不掩暧昧,姜汲皱起眉,心说跟李凌这种“有分寸”的老油条一比,陆星延的没分寸简直可爱。 ——姜汲是去年年初认识李凌的。 没什么特别,李凌是他的投资人之一,准确地说,是投资人的儿子。 当时姜汲还处于需要拉投资的阶段,社交频繁,经常应酬,偶尔会在酒桌上被人暗示,凭他这张脸,可以走捷径。 “如果你愿意,来联系我”,这样的明示都听过不知多少回,对方年龄各异,男女都有,弄得姜汲心力交瘁。 李凌的父亲李鸿德是其中比较正派的一个,没那些弯弯绕绕,只看他有没有能力,能否创造回报。 姜汲花了番力气取得对方信任,拿到一大笔投资,合作算愉快。 然后,某天姜汲陪老李总吃饭时,认识了对方的独生子李凌。 李凌今年二十九岁,是一个包装得像精英的纨绔子弟。 说直白点,就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草包,每天正儿八经上班,但其实什么也不管,大事都听他爹的,他负责乱花钱,以及泡男人。 他见到姜汲的第一面,就想泡姜汲。 但李凌是个久经情场的成年人,不像陆星延那么莽撞胡闹。 他认识姜汲已经快一年半了,没有一点逾矩行为,更不会贸然说“喜欢”。他打着循序渐进的主意,润物细无声地关心姜汲,想要温水煮青蛙,待时机合适再表白,以免破坏两人关系。 可惜,姜汲不是青蛙,不怕煮。 姜汲看出李凌喜欢自己,好心地亲手帮他控“水温”,让李凌时而感觉热,时而感觉冷,一颗心七上八下,越发摸不透姜汲的想法,以至更加谨慎,不敢轻易行动。 如果不是碍于他爸的面子,姜汲早就让他滚了。 要说愧疚,姜汲是没有的。 李凌表面当情圣,私下也没耽误泡夜店,鬼才会信他为姜汲守身如玉。 有一回,李凌喝了点酒,极力克制但仍心痒,忍不住问姜汲:“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我怎么看不出来?” 姜汲笑笑:“我喜欢乖的。” “怎样算乖?那种小男生吗?”李凌愁苦,心想,难道他和姜汲撞号了? 但他觉得姜汲不懂。 姜汲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哪能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的确,姜汲其实没有择偶标准。 但他很清楚自己讨厌什么。一切油滑,市侩,成熟到显得虚伪的世俗中人他都讨厌。他在社交里接触太多此类男女,几乎快要厌人了。 如非必要,姜汲不爱社交,对被人喜欢、被告白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习以为常,并不享受。 喜欢其实是一种很私人的情绪,某个人因他而起的喜怒哀乐属于那个人自己,他感受不到半分。 而无论喜欢他的人有一个还是一百个,姜汲的生活都只能由姜汲自己过,没人能代他受苦受累。 所以李凌之流的存在,对他有什么意义?既不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也没有事业上的实质性帮助。当然姜汲公私分明,知道拿人手短,李凌想帮他也不想吃这份人情。 姜汲最近连控“水温”都厌倦了,听完那条暧昧的语音,没回复。 他叫jeanne帮忙订了份晚饭,继续加班,晚上九点才离开办公室,开车回家。 姜汲在路上买了束花。 ——姜婉怡喜欢花。 过去姜汲还小,父母没离婚的时候,姜婉怡做家庭主妇,把不足五十平的小家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总摆一个玻璃小瓶,插几支漂亮植物,有时是绿色枝条,有时是绽开的花。 那时姜汲姓林,随生父林开阳的姓。 林开阳性格暴躁,工作不顺时更加暴躁,但在外面没处撒火,回家看见温柔乖顺的妻子,就忍不住逞威风,即使她勤俭持家,从不为自己添东西,钱都花给丈夫和儿子,他也能挑出毛病来。 某天下午,姜汲放学正好撞见,林开阳抄起桌上的花瓶,猛地一摔,瓶子碎了,花枝和水散一地。 林开阳叫骂:“又插花,天天摆弄你的破花!家里有钱给你装小资吗!” 姜婉怡慌张解释,花不是买的,她从公园里摘的,没花钱。 林开阳不听,骂尽兴后往饭桌前一坐,猛拍桌子:“饭呢?还没做好?!” 然后他吃完,仿佛很不愿意在家待,摔门走人,不知道去哪里消遣了。 晚上姜汲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业,隔一道没闭紧的门,偷听妈妈和邻居阿姨聊天。 姜婉怡压着声音哭,说她早就想离婚,但儿子还小,怕影响他,如果当初她没怀孕就好了,不会上林开阳的当,生孩子还丢了工作,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汲手足无措,趴在小书桌上也哭。 哭了半天,他抹掉眼泪,忍不住推开门说:“妈妈,你跟他离婚吧。” ——别不要我就好。 我会很快长大,赚钱养你,给你买好多好多花…… 时隔多年,二十五岁的姜汲摇头笑了笑,拿起副驾上的花下车。 这时已经接近十点,姜婉怡休息了。他把鲜花处理好,插进客厅的瓶中,放了些清水,上楼洗漱。 姜汲从小忙完学业忙工作,没什么业余爱好,晚上回家基本就是洗完澡,做一遍当日工作复盘,回几封邮件,再确定明天日程就睡了。 ——工作狂的简单生活。 和往常一样,姜汲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往楼上走。 他的房间跟陆星延的挨着。虽然不想搭理陆星延,但今天下午那句响亮的“我要追你”言犹在耳,姜汲有些好奇,这戏精打算怎么追他? 姜汲瞄了一眼隔壁:房门紧闭,门缝下看不见光。 陆星延会睡这么早?不可能。 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席卷而来,姜汲眼皮一跳,打开自己的门。 只见窗帘闭合,一片昏暗,房间中央的床上,被子下,鼓起一道人形。 姜汲:“……” “陆、星、延。”姜汲无语得想笑,把外套摔到床上,隔一层被抽人,“谁允许你上我床的?” 他打开灯,米色的薄被下钻出一颗脑袋,陆星延眨了眨眼睛,做作地装可爱:“哥,你回来了。” “我在问你话。” 第9章 “你也没说不行啊。”陆星延说,“我不是打过招呼了吗?我说回家等你,你默许了。” “?” 姜汲不听歪理大王讲道理,直接掀被,想把这烦人精赶走。 他不掀还好,冷不防掀开被子,只穿一条内裤的陆星延猝不及防全身暴露在他眼前,看起来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干了,身上仍有潮气。 此人追人的第一计,竟然是色诱,他故意穿低腰的紧身裤,引导姜汲的视线落在他想要的位置,从他形状分明的腹肌看到饱满的人鱼线。 姜汲:“……” 只是一下午没见,无法想象陆星延临时恶补了什么不入流的互联网恋爱小知识,也可能是“教你如何折磨最讨厌的人”。 姜汲语塞了整整一分钟,跟陆星延面面相觑,血压飙升。 眼看他这回真要抽人,手已经抬起来,陆星延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哥,哥哥哥——你息怒!” “……” 姜汲皮肤微凉,有玉的质感,陆星延一握上去魂就有点飘。 今天这个馊主意的确是他在网上学的。 他发了个求助帖,标题叫《我的crush是高冷男神应该怎么追》,半真半假地描述了一下姜汲的条件和性格。 热心网友和他一样,也认为姜汲那天在车里的举动有猫腻。 有人说他太单纯: “楼主你懂不懂什么是成年人之间的张力,拉扯?他那么做是在给你释放信号,可惜你没收到。” “这种成熟男人都是肉食系,你有勇气就直接上吧,不一定能谈到,但起码能睡到。” “睡了不亏。” 陆星延被撺掇得上头了,洗完澡躺上姜汲的床,吸着若有似无的姜汲的味道,更加头晕目眩,一面忐忑后悔一面又觉得,来都来了,半途而废怎么行。 况且陆星延真的好奇,他那么没吸引力吗? 他不在乎姜汲怎么看待他,但他都脱了,姜汲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否有点太伤人了? “你抽吧。”陆星延委屈,抓着姜汲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多抽几下,我应得的。” 姜汲:“……” 难道不是你应得的? 他自己抽上瘾了,玩闹似的,见姜汲仿佛事不关己,冷冷盯着他,既羞耻又面红耳热,好似这眼神凌迟也是一种极刺激的玩法,陆星延呼吸急促,情不自禁拽住哥哥的领带,凑上去索吻。 ……没吻到。 姜汲扣住他的下巴,冷漠推开,指了指门:“滚出去。” 第8章 陆星延蔫了。 被赶出门的时候,他抱着衣服,在心里默念三遍“失败是成功之母”才没有当场破防。 好狠心的姜汲。 这男的真是同性恋吗?看起来比他还直。 陆星延垂头耷脑地回自己房间,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找到那个求助帖,把给他出馊主意的网友全拉黑了。 然后他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明天天气不错,想去爬山”的朋友圈装松弛,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做完这一切,他躺到床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明天再想新对策。 整整一夜,陆星延在噩梦里翻来覆去。 他梦到姜汲出柜了,对象长得很丑,他好心提醒眼瞎的哥哥,“你男朋友是猪头三”,却被姜汲骂了一顿。 陆星延现实中没破的防在梦里破了,气得想杀人。 同一时间,姜汲也在做梦。 但不是噩梦,是春梦。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烦的事。 姜汲暂时不想谈恋爱,也不想像李凌那样随便睡没感情基础的人,但他没病,他也有生理需求。 他不知道自己梦见的是谁。对方出现得突然,场景模糊,没什么铺垫,他们相拥接吻,缠绵片刻后上了一张床。 姜汲是主导一方,对方对他俯首帖耳,十分乖顺,在他的命令下跪在脚边,用嘴帮助他。 梦里的感觉十分真实,姜汲出了很多汗,抓紧床单,身体微微地颤抖。 正要结束时,那个人忽然抬头,迷雾散开,露出一张陆星延的脸,黏糊糊叫他:“哥哥。” “……” 姜汲吓醒了。 他起床冲了个澡,后半夜几乎没睡着,在心里把陆星延骂了一百遍。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去不去公司都行。 姜汲关掉闹钟,罕见地躺到上午十点才下楼。 这时陆庸和姜婉怡都在家,一个在看新闻,一个在跟保姆阿姨聊天。 见他出现,姜婉怡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姜总竟然会赖床?” 姜汲含糊道:“没睡好。” 姜婉怡道:“真是奇怪了,小延今天反而起得很早,刚才晨跑了几圈,现在在厨房弄饭呢,你也去吃点吧,待会都凉了。” 姜汲点了点头,走进厨房。 他还没接近,陆星延就听见脚步声回头。姜汲面无表情,将眼神的温度降到零下三十度,从空气里凝出冰碴,冻得陆星延一抖:“干嘛?还没消气?” 姜汲没理他。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一种肉馅一种素馅。姜汲不太爱吃包子,但素馅的勉强可以吃几个。 陆星延了解他挑食的毛病,专门给他留了素馅包子,刚才还殷勤地亲自煎了鸡蛋,和切好的番茄生菜火腿一起夹进吐司里,做成三明治,摆在小笼包旁边,任他挑选。 见姜汲拿起三明治,陆星延邀功:“我做的。” 姜汲又放下了。 陆星延:“……” 早餐随便吃一口,两人都懒得上餐桌。气氛凝滞几秒,姜汲开始吃小笼包。 陆星延拿起自己的三明治,恶狠狠咬了一大口。他心说:你以为我真的很想追你吗?呵呵,把你当消遣罢了。 “今天周末,你还要去公司吗?”陆星延忍着脾气,故作体贴地问。 “不去。”姜汲说,“约了朋友见面。”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在哪见面?” “跟你有关系吗?” 姜汲吃完最后一口,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冷脸走人。 ——装,还是这么装。 陆星延心里猫抓狗挠似的难受,想骂人。 姜汲到底是谁发明的?为什么不配一本攻略说明书? 他怀疑自己上辈子造了大孽,这辈子才落入此人手中,受尽折磨。 之后一整天,姜汲不知所踪。陆星延无事可做,捡起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副业,开了游戏直播。 陆星延本人戏多,但直播时话并不多,配上他那张可以冒充酷哥的脸,还真吸了一群以为他很酷的女粉丝。 但吸粉很快,洗粉也只需一瞬间—— 陆星延把直播标题改成“主播追不到心上人怎么办,谁教教我”,一开播就收获了满屏问号,有人问:“主播是在玩抽象吗?”“炒作?还是想转型当恋爱主播?” 陆星延无力:“就不能是真诚的求助吗?” 弹幕顿时一片嘲笑。 陆星延心不在焉地打游戏,模糊他和姜汲的关系,没讲性别,着重描述姜汲的性格,讲给直播间听。 但除了缺德网友的调侃和一些粉丝脱粉外,没收到任何有用的帮助。 大家都以为,陆星延的心上人是一位高冷女神,不停地追问:“长什么样啊?”“到底有多美?”“怎么把主播迷得五迷三道的?” 陆星延脸红,有点尴尬:“就那样呗,还行吧。” 弹幕说: “‘就那样’你脸红什么,看来是个大美女。” “主播长得也不差啊,怎么会追不上?” “她是不是不喜欢弟弟类型?” “主播不会在姐姐面前也脸红吧?这是减分项哦。” “真的吗?”陆星延回忆了一下,他有在姜汲面前脸红过吗? 他又看不见自己的脸,哪记得这种事…… 陆星延有点后悔,他意识到自己的策略可能出错了,他觉得姜汲性格强势,所以装乖卖萌,但如果姜汲恰好不喜欢这种呢? 姜汲会喜欢哪种? 跟他一样的事业型成熟男? 比如那个谁,李什么来着……李凌? 陆星延猛一激灵,姜汲今天约朋友见面,不会就是约的这个李某人吧? 好烦。 这男的有什么好?长得一般,年纪又大,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他也有啊,哪里比得上他? 姜汲真是眼瞎。 说不定将来真的会跟猪头三出柜,呵呵,没品味。 陆星延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头疼,全发泄在游戏里,战绩惊人。 他其实很有打游戏的天赋,也很适合做主播。 一方面是因为长得帅,另一方面,他虽然总是冷脸装酷,但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就很有节目效果,在游戏里跟队友互动也带着一种不自知的冷幽默,观众爱看。 陆星延直播到晚上。 第10章 他故意开着门,留意门外的动静,等姜汲回来。 但直到他下播姜汲也没回来。 除了出差,姜汲几乎不会夜不归宿。 陆星延心神不宁,犹豫再三,忍不住打了电话。 刚拨通,他就听见那边有吵闹的音乐声,应该是在酒吧,或者ktv。 姜汲的嗓音有些不同寻常,懒洋洋的:“有事?” 陆星延不高兴:“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 姜汲顿了几秒,挂了。 “……” 挂了? 他竟然挂了? 陆星延放下手机,透支了下半生的好脾气,才压下心里升起的火,默念三声:我不在乎,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关我屁事。 但还是不爽。 其实陆星延自己有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跟姜汲较劲。 姜汲摆明不爱搭理他。 他甚至觉得,就算哪天他赢了,姜汲也不会很在意——这意味着,理论上他有赢的机会,但感情上似乎永远没有赢的可能。 越是如此,越不甘心。陆星延惆怅地坐在电脑前,心脏抽紧,鼻腔发酸。姜汲不回家他就不想睡。 他想,这是出于计划不顺的挫败感,无关其他。 他才不会喜欢姜汲这种男的——不对,他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陆星延把自己哄好了,心平气和,再次给姜汲打电话。 “哥,”他好似毫无怨言,“你是不是喝酒了?别叫代驾,我去接你吧。” “……” 姜汲的确喝酒了。 现在正在酒吧里跟他今晚的约会对象聊天。 说来有些可笑,这个人是李凌介绍给他的。 原因很简单,姜汲暗示自己今天晚上想找人陪,但不喜欢李凌这个类型,一向性观念极度开放的李凌便为了讨好他,主动介绍了一个符合他口味的乖巧弟弟。 对方长得不错,确实也很乖,姜汲挑不出毛病。 他想,他可以跟这个人保持长期关系,试试看,对彼此都好。 但面对面聊了一晚上,对方十分热情,姜汲却兴味索然,感觉跟这个人聊天,还不如跟陆星延吵架有意思。 最起码陆星延花样百出,戏都不带重的。 这个人却只会找无聊的话题,把他身边那些姜汲根本不认识的朋友八卦一遍后,又从特朗普扯到今年的新一代iphone会不会因为关税涨价…… 姜汲面无表情地逗他:“你是果粉吗?我只用华为。” 对方一愣,还以为是真的,连忙说:“不不不,我也打算换华为呢。” 姜汲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时,陆星延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进来。 姜汲第一次觉得烦人的弟弟也有有用的时候,他指了指手机,对身边这个傻不愣登的男生说:“家里有急事,我先回去了,下次聊。” 对方失落地跟他告别。姜汲走出酒吧,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等陆星延来接。 陆星延是打车来的。 这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姜汲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好,不醉。陆星延到的时候他正闭眼假寐,听见开车门的声音抬起手,把车钥匙丢给陆星延。 “你自己?”陆星延四下张望,狐疑道,“一个人喝什么酒?” 姜汲不做声,窗外的霓虹照在他脸上,为那张白皙面庞覆上一层绚丽的彩光,颜色惊人。陆星延呆滞几秒,心说酒吧街的灯真好看。 他系上安全带,帮姜汲也系了,开车上路后忍不住为自己讨好处。 “姜汲,”陆星延说,“我给你当司机,不能是白当的吧?” “你要怎样?” 姜汲酒后的嗓音格外低沉,陆星延耳根发麻,情绪忽然升高,把今天的怨气都忘了。 很奇怪,姜汲一跟他好好说话,他就会忘记这个人有多么冷酷讨厌。 陆星延不多想,反正他只是为了计划。 “你能不能指条明路,我应该怎么追你比较有希望?” 姜汲睁开眼睛:“你就非追不可?” “是。”陆星延说,“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想谈恋爱?既然要谈,跟谁谈不是谈?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爸和你妈结婚,就是为了我们能有今天啊。” 姜汲:“……” 有本事你去你爸面前说呢。 第9章 陆星延没胆子去他爸面前说,只敢缠着哥哥胡言乱语。 后来他们到家,停车后,陆星延终于停止输出他的歪理,捏住姜汲的袖口:“你考虑一下嘛。” “……” 此人撒娇已经熟练,脸皮厚度见长。 姜汲假装醉酒,听不懂话,径自推门下车,任陆星延在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房门前,姜汲才低声回答:“行,我想想。” “真的?”陆星延惊喜,“你答应了啊,可不许反悔!” “我只是说想想。”姜汲打开门,不让跟屁虫进,“回你自己房间睡,在我给你答复之前不许骚扰我,懂吗?” “懂懂懂。” 竟然有这种好事?当一回司机就成了? 陆星延兴高采烈地回房间,把他和姜汲刚才在路上聊的内容回味了一遍——其实姜汲没说几句话,一直是他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可惜他开车要看路,没机会观察姜汲的表情,否则他就可以判断姜汲是从哪一秒开始动摇的了…… 没关系,有动摇就是好事。 陆星延强压下雀跃,耐心地等。 然而,姜汲这一想就想了好多天,直到五一也没给他答复。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陆星延为表诚意,每天都早早起床,亲自送哥哥上班(由于不能骚扰只能目送),晚上早早地睡,生物钟都调成“姜汲模式”了,姜汲也没“想”完。 到底有什么好想的? 要考虑这么久吗? 陆星延很急,但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急,只好委婉地找存在感,时不时给姜汲发一张微信表情包。 姜汲有时理他,有时不理,偶尔会回一张表情包。 ——是从他这里保存的萌萌小狗图。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只狗,陆星延觉得被姜汲发出来就格外可爱。 每次收到,他的心情都特别好,情不自禁盯着手机傻乐半天。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陆星延把毕业设计做完,论文也写得差不多了,只等答辩。 孙诚携女友从日本归来,终于把他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主动找上门:“陆哥,您在吗?” 陆星延冷笑一声:“你谁?” 孙诚低声下气:“我小孙啊,您还记不记得之前答应过的,帮我改论文?” “……” 陆星延把他拉黑了。 两分钟后,孙诚直接打电话。 孙诚非常懂得如何跟陆星延展开话题,先不提论文的事,迂回道:“对了,你和你哥发展得怎么样了?” 陆星延挂电话的手微微一顿:“就那样呗。” “那样是哪样?”孙诚还真有点好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陆星延说,“我已经快把他拿下了。” 孙诚大惊:“真的?” 他才去日本几天,又错过了这么多? 陆星延本来是打算开直播的,被孙诚的电话打断,他也不急,坐在没开机的电脑前,把最近他和姜汲之间发生的故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他略过自认没必要描述的细节,主要讲姜汲对他的态度转变。 “你惊讶什么?”陆星延说,“我都改口叫他哥了,给他煽情告白,主动送上床,帮他做早餐,为他当司机——我这么努力,做了这么多,他心动不正常吗?” 孙诚为了论文昧着良心:“正常。” 陆星延说:“对吧,所以这几天我琢磨了一下,他说‘想想’,其实心里很可能已经答应我了,但抹不开面子,故意拿乔呢。” “……” 孙诚无语凝噎,以他对陆星延的了解,陆星延描述的姜汲和真实的姜汲之间不说差十万八千里,起码也是有点距离的。 但孙诚觉得,姜汲也是个神人。 抛开陆星延添油加醋胡乱脑补的部分,至少姜汲在车里干的事和这次答应陆星延的“想想”应该是真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继兄弟也是兄弟。 一般人听说弟弟喜欢自己,心里多少会有些出自伦理道德层面的纠结,轻则教育弟弟,重则告诉家长。姜汲却像没事人似的,跟陆星延你来我往。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孙诚甚至怀疑,陆星延的“添油加醋”可能没问题,姜汲的确有那个意思。 “你俩不会真的要在一起吧?”他有点担心,“别玩脱了,到时候脱不了身。” “开玩笑,谁脱不了身?”陆星延道,“主动权在我手里,无论怎么玩都是我玩他,你懂什么?” 第11章 孙诚不得不附和:“好好好,那您看,我的论文……” 陆星延回味了一下哥哥今天发的表情包,心情美妙,大发善心道:“你写多少了?我看看。” ——陆星延帮孙诚改论文的时候,姜汲已经下班了。 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五一法定节假日,姜汲不让员工加班,但他自己仍有工作安排,实际只有两天假。 李凌对姜汲的日程十分了解,知道他今晚没事,再次邀约,终于把虚无缥缈的“改天”落实到了今天。 他们约在一家日料店,和风装修的包厢,小小一间,精致暧昧。 姜汲喜欢吃日料,刺身,烧鸟,寿喜烧,每一种都取悦他的味蕾,即使是面对李凌,他也能吃得下。 李凌有时很无奈,姜汲对他若即若离,爱答不理,但似乎也不讨厌他。只是把他当空气,或者是一只赶不走的跟宠,无论宠物怎么叫,都不影响主人的心情。 “那天那个男生你不喜欢?”李凌主动找话题,“不是说喜欢乖的吗?” 姜汲吃相好看,头也不抬:“跟想象中不一样。”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姜汲一顿:“不知道。” “……” 这话让人怎么接? 李凌猜测:“是不是他不会聊天,惹你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姜汲心想,谁能比陆星延更不会聊天?他早锻炼出来,生气的阈值没那么低,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李凌追不上意中人,含泪扮演知心好友:“看不对眼也正常,这种事讲缘分的,不来电就是不来电。” “嗯。”姜汲点头。 “那你还要再尝试吗?我找个新的?” “……” 姜汲佩服他的精神,但没那个兴致:“不用麻烦,算了。” 李凌沉默。最近姜汲对他比从前冷淡,似乎是想把他一脚踢开,不伺候了。他感觉得到,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酝酿半晌,他新想的话题还没提,姜汲忽然主动说:“对了。” “嗯?” “最近我身边有个人黏得厉害,”姜汲吃到七分饱,放下筷子,“是个熟人,想跟我谈恋爱。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我,玩闹而已,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陪他玩几天?” “……” 李凌微微一愣,脸色难看。 他不会傻到以为姜汲是在征求意见,这只是在侧面表达,“我跟谁都可以尝试,但对你没兴趣”。 李凌哽了半天:“他条件怎么样?” “还行。”姜汲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笨。” “你喜欢笨的吗?” 姜汲没回答。 李凌挤出一个苦笑:“其实我也不太聪明的,姜汲,我……” “你很聪明。”姜汲打断他,“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所以没必要提的就别提了——多吃点,今天我买单。” “……” 四月的最后一个夜晚,给李凌送完断头饭,姜汲心平气和地开车回家。 从日料店开回自家别墅区,大约四十分钟车程,他点了支烟,等红绿灯时慢慢地抽。 其实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只是给李凌听的。 他不打算陪陆星延玩,给后者承诺的“想想”,也只是变相哄骗,让陆星延消停点罢了。 但“玩”的念头一冒出来,他心里热爱招猫逗狗的缺德因子就开始活跃。 ——陆星延总跟他胡闹,他也想看陆星延跳脚。 可惜他是哥哥,胡闹要有底线,他不想闹大了惹姜婉怡生气。 姜汲抽完一支烟,很有道德地打住念头,看了眼微信,陆星延又给他发了几张装可爱的表情包。 他停好车,进门时姜婉怡在客厅里看电视剧,一部最近流行的古偶,两个主角一个在为爱毁天灭地,另一个在当救世主,狗血淋头。 姜汲陪她看了几分钟,被妈妈硬喂了两口芒果。 姜婉怡说:“小延在楼上学习呢,你去给他送点水果。” 她知道他们爱吵架,总想撮合他们亲近些。姜汲听从这位热心女士的安排,端起果盘上楼。 陆星延竟然真的在学习。 房门留了条缝,姜汲走到门口就听见,他似乎在跟同学打电话,嘴里念叨的是编程代码。 陆星延抱怨:“全是bug,运行不了,你这废物专业课到底学了啥?” 对方理直气壮:“我要是学明白了还用找你吗?” 是孙诚的声音。 姜汲想笑。孙诚也是计算机专业,但和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他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陆星延叹气:“哎,我哥这几天都不怎么理我,你说,我也把毕设弄出点bug,让他帮我改怎么样?” “你离开他会死吗?”孙诚没忍住,“一晚上哥哥哥哥几十遍了,我求你了,大哥。” 陆星延道:“你懂个屁,我这不是着急推进度吗?他不答复我,我怎么跟他谈恋爱?不谈恋爱怎么让他依赖我,不依赖我怎么甩掉他?不甩掉他怎么羞辱他?这都是我的计谋,我的节奏。你好好看,好好学。” 孙诚:“……” 姜汲微微一怔,挑了挑眉。 他叉起一块芒果咬碎,等陆星延说完,确定他们换话题了才敲门。 “咚咚”两声。 陆星延漫不经心:“谁?阿姨吗?” 姜汲:“是我。” 第10章 姜汲一般不会在九点前回家,现在还不到八点。 门内的对话声戛然而止,陆星延吃了一惊,慌忙挂电话:“哥、哥,你回来了?” “嗯,你在忙吗?”姜汲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到陆星延面前。 随着他的接近,陆星延在电脑桌前坐直身体,十分紧绷:“你刚才……” “刚才怎么了?”姜汲神色如常,放下果盘,“我妈给你的,学习累,补补脑子。” 陆星延:“……” 芒果能补脑吗?不是在变相骂他蠢吧? 陆星延道了声谢,心虚地看着哥哥。 刚才打电话太投入,没留意门外动静,姜汲应该没听见什么吧? ——应该没有。 姜汲刚回家,西装还没换,没有半点异样情绪,非要说的话,只有被迫给他送水果的不耐,一贯热情欠缺的样子。 陆星延松了口气。 “哥,你今天下班好早,吃饭了吗?” “吃过了。”姜汲看向电脑屏幕,“这是什么?你的毕业设计?” “不是我,孙诚的。”陆星延连忙澄清,“我才写不出这么丑陋的代码——快别看了,辣到你眼睛。” “……” 姜汲笑了一声。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陆星延身边。然后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这似乎是个有话要讲但没想好怎么开口的铺垫动作。 陆星延眼皮一跳,敏锐地意识到“判决”要来了。 ——姜汲考虑这么多天,终于要给他答复了。 果然,姜汲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 陆星延绷紧腰。 “你真的喜欢我吗?” “……啊?” 没想到是个问句,陆星延连忙答:“喜欢啊,当然喜欢。” “真的?”姜汲坐得近,略微侧着脸,“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因为哪件事,哪个契机?你之前没说清楚,现在解释一下吧。” “……” 糟糕,这是剧本里没编的细节。 陆星延卡了半天,他不回答姜汲也不催,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对视好危险…… 姜汲的眼睛会摄魂,陆星延不得已错开目光,落在他脸颊上。 近距离观察姜汲的机会不多。 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应该很柔软,但他总是一脸冷漠,仿佛整个人是冰做的,坚硬而拒人千里。 陆星延不是颜控,不认为姜汲的颜值有多高。 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吗?又不稀奇。 不过……好吧,陆星延承认,同样是鼻子和眼睛,姜汲比别人长得更美更端正。 那又怎样? 好看不能当饭吃,看他这么多年,早就腻了。 陆星延撇开脸,暗暗抓紧座椅,稳住紊乱的呼吸。然而四周开始升温,心肺鼓噪,姜汲这个害人精,又来跟他抢氧气了。 就不能坐远点? 陆星延饱受折磨——为了计划,他简直付出了太多。 “一定要说吗?”他口干舌燥,喃喃地答,“其实是日久生情,没有特定的契机。” 姜汲不信:“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我吗?从讨厌到喜欢,这么大转变,中间没发生过什么?” 没有,当然没有,因为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啊!陆星延阳奉阴违地想。 但姜汲非要问,他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好像是有一件事,在什么时候来着……哦,我高一那年……” 第12章 陆星延高一的时候,姜汲大一。 其实陆星延的记忆里有很多值得讲述的典型事件,但都不是转变的契机,而是一件接一件地发生,让他更加讨厌姜汲。 例如高一上学期,某个周末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姜汲住校,突然跟他分开了。找不到人吵架的陆星延十分无聊,感觉生活失去色彩,连他平时最爱吃的甜品都不甜了。 为排解无聊,陆星延决定纡尊降贵,亲自去找姜汲。 恰逢当时姜汲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办活动,新品奶茶买一送一,还送限定款杯垫。 陆星延对姜汲说,他想要那款杯垫,但没人陪他喝奶茶,“秉承着不浪费的理念,我大发慈悲地把另一杯送你吧”,他发完消息,按约定时间,来到奶茶店附近等候。 当时姜汲勤工俭学,周末打工,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陆星延站在街边树荫下,默默脑补姜汲如今的形象:有变化吗?会不会瘦了?有没有剪头发?上次他们还是一起剪的呢…… 就这样等啊等,姜汲终于出现。 陆星延正要迎上去,忽然发现姜汲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生,穿白裙,长发,很漂亮,比姜汲矮半个头,说话时微微仰脸看他,面带羞涩。 她陪姜汲来到奶茶店,一起排队买新品。 陆星延目瞪口呆,气得要命,一拳砸在树上,树不动,前面的姜汲也不回头。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买完奶茶,拿到了那款做成柿饼形状的可爱杯垫,女生又跟姜汲说了什么,然后道别走了。 这时,姜汲低头看手机,好似终于想起世上还有一个叫陆星延的人类在等他,给陆星延发消息:“你人呢?怎么没来?” 陆星延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本少爷在这!” 姜汲竟然一点也不心虚,直接把杯垫递给陆星延:“给你买到了,不用再为赠品喝奶茶——拿着,我走了。” “……” 陆星延气得心脏都要爆开。 这是谁的杯垫?诚然是姜汲付的钱,但他请别人喝奶茶,把赠品给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什么人啊?! 陆星延稀罕一个破杯垫吗?想买他可以把整间奶茶店都买下来! “她是谁?你谈恋爱了?”陆星延冷言冷语,“不是说忙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竟然有时间谈恋爱,谁允许你谈的?” “……”姜汲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没谈,普通朋友——你到底要不要了?” “不要!”陆星延接过杯垫,一把扔进旁边垃圾桶,“丑死了,我不喜欢这款。” 姜汲一顿,皱眉:“不就这一款吗?我好心送你,别不识好歹。” “……” 姜汲对他的嫌弃总是不掩饰,陆星延被那冰冷的目光刺痛,马上习惯性地像仙人掌一样刺回去,心想:我约你也只是想跟你吵架罢了,谁稀罕见你吗?冷漠鬼,万人迷,死渣男…… 陆星延转身就走,在路边拦了辆车,绝尘而去。 从姜汲学校旁的奶茶店回家,他一路都在哭。是气的,激烈的情绪无处发泄,从潮湿的眼眶往外溢。 姜汲实在太讨厌。 陆星延这辈子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好像无论怎么都不能减轻,他一生也走不出姜汲的阴影。 回家之后,陆星延仍气不过。姜汲和那个女生言笑晏晏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他意识到,姜汲上大学了,住校了,没人监管了,谈恋爱轻而易举,他没有办法。 就算有办法,他想怎么办? 不知道,他只是看不惯姜汲过得那么好,有他没他都行,而他却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发霉,好不公平。 那天晚上,陆星延在《姜汲的罪行记录册》里狠狠记了一笔,发誓将来一定报仇雪恨。 他现在不就是在报仇吗? 陆星延坚定信念,做卑微表情,给这段不愉快的往事加上粉红滤镜,故意说反话:“当时我就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么早?”姜汲点评,“所以你那个时候给我甩脸色,是因为吃醋了?” “……” 怎么可能?呵呵。陆星延继续卑微:“是啊,哥哥,我担心你跟别人谈恋爱,抛下我不管。” 姜汲点了点头,演技十分精湛地没有笑。 ——那件事其实他记得。 当时陆星延约他,他就知道这个戏精闲不住,又要来找碴。 恰好有个同学也想尝那家奶茶店的新品,姜汲便答应陪她一起,然后故意当着陆星延的面演完一整套。 姜汲自认很体贴,亲手帮陆星延搭好舞台,直接表演即可。 不出所料,陆星延果然不是为了什么杯垫,只是吵架瘾犯了,发完神经就离开,之后很久都没再来找他。 姜汲有时也会觉得无聊,但他和陆星延不同。只要他想,他有一万种方法惹毛陆星延,正因如此,他不想总是欺负笨蛋。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是陆星延上赶着作大妖,非要挑战他的道德底线。 跟他谈恋爱,让他依赖,再甩掉他,羞辱他? 想得怪美的。 “没了吗?”姜汲问,“就这一件事?” “很多,一时说不完……” 陆星延着急,不想在这个细节上纠结起来没完,“你先告诉我结果好不好?这几天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了很多。”姜汲不清不楚道,“我觉得爱情是一个神圣的东西,恋爱不能随随便便开始谈。” “嗯嗯。”陆星延赞同,“所以呢?” 姜汲顿了顿:“所以,我还要再想想。” 陆星延:“……” 故意的吗?这男的想气死谁? 陆星延感觉自己白表演了,姜汲从头到尾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姜汲突然又开口,“慎重对待很好,但也不能太理性,我觉得恋爱还是得看感觉。” 陆星延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姜汲却没再说什么,他忽然站起来,向前半步。 一种直觉涌上心头,陆星延僵坐在转椅中,屏住呼吸。他像一只仅有眼睛能动的人偶,紧张地看着哥哥俯下身,以极暧昧的姿势接近。 “所以我想试试,”姜汲滚烫的呼吸激得他一抖,“我对你有没有感觉……” 下一秒,嘴唇被吻住。姜汲一手扶座椅把手,一手虚虚压着他的肩,略侧着头,鼻梁相抵,吻得很深。 不是上回那种简单的触碰,是一个真正的吻。 陆星延忘了呼吸,反应过来猛吸一口氧,但他们唇舌交缠,除了姜汲的气息他什么也没吸到。 姜汲是个天生的掌控者,轻而易举掐住他的脉搏。他又对上那双会摄魂的眼睛,从中看见无力反抗的自己。 “哥……”陆星延爽得发晕。 明明没干什么,只是接吻而已。 卧室的灯太亮,姜汲吻那么久,时不时分开片刻,贴在他唇边缓气,沉重而缠绵的喘息声钻进耳朵,他是真的要晕了。 怎么这样…… 再亲下去他要升旗了。 陆星延尴尬想躲,但身体和意识分家,他搂住了姜汲的腰。 然而,他回应与否不能决定什么,姜汲忽然抽离,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好像没感觉啊。” “……”陆星延一怔。 姜汲怕他没听懂,贴心地解释一遍:“亲你什么感觉都没有,你说,怎么办?” 第11章 “啊?”陆星延发出一个短促音节,傻了似的望着哥哥。 深吻的快感还没消退,制造快感的人却已抽身,对他做出不合格的评价:没感觉。 ……真的吗? 还是故意这么说? 陆星延难堪地僵住,好几秒才清醒,气愤地站起来:“我对你也没感觉!” 他起身太猛,差点撞到姜汲,两个人像他们自相识以来无数次争吵对峙般剑拔弩张地对视,好像要打架——如果陆星延的眼睛没湿的话。 姜汲知道他是纸老虎,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经戳,没发力他就要碎了。 就这,还想学人当渣男? ——人设都演崩了。 “你也没感觉?不是喜欢我吗?”姜汲好心提醒,帮他续上。 陆星延噎了下:“我……我意思是……” 天人交战,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我太激动了,还没感觉到什么你就结束了。”陆星延强忍屈辱的泪水,十分倒贴地握住姜汲,“哥,再亲一次好不好?” “……” 姜汲受不了了。 陆星延的演技又好又烂,他竟然有点分不清哪个表情是真的,哪个表情是装的。 “不,算了吧。”姜汲抽回自己的手,“刚才已经试过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你今天早点休息。” 他往门外走,回头又看一眼,想说点什么留个钩子,但见陆星延一副崩溃硬撑的可怜相,暂时收了神通,什么也没说。 第13章 ——陆星延非要跟他较劲。 人又菜,瘾又大,天天送上门找虐,他虐完有罪恶感。 仿佛一个杀完人去教堂忏悔的杀手,姜汲反思,这样不好,他是一个有道德的哥哥。 他决定再给弟弟一个机会。 只要陆星延收手,他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姜汲难得的善良并没有被珍惜。 某人已经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恨死他了!” 凌晨两点,陆星延夜不能寐,对电话诉苦:“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被同性恋强吻,被他亲得头晕——” 对面被吵醒的孙诚也头晕:“我操你大爷陆星延,你俩亲嘴能不能别半夜打电话通知我?我是直男!直男!” “我也是直男啊,”陆星延坚持不懈,“你作为我最好的好兄弟,就不能安慰我两句,帮忙出个主意?” 孙诚两眼一闭:“求放过。” 陆星延悲苦道:“是他不肯放过我!” “……” “我以为我这些天的努力有回报了,他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可他又耍我!说亲我没感觉!” “你一个直男,就这么随便跟他亲?”孙诚忍不住拆穿。 陆星延义正辞严道:“我是为了大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出去罢了。而且他怎么那么会亲啊?我想不明白……虽然我是直男,但……你懂吧?” “我不懂。” “你懂,你是有老婆的人,你和你老婆没亲过嘴吗?” “……” “我意思是,即使亲你的人不是你老婆,只要她很会亲,你就会有感觉,这是人之常情,生理反应,不是我的问题。” “嗯嗯嗯。”孙诚十分无力,“但我只会对美女有反应,带把的不行。” 陆星延嗤了声:“那是因为你没见识,我哥不比你认识的那些美女有魅力?” 孙诚:“……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姜汲很会施展手段,让别人误以为他很有魅力。”陆星延解释,“但我不会上当,我认识他十多年,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他吗?” “你开心就好。” “可我不开心啊。” “……” 深更半夜,漆黑的房间里,陆星延唉声叹气:“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你以为我愿意追着他不放吗?不,我为这个计划已经付出太多,沉没成本太高,回不了头了。” 孙诚打瞌睡。 陆星延自言自语:“即使我不开心,也得振作起来。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不努力,将来怎么翻身做主人?” “所以?”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吻技太差,我哥才没感觉。” 孙诚:“……” 孙诚痛苦地挂了电话。 如果可以,他由衷地祝福陆星延和姜汲双向奔赴,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内部消化完就别出来祸害正常人了。 被挂电话的陆星延并不知道哥们对自己的爱情大计如此支持,他深夜找不到树洞,只好发朋友圈。 但他现在和姜汲正处于暧昧期(如果算的话),朋友圈不能随便发(虽然姜汲也不会看),要精心编辑一条,体现出他百折不挠追哥哥的坚定意志。 陆星延打字,删除,打字,删除…… 如此重复半小时后,终于发出一句自认为很有感觉的台词。 “夜半惊醒,我梦到你了。” 配图是他现拍的床头水杯照片,希望姜汲能通过水杯联想到那家奶茶店的杯垫,对上他的暗号。 陆星延的微信里活人很多,同学校友,亲戚朋友,打游戏认识的网友,以及“追姜汲的”…… 正逢假期,他的朋友圈刚发出十分钟,就有不少夜猫子点赞。 有人评论:“梦到谁了啊?” 还有人说:“我刚才也做梦了,梦到的是你哥,你说巧不巧,哈哈。” 陆星延:“……” 巧吗? 这个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陆星延拉黑这条漏网之鱼,刚酝酿的睡意又气没了。 他将这笔账也记到姜汲头上,一时愤怒与委屈交织,再次回忆起哥哥吻完他冷淡抽身的表情,心口窒闷,难以入眠。 将近天亮,陆星延才艰难地睡着。 他睡下时,姜汲已经醒了。 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姜汲答应陪姜婉怡逛街,给她拎包。 姜汲平时太忙,陪家人的时间不多,所以一般只要姜婉怡开口,他就不会拒绝。 吃过早餐后,姜婉怡一边化妆,一边跟他商量逛街的路线。说要买裙子,买包,买鞋,顺便用个午饭,请姜总买单。 姜汲全都答应,在一旁等她化妆,等了半小时,姜女士也没化完。 “你急了?”姜婉怡说,“你妈化妆你都急,以后谈女朋友怎么办?” 她话里有话,姜汲笑笑:“以后再说。” “总是以后,以后。”姜婉怡做叹气状,“我不催你结婚生子,你自己想结就结,不想结就不结,全随你开心。但我这不是有点期待吗?” “……” 自从找到第二春,生活不像以前那么沉重,姜婉怡的性格也活泼不少,时不时调侃姜汲:“你到底是太忙还是眼光太高?这么多年都不恋爱,想找个天仙吗?” 姜汲搪塞:“没有合得来的。” 姜婉怡没办法,话锋一转:“小延也是,我们家两个大帅哥,一个女朋友都没见过。” 姜汲:“……” 如果她知道这两个大帅哥昨天晚上在偷偷接吻,不知会作何感想。 姜汲心里顿时更感罪恶,任姜婉怡怎么打探,始终装聋作哑,声称不了解陆星延的私生活。 姜汲的确不了解。 不是他的问题,陆星延本来也没什么私生活。上学,作妖,游戏直播,偶尔跟同学聚会? 与其问他私生活,不如问他每天花在社交网络上的时间有多少。 从上午十点到傍晚六点,姜汲一直在陪姜婉怡。 晚餐姜婉怡和陆庸另有约会,不带他,姜汲便独自回家,顺便把姜女士的战利品送进她的房间里。 其实姜汲本来打算在外面吃,但忽然想起今天保姆阿姨也放假了,家里还有一个活人,如果他也不回家,此人又要破防发朋友圈阴阳怪气:呵呵,都不回来,把我当空气。 ——类似的事情陆星延干过好几次。 姜汲放好东西,回自己房间换衣服。 路过隔壁门的时候,陆星延跟鬼似的钻出来:“哥,你回来了。” “嗯,你这是干什么?”姜汲看他一眼。 陆星延不爱出门,倒是爱打扮,一个人在家玩电脑也穿得跟走秀似的,还打了发蜡。 姜汲的目光掠过他棱角深刻的脸,发现他嘴唇上有咬破的痕迹,微微一顿:“你自己咬的?” “嗯,昨晚睡不着就……” 他的停顿有些暧昧,好像是在故意给姜汲暗示什么,然后一脸乖顺地说:“哥,你现在有事吗?我想跟你聊两句。” “聊什么?”姜汲明知故问,看他表演。 陆星延低声:“我想了很久,昨晚那件事是我的错。” “……”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陆星延一开口姜汲就想笑。 要论幽默,李凌讲一百个冷笑话也比不上陆星延信手拈来的一句。可能这就是天赋。 姜汲走近了些,倚在门边。 陆星延在家等了一整天,台词早就背好,熟练地说:“接吻是两个人的互动,你没感觉,怪我,我像根木头,给你的互动体验太差了。” 姜汲点头表示认同:“所以?” “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星延捏着一副封建社会冷宫弃妃的腔调说:“只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好好伺候哥哥,让你有感觉的。” 姜汲:“……” 第12章 跟陆星延过招,姜汲也并非总是完胜。 比如现在,他被这位“冷宫弃妃”雷得有点内伤。 陆星延正专心表演,冷不丁抬头,姜汲已经转身走了。陆星延连忙跟上去:“哥,哥哥哥……我说错话了吗?” 一连串的“咯咯咯”,十分聒噪,这位弃妃恐怕是公鸡精变的。 姜汲实在受不了,想把他送去麦当劳,炸成麦麦脆汁鸡,吃进肚里。 姜汲饿了,他下楼,走进厨房。 麦麦脆汁鸡……不,陆星延跟到厨房,自告奋勇:“哥,我给你做饭吧!” 他的厨艺水平姜汲还能不了解? 如果说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和黄瓜片炒肉的姜汲厨艺有六分,那么只会做三明治且经常将鸡蛋煎糊的陆星延充其量只有两分。 ——百分制。 姜汲说:“算了,我们点外卖吧。” 他回到客厅,坐进沙发里。四面的沙发,宽得像床,陆星延却偏要往他身边挤,自己也不拿手机,盯着姜汲的外卖软件看:“你要点什么?” 第14章 “麦当劳。”姜汲往购物车里加了一份麦麦脆汁鸡。 “我也要。”陆星延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姜汲面无表情:“我要吃公鸡精。” 陆星延没听清:“什么东西,麦当劳上新品了?” 姜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汲怀疑自己被陆星延传染了,否则怎么会满脑子低智冷笑话? 姜汲放弃外卖,又来到厨房。 他和陆星延单独在家的时候不多,一起做饭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姜汲从冰箱里挑选食材:黄瓜,鸡蛋,鸡肉,咖喱粉,一些土豆…… “削皮。”他把土豆交给陆星延。 “好。”陆星延很听话。 但只是虚假的听话。 陆星延站在流理台前,先给土豆冲了个澡,然后拿起削皮刀,开始虐待。一刀,两刀,三刀……一颗圆滚滚的土豆,被他凌迟成了细长条,死得奇冤。 姜汲眼皮一跳:“不许卖蠢。” “……好吧。” 某人卖萌失败,也并未受到哥哥的亲手指点,遗憾地拿起第二颗土豆,好好削。 削着削着,陆星延就开始走神。 他盯住姜汲的手。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指骨修长,浸在冷水里轻轻搅动。好像不是在洗菜,而是在进行某种优雅的勾引,让人恨不能代替黄瓜,被他攥进手心里。 陆星延脸上发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么,情不自禁贴上去:“哥……” 姜汲无语:“又怎么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陆星延扔下削皮刀,两手拉住姜汲的袖子,一靠近就嗅到很复杂的香水味。 今天姜汲在外面逛一天,身上沾了不只一种香味。 排除姜婉怡惯用的那款香水,还有几种陌生味道。陆星延狗鼻子灵通,巡察领地似的贴住哥哥脖颈嗅半天,不高兴问:“你见谁了?怎么这么香?” 应该是个女人,能染出这么深的味道,怕不是直接坐姜汲怀里了。 陆星延脸黑得像锅底:“你说话啊。” 姜汲冷冷道:“我妈买香水,我帮她试了几种。” 陆星延:“……” “你少发神经。”姜汲警告他,“就算我见谁了,需要向你报备吗?” 陆星延哽了下:“随便你。” ——谁稀罕。 但一个尊重人设的演员不能这么演,他依然牛皮糖似的黏着姜汲,回归主题:“哥,再给我一个机会嘛……” 姜汲关闭水龙头,转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人的气质很难具象地描述——每当姜汲看过来时,陆星延都不受控地心口一颤,仿佛被某种极度权威的存在盯住了。 明明只是平淡的一眼,姜汲并不有意施加什么,是陆星延在幻想。但陆星延就这么被压制了,感觉哥哥不只是哥哥,还是一个可以教训他的长官。 这滋味很讨厌,陆星延情不自禁把姜汲当成假想敌,时刻提高警惕,又觉得他酷得没边儿,自己变不成那样,很渴望。 这算什么?理想型? 如果“理想型”的含义是“理想中的自己”的话。 陆星延稀里糊涂犯迷糊,眼看着姜汲双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他沉浸在莫名的情绪里没听清。 “哥,你再说一遍?” 姜汲无情道:“我说你欠抽。” 陆星延不以为耻:“如果你很想抽的话,我不拒绝。” 他臭不要脸地撒娇,递上自己的脑袋。姜汲用沾水的手指捏住他的鼻子,推远几寸,“不好好做饭就滚蛋,再添乱我真抽你了。” 陆星延:“……” 很简单的两个菜,他们折腾了快一个小时。 陆星延削完土豆秀了一番拙劣的厨艺,把黄瓜片和鸡蛋扔进锅里炒熟,勉强能吃。另一道咖喱鸡肉土豆是姜汲做的,卖相稍微好些。但也只是稍微。 陆星延不觉得晚餐丑陋,心血来潮地翻出两根香薰蜡烛,摆在餐桌中间,亲手点燃。 姜汲瞥他一眼:“干什么,烛光晚餐?” “是啊,哥哥,浪不浪漫?” “……” 姜汲佩服。 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无论厨艺有多普通,自己辛苦做的菜似乎总是格外好吃。他们两个都吃得挺开心。 姜汲这人是不能闲的,他悠闲且心情好的时候,道德水平就直线下降,好比一只想找玩具的猫。好不容易休假,他总得找点乐子吧? 姜汲克制地看了一眼弟弟,沉默。 陆星延以为这个眼神是让自己善后的意思,主动收拾餐具,丢进厨房洗碗机。顺便洗了点水果,切好,殷勤地端到哥哥面前。 “哥,你还不回答我。”陆星延眼巴巴道,“你再拖一会儿爸妈都回来了。” “他们回不回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在家,不方便我们偷情啊。” 姜汲:“……” 好吧,的确是偷情。姜汲不知道陆星延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个词的,但他微妙地有些意动。人的底线一旦突破,只会一破再破,好不了了。 姜汲吃了口水果,起身上楼。 他一走,陆星延也跟着走,在身后复读机似的嘀嘀咕咕:“你同不同意,同不同意,同不同意……” “我先洗个澡。”姜汲打断复读机,“你也去洗。” “……” 陆星延一惊,什么意思?接吻需要洗澡?难道要直接进行下一步吗? 这个猜测让直男陆星延很慌,就算为计划牺牲,他也还没计划到亲自献身那一步。 ……好吧,其实想过。 他们在各自的浴室里洗,陆星延被热水冲得脑子发烫,不知从哪一秒开始,他的大脑就仿佛连通了隔壁,全是哥哥洗澡的画面。 他没见过姜汲洗澡,纯粹是幻想。 姜汲身材很好,他知道。他见过姜汲赤裸上身的样子,也见过姜汲穿短裤的笔直的腿。 身材比例是天生的,肤质也是,姜汲这种就属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三百六十度无短板,往镜头前一站,能直接出道当电影明星。 陆星延朋友圈里有同学追星,经常发她们的“哥哥”,动辄吹什么“女娲毕设”“美神降临”,陆星延看得想笑。 那些男的也太普通了,还是化过妆的,哪里配得上这种夸奖?还不如素颜的姜汲更像女娲毕设、美神降临。 不过不能怪她们,不是谁都有这种哥哥的,见识短没办法。 ——陆星延没有夸姜汲的意思。 纯粹是客观对比,他是一个尊重事实的人。 而此刻,女娲的那个毕设正在隔壁洗澡。陆星延觉得今天水温太高,否则他怎么被蒸得脑袋发晕?快熟了。 艰难地洗漱完,陆星延在好好穿衣服和披一条浴巾秀身材之间选择后者,慢吞吞地挪到姜汲门前,敲了敲。 “进来。”姜汲嗓音如常,略显慵懒。 陆星延走进门,下意识回手关紧——很有偷情的自觉。 姜汲正站在床边擦头发,回头看见他的样子微感诧异:“你怎么穿成这样?” 如果一条浴巾也能叫“穿”的话。 陆星延一脸无辜:“不是你说……洗澡吗……” 姜汲一顿:“我意思是我们炒完菜一身油烟味,我不爱闻。” 陆星延:“……” 那你不说清楚。 陆星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点尴尬。 姜汲放下毛巾招了招手:“过来。” “……”跟招狗似的,什么人啊。陆星延在心里暗骂一句,臭脸走到哥哥面前,“你什么意思,到底答不答应?非要吊我的胃口吗?” 而且姜汲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他不也只穿一件浴袍吗?还不系紧,从锁骨露到胸口下,故意勾引谁? 陆星延盯着他的胸口看,那处皮肤有一块泛红,似乎被蚊子咬了。 姜汲在他的注视下拢了拢衣襟,坐到床边,头发还湿着,水珠从鬓边滑下脖颈,没入陆星延看不见的地方。 陆星延口干舌燥,第一次上考场般紧张。 姜汲终于松口:“我都让你过来了,你说我什么意思?” 那谁知道?陆星延弄不懂他,笨拙地靠近些,直入主题:“那你闭上眼睛,我要亲了。” “……”姜汲笑了,“为什么要闭眼?” 陆星延恼羞成怒:“让你闭你就闭好吗!” 他实在忍不了,猛地按倒姜汲,将刚才那条擦头发的毛巾遮在姜汲眼睛上,三下五除二地压上床,右手不知道往哪里按,于是故作熟练地用力掐住哥哥的下颌。 姜汲痛呼一声,没发出声音,陆星延堵住他的嘴唇,喂了一个滚烫的吻。 第13章 为了这个吻,陆星延昨晚查过资料,学过知识,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在陆星延的设想中,对他不屑一顾的姜汲被他用力吻住,然后折服于他高超的吻技之下,呼吸发颤,身体发抖,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就此被他拿下。 第15章 然而现实是,姜汲除了刚才被捏痛时发出一点点声音,几乎没反应。 他被蒙住眼睛,压在床上,处于弱势地位,却仍然像个长官,游刃有余地缓慢呼吸,不恼也不反抗,任陆星延为所欲为。 ——就像认定弟弟什么也不敢干似的。 陆星延气结:谁不敢干?看不起谁呢? 他这些年总被姜汲压制,就是因为脾气太好,翻身做主人第一步:让姜汲见识到他的厉害。 深吸一口气,陆星延重新吻住那双唇。 他的吻落下时,姜汲闭着眼睛。 潮湿的毛巾覆盖半张脸,仿佛在做某种热敷,姜汲有些犯困。 他的确不认为陆星延敢做什么,最多装模作样地啃几口,然后保持人设撒个娇,求个饶,“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姜汲等他演完这出戏。 起初,如姜汲所料,陆星延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啃,咬得他嘴唇发麻。掐在下颌上的那只手时轻时重,没控制力,另一只手撑在身侧,离他有段距离,生怕碰到似的,哪像是想亲热的样子? 姜汲想笑,但嘴唇被又咬又舔,做不出笑的弧度。大概是不满意他没反应,陆星延终于豁出去,将舌头怼了进来。 有一种薄荷的清凉,又很烫,陆星延在抖。 姜汲察觉他的手臂撑不住了,沉重的身体压下来,抵住大腿,腹部,心口,于是频率微妙的颤抖传递给他,泄露了主人情绪。 “这么紧张?”姜汲低声问。 “不。”陆星延短促地答,手掌从他的下颌滑到脖颈,猛地用力掐住。 不是故意为之,只是陆星延紧张过头,没轻没重的毛病又犯了。 姜汲喉咙一紧,抽了口气,被误以为是有快感的反应,身上的人再接再厉,扣着他的脖颈深吻,在他绷紧的皮肤上捏出一道鲜明手印。 “你……”姜汲想说你轻点,差不多得了。但尝到甜头的弟弟正兴奋,两只手并用,扣住他的后脑,把他当玩偶摆弄,按在怀里亲。 比刚才稍微有进步,亲得像样了,至少能够称为一个吻。 姜汲头皮发麻,冒出几分危机感,陆星延却越亲越上头,赤裸的上身压着他,暗戳戳想秀的身材终于有机会秀——把他的浴袍拽开,和他面对面对比,陆星延说:“我的腹肌好像比你多。” “……” 姜汲无语,伸手推他:“好了,亲完没?” “你有感觉了吗?”陆星延反问。 姜汲没做声。陆星延当做是否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按着他的肩膀又要证明自己。 这个吻没亲在唇上,隔一面半湿毛巾,陆星延吻住他的眼睛。 洗发水的清香放肆弥漫,姜汲眼皮一抖,嘴唇微张,不适地吐出口气。 他要把毛巾拿掉,但被陆星延阻止,好像那不是简单的毛巾,是遮住姜汲眼睛让哥哥不再是哥哥的重要道具。所以弟弟也不再是弟弟,可以更放肆。 “你是不是性冷淡啊?”陆星延胡言乱语,“怎么亲这么久都没感觉……” 他含住姜汲的唇,一回生二回熟,由于心急,比刚才更卖力。 姜汲不是性冷淡,只是比一般人更能控制自己。他觉得再继续下去不太对,但反应突兀地拒绝也不对,陆星延只是稍微学会了点技巧,没必要在意。 姜汲越从容,陆星延越来劲,两个人博弈似的,非要博出个赢家不可。 这时已经很晚了,墙上时钟转到九点多,楼下隐约传来一阵响动,有人回家。 姜汲一开始没听见,陆星延更是耳聋,他已经把浴袍扯开,手从姜汲的脸颊到脖子、肩膀一通乱捏,克制地没再往下。 即便如此呼吸已经乱了,报复似的,他也要抢姜汲的氧气,越亲越缠绵。 还要乱叫:“哥。” “嗯?” “有感觉了吗?” “……” 问起来没完。 姜汲不理他,但只要不点头,吻就不结束。 当敲门声响起时,陆星延正吻到一个几乎连呼吸都暂停的深度节点上,他不换气姜汲也没机会换气,仿佛这就是决胜的关键,陆星延死不松口,姜汲仰起脖颈吸氧,然后下颌又被扣紧,窒息的颜色漫上整张脸,“咚咚咚”,三声敲门响,姜汲浑身一抖,被弟弟抵着腰深深压进床单里。 “松、松开——” “……” 陆星延是想松的,但他尴尬地发现自己那个了。一种陌生的冲动取代理智,他用力咬姜汲一口,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惊诧的沉重喘息,贴着姜汲耳根叫:“哥,我……” 姜汲猛地推开他。 陆星延仰面跌在床上,还想再说什么,姜汲打了个“别发声”的手势。 门外传来姜婉怡的声音:“儿子,你睡了吗?” 姜汲清了清嗓:“没,我在呢。” 姜婉怡没听出他声音的异常,轻快道:“你和小延吃晚饭了吗?我给你们带了宵夜,没睡就出来吃点吧,假期不用休息那么早,偶尔放纵熬个夜也没关系的。” “好。”姜汲说,“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姜婉怡走了。 床上两人一同沉默,开玩笑的“偷情”好像成真了。 陆星延这会儿已经清醒,本能地退到床边,用被子盖住自己显形的下半身,有点心虚。 姜汲的脸色也已经恢复,比他镇定些,手里攥着那条毛巾,情绪难辨地凝视他,一言不发。 坦白说,陆星延相貌出色,虽然姜汲以前从未把他当一个“男人”看待过,但人都是视觉动物,如果他长得难看,姜汲也亲不下口。 ——今天晚上玩得很刺激,但有点过了。 姜汲系紧浴袍下床,抬眼瞥见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全是手印,陆星延掐的。 他仍然不说话,陆星延也装聋作哑。气氛从没这么微妙过,仿佛接下来无论来自谁的第一句话,都将具有某种决定性意义。 但要比耐心,绝对是姜汲更沉得住气。 陆星延原想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感觉,但即使他再笨也知道答案是有了。正如他给孙诚的解释,性之所至,人之常情,况且姜汲本来就喜欢男的。 但这种感觉是哪种感觉,陆星延摸不清。他本能地也不太想摸清,既渴望又莫名恐慌,第一次聪明地在该沉默时选择了沉默。 但沉默之后,他什么也得不到。 姜汲去浴室换了条毛巾,继续擦拭没干的头发。陆星延盯着他:嘴唇很红,微肿,不止脖颈有手印,下颌、侧脸也有。 我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陆星延呆滞,回想半晌,心情不算坏,心脏轻飘飘的。 他生理上不舒服——刚才在兴头被打断,现在不尴不尬地晾着,不知姜汲有没有发现。但这种“不舒服”莫名成为一种被延长的快感,他望着哥哥,注视那张被自己握在手心很久的脸,“长官”的权威性被消解一部分,心口很烫。 这种情绪是什么,谁知道呢。反正陆星延又傻掉了,他在姜汲面前总是聪明不过五分钟,不该问也要问:“哥,你刚才有感觉吗?” “……” 姜汲果然无语地看他一眼,这个反应被预料到,陆星延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满意地绷住表情,追问到底:“你要不就在今天给我答案吧,跟我谈恋爱,好不好?” 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得见曙光。陆星延愉快得几乎幻视,感觉空气里有粉色的火花不断炸响,噼里啪啦。 但他的火花没炸到姜汲。 他的哥哥比预想中难追,没什么表情地擦完头发,坐到窗边椅子上,很不委婉地回答:“不想谈,我不喜欢你。” 陆星延:“……” “接吻的感觉是生理反应,喜欢是更进阶的感情,”姜汲说,“完全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陆星延攥紧拳,高昂的情绪被凭空掐断,但就在心脏不断下沉的时候,姜汲忽然说:“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 “……” 陆星延哽住,沉重的心脏又被高高吊起。这感觉可太糟了,心情完全被姜汲操控,他应该反击。 但不是他不想反击,他都已经走到这步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星延急迫地等待下文,姜汲却说到一半停下,坐在那里点了支烟。 “……”真让人心梗。 这辈子遇到姜汲算是他的福报。 陆星延在心里狂骂一通,脑补了几个将来甩掉姜汲后后者泪流满面肝胆俱碎的画面安慰自己,正脑补到分手第十天,他冷酷地闭紧房门,姜汲可怜兮兮地守在门外哭时,那个人终于熄掉烟,走了过来。 要论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手段,姜汲十分精通。 陆星延不想吃他的糖,警惕地盯着,然而那颗糖直接塞进嘴里——姜汲掀开被子,握住了他。 陆星延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爆开。 第16章 这时姜汲说:“虽然我不想谈,但我们也可以换一种关系。” “……什么关系?” 眼前的双唇还残留他咬过的痕迹,陆星延屏住呼吸,盯紧它的开合。 姜汲俯下身,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脸:“跟我上床,当我的玩具。” 第14章 陆星延是后半夜回房间的。 姜婉怡带回的宵夜放在楼下,他和姜汲偷完情下楼,一人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 姜汲若无其事,陆星延却心惊胆战,想嗑速效救心丸。 “玩具”,一个好耳熟的词。 在很多年前,当孙诚询问陆星延“你干嘛天天围着姜汲转”时,陆星延抬起高傲的下巴,回答:“他是我的玩具,我喜欢玩他。” 年少的孙诚迷茫:“我怎么感觉被玩的是你呢?” 陆星延气急败坏:“你会感觉个屁!” 那天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对话,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很蠢的事。 当时陆星延和姜汲已经认识两年多。 姜汲就读的高中经常补课,平时放学也比陆星延晚,陆星延打着“等哥哥一起回家”的幌子,动不动就去姜汲学校转悠,没事找事。 他可能是有当特工的天赋,轻而易举地联系上了姜汲的同班同学,让对方当眼线,帮他监视姜汲的动态——恋爱动态。 “今天姜汲跟哪个女生说话了?超过三句吗?” “有没有人给他递情书?” “什么,又被表白了?他是什么反应?” 诸如此类。 那天下午,陆星延从眼线处得知,有一个女生准备在放学后拦住姜汲,请他去校外小吃街吃冰激凌,顺便表白。 据说这个女生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姜汲经常和她一起做题,疑似双向暗恋。 陆星延得知后冷笑一声:姜汲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全世界都瞎了眼,被他蒙蔽。 陆星延只好牺牲自己做救世主,帮助此女认清姜汲的真面目,回头是岸。 陆星延找到那个女生,对她说:“你是xxx吗?我劝你一句,别追姜汲了。” 女生一脸莫名:“你谁啊?” 陆星延说:“别问,我做好事不留名。你只要知道姜汲很坏就行,为了你好,离他远点。” 女生无语:“神经病吧你。” 陆星延见此人竟如此不可救药,恼怒:“你会后悔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被一只背后探来的手拎住衣领,拽开几步。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不好意思,我弟是个智障,见笑了。” “……” 姜汲跟人道完歉,拎着陆星延走出校门,过马路,上人行道——如果不是因为陆星延当时已经长个子,很大一只,进不去路边垃圾箱,姜汲恐怕会直接把他扔进去。 “你已经十四岁了,陆星延。”姜汲冷着脸说,“不是四岁,再给我作一次试试看呢?” 陆星延丝毫不惧:“干嘛,你急了?我耽误你好事了?” 姜汲说:“你别找打。” “你敢!”陆星延的脑子不知是怎么长的,每句话都不似人语,“你要为了那个女的打我?你就那么喜欢她?” 他还瞪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珠里渗出水迹,很委屈。姜汲气笑了:“滚,不许再来我学校。” “你管我?”见姜汲背着书包转头离开,陆星延尾巴似的黏上去,“我就来,天天来,学校又不是你开的。刚才我在外面站着,还有人给我送饮料呢,问我‘帅哥,哪个班级的’。” “哦。” “哦什么哦?我很受欢迎你知道吗?只要我愿意,追我的人比你多。” “哦。” “哦你个头!姜汲,你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哦。” “……你再哦一声我生气了!” 陆星延生不生气姜汲不在乎,但他没有再“哦”了,不是因为被威胁到,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理这个蠢货。 陆星延觉得自己赢了,姜汲还是愿意低头的。 晚上回家,他约孙诚等人在小区里踢球,踢完后,对孙诚炫耀:“我搅黄了我哥的恋爱。” 孙诚惊讶:“你怎么搅的?” 陆星延轻描淡写:“我想干的事有干不成的吗?动动手指罢了。” 孙诚拆台:“‘动动手指’是指每天一放学就往他学校跑,饿着肚子堵人,生怕堵不到吗?” “……”陆星延很没面子,“哪有每天?偶尔一次罢了。” “这周五天你‘偶尔’了六趟。”孙诚说,“你干嘛天天围着姜汲转?” ——于是便有了“他是我的玩具”那番对话。 陆星延认为,所谓玩具,始终都是姜汲而不是他。 他围着姜汲转,说明他掌握主动权,他想转就转,不想转就不转,这还需要质疑吗? 今晚也一样,表面看是姜汲提出让他当玩具,但实际上,是姜汲上钩了。 陆星延回到房间,兴奋了一夜,连梦里都在放鞭炮。 他没有直接答应姜汲,因为还想故作矜持,吊一下哥哥的胃口。 当时姜汲握着他,他已经快不行了,用尽毕生的自制力硬撑到姜汲手酸,给了他一个绵长的深吻,他才肯缴械。 陆星延反复回味,哥哥洗发水的香气萦绕不散。 他想象力放飞,突然间脑海里有了一副新画面,是姜汲在帮他,但用的不是手,而是……嘴唇。 那双他亲了又亲,咬得微肿的柔软嘴唇。 “……” 陆星延手臂绷紧,又弄了一次才睡。 ** 姜汲的五一只有两天假,第二天早上,他状态如常,坐在餐厅吃早餐。 今天他穿一件翻领的薄荷色衬衫,米色休闲裤,袖口挽至臂中,露出一段洁净手腕。 没有严肃的西装抬年龄感,气质像男大学生。 陆星延下楼时,他抬头看了一眼。 昨晚弄出的痕迹已经消退,姜汲领口敞得低,脖颈一片洁白,随着吃饭的吞咽,喉结微微滚动。 “……”陆星延在对面坐下,很努力地不看他。 “小延昨晚没睡好吗?”餐桌上一家四口都在,姜婉怡说,“你的作息怎么时好时坏,是不是又熬夜直播了?” “没有。”陆星延低头,故作自然地盛了碗粥,“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 “你出门太少,应该多晒太阳。”姜婉怡很科学地说,“不接触日照会影响褪黑素分泌,运动也得出门,总泡室内健身房怎么行呢?——对了,你上回不是在朋友圈说要去爬山吗,怎么没去?” 陆星延还没接腔,陆庸就说:“他朋友圈都是胡扯的,你信他,还不如信我真的戒烟了。” 姜汲闻言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陆星延从姜汲筷子下夺走一只虾饺,“你晒太阳了吗?你爬山了吗?” “我睡眠质量很好,不用你惦记。”姜汲夹走另一只虾饺,吃完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他起身要走,陆星延连忙问:“去哪儿?你今天要出门吗?” “不,我去晒个太阳。” “……” 姜汲一走,陆星延心不在焉,胡乱填饱肚子,也跟到门外。 时间一进入五月,花园里大部分花谢了,但天暖气清,绿意更浓。 姜汲坐在一方石椅上,似乎在给人回消息。 陆星延走到他面前,低头瞄了眼手机屏幕:“谁?” “你不认识。”姜汲说,“你假期没安排吗?天天在家睡觉?” “不啊,今天有约会。” 陆星延故意把哥们聚会说成约会,虽然理论上没错,但在日常语境中,“约会”多少带几分暧昧意味。 他想看姜汲的反应,这男的却依然头也不抬,按屏幕打字,一心二用:“去吧,别在家里当死宅。” 陆星延:“……” 不是,死宅怎么你了? 这什么态度啊? 不是想当那种关系吗?他还没同意呢,这人能不能有点被吊胃口的自觉? 陆星延冷脸怒视,姜汲却当他是空气,回完一个人的消息又回另一人的,活像一朵交际花,四月的春风怎么没把他吹走呢? “喂,姜汲。” “嗯?” “今天我有个朋友过生日。” “哦。” “……” 哦什么哦,陆星延忍无可忍,两手扣住姜汲的脸,逼他抬头看自己:“是孙诚的表哥谷晓博,你还记得吗?” 姜汲有印象:“跟你一起踢球踢碎了我三次玻璃被我揍一顿后坦白交代是受你指使的那个二百五?” 陆星延:“……” 他的记性怎么这么好?陆星延尴尬。 但一个人尴尬多次就习惯了,反而是对亲密接触不习惯——他的手握着姜汲温热的脸,像握住某种易碎品,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明明伸手的初衷只是想抬起姜汲的脸,让他看自己,但超过三秒没分开,手就被吸在上面,不下来了。 第17章 陆星延轻吸一口气,脸颊发烫:“你别这么看我。” 姜汲面无表情:“我怎么看你了?” 陆星延:“……” 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哦,二百五过生日。 “谷晓博生日聚会,去ktv玩,请的都是熟人……”陆星延终于松手,说话吞吞吐吐,姜汲漫不经心“嗯”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陆星延说:“他们都有女朋友,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啊,不带对象不准进门吗?” 姜汲好好聊两句又开始低头发消息,陆星延夺走他的手机,低声说:“你陪我去。” “……”姜汲失笑,“我能扮演你女朋友?” “我不管,反正你陪我。”陆星延理不直气也不壮,“你认识他,也是熟人,一起去又不奇怪。不行吗?” 姜汲不做声,薄荷色衬衫衬得他的脸格外素白,阳光下睫毛的阴影纤毫毕现。 陆星延恍惚片刻,突然换了副苦情腔调,喃喃道:“哥,昨天晚上我想跟你谈恋爱,你却让我当玩具,深深地伤害了我的自尊,你知道吗?” 不等姜汲反应,陆星延一口气接下去:“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只要你今天肯陪我去聚会,我就抛弃自尊和廉耻,跟你做……做那种关系。” “牺牲这么大啊。”话都说到这份上,姜汲很给面子地点头同意了。 但问题是,某人的自尊和廉耻就算不抛,好像也没多少吧? 第15章 姜汲和陆星延很少一起出去玩,三岁的年龄差不大,但读书时差三个年级,如一道鸿沟,交际圈不重叠。 陆星延话多,以前总缠着姜汲讲东讲西,主要目的是炫耀,除了“我长得比你帅”“我更受女生欢迎”之外,还有“我哥们比你多”。 他仿佛认定姜汲知道他有哪些哥们,开口不带介绍,直接报人名,例如:“今天李浩宇约我打球”“周末我要去唐星辰家玩游戏”“你知道吗张梓涵早恋了”…… 姜汲一脑门问号,这都谁和谁? “我不知道,关我什么事。”姜汲说,“带着你的浩宇星辰和梓涵一边凉快去,我还要写作业。” 陆星延讥讽:“都快九点了还没写完?我在学校就写完了,你怎么这么笨?” “……” 鬼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笨的,姜汲把他丢出去,锁上房门,陆星延立刻化身为狗,扒在门上伸爪子使劲挠:“开门开门开门!姜汲开门!你是不是嫉妒我朋友多?” “对对对,我嫉妒死了。”姜汲隔门说,“所以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我不想听。” 陆星延被丢出门一次,死性不改,之后还是经常提。 但他换了种方式。 他说:“李浩宇又约我打球,你跟我一起去呗。” “不去。”姜汲拒绝。 “我是为了你好。”陆星延说,“我看你朋友少,大发慈悲地带你玩,你怎么不领情?认识我这么善良的人你就谢天谢地吧姜汲!” “……” 看来今天的主题是“我比你善良”。 姜汲戴上耳塞。 自从认识陆星延,他买了很多种耳塞,虽然隔音效果都欠佳,但只要他做出戴耳塞的动作,陆星延就知道他又烦了,恼怒地吐槽两句后闭嘴,识相地滚蛋。 后来陆星延长大,姜汲读大学住校,他们不再天天见面了。 姜汲耳根清净,偶尔回家,陆星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多话,他似乎意识到话多的男生不酷,遂更改人设,开始当寡言酷哥。 姜汲不主动理这位酷哥的时候,酷哥也不理姜汲,但找碴的本领多年如一日,姜汲倒杯水他都要跟过来一起倒,然后挤在饮水机前,用他的水杯撞姜汲的。 姜汲的水被撞洒了,皱眉看他,他立马撇开脸,一副“谁稀罕理你”的高冷模样。 也是在这个时期,陆星延养成了爱发社交动态的习惯。 他不再向姜汲炫耀自己哥们多,转而在朋友圈里展示丰富多彩的社交——其实不怎么丰富,只是爱炫罢了。 当时姜汲不像现在这么忙,每天也会看朋友圈。有一回他手滑给陆星延点了个赞,不出两分钟,陆星延就来私聊:“姜汲,你偷看我的动态?” 姜汲为表示自己无意偷看,取消了赞。 陆星延心梗,认为此人一肚子坏水,故意气他,因而《姜汲的罪行记录册》里再添一笔。 话说回来,今天孙诚的表哥谷晓博过生日,陆星延执意要姜汲陪他,姜汲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可能是老毛病发作,又想炫自己更受欢迎了。 顺便维持人设演个戏:“哥你看,好多人喜欢我,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呢。” 姜汲心善,主动帮忙搭戏台,在路上问:“陆星延,你身边有人追你吗?” 他们出门时已近黄昏,开陆星延的车,打扮得十分骚包的司机嘴角一抬:“有啊,多得很。” “男的女的,是不是女生比较多?”姜汲问,“今晚这个场子里有吗?” “有。”陆星延肯定回答。但其实,他不知道追自己的人有几个、都有谁,因为不在意,有人邀约他也懒得理,如果对方话多,他直接奖励一个拉黑。 陆星延停顿了下,用余光斜姜汲一眼:“你问这个干嘛?难道我们昨晚……咳,那什么之后,你开始吃醋了?” “……” 姜汲没笑,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已经强到足以当演员:“随便问问。” “什么叫随便问问?”陆星延追问。 姜汲不回答,冷冷淡淡地坐在副驾,转头看窗外,似乎情绪不太高。 陆星延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喉结一滚:“你……真吃醋了?” 姜汲没反应。 陆星延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解释:“其实没有很多人追我,就还好吧……你怎么连这种无聊的醋都吃啊?就算有很多人喜欢我又怎样,我……我只喜欢你一个啊。” 完全是意料中的台词,姜汲忍笑有点痛苦。 为防止陆星延再说什么奇怪台词害他破功,姜汲转回脸,冷冷道:“别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 陆星延被喝止,果真闭嘴了。 后半程车里的气氛异常安静,陆星延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时不时偷瞄姜汲一眼。 好不容易开到ktv,他停好车,亲自拉开车门,殷勤地扶哥哥下车,压低嗓音贴近:“还醋吗?我错了。” 姜汲:“……” 敢情他一路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好骗? 姜汲心里又生出罪恶感,欺负傻子真令人内疚。他拂开陆星延的手,不得不演全套:“算了,进去吧。” 陆星延松了口气,脚步有点飘。 他带姜汲找到生日寿星的包厢,一开门,强劲的音浪扑面而来,花里胡哨的灯光闪得人眼花。包厢里人已经很多了,他们压轴到场。 陆星延事先打过招呼,说他哥要来,谷晓博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面子请到姜汲。 孙诚听了却有点想死,欲言又止,不知怎么给自己表哥打预防针。但转念一想,以后可能多一个受害人替他分担,又稍感安慰。 在座都是熟人,没什么好客套的。ktv也不是严肃场合,陆星延直接带姜汲找位置坐下,拿起麦克风,相当大牌地招呼寿星过来伺候:“谷晓博,我哥来了,还不快来拜见?” 正在舞台中央的谷晓博闻声回头,大步跨到姜汲面前,戏很足地作了个揖:“哥晚上好,给您请安了!” “好,退下吧。”陆星延摆手,“唱你的歌去。” 谷晓博又迈开步子飘走了。 “……” 姜汲一声“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说,这俩人自己演自己的,深刻地阐释了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戏精。 姜汲四下扫了一眼,包厢里灯光不清楚,他没认出有几个人是他见过的。不过如陆星延所说,大多是情侣,沙发上一对对挨得很近。 陆星延也凑近他:“哥,你要不要唱歌?我帮你点。” “你唱吧,我听就行。”姜汲印象中陆星延挺爱唱歌的,怂恿他上台。 没想到陆星延还矜持起来了:“我唱得不好,不想在你面前出丑。” “真的吗?”姜汲说,“那以前我做作业的时候,是谁在楼下插麦飙歌,再三警告都不停?” 陆星延讪讪的:“你翻旧账干嘛……” 姜汲低声笑了下,往沙发里一靠,抬头扫视,冷不丁对上一道目光。 是个女生,头上扎两个丸子,圆脸,怪可爱的。见姜汲也看她,她十分自来熟地跑过来,往旁边一坐,叫了声“哥”。 姜汲还没说什么,陆星延怒目而视:“你谁啊?谁是你哥?” 那女生开朗一笑,自我介绍:“我是甄珊的室友,我叫秦小茗,我看谷哥刚才这么叫的,抱歉啊……” 第18章 甄珊是孙诚女朋友的名字,姜汲知道,客气道:“没关系的,别紧张。” 他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搭话,女生鼓起勇气:“咳,那什么……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可以。”姜汲不拂熟人面子,拿起手机要给对方扫,却被陆星延一把按下。 “你想干什么?”陆星延说,“把话说清楚。” 秦小茗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的意图很明显,玩笑般道:“一定要说得那么清楚吗?怪不好意思的……” 看出这女孩被陆星延怼得有点尴尬,姜汲圆场,把微信给她扫了。 对方面红耳赤,扫完连忙一溜烟地跑走,回朋友身边去了。 “你能不能礼貌点?”姜汲说,“人家话还没说两句,被你吓跑了。” 陆星延脸一沉,脑袋冒烟:“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忘了跟我是什么关系了?别人要加微信你就给加?” 姜汲微微一挑眉:“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 陆星延哽住,一张脸白里透红,红里发青,衬着ktv包厢五颜六色的光,十分精彩美妙。 卑微痴情的人设实在难演,陆星延好想吵架。 他直觉,如果他没坐在这里,姜汲未必会加那个女生微信,这男的就是要跟他唱反调,气死他。 其实类似的事陆星延经历过很多。 不知为什么,姜汲特别吸引比他年纪小、脑子傻乎乎的男孩和女孩,有的抱着恋爱目的接近,有的不是。 但不论有什么目的,他们都喜欢叫他哥,好像只要姜汲应了,他作为“哥”的成熟包容和强大就能化为具象的保护罩下,让他们感到安全和痴迷。 陆星延很讨厌,无法接受。明明是他的哥哥,却总有人抢。 虽然他不稀罕姜汲,但稀不稀罕是他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关,谁也不准插手。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陆星延没绷住,夹枪带棒地甩出一句。 “是吗?”姜汲在晦暗光线下看他,表情和平时没两样,“那我走了?” “……” 走啊,谁在乎?陆星延心里暗骂一句,却没忍住牵姜汲的手,顺势搂腰抱他,脸埋在姜汲肩膀上,闷声道:“不准走!” “这么多人,你撒什么娇?”姜汲推他,“起来,快把我压死了。” 陆星延不动。 姜汲惊叹于此人脸皮厚度,私下戏瘾发作就算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害臊? ——如果今天来聚会的目的是把他脸丢光,那陆星延赢了。 第16章 如果擅长丢脸是一种天赋,陆星延天赋异禀。 姜汲没有用力推他,动作太大更引人注目。好在这时孙诚突然出现,打断了某人没完没了的撒娇。 “我给你点歌了,快来唱!” 孙诚犹如神兵天降,一把拉开陆星延,将麦克风塞进他手里。 旁边还有两个男生跟着起哄,陆星延反抗不得,被三个人硬生生拖上舞台。 “哥,救我——” 敬业的戏精随时随地表演,姜汲学他刚才的腔调:“唱你的歌去。” 没办法,不想唱也得唱,毕竟是朋友过生日,陆星延倒不至于故意扫大家的兴。 然而这一唱就连了五六首。 姜汲起初认真听着,后来他们不好好唱歌,拿着麦胡闹,他的注意力也飘走,开始看手机。 虽说姜汲和他们生理年龄差不大,但心理年龄差得有些多,像一个成年人掉进小孩堆里,不太能融入。 姜汲回了几条自己朋友的消息,大约在三首歌的时间后,他忽然察觉,不远处坐着个人,是刚来的。 一个长发女孩,气质很安静,跟他一样时不时低头看手机,不看手机时视线就追随台上唱歌的人——她在看陆星延。 姜汲意外,多看了她几眼。 她没发现有人观察自己,保持刚才的频率,在看手机和看陆星延之间频繁切换,似乎是在跟哪个朋友聊有关陆星延的事。 “……”姜汲一眼就看出对方在想什么。还真让陆星延说对了,今晚这个场子里有喜欢他的人。 这不算稀奇事。如果说孙诚和谷晓博等人称得上长相周正,勉强也能客气地叫声“帅哥”,那么相比之下,陆星延帅得不像素人,还很喜欢搞穿搭,每天发型都不重样,远非普通男大学生可比。 这样的人在哪都是焦点,没人喜欢才怪。 姜汲有点想笑。他的智障弟弟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个白马王子。 想到这,姜汲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 那女生刚来不久,显然不知道他是心动对象的哥哥,略微拘谨道:“你、你好?” “你好。”姜汲晃了晃手机,搭话的借口信手拈来,“不好意思,有充电宝吗?” “啊,有。”女生打开手包,翻找片刻,拿出一个无线充电宝借给他。 “谢谢。”姜汲遮住屏幕上百分之七十多的电量,充上电,放下手机,顺势聊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不去点歌?” “我不擅长唱歌……”女生腼腆一笑,面对姜汲这样电影明星似的男人很羞涩,“我陪闺蜜来的,她去洗手间了,等下进来。” 意思是她跟在场各位都不熟。 姜汲明白了,释放友好信号:“我也是陪人来的,都不太认识。” 他这样说,对方放松了些,视线又飘向前方,找到陆星延。后者正在唱一首英文情歌,捏着一副姜汲一听就要笑的腔调,大概满脑子都是“我酷毙了”。 姜汲顺着女生的目光看他,故作不熟:“那个人是谁?你认识的吗?” “唔,陆星延,之前见过几回。”女生有点脸红,“不算认识吧……” “你喜欢他?” 姜汲问得直接,对方吓一跳,知道是自己的表现露馅了,心虚想否认,又觉得没什么可否认的,压低声音悄悄应了声“是”。 姜汲终于觉得今晚的聚会有点意思了:“好像是挺帅的,但唱歌不怎么样啊。” “是吗,我觉得他唱得很好啊。”女生说,“音准很好,情绪也很饱满。” 姜汲:“……” 这就是恋爱滤镜吗? 还是说,他对陆星延有偏见滤镜?为什么他听陆星延唱情歌只想发笑? “你喜欢他多久了?”姜汲放轻语调,知心哥哥般问。 这女生不认识姜汲,也没见过他平日冷脸的样子,以为他性情温柔,自然而然地顺着气氛聊下来:“有两个月了吧,第一次见面是两个多月前。” “一见钟情啊。” “唔,算是。” “都这么久了,怎么不去认识一下?” 姜汲好奇地看着,只见这女生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压低嗓音:“我听说,他是一个哥宝男。” “……”姜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意思?” “就是——”女生瞄一眼手机,暗示他跟自己有借充电宝的交情,“你别说出去哦,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嗯你说。” “我打听过,我的闺蜜们比我了解他,都说陆星延不想谈恋爱,疑似不直,而且不管跟谁在一起,三句话不离他哥。” “他很依赖他哥?” “谁知道呢?他自己说是讨厌,能把他哥吐槽出花来,像深柜似的,让人吃不消。” 这女生一打开话匣子不紧张了,不脸红了,忽然深深叹口气:“所以她们都劝我,如果不是真的饿了,千万别追哥宝男。” 姜汲:“……” 太高看陆星延了,这厮在外面也当不成白马王子。 姜汲心情复杂,出于哥哥的怜爱想为陆星延辩解两句,挽回形象,然而无话可辩。 他拿下充电宝还给女生,找了个借口离开——再不走,等下她闺蜜回来认出他就不好了。 姜汲回到原位,若无其事地坐下。 陆星延那边已经唱完五首歌,第六首极其敷衍,唱一半就丢开麦克风,下台喝水去了。 陆星延远远地看了一眼姜汲,发现哥哥身边没人,放下心,转头拉着孙诚走远几步,臭脸问:“你女朋友怎么回事?” “她怎么了?”孙诚莫名。 “她室友刚才来勾搭我哥,就是那个秦小明还是秦小红的,你能不能管管?” “……” 孙诚无语:“她室友勾搭你哥,又不是她自己勾搭你哥,我怎么管?” “怎么不能管?”陆星延说,“别人不知道我和我哥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你告诉你女朋友,让她转告她室友——” 孙诚愣了下,发现此人今天态度古怪,自己好像又缺课了,忍不住打断:“等等,你和你哥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先说清楚。” 陆星延被哥们犀利的目光盯住,终于想起他是一个正在忍辱负重执行伟大计划的男人,轻咳一声道:“一言难尽,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哥现在很在乎我就行了。” 第19章 “真的?” “真的,他今天还吃醋呢,一听说有别人喜欢我就不高兴了。” 孙诚瞪大眼睛,无法想象姜汲吃醋是什么表情:“你们在一起了?” “暂时还没有。” 陆星延仰头,一口气喝光水,捏扁塑料瓶,向垃圾桶抛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心情也很美丽:“我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复杂,我跟你说……” 陆星延压低声音,简洁地讲述了“玩具”事件,矜持道:“是他主动求我,我还没答应呢。” “……” 孙诚听完cpu都快烧了:“你意思是,你作为一个直男,以后要当你哥的床上小玩具?你还骄傲起来了?” 陆星延一哽:“你懂什么啊,我的计划就是勾引他,现在他上钩了,我有说错吗?” “嗯嗯,没错。”孙诚选择顺从。 “你别不服,”陆星延说,“你以为这种关系是我哥玩我,但其实是我玩他——听过一句话没?高端的猎人往往会伪装成猎物,我就是那个猎人,我在扮猪吃老虎。” 孙诚:“……” 孙诚压住想死的冲动,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语。由于陆星延的眼神实在太坚定,太有信念感,他竟然有一瞬恍惚,难道说……陆星延其实是对的? 他在第一层,而陆星延在第五层? 有这种可能吗? 那姜汲在第几层? “别想了,以你的猪脑子是想不明白的。”陆星延拍了拍哥们的肩膀,一副运筹帷幄之姿,“你只有一个任务,管好你对象的室友,让她识相点主动删姜汲,别给我添乱。” 目的达成,陆星延愉悦地回到哥哥身边,像一款会自己遛自己并自动寻路回家的智能小狗,旁若无人地黏回主人身上。 这时,姜汲正在翻他的朋友圈。 刚才跟那个女生聊完后,姜汲心血来潮,想看“哥宝男”平时都在发什么东西。 然而从最新一条翻到几个月前,几乎全是废话。如果要在废话前加一个形容,那就是花里胡哨的废话。 “你回来了?”姜汲关闭屏幕,抬头看废话大王,“他们什么时候结束?我有点困了。” “才几点啊,等下还要玩游戏呢。” 陆星延没骨头似的又挂到哥哥肩上,用脑袋抵住那片柔软的脖颈,“你是不是嫌无聊?我们提前走也行。” “那再等等。”姜汲道,“等他切了蛋糕再说。” 两人窝在沙发一角,各怀鬼胎。 姜汲在想,要不要拿刚才那个女生的事情逗一逗傻子。 陆星延在想,他今天答应姜汲当玩具,晚上是不是要开始新关系,一起睡了? 会太快吗?他应该再矜持一点吗? 这件事似乎不该由他主动提,但他不提姜汲也不提……什么意思啊这人,怎么不着急呢? “哥。”到底还是陆星延沉不住气,突然说,“我们今晚不回家了吧。” 他话题跳跃,姜汲没跟上:“不回家去哪?” “酒店。”陆星延一本正经,“开房。” 第17章 “开房”的念头一出,陆星延就坐不住了。 姜汲还没打算走,他先主动找上谷晓博,以有要事为由,给寿星发了一个大红包致歉,拉着哥哥提前退场。 “你急什么呢,陆星延?”姜汲忍了一整晚的笑在走出ktv时终于忍不住了,“不是说不愿意当玩具吗?我深深地伤害了你的自尊?你伤好了?” “……”陆星延攥紧车钥匙,走在姜汲前面,夜色下的侧脸微微泛红,“我没急,我只是紧张。” “紧张是你这种反应?” 姜汲思考片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其实你很不愿意跟我开房,但不得不去,既然如此,不如早死早超生,对吧?” 陆星延:“……” 姜汲在嘲笑他吧?是吧? 这人怎么这么过分?以为他很急色吗? 不,恰恰相反,他只是在推进度罢了,为色所迷的人是姜汲。可怜的哥哥还不知道自己上钩了呢。 陆星延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帮姜汲拉开车门,注视哥哥坐下,单手撑在门上,捡起他的卑微人设:“我没那么想。我刚才想开了,哥。” 姜汲洗耳恭听。 “我好喜欢你,”陆星延深情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当玩具还是当男朋友都没关系,我愿意。” “……” 姜汲眼皮一抽,受不了他:“上车。” 说去酒店就是真的去酒店。陆星延见姜汲不拒绝,胆子更大起来,直接导航到他想去的那家。 关于初夜怎么过,陆星延曾经幻想过。 不过他是一个奇葩,他幻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姜汲的初夜。 陆星延知道姜汲品行端正,并不在外面乱来。但出于对姜汲的讨厌,他总是忍不住诋毁,包括但不限于“姜汲今晚没回家,在外面跟人开房了吧?呵呵”…… 在陆星延的想象里,姜汲对床伴很坏,从不在乎对方感受,自己怎么爽就怎么做,做完之后被人挂到网上吐槽:“今天遇到一个床品很差的渣男……” 陆星延往往能想完一整套剧情,有头有尾,且在意念里回复这个骂姜汲的帖:“对,他就是渣男,大家擦亮眼睛远离他。” 是人就有第一次,姜汲的初夜肯定也不熟练。 技术差,脾气也烂,谁能跟他做爽就怪了。 不过奇特的是,陆星延脑内的剧情很完整,却从没想过姜汲的床伴是男是女。 那个形象是模糊的,没有身体,也没有声音,只有姜汲一人展现在画面里,时而俯视镜头,时而仰视。偶尔露出享受的表情,发出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渣男,不检点。 谁允许你有婚前性行为的?爸妈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 保守的陆星延越想越气,所以结局往往是他亲自把姜汲拖下床,狠狠教训一顿,幻想姜汲哽咽着对他说:“我错了,以后哥哥听你的话……不要再弄了,好疼……” 陆星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弄他了,反正姜汲哭得厉害。 这种现实中绝不会发生的事情极大地取悦了陆星延。 在他青春期时,身边的男同学都热衷于分享限制影片,偶尔也会凑在一起讲些下流话,说谁谁是他们的梦中情人。陆星延却没有梦中情人,他只喜欢在梦里教训哥哥。 他想过原因,很好理解,因为他实在太讨厌姜汲。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天生叛逆。 叛逆的陆星延开着车,心魂乱飘,还没到酒店脸就热了。他降下车窗,自言自语:“快入夏了,最近气温好高……” 姜汲古怪地看他一眼:“今晚降温,要下雨了。” 陆星延:“……” 正常,下雨前的天气都比较闷嘛。 开到酒店不到半小时,他们拿好房卡上楼。 陆星延临到阵前突然很紧张——刚才上下嘴皮一碰就提了“开房”,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姜汲怎么不拒绝呢?而且这么从容,让他一个人紧张,好没面子。 “哥。” 房间在二十三层,一进电梯,陆星延就轻轻抓住姜汲的手腕,犹豫了下问:“你是第一次吗?” 他挨得近,仿佛在说悄悄话。姜汲闻言又近几寸,翕动的嘴唇贴上他的耳朵:“你猜。” 陆星延:“……” 谁要猜啊?他才不猜。 这男的真是欠教训。陆星延在脑海里狠狠地过了一遍梦境画面,电梯一到就拖着姜汲往外走,气场强势犹如被梦里的自己鬼上身,姜汲马上就要被他教训哭了。 然而现实与梦境是两个极端。 他们一进房间陆星延就发现,姜汲在笑。 不是和善的笑,是一种具有反派气质,仿佛在毁灭世界前对无辜人类做最后道别的怜悯微笑。 陆星延脊背一凉,下意识叫:“哥……” “怎么了?”姜汲调了调灯光,关闭窗帘,坐到床边说,“过来,你傻站着干什么?” 陆星延不想在气势上矮一头,硬着头皮走近。 “不是你要来的吗?什么表情?”姜汲不笑了,“好像我在强迫你。” “没有,我是自愿的。” “……” 这么一说更像强迫了。 陆星延自己也知道,为缓解尴尬,主动伸手抱姜汲。他不能再多聊,跟姜汲聊天容易生气,话越多越没气氛。 参考上回,直接接吻比较好。但今天他更紧张,要做的事也不同。 这时,他怀里的人却突然问:“陆星延,你知道当玩具是什么意思吗?” 陆星延点头,又摇了摇头。 “很简单。”姜汲说,“最重要的是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能做到吗?” “……” 听起来确实不难,但陆星延直觉有坑,犹豫了下。 第20章 姜汲不催,反而好言相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想答应就走,我不生气。” “不,我答应。” 他不劝还好,一劝陆星延气性上来了,斩钉截铁保证:“我不会后悔的。” “很好。”姜汲嘴角一抬,十分满意,“那我们开始吧。” “——等等。” 陆星延抱哥哥的手微微颤抖:“我们好像,那个……没买套?” 第18章 陆星延看过的爱情片不多,一般来说,男女主人公的初夜都是浪漫的。 他们有的在家中,有的也在酒店。 通常一进电梯就急不可耐,暧昧地互相凝视,进入房间后,抵墙热吻,将衣鞋扔出镜头,伴随美妙的背景音乐,双双跌入大床,意乱情迷。 有的可能也不太浪漫,但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傻傻站在床边,半天憋出一句:“我们好像没买套。” ——何止没买套。 根本什么都没准备,连必要的润滑剂也没有。 其实陆星延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必须的,如果实在想做,或许,没有也行? 但如果没有,体验可能不太好,姜汲不舒服。他的伟大计划正执行到关键一环,不能惹恼姜汲。 “哥,要不我……”陆星延略一犹豫,坐到姜汲身边,“我用外卖买一盒吧。” 他没敢看姜汲的表情,匆忙打开手机,在某团里搜索,“是不是随便买就行?我没用过,这东西有讲究吗?”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陆星延顺着往下拉,喃喃念道:“超薄裸感,聚氨酯光面,天然胶乳……好多种啊,怎么还有玻尿酸款?玻尿酸不是打脸的吗?” 姜汲:“……” “你别搜了。”姜汲忍不住打断,“你再卖蠢我想回家了。” “我、我没卖啊。” “嗯我知道,你是真蠢。” “……” 陆星延噎了下,无地自容。姜汲一个眼神也不给他,起身脱下衣裤,进浴室洗澡去了。 姜汲没直说,陆星延却敏锐察觉,哥哥好像嫌弃他了。 就在几分钟前,姜汲还在笑。那种反派般的微笑虽然瘆人,但至少姜汲在看他,审视他,对他有兴趣。现在却抛下他独自去洗澡…… 陆星延纠结片刻,跟到浴室门口:“哥,我错了。” 玻璃门内水声不停。 陆星延殷勤讨好:“不买就不买,如果你想不戴套的话,我没问题啊,你直说嘛。” 姜汲:“……” 世上怎么会有陆星延这种蠢货?姜汲突然开始费解。 更费解的是,竟然是他主动提出,让陆星延当他的玩具。 虽然他的本意是将计就计,耍这个蠢货玩,但至少在开口那一刻他对弟弟感兴趣——如果没乐趣,又何必玩呢? 那么问题来了,跟陆星延玩到床上,乐趣是什么? 温水缓缓地从头淋下,姜汲陷入思考。 虽然陆星延这么做有表演的成分,但他已经意识到,陆星延八成也不是直男。没有直男能演到这种程度。 但话说回来,如果是陆星延,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蠢货的脑回路天生不正常。 姜汲怀疑自己也变蠢了,竟然试图揣摩陆星延的心理。 他多思考一秒,就会被“蠢货病毒”多感染一分,直到被陆星延拉到同等智力水平,然后以更丰富的犯蠢经验击败。 姜汲洗完澡,面无表情走出浴室。陆星延竟然还在门口等他,乍一看很沉静,只要不开口说话,也是一款能诈骗外人的高分帅哥。 “你去洗。”姜汲裹着浴袍,到沙发椅坐下。 陆星延完全听指挥,立刻乖乖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来时姜汲在翻酒店的送餐菜单。 “你饿了吗?”陆星延走到他身后,低头来看。 姜汲说:“对,我在思考,我是不是真的饿了。” “啊?”陆星延不知道姜汲和那个女生背后吐槽自己,听不懂弦外之音,“那我们先吃点东西?” “不吃。”姜汲指另一张椅子,让他坐下,“陆星延,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要不算了,不玩了。” 陆星延一怔:“为什么?” “你毕竟是我弟弟,”姜汲说,“我怕回家不好意思面对你爸。” “……” 这么有道德感,昨天偷情的时候怎么不脸红?陆星延觉得他就是嫌弃自己了,没别的原因。 “我又说错话了?”陆星延抓住哥哥的手,有点屈辱,“我都愿意当玩具了,你又突然拒绝,是觉得我连当玩具都不配?” “倒也不是。” “就是。”陆星延难得有自知之明,“我没有经验,一开口全是蠢话,你觉得没魅力,是吧。我还觉得你没眼光呢,难道你喜欢身经百战不守男德的脏东西?” 姜汲:“……” “你能不能闭嘴。”姜汲又想笑了,天知道他不是爱笑的人,“我是因为把你当弟弟,不想做得太过分。” 但给你机会你不要,非要作死到底? “这么想当玩具?行。”姜汲拽住陆星延的浴袍,用力一拉,“过来。” 陆星延没有防备,猛地栽到他身上,然后被按着肩膀推下去,摔到了地上。 “……”单膝支撑,像一个跪姿,陆星延心脏狂跳,抬头瞥见哥哥垂视的冷眼,具有天然威压,令他呼吸急促。 他知道这是什么命令,本能地不想顺从,但姜汲的手已经按下,扣紧他的后脑。 陆星延被迫贴近,脸埋进哥哥浴袍下,含住。 第一次,没技巧。他想抬头看姜汲,但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姜汲缓慢的呼吸和频率很低的颤抖。 这家酒店的沐浴露和家里的不同,姜汲身上散发陌生香气,是一种甜腻的水果香,他深深嗅了一口,有些晕眩。 “……管好你的牙齿。”姜汲低声说,“讨厌吗?” 什么讨厌?讨厌什么?陆星延的大脑已经停转,摇头示意。姜汲意外:“接受这么良好?” 陆星延说不出话。 姜汲很轻地喘了一声。 其实没有打定主意要做,即使人已经伏在脚下了,他仍然在玩弄陆星延和放过弟弟之间犹豫不决,但这种犹豫也是背德感的一部分,奇特的快感蔓延,姜汲渐渐放弃思考沉浸其中。 陆星延不太老实,给他弄到一半不听话地站了起来。姜汲刚闭上眼睛,猝然被打断,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抱住,陆星延贴着他的脖子乱蹭:“哥,我也想要。” 姜汲一口气哽住:“陆星延,你是不是找打?” 他的手探下去,找到那个硌手的东西,用力抽了一巴掌,压着他的人抖了一下,羞愤欲死,“你往哪打呢。” “下去。”姜汲不悦道,“别让我教你。” “……” 陆星延只好又伏下去,无师自通地悟出了点技巧,用上喉咙,然后听见哥哥吸气声变了。余光里踩在地上的一双裸足微微发颤,陆星延伸手握住,轻轻地摩挲。 片刻后,掌心里的脚腕猝然绷紧,姜汲结束在他口中。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姜汲失控的一面。 姜汲总是冷淡矜持,一丝不苟,其实脾气不坏,因为不会大发雷霆,但也谈不上好,缺少表达善意的笑容。 他梦里的那个姜汲会哭泣求饶,但与现实差距太大,陆星延自己也不能当真。 现在冷酷的哥哥变了副模样——虽然表情依旧高高在上,但湿润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愉悦和疲惫,像一只休憩打盹的狮子,可以被抓住此刻的弱点,一击即溃。 陆星延的动作比脑子快,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已经抱起姜汲,把人放到地上——调换姿势,他坐着,姜汲伏在他膝盖下。 这时姜汲还在余韵里没回神,身上乏力,突然被按倒愣了下,下一秒陆星延的那个东西就怼到他脸上,并掐着他的下颌塞进嘴里,还很讲道理,“哥,轮到我了吧。” “……”姜汲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陆、星、延!” 嘴唇被堵着,发声模糊,陆星延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很聪明,下意识就知道要掐紧他的下颌,否则可能面临被咬伤的风险。 姜汲挣扎起身,但陆星延一副活腻的样子,死死按着他不准起。 可能是这种刺激实在太强烈,没多久,姜汲就感到控制他的力量消失了,紧接着一阵异样的潮湿冲到脸上,顺着睫毛淌下,流过脸颊和下颌。 “……” 大约有五六秒钟,姜汲没说话。 被下半身控制大脑的陆星延清醒了,也没说话。空气死一样凝固,他甚至没敢伸手帮哥哥擦脸。 又过半分钟左右,姜汲终于动了。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起来,从桌上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的潮湿,拢了拢衣袍。 “哥——” “别叫我。”姜汲打断他,指了指门,“滚出去。” 第21章 第19章 假期第二天,晚上十点。 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也快。 陆星延连衣服都没穿完就被赶出门,他幻想中的初夜里“衣鞋扔出镜头”的画面真实发生了,只不过是姜汲把他的外套和鞋一起扔出门,险些砸到他的脑袋。 “哥,对不——” “起”字没说完,房门贴着鼻子关闭。原来今晚真的降温,陆星延终于有感觉了。 呆滞半晌,陆星延穿上外套,用力敲门:“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等着姜汲问“你哪错了”,然后将自己满腔的忏悔奉上。 然而,任他敲了快十分钟,门内也没一点动静,姜汲根本不理人。今晚他绝无再进门的可能。 …… 房间内,姜汲洗了两遍脸。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姜汲缺德带冒烟地逗狗多年,今天终于被狗咬了。 陆星延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蠢货脑子不大,胆子倒不小。姜汲不禁又开始思考,他难道真的饿了?跟陆星延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这个愚蠢的游戏是李凌发明的——李凌想追到他,再狠狠甩掉,羞辱他,他只会觉得“这傻叉有病吧”,而不是“看我怎么玩你”。 诚然,他玩陆星延是一种经年累月的习惯,好比有人摇逗猫棒,他就会下意识地伸爪挠两下。 但以前他只是偶尔无聊才顺手给陆星延挖坑,从不费时,也不吃亏,现在却浪费时间,又气得够呛,图什么? 姜汲躺在床上,真切地感觉到,“蠢货病毒”已经占领他半边心脏,正通过血液流向另外半边,否则他怎么会想,“陆星延你等着,这事没完。” 姜汲在酒店睡了一夜。 前半夜他并没睡着,将近一点才慢慢地进入梦乡。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汲在梦里想起了一些陆星延干过的蠢事,以及,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性取向的。 性向觉醒是一件大事,但对姜汲来说,那天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是在大三下学期,一个炎热周日。姜汲意外生病,发烧头疼,请人替了自己兼职的班,回家休息。 当时他又一个月没回家了,由于事先没打招呼,姜婉怡和陆庸都不在,陆星延的房间里也悄无声息。姜汲吃完退烧药,回自己床上躺着,稀里糊涂睡醒一觉后,发现没开空调,又病又热,浑身难受。 他没摸到空调遥控器,不想下床找,自己跟自己僵持,意识很不清醒。 当时的感觉不只是难受,还有一种不易描述的滋味,他辨认好久,恍惚想起自己刚才做梦了,似乎是一个有颜色的梦。 梦里有人跟他亲热,却没让他痛快,于是病与热之间掺了一种不被满足的痛苦。 姜汲闭上眼睛试图接续梦境,看清对方的模样,是一个什么性格的女生,乖巧可爱的,还是活泼明艳的? 姜汲平时课业繁忙,社交少,更别提恋爱。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他一个也没理过。他以为自己生性冷淡,所以对异性没感觉。偶尔梦到什么人,形象也很模糊,醒来就忘了。 这回的梦一如往常,他越想看清越看不清,自己也幻想不出一个符合心意的形象,无论是长发,短发,身材丰腴或纤瘦,都差点意思,都不对。 姜汲尽量让自己沉入更深的梦境,意识越模糊感觉越清晰。 对方在叫他的名字,嗓音缥缈,男女莫辨。他们只是在拥抱,时而缠绵拥紧,时而分离片刻,无论如何,那种近似吟唱的呼唤没停止过。 姜汲,姜汲,姜汲。 他终于要到顶峰,在高烧中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耳畔的声音还在呼唤,姜汲,姜汲……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 “姜汲!”陆星延莫名闯进来,清亮的嗓音,没礼貌的腔调,猝然打断一切。姜汲猛然睁开眼睛,惊得怔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陆星延气势汹汹堵在门口,好像姜汲放假回家不找他就罪大恶极似的。幸好姜汲身上有薄被遮着,他没看出哥哥在干什么。 但气氛暧昧,空气里翻涌滚烫的热流,姜汲的脸色也不对劲,陆星延走近几步:“你怎么了?” “……感冒了。”姜汲低咳一声,拉紧被子,“出去。” 陆星延不走,啰里啰嗦地问:“吃药了吗?量体温了吗?你好像烧得很厉害。” “关你屁事。”姜汲崩溃,但又不能让弟弟看出来,“我叫你出去,听不懂?” “……” 一个月不见,见面就挨骂,陆星延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就算有错也是姜汲的错:“谁稀罕理你!” “嘭”一声,陆星延摔门而去。 姜汲松了口气。 但被打断的梦境就像摔碎的镜子,拾起所有碎片也拼不回原貌。 姜汲试图复原梦中情人的形象与嗓音,形象依旧模糊,嗓音却由于刚才有人近距离喊了一嗓子“姜汲”被大脑下意识代入而变得具体了。 是陆星延的声音。 姜汲想死。 他努力将陆星延熟悉的声线从意识里驱逐,不成功。 并且由于那个声音变成男声,形象也随之具体几分,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万幸,没直接变成陆星延。 姜汲欲望全无,烧得更难受了。 他终于下床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18c,很快房间变得像冷库一样,他又觉得冷了。 发烧就是一阵冷一阵热,他刚吃的药没发挥效果,现在又睡不着,姜汲努力打起精神,简单洗漱了下,决定下楼找吃的。 不料,他一推开门,发现陆星延竟然没走,跟谁怄气似的蹲在门口,一见到他抬起头来,又叫一声:“姜汲。” “……” 姜汲想求他闭嘴,换个称呼,至少今天别叫了。 “你好点了吗?”陆星延别扭地关心,“虽然你很没礼貌,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高烧要好好吃药知道吗?烧过头会出事的,你到底吃没吃?说话。” “吃了。” 姜汲皱着眉下楼,脚步微晃,陆星延在后头紧紧跟着,生怕他摔了似的:“你怎么会突然发烧?是不是因为一边上课一边打工太累,没时间休息?你那什么破兼职又赚不了几个钱,趁早别干得了。” “不关你事。” “呵呵,死要面子活受罪。” “……” 陆星延难得说对一句话,姜汲的确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面子这种东西,有时不只是简单的面子,也是一个人拼命咬紧的一口气,一旦松口,姜汲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怎么过了。 这个话题不是现在的关键,姜汲没理会陆星延。 他叫阿姨帮忙煮了点甜粥吃,然后坐在餐桌前思索,他的梦中情人为什么会变成男的。 在对方变成男人的那一刻,除陆星延带来的惊吓以外,姜汲没有排斥。甚至有种恍然大悟,隐隐摸到自己内心答案的感觉。 但当时答案尚不明晰,只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猜测。 姜汲发呆,陆星延也发呆,过了会儿提醒他:“快吃,粥要凉了。” 姜汲开始吃粥,而陆星延还在发呆。 姜汲终于察觉他不对劲:“你怎么了?也不舒服?” 陆星延忧虑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我考砸了。” “什么考试?” “模拟考。”陆星延说,“考得很差,很多题不会做,我完蛋了。” “……” 在姜汲大三的时候,陆星延正是高三。高考在即,姜汲后知后觉,他好像没关心过陆星延的成绩。 倒也不是不在乎。陆星延成绩好,他觉得没必要担心。 “模拟考而已,怕什么?”姜汲说,“现在发现问题是好事,就当查缺补漏吧。” 陆星延听不进去,兀自沉浸在一种姜汲不理解的焦虑里,他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鲜少浮现这么深刻的负面情绪。 姜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陆星延绞紧手指,喃喃道:“如果高考也发挥不好,我就考不上你的学校了。” 姜汲一怔。 陆星延意识到自己说了丢脸的话,马上又趾高气昂起来:“我一定考得比你好,等着被我踩在脚下吧,姜汲!” “……” 神经。姜汲收回所有担心,吃完粥走了。 ——那实在是很普通的一天。 晚上姜汲退烧了,陆星延也不焦虑了,他以高三太压抑寻求放松为由,拉下少爷面子,邀请姜汲陪他玩游戏。 姜汲一边玩游戏一边还在琢磨: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最终得出结论:随便吧,无所谓。 姜汲没为自己的性向纠结,陆星延不知他在想什么,他们短暂地抛开全世界,打了一宿游戏。 那是一款双人游戏,两个玩家联手闯关,非常考验默契度。 第22章 显然姜汲和陆星延毫无默契,从进入游戏开始,陆星延一直抓狂到天亮。 起初是为失误而抓狂,他怪姜汲,怪自己,怪游戏难度太高。后来配合熟练了,陆星延终于平静了点,姜汲又嫌无聊,非要故意犯错,惹陆星延持续抓狂,直到破防。 “不玩了!” 梦境的最后,陆星延痛苦地关闭电脑。姜汲神清气爽,虚伪安慰:“别灰心,下回再陪你闯关。” 陆星延不是真傻,气得瞪了他半天:“姜汲,我跟你没完。” 多年后的今天,他们确实没完。 姜汲天刚亮就醒了,手机放在枕边,收到近百条陆星延的消息。 姜汲粗略扫一眼,去掉花里胡哨的表情包,文字并不丰富,翻来覆去只有两句话,“我真的知道错了”和“你还生气吗”,让人看了很忧心他的毕业论文是否也这么简洁。 大约凌晨四点,陆星延还在坚持,委委屈屈地发小狗表情包:“狗可怜”“人坏”“我被遗弃了”“主人主人你在哪里”“还开门吗”“还要我吗”…… 人有这种毅力和脸皮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可惜他的敌人是姜汲。 姜汲看完最新一条,稍加思索,给他回复:“还在门外吗?我原谅你了,陆星延。” 第20章 在收到姜汲的消息之前,陆星延苦熬一夜,手机电量都快耗空了。 他十点左右被赶出门,十二点就已经犯困,想离开。 其实陆星延不觉得自己有大错。 姜汲的脾气怎么这么大?他不就是“礼尚往来”了一下吗?非要说的话,错只错在没有乖乖当玩具,他食言了。 可他是活人啊,又没装开关。 人一上头就很难控制自己,他又不是故意的,至于把他赶走吗? 陆星延十分怨念,用力踢一脚墙,临到踢上时紧急收力,怕动静太大让姜汲听见。 他卑微地倚墙蹲下,为自己哀叹:我好像一只看门狗。 ——没关系,他还可以坚持。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有人能随便成功,现在姜汲对他发的脾气,都会化作将来幡然悔悟时为他流的泪。 陆星延安慰好自己,决定不走了。 今晚他就在门口守着,等明早姜汲开门,看见他痴心不改的模样,一定特别感动。 陆星延拿好痴心剧本,开始在微信上发挥。 他给姜汲发一句话就配一张表情包,把之前偷别人的小狗图发完,又去网上搜索新的,批量导入微信,变着花样地骚扰哥哥。 然而,姜汲一个字也没回。 陆星延唱了一晚上独角戏,又困又饿,上下眼皮打架。酒店的工作人员路过几回,疑惑地问了他三次:“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陆星延拒绝两次,最后一次正好在清晨,工作人员手里端着一份餐食,似乎是送给哪个客房的。 陆星延被提醒了,噌地站起来,问:“餐厅在几层?” 于是,当姜汲的消息发进来时,陆星延刚从酒店餐厅打包美食回来。 他左手小馄饨,右手牛肉粉,还有刚烤好的香喷喷西饼,配一份培根芝士鸡蛋卷,并由于不知道哥哥想喝什么,牛奶豆浆咖啡和鲜榨果汁都准备了。 陆星延正要敲门送餐,突然听见微信响,艰难地倒出手来瞄了一眼。 看见那句“我原谅你了”,陆星延激动得精神抖擞。 ——功夫不负有心人,计划没出错,姜汲果然还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哥,我在!”陆星延隔着门回复,“让我进去吧,我给你准备早餐了。” 门内有半天是安静的,然后他听见接近的脚步声,姜汲走过来,打开了门。 “早上好。”陆星延觉得自己像偶像剧里的酷帅男主,略施小计便俘获了傻白甜女主的芳心,“看,丰不丰盛?” 他双手递上早餐:“你挑着吃,剩下的我来打扫。” 可惜傻白甜这三个字姜汲只占了一个“白”,并没因为早餐小鹿乱撞,淡淡扫他一眼:“先进来吧。” “……” 不是说原谅了吗?怎么这副表情? 陆星延跟着哥哥进门,将早餐的包装打开,分门别类摆在桌上,又殷勤地拆餐具包,亲手奉上筷子和汤匙。 姜汲没有拒绝。他似乎对小馄饨比较感兴趣,咬了一口,荠菜馅儿。 “好吃吗?”陆星延问。 姜汲点点头,是冰山融化的迹象。陆星延心里一喜,忍不住凑近些:“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 他们都站在桌前,没有坐。 旁边的椅子是昨晚亲热时用过的,虽然没弄上任何痕迹,但在陆星延的意念里它们已经染了哥哥的气味,只看一眼,昨晚的画面就在脑海里反复重播。 他情不自禁盯上姜汲的嘴唇。 大概是刚起床的关系,气血还不充足,姜汲的嘴唇颜色很淡,咬馄饨时沾了一点汤水,亮晶晶的。 陆星延口干舌燥,想亲自舔干净,尝尝它的味道。 昨晚他太没自制力,强烈的快感冲垮理智,除了爽过头外几乎什么都没感觉到。哥哥的嘴唇是什么温度,口腔有多潮湿……哦对了,他好像碰到喉咙了。 “陆星延。”姜汲突然瞥来一眼。 沉浸在香艳回忆里的人被抓包,猛一激灵,没分寸地又往前贴了几寸,快要把哥哥抵着桌子按进怀里了。 “我不是故意的。”陆星延辩解。 “那你先松开。”姜汲说,“离我远点。” “……好吧。” 陆星延听话地退开两步,但他不舍得退太远,趁姜汲低头吃馄饨的时候,他一厘米一厘米地悄悄往前挪,不动声色地又贴到哥哥背上了。 姜汲身材优越,肩宽腰细,双腿修长笔直,形同雕塑。陆星延从背后虚虚地抱他,环住他的腰。一开始只是比划,后来双手落实,真的抱住了。 姜汲吃东西的动作一顿,陆星延假正经:“哥,我的手好大。” 他摊开手掌,平按着姜汲的小腹,仿佛只是将哥哥的身体当做参照物,量一量他手掌的尺寸。 姜汲没吭声,继续吃那份小馄饨。 他不拒绝,陆星延就一直这么抱着,直到他吃完转过来,陆星延已经吸哥哥吸到微醺了,像长在他身上似的,痴痴地蹭他的脖子。 “你有瘾?收敛点。”姜汲伸手一拍,“啪”一声,陆星延熬夜后略显苍白的脸微微泛红。 “……” 姜汲根本没使力,但陆星延记起了昨晚被抽下面的滋味,浑身过电,有点上头,还想要。 他没法直说,只感觉自己的羞耻心越来越少了。 为了这个计划,他是否牺牲太多? “我没瘾。”陆星延低声道,“这不是喜欢你吗……” 姜汲不听他狡辩,离开餐桌去换衣服。陆星延寸步不离地跟着,像个贴身丫鬟,在哥哥系衬衫扣子的时候主动伸手,低眉顺眼地帮着系。 姜汲故意不冷不热地晾他半天,终于开口:“我是原谅你了。” 陆星延抬头。 “但原谅和继续是两码事。” “啊?” 陆星延不解,姜汲说:“原谅是指不跟你计较昨晚发生的事了,但经过这件事,我发现你不适合做我的玩具。” “……” “你管不住自己。”姜汲犀利点评,“你嘴上卖乖,答应我会听话,但一进状态就失控,我怎么信任你,陆星延?”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的。”陆星延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姜汲却冷酷地抽回。 “没有下次,我不想再跟你玩了。” “哥!”陆星延有点急了,“你明明也爽到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一次就好,我能管住自己,下次真的不会再犯错……” 姜汲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停顿了一下。 要论折磨人,姜汲绝对是高手。他的停顿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用一只无形的手掐紧了陆星延的咽喉,令后者窒息难受,急迫万分。 然后,欣赏够弟弟慌乱的表情,他大发慈悲,吐出俩字:“真的?” “真的。”陆星延不得不低头,“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姜汲道,“口说无凭,我不相信一个有前科的人。” “……” 陆星延没想到自己昨晚一时上头的举动竟然严重到沦为“前科”了,有点傻眼。 但他能怎么办?事已至此,难道能中途放弃吗? 他不甘心。 他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个讨厌的姜汲! “哥,你想怎么办?”陆星延继续服软,规矩地站好,垂头盯着地面,“只要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会这么听话?” “嗯嗯。”陆星延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一定特别听话。” 第23章 “好吧,那我想想。”姜汲面露难色,十分不情愿,好像在这段关系里吃亏的是他。 他就这么慢慢想了几分钟,穿完衣服,到门口换鞋,眼看陆星延被吊得气都快续不上了,才终于松口:“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给你一个实习期。”姜汲说,“时间就……定到月末吧,让我看看你在这段时间里表现怎么样。如果你真的很听话,表现好就转正,反之,表现不好开除。” 陆星延:“……” 这是当小玩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竞选美国总统呢。 “怎么,你不愿意?”姜汲凉凉地睨他一眼。 陆星延咬碎牙齿含泪吞,挤出一个顺从的笑:“愿意,我特别愿意,哥你真好。” 第21章 姜汲是先从酒店离开的,他走之后,陆星延吃完早餐又睡一觉才走。 今天仍在法定假期里,但姜汲的个人假期已经结束,陆星延下午回家没见到人,发消息打探:“哥,你开始工作了吗?” 姜汲没理他。 陆星延又问:“实习期的考核标准是什么?你讲讲。如果只有‘听话’一个要求,是不是太宽泛了?我不太理解。” 一个超级不听话的人怎么能理解什么叫“听话”? 但这条消息姜汲也没回。 陆星延呵呵一声,明白了,冷暴力。 其实在听到“实习期”的时候,陆星延以为姜汲要怎么折磨他,已经做出为伟大计划付出全身心的心理准备。 万万没想到,他受到的第一个折磨竟然是冷暴力,并且,这种冷暴力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五月六日,就在节后集体复工复课的这一天,陆星延也有事要回学校。 他不着急出发,但为向哥哥献殷勤,专门早早起床,拿着车钥匙,主动提出送姜汲上班。 姜汲没拒绝,说的却是:“我今天出差,你送我去机场吧。” “……”陆星延还没来得及为能同车高兴,又难受了,“去几天?” “两三天。” 姜汲坐上副驾,刚坐稳就开始打电话。对面似乎是他的助理jeanne,他交代完事情,马上又打第二个电话,忙碌至极,全程只给陆星延一张冷淡的侧脸。 陆星延:“……” 忙,忙点好啊。 整整四天,如果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陆星延根本没机会见姜汲,话也没说几句。 陆星延不知道哥哥是真的忙到没时间理他,还是把这当做实习考察的一个环节,故意不理他。 如果是故意,他能怎么办? 他现在要听话,又不能死缠烂打…… 陆星延郁闷。 郁闷地来到学校,郁闷地办完事,郁闷地跟同学约饭,郁闷地发朋友圈。 毕业答辩在即,最近他的同学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像他这样为恋爱……不,为计划发愁的反而不多。 一起吃饭的同学有四个,两个男生,一对情侣,席间从毕业聊到工作和人生规划。 这对情侣打算下个月领证,毕业照和婚纱照一起拍,十分幸福。两个男生一个在谈异地恋,另一个刚分手。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陆星延身上。 由于都知道陆大少爷有家产继承,不愁工作,便调侃感情:“认识你快四年了,怎么还是单身,到底什么时候能谈一个?” 陆星延正盯着哥哥的微信发呆,闻言抬起头:“我最近在追一个人。” 同学大惊:“谁?哪个专业的?长什么模样?” “……” 陆星延犹豫了下。他原本不打算说,但集思广益,有人能帮忙出谋划策也不错,这几位智商正常,总不会比孙诚那傻缺更没用吧? 陆星延斟酌措辞,把他“追”姜汲的事讲了。 和上回直播一样,他有技巧地概括,半真半假,讲完同学也以为姜汲是一位高冷女神,已毕业的学姐。 陆星延叹气:“他眼里只有事业,整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如果不放假,我连面都见不着。” 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乐呵呵陪聊:“你觉得她对你态度怎么样?” “就那样吧,他对谁都不冷不热。” “你不特别吗?” “不特别吧?”陆星延认真回想了一下,“特别讨厌我算吗?” “……” 那女生噎了下,陆星延解释:“我是说以前,最近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我不确定,反正,这样那样之后……我跟他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他说得含蓄,在座几人都听懂了:“你俩已经睡了?” “唔,不算。”陆星延有点脸热,暧昧道,“一点点亲密互动。” “明白明白。” 都是成年人,除了他都很有经验,谁不明白?大家不纠结隐私细节,对面的男生说:“既然她肯跟你亲密接触,说明对你有好感啊。你再给点诚意,努力示好,她应该会松口的。” “不,他不是保守的人。”陆星延心想,你们哪懂?他是个死渣男,“他不在乎亲密接触,更何况是我伺候他……”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乎?你遇到高手了啊?” 没错,高手,括号,已上钩版。 陆星延道:“总之,过程我不多说了,他现在吊我胃口,说看我表现再决定给不给我机会,有一个月‘实习期’,让我老实听话。” “实习之后呢?转正当男朋友?” “不,当那个……咳。” 懂的都懂,对面闻言缓缓张大嘴巴:“你同意了?” “对啊。”陆星延愁苦,“不同意我能怎么办?” 在座四双眼睛齐齐投向他,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陆星延。 半晌,刚分手那个男生没憋住:“哥们,你这是让渣女给驯了,她显然在玩你啊!” “不,你们不懂。”陆星延说,“有些细节不方便讲,你们不了解真相,其实我是故意配合的,放长线钓大鱼。” “……啊?” “你啊什么啊?”陆星延不高兴,还以为这几个能比孙诚聪明,没想到也一样蠢,根本看不透事情的本质。 他不想深挖这个问题,惆怅道:“说点有用的,教点追人技巧呗。” “你之前是怎么追的?”那个女生问,“有为她做过什么事吗?” “不多。”陆星延如实答,“给他送早餐,送他去上班……他平时太忙,我根本见不到,没机会献殷勤。” “送过礼物吗?” “最近没有。” “不会也没送过花吧?” “……没有。” 话音一落,陆星延收获了几道无语的目光。 这能怪他吗? 如果他给姜汲送花,姜汲根本不会感动,只会挖苦他又抽哪门子风,顺便把花转送姜婉怡。 哎,跟熟人谈情就是尴尬。 姜汲连他十年前穿卡通内裤都知道,他怎么浪漫得起来? “话说回来,”陆星延忧郁道,“我这几天一直琢磨,他让我听话,是真的希望我变乖,还是想用这种方法劝退我?” “这要看你想不想退。” “当然不。”陆星延一脸坚定。 “那就上啊。”对面的男生说,“不见面肯定不行,你得创造机会多跟她接触。对了,你不是还没实习吗?想点办法入职她的公司,以后天天一起上班……” 陆星延:“!” 对啊,怎么忘了这茬? 其实以前孙诚提过,陆星延不愿意。当时他不想在家当弟弟,去公司又当下属,永远被姜汲压一头。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计划暂时低头又如何? 既然姜汲喜欢待在公司,他就去公司陪他——简直完美! 集思广益果然很有用,陆星延大手一挥买了单,兴冲冲回家,当天就把这件事跟陆庸说了。 ——他不直接找姜汲,是因为知道大概率会被拒绝。 但让陆庸出面就不一样了,姜汲不可能不给他爹面子。 他陆星延好歹也是名校高材生,又不是不够资格。退一万步说,就算姜汲不给他核心岗位,当个秘书总行吧? “爸,我想进步了。”陆星延假模假样地说,“我哥这么厉害,我想去给他打下手,好好学点东西。” 陆庸诧异:“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转性了?” “这不是毕业季么,”陆星延说,“同学都在找工作,我也担心我的前途啊。” “……” 让你去老子公司上班你不愿意,天天打那个破游戏,怎么好意思说“担心前途”的? 陆庸十分欣慰。 吃完晚饭后,他在陆星延的再三催促下,跟姜婉怡商量了一下,然后给外地出差的姜汲去了电话。 “你别说是我提的啊。”陆星延小声提醒,“我怕他不高兴。” 第24章 “不会的,你哥愿意教你。” 你对他有什么误解?陆星延心说,他才不愿意呢。 不出所料,电话一接通,姜汲沉默了下问:“是陆星延自己的想法吗?” “不,是我的主意。”陆庸给儿子面子,“他去我那也得从基层学起,束手束脚的,没人敢管教他。不如去你那边待几天,自己人,你随便收拾,怎么样?” “嗯。”姜汲应了声,“也行。” “……” 陆星延后背一凉,隐隐觉得好像把自己卖了,但……算了,没付出怎能有回报?他忍。 陆庸说:“职位你们自己商量,他不敢捣乱的,否则我替你抽他。” 姜汲笑了一声:“好,放心吧,叔叔。” 姜汲并未改口叫“爸”,这些年大家也习惯,不觉得生疏。 他现在正好没在忙,不出几分钟就亲自给陆星延回了电话。 陆星延回房间关上门接。 不知是否错觉,姜汲跟他说话的声线与刚才不同,嗓音也低几度,冷冷道:“陆星延,你是真的找抽了。” “……” 干什么啊,一开口就骂人。可陆星延莫名耳根发麻,喃喃叫了声“哥”,装傻:“我又怎么了?因为听你的话,我今天连微信都没发呢。” 姜汲不拆穿,直截了当问:“你想要什么职位?” “什么都可以吗?” “不,看情况。” 姜汲出差谈业务有应酬,喝了点酒,现在刚回酒店。 陆星延听见他用房卡开门的声音,脱口而出:“今天谁陪你出差?晚上自己睡吗?” “是你该问的吗?”姜汲说,“工作的事加上这个多余的问题,今天给你扣两分。” “扣什么分?” “你说呢?” 陆星延刚躺到床上,唰地坐直:“你只让我听话,也没说是扣分制啊,现在不算!” 姜汲似笑非笑:“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行。”陆星延窝囊地低头,“那我现在剩几分?” “自己不会算吗?负二。”姜汲说,“给你十分制,刷满十分才算实习通过,低于负十分直接滚蛋。” “好吧。”陆星延发现做小伏低也不算难受,他渐渐习惯了。 说回正题,他又躺回去,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力图将哥哥的声音听得更清楚,“我想当你的秘书,哥。” “我不缺秘书。” “不,你缺。”陆星延不知为什么想到“秘书”俩字就心旌摇荡,仿佛这是一个极其不正经的职业。 诚然,别的秘书很正经,但他不正经:“以后我给你开车,帮你安排日程,端茶送水,揉肩按摩,顺便如果需要的话,我晚上也可以为你工作哦,姜总。” 姜汲:“……” 隔着电话抽不到,手痒了。 第22章 陆庸亲自开口,姜汲不好拒绝,将事情敲定之后,5月12日,陆秘书就开始上班了。 陆星延现在是双重实习身份,一边当“小玩具”的实习生,另一边等下个月毕业后正式入职。前者他努力争取,后者他并不在意能否转正,反正当秘书只是幌子。 5月12日的早上,陆星延终于有了名正言顺送姜汲上班的理由。 开姜汲的车,他当司机,才刚驶出小区他戏就来了:“姜总,我开得怎么样?速度可以吗?够平稳吗?” 姜汲冷酷以对:“挺好的,如果是哑巴就更好了。” 陆星延:“……” 今天是周一,姜汲上周出差,周五才回家,周末两天他又外出,不知去哪里应酬还是鬼混,陆星延想问但怕被扣分,硬生生忍了。 在陆星延看来,姜汲的性格有大问题。 借用他朋友圈里某位婚恋专家的话说,姜汲是一个非常不适合结婚的男人,凡是看上他的男女,眼光都不怎么样。 这并非故意抹黑。 首先,姜汲是一个“妈宝男”,他对姜婉怡几乎百依百顺,动辄送礼物送花,逢年过节发红包,而他大概率不会这么宠爱人; 其次,姜汲不允许别人管他,他的所有重要决定任何人不能插手,他不回家也不准别人过问,姜婉怡惯着他,说“我儿子我放心”,那么后呢?哪有人会对这种伴侣放心?一不留神就出轨了; 再次,姜汲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男人不拘长相,小帅即安,大帅是祸害,出轨概率+99%; 以及,姜汲太优秀,令伴侣自卑。 试想一下,他这样才貌双全的钻石潜力股,什么人能配得上且不被外人指指点点?如果真跟姜汲结婚,大概率要被嘲笑“她/他也配?”“还不如我呢”“姜汲唯一的缺点是眼光差”…… 唉,陆星延为姜汲未来的伴侣流下两滴同情泪。 可能是因为同情心实在太强,他真切地心酸起来,一通胡思乱想之后,思绪又绕回原点:姜汲周末两天到底去哪了? 陆星延酸不溜丢猜了一路,最后只能自我安慰:以后当秘书天天盯着姜汲,什么都会知道的。 陆星延想得挺好,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他们一到公司,姜汲就派人带他去办入职手续,然后把他安排到jeanne旁边的工位,自己办公室门一关,不搭理他了。 ——如果不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姜汲根本不愿意带陆星延来公司。 工作是工作,玩是玩,姜汲公私分明,不想过度混淆。 如果陆星延能洗心革面不再搞事情,他作为哥哥,倒也可以悉心教导,然而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最近一周,姜汲没跟陆星延厮混,被传染的“蠢货病毒”消灭不少,思维清明许多。 他不禁疑惑,陆星延的忍耐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以前一戳就破,一碰就碎,他稍有一句不客气,陆星延就要跳脚。现在为了这个计划,竟能一忍再忍,毫无底线? 诚然陆星延看起来不像直男,但就算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被反复地玩弄,也该忍无可忍了吧? 姜汲自认对他很坏,一次比一次恶劣,可陆星延的反应是什么? 是越来越配合:被关在门外一宿还能热脸送早餐,被要求实习也要上赶着当秘书,生怕受折磨少了。 被折磨很爽吗? 到什么程度他才会破防? 姜汲醍醐灌顶,问题就在这:陆星延现在怎么不破防了? ——当他认真地玩弄一个人,而对方甘之如饴,那么玩弄的乐趣自然衰减。 他应该换一种方法,或者增加强度,直接突破陆星延的底线。 那么问题是,底线在哪里? 姜汲罕见地看不清陆星延了,仿佛这个愚蠢如白纸一张的弟弟也有深不可测的内心,令人迷惘。 但现在是工作时间。 姜汲暂时将私事抛开,叫项目经理进来开会。 他忙了一上午,中午一般由jeanne来询问他想吃什么,但今天某人新官上任急于表现,问都不问就把午餐准备好了,项目经理一走,直接送进办公室。 姜汲从电脑屏幕前抬头,只见陆星延大盒小盒地提了十份饭菜,他背后跟着送咖啡的jeanne一脸难色,用眼神示意这是陆秘书一个人的主意,与她无关。 姜汲挥了挥手,jeanne如蒙大赦,放下咖啡赶紧离开,顺便关紧了门。 陆星延已然入戏,恭敬且贴心地说:“姜总,这些都是您爱吃的。以后您的午餐我承包了,不用报销。” 他怪大方的。 姜汲指了指对面空闲的椅子:“坐下一起吃。以后别买这么多,我们两个都吃不完。” 不料,陆星延将餐盒一一打开,指给姜汲看:“能吃完,两份主食,这是汤,这是海鲜,这是凉菜,这是餐后甜点,这是切好的水果,其实只有三个正菜。” 姜汲:“……” “你除了送餐还有别的手段吗,陆星延?”姜汲拆开一次性筷子,本来没觉得饿,但被琳琅满目的菜品勾起了食欲。 这些一看就不是随便点的外卖,陆星延竟然这么了解他。 海鲜他爱吃生的,喝汤不加葱,拌凉菜不放蒜,甜品喜欢抹茶口味,炒蔬菜轻火轻油,炒肉菜要清爽不勾芡…… 虽然不符合喜好的姜汲也能吃,但总归是合口味的更好。 “你问过我妈?”姜汲不信他知道这么多。 “没有啊。”陆星延否认,“我了解你罢了,谁让我喜欢你呢。” 姜汲不听他胡扯:“哦,我想起来了。四年前我们家换阿姨,你给新来的阿姨送过一份忌口清单。” 陆星延神经一紧。 “你告诉她别的不重要,谨记海鲜必须做熟,即使是三文鱼,煲汤要多加葱,处处跟我对着来——” 姜汲还没说完,陆星延连忙打断:“都四年了,你怎么什么破事都记得?就不能记我点好事?” “你有好事吗?” 第25章 陆星延不服:“怎么没有啊,我给你送过不少礼物呢。” “我不是也给你送过吗?”姜汲回想了下,“如果不是你爸强迫,你会给我送东西?” “……” 陆星延不辩了,低头吃饭。好像姜汲冤枉了他似的,边吃边生闷气。 但几分钟后,他又想起自己是秘书了,抬起头来:“姜总,晚饭回家吃吗?如果加班,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姜汲说,“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陆星延立刻提高警惕,“今天的日程表里没有公事应酬,你约了谁?” “这是你能问的吗?不长记性。”姜汲毫不留情,“再扣一分,负三了。” 陆星延:“……” 加分好难,扣分却这么容易。 陆星延饭都没吃舒服,帮姜总收拾好餐盒餐具,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是个不太好的开始。 不出几天,陆星延就发现,当秘书一点也不爽,除了能要求jeanne给他看姜总的日程安排之外,他几乎什么都无法插手。 而且,姜汲是真的忙。 他们公司做软件开发,为客户提供技术解决方案,接产品定制,也做自研品牌,公司不算大,但手上项目很多,姜汲每个都要管。 陆星延听jeanne说,前两年的主营业务是做外包,跟不少大厂合作过,现在姜汲想把重心转到自研产品上,做一个大的。 陆星延不耻下问:“什么叫‘大的’?” “就是那种很有前景的app呀。” jeanne不到两天就跟陆星延混熟了,发现这位少爷脑回路简单且没架子,她吹牛很自如:“类似某讯的qq,微信,某里的淘宝,支付宝,某节的抖……” 陆星延一口茶喷了。 他也发现,这位女助理脑回路简单且花痴。 私下聊起姜汲的时候,jeanne五句之内还算正常,超过五句就忍不住开始吹,动辄说什么互联网时代,风口多,一飞冲天很快的,之前也没人相信80后的那谁谁能成为最年轻的首富嘛,说不定我们姜总就是下一个呢? 而且我们姜总这么帅,以一己之力拉高富豪榜的平均颜值…… 见陆星延呆滞,jeanne反问:“姜总是你哥,你怎么不相信他呢?不信我们十年后再看嘛。” “……” 她哪里知道,陆星延不是不相信,而是在想,如果姜汲未来真的发达成那样,岂不是更加招蜂引蝶? 果然,这种男的不适合结婚,让伴侣压力好大。 虽然陆星延现在不是姜汲的伴侣,但他已经感到压力,开始反思了。 他想,他是不是太幼稚?整天玩闹。 即将大学毕业,他应该好好规划未来了。 但人各有志,他不想学姜汲创业,不喜欢经商,更不愿意帮他爸管理公司…… 毕业季的迷茫不会放过任何人,包括富二代。 陆星延魂不守舍地熬到周五,既自卑又气愤。自卑的是他比不上姜汲,气愤的是,他为什么总是受哥哥影响? 最近由于忙着追姜汲,他的游戏直播很久没开了。 他是非签约主播,平台担心他跑路,给他开了一份签约合同,待遇十分优厚。但陆星延始终觉得,当网络主播不体面,体面人应该像姜汲那样…… ——姜汲姜汲姜汲,又是姜汲。 这个姜汲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这辈子好像没救了。 第23章 如果世上真有迷魂药,姜汲怎么舍得给陆星延用?投资方,客户,员工,每人灌一碗,陆秘书想喝得排队。 基本可以说,陆秘书上班一周,除了午餐变得更丰盛,对姜汲没有影响。 但陆星延状态低迷,姜汲隐隐也有察觉。 5月16日,星期五的下午,一个重要项目收官,姜汲暂时得到空闲,口渴疲乏,叫jeanne弄点喝的。 这时即将下班,不需再用咖啡醒神,体贴的女助理泡了一杯枸杞养生茶,水温不凉不热,正好入口。 姜汲心想,这杯茶够陆秘书学一辈子。 他叫住要离开的jeanne,问她:“陆星延人呢,是不是又在发呆摸鱼?” 刚摸鱼一小时的女助理心虚:“没有,他在隔壁项目组帮忙呢。” 姜汲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帮什么忙?” “好像是帮忙改bug,写代码。”jeanne转述,“陆秘书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活,如果您问起的话,就说他心甘情愿燃烧自己,为我们公司发光发热。” “……” 好一个发光发热。 姜汲佩服,但不感动:“叫他别燃烧了,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jeanne应了声“好”,去传话了。姜汲慢慢喝完养生茶,起身活动片刻,进休息室换衣服。 姜汲是一个工作狂。 别的工作狂怎样不知道,但姜汲热爱工作到把公司当家,办公室里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摆件都由他亲手布置,墙上挂画,桌上烟灰缸,乃至无关紧要的纸篓,颜色都必须符合整体格调,让他顺眼,顺心。 休息室在办公室的隔壁,中间由一道门连通。以前是一间小会议室,被改造成仅供姜汲使用的休息室,添置了沙发床和衣柜,及一些简单的起居用品,方便姜汲午休和临时有急事换装。 其实这条件对一个规模不算大的新公司来说非常奢侈、没必要,但在适当的地方奢侈,让姜汲更有奋斗的动力。 姜汲打开衣柜,寻找合适的穿搭。 他今晚要参加一场朋友聚会,不适合穿西装。 正在挑衣服,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姜汲不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除了时不时忘记自己秘书身份的陆星延,没人会不敲门进他办公室,并没规矩地闯进这间休息室的门。 果然,某人悄悄接近,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扣住他的腰,下巴紧贴上脖颈,嗓音刻意压低:“姜总。” “扣两分。”姜汲说,“工作时间性骚扰上司,谁给你的胆子?” 陆星延一哽:“你怎么只扣分不加分?有黑幕。” “质疑评委,再扣一分。” 陆星延:“……” 一眨眼负六分了。陆星延绝望地松手,退到社交距离以外:“你换衣服干什么?不回家吗?” “嗯,你自己回。” 姜汲不避讳,当着陆星延的面解开衣扣,脱西装裤时略微弯腰,脊背和腰臀曲线毕露。 下一秒,身后的人又抱上来,振振有词:“上司故意勾引我。” 他还没开口,陆星延学会抢答了:“你扣吧,两分就两分——只要我不松手,这两分是不是可以摸个够?” “别逼我抽你。”姜汲冷声警告,然而陆星延已经免疫了。哥哥天天说要抽他,其实根本没抽过,吓唬谁呢? 陆星延果真不松手了,顺着他的腰滑下,触到那个沉睡的“活物”,隔一层布攥进手心。 姜汲腰身一紧,从背后看不见表情,他被弟弟压在衣柜的门上,半晌才呼出口气,回头看人:“陆星延,你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你喜欢。”陆星延认真地伺候他,“我也可以用嘴,姜总。”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低身,依旧从背后压着姜汲。 只服务是缺乏乐趣的,陆星延的技巧还远远不足,但有一种雄性本能,他自己尚未察觉便已抵着哥哥下意识地耸动起来。 频率极慢,好像慢就等于没动作,可以蒙混过关。 然而不太紧的衣柜门随之晃动,姜汲手按着门板,被顶出一声异样的喘息,反应过来马上咽下,回手抽了陆星延一巴掌。 这是货真价实地抽了,“啪”一声脆响,陆星延脸被打偏,终于退开。气氛霎时跌入冰点,只有他的脸颊还发着烫。 “我的话你一句不听。”姜汲冷冷道,“再扣一分。” “……” 现在多少,负九分吗?还是扣光了?陆星延没算明白,涌起一阵后悔。 他不是故意犯事,但面对姜汲总是头昏脑热,难以自控。 而且姜汲背对他换衣服,明知他在看,那么近,他接收到被纵容的信号,以为可以再近点…… 陆星延没有说话,直退到沙发床后面,转开脸,沉默中竟然有点委屈。 姜汲瞥他一眼:终于破防了? 然而并不,陆星延没有破防。 他默然等待姜汲换完衣服,似乎还当自己是秘书,走上前来,帮姜汲抻平衣领,调整了下皮带。 铁灰色针织t恤,黑色休闲长裤,简约但显气质,姜汲怎么穿都养眼。其实陆星延没有帮忙的必要,但他用小动作表忠心,证明自己依然听话。 姜汲心感匪夷所思,听见他又说:“你要去什么地方?我能陪你吗?” 他低着头,脸上没有明显的痕迹。 姜汲想了一下,把地址报给他:“也行。一个朋友的聚会,随便混混。” 第26章 今天的场子人多,带个伴不影响什么,而且每天在一群格子衫程序员里cos男模的陆星延也没有换装的必要。 姜汲给他车钥匙,提醒:“现在是负九分,你心里有数。” 陆星延蔫蔫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刚才那出,姜汲原本想关心一下:这几天你在低迷什么? 现在姜汲不问了。人活成陆星延这样,大概一辈子都难有烦恼,就算有苦也是他自讨的,担心他纯属没必要。 他们往聚会的场地出发,地址很远,又逢下班晚高峰,车开得慢。 陆星延扮演哑巴司机,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姜汲时不时瞄他一眼,心觉好笑:“你在跟我怄气吗,陆星延?” “没有。”陆星延乖巧道,“哥抽得好,我欠抽。” 那就是有了。他是真能忍,但显然并不知错。 姜汲无意教育弟弟,只想再戳几下,惹他奓毛,破防,演砸这出戏。 诚然这么做有些缺德,但虚伪追求他的陆星延就不缺德吗?他们之间向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姜汲性格好,十年前就被陆星延气死了。 姜汲心安理得,就着弟弟强装顺从的脸品味周末的愉快。只剩一分了,他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扣光。 聚会约在七点钟,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 聚会地点是一栋带有露天泳池的别墅,五月中旬气温宜人,已有不少朋友到场,在庭院里谈天说笑。 陆星延没接触过姜汲的朋友圈。 其实姜汲读书时没几个朋友,也谈不上“圈”。现在的朋友都是他毕业后认识的,不是亲邻,校友也少,陆星延一个没见过,不免有些紧张。 “今天的主人是谁?男的女的?” “女的。” 姜汲一答,陆星延敏锐道:“不会是之前打电话给你表白的那个女的吧?” 他纯粹是乱猜,不料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猜中了。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你别乱讲话。”姜汲说,“今天人多,有些我也不认识,我们玩得开心就玩,不开心就早点走……” 话没说完,陆星延打断:“明知道人家喜欢你,你还不划清界限,来这干什么?藕断丝连有意思吗?” 怎么就藕断丝连了? 姜汲无语:“你以为是小学生么,表个白就断交?” “是呢。”陆星延不敢大声顶嘴,耷拉着头阴阳怪气,“如果有不喜欢的人向我表白,我就不会再理她,这是我的小学生社交守则。” “……” 姜汲又手痒了,攥紧拳头,大步往前走,“不想待你就去车里等着。” 陆星延哪肯离开:“不,我要跟着。你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他像一道影子,跟紧姜汲,撒娇不分场合地伸手拉哥哥衣摆。但还没拉到,姜汲忽然转了个方向——被另一个人拉走了。 那是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刚才在泳池旁跟人聊天,见到姜汲两眼一亮,热情地打招呼:“阿汲,好久不见。” “……”什么“阿汲”,哪里人啊? 陆星延抖了抖鸡皮疙瘩。 这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一件花衬衫,长相还算英俊,拉姜汲时袖口滑开,露出腕上一道刺青,和一支名贵钻表。 陆星延顿感无语,秀什么?他爹的年纪才戴这种老男人手表,不如apple watch能测心率,真土。 陆星延的敌意并非无理由,此男拉住姜汲就开始散发魅力,好似孔雀开屏,气场非常熟悉。 姜汲礼貌一笑,回了句“好久不见”。 他终于发现姜汲身边还有一个人了,带着微妙的审视扫了一眼陆星延:“这位是……?” “他是我的——” 姜汲正在想应该答“弟弟”还是“秘书”,陆星延一把揽住他的腰,先声夺人:“我是他男朋友。” 第24章 即使非常了解陆星延,姜汲也没想到,陆星延的欠抽程度远超他想象。 姜汲用尽毕生涵养管住手,当场辟谣:“是我弟弟,他开玩笑的。” “啊,令弟真幽默哈哈……”对面的男人笑了下,“我还以为你缘分来得这么快,上回说不考虑恋爱,转头就有了男朋友。” 姜汲也笑:“整天都是工作,哪有缘分。” 他拍掉腰上不老实的手,看一眼陆星延:“介绍下,这位是杨浦松杨先生,我之前打牌的牌友。这是我弟陆星延,年纪小,比较跳脱。” 言外之意,不靠谱不着调,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陆星延不满意这个介绍,但也不能当众闹事给哥丢脸,不情不愿地伸手,跟姓杨的钻表男一握:“你好。” “你好。”杨浦松客气地夸赞,“令弟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长得唬人罢了。” 姜汲充满警告意味地牵住陆星延的袖子,跟杨浦松一起走过泳池,三人前后进屋门。 今天聚会的东道主叫汤蕾,是姜汲两年前结识的一个女性好友。 能跟姜汲交好的人不论男女,性格都比较热情,否则处理不了不爱主动找话题的姜先生。 其实姜汲并不怎么打牌,没那闲时间。 他和杨浦松是通过汤蕾认识的,至今仅认识而已,谈不上熟,对方的家境、品性和感情史等姜汲一概不知,但知道,杨浦松对他有好感。 姜汲不迟钝,但身边对他有好感的人那么多,关他什么事? 成年人社交自有分寸,只要对方不挑明,他就当不知道。 他这么随意,可把陆星延看得怄火。 来之前姜汲说什么来着?今天是朋友聚会,怎么突然变成万人迷的追求者见面会了? 他好意思吗?心里暗爽吧?渣男。 陆星延简直不想给渣男好脸,但他刚耷拉下眼皮,就被踢了一脚。 “刚才那笔账我先给你记着,”姜汲冷言冷语,“等会如果你敢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我就把你皮扒了扔河里。” 陆星延:“……” 好狠毒一男的。 没办法,分数已经见底,陆星延不敢还嘴,他活像一个奴隶主的跟班,忍气吞声地跟着姜汲进客厅。 这栋别墅不是汤蕾的家,仅做聚会场地暂时使用。 他们一进门便嗅到一阵烘焙香,汤小姐亲自烤了许多小蛋糕做待客甜点,和水果一起摆上长餐桌。 她仍在忙碌,客人们三两成群,各聊各的,约莫有二十来人,算上在外面泳池边吹风的,恐怕有三十多个。 陆星延自认朋友够多,没想到这位汤小姐更是社交达人。 她是怎么认识姜汲的?性格合得来吗? 陆星延不想结交新朋友,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始终围绕姜汲,像安检仪般扫过每一个过来打招呼的男女—— 钻表男走了; 来了一个拎lv的女人,不熟,姜汲只跟她说了三句话; 又来一个女人,这个熟,她约姜汲吃饭; 一个丑男,笑得很油腻; 又一个丑男,年纪大,没竞争力; 这个不丑,但整过容,整得像热搜里经常出现的某位男演员; 又一个,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矮,不到一米八。 怎么还有…… 陆星延一辈子的刻薄都用在点评哥哥身边的花花草草上了,憋出一肚子火。 虽然他没开口,但姜汲看表情也知道他心里没想好事。 “嫌无聊你就出去玩,别摆张臭脸扫兴。”姜汲指了指门外。 陆星延不走:“我饿了,去那边吃点东西,你吃吗?” “不吃,你自己去。” 他们坐在一张较为边缘的沙发上,离客厅中间的餐桌有一段距离。 据说小蛋糕是饭前甜点,待会有室外烧烤,还有歌舞节目助兴。 表演者正是东道主汤蕾本人,可见汤小姐的性格是多么开朗,生活是多么精彩,上个月表白被拒绝并未打击到她。 陆星延颇为佩服,独自去餐桌吃东西。 他是真的饿了,从下班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姜汲也没吃,竟然没感觉,可能被人爱慕能顶饿吧,呵。 陆星延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小蛋糕,边吃边留意沙发那边的情况。 姜汲安静坐着,在看手机,暂时没人找他攀谈,他也不去找别人。 陆星延放心了,低头挑水果吃,然而不过半晌,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沙发上空空如也,姜汲不见了。 …… “你弟弟呢?” 庭院里,远离人群的角落,一盏路灯下,姜汲将香烟夹在唇边,垂眸点火。 一口烟过肺,他才低声答:“在吃东西,我出来抽根烟。” 问话的是杨浦松,他不抽烟,但很乐意吸姜汲的二手烟,于是站得很近,仿佛担心风大吹走烟雾令他吸不到,那将十分可惜。 “是亲弟弟吗?” “不是。” “看出来了。”杨浦松笑了笑,“一直盯着你,护食似的,不让人接近。” 第27章 姜汲用力抽一口,没接这句。 杨浦松察觉他态度似有暧昧,不禁试探:“你喜欢这款?” “他是我妈老公的儿子,算半个亲弟。”姜汲答非所问,转开话题,“汤蕾不是说想通宵打牌吗?这么多人,要开几桌?” 杨浦松不得不接他的话:“开不了,开就成赌场了,要被举报的。” 说罢两人都笑,很快没话题了。 其实杨浦松很健谈,但无论多健谈的人面对姜汲都难免紧张。姜汲的眼神太锐利,似乎能看穿一切,包括此刻他的小心思。 杨浦松惯于当关系中的掌控者,以前接触过的人都没给过他类似感觉,姜汲似乎在控制他,即使姜汲什么都没做。 他看向姜汲含着香烟的嘴唇,眼前青烟在风里一荡,他的魂也跟着一荡。姜汲忽然问:“想抽吗?” “……可以吗?”杨浦松喉咙一紧。 “为什么不可以?”姜汲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新的给他,“自己点。” “……” 见他不接,姜汲好笑:“难道你想抽剩的?” 说罢抬起余光一瞥,别墅侧门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东张西望,在找人。 姜汲认出是陆星延,才分开几分钟他就忍不住跟出来,天天黏得像胶水。 姜汲想起那仅剩的最后一分,心血来潮,调整了下站位,借杨浦松挡住自己。 后者有所察觉,下意识回头看。 “别动。”姜汲阻止,“帮个忙。” “……什么?”杨浦松转回视线,又盯上他的烟。一个不抽烟的人突然犯起烟瘾,来势汹汹,非用什么排解不可。 姜汲没有解释,再提醒:“你别回头。” 他夹烟的左手忽然搭过来,很轻,但杨浦松的肩膀仿佛被重重砸了下,整个人差点软倒,一晃神的工夫姜汲就靠近了,是接吻的姿势。 杨浦松心神俱震,从没这么近看过姜汲的脸。 但不是吻,没亲上,姜汲甚至没看他,眼神飘向远处,落向了他身后的什么东西,或者人。 “姜汲……” “别动。” 如果这个吻不是借位,应该很缠绵。至少从杨浦松身后的角度旁观,像是在相拥热吻,密不可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汲唇边勾起一个笑,杨浦松隐约明白自己成为人家play中的一环了,滋味复杂。 姜汲却在这时闭上眼睛,假装陶醉,直到一股力量猛然将他们分开! “——姜汲!” 陆星延脸色铁青,一肘推开杨浦松,粗暴地拽住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第25章 “你说呢?”姜汲顺着陆星延的拉扯站直身体,欲盖弥彰般抿了抿嘴唇。 他双唇干燥,没有吻过的痕迹,但背光站立,面容隐于阴影,陆星延气昏头看不清,被这回味般的动作刺激够呛:“姜汲!你、你太过分了!” 捉奸的苦主也不过如此,陆星延怒斥:“谁准你亲的?你背着我偷跑出来,就为了跟这男的偷亲?!他这么丑,你也下得去嘴!你瞎!真不挑!” “……” “这男的”刚挨一记肘击,又被外貌攻击,忍无可忍想还口,但陆星延凶狠一拽,把姜汲拖到身后,直接赶他:“滚!” ——简直像只恶犬。 姜汲在弟弟背后打手势,示意杨浦松先离开,别跟陆星延较劲。 工具人杨先生给他面子,脸红脖子粗地走了。 陆星延马上又转身:“你跟他打什么暗号?!” “你管我?” 姜汲轻描淡写,将没抽完的烟夹到唇边,优雅地吸了一口:“你是谁,什么身份?有资格管吗?” 陆星延哽了下,但不服软,恶狠狠地抢走烟丢到地上踩灭,再抬头时眼睛竟然红了。 “我想管就管,我是你弟弟!”他可算找到理由,“谁家哥哥像你这样把弟弟扔在陌生人堆里,自己跑去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幽会,你有良心吗?” “好。”姜汲从善如流,“下次幽会我告诉你一声。” “……” 陆星延差点没气厥过去。姜汲又落进他手里,被拖着手腕往前走,掠过一盏盏庭灯,泳池,直奔停车的地方。 姜汲不反抗,从落后半步的视角观察仿佛全身血液都冲上大脑以至丧失理智的弟弟。 陆星延力气很大,手却在抖,一路时亮时暗的光线打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咬紧的下颌也在抖。 以前经常见他生气,但气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他似乎不能再多说一句话,否则满腹的怒火与伤心会从口腔泄露,将他由内而外地摧毁。 “你喜欢我?”姜汲突然说。 “……”陆星延已经打开车门,闻言把哥哥推进副驾,忘了深情人设,“不喜欢!狗才喜欢你!” 姜汲点头:“叫两声我听听。” “嘭”,陆星延猛一摔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他不问姜汲意见,自顾自做决定,却也不说去哪里,开出这片小区直上马路。 姜汲提醒:“你只剩一分了,陆星延,现在停车我考虑要不要给你机会,不停我直接扣了。” “……” 话音刚落,陆星延猛踩刹车停在路边。 此地远离市区,是一个不开导航他们都不认路的地方。姜汲将视线从陌生的街景转回弟弟脸上——陆星延已经气得要爆炸了。 故作平静是他最后的掩饰,但他的手臂,肩膀,强行克制也压不住起伏的胸腔和打颤的牙关都在出卖他。 他不让姜汲看他的眼睛,右手搭着方向盘,用力到几乎能将方向盘拧断。 “这么难受?” 姜汲再次猜测,陆星延可能真的喜欢他。 原本只是想随便逗一下,没想到有人这么不经逗,反应大到不像演的,是完全真实的情绪,什么分寸、人设,全忘到脑后了。 ——这算破防吗? 还能听话停车,说明还没彻底破。 姜汲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缺德,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我都跟别人接吻了,你还在乎这一分呢?”他给陆星延点火,“既然这么乖,给你加一分好了——现在是负八分,记住了。” 说完拿出手机,给杨浦松发微信。 把人家当工具人使用,起码得关心安抚几句,否则太不厚道。 姜汲连着发几条,消息提示音一响,陆星延盯窗外的脸转过来,猛抢手机:“不许聊!你给我删了他!” “又来。”姜汲故意沉下脸,“刚夸你乖你就犯病,扣一分——松手!” 陆星延不松,硬抢下手机想亲自删杨浦松,但姜汲提前按了锁屏他打不开,气得他摔了手机猛扑上来,按住姜汲的脖子。 人气急时没有行为逻辑,陆星延这么高的个子在车里乱扑腾,脑袋撞了几下车顶,又疼又晕手劲又大,按着颈动脉咬姜汲的脸。 脸颊不好咬,他滑到唇边,顺手放平座椅,整个人压到姜汲身上。 “你要干什么?”姜汲冷冷道,“再扣一分,现在你没分了,从我身上滚开。” “……” 陆星延一愣,没想到他加分扣分都如此随意。 其实也不意外,姜汲就喜欢这样随心所欲作弄他。 他不觉得姜汲喜欢那个钻表男,但喜不喜欢无所谓,跟谁接吻都没关系,想亲就亲了,顺便还能把他气死,何乐而不为? 陆星延红了很久的眼眶终于湿了,眼泪“啪嗒”一下砸到哥哥脸上,反应过来他马上伸手擦干,回到自己座位上,下意识想开门下车,赶紧离开,否则太狼狈。 ——正如曾经每一次。 他们总是吵架,姜汲不落下风,而他强撑气场匆匆吵完,在表情崩溃前转身,怕下一秒就露出哭相被嘲笑。 除了躲避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就是输家。 但开车门的那一刻陆星延犹豫了。 “怎么,不愿意滚?”姜汲也是没想到,都这样了他还能忍,就算真的喜欢也不至于这么卑微吧?真令人刮目相看。 陆星延却一言不发,重新启动车,导航终点是上次去过的酒店。 已经没分了,他不听姜汲命令闷头往前开,车速卡着限速的极限,一路目不斜视,侧脸冷酷,仿佛怒火和伤心都平息了,他冷静了。 但这冷静是假的,更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姜汲不知他突然要演哪一出,抱着几分好奇跟到酒店。 与上次来时完全不同,陆星延熟练地开房,拿到房卡,对酒店前台说:“送一盒最大号的套和润滑剂到客房,尽快。” “……”前台微微睁大眼睛,行注目礼,专业地应了声“好”。 陆星延依然冷酷如没有感情的杀手,用力拖着姜汲进电梯,上楼。 很巧,还是二十三层。有过经验就是不一样,一进房门,姜汲就被他按在墙上,一双冰凉的手探进腰间,利落地解开皮带。 第28章 “我同意了吗?”姜汲说,“你没分了,听不懂?” 陆星延冷笑一声:“反正都没分了,我还怕你?” “……” 姜汲差点笑出声,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笑,他得给杀手先生一点面子。但要他装害怕也实在困难,只好同样冷脸看陆星延,做了个拒绝的动作。 拒绝没用,陆星延被刺激得理智早就熔断,全部力气都使到他身上了。 姜汲的腿被压住,手臂被按紧,陆星延发了狠咬他脖子,疼痛和酥麻感一同漫开,姜汲抽了口气。陆星延空出一只大手猛地罩住他下半张脸,这口气便吸进去没吐出来,硬生生卡在气管,激得他浑身一抖,窒息中垂下了眼。 很难判断这是调情技巧还是陆星延在胡乱发神经,以姜汲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后者。 但陆星延就是这样很有误打误撞的天赋,姜汲拒绝得不太认真,也不想满足他,一错神的工夫那只手突然放开,陆星延亲了上来。 亲得很凶,完全是发泄而非亲热。 姜汲那股窒息劲儿还没缓,就被咬住嘴唇,一呼吸全是弟弟的气息,熟悉中有点陌生,他不能细细分辨,陆星延已经攻进口腔,强迫他与自己深入交缠。 “你继续扣啊。”还带挑衅的,“再扣两分,五分,十分……我怕你吗,姜汲?” 他半拖半抱地把姜汲弄到床上,实在是太像样了。 姜汲冷眼瞧着:“不装了?” “谁稀罕跟你装。”陆星延发起神经来无法无天,抵着床吻他,“你以为你很牛吗?我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想管就管——张嘴。” “……” 姜汲张嘴了,是笑的。陆星延不管他为什么配合,顺势达成深吻,又舔又咬,不老实的手沿腰线滑下,按摩般用力地抚弄。 其实亲热也不需要太有技巧,姜汲被弄得既无语又生理性地出汗了,潮湿的后背紧贴t恤布料,身下床垫太过柔软,无处借力。 “跟别人接吻爽吗?”陆星延开始算账,“我警告你姜汲,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有一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汲简直受不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说人话。” “哪句不是人话,你听不懂?” 他按住姜汲的手,撩起t恤往胸前拱,张嘴就咬。 姜汲抖了一下,抓住陆星延的头发把他拽开:“给你一个机会,说真话。” 身上的人一顿:“什么真话?” “你说呢?” “……” 空气微微一滞,恰在此时有人敲门,是酒店工作人员来送套和润滑剂的。 “等一下。”陆星延拢了拢衣服,下床去拿。 回来时姜汲倚着床头坐正,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他,为避免刚才那个似乎意味不明的话题被无声无息略过,姜汲再次提起。 “你是不是喜欢我,陆星延?” 第26章 其实在询问前姜汲就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 上一分钟陆星延还在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怎可能拉下脸说喜欢。 不出所料—— “不喜欢。” 陆星延拎着酒店送来的黑色塑料袋,往床上一丢,哗啦一声,“我喜欢你什么?你瞎我又不瞎,我才不喜欢渣男。” 他站在床边,拆安全套和润滑剂包装,极其用力,仿佛这也是给姜汲好看的一部分。 姜汲配合:“那你今晚这么生气,还要跟我上床的目的是……?” “看不惯你!” 陆星延冷笑一声回到床上,既不客气也不礼貌地按倒姜汲,摆好姿势,衣服脱得乱七八糟,随手就扔。 他八成又在网上学习不入流小知识了,握着姜汲的手探到自己身下,往前一拱,贴到耳边问:“我大不大?” “……”姜汲的回答是一声嗤笑,陆星延恼火,非要他握紧,揉一下,“马上会变更大,要不比比,我肯定比你大多了。” “你脑子还好吗?”姜汲踹他。 陆星延用鼻孔哼气:“不好也是你的错,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了!” 哦豁。 这还没完,陆星延拿出一只套塞进姜汲手里,逼他亲手帮自己戴,压着他,像某款上了发条的毛绒怪兽,在他身上不断地乱贴乱咬,念念有词:“今天我要做,你必须同意。” “凭什么?” “呵。”陆星延含住他的耳朵,极其煽情,话却很离谱,“你敢拒绝,我就告诉你妈。” 姜汲:“……” “你耍我,玩弄我,还在外面跟别的男人胡来。” 陆星延忘了如果曝光他也会挨骂,也可能是不在乎,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论发疯姜汲确实不如他。 但这种“告诉你妈”的幼儿园等级威胁并不吓人,姜汲只觉得他是真的被刺激不轻,都已经这么在意了,还坚持说“不喜欢”。 “行。”姜汲佩服自己的恶趣味,还能陪这蠢货聊,“做了之后呢,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陆星延大有一副“我比你更渣”的气势:“我想做就做,不会对你负责的,你最好永远别喜欢上我。” “……” 他可真是太酷了,姜汲笑得直颤,被他箍着腰制服,一点力气也没使上。 该变大的那个东西确实变大了,还没套好,头部渗出的潮湿擦过姜汲大腿,气氛荒诞中透着一股行将失控的暧昧。 姜汲渐渐笑不动了,陆星延一点也不想笑,近在咫尺的目光仍似火烧——不论他的话有多离谱,情绪不掺假。 他忽然发狠地吻下来,带着惩罚意味。 几次亲热后他已经知道怎么做能让姜汲有反应,手指用力地扣住姜汲脖子,在喉管和下颌间来回地滑动、收紧,时而抚下胸口,按住小腹,时而又游到腰后,把人往自己怀里送。 陌生的掌控欲从抚过哥哥身体每一寸的手掌激活,蔓延四肢百骸。 陆星延越弄越重,呼吸缓而沉,赤裸的身躯沁了一层汗,肩背肌肉绷紧。他几乎不间断地吻姜汲,是进攻性的吻,要深入,深入,更深…… 姜汲一开始是放任的。他不打算给陆星延上,但由着弟弟在自己身上乱扑腾也有一种趣味。 他对陆星延总是轻视,即使在床上。 陆星延似乎对他有误解,以为他喜欢在接吻时被掐紧脖子窒息的感觉。姜汲绝无此癖好。 但当颈上那只手一次又一次收紧,姜汲汗越出越多,气息乱了,在极度持久的深吻折磨下莫名脱力,浑身酸麻。 再吻下去大概真的要做了。 姜汲抬手制止,可陆星延正叛逆,抓住他的手腕扣在自己腰上,本能地往前顶。 身下床垫晃动,他被迫用大腿测量了陆星延的尺寸,后者脾气还没消,冷不防问:“我是不是比他帅?” “……”亲得太缠绵,嘴唇分开时牵出一线晶亮水痕,姜汲吸了口气,“你能不能当哑巴?” 不能。 陆星延没完:“我是不是你身边最帅的男人?而且我年轻。” “对对对。” “我还聪明,成绩好,会打游戏,粉丝多。” “……” 姜汲想找根针把他嘴缝上。不过也拜他所赐,姜汲成功压制欲望,从他怀里离开,下床。 然而脚刚沾地,腰就被揽住,陆星延硬生生又把他拖回来,“不准走。” “——松手。” “我不。”陆星延坚持雄竞,“我难道不是你身边最优质的男性?你不跟我睡要跟谁睡?都有感觉了还走?” “……” 他从背后抱着姜汲,刚才亲得太舒服,将愤怒冲淡一些,身上又多了几分黏糊劲儿,跟狗似的咬姜汲耳朵,手在腰间乱转,滑下去。 姜汲被他攥住了,顺应生理本能,没有拒绝。 “别以为我愿意伺候你。”陆星延冷哼一声,“这是我的房间,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想怎样就怎样,知道吗?” 姜汲闭上眼睛享受,一个字也没接。 陆星延大概不知道自己特别黏人,一只手伺候着姜汲,另一只手包括脑袋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摸摸他,一会儿蹭蹭他,像在撒娇。 得不到回应很难受,偏又不肯拉下脸说软话,短短一会就给姜汲肩头留了一大片牙印,又疼又痒。 他越装,姜汲越想撬开他的嘴。 “陆星延。” “嗯?” “你真不喜欢我?” “……”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恼羞成怒:“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你要问多少遍?” “哦。”姜汲说,“所以你之前表白,是在骗我啊。” 陆星延一顿,终于想起那个被他遗忘到马里亚纳海沟的痴情剧本了,仿佛程序出现重大bug,他的大脑报错,卡住了。 姜汲已经快到了,现在也只有一半清醒,嗓音比平时飘几分:“其实……我和杨浦松没有接吻。” 第29章 陆星延活过来:“狡辩,我亲眼看见了!” “假的。” 脖子突然又被咬一口,关键时刻的每个细微刺激都被放大,姜汲微微喘息,“骗你的,借位而已。” “……真的?”陆星延狐疑,将他转过来正面抱着。 这是为了看他的表情,但姜汲双眼紧闭,面色酡红,除了能看出克制地压着快感,没有其他表情。 “别停。”他提醒,每个字都透着一点喘的味道,听感十分撩耳。 陆星延也正受煎熬,伸手去摸旁边的润滑剂。姜汲明明看不到,却感觉到了,“我不想跟你做。” 他脱力地伏向陆星延肩膀,掩起自己的表情,“你都不喜欢我,我才不做……”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似乎有弦外之音。 陆星延本就卡顿的大脑程序运行更加困难:“什么意思?” 姜汲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欲望浸染下的眼神水雾蒙蒙,“我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才……” 他刻意放慢语速,三字一缓,半句一顿,给陆星延急得不行:“所以什么?你说啊。” 陆星延也实在是忍不住,把他拽回床上,按进怀里。 姜汲说不做,但在这种气氛下,这样的亲密互动也不可能拒绝。那个热铁般的事物直贴着他的大腿,呼吸频率渐渐趋同。 他痉挛般颤抖起来,被咬紧耳垂一同释放。 “说话。”陆星延嗓音微哑,故意往他耳朵里灌热气,有意识地延长余韵。 姜汲缓了半天才道:“我之前就有感觉,你喜欢我好像不诚心,所以才用杨浦松试探一下……” 他轻咳一声,“本来只是想让你小小地吃点醋,然后哄哄你,我们就顺势在一起好了。” 陆星延一愣:“你说什么?” “你不懂吗?”姜汲反问,“我对你是什么心意,难道你感觉不到?” 陆星延:“……” 什么心意?有吗?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唉。”姜汲好像很失望,“怪我,有话不直说。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给你机会,为什么会同意你进我的公司,还带你去朋友的聚会上玩?” 陆星延呆滞。 姜汲按低他的脑袋,不让他看自己——此乃师夷长技以制夷。 “总之,既然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姜汲说,“我也不想纠缠。” 他推开陆星延,起身下床,“以后我还是哥哥,你是弟弟,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等、等等。”陆星延现在不是大脑报错,而是整个人都烧了,“姜汲!” 他拉住往浴室走的哥哥,“什么啊,我听不懂,你把话说清楚……” “还需要说吗?”姜汲转过头来,“除非你也喜欢我,否则我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我、我……” “你什么?”姜汲脸上带着失望过度的冷,“你难道喜欢我吗?” 陆星延:“……” 怎么会这样? 陆星延迷茫地想,突然局势逆转,姜汲反咬一口,到头来成了他的错…… 不对,重点不是谁的错。 难道,姜汲真的喜欢…… 一股火山喷发般的强大热流席卷陆星延,他目瞪口呆,无法思考,也忘了刚刚说过“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好脸色”,贴到哥哥面前,红着脸轻声问:“真的啊?你真喜欢我吗?” 姜汲甩开他进浴室,他连忙跟到浴室,“姜汲,姜汲——” “我要你先说。”姜汲命令。 “好吧。”陆星延乖乖听话,“我……我喜欢你。” 第27章 酒店浴室里有一种陌生香气,随花洒喷出的热水氤氲扩散。陆星延闯进水帘下,紧紧抓住姜汲的手。 他看起来不大清醒,但眼里饱含真情。像动物一样的眼神,湿润,慌张,充满期待,仿佛下一秒姜汲不亲他,他就会伤心而死。 姜汲追求者众多,却还从没如此真切地体验过“被喜欢”的滋味,在今天前他也想不到,给他这种体验的竟然是陆星延。 而他只是随口骗两句,陆星延就上当了,简直傻得不能再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姜汲怀疑这傻子已经脑雾了。 不出所料,陆星延仿佛没听见,意识仍停在上一段——他说完“我喜欢你”,现在轮到姜汲了。 “你说啊。”陆星延小声催,“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 姜汲笑了一声:“喜欢。” 声音还未落地陆星延就猛地往前一拱,把姜汲推到墙上。 浴室湿滑冰凉的墙壁激得姜汲一哆嗦,身体被陆星延牢牢压住,此人好像有“听话”和“肆无忌惮”两种人格,能随时随地切换。 姜汲玩他这么多年,今天突然品味到了新的乐趣。 “喜欢是喜欢,”姜汲补充,“但不太多。” 身前的人顿时一僵,又委屈了:“什么意思?” “只喜欢你一点点。”姜汲说,“本来比这多一点,但今天晚上你做的事让我很不开心。” “……” 他面色不悦,陆星延立刻低头:“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是在试探我,以为你真的和他……我不是故意的,哥,姜汲,你别生气好不好?” 姜汲似有勉强:“行吧,我考虑原谅你。” 仿佛得到豁免,陆星延收紧的手臂闻言一松。 姜汲按着这双肩膀,清晰地感觉到,他一威胁陆星延就紧张,一松口陆星延就放松,真像一只被他捏在手里的玩具,好玩得让人有点上瘾。 “你先出去,我洗澡。” “不能一起洗吗?”陆星延眼巴巴的。 “不行。”姜汲说,“去外面等,我洗完你再来。” 陆星延这辈子没这么听过他的话,老老实实离开浴室,但没走太远,乖乖在门口等待的模样像一只守候主人的大型犬。 姜汲从卫生间镜子里看见这一幕,心情十分奇妙。 ——十二年前,他第一次听说“陆星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有今天。 当时姜汲才十三岁,得知妈妈恋爱了,男方丧妻,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儿子,名字叫陆星延。 姜婉怡说:“那孩子是被宠大的,脾气骄纵,我怕你们以后相处不好。” “你放心。”姜汲安慰妈妈,“一个小不点罢了,还能欺负到我头上吗?反正我不惹他,如果他找事我就躲远点,就当让着弟弟了。” 姜汲说的是真话,他愿意为了妈妈吃点亏,真被陆星延欺负也没什么。 但没想到,陆星延惹人厌的本领远超他想象,第一次见面他就破功,甩了一张冷脸,搬到一起住后也几乎没对陆星延笑过。 正所谓人贵有自知之明,姜汲表现这么明显,陆星延再蠢也该知道远离了吧? 但不,陆星延越挫越勇,莫名其妙地变着花样黏他,三天不吵架就仿佛浑身有蚂蚁在爬,把姜汲都弄得对此人脱敏,懒得搭理了。 如果陆星延是一个女孩,姜汲可能会猜,他对自己有意思。 但姜汲性向觉醒太迟,在得知世上有同性恋之前就已经习惯被弟弟黏着吵架的相处模式,后来无论陆星延的行为有多离谱,姜汲都不奇怪,亦不做他想。 以至今天才醒悟,陆星延竟然真的喜欢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最初就被他吸引,还是感情慢慢变质? 陆星延这蠢货恐怕自己都说不明白。 姜汲洗完澡,用浴巾擦干。浴室门口的“大型犬”一见到他眼睛就发亮,似乎还没从脑雾状态里醒过来。 “你去洗。”姜汲说,“我饿了,点外卖等你,你想吃什么?” “随便,跟你一样吧。” 陆星延洗澡,姜汲去衣服里面翻手机。 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打开微信才发现,杨浦松和汤蕾分别发过几条问候消息,姜汲先回复汤蕾,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提前离开,然后回复杨浦松,假客气:“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杨浦松倒很识趣:“免了,我怕你弟弟又发酸火。” “……” 这下好,陆星延恐怕要在他的朋友圈里臭名昭著了。 姜汲翻了翻外卖软件,没想吃的,打电话叫酒店送两碗牛肉面。陆星延出来时牛肉面正好送到,两人一起坐在桌前享用。 今天姜汲没吃晚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身边这位男士有情饮水饱,八成是在刚才洗澡时又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被水淋完脑袋没清醒,眼神也变差了,拿起没拆封的筷子就想夹面。 姜汲抢过来帮他拆开,挖苦道:“别吃进鼻子里。” 陆星延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朵,一开口竟然还问:“姜汲,你真的喜欢我吗?” 姜汲:“……” 他到底要问几遍。 第30章 “我没有实感。”陆星延低下头,盯着碗里浮于水面的葱花,“你能不能说得详细点?你喜欢我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点点’是多少,能不能多喜欢一点啊……” 他越说声音越低,犹犹豫豫地又抬起头,用那双动物般的眼睛看姜汲。 姜汲怀疑他自己也知道这副模样很讨人喜欢,所以不嘴欠找抽,开始装可怜了。但以他目前的状态,不是装,是下意识地讨好。 送到手边的玩具没有不玩的道理,姜汲亲了亲他:“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这种事,哪能说清呢?” 陆星延深以为然:“那你喜欢我什么?” “你长得帅啊。”姜汲说,“你是我身边最优质的男性,年轻,聪明,成绩好,会打游戏,粉丝多。” 陆星延羞恼:“别抄我台词。” “你还记得啊。”姜汲赞叹,“看来脑子还没彻底坏掉。” “……你才坏掉。”陆星延把这当成打情骂俏,低头吃两口牛肉面。真是怪了,这面竟然是甜口的,放糖了吗? 算了,管它什么口,反正好吃。 陆星延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唇,又开始眼巴巴地盯着姜汲。 同样份量的面姜汲才吃三分之一,他也不催,就这么安静地观看,仿佛看姜汲吃面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他可以保持脑雾状态,神魂颠倒地看到地老天荒。 姜汲太想笑了,但还能撑住,将自己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喂我。” “啊?”陆星延一呆,“太、太肉麻了吧。” “……” 他也知道肉麻啊,姜汲故意冷脸:“陆星延,你不愿意?” “我愿意!”陆星延立刻投降,左手端着碗,右手微微颤抖着夹起面条喂给哥哥。 姜汲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也有点肉麻得受不了,重新拿起筷子自己吃。 陆星延小心翼翼问:“我喂得不好吗?” “还行。”姜汲说,“如果手不抖就更好了。” “我紧张嘛。”陆星延眨了眨眼,趁他低头吃面突然凑过来偷亲了一口,“姜汲,你真的喜欢我啊?” 姜汲:“……” 又来。这人不会晚上睡觉都在梦里念这句经吧? 姜汲早就听说过,有的人一陷入爱情就变傻,但也没听说会傻成这样啊?陆星延真是恋爱脑中的翘楚,有这么爱吗? 姜汲吃完面,拿起手机翻了翻工作邮件。他这时其实没有工作的心思,但手机提示音响了,习惯性要看一眼。 陆星延是个学人精,也跟着拿起手机看邮件,但陆星延的邮箱里只有steam游戏打折广告和apple账单收据。他对着这些无聊的内容装专业,余光瞥见姜汲放下手机,也跟着放下,“哥,你还没回答我……” “你要我答几遍?”姜汲心想,给你买点核桃补补脑好了。 陆星延其实也不是非要听回答,只是找不到新的撒娇方法,反复地问,是为得到更多回应。 姜汲没给,但用一双暧昧的眼睛与他对视。 酒店隔音太好,二十三层的窗外一片寂静,走廊与隔壁房间的声音也半点听不见。他们突然失去话题,默然坐在桌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爱是一种什么感觉,其实陆星延从来不知道。 当他有理智去感受时,它不在。而当它出现时,他的理智全军覆没,脑海里一团浆糊。 姜汲在想什么呢? “哥。”陆星延本能地靠近哥哥,想亲他的脸,鼻梁,嘴唇,抚摸他被自己咬出牙印的脖颈,抱他的腰,抱他的腿,把他按进怀里,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一切。 “哥……” 陆星延喃喃又叫一声,感觉自己好像中了情毒,没办法从姜汲身边离开。不仅想亲他,抚摸他,抱他,还想被他亲,被他抚摸,被他用力地抱住。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星延稀里糊涂地摆了个最乖的姿势,求婚似的单膝跪在姜汲脚边:“谈恋爱好不好?” 第28章 “谈恋爱好啊,特别好。” 很久以前,当陆星延日复一日地念叨“我哥真讨厌”时,他身边的好兄弟们就已纷纷早恋,谈了女朋友。 “真的,你别不信。”孙诚说,“你不谈怎么知道恋爱有多好?我女朋友超级可爱……啊啊啊!” 当时他们初三,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写作业,陆星延无语地转笔,“啪”,笔飞了出去。 他懒得去捡,烦躁地换一支笔继续写。 孙诚说:“你看看你,整天像怨夫,脸这么臭把桃花都吓跑了。你就该听我的,赶紧找个女孩谈恋爱,你哥爱咋咋地,你管他呢……” 陆星延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死装。”孙诚说,“你摸过女孩的手吗?亲过女孩的脸吗?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你都没见过……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孙诚更是死装,谈个恋爱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世界首富了,走路都带风,天天装忙人,踢球爽约,说要陪女友,买东西买双份,说要送女友,歌单里全是情歌,毛都没长齐就跟女友腻腻歪歪地叫“老公”“老婆”…… 陆星延不羡慕,只觉得他像个傻叉。 喜闻乐见,孙诚的初恋不到一学期就宣告结束,切换到失恋状态,成为一个伤感男孩。 陆星延缺德地问:“现在还觉得恋爱好吗?” “好啊。”孙诚执迷不悟,“一个男孩在成为男人的路上,免不了要受几次伤……” 陆星延转头就走。 那天很不巧,他又跟姜汲吵架了。 原因是姜汲放在客厅的书包里掉出一封粉红色告白信,陆星延看见时愣了下,捡起来直接撕碎,丢进垃圾桶。 他没多想,一种难以辨别的不悦催使他这么做。刚扔姜汲就回来了,眉头一皱,问他:“你在干什么?” 陆星延没说话。姜汲看见了碎成一片片的情书:“谁准你动我书包的?” “你快高考了,不许谈恋爱。”陆星延理直气壮,“我是为了你好!” “少扯。”姜汲冷酷地说,“再动一次我把你头打掉。” “……” 以前姜汲总这么说,其实根本没对陆星延动过手。但他的态度就已足够锋利,陆星延被刺一次至少要用三天来恢复。 恋爱好个屁,一点也不好。 陆星延讨厌情侣,讨厌所有可能谈恋爱的人,尤其是姜汲。他诅咒姜汲一辈子单身,永远没女孩喜欢,讨人厌,万人嫌,看他还装不装,跟谁发脾气呢? 不久之后,孙诚又谈了个女朋友,而陆星延孜孜不倦地跟姜汲吵着架。 于是,当孙诚为女孩伤心时,陆星延在为姜汲流泪(气的),当孙诚第二段恋爱也结束,感慨“哥们有些心累”时,陆星延仍然不累,坚持不懈地“我恨我哥”…… 孙诚费解:“陆星延,你这辈子还能离开你哥吗?不会等二十年后我家孩子都上学了,你还在‘我哥我哥我哥’吧?” “……”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我求你了,去谈一段恋爱吧。” 孙诚从初中劝到高中,陆星延一个字也没听过。 多年后的今天,陆星延回忆起这段往事,将脑袋压在姜汲赤裸的肩膀上,使劲地又蹭又亲,一声傻笑:“哥,你竟然同意了啊。” “……” 这时已经日上三竿,距离姜汲同意谈恋爱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这傻子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念经,经文从“你真的喜欢我”变成“你竟然同意”了。 姜汲被他压得喘不上气,“起开点。” “不要。”陆星延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全身都压上来,“现在我是你老公,我想压就压了,不行吗?” 姜汲:“……” 状态来得真快。 “行,老公。”姜汲面无表情道,“你先让开,我要起床。” 陆星延满脸通红:“你、你真叫啊?” 姜汲好笑:“我敢叫你还不敢听?纸老虎。” 姜汲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卫生间。 酒店的一次性清洁用具十分难用,只能简单地洗漱下。他刷牙时“纸老虎”挤在镜子前一起刷,含糊不清地问:“要续房吗?再住一宿怎么样?” 姜汲漱口,吐掉泡沫:“不了,我下午要见客户。” “哦。”陆星延有点失望,“可我还没……” “什么?”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姜汲转头看他。 昨晚陆星延一副脑子烧坏的样子,突然单膝跪下,问他要不要谈恋爱。姜汲听完很久没回答,陆星延就保持姿势,不厌其烦地等。 后来可能是等累了,陆星延突然趴到他的膝盖上,可怜兮兮地哀求:“哥哥,哥哥,你同意吧,求你了。” “……” 姜汲被这拙劣的撒娇手段弄出一身鸡皮疙瘩,装模作样答:“我考虑一下。” 第31章 “十分钟,”陆星延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再多考虑一秒我都会死。” 好夸张。 姜汲偏不:“一小时。” 陆星延讨价还价:“半小时。” “四十分钟。”姜汲严肃,“不能再少了。” “……好吧。” 陆星延竟然不站起来,坚持保持跪地的姿势仰视姜汲,仿佛心甘情愿仰视一辈子,绝无怨言。 气氛实在煽情,任何人被这样对待心里都很难不起波动。 姜汲的波动不小,但并非怜爱,想扶起他,而是按住了他的头,让他帮自己口。 虽然陆星延平时对人趾高气扬,但在这种事上毫无架子,逞强和服软全看他当下的心情和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例如此刻他的目的是换取哥哥更多爱意,那么越顺从越好,卖乖才会被喜爱。 这种简单直接的思维模式也有一种动物性,不像被社会驯化的男人。 男人是自大的,讨厌的,姜汲对那种人应不起来。 诚然陆星延有时一上头就管不住自己,但这是事物的两面性,姜汲享受玩弄弟弟的愉快,也能够接受弟弟的缺点。 他唯一要考虑的是,“玩弄”的安全边界在哪里?会出界吗? ——不会。 姜汲没能划出一条明确的安全线,但有掌握一切的自信。 他闭着眼睛释放在陆星延口中,缓了近一分钟,再睁眼时,他说好:“我们谈恋爱吧。”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一夜过去,陆星延仍然没变聪明,吞吞吐吐假装矜持,但不过几秒就露馅了:“好吧,我是说没亲够。” 他洗掉牙膏泡沫,迫不及待地吻姜汲。 “你也亲亲我……” 姜汲不配合,陆星延讨饶:“姜汲,姜汲……” 他叫姜汲的名字和别人不一样,生气时叫得凶,撒娇时叫得黏,无论如何总带有浓烈的情绪,不只当做单纯的称呼。 姜汲耳根发麻,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像主人安抚小狗般给了一个绵长的深吻。陆星延老实了,却还抱得紧,一点不害臊:“不要走,我离不开你。” “……” 别人说离不开可能是情话,他说离不开却是真的。 姜汲想把这八爪鱼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努力了两分钟没成功。 “别走,别走。”陆星延贴着他的脖子吸气,“你陪我,陪我。” 说话还带复读的,姜汲笑出声:“要陪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陆星延反问,“你不会想我吗?” “不会。”姜汲一本正经,“我对你的喜欢只有一点点,还没达到会想你的程度啊。” “……好吧。”陆星延哽了下,但没生气。 从姜汲说喜欢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生气的能力了,仿佛哥哥怎么折磨他都行。 他不知道,他越乖顺姜汲手越痒,非要把他拨弄得团团转不可。 “先去吃饭。”姜汲讲今天的安排,“中午一起吃,然后我去趟公司,晚点要见客户,你不用跟着,爱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陆星延闻言仍不撒手,姜汲用力把他扒下来:“你没有自己的事吗,陆星延?哪天毕业答辩?” 陆星延只好回答:“六月初。我都准备好了,没压力。” “行。”姜汲点头,“那就走吧,先去退房。” 他们离开酒店,随便找了家店吃饭。 饭后陆星延送姜汲去公司,分别时他又讨了一个吻。这时姜汲已经一只脚迈下车,被他扯着衣领拽回来亲,然后拿走他车里的墨镜,往脸上一扣,遮住了大半表情。 陆星延目送哥哥走远,关上车门,情难自禁地趴在方向盘上发痴。 ——恋爱第一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姜汲在一起了。 他的确可以这么做。 理智什么的已经死去很久,现在的陆星延满脑子只有恋爱。 他兴奋地打开手机,找到孙诚谷晓博等几人都在的哥们微信群,一口气连发十个大红包。 群里一时炸开了锅。 谷晓博:“谢谢老板!” 孙诚:“你中奖了?” 孙诚:“不知道为什么,看陆星延发红包,我有一种预感……” 陆星延脸还热着,唇边残存哥哥的体温,打字的手发软:“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预感是什么,但我宣布,我恋爱了。” 谷晓博:“?” 孙诚:“???” 群里人多眼杂,孙诚马上发私聊:“卧槽,和谁啊?” 陆星延故弄玄虚:“你猜。” 孙诚:“……” 这他妈还用猜,除了姜汲还能有谁? 孙诚:“等等,你说的恋爱,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陆星延不解:“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孙诚:“……” 孙诚:“计划啊,你勾引你哥的计划终于推进到恋爱这步了?” 他这条发完,陆星延有五分钟没回。 微信死一般沉默。 孙诚:“hello,哥们?还在吗?” 第29章 陆星延不在。 他看见那条消息就把手机扔开了,然后开车回家,一路上从“我和我哥谈恋爱了”深入思考到宇宙大爆炸。 大约半小时后,陆星延坐在自家客厅里,终于打开微信,给孙诚回消息。 陆星延:“哥们在呢。” 陆星延:“计划还是那个计划,但它可能出了一点变化。” 孙诚:“?” 陆星延:“我不想解释,解释你也听不懂。” 孙诚:“……” 孙诚:“我已经懂了。” 陆星延:“你懂了什么?”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陆星延顺手点开孙诚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情侣男头,用“绝美氛围感”搜索能搜出一堆的那种烂大街风格。 陆星延嗤之以鼻,忍不住打开网页,以“小众高级感情侣头像”为关键词搜索片刻,挑了两张顺眼的,将其中一张发给姜汲。 陆星延:“哥,我们用情侣头像好不好?” 陆星延:“[想你爱你亲你.jpg]” 姜汲没回复,孙诚的消息先来了。 孙诚:“哥们不想拆穿,但也不想天天当傻子陪你演。喜欢你哥就直说,你俩真谈上了吧?” 陆星延:“呵呵。” 非常意味深长高深莫测的一声“呵呵”,陆星延发完故意停顿一分钟吊胃口,如他所料,孙诚好奇了,发来一个求知若渴的问号。 几乎同一时刻,姜汲也回消息了。 姜汲:“不行,我微信里有太多客户,不方便。” 陆星延:“既然你诚心发问了,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姜汲:“?” 陆星延悚然一惊,点错聊天框了。 他赶紧撤回,发一张狗狗卖萌的表情包解释:“发错了,哥,我在跟别人聊天呢。” 姜汲:“哦,跟谁?” “……” 姜汲的微信头像是一看就很性冷淡的雪景图,前几年他陪姜婉怡去阿勒泰滑雪时拍的。 冷淡的头像配上简洁的语气,没什么特别,但陆星延莫名脑补出哥哥当面质问的表情,好像很在意他的私交,甚至吃醋。 虽然不希望姜汲吃醋,但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姜汲生气抽他,他也愿意…… 陆星延心口直冒幸福泡泡,一连气给姜汲发了一长串爱心表情包。 姜汲:“你又干嘛?好好说话。” 陆星延:“想你。” 姜汲不回了,可能是嫌他烦,也可能是在忙。 陆星延哀怨地盯着屏幕,把哥哥刚才回复他的几句话反复阅读十来遍,还嫌不够滋味——他将来一定要发明一个隔着屏幕能亲到哥哥的手机。 对了!陆星延灵机一动,从相册里找了一张与姜汲头像高度相似的雪景图,换上当自己的新头像。这不就是情头吗?他可太聪明了。 刚换完,被孙诚发现了。 ——孙诚也有姜汲的好友。 孙诚:“哈哈,我笑死。” 陆星延:“?” 孙诚:“你哥的头像都用几年了,谁在冒充假情头我不说。” 陆星延:“你懂个屁。” 陆星延:“我哥微信里有太多客户,他要低调。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爱秀?肤浅,恶俗,人越缺什么越秀什么,真爱根本不需要秀,懂?” 陆星延好似被戳到痛脚,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 孙诚挑重点:“承认是真爱了?” 陆星延:“。” 陆星延:“不,你不懂。” 孙诚:“……” 又来。 天天把“你不懂”挂在嘴边,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最懂。“懂王”的称号不该属于特朗普,应该给陆星延才对。 第32章 但陆星延好像很认真:“我跟你说,我真的在第五层。” 孙诚:“[你在地下室.jpg]” 陆星延:“不瞒你说,我现在确实喜欢我哥。” 孙诚:“哟呵。” 陆星延:“但不影响我的计划。” 孙诚:“?” 陆星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体验派?” 陆星延:“真正高明的骗术要先骗自己再骗别人,我就是一个体验派演员。” 陆星延:“我已经进入角色,坚信我深爱我哥。你以为我沦陷了,不,其实计划仍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姜汲的所有想法尽在我掌握之中。” 孙诚:“……” 孙诚:“大哥,我服了。” 后来陆星延又发几条,孙诚没有回复。 陆星延无所谓孙诚回不回,他去健身房里练了一个小时,回来后冲了个澡,然后心血来潮,去姜汲的房间里睡午觉。 说是睡午觉,其实躺在姜汲的床上,他毫无睡意。 事已至此,陆星延已经清醒了。 但清醒还不如不清醒,恋爱的甜蜜和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同时攻击他,皆浓烈得匪夷所思,仿佛他对姜汲长达十年的怨憎之情在今天彻底变质,化作一股难以控制的热流,全身乱窜。 陆星延没法思考太多。一想到姜汲,他就想起姜汲的嘴唇和望向他时深邃的目光,暧昧的表情。他心口发麻,浑身过电,如果这是入戏太深,他还有出戏的机会吗? 不,他根本不能去想“出戏”以后的事。 如果他甩掉姜汲,姜汲会很伤心吧…… “……”陆星延刚清醒一点又陷入混沌了。 症状像发烧,姜汲姜汲姜汲。他好想姜汲。 如同多年前的某一天,他流感高烧卧病在床,陆庸和姜婉怡不在家,只有姜汲一个人陪他。 生病的人脆弱,陆星延好希望姜汲握紧他的手,别离开。但姜汲在三米外的书桌前写作业,隔好久才转过来看他一眼,也没什么温柔表情,只是问:“你好点了吗?” “好个屁。”陆星延说,“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好?” 姜汲一脸莫名:“我看你挺精神的,还有力气找事儿。” 陆星延鼻腔发酸,拉下脸叫:“姜汲,你帮我量体温。” “不是刚量过?” “刚才的不准。”陆星延支支吾吾道,“不要电子温度计,要水银的。” “……”姜汲似乎看穿他在故意捣乱,不让自己好好写作业,但毕竟是病人,多给了他一点耐心。 姜汲去楼下找阿姨要了一个水银温度计,哄小孩似的给陆星延。 陆星延躺着不动:“你帮我。” 他抬了抬胳膊,示意姜汲把温度计塞到腋下。但姜汲真这么做的时候,他又不配合,故意把温度计掉到衣服后面,让姜汲伸手去捞。 捞来捞去,就把他抱住了。 陆星延当时自认为极度讨厌姜汲,却暗暗贴紧那个怀抱,不舍得分开。 “姜汲。”他本能地凑近哥哥的脖子,那处皮肤呈现一种近乎白玉的质地,细腻柔软得不该长在姜汲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身上。 陆星延迷迷糊糊,嘴唇越凑越近,好想咬一口。 他咬了,口感令人晕眩。但姜汲略微僵硬的反应惊吓到了他,他连忙说:“我要传染给你!” 姜汲闻言一把推开他:“神经病。” “……” 陆星延跌回床上,温度计已经不知滑到哪里去了。他的额头更烫,病得更重,看着姜汲坐回书桌前,以侧脸对他。 熟悉的侧脸,线条如工笔雕刻,无一处不完美。冷淡垂下的睫毛形似薄羽,在阳光下轻轻扇动,掀起一片金色尘埃,弥漫成陆星延无法遗忘的记忆。 那天的病至今没好。 原来陆星延早就体会过:喜欢姜汲,是一种高烧的感觉。 可惜没有哪一种退烧药能治疗,他只能放任自己意识不清地怨恨,嫉妒,渴望着,直到死。 ……还不如死了算了。 理智这么说。 但陆星延躺在哥哥的枕头上,没有理智。他半睡半醒,在混沌的梦里将自己物化成某个会被姜汲随身携带的东西。 他跟着姜汲,一直跟着,姜汲是他的主人,他的一切。他被拿起,被放在手心里把玩,被随手遗弃,又被捡起…… “别抛弃我。”梦里的陆星延说,“哥哥,我是你的……” 突然,卧室的灯亮了。 “你说什么?”一道熟悉的嗓音滑进梦里。 陆星延猛然惊醒,睁眼对上了从上方投下的幽深目光,心头一跳。 “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又跑我房间来了?” 姜汲拉上窗帘,陆星延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大概因为昨晚太兴奋没睡好。 姜汲刚才见客户,又换回西装,这时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在解衬衫扣子。陆星延帮他脱下领带,情不自禁凑上去亲。 姜汲挡了下:“没关门。” “他们在家吗?”陆星延低声问。 “不在。” “……那你吓我。” “你也知道害怕?”姜汲道,“我以为你无法无天,敢对你爸公然叫嚣,咱俩在一起了。” “我当然敢啊。”陆星延不以为然,“只要你同意。” “……” 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姜汲并不想玩到爸妈面前:“我不同意,你老实点。” “哦。”陆星延躺回床上,刚开始恋爱就体会到了地下情的苦闷。 但些微的苦闷冲不淡恋爱的喜悦,他甚至已经不再考虑那个计划——既然要入戏,就放任自己沉浸一段时间,等姜汲对他的喜欢从“一点点”变成“两点点”再推进度也不迟。 反正谈一天是谈,谈一年也是谈。 陆星延脑筋转了一圈,又兴奋起来。他下床亲手关紧门,姜汲已经脱下西装,换了身家居服。陆星延没别的想法,只是想亲,想抱,想亲近。 姜汲按住他的手:“我们刚在一起,陆星延。” “嗯?”陆星延不解。 “你知不知道,恋爱是有分有合的。”姜汲突然说,“我们一时冲动在一起了,其实有很多地方不合适。如果相处几天出现问题,我可能会跟你分手。” 陆星延愣了下:“……分手?” “我是说可能。” 姜汲被他亲过无数次的温软嘴唇里吐出冰冷的话。陆星延顿时表情变了,下意识卖可怜:“不要,哥……” “那你得听我的话,知道吗?” “我现在不听话吗?” “你觉得呢?”姜汲按着陆星延的手臂,发现他绷紧肌肉,不自知地微微发抖。 这感觉太奇妙了。 姜汲知道自己有恶趣味,道德感不高,但不知道竟然这么坏。陆星延随他拿捏的样子让他心里产生连自己都意外的强烈愉悦感,从昨晚持续至今,还未消退。 “你来我房间睡觉,被人发现不会很奇怪吗?”姜汲认真道,“还有微信头像,你突然换成跟我一样的,合适吗?” “……好吧。” 陆星延认错:“我改回去,你别生气。” 姜汲坐到床边,陆星延跟着坐下。姜汲刻意板着脸,陆星延就拿眼睛偷偷瞄他,一副想哄又不敢哄的样子。 僵持半晌,陆星延忍不住了,硬贴上来亲了亲他的侧脸:“哥,还气吗?” 姜汲不吭声,陆星延又亲:“脾气真大,除了我谁还愿意哄你啊。” 他亲得很轻,小鸡啄米似的一口接一口,怪痒的。 姜汲伸手去挡,陆星延就亲他的手背,亲了片刻,突然抓住他的手,将食指和中指塞进嘴里,咬住了。 “……” 这动作十足暧昧,姜汲感觉到他的舌和牙齿乱动,仿佛咬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什么。 刚睡醒的人体温偏高,口腔更热。姜汲被勾得意动,陆星延趁机拿掉他的手,唇边还沾着一抹湿痕。 下一秒,湿痕印在姜汲下颌上。 ——这蠢狗无师自通地学会美男计了。 “不许再提分手。” 陆星延察觉他态度松动,终于整个人放肆地压上来,肉麻兮兮,“否则我会死掉的,哥哥……” 第30章 没有人分手就会死掉,但陆星延情意绵绵,说得很真。 当晚陆庸和姜婉怡不知去哪里潇洒,双双夜不归宿,姜汲便在他的纠缠下又跟他同房厮混了一宿。 因为是周末,姜汲状态放松,由着陆星延胡乱折腾,但仍然没做到最后。 其实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姜汲不想做而已。陆星延却偏要追问:“为什么不做?” 姜汲转开脸,陆星延跟着黏上来:“为什么,哥,为什么?” 姜汲再转开,他又跟上来:“为什么,为什么,姜汲,你解释一下。” 第33章 可真是烦人。但姜汲有的是办法治他。 “好,我给你解释。”姜汲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很开放的人?” “……”陆星延一顿,脸上写着“是的”,没敢直说。 “恰恰相反,其实我很传统。” 可惜姜汲演技再精湛也做不出羞涩的表情,否则他非要装给陆星延看,“我妈从小教育我,男孩子也要自尊自爱,不能在结婚之前乱来,你知道吗?” 陆星延:“……” 别人这么说陆星延不大相信,但姜汲在他心里确实是个妈宝男。 “真的吗?”陆星延信了八成,“你上次都没回答我,我还以为你不是第一次呢……” “我是啊。”姜汲说,“除了你以外,我没跟任何人亲近过。” “真的?” “真的。” 姜汲又努力了一下,还是没羞涩成功,太难了,他只好在面无表情的基础上略微皱了皱眉,扮苦情:“所以我要慎重,不能随便跟人上床,和你这么亲热已经背叛我妈了,你让我压力好大,陆星延。” “……又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姜汲严肃道,“我一想到我们的奸情有可能会被发现就后悔,不该答应你谈恋爱。” “不要!”陆星延连忙讨饶,“我错了,我以后真的不来你房间了,我也不改头像不跟别人乱说,我什么都不做,没人会发现的……” 他们一起躺在床上,姜汲翻了个身背对,陆星延轻轻亲他后脑的头发:“我也不强迫你做好吗,我无所谓的,又不是色鬼……” 真不是吗? 姜汲心里笑,语气仍然正经:“行吧,那你现在躺平,睡觉。” “好。”陆星延仿佛一个恪守纪律的士兵,绝对听长官命令,半晌后才自言自语般喃喃地念了句,“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姜汲没有回答,闭上眼睛睡着了。 ——并非不开心。 正因为太开心,才更需要克制。 且不说是谁玩谁,他们两个人暗地里干混蛋事儿,总得有一个保持清醒,控制局面,否则一起沉沦发疯闹到脱缰对谁都不好。 姜汲隐隐摸到,这就是安全的边界线。 换句话说,他得提防陆星延,不能让这个一谈恋爱就上头的超级无敌恋爱脑把恋爱病毒传染给他。 然而,陆星延简直无孔不入,要提防十分困难。 他们在家里的每时每刻,陆星延都离不开他。一起睡觉,吃饭,娱乐,周日一整天分开最久的一次是三十六分钟——姜汲回自己房间关门打电话,打完出来发现陆星延在门口,一脸不高兴:“我是你秘书,为什么不能听?” 亏他还记得秘书的工作呢。 下午陆星延拉他一起打游戏,用客厅的投影仪投屏。 玩到中途,陆庸和姜婉怡回家了,陆星延便假模假样地演吵架:“姜汲,你害死我了!”“这么简单你都不会玩!”“再跟你玩游戏我要脑溢血了!” 他的演技十分做作,姜汲懒得搭理。但两位家长信了,陆庸说:“你哥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练游戏?能陪你玩就不错了,少发牢骚,讨人烦。” “确实。”姜汲接了一句。 陆星延一哽,怀疑他夹带私货趁机骂自己,狠狠飞了一记眼刀。 姜汲不惯着他,直接瞪回来。 他俩眉来眼去,一人后背挨了姜婉怡一巴掌,她赶人:“去楼上玩,声音开这么大,吵死人了。” 陆星延巴不得回楼上关起门来偷偷玩,但他们并没有玩太久。 晚饭过后,姜汲像加班有瘾似的开始处理工作,并秉承着有秘书不用白不用的原则,给陆星延也分派了工作。 他们开着各自的电脑,并肩坐在书桌前,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一起写作业的时光。 然而那并非甜蜜的回忆。如果能摆脱陆星延的纠缠,姜汲根本不愿意和这只烦人精一起学习。 他经常在做题时被打断思路,陆星延时不时就要凑过来看他的卷子,研究他的笔,话多嘴碎:“这道题我会做”“你写字好难看”“你的笔还挺好看的,送我吧”…… 姜汲甩他一记冷眼。 陆星延不觉得自己烦,伸了伸懒腰:“姜汲,我要喝可乐,你下楼去拿。” 姜汲闻言起身,陆星延惊喜:“这么给面子?” 然而姜汲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本文具,起身只是为了离开。 陆星延连忙按下他,“嘁”了一声:“别走,我去拿可乐行了吧,真难伺候……” 几分钟后,陆星延拿上来的不只两瓶可乐,还有一堆零食。 姜汲做题他吃零食,还帮姜汲剥瓜子,一边剥一边阴阳怪气:“这里有个男的脾气好大,是谁呢?我不说。” “弱智。”姜汲赏他两个字。 陆星延呵呵冷笑:“本弱智这次月考全年级第一,你第几?不妨说来听听。” 他将剥好的瓜子仁往姜汲的嘴里送,被姜汲吐了出来,当场玻璃心发作:“我剥了这么久,你一口都不吃?能毒死你吗?” “我怕被弱智传染。”姜汲写完最后一道题,盖上笔盖,“我睡觉了。你晚上又吃又喝,小心变成胖子。” “……” 陆星延满脸尴尬——被戳中心事了。 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陆星延莫名长肉,当然还不至于胖,但正在往胖的方向发展。 陆庸和姜婉怡都不在意,说胖点就胖点呗,也没什么不好。陆星延却非常痛苦,尤其是在被姜汲挖苦“小心变成胖子”之后,他开始减少饭量,拼命锻炼,非要练出一身肌肉给姜汲点颜色看看。 锻炼是有成效的。当时陆星延还在长身体,身高刚追上姜汲,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感觉自己的大腿、肩背和腹部肌肉线条都很不错,自信满满地去姜汲面前秀。 他故意穿了一件很薄的白t,坐在姜汲旁边喝水,然后拙劣地打翻水杯,淋湿衣服,令湿透的布料勾勒出腹肌的形状,幻想惊艳姜汲。 然而姜汲只淡淡瞥他一眼:“你帕金森了?手这么抖?” “……” 陆星延气得要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当天晚上,他在浴室把自己淋湿,以“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没有沐浴露”为由,赤着上身去敲姜汲的门。 终于,姜汲看见了他苦心塑造的腹肌,但并未做任何点评,将沐浴露递给他就关门了,全程不超过二十秒。 陆星延生气,离开前还很没品地踢了一脚门。 其实姜汲哪能看不出他的目的?故意不让他得逞罢了。 类似的往事数不胜数,是他们多年来一起成长的日常。以至从姜汲的视角看,他找不出一个特殊事件,特殊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感情,令陆星延对他心动。 ……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当时陆星延才多小,个子都没他高呢。 姜汲想想就算了,沉入到工作里,并不深究。 转眼又到了新的一周,五月下旬持续升温,他和陆星延的关系也持续升温。 接连几天,他们同进同出,几乎形影不离。 陆星延谨记不能公开秀恩爱,就将可以使给旁人的力气也全都使到姜汲身上,逮住机会就要亲一口。而且吻技越发高超,虽然他没在工作时间乱来过,但姜汲觉得,在上班路上和午休时间热吻,也非常影响工作。 陆星延说自己不是色鬼,却很重欲。 晚上他们不方便在家里亲热,陆星延就提议在公司里搞。正巧姜汲有一间独立休息室,想搞到什么时候都行,结束再回家吃饭,爸妈问起就说加班了,谎话编得天衣无缝。 虽说休息室僻静,不会被人发现,但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在姜汲心里颇具神圣感,他其实不想在公司搞。 可陆星延实在是黏得不行,又肯哄他,如果他不愿意,陆星延就臭不要脸地主动伏低,帮他口。 姜汲不想承认自己也爽到了,然而不得不承认,爽得要命。 两人天天腻在一块,对彼此的情绪都有察觉。陆星延再笨也知道他开心,他一开心陆星延就蹬鼻子上脸,搞得更来劲。 姜汲勤勉自律多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如此荒淫。 他平整洁净的西装下遮着弟弟几乎咬遍全身的吻痕,连手腕内侧也有牙印,签字时自己不经意瞥见都会短暂地走一下神。 姜汲怀疑,再这样下去江山大业要毁于一旦,玩陆星延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是时候开除陆秘书了。 第31章 由于陆秘书是关系户,想开除要给一个表面过得去的理由,否则回家不好解释。 姜汲暂时没想出来,又拖了几天。 这几天,陆星延全然不知刀已经架上脖子,在公司里热情洋溢,到处帮忙,上至帮某项目组改方案写代码,下至照顾员工私生活,连有人失恋伤心他都要安慰两句,帮忙点奶茶,简直是个大善人。 第34章 别人道谢,他说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比姜汲还像老板。 jeanne旁观多日,不禁好奇:“你怎么这么努力,不累吗?” 陆星延深沉道:“不累。你不懂,为了姜总我什么都愿意做。” “……”jeanne被肉麻了一下,感觉他语气有点古怪,但不知道哪里古怪,干巴巴地夸,“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陆星延顿时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你果然不懂,算了。”说完悠然离去,留女助理一脸茫然。 并非陆星延不想说清楚,而是姜汲严令禁止他秀恩爱。 他嘴上说“没关系,能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其实心痒难耐,每天拐弯抹角地暗示jeanne,他和姜汲与别的兄弟不同。 然而,jeanne看似情商挺高,在这件事上却是个榆木脑袋,任凭陆星延如何点拨,她始终一窍不通。 例如,当陆星延说“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弟”的时候,jeanne说“没关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感情好就行,哈哈”; 当陆星延说“你不觉得姜总对我很特别吗?他对别人严肃,但对我很爱笑”的时候,jeanne说“是吗?我没注意诶”; 当陆星延说“自从我来公司,姜总气色变好,饭量都增加”的时候,jeanne说“正常,如果有人每天中午给我准备四菜一汤,我饭量也增加”…… 陆星延无语,不理解此人这么没眼色怎么能胜任姜汲唯一的助理,甚至三番五次在他面前犯花痴:“哇,姜总今天的西装好贴身,好显身材哦。” 陆星延想开除她。 可惜陆星延没有开除任何人的权力,反而是自己快被开除了。 ——几天之后,姜汲终于想好借口,知道怎么“劝退”他了。 是在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月末并周末,虽然仍有许多工作在进行,但给人一种麻烦暂告一段落的错觉,可以放松两天。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姜汲在办公室里准时收到了某人的消息。 陆星延:“下班就回家,还是在老地方等我?” 陆星延:“[亲亲][亲亲][亲亲]” 姜汲:“……” “老地方”是指他的休息室。 他们一周上五到六天班,至少进休息室搞四次,偶尔还在车里“加餐”。 其实在休息室里体验是好的,车里比较折磨,因为空间狭窄,又不通风,开空调也有一种极度黏腻暧昧的窒闷感。 陆星延的技术提升飞快,无论是用嘴还是手,都比以前更懂怎么刺激姜汲。 而且他们不仅限于用嘴和手了。 昨天晚上回家晚,关上车库的门,车里漆黑一片,他们在后座接吻。 姜汲打算亲一下就上楼,但一旦开始深吻就很难停止。陆星延将在公司里一整天的克制当做分离,触到他嘴唇的一刹那是重逢,肢体仿佛长了吸盘,吸到他就不轻易撒手。 一面亲一面脱衣服,姜汲斜斜倒在后座上,陆星延拽开皮带,掏出来,给他攥住。 上面还在接吻。姜汲是个不愿示弱或闪躲的人,但他想结束就势必要闪躲,一躲陆星延就追得更紧,还问:“你躲什么?” 深吻时每个字都湿热,姜汲呼吸急促耳根发烫,反手制住陆星延,上下位置调换。 车顶太矮,他全身都弓低,大腿卡着弟弟的金属皮带扣,过度绷紧的身体在陌生刺激下过电般微妙地一颤。 其实反应不大,姜汲做到任何程度都不会给太激烈的反应,那样不体面。 但陆星延已经对他了若指掌,能精准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颤抖,知道他有感觉,并放大那一点加深刺激。 于是皮带被抽了下来,在姜汲大腿上缠绕系紧,冰凉的皮带扣抵着耻骨卡在大腿内侧,他每动一下就被硌一下,仿佛受刑。 姜汲受不了:“解开,谁准你干的?” 陆星延不拆穿,很乖地哄他:“我的错,哥哥忍忍。” “……”此人认错如家常便饭,已经不会羞耻了。 “哄”这个字也很微妙。如果某人特别会哄另一个人,说明他了解后者的痛点,可以转被动为主动,越来越深地影响对方。 换言之控制关系并不安全,绝对控制的前提是保证自己不受影响,不要沉沦。 然而人天性爱享乐,快感过于强烈,意志丧失对肉体的支配权,姜汲每天都觉得这样不行,第二天依然如故。 他被那条皮带绑着,整条腿都麻掉,下车时站不稳,被陆星延一把接住,按进怀里用力亲到缺氧。 姜汲鲜少有这么丢份的时候,更加坚定要开除陆秘书的决心。 今天陆星延还要搞,显然是尝到甜头越发放肆。姜汲给他回复:“回家,我有事要说。” 陆星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什么事?” 一句话后面接三个卖萌表情包。 姜汲没再回复。下班时间一到,他带陆星延准时走。 他们难得早早回家,一进门,陆庸和姜婉怡都很惊奇:“这么早啊?” “……”姜汲点头,“周末不想加班了。” 陆星延还稀里糊涂的:“我哥说有事。”又转头问他,“什么事啊,你要跟谁说?别卖关子嘛。” 姜汲没应声,硬拖到饭桌上才开口。 其实对陆星延以外的人来说,这是小事一桩,不值得挂怀。 但毕竟碍着陆庸的面子,姜汲得解释两句,以免引发家庭矛盾。 他叫了声陆庸:“叔,下周三陆星延毕业答辩,他说没压力,但我看还是要好好准备,周一周二就别去上班了。” “干嘛?”陆星延插话,“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关心我,搞这么严肃……” 陆星延想装不在意,但控制不住笑脸,借吃饭掩饰。然而他这口饭还没咽下,姜汲说:“我意思是以后就别去我那上班了,秘书不适合你做。” 陆星延愣了下。 陆庸问:“怎么了,他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姜婉怡也好奇地看过来。 “没有。”姜汲说,“是我的问题,我太忙了,没时间教他。与其让他无所事事混日子,不如找一个真正能锻炼的地方好好学东西。” “我难道没在学吗?你什么意思?”陆星延呛了一声。 陆庸拿筷子敲他:“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什么态度?” “……” 陆星延低头扒饭,吃得嗓子噎得慌。 他用于余光看姜汲的表情,可惜没表情——姜汲装得仿佛不是他男朋友,事先也不跟他商量,当着爸妈的面直接拍板,把他开了。 为什么?凭什么?他有做错任何事吗? 明明公私两处都做小伏低,一直听姜汲的话,这男的却翻脸不认人,把他当垃圾一样说丢就丢。 陆星延一口饭呛进气管,低头捂嘴猛咳几声,脸都咳红了。 姜汲却好似没看见,一点也不关心。是姜婉怡抽了张餐巾纸递过来,陆星延匆匆一擦,撂下筷子起身离席:“我吃饱了!” “陆星延!”陆庸冲他的背影叫,“你给谁甩脸色呢?” 然而陆星延已经大步上楼,回自己房间,摔门的声响从二楼传到一楼餐厅,仿佛他受了极大委屈,全家没一个人理解。 陆庸还要骂,姜汲连忙拦住:“算了叔,是我没跟他商量,他有气。” “你也真是的。”陆庸不方便多说,姜婉怡埋怨自己儿子,“明知道弟弟是什么性格,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呢?” “……” 当然是不能问,问了陆星延也不会同意。 姜婉怡又数落半天,姜汲静静受着,心里也有点烦。 他以为陆星延至少能在饭桌上保持冷静,私下再跟他闹。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狗脾气好不了一点。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不高兴,饭后姜汲去花园里抽烟。 他一边抽一边想:现在只是不让陆星延当秘书,他反应就这么大,如果过段时间提分手,他岂不是要闹翻天? 姜汲熄掉烟,回楼上换衣服。隔壁房门紧闭,他敲了两下,没动静。 陆星延的脾气姜汲太了解,属于那种你不搭理他就没事,越哄他越来劲的。姜汲开除他就是为了改变他们现在过度亲热的状态,冷一冷才好。 姜汲回房间,换完衣服再出门时,隔壁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陆星延似乎打定主意没人来哄就永远不开门了。 若真如此,他的门可以直接焊死。毕竟这么多年,他们或轻或重地争吵无数回,姜汲没有哪一回真的哄过他。 今晚姜汲约了朋友打牌。他决定暂时抛下陆星延,去过自己一个人的私生活。 第32章 姜汲出门时不到八点,晚风扑在脸上潮热难忍,似乎要下雨。 他开车到牌局约定地点,是汤蕾的家。 姜汲不避讳对他有过好感的人,其中大部分不会纠缠,如汤小姐,表白被拒只说一声“算了”,为他性向惊讶,之前真没看出来。 第35章 杨浦松也是。今晚牌局有他,来时竟然带了个伴,是刚谈的男友,长得清秀乖巧,他们打麻将他旁观,时不时帮杨浦松摸张牌,表现亲热。 姜汲对旁人的事不上心,对方打招呼他就应着,没什么别的感觉。反而是杨浦松调侃他:“你怎么一个人来?” “不然呢?”姜汲含糊带过,懒得多说。 在场的另一位牌友是汤蕾闺蜜,名叫陈珺。 姜汲跟陈珺也算熟,今晚的大部分话题都围绕她。她正在闹分手,据说是因为她男朋友和某个女同事关系过密,两人为此争吵几回,男朋友含糊其辞,解释不清。 汤蕾劝分,大骂渣男:“最受不了这种男的,赶紧踹了得了,下一个更乖。” 陈珺一起骂,但态度并不果断,说几句对方的坏话就忍不住叹气追忆甜蜜往事,显然舍不得。 姜汲不爱点评别人的私事,他们聊他只旁听。 其实也没认真听,他的注意力在麻将牌和手机上。 刚才姜婉怡发来消息,说陆庸担心陆星延的前途,想跟儿子聊聊工作的事,但上楼敲门,陆星延不开。 陆庸起初耐着性子,在门外好声劝了几句,但只换来陆星延不耐烦的枕头砸门。 “你都多大年纪了,耍什么少爷脾气?”陆庸也火大,猛拍门板,“你给我滚出来,陆星延!” 陆星延不听,又抄起个什么东西摔到门上,一声巨响。 “把他爸气得哟,脸都青了。”姜婉怡绘声绘色地描述。 “然后呢?”姜汲边摸牌边问。 “哪有什么然后?”姜婉怡说,“小延不出来,他爸又不能真砸门,威胁他说如果再不听话就冻银行卡,扣零花钱,他还是不出来。” “……” 姜汲听得想笑,又有些上火。姜婉怡话锋一转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在公司里惹你生气了?不然你非要赶他干什么?” 这一问姜汲心虚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敷衍地说“没有”,姜婉怡再问他不回了。 ——这才恋爱半个月,家里就闹得鸡飞狗跳。 姜汲之前说后悔恋爱是故意吓唬陆星延,现在却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姜汲点开陆星延的头像,看朋友圈。这时距离他出门已经有三个多小时,陆星延没发过动态,也没给他发任何消息,显然气得不轻,一时半会好不了。 这边姜婉怡还在追问,手机震动不停。 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不相信这件事里没有姜汲的问题——如果陆星延在公司不碍他的眼,他绝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开口。 姜汲被这震动声吵得心烦意乱,想抽烟,但在座几人除了他和汤蕾都不抽烟。他只好忍住,扣着打火机摸牌。 手气挺好,摸到了暗杠,然而姜汲心不在焉地打出去,下家都摸完牌他才意识到出错,顿时眉头紧皱,兴致全无。 “这是怎么了?”汤蕾从他的脸色看出端倪,“我们姜总心情不好吗?谁惹你生气啦?” 姜汲无声一笑,杨浦松抢先抖机灵:“跟你弟弟闹矛盾了?” 姜汲撂下打火机,给他一个“你话真多”的表情,杨浦松哈哈大笑:“把他也叫出来一起玩嘛。” “算了吧。”又轮到姜汲摸牌,他低头一看,将牌一推,“和了。” 牌桌上一阵哀叹、算账声,话题转移,姜汲打了个呵欠,心想这个周末过得真无聊。 后来他们玩到两点钟,后半夜果然下雨了。汤蕾弄了点吃的给大家做宵夜,吃完已经凌晨三点,牌局无意再续,几人各回各家,作鸟兽散。 姜汲刚才给手机开了勿扰,回车里打开一看,姜婉怡没再发新的消息,陆星延也非常安静,没找过他。 姜汲丢开手机,面无表情地系上安全带,开车回家。 ——以前在姜汲和陆星延无数次原因各异的矛盾里,不是没有过冷战。 但冷战不是陆星延的技能,是姜汲的。 陆星延即使被姜汲气到七窍流血,离开时凶狠地甩出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没多久也会找理由重新出现,生怕姜汲看不见他。 以前关系不好尚且如此,现在关系好了,陆星延反而耍起大牌,连消息都不发了。 姜汲倒要看看,他这狗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 雨大路滑,车开得慢,姜汲到家时已经很晚,他在门口擦掉身上沾的雨水,在所有人都沉睡的寂静里迈上台阶,缓步上楼。 楼梯旁有照明的夜灯,光线朦胧地铺进走廊,拉长他的身影。姜汲忍着困意走到陆星延门前,抬手想敲,收住了,挪两步到隔壁,回自己卧室。 刚按上门把,旁边的门不敲自开,陆星延探出半边身体,幽幽地问:“你回来了?” “……”姜汲看他一眼:还是下班时那身衣服,头发凌乱,脸色奇差,深更半夜像鬼一样。 姜汲收回视线,自顾自进门。陆星延紧跟进来,反手一锁门,又问:“你去哪了?” 姜汲不满意他今天的态度,故意晾着他,关窗帘开灯,脱衣服进浴室,全程视陆星延如空气。 恋爱最是奇怪,好时浓情蜜意,坏时百孔钻心。陆星延察觉自己被冷待,脸色更是难看,任姜汲去洗澡,他独自坐在床边,当自己是一尊没生机的雕像,连睫毛都不会动一下。 姜汲洗了二十分钟,陆星延就呆坐了二十分钟。待姜汲出来,他抬头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姜汲心说:难道不是你不理我? 现在反咬一口,刚才干什么去了? “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姜汲赶他走,“我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陆星延跟棒槌似的:“我睡不着,你也不许睡。” “……” 他试图像往常一样黏姜汲,但今晚的姜汲格外冷漠,就像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让他当秘书,冷漠也没有原因,陆星延不服气:“你给我个解释。” “凭什么开除我?”他抓姜汲的手,“我惹你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姜汲抽出手来,“早就说好我们的关系不能见人,你今天这么闹是想干什么?我妈骂了我一晚上。” 陆星延一愣,姜汲又道:“不让你当秘书又不是说分手,你有什么疑问不能私下问我,非要闹得大家都难堪?” “……” 陆星延沉默片刻,到底拗不过他,低头道歉:“我错了,我以为是你烦我了,没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敲门你为什么不开?”姜汲说,“又跟我耍脾气。” “……”陆星延被他几句话训得要哭,哽了下道,“我不能有脾气吗?” “不能。”姜汲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仿佛正砸在某个声控开关上,陆星延低垂的睫毛一抖,滑下一串眼泪。 他攥紧拳头,脸色是不正常的红,下颌用力咬紧,似乎想还口但不知道怎么说话才不会又惹姜汲生气。 看见他这个反应,姜汲心情好了点,伸手去擦他的眼角:“你怎么这么爱哭?” “因为我没用。”陆星延冷不丁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刷我爸的卡,没有他给的钱就什么也不是。” “……”姜汲一顿,“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陆星延说,“刚才我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优点吗?可能有点但不多,都是外在的,乍一看还行,其实内里一塌糊涂,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汲没能堵住他的嘴,陆星延又说:“所以你只喜欢我一点点,想开除就开除我,不让我有脾气——” “停。”姜汲打断,“敢情是跟我撒娇呢,想要安慰就直说,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是。”陆星延嘴硬,“我就是这样,我配不上你。” 姜汲:“……” 这个人到底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卖萌? 不管他什么目的,姜汲被逗笑了:“所以呢?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配上我?” “不知道。”陆星延喃喃道,“可能是那种成功男人吧,穿西装戴名表,自己事业有成,不花家里钱的。” 他竟然是认真的,一边说一边哭,眼泪顺着下巴无声地流,既可怜又好笑。 “陆星延,你是不是毕业季压力太大了?” 姜汲拿了包纸巾塞进他怀里,他不接,姜汲只好抽出两张亲自帮他擦:“如果喜欢那种男人,我不会照镜子吗?” 陆星延不抬头,姜汲问:“你觉得什么是成功?有钱就算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姜汲罕见地向他倾诉,“很久以前我也觉得成功男人应该像你说的那样,西装笔挺,戴名表,出入上流酒会,受人尊敬。” “……” “后来我发展还算顺利,莫名也成为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了,买得起名车名表,有越来越多人主动跟我结交,但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第36章 姜汲站近些,搂住陆星延的肩膀,“我不喜欢社交,如果不是必要,也不想参加公开活动。可以想见,等几年后我的公司再大点,能买更贵的表,认识更多名人——然后呢?” 陆星延怔怔听着,姜汲道:“五十万的表和五百万的有区别吗?反正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陆星延问。 姜汲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在乎我在乎的东西——听不懂吗?想想你自己,你在乎什么?” “……你啊。” 陆星延声如蚊蝇,头垂得更低。 姜汲思路被突然插入的情话中断,半晌才续上:“我在乎的是能做成我想做的事情,在这个过程里寻找自我认同感。就算做不成也没什么,每件事我都尽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姜汲以前从不对陆星延说这些话,他一直以来就是成功的化身,可他却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成功。 什么是成功暂且不提,陆星延觉得此刻被他拥抱安慰的自己实在失败,而且羞耻——竟然在哥哥怀里闻着哥哥浴袍上的香气,满脑子只有想接吻。 姜汲似乎看穿了,问他:“你没有其他在乎的东西吗?” 陆星延抬起头。 “喜欢的职业,想做的事,短期目标或者长期规划?都没有吗?” “……” 姜汲这么循循善诱,陆星延盯着他难得温柔的唇情不自禁亲了一口,亲完马上转开脸,一本正经回答:“有吧,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当主播……” “为什么犹豫?” “唔,”陆星延语气闪躲,“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以后我们一起出去,别人问姜汲老公是干什么的,你回答:‘在家里玩电脑的’,不丢人吗?” 姜汲:“……” “首先,没人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姜汲说,“而且外面玩手机直播的人都那么多,谁丢人了?你脑子没事吧,陆星延?” “好吧,我错了。”陆星延终于接过纸巾擦眼睛,心情恢复一些。 他其实不想在姜汲面前流露脆弱,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姜汲能依靠他。但那好像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 姜汲是他的哥哥,比他成熟,比他更了解他还未深入接触的世界。 所以哥哥是哥哥,是他可以依靠迷恋和崇拜的人。 “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别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姜汲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自信?” “还好吧,”陆星延努力挽回面子,“至少我对外貌很自信——我不帅吗,哥?” 姜汲:“……” 那还是别自信了。 等陆星延又能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赖在姜汲房间不走,继续刚才的话题,非要姜汲给他讲创业的艰辛。 诚然姜汲这几年吃了很多苦,但用他自己的话说,相比大多数同龄人,他已经幸运太多,没必要诉苦,自怨自怜。 后来聊到两个人都犯困,姜汲闭上眼睛,陷入睡梦之前迷糊地想:是不是哪里错了? 他今天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别再亲热,冷一冷陆星延…… 第33章 往好处想,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总体结果没错:陆秘书下岗了。 ——没人比陆星延更懂变脸。 昨天因被辞退闹脾气的他,第二天突然换了一副积极态度,在餐桌上高调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当一名职业主播。” 然后迎着陆庸和姜婉怡诧异的目光,陆星延大谈特谈职业前景,平台受众,直播风格,和他对游戏的热爱。 姜汲低头吃饭,假装事不关己。尽管半小时前他们刚在卧室里热吻过。 其实陆庸不擅长管教儿子,原因无他,溺爱过度。他给陆星延的有效管教还不如姜汲给的多,父子俩吵起架来更像儿子教育爹。 现在陆星延要当职业主播,陆庸不反对——只要陆星延肯工作他就支持,他乐观地认为年轻人应该多尝试,只要有积极向上的精气神人就不会垮掉。 至于继承家业,陆庸正当壮年,离退休还早呢。 一夜之间,家里的气氛又恢复了。 趁周末无事,姜汲陪陆星延外出置办直播器材。 陆星延之前用的都是好东西,没必要换新,但少爷讲究仪式感(其实就是爱花钱),什么显卡声卡摄像头键盘鼠标显示器补光灯全都要换新的。 这些有的在网上采购,有的在线下买。他们出门一下午,东西没买几样,光顾着逛街胡玩了。 陆星延美其名曰“约会”,并公然在大街上当学人精,看见别的情侣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买手串,买棉花糖,买奶茶…… 这些都算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们在步行街上路过一个卖鲜花的小摊时,前面有个男生给女朋友戴花,陆星延心血来潮,马上也给姜汲买,并有样学样,将娇艳的白玫瑰折下枝头,别向哥哥耳后。 “你别发神经。”姜汲嫌丢脸,“赶紧走,好多人在看。” “让他们看呗。”陆星延十分大方,“我都没计较他们看我哥,这些人应该感谢我。” 好嘛,还真有人看起劲了,竟然拿手机拍照。 陆星延敏锐得如同护卫大明星出街的私人保镖,将墨镜一压,抬手制止:“这位女士,禁止偷拍。” 那女生跟同伴一起笑起来,问:“你们是演员吗?拍短视频还是录综艺呀?” “都不是。”陆星延严肃道,“我在陪我男朋友约会。” 他让对方删照片,然而打开相册一看,这张照片拍得美极了。 姜汲侧脸入镜,阳光透过鬓边白玫瑰照射他的鼻梁,投下一小块花瓣形状的阴影。他略微垂眼,视线落向对面为他簪花的人,眼神幽微,似乎饱含某种当事人不知情的心意。 “……”陆星延心口一颤,换了副语气低声问,“能把这张图发我吗?” 陆星延收完照片回来,姜汲已经喝光手里的奶茶,把花摘了,戴上墨镜。 他们的墨镜是同款,刚才逛商场买的。陆星延有时会在奇怪的地方有强烈胜负欲,试戴墨镜的时候他对姜汲说:“看,我比你更酷吧。” “别犯病。”姜汲甩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转身去买单。 姜汲买单,说明这是姜汲送的礼物。 陆星延欢欣雀跃,当场自拍发朋友圈炫耀,配文是:“我不想要,可某人偏要对我好。” 两分钟后孙诚评论了一个问号,谷晓博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发了一个问号。 陆星延享受他们的羡慕嫉妒,一人回了一个emoji戴墨镜表情。 姜汲旁观了全程,问他:“孙诚和谷晓博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陆星延没多想,如实回答:“孙诚知道,谷晓博应该不知道。” 姜汲心知肚明,脸上滴水不漏:“孙诚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告诉他,不是说好不能对任何人讲吗?” “……”陆星延顿时心虚起来,“我……这……我太喜欢你了,他自己看出来的!” 姜汲笑了一声:“孙诚挺聪明啊。” “主要是我表现得明显。”陆星延牵他的手,“否则他那种眼瞎直男能看出什么?” 姜汲点了点头:“既然孙诚是唯一的知情人,改天我们请他吃个饭吧。” “啊?没必要吧……”陆星延流汗了,胡言乱语推脱,“他配吗?他请我们吃饭还差不多,上回他借我一万八到现在还没还呢。” 姜汲惊奇:“他缺钱吗?” “不缺,给甄珊买包把生活费刷空了。” 陆星延盼望赶紧转移话题,否则姜汲当面问起细节,万一孙诚那傻叉管不住嘴把他的计划说漏,事情就大条了。 然而姜汲并不好奇孙诚有多少生活费,坚持上一个话题,理由很感人:“陆星延,我平时跟你的朋友都不来往。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想融入你的朋友圈……” 姜汲反握他的手,掌心温热从皮肤直达神经末梢,仿佛直接握住了陆星延的大脑。 是被爱包裹的感觉。陆星延晕晕的,下意识点头:“那我跟他约个时间吧……” 事情敲定了,陆星延心想,提前跟孙诚知会一声,倒也不至于露馅。 怎可能露馅呢?孙诚又不是真傻子,没必要心虚。 他安下心来,继续陪姜汲逛街。 离开鲜花摊,他们漫无目的地闲逛,早已忘了想采购什么。 不过陆星延还记得自己的直播事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姜汲聊未来规划,提到粉丝的时候,陆星延说:“哥,我有很多粉丝,如果发展顺利,将来会有更多人喜欢我,你介意吗?” 不等姜汲表态,陆星延自己演完全套:“你放心啊,我已经想好了,以后把直播间公告改成‘主播有老婆,很爱老婆’,你觉得怎么样?” 姜汲:“……” 第37章 这位主播真能吸到粉吗? 他哪来的自信,认为将来会有更多人喜欢他? 姜汲突然很担忧陆星延的直播事业:“你严肃点行吗?直播就好好直播,别透露太多个人隐私。” “‘有老婆’也算隐私?我很严肃啊。”陆星延狡辩,“反正我是技术流主播,不走偶像路线。” “行吧,你有分寸就好。” “那你同意啦?” “别挂我名字随便你。” 姜汲不想跟他讨论“老公”“老婆”的弱智问题,但现在陆星延很爱见缝插针地换称呼,动不动就“老婆”起来。 姜汲觉得他还是哭的时候比较顺眼,一高兴就欠嗖嗖的,像个球,让人想用力捏扁。 然而昨天降温失败,他们之间的气氛犹如即将降临的炙热夏天,只要是在没人的地方,只要有机会,视线一碰,嘴唇就会粘在一起,越吻越难耐。 陆星延将他们买的一堆零食玩具和鲜花放进后座,车门一关,果然又来索吻。 姜汲配合他亲,他捏着刚才那朵白玫瑰在姜汲脸上乱抹,香气扑鼻,皮肤发痒。 姜汲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花粉过敏,也可能不是,只是有一种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窒息憋闷令他生理性颤抖。 他扣紧陆星延的腰,仰倒在副驾,抢夺弟弟口中的氧气。 ——老毛病又犯,一开始就很难停止。 “哥,”陆星延贴着他的脸庞呼热气,“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不止一点点了。” “……” 姜汲没应声,陆星延放倒座椅压上来。虽然是地下停车场,但随时也可能有人经过,姜汲没那么厚脸皮:“别在这闹。” 陆星延不听。如果以动物类比,陆星延像是那种牵绳也管不住的超大型犬,主人遛他的时候反被他拽着跑,如果他撒欢猛扑上来,主人除了臭脸骂几句也没别的办法。 察觉姜汲对这朵花反应明显,陆星延从他的脸颊描到脖子,往领口里塞。 玫瑰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掉落的花瓣贴着皮肤滑到衣服深处,姜汲颤抖幅度更大,但嘴唇被堵死,一声也发不出。 陆星延却偏要问:“我的感觉对不对?” “哥,姜汲。”陆星延煽情地换成他更喜欢的称呼,“老婆……” 姜汲忍不住:“不对。” “我不信。”陆星延用力咬他,“你肯定喜欢我不止一点点了,至少两点点吧!” 姜汲在紧密的吻里分出一声笑,“出息。” 第34章 “一点点”和“两点点”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陆星延忽然有了被爱的实感。 明明姜汲没说什么,只是一个眼神,一声笑,他就接收到情侣间隐秘的暗号,漂浮的心仿佛有了承托,缓缓落向实处。 但又担心:不会是错觉吧? 姜汲好擅长吊胃口,任他怎么问也不正面回答,用神秘至死的态度撩得他心痒难耐。 如果他们中只能有一个赢家,毫无疑问永远是姜汲。但现在陆星延不争强好胜,输也很开心。原来这就是情趣的意思,情人之间不讲道理。 至于计划…… 到时候再说吧。 “时候”是什么时候,陆星延不管。他将那张路人偷拍的照片设成手机壁纸,每隔几分钟就解锁屏幕,欣赏照片里美丽的哥哥。 他想要姜汲的手机密码,但要不来,让姜汲把壁纸改成他,姜汲也不改,真是气死人。 但陆星延知道,这也是吊胃口的一环。他多看一眼壁纸上的超级大帅哥,气就消了。 ps:“超级大帅哥”是姜婉怡给姜汲的微信备注名,被陆星延暗戳戳地抄袭了。 对此姜汲并不知情,他给陆星延的备注名是“一个戏很多的男的”。有一回陆星延无意间看见,非常不开心:“我只是‘一个男的’?我戏很多吗?你给我改掉!” 姜汲改成“戏不算多的弟弟”,陆星延仍不满意:“你的键盘打不出‘老公’两个字吗,我伤心了……” 姜汲不听他的,把备注删了,露出陆星延原本的昵称。 陆星延没有办法,又想要特殊地位,只好缠着哥哥哀求,让姜汲把他的聊天框置顶。 不怪陆星延认为姜汲是“妈宝男”,在陆星延被置顶之前,姜汲的微信里只有姜婉怡一个置顶,备注名是“妈妈3.27”,后面的数字是生日。 陆星延见状问:“哥,你记得我的生日是哪天吗?” “不记得。”姜汲答得飞快,令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陆星延垮下脸:“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的生日也加进备注里?” 这样说着,他装出一副伤心的假哭脸,抢过姜汲手机,把自己的备注名改成“老公11.26”,终于心满意足:“别再改了啊。” 至于陆星延给姜汲的备注,其实不固定。有时是“超级大帅哥”,有时是“老婆”,有时是“哥哥”,偶尔还会改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男的”,或者“姜汲今天戒烟了吗”“陆星延的债主”“我想你了快发消息”…… 创意十足,陆星延自己玩得开心。 用姜汲的话说:“我看你是没事闲的。” 但手机在陆星延手里,姜汲不管他,只要不发朋友圈一切好说。 今天陆星延发墨镜照片秀恩爱,就被姜婉怡刷到了,晚上一见面就问他是不是谈了女朋友。 陆星延说没有,开玩笑的。 姜婉怡当他刚谈恋爱不好意思公开,笑着说道:“改天带回家给我们看看,漂不漂亮呀?——你比你哥出息多了,他还没动静呢。” “……”旁边喝水的姜汲差点呛到,心说如果让他妈知道真相,真不知她会是什么表情。 周末过完,姜汲恢复了日常忙碌,不再有那么多时间陪陆星延。 虽说陆秘书已被辞退,但他的眼线还在——他加了jeanne的好友。 这两天陆星延一边筹备毕业答辩,一边抽空骚扰jeanne,问她姜汲中午吃了什么,是不是离开自己之后没胃口了,公司有没有不明人士来访…… jeanne莫名其妙成了间谍,被迫向他汇报姜总的日常动态,并含泪收红包。 陆星延说:“你知道吗?我被辞退是有原因的。” jeanne的确很好奇:“什么原因?” 陆星延说:“我哥太在乎我,每天一看见我就魂不守舍无心工作,所以不得不把我送走。” jeanne:“……” 这是陆星延自己猜的。 现在他们的关系稳中向好,没有坏事,原因只能往好的方面猜。 但陆星延不确定是不是自作多情,心烦意乱之际灵感爆发,他把姜汲的备注名改成了“爱我在心口难开的老婆”,还要截图发给本人看。 姜汲对他神经般的行为习以为常,抖了抖鸡皮疙瘩,假装没收到。 6月4号那天,陆星延终于去学校答辩了。 姜汲仍记得几年前自己毕业答辩的心情,虽然不算很紧张,但也不轻松。 毕业是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在此之前他是学生,有家长和学校替他遮风挡雨,但在此之后,他是一个必须亲自担起责任的大人。对旁人负责的难度暂且不说,光是对自己负责就很困难了。 当时姜汲并非没有过迷茫,但一边迷茫一边做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今天,也算安身立命了。 姜汲给陆星延发消息:“答辩结束我请你吃饭。” 陆星延不客气:“我想要一束花,可以吗,哥哥?” 姜汲答应,提前下班去花店选了橙玫瑰,叫花艺师插两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另加几种寓意积极的小花和绿植点缀上,满满一捧,带去学校。 姜汲已经很久没回母校了,今天来见陆星延,顺便在学校里逛了逛。 当年姜汲那届计算机系毕业典礼,他作为学生代表登台发言,还领了优秀毕业生的奖。当时姜汲颇感骄傲,但现在回头一想,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姜汲漫步在校园里,往事纷纷浮现,仿佛又回到读书时光。他找了处长椅坐下,晒着下午暖烘烘的太阳,等陆星延发消息说答辩结束才赶过去,把花送了。 陆星延一向成绩好,没必要担心。此人为数不多的智商都用在学习上,很令姜汲欣慰。 他们离开学校,去姜汲提前订的餐厅吃饭。路上陆星延坐在副驾,爱不释手地抱着鲜花,突然爆了个自己的料:“姜汲,你知道吗,你毕业典礼那天我也给你送花了。” “是吗?”姜汲回忆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哼哼,我找别人代送的。”陆星延遮遮掩掩地说,“我本来不想送,但你毕竟是我哥嘛,毕业典礼那么重要,你还是学生代表,万一别的代表都有花收,只有你没有,岂不是很尴尬?” “……” 这显然是借口。姜汲怎么可能收不到花?他的追求者能从计系教学楼排到分校区,陆星延找人代送的那束花堆放在无数的玫瑰和百合之间,没在姜汲的记忆里留下任何颜色。 第38章 后来,听说花太多没地方放,姜汲全扔垃圾桶了。 那个塞满鲜花的垃圾桶被好事者拍下照片,作为某姜姓学长冷酷无情的证据,一夜之间传遍计系所有聊天群。 吃瓜群众男默女泪,纷纷感叹:“到底谁能拿下姜汲?” 当时陆星延也在吃瓜,一边庆幸一边恨得牙痒,今日提起仍忍不住阴阳怪气:“唉,万人迷……” 姜汲笑他:“如果你亲自来送,我不会把你的花扔进垃圾桶。” “我信你才怪。” “真的。”姜汲说,“当时实在太多了,我宿舍里摆不下,也不方便带回家。本来我打算只扔一部分,能留多少算多少,但转念一想,这样对被扔掉的人不公平——” 陆星延受不了了:“你还知道一碗水端平?真善良呢。” “好酸。”姜汲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儿?” 陆星延没反应过来:“哪有?” 恰逢等红灯,姜汲突然离开方向盘,倾身靠近过来,冰凉的手指扣住他的下颌,印下一个吻:“好酸的嘴。” 陆星延:“……” 三十秒红灯结束,姜汲继续开车。陆星延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浑身冒热气。 其实多深的吻都有过,轻轻亲一口不算什么。但那种玄妙至极的“被爱的实感”又出现了。姜汲的眼神、腔调既平常又仿佛别有深意,勾得他心律失常,三魂七魄齐齐发飘。 陆星延下意识掩饰,转移话题:“我们吃什么菜来着?” “粤菜。”姜汲说,“有一家新开的粤菜馆,我想尝尝。” “好。”陆星延神魂颠倒地应了,“对了,你不是说要请孙诚吃饭吗,我跟他约好时间了,这周六怎么样?吃什么到时候再定。” “可以。”姜汲用余光看他:坐姿端正,耳朵通红,眼神乱飘。 姜汲忍不住揶揄:“陆星延,你怎么这么纯情?” “……我哪有。” 陆星延坚决不认这个标签:“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被你吓一跳罢了。况且你不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吗?简直是天生的渣男……” 人的确有天生的技能,例如某人超凡脱俗的嘴硬本领。 姜汲不拆穿,仍旧在开车之余用余光打量他。 姜汲很少有这样的表现,不加掩饰地关注他,仿佛要将他每一个细微表情记进心里。陆星延脸上热气不消,简直坐立难安:“你好好开车,别总看我行吗?” “怎么了?你怕看吗?” “……”如果不是在车上,陆星延不怕,大不了咬回去。 但姜汲开着车,他不能亲也不能闹,一颗心被揉弄得乱七八糟,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姜汲……” 陆星延带了点哀求的意味,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出息地求饶,“我错了,哥哥。” 姜汲一点不心虚:“你哪里错了?” “你说我哪里错我就哪里错,全听你的。”陆星延模仿小狗摇尾巴的频率,摇晃他的衣角,“好不好?” 第35章 自从开始恋爱,“我错了”已经成为陆星延的口头禅。即使没犯错,他也要用这种方式卖乖,换取姜汲的奖励:一个吻,或者一个带笑的眼神。 ——他上瘾了。 姜汲的瘾也不轻。 一周又一周,恋爱的游戏玩起来不停。 姜汲理智认为自己不需要恋爱,尤其是和陆星延谈,麻烦无穷。但每天都有新乐趣,陆星延是玩具,小狗,任他揉圆搓扁的球,他想哄就哄,想骗就骗,好玩得不得了。 晚上吃完饭,为庆祝陆星延答辩顺利,他们又去酒店开房了。 正是周三,姜汲还有许多事情待处理,开房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但他竟然同意,可见瘾大到理智已经所剩不多。 还是那家酒店,差不多的房间。陆星延伺候哥哥一次比一次卖力,盼的是姜汲爽到后能放弃最后的坚持,跟他做到底。 姜汲却在亲热时分神想:谈得越久越难收场,怎么结束是个问题…… 他们周六约孙诚吃饭,是一个机会。 姜汲很清楚,再不快点甩掉陆星延,以后恐怕就甩不掉了。 离奇的是,姜汲竟然前所未有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没甩掉,他和陆星延最终会走到哪一步?出柜,被家长劝分,还是永远在一起? “永远”,好惊人的词。 他最初玩弄陆星延时可没想过这个。 姜汲什么也没说,照常跟陆星延相处。 在酒店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之后,周四、周五两天,姜汲忙工作,陆星延则恢复直播,开始跟平台谈合同,还有一些学校的琐事要处理,也很忙。 到了周六,陆星延告诉姜汲,他跟孙诚订好餐厅,晚上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这是一桩小事,跟朋友吃顿饭而已。如果是陆星延一个人请客,孙诚保证二话不说大宰他一顿。但听说是姜汲要请,孙诚莫名有种鸿门宴的预感,周六一天都很紧张,如果不是看在陆星延帮他改毕业论文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来。 陆星延心宽,在微信上安慰他:“你怕什么?我哥又不是妖精,还能吃了你不成?” 孙诚问:“我不懂,你哥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他有这么大面子吗? “因为你是我哥们啊。”陆星延发语音,毫不掩饰地秀,“你不知道,他现在很在乎我,想融入我的朋友圈。请你吃饭是第一步,以后会经常跟我们一起玩的。” 孙诚:“……” 听起来没问题,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这是他认识的姜汲吗?这么热情主动,愿意跟他们这些他以前看不上的“小屁孩”一起玩? 爱情的力量有这么强大吗? 这么一想,孙诚好奇了。出于一线吃瓜的心态,他倒要看看,姜汲和陆星延恋爱之后是怎么相处的。 他们订的是一家私厨。由于姜汲下午临时有事要办,没跟陆星延一起出发,他到餐厅时客人都到了:孙诚,孙诚的女朋友甄珊,和闻风赶来凑热闹的谷晓博。 这家私厨主打高端精致,桌位少,但生意红火,每一桌都不空。 他们这桌靠窗坐,陆星延给姜汲留了自己身边的位子,提前半小时点菜,跟后厨仔细交代姜汲忌口的情况,并在收到微信消息后,殷勤地出门接姜汲。 谷晓博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是干嘛?” “你别管,吃饭就完了。”孙诚不想污染他表哥这颗纯真的脑袋。 没想到,谷晓博迟钝到一定程度,竟然问:“陆星延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今天怎么不带她?” “……”甄珊笑着戳孙诚,“告诉他算了,我看陆星延挺希望多几个人知道的。” 刚聊几句,陆星延就回来了。他今天依旧是精心打扮,似乎跟姜汲商量过,穿黑白同色衣服,很像情侣装。 他走在前面帮姜汲引路,不过半步距离,时不时回头跟哥哥交谈,两张帅脸挨近,画面异常养眼。 甄珊发自肺腑地感叹:“般配。” 谷晓博:“?” 孙诚:“。” “怎么了?你们什么表情?”陆星延让姜汲先坐,随即坐到哥哥身边,“上菜了就吃吧,都自己人,客气什么?” 孙诚不客气,马上开吃。谷晓博这时才回过味来,从甄珊的话里读出陆星延“女朋友”的真实身份,缓缓张开嘴巴:“你们……难道……” 这么问其实不礼貌,但谷晓博太震惊,没想到这顿饭里有两对情侣,自己是唯一的灯泡。 陆星延没有立刻回答,下意识看向姜汲的反应暴露了他在这段关系里的地位。见姜汲不反对他才说:“是啊,你才知道啊。” 谷晓博:“……” 孙诚乐了。这叫祸水东引,今天把表哥叫来一起吃饭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但他以为这样就能不受波及,实在是低估了陆星延。 几乎一整顿饭,陆星延都在跟姜汲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他夹菜,拌饭,盛汤,甚至怕汤太热,亲自吹凉再给哥哥。遇到姜汲不吃的东西,他就挑到自己碗里,捡剩饭甘之如饴。 姜汲也心安理得,并不羞赧。尤其当陆星延帮他处理食物的时候,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明显很享受。 孙诚傻眼,心说这对兄弟也太神经了,请人吃饭就是为了满足他们公然秀恩爱的欲望吗? 然而转头一看,自己女朋友旁观得很起劲,悄悄给他发消息:“我好想拍两张照片,发给秦小茗啊。” 孙诚:“……” 秦小茗是甄珊的室友,之前想追姜汲,被陆星延挡回去的那位。 孙诚不知说什么好,饭倒是没少吃,酒也没少喝。 今天姜汲请客,点的都是好酒,一瓶几千块。孙诚爱喝酒,难免多进几杯。 在座除了他,甄珊滴酒不沾,谷晓博不懂酒,也不大爱喝,陆星延是坐小孩那桌爱喝饮料的,只有姜汲也喝得不少,能跟他碰碰杯。 第39章 这让孙诚很不好意思。虽然姜汲跟他们年龄差不大,但从事业和气场上看更像长辈,他心里是很尊敬的。 “哥,”孙诚下意识改了敬称,“你酒量真不错啊。” 三杯白的下肚毫无反应,跟喝水似的。 不等姜汲说话,陆星延马上瞪来一眼:“乱叫什么?谁准你叫哥的?” “……”孙诚一哽,“你丫有病吧,谁的醋都吃?我不叫哥叫什么?” 如果不是姜汲在场,真想问问这厮还记不记得他的计划,什么体验派,把自己给体验成醋精恋爱脑了。 姜汲笑着按住陆星延:“别闹。” 他一开口特别管用,陆星延像贤夫一般转头劝酒:“哥,你别喝这么多,这酒后劲大,晚上头疼……” “还真是。”姜汲仿佛不胜酒力,忽然倒在他肩上,“我现在就有点疼了。” “那别喝了。” 陆星延推开酒杯,姜汲却又勾回来,“只剩半杯了,我喝完吧。” 他说醉就醉,酒劲上得快,这半杯酒下肚脸红得更明显,放杯子时险些砸了,被陆星延手疾眼快地接住。 “你们继续吃,别管我。”姜汲说,“我靠着你缓一会……” “好。”陆星延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一口,哥哥醉酒后的脸颊柔软滚烫,触感极佳。 旁观这一幕的谷晓博瞠目结舌,孙诚不忍直视,甄珊拿起手机,欲拍又止。 陆星延不在乎他们,又问姜汲:“我给你点一碗醒酒汤吗?” “……嗯?”姜汲回了一个模糊的音节,似乎已经意识不清,半睡半醒了。醒酒汤自然也喝不下去。 他们的座位是沙发座,陆星延担心他坐姿不舒服,重新调整位置,将他往沙发深处挪了挪。这样姜汲靠得更低,上半身倚着他,重量都托给他,然后眼睛一闭,还真睡着了。 “你们吃你们的,”陆星延享受公然拥抱哥哥的滋味,“不用管我们。” 孙诚:“……” 想管也管不了呢。 桌上杯盏不停,这家菜做得极好,单论饮食大家都很适口,但陆星延秀起来没完,实在是令人难受。 也不怪他,姜汲醉酒后的样子与平时反差极大,红润的面颊抵着陆星延胸口,压出一道纽扣的印,颇有几分滑稽可爱。他毫无意识,搂紧陆星延的腰,是罕见的依赖姿态,更令人心软。 陆星延已经飘飘然,仿佛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对面几个皆是难民,比不上他。 孙诚忍不住挖苦:“对了,谁是体验派来着?” “你小声点。”陆星延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姜汲。 孙诚道:“他睡着了,又听不见。” 陆星延低头看,怀里的人没反应——任谁四杯白酒下肚也都该倒了。 “计划呢,大哥?”孙诚不放过他,“咱们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计划?”谷晓博问。 孙诚自顾自道:“先追到他,再甩掉,然后在他伤心欲绝的时候狠狠羞辱他——” “……”陆星延微微一哂,“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哟,怎么不能提了?”孙诚道,“我这不是好奇吗,你现在已经追到他,也体验够久了,什么时候甩掉他?哥们等着看你大获全胜呢。” “小声点、你他妈小声点,”陆星延慌张道,“这么大声干嘛?你想让我死啊?” “哎哟,”孙诚乐不可支,“这是我运筹帷幄的陆哥吗?怎么像个妻管严啊?陌生。” “……” 陆星延恼羞成怒,要不是怀里抱着姜汲,他肯定要掀桌子给孙诚两拳,打歪这厮的嘴。 孙诚天天受他折磨,可算逮住机会看乐子,怎能不多挖苦几句:“你不会是假戏真做,不想甩他了吧?” “闭嘴好吗?”陆星延用表情做威胁。 然而为时已晚,他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手臂从他的腰间滑开,姜汲缓缓坐起,睁开了惺忪睡眼:“甩谁?” “……”陆星延惊得筷子都掉了,“哥、哥,你醒了?” “你们说什么计划?”姜汲似乎没听明白,但精准抓住了关键词,“追谁,甩谁,羞辱谁?是在说我吗?” 第36章 陆星延和孙诚的谈话声不算大,但姜汲就在他怀里,被吵醒不奇怪。 虽然醒了,姜汲脸上仍挂着醉酒的茫然,迟疑几秒,似乎在消化刚才听见的内容。 陆星延哪敢让他想明白:“不是的,不是说你!我和孙诚在聊电影,是电影里的计划……” 难为陆星延脑子转这么快,但姜汲问:“什么电影?”他又卡住了,将求助的目光丢给孙诚,恳求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的没用哥们赶快编一个电影名。 但孙诚也吓傻了,用一双一看就没有任何智慧的眼珠子回望他,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屁。 陆星延绝望:“哥,你听我解释……” “我在听啊。” 姜汲坐回自己位置,脸上压出的纽扣印还在,很影响他一贯高冷的气质,但他表情严肃,一秒比一秒清醒,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陆星延,是你的计划吗?”姜汲问,“你在骗我?” “不,我没有。” “那你把话说清楚。” “……” 陆星延说不清楚,他的脑浆是混的。姜汲越盯着他看,他越不知该怎么解释。餐桌上气氛凝滞,姜汲看了看另外几人,摆手道:“算了,先吃饭,我们回去再说。” 姜汲松口,但只是缓刑,不想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陆星延刚刚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又被他按下,拿筷子的手发软,哪里还吃得下饭? 对面几个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在收尾阶段。 孙诚终于发挥了点作用,帮陆星延圆谎:“确实是电影,哥,我们上回一起看的,甄珊也看了,好像叫什么恋爱三十六计——哎我忘了,反正挺好看的,豆瓣九点多分呢!” 陆星延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孙诚当场扣分:“哦也可能是八点多,或者七点多,哈哈。” “……” 陆星延很无助,心想天亡我也。好在孙诚还不算太蠢,顺着电影的话题讲起笑话来,试图活跃气氛。 有些矛盾笑一笑就过去了,情侣回家关起门来再解释也不算难。 然而,姜汲刚才醉得倒头就睡,现在又清醒了,这么快的醒酒速度,谁也没发现猫腻。 姜汲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笑话,一声也没笑。他仿佛陷入一种美梦被打碎的茫然错愕与心碎之中,表情沉默,眼神忧郁,偶尔抬头看向陆星延,是为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上当受骗,其实没有被爱过。 陆星延哪见过他这么伤心的样子,而且是被自己伤害的,味同嚼蜡地吃着东西,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我真是罪该万死。陆星延心想,好想抱他,哄他,好好安慰他……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陆星延抢先去买单。现在他没心情跟孙诚计较,任后者带着女朋友和表哥飞快地撤离现场,一溜烟就不见踪影了。 没喝酒的陆星延给姜汲当司机,亲手扶哥哥出门,往停车的地方走。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伤心过度,姜汲步伐不稳,低着头走路,表情依旧那么沉默。陆星延想扶他上车,他却指相反方向:“我们在附近散散步吧。” “……好。” 陆星延知道姜汲要跟他算账了,紧张地收敛呼吸,思考怎么解释。 这家餐厅并未开在闹市区,他们沿门前小路循着街灯漫游,如果心情好,附近的夜景颇值得欣赏。 但姜汲不赏景,也不看陆星延,视线落在前方夜色中的某一处,忽然说:“难怪你的态度转变这么快。” 陆星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他。 姜汲道:“上上个月,你得知我是同性恋,来跟我亲近。当时我就奇怪,你以前明明不亲近我,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原来是因为有一个计划。” “不,不是的!”陆星延下意识牵住他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许狡辩,”姜汲说,“你回答我的问题,说实话。” 陆星延点头,紧攥他的手不松——怎么解释暂且不说,一定要先抓紧他。 姜汲问:“孙诚说的是不是真的?”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我一开始是那么想的,”陆星延含糊道,“但……我该怎么跟你说呢?”他垂下头,“感情很复杂,哥,总之我不想伤害你……” “撒谎。” “我没撒谎——” 手心一空,姜汲甩开他独自走远,陆星延连忙追上去,“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没有骗你的意思……” “如果没有,孙诚为什么那么说?”姜汲回头,嗓音有些打飘,不如以往每个字的发音都坚实有力,“你连解释都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不是心虚是什么?” 第40章 “我不是,我不是!” 陆星延越急越语无伦次,姜汲比他有条理:“还装?如果今天我没听到,你是不是打算等我承认很喜欢你,就兴高采烈地把我甩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陆星延?” “……” 陆星延呆了一下,表情仿佛要哭。 他真是太蠢了,情绪一上头就像个傻子,学不来漂亮话。诚然无论他说得多漂亮姜汲都有话反驳。姜汲今天就是要分手。 从决定约孙诚开始,姜汲心里就有计划。原以为要跟孙诚喝点酒,把人灌醉再套话,没想到这两个傻子还没等到逼供就亲口招了,也让姜汲省了力气。 如果恋爱只是一场游戏,无论怎么玩都不影响生活,姜汲可以不跟陆星延分手。 但不是这样。他预感这是最后的时机,如果今天不分,以后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好好收场了。 姜汲不想承认自己犯错了。他可以玩李凌,杨浦松,谁都行,但不应该玩陆星延。 陆星延是弟弟,他是哥哥,无论关系好坏他们都是一家人。他不对自己负责,不能不对家人负责。 趁现在,恋爱刚开始,还不算泥足深陷,他和陆星延都能回头。 “你别说了。”姜汲说,“我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只是跟我玩闹,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其实……我也是。” 陆星延茫然看他。 姜汲的语气和刚才不同,话语不清不楚,但他眼里的认真让陆星延心慌。 “无论你的计划是为了什么,我们到这里就停止吧。”姜汲说,“再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想过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刚毕业,什么也不懂。” 夜色里姜汲的脸庞沉静而冰冷:“你连我现在在说什么都听不明白,不是吗?” 姜汲说完继续往前走,把陆星延丢在原地。 他走得太快,脚下是陌生的街道,前方将通向哪里谁也不清楚。但在姜汲和陆星延之间,如果有人能辨别方向,只能是姜汲。 陆星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不追就看不见哥哥了。 陆星延倒是没想过不追。在他和姜汲斗智斗勇但屡战屡败的十多年里,他的选项从未有过“放弃”。 无论姜汲说什么,无论他能否听懂,他都要追。 “——姜汲!” 陆星延喘着气跑到姜汲身边。这路越走越偏,街灯愈发黯淡,前方是一条幽深小巷,黑黢黢地延伸至不见边际的黑夜里。 “你什么意思?”陆星延伸手拉他,由于手在颤抖没使上力,姜汲一下就挣脱了。 陆星延不是听不懂话,虽然姜汲没明确提“分手”,但就是分手的意思。他也不是真的不会解释,只是太难启齿。 “我错了——”陆星延再去拉他,双手并用,死死按住姜汲的手腕,“我真的错了,别分手好不好?” “……” “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还喜欢胡言乱语跟别人吹牛,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姜汲。” 陆星延顺着那条手臂贴向姜汲的肩膀,全身都在发抖:“是我的错,都怪我,如果我一开始说清楚就好了。” 姜汲默然看着他,以为他还想解释那个计划。但陆星延说的是另一件事。 “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年了……每次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说不知道,或者编一个假的时间给你。” “……” “因为我自己也不敢深想,究竟喜欢了你多久。” 不出所料陆星延在哭,滚烫的眼泪打湿轻薄夏装,肩膀越来越潮。 “可能是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我不会把你只当成哥哥。”他说,“你是特别的人,姜汲……如果没有你,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怎么适应新的家庭。但因为有你,我有人一起玩,有事做,看见你就高兴。但我太不会说话了——” “只是‘不会说话’吗?” “……”陆星延一哽,“我怕你拒绝,所以只能拐弯抹角地示好,可惜每次都表达不清楚。” 是“每次”。 陆星延向姜汲抛橄榄枝的每一次,都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意。 最初是害羞,脸皮薄,后来是心慌,越来越深的畏惧。 并非畏惧姜汲,而是畏惧愈发迷恋对方的自己。 他将隐秘的心事藏在最深的角落,埋上一层土,一层砂石,仍不放心,再埋一层“讨厌”,连自己都欺骗,千万别爱上姜汲。 然而没用。 即使陆星延将不为人知的爱意镇压在万米高山下,一见到姜汲,整个世界就天旋地转山摇海沸。 即使把“讨厌”换成“恨”,他也抗拒不了接近的本能。 好想抱姜汲,亲姜汲。 好想牵他的手,和他永远在一起。 “那个计划是我用来接近你的借口,我自欺欺人,我是胆小鬼。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渴望哥哥的手能落在他肩上,拥他入怀,原谅他曾经的胆怯。 “我爱你,姜汲。”陆星延哽咽道,“无论发生什么,别不要我好不好?” 第37章 关于一个人为什么离不开另一个人,陆星延没想过原因。他的心思简单到只知道爱姜汲,不考虑为什么爱。又因埋藏太深,连自己都欺骗,也没想过这段无望的爱将走向什么未来。 他对姜汲的追逐出自本能,好比候鸟迁徙,鱼类洄游。 姜汲对他呢? 陆星延以前不深想是因为不敢想,现在再也没秘密可隐藏,他抵着哥哥的肩膀,眼泪几乎流干,突然觉得姜汲什么都不说也挺好,别抛弃他,也别叫醒他,让他保持现在的姿势等到地老天荒。 但他没等那么久。姜汲忽然抬手握住了他的脸,拇指轻轻一擦,将眼泪拭去,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叫他回魂似的浑身一抖,连忙抓住那只手:“哥……” 以前总觉得哥哥的手是凉的,因为他太热,每次接触都像高烧。今天突然吸到姜汲身上的热气,陆星延不知是不是哭到头晕的幻觉,反正先抓紧。 姜汲的手骨头是骨头,肉是肉。这么形容显得陆星延很没文化,但他的确这么想:刚摸上去是软的,细腻如脂,攥紧就发现骨头很硬,如姜汲本人,有一种摧不毁打不倒的气度,坚强,靠谱。 陆星延紧紧攥着哥的手,不敢催问,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没风采,不被嫌弃就不错了。 但他什么丑样姜汲没见过?沉默不是在审视他,是在思考。 “我们先回家。”姜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陆星延一愣,下意识不想走,但姜汲反握住他的手拖着他原路返回。 同一条路,只是换了方向,光线便明亮起来。陆星延不懂姜汲是什么意思,走出几分钟才叫:“哥——” “我想想。”姜汲打断他,“先回家,今晚你好好睡一觉。” “我不想睡。” “不想睡也得睡。”姜汲说,“让我考虑几天,我们回头再谈。” “……” 陆星延的心提起来:“考虑什么?” 其实他听懂了,但忍不住追问,好让对话持续进行——姜汲沉默的时候他心慌。 但姜汲不说,带他回到餐厅的停车场,打开车门,把他推进后座。 “我不开车吗?” “你这样能开车吗?”姜汲说,“叫个代驾。” “……” 周末的晚上饭店外面代驾多得是,姜汲将车钥匙交给对方,也坐后座。 碍于第三人在场,他们回家的路上什么也没聊。姜汲想抽烟,但今天没带烟,前排的储物格里有,他没叫司机帮忙拿。他默然看向车窗,看的却不是窗外街景,是玻璃上朦胧的陆星延。 关于一个人为什么离不开另一个人,陆星延没想过原因,姜汲想过。 姜汲十岁左右,父母离婚。那年姜婉怡打完离婚官司,一身疲惫,带姜汲去新家安顿下来,吃了顿庆祝新生的饭,晚上问他:“以后你跟妈妈一起生活,不去爸爸那边了,会想他吗?” 姜汲摇头:“不想。”又故作成熟地问:“妈妈会想他吗?” “我也不想。”姜婉怡说,“我早就不爱他了。” 那时姜汲还小,不懂什么是“爱”。 姜婉怡找了一个很辛苦的工作,从早忙到晚,偶尔值夜班,假期很少,每逢休假就带他出门玩。姜汲喜欢装成小大人,朋友似的一本正经地陪妈妈聊天。 他们聊前夫林开阳,也聊她新结识的男友陆庸。 姜婉怡不避讳跟姜汲谈感情,她愿意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生活经验告诉儿子。 姜婉怡对“爱”有自己的理解。她说,她二十来岁时有很好的人生计划,但林开阳出现打乱了一切,她意外怀孕,又在热恋期,稀里糊涂地跟他结婚,把前途毁了。 离婚后,她新的人生计划里不包括再婚,但陆庸的出现又打乱了计划。 第41章 “生活就这样,我们很难一直按计划走,那么刻板也没意思啊。” 姜婉怡认识陆庸后开朗很多,对姜汲笑道:“如果你问妈妈爱是什么……” 她沉吟了一下:“我觉得爱就是总能打乱你计划的东西。严格遵循生活计划令我们疲惫,我们需要一些计划之外的……如梦似幻的东西。” ——如梦似幻的,爱。 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大抵因为只有他能令他头脑发热偏离计划,一头栽进如梦似幻的爱情漩涡里。 姜汲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陆星延,一路想了很多事情,但下车后又忘记自己想了什么。 都是零碎片段,不易捕捉的情绪,和暂时做不出的决定。 送走代驾,姜汲和陆星延一起上楼。 姜婉怡和陆庸不在家,这让他们都松了口气,否则很难解释陆星延哭得通红的眼睛和他们之间不好描述的沉重气氛。 刚才在车上,当姜汲看着玻璃上的陆星延时,知道陆星延也一直在看他。那张脸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时而染上霓虹璀璨的色彩,电影画面般在姜汲的脑海里回放。 明明本人就在身后,陆星延垂头跟他上楼,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你回自己房间睡觉。”姜汲再次命令。 陆星延听话打开房门,进门前问:“我们没分手吧?” “……” 姜汲用沉默回答。陆星延怕他下一句就说自己不想听的话,因而不再问了,目送姜汲先关门,才回自己房间打开灯,躺到床上。 陆星延现在既清醒又糊涂,他已经交清底牌,不再有任何能跟姜汲“较量”的办法,只能被动地等待判决。 姜汲说要想想,考虑几天,是考虑抛弃他,还是跟他永远在一起呢? 陆星延知道,如果他们在一起,面临的最大阻碍将是爸妈。 陆庸和姜婉怡能否接受同性恋尚不可知,更何况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还要内部消化。 虽然孙诚等几个朋友嘻嘻哈哈,不觉得他们兄弟谈恋爱有悖人伦,但传到外面,亲戚邻里怎么看?到时风言风语传回家,爸妈更难接受。姜汲也……不好接受吧? 只有他陆星延是个厚脸皮,不怕被人指点嘲笑。 话说回来,他也不希望姜汲因为他而陷入那种难堪局面。 可他想跟哥哥在一起,他能怎么办? 陆星延洗了个澡,强迫自己听姜汲的话,好好睡觉。 关灯躺下时他突然想起姜汲喝了很多酒,明早起床会头疼。他马上下楼找阿姨,叫她帮忙煮一碗醒酒汤。 陆星延本来是想亲手做,但现在不是卖乖献殷勤的时候,还是交给阿姨比较好。 他端着这碗用水果和蜂蜜熬成的醒酒汤来敲姜汲的门。姜汲竟然在工作,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鼠标旁摆着几页翻开的文件。 “我不是来烦你的。”陆星延把汤递给姜汲,“甜的,你喝了再睡,免得宿醉头疼。” “……” 姜汲接过来放下,说知道了。陆星延不等人赶也知道自己该走,但原来刚才哭得不够多,现在眼里竟然还有水。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又觉得完了,姜汲这么冷淡跟分手有什么差别? 陆星延明白,以姜汲的性格,他也不畏惧流言蜚语,但他在乎姜婉怡,在乎这个家。 说白了姜汲对他的爱大概没那么深,至少没深到可以陪他坚定对抗一切的程度。 “……”陆星延收住眼泪,低头看地板,尽量更懂事一些,“我知道你的难处,哥哥。” 姜汲默然看他。 “我不是你以为的什么都不懂,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只要你需要——你要真的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和我商量,别一声不响地做决定,好吗?” “嗯。”姜汲站在桌前,手虚按着那碗醒酒汤,热气蒸在皮肤上很像陆星延抵着他肩膀流泪时的潮湿触感。 对面的人话很多,好像很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其实直播平台给我开的薪水很高,就算没有我爸,我也能养活自己……和你。再努努力,将来也能给你买更贵的车和表。” “……” 陆星延头越垂越低,说这样的话让他很羞耻,仿佛求偶亮羽毛。明明他知道姜汲在乎的不是钱。 “总之——”陆星延深吸一口气,“我已经长大了,哥,别把我当小孩。” “嗯,我知道。”姜汲应了声,当他面喝了醒酒汤,沾着蜂蜜甜香的嘴唇突然靠近,亲了亲他的侧脸,“听话,回去睡觉。” 第38章 亲近姜汲之后,记忆里总会留下各种不同的香:沐浴露,洗发水,香水,淡淡的烟草味,蜂蜜的甜…… 陆星延想着姜汲入睡,梦里见到的也是姜汲。 从蜂蜜的香味延伸,他的梦搭建在甜蜜幻想里。他和姜汲彼此深爱,公开了恋情,陆庸和姜婉怡毫不犹豫地接受,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矛盾。 这么美的梦,陆星延是笑醒的。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空荡的天花板,天刚亮,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是新的一天,梦醒了。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感情也是。陆星延昨天还在享受热恋,今天就要面临可能分手的悲剧,心情不是一句焦虑可以形容的。 但他知道,姜汲愿意考虑,说明舍不得他,只是不得不衡量为这段感情陷入困局值不值得。 既然如此他不能催促,他应该让姜汲明白,他是值得的。 只要姜汲选择他,他一定竭尽所能地解决他们将遭遇的困难。 陆星延也冷静了几天。 这几天,他难得不缠人,除了去学校处理毕业的事外,大部分精力花在钻研直播上。 跟直播平台的合同已经签订,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段开播,并抽空回看自己过去的直播录像和粉丝评论,尽量放大优点改正缺点——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 姜汲也是照常上班,三天后出了趟差,将近一周才回家。陆星延感觉自己像一株植物,见不到哥哥好似晒不到太阳,淋不到雨,快要枯萎了。 他在微信上克制地表达关心和思念,但姜汲很忙,其实以前也这么忙,但那时热恋,陆星延不觉得有危机,现在每当超过半小时收不到回复,他就担心,是不是哪句话说错,哥哥不想理他了? 有一天,姜汲难得发了条朋友圈。 正是在出差途中,那座遥远的城市下暴雨。姜汲在车里拍了一张流雨的车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脸,眼神对镜头,似乎在注视镜头外的某个人。 陆星延不管三七二十一,自作多情地当做是哥哥想他的暗号,第一时间点赞评论,措辞很规矩:“雨这么大,哥注意安全[笑脸]。” 陆星延刚发完微信就有新提示,姜婉怡也发了评论:“有没有带伞?” 不讲网络礼仪的姜汲谁也不回复,好像发完就把手机忘了,又去忙工作。 当天晚上,姜婉怡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调侃:“小延,你和你哥最近相处得不错啊,不吵架啦?” 陆星延闻言心一跳,猜她是因为那条朋友圈评论才问的,想了想答:“以前吵架是我不懂事,老找我哥的麻烦,现在我都毕业了,再闹下去多幼稚。” “……” 姜婉怡一呆,陆庸像见鬼一样看他。陆星延故作镇定地扒完饭,上楼去直播。 姜汲不在的这几天,陆星延几乎每天都能梦到他。 不能接吻不能拥抱的日子煎熬至极,陆星延只能在梦里缓解相思之苦,将哥哥翻来覆去地折腾,反复地倾诉、表白。 但无论他表白多少遍,都幻想不出姜汲说“我也爱你”的表情。 由于是下午和晚上直播,陆星延每天睡得很迟,但醒得很早。正巧早上起来没事做,陆庸晨跑锻炼身体,他也跟着一起去。 陆星延从小不黏家长,一般儿子也很少黏爸爸。是以他们父子俩几乎不会谈心,偶尔陆庸主动找上门来教导儿子,陆星延也拒之不听。 这几天陆星延却一改常态,每天都陪爸爸晨跑,聊天,还破天荒地关心起自家生意,问陆庸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陆庸简直感动——毕业季的威力这么大,他家这位祖宗终于长大了。 但出于对不肖儿子的了解,陆庸狐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钱直说。” “不要钱。”陆星延拐弯抹角,犹犹豫豫地试探,“爸,你希望我结婚吗?” “废话。”陆庸说,“不过你还小,再晚几年也不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陆星延又问,“你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是你找对象又不是我找,问我干嘛?”陆庸很开明,“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孩什么样的都行,看你自己喜欢。” “……” 陆星延不问了,怕说露馅,后来也没再提过类似话题。但他坚持每天有时间就陪爸爸聊天,聊公司的业务,聊自己的直播事业,还给陆庸和姜婉怡买了几箱保健品——这辈子没这么孝顺过。 第42章 姜汲回来的那天,是6月17号,星期二,下午五点左右。 他事先没告诉任何人,直接从机场到家,正在直播的陆星延戴着耳机,没听见楼下开关门的动静,但无意间瞥向门口,一道穿烟灰色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 陆星延心狂跳,给观众丢下个“上厕所”的借口,摘耳机闭麦,去敲隔壁的门。 姜汲没关门,陆星延从门缝探入,习惯性地帮他反锁:“哥,你回来了。” “嗯。”姜汲正在换衣服,闻言回过身,衬衫扣子解到一半,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陆星延呆滞几秒,全身细胞都叫嚣着渴望,好想吻上去,亲手帮他脱。 但如果一见面就只会放肆黏哥哥,显得心智不成熟,陆星延忍了又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稳定,问他:“你吃晚饭了吗?等下我们一起吃?” “你不是在直播吗?”姜汲说,“我回来拿个东西,还得去公司。” “哦……” 陆星延有点失望。他不能离开直播间太久,短短几分钟,他看着姜汲脱下西装,换一套新的——这么郑重八成是因为要见客户,然后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准备出门。 陆星延心口发酸,仔细盯着姜汲的脸,观察他每一个微表情,生怕错过哥哥也思念自己的表现。 但姜汲最擅长做面无表情的伪装,如果他不想泄露情绪,谁也看不出来。 陆星延堵在门口,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再不亲姜汲真的会死。 那双嘴唇难道不想他?即使是戒游戏、戒烟或戒酒,人都会有一段难以适应的戒断期,更何况是从热恋中抽离,他不信姜汲没感觉。 “哥,”陆星延按着门把手,挡住姜汲的去路,后者甫一接近他就心跳加速,瘾君子般轻吸一口气,下意识辨别姜汲身上的气味:有陌生的香,不知从哪沾的。 “……可以接个吻吗?” 姜汲动作一顿。 “我们还没分手。”陆星延哀求,拽他的袖子,“我想你了,想得受不了……” “……” 姜汲新换的衬衫衣领洁白,脖颈绷直,似乎也不那么平静。陆星延贴近的瞬间他喉结一滚,无声中释放大量看不见摸不着但令空气升温的荷尔蒙。双唇近在咫尺,他鼻梁上细密的汗珠渗出皮肤,是西装太热,没开空调的缘故。 陆星延忍着帮他舔掉的欲望,近距离注视他没瑕疵的面孔,怎料越看越晕,心里默念别冲动,却情难自禁舔上他的鼻梁,沉重的呼吸吹动他的睫毛,姜汲抖了一下。 这时不用再问,只管亲就好。陆星延捧起他柔软的脸,用力触到颌骨,随即反身一推,将他压到门上。 他们没有过这么压抑的吻。姜汲的沉默让陆星延不敢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亲,用力亲,亲到哥哥喘不上气说不出话上不了班。 但这实在困难,实际上喘不上气说不出话忘记上班的人是陆星延,明明他是主动方,却感觉自己全身心都受哥哥支配。姜汲投来的眼神仿佛穿透他胸腔的钩锁,稍一用力就扯出心脏,让他在恐惧被抛弃时仍心甘情愿多流几升血,别让哥哥口渴。 喝掉我吧,陆星延心里默念,不想和你分开。 但吻很快就结束,姜汲也没有他想得那么残酷无情,结束时甚至抱了他一下:“好好直播,别总想我。” “……”陆星延怕他误会自己的工作态度,低声解释,“我在好好播,只离开几分钟。” 而且只有这一次。 姜汲点头:“我这几天太忙了。” 似乎是解释。 “没关系。”陆星延口是心非道,“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静滞几秒,姜汲站直,抿了一下刚吻过的唇,对他有点无可奈何:“你别这么痴心,陆星延。” “……啊。”陆星延垮下脸,“这也算错吗?” “算。”姜汲说,“你这样会扰乱我的思路。” “……” 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陆星延来不及细品,姜汲就推开门走了。他愁苦地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直播仍在继续,有观众问:“主播怎么上了一趟厕所像丢了魂?” 陆星延没理,他猛灌一杯冷水,让浑身热气降下来,接着玩刚才没打完的游戏。 他凭肌肉记忆操作,看似专注,其实仍在回味刚才的吻,脑海里反复播放姜汲离开前的那句台词。 扰乱思路…… 是因为他心乱的意思吧? 第39章 “姜总,到了。” 6月17日的晚上,已近深夜。姜汲的车停在家门口,司机是今晚陪他参加饭局的一位员工。 司机拉开车门,后座上睡着的姜汲微微一动,似醒非醒。 “姜总?” “嗯。”姜汲应了声,睁开眼睛,“你打车回去吧,早点休息。” 车费自然是公司报销,对方道别离开。姜汲没有下车,抬手一关车门,又闭上了眼睛。 人在困倦至极时不想动,姜汲意识醒了,身体仍在沉睡。今晚他没喝多少酒,只是刚下飞机又要应酬,深感疲乏。 姜汲在车里缓了一会儿,打开车窗透气。 最近气温不稳定,前两天热得流火,今天一场雨后温度降下来,晚风丝丝沁凉,难得舒服。 手机有新消息,略过联系人列表上的一排红点,他打开姜婉怡的消息看。 最近一周姜汲在外地出差,姜婉怡偶尔会找他闲聊几句,提的大多是家事,除去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主要话题是陆星延。 她说:“你不在家不知道,小延这几天可懂事了,经常陪他爸聊天,给我俩买保健品,还给我送了一套护肤品。” 姜汲眼皮一跳。 姜婉怡说:“我说我俩还没到吃保健品的年纪吧,小延说补充营养,年轻人也在吃。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他这么乖过。” “……” 姜汲能猜到陆星延的动机,无言以对,回了句“是吗,真难得”。 “可不嘛。”姜婉怡挺开心,“他爸怀疑他遇到什么事了,但观察几天又不像。对了,你知道小延的女朋友是谁吗?” “不知道。”在网上聊天的好处是不用做表情管理,姜汲答得不心虚,但心情并不像文字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陆星延猜得没错,姜汲有点心乱。 这对姜汲这种目标明确意志坚定行动力超强的人来说十分罕见。 这几天,与其说姜汲是在考虑要不要和陆星延在一起,不如说是在揣度自己的内心,他对陆星延的感情有多深。 爱情是个怪东西。从最初微微的意动,到受对方撩拨,情难自禁屡屡失控,然后从当下身心愉悦的一瞬间思及未来,麻烦也随之而来。 虽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私事,但人生活在社会里,很少能拥有真正的“私事”。社会规则,伦理道德,声名地位,都能将原本很简单的感情变得复杂。 如果抛开一切,只考虑是否心动,姜汲觉得自己不会拒绝陆星延。至少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是真实的,让他很留恋。 但话说回来,生活中不只有一种快乐。 姜汲从小就知道,“这种快乐”和“那种快乐”是会发生冲突的。例如小时候,他想家庭圆满,爸妈不要离婚,但不可以,他只能在爸妈之间选择一个。 后来他长大一些,和别的男孩一样有了爱好,想买玩具,买游戏,买手办,买大家都在攀比的鞋……如果能拥有那些,他也会很快乐,但他没有买过。每当姜婉怡问起,考虑到他们拮据的生活,他就说“我不喜欢”。 再后来,姜汲读大学,身边很多朋友高考结束就放纵,仿佛前半生的奋斗已经完成,应该享受人生了。但姜汲知道,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他不能和别人一样沉迷游戏、恋爱、社交和旅行,他不得不放弃这种短期快乐,将精力投资给未来,期待收获更多的回报。 所以姜汲是自律的。自律的本质是一种自苦,谁都知道睡懒觉比早出晚归更舒服,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睡懒觉的资格。 姜汲很擅长自苦,放弃不该渴望的东西,以维持自己一贯以来的原则,因而他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成功。 现在又走到这一步,他应该放弃陆星延,弥补错误,维护和谐家庭,换取未来更长久的美好生活。 但是—— 姜汲头疼。酒喝得不多也不太舒服,他换到前排座位,把车开进了车库里。 手机时间显示22点49分,姜汲依然坐在车上,打开了陆星延的直播间。 姜汲知道陆星延在哪个平台直播,以前没时间也没兴趣看,这几天偶尔打开瞄一眼,也看不了太久。 今天下午姜汲回家时陆星延就在直播,现在已经深夜,直播仍没结束。 陆星延开了摄像头,主屏幕显示的是游戏,他本人的画面放在屏幕右下角。姜汲看了会游戏,没明白这是在玩什么,注意力自然转到他本人身上。 第43章 开游戏直播和私下打游戏不一样,不能休息而且要时刻注意形象,维持状态,还得跟弹幕互动,其实很消耗精力。陆星延连续播了快七个小时,脸上已有疲态。 他似乎开了美颜滤镜,脸更白,脸型微微变形,没有真实的样子好看。 姜汲看着屏幕上略显陌生的人,没忍住笑了,然后给新注册的账号充钱,在礼物栏里搜寻片刻,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 “感谢用户3475743593……你名字怎么这么长……送的超级火箭。” 陆星延公式化地谢礼物,表情没一点波动。 由于花了钱,姜汲自动获得粉丝牌,等级挺高,发弹幕有了粉丝专属颜色,很显眼。 姜汲打字逗他:“主播,你太冷淡了吧?我花了三千块,你都不笑一下?” 陆星延毕竟是新人主播,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不多,他的礼物排行榜上粉丝等级普遍不太高,姜汲一个礼物就冲上了日榜第一。 虽然姜汲平时不看直播,但也知道,“榜一大哥”说话很有份量,一般主播都会主动巴结。然而他家这位当惯了少爷,直播混饭吃也摆张臭脸,可能是想榜一大哥来哄他。 陆星延不知有没有看见这条弹幕,没回应。 直播间里的粉丝帮忙说话: “大哥第一天来吗?” “这是我们主播的人设,高冷来的。” “虽然主包很高冷,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下播再狠狠地数钱。” 姜汲看得直笑。 他忽然想起件事,打开直播间公告看——陆星延没骗他,竟然真的在公告里写了一句“主播有老婆,很爱老婆”。 姜汲无语,发弹幕问:“主播你结婚了吗?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啊?” “没结。”陆星延说,“但我和我老婆感情稳定,结婚是迟早的事,你们别羡慕。” 姜汲:“……” 陆星延似乎不是第一次睁眼说瞎话了,他话音一落弹幕立刻热闹起来: “又来,主播又开始了。” “我已经三分钟没听主播讲他老婆很爱他的故事了浑身有蚂蚁在爬。” “求你们别问好吗,一问主包又没完没了,啊啊啊!” “这题我会:主包老婆人美心善事业有成冷艳女神人见人爱万人迷!” “师父别念了,我嗑,我嗑还不行吗?” 姜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敢情陆星延直播的时候天天造谣,但这也不失为一种直播风格,直播间氛围很好,观众们嘻哈打成一片,人气在不断上涨。 姜汲打了个呵欠,退出直播间,终于下车。 他上楼时路过陆星延的房间,注意到房门没关。以前也这样,他每天晚上回家陆星延的房门都留一道缝隙,似乎是为等他。 可惜姜汲以前不留心,现在才解其中用意。 姜汲没打扰陆星延直播,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陆星延已经下播,闻声来敲门,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有事吗?”姜汲在门口说,“很晚了,我想早点休息。” “……哦。” 陆星延知道这是拒绝亲近的意思,但多聊一句算一句,他说:“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你周末有空吗?能不能抽几个小时给我?我约了摄影师,给我们拍照。” 姜汲有些莫名:“拍照干什么?” “唔,有用呗。”陆星延有些犹豫,不想直说,但他知道如果不说清楚姜汲不会点头。 “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需要用照片。”他解释,“很简单,随便拍两张就好!不麻烦的,好吗?” “好吧,周日可以。”姜汲说,“不过我生日还有一个多月,你准备这么早干嘛?” “大工程,不早点准备做不完。” 陆星延说完安静几秒,不动声色地往门里挪动,挨近姜汲:“哥……” 又要撒娇。姜汲知道他下句八成要问“可不可以再亲一个”,提前抢答:“不行,今天已经亲过了。” “……好吧。” 他们聊天声低,怕被人听见。即使这时爸妈和阿姨都已经睡了,那种不可告人的隐秘气氛仍沉沉地笼罩着整栋别墅,令人心理性缺氧。 陆星延被拒绝也不立刻走,沉默地站在门边,用一种跟直播里截然不同的眼神可怜地看他,仿佛是在等待主人投食,如果姜汲什么都不给,无疑是虐待。 姜汲以前没少“虐待”陆星延,甚至以“虐待”为乐,现在却越来越心慈手软,竟然下不了手。 “陆星延,”姜汲想了想说,“以后直播别开美颜了,你还是现在的样子比较好看。” “啊?” 陆星延反应了一下,深深惊喜:“你看我直播了?!” 第40章 得知姜汲看自己直播,陆星延既高兴又羞耻,回房间后回想,今天直播时有没有说过影响形象的话?有过丑表情吗? 开美颜竟然不好看?下次不开了。 陆星延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回来,睡不着觉,下床去找相册。 ——他今天约姜汲一起拍照,其实是为了复刻一张旧照片。 相册被陆星延收在书柜里,平时极少翻阅,略微积灰。那张旧照片夹在最后一页,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拿到灯下看。 是陆星延和姜汲的合照,拍摄于六年前的夏天。 这是他们绝无仅有的合照。 当年提出拍照的人不是姜汲,也不是沉浸在“我讨厌姜汲”设定里的陆星延,是陆庸和姜婉怡。 陆星延清楚地记得,那天星期六,他爸一大早就打开电视,早间新闻频道插播天气预报,主持人的标准播音腔平静无起伏,让刚起床的陆星延更加昏昏欲睡。 看见他下楼,陆庸说:“儿子,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爬山吧。” “不去,热死了。”陆星延不想出门。 “行。”陆庸说,“那你自己在家吹空调,我跟你哥和阿姨去了啊,别说我们仨不带你。” “……”陆星延表情一变,“我也去!” 当时是暑假,陆星延比较闲,但同样放暑假的姜汲找了份家教工作,似乎还有一些其他兼职,总之日程排满,整天不见人影。 陆星延以为姜汲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家庭活动,一听说姜汲去,立刻也要跟去,不为别的,只为证明他比姜汲更会爬山。 他们驱车来到郊外风景秀丽的小山,后备箱里装满野餐用的各种器具和食物。陆庸开车,姜婉怡坐副驾,兄弟两个在后排比赛似的摆臭脸,看谁比谁更冷漠。 其实姜汲没这么幼稚,他是在考虑学校里的事,想到不高兴的地方就皱了皱眉,不冲身边任何人。 但陆星延自我意识过剩,还沾点被害妄想症,怀疑姜汲是在心里偷偷骂他,立刻也深深皱眉,撇开脸不看姜汲,但又故意调整角度,留下三分之一的侧脸——否则姜汲怎能看清他的冷淡? 陆星延“冷淡”了一整路,一句话也不跟姜汲说。 然而姜汲时而想事情,时而跟别人发消息聊天,也没理过他。 陆星延的冷脸无人欣赏,暗自气急败坏。等到了山脚下,陆庸突然把他和姜汲赶下车,自己和姜婉怡开车上山。 陆星延诧异,陆庸解释说:“我们后备箱里这么多东西,带着爬山不方便,我和你阿姨先上去,你们哥俩慢慢爬,年轻人就该好好锻炼身体啊。” “……” 陆星延气得要命,正想冲他爸发火,余光却瞥见姜汲已经走向了步行上山的小道,连忙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后来陆星延才知道,原来陆庸和姜婉怡是在故意给他和姜汲制造独处的机会,希望兄弟两个好好相处,别总是针尖对麦芒。 但一起爬山怎么好好相处? 陆星延和姜汲各走各的路,一口气爬上山顶,山不高,没多累,但一路沉默,气氛谈不上好。 即使和姜汲之间什么都没发生,陆星延也能莫名其妙生一肚子气。气完他再看姜汲,还是那张没情绪的冷脸,永远比故作冷淡的他更冷三分。 大概是意识到帮了倒忙,陆庸和姜婉怡铺好野餐垫,招呼他们过来吃东西,频繁找话题缓和气氛,没过多久,又想了个新主意。 姜婉怡说:“你们看见没,那边有好多人在拍照。” 姜汲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山顶有一块石碑,上书山名,据说是一位名人的题字,游客都喜欢在石碑前打卡。 “我们来都来了,也拍一张吧。” “又不是第一次来。” 姜汲没兴趣,姜婉怡却说:“不是第一次来,但从来没有拍照留念过,多遗憾啊。” “对啊。”陆庸帮腔,“其实我和你妈拍不拍无所谓,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但你和小延一个十九,一个十六,年年都在变样——去年小延还没你高呢,今年都追上来了。你们也去那块石头前拍一张,以后长大,翻出老照片追忆往事,多有纪念意义啊,是不是?” 第44章 姜汲觉得莫名其妙,他跟陆星延有什么好追忆的?但这番话不知怎么打动了陆星延,后者别扭地站起来说:“好吧,拍一张也行。” 为表示自己并不热衷,陆星延板着脸拉起姜汲:“你以为我想拍吗?给他们一个面子罢了——你快点!” “……” 他们走到石碑前,一个站左,一个站右,脚踩山石,头顶晴空,身后是深碧的森林和辽远的雾。 “笑一个啊。”姜婉怡手持相机,用镜头框住两个不听话的男孩。 陆星延闻言偷瞄了一眼姜汲,发现姜汲不笑。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笑,否则显得很没面子。 “我真服了你俩,像仇人。”陆庸打手势,“站近点,再近点——哎别管那个破石碑了,反正也不好看,你俩挨着站行吗?” 姜婉怡不满:“摆个动作,别这么僵硬,你们罚站呢?” “……” 陆星延快绷不住了,余光再看姜汲,此人不愧是走高冷男神路线的,依旧面不改色,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 陆星延大惊,露出一个慌张的表情,下意识看向姜汲。 姜汲不解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也转头看向了他。 ——对视的瞬间,姜婉怡突然按下快门,永恒地定格了这一眼。 六年后的今天,陆星延在灯下追忆往事,心情酸甜交织。 他知道,跟一般的重组家庭比,他们家关系算好的。以前他和姜汲吵架大多是小打小闹,偶尔爆发严重的争吵,爸妈会出面调解。 陆庸和姜婉怡脾气好,很溺爱他和姜汲。但这种溺爱建立在父母子女的亲情关系上,如果得知他和姜汲谈恋爱—— “……”陆星延中断思绪,不想坏事。 他看着照片上十九岁的哥哥,低头亲了一口。 隔壁的姜汲已经睡了。陆星延忽然想,如果能一辈子维持地下情也好,只要能和姜汲在一起,他不在乎能不能见光。 哪怕姜汲刻意冷落他,一天只能亲一次…… 但能瞒一辈子吗? 够呛。 陆星延用手机拍下这张照片,打算周末拿给姜汲看,当动作参考。 地点也不变,去山顶,石碑前,找相同的角度拍摄。顺便也可以拍点其他动作…… 陆星延抱着对周末的期待入睡,之后几天,他和姜汲在家里装不熟,偶尔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姜汲也不大热情。 道理陆星延都明白,他不催促为难哥哥,但他陷入被选择——也可能被放弃的境地,无论多么努力打起精神,积极搞事业,搞家庭关系,心情依然时好时坏,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周日,陆星延特地换上和六年前相似款式的衣服,也准备了属于姜汲的那套,送到隔壁。 今天是个艳阳天,6月22日,姜汲下午有约,只有上午能陪陆星延。 他很配合,陆星延送衣服他就穿,像一位十分称职的模特,被带到拍摄场地,随陆星延安排。 除了复刻旧照片,他们还拍了几张比较亲密的。 这山上游客不多,但毕竟是公共场合,石碑附近有路人,他们换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拍其他照片。 是在一片松柏树下。陆星延想牵手姜汲就给他牵,想亲吻,姜汲也配合他亲,不介意有第三人摄影师在场,态度好到近乎宠爱。 陆星延被哄得有些头晕,但姜汲太温柔他反而不敢往好处想了。 如果这是好的征兆,姜汲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恢复关系?偏要一边拖着,一边温柔以待,让他怀疑这是分手前最后一顿丰盛的“断头饭”…… 拍摄完成后,送走全程都很敬业的直男摄影师,约好收图时间,他们在山顶坐着,又吹了一个小时的风。 陆星延并不热爱大自然,眼前这些山石、树木和轻纱般的烟岚,美则美矣,都不打动他。但很莫名地,他忽然意识到,这座山和六年前一模一样,那块被名人题字的石碑也分毫没变,只有他和姜汲长大了。 虽然好像没什么联系,但一向不浪漫的他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些“山无棱天地合”“海枯石烂”之类的浪漫字眼。 他想,自古以来第一对以山为盟、以海作誓的恋人,是不是和他现在心情相似:山海那么长久,我们能不能也长久? ——这不算誓言,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朴素愿望。 陆星延默然看向姜汲,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也在看他。视线一碰,姜汲转开了。姜汲不给他肉麻的机会,站起来说:“回去吧,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我还有事要忙。” 陆星延有几秒没动,从低处抬头仰望哥哥。 “我好爱你,”他不肉麻浑身难受,非要把心口那缕颤抖的电流传给姜汲,“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爱你。” 第41章 关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故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下山之后,陆星延和姜汲随便进了一家餐厅,吃饭时,陆星延将牛郎织女被银河阻隔、梁山伯祝英台殉情、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下等他知道的所有爱情悲剧都想了一遍,并非感同身受,而是痛苦地意识到:就算是爱情悲剧,也都是由一男一女来演,没有他和姜汲能代入的。 刚才他的那句表白,姜汲一个字也没回应。这是个坏上加坏的信号,陆星延食难下咽,明白自己大概率要被放弃了。 他现在的处境有点类似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一般人怎么想不好说,但姜汲毫无疑问更在乎姜婉怡,现在肯为他犹豫这么多天,他已经很感动。 “多吃点。”陆星延强行挤出一个笑脸,给姜汲夹菜。 今天他们穿的是六年前爬山那天的相似款衣服,姜汲一件浅紫色t恤,一条牛仔裤,白鞋,非常显年轻稚嫩的穿搭,但掩不住他饱经历练后沉稳的气场。 他看过来时,平静的眼神里含着几分以前罕见的郁色。 陆星延心口揪紧,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是哥哥就好了。 姜汲当弟弟,不用有那么多成熟的顾虑,不用为谁负责,而陆星延比他提前成长几年,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可以给他精神依靠和经济支持。 不像现在,姜汲连苦都不诉。这些天他究竟在想什么呢?他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这种事也不能跟妈妈说,所有情绪一个人消化……他会有想哭的时候吗? 陆星延连忙打住不再往深想,否则怕自己在哥哥面前先哭出来,那除了让姜汲更心烦没什么用。 陆星延绞尽脑汁找轻松话题:“对了,哥,你今年有什么生日愿望吗?如果我能帮上忙,我帮你实现好不好?” “早着呢,还没想。”姜汲说,“去年是希望公司发展顺利,今年可能也是吧。” 陆星延有点无语:“你前年、大前年也是这个愿望。” 姜汲笑了一下:“说明许愿很有用。” “……” 他一笑双眼明亮起来,陆星延的心也跟着一轻,老毛病发作,想接吻了。 真不敢想,如果他们没在一起,以后亲不到姜汲的几十年漫长人生陆星延应该怎么熬。 “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姜汲突然问。 “不能剧透。”陆星延故弄玄虚道,“提前告诉你不就没惊喜了吗?” 其实不是什么特别有新意的礼物,只是比随便买东西多花几分心血,陆星延亲手做的。 发挥本专业技能,陆星延写了一个软件。 软件的所有代码、ui设计由他一手包揽。软件功能不复杂,像一个记事簿,但展示内容的形式十分丰富,比普通记事簿更有趣味、更漂亮。 陆星延先在备忘录里写回忆,将他能想起的所有有关姜汲的往事都记录下来,分门别类,藏在软件不同的次级页面里。 无论是重大的,琐碎的,喜欢或讨厌,自欺欺人还是情难自禁……每一个真实存在过的瞬间,他都不想遗漏,全部送给姜汲。 这是除挖出心脏以外唯一能献上真心的方式。然后等姜汲打开软件,一点点浏览,好似探索他的心。 软件的名字就叫“一颗心脏”。 按陆星延的计划,照片作为他某些隐秘情绪的配图,藏在“心脏”里较深的地方,要好好探索才能找到。他甚至想加密码给姜汲猜,但担心姜汲没耐心猜…… 总之还没做完,过几天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构思。 前些天,当这个生日礼物的创意诞生时,陆星延觉得姜汲一定喜欢。但现在他不确定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能否维持到姜汲生日那天…… 他们在餐厅吃完饭,并没一起回家。陆星延开车走,姜汲有人来接,跟他在路边分别,没说下午要忙什么。 陆星延等了几天,6月25号,他拿到了摄影师做完后期的照片。他将电子版存在电脑里备用,另做了两本精装实体相册,准备将其中一本送给姜汲。 第45章 不知道姜汲会不会喜欢,反正陆星延喜欢。 他很后悔这十年来口是心非地躲着哥哥,导致他们之间连一件像样的纪念品都没有。 ——现在有了。 陆星延爱不释手,翻了又翻。今天下午他不直播,家里除了保姆阿姨没别人,他悄悄溜进姜汲房间,把那本相册放下,在封面上贴了张便利贴,写:我们一人一本。 这么有仪式感,分配得像结婚证。 送完之后,陆星延回自己房间继续做生日礼物。 这几天他有意压制情绪,不想好的也不想坏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放空思绪沉浸在回忆里,将各种时期不同的姜汲描绘出来,写进代码,竟然苦中作乐地感觉很幸福。 ——但坏事不是他不想就不发生的。 下午六点钟左右,阿姨在楼下做饭,陆星延习惯性开着自己房间的门,能听见厨房里处理食材的动静。 当姜婉怡回来,楼梯上响起高跟鞋的声响时,陆星延正在跟孙诚聊天。 最近他和孙诚基本没联系,孙诚为上回饭局的错误心虚,怕挨骂,陆星延则是没心情闲扯,距离他们上次对话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孙诚察觉哥们的反常,冒着挨骂的风险主动关心:“你和你哥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陆星延回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阴阳怪气道:“还没分手,不劳您关心。” 孙诚:“什么叫‘还没分手’?” 陆星延不想聊,但有人倾诉总是好的:“我哥觉得我俩没未来,不能出柜。” “那就不出柜呗。”孙诚想得简单,“瞒着,你们不说也没人知道。” 陆星延道:“总不能瞒一辈子吧,纸包不住火。再过两年我和他都会被催婚,说不定哪天就露馅了。” 孙诚:“瞒一天算一天,及时享乐。” 陆星延:“哎,那样天天提心吊胆没安全感,你不懂。” 孙诚:“我草,我确实不懂。” 孙诚:“你今天说话这么正经,都不嘴硬了,哥们不习惯。” 孙诚:“你别吓我啊陆星延,你还好吗?你不会抑郁了吧?” 陆星延:“……” “我好得很。”陆星延蔫头耷脑地坐在电脑前,缓缓打字,“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了。” “我草。”孙诚真被吓到了,“别啊,退一万步说,恋爱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难得孙诚像个人似的认真安慰陆星延,发来一长段文字。 但陆星延刚读两句,就听见高跟鞋走近的声音。 家里只有几口人,每个人的脚步声不同,高跟鞋更明显,他一听就知道是姜婉怡回来了,没太在意。 没想到,姜婉怡竟然走到他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小延,你在直播吗?” 陆星延应了声,说没播。 姜婉怡闻言自然地走进来,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将其中一个递给他,笑道:“我给你和你哥一人买了份金饰,镶了芙蓉石,戴着旺桃花的。” “……” 陆星延噎了一下,不得不接过来道谢,表情管理有点失控。好在姜婉怡没细看,送完就走了。 陆星延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跟孙诚聊天。 他心情欠佳,没留意姜婉怡的动向,好半天才意识到,她的脚步声没走远,似乎进了隔壁。 陆星延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手机的震动声夺走了他大部分注意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约十几秒,陆星延才迟钝地想起隔壁房间里有一本相册。 而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姜婉怡放下给姜汲的礼物,关门走人。但门外迟迟没有脚步声,她没走。 陆星延的心脏几乎停跳。 往好处想,她没看见相册,看见也未必会翻开,她可能只是在顺手帮姜汲整理房间。 但如果她翻开了—— “……”陆星延脑袋发懵,故作镇定地来到隔壁。 门开了一半,姜婉怡的背影立在书桌前,低着头,看不见在干什么。 “阿姨。”陆星延在门口喃喃叫了声。 他声音不大,但房里的人似乎正沉在某种极专注的情绪里,猝然回头,手里的东西惊得“啪”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纸页翻飞。 正是那本不宜见人的相册。 第42章 门里门外,陆星延和姜婉怡尴尬地对视。 在十多年前陆星延得知这位阿姨将成为他的后妈,他们第一次会面时,也没这么尴尬。 姜婉怡显然什么都看见了——地上翻开的相册正展示陆星延和姜汲亲密拥吻的那一页。 仿佛姜婉怡才是那个应该心虚的人,她失措地看着陆星延,没捡相册,也没问任何问题。 陆星延猜她正在想“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接吻”,不知“同性恋”概念能否在第一时间涌入她的脑海,她可能反应不过来,也可能已经明白,只是因为尴尬、羞耻、甚至恶心到无法吐出这个词。 “阿姨……”陆星延想说点什么,但巨大的恐慌已经快将他淹没,一开口嗓音低哑,没有底气。 突然,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怎么了?你在这傻站着干嘛?” ——陆庸回来了。 僵立不动的陆星延挡不住来凑热闹的父亲,陆庸察觉气氛不对,越过他走进姜汲的房间,先看见了表情古怪的妻子,然后一低头,看见了地上的相册。 那简直不是相册,是一枚炸弹。 陆庸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看清相册里的照片时一顿,迟疑几秒开口:“这是什么?” 陆庸俯身捡起相册,下意识翻看其他内容。陆星延连忙从他手里抢过来:“别看了!” “……怎么回事?”陆庸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东西?陆星延,你在搞什么?” 陆庸不熟悉同性恋,他要再消化一会才能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但姜婉怡越来越复杂的表情说明她懂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陆星延攥紧自己发抖的手,相册纸张捏得变形,“我只是……在跟姜汲开玩笑。” 耳内嗡嗡作响,仿佛血液逆流的声音,眼睛有些模糊,喉腔堵塞,陆星延艰难地解释:“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拿着相册转身想走,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两个家长都不是傻子,陆星延没有狡辩的余地——他被迫出柜,暴露了。 “你往哪走!”陆庸嗓音拔高,罕见的严肃,“你给我说清楚,陆星延!” “有什么好说的?”陆星延背对他们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照片而已,没见过别人拍照?” “……” 楼上动静奇怪,连在厨房做饭的保姆阿姨都好奇地上楼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陆星延藏不住自己无措的表情,原来出柜是这么难堪的感觉,被人围观审视,百口莫辩。 “谁家照片是这么拍的?”陆庸突然来抢他手里的相册,想看得更清楚,但陆星延不给。 “拿来!”陆庸沉下脸,“不心虚你藏什么?” 陆星延还是不给,拉扯中他脱手一摔,相册“啪”一下远远地砸了出去。保姆吓得连忙躲开,回厨房继续做饭。 再狡辩也没意义,陆星延大步走向相册,捡回来,毫不在乎似的塞给陆庸:“看!想看你就看吧!我让你看个够!” 陆星延总跟他爸发脾气,但这么暴躁嚣张的样子也不多见,好像犯错的不是他而是陆庸:“不就是两个男的亲嘴吗,没见过稀奇是吧?!那你看啊!看清楚点!我是同性恋,你满意了吧!” “……” 陆庸目瞪口呆,姜婉怡按在门框上的手直抖,幸好他俩都没心脏病。 陆星延用破罐子破摔掩饰心慌:“你怎么不看了?看啊!是我在亲姜汲!能看懂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继续问,我给你好好解释!” “——陆星延!” 陆庸怒斥一声,然而他的不肖子转身下楼,好似已经不屑再理他。 陆庸和姜婉怡跟到客厅里,却见陆星延坐在沙发一角,拿起烟盒——刚才陆庸回家时顺手放到茶几上的烟盒。 陆星延抽出一支烟想点上,手却抖得连打火机都握不稳,而且他也不会抽烟,纯粹是惊慌失措到极点时下意识想找个事情给自己做。 烟没点着,打火机掉了,陆星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两个表情极度复杂的家长,突然看见,姜婉怡低头发手机消息——八成是在找姜汲。 “别找他!”陆星延猛地站起来,“我哥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 姜婉怡表情一顿,消息已经发完了。她看向陆星延的眼神不知怎么形容,复杂混乱得找不出一种清晰的情绪,但显然这无数种情绪里没有理解和支持。 姜婉怡和姜汲长得三分像,虽然她脾气更温柔,但沉默不语时仍有一种极似冷酷的威压。 第46章 陆星延以前不怕家长,现在突然怕了。他不想连累姜汲也承受母亲责怪的眼神,尽可能地解释:“是我单方面喜欢我哥,他不知情,拍照是因为……我骗他的!” 借口很难编,陆星延语无伦次:“他打赌输给我,所以才陪我拍照玩……他只是在开玩笑,不知道我对他有意思!他不喜欢男的,不喜欢我,你们……别怪他。” 要骂就骂我吧。 陆星延浑身无力,跌坐回沙发上。 他不敢想他和姜汲是不是完了,彻底没机会了。这不是别人的错,只怪他自己藏不住秘密,但他们只要在维持地下关系就会有被撞破的一天,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除此以外只有分手的可能,既然如此就这样吧,让他一个人承担,别牵连姜汲。 “我没骗人。”陆星延手肘抵着膝盖,掩住脸说,“求你们别问了,既然都知道了,放过我吧。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 他有点哽咽,以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缩在沙发角落里,不肯抬头,“可能同性恋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但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男的,我能怎么办?” 事已至此,陆庸和姜婉怡是什么表情陆星延不管了,他断断续续地编造解释,说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无可救药,很多年前就喜欢男的,姜汲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只是因为哥哥长得好看,所以他无耻地占便宜。 他一边说一边流泪,压着腔调,尽量不让人听出来。 厨房里炒菜“滋啦”爆响,保姆阿姨也知道做饭没人吃,但做到一半停下围观更尴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沉默做自己的事。 陆星延听着那声音,闻着饭菜香,一种家庭独有的味道包裹住他,又像雾一般被风吹散。他忘了自己上句编到哪儿,暂停讲述,吸了口气,突然听见开门声。 这时会回家的人除了姜汲没有第二个,陆星延浑身一僵,直觉真正的灾难要降临了。 今天工作日,姜汲是从公司赶回来,穿着上班的西装,没打领带,右手同时攥着手机和车钥匙,在玄关换了鞋走进来。 陆星延抹干净脸,终于抬头:“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他好似没听见姜汲的声音,自顾自对陆庸和姜婉怡说:“其实我也没做错什么吧?跟那些天天换女朋友的富二代比,我只是口味清奇一点,喜欢男的。我藏得很好,以前没给你们丢过脸,以后也不会,我很——” “陆星延。”姜汲走到他身边。 陆星延置若罔闻:“我很有分寸,也有自知之明,如果你们三个实在忍受不了同性恋,我就搬出去住,以后非必要不回家来恶心人——” “你在胡说什么?” 姜汲看了一眼对面的爸妈。刚才姜婉怡在微信里说得含糊,但结合眼前的场景,姜汲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事情比预想的发展更糟,就算要出柜也不该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姜汲,你过来。”姜婉怡叫他,“你解释一下。” 姜汲还没开口,陆星延高声道:“他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说得不够明白吗?他什么都不知道,被我耍了!我从小就讨厌他!故意耍他!” “你还有脸说!” 陆庸臭骂一声,脸黑得像锅底。他和姜婉怡半信半疑,弄不懂这两个孩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陆星延嘴里挖不出真相,只能问姜汲。 “我——” 姜汲刚开口,陆星延又打断:“你别说了,用不着你帮我圆场。” “……” “我最烦你天天当哥哥管教我的样子,我爱干嘛干嘛,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闭嘴行不行?” 陆星延已经尽力,不能再为姜汲做更多。姜汲这么聪明,一定明白他的用意,顺势摘清自己很简单,只要保持沉默,站到父母那一边。 或许姜汲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出于对他的一点爱意和不忍心而犹豫一下,无论如何最终都会抛弃他。 那就快刀斩乱麻,别再啰嗦了。 陆星延捡起地上的打火机,用力攥紧。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攥住的是什么,只是随便捏个东西当做在精神水面漂浮时的救命稻草。 他不敢看姜汲的脸,怕看见的是姜汲松了口气,或者对他赞赏、满意、感激。 他起身往玄关走,想离开这个让他喘不上气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去哪儿,但要先离开。 “陆星延。” 身后有人叫,陆星延没听出是爸爸还是哥哥,他头晕,耳鸣,感觉要死。 “——陆星延!” 一股力量从身后拉住他,陆星延身体打晃,突然被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微微一愣,脸一偏擦过姜汲的头发,冰凉的发丝激得他颤抖,姜汲深吸一口气,没对他说话,而是揽着他转向父母那边。 “妈,叔叔,我和陆星延是两情相悦的。” 第43章 夏日傍晚,几乎燃尽的太阳只剩一点微弱火光,穿过客厅玻璃投向光可鉴人的地板,留下一片方方正正的浅橘色。 姜汲恰好站在光照下,侧脸轮廓滚了一层金边,在陆星延模糊的视线里宛如神像,散发令人膜拜的气度。 “不是他的错。” 姜汲经过短暂的失神很快冷静,一如既往能在第一时间定海神针般控住场面:“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也有很大责任,但这不是重点——” 他紧紧揽着陆星延,知道如果现在放手弟弟就会摔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重点是我和陆星延在谈恋爱,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客厅里一片古怪的沉默。 “他刚才说那些胡话是想为我洗清责任,没几句真的。”姜汲说,“妈,叔叔,事发突然,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只是一个简单事实:我们想在一起,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理解。” 我们。 你们。 姜汲没有站到父母那边。他无法冷眼旁观,让陆星延一个人承受。 虽然现在不是出柜的好时机,但他犹豫这么多天也没找到一个更有胜算的时机,该来的迟早会来,除非能狠心放弃,踩碎那颗最爱他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厨房的菜炒完了,突然的安静加剧发酵沉重气氛,周遭一片死寂。 姜婉怡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就是最近的事,不算久。”姜汲说,“他一直喜欢我,我对他动心晚一些,但无论早晚,我们是认真的。” “你——” 姜婉怡抬手指向他,又放下,攥紧自己一角衣摆,手背发青。 这是姜婉怡紧张或恐惧时的习惯性动作。 她在想什么?安宁幸福的生活突然失控了?还是引以为傲的儿子不知为何走向了歧路? 姜汲喉咙发紧,喃喃说了声“对不起”:“妈,我知道你们一时不好接受,能不能给我和陆星延一点时间?我们自家人怎么都好商量,你们冷静冷静。至于外面……我们也无所谓公不公开。” 言外之意,他们会保守秘密,不给家里丢脸。 姜汲说话是有份量的。他在陆庸和姜婉怡心里跟陆星延非常不同,他成熟稳重,明事理知分寸,从来不胡闹,能为自己的承诺负责。 陆星延出柜让人怀疑“这孩子脑子是不是坏了”,但姜汲出柜非同小可。 两个长辈哑然失声,半晌陆庸才开口说:“你们如果有一个是女孩也就算了,一切好说,但两个男的怎么能行?” 姜婉怡表情混乱,不忍直视地撇开脸。 “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陆庸说,“我和你妈不是老古董,知道现在同性恋爱不少,有些国家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但不管哪个国家合法,这里是中国。你们结不了婚,没有孩子,也躲不了舆论压力,就算瞒着不出柜,也会有人议论你们为什么不结婚生子,编排难听的流言……” “爸!”陆星延红着眼睛打断,“你和我阿姨结婚生子了,但流言少了吗?” 他说得直白:“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对我有善意的人不会背地里诋毁,有恶意的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能找到角度讲闲话!” “……” 这倒是实话,陆庸无法反驳,但看两个儿子抱在一起实在不舒服。 他说自己不是老古董,其实他是。 陆庸点了根烟,焦虑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姜婉怡目光追随丈夫的背影,表情阴晴不定。 保姆见他们不吵了,过来插话,问要不要吃晚饭。 姜婉怡说“不吃”,过几秒,谨慎地提醒:“黄婶,你听见什么都当没听见,别讲出去。” “哎,您放心!”保姆忍住往旁边看的冲动,规矩地退出客厅。 直到这时陆星延才稍微松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没骨头般将全身重量托给哥哥。 他突然觉得很冷,眼泪收住了,但后知后觉地冒冷汗。 第47章 就像一个从高空坠落即将粉身碎骨的人突然被接住,他安全了,不会死了,于是五感复活,冷风刮得灵魂颤抖,下意识抓紧身边唯一的热源。 ——姜汲。 “哥,”陆星延抱住姜汲的腰,低头埋进后者颈窝,蹭了蹭道,“你真好。” 姜汲抬起他的脸,用眼神示意爸妈还在看。 陆星延不在乎:“有本事就把我们赶出去呗,谁怕谁。” “……” 他现在有底气,什么混话都敢说,以为自己声音低,但正在暗自窝火的陆庸听得一清二楚,抄起茶杯猛摔过来,“哗”一声砸到陆星延脚边,玻璃碴子碎满地。 “我给你脸了!”陆庸斥道,“养你这么多年像养了个祖宗!好事轮不到我家,坏事你一样不落!” 陆星延习惯性顶嘴:“我怎么坏事了?我让你操心过成绩还是操心过别的?我连零花钱都没孙诚花得多,还不够给你省心吗?” “人家孙诚有女朋友!”陆庸道,“将来能给孙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呢?你不管家业,也不结婚生子,连你爸的心情都不在乎,你像个什么东西!混账!” 说完犹嫌不够,陆庸将茶几上所有杯子都砸了,客厅地板一片狼藉,他还要再砸别的东西,被姜婉怡手疾眼快地按住了。 陆庸一向性情温和,鲜少发这么大的火,显然这火气不只冲陆星延一个人,不便直接点名姜汲罢了。 “你差不多得了,吵什么吵?”姜婉怡道,“你儿子什么脾气你自己不知道吗,他又不是故意气你——发火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 姜婉怡用余光横姜汲一眼,不是和善表情。沉默半晌,她开口赶人:“你俩今晚出去吃吧,我们要先冷静一下。姜汲,回头我跟你单独谈谈。” “……好。” 姜汲没有多说,牵起陆星延的手,拿车钥匙出门。 正是太阳燃尽前最后一刻,天边稀薄的晚霞浸透夕阳余晖,将目之所及的世界染成一片深绯色。 天暗了,姜汲和陆星延上车,漫无目的地出发。 他们中更冷静的那个负责开车,是姜汲。他平静地直视前方,表情不见忧色,仿佛事情已经解决了。但陆星延知道麻烦才刚开始。 “刚才我不该惹我爸发火。”陆星延忏悔,“我以为他没听见……” “不是你的错。”姜汲道,“他不顺心想发泄,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有理由吵架。” “但今天这件事是我引起的。”陆星延解释,“我把印好的实体相册放你房间,被你妈发现了。对不起。” “……” 姜汲看他一眼,他低头攥紧手指,脸上写满自责,但这是浮于表面的情绪,姜汲看出他心里另有症结。 “我不生气,陆星延。”姜汲安抚道,“就算没有今天的相册,我们也迟早要过这一关——你是不是在后怕?” 陆星延没应声,表情有点纠结:“算是吧。” 他大概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从刚才被姜汲选择的感动中醒来,仍然忐忑:“我在想,我是不是绑架到你了。” “什么?” “刚才事发突然,我想一个人承担下来,表现得太过激,你是不是看我孤立无援一时不忍心才——” “停。”姜汲打断他,“你想要拥抱还是接吻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可怜巴巴拐弯抹角地撒娇。” 陆星延:“……” 前方红绿灯颜色变幻,一个绿灯之后是三个红灯,运气不佳。 姜汲单手按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我没那么好心,陆星延。”十指交缠,姜汲低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因为可怜别人牺牲自己?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等红灯太慢,姜汲数着缓慢跳动的数字,心想他让陆星延感受到的爱的确太少。 在今天之前,他仍在考虑抽身,情绪能藏则藏能压则压,爱也不过是一种任他收放自如的欲望。 但当危机真的发生,姜汲发现一直压抑的渴望不会衰减,反而变本加厉,在他平静的内心掀起飓风,吹动过往二十年所有不曾满足的愿望。 每一个玩具,每一双鞋,每一段苦于时间金钱未能成行的旅行,和对别人轻松生活的羡慕—— “因为我也爱你。”姜汲一脸沉静,“我想要,我就一定会得到。” 第44章 ——我也爱你。 ——想要得到你。 红灯结束,马路上的车流重新涌动起来。姜汲打开音乐播放器,随机播放。 幸好开车的是他。 陆星延听完表白人就傻掉,忘了他们在车上,晕乎乎地向左边栽倒,姜汲连忙伸手拦住:“你坐稳点,我开车呢。” “……”陆星延的脸迟钝地烧起来,坏心情一扫而空。但他笑不出来,反而想哭。 短短一个傍晚大起大落,从地狱到天堂。姜汲一如当年始终主宰他的情绪,而他知道自己能给姜汲的影响十分有限,以至于他理智认为他们之间最圆满的结局就是他尽量妥善处理一切,在不影响哥哥正常生活的前提下,成为其生活的一部分。 他没想到,能等到姜汲亲口说想得到他的这一天。 ——为了他公然违逆父母,也不是因为可怜他,是因为爱他,想要他。 陆星延艰难地坐端正,转头看车窗外。 黄昏已过,暮色四合,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入楼群,点亮城市万家灯火。他和哥哥暂时无家可归,但无论接下来去哪,都不会再分开了。对吧? “哥,你再说一遍。”陆星延轻声道,“我感觉像做梦一样,再确认下好吗?” “……” 姜汲看了他一眼,转方向盘离开主路,拐进一处僻静街道,在路边停车,然后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副驾驶。 “我爱你。”姜汲亲了他一下,“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 陆星延一整晚的魂都是飘的。 他仿佛实现了曾经某个物化自己的梦,成了一个被姜汲随身携带的物体。姜汲下车陆星延就跟着,进哪个餐厅吃饭都没意见,点菜也听哥哥的,饭后无处可去,姜汲带他在陌生的街道上闲逛,逛累之后牵起他的手,准备去酒店暂住一宿。 “我怀疑你有两个人格。”姜汲说,“一个特别闹腾,一个特别乖。” 陆星延不介意被挖苦,反而顺着问:“你喜欢哪个?” “都行,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姜汲走在前面,陆星延落后半步,不错神地凝视哥哥的侧脸。 以前陆星延最“讨厌”姜汲的时候,见的最多的就是姜汲的侧脸。 他们吃饭时挨着,写作业并排坐,姜汲做事专心,很少转过头来看陆星延。但陆星延总是从侧面偷偷看他,有时看得太入迷,简直想亲上一口。 但这种违背自我意志的迷恋被陆星延用“想咬死他”做借口掩盖,如果姜汲转过来,和他正面对视,迷恋便会升级,陆星延只能摆出一张冷脸,竭力控制一见到哥哥就发痴的自己。真没出息。 但没出息又怎样?现在不控制也行,他们刚到酒店开完房,陆星延就按着姜汲在电梯里接吻。 只亲短短几秒钟,不够满足,离开电梯进房间接着亲。 今天姜汲从公司回家来不及换衣服,天太热,他将上衣扔在车里,衬衫扣子解到胸口,随性得有点性感,刚才办手续时前台小姐多看了他几眼。 陆星延想起对方偷瞄姜汲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泛酸,伸手摸了摸姜汲裸露的锁骨和胸口皮肤,好像能抹掉什么似的。 姜汲被他一通乱摸弄得出汗,但今天没心思亲热,吻过就算结束了。然后他们关窗帘开空调,洗完澡,一起躺到床上,抱着聊天。 ——姜汲想好好聊,陆星延偏要抱着。 “我们明天回家吗?” 陆星延贴得紧,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颤清晰地传递给姜汲,连同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和开口时吹出的热气,都像他爱意的具象化,包裹住姜汲全身知觉。 有点烫。姜汲罕见地走神,注意力不在言语,而在陆星延的身体上。 他回抱弟弟,搂住紧压而来的那截腰,没用力,但后者得寸进尺地往前一挺,明明已经没有余地,却还想和他更亲近般继续找空隙,一下没完,又来一下。 更热了,空调开得不够低。 姜汲伸手摸床头的遥控器,又调低两度。他刚离开两秒,马上被陆星延拽回怀里,换了个姿势笼罩他,边亲边舔:“哥——” “……” 刚才想聊什么来着? 他们这么放纵对正在生气上火的爸妈实在不够尊重,姜汲忍耐了下,答上句话:“明天回去八成还要吵,让他们先冷静几天吧。” “那我们怎么办,继续住酒店吗?” “嗯,先住着。”姜汲突然想起陆星延还要开直播,“也可以租个房子,把你的直播设备搬进去。不是已经签约了吗?现在这是你的工作,要对观众负责。” 第48章 这不用他教,陆星延有觉悟,只是租房子和搬家这两件事让陆星延略感吃惊,对出柜的严重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姜汲说得对,陆庸和姜婉怡正在气头上,这气要多久能消还不知道,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半载,或者更久。 在这期间他和姜汲最好躲远点,让爸妈眼不见为净,否则一言不合又吵起来,矛盾就升级了。 而且家里不太平也影响他直播。现在家庭问题这么大,他更要抓稳事业,才能保证和哥哥有比较安稳的未来。 “那我明天就去看房子。”陆星延说,“你好好上班,这件事交给我办。” “嗯。”他很乖,姜汲按着他的后脑亲了两口。 陆星延顿时更想表现:“过几天我去找我爸私下聊聊,说点软话劝劝他。” “你会说软话吗?” “会啊,忍着脾气做小伏低呗。” 陆星延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爸也不容易,我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对我那句话反应那么大,拿茶杯砸我。” 他把脸埋进姜汲颈窝,喃喃道:“可能觉得我是白眼狼吧,不孝顺,跟他不亲。” 姜汲手指用力插进陆星延头发里,贴着骨骼抚了几下:“你能意识到就说明你不是不在乎爸爸的,只是太欠缺表达,也不会经营亲情关系。” “……经营?” “是啊,什么感情不需要经营?” “你前阵子不就是在有意讨好他们吗?我听说买了一堆保健品。”姜汲低声一笑,“你爸身体挺好,年纪没那么大,也不迷信保健品,你送礼物都不走心,怎么能指望他跟你交心?” 陆星延惭愧。 “爸妈是长辈也是朋友,你要关心他真正的需求。而且跟别人交心的前提是你也要对他敞开心扉,别动不动就用一副‘你不懂’‘你少管我’的态度对你爸,总这样下去就算你真的事业有成、能赚大钱了,在他眼里依然是个没长大的少爷,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陆星延被教育一通更不抬头了,贴着姜汲的脖子轻轻蹭。 姜汲又说:“想好再去找你爸聊,不能说胡话。你明白你责任重大吗,陆星延?” “我明白。” 事已至此,怎么可能不明白? 姜婉怡要跟姜汲单独谈,陆庸虽然没开口,但他们父子间也需要一场深入沟通。 陆星延不能让姜汲替他解决这件事,况且姜汲也解决不了。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要为他们共同的未来一起努力。 “我相信你能做好。”姜汲又亲了他一下,“开诚布公好好谈,把你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也别再闹别扭,好好表达对你爸的在乎。虽然他的观念有点落后,但你也有你的问题,你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争论谁对谁错。” “嗯,你放心。” 陆星延被哥哥教育得脸都红了,心里莫名尴尬,又觉得迷恋姜汲实乃人之常情——明明他在同龄人里算优秀的,怎么到哥哥面前就像个弱智呢? “我明天上午就去租房子,尽量快,晚上得直播。”陆星延故作镇定地说,“如果顺利,下午我就回家搬设备。” 这次他不用姜汲教:“我会提前跟我爸知会一声,告诉他暂时出去住几天,没有断绝关系的意思。” 姜汲很满意:“越来越聪明了。” “……这是夸我吗?” 陆星延郁闷,忍不住吐槽:“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是我笨,是你的心眼子比正常人多太多呢?” “哦,是吗?”姜汲笑起来,“原来我不是正常人啊。” 他一笑眼里有光,陆星延心痒难耐地扳住他的下巴用力吻上去。 ——在认识姜汲的第十一年,陆星延的痴迷和渴望丝毫未减,并在品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后,爱的激情也激发了他想保护哥哥的责任感。 今天是这么沉重的一天,也是这么幸福的一天。 陆星延突然觉得,他实在是好命,能爱上姜汲也被姜汲爱——只要姜汲在身边,这辈子不会再有什么伤痛能击倒他了。 “你妈那边呢?你想好怎么说了吗?”陆星延接完吻仍不分开,非要贴着姜汲说话。 他单手撑着床垫,不至于全身重量都压向怀里的人。但也给姜汲压得喘气困难,吹着空调也浑身发烫,忍不住推他:“别抱这么紧——我不需要想,我妈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吧,她是个很容易理解别人而且心软的人,应该比你爸好沟通。” 姜汲沉默了下,难得对陆星延倾诉:“我本来很犹豫,不想给她惹麻烦,让她伤神。但今天我还是选择了我自己……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不是啊,这怎么能算自私?”陆星延看出他自责,不擅长开导,心里直着急,“你刚才教育我的时候满口大道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讲胡话?” “……我猜她现在肯定在伤心。” “那也不是你的错。” 陆星延学他刚才的腔调说:“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达成互相理解,让大家都开心。所以开诚布公好好沟通才对,没必要用委屈任何人的方式来制造虚假的幸福。假的东西也不可能长久。” “……真令人刮目相看。”姜汲鼓掌。 陆星延脸一热,再看哥哥表情,哪还有什么伤感和自责?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浮光掠影般消失不见,难猜姜汲是被他安慰好了还是故意逗他玩。 “你最好是逗我玩,”陆星延轻叹一口气,珍爱地抱住姜汲,“我宁愿被你耍,也不希望你伤心。” 第45章 “姜汲,你以后会搬出去生活吗?” 五年前,一个下午。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汲从学校回家,找一个东西,他翻箱倒柜找到之后,刚出门就被陆星延堵在大门口。 “我在问你话呢,”陆星延说,“回答我。” “我搬出去干嘛?”姜汲莫名其妙。 “唔,因为隔壁的那个谁搬了。”陆星延说了一个邻居的名字,“他不是要结婚么,买了套新房,以后不跟爸妈一起生活了。” “……” 姜汲没明白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等下还有课,着急回学校,对陆星延没耐心:“那不很正常吗,很多人结婚都会买婚房单独生活。” 姜汲拿着手提袋往外走,陆星延紧追不舍。这片别墅区附近有地铁站,两三分钟的脚程,陆星延愣是跟到地铁站门口,问他:“你也是吗?你也想买婚房?” “……”什么乱七八糟的,姜汲无语,“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谁知道以后的事?” 当时姜汲还没觉醒性向,不知道自己将来不会跟女人结婚。但他根本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谁料高中生陆星延竟然比他超前,替他操心上终身大事了。 “你想象一下,假如你结婚,你会搬出去生活吗?” 不知陆星延究竟想问出什么,姜汲终于认真看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啊,我这不是在聊正经事吗?” “……” 陆星延竟然说自己“正经”。但还真是,他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甚至有些紧张、沉重,好像姜汲的回答对他来说至关重要,能深刻地影响他。 姜汲不理解:“你什么意思?迫不及待赶我走吗?” 被带到这个语境里,姜汲下意识想了一下将来的情况:“现在考虑这个太早,但如果我结婚,你也结婚,两个新家庭融入进来,然后再生小孩,新增好几口人……虽然我们家别墅很大,也架不住人多拥挤,容易闹矛盾,的确是搬出去生活比较好。” “……” “如果你想留下,那我走,不跟你抢地盘。” 出于不想纠缠的心理,姜汲故意顺着陆星延说。但他这么给面子,陆星延听完却一点也不高兴,那张沉默的脸在烈阳下冷如死灰,仿佛受到莫大伤害。 “如果你搬走,你妈会很伤心,你这个白眼狼。”陆星延突然开始人身攻击他,“你别只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家人的心情好吗?” 姜汲:“……” 这人到底是想让他搬,还是不想让他搬? 不管陆星延怎么想,这不会说人话的态度实在欠抽。姜汲着急回学校,懒得跟他拉扯,连拌嘴都没有,转头就走。 陆星延一把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赶紧的。”姜汲不悦道,“给你最后一分钟。” 说是给一分钟,但姜汲的脚步根本不停,直接下电梯,进地铁站。 陆星延依然紧紧跟着他,从那时就有一种无论如何都甩不脱的执拗,对他说:“如果你搬走了,以后我们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一年都难见几次面了。” “……” 姜汲一愣,意外地看陆星延:“那不正好吗,难道你很想见我?” 陆星延好似很痛苦,连呼吸都有些发抖。他竟然没反驳,难得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毕竟你是我的……家人,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完完整整,最好别分开。” 第49章 ——最好别分开。 当时姜汲听完笑了,陆星延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虽然他目前还没考虑过结婚,但也知道人长大后肯定要和家人分开。 独立就是一个离开旧家建立新家的过程,他怎么能在爸妈身边待一辈子呢? 万万没想到,陆星延当年为遮掩暗恋随口编的愿望现在竟然成真了。 前提是能说服陆庸和姜婉怡,允许他们在一起。 “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内部消化对爸妈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第二天一早,离开酒店时陆星延突然这么说。 姜汲不耻下问:“什么好处?” “比如说,没有婆媳矛盾了。”陆星延开车送他去公司,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太多,声音都高了一个调,“而且不能生小孩,也省了育儿烦恼和教育困难,他俩应该感谢我们。” 姜汲:“……” 很有道理,可惜陆星延只敢在他面前胡诌,没胆子去陆庸和姜婉怡面前说。 姜汲摇头笑了笑,在副驾上看手机消息。他以为一夜过后,姜婉怡应该会给他发点什么,但打开微信,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姜汲想了想,主动打招呼,问姜婉怡什么时候有心情和自己好好谈谈,他随叫随到。 但消息发出之后,姜婉怡没回复。 这让姜汲刚好些的心情沉了下来,陆星延握住他的手:“别担心,你妈不会一直不回你的,她自己都说想跟你谈,迟早会来找你。今天你先好好上班,把烦恼都抛开,等我消息,好吗?” “……” 陆星延安慰人越来越熟练,还有几分故作老成的味道,姜汲又想笑了,说“好”:“那你把我送到公司,先去租房子吧——知道租什么样的吗?” “知道,地段也选好了。”陆星延打开手机,亮出自己昨晚睡不着时连夜做的攻略,“就在你公司附近住,方便你上班。我已经在网上选好几套了,等下去实地看一看,没问题就马上签合同。这些都不用你操心。” 虽然租房子只是一件小事,但陆星延莫名在这件事里找到几分他们的爱情落到实处的踏实感:租房,购置生活用品,再布置好直播间和卧室。 ——这些是他的任务,就算没有家长和保姆,他也可以照顾好姜汲,让哥哥安心工作,回家有饭吃,晚上睡好觉。 这叫什么?贤内助?不,一家之主。 陆星延找到了喜欢的身份定位,更加干劲十足,把姜汲送到公司后,他们在车里吻别。 过于浓烈的爱意无法用言语抒发,陆星延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哥,记得想我。” “嗯,”姜汲主动贴了贴他的脸,没嫌肉麻,“去吧。” 第46章 家事扰人,但工作要正常做。姜汲把租房和搬家的任务交给陆星延之后,一整天没再过问。 他是下午收到姜婉怡回复的。 当时正好刚开完会,即将到下班时间,姜汲通知jeanne按时下班,不用帮他订晚饭,回办公室坐下,准备再加会班,微信就响了。 姜婉怡说:“刚才保姆告诉我,小延回家搬设备,你们在外面找房子了?” 姜汲不隐瞒:“嗯,暂时住几天,他不能断播,影响工作。陆星延没提前打招呼吗?” 姜婉怡说:“可能跟他爸说了吧,我今天不在公司,没问。” 她说的是陆庸的公司。 姜汲问她在忙什么,姜婉怡没回。 虽然平淡的文字很难看出情绪,但姜汲依然能察觉母亲沉重的心情。 母子连心,那令人窒息的重压通过网络传进姜汲心口,他看着手机屏幕,打字又删,沉默许久发不出下句。 似乎该发点缓和气氛的表情包——这个念头一出,姜汲就知道自己被陆星延传染了。 他从收藏里选了一只看起来很乖的小狗,发给姜婉怡。后者回了一个意外的表情。 姜汲再次提起:“妈,你什么时候跟我见一面?” 从回复的速度判断,姜婉怡仍然很挣扎,但好歹没拒绝:“周日吧,别影响你工作。” 姜汲吐出一口气:“好,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约定好时间,姜汲稍微放松了些。其实他不担心姜婉怡会怎么为难他,更担心她会因此思虑过重,影响健康。 外人可能不信,姜汲和姜婉怡二十多年来从没吵过架。 姜婉怡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姜汲也不任性,几乎没有过叛逆期,就算因为什么事生妈妈的气,他也不大吵大闹,最多关起门来一个人消化,不到一宿就好了。 非要说的话,陆星延在这里面也发挥了不少作用——特指作为一个天天没事找事跟老爸吵架的反面教材,提醒姜汲别变得跟他一样。 想到这,姜汲脑海里闪过很多陆星延小时候作妖的画面,不自觉笑出声,沉闷情绪一扫而空,又有心情接着工作了。 这是6月26日,姜汲和陆星延出柜的第二天,同居的第一天。 陆星延虽然没有独立生活经验,但租房顺利,新家布置得有模有样。他除了搬直播设备,还把姜汲的枕头拿了过来,理由是怕哥哥换新枕头睡不好觉。 除此以外,衣服,鞋子,洗漱用具,该搬的一样不落,又额外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如烧水壶,剪刀,胶带,垃圾桶,烟灰缸…… 陆星延一整天脚不沾地,姜汲回家时他刚忙完,连饭都没时间吃,因为直播时间到了,他不喜欢在镜头前吃饭。 陆星延自己不吃,但给姜汲的晚餐准备得很丰盛,四菜一汤,在厨房里盖着,姜汲打开一看,还冒着热气。 陆星延戴着耳机回头,远远地打招呼:“你先吃,我晚点再说!” “……” 姜汲刚要劝他吃饭的话咽回肚里,给他点了杯奶茶。 是那种加了很多料,像粥一样的奶茶。陆星延喜欢吃甜的,平时为了控制身材很少碰。 姜汲取了外卖送到电脑前,帮他插上吸管,顺便瞟了一眼屏幕,弹幕飘过一句“旁边是谁,主播的老婆吗”——姜汲并未出镜,只有拿奶茶的手一闪而过,辨不出男女。 陆星延满脸得意:“是啊,我老婆。” 他一点都不带藏的,姜汲无语地摇摇头,这才空出时间来打量这套新租的房子。 两室一厅,客厅非常大,几乎占了房屋总面积的二分之一。 陆星延的电脑桌就安置在客厅一角。厨房是开放式的,厨具齐全,但鉴于他们都不太会做饭,应该很少用到。 主卧室也很大,陆星延最满意那张巨大的双人床,床上用品除自带的枕头外他都换了新的,姜汲一走近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安全套和润滑剂。 陆星延故意把它放在外面,生怕姜汲看不见,目的昭然若揭。 现在他们已经互通心意,发展到出柜了,做到最后一步也是顺理成章,没什么可犹豫的。 但姜汲心里久违地冒坏水,忍不住想看某人着急的样子,故意“帮忙”把东西收进抽屉里,等晚上陆星延下播之后,他也没提。 姜汲不提,陆星延自己是不大好意思提的。 ——他们现在处境艰难,哥哥为了他反抗父母,多么纯爱,多么浪漫,如果他在这时满脑子只有上床,未免显得太过低俗,坏气氛。 可不提又心痒,尤其是在忙碌一天之后,他们一起躺上床,灯一关,睡不着觉,不做点什么合适吗? 陆星延第一夜忍了,第二夜更加躁动,借着晚安吻的由头压住姜汲,狠狠亲了个够。 到第三夜,星期六的晚上,两人关灯之后聊天,姜汲提起明天要见姜婉怡的事,陆星延说:“我和我爸也约在明天,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 “应该是。” “他们会商量什么?”陆星延担心,“不会是对付我们的办法吧?像偶像剧一样,为拆散情侣把他们打晕装进麻袋,分头带走,然后想办法弄失忆,以后再见面也不认识了。” 姜汲:“……” “你这是偶像剧吗?我听着像恐怖片。”姜汲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他,“爸妈又不是反派,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我倒是想往好处想,但我爸不给我好脸,微信都给我拉黑了,他肯见面是我打电话求来的。” 陆星延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信心,只要他来我就有办法让他心软。” 姜汲好奇:“什么办法?” “大不了哭几声呗,再搬出我妈。”陆星延不以为耻,“你不知道,以前每当我犯错,我爸发脾气,我就蹲在墙角哭,‘妈,你带我走吧’‘没妈的孩子没人疼’,我爸立马消气,反过来哄我。” 姜汲:“……” 亏他好意思说。 “哎,我开玩笑的。”陆星延叹了口气,“这招我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现在要当成熟男人,更不能用。” 第50章 “你知道就好。” “我这不是在跟你闲聊嘛。”陆星延说着突然贴上来,抱住姜汲,拐弯抹角铺垫,“哥,明天是一场硬仗,我有点紧张。” “所以呢?” “我们互相鼓励一下吧。” “……” 姜汲看出他打什么主意,假装不懂,“怎么鼓励?” “你亲我一下。”陆星延说,“小亲一口减十点紧张值,抱住我,缠绵深入地亲,大概能减二十点。如果你愿意帮我一次性清空,我们就……” 他不说下去,用眼神暗示。 黑暗是暧昧的遮掩,也无形中发酵暧昧。姜汲刚才没闭合的嘴唇忽然闭紧,仿佛拒绝,也像是勾引,将陆星延的视线吸到这双唇上,难耐地追问:“好不好?”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吻就开始了。 带情欲的吻不是简单触碰,陆星延直接分开了他的腿,上面接吻,下面撩拨着他。 姜汲没想到这么快进入节奏,可能是前几天吊胃口把人给吊狠了,陆星延节奏快而且又急又重,每个动作都像是要把他骨头揉碎,短短十几秒就亲得姜汲缺氧,罕见地换不了气。 “哥,我可以吗?”陆星延一把拉开床头柜,扯出塑料袋。 他已经很有感觉,打开一只套,帮自己戴上,那东西还没进入就精神得发抖,贴着姜汲的大腿找存在感。 他们没商量过谁上谁下,但陆星延默认自己是上位。而且姜汲说想得到他,陆星延当然要配合,把自己送给哥哥,让哥哥全部吞下。 ——这才是“得到”啊。 “哥,分开点……” 陆星延倒润滑剂,不熟练但很认真地弄进去一些。 他手不稳,握着姜汲的大腿,其实没得到准许的信号,但姜汲看他的眼神沉默而暧昧,也不是拒绝的意思。 到了这一步,欲望并不占上风。爱到深处酸涩难言,陆星延有种过电的感觉,酥麻得仿佛要死。不仅身体,精神上也是。 以姜汲的性格应该夺走主动权了,但姜汲没动。他不重欲,但也能感觉到欲望在一段关系里的特别作用——此时此刻身体直观地说明,他的确爱着、渴望着眼前这个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要追根溯源,探求情之所起,姜汲怀疑,是从他第一次不忍心拒绝陆星延开始,爱就萌芽了。 以前姜汲一直认为,爱是一种私人情绪,无论别人有多爱他,都跟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因爱而产生的喜悦和痛苦属于对方,他体会不到一星半点。 直到陆星延的情绪传进他的心,陆星延的眼泪也会让他痛。 他开始想付出,也想索取,想被拥有,也想得到—— “哥……” “嗯,别说了。”姜汲阻止弟弟恼人的废话,闭上眼睛。 黑暗中,陆星延重重地喘了一声,结实的身躯覆上来,在缠绵的吻里第一次真正地进入了他的哥哥。 第47章 如果明天不见家长,星期六晚上是很合适的欢爱时间。 但想着明天的事,姜汲克制地提醒陆星延做一次就结束,别在日常裸露的皮肤上留痕迹。 陆星延听话听一半,不留痕迹可以,只做一次不行。 其实从进入的瞬间他就亢奋过度,没多少理智了。但事先查过的无数篇学习资料都教他第一次要温柔,一是避免受伤,二是给爱人留个完美的初夜印象,对将来有利。 陆星延转动他那颗浆糊一样的大脑,稀里糊涂地执行温柔守则,轻进慢出,循序渐进地往深处开拓,但在某一瞬间快感堆积到忍耐的极限时,他没忍住来了一记重的。 “……”姜汲猝不及防惊喘出声,搂着陆星延的手臂从后者肩膀滑落,下意识抓紧床单。 陆星延以为他不舒服了,体贴地放缓速度,忍得自己满头汗也不敢再乱来。 姜汲想说“可以,感觉很好”,但莫名尴尬,破天荒地没好意思开口,以至于被这么慢吞吞地折磨了快半个小时,浑身酸软发麻,气也喘不匀,陆星延还觉得自己很有服务意识,把他照顾很好,忍无可忍时委屈巴巴地问:“哥,我能快点吗?用力行不行?” 姜汲:“……” 这人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耍聪明,该聪明的时候犯蠢。姜汲皱紧眉头,勾着他的脖子给了一个激烈的吻。 如果陆星延还不懂就无药可救了,他接住姜汲的热情,报以更热烈的动作,节奏终于好起来,连空气都粘滞几分,大床剧烈地震动,喘息一声又一声。 姜汲感觉自己也失控了,这过于刺激的体验让人难为情,又很新鲜。 陆星延只有在这时不是弟弟,是一个成年男人,会在某些细节上表现出不自觉的攻击性,例如攥紧他的腿,不准他躲避,进攻到不能再进之处仍不收敛,恨不能将他完全地彻底击穿。 第一次耗时很久,姜汲有时清醒有时迷糊。 清醒时他看着陆星延,很能欣赏弟弟与平时不同的一面。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现,会不会有些混乱、反常。 其实姜汲也不是不能自控,但故意保持清醒掌控对方是有些累的,他偶尔也想体验放纵的快乐,把一切能抛开的都抛开,顺其自然地变得强硬或软弱,甚至也可以黏一黏陆星延,坦白告诉他:“我也很享受”“你怎么对我都行”。 结束时床单几乎湿透了。 姜汲罕见地展露柔顺——如果倦怠到像一块冰激凌融化在床上的模样叫“柔顺”的话。 陆星延是冰激凌重度爱好者,答应他不在皮肤留痕迹,不吮吸也不用牙齿,轻轻地亲和舔,痴迷地叫他:“姜汲……” “嗯。”姜汲用鼻音回应,表示自己还醒着。 于是第二次开始了。 第二次做得更熟练,陆星延精神抖擞,姜汲既爽又累,有一半的时间昏昏沉沉,换了几次姿势,接了无数遍吻。 陆星延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大名,还叫了几声老婆,逼问他:“你为什么不叫老公?” 姜汲失笑,倒也配合:“老公。”不等陆星延高兴他补了个字,“小老公,乖。”还附带一个拍脸的动作。 陆星延被拍得浑身一抖,某种瘾发作,想说你抽我两下,但太丢脸,拐弯抹角暗示:“你没劲儿吗?” 姜汲确实没劲儿,抬手都嫌费力。陆星延欲求不满地咬他的手指、手腕,在手背上留一串细密牙印,做得越发放肆,几乎要把他全身骨头撞散架。 彻底结束时已经凌晨了,温存时说了许多情话,“喜欢”和“爱”都讲过无数遍,陆星延梦游似的想到哪句说哪句:“哥,你好萌。” “神经。”姜汲笑出声。 “你好可爱。”陆星延凑近亲他,“你好美丽,好漂亮,好迷人,好温柔,好优雅,好高洁,好清纯,好有才华,好有风度,好有气场,好有——” “停。”姜汲受不了了,“不会讲情话可以不讲。” “我夸得多有诚意啊。”陆星延自我感觉良好,“你也夸我两句呗。” “行。” 姜汲思考了几秒:“你好笨,你好呆,你好蠢,你好傻——” 他没说完嘴就被堵住,陆星延用力吻下来,放狠话:“我咬掉你的嘴!” 然而姜汲的嘴并没有被咬掉,只是微微发肿,第二天早上就消了,不影响出门。 他们今天要各赴各的约,时间差不多,都在中午。 陆星延回家去找陆庸,姜汲和姜婉怡约在一个公园见面。 地点是姜婉怡定的,这个公园并不特别,但在他们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附近,当年姜婉怡离婚后独自养家工作繁忙,偶尔放假就带姜汲来公园散步,给他买小摊出售的小吃和饮料。 那是姜汲童年到少年期最喜欢的零食。后来母子俩都发达,再也没回去过。 今天故地重游,姜婉怡很怀旧。姜汲收到她的消息时心往下沉了沉,不确定她这么郑重是好信号还是坏信号。 早上分别时,陆星延安慰:“乐观点,哥,反正他们不会把我们打晕装麻袋,怕什么。” “……”姜汲笑了笑挖苦,“你最好别在你爸面前耍幽默,小心他气急真给你装麻袋。”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他们接了个吻,分头行动。 姜汲比约定的时间早半小时抵达公园。周末来公园活动的人多,除了晒太阳打牌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大多是家长来遛娃。 小朋友们玩球的、踩滑板的、追逐打闹的满地乱跑,家长在后面盯着,时不时喊一声名字,警告不要撞到人。 姜汲混在小孩堆里,遥想自己当年。他不爱闹,几乎不会离姜婉怡超过五步,别的小孩找他玩,他沉默地摇头表示拒绝,姜婉怡鼓励:“你不和他们一起踢球吗?我看挺好玩的。” “不好玩。”姜汲小声说,“我想陪你。” 第51章 “……” 当时姜婉怡在家的时间太少,姜汲大多时候一个人孤单独处,很想妈妈,因此有能在一起的机会他就不想分开。 很多年后,姜婉怡有一回调侃他:“你小时候那么黏人,长大却装起酷来,不会撒娇了。” 姜汲觉得自己当初那种表现也不算撒娇,只是相比现在,能更直白地表达依赖,让妈妈明白自己离不开她。 这几年他的确“酷”过头,没再表达过类似的情感。毕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他不想让姜婉怡操心。 姜汲点了支烟,趁姜婉怡没来在公园的一棵大树下抽。 刚好抽完,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姜婉怡不爱开车,是陆庸的司机送她来的。姜汲见状从自己的车里取出提前准备的鲜花,朝她走过去。 才几天不见,姜婉怡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深邃的眼窝更显表情严肃,心事重重。 “见个面而已,送花干嘛?” “这不是为了讨好你吗?” 姜汲故作轻松,带她走去庇荫处。 公园的长椅已经被占满,母子俩没地方坐,站着看广场上奔跑的小孩。 沉默半晌,姜婉怡捧着花说:“姜汲,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儿见面吗?” “这是我们的老家。”姜汲望向街对面的居民区。 跟他们现在住的别墅区比,这个小区老旧不堪,其实严格说也不算老家,他和姜婉怡只住了不到五年,而且是租的房子。 姜婉怡说:“不是,其实是因为这地方是我离婚后的第一个家。” 她不看姜汲,直视前方说:“当年每次带你来公园玩,看见你羡慕其他小朋友的玩具,我就反思,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和林开阳结婚。” “……” “他毁了我的青春,让我白读那么多年书,当十年家庭主妇,离完婚还过不上好日子。” 姜婉怡顿了顿道:“这几天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同……那方面的相关知识。” 姜汲转头看母亲。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男的为什么会喜欢男的,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喜欢一个妖怪,你也还是我儿子。” “妈……” “你明白我想说什么?我虽然怨恨林开阳,但也知道路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害了自己。” 姜汲明白了:“你担心我也走错路。” “是啊,你怕你冲动,以后后悔。” 姜婉怡叹气:“妈也是爱过的人,知道爱情很美。但人年轻时很容易被激情冲昏头脑,分不清冲动和真爱。要是女孩也就算了,你情我愿,你俩开心就好,就算将来离婚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你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我怕影响你的名声和前途。” 姜汲默然半晌:“妈,我没冲动。” 姜婉怡终于转过来,认真地打量他。 “没人能有完美的名声,我的前途也不是靠名声赚来的。”姜汲坦诚道,“我很冷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你也应该相信,我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闹到你面前,伤害你。” “……” “陆星延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他对我也是认真的。” 姜汲攥紧手指,“他什么秉性你知道,我们是一家人,知根知底。其实他喜欢我很多年了,只是一直很笨不会表达。他离不开我,我也特别需要他。换成别人我反而想象不来,以后的生活怎么过。” 姜婉怡两眼通红,哑声问:“你确定,你真的不能和女孩在一起吗?” 姜汲无奈:“不能。” “好吧。”姜婉怡抹了把眼睛,擦掉泪,半晌没再说话。 该思考的东西前几天她都已经思考过,想帮姜汲解决问题,但性向一事只有接不接受,没有解决的办法。 就算不接受又能怎样?为此和姜汲断绝母子关系吗?还是不冷不热地拖着,互相折磨,直到自己死那天? 姜婉怡终于松口:“姜汲。” “你小时候就知道站在我这边,从来不反对妈妈。”她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无论如何,妈也不会反对你。” “……” 姜汲眼眶一湿,姜婉怡抱住他:“无论是和谁在一起,妈希望你幸福,好好过吧。” 第48章 姜汲回去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周末不分早晚高峰,一整天都堵车。他等红灯时给陆星延发消息:“我妈接受了,你那边怎么样?” 姜婉怡何止是“接受”,主动说可以帮他们劝陆庸。 姜汲听见这句就知道问题不大了,但没想到,陆星延那边也很顺利,不用姜婉怡出面说和。 “基本谈妥了。”陆星延打字告诉他,“刚开始我和我爸吵了一架。” 姜汲:“不是让你控制点脾气吗?” 陆星延:“我控制了,是他非要跟我吵。” 陆星延:“我一进门他就拿茶杯摔我,新买的杯,看起来挺贵,我爸也不心疼,跟个狂躁症似的,摔够才让我坐。” 姜汲:“……” 一时不知道该说老子和儿子谁更有问题。 姜汲在拥堵的马路上走走停停,抽空看消息。 陆星延说:“我爸这几天没闲着,八成是在搜集我的黑历史。我说‘您消消气,我们好好谈’,你猜他说什么?” 姜汲被迫成了捧哏:“说什么?” 陆星延:“他冷冷一笑:‘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你今年22岁,我看你到了32、42、52岁也还是这德行,难堪大用,不成器!我们老陆家传到你手里是彻底完了!断代了!’” 姜汲:“……” 陆星延:“然后他就开始翻旧账,从我一岁的时候尿床数落到小学六年级离家出走,还有什么阻止他再婚啊,跟你吵架影响他和你妈的感情啊,在学校打架给他惹事啊,各种……念得我头疼。” 陆星延聊天少不了表情包,大概因为已经谈妥了,他心情好转,表情风格十分跳脱,一张接一张全是小动物,姜汲的微信简直能开赛博动物园了。 “我听你的话,不跟他顶嘴。”陆星延说,“我硬着头皮听他数落,没想到,他骂了我整整一个小时。数完黑历史,又说我让他在什么王叔李叔赵叔面前没有面子,别人的儿子都成家生三胎了,我还在打游戏。” 陆星延:“[绝望.jpg]” 陆星延:“[师父别念了.jpg]” 陆星延:“[捂耳朵.jpg]” 姜汲没想笑,但从手机的反光瞥见自己嘴角弯着,“然后呢?你没忍住就跟他吵起来了?” “都这种时候了,我哪能忍不住?”陆星延说,“我是故意跟他吵的,假装崩溃,然后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眼泪。” 姜汲:“……” 姜汲:“你确定他看不出你是演的?” 陆星延:“我演技这么好,他怎么能看出来?” 姜汲:“……” 陆星延异常自信,姜汲不戳破,只是突然想起,陆星延至今还不知道他之前那个计划早就被识破了,包括他们请孙诚吃饭,在酒桌上掉马甲,也是姜汲刻意安排的。 如果知道真相,陆星延会怎样?尴尬得跳脚还是会气哭? 姜汲不打算说,就让他活在自己运筹帷幄但被兄弟坑害的幻想里吧。 姜汲开出拥堵路段,最后几分钟终于不堵了。他停好车,接着看手机,陆星延已经发了很多条。 “哎,其实我也不全是演的。我能感觉到,我爸说这些话不只是为了骂我。” 陆星延发了一张“悲伤”的表情包: “如果不骂我,他好像没什么话可说。那天你教我要关心他真正的需求,我发现,其实他比我更慌。 “他真的很激动,手一直抖,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犯错的不是我,是他。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但他跟我说不了贴心话,只能用翻旧账的方式叙旧,可能是希望我明白他这些年抚养我长大不容易,让我体谅他的辛苦吧。 “所以后来……我不是劝说,是在安慰他。” 姜汲边上楼边打字回复。 陆星延的新消息同时进来:“聊到后来我也很难受,我问他,‘爸你究竟想要什么、介意什么,怎么才能克服这些问题?’毕竟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嘛。” 姜汲:“他怎么说?” 陆星延:“他不答,但我看透了,一是他传统观念难改,二是在乎名声,三是想要后代。” 姜汲:“长辈都在意这些。” 陆星延:“前两个好说,我爸活这么大岁数也不是靠别人夸奖吃饭的,被人嫉妒、诋毁他都经历过,都是小事。主要是想要孙子。” 姜汲:“嗯,你怎么劝的?” 陆星延:“我就说了一句话。” 姜汲:“?” 陆星延:“‘万一你孙子长大也是同性恋呢?’” 姜汲:“……” 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第52章 “你别笑。”陆星延仿佛能透过手机看见姜汲的表情,“我在认真讲道理。你想啊,生完儿子不允许儿子自由恋爱,那又何必生孙子?他对孙子的期待是什么?如果孙子也不符合期待呢?他后不后悔?还不如不生。” “不错。” “我爸听完沉默半天,我劝他,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得了,生命的意义在于‘当下’,何必把一些没道理的期待寄托给未来另一个人?我家虽然有点钱,但唐宋元明清都亡了,谁的皇位能永远传下去?断就断呗。” “……” 姜汲是真的笑了,惊奇问他:“陆星延,你从哪学的大道理?” “我聪明,自己悟的。” 陆星延给点阳光就灿烂,连发几张“我超聪明”的表情包:“反正后面就是打感情牌,跟他叙旧,煽情,多说几句体己话,我爸就松口了。” 姜汲回到他们租的房子,打开门。 姜汲还没习惯这个新家,但新的房间给他新的心情,好似人生也焕然一新,生活又轻松了,路又开阔了。 手机里新消息不断,陆星延说:“他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等他以后想退休的时候,我必须对公司负责,不能逃避。” “应该的。”姜汲说,“不过早着呢,你爸至少十五年内不会退休。” 陆星延道:“我跟他说了,‘这个完全不用担心,我们有商业奇才姜汲,你儿子我已经把他套牢了,实在不行合并两个公司,都给他嘛。’” 姜汲刚端起水杯喝一口,扑哧一下喷了:“你真孝顺。” “谢谢夸奖,我爸也是这么说的。”陆星延道,“他还说,我们老陆家真是祖坟冒青烟。我说是啊,你终于知道姜汲有多好了吧,他踹了我一脚。” “……” 怎么没扇你呢。 姜汲突然觉得白开水不好喝,心血来潮点了杯奶茶,要全糖。 他问陆星延什么时候回来,陆星延说在陪陆庸喝酒:“我爸借酒浇愁,有点醉了,我多陪他一会儿。” 又问姜婉怡那边的细节,姜汲也详细地讲了。他给姜婉怡送花,陪她逛街,后来在当年经常光顾的小餐馆吃了顿饭,一切都好。 其实陆庸以前试探过,问姜汲要不要来自己公司历练,话里话外暗示,陆家的产业可以给姜汲继承一部分。 这对于一个继父来说十分宽厚,但姜汲不想要。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他和陆星延不是亲兄弟,分家产最容易闹矛盾,他也不稀罕别人的家产。 所以后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谁也没再提。 退一步说,如果当初姜汲接受陆庸的安排,进陆家公司,无论升到什么职位,他的事业都攥在别人手里,哪能像今天一样挺直腰杆出柜? 陆星延也是。陆庸看不惯他当主播,但至少他能独立,如果连直播事业都没有,一毕业就进自家公司混日子,他能有底气说今天这些话吗? 但现在该抗争的已经抗争过,以后他们要考虑的不再是算账,而是共同撑起“我们的家”,让爸妈退休后安度晚年。 ——虽然现在想有点早。 姜汲莫名体会到大众情侣谈婚论嫁的滋味,原来所谓的“谈”和“论”,就是指这个。 姜汲拿到奶茶外卖,打开空调,坐在陆星延的电脑桌前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轻松的心情,冰凉甜腻的奶茶入口瞬间,快乐因子从味蕾传至大脑,美妙得如同深吻。 他给陆星延发消息:“早点回来,我想你了。” 第49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擅长喝酒的陆星延为了陪他爸,破天荒地突破历史酒量,竟然没喝醉。 后来,陆庸的司机送他回来,他在路过的花店买了一捧红玫瑰,卡片上写:“向想我的老婆赔礼致歉”。 姜汲被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提醒他收拾一下,别忘了直播。 这是6月29日傍晚,炎热的太阳偃旗息鼓,夜幕缓缓降落,天边升起一弯蛾眉月。 姜汲心情大好,难得亲自陪陆星延直播,切一盘西瓜两人分着吃。直播一结束,他们进卧室亲热,把昨晚没尽的兴在今晚尽了,全然忘记明天是工作日。 工作日倒还好说,离奇的是,陆星延第二天早上懒洋洋地刷牙时,猛然一惊,记忆复苏:“对了,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姜汲:“……” 竟然有人能蠢到把自己毕业典礼都忘了,姜汲无话可说,催他赶紧洗漱换衣服,现在去学校还来得及。 “你陪我去。”陆星延恳求。 “好吧。”姜汲上午没要紧事,把工作往后推一推也行。 姜汲开车,陆星延在副驾上忙碌,联系老师,看班级群,通知陆庸自己毕业了,还抽空发了条朋友圈,煽情地说:“一段人生结束,另一段人生开始,一切很好,感恩上苍。” 姜汲瞥一眼:“发早了吧,你应该配一张穿学士服的照片。” “没事,拍完再发一条。”陆星延征求他的意见,“可以发合照吗?哥,等下你陪我拍几张怎么样?” 说到照片,陆星延再次提起给姜汲的生日礼物。 姜汲的生日是7月27日,还有一段时间,刚好他们现在的房子短租一个月,住到生日前后就到期了。 毕业典礼一结束,陆星延拉了个家庭群发照片,姜汲和陆庸不怎么说话,陆星延和姜婉怡畅聊起来,提到姜汲的生日时达成一致意见:回家过。 到时一家人解除芥蒂、真正地和好,他们也该搬回家恢复正常生活了。 这是好事,但也有坏处,用陆星延的话说:“以后房间怎么分配,我们还能一起睡吗?做得太放肆是不是不好?” “……” 他的担忧很有道理,姜汲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爸妈应该能理解,但需要有个人主动开口,提出把他们的卧室合并成一个,或许还需要简单地装修一下,换一张新床。 姜汲琢磨半天,觉得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陆星延吧,他就不去爸妈面前丢脸了。 陆星延不怕丢脸,欣然应允。 正所谓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陆星延直接在家庭群里艾特陆庸和姜婉怡,直言不讳:“爸,妈,我和我哥过段时间搬回家住,我们以后要睡一个房间。” 陆星延:“我打算把我们卧室中间的墙拆掉,重新装修,旁边另辟一个单独的游戏室做直播间,你们觉得怎么样?” 陆星延:“对了,还要买一张新床,家具顺便也换一套新的,就当是婚房吧,新婚新气象。” 群里一片寂静。 两分钟后,陆星延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提醒“你们理理我”。 姜婉怡看在他改口叫“妈”的份上出来接话:“也行。不过装修麻烦,还得通风散味,你们是不是得在外面多住一段时间?” 陆星延:“没关系,就当外出度蜜月了。” 陆星延:“[甜蜜蜜.jpg]” 姜婉怡沉默半天,回了一个公式化的“笑脸”。 姜汲怀疑他妈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立刻出面转移话题。但新话题并不好找,他打开新闻网站随便复制了一条。 姜汲:“点击就看:[特朗普支持率跌至历史最低点……]” 然而,并没有人关心特朗普。 陆星延对着爸妈秀恩爱也不害臊,一见姜汲出现,连发一长串“亲亲”表情,问他:“哥,你发错群了吗?” 陆星延:“我们在讨论婚房装修呢,你有什么想法?” 姜汲:“。” 姜汲没想法,简单装一下就行,设计风格要跟其他房间统一,融入别墅的整体风格里,否则不和谐。 这件事最终还是由陆星延办的,毕竟全家属他最有时间。 从七月初到姜汲生日,二十多天,陆星延上午研究装修、选家具和装饰品,下午写软件,继续优化生日礼物,晚上不间断地直播,也忙得够呛。 他们的房子续租了两个月,国庆期间再考虑搬回家。 随便这两个儿子怎么折腾,姜婉怡和陆庸一句也不催,而且接受度越来越高,甚至会给陆星延暗戳戳秀恩爱的朋友圈点赞了。 陆星延这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悄悄对姜汲说:“我很欣慰,爸妈可教也。” “……”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姜汲正在开会,罕见地没绷住,当众笑了一声,顿时全会议室的人齐齐看过来,惊讶至极。 有亲近的员工问:“姜总最近心情好像特别好,有喜事吗?” “是啊。”姜汲坦然道,“待会儿给你们发点喜糖。” 这可真是大新闻,“姜汲疑似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真诚地恭喜,有人悄悄地心碎,更多人好奇他的另一半是谁,但无处打听。 女助理jeanne小姐离真相最近,然而迟钝的她至今也没勘破姜汲和陆星延真正的关系。 第53章 7月27日,姜汲生日到了。 虽说生日是每个人独有的纪念日,但姜汲并不看重。他每年的生日都过得普普通通:订一个蛋糕,全家人一起吃饭,收几份亲朋好友的礼物,没有更多活动。 如果问姜汲过往的二十几个生日里有没有哪个比较特别,姜汲认为没有。 陆星延却说:“明明有,你不记得了。” “什么?” “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给你弹了一首《欢乐颂》。” “……很特别吗?” ——在不爱的时候不特别。 然而今天已经相爱,姜汲回想当初,过往一切仿佛换了一种色彩,他突然记起陆星延那天的表情:看似不情愿地被推到钢琴前,却弹得极其认真,结束后有些羞涩,怕他不喜欢,提前给自己找补,“我好多年没弹琴,手生了。” 当时陆星延满眼期待,想被他夸奖。姜汲看得出来,故意不夸:“还行,至少没弹错。” 陆星延撇撇嘴:“嘁,这么简单的曲子谁会弹错……” 类似的回忆碎片数不胜数,仿佛散落在成长路上的宝石,点缀了姜汲枯燥漫长的青春。 今天他们回家过生日,陆星延又弹了一遍《欢乐颂》。 久不见天日的钢琴被从三楼搬下来,客厅墙壁上挂满庆生的装饰,菜是姜婉怡亲自下厨做的,蛋糕是陆庸烤的,寿星姜汲被围在中间,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在切蛋糕之前,陆星延送出了他精心制作的生日礼物——将软件安装到姜汲的电脑里,连接投影仪,用大屏幕展示。 “哥,你来试试。”陆星延让出位置,叫姜汲自己操作。 姜汲打开软件,眼前一闪,屏幕上跳出一颗粉红色的心脏。并非写实风,是十分可爱的简约卡通风格。不用猜,陆星延亲手画的。 “它叫‘一颗心脏’,内容很多,一时半会看不完,”陆星延回头冲爸妈笑了一下,“还有一些不方便给他们看的。” “……”姜汲也笑了,“那我们晚上回去再看。” “不,有一个抽奖。” “抽奖?” “对。”陆星延按着姜汲的手,熟练地点开一个二级页面。 这个软件做得简单而不简陋,内容丰富,诚意十足。姜汲没来得及看清陆星延打开的是什么,一片半隐入背景的文字一掠而过,屏幕上绽开绚丽的烟花,随后出现一个大转盘形状的抽奖机。 奖池里共十个奖品,其中五个是实体奖品,相机手表一类,都很昂贵,但没什么特别。另外五个是虚拟奖品,名称是“抽中才揭晓”。 姜汲被勾起了好奇心:“能抽几次?” “一次。”陆星延神秘一笑,“你快抽。” “……” 姜汲按下抽奖键,转盘飞快地转动起来,象征中奖的指针如姜汲所愿选中了其中一个“抽中才揭晓”,屏幕中间跳出答案—— 【恭喜姜汲!所有奖品都归你啦^3^】 “所有奖品”包括另外四个没揭晓的奖品,它们分别是: 1一张愿望支票(请姜汲自由填写); 2陆星延每天一句“我爱你”(可以酌情增加次数); 312岁的陆星延为你讲一段对姜汲一见钟情的故事(很感人); 4一个陪陆星延白头偕老的机会(不可退货)。 姜汲:“……” 莫名感觉被骗了。不,是哄。 陆星延搞得这么花里胡哨,拐弯抹角地哄他开心,真是用心良苦。 “等等,”姜汲突然反应过来,“你这个抽奖不是随机的吧?” “对,无论你抽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姜汲:“……” 果然是用心良苦。 姜汲扶额笑起来,嫌陆星延幼稚,又十分感动。他藏起失态的表情,半晌才转身,回餐桌前切蛋糕。 “别忘了许愿。”姜婉怡提醒,“生日愿望别说出来,否则不灵了哦。” 她和陆庸帮忙点蜡烛,陆星延坐到钢琴前,弹奏生日快乐歌。 姜汲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已经不能更幸福,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除此外,此生再无所求。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