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宠媳:帝后嗑CP啦》 第1章 [古装迷情] 《皇家宠媳:帝后嗑cp啦》作者:笙浅【完结+番外】 作品简介 【传统古言+宫斗宅斗+无穿越无重生+架空历史+1v1+甜宠+青梅竹马】 【温柔坚韧美人vs冷淡沉稳太子殿下】 穆霜吟生母逝后不过三月,穆相娶了续弦。 新夫人带了双儿女进府,据说是穆相骨肉,更离奇的是这对龙凤胎比穆霜吟早出生个把月。游方道士说,穆霜吟出生时辰不好,穆老夫人信了。 自此令穆霜吟独居一院,不闻不问。  当今皇后为圣上添了位公主,帝心甚悦,可惜公主没立住。 皇后思女成疾,病重不起。  帝后情深,圣上听闻穆相有一女,生辰与公主如出一辙,遂让人将她带进宫,以慰皇后思女之心。 皇后凤体果真渐好,帝大喜,封穆霜吟为昭阳郡主,赐居丹昭宫,养于皇后膝下。 昭阳郡主姿容姣姣,深得帝后宠爱,长到及笄之龄,京城世家勋贵凡有适龄男子者皆蠢蠢欲动。 周明帝:昭阳郡主明慧柔婉,德行无双,不乏未来国母风范,太子得此太子妃,乃我大周之幸。 皇后:昭阳郡主容色绝俗,至诚至孝,本宫与皇上有此儿媳,太子有此正妃,乃我皇家之幸。 太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生得阿吟相伴,别无所求。 本书又名#太子宠妻日常#ps:有私设 第1章 好好的,非要扰乱人心扉 骤雪落了整夜,及至晨明,雪势渐歇。 穆霜吟主仆踏上廊沿,撑伞的婢子抖落伞上一片寒酥,嘴里小声抱怨着这鬼天儿。 她表情丰富,时而皱鼻,时而嘟嘴,穆霜吟瞧得一阵好笑。 坤宁宫总管柳庆正好从殿内出来,瞧见主仆俩人,赶忙迎过来行礼问安。 郡主怎地来了,这天儿如此恶劣,昨夜娘娘特意让人去丹昭宫传话,天寒地冻,嘱咐郡主身体为重,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以免染了风寒,您这走一遭,娘娘该多心疼。 平日仗着娘娘宠爱偷懒也就罢了,今日这一趟却不能不走。 柳庆自然瞧见穆霜吟贴身婢女腊雪怀中的一沓宣纸。 瞧那紧紧贴身放置的举动,想是担心沾了这银白雪花,染了污迹。 这沓纸是何物,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人再清楚不过。 自从公主香殒,每逢公主忌辰,娘娘都要往云泉寺走一趟。 带上提前为公主抄写好的经文,为公主祈福超度。 这些经文,除了皇上皇后以及几位殿下还有这位极得帝后宠爱的昭阳郡主,旁人想染指都没机会。 娘娘拳拳爱女之心无人不晓。 然而近几年,娘娘眼睛不大好,御医说最好不要长时间视物。 像抄写经文这种细致活,要想不出错就需要极为专注。 皇后有心无力,抄久了必会头晕目眩。 是以,昭阳郡主就主动将这活揽到自己身上。 如此诚孝,也不枉费帝后对郡主的荣宠。 至于郡主方才话中的意思,只稍一想,柳庆便反应过来。 昭阳郡主虽自幼养在皇后膝下,却也是相府小姐。 昨日穆相爷遣人来禀,穆老夫人卧病在床已有些许时日,极为挂念昭阳郡主这个孙女,请郡主回府探望。 纵然娘娘再不舍,也不能不让郡主出宫,平白担个不孝的罪名。 得了皇后娘娘谕令,柳庆不用事先进去通禀,直接领了人往殿内走。 皇后刚走出内室,就听到穆霜吟对坤宁宫管事嬷嬷的一番叮嘱。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牵挂。 皇后心中不由得一片熨帖。 阿吟,来。 柳庆在皇后的脚边置了个圆凳,。 穆霜吟走过去坐下,皇后拉着她的手说话。 如此亲昵温馨的一幕,坤宁宫一众伺候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通禀,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只来得及瞧眼时辰,太子已经入殿。 刚从朝堂上过来,太子身上还穿着代表储君身份的玄色四爪蟒袍。 即便他生得剑眉星目,面容俊美若冠玉,也掩盖不了他浑身不怒自威的气势。 有眼力劲的人,若不知其身份,只需瞧一眼这人,便要道一句此子不凡。 穆霜吟要起身见礼,皇后及时将人拉住。 都是自家人,不拘泥这些礼数,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话中隐隐有心疼。 母后说得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穆霜吟只能作罢。 皇后问太子是否用过早膳,意料之中得到否定回答。 皇后再垂眸询问穆霜吟。 阿吟同太子一起,陪本宫用过膳再出宫如何? 穆霜吟点头应了。 皇后当即传令摆膳。 余光瞥见太子的落在穆霜吟身上的视线,与身旁的严嬷嬷对视一眼,面上笑意越深。 用完膳,皇后让太子替她送穆霜吟到宫门口。 不等穆霜吟开口,太子先一步应下,穆霜吟只能谢恩。 瞧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严嬷嬷忽然道:娘娘,殿下已经行过冠礼,东宫好像还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皇后看过来,本宫的心思,你看出来了吧? 严嬷嬷笑:旁人不知您对郡主的喜爱也就算了,老奴伺候您几十年,如此还瞧不出主子心意,也没脸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皇后笑着摇摇头,再等等,阿吟还小了点。 儿子的心思她早瞧出来了,阿吟应当从未有这方面心思。 希望儿子争气点,不要让她失望。 - 穆霜吟下个月及笄,算起来,她进宫已经十一年。 除了生母生辰与忌日,穆霜吟必定会回相府祭拜,其余时候,若无必要,穆霜吟甚少回相府。 算下来,每年出宫至多不过两次。 次数虽少,但每次出宫,帝后都会赏赐许多东西让穆霜吟带回相府,以彰显对昭阳郡主的恩宠。 对于相府那些个糟心事,帝后心知肚明。 此举不过是抱了替她撑腰的心,穆霜吟心中清楚,越发感激帝后。 这次也一样。 除了赏赐,还让一个御医随行。 此外,过几日便是穆霜吟母亲忌辰,此次穆霜吟会在相府住上半月,拜祭完母亲再回宫,皇后另拨了些人跟随她出宫,目的是将她在相府中居住的院落照着丹昭宫布置一番。 就担心穆霜吟太久没回去,住不习惯。 穆霜吟远远瞧见奶娘站在马车旁等她。 转身对身旁的人屈膝,只膝盖微弯,胳膊便被一只手托住。 须臾,耳畔声音清朗温润,方才母后所言,忘了?你我之间何需如此见外。 此话一出,穆霜吟方才背脊一热继而心慌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定了定神,也不坚持,敛眸道:那就多谢殿下,我已经到宫门口,积雪难行,殿下小心慢回。 嗯,走吧,孤看你上马车,也好回去跟母后复命。 穆霜吟掀开车窗一角,恰好听到一声小心护着的叮嘱。 说话的人似有所觉,偏头望过来,四目相对,太子面上含了笑,早去早回。 穆霜吟微怔,点头,心情复杂地落下车窗。 今日的太子殿下与平常似乎很不一样。 车轮滚动,在这天地一片白中留下一道道看不到尽头的痕迹。 马车四角置了兽首香炉,车内暖香浓浓,彻底隔绝车外的寒意。 正出神间,穆霜吟闻得一声低笑。 奶娘,你笑什么? 与她相对而坐的奶娘嘴角含笑,目光爱怜。 奴婢是为郡主高兴,早知郡主是有福之人,果然如此,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都如此看重郡主,如此福气旁人羡慕不来。 提及帝后,穆霜吟眉眼不觉染笑:皇上和娘娘是很好。 还有太子殿下呢。 在奶娘灼灼地目光下,穆霜吟道,太子殿下也是很好吧。 奶娘重重点头已示肯定,当然是了,郡主出宫殿下亲自将郡主送上马车,让东宫禁卫亲自护送,普天之下谁能有此殊荣,而且 她顿了顿,而后捂着嘴笑得更欢,一双眼睛几乎瞧不见。 就这么几步路,郡主身上已经有观音兜御寒,殿下还将自己的大氅给郡主,哎呦哎呦,奶娘明明没吃蜜饯啊,怎么越说嘴里越甜了。 穆霜吟背脊降下去的温度,因着奶娘的话第三次升腾。 就连奶娘都这样子,也不怪她多想。 第2章 太子性子冷淡行事沉稳,今日这些会遭人误会的举动,例如半道偏要她披上他的大氅、为她整理颊边碎发这些事,实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好好的,非要扰乱人心扉。 穆霜吟随手捡了本书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怎么都无法看进去,索性放弃。 抬起头见奶娘无声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穆霜吟悠悠提醒:听说笑多了,容易长绉纹。 奶娘半点没被唬住:哎呦,奴婢一把年纪了,怕那劳什子绉纹做甚。 她高兴啊。 有宫里几位顶尊贵的主子护着,看相府中还有何人敢欺她的郡主。 第2章 自然是太子殿下 穆相上朝t未归,相爷夫人温氏早早就得了丈夫与穆老夫人的嘱咐,领着一双儿女在府门外恭候郡主回府。 即便没有丈夫与婆母的叮嘱,温氏在这上头吃过几次亏,也不敢再小瞧穆霜吟。 失了礼数给人留下话柄,受罪的还是自己。 得不偿失。 穆霜吟身边除了奶娘葛氏是从相府带进宫的,贴身婢女腊梅腊雪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人。 温氏曾经还摆继母的谱,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 穆霜吟不念她是继母,眼睁睁看着两个婢子给她没脸。 至今想起,温氏还记得当时有多丢脸,可不能再让旁人有机会瞧她笑话。 她不忘叮嘱站在身旁的儿子女儿,待会儿要规矩到位,不要让人抓住机会,平白被人为难。 穆谨言尚好,穆矜谣的小声嘟囔没有逃过温氏的耳朵。 她似也是知道女儿顽劣,特意留意,此刻狠狠瞪她一眼,训道: 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祖母特意让人回来时为了谁你不清楚,要是连你自己也不上心,那这件事就算了。 穆谨言也适时提点了自己妹妹几句。 温氏见儿子明理,面色稍霁,让穆矜谣多学学兄长。 穆矜谣理亏,当然不敢再说什么,趁机抓着温氏胳膊摇晃认错。 娘,你别生气,女儿错了还不行吗,我知娘跟祖母都是为我,我都听娘的便是。 青盖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壮观的队伍排场引来不少人的侧目,穆矜谣又在嘟囔什么,温氏注意力都在前方没有听清楚。 她了解女儿性子,大概又是真威风之类的话语。 温氏没时间再教训女儿,也没时间思考那些从未见过的佩剑侍卫都是些什么人。 马车停下,温氏余光瞥见两道青绿色的身影当先从后头那辆马车上下来。 场景隐隐熟悉。 她赶紧带着儿子女儿跪了下去。 臣妇恭迎郡主回府。 从后头走来的腊雪给一旁的腊梅使了个眼色。 腊梅瞬间明白过来。 不怪腊雪得意,之前郡主回府,这个相爷夫人仗着继母身份,在郡主面前拿乔,还指望郡主给她行礼问安。 腊雪不咸不淡来了句,相府规矩真是令人不敢恭维,看来回宫得禀告皇后娘娘一番,娘娘如此宠爱郡主,相府既也是郡主的家,想必娘娘十分愿意指个嬷嬷过来教教尔等规矩。 温氏本以为这宫婢不过是嘴上说说。 皇后娘娘也肯定不会管这种事情。 没想到穆霜吟才回宫,皇后娘娘就派了两个嬷嬷过来,在相府住了十天半个月。 两个宫里嬷嬷在的这段时间,温氏没少被变着法磋磨,着实有了阴影,哪里敢再当面造次。 起。 母子三人再抬起头,只来得及瞧见一道藕色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相府。 温氏瞧见领头的侍卫不知吩咐了什么,异口同声的是字落定,侍卫们分散开,重重把守在相府大门前。 差一步便踏进门槛,温氏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敢问是皇后娘娘让你们护送郡主回府的吗? 以往穆霜吟回府好像没有这些人跟着。 温氏无声问自己儿女,更加确定自己没记错。 是殿下让我等来保护郡主的。 温氏一愣,下意识问:哪个殿下? 自然是太子殿下。 母子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穆老夫人住的庭芳院,御医正在给穆老夫人瞧病。 穆霜吟并未跟着进内室,温氏三人进来时,御医正要跟穆霜吟回禀穆老夫人病情。 不待御医说话戳穿,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心知肚明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寻常大夫还好,御医总不能睁眼说瞎话。 温氏还真怕御医说出什么话,让他们下不来台。 穆霜吟也就罢了,老夫人再不好也是她祖母,再怎样她也是相府的小姐。 就担心她身边两个宫婢又多此一举,让宫里的贵人对相府不满,又使出什么手段为难,那他们岂不是也要跟着受罪。 真如此,就糟糕了。 娘娘爱屋及乌臣妇感激涕零,劳烦吴太医了,年纪大了,指不定身子什么时候就出毛病了,又指不定什么时候睡一觉忽然就好了。 穆老夫人看了眼穆霜吟,道:老身的身体自个儿清楚,主要是心病成疾,如今郡主特意回府探望,这病啊很快就好了。 再次谢过了吴太医,穆老夫人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并嘱咐下人要好生招待。 吴太医看向穆霜吟,得她颔首,才跟着下人先行出去。 穆老夫人落座后,视线在腊梅腊雪和奶娘身上扫过一圈。 霜吟,祖母想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祖母年纪大了,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你会给祖母这个面子吧。 穆霜吟也想知道老太太故意装病让她回来,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腊梅腊雪极有眼色,不用穆霜吟吩咐,便主动福了福身:郡主,奴婢们在门外候着,郡主有事只管唤便是。 穆霜吟点头。 腊梅腊雪和奶娘出去后,穆老夫人先是情真意切说了许多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穆霜吟之言。 说到情深处,还落了几次泪。 似乎不从穆霜吟口中听到日后会勤加回相府探望的话语,她就不罢休。 俨然忘记了穆霜吟尚未进宫成为昭阳郡主,未深受帝后宠爱时,这相府中,若说谁最厌恶她,温氏排第二,她就排第一。 如今因她生辰与已逝韶华公主相同,没人再敢说她不详。 老太太以为别人不敢提,她就悉数忘了吗? 穆老夫人说到最后,都没能如愿得来称心之言,面上就有些讪讪。 温氏不敢看婆母笑话,穆谨言垂着眼坐得恭谨,穆矜谣也没说话,只眼珠子不受控制,偷偷打量这个小她一个月的妹妹。 越看心里越不平衡。 容色远不及穆霜吟这个话,穆矜谣早就听腻了。 即便她不喜,也没法否认这是事实。 比起容貌,她更嫉妒穆霜吟有郡主的身份。 锦衣华服,美钗珠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相府也不缺好东西,却哪里比得上宫里呢。 当了郡主,即便是祖母的话,也能不当回事。 想应就应,不想应就不应,全凭心情。 如果是她,早不知道被训了多少回。 祖母的话,就是爹娘也要听,可穆霜吟就可以不当回事。 就因为她是郡主。 思及祖母此次要穆霜吟回府多半是为自己,穆矜谣心里的情绪总算散了些。 若事情顺利,她是不是也能拥有这些? 穆老夫人话被无视本就不虞,瞧见小孙女暗戳戳的催促,狠狠剜了她一眼。 急什么。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话也要慢慢说。 热饭一口咽,还会烫舌头呢,这个道理都不懂。 第3章 这番敲打就差没有指着鼻子说她不要脸了 煽情的话说够了,穆老太太终于言归正传。 穆霜吟听明白了那话中的意思,颇觉好笑。 打上选秀的主意了。 这就是今日让她回府的原因。 当今与皇后是年少夫妻,情分非凡,当初圣上继位,皇后娘家高氏一族功不可没。 皇上并未因此忌惮高家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反而越加器重高氏子孙,爱重皇后。 当然,国丈也没给皇上猜忌的机会,待天下大定,便主动上交兵权,领了份闲职,仍旧一门心思替朝廷分忧。 起初周明帝不愿收缴高家兵符,还是高国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辞官归隐相劝,圣上才如了忠臣的意。 有高氏一族在前,那些个手上有点兵权的,只要不想被人在背后诟病,便只能纷纷效仿。 平定天下短短几载,周明帝就大权尽握,高家当记头功。 帝后本就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第3章 加之皇后有高家这样懂得急流勇退、不贪权势、忠君爱国的外戚,皇上力排众议,几十年过来,后宫除了皇后再无旁的妃嫔。 皇后为皇上生了四子一女。 已逝韶华公主最小。 许是皇后怀公主的时候年纪大了,或因当时皇后刚产下四皇子不久就不小心再次有孕,身子不佳。 总之公主立了不到一年。 要是始终没有生下来也就罢了,明明生了养了,却无能为力,更伤更痛。 当年皇后因此差点没挺过去,这才有了穆霜吟进宫之事。 当今四位皇子,最大的太子,不久前刚行过冠礼,最小的四皇子,比穆霜吟小了两岁,再过几月才满十三。 除了四皇子年岁尚小,几位皇子都已经到了岁数,后院却都连个伺候之人都没有。 旁人不知其故,穆霜吟与他们一同长大自然知晓。 几位殿下性情各异,却都秉性纯良,没有寻常皇室子弟的陋习。 因自小见皇上对皇后爱重,十分向往能觅得这样一份姻缘。 帝后开明,从不勉强。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着急,一家子自过自的,从不将旁人的话当回事。 皇宫传出选秀的流言,原因出在纯孝太后身上。 皇上生母早逝,纯孝太后是圣上养母t。 先帝在时,纯孝太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嫔,先帝与几位皇子接连死在那场战乱中,包括先后生得两个皇子。 余下的几个皇子都是身份较低的妃嫔所出,周明帝就是其中之一, 他生母出身只是个民间女子,只因偶然救过先帝,便被先帝带回宫,可惜,生周明帝的时候难产没挺过来。 当时纯孝太后尚未有孩子,先帝就将周明帝给她抚养。 后来,纯孝太后接连生下两子,先帝要将周明帝给别的嫔妃抚养,纯孝太后不愿意。 说是养出了感情,不想给别人。 养两个是养,三个也是养,先帝同意了。 后来谁也没想到,样样不显的高家居然会是卧龙凤雏,在一场战乱中脱颖而出,最终周明帝顺利坐上皇位。 当初的纯嫔也成了纯孝太后,两个儿子都成了王爷。 如今,几位殿下到了选妃的年纪,两位王爷膝下也有好几个儿子尚未婚配。 纯孝太后当初没少劝周明帝充盈后宫,屡次被驳拒已经心生不满,现在太后开口为孙辈选秀,周明帝就同意了。 到底养大了他,即便养母成了太后,与记忆中好像大不一样了。 周明帝却总记得儿时高烧不退,养母衣不解带守在自己床榻边,整夜不眠的一幕。 因此,对于纯孝太后,能顺周明帝愿意顺着。 穆霜吟瞥了眼穆矜谣。 穆老夫人想让她当世子妃还是皇子妃或者是太子妃? 心还不小,这也是穆敬业的意思吗? 她还在思索之际,穆老夫人已经失了耐心,话语更加直接:霜吟觉得你姐姐如何,可能入皇上皇后和几位殿下的眼? 姐姐? 老太太倒是敢说。 阿娘蒙在鼓里就没了,她这个女儿总是长大了。 后进的续弦,子女比她大,还是穆家骨肉,他们莫不是以为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穆霜吟对穆府其他人没有感情,只是替阿娘不值。 她也绝对不会将穆谨言与穆矜谣当自己的兄姐。 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皇子妃,陛下娘娘和太后选定后,还得看几位殿下自己的意思,这就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了。 温氏早听得着急了。 谣谣跟郡主都是相爷的女儿,陛下娘娘如此看重郡主,若郡主肯在陛下娘娘和几位殿下面前替谣谣美言几句,应当不成问题。 穆霜吟看都没看温氏,只得穆老夫人再次出马,只是不管几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穆霜吟始终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拒绝。 她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穆老夫人虽不悦,也没办法,只想着等稍后儿子回来再另行商议。 他们这出戏有没有唱完穆霜吟不知道,她倒是看累了。 老夫人亲自将人送出庭芳院,温氏本要亲自将人送回院子,穆霜吟根本就不给她献殷勤的机会。 再返回屋里,温氏不由得委屈看向婆母:母亲,您瞧见了,郡主她根本就没把谣谣当姐姐,也不把相府当家。 其实,只要郡主愿意帮帮忙,别说皇子妃,就是太子妃,谣谣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话一出,穆老夫人斥她异想天开。 太子妃一事,儿子早就跟她提过。 皇上明确跟太后说了,太子妃事关国体,他还要斟酌考量一番。 此次选秀根本就不会替太子选妃。 温氏不服气,谣谣是相府千金,妹妹还是郡主,以她的家世如何不能当太子妃,况且儿媳也没有说错,以太子殿下对郡主的看重,只要她愿意帮忙,此事便十分简单。 日后还是别在霜吟面前出现兄姐的言论了,旧事重提,对你对谨言与谣谣都没有任何好处。 穆老夫人显然已经忘了,方才是她先在穆霜吟面前提的。 温氏面上臊得慌,穆老夫人这番敲打就差没有指着鼻子说她不要脸了。 温氏小三成功上位是事实,这会儿穆谨言与穆矜谣两兄妹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穆老夫人冷哼一声,转了话头:不过,太子殿下看重霜吟,你何处听来? 温氏就将方才所见如实告诉婆母,末了道:母亲要是不信,可以去府外走一趟,太子殿下的亲随都在府门口呢。 穆老夫人沉吟半晌:果真如此,此事也要待我与相爷商议过后再说。 第4章 不必了,阿娘应该不想见到你。 夫人,奴婢没有忘记您的嘱托,一直有好好照顾郡主,皇上皇后对郡主视如己出,宫里几位主子都十分喜欢郡主,您可以放心了。 身旁传来脚步声,奶娘抹掉眼角的泪花看过来。 郡主回来了,奴婢正跟夫人说话呢。 岑氏的牌位原本供奉在相府祠堂,前几年,穆霜吟回府祭拜,目睹温氏对岑氏不敬。 彼时穆霜吟该懂的都懂了。 新仇旧恨,穆霜吟与温氏闹过一番不愉快后,执意将岑氏牌位迁出,移回母女俩常年居住的院子。 起初,穆老夫人和穆相都不同意,深觉此举不像话 岑氏虽死,却仍是穆家妇,流传出去恐丢相府脸面,也会彻底得罪岑家。 说到底,还是穆相心虚。 当初温氏在岑氏死后不久进府,京中已有不少对穆相不利的传言,他不想再丢一次脸面罢了。 然而穆霜吟坚持。 碍于她的郡主身份,穆老夫人跟穆相最终只得同意。 如果可以,穆霜吟更想将阿娘牌位带在身边,皇后娘娘怜惜她,也说过她可以在丹昭宫供奉岑氏。 穆霜吟知道皇后是一番好意,可她却不能仗着帝后宠爱做此等没规矩的事情。 且阿娘最是念旧,皇宫于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未必会愿意。 思及阿娘生前不止一次说过最喜欢她们母女住的这个院子,穆霜吟才有此决定。 奶娘,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在这里陪阿娘待会儿。 奶娘年纪大了,前些日子病过一场,险些中风,御医说需得注意。 穆霜吟担心她身子。 奶娘应声,腊梅腊雪过来将人从蒲团上搀扶起来,三人一起出去了。 岑氏病故那年,穆霜吟不过三岁。 阿娘的容貌已经很模糊。 穆霜吟却记得阿娘的声音很是温柔好听,幼时阿娘最喜将她抱在膝头,教她认字,给她念书。 跟天下大多数母亲一样,岑氏最后那段时日,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临终将穆霜吟托付给她最信任的奶娘,笑看着她闭上了眼。 穆霜吟跪坐在蒲团上,布满字迹的宣纸被她一张张放到面前的炭盆。 偶尔抬眼望眼上头牌位,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垂着眸。 一张纸快燃尽便松开,重新拈起一张。 厚厚的一沓,够烧上半日。 屋里很安静,穆霜吟始终不曾说话,她想说给阿娘听的,都已经写在纸上。 字迹化烟,盘旋而上,环绕在那黑底白字的房型牌位上头。 腊梅腊雪守在屋外,郡主每次回相府,总要在祠堂待上半日,她们都习惯了。 这时候无论是谁来,腊梅腊雪都不会让人打扰郡主。 即便是穆相,也只能先等着!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还有这陌生又精致的院子,听说是皇后娘娘恩旨,照着丹昭宫布置的,穆敬业陷入沉思。 方才回府,见到东宫禁卫,听说是奉太子之命护送郡主回来,那一瞬间,向来能言善道的穆相罕见语塞。 第4章 往庭芳院走的路上,穆敬业一直在猜测太子是何意。 再从母亲和妻子儿女口中得知穆霜吟的态度,心情越发沉重。 不是他贪权恋势,非要女儿嫁皇室子弟,而是高家太过分,他也没办法。 他与高国丈一文一武,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最近高国丈却在朝堂上屡屡与他作对。 偏偏皇上宠信高家,为了高国丈不止一次当众给他没脸。 再这么下去,他这个相爷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思来想去,他就将心思动到了刚传出风声的选秀上。 与穆老夫人一合计,才有装病让穆霜吟回府这出。 今日所见,小女儿在皇后,甚至是太子面前,确实极为得脸。 屋门打开的声响拉回穆敬业思绪。 跟你母亲说完话了,为父也该去看看你母亲。 不必了,阿娘应该不想见到你。 有时候穆霜吟也好奇,穆敬业的脸皮究竟能厚到何种程度。 明明对阿娘不忠,明明被她当面戳穿过,明明明面上闹过不愉快。 他知道她不待见他这个父亲,他却还能在她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就像他从未对不起过岑氏。 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穆霜吟都觉得膈应。 他不配看阿娘。 穆敬业本就是做做样子,见状也不自讨没趣。 因为心里藏着事,他甚至都没心情计较穆霜吟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面子。 阿吟,大人的事情你不清楚,当年是有很多的原因,现在你怪爹,爹也不替自己辩解。 爹过来是许久不见你,心里着实挂念,一回府就想来看看你,你今日刚回家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咱们父t女俩改日再好好说话。 父亲也是为选秀而来? 穆敬业刚迈出去的脚步因这句话止住。 院子里还有不少人,甚至还有皇后娘娘赐的两个宫婢,穆敬业觉得此时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你别想太多,先休息吧,改日 何需改日,父亲无话,那就我先来说吧。 穆敬业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 都说女儿肖父,穆霜吟却像极了她母亲。 容貌像,性情更像。 岑氏也如她这般,外柔内刚。 当年岑氏刚走,小女儿软糯糯一团,还很是依赖他这个父亲。 很快温氏进府,忽然多出两个兄姐,不管他怎么哄,小小年纪的穆霜吟居然就会跟他说: 阿娘说了,她只生了阿吟一个,阿吟没有哥哥姐姐。 再后来,被游方道士断言不详,穆老夫人信命。 又因老夫人已经另有两个儿孙承欢膝下,穆霜吟这个孙女更加可有可无。 勒令不许她出这个院子,吃穿用度也都从简。 当时穆敬业以为女儿会求他,没想到穆霜吟一次都没有求过他。 他不愿违背母亲的话,又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就敢不听话他这个父亲的话,有意惩戒一番,也就没再管过她。 再不久,穆霜吟奉旨进宫,成为郡主,深受帝后宠爱,一年顶多回来两次。 他想修复父女关系都没机会。 穆霜吟只问了一句话:祖母的意思就是父亲的意思吗? 见他下意识看向腊梅腊雪,穆霜吟道:父亲不用提防腊梅腊雪,她们是娘娘赐给我的婢女,也是我能信任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腊梅面无表情。 腊雪却有些不屑地望着穆敬业,相爷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佯装训斥妹妹两句,腊梅拉着腊雪走远了些。 第5章 别委屈自己 腊梅腊雪是双胎姐妹,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性情却南辕北辙。 穆霜吟四岁入宫。 当时年岁小,最亲近的阿娘没了,穆老夫人跟温氏说她不祥,用厌恶的眼神看她,连父亲都不要她了。 虽然帝后对她很好,可她还是很拘谨。 不止是因为帝后的身份,更是因为她很喜欢帝后。 怕他们忽然不喜欢她了,就跟穆敬业一样。 皇后将两姐妹赐给穆霜吟,是因腊梅腊雪自小习武能护她,也因喜欢两姐妹互补的性情,想让丹昭宫多添些欢乐。 腊梅稳重圆滑,腊雪欢脱耿直。 两姐妹确实如皇后所愿,给她增添了不少乐趣。 穆敬业尴尬:阿吟想多了,为父没有那个意思。 穆敬业是什么意思本也不重要。 穆霜吟关心的是这些天自己能不能住得清净。 她不想在府中的这些时日,他们还因为此事来烦自己,便再次将自己所想严正告知他。 穆敬业听得明白,确实如母亲与妻子所言,她全无半点帮忙之心。 哪怕穆敬业将自己的朝堂的境况说得如何凄惨艰难,穆霜吟也无动于衷。 阿吟,你现在想不明白,不知晓其中厉害,为父也不怪你,你先好好想想,为父说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再决定不迟,你到底是我穆家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你先休息吧,为父先走了。 前脚刚跨出雅霜院,穆敬业脸便彻底沉下。 女儿不跟自己一条心,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外人耻笑。 莫不是以为有了郡主身份和帝后宠爱,就可以全然不将相府当回事。 可仔细一想,穆敬业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确实可以。 气更不顺了。 一个不注意穆相爷直接摔在平地上。 身旁的管事想拉没拉住,穆敬业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相爷,您没事吧,快起来。 急急将人拉起来,刚站稳,管家就听到重重的一声哼,然后手被甩开。 昨夜积雪未化,这么一摔,地面直接现了个人形出来。 穆敬业束起的墨发变白发,颇为滑稽。 管事本想提醒,见相爷脸色吓人,便不敢多嘴。 温氏一直等着丈夫,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见到他这模样,先不厚道笑了然后才问:相爷,您这是怎么了? 穆敬业经过她身边脚步都没停留。 温氏看向跟着回来的管事。 刘管事,怎么回事? 刘管事自然不敢说出相爷的糗事,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温氏刚要发难,就听里边拔高的声音:还不进来伺候。 眼见温氏匆匆进屋去了,刘管事松了口气。 伺候丈夫梳洗换衣时,温氏受到不少冷眼,她也来了脾气。 相爷在外头受了气,也别回屋里发啊,有本事你就外头发了再回来。 穆敬业回来去看过老夫人后,就去了雅霜院的事情,温氏早就知道。 温氏最清楚,相爷从未与老夫人红过脸,那给他气受的,除了雅霜院那位再无旁人。 这一说,也是想提醒,让穆敬业知道亲疏。 不想,这一问,彻底激怒丈夫。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当年先是怂恿母亲,后收买道士,存心让母亲厌恶阿吟,甚至丧心病狂做出苛待三岁稚童的事,她何至于与穆家离心至此。 如今还想求人家,阿吟能给你好脸色。 温氏被这劈头盖脸一顿骂整懵了。 反应过来,倏地起身,颤着手指着他:穆敬业,你还敢说我,你有什么脸说我? 当年你说会娶我,我才与你无媒偷欢,不想你为权势转娶岑如茵,是你负我在先。 明知不该,我还是替你生下一双儿女,我何错之有?我只恨自己对你情深义重,才会落得个外人耻笑,连你母亲看我不起的境地。 现在连你都有脸责问我了,穆敬业我就问问你凭什么? 说完这些话,温氏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 穆敬业抬手揉揉眉心,你先冷静一下,我今晚去季云院休息。 穆敬业你给我站住 人站住了,说的却不是温氏想听的。 你要是真为谣谣和相府着想,找机会去跟阿吟道个歉,只要她原谅你,一切就好说。 道歉,我道什么歉,是岑如茵欠我在先。 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骗你,阿吟更是无辜。 你说什么鬼话,那我就不无辜?谨言谣谣不无辜?就她母女无辜? 这一次穆敬业直接走了,任温氏再怎么哭闹摔东西也没回过头。 温氏忍了两日,没忍住去庭芳院诉苦。 本想让穆老夫人给自己撑腰,可她的话不知是让穆老夫人悔恨还是戳到了老太太的痛处,穆老夫人假病成真病。 第5章 穆霜吟有所耳闻,却都没往心里去,只随口让吴太医去看看,便再不关心。 无人来扰她,她就专心抄起经文。 这日傍晚,腊梅来禀说宫里来人了。 穆霜吟疑惑怎么不直接让人进来,腊梅道:郡主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瞧见站在马车旁的太子另一亲随燕火,穆霜吟心里有了个猜测。 燕火替她掀开车帘一角,恭敬道:郡主请上车,殿下在车上。 果然。 早在听到她来了,秦靳玄便合上了手中的书册。 对上她的疑问,秦靳玄回:母后听说孤今日有事要出宫,便叮嘱孤来瞧瞧你,在相府住得还适应吗? 若觉不适,吴太医留下,阿吟先回宫,待岑夫人忌辰再回一趟便是。 不知是因他的话还是想到宫里的皇后,穆霜吟不觉弯唇,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瑰丽面庞愈显靓艳。 都好,殿下请娘娘放心,就说我还是等阿娘忌辰过了再回宫。 短短时间出宫两次,太过麻烦。 她嗓音清婉,听着很舒服,太子也不勉强:嗯,别委屈自己就好。 穆霜吟点头,又将这几日抄写的经文递给太子。 请殿下帮我给娘娘。 秦靳玄接过时瞥了眼她的细腕,不意外见到她手腕上有长期搁在桌子上临池被印出的红痕,眉心微蹙。 这些孤会带给母后,接下去几日你好好准备岑夫人的忌辰,不用再抄经文,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我知道娘娘疼我,我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打发时间另有法子。秦靳玄将方才合上的书册递给她。 穆霜吟疑惑接过,这是? 看看这是不是你前几日要找的书? 穆霜吟只低头翻看一页,面上的梨涡渐深,眼眸随之弯起。 秦靳玄被她愉悦感染,也露了笑意,看来是了。 穆霜吟细问才知,太子今日去了她外祖府上,顺便帮她讨得寻觅已久的孤本。 第6章 自然是凭昭阳郡主的面子 穆霜吟的外祖岑老爷子今年七旬有余,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 虽只是个七品京官,但当今圣上崇文尚武,看重武将,对京中的清流世家也极为重视。 岑家又是清流中的翘楚。 若非岑老爷子一心编书修史,不愿掺和进官场的是是非非,加之岑家后代子孙多承继岑家清正门风,无心权势,如今丞相一职花落谁家尚t且不可知。 岑老爷子既无心官场,周明帝也不强迫,没了那些个虚名,他照样倚重老爷子。 朝政之事,凡帝王有困惑,便会派人请岑老入宫解惑。 众所周知,岑老只是个正七品编修无疑,可人家还是颇得帝王信任的帝师,若想加官进爵,只是圣上一句话的事情。 帝王对岑家的信任,也是穆敬业求娶岑如茵的缘由。 当年新朝初立,圣上就有意整肃官场,武将多是跟着圣上一起征战四方的新贵,刀怎么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这些家中父辈追随先祖,在父辈的蒙荫下得以加官进爵的文官,除了那些清流世家,其余野心大些的文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文官以丞相为首,穆家树大招风,想拉穆家下马的也不止一人。 穆敬业与其父一番商议过后,为了不惹帝王猜忌,只能找个身份不那么显眼的亲家。 京中清流之首、深受帝王宠信的岑家就成了首选。 起初,岑老爷子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穆家。 是穆敬业的父亲在老爷子面前言之凿凿,告知自己想效仿高国丈急流勇退,诓骗了岑老爷子。 且年轻时的穆敬业长得人模人样,为得到岑如茵的芳心花了不少心思,终于打动了美人,如愿与岑家结成亲家。 等岑老爷子发现被骗,已经来不及了。 更甚至,岑老爷子曾听到传言,周明帝对穆家的宽容是看在他的面子,汗颜又惶恐。 岑老爷子知道,自己的面子没有那么大。 但是穆家与岑家结成亲家,总归是让穆家得了某些便利,比如在推举上,一些人会看在他的份上,高看穆家。 穆敬业子承父志之后,做过几次不入老爷子眼的事情,因此岑老爷子更加痛恨狂话连篇、巧言令色的穆家父子。 圣上是明君,不搞迁怒那一套,他就只能自我惩戒。 他能做的也只是慢慢疏远了穆家,让旁人知晓他的态度。 即便是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老爷子也不得不狠心。 家哪里比得上国,岑老爷子就是那种必要时刻能大义灭亲的人。 后来,穆霜吟听奶娘说,阿娘在后不久就得知了穆家利用岑家的事情。 夫妻俩的感情也是在那时就有了隔阂。 你要是想,可以去看看岑老,想必岑老心里也极为挂念你。 穆霜吟想了想,仍旧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也想代阿娘去看看外祖父,只是她不想外祖父为难。 不管怎么说,她身上流着一半穆敬业的血是事实。 阿娘临终之前,都没说过要她去看看外祖父,想是担心外祖父不喜。 还是像以往那样,等外祖父寿辰,让人送些东西,代阿娘尽孝便好。 秦靳玄看出她明明想,说的却是算了,不免叹息。 他告诉她:岑家的孤本从不外借,即便是孤讨要,岑老也只松口让孤闲暇之余多往岑家走走,就是父皇,岑老恐怕也是如此回答。 穆霜吟不疑有他,这确实是外祖父那性子能做出的事情。 那穆霜吟指着自己的手上的书,神色从不解到震惊,这书,不会是殿下趁外祖父不注意的时候顺的吧? 秦靳玄先是讶异,然后便哭笑不得:阿吟觉得孤是那种人? 顺?用词还很文雅。 穆霜吟松了口气,回想自己方才所问也有些不好意思。 表了歉意,她问秦靳玄:那殿下是如何从外祖父手中借得此孤本? 自然是凭昭阳郡主的面子。 穆霜吟杏眸直直望着他,满脸都是期待他再接着说。 这模样,出现在她温婉面容上,也是颇为可爱的,偏偏她好似半点不知。 秦靳玄,还记得孤之前跟你说过,孤每每去拜访岑老,他总会旁敲侧击问起你吗? 穆霜吟点头,当时她只以为是殿下看她挂念祖父,想让她开心才有此善意谎言。 孤是实话实说,这一次孤只提了你对此书感兴趣,岑老便主动让孤带走了。 如此你可相信岑老心里也念着你?如果你想去看看岑老,只需跟庞水说一声,他自会安排好。 穆霜吟这一次没有直接拒绝:多谢殿下费心,我会好好考虑。 嗯。 穆霜吟将此事放在心上,尚未下定决定要不要去岑家,她先仔细问了奶娘,外祖父、舅母的喜好,甚至连送几位表兄妹什么物什都考虑进去了。 奶娘见她想开了,高兴地又去祠堂给岑氏上了三炷香,嘴里振振有词。 夫人呐,奴婢知道您心里一直挂念着老爷,如今郡主终于想开了,要代您回去看看老爷,您在上边瞧着也会高兴是不是? 穆霜吟: 既然阿娘都知道了,那就走一趟?总不能对阿娘失信。 穆霜吟让人去请庞水的时候,他也正好要来求见穆霜吟。 庞水一进院子,穆霜吟就将写好的拜帖递给他:庞护卫,你替我去岑家走一趟。 是郡主,属下待会儿就去。 穆霜吟说了声辛苦庞护卫,见他还站在原地,问:还有事吗? 庞水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殿下刚着人送出宫的,殿下还让属下提醒郡主,切勿忘记涂抹在手腕上。 穆霜吟愣了一下,接过东西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哦,好。 方才在马车上,他看到了? 那,太子让她不要再抄经文,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越想越乱,出宫那一路穆霜吟已经领教一番,这会儿便刻意不愿多想。 可不知怎么的,手心的瓷瓶明明应该是冰凉的,此时居然有些烫手。 得过皇后的叮嘱,几位殿下向来都很照顾她,其中太子为最。 可照顾归照顾,秦靳玄从不曾有过让人误会的举动。 是以,那日走在宫道上,他解下大氅给她披上,还替她整理颊边凌乱的碎发,穆霜吟才会心乱。 太亲密了。 如果没有那日的事情在先,今日庞水给她这个瓷瓶,穆霜吟也不会如此。 第6章 第7章 堂堂丞相还没一个吏部侍郎有面子 方才在车上,太子与往常无异,甚至他说去拜访外祖父,顺便帮她讨来孤本,她亦信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连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事,太子注意到了,并且还特意让人送了药。 究竟是她想多了,还是太子真有别的意思。 心乱糟糟的,穆霜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下意识咬唇,一旁的奶娘见了疼惜地惊叫起来。 哎呦,奴婢的好郡主,快松口,别咬别咬,这么漂亮的唇咬坏了不得让人心疼,太子殿下特意让人送的这药也不能涂唇上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到奶娘面上那笑,穆霜吟很难不怀疑她就是故意提太子。 - 庞水正准备去岑府送拜帖,穆霜吟先收到了嘉韵长公主的请柬。 嘉韵长公主乃当今胞姐,生母生周明帝难产而亡后,姐弟俩就养在不同嫔妃膝下。 到底一母同胞,长公主又性情豪爽,惹人喜欢,还曾立过战功,姐弟情分倒是比圣上与两位王爷还要深厚一些。 长公主成婚后,与驸马一同住在宫外周明帝赐下的公主府。 虽长住宫外,却时常进宫给帝后请安。 穆霜吟也能经常在坤宁宫见到长公主。 嘉韵长公主与驸马成婚多年,感情如胶似漆,长公主也生了两儿一女。 此次是长公主的长子,圣上封的定远王成亲,喜宴定在后日。 嘉韵长公主听说穆霜吟出宫了,想请她到公主府喝喜酒,这才有了这封请柬。 若是旁人,穆霜吟也就拒绝了,可是长公主相邀,不能不去。 当年,岑氏病重,满城找不到一个大夫愿意出诊,还是雅霜院的下人在街上不小心撞上长公主的轿子。 长公主听说缘由,二话不说就让公主府的医官来给岑氏看病。 才让岑氏多活了一段时日。 穆霜吟心里始终对嘉韵长公主存了份感激。 如今,岑氏虽不在了,但是穆霜吟仍记这份恩情。 如此一来,往岑府送拜帖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等喝完长公主府的喜酒再说。 - 长公主给雅霜院送了请柬?你没看错吧? 温氏前两日真将穆老夫人闹出病来,自知有错,便主动担了侍奉的活。 丈夫是无情无义,但如今相爷夫人是她,岑氏也已经死了,再闹下去只会让人笑话。 还是儿子女儿的前程最重要。 想明白了,她也消停了,无论老夫人待不待见她,她都尽心尽力侍奉,不敢再惹老夫人不快。 今日过来,见婆母精神头还可以,就将刚刚门房听到的消息告知于她。 听了温氏的话,穆老夫人不太相信。 长公主府的请柬,应是请喝定远王的喜酒。 此事,穆老夫人前两日听儿子说过。 让她不解的是,长公主是长辈,怎么给一个小辈送请柬,要送也应该送给相府,而不是给穆霜吟。 相府有吗? 温氏摇头,儿媳并未收到。 长公主府的喜t宴,说一句皇亲国戚云集也不为过。 可长公主的请柬没给相府,只给了雅霜院,这一点还真让人费解又气恼。 再怎么说,丈夫也是个丞相,长公主此举也太不给相府面子了。 穆老夫人、温氏,包括晚时回来才听说的穆相,都是一个想法。 既然让人专门跑一趟了,多给一份请柬能麻烦到哪里去。 此事不能细想,越想只会越气。 母亲,当初咱们商议的也是做两手准备,现在郡主那里不应,长公主府的喜宴看样子也没有咱们的份,这可如何是好? 穆老夫人药也不喝了,她将委委屈屈噘着嘴的小孙女赶出去,问一直沉默的穆相。 敬业,你有何打算? 穆敬业也是头疼。 当初家里人商议,先让穆霜吟答应在宫里替穆矜谣美言几句,再在长公主府的宴席上,让穆矜谣打扮得好看一些,露个脸。 就算入不得几位殿下的眼,宗亲中怎么也能寻个适龄的。 皇子妃当不成,亦可退而求其次。 不管是穆霜吟那里,还是长公主府的喜宴,本就是成竹在胸的事情,现在却一样都不如意。 若说小女儿不同意是还在怨他们,长公主又是为何。 方才与吏部侍郎一同出宫,途中畅聊,听他意思,长公主也往他府上送了请柬。 他堂堂丞相,在长公主那里竟还没一个吏部侍郎有面子。 这叫什么事。 穆敬业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里惹了长公主不快。 此事母亲容儿子再想想。 - 相府众人的疑问同样也是驸马的困惑。 驸马回到公主府,听说长公主竟没给相府请柬,也是不解, 之前宾客名册上不是有穆相吗?是不是底下人漏了? 嘉韵长公主斜卧在软榻上,两个婢子蹲在脚边替她捶腿。 咽下一颗葡萄,长公主这才抬眼瞥向驸马,之前是之前,现在本宫改主意了。 驸马坐在长公主身侧,接下剥葡萄的活儿,无奈道:穆相可是何时得罪长公主了,让公主气得都不愿往相府发请柬。 长公主,谁说本宫没往相府发请柬? 刚刚臣听元总管说的。 本宫让人给相府请柬了,不过是给昭阳郡主的。 昭阳郡主出宫了? 长公主点头,是啊,驸马也知道,当年岑夫人带她来长公主府谢恩时,本宫还抱过她呢,这些年进宫也常见她,出落得竟是越发好了,本宫瞧着就喜欢。 相府的糟心事谁不知道,既然本宫给了昭阳郡主请柬那就不会给相府另送。 原来理由在此。 驸马轻叹,虽然穆相那儿是有些不好,可长公主高兴这样,不好就不好吧。 谁让穆相这爹当得着实不厚道。 长公主见他不说话,忽然笑问:向来最会做面子活的驸马,这一次怎么不劝本宫了? 驸马笑了笑,慢条斯理将葡萄剥好,待那紫白的大圆葡萄入了长公主的口,方道:面子活是面子活,为个外人惹公主不高兴,臣又不傻。 长公主满意了,忽想起一事来。 你也别觉得本宫是为自己高兴,你去问问你小儿子高不高兴。 恩阳有何可高兴? 话蓦一问出口,看见长公主笑得揶揄,驸马已经有了猜测:难道是因为昭阳郡主? 第8章 就知道大哥最疼爱弟弟 白日太子回宫,只来得及让人将舒筋膏送到庞水手上,便被周明帝叫去御书房议事。 带上穆霜吟抄写的经文来坤宁宫请安,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 母子俩一同用膳,皇后问起穆霜吟,听说你今日出宫办事去了,可有顺便去瞧过阿吟? 无意外听到肯定答复,皇后也没问穆霜吟好不好。 太子神色如常,心情瞧着也不错,那就说明人再好不过。 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皇后状似不经意开口,这一次,又是拿母后当借口? 嗯。 本不指望听儿子回答,不想他还真就直接承认了。 皇后笑叹,想再多说几句,又想到儿孙自有儿孙福。 两人要是合适,不用她说,也能如她所愿,要是不合适,她说再多也无用。 她看得清楚,现在还是自己的儿子剃头担子一头热,阿吟尚未开窍。 用她当借口怕也是不想令阿吟烦扰,如此看来,让儿子当借口倒也使得。 下人们进来撤走膳食,皇后擦拭完手,转而问起旁的事:你舅父归京了? 太子颔首:是,舅父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进宫给母后请安。 实际是高国舅一回京就马不停蹄进宫面圣,这会儿一身仆仆风尘,人显得憔悴,怕皇后见了不是滋味。 遂准备睡上一觉,好歹先恢复些精神再进宫请安,免得皇后为他担忧。 皇后也能猜到高国舅心思,她也没戳穿。 大哥离京两月,去的还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说不挂念是假。 如今人平安归来,家里人都可以安心了。 说完高国舅的事,皇后忽然想起长公主府的喜事。 你姑母说,太子那日要是有空,你们兄弟几个一定都要去喝定远王的喜酒。 长公主不仅亲自进宫相邀,请柬也是一个没落下,皇后让严嬷嬷将长公主给东宫的请柬拿给太子。 太子接了请柬,却有些遗憾,那日儿臣有事要往津州,若计划无变动,回京应该在晚上了,恐怕要辜负姑母一番盛情。 第7章 没事,国事为重,长公主非寻常女子,定能理解,不过倘若能早回,还是去公主府走一趟吧,你姑母定会高兴。 太子点头算是应了。 皇后却看出他兴致缺缺,俨然一副这杯喜酒喝不喝都行的样子。 欲言又止,终还是作罢。 待太子告退,严嬷嬷疑惑:娘娘,您怎么不告诉太子殿下,昭阳郡主后日也会去喜宴? 在严嬷嬷看来,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再忙也会赶回来。 皇后:你想的都对,但是他都让亲随护着阿吟了,此事何须本宫告诉他。 看儿子笑话今日已经有了一次,这次就算了。 皇后所料不差,只是庞水的消息尚未传回东宫,有人已经先一步告诉了太子。 皇兄,你真不去姑母那儿喝喜酒啊,阿吟姐姐都要去呢。 四皇子秦靳齐早就想去宫外转转,奈何父皇课业抓得紧。 后日能去姑母府上喝喜酒,也算是出宫玩了。 一高兴就迫不及待来东宫找自己最喜欢的长兄。 本以为能与皇兄一起,却得知他那日有事无法同去,颇为遗憾。 即便太子已经明确说过几遍,让他与另两个兄长一起,秦靳齐还是没彻底死心。 太子落笔动作微顿:你从哪听说的? 四皇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哥所问为何。 皇兄是问姐姐也要去姑母府上喝喜酒的事情吗? 今日姑母进宫时,我正好在母后那儿,就听见了啊。 秦靳玄此时终于明白,方才母后的欲言又止为何。 他有些无奈。 若刚才在坤宁宫得知她也会去公主府,他怕是不能回得那么肯定。 后日有事是真,按计划会晚回亦是真,但只要他想,提前一两个时辰也没太大问题。 只单单为喝喜酒不值当他改变计划罢了。 虽然皇兄不能与弟弟同去有些遗憾,不过能见阿吟姐姐也算值得开心吧。 &真那么想孤去?& 四皇子:当然。 太子:你们先去,晚些时候,孤去接你们回宫。 向来说一不二的皇兄竟然会为他这个弟弟改变主意。 看到皇兄面上的勉为其难,四皇子心里越发感动:就知道大哥最疼爱弟弟! 太子殿下看着笑得傻里傻气的幼弟,难得有些不自在。 四皇子一无所觉。 前几日不是想骑旋风打马球吗,正好最近孤用不上它,你想骑就直接找福安。 秦靳齐眼睛一亮:皇兄此话当真? 自然,不过你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因沉迷马球落下功课。 秦靳齐连连点头保证不会,他还是有些担忧:那父皇那儿 孤替你去说。 接下来四皇子真情实感又拍了一番兄长的马屁。 及至兄长如愿以偿,四皇子才后知后觉兄长今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 彼时发现长兄意图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的四皇子,好一通郁闷,并借此从兄长这里又讨得了诸多好处,总算稍稍弥补自己当初幼小的心灵。 - 很快就到了公主府喜宴这日。 定远王的有自己的府邸,王府与公主府隔了一条街,马车只需一盏茶功夫。 本次喜宴本该在王府操办,由于嘉韵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不像寻常人家会与儿子儿媳同住一府,由长辈帮着操办婚事又是传统,遂将此次宴请宾客设在公主府。 寅时,夜与日交替之际,长公主府已经亮如白昼,大门四敞。 三五丫鬟小厮成群忙碌,或洒扫庭院,或检查灯彩,或预备佳肴。 辰时刚过不久,便有宾客陆续t登门。 辰时过半,公主府门外已经宾客成群,好不热闹。 门口的小厮堆笑迎客。 翻看请柬、收受贺礼、领宾客进门,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青盖马车刚在公主府门前停下,早就候着的元管事当即迎了上来。 请郡主安,长公主吩咐奴才在此恭候郡主凤驾,您随奴才来。 有劳。 腊梅腊雪将备好的贺礼奉上,元管事笑着接过,再递给一旁的小厮。 昭阳郡主的青盖马车乃是圣上御赐,众人见到马车便知车上是何人。 听闻深受帝后宠爱的昭阳郡主姿容无双,没见过穆霜吟的人都很是好奇,想趁机一睹郡主风采。 奈何郡主一下车连请柬都无需出示,直接被管事迎进府中,能窥得姝颜者寥寥无几,让人好不遗憾。 但从零星宾客的交谈惊叹中,大多数人也能辨出传言大抵为真。 一时间,众人心中越发好奇,更期待能在宴席上亲睹一番。 刚进府,腊雪不知想到什么,对一旁的腊梅道:郡主这里没什么事,我离开一下,待会儿来找你们。 不等姐姐说话,腊雪就没影了。 腊梅也不管她,妹妹虽跳脱但不至于惹祸。 眼见人进去了,温氏赶紧带着女儿下车。 娘,这样真的行吗? 第9章 他不会发现什么吧,这人到底是谁? 行。母女俩排在队伍中,温氏压低声音安抚女儿,你爹和祖母都同意了,你担心什么,咱们就是来给长公主贺喜的。 放松,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是生怕别人不怀疑我们吗? 穆矜谣觉得委屈,她也不想啊,但没有请柬谁不心虚。 她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要是被人发现,很丢脸的好不好。 前头的宾客只剩下一位,穆矜谣更加攥紧母亲的胳膊。 这位夫人,请出示一下请柬。 胳膊处隐隐发疼,温氏勉强笑得自然:我们是跟郡主一起来的。 门房毫不客气:没有请柬不能进,赶紧走,不要耽误后边的宾客。 幸好郡主的侍女提前跟他打过招呼,提醒他要是有人打着郡主名号来赴宴,就是骗子。 否则他信以为真,喜宴出了问题,长公主铁定饶不了他。 不少人齐齐看过来,穆矜谣的脸刷地红了。 温氏正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在叫她。 丞相夫人也来了? 温氏略一思索,带着女儿过来,谣谣,这是御史夫人。 穆矜谣有模有样见了礼。 御史夫人看着她叹息: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啊,可惜我家只有两小子,我是做梦都想要个女儿。 寒暄过后,御史夫人听说她们忘记带请柬,痛快道: 多大的事情啊,你们母女俩跟我一块儿进去。 温氏笑着道谢,心里却大大松口气。 还好遇上的是直心眼又健忘的御史夫人,要是旁人指不定还得看她们母女笑话。 顺利进了公主府,趁御史夫人同人寒暄之际,穆矜谣偷偷问母亲。 娘,咱们还要去找郡主吗? 温氏点头:按照之前说的。 穆矜谣还是担心:那要是郡主当众不给我们面子怎么办? 你傻啊,今日是定远王的婚宴,郡主不给相府面子,也不能不给长公主面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丈夫跟婆母为此特意去过雅霜院,还不止一次撇下脸面相求。 想请穆霜吟带穆矜谣赴宴,理由是穆矜谣年岁不小了,也该长长见识。 奈何穆霜吟连父亲祖母的话都听不进去。 选秀迫在眉睫,此次机会难得,那就只能脸皮厚些了。 何况,她们也不会破坏人家的喜宴,只是想来凑个热闹罢了。 温氏虽然名声不好,但到底是丞相夫人,有不少人愿意巴结她。 很快身边就围了好些人。 人太多话就不方便说了,温氏只能用眼神示意女儿去找穆霜吟。 穆矜谣不知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太过胆小,并未如她所愿。 温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只会窝里横的女儿。 明明恼她面上却还要笑得好看:谣谣,郡主方才不是让你去寻她吗? 温氏话一出,几位夫人的视线纷纷移到穆矜谣身上。 大抵是心虚,穆矜谣总觉得大家都在看她笑话,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是啊,娘,那您跟几位夫人说话,女儿去找郡主。 穆矜谣走远,温氏收回视线,好似没瞧见众人面色各异,自顾自摇头道: 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是有话聊,郡主一回家,谣谣可算是有伴了,天天缠着郡主,幸亏郡主也不嫌她吵闹。 第8章 御史夫人点头:相爷就两个女儿,姐妹俩感情好些才正常,不过,你们方才怎么不同郡主一起呢? 还不是谣谣那孩子太能磨蹭,我等她也比让郡主等她强,虽然郡主不会说什么,但咱们得自个儿知分寸。 确实如此,怪不得丞相夫人能教出那样知礼的孩子。 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夫人们面面相觑。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 府门外,又一辆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我看到阿吟姐姐的马车了。 二皇子秦靳丰一把将迫不及待下车的幼弟拉回来。 稍安勿躁,你阿吟姐姐来都来了,还能跑了? 三哥。 正在闭目养神的三皇子秦靳玉听到弟弟求救,懒懒掀开眼皮。 你二哥说得对,稍安勿躁,你也不想一群人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的吧。 你们自己勿躁吧,我找阿吟姐姐去了。 秦靳丰一个没注意,人就跳下了车。 他啧了一声,皇兄将旋风给他骑,这小子再也不用巴巴望着我俩的良驹,越发不好管喽。 三皇子双臂环胸,继续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别吵。 这么困,昨晚做什么了? 替大哥监工去了。 那确实是正经事,秦靳丰自觉闭嘴。 元管事看到四皇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公主明明说几位殿下要晚些才会过来。 奴才给四 秦靳齐将他跪到一半的身体拽起来,在众人尚未看清楚他的脸时,将元管事拉到一旁,背着人说话。 小声点,本殿不想被人打扰。 元管事连忙点头,又往周围看了看:其他几位殿下呢。 你不用管他们,也别声张。 这元管事为难了:公主跟驸马特意让奴才在此候着,叮嘱几位殿下来了要进去禀告。 秦靳齐急着去找穆霜吟,哪有空在这里跟他啰嗦。 本殿说别声张就别声张,昭阳郡主在哪里? 得了回复,秦靳齐准备去找穆霜吟。 元管事要跟着,秦靳齐没让,元管事只得作罢。 四殿下有令,他不能不从。 昭阳郡主这会儿跟长公主在一起,长公主见到四殿下就知道几位殿下都来了。 不过,这门口这么多马车,几位殿下是在哪辆车上? 元管事视线晃了一圈,最后锁定了角落里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灰蓝色马车。 再瞧那车夫,果真是脸熟的面孔。 应是这辆无疑了。 趁人不注意,元总管踱步到那辆马车旁。 他刚靠近,车帘便掀开一角。 透过车窗缝隙,元总管见到一张芝兰玉树的脸。 见二皇子食指竖在唇前。 元管事忙点头,低声道:奴才在此候着,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还真有事,你过来点。 - 阿吟姐姐? 穆矜谣一路问到此处,她方向感向来不好,这会儿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阿吟姐姐,她疑惑转身。 是个极为俊朗的小郎君,看起来年纪不大,气度却不凡。 你叫我? 看到她的脸,秦靳齐有些失望:抱歉,认错人了。& 走了两步,四皇子又回头,你这衣裳 他想起来了。 若是他没记错,这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款式像极了母后让宫中绣娘给阿吟姐姐定制的那款。 因阿吟姐姐穿起来好看,母后特意让人备了好几件不同色系,让她换着穿。 怪不得他会觉得如此眼熟。 穆矜谣心里一咯噔。 她觉得穆霜吟的衣裳当真极美,就画了草图,缠着温氏要银子也去找人裁了几套。 怕被人瞧出来其实有细微改动。 裁好后本还有些纠结要不要穿,上身效果出乎她意料的好看,她便不再犹豫。 想着衣裳款式就那些,料子也不大一样,正常人根本不会多想。 可这位小郎君,方才叫阿吟姐姐,又问起她的衣裳。 他不会发现什么吧,这人到底是谁? 第10章 上手摸摸穆霜吟的脸蛋 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宴其实不少。 作为相府千金,穆矜谣也有许多入宫的机会。 只是后宅女眷入宫参宴,多是在皇后的坤宁宫或太后的慈宁宫走动。 穆矜谣根本就没机会见过当今几位殿下。 她并不知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四皇子。 我的衣裳?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穆家人?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穆矜谣想装傻充愣,没想到对方一猜t就猜到自己的身份,顿时有些慌张。 如同温氏所想,她惯会窝里横。 对着家里人,任性撒娇无理取闹对穆矜谣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在外人眼中,她向来是守礼得体、知事明理的相府千金。 温氏常跟她说,女子嫁人要选婆家,男方娶妻也要打听品性。 在家中怎样都可以,在外需得学会藏起自己不好的一面。 若想谋得一桩好姻缘,家世固然重要,好名声也必不可少。 在温氏的耳提面命下,穆矜谣对自己的声名爱惜得很。 即便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若非这人是长公主府上的宾客,且观其气度,恐是哪家宗室子弟,她大可转头就走。 她还在斟酌该不该承认,秦靳齐落在她身上的狐疑目光已然变冷。 不用她回答,他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穆矜谣与穆霜吟就长相而言,半点不相像。 秦靳齐有此怀疑,是思及穆霜吟这段时间正好回了相府。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加上他话一出穆矜谣的表情和反应,六分猜测直接成了十分。 相府的事情四殿下早有所耳闻。 穆相爷的作风他瞧不上,穆矜谣兄妹和她那个母亲也不是好人。 穆霜吟小时候还被他们欺负过。 而今这个穆矜谣竟还敢效仿阿吟姐姐。 在帝后与三位长兄口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四殿下忍不了一点。 定远王的喜宴,不给表哥和姑母面子,父皇母后定要找他麻烦。 不过,吓吓人替阿吟姐姐出气还是可以的。 本殿想起来了,你这衣裳竟与皇后让宫中绣娘特为昭阳郡主绘设的像了九成九,怪不得本殿觉得眼熟。不知是宫外哪个裁缝与宫里绣娘竟思想共通至此,母后最是惜才,还请姑娘引荐,本殿与皇后定重重有赏。 四殿下轻飘飘几句话,连在一起好像没什么恶意,但话里的字眼以及话中意思却让穆矜谣彻底白了脸色。 本殿、皇后、宫里绣娘,还有刚刚那句阿吟姐姐。 穆矜谣再猜不出此人身份,就不是天真而是蠢了。 他竟是当今四皇子殿下? 穆矜谣想行礼,却直接腿软跌坐到地上。 动静直接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不少人都望着这处窃窃私语。 四殿下很满意她的反应,轻哼一声继续寻穆霜吟去了。 - 长公主,宴席已经备好。 婢女过来通禀时,长公主正与穆霜吟在公主府某院落的游廊上说话。 此院落名唤丝竹轩,内景雅致亦不乏趣味,是驸马当初特意为三个子女辟出来的游园,以供玩乐。 如今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此处便做长公主闲暇消遣之用,平时轻易不会让人踏足此地。 今日长公主府处处热闹,唯有丝竹轩闹中取静,最适宜畅谈。 驸马跟小王爷呢,请宾客们入席了吗? 婢女点点头道:驸马在前头招待宾客,小王爷奴婢不知。 长公主挥了下手让人下去,转身对穆霜吟叹道:你瞧瞧,昨晚还说帮本宫招待客人,现在人又不知去了何处,年岁也不小了,却还如此不稳重。 穆霜吟在宫里见过定安王几回。 有别于兄长定远王的粗狂豪迈,比兄长小三岁的定安王谦逊有礼,温文尔雅,性子与不稳重半点不沾边。 只是长公主此话,穆霜吟也不好附和,只能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长公主见她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柔而不媚,当真是喜爱得紧。 走吧,咱们该入席了。 行至半道,一位身穿灰蓝褐色劲装,手执弓箭的妙龄少女,风风火火朝两人跑了过来。 第9章 她先是对着穆霜吟笑了笑,而后朝长公主撅嘴,以示不满。 小女儿家撒娇的动作出现在她这张十足英气的脸上,有些违和,让人莫名想笑。 有贵客登门,阿娘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 说完将弓箭往后背一收,亲亲热热挽了穆霜吟的手臂唤阿吟妹妹。 来人是嘉韵长公主的幼女冰凝郡主,只比穆霜吟大两岁,与二皇子、三皇子同龄。 长公主从方才见到女儿这身打扮就开始皱眉。 这会儿也不将穆霜吟当外人,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训人。 &今日是你大哥喜宴,你穿成这样,还随身带弓箭,像什么话?& 冰凝郡主平日里听多了亲娘训斥,早就不当回事。 乐呵呵欣赏美人儿。 &一段时日不见,阿吟妹妹是越发漂亮了。& 她不止说,还要上手摸摸穆霜吟的脸蛋,戳戳她梨涡,末了再点评两句,看着就不太正经。 要不是穆霜吟早就知晓她性子,恐怕也要被吓到。 姐姐上次说喜欢我制的胭脂,正好近日又备了些,姐姐也试试? 冰凝郡主从腊梅手上接过两个小圆盒,转开条缝使劲嗅上一口,难掩惊喜:是木兰花? 穆霜吟点头,是。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木兰花? 大周隶属北方,气温普遍较低。 在大周,木兰花早春花季在每年二三月,晚春花季七至九月。 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就算是晚春的木兰花季也早过了。 之前晒制了一些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冰凝郡主懂了,阿吟妹妹有心了。 她敬佩的古籍上一个女将军,便以木兰为名。 姐姐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别的不说,木兰花香而不腻,涂上也能像你一样肤如白脂玉吗? 唉,估计很难,我随了我爹。冰凝郡主幽怨地望着亲娘,要是娘当初给我找个白净点的爹就好了。 长公主: 不是找了你爹还能有你? 第11章 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裤裆 长公主到来,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无需多礼,本宫还要多谢各位今日前来观礼。 视线扫过一圈,看到温氏,长公主眉目轻拢。 萏箬,元管事在何处?速让他来见本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出现了,元进怎么办事的。 腊雪看到温氏,小声嘀咕:我明明跟门房说过了,她怎么还能进来? 穆霜吟听到腊雪的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刚跟众人一起行过礼,这会儿正在东张西望,明显在找人的温氏。 她猜到长公主不悦的原因,长公主若是为我生气,实没必要,她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今日是定远王大喜的日子,长公主理应高兴才是,否则就是霜吟的不是了。 听穆霜吟劝解,长公主神色略微缓和,见她不似说笑,轻微叹息过后便也没有再追究。 简单说几句场面话,长公主正要带穆霜吟往里走,帝后的赏赐到了。 众人齐齐下跪,周明帝身边的大太监武中连忙将为首的长公主扶了起来。 长公主免礼,皇上和娘娘说今日是定远王的大喜之日,不论君臣,这些是他们当舅舅舅母的一点心意。 多谢陛下娘娘。嘉韵长公主让人带着一众送礼太监去了放贺礼的屋子。 武公公一起给杯喜酒? 多谢长公主,不过奴才还要回宫跟皇上娘娘复命,便在此与长公主道喜了。 既如此,那就算了。说罢,给每个人都备了厚厚的赏银。 武中在周明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人精似的,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他也没客气,直接收下红袋子,再次谢过长公主便带着众太监回宫复命去了。 宫中的送礼太监离去,院中重新热闹起来。 皇伯父对表兄真够大方的,堂兄娶世子妃时,可没有那价值万金的金丝玛瑙盆景。廉王世子秦竖压低声音对一旁清王世子秦恒道。 秦恒皱眉:胡说八道什么,管好你的嘴,被人听到叔父能饶得了你? 秦竖不以为然:这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不信堂兄心里不会不舒服。 为兄都没有,你以为你会有? 秦竖微微惊讶,没想到秦恒平时满嘴假仁假义,竟然会说出这种嘲讽人的话。 正想反击回去,长公主带着穆霜吟经过这桌,秦竖眼睛都直了。 秦恒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无声哂笑。 这边,穆霜吟察觉长公主要带她往主桌去,连忙道:长公主,我就在此等凝姐姐。 穆霜吟知道长公主的好意,但主桌都是长辈,她去不合适。 长公主目光又寻起小儿子来,半晌,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枉费她为他废的心思。 小儿子小女儿都让人操心。 长公主倒是不介意让穆霜吟跟她一起坐主桌,就怕她不自在。 她们离得最近的这桌坐着的都是小辈,有两位王爷府上的两个世子、三个郡主,还有其他小辈,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好。长公主又吩咐身边的婢女,去瞧瞧郡主来了吗,换个衣服而已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婢子领命去了。 驸马在旁催说大家都等着长公主呢,长公主没法,只能随他去了主桌。 长公主与驸马前脚刚走,秦竖就来了穆霜吟身边。 t阿吟妹妹。 听到这个声音,穆霜吟微微蹙眉,抬眼就看到秦竖直勾勾的眼神。 穆霜吟侧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淡淡道:世子方才称呼不太合适,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又不是陌生人,阿吟妹妹何必跟我见外。说着,他就伸手要去拉穆霜吟,走吧,先过去坐。 啊,谁打我?! 穆霜吟闪避,腊梅上前,还有秦竖的惊叫就在同一时间。 抱歉了表兄,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换了身女儿装的冰凝郡主来到两人面前,表情无辜地看着秦竖。 秦竖看到她手上拿着的弹弓,惊恐地退后好几步:你就用它打的我? 是啊,很疼吗?唉,虎口都肿了,肯定很疼。冰凝郡主看向自己的侍女:盈月,还不快带廉王世子去上药。 不用了,一点都不疼。秦竖放下手,挺直背脊,一副没事人模样。 好不容易见到穆霜吟,摸不着也要趁机多看几眼。 疼就疼点呗,上药哪有看穆霜吟重要。 真不疼啊,那我来试试。 秦竖听到这个声音就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裤裆。 尚未看清来人,先是瞧见一粒石子正对着他的脸飞过来。 秦竖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结果额头肿了一个角。 成了独角兽的廉王世子,最终龇牙咧嘴被人搀扶着治伤去了。 知晓秦靳齐身份的人带头行礼,秦靳齐摆手让众人起身。 拍拍弹弓上根本就瞧不见的灰尘,四殿下宝贝般地将弓左瞧右瞧,而后对着穆霜吟笑出两颗小虎牙,阿吟姐姐,皇兄送的弓真不赖是吧? 对秦竖,可是百发百中从不失手。 穆霜吟笑着点头,黄金木制的弓确实很好。 皇兄手艺也好,对不对阿吟姐姐? 穆霜吟再点头。 四殿下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姐姐帮我留个位置,就你身旁好了,我去去就回。说着秦靳齐就朝主桌去了。 给几位长辈问过礼,秦靳齐重点关心廉王叔父。 三叔父,侄儿方才跟二堂兄开个玩笑,您不会去皇祖母那里告侄儿的状吧? 四殿下说笑了,你们小辈闹着玩的,我们当长辈的不会掺和。 那就好,皇祖母知晓,父皇母后那里肯定也瞒不过,我这也是为二堂兄好,毕竟他刚刚被父皇罚过不久。 提及此事,廉王深觉丢脸。 长公主见他笑得比哭还难受,悄悄对侄子竖了个大拇指。 四殿下不动声色收下姑母的夸赞,留下句姑母姑父叔父们慢用侄儿也去喝喜酒了,就转身准备离开。 四殿下。长公主叫住侄儿,几步来到他身边问:你几位兄长呢? 秦靳齐这才发现他两位皇兄还没来。 第10章 第12章 殿下心有沟壑是臣民之幸 姑母不用管他们,皇兄估计在姑母府上哪里闲逛,逛累了自然就来了。 冰凝郡主早就抓心挠肺,秦靳齐一在穆霜吟另一侧坐下,她立刻问道:四殿下,你的弓可以给我瞧瞧吗? 秦靳齐也不小气,只递过去的时候不忘叮嘱:你小心点,别弄坏了我的弓。 知道知道。冰凝郡主瞧得仔细,越瞧越喜欢,这就是黄金木,好东西啊。 四殿下骄傲扬起下巴:那是当然。 四殿下,表弟 秦靳齐见她这样,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警惕地问:你想说什么? 这个弓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说完呢。 秦靳齐,我知道你想问这个弓能不能送你。 真被猜中了。 冰凝郡主也不想夺人所好,可她实在喜欢这把弓。 她对各种弓制品,大到弓箭,小到弹弓。 只要用得好,小小的弹弓也威力无穷。 看方才秦竖的惨样就知道了,这还是秦靳齐只想教训一下他的缘故。 在战场上,弹弓作杀敌利器,比其他体积庞大的兵器更能掩人耳目。 制弓材质越好,弓的韧性越强,同样的力气就能使效果加倍。 对嗜弓如命的冰凝郡主来说,吸引力无疑巨大。 所以,明知希望渺茫,她厚着脸皮也要开口。 不顾她期期艾艾的目光,四殿下仍旧摇头,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不是太子殿下赠的吗,四殿下与太子是亲兄弟,你再同太子讨一把就是了。 你也可以去找皇兄讨。以为让皇兄赠他一把弓很简单吗? 再说,这可是皇兄亲手做的,谁要都不给。 冰凝郡主脑中倏地闪过太子表兄那张俊美无俦却淡漠至极的面庞,还有那双看人没什么温度的眸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那还是算了吧。 二哥看得书多,或许可以问问他去哪里寻黄金木。 只要有了黄金木,她也可以自己做。 对了,二哥呢。 长公主与冰凝郡主都在找的定安王,此时正陪着两位殿下下棋。 表兄怎么心不在焉的,瞧瞧,刚输给三弟这会儿又输给我,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吧。 见二殿下又在分棋子,定安王再好的耐性也着实坐不住了。 宴席已经开始,咱们也去吃酒吧。 秦靳丰:正好,既然宴席开始了,咱们也没必要去了,来,接着下。 定安王:这都下了十几盘了,平日里也没听说两位殿下这么热衷下棋啊。 表兄静下心,下棋最忌心浮气躁,难不成你就不想赢一回? 心上人就在公主府,他却脱不开身,哪里能静下心。 定安王回想,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只能叹息再叹息。 方才,他换好衣裳正准备去与父亲汇合,准备迎接宾客。 元管事忽然来说,两位殿下到了,他欢欢喜喜出去迎人。 两位殿下一进府,也不往宴客地去,直接来了他的院子,突发奇想说想下棋。 三殿下见他错愕,贴心问询:表兄可是有事情要忙?若有你尽管去,我们兄弟俩自己下也无不可。 他连忙道:无事,时辰尚早,臣陪两位殿下几盘棋正好。 然后,一盘又一盘,喜宴都快结束了,两位殿下仍旧热情不减。 定远王心里悔啊。 要是早知道,就算被母亲责骂几句不知礼数,也比现在心急火燎却无计可施来得好。 也不知两位殿下究竟要下到何时。 见他实在是有苦难言,秦靳丰忽然良心发现。 表兄只要能连赢我三局,便不再下了,如何? 定安王露出终于见到曙光的喜色,二殿下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表兄也别高兴得太早,你要是还想之前那样心不在焉,恐怕下到明日也赢不过我。 定安王一改方才的沮丧,微微端正身姿,身上属于少年郎的精神气就出来了。 殿下请。 秦靳丰轻笑了声,落下一枚黑子。 他看了眼日头,心里在想皇兄何时能来。 此次为了大哥,他们牺牲可不小。 人家在吃香喝辣,他们倒好,大半日净下棋了。 怎是一个枯燥可以形容。 待回了宫中,必须要跟兄长讨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 - 津州雾渺山。 太子与高国舅并肩站在山顶。 居高临下,矮坡连绵,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头,顿挫起伏处不乏险峻的地势。 号令一出,身披甲胄,手执长枪的十几万骑兵熟练排兵布阵。 换位、换地势、换阵法,一遍遍井然有序,全程不出半点差错。 不知是众人耗费了多少功夫才有今日成就。 舅父以为如何? 高国舅热泪盈眶从开始持续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激动难掩。 甚好甚好一连几个甚好,高国舅手背擦过眼角:殿下怎么会想到让将士们在此处操\练? 孤翻了历朝历代的舆图,最终确定此处地形与西岐最为相近,舅父数度深入西岐,您觉得可像? 轻飘飘一句话,背后不知需要花费多少功夫。 要真那么容易,历朝历代也不至于折损了那么多将领仍拼不出一张完整的西岐舆图,至今未灭得了西岐。 像,臣仿佛旧地重游。 秦靳玄极低地叹了声,罕见喜形于色:看来孤与众将士都没白费功夫。 殿下怎么想,能与臣说说吗? 岐人残暴,相安无事是妄想,唯独能骗骗那些无知之人,若不未雨绸缪,只想偏安一隅,山河崩国土裂,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终有一日要步先人后尘。 或许舅父会觉得孤说这些话才是妄想,但今日孤想告诉舅父,孤不怕妄想,怕的是不想。 高国舅看着一如既往淡漠沉稳的外甥。 太子说这些话时语气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浮动,他却听得心潮澎湃,自豪感油然而生。 高国舅掀袍下跪,眼中光芒闪烁,掷地有声:不!殿下说得对,殿下心有沟壑是臣民之幸! 第13章 太子殿下是不是说反了? 宴席结束,吩咐底下人送寻常客人t,长公主和丈夫女儿一同出府送几位长辈。 四皇子陪同穆霜吟出来,顺便也送了两位叔父。 秦靳齐与三位兄长性子不同,他虽然有些霸王性子,但是嘴甜会哄人。 这会儿他心情好,乐意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哄长辈。 清王廉王离去时,还颇为受宠若惊。 廉王被哄得飘飘然,甚至都暂时忘记了秦靳齐让自己儿子当众没脸,也算打了他脸的事情了。 长公主一家与穆霜吟在一旁瞧得直乐。 待长公主身旁宾客都离去,穆霜吟过来与长公主辞别。 长公主有心想要多留穆霜吟会儿,奈何时辰不早了,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还是嘱咐她闲暇时候多来公主府陪她说话,穆霜吟笑着应下。 主仆正要上马车,府中匆匆跑出一人。 郡主等等。 长公主一看,这跑得气喘吁吁的人不是自己寻了一日的小儿子又是谁。 想到她为给儿子创造机会特意让穆霜吟早来晚走的,儿子倒好,一整天不见人影,长公主就没好声气。 你去何处了,昨日还信誓旦旦说要替你父亲招待宾客,今儿整日都瞧不见人,让人去寻你都寻不到。 这会儿人要走了,知道着急了。 长公主嫌弃归嫌弃,却也担心有长辈在,小辈们说话都不尽兴,找了由头拉着丈夫先行进府。 定安王名严恩阳,严恩阳朝站在穆霜吟身边的四殿下拱了拱手,从怀中掏了本书出来,递给穆霜吟。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定安王解释。 前段时日进宫,偶然听皇后娘娘提到郡主在寻此书,有幸遇到,本想借来原本,可惜孤本珍贵,主人不外借,我就随意誊抄了一份,比不得原版,郡主想看看吗? 穆霜吟震惊。 此孤本唤簪迹录,册中汇集历史上数百大家字迹,因多为女大家,遂以簪为名。 闲暇练字对穆霜吟来说是消遣也是爱好,字迹类孤本她看过不止一二,遇到几位喜欢的也会一遍遍誊抄。 第11章 誊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么厚的一册,其中艰辛犹未可知。 穆霜吟一时陷入两难。 若是定安王像太子一样,直接给她寻来原版孤本,此时她只需要诚心言谢,再告知自己已寻到即可。 可偏偏他花了功夫誊抄,不收下就糟蹋了别人一番心血。 知晓其中艰辛,穆霜吟做不出这种事情。 也罢,先收下,待归还时再备份厚礼酬谢。 多谢定安王,那我就收下这份好意了,待看完再送还。 定安王本想说不用还,这就是给你的,但想到若是这么说了,穆霜吟一定不会收下。 于是他点头:好,郡主可以慢慢看,我不着急。 皇兄?秦靳齐忽然惊喜喊道。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两道身披大氅御马而来的挺拔身影。 行至公主府门前,秦靳玄翻身下马,紧随其后的燕火眼疾手快接过太子手上的缰绳。 众人赶忙行礼问安。 免礼。 秦靳玄视线从穆霜吟脸上掠过,落到她手中的书册上时顿了顿,而后淡淡移开目光。 秦靳齐眼馋地看着燕火牵着的枣红色马儿:皇兄,我等下要骑你的马回宫。 都怪父皇对他要求太高了。 他的课业不达到父皇的要求,就不能拥有自己的马。 几位兄长都有好马,特别是长兄,有旋风这个专门打马球的伊犁马了,还有威风凛凛的赤兔马。 就他都没有。 嗯。太子喊了声燕火。 燕火当即应是,转向秦靳齐,恭声道:四殿下,请上马,属下送您回宫。 秦靳齐迫不及待上了马。 孤去跟姑母道声喜,阿吟在此等一下,猎鹰被四弟骑走了,待会儿劳烦阿吟送孤一程。 定安王提醒,殿下,二殿下三殿下还在府上,他们乘了马车。 秦靳玄凉凉看他一眼,太挤了。 穆霜吟的马车是皇上赐下的没错,但毕竟是女儿家的马车,追求的是精致,大小是其次,穆霜吟坐得舒服最重要。 几位殿下毕竟是成年男子,能容下三四人的马车,怎么也比穆霜吟的马车大吧。 太子殿下是不是说反了? 秦靳玄走了两步,见定安王没有跟上,转身道:定安王不陪孤进去? 严恩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数,连忙道:臣失礼了,殿下请。 冰凝郡主也要跟着走,太子却主动开口让她在此陪穆霜吟说话。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冰凝郡主松了口气。 穆霜吟恰好瞧见,不由得觉得好笑:凝姐姐上战场都不怕,就这么怕太子殿下啊。 冰凝郡主点点头,怕。 见她不以为然,冰凝郡主补充道:你不怕,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而她算了,还是不想了。 方才门房一见太子来了,立刻跑进去禀告长公主和驸马。 长公主与驸马此时正在严恩阳的院子里招待两位侄子。 他们也是刚刚才得知二皇子三皇子居然在严恩阳的院子里下了一整天的棋。 听到门卫传话,几人都赶紧往外走。 太子与定安王走至中途,几人就碰上面了。 道过喜,太子几兄弟便要告辞。 长公主知道大侄子刚忙完就快马加鞭赶过来,定累了,也没挽留。 亲自将人送出去,见太子上了穆霜吟的马车,长公主若有所思。 青盖马车拐过弯,长公主回头瞧见小儿子一副失落的模样,无奈摇头叹息。 好女百家求。 自家儿子品性容貌都不比旁人差。 寻常人,自家儿子还有胜算。 若是太子,除非穆霜吟于太子无意,否则小儿子注定要失望了。 距公主府七八丈远的槐树下,粗壮枝干掩了两道身形。 世子,咱们还不回去吗? 走吧。 - 马车里。 太子上车就同穆霜吟讨了方才定安王所赠的誊抄本在翻看。 穆霜吟其实也很好奇。 周明帝重武官也惜文官,是以宫中每年既会有演武比赛,也会有论文大赏。 不管是演武还是论文,皆是周明帝亲自坐镇,选出魁首,再行赏赐。 定安王自小习得一手好书法,近几年在宫里论文大赏时更是一骑绝尘,周明帝赞不绝口。 这样一个人的誊抄本,对喜爱书卷的穆霜吟来说,还挺有吸引力。 第14章 太挤了,还是殿下自己看吧 秦靳玄虽然视线落在书页上,注意力却一直在她身上。 加上对她太过了解,这会儿不用抬头,就察觉了她的意图。 他抬起头,将卷起的书拿在手上晃了晃:这么想看? 穆霜吟如实点头,有点想,殿下也看过原版,您觉得定安王这版如何? 太子唔了声,到底没有睁眼说瞎话,还不错。 连太子都肯定了,穆霜吟更为好奇,殿下可否给我瞧瞧? 秦靳玄看了她半晌,忽然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可是孤还未看完,你想看就坐过来,同孤一起看。 穆霜吟看向太子所指的位置。 女儿家的马车,单侧坐两个女子绰绰有余,但若是与男子同坐,就有些狭窄了。 恐不可不免要有摩擦。 穆霜吟狐疑地看着太子,这么明显的问题,他就没想到吗? 她已经刻意不去想他之前那些会让人误会的举动了,秦靳玄还每次见面都要做出让人多想的言行。 明明他瞧着对那册子也不是很感兴趣,倒像是故意为之。 一时间,穆霜吟也有些郁闷。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等他了。 不了,太挤了,还是殿下自己看吧,我带回去可以慢慢看。 秦靳玄微讶,似是没想到她会拿他方才的话来堵他。 瞧见她微微抿起的唇,他轻轻叹了声:生气了? 穆霜吟性子温婉却不喜藏事,这几日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 与其庸人自扰还不如摊开问个明白。 正待开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刚刚送秦靳齐回宫的燕火,不知怎么出现在此处。 殿下,人已经在里边等着。 秦靳玄应了声。 穆霜吟将车窗掀了条缝,瞧见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不禁困惑地看向对面的秦靳玄。 殿下,不是要回宫吗? 秦靳玄:方才往公主府去的时候,孤瞧见了岑家的马车,便让燕火去问了问,原来今日岑夫人也带了女儿去公主府赴宴,孤就让人将岑夫人母女请到此处。 岑夫人? 舅母? 所以,殿下是想带我来见舅母? 秦靳玄颔首。 见她尚未见到人,已经面露紧张,心中便有些心疼。 穆家对她无义,岑家人她虽自小没见过,每年生辰岑家也都会替她记着。 他知道于她而言,岑家才算真正的家人。 此时难免情怯。 孤从庞水那得知,你已经决定去看望岑老? 是。 你一直念着岑家人,却一个不曾见过,真去了,你只会比现在更难受更紧张,不如趁此机会先与岑夫人熟悉熟悉。 秦靳玄放缓声音,告诉她。 岑t家很少参加这些宴会,这一次是给姑母面子,也是听说你回去,岑老想让岑夫人瞧瞧你,这些都是岑夫人亲口告诉孤的。 阿吟,我会在隔壁等你,你不用紧张,他们也都念着你。 穆霜吟眼眶微热:谢谢殿下。 嗯,那我们下车? 好。 - 方才在车上,穆霜吟就在身边,秦靳玄没将严恩阳誊抄的簪迹录看进去。 这会儿她不在身边,太子殿下闲来无事,还真仔细欣赏起来。 平心而论,誊抄得真不错。 对这位表弟在书迹上的造诣,秦靳玄向来认同且欣赏。 那么穆霜吟呢。 她会不会也同他一样? 答案毋庸置疑。 毕竟,她犹爱书卷,对书法也颇有研究。 这样想来,她与严恩阳倒也算志同道合。 只这么一想,临摹得再好,太子殿下都看不进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酉时过半了。 那就是过去半个时辰。 第12章 主仆俩这头刚说完话,门外就传来细微的动静。 去帮郡主送送岑夫人与岑小姐。 是。 岑夫人听说太子殿下在等穆霜吟,便坚决不让她送。 穆霜吟看到舅母与表姐红肿的眼眶,便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让腊梅腊雪寻了两顶帷帽过来,亲自给舅母与表姐戴好。 目送燕火将两人送下楼,穆霜吟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太子殿下不意外见她这副模样,叹息着走近,将人按坐在椅子上。 不等穆霜吟有所反应,秦靳玄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两个冰鸡蛋。 显然是早早就让人备好的。 瞧见他的动作,穆霜吟受惊,忙要拉他起来,殿下不可,您快起来。 别动,你越动就要越久。 视线撞进他黑漆漆的眼眸中,穆霜吟心下一紧,下意识闭上眼睛,手也跟着攥紧。 好在衣袖宽大,她的手能很好的掩藏,这会儿眼睛也闭着,才不至于让他借这两处看出她的紧张。 可她不知,颤动的鸦睫早已出卖了她。 秦靳玄倒完全没往其他地方想,眼皮肿成这样,不亲眼所见也能猜到方才隔壁的情景。 他疼惜都来不及,怎会有旁的心思。 父皇母后常说她乖巧懂事,他每每听着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谁愿意从小就这么懂事。 秦靳玄不可避免想到她刚进宫那段时间。 那时,父皇还没有封她昭阳郡主,她也尚未有自己的宫殿,就住在坤宁宫的偏殿。 偶尔他去坤宁宫,会恰好瞧见她在陪母后用膳。 吃得好好的,只要他去了,不过四五岁的她,半口不贪,立马会放下碗筷,有模有样给他行礼。 即便母后和他开口让她不用多礼,她仍旧坚持,孩童的调皮耍赖似乎从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得来母后叹息着一句懂事乖巧,她就会露出两个梨涡,连饭都能多用半碗。 与其说乖巧懂事,不如说是谨小慎微。 秦靳玄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时对她生出了旁的心思。 他只知,很早她就能让他心疼。 父皇常说他心思过于缜密。 或许吧。 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对他而言并不难。 身为储君,秦靳玄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要做的,该做的,想做的,他一定会做到。 感情也一样。 她马上及笄,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 他等不及了。 殿下待我这么好,是因为陛下娘娘要你与几位殿下照顾我吗? 第15章 他待她好是因为喜欢 秦靳玄动作微顿。 方才因为紧张索性闭上眼睛的姑娘,在问出这话的时候,一双清凌凌的杏眸睁着。 明明紧张,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与他对视。 面上装得再好,秦靳玄还是一眼便能看清她的真实情绪。 他知道,平日里她对他多是敬、是畏,这几次,在他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她在他面前终于也会紧张了。 这样当然还不够,不过对她,他有的是耐心。 不期然对上他染上笑意的桃花眼,穆霜吟杏眸微颤,心也好似慢了半拍。 幸好在她先败下阵前,他视线先行移开,重新落到她尚未消肿的眼睑上,手上的动作也在继续。 不与他对视,听他说话,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慈宁宫那只白狸,太后养在身边多年,极其宝贝,皇祖母喜欢便也希望旁人都爱屋及乌。 幼时,她哄着孤给白狸喂食,阿吟还记得孤是怎么说的吗?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如三月清风拂过面颊,穆霜吟思绪轻易被他带动。 本要点头,察觉此时不宜乱动,便开口回了他的话。 记得,当时殿下直接同太后说,你不喜白狸,太后可以让喜欢它的人去喂食。 嗯,所以这就是孤的回答,阿吟明白了吗? 慈宁宫那只白狸被太后惯坏了,性子霸道又蛮横,时常莫名其妙朝人吼叫,甚至出爪伤人。 太后是帝母,其他人大多会因畏惧,绝对服从太后,即便害怕不喜,都不敢表露分毫。 就连皇上皇后不喜欢白狸,也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在太后夸白狸夸得起兴时,附和两句。 只有太子,他从来不会因为白狸是太后的爱宠而违心亲近。 他不想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人可以强迫。 说来也好笑,白狸在慈宁宫作威作福,整个皇宫中独独害怕秦靳玄。 每每太子去慈宁宫时,白狸便自觉躲远。 四皇子惹事被长兄训斥时,还曾私下跟她嘀咕过他兄长沉着脸的时候多吓人,怪不得猫儿都怕。 这样的秦靳玄,怎会因皇上皇后的话而待她好呢。 她听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皇上皇后让他照顾她,如果他自己不愿,就会像当拒绝给太后的白狸喂食一样,拒绝皇上皇后。 顺着想,他待她好,是因为他喜欢。 喜欢 穆霜吟坐不住了。 她轻推开他的手起身,背对他。 声音很轻,不知道在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 身后似有清浅叹息,阿吟,孤不想等父皇母后替你择好了郡马才后悔。 穆霜吟蓦地转身:你、你都听到了? 是,都听到了,听到父皇说等你及笄便要替你留意好儿郎。 怪不得那日她要出宫时,他突然就不对劲。 原来是听到了皇上前一日说的玩笑话。 除非你不愿,否则孤不会给旁人机会。 - 御史夫人的马车刚离去,温氏的脸就彻底沉了下来。 婢女见她走路的姿势不对,忙要过来搀扶,却被温氏一把推开。 我能走。 温氏直奔穆矜谣的院子,却没寻到人。 让人喊来刘管家询问:去看看小姐在何处? 小姐在老夫人那儿。 温氏深一脚浅一脚往庭芳院去了。 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了穆矜谣的哭声。 祖母,爹,你们还说最疼我呢,也就说得好听,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们怎么自己不去,哥哥也不去,为什么让我跟阿娘去? 娘一到公主府就忙着跟其他夫人说话,让我自己去找郡主,公主府那么大,我去哪儿找。 人生地不熟的,走错了地方,被四皇子瞧见,他他还无缘无故吓我,我当然害怕啊。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不跑还留着被人指指点点吗? 温氏忽然冲进来,看到哭得涕泪纵横,毫无形象的穆矜谣,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你跑,你倒是带上你娘我一起啊,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自己跑了。 我找了你半天,最后还得被丫鬟扶着走回来,就你丢脸,我不丢脸? 要不是御史夫人半途瞧见她,且愿意让她上马车,这会儿她指不定都还没走到家。 车上,御史夫人问及缘由,她忍着脚痛还得笑着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御史夫人听说是相府有事,所以她宁愿自己走路也要先行让穆矜谣回去,还直夸她识大体。 她哪里是识大体,明明就是咬碎了牙生生往嘴里咽。 得亏御史夫人不够聪明,否则她这漏洞百出的说词,还得平白遭人笑话。 行了!你们母女俩一个哭一个骂要闹到什么时候?需不需要给你们腾地方,让你们骂个够哭个够?! 穆敬业生气,温氏母女都怂了。 温氏骂声止住,穆矜谣也只敢小声抽泣。 穆敬业板着脸看她:你说四殿下故意吓你,四殿下知道你的身份吗?你见到了四殿下,那其中几位殿下呢?到底怎么回事,如实告诉为父,不准有半点隐瞒。 穆矜谣吸吸鼻子,只有四殿下一个人,我的身份,四殿下好像猜到了。 穆矜谣从秦靳齐将错她认成穆霜吟开始说起,说到最后他说的那些吓唬她的话,她又想哭了。 见父亲和祖母面色都很难看,才生生止住落泪的冲动。 等她说完,穆老夫人还能忍,穆敬业却忍不了。 好好的,你非要跟你妹妹学做什么?!阿吟t住在宫里,跟几位殿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非四殿下瞎了眼,否则你做的那么明显他还能瞧不出来?相府是缺了你衣裳穿了吗,一个月花大几百两裁衣还净惹事,我看你不是缺衣裳是缺心眼。 第13章 我、我就是觉得好看。 好看?穆敬业气极反笑:有本事,你也像你妹妹那样讨得皇后娘娘喜欢,让娘娘赏你,而不是自己没本事,还要坏我大事。 穆矜谣受够了。 在外边让人家嘲笑,回家诉诉委屈,还要被责骂打击。 祖母、爹娘都好过分! 你去哪,回来 穆矜谣充耳不闻跑出庭芳院,迎面撞上穆谨言。 谣谣?你不是跟阿娘去公主府参宴了吗,怎么 穆谨言话未说完,穆矜谣就扑进他怀中,抱着人呜呜哭起来。 第16章 太子手上捻了几粒指甲盖大小的碧色珠子 穆谨言愣了下,抬起手拍上妹妹的肩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谣谣哭得这么伤心,来,跟哥哥说说。 对比方才祖母、爹娘毫不留情的责骂,此时穆谨言温和、诱哄的语气,对穆矜谣来说简直是天籁。 还是哥哥疼她。 有人心疼,穆矜谣更加委屈了。 穆矜谣断断续续诉说,穆谨言听得认真。 面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手轻轻拍着妹妹后背。 等穆矜谣说完,穆谨言忽然问她:既然后悔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么蠢的事情呢? 穆矜谣身体僵了僵:哥哥,你说什么? 话问出口才发觉,穆谨言轻拍自己后背的手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了下来。 她猛地推开他又跑了,连你也要骂我,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穆谨言收回视线。 面上还是那副温润含笑的模样,细看就能发现他眼睛里其实没什么情绪。 屋里传来穆敬业训斥温氏的声音,穆谨言扯了扯唇,加快往里走的步伐。 穆敬业冷着脸从里头出来,看到儿子,直接将人叫到书房。 爹,谣谣不懂事,她不知道爹如今在朝中的处境,才会一门心思都在玩乐打扮攀比上,说起来,我这个当兄长的也有责任,您生气可以责罚儿子,千万不要气坏自个儿身子。 穆敬业神色稍缓,还是你懂事。 提及朝中事,穆相心中阴霾愈甚。 昨日早朝,他又被高家人弹劾了。 皇上还是帮着高家。 再这么下去,那些个最精的文官还会甘愿以他为首? 万一,相府在他这里没落,日后他哪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他迫切想寻求解决之法。 思及皇上对高家的态度,很明显爱屋及乌。 所以,他才会如此希望穆矜谣能当皇子妃。 可她却不争气,枉费他这个父亲对她寄予厚望。 爹,儿子知道您想什么,谣谣她或许不是最好的人选。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不是我轻视谣谣,实在是谣谣她在外胆小在家娇蛮,就算真成了皇子妃,恐怕也不敢在几位殿下面前帮咱们相府说话。 穆敬业叹:为父如何不知,但现在她是最好的人选了。 爹您错了,最好的人选是郡主。 穆敬业如何不知。 小女儿与几位殿下自小的情分,帝后又喜欢她,可惜 怪你母亲糊涂,如今阿吟对我们穆家心怀芥蒂,她更加不可能与相府一条心。 儿子如今什么都懂了,他该清楚他母亲的为人,穆敬业也没想替温氏瞒着。 穆谨言垂眸凝思片刻道:爹,不管怎样,郡主都是穆家人,身上留着我们穆家的血,您也不要轻易下定论,幸好郡主此次会在家多住几日,咱们得尽力一试日后才不会后悔。 穆敬业摇头:你这些话为父何尝没有同阿吟说过,她要是能听进去,为父现在也不会因为你妹妹那个不成器的在这里生气。 还有你娘那,前几日为父搬出你们兄妹俩跟她讲道理,跟她说不为相府就是为你们兄妹前程也要去跟阿吟赔罪,她都拉不下脸,就这样还有好说的。 穆谨言眼中讽刺一闪而过。 爹,此事还是让儿子去跟娘说吧,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儿子相信娘定会顾全大局。 穆敬业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儿女是温氏软肋。 他说她不当回事,穆谨言亲自去劝,她总能听进几分。 你也是阿吟的兄长,趁她最近在府中,有空你也多去雅霜院走走,为父就你们三个孩子,你们几兄妹感情好,日后能相互扶持,光耀我穆家门楣,为父就无憾了。 穆谨言点头:爹放心,儿子明白。 穆敬业抬手拍拍儿子的肩,满眼欣慰。 正要再夸赞儿子几句,刘管事匆匆来报,说是太子殿下送郡主回来了。 穆敬业先是惊讶,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儿子出去迎接。 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秦靳玄视线从跪在地上的两父子身上略过,没急着叫起,偏头看向身旁的穆霜吟。 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先好好休息。 至于那册子,改日有时间再好好看不迟。 穆霜吟: 他这是还记着她在车上随口说的那句回去再好好看? 穆霜吟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秦靳玄收回视线,终于叫了起。 穆相爷将人迎进正堂,让丫鬟上茶。 不必上茶了,孤还有事,跟穆相说几句话就走。 穆敬业笑着应是,作出洗耳恭听之态。 穆谨言见太子视线落在他身上,连忙拱手。 那殿下与父亲说话,臣先行告退。 门重新合上,穆敬业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子微微躬身。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相爷别紧张,国事昨日早朝父皇该说的都说了,相信相爷心里已经知晓轻重。& 孤今日想与相爷说的也不是国事,而是私事。 穆敬业一头雾水:私事? 他与太子能说什么私事? 秦靳玄很快解了他的惑。 昭阳郡主。 穆相愣了愣:阿吟? 虽然心里存疑,穆敬业面色还是比方才轻松不少。 说私事总比国事好。 有些事他还真没想好应该怎么做,既能让皇上太子都满意,也能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敢问殿下想说关于阿吟的什么事? 迟迟等不到太子开口,穆相爷微微抬眼。 一个什么东西忽然擦着他的耳际直直飞向紧闭的门,竟生生穿了过去。 紧接着,门外隐约有低呼声传来。 穆相爷脸色骤然沉下,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门打开。 风吹动枯枝,沙沙作响。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根枯枝。 穆相爷弯腰捡起枯枝,关上门走回来。 殿下,方才风太大了,您看,树枝都掉了。 秦靳玄瞥眼他手上的东西,神情意味不明:听穆相这么说,那风确实挺大。 穆敬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暂时没头绪。 忙附和道确实。 忽然,他看到太子殿下手上捻了几粒指甲盖大小的碧色珠子。 那珠子颇为眼熟。 他猛地去看太子身后的菩萨,脖子处果然空荡荡的。 所以,刚才擦着他耳朵飞过的,就是穆老夫人特意戴在菩萨脖子上的碧色佛珠? 第17章 闲闲书坊严嬷嬷拿给奴婢的,这可是好东西 恭送太子离去,穆相爷依旧处在震惊中,久久没有回神。 相爷。 刘管事在旁提醒:积雪未化,您前两日刚染了风寒,还是尽快进屋为宜。 穆相爷恍若未闻。 刚才太子所说,仍在脑海中回荡。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穆相前两者都做不到,如何让父皇信任你能做好后两者。 你曾经已委屈过郡主一回,倘若再糊涂一次,别说父皇母后不答应,就是孤也不会允许,穆相好自为之。 穆敬业稀里糊涂听完太子的犀利言语。 困惑之下壮着胆子多问了几句,方知太子这番警告,竟只是因为温氏母女有意在今日公主府宴席上利用穆霜吟。 利用不成何谈利用?恐怕连穆霜吟本人都不清楚之事,太子又是如何得知? 当务之急也不是探究太子如何知晓,而是想办法平息太子的怒火。 刘管事。 在,相爷请吩咐。 穆敬业扫过庞水,也没特意压低声音。 今日起,澜翠院各项开支缩减一半,今冬后续炭火也不用往澜翠院送了,再吩咐后厨,府上丫鬟平日里吃什么就往澜翠院送什么,为期两月。 第14章 相爷?刘管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不必多说,照我说的做,夫人有意见让她来找我。 跨进府门,确定府门外的人听不到了,穆敬业又吩咐刘管事:想办法将这些事情传到雅霜院去。 既要做给太子看,也要给小女儿看。 如此也算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为女儿出气了。 希望穆霜吟能原谅他。 - 少爷,您的左耳还在出血,我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吧,再这么下去,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穆谨言握紧双拳,额间冷汗连连,面色苍白如纸。t 再怎么能忍,一出声还是泄露了他的痛楚。 别声张,也不能请大夫,你去药铺替我抓点药。 记住,我耳朵受伤的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是相爷、夫人和老夫人都不行。 除了你我,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听明白了吗? 可是少爷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丁顺我再问你一遍,听明白了吗? 察觉穆谨言动怒,丁顺不敢再迟疑。 耳朵里轰鸣声阵阵,细密冷汗成了豆大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甚至比指甲陷进掌心血肉还要疼。 穆谨言忍耐已经到极限。 速去,要止疼药。 丁顺一走,穆谨言再也支撑不住,侧躺着蜷缩起身体,将拳头放到嘴边咬着,以缓解疼痛。 想不到,隔着数丈远还有一扇门,他竟也能被太子伤成这样。 怪不得那人再三提醒他,强调太子内力深不可测,要他万分小心,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雅霜院。 奶娘进屋瞧见穆霜吟倚在床头,手上拿了本书。 站了半晌也没瞧见她翻页,奶娘细看便发现,自家郡主视线落在书上,魂儿却不知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这在穆霜吟身上倒是不常见。 想起这几日是她特殊日子,奶娘迅速上前:郡主,可是肚子胀疼? 穆霜吟听出奶娘的担忧,有点胀,不疼,方才泡过脚,腊梅灌了汤婆子捂着,奶娘别担心,天色不早了,奶娘也早点去休息吧。 闻言,奶娘面色松缓许多,却没走,而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口掏出瓶瓶罐罐,笑得神神秘秘。 穆霜吟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东西,奶娘,那是何物? 这是前几日出宫时皇后娘娘特意让严嬷嬷拿给奴婢的,这可是好东西。 奶娘往身前衣裳鼓起处比划了一下,郡主每次来小日子,不是都说这里会有点胀吗? 抹上这香膏揉一揉,按一按,就能好上许多。 穆霜吟好奇: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要不娘娘让严嬷嬷给奴婢作甚,奴婢跟您说啊,这香膏可不仅仅在特殊日子缓解胀痛,这好处啊,可大着呢,郡主您听奶娘跟说啊 接下去的话,奶娘是凑在穆霜吟的耳朵旁说的。 待她直起身,一抹霞色从穆霜吟的耳朵尖飘到莹白面庞。 奶娘眯眯笑:郡主这样就害羞了?奴婢方才那还只是往浅了说,怕吓到郡主,深的都没说呢。 来,郡主把外头的衣裳解了,余下小衣即可,再往里躺躺,奴婢来给郡主涂完,郡主该休息了。 穆霜吟忙道:奶娘给我吧,我等下自己涂。 那可不行,这香膏要配合指法才能将效用发挥出来,郡主自己来,岂不是才糟蹋这好东西。 奶娘懂得还挺多。 奶娘挺起胸脯,颇为骄傲道:那可不,夫人当初还是小姐的时候,也是奶娘帮着,奶娘懂得可多了,郡主信奶娘就是了。 穆霜吟手指都落到衣带上了,仍小小声再问了遍:可不可以不这样? 娘娘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了,郡主总不能辜负娘娘一片心是不是,否则回了宫娘娘该怪奴婢没有照顾好郡主了。 郡主从小都是奶娘带大的,在奶娘面前没什么可羞的。 郡主果然是长大了。 瞧瞧,长得多好啊。 穆霜吟面上的霞色比方才又深了些,她偏头看一直喋喋不休的奶娘,飘着霞色的面庞多了些郁闷。 奶娘,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好好好,不说话了不说话了。 也别这样笑就更好了。 郡主,您手放平,上边儿更要仔细涂涂,别羞,奶娘方才都隐约瞧见了,嘿,真真是生得再好不过了。 任奶娘再怎么劝,穆霜吟就是不松手。 这就导致奶娘离去时仍心心念念,最终再三殷殷嘱咐她别忘了细细涂,得到穆霜吟保证,这才放心出了穆霜吟屋子。 奶娘一走,穆霜吟赶紧挖了些香膏,迅速将方才遗漏的两处抹了,又等了会儿,润意消失,她赶紧将衣裳穿好。 回想刚刚,双手捂住双颊,手心都是烫的。 也不知奶娘如何能面不改色,甚至还,侃侃而谈。 这就是见多识广的好处吗? 唉。 第18章 奶娘那封图文并茂的信 清王府。 秦恒刚进王府就被清王叫到了书房。 父王,您有事与孩儿说? 清王坐在书案前,面前摊了张纸,右手执狼毫,闻声头都没抬。 宴席早就结束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原本早回了,瞧见太子御马到公主府,这才耽误了片刻。 太子去公主府了?清王终于抬起头,还是御马? 对,是御马。 清王笑了笑,继续落笔,太子倒是肯给长公主这个姑母面子,到底是亲姑侄,比不得啊。 今日太子没上早朝,他找人打听时守城兵来报,太子出城去了。 可惜最后还是跟丢了,不知太子究竟去了何处。 离京了还特地赶回来给长公主贺喜,换了他们这两个叔父,绝无可能。 父王错了,太子是为了佳人,长公主若是理由,怕也只占得一分。 清王笔一顿,佳人?详细说说? 秦恒将方才在公主府门前所见,言简意赅同清王说了一遍。 清王哼笑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昭阳郡主倒是好本事,秦竖为了她茶饭不思,今日更是当众丢脸,冷淡如太子竟然也如此。 秦恒嗤了一声:秦竖算什么,他怎能争得过太子,也就他蠢,才会什么都看不清。 清王看了眼儿子:蠢自然也有蠢的好处。 父子俩对视一眼,秦恒扯扯唇,点头:确实如父王所说。 清王再提点:今日秦竖在公主府丢了脸受了罪,心里一定不甘心,本王猜他很快就会进宫跟你皇祖母告状。 你身为他堂兄,见弟弟做错了事,就要适时教教他,不能任由他胡来,这也是对你皇祖母的孝顺,为父的意思,你可懂了? 秦恒:父王放心,儿子懂,孩儿明日就进宫给皇祖母请安,该说什么话,孩儿心里有数。 清王,有数就好,你一直是父王的好儿子,相信你不会让父王失望,好了,你回去歇息吧。 孩儿告退。 清王收回视线,重新去看书案上摊开的宣纸。 白纸上,一道门,三条线。 太子今日从此门出城,他的人跟丢他的地方有三个岔道口 会是哪个呢? - 燕火回到东宫,发现殿下居然不在书房,而是在外边做弹弓? 四殿下的弹弓又坏了吗? 察觉太子殿下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燕火连忙走过去。 殿下。 事情办好了? 是,平大人正连夜赶往晋州,那些账簿也已悉数交到平大人手上。 嗯,多派几个人跟着,务必保证平昌的安全。 燕火肃然道:殿下放心,属下知道,已经安排周全,绝不会让平大人出现丝毫差错。 禀完正事,燕火从怀中掏出两个信封。 殿下,这是庞水送进宫的信。 秦靳玄接过来,看完第一封信尚且满意,总算穆敬业能听懂他的警告。 殿下,您怎么了? 燕火一直候在旁边,瞧见太子殿下看了第二封信,脸色变得极为古怪,遂出声询问。 第15章 秦靳玄没理他。 面无表情地叠信、装信。 然而 殿下,信封反了。 太子殿下淡定地转正,装好,再递给燕火。 送到坤宁宫后,你自己去领罚。 燕火: 这两封信有一封是要送到坤宁宫的? 所以,他送错信了? 他就说嘛,怎么有两封信。 都怪庞水,他根本没提醒他。 燕火尚未走出东宫大门,身后又传来太子殿下的吩咐。 到了坤宁宫,顺便跟母后讨个字写得好看些的宫女,明日就将她送到郡主身边,让她教郡主的奶娘写写字。 啊?殿下,那若是郡主问起原因呢? 就说母后很满意奶娘那封图文并茂的信,然字与图相较,到底差了些,让她多练练字。 - 坤宁宫。 皇后看完那封到她手时明显已经拆开过的信,心情很复杂。 你说,这是谁给你的? 柳庆:太子殿下身边的燕护卫。 他可还说什么了? 燕护卫说,是他的失误,殿下不是有意要看郡主奶娘给娘娘的信,殿下已经罚他了,望娘娘恕罪。 他人呢? 还在外头等着请罪。 既然太子已经要罚了,本宫这里便算了,让他走吧。 娘娘,燕护卫说太子殿下要替郡主奶娘从您这儿讨个字写得好些的宫女。 皇后怔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 终究还是没忍住,手指支着前额笑出了声。 - 翌日燕火一上职就听说东宫半夜叫了次水。 福安神秘兮兮告诉他,殿下是火气旺。 燕火在院中找到t刚练完剑的太子殿下,触及殿下冷飕飕的眼神,背脊开始发凉。 似乎从昨夜送错信开始,殿下就不是很待见他。 燕火咬牙。 殿下罚他,是他送错了信,他没有怨言。 但归根究底,还是庞水没说清楚。 他一定是嫉妒他能日日跟着殿下! 第19章 也该为外祖父和阿娘讨些东西了 穆霜吟晨起照例去祠堂待上一会儿。 从祠堂出来,用完早膳,庞水就来了。 庞水手上捧着一个手臂长巴掌宽的木匣子,郡主,这是殿下让人送来的,说这是您要的东西。 穆霜吟大概知道里边是什么,不过她仍不忘跟庞水确认一遍:是黄金木吗? 是,是黄金木。 穆霜吟,好,请庞护卫让人将这个匣子送到公主府,给冰凝郡主。 昨日在公主府门外,冰凝郡主见到太子,又想起秦靳齐那把好弓。 听太子要乘她的马车,托她问问太子那儿还有没有黄金木,若有,便替她跟太子讨些。 冰凝郡主不久前还替她教训过秦竖,就当还她这个人情,穆霜吟就没有拒绝。 上车时,太子一心欣赏定安王的誊抄本,后来他又有意逗她,将她心搅乱了,两人根本没说几句话。 从酒楼回相府途中,她想起此事来,便跟太子随口一提。 秦靳玄见她对黄金木感兴趣,问她是不是瞧见四弟的弹弓了。 穆霜吟自然是点头,趁机询问他那儿还有没有剩余的黄金木。 太子说有,她就顺势讨了一些。 秦靳玄也没问她要黄金木做什么,只说明日就让人送来给她。 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问,她也没机会告诉他是替别人讨的。 庞水已然明白,原来郡主跟殿下要这黄金木是为了冰凝郡主。 这是小事,庞水没察觉什么不对,连忙应下:是,属下待会儿就让人送到公主府去。 庞水走后,穆霜吟想起昨日跟岑夫人母女的见面。 舅母听说她想去岑府看看外祖父,高兴得直落泪。 舅母原话:哪用得着什么拜帖,多见外啊,郡主直接来就是,老爷子虽然没说,但是心里一直在盼着郡主。 怕她不相信,舅母还告诉她:老爷子说了,郡主喜欢什么孤本,届时都可以直接带走。 只这一句,原本哭成泪人儿的三人,瞬间破涕为笑。 谁不知道老爷子将府上那些藏书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就像太子所说,岑家的藏书,外祖父轻易不外借。 舅母既然敢说,定是出自外祖父之口。 这种自扣眼珠子的话都说了,穆霜吟怎能再让老爷子一直盼着。 于是,穆霜吟便问舅母今日府上可有安排,得知没有后,便决定今日去看望岑老爷子。 奶娘,除了备好的那些东西,你帮我想想还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奶娘瞧穆霜吟心情好,心里也跟着欢喜。 郡主只需要将自己带过去,老爷子就高兴了。 您备的那些东西都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郡主自己。 正说着话,庭芳院来人了。 穆老夫人的丫鬟红枝行过礼,道:郡主,老夫人请您到庭芳院走一趟。 老夫人说,夫人曾将一物托她保管,也是时候将东西交还给郡主了。 这个夫人自然指的岑氏。 穆老夫人早就料到让丫鬟过来请,穆霜吟轻而易举就能有理由推了,所以只能搬出岑氏。 穆霜吟根本不信阿娘有东西在老夫人那儿。 当初阿娘嫁进相府,迟迟没有身孕,后来生下穆霜吟,不是老夫人期盼的孙子,婆媳关系更加恶化。 阿娘怎么可能会把东西交给老夫人保管。 就是真有东西,穆霜吟相信阿娘也只会交给奶娘。 不过,就算穆老夫人没派人来请,庭芳院这一趟她也要走。 今日要去岑府,她也该为外祖父和阿娘讨些东西了。 穆霜吟到庭芳院时,不仅穆老夫人在,就连本该已经去上早朝的穆敬业这会儿也在家里。 不用穆霜吟问,穆敬业自己说:为父今日身体不适,告假了。 穆霜吟并不关心穆敬业,她看向穆老夫人:不知阿娘托祖母将何物交还于我? 穆老夫人连连发出叹息:阿吟,你该明白,祖母只不过是想见见你。 祖母的意思是,那话只是诓我来的幌子? 你娘都走了十几年了,真有什么东西,祖母早就交给你了。 穆霜吟:祖母没有东西要交给我,我却有东西要找你们讨。 穆老夫人愕然,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穆霜吟叫了声奶娘:你来说说阿娘有什么东西。 是。奶娘:老夫人、相爷,当初夫人出阁时,嫁妆不算多,但是岑老给夫人的陪嫁中有一箱字画,其中有一幅莺河赋,是岑老为了小姐才忍痛割爱,不说价值连城,但也是万金难求,当年夫人说她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郡主,只不过当初郡主年纪小,奴婢也忘了,不知夫人那些嫁妆现在在何处? 这当然是虚话。 实话是,当年穆霜吟年纪小,祖母亲爹不喜,温氏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相府虽然是穆霜吟的家,可她过得比那些寄人篱下的人还不如。 当时奶娘只想完成岑氏所托,让穆霜吟能平安长大,不敢提起这些东西。 现在穆霜吟是郡主,这些人哪怕再包藏祸心,也绝对不敢对郡主不利。 加上郡主要去拜访岑老,今日就是拿回夫人东西最好的时机。 莺河赋?穆相喃喃出声。 穆霜吟:看来父亲知道此画在何处了。 穆相本想说不知道,但是对上小女儿那双与亡妻如出一辙的眼睛,想起妻子刚走,小女儿就受尽委屈。 此时他到底没有昧着良心否认。 既然如此,那就请父亲将母亲的东西拿给我吧。 这不是他不拿,而是那画,此时并不在相府。 穆敬业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实话告诉女儿,穆霜吟先行道: 不瞒父亲,我今日要去岑家拜访外祖父,那画既然是阿娘的东西,又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想必阿娘也希望能重新送还给外祖父,这也是我这个当外孙女唯一能孝敬外祖父的了,还请父亲将画拿给我。 那是自然,不过穆敬业为难道:你阿娘走后,为父不想睹物思人,就让人将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那幅画恐怕需要花时间找找。 第20章 你要我回去讨要聘礼,你疯了? 第16章 穆霜吟也没心思拆穿他的假情假意,她的目的是拿回阿娘的东西。 那就请父亲尽快找找,午时之前我能见到它吗? 穆敬业想了很多,最终还是点头:好,午时之前,为父会让人将画送到雅霜院。 穆霜吟几人刚走出正堂,正好听见几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她们无意偷听,奈何那些窃窃私语的丫鬟明明瞧见了她们,却好似并没有瞧见,越说越大声。 穆霜吟听到了温氏。 原来这才是今日穆老夫人让她过来的原因。 让她听听穆敬业如何惩罚温氏,替曾经的她出气吗? 殊不知,有些事能弥补,有些事永远无法弥补。 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 这确实是穆老夫人今日让穆霜吟来庭芳院走一趟的原因。 这也是没有办法。 穆敬业想让人将消息传进雅霜院,奈何雅霜院都是穆霜吟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无法收买。 院外还有东宫护卫守着。 外头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进去。 自己去说又太刻意。 选秀在即,岑氏忌辰过后,小女儿就会回宫。 穆敬业想修复与小女儿的关系,只能让母亲借岑氏名义替他撒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让穆敬业没想到的是,穆霜吟居然会讨要当初岑氏的那些嫁妆。 当初温氏进门的时候,岑氏的嫁妆辗转到了她手上。 而那幅莺河赋,则是岑氏刚去世那会儿,就被他拿去温家做了赔礼和聘礼。 现在,如何才能将那幅画拿回来? 岑氏的嫁妆都在温氏手上,包括那莺河赋,这些本来就是霜吟的东西,温氏占了这么多年也够了,你就直接跟她说,让她拿出来,这有何可为难的? 在穆老夫人看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岑氏的嫁妆本来是在她这里,后来温氏进门,带回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她对温氏就宽容很多。 当时穆老夫人刚刚大病过一场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丞相府后宅的管家权顺理成章就到了温氏手上。 包括岑氏那些嫁妆。 当然,老夫人会那么干脆将东西都给温氏,也是看不上岑家那些破字画。 再者,儿子孝顺,温氏掌家,相府还是她说了算。 真要是在她手上那倒是好办了。 事已至此,穆敬业也只能对穆老夫人实话实说。 母亲有所不知,当初儿子去温家提亲,得知岳父在寻莺河赋,就拿这幅画当了聘礼。 温氏的父亲也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只不过温家与深受t帝王宠信的岑家没法比。 温氏之所以会那么恨岑氏,也是因为,明明说起来她与岑氏的家境相当,可是最终穆敬业却抛弃了她,为了得到帝王信任,另娶岑如茵。 这也是后来她进府后容不下穆霜吟的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你能从温家手上拿回来吗? 是啊,怎么办,穆敬业也在思索。 既然答应了穆霜吟,他总要做到,言而无信她恐怕会越发看不上他这个父亲,更别提解开隔阂。 穆老夫人想了想道:直接让温氏回去要吧。 你也不用担心她不愿意,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让她多为谨言跟谣谣想想,不为相府,为了谨言跟谣谣,她也必须同意。 穆敬业点头:这正是儿子所想。 如果搬出了穆谨言跟穆矜谣温氏还是不同意,那他也还有其他办法,不怕温氏不应。 - 你要我回去讨要聘礼,穆敬业你疯了?你不要脸,我还要! 我绝对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聘礼给了就是给了,还有要回的道理? 你堂堂一个丞相,被人知道了,你就不怕让人在背后笑话你? 温氏本就气穆敬业拿当初她对付穆霜吟的手段来惩罚她。 可她前两日刚刚闹过一回,且儿子也让人告诉她,太子存心替穆霜吟撑腰,他父亲也是无奈之举。 她这才生生忍下这口气。 没想到啊,这才隔了一个晚上,穆敬业越发过分。 现在竟然还想让她回去将当初给温家的聘礼讨回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不是她不发火,她在穆敬业眼里就成傻子了! 穆敬业任凭温氏在那里骂骂咧咧,他自顾端了杯茶在喝。 等温氏骂够了,他才将手上的茶杯放下。 莺河赋本来就是岑家的东西,现在岑氏不在了,阿吟想还给岑家,是天经地义,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为自己和相府着想,也要为谨言跟谣谣着想。 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还有事要求阿吟。 温氏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别妄想再拿这些话来说服我,反正我是绝对没脸回温家替你要那幅画。 那我就只能将当初你收买道士的事情如实告知母亲,母亲的脾气是绝对容忍不了这种事情,届时咱们和离温家同样要将当初的聘礼还回来。 和离?!温氏直接炸了,抬手就往穆敬业身上打:好啊,你竟然还想着同我和离,这是迫不及待要抬季云院那个狐媚子了?穆敬业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死,否则这相爷夫人只能是我,谁敢跟我抢,我就弄死她! 穆敬业扣住她手腕,将人狠狠甩开,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你不要逼我,你没多少时间了,午时之前,我要见到莺河赋。 门外的丫鬟听到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 一进去就发现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夫人,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哭。 两人连忙过去将温氏搀扶起来,又是端水又是拿帕子。 温氏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整理自己。 去备车,我要回温家。 穆敬业从刘管事口中听说夫人回娘家了,颇觉讽刺。 说到底,温氏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只有威胁到她的利益,她才会乖乖听话。 - 冰凝郡主正在长公主府的后花园练箭。 十支箭,八支穿过靶心,两支差了点,但也不算很差,她还挺满意。 接过婢女刚打湿的热毛巾擦过额头的汗,就瞧见府卫抱着个木匣子跑过来。 郡主,这是昭阳郡主刚让人送过来的,说是给您的。 冰凝郡主顿时来了精神,快拿给我。 打开一看,居然是已经做好的黄金木弹弓! 她只让穆霜吟帮她讨点黄金木,原本想自己做,现在倒是省事了。 哇,郡主,好漂亮的霜花啊。盈月突然发出惊叹。 冰凝郡主朝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在弹弓把手处瞧见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烫金霜花。 她后知后觉发现,这把弹弓做的好似太过精巧了点。 不像是用来射击,倒像是用来赏玩? 此时,府卫又提醒:郡主,匣子里还有个东西。 冰凝郡主再看,发现木匣子另一侧还躺了串霜花红结与黄金木珠串成的手钏。 第21章 也值当太子如此宣誓主权 今日公主府收到礼物东西的不止冰凝郡主一人。 公主府的西跨院,严恩阳望着书案上那支两隋遗留的象牙花鸟纹狼毫,以及那方南宋出没的蝶形徽墨,表情十分微妙。 两样都是已然绝迹的珍品,确实也极合他心意。 谁能想到这两样东西是来自东宫。 让他心情更加复杂的是,方才太子身边的福公公来送东西时说,这是太子殿下替昭阳郡主给他的谢礼。 越想,严恩阳心里越发苦涩。 二哥! 院外传来妹妹的声音,严恩阳连忙收敛起情绪,起身出去迎妹妹。 一见到自己二哥,冰凝郡主立刻献宝似的将自己的手腕凑到严恩阳眼前晃了晃。 二哥,好看吗? 霜花红结编得细致,黄金木制的珠子豆粒大小,一颗颗烫成粉蓝色,两者错落串成的手钏怎会不好看。 好看,哪里来的? 冰凝郡主并不急着回答。 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举起来,手上赫然是那个稍微显得精巧的弹弓。 当着自家二哥的面,冰凝郡主用弹弓三次穿过同一个约莫拇指与食指圈起大小的树枝间隙。 自得地扬扬下巴:二哥,怎么样? 很厉害。 如愿听到夸赞,冰凝郡主这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是阿吟妹妹替我跟太子殿下讨的,还有这个手钏,真漂亮啊,弹弓也好,就是稍微小了一点,不过你也瞧见了,用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第17章 冰凝郡主越瞧越喜欢,话也比平时更多了。 阿吟妹妹真是太够义气了,我本来只是想请她帮我跟太子讨个黄金木,没想到她不仅替我讨来这把弹弓,还多了这个手钏,改日我定要好好谢谢她。 没想到啊,霜花雕刻起来好看,编成结更好看。 妹妹还在滔滔不绝,严恩阳却越听越觉得怪异。 他想到此时正躺在书案上的那两样东西,忽然对弹弓跟手钏都来了兴趣:可否给二哥瞧瞧? 冰凝郡主二话不说就将弹弓给他,再将手钏解下来放在他掌心。 见他瞧得仔细,脸色还有些古怪,冰凝郡主狐疑地问:二哥,怎么了,这弹弓和手钏哪里不对? 严恩阳指腹摩挲过那朵精致的烫金霜花:没事,既然是郡主送你的,那你可要好好珍惜。 那还用你说啊。 冰凝郡主离开后,严恩阳回到屋里,他将狼毫与徽墨收进书案底下的暗格中,推上抽屉。 想起妹妹新得的那两样东西,忽而一笑。 同为男人,太子殿下什么心思,他大概清楚。 不过是一个誊抄本,也值当太子如此宣誓主权,那他装作不知也不算卑鄙吧。 - 清王所料不差,秦竖一大早就来了慈宁宫跟太后告状。 皇祖母,您瞧瞧,这都一晚上过去了,孙儿这额头还肿得这么高,可想而知昨日是如何可怖,您可要给孙儿做主啊。 秦竖一根手指虚空指着自己的额头,同侧那只眼睛也肿着。 额头肿了个包,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他面上又极力表现自己的委屈,瞧着颇为搞笑。 纯孝太后是重规矩的人,见秦竖这样没有形象,不仅不心疼,只觉得不像话。 话出口便带了训斥。 你没事又去招惹四皇子干什么?这么委屈,昨日怎么没见你进宫跟哀家告状。 孙儿倒是想啊,这不是因为实在太疼了进不了宫。 昨日回到廉王府,他另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睁不开,底下人轮流给他冰敷一晚上,才勉强好些。 太后尚未说话,宫人来传,清王世子来请安了。 秦竖一见到秦恒,立即拉着他胳膊,皇祖母,我真的没有招惹四殿下,我都没瞧见四殿下人呢,额头就先挨了一颗石子,昨日堂兄也在场,不信您可以问问堂兄。 太后看向秦恒。 秦恒无奈道:皇祖母,此事孙儿也不好说,堂弟跟四殿下合不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还有什么事是孙儿不知道的,所以此事孙儿也没法下定论。 言下之意是,昨日确实是四皇子先动的手,或是因两人旧日结下的怨。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太后脸色当即就不太好看了。 太后想事情的时候,手上不觉用了劲。 怀里的白狸忽然叫了一声,从太后怀中窜出去。 秦竖站得离太后最近,白狸率先扑向他。 秦竖之前吃过白狸的亏,又知道太后对它的宝贝,不敢对它动手,下意识就要躲。 他越躲,白狸就越是追着他。 最终这场闹剧以秦竖摔了个四脚朝地而结束。 周明帝刚走到慈宁宫外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是怎么回事?t 众人行礼问安,周明帝的视线扫过一圈,最终落在刚被宫人扶起来,还在倒吸气的秦竖身上。 你怎么这副德行? 秦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周明帝不耐打断:行行行,口齿不清就别说了,朕听不懂。 祝保,去给廉王世子请太医吧,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皇上来得正好,秦竖你把方才同哀家说的再说一遍给你皇伯父听。 秦竖是想开口,但是想到方才皇上的嫌弃,他张口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周明帝轻哼一声,在太后旁边的椅子上落座,端起宫人刚刚上的茶,杯盖在茶盏边沿轻刮几下,放到嘴边啜了口,看眼秦竖,而后看向太后。 母后,不用他说了,朕大概都知道。 他进宫不就是为了昨日在皇姐府上,四皇子用弹弓射了他额头,他今日特来跟母后告状。 他如何对母后说的,朕也猜得到,朕了解到的事实是,秦竖无状,当众对昭阳郡主动手动脚,阿齐也是为我皇家颜面,才出手教训,母后切勿听信一面之词。 太后抿紧了唇瓣,凌厉的视线扫向秦竖:事实是否如皇上所说?你自己告诉哀家。 秦竖慌忙跪在地上。 情急之下,他似乎忘记了痛,话说得比任何时候都利索。 皇祖母,皇伯父,我绝对没有对阿吟妹妹动手动脚,我就是想跟她打个招呼,是四殿下误会了。 在周明帝沉沉的目光下,秦竖的声音越来越低。 太后哪里还不明白,她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哀家提醒你多少次了,你身为皇亲国戚,应当以身作则,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丢我皇家颜面,这一次,哀家该怎么罚你,你自己说。 秦竖慌忙跪在地上:皇祖母,皇伯父,我我真的没有,皇祖母您一定要相信孙儿。 周明帝重重放下杯盏:你是说四皇子说谎,还是说那日宴会上那么多人,都是瞎子? 第22章 你都瞧见了什么,说清楚 秦竖不敢与周明帝争论,将头垂得更低了,但握紧的拳头说明他仍旧不服气。 周明帝冷哼一声,看在太后的面上,这一次朕就不跟你计较,再冥顽不灵,朕决不轻饶。 谢、谢谢皇伯父。 滚吧,你这副尊容还是好好养个十天半月再出来见人吧,这期间就不要进宫了,朕瞧着今日饭都得少用。 还有大臣在御书房等候,周明帝只坐了片刻。 太后留了秦恒说话。 阿恒,你是好孩子,你老实跟皇祖母说说昨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皇祖母。 秦恒稍稍回想了下,简单将事情说给太后听。 其实,孙儿觉得堂弟应当不是要冒犯郡主,他就那样的性子,咱们自家人都清楚,可能真的如他自己所说,见到郡主太高兴了,这才顾不得场合,做出来不合时宜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祖母不要与堂弟计较。 纯孝太后看着温润端方的大孙儿,神情有所缓和。 你们堂兄弟兄友弟恭,哀家心里很高兴,但是你也不用为秦竖说话,他是什么德行哀家心里清楚。 秦恒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等他一走,太后面色瞬间沉重下来。 秦竖是有错,但四皇子半点不顾他叔父的面子,这就是好吗? 就连秦恒这个堂兄都会在她生气时为秦竖说几句话,四皇子未免太不给他叔父与她这个皇祖母面子。 秦恒有句话说得好,自家人都清楚秦竖的性子,所以能宽容他,四皇子却不能,显然不将秦竖当自家人。 只是不知他只是不当廉王是叔父,还是也不当她是皇祖母。 纯孝太后心里到底不太高兴了。 她不由想到这起事情的源头。 皇上和几位孙子是不是都对昭阳郡主太过看重? 说到底,穆霜吟才是外人。 为了个外人,兄弟不和,可不是什么好事。 宫能全,去,去请昭阳郡主,就说哀家请她过来说说话。 宫公公一愣:太后,奴才听说昭阳郡主为生母忌辰,已经出宫几日了,好像尚未回宫,太后可要奴才去相府传懿旨? 那就算了吧,等她回宫。 - 午时之前,穆敬业来了雅霜院,却没有带来穆霜吟要的东西。 阿吟,爹对不起你跟你阿娘,那幅莺河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 被偷?父亲是在说笑吗?什么贼敢来相府偷东西? 为父也是今日才知道,莺河赋已经丢失几年了,库房管事担心被责罚,不敢提及此事,今日实在交不出东西,才不得不说出真相。 事实是温家遭了贼,温氏也是回了娘家讨要才知道。 东西已经没了,穆敬业不会傻到将东西给温氏当聘礼说出来。 穆霜吟若是知晓,只会更加厌恶他这个父亲。 看来父亲又要言而无信了。 穆敬业连忙道:阿吟,为父会弥补你的。 那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也是阿娘的嫁妆,父亲拿什么弥补? 第18章 穆敬业来此前已经做好了打算。 既然莺河赋万金难求,那为父就加倍给你折成银子,行不行? 穆霜吟眉梢微挑,一两金子十两银,万金相当于十万两白银,翻倍就是二十万两。 银子太扎眼了,于我不便。 穆敬业立刻道:那为父给你地契,还有商铺,保证只多不少,如何? 穆霜吟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以,那我等着父亲的弥补。 穆敬业一走,穆霜吟与奶娘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等上了马车,奶娘才将放了画轴的长木匣子拿出来。 多亏了太子殿下。这下可以让相府出出血了。 早上穆霜吟刚刚从庭芳院回来,庞水就送来了莺河赋。 原来,温编修数月前得知太子在寻莺河赋,为了讨好,主动将此画献出。 今日温氏回府,他不好告诉温氏将聘礼送了,便另外编了个理由。 如今相府管家权在温氏手中,穆相要拿的地契、还有商铺肯定也都在温氏手中。 穆敬业愿意给她补偿,温氏不见得愿意。 两人势必还要闹上一闹。 管他们怎么闹呢。 穆霜吟得知太子是从温家手上拿到的东西,便立刻明白了。 越发为阿娘不值。 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替阿娘出一口气,这都是穆敬业欠阿娘的。 - 秦靳齐在东宫等了半日,终于等回自家皇兄。 跟着进了殿内,四殿下边享用福安端上来的茶点,边与秦靳玄说话。 皇兄,上一次弟弟教训了秦竖,你都亲自给我做了一把弓,这一次父皇都赏了我,你怎么没有什么表示? 秦靳玄头也没抬,你以为你的马怎么来的? 秦靳齐嚼糕点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连忙灌了口茶,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拍拍手上残留的糕点碎屑,几步来到秦靳玄面前。 难道父皇赏赐的那匹马是皇兄替弟弟讨的? 不然? 秦靳齐: 他就说,父皇这一次怎么这么好,不罚他就算了,还有赏赐。 当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只是,父皇总嫌弃他行事太冲动。 秦靳齐伸手要去抱兄长胳膊,被秦靳玄一个眼神看得讪讪收回手。 差点忘了皇兄有洁疾,他刚吃过糕点没净手。 就知道皇兄对弟弟最好,不过皇兄如果可以给弟弟做个脖钏就更好了。 皇兄别误会,不是我要用,是要给威风用,我想让它更威风。 威风是秦靳齐刚给自己新得的马起的名字。 你觉得孤很闲? 秦靳齐嘟囔道:那皇兄给表姐做手钏跟弹弓怎么就有空,还做的比我那弹弓还要精致。 你说什么? 秦靳齐,皇兄还想瞒着弟弟,我都亲眼瞧见了。 昨日在公主府,他不过是小小炫耀了一把,并且严辞拒绝了表姐的讨要。 今日她得了东西,就迫不及待炫到他眼皮底下。 你都瞧见了什么,说清楚。 秦靳齐用了一堆形容词描述那两样东西,还讲得绘声绘色,待殿内安静下来,太子殿下缓缓眯起眼睛。 第23章 她想起昨日他滚烫的掌心、深邃灼人的黑眸 青盖马车驶进岑府所在街道。 奶娘单手将窗帘掀开一条细缝,朱红色的岑府大门就在眼前。 郡主,您快看,是老爷、少爷和少夫人他们。 奶娘激动催促声尚未落定,穆霜吟已经迫不及待挑起自己这一侧的窗帘。 岑老爷子领着儿子儿媳和几个孙辈早早就候就在府门外等着。 老臣给郡主请安。 穆霜吟等不及腊梅腊雪搀扶,自己下了马车,先扶起领头的岑老爷子。 再是舅舅舅母。 瞧见岑老爷子那半头银丝,穆霜吟鼻间酸涩。 庆幸秦靳玄有先见之明。 若非昨日见舅母与表姐时,已经哭过一遭,这会儿肯定要失态。 穆霜吟退后一步,郑重给岑老爷子见了个礼:外祖父。 当着岑老t爷子的面喊外祖父还是头一回,这三个字出口,叫的听的都红了眼眶。 岑老爷子双手托住外孙女的胳膊肘,连连道了好几声好,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动。 穆霜吟察觉岑老爷子手在颤抖,心里越发不好受。 岑如风看着父亲与外甥女,声音有些哑:别都站在外头,先进府中,咱们一家人进去好好说话。 这样的场面,总免不得伤感。 但有些伤感,是裹着药衣的糖,入口回甘,而有些和乐只是虚有其表,深究也只有假意凉薄。 对穆霜吟来说,相府是后者,岑家就是前者。 一家人在正堂坐了一下午。 天边漫上霞色,岑老爷子明日休沐,开口留穆霜吟在岑府住上一晚。 你母亲的院子一直空着,你舅母日日都会让人清扫一番,今日你回来,正好可以住。 是啊是啊。岑夫人很高兴:这样好,儿媳现在就过去看看,缺了什么也赶紧让人添置,再顺便让人备好晚膳。 岑老爷子点头,岑夫人就立刻去了。 岑如风知道父亲与外甥女应当要单独说说话,给几个孩子使了个眼色,父子几人一起出去了。 穆霜吟将莺河赋拿给岑老爷子。 外祖父,这是您当初给阿娘的,如今阿娘不在了,这东西还是您来保管比较好。 岑老爷子看完画默了一瞬:穆敬业怎么会将它给你? 穆霜吟将东西送还岑老爷子是想让他高兴,不是要让老爷子难过。 她略去温氏的那段,只说这画辗转到了太子手上,太子得知是岑老爷子的东西,特让她物归原主。 穆霜吟不知道的是,温柏仁一直在暗中与岑老爷子较劲,得到莺河赋就迫不及待到岑老爷子面前炫耀。 穆敬业拿莺河赋给温氏当聘礼的事情,岑老爷子其实早就知道。 当时是顾念着外孙女还在相府,才没有跟他计较。 外孙女一番孝心,岑老爷子也不戳破。 相府与温家都是心比天高,他不屑与之为伍。 何必浪费心思在他们身上。 岑老爷子现在对太子殿下与外孙女的情况更感兴趣。 那日太子登门跟他讨簪迹录,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穆霜吟的心思。 太子离开后,岑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怅惘。 其实这些年,他能做到对穆霜吟不闻不问,也是知道她在宫里并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可现在事情跟自己想的又不太一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外孙女长大了,这些都免不了。 只是不知,外孙女对太子殿下又是何心思。 岑老爷子不喜那些弯弯绕绕,说话也直接。 阿吟,太子殿下似乎待你不一般,你呢,你怎么想? 穆霜吟瞬间紧张。 她不知道外祖父为什么突然问起秦靳玄。 这一问,让她想起昨日他滚烫的掌心、深邃灼人的黑眸,还有那些不似以往的强势话语。 原来褪去了往日的冷淡沉稳,他,竟然是这个样子。 若不是后来他主动收敛,她恐怕会无法招架。 岑老爷子看到外孙女微红的面颊,还有杏眸中的纠结与不自在,捋胡须的手微顿,而后轻叹了口气。 外孙女这模样,他哪里还看不明白。 看来不是全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岑老爷子稍稍放心。 否则,对方是太子,还真不好办。 - 岑如茵的院子虽然空置多年,但是日日都有人过来打扫,极为干净整洁。 一踏进这里,穆霜吟就想到两个字,雅趣。 花园、假山水池、亭台楼阁、秋千架 穆霜吟脑海中浮现出阿娘或在池边赏花、观鱼、听泉声,或是在亭台楼阁中吟诗、赏月、品茶,或在秋千架前你推我荡的惬意画面。 岑夫人陪着她从里走到外,再从外走到里。 走走停停。 眼中有笑有怀念。 你阿娘尚未出阁时,我与她最喜欢在她院子里玩乐,你外祖父看着严肃,但是对我们都很纵容,院子里这些东西都是你外祖父特意让人添置的。 岑夫人是岑老爷子故友之女,后来遭逢家变,就剩她一人。 老爷子自小将她当女儿养着。 儿女大了,彼此有情意,顺理成章成了亲。 因着这层缘故,岑家并未像大多数人家那样有婆媳矛盾、姑嫂矛盾。 第19章 岑夫人与岑如茵不仅仅是姑嫂,更是姐妹、是闺中密友、是知己。 因此,昨日岑老爷子才能放心让儿媳以去公主府参宴为由,替他看看外孙女。 岑老爷子深知,岑夫人打从心里疼惜小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天色已晚,岑夫人不便久留。 穆霜吟将人送出院子,折回时目光落在秋千架旁边的一方假山上。 腊雪注意到了,郡主,您想荡秋千吗?您坐上去,奴婢给您推。 穆霜吟没说话,径自朝那边走。 腊雪赶紧跟上,她都已经挽起袖子,做好给郡主推秋千的准备了,却发现郡主绕过秋千架,停在了一块石头前。 穆霜吟抬手抚上那块石头,准确来说应该是石头上的四个字。 如茵吾妻。 是穆敬业的字迹。 穆霜吟抿着唇瓣,揉碎的月光铺在她清艳的面庞上,腊雪看清了她杏眸中的嘲讽。 将这块石头挪走吧。 阿娘的闺院,是承载阿娘年少欢乐最多的地方,这个净土她得为阿娘保留。 第24章 找一个能让皇上太子都放松警惕的人 秦恒走到书房门口,撞上清王的谋士庆行远。 世子。 秦恒抬了下手:先生免礼,父王在里面? 庆行远颔首:王爷一直在等世子。 秦恒微微点头,留下句先生慢走就进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用棍撑开,月光被切割成窗柩的形状,投射在木质地板上。 清王站在窗边,双手在身后交握,脸上半明半暗。 从秦恒这头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稍显凝重的侧脸。 父王。 清王闻声转身,一张脸逐渐清晰,秦恒终于看清了他不甚好的面色。 父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清王几步走到书案后落座,让他也坐。 你先说说宫里有什么情况? 秦恒正色道:慈宁宫出来后,儿子从崇化门绕到怀德门,所见大多是陌生面孔,熟人甚少。 皇城六门,崇化门与怀德门栉比相邻,秦恒此言即为绕了皇宫一圈。 乔长盛、孙礼典、齐贺,你一个都没瞧见? 秦恒摇头:儿子并未瞧见他们。 早在宫中传不出消息时,清王就有所猜测。 从秦恒口中证实猜想,清王既意外又不意外。 皇上让太子接管金甲卫,本王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比本王想的还要早。 父王,乔孙齐三人好歹在金甲卫待了多年,太子新官上任就要收人家的权,换上自己的人,他们心里能甘心吗? 清王沉了一晚上的脸,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要不怎么说年轻气盛呢,你都能想到的太子未必想不到,可他还是做了。 如此也好,他们三人既要忠君爱国,那就让他们先吃吃苦头吧,本王等着看他们后悔。 让太子先挫挫他们的锐气,届时他只需略施小惠,他们就要感恩戴德。 秦恒不是很理解,皇上竟然也同意太子这么做? 清王哼了一声,此事不足为奇,他们向来父慈子孝,太子的决定皇上很少干涉,更何况此次皇上将戍卫皇城与京防的金甲卫交给太子,明显就是想历练也是想放权太子,皇上若是干涉,本王才觉得奇怪。 听清王这么一说,秦恒想起另一事:对了父王,我白日里经过宣祁门之时,还撞见了三殿下。 秦靳玉? 清王微愣:他在宣祁门做什么? 秦恒摇头:孩儿不知,只瞧见他当时正在与武圣安说话。 武圣安,周明帝的心腹,金甲卫副统领。 与乔长盛、孙礼典、齐贺三人不同的是,武圣安背后没有显赫家族做后盾。 武圣安出身布衣,因战乱时救驾有功,又有些本事,短短几年,就被周明帝提拔成了金甲卫副统领。 一个天子近臣,一个皇子,能说什么? 父王,会不会 清王蹙眉:怎么话说一半停了,你心里在想什么,说说看。 是,孩儿知道父王一直在担心皇上太子一心,对父王不利,但是父王无需太过担心,皇上太子或许父慈子孝,但皇上并非只有太子一个儿子。 另外三位殿下也是正宫嫡出,谁又真的甘愿屈居人下?历朝历代为了争权夺势兄弟反目的还少吗? 儿子斗胆,就说皇上、父王、叔父也都是兄弟,还都是皇祖母教养大的,也曾兄友弟恭,可今日皇伯父坐到那个位置,对父王、叔父所做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难道就能顾念着手足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提此事还好,一旦提及,清王就忍不住暴脾气。 他一巴掌砸在书案上,桌子没事,狼毫飞出好几支。 他恨t声道:若非皇上逼人太甚,为父也不用早早为自己盘算。 没有自己辖地的王爷,算什么王爷。 将他留在京中,不就是担心他异地起势,威胁到他的皇位。 这就算了,前几年朝局动荡,大大小小战乱不断,身为皇亲,他也九死一生。 好不容易天下安定,可以享受了,周明帝却见不得他们好过,居然想让他们交出各地豪绅孝敬的田地银钱来充盈他的国库。 还有这样的好事? 让人去查是吧。 那就查。 他倒要看看人有没有命回京。 父王别生气,孩儿是想告诉父王,谁也不愿意将手上的好饼分给旁人,皇上若执意如此,群起而攻是迟早的事情,这不也是父王乐见的吗? 天下乌鸦一般黑。 大周朝官员那么多,干净的能有几个。 以卵击石,那是自不量力。 宽慰了清王,秦恒又道:父王,眼下最重要的是,金甲卫到了太子手上,他又换了自己人,再想从宫里传消息岂不是难如登天? 若是世家子弟,花银子就行了。 太子提拔的人大多出自寒门,这些人什么都没有,一身骨头倒是傲得很。 清王忽然转移话题:秦竖进宫告状了? 秦恒,是,堂弟告状时,皇上也到了慈宁宫,四殿下没事,堂弟最终仍旧免不了一顿训责,皇上让他最近别进宫了,留在府里闭门思过。 清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你皇祖母怎么说? 儿子安慰了皇祖母,也替堂弟说了情,不过儿子离开时,皇祖母瞧着好像还是不大高兴。 清王很满意:你做得很好。 就该让母后瞧瞧皇上是怎么对待自己人的,母后总要渐渐明白亲疏远近。 父王,孩儿方才所言,您有何打算? 清王提点儿子,要想从皇宫传消息也不难,只需要找一个能让皇上太子都放松警惕的人不就可以了。 秦恒正要问,外头来传,说廉王来了。 清王笑着起身:你瞧,人这不就送上门了。 大哥,你说说这,年轻人玩玩闹闹也很正常,可是四殿下屡次不给我廉王府面子,竖儿进宫同母后诉委屈,也是因为再三在四殿下手上吃亏,身上痛心里苦,这也是情有可原,明明就是两个人都有错,怎么皇上和母后都只看到竖儿一人的错了。 第25章 手钏不喜欢吗,为什么送人? 昨日从公主府离开,廉王喝过秦靳齐的迷魂汤,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散不少。 也不知今日秦竖从宫里回去,如何添油加醋,廉王气性又上来了。 没胆进宫争论,索性来了清王府。 这会儿没有外人,廉王说话更是没顾忌。 秦恒叹道:叔父说的是,侄子也是这么同皇祖母说的。 廉王面色稍霁:还是你有心。 身为兄长,应该的。 一直没说话的清王也开口了。 你也不能怪母后,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要母后为了秦竖去责罚四殿下? 退一步讲,就算母后真这么做了,皇上能眼睁睁瞧着? 这天下都是皇上说了算,你说是皇上听母后的,还是母后听皇上的?你有说这些无用话的功夫,还不如让秦竖安分守己一些,不要总是去招惹四殿下。 廉王对儿子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我没跟他说过吗,他脑子缺根筋,张口闭口都是昭阳郡主,太后要给他指婚,安国公的女儿他都不愿意,被一个女子迷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明明是自己儿子一厢情愿,廉王却对穆霜吟迁怒上了。 第20章 你说说,就一个不受宠的相府千金,眼睛跟长头顶似的,还真当自己是郡主了,说到底,皇上和几位殿下不待见竖儿,还不是拜她所赐。 我看她一日不嫁人,竖儿就不会死心,皇上皇后也真是的,就这样让一个外人住在宫里,对个外人比对自己侄子还好,简直不像话。 你说完了?清王越发不客气:你还说秦竖缺根筋,我看你这个当父王的也不遑多让,既然秦竖那么喜欢昭阳郡主,那你就不知道变通变通? 变通变通? 大哥什么意思? 昭阳郡主年纪也到了,听说皇上早已有意为她选郡马,既然秦竖喜欢,你为何不成全他。 将人娶回家,他就不会再惹祸,这样不是很好? 廉王哼了一声,就怕人家看不上廉王府。 这你就多虑了,穆霜吟虽是皇上钦封的郡主,也不过是个外姓人,嫁给秦竖,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这天大的好处,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拒绝。 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廉王不想承认也要承认:皇上皇后向来瞧不上竖儿,又如此喜爱昭阳郡主,我去替竖儿求娶,皇上会同意吗? 廉王最后补充,如果没希望,还不如一开始不要去丢这个人。 清王心想,这个愚笨的弟弟,这次倒是长了脑子。 他说得却是,昭阳郡主同意,皇上皇后也不会横加阻挠,再说,皇上皇后喜爱昭阳郡主这不是更好吗,待人成了廉王世子妃,皇上皇后也会对秦竖刮目相看。 你若实在担心,可以直接去求母后,这是小事,母后开口,皇上总要给几分薄面,至于昭阳郡主,她就更加不敢违抗母后懿旨了。 廉王拍了下自己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去求母后,多谢大哥,我明白了! 等人一走,秦恒不解地看向自己父王。 父王,您明知皇上皇后不会同意,而且昨日孩儿也告诉过您,太子对昭阳郡主有心,您为何还要叔父去求皇祖母?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为父跟你说?你好好想想。 片刻,秦恒笑了,父王儿子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同意了没什么,不同意才好呢。 若母后连给孙子指个婚都做不了主,她会怎么想? 还是那句话,母后总要明白亲疏远近。 再者,蠢笨如廉王父子,能让皇上太子放松警惕之人,舍他们其谁。 - 翌日,穆霜吟估摸着时间过来陪岑老爷子用早膳。 没想到,太子也来了岑府。 穆霜吟过来时,两人正在下棋。 听到脚步声,秦靳玄偏头,没什么情绪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淡淡收回视线。 穆霜吟总觉得太子方才看她那一眼,怪怪的。 两人在下棋,穆霜吟不好打扰。 正要出去,岑老爷子忽然问她:阿吟会下棋吗? 穆霜吟看了眼秦靳玄,略懂一二。 那你过来瞧瞧,这盘棋我们谁会赢。 岑老爷子见她认真看着棋盘,这是将他的话当真了? 他不禁失笑:外祖父只是开开玩笑,不到最后,谁输谁赢都不能轻易下定论,来,你也坐下,看到最后就有答案了。 穆霜吟在老爷子身侧坐了下来。 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秦靳玄垂眸看着棋盘,白棋在他两指间转动,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 难道是她的错觉? 穆霜吟收回视线,专心观棋。 秦靳玄落下白子。 岑老爷子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落在哪里,也早就想好破局之法。 黑子紧随其后。 殿下切勿操之过急,稳中求进有时候不失为一种破局的好方法,看来这一局,老臣要赢了。 岑老言之尚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操之过急也有操之过急的好,不信,岑老再看。 此话落定,又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棋局瞬间扭转。 岑老爷子愣了片刻,随即大笑。 殿下说得对啊,臣太过小心保守,反而破绽百出,殿下一开始就以攻为守,臣以为殿下太过激进,最后会穷途末路,不想您是虚晃一招。 他起身,朝秦靳玄躬身:殿下,臣甘拜下风。 秦靳玄双手扶起岑老爷子。 稳中求进有稳中求进的好,险中求胜也有险中求胜的弊,棋盘小天下,天下大棋盘,但棋盘终究是棋盘,就事论事方为上,岑老的苦心孤都明白,您放心。 好好好岑老爷子看了眼时辰,忽问:殿下出宫时用过早膳了吗? 尚未。 殿下如若不嫌弃,就在臣府上用如何? 秦靳玄再次没什么情绪瞥了穆霜吟一眼。 穆霜吟心里怪异更甚。 就听他对岑老爷子道:孤倒是没问题,就怕昭阳郡主不自在。 岑老爷子看看太子,再瞧瞧外孙女。 殿下开玩笑了,臣先去叫人备膳。 屋中剩下他们两人,他的视线让她避无可避,莫名让穆霜吟想起那日。 殿下,咱们也出去吧。这里是岑老爷子书房,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她担心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招架的话,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慌张。 擦身而过时,被他圈住手腕,男人又低又沉的嗓音,带着压迫感逼近。 手钏不喜欢吗,为什么送人? 第26章 殿下有话t为何不说清楚? 那日我说的话,你反感了?所以,连我送的东西,你都不想要?是这样吗? 穆霜吟一脸茫然,她还在想他方才说的手钏还有送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问题却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穆霜吟都不知道要先回答他哪个问题。 她长时间的沉默让秦靳玄失去一贯的沉稳冷静,阿吟,回答我,是这样吗? 他身量本就高出她许多,这会儿两人近在咫尺,男人颀长身形几乎将她全部笼罩其中。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清凉气息,穆霜吟身体开始僵硬,好似又回到那日的酒楼包间。 滚烫的掌心那日是贴着她手心,此刻却圈着她手腕,黑眸直直落在她面颊上,一如那日深邃灼人。 穆霜吟下意识屏息。 萦绕在鼻尖的清凉气息散去些许,她僵硬的身体总算渐渐放松下来。 刚想张口说话,外头有隐约的脚步声传来。 意识到两人此时离得过近,穆霜吟倏地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秦靳玄的手僵在那儿,眼底有落寞、有挫败,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穆霜吟有些担忧:殿下,您怎么了? 秦靳玄闭了闭眼。 你会关心我,会为我担忧,却在我表明心意后,就不想要我的东西,所以阿吟,这就是你的回应吗?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到底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听的话。 先出去用膳吧,岑老在等。 眼见人要出去,穆霜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殿下有话为何不说清楚? 明明是他先扰人心,却又不说明白。 穆霜吟再是柔婉淡然的性情,也有点气。 你莫名其妙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是想让我自己猜吗,那我告诉殿下,我不想猜,谁愿意猜谁去猜。 听不懂的话?秦靳玄重复这几字,心里有个猜测:庞水拿到相府的木匣子你没看? 穆霜吟虽不知其中关系,她还是如实摇头。 没有,黄金木是凝姐姐托我同殿下讨的,昨日殿下让人送到相府,我直接让庞护卫拿公主府去了。 话落,穆霜吟忽然想到他方才莫名其妙的问题。 手钏、送人 穆霜吟终于将这些字眼串联起来。 莫非殿下以为黄金木是我要的,所以那日庞护卫拿的木匣子,除了黄金木,里头还有其他东西? 秦靳玄:没有黄金木,是把可供你赏玩的弹弓和手钏。 穆霜吟无言以对,秦靳玄却是大喜过望。 他还以为,她是因为他那日说的那些话,想与他划清界限。 辗转一晚上,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可真到了这时候,又怕她的回应不是他想听的。 第21章 唯独没想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吟,手给我。 穆霜吟微怔:做什么? 秦靳玄勾了勾唇,直接牵起她微微抬起的左手。 莹白如雪的手腕上忽然多出一条红碧相间的手钏,穆霜吟半晌没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他说得手钏啊。 待看到错落相间的红结与珠子上熟悉的霜花,穆霜吟不由自主弯起唇角。 以往他送她的每样东西,也都会刻着这样一朵霜花。 有点好看,也没法让人不喜欢。 察觉他一直在看她,穆霜吟压了压翘起的唇角,随即,她想到一个问题。 殿下是怎么从凝姐姐那儿要回这东西的? 当然是实话实说。 - 穆谨言刚走到澜翠院门口,就听到了屋里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温氏一声高过一声的哭骂。 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连带着头也开始作痛。 穆谨言眼底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进屋前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 娘,您这又是做什么? 温氏这两日已经哭得够多了,见到儿子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漫出眼眶。 谨言你都知道了吧,你爹他真不是东西啊,要娘去找你外祖父要回当初给娘的聘礼,这个脸娘丢了就丢了,但是相府的地契跟商铺,还有家业,日后是要给你的,你爹他居然要我拿出来给别人。 我不给,他直接抢,我堂堂相爷夫人,连说个话都不行?你祖母也是帮着他,你让娘怎么办啊。 她越哭,穆谨言脸色就越难看,只是温氏没有察觉。 等温氏情绪稳定一点,穆谨言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给温氏擦眼泪。 娘,您跟我爹闹,只会让人看笑话而已。 我爹要将那些东西给郡主,也是为了相府的将来。 身外之物,没有再挣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您还不清楚吗? 亲儿子说的话,温氏到底能听进去几分。 你都知道? 穆谨言点头,是,爹跟我商量过。 其实是没有的,但是穆谨言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温氏拖他后腿,只能这么说。 可是,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咱们相府才多少家当,要是给出去了,日后咱们都得过得紧巴巴的,咱们自己就算了,人情往来时送的东西要是拿不出手,丢的可是相府的脸。 温氏越说越替自己委屈。 我这么闹究竟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咱们相府,你爹一点都不体谅我。 澜翠院开支说缩减就缩减,东西说抢走就抢走,我的院子他说不来就不来,天底下就属你爹最没有良心。 穆谨言不耐烦:行了。 他忽然拔高声音,将温氏吓了一跳。 温氏这时候才发现儿子面容病态苍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谨言,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第27章 婚事与前程 温氏着急伸手去摸儿子的脸,受伤的耳朵受到挤压,痛感清晰。 额间又开始渗出冷汗,穆谨言将温氏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声音紧绷。 我没事,前两日受了点风寒而已。 温氏立即要让人去请大夫,穆谨言烦躁挥手让人都出去。 温氏还想再追问,穆谨言直接将话题扯开。 娘,今日我过来是想要求娘一件事。 温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穆谨言握住温氏的手:娘,当年的事情爹都告诉我了,既然是你做错了,那你就去跟郡主诚恳地道个歉。 道歉?我凭什么 娘。穆谨言打断她:就当是为了我跟谣谣吧,你心里清楚,不管是谣谣的婚事还是儿子的前程,如果有郡主帮忙,都会顺利很多。 而且,二十万两都给出去了,就要尽可能为相府谋取利益,让这二十万两花得值,您认真想想是不是这样? - 在岑府用过午膳,穆霜吟就回了相府。 穆敬业已经等在雅霜院,手上还拿着约莫一指厚的纸。 从穆霜吟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纸张上微微发黄的边角。 穆敬业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阿吟,这里有五张地契,十六间商铺,你看看能不能抵那幅莺河赋。 穆霜吟淡淡瞥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没接。 父亲是觉得我不懂,所以故意忽悠我吗? 阿吟你何出此言? 五张地契,五座宅子,就算按一座一千两来算,也不过五千两,商铺一间一百两,这些就是一千六百两,加起来也不过才七千两不到,我记得父亲说要给我二十万两作为补偿,只多不少? 穆敬业也是没想养在深宫的小女儿,居然对这些会这么清楚。 他以为她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 寻常女子若是见到这么多地契商铺,恐怕早就已经乐坏了,没想到穆霜吟居然还能单独拎出来算个清楚明白。 腊雪惊讶道:相爷,您这些东西加起来还比不上皇上平时赏郡主的一件小玩意儿呢。 连一个婢女都这么说,穆敬业面上更加羞赧。 他叹了口气,阿吟,你别误会,这些只是一部分,你说不方便拿银钱,家里现有的地契、商铺也没有这么多,爹正在让人换成地契、商铺,你放心,为父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穆霜吟看了腊梅一眼,腊梅心领神会接过穆敬业手上的东西。 行,那这些我就先收下,父亲也不用费心置换了,银子是不方便,银票就省事多了,父亲可以直接给我银票。 穆敬业笑得勉强:好,那剩下的为父直接给你银票。 - 廉王是急性子。 昨日本想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宫见纯孝太后,秦竖又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秦竖虽然鼻青脸肿,但是他身残志坚。 听说城北某教场有一场角力比赛,非要让人搀扶着过去看看。 顺便再替自己选招两个护卫。 他现在身边四个护卫都是这样来的。 比赛结束,秦竖如愿招了状元、榜眼,加入自己的护卫队伍。 事情原本很圆满,可变故就发生在他回廉王府途中。 三四个壮汉挡住他的轿子,说要跟他的护卫单挑。 秦竖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他够争强好胜啊。 而且又不是他打,还能再看一场t戏,他十分乐意。 没问缘由,没问来处,也没有问过自己的护卫,秦竖拍砖定案。 结果就是他的六个护卫都被打趴了,连他这个看戏的,也没能幸免被揍了一顿。 廉王昨夜从清王府回来,见自己的儿子躺在担架上,翻着白眼一动不动,差点就去了。 在廉王的哭天抢地中,秦竖忍着剧痛动了动嘴唇:爹,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廉王眼泪还挂在脸上,一巴掌就拍过去,你既然没死,你装死做什么,想吓死你爹啊! 谁装了,我是太痛了,没力气叫,快给我叫大夫,我的腿不会要断了吧。 廉王吓了一跳,当即让人去请大夫。 世子腿断了。 廉王身体晃了一下。 大夫又说:王爷别着急,我试试能不能接上。 那你快接啊,还废话做什么,好好治,世子腿要是断了,我也打断你的腿。 大夫胆颤心惊应了,一接就接了一日一夜。 王爷,接是接上了,不过世子腿伤太严重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下地,否则保不准这腿就真瘸了。 廉王熬了一夜,反应有点慢。 还是躺在床上的秦竖先反应过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上一次四殿下差点毁了我的子孙袋,没过两日被人给打一顿,躺了半个月,这一次额头被他射成这样,先是在皇祖母那儿遭了罪,紧接着又被人打一顿。& 爹,你说四殿下是不是我的克星。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廉王。 对啊。 怎么会这么巧。 两次与四殿下起冲突,两次都被人打了! 这难道是有人故意的? 廉王抻着脸对儿子道:你安心养伤,为父这就进宫替你讨个公道。 第28章 腿是孤让人打断的 母后您是没听见,大夫都说竖儿的腿差点就保不住了,我这个当父王的看着这心里实在是又气又疼。 第22章 廉王一进宫,就将发生在秦竖身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本以为太后会心疼孙子,与他同仇敌忾。 没想到太后越听,眉头锁得越深。 不是让他在王府面壁思过吗?好好的,他又出去看什么比试,他要是不往外跑,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这个当父王的,怎么也不管着他,他现在是什么德行,不好好在府里先将脸上的伤养好,你还由着他出去外头丢脸。 哀家看他现在这么不着调,都是你惯出来的。 廉王莫名其妙挨了骂,瞬间错愕:母后 太后揉了揉额头: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他是什么样的哀家心里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你说说他都惹了多少事。 哀家也知道这一次他是受罪了,可那也是他自找的,其他的话哀家也不说了,你待会儿出宫带上太医吧,让太医给秦竖瞧瞧身上的伤,还有他那腿总得养好,廉王世子要是瘸了腿也不像话。 廉王刚才琢磨了一路的怀疑尚未说出口,不想太后已经失了耐心,就这么要给他打发了。 母后,竖儿有时候是不像话,儿臣也已经说过他好几次,他也已经答应了儿臣,会慢慢改正,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廉王府的世子,是母后的亲孙子,怎能白白让人给打了? 母后,您可要为竖儿做主啊。 太后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是被外边的人给打了吗?难道人你还没抓起来? 儿臣倒是想将人抓起来,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竖儿身边的护卫说,那几人打完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你就让人去找,你进宫找哀家做什么主,还想让哀家亲自去替你找人不成? 母后,您有所不知。廉王将几次的巧合与自己的猜测说给太后听,而后道:母后,并非是儿臣平白无故怀疑四殿下,而是这实在是太过巧合。 如果,如果真是儿臣想的那样,也只有母后能为竖儿做主了。 太后想了想,让人去将秦靳齐叫来了慈宁宫。 皇祖母,您叫孙儿过来有何吩咐? 太后招手让他近前些。 秦靳齐看了廉王一眼,朝太后走过去。 看着秦靳齐这张与年轻的周明帝像了六七分的脸,太后因廉王的话而拱起的火气,稍微疏解了一些。 尚未有自己孩子的时候,太后全心全意抚养周明帝,是真的用心将他当亲儿子在照顾疼爱。 后来先后生下清王、廉王,太后的心思分给了自己两个儿子,但她也从未亏待过周明帝。 唯独在三个儿子的亲事上当初替三个儿子定亲时,清王、廉王都有自己的要求。 周明帝却全让她做主。 最后,她也只是替他挑个不太起眼的岳家。 如果当时有更好的选择,太后也会给周明帝选更好的。 但是当时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另外两个儿子先挑了,最后只剩下高家。 因着这事,太后一直对周明帝有些愧疚。 人心长得偏本没错,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先帝本想将周明帝给其他妃嫔抚养。 是她拦了下来并且保证会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可最后她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儿子。 直到后来,毫不起眼的高氏一族在战场上屡屡立功,拥立周明帝坐上皇位,太后对周明帝的这份愧疚才渐渐消失。 可太后偶尔忆起此事也会想,周明帝会不会也在心里埋怨过她曾经的有意偏心。 其实自周明帝登基以来,除了没听她的话,选秀充盈后宫外,对她这个母后也算百依百顺。 只到底身份不同了,太后想的也就多了。 阿齐,你告诉皇祖母,你为什么要用弹弓打秦竖? 他对阿吟姐姐动手动脚,他该打。 秦靳齐早就料到廉王与秦竖会进宫跟太后告状,也早就想好说辞。 父皇也罚过堂兄,可他还是屡教不改,大庭广众之下,他动手动脚坏姐姐名声,就是他不对,皇祖母您说孙儿说得对吗? 太后还未说话,廉王已经迫不及待替儿子辩解。 四殿下,秦竖是不对,可是您也不能让人 好了。太后不悦:你没瞧见哀家与四皇子正在说话,好好听着,不要插嘴。 廉王到底不敢惹太后生气:是,母后,儿臣知错。 太后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她重新看向秦靳齐:阿齐说得对,这件事情你堂兄有错。 皇祖母果然深明大义。 太后笑了笑,不过有件事皇祖母要问问你,你要如实同皇祖母说。 秦靳齐点头:皇祖母请问。 你堂兄无缘无故被人打断腿的事情,你知道吗? 秦靳齐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想笑又憋住了。 回皇祖母,此事孙儿不知道,堂兄腿断了吗? 差点就断了。 那他运气还挺好啊。 这话听起来,还挺失望? 太后瞥了眼脸色更加不好的小儿子,看着秦靳齐又问了一遍:这件事情,你真的不知情? 秦靳齐反应过来太后为何这么问。 他看看太后,又看看廉王,稍显稚嫩的脸上有些气鼓鼓的。 皇祖母与叔父不会以为,是我叫人将堂兄打成那样的吧? 太后与廉王都没说话。 无端被人污蔑,秦靳齐很生气。 这件事情还真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我可能会直接让人打断他的腿。 四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竖儿毕竟 廉王话没说完,秦靳玄来了。 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瞧了瞧时辰,稀奇道:太子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 秦靳玄视线从委委屈屈望着自己的秦靳齐身上收回。 孤听说四弟闯了祸,特地过来看看,倘若他真惹了皇祖母生气,孤就带他回去教训。 皇兄,我是冤枉的,我没叫人去打过秦竖。 是为这事吗?秦靳玄:那四弟还真是冤枉的。 廉王愕然问:太子殿下怎么知道? 因为秦竖的腿是孤让人打断的。 第29章 太子他是半点不念手足之情 太子此话一出,太后脸色也极为难看。 廉王一看就知道太后此时是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殿下,这这您就算竖儿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叔父言重了,孤要是真想下重手,会直接让人打断他的腿。 您、您是让人打断了啊,大夫接了一日一夜才接上。 孤的意思是,接不了的那种断。秦靳玄语气平淡,只那意思却没来由让廉王心尖一颤。 秦靳齐这下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察觉到兄长警告的眼神,他才闭了嘴。 上回父皇警告过他,再有一次要打断他的腿,叔父可还记得? 留下这句话,太子带着四皇子告退。 廉王好半天才从惊恐中回神。 母后,母后啊,您听听,太子他是半点不念手足之情,您得替竖儿做主啊。 怎么做主?难道要哀家也将太子的腿打断? 太后疲惫t地挥挥手,行了,你也别跪了,带上太医出宫去吧。 母后,那竖儿的罪就白遭了吗? 不然你还想怎样?太后直接问他:要不你来告诉哀家,你能对太子怎样? 还是说你想让哀家为了秦竖,到皇上面前说太子的不是?再让哀家担个离间皇上太子的罪名? 廉王没声了。 他能对太子怎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是秦竖自己不像话,你也不用替他抱不平。 趁他待在家里养伤,你好好跟他讲道理,不要再让他糊涂行事,否则最后遭罪的只会是他自己。 廉王想到清王说的那些话,他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顿了顿,还是先作罢。 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会儿他说什么,太后可能都听不进去。 秦竖身上的伤也要养一段时间。 此事暂时不急,还是再等等好。 廉王一走,太后想了想,让人叫太医。 她不会傻到在皇上面前说太子的坏话。 第23章 但是太子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别说廉王生气,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在,周明帝对他这个养母还算孝顺。 宫人来报慈宁宫传太医的消息时,周明帝正在御书房看折子。 周明帝挥手让人先下去,看向下首的大儿子。 朕早就跟你说过,看在你皇祖母的面子上,手段也需柔和一些,你倒好,做了就做了,还直接当着太后跟廉王的面承认了,你告诉朕,你在想什么? 怀柔手段父皇用得多了,也不见得有用。 周明帝被噎了一下。 他放下折子,叹息:虽然你说的不错,但是你皇祖母毕竟养大了朕,朕也不能太过不给她面子,这样一来,你皇祖母会怎么想? 父皇,儿臣没让人直接打断秦竖的腿,已经是看在皇祖母的面子。 看着神色冷淡的儿子,周明帝更是无奈:就怕你皇祖母看不上你给的这个面子。 儿臣知道皇祖母对父皇有养育之恩,儿臣也不想让父皇为难,皇祖母要是有不满,父皇尽管推到儿臣身上。 他担心的又不是太后发难。 太后要是真发难,那也还好,就怕她什么都不说,直接请太医。 太后心里的想法,周明帝也知道。 只是这一次,恐怕还是不能如太后所愿了。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周明帝问起正事:齐贺、乔长盛、孙礼典三人,你有何打算? 乔长盛还能用,至于齐贺、孙礼典,先用他们整肃金甲卫,再用他们震慑世家。 乔长盛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 他对乔家深恶痛绝,不可能甘愿为乔家赔上自己性命。 齐贺、孙礼典在各自家族中都有绝对话语权,这样的人为了一旦有野心,就会不择手段,不能再留。 这点上,周明帝与太子想的一样。 朕相信你,但凡事都要时间,你也不要太过着急。 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周明帝起身,经过太子身边抬手拍拍他肩膀:剩余的折子你替朕看完,朕去慈宁宫瞧瞧太后。 刚收回手,周明帝又想到什么,朕听说你早上去了岑府? 太子点头。 周明帝:你不是前几日刚去看过老爷子,怎么今日又去了,可是老爷子身体不好? 太子:岑老身体都好。 周明帝若有所思,忽问:阿吟也去看老爷子了? 太子点头,周明帝丝毫不意外地笑了两声。 父皇还记得儿臣行冠礼时,您曾答应过儿臣何事吗? 周明帝笑声顿住,朕还没老到不记事。 儿臣还以为父皇忘了,才会说出选郡马这种话。 - 郡主,您的手钏真漂亮。 穆霜吟正在作画,闻言眼都没抬:奶娘,这话咱们从岑府回来至今三日,你已经说过不下三十遍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瞥见屋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奶娘几步来到穆霜吟身侧。 郡主,您帮奴婢问问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奴婢练字啊,能不能不要让奴婢练了。 奴婢打小家里就穷,伺候夫人前可从未拿过笔。 自打进了岑府照顾夫人,奴婢耳濡目染,也识了些字,必要的时候照葫芦画瓢写几个,那奴婢还是可以的,可是娘娘要奴婢练好字,那可就太为难奴婢了。 奶娘想不明白,那日她给娘娘的信,那画不是画的挺好的吗? 偶尔几个字,她自己也挺满意的,怎么娘娘看完了信,就非得让人来教她练字。 她都一把年纪了,哪里坐得住。 偏偏皇后娘娘派来教她练字的宫女还尽职尽责,上午练两个时辰,下午练两个时辰。 她拿笔拿得手指酸、手腕酸,还坐得腰酸背痛,再这么下去,她这把老骨头非得散架了不可。 就是让她头顶着碗,在日头下蹲上半个时辰,也比这整日练字轻松啊。 穆霜吟:等过两日咱们回宫,我就替你问问皇后娘娘。 奶娘急了,郡主,别等回宫了,您现在就让人回宫替奴婢跟娘娘求个恩典吧。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奶娘总要告诉我,你给娘娘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明白了缘由,我才知道如何跟娘娘求情。 穆霜吟是单纯问询,奶娘却很是心虚。 第30章 人就跪在外头,见不着您,她就不起 就、奴婢就是告诉皇后娘娘,郡主自从用过那香膏,这几日身子都爽利了不少,请娘娘放心。 奶娘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穆霜吟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瞧见奶娘眼神躲闪,一副不敢看她的模样,心里怪异越甚。 真是这样吗?那奶娘为何看起来如此心虚? 奶娘声音更弱了:奴婢没心虚啊。 穆霜吟看了她片刻,垂下杏眸,执笔往画上题字。 既然奶娘不愿说实话,那我也爱莫能助。 绿书在外头唤奶娘了,奶娘快去吧,别耽误了练字。 郡主奶娘快哭了。 门外不远处,绿书显然瞧见奶娘了,加快脚步朝屋里走来。 奶娘躲到穆霜吟身侧:郡主您就帮帮奴婢吧,奴婢不想练字。 穆霜吟不为所动。 奶娘欲哭无泪:奴婢都告诉郡主就是了。 此时绿书已经进了屋,她朝穆霜吟屈了屈膝,目光转向奶娘,暗含催促。 穆霜吟适时替奶娘解围。 绿书一出去,奶娘大大吐了口气。 奶娘说吧。穆霜吟放下手中的狼毫,好整以暇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奶娘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瞬间又提了起来。 看来今日是非说不可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担心郡主脸皮薄,所以才不敢告诉她,仅此而已。 再安慰自己,奶娘说出口明显底气不足:郡主,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向来最是疼爱关心郡主,所以、所以奴婢那日信上 她凑到穆霜吟耳边,将自己那日的杰作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穆霜吟白茉莉般的脸顷刻成了粉桃花,再成了红牡丹。 奶娘!这下想哭的人变成了穆霜吟:你怎么能同娘娘说那些,居然还画、画 她都说不出口。 郡主您别生气,奴婢就是怕您害羞,才不好跟您说。 这事娘娘之前就吩咐过奴婢,女儿家这种事情就是得当长辈的多关心,娘娘是将郡主当自己孩子,又担心郡主有事情也不说,所以才常常叮嘱奶娘在这方面要多注意一些。 这些话不用奶娘说,穆霜吟也知道。 皇后娘娘是为了她好。 奶娘也没有恶意。 但是穆霜吟捂脸。 算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只有皇后娘娘看,也没什么。 即便想通了,穆霜吟投向奶娘眼神还是有些幽怨。 奶娘只能讨好地笑:郡主,那您什么时候替奴婢跟娘娘求情? 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容我想想该怎么跟娘娘说,先去练字吧。 穆霜吟是开玩笑的,瞧见奶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也不忍心再逗她。 她抬手指了下桌案,刚作完的画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张提了字的纸。 你把它拿去给庞护卫,让他送进宫给皇后娘娘。 奶娘宝贝似的将那张纸拿起来: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这时,腊梅进来禀,温氏在外求见郡主。 奶娘蹙眉:她来见郡主做什么? 穆霜吟脸色也淡下来:让她走,直接说我不想见。 温氏明知她不喜,还来求见,她也无需给她面子。 穆霜吟大概能猜出温氏的目的。 温氏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先是被穆敬业缩减了开支,再是回娘家丢了脸,现在还要拿出二十万两给她,温氏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她肯定要闹。 而穆老夫人跟穆敬业正为了私欲,有意惩戒温氏给她看,此事定不会任由温氏闹。 她猜,今日温氏过来,要么就是有人要求她来让她除了当年那口气,要么就是求她帮她说情,再就是求她别拿穆家那二t十万两。 最终目的或多或少都会跟不久之后的选秀扯上关系。 第24章 不可能的事情,她为何要浪费时间见她。 不一会儿,腊梅又进来了:郡主,她不走,现在人就跪在外头,说见不着您,她就不起。 窗户开着,穆霜吟望了眼灰蒙蒙的天,应该要下雪了。 大周凛冬多霜雪,这种景象持续几日就是下雪的前兆。 她想跪就跪,不用再管。 穆霜吟午歇起来,窗柩边缘已经铺了层薄薄的雪花。 她披上外衣走到窗边,只站了一会儿,柳絮般的雪花逐渐变成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院子、屋顶、树梢都铺上一层白衣,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穆霜吟刚将手伸出窗外,奶娘正好端了东西进来,急忙放下东西,走过去将窗户关小了些。 郡主不能受寒您忘了? 往桌边走时,奶娘还在念叨。 穆霜吟保证不会再忘,奶娘这才作罢。 郡主,来,快将这汤喝了。 奶娘打开盅盖,桂圆红枣香气浓郁。 娘娘让人送出宫的那些,还没吃完吗? 快了,正好喝到明日。后日就回宫了。 奶娘也奇怪,往常都是每月吃个四五日,这一次好像送多了,这一吃就吃了十来天。 穆霜吟道:奶娘,我刚睡醒,想要洗漱一下。 奶娘知道她讲究,立刻到门口去让人端热水来。 洗漱过后,奶娘盯着穆霜吟吃完东西,这才端着空盅出去了。 走到门口,奶娘问腊梅:还跪着呢。 腊梅点头。 奶娘撇撇嘴,爱跪就跪,不用再去告诉郡主。 腊梅:我知道。 温氏虽然穿得不少,但是雪越下越大,她身上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御寒。 丫鬟灵秀站在温氏身旁替她撑伞,见温氏牙齿打颤,劝道: 夫人,这天儿实在恶劣,要不咱们先回去,待雪停了,您再过来。 让你撑伞就撑伞,哪那么多废话。 都遭了这么久的罪了,怎能半途而废。 真就这样回去,她今日就白受罪了。 或许她跪多久穆霜吟都不会见她,但是没关系,她得让儿子丈夫婆母都看到。 少爷? 温氏闻声抬起头,看到自己儿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她眼眶一热。 谨言,你来是担心娘吧,娘没事,你不用劝我起来。 你跟谣谣都是娘的宝贝,为了你们,我什么苦都受得,郡主不见,娘就一直跪下去。 穆谨言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温氏身上,辛苦娘了,娘说得对,都跪了这么久,现在起来岂不是白跪了。 虽然这话没错,温氏自己也这么想,但是,你不是心疼娘所以来劝娘起来的吗? 第31章 确定是秦靳玄,穆霜吟伸手推开窗 穆谨言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银票:我替爹过来给郡主送银票。 温氏咬牙:你爹为什么自己不来? 娘跪在这里,爹不忍心见吧。 温氏冷笑:什么不忍心,他是不想见吧。 穆谨言敷衍地安抚她两句,起身对守在雅霜院门口的护卫道:请帮我通传一下,穆谨言来给郡主送银票。 穆谨言顺利进了雅霜院。 爹有事,让我将这些银票送来给郡主,郡主仔细看看对不对。 穆霜吟接过银票翻了翻,这一次穆敬业倒是没有再唬弄她。 银票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穆谨言忽然掀袍跪在穆霜吟面前。 郡主,我知道我娘曾经对郡主做过不好的事情,请郡主原谅她妇人之见,身为人子,实在不忍她长跪雪地,还请郡主开恩,给她一个机会当面跟郡主忏悔。 穆霜吟觉得这对母子可真有意思。 腿长她身上,她随时可以起来,你要是真孝顺,求我没用,还不如去求她别白费心思了。 穆谨言再抬头只瞧见一道娉婷若柳的背影。 直到走出了雅霜院,穆谨言的神情还很僵硬。 穆霜吟那些话,是在说他与温氏一样虚伪吗? 方才她说话的瞬间,穆谨言对上她的视线,好似又从那双水眸中看到了曾经的厌恶。 穆谨言面若寒冰,连身后温氏的喊叫都无动于衷。 - 太后病了。 周明帝这几日都是刚下早朝就来慈宁宫。 今日过来时,宫婢正在喂太后喝药。 见周明帝来了,太后咽下嘴里的药,推开宫婢递过来的勺子:哀家不想喝了,茱萸你先出去吧。 茱萸犹豫:太后,太医说这药您还要喝两日。 给朕吧。周明帝忽然开口道。 茱萸应了声是,双手将药碗递到周明帝手上,蹲身告退。 周明帝坐到太后身旁:母后身体不适,药不能不喝,朕喂母后喝。 皇上一片孝心哀家知道,哪能让皇上喂哀家喝药。 太后说着接过周明帝手上的药碗,直接一饮而尽。 有宫婢立刻拿了蜜饯上来,太后吃下一个蜜饯,才将心头的恶心压下去。 宫能全,你带她们下去,哀家要单独跟皇上说说话。 是。 殿门掩上,太后捂着嘴又是几声咳嗽。 周明帝微微蹙眉:母后还是一直这样咳嗽吗?太医怎么说? 不碍事,老毛病了,哀家这咳疾年轻时就有了,每次肝火旺都要咳上几日,皇上不用替哀家担心。 周明帝伸手替太后拍了拍背:身体为重,小辈间打打闹闹,母后不用动气。 太后顿了一下,而后长叹一声:皇上也知道了? 周明帝点头:朕知道母后体谅儿子,自己动了气也不想拿这些事情来扰了朕,但母后为此都气病了,朕自要了解清楚。 秦竖言行无状,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都是小惩大诫,不想年轻人气盛,这也是朕始料未及。 太子下手是重了些,但好在多养一段时间也能痊愈,此事朕也说过太子了,母后无需多想,早日养好身体为重。 太后摇摇头:太子没错,四皇子也没错,皇上千万别错责太子与四皇子,错的是秦竖,哀家气的是皇上对他屡次宽宥,他却是屡教不改。 秦竖会这般,也是廉王教子无方,若非哀家知晓皇上重情义,哀家恨不得皇上将廉王一起惩戒一番,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子不教父之过。 太后说完这话,余光一直在观察周明帝的神色。 周明帝默了片刻道:母后言重了,秦竖既然已经得到教训,那便够了,廉王是教子无方,口头训诫一番就是,母后说惩戒就过了。 太后看着周明帝,她在分辨他说的话是在敷衍她还是真心。 看出周明帝说的话并非敷衍,她总算松口气:皇上宽厚。 周明帝喝了口茶。 家事上朕宽厚一些是人之常情,朕虽贵为皇上,也是寻常人,今日的情况,若是在国事上,恐怕朕就不能无所顾忌了,就算朕想宽厚,朝臣也会有意见。 太后将周明帝说的话想了两遍,问道:皇上,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母后在病中,朕本不想叫此事烦扰母后,然而,此事既能算国事,也能算是家事,既然母后问了,朕也不好再隐瞒。 太后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她甚至不想听周明帝说了。 可是来不及了。 朕前几日收到一封来自岭南的折子,折子列举了卫巡抚收受贿赂、盘剥百姓税款、摊派徭役等种种罪行,折子朕带过来了,母后先看看。 岭南卫巡抚,太后的兄长。 太后颤着手拿过折子,看完以后,整个人坐着都有些摇摇欲坠。 周明帝伸手扶住太后。 太后声音都有些飘忽:皇上,这些事是否属实? 这折子是太子递上来的,若没有十分把握,太子不会让这折子出现在他面前。 周明帝心中已有论断,嘴上却道:朕会派人查清楚。 那就是还未确定?太后松了口气:皇上,不是哀家替你舅父说话,他那人胆子小,当初离京时,哀家也再三叮嘱过他别犯糊涂,他应该不敢做出这些事。 母后别急,朕会让人去岭南彻查此事,若舅父是被人污蔑,朕定会还舅父清白。 如此最好。太后又问,不知皇上打算让谁去查? 第25章 朕知道母后担心什么,朕让太子亲自去一趟岭南,这下母后总该放心了吧。 太后想举荐清王,又怕周明帝多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 穆霜吟刚上榻,忽听到有人在轻叩窗柩。 听出其中规律,她当即穿好衣裳,汲着绣鞋来到窗边,试探地唤了声:殿下? 是我。 确定是秦靳玄,穆霜吟伸手推开窗。 站在窗外的人一身白色立领广袖蟒纹长袍,玄色大氅,束着冠,自然垂落的墨发被风一吹,几缕落在宽阔前肩,竟衬出几分风尘仆仆。 穆霜吟愣愣看他:这个时辰,殿下怎会来此? 第32章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穆霜吟看他时,秦靳玄也在看她。 刚沐浴完,长发被她用银簪t虚拢在脑后,垂下的发尾还带着沾湿的水汽,露在外头的肌肤白里透粉,好似初春清晨沾着露珠的待放花苞。 惹人采撷。 自从他表明心迹,穆霜吟对他的目光总是无法招架。 此时也一样。 好在他似乎是察觉她的不自在,率先偏开视线。 我要离京一段时日,明日一早走,后日不能来接你回宫了。 穆霜吟微愣。 先是没想到他这么晚过来,是来跟她道别。 再是因他后半句话。 她后知后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出宫是他送,回宫是他接。 他说是顺便,现在想来,什么顺便会次次如此巧合。 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他故意为之吗? 以前他什么都不会说,她也没有多想。 而自从她出宫那日,他便再也不肯掩饰自己的心思。 这些佛经,替我烧给岑夫人。 面前突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穆霜吟思绪被拉回。 她接过。 忍不住又想,他为阿娘抄经,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转移话题太明显,秦靳玄看出她紧张,也不戳穿她。 也许你生辰都赶不回来。 那岂不是要至少一个月。 放心,就算不回来,孤也不会短了阿吟的及笄礼。 穆霜吟摇头,其实没有也没事,殿下在外要一切小心。 秦靳玄勾了勾唇:嗯。 对了,殿下带上庞护卫吧。庞水功夫那么好,留在她这里是大材小用。 出宫那日她就说过,秦靳玄坚持,穆霜吟也没办法。 现在他要离京,庞水跟在他身边更好。 他会留在京城。怕她多想,秦靳玄解释:跟你无关,孤留他在京城另有安排。 他都这么说了,穆霜吟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忽然抬起手,不给穆霜吟后退的机会,温热的指腹已经落在她脸上。 别动,脸上有东西。 穆霜吟怔住:是墨吗? 嗯。 被他指腹轻擦的地方有些痒。 穆霜吟忍不住问:好了吗? 好了。 他收手,穆霜吟悄悄松口气,心里的紧张却半点没少。 短暂沉默后,秦靳玄道:我走了,你关好窗户。 穆霜吟点点头。 他却没走。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笑了笑:关上吧。 这一次,穆霜吟迅速关上了窗。 片刻,外头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归于平静。 重新躺回床上,穆霜吟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 她刚闭上眼睛倏地又睁开。 不对啊,方才沐浴时她明明仔细净过脸了,脸上怎么会有墨水? - 呦,皇兄明日一早就得走,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去哪儿了呀。 秦靳玄刚踏进东宫大门,殿门就传出一道调侃的声音。 福安上前接过太子殿下解下来的大氅,再吩咐宫婢将早就准备好的热茶端上来,极有眼色地带着众人退下。 殿内只剩太子三兄弟。 秦靳玄喝了口茶,从外边带回来的寒意彻底被驱散。 这话该孤问你们,该交代的事情,孤白日都已经说过了,大晚上的你们来东宫作何? 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 睡不着?秦靳玄的视线落在半闭着眼睛的秦靳玉身上。 秦靳丰话刚说出口就被自己的双胎弟弟打脸,折起扇子直接敲在秦靳玉搁在桌上的手背。 秦靳玉终于睁开了眼睛,皱眉看秦靳丰,做什么? 你怎么回事,整日眼睛就没全睁开过。秦靳丰提醒他:是你说要来大哥这儿的,来了你还是睡觉,那你来干嘛? 秦靳玉慢悠悠道:我是给你机会先说几句话,省得你待会儿又跟我抢。 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吗?秦靳玉一桩桩一件件数给他听:六岁的时候,大哥监督我们做功课,同样背首诗,我只不过背的时间比你稍微长一点,是谁去跟父皇母后告状说我故意缠着大哥说话,耽误大哥教你功课? 七岁 停停停。秦靳丰站起身,烦躁地薅了下头发: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总拿出来说,小气。 你们说话吧,我保证不插嘴,赶紧的,说完赶紧回去睡觉,刚才出来还不觉得,现在大哥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困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只是眼神清明,不见半点困意。 你要是困,你尽管回你的宫里睡觉,反正我们又不一路。 那不行,你走路都闭着眼睛,我怕你摔了。 口是心非。 明明是大哥明日要离京,自己想过来同大哥说话,借口倒是蛮多的。 幼稚。 秦靳玉看着这个只比他早半刻出生的二哥,无奈摇头。 说起来,他更稳重更成熟,怎么就不是哥哥呢。 殊不知在秦靳玄心里,两个人一样幼稚。 多大了还整日斗嘴。 有时候秦靳齐都比这两人稳重,他都懒得理他们。 秦靳玉还真有正事要告诉秦靳玄。 皇兄,孙礼典果真让人往明鹰宫送了信,他约我相见。 只有他? 是他送的信,不过他还提到了齐贺。 秦靳玄并不意外,这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可能单独行动。 你想见就见,不想见也无需理会,若是出宫就多带几个护卫。 秦靳玉嗤了声:我知道,皇兄放心,他不能对我如何。 不可大意。小心点总没错。 秦靳玉点点头,心中另有怀疑。 皇兄,你说这两人会不会已经跟清王勾搭上了? 没那么快。 他卸了孙礼典等三人的权,清王肯定要借着这个机会拉拢三人。 乔长盛暂且不论,孙礼典与齐贺即便对清王画下的饼感兴趣,这种关乎家族兴灭的事,不可能轻易下决定。 那父皇那儿 父皇若是问了,你直接说,父皇若是不问,你也不用说。 秦靳玉垂眸思索。 皇兄的意思,他大概猜得到。 这么多年了,秦靳玉不相信自己父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重情重义,这一点从他对母后、对高家的态度,他们这几个当儿子的都可以看得出来。 于清王一事上,父皇之所以优柔寡断,是为太后的养育之恩,也是为与清王的兄弟情。 或许在父皇心里,他始终认为清王还是顾念着兄弟之情。 只要清王没有更进一步,他不说破不点破,就能够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 也不用让皇祖母左右为难。 可是人的野心会越养越大。 第33章 你是担心太后为难阿吟? 有朝一日,若是清王真的将父皇从皇位上拉了下来,他不可能放过父皇,以及他们兄弟。 在这点上,秦靳玉不赞同父皇的做法,他更相信秦靳玄。 想到清王对兄长的忌惮,秦靳玉肃然道,大哥此次离京,身边要多带些人,以防万一。 嗯,孤已有安排,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还有件事。一直没说话的秦靳丰忽然开口。 秦靳玄看向他,无声询问。 秦靳丰:就是选秀的事情,皇兄,届时你已经回来了吧? 太后定下的选秀日子,与穆霜吟生辰一前一后。 算起来也就还剩一个多月。 第26章 不一定。 秦靳丰急了:大哥,你事情办完一定要早日回宫,万一到时候皇祖母非要给我们指婚,皇兄还能替我们说几句话。 秦靳玄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你们若是不喜,可跟皇祖母直说,再不济,还有父皇母后,急什么? 秦靳丰:皇兄当然不急,反正你的太子妃不是皇祖母选,你能说的风轻云淡,可是皇兄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次。 那日在公主府,多亏了我与三弟,否则阿吟跟表兄指不定 对上秦靳玄凉凉的视线,秦靳丰咳了声,自觉改口。 我是说,母后还好,父皇向来敬重皇祖母,他已经在选秀事情上,拂过皇祖母的意,为了让皇祖母高兴,牺牲我们的幸福也不是不可能。 秦靳丰话说得严重,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若真到了牺牲他们幸福这一步,周明帝也不会由着太后。 可他说周明帝会因为敬重太后,稍微妥协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到时候,太后不给他们指正妃,只是想往他们宫里指几个侍妾,父皇总不能连这种事都不依着太后吧。 好了,皇兄还要休息,我们该走了。 秦靳玉直接将还想再说话的秦靳丰拉出东宫。 太监在前头提灯,兄弟俩并肩走着。 选秀是小事,大哥要去办正事,你别拿这些小事去烦他。 卫巡抚那事固然重要,可真有重要到非得大哥千里迢迢去一趟吗? 傻。 卫巡抚虽是太后兄长,但也没那么重要。 大哥借此离京,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这个傻二哥说了。 秦靳玉的明鹰宫先到,秦靳丰跟着进来。 方才在东宫听大哥与三弟说话,他听得云里雾里。 不问明白,他回去也睡不着。 孙礼典齐贺为什么要见你?t 你脑子是长来干嘛的?如此明显的意图,居然看不出来。 秦靳丰仔细想了想:他们想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 你说呢,大哥上来就卸了他们的权,上位者不信任他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拥立一个信任我的人? 秦靳玉笑:二哥总算聪明了一回。 秦靳丰却没有因为他的夸赞高兴,从刚刚说出那句猜测,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两个老匹夫,敢动这些歪心思,我直接砍了他们! 说你有时候比四弟还冲动,你还不承认。 秦靳丰瞪他,其他事情能忍,想让咱们手足相残,你跟大哥能忍,我忍不了。 你回来。 秦靳丰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你别坏了皇兄的计划。 秦靳丰终于顿住脚步。 他几步走回来,连灌了一盏茶,才稍稍冷静下来。 秦靳玉摇摇头。 也不知道他跟秦靳齐这一点就炸的性子是随了谁。 - 皇后醒来,大宫女紫琴就告诉她,太子一早就来了。 简单洗漱一番,皇后出去见儿子。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外边的事情忙完尽快回来。 皇后早就从周明帝那儿听到太子要离京的事情。 太子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皇后对大儿子还算放心。 只是不管如何,子女出门在外,做父母的总是免不得挂心。 皇后虽是国母,但也是个母亲。 儿臣知道,母后放心。 皇后想起昨日她去慈宁宫跟太后请安,太后说的那些话。 她问太子:阿玄,卫巡抚的事情若是属实,有没有可能从轻发落? 秦靳玄淡淡摇头。 皇后明白了。 既然如此,太后的意思,她只当全然不知。 也没必要跟太子提。 母后,阿吟明日回宫必定要去慈宁宫跟皇祖母请安,请母后费心看顾。 皇后稍稍一想就明白儿子的担忧:你是担心太后因为廉王世子的事情为难阿吟? 是。 皇后神情微微凝重。 太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谁不向着自己人呢。 她应承下来:你放心,我视阿吟如亲女,不用你嘱咐也会好好护着她。 多谢母后。 皇后见儿子一本正经,突然笑了。 你与阿吟如今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以什么立场来谢? 周明帝下朝通常都会先到坤宁宫陪皇后用早膳,再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今日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到皇后在笑。 周明帝被皇后感染,方才在朝堂上还很是严肃的面庞,这会儿也含了笑意。 何事让皇后如此开怀? 皇后将刚才与太子的对话一说,问周明帝:皇上可知道太子如何回答? 他说什么? 太子说,便是以阿吟追求者的身份来谢本宫也无不可。 闻言,周明帝先愣上半晌,而后摸着胡须笑起来:出息。 想起太子那日的话,周明帝笑意越深。 他说那话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想替他探探人家姑娘开没开窍。 不过,太子也该有太子妃了。 皇后明知故问:皇上觉得阿吟如何? 阿吟自小养在皇后膝下,容貌品性样样无可挑剔,倘若他二人彼此有意,朕当然是乐见其成。 穆家心思是大了点,不过也只能动些心思了,更多的穆敬业还没胆子做。 那些小心思,他与太子都没看在眼里。 穆霜吟本也不亲近相府,就更加没那么多事。 皇后想起太子离去时的嘱托,说了自己的担忧。 周明帝沉默一瞬,宽慰皇后。 无需多想,秦竖无状在先,与阿吟有何干系,母后并非不讲理之人,不至于迁怒。 第34章 是不相信太子吗 太后昨儿想了一个白日,昨夜又辗转反侧一宿,最终心中的担忧还是大过顾忌。 茱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床幔外的茱萸上前两步:回太后,现在是辰时。 你去瞧瞧皇上下早朝了吗,如果见到清王,请清王来见哀家。 太后,王爷方才就来了慈宁宫,现在就在外边候着。 太后瞬间清醒过来。 莫非清王也是为兄长的事前来? 怎么没人来叫哀家。 是清王听说太后这几日在喝药,不许奴婢们扰了太后安睡。 备水,服侍哀家梳洗。 听到脚步声,清王起身拱手:儿子见过母后。 坐吧。 母后身体好些了吗? 清王忧心忡忡:儿臣也是昨夜才听说母后的病情,时辰太迟不便进宫,只好今日下朝再来请安,母后凤体有恙,该早些让人通知儿子才是啊。 儿子话里话外满是关怀,太后心里受用。 无甚大碍,老毛病而已。 那日廉王出宫后,太后心里藏了事,叫太医并非真的身体不适。 只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是不是思虑过重,太后这两日还真犯了老毛病。 秦竖确实是不像话。清王骂了侄子两句,叹息道:自家孩子虽该责骂,但是儿臣知道母后气归气,心里定也忧心他身上的伤势,您这病就是这么出来的。 儿臣前几日已经让清王府的医师去了廉王府协助大夫医治,母后无需牵挂。 太后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秦竖的事是小事,你舅父的事情才是大事。 舅父的事情?舅父在岭南出了何事? 清王面上的错愕不似作假,太后由此判定他对卫振的事情毫不知情。 看来事情未下定论之前,皇上还是顾着她这个母后的面子,并未在朝堂上提起此事。 太后悬了几日的心,终于稍稍落定。 秦竖被四皇子用弹弓打,廉王跟着丢面子,再到后来太子让人打断秦竖的腿,这些小打小闹都不重要。 太后真正想知道的是皇上心里是不是还顾念手足之情,还顾念着她这个母后。 周明帝为了个外人不顾自家人,默许太子行事,都让她寝食难安。 即便周明帝是自己养大的,太后知道他重情义,心里还是会忧虑。 如今想来,或许是她过虑了。 母后,舅父究竟出了何事? 第27章 太后回过神,将那封折子以及周明帝让太子去查的事情都跟清王说了。 清王大惊失色:居然有这种事情,母后可知那折子从何而来? 哀家不清楚。 当着亲儿子的面,太后也不隐瞒。 卫家是哀家母族,卫巡抚是哀家的兄长,这些事皇上能告诉哀家,哀家却不能多问,这叫避嫌。 到底隔了层肚皮,就不能无所顾忌。 这些话太后也只能跟清王说。 母后先别担心,舅父行事谨慎,不可能如此糊涂,舅父从小小县令到一州巡抚,太容易遭人妒忌,此事定有隐情。 清王所说与太后所想大差不差。 哀家也是这么想,前些年战乱不断,武将尚能提刀持剑上战场一酬壮志,像你舅父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空有满腔忠君报国之心,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有何用。 如今虽不能说外患已全部肃清,但大周还算安稳,皇上有心有力治天下了,像你舅父那样的文官机会终于来了。 承蒙皇上信任,将你舅父从知县提拔为巡抚,哀家不相信你舅父会这么糊涂。 想起战乱那些年,太后面上难免露出唏嘘之色。 清王心下嗤之以鼻,笑太后天真。 这天下有几个人当官是为忠君报国。 卫振远在岭南,天高皇帝远,又是太后兄长,多的是人巴结。 他能拒绝一次两次清王相信。 那十次、二十次呢? 就算一开始不会迷失本心,一旦尝到其中滋味,面对诱惑有几人能拒绝? 母后说的有道理,儿子也不相信舅父会做出这种事情。 既然皇上已经让太子亲自前往岭南查探虚实,想必皇上心里也跟咱们一样相信舅父,您不用担心。 哀家就是不放心所以才将此事告知于你。太后神情凝重:你说的没错,或许皇上心里也是相信你舅父,但是太子 母后是不相信太子吗? 不是不相信,而是哀家知道皇上会顾念哀家,太子不会。 不管是白狸,还是秦竖,太子从未看在她这个皇祖母的面子上行违心之事。 这一次恐怕也是如此。 清王看出他这个母后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心里想的未必跟嘴上说的完全一致。 母后不用多心,太子虽心冷了些,但是大公无私毋庸置疑,倘若舅父真的是遭人陷害,相信太子会还舅父一个清白。 太后委婉道:哀家就担心太子在调查的过程中万一受人蒙蔽,一旦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清王已经猜到太后打算。 但他不想自己说出来。 有些话要太后自己说,万一出了问题,也有太后为他兜底。 儿臣以为母后完全可以放心,以太子的能力手段,应该不至于受人蒙蔽。 太后默然片刻,也不再跟儿子拐弯抹角。 哀家还是不放心,你派几个可信之人走一趟t,暗中查查此事,哀家才能放心。舒清,此事哀家就仰仗你了。 舒清是清王的字。 母后信任儿子,儿子知道,只是清王犹豫:此事皇上并未让外人知晓,若是皇上得知儿臣派人去岭南暗中调查此事,儿臣恐无法跟皇上交代。 这是小事,若是皇上问起,你只管说是哀家的意思。 她担心兄长人之常情,皇上知道就知道了,也定能理解,不至于为此发难。 清王要的就是太后这句话:好,儿臣这就去安排。 去吧,如果有什么消息,你记得让人提前知会哀家。 顿了顿,太后又道:哀家比谁都希望你舅父是被人污蔑,否则,哀家就真的再也无颜面对皇上。 清王郑重点头:儿臣定会竭尽所能为舅父洗清冤屈,不会让母后为难。 好,哀家相信你。 第35章 舍下老脸求她原谅 清王府。 庆行远听到清王的安排,面露不赞同。 王爷,不可,您太急了,属下以为您应该尽快将跟着太子的人召回。 庆行远在危难时刻救过清王几次,清王发现他有谋士之才,就将此人留在身边。 他也确实从未让清王失望过。 有他在其中周旋,清王才能顺利在短时间内培植起自己的势力。 因此,清王信任庆行远,对于庆行远的谏言,也能听进去几分。 但是这次,清王却觉得庆行远太过小心。 本王知先生向来谨慎,但是如果没有把握,本王也不会冲动行事。 就算最后事败,还有太后为本王作证,无人会怀疑到本王头上,先生放宽心。 已经派出去的人,清王不可能召回。 今日去见太后,如愿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此时中途放弃,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庆行远还是劝。 王爷,不说太子武功不弱,寻常人伤不了太子,就说太子离京,身边必定带了高手,属下以为王爷兵行险着,实在是没必要。 是先生太过小心了,太子身边有高手,本王也有。 双拳难敌四腿。 太子功夫再好,能以一敌十,未必就能以一敌百。 可是王爷 好了,这件事本王心意已决,是成是败本王都认了,先生无需多言。 清王并不想再跟他多说此事,话题一转:先生还是帮本王想想,如何才能拉拢乔、孙、齐三人,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本王所用。 对于这件事,庆行远还是那句话。 此时王爷也不用急,时机成熟,不用王爷主动示好,他们自会来找,如若被他们察觉王爷着急拉拢,日后恐不能轻易受管束。 这些话清王倒是听进去了。 &本王知道,那就依先生所言。& 离开清王的院子,庆行远面上的忧色仍旧不减。 清王虽然愿意给他几分面子,但是本性独断。 小事上或许愿意听他的,大事上却总固执己见。 太子刚离京,清王就派人紧随其后。 走得是一个方向,行的还是谋刺之事。 就算真的在宫外除掉太子,日后被查出来,沾上谋杀储君的嫌疑,岂是太后几句作证就能将清王摘出去。 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不觉庆行远竟然走到的秦恒的院子。 秦恒正好要出门,两人在院门口遇上了。 世子。庆行远给秦恒行礼起身后道:属下有事跟世子商议。 秦恒见他神色严肃,当即歇了外出的心思,将人带进院中说话。 先生因何面色愁郁,可是父王那儿出了什么事? 庆行远面上无奈之色尽显,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他没有隐瞒秦恒。 秦恒得知自己父王的安排,也是震惊。 父王此举会不会太过急了,万一父王就没想过后果吗? 万一什么,秦恒不用说,庆行远就知道他与自己想的一样。 世子的顾虑也是属下的顾虑,可王爷心意已决,属下说的话,王爷听不进去,属下实在是觉得不妥,所以只能来见世子。 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去劝父王? 庆行远摇头:如属下方才所说,王爷心意已决,现在谁去劝他都听不进去,就是世子劝了,恐也无济于事。 那先生的意思是? 世子身上可有王爷的信物? 秦恒想了想,点头:有。 庆行远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简单了,王爷不召回那些人,世子可以让人拿着王爷的信物将人召回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万一坏了父王的事情,父王恐怕要不高兴。 庆行远见秦恒迟疑,明白他的担心。 可现下却是没时间再让他犹豫。 世子听属下一言,太子离京事出突然,王爷也是今晨才得知,这么短的时间,如何精密部署? 即便事情真成了,皇上一旦知道王爷的人跟着太子离京,就算找不到证据,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也于王爷大事不利。 若事情不成,也会有过早暴露自己的危险。 秦恒知道庆行远分析得没错。 成与不成,现在都不是好时机。 是父王太着急了。 秦恒也知道父王向来忌惮太子。 或许是因为那年,太子借着一首诗,竟然直白地将父王的野心平白摊开。 第28章 那年太子不过九岁。 都说童言无忌,皇上似乎也没有相信。 父王却一度因此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行事也更加谨慎,近几年才好了些。 可秦恒知道父王心里对太子的忌惮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减过分毫。 现在,皇上又让太子接管金甲卫,隐隐有放权太子的迹象。 父王就更坐不住了。 先生所说,我明白了,好,我愿意按照先生所说的做。 庆行远彻底松了口气。 世子放心,若是王爷之后怪罪下来,属下会如实告知王爷,不会让世子一个人担责。 - 相府。 穆家人最牵挂的还是不久之后的选秀。 你给谣谣报上去了? 是母亲,儿子是丞相,谣谣本在选秀之列。穆矜谣的名字早就入了内务府。 丞相之女本就有名额,这点穆老夫人不担心。 她忧心的另有其事。 听说此次选秀,除了几位皇子,两位王爷的世子以及府上其他适龄公子,太后都会指人。 穆敬业告诉穆老夫人:不止这些,就连安国公、武圣安等外姓王或者是受皇上器重的近臣,也可能会指婚。 不过臣子就是指婚也是皇上亲指,不是太后。 给孙辈后院选人,是太后对小辈的关心,插手天子近臣的后院,就是越界了。 这些消息是他从内务府打听来的,应当不假。 那你觉得谣谣有可能当皇子妃或者是世子妃吗? 皇上明确说过,太子妃不在此次选秀之列,四皇子年纪尚轻,剩下的只有二皇子与三皇子。 清王世子已有正妃,至于廉王世子那个草包,说实话,穆敬业看不上。 当皇子侧妃都比当廉王世子妃强。 至于穆老夫人所问,穆相爷苦笑。 母亲,自从儿子在朝堂上反对推封制后,皇上对儿子本就不满,加上有高国舅在旁拱火,皇上已经不信任我了,恐怕 穆敬业重重一叹。 穆老夫人也是愁眉紧锁:那如今岂不是只能仰赖霜吟? 穆敬业颔首:确实别无他法,只是阿吟恨不得与咱们相府划清界限,怎会出手相助。 明日岑氏的忌辰一过,阿吟就要回宫,能做的儿子都做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让她心软了。 穆老夫人眸色一沉。 祖母父亲好言相求,继母兄长跪求,她竟都无动于衷。 当真是铁石心肠。 穆老夫人心里恨极,却也知道若等穆霜吟回了宫,就都迟了。 再试一次吧,这一次我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求得她原谅。 若还是不行 穆老夫人眸底冷意一闪而过。 那就只能让她明日无法回宫了。 第36章 生了女儿就真如此罪大恶极? 郡主,老夫人来了。 穆老夫人的到来,穆霜吟并不意外。 明日就要回宫,穆家人轮番上阵都未求得她允诺。 不到最后,怎会轻易罢休。 只是,穆霜吟想了半月还是没想明白,他们怎么就觉得她有本事干涉选秀? 究竟是太高看她,还是病急宁可乱投医? 阿吟,你明日便要离开家,祖母年纪也大了,见你一面就少一面,有些话祖母若不跟你说清楚,恐怕会留下遗憾。 你让丫鬟们都退下吧,就咱们祖孙俩说说话。 穆霜吟直接拒绝穆老夫人。 在祖母的庭芳院依祖母的意思无可厚非,在雅霜院没有那么多规矩,奶娘、腊梅腊雪都是我绝对信任之人,祖母有话直说便是,但 穆霜吟顿了下:若还是为选秀而来,请祖母莫要为难。 穆老夫人神情微微凝滞,片刻后,勉强笑笑。 也没有再坚持让人出去。 阿吟你误会了,你既不愿掺和选秀,祖母也不能逼迫你点头,祖母今日t想同你说的是其他事情。 穆老夫人面上突然显出悲痛之色。 明日是你阿娘的忌辰,祖母昨夜梦到了你阿娘,你阿娘生前是个好媳妇,上孝顺公婆下体贴夫婿,她还在时,咱们一家人不知道多欢乐。 不知内情的腊梅腊雪面无波澜。 深知其中内情的奶娘听到穆老夫人这句话,竟觉得有点反胃。 她下意识去看穆霜吟。 穆霜吟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奶娘不想让人觉得穆霜吟身边的人没规矩,极力忍着打断的冲动,抿紧了唇继续听穆老夫人胡诌。 这些年祖母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因为迷信,错怪了你。 穆老夫人眼眶泛红,手握拳捂着胸口,端的是痛心疾首。 其实,那时候祖母会那般糊涂,也是因为你阿娘突然离世,祖母实在太过伤心,事过不久,祖母就后悔了,只是祖母一生好面子,拉不下脸来求你原谅。 不想你那么快就被召进宫,一年到头祖母都见不了你两次,想好好弥补你,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昨夜你阿娘入祖母的梦,想来也是希望看咱们一家和乐,所以今日,祖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你原谅。 阿吟,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你能原谅祖母的一时糊涂吗? 穆老夫人说话时,穆霜吟一直垂着眼。 她说完,穆霜吟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穆老夫人失了耐性又唤了两声,穆霜吟才抬起眼眸。 那双清凌凌的杏眸不带半点情绪看过来的瞬间,穆老夫人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她竭力稳了稳心神,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阿吟,祖母方才所说,你都听到了吗? 穆霜吟:都听到了。 见她神色如常,穆老夫人松了口气:那你愿意 原谅你吗?穆霜吟接过话,声音有些轻飘。 然后呢,为了我们一家的其乐融融,我要去陛下娘娘面前替穆矜谣说好话,帮她顺利当上皇子妃? 如果我不应,你是不是还要提醒我,我是穆家人,为了穆家的荣誉也是为了我自己? 穆老夫人来时做足的心理建设,终于在穆霜吟一句句反讽中溃散。 霜吟,就算你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 你是穆家女,日后就算嫁了人,穆家也是你的底气。 你爹现在在朝堂上的处境不太好,穆家若是不好,你以为婆家能高看你? 只是让你动动嘴,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何就是不愿,就算你怨祖母、怨你父亲,难道就真怨到连自己日后的倚仗都不要了吗? 不到最后到底不想彻底撕破脸皮,穆老夫人语气软下来。 霜吟,祖母说这些话是为了穆家,也是为了你,你怨我们可以,但不能不为自己日后着想。 穆老夫人好意思说,穆霜吟都不好意思听。 她接下去的话,彻底粉碎穆老夫人的希冀。 我的事情就不劳祖母费心了。 既然祖母提到了阿娘,还说阿娘入了你的梦,那阿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托了什么梦给我。 穆老夫人神色微僵。 看祖母的样子,那就是没有了?穆霜吟平白直叙道,阿娘在梦里让我替她问问祖母,为什么祖母要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让她整夜整夜地跪祠堂,导致她落下病根,年纪轻轻疾病缠身,难道她生了女儿就真如此罪大恶极? 穆老夫人脸上的遮羞布被撕了个彻底,她仍然嘴硬:是谁跟你胡言乱语? 穆霜吟当时还是个奶娃娃,她知道什么。 穆老夫人怒视奶娘,是不是你跟霜吟胡说八道? 奶娘已经忍够久了。 她挺直脊背。 跟着穆霜吟在宫里住了十几年,该见的都见过。 此时太过生气,说话不觉带了几分凌人气势。 是胡说还是事实,老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明日就是夫人忌辰,若老夫人觉得是我污蔑了您,您现在就到夫人牌位前告我的状,让夫人将我一起带走。 老夫人敢吗? 穆老夫人自然不敢。 她最是迷信。 奶娘这么一说,她瞬间觉得整个屋子阴森森的,让她毛骨悚然。 当即不敢在雅霜院多待。 回到庭芳院,穆老夫人立刻焚香沐浴,对着带佛珠的菩萨念了半日经,心里才稍微踏实。 第29章 想到穆霜吟油盐不进,穆老夫人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本不想使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孙女,奈何穆霜吟半点不顾血脉亲恩。 既如此,就别怪她心狠。 红枝,你替我去罗家捎个口信 红枝刚走,穆相爷就来了庭芳院。 穆敬业显然是得知老夫人刚从雅霜院回来,就迫不及待过来打听情况。 娘,怎么样,您说动阿吟了吗? 穆老夫人冷笑两声。 她脾气犟得很,我拉下老脸求她原谅,只得来她的讽刺,我看她是铁了心要与我穆家划清界限了。 穆敬业脸色也沉了下来。 儿子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既然如此,也只能算了,儿子再想想其他办法。 算了?怎么能算了,她姓穆,身上流的是我们穆家的血,她休想摆脱穆家。 可她不同意,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说没有?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穆敬业愣了愣:那娘想怎么做? 穆老夫人说出自己的打算,穆敬业猛地站起来。 不行,娘,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不同意。 穆老夫人手掌用力拍向桌子。 她都不当你是父亲,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真想让她彻底摆脱咱们穆家? 那娘要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女儿生得那模样,万一日后嫁个位高权重的,她心里对相府又有怨,到时候难保不会反咬咱们穆家一口,这后果你想好了吗? 第37章 忘了太子殿下为她警告你的事情了? 不,阿吟心里虽没穆家,但她不会公报私仇,她不可能故意害穆家。 不可能?穆老夫人提醒他:就算她自己不会,你忘了太子殿下为她警告你的事情了? 穆敬业眸光微闪,纠结过后,他仍旧摇头:那也不能做这样的事。 穆敬业试图说服老夫人。 对,母亲,还有太子,太子已经警告过我一次,咱们真这样做,太子那里也没办法交代。 穆老夫人语重心长:你糊涂啊,先将人牵绊住,她才能跟我们一心,真成了,我们不会说,她自己更加不会,谁会知道? 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若真不同意,那便算了。 穆敬业双手攥成拳,额头青筋毕现。 痛苦的摇摆之后,他想到皇上对他的不信任,整个人瞬间颓然坐下来,有气无力道:就按照娘说的吧。 穆老夫人松口气。 这就对了,母子齐心,才能事半功倍。 - 日暮西斜,一辆马车停在相府门前。 马车尚未停稳,红枝就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衣裳拉好了吗?还真担心本少爷在车上吃了你啊。 不端重的话伴随轻佻的笑,红枝面红耳赤。 察觉一道视线落在马车上,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色走过去。 庞护卫,那是我们老夫人的侄孙,过来看望老夫人。 话音刚落,腰间缠上一只大手,红枝浑身僵直,她伸手去推:罗少爷,请您放开奴婢。 罗成浩不仅不放,甚至当众在红枝身前掐了一把。 还是刚刚什么都不穿手感更好,别害羞,等下我就跟姑婆要-了你。 红枝都快哭了:罗少爷,您别开玩笑,红枝身份低微,万万不敢。 当个姨娘而已,有什么不敢。 他越来越过分,在车里也就忍了,当着众人的面,红枝羞愤难当。 正要不管不顾使劲挣开,身上的手忽然消失,紧接着耳旁就传来罗成浩的惨叫。 啊啊痛痛痛,松手快松手,我手要断了 红枝心里虽然恨,但不得不出声替罗成浩解难。 庞护卫,罗少爷是我们老夫人的侄孙,方才是跟我开玩笑的,您别误伤了人。 老夫人护着娘家人,罗成浩手断了,老夫人不会饶了她。 对比起来,被罗成浩占占便宜,也没什么。 庞水面无表情扫了红枝一眼,甩开罗成浩的手。 并非他想多管闲事,谁让罗成浩在他面前行下作之举。 罗成浩跟着红枝进府,还是心有余悸。 那人是谁?太可怕了。 庞护卫是护送郡主回相府的。 罗成浩这会儿还捂着手,不能再对她怎么样,红枝跟他说话都轻松不少。 只要将他带到老夫人面前,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也就不用再被他占便宜。 这么想着,红枝无意识加快脚步。 罗成浩还在想她的话,反应过来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瞬间不满。 你走那么快干嘛,跟我详细说说,你说郡主,是昭阳郡主回来了?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红枝放慢脚步:老夫人病t了,皇后娘娘恩准郡主回来探病,正好赶上先夫人忌辰,郡主已经回相府住了半个月,不过明日先夫人忌辰一过,郡主便要回宫了。 罗成浩脑海中浮现穆霜吟那张冠绝群芳的面容,心就飘了。 明日便要回宫。 可惜了。 早知道,他就早点来看望姑婆了。 在相府借住几日,摸不着饱饱眼福也好啊。 两人拐进通往庭芳院的那条廊道,穆谨言正好从垂花拱门过来。 罗成浩?他来相府干嘛? 一旁的丁顺见穆谨言站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出声询问:少爷,不走吗? 穆谨言回神,继续走,走了几步,忽然又转了个方向。 先去给祖母请安吧,对了,这两日谣谣都在做什么? 丁顺微怔,不明白少爷方才明明要去雅霜院,怎么忽然改了主意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还问起大小姐来。 少爷最近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到雅霜院附近转转,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比起大小姐这个亲妹妹,少爷似乎更加喜欢二小姐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随即,丁顺又摇头。 应该是他想错了吧,少爷与二小姐毕竟隔了层肚皮,谁都会更喜欢亲妹妹才是。 主仆俩换了个方向,朝庭芳院走去。 走到院门口,先是听到穆老夫人的笑声,紧接着就听到老夫人留罗成浩在相府住一晚。 姑婆不说我也是要留一晚的,侄孙都好久没来瞧您了,怎么也要多陪姑婆两日,免得被我爹知道,他又要骂我。 穆老夫人一脸欣慰,她问红枝:碧落院收拾好了吗? 红枝道:奴婢方才让人去瞧过,都收拾好了。 好,那你带罗少爷去碧落院歇息吧。 穆谨言走进来,听到穆老夫人这句话,不禁蹙眉。 碧落院与雅霜院一墙之隔。 以罗成浩的德性,祖母怎会将人安排在那处。 祖母。 罗成浩起身朝穆谨言走来,表弟,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 穆谨言笑了笑:我一直这样。 罗成浩正要再说话,穆矜谣提着裙子从外头跑进来。 祖母。 罗成浩看到穆矜谣,眼睛亮了亮,表妹长大了,更漂亮了啊。 穆矜谣一看到罗成浩就开始应激:你怎么在这里?! 若是在外头看到罗成浩,穆矜谣肯定要害怕。 毕竟这人曾对她动手动脚。 可这是在相府,有祖母跟兄长在,穆矜谣才不怕对罗成浩。 此时她对他只有满满的恶心。 罗成浩没将她的态度放心上,看到美人,他心情都会很好。 我来看望姑婆啊。 穆矜谣猛地去看穆老夫人,祖母,您不是说过不会再让他 谣谣!穆老夫人不悦:来者是客,你休要胡闹,红枝,还不快带罗少爷去休息。 是。 两人离开,穆老夫人又有心情哄孙女了。 你不喜欢他,离他远点不就行了,他也就住两天,这是在相府,他能对你怎么样? 可是看见他色眯眯的样子,我就犯恶心! 穆矜谣见祖母不向着自己,更生气了。 她偏头委屈地看着穆谨言。 穆谨言心不在焉安慰她两句。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38章 有没有提醒他,郡主就住在隔壁 罗成浩以前也在相府住过,只不过住的不是碧落院。 第30章 这会儿跟着红枝慢悠悠晃荡过来,还挺新奇。 红枝对罗成浩有防备心,她将人带到院落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罗少爷,院子已经收拾妥当,您要是累了,进去就可以直接歇息。 她微微蹲身:那奴婢就先回去跟老夫人复命了。 你急什么?这么怕我?罗成浩气息逼近,察觉她想后退,伸手就攥住她手臂。 本少爷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不就是在车上跟你开开玩笑,这么玩不起啊。 刚刚表弟表妹忽然来了,本少爷都忘记跟姑婆讨了你了,过两日本少爷离开相府肯定带上你。 红枝双手在他肩头推搡:罗少爷您就不要开奴婢的玩笑了,您放开奴婢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 可惜男女力气悬殊过大,她的力气对罗成浩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她越是抗拒,他就越是兴奋,此时若是在罗家,他能就地就将人解决了。 这里毕竟是丞相府,罗成浩在此吃过亏,他不敢造次,半拖半拽将人往院子里带。 先伺候伺候本少爷,本少爷就让你回去伺候姑婆。 碧落院有四五间屋子,占地空旷,这会儿院子外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红枝被他逼得往里退,最终后背抵上墙角,退无可退。 见罗成浩开始解衣服,红枝真的怕了。 她听过罗成浩的荒唐,可是不知道他竟然能这么荒唐。 天还未全黑,这是在相府,还是在院子里,他居然半点都不顾忌。 如果有人进来瞧见了,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万一传到大少爷耳朵里,红枝越想脸色越白。 情急之下,她搬出穆老夫人。 罗少爷,奴婢是老夫人的人,您让奴婢走吧,您不能这么做。 罗成浩不以为意:本少爷没有不让你走啊,只是让你先伺候伺候本少爷而已。 他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来解她的。 不用搬出姑婆来吓本少爷,姑母让你带本少爷过来,就是默认了让你伺候本少爷。 方才在车上要不是你不配合,咱们早就成事了,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红枝哆哆嗦嗦地落泪。 有人进院子,看到这一幕,吓愣在原地,手上的东西掉在地上,被罗成浩吼走了。 站着做这事是体力活,什么都还没成呢,罗成浩就体力不支,伏在她身上喘气。 气喘匀了些,他又来拽她手腕:墙太硬了,本少爷是怜香惜玉的人,走,咱们进去,上了榻,本少爷好好疼你。 墙。 红枝绝望中看到了点光亮。 罗少爷,不行,郡主住的雅霜院与碧落院就一墙之隔,万一被郡主听到就是大不敬,真的不行,求您还是赶紧让奴婢走吧。 这句话果然最有效果。 罗成浩脚步顿住,眸光复杂地看着那面大约半丈高的白墙。 趁他愣神之际,红枝迅速拢好自己的衣服,将他推开就跑出了碧落院。 罗成浩也没有去追,他还是在看那面墙。 跟穆霜吟比起来,穆矜谣都索然无味,红枝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一想到穆霜吟那样的美人儿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罗成浩就心痒难耐。 他几步捡起自己的衣裳摸了一通,摸到常年带在身上的东西之后,他的视线落在墙脚那棵高过白墙半丈有余的槐树上。 正值隆冬,槐树已然掉光叶子,看不到春夏的半点生机。 罗成浩看着看着却缓缓笑了。 他穿好自己的衣服,准备进去先好好睡一觉。 红枝跑回庭芳院眼眶还是红的。 她跪在穆老夫人面前,求她做主。 穆老夫人神色淡淡:你让他得逞了吗? 红枝一摇头眼泪跟着往地上掉:没有。 穆老夫人有些意外,她的侄孙她最清楚,红枝居然能从他手上逃出来,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穆老夫人心里藏着别的事情,不耐烦听红枝哭哭啼啼。 好了,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让他欺负了,既然他没有真的欺负你,你哭什么,起来吧。 红枝不敢置信。 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可老夫人这样子,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心里不舒服,但她只是个奴婢,不能违抗主子,最终只能咬紧了唇瓣起身。 穆老夫人还有话要问她,也就随口安慰了几句。 好了,等明日我见了他,我会警告他,不会再让他胡来。 如果今日你真被他欺负了,那我定会替你做主,现在不是没有吗,也只能如此。 对了,你有没有提醒他,郡主就住在隔壁,让他别动静太大扰了人? 红枝点点头,虽然没哭了,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有,罗少爷就是听说郡主就住在隔壁,才放过了奴婢。 穆老夫人半阖起眼,慢慢转着手中的碧绿佛珠, 有就好,总算他还能有点分寸,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你今日受惊了,晚上就不用你伺候了。 红枝屈膝退出去。 穆老夫人睁开眼睛,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串珠子的线就这么断了。 珠子四散在地板上。 穆老夫人面色白了白,她倏地站起,转身,面对着供桌上慈眉善目的菩萨,双手合十开始一句句地念。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 穆谨言从见到罗成浩开始就心神不宁。 他一只耳朵被太子伤得很重,时不时还会抽疼。 捂住没受伤的那只耳朵,他甚至不太能听见声音。 这段时日,因为养伤,穆谨言习惯侧睡,此时他也是侧卧着身子合衣躺在床上。 丁顺以为穆谨言睡着了,吹灯走出房间,轻手轻脚替他掩上房t门。 穆谨言并未睡着。 关门声响起的刹那,穆谨言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他猛地翻身坐起,边往外边走边套衣服。 院外值夜的下人错愕:少爷,这么晚了,您 穆谨言瘦削的脸上覆着一层霜:别声张,也别跟着我,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 他越走越快,刚一出院子,很快就不见人影。 第39章 郡主真出了事,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好 穆谨言住的青竹院在相府最西边,碧落院在相府东侧。 从青竹院到碧落院原本需要走上一刻钟,却生生被穆谨言缩成了半盏茶。 碧落院院门未关,也没有下人把守,穆谨言远远就瞧见院落中透出来的灯火。 他的脚步在靠近院门时渐渐放缓,特意避开光亮处,将自己的身体隐匿在阴暗处。 双脚刚踏进院门,左侧院墙尽头的槐树上传来窸窣动静。 穆谨言看过去,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到两只还扒拉在墙上的手。 很快,那两只手也不见了,好像这只是穆谨言的错觉。 可他却知道,这不是错觉。 是罗成浩。 穆谨言沉下脸,单手往墙上一撑,跃上围墙。 夜深了,雅霜院静悄悄的。 往远处看,大部分屋子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个有能看到光亮,外头有几个侍婢站着在打盹。 靠近围墙这片没什么光线,什么都瞧不见。 穆谨言目光逡巡一圈,没有找到罗成浩,倒是能隐约瞧见守在门口的几个守卫的身影。 他猜测,有侍婢守着的那间隐约能瞧见光亮的屋子,应该就是穆霜吟的住处。 穆谨言知道自己现在只需要弄出点动静,立刻能惊动院门口的守卫。 不管罗成浩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得逞。 斟酌之际,穆谨言脑中闪过的是穆霜吟幼时对他的厌恶,以及现在对他的冷淡。 回过神来,他已经的双足落地,进了雅霜院。 穆谨言没有去找罗成浩。 他还是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在阴暗中,借着黑夜的遮挡慢慢靠近穆霜吟的屋子。 前头有侍婢守着,他没往那边去,而是来到屋后的窗户,轻轻打开,再从窗户进屋。 一切都很顺利。 房间里留着一盏灯,借着微弱的光线,穆谨言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扇绘着霜花的屏风上。 依稀能瞧见屏风后头衣桁的轮廓。 他握着拳缓缓走近屏风,每走一步拳头就紧一分。 走到屏风前,站定,拳头紧了松松了紧,而后脚步缓缓侧移,绕过屏风,站在床榻下几步远。 内室没有留灯,借着外间透过屏风的光线只能大概瞧见床上隆起的人型。 第31章 穆谨言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双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来到床榻边,只要一伸手,他就能触碰到她。 手伸出去了,他忽然惊醒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后背撞上屏风发出细微动静,穆谨言背脊一片汗湿。 直到屋内重新恢复静寂,方才溺水的窒息感才渐渐消失。 理智告诉他要马上走,悄无声息离开这里对他最好,可他双腿却动不了。 穆谨言背对着床榻,轻声开口:郡主,罗成浩进了雅霜院,他恐怕想冒犯你,你 话音未定,穆谨言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清冷的脸上微微诧异。 庞护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比你早一点。 瞥见女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裘衣,庞水有些不自在地偏开视线:腊梅姑娘,你先将衣裳穿好吧。 腊梅没理他,她看向躺在地上的穆谨言:他怎么处理? 后窗又有动静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真正该得到教训的人到了。 你上床躺好,我来处理。 腊梅点了点头,正要躺回床上,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紧接着身体就开始发软。 庞水适时扶住她,将早就准备好的湿巾捂在她鼻间,再往自己鼻子上缠了一条。 你自己可以吗? 嗯。 庞水没有耽搁,松开她,从怀中掏出另一条浸了药的帕子,捂住穆谨言的口鼻将人托到床底下,而后轻轻一跃,重新上了房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罗成浩也捂着鼻子从后窗跳进来。 刚刚要不是内急耽误了点时间,他早就到了。 罗成浩目的明确,进了屋直朝内室走。 事先做了准备,罗成浩不怕穆霜吟中途醒来。 加上到底隔了些距离,还有一扇门,正常走路外边的人也听不见。 他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越过屏风,他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为了这一刻,他刚刚还特意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现在身体跟脑子都很兴奋。 悄无声息成了美事,再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知道。 闻了他这好药,穆霜吟明日醒来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他也不用担心事情会败露。 就算穆霜吟真怀疑,为了名声,她也不敢说。 安国公的女儿都不知不觉被他糟蹋过,又有谁知道他做的事情。 总之不管怎么想,罗成浩都很自信自己不会有事。 郡主,美人儿,你真是让我好想啊,我来了。 他不着寸缕来到榻前,掀开被子,女子姣好的身姿映入眼底。 可惜内室光线实在是太暗了,罗成浩看不见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着实遗憾。 试探地叫了两声,确定人真昏睡过去了,罗成浩彻底放了心。 他迫不及待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裳,解到一半,他忍不住了。 实在太香了! 罗成浩上了榻,身体压下来:美人儿,让我先亲亲。 一只脚狠狠踹上他命根。 罗成浩本能仰起头,嘴张到极致,惨叫声及时被一团布塞回他喉咙里。 庞水熟练给他后颈来了个手刀,人昏倒在榻上。 腊梅偏过脸,躲过他砸下来的头,却没有动。 庞水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伸手将压在她身上的罗成浩拽下床,任罗成浩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 庞水俯身询问床上的人:腊梅姑娘,你怎么了? 这药还挺厉害,我现在浑身都没力气,否则方才那一脚我能让他就此废了。 怪不得她方才能忍这么久。 庞水笑了:这还不简单。 他的指尖忽然多出一根针,手往后一扬,那根针直接没在罗成浩的腿间。 腊梅在庞水的搀扶下坐起身,往地上一看,就看到罗成浩身下开始流血。 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庞护卫怎么知道有人要对郡主不利? 相府来了言行下作的客人,偏偏还住在郡主院子隔壁,不小心点怎么行? 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不谨慎点,殿下也不可能让他来保护郡主。 明日郡主就要回宫,关键时刻更要小心。 郡主真出了事,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好。 第40章 自古美人计、枕边风往往比其他计策来得好使 腊梅姑娘回房休息吧,这两个人我来处理。 好。她现在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明明两人都闻了,怎么庞水似乎不受半点影响。 庞护卫方才也闻了药,怎么没事? 这点庞水也不知缘由,他推测:或许此药对男子伤害较小。 真是这样,那这个罗成浩更加该死了。 不过,庞护卫,这两个人现在还不能死。 没死,他们就会有所顾忌。 死了,难保不会有人狗急跳墙,传出不利于郡主名声言论。 实际上,腊梅觉得像罗成浩这种人生不如死更好。 庞水明白。 腊梅姑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穆敬业整个早上心慌得厉害。 就连皇上重提推封制,他也没心思多说两句。 一下早朝,穆敬业直奔宫门,一只脚刚上马车,便被人叫住。 穆相稍等。 穆敬业听到这个声音,只恨自己方才上马速度不够快。 他叹息了声,转身时面上已然带笑:此处恐不便,两位公子有话不妨上车再说。 三人一起上了穆敬业的马车。 今日在朝堂上,陛下重提推封制,丞相为何一言不发,丞相可还记得答应我们之事? 当然记得,两位公子别误会,只是他话音一顿,无奈道:你们二位也瞧见了,皇上如今对我诸多猜疑,甚至已经开始重用王中书、刘尚书、陈侍中,今日我再多说只会惹皇上更加不悦,我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马车里的另二人,分别是辽南王与蒙汉王的其中一位儿子。 二外姓王自先祖起便手握重兵,成了割据一方的诸侯。 先帝还在时内忧外患,辽南王蒙汉王就是大周的内忧。 好在两人兵力财力相差无几,相互制衡,与朝廷也算相安无事。 然而八年前,两王野心渐渐膨胀,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不仅不想照常向朝廷缴纳供税,还想让朝廷从国库里掏银子给他们养兵买马。 朝廷t不答应,他们就兴风作浪,搅得边关百姓不宁。 周明帝忍无可忍,派兵镇压。 彼时大周已经基本肃清主动来犯的外患,两王虽然拥有重兵,但朝廷兵力集中起来也不少,非要打只能两败俱伤。 最终双方达成共识,两王继续按时向朝廷缴纳供税。 为了向朝廷投诚,两王各送了位儿子到京城为质。 明面为质,实际是在朝当眼线。 周明帝当做不知道,甚至还给两人分配了闲差,给了他们上朝旁听的机会。 说他自负也好,他就是想让两王看看,大周是如何渐渐强盛起来的。 想造反都得掂量掂量。 如今时机成熟,周明帝想用不流血的方法,也就是推封制削弱两王手中兵权。 不想,带头反对的居然是大周的丞相。 两王不肯接受推封制也是深知其中利害。 推封制看似是将两王手中的权利分给他们的子孙,一家人合起来是没差。 可人心难齐。 两王膝下那么多儿子孙子,真将兵力、土地、财力都分了,日后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一盘散沙还怎么与朝廷抗衡? 辽南王二公子道:丞相的为难,父王心里也知道,只不过丞相是文官之首,您坐视不理就说不过去了。 蒙汉王大公子道:我们与丞相如今是在一条船上,船已经驶出去了,丞相想中途下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半是奉承,半是威胁,穆敬业不会听不明白。 沉默片刻,他直白道:本相说也说了,劝也劝了,皇上不听,我也无可奈何,两位公子是何意思,还请明示。 这自古美人计、枕边风往往比其他计策来得好使,丞相膝下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不是正好吗? 穆敬业笑容发苦,如果真像这二人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家丑不可外扬,穆敬业最终也只是笑着揭过。 第32章 两人下车离去时,马车里多了一个半米高的箱子。 穆敬业打开一看,瞬间就不心疼给穆霜吟的那二十万两了。 一千两的面额,这么厚厚一箱子,恐怕百万不止。 都说辽南王蒙汉王富可敌国,今日算是见识了。 既然都这么富有了,还不按时向朝廷纳贡,甚至还伸手向朝廷要银子。 也怪不得皇上铁了心要施行推封制。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马车再次停下,相府到了。 穆敬业一进府就让刘管家将车上的箱子搬进库房。 小心一点,那里头的东西很重要,不能让人瞧见,也不许任何人打开。 话都应下了。 为了这件事他屡次惹得皇上不喜,不要点好处岂不是吃了大亏。 吩咐完,穆敬业就朝庭芳院走。 也不知道雅霜院如今是什么情况。 穆敬业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事成,又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刚走到庭芳院门口,穆老夫人带着红枝从院中出来。 见到儿子,穆老夫人道走吧,今日是岑氏忌辰,你我也该去祭拜祭拜。 这是成了? 穆敬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小女儿估计要怨他们一辈子了。 走到雅霜院门口,被门口的守卫挡住了。 相爷老夫人留步。 穆敬业笑道:本相带着母亲来祭拜亡妻。 守卫道:这个我们管不了,郡主已经回宫,郡主不在,雅霜院任何人都不能进。 穆老夫人蹙眉:郡主回宫了? 是。 昨夜 母亲。穆老夫人刚说了两字,穆敬业出声截断。 穆老夫人看过来,穆敬业朝她摇头。 雅霜院进不去,两人改道往碧落院走。 两院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从雅霜院走到碧落院还是需要小绕一圈。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阿吟回宫了,那到底有没有 穆老夫人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母子俩神情同样凝重,往碧落院走这一路,两人心都沉甸甸的。 碧落院大门就在几步外,院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 母子俩对视一眼,穆敬业扶着穆老夫人加快了脚步。 方才那声惊叫是打扫庭院的仆人发出来的。 母子俩跨进院门,顺着那仆人的视线。瞧见了两个不省人事的身影。 一个不着寸缕被挂在槐树上,腰腹以下全是血,另一个面朝地趴在墙角。 穆老夫人老了眼没花,看到罗成浩的样子,心中大骇。 而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形瞧着很熟悉,穆老夫人竭力保持镇定。 去,快去,看看那是谁! 刘管事大步走过去将人翻过来:少爷 穆老夫人身体晃了晃,穆敬业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老太太却已经昏死过去。 第41章 殿下他,能模仿我的字迹 坤宁宫。 皇后今日醒得早,紫琴进来伺候漱洗。 坐到妆奁前,皇后不忘吩咐紫琴。 稍后你去丹昭宫走一趟,今日郡主回来,你去提醒丹昭宫伺候的人,该准备的别忘了准备。 是娘娘,奴婢稍后便去。 话音刚落,严嬷嬷从外头进来,满脸喜色:娘娘,昭阳郡主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微愣,怎么回得这么早?快请进来。 严嬷嬷笑: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念着郡主,早让人进来了。 她侧开身,穆霜吟就站在她身后,笑着朝皇后行礼:娘娘,阿吟回来了。 皇后忙叫起,又招手让她走近些。 穆霜吟上前接替紫琴,紫琴早有准备将手中的梳子给她,自己退到一边。 皇后眉目含笑,从铜镜中瞧穆霜吟为她挽髻。 小姑娘一张芙蓉面娇艳莹润,颊边梨涡悄然绽放,杏眸弯弯,瞧着就是讨人喜欢。 今年倒是回得比往年早许多,本宫还以为你要过了午时才回来。 穆霜吟解释:奶娘昨夜入睡早,梦见了阿娘再睡不着,非要去祠堂守一宿。 她年纪大了,身子不太好,我担心她受不住,便跟她一道在祠堂守着,本该今日做的事情,昨夜凌晨便做完了。 娘娘,您瞧瞧阿吟手艺退步了吗? 皇后注意力回到铜镜中,笑意越深:没退步,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双巧手。 穆霜吟将木梳放到妆奁上,扶着皇后走出内室。 皇后话锋一转:可惜你长大了,本宫也不知道还能留你多久。 这话的意思让穆霜吟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那我就永远留在娘娘身边。 那可不行,本宫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那是作孽。 说着话,皇后忽然拉起穆霜吟的右手细细查看。 你这孩子,出了宫还日日不断替韶华抄经送回宫中。 既要忙你阿娘的忌辰,又惦记韶华,这段时日累坏了吧? 穆霜吟一脸茫然。 自那日秦靳玄同她说,皇后让她专心准备阿娘的忌辰不要再抄经后,她就没抄了。 哪来的日日? 娘娘,我能看看近几日送进宫的经文吗? 皇后立刻让人去将东西拿来。 穆霜吟看了眼,微微咬唇:娘娘,这些不是我写的。 皇后方才观她神色,再听她要求,已经有猜测。 她佯装惊讶:可这就是你的字迹啊。 穆霜吟如实将那日秦靳玄在相府门口同她说的话告诉皇后。 说到最后有些难为情,可她不想骗皇后。 这些应该是出自殿下之手,殿下他,能模仿我的字迹。 最初,她的字还是秦靳玄教的。 穆霜吟偷偷去看皇后,她以为娘娘会生气。 毕竟太子骗了她。 然而,皇后不仅没生气,居然还更高兴了。 穆霜吟: 皇后喜欢看儿子笑话,但女孩家面皮薄,可不兴逗。 况且现在不用她多说,穆霜吟也能明白太子的心。 她便也不多此一举。 祝保来禀,皇上这会儿有事,不能来坤宁宫陪皇后用早膳了。 皇后让他记得提醒皇上用膳便让人走了。 穆霜吟陪皇后用过早膳,皇后见她面色有些疲倦,忙催她回去睡会儿。 穆霜吟道:我想先去慈宁宫跟太后请安。 皇后看看更漏,摇头:太后近日身体不佳,经常睡到快午时才起来,便是太妃们过去请安也没有那么早。 阿吟听话,先回去睡一觉,醒来再去请安不迟。 穆霜吟不想皇后担心,点头应了。 她一走,皇后略一思索,对严嬷嬷道:稍后你去找郡主的奶娘,让她过来见本宫。 是。 奶娘梦见岑氏,硬是要在祠堂守一宿,皇后不太相信。 过了一个时辰,奶娘就跟着严嬷嬷到了坤宁宫。 对着皇后,奶娘不敢撒谎。 娘娘,奴婢梦见夫人确实是假。 那你为何要骗郡主? 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奴婢惦记今日是夫人忌辰,昨夜睡得早,庞护卫忽然让人去叫醒奴婢,要奴婢跟他演一场戏,还说是为了郡主好,又说不要让郡主知道。 庞护卫是太子殿下的人,肯定不会害郡主,奴婢不疑有他,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从头到尾,别说郡主不知情,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 本t宫知道了,既然郡主不知道,你也无需同郡主说。 奶娘应下。 皇后又让人去叫了庞水。 庞水不敢隐瞒皇后,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竟有如此灭绝人性的荒唐事! 娘娘别生气,人,臣已经狠狠教训过了。 皇后对此很感兴趣:如何教训? 庞水说完,皇后心头的怒火总算散了些。 她知道,此事庞水做得对。 私底下教训最好,就算要发难,也要另找理由,不能将穆霜吟牵扯其中。 省得让人就此做文章。 此事你让人告诉太子了吗? 信已经拟好了,还在臣身上。皇后娘娘让柳总管叫他时,他正准备送出。 皇后道:太子不在京中,此事你暂且瞒下,等太子回宫再说。 第33章 她听了都这么生气,若是太子知道,只会比她更生气。 既然太子不在京中,还是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为好,省得他在外边分心。 是。 如果今日郡主出了事,无论皇后怎么说,庞水都不敢将消息瞒下。 所幸郡主没出事,等殿下回宫再告知此事,倒也不算为难。 庞水一走,皇后忽然问柳庆。 听说此次选秀,内务府递上来的名单中,有丞相的大女儿? 柳庆回想了一下:奴才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按理说,相爷千金应该在其中,娘娘,需要奴才去内务府确认一下吗? 嗯。 柳庆很快带回确切消息。 皇后冷笑一声,叫来严嬷嬷。 穆家女在选秀之列,穆家却如此不知规矩,一而再再而三冒犯郡主,严嬷嬷,你挑两个规矩好点的教仪嬷嬷给相府送去。 既然规矩不好,那就再学学,让穆老夫人跟相爷夫人一起陪着吧。 严嬷嬷躬身: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 燕火斗笠遮脸走进客栈,来到二楼,叩响最末那间屋子。 进。 燕火进屋,视线一扫,在窗边找到自己主子。 殿下,辽南王那边有消息了。 秦靳玄接过他递上来的请柬。 后日,王府宴请蒙汗王世子。 人呢。 在我们手里。 秦靳玄合上请柬,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燕火又想到一事,殿下,属下还收到一个消息,那头,清王的人追上咱们了。 第42章 真的废了?没有半点治好的可能了? 麓闵官道,京都到岭南陆路必经之地。 马车在狭窄的官道上疾行,马蹄溅起滚滚烟尘。 官道上,石壁起伏处,蹲着身形健硕、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两人始终目视着马车疾行的方向。 矮个问高个:统领,要让他们动手吗? 你确定太子在马车上? 是,咱们的人亲眼瞧见太子上车,驾车之人还是太子的亲信燕火,肯定不会有错。 高个沉思半晌下决定,再跟两日,让他们注意点,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放过,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池。 是。 麓闵官道上百公里,行车至少三五日。 有的是机会动手。 何肃行事谨慎,人他们之前跟丢过几个时辰,他必须亲眼看到车上之人是太子才能放心 - 温氏前几日在雪地里跪到半夜,昏过去才被人抬回澜翠院。 受了寒,连着好几日断断续续地发烧,今日醒来,烧终于退了,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她想起今日是岑氏的忌日,也就是说过了今日,穆霜吟就会离开相府。 以温氏对穆老夫人的了解,多次放下脸面好言相求,甚至还给了穆霜吟二十万两,到头来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她怎么可能会让穆霜吟轻易离开。 温氏本想出来看看有没有热闹瞧,走到半路就听到下人说表少爷和大少爷受伤了。 还说什么伤在子孙袋,估计是废了。 温氏腿一软。 灵秀赶紧将人扶住:夫人小心。 温氏推开她的手,急急往碧落院赶,期间还撞倒好几个人。 刚进院子,几个丫鬟捧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她眼前经过。 温氏掐紧了自己手心才没晕过去。 真的废了?没有半点治好的可能了? 外力撞击肿胀尚且能消,可那根针正好扎在子孙根最关键的经络上头,现今经络已经坏死,便绝无治好的可能。 温氏刚进来就听到大夫这话,身体踉跄,这下是真的倒在了地上。 子孙根、废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儿子那么优秀,以后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以成为废人! 穆敬业!温氏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里全是愤恨,扑在穆敬业身上又打又骂。 谨言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我儿子怎么会这样,是谁伤的他,他是你儿子,为什么在相府会出这样的事情?啊,你告诉我! 穆敬业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些,正要让她别发疯,穆谨言醒了。 温氏立刻挣开穆敬业的手,扑到儿子身上。 她顾不得儿子受了伤,疯了一样捶打他,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谨言,你起来,你成了废人让娘怎么活,你告诉娘是谁伤的你,娘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我不信你就这么废了,一定还有办法治好,一定有 穆谨言刚醒过来,浑身都痛。 昨晚意识回笼,再听温氏说的话,穆谨言呼吸都有些困难。 废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废人? 穆敬业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将温氏从穆谨言身上拉开。 够了!你冷静一点,方才大夫说的不是谨言。 不是谨言?温氏恢复些理智,她下意识要去查看儿子身上的伤。 穆谨言迅速扣住她的手,满目阴沉。 温氏反应过来,连忙替他拉好衣服,她也有些尴尬。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即便是亲母子,也不能如此没有分寸。 是她急过头了。 不是谨言,那是罗 在丈夫警告的视线下,温氏话没说完。 穆谨言察觉两人的古怪,他撑起上半身,丁顺连忙过来扶他,再往他后腰塞了个枕头。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了? 穆敬业看着他,目带审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穆谨言摇头:我好像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穆敬业问他:你怎么会在碧落院? 穆谨言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 忽然想起上次罗表兄向我讨要一根竹笛,正好我前几日新做了一根,给他送过来。 穆敬业视线扫过桌上那支竹笛。 发现穆谨言的时候,这根竹笛确实在他身旁,应该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他没说谎。 即便知道儿子不知情,穆敬业神色仍半点没有松懈。 他拍拍儿子胳膊,勉强扯了个笑:没事,你好好养伤,爹去瞧瞧你祖母。 穆谨言盯着穆敬业背影出神,温氏忙道:谨言,你身上还有伤,别想太多。 娘,我累了,您先回去吧。 温氏见他脸色确实疲惫,也不敢打扰他休息。 好,那娘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穆谨言敷衍地点点头。 温氏嘱咐了丁顺几句话就走了。 她一走,穆谨言立刻叫了丁顺询问。 从丁顺口中得知罗成浩的惨状,穆谨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温氏会那样疯疯癫癫。 温氏定以为他也跟罗成浩一样。 穆谨言后怕又庆幸。 庆幸他当时后退了。 更庆幸他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说了一句提醒穆霜吟的话。 否则,他的下场恐怕会比罗成浩更惨。 穆敬业离开青竹院后,并没有立刻去看穆老夫人,而是去了雅霜院。 他想打听昨晚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伤了罗成浩与穆谨言,穆霜吟又是否知道什么,奈何那些守卫一问三不知。 穆敬业转身往庭芳院去。 走至中途,红枝匆匆跑来说,老夫人嚷嚷着穆家香火断了,她没脸见穆家的列祖列宗,不想活了,要撞祠堂的柱子,底下人正拉着。 穆敬业加快脚步去了穆家宗祠。 娘,您冷静一点,谨言没事,他没事,咱们穆家的香火也没断。 穆老夫人动作顿住,待她冷静一些,穆敬业简单跟她说了情况。 穆老夫人双手合十,对着祖宗牌位念叨:穆家列祖列宗保佑,菩萨保佑。 娘,谨言是没事,但是成浩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罗家那边恐怕难以交代。 穆老夫人动作没变,眼睛也没睁开,念够了才停下来。 都先出去吧。 等人走了,穆老夫人看向儿子:咱们穆家就谨言一根独苗,罗家儿子多,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件事是成浩自己搞出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第43章 还不快去将郡主扶起来。 穆敬业瞬间明白,母亲这是准备将事情推到罗成浩身上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是罗成浩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做错了事情,他们也没有怂恿他,确实跟穆家无关。 第34章 穆敬业心里担忧的是,成浩醒来若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会不会到外边胡说八道?t 穆老夫人冷哼:他自己混账,谁给他的教训他心里有数,他敢说什么?! 就在这时,刘管家匆匆进来说,皇后娘娘懿旨到了。 穆敬业连忙带上府上家眷出去接旨。 穆家众人见到站在柳庆身边的两位坤宁宫嬷嬷,神情很复杂,特别是温氏。 别又是来磋磨她的吧? 柳庆将皇后口谕传达到位便走了,两位嬷嬷留了下来。 之前皇后娘娘让奴婢们来教规矩,没教好是我们的失误,这一次,奴婢们好好教,希望夫人小姐们好好学,再来一次皇后娘娘那儿就无法交代了。 开始吧,请穆老夫人、相爷夫人带头将府上的人集中集中。 穆老夫人愕然:老身也要? 上一次可只有温氏带着女儿和府上的丫鬟小厮。 自然,老夫人方才没听见吗,柳总管说的是让两位夫人带着府上众人一起。 穆老夫人抿紧了唇。 - 穆霜吟赶在午膳之前来给纯孝太后请安。 哀家听说你出宫忙你娘的忌辰去了? 回太后的话,是。 前几日哀家想叫你过来说说话,可惜了你不在宫中,算起来,你这次在宫外待了得有大半个月了吧? 无论太后问什么,穆霜吟都恭敬应答。 太后语气温和,眉目慈爱。 唯独,迟迟不叫起。 这次是腊雪跟着穆霜吟到慈宁宫请安。 太后没有叫起,主仆俩都没起来。 眼看太后都问了好些话,还没有叫起的意思,腊雪担忧地看向郡主的膝盖。 天冷,地也冻。 跪了这么久,她是练武之人,皮糙肉厚都有些受不住,郡主细皮嫩肉再这么跪下去怎么成。 也不知太后娘娘是有意为难还是忘了。 外头传来请安的声音,紧接着有宫人进来通传,皇后跟众嫔妃来了。 腊雪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过来,郡主就不用遭罪了。 当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众妃嫔指的是先帝留下的众位太妃。 太后平日里爱热闹,又重规矩,并没有免了这些晨昏定省。 请皇后与众太妃进来。 太后忽然讶异道:昭阳郡主怎么还跪着?瞧瞧哀家,人生了病这记性也跟着差了,居然忘记让昭阳郡主起来了。 茱萸你怎么也不提醒哀家?还不快去将郡主扶起来。 茱萸连忙告罪,走过去动作麻利将穆霜吟扶起来。 谢太后。 两人刚起来,皇后跟众太妃也进来了。 穆霜吟给皇后请安,蹲身的时候眉心不觉蹙了蹙。 腊雪早就做好准备,若是郡主站不住,她就及时伸手将人扶住。 好在全程都没出什么岔子。 免礼。皇后见穆霜吟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倒也没有在此时多问,领着众太妃给太后问安。 太后让众人免礼。 等落座后,皇后看向穆霜吟:昭阳郡主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穆霜吟要起身,皇后无奈出声:你坐着回答便是,不用一问一起。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没事。 母后您瞧瞧,这孩子就是太知礼数,您是不知道,她昨夜为亡母守了一宿,早早回了宫就惦记着给臣妾跟太后请安,要不是臣妾担心她扰了母后,特意让她迟些过来请安,她一早就傻乎乎来了。 太后视线从穆霜吟身上收回,也笑:皇后说的是,不过哀家就喜欢知礼数的孩子。 是啊,知礼数的孩子谁不喜欢呢,就是整夜没睡,气色瞧着不太好,有本宫与众太妃陪太后说话,昭阳郡主先回去休息吧。 穆霜吟趁机告退。 坐了会儿,太后就让众位太妃各回各宫,只留了皇后说话。 皇后知道太后单独留她定有话想说,她以为又是为了卫振之事,没想到太后开口问的却是穆霜吟。 皇后,昭阳郡主年纪也到了吧,你跟皇上可有为她选郡马的打算? 皇后摸不清太后问这话的心思,斟酌道: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总得孩子自己喜欢,何况阿吟都尚未及笄呢,这件事也不急。 太后不赞同。 /:. 不能这么说,大周女子多是十三四岁定下亲事,及笄就成婚,真等到及笄之后再考虑就晚了。 让母后费心了,这件事臣妾会放在心上。 太后忽道:哀家最是喜欢礼数周全的孩子,昭阳郡主生得那般标志,哀家就更喜欢了。 皇后心中隐隐觉得不妙,面上却不显:能得母后喜欢,是阿吟的福气。 也是她自个儿可人疼。太后突然转了话头:哀家想给昭阳郡主与哀家的侄孙牵个线,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拧眉。 太后的侄孙,冠勇候卫庸? 卫庸人如其名,虽然身上有个侯爷爵位,但那都是仰赖他有个好祖父,还有个太后姑婆,其人却是才能平庸。 未有正妻,妾室已经给他生下了好几个子女。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穆霜吟。 太后明知她与皇上对穆霜吟的喜欢,还是如此说了,也不知是在埋汰谁。 亏她跟皇上还觉得太后并非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如今听这话,若说太后半点没私心,谁信。 既如此,皇后说话也不客气。 冠勇侯虽才能疏浅,好在也算仪表堂堂,只不过 皇后默了一瞬,再开口语气难掩伤怀。 母后也知道,自从韶华没了,阿吟就替她在臣妾膝下承欢,一开始臣妾对她确实是有些移情作用,可那孩子真的是懂事又孝顺,臣妾现在打心眼儿里喜欢。 臣妾早上还在说想多留她几年呢,她的婚事臣妾与皇上也一直放在心上,母后千万别为此劳心伤神。 太后听得心堵。 什么叫也算仪表堂堂。 这是嫌弃她侄孙才疏学浅,长得也不尽如人意? 第44章 要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 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 丹昭宫院子里,奶娘坐在石墩子上晒太阳,手中针线来回穿梭,笑容松惬。 还是回宫好啊。 门口处传来动静,奶娘抬眼望过去,见到是穆霜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 郡主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腊雪急忙上前扶住郡主,担忧问:郡主,您还好吗? 我没事。 奶娘一听这对话,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奶娘,您先别问了,快去将上次太子殿下让福公公送来的化瘀膏拿来,再打点热水。 刚才从慈宁宫出来,郡主愣是没有让她搀扶。 挺长一段路就这么自己走回来了。 无非就是不想惹来什么闲言碎语。 腊雪不信郡主说的没事,她的膝盖都很痛,郡主怎么可能没事。 果然,裙腿卷起,纤长白净的腿露出来,膝盖处青青紫紫的淤血,瞧着触目惊心。 奶娘心疼得直掉泪。 这是怎么回事?腊雪,你们不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吗?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 腊雪。穆霜吟对腊雪轻轻摇头,而后安抚奶娘:就是瞧着夸张了些,也不是很疼,奶娘别担心。 郡主何必哄奴婢,别人不知道,奴婢还不知道郡主有多畏疼吗? 她将化瘀膏涂在掌心抹温热了,再慢慢在穆霜吟的膝盖处按揉。 穆霜吟不让腊雪说,奶娘就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她也猜得到几分。 宫里的主子,也就慈宁宫那位对郡主较为冷淡。 偏偏还是跟太后请安的时候出了事。 要深究太后不喜郡主的原因,奶娘想来想去也只想到那两位世子。 幸好这些年,郡主行事处处挑不出错处,陛下娘娘和几位殿下又护着郡主。 太后不喜归不喜,只要郡主礼数挑不出错儿,太后也不好明着为难郡主。 可今日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去了一趟慈宁宫,就成了这样儿。 奶娘私下寻了腊雪询问。 了解完来龙去脉,一颗心比这凛冬还要寒上几分。 太后为难郡主,定然是为了廉王世子的事情。 郡主也清楚,所以才知道此事不能宣扬。 第35章 宫里人多嘴杂,传着传着就变样了。 就算陛下娘娘想替郡主撑腰,又能为了这种小事对太后如何? 四殿下已经打了人替郡主出气,陛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了陛下敬重的太后娘娘,结果还真不一定。 而且,以郡主的性子,也不想陛下娘娘因为这件事为难吧。 这一刻,奶娘忽然为自家郡主心酸。 帝后待郡主恩重,郡主总要顾念着,受了委屈也不能说。 要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 以前郡主在慈宁宫吃了闷亏,殿下总能知道,再在旁处替郡主找回来。 几次之后,太后顾忌殿下,倒没有再为难过郡主。 如今太后因为前几日廉王世子的事情迁怒郡主,太子殿下又不在宫中。 这次是跪,下次呢? - 辽州,辽南王府后花园。 成串灯笼高悬,悠扬乐声阵阵, 酒过三巡,坐在上首的辽南王视线从舞姬上收回,落在下面的蒙汉王世子身上。 听闻贤侄三日前就t到了辽州城,算下来在城里也转了有几日,不知贤侄觉得本王这辽州城如何? 蒙汉王世子正漫不经心把玩手上的酒杯,闻言掀起眼皮,淡笑问:辽南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贤侄何必明知故问,能听到真话,谁又愿意听假话。 好,那本世子就说说真话。 辽南王微微坐正身姿,虽是洗耳恭听的姿态,面上却不可避免露出几分倨傲和自得。 这份笃定的自信在听到蒙汉王世子接下去的话时,荡然无存。 辽州与我蒙州相比,差远了。 此话一出,辽南王尚未言语,底下的近属率先摔了杯子。 世子好大的口气! 世人皆知,辽州比蒙州富庶。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倒是会睁眼说瞎话。 蒙汉王想与他们结盟,却又看不清自己的实力。 如此盟友,没有也罢。 这些人大半辈子都跟着辽南王在辽州开疆辟土,对他们来说,辽州是倾注了他们无数血汗的疆土。 岂能容得他人轻看。 他们王爷能忍得下这口气,他们忍不了。 都坐下!辽南王板着脸沉喝。 众人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方才剑拔弩张的功夫,辽南王显然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他再次朝蒙汉王世子拱杯,笑道:听世子这么一说,本王还真对蒙州十分感兴趣,希望有机会能亲自去蒙州见识一番。 蒙汉王世子举杯还礼:父王早就在盼着辽南王,我会尽快修书将王爷的意思告知父王,他定会很高兴。 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辽南王大笑着道了声好,举高杯子,一饮而尽。 将空杯搁在桌上,辽南王拍了拍手,立刻有舞姬近前替蒙汉王世子斟酒。 蒙汉王世子挑眉看向辽南王。 辽南王话说得直接。 天色已晚,王府已经收拾出干净的院子,世子如不嫌弃,就在此歇一晚。 边上的女人忽然将刚斟满的酒捧至男人唇畔:春莺伺候世子。 女人显然深谙其中之道。 她抬起眼波,羞涩地瞥了男人一眼,又飞速低下头,睫毛轻轻颤动,不一会儿又鼓起勇气仰头,就连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娇媚。 世子怎么不喝呢? 忽然,酒杯落地,那舞姬旋身而起。 众人反应过来,舞姬与舞者与蒙汉王世子的侍卫就开始了激烈交锋。 不过三招,那舞女死在侍卫刀下。 扫过众人骤变的面色,蒙汉王世子朗笑两声,憾道: 王爷莫怪,本世子虽有风流名声在外,但是我向来有个规矩,能接我这侍卫三招的女子才能伺候本世子,这舞姬显然差了点,倒遗憾了。 辽南王让人将地上的尸首抬下去,也跟着叹息。 确实是很遗憾。 本王原也是听说世子的规矩,特意选了个会些功夫的舞姬,不曾想,还是让世子失望了,是本王的不是。 第45章 秦靳玄缓缓摩挲着玉佩上的霜花结 辽南王视线落在他身旁的侍卫身上,赞许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世子的侍卫瞧着年纪轻轻,那一身功夫跟本王身边的高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那侍卫持剑抱拳:王爷抬举了。 短时间内恐怕寻不到让世子满意的人了,既如此,本王只好怠慢了,来人,带世子去休息。 蒙汉王世子一走,辽南王的近臣立刻坐不住了。 王爷 辽南王抬起一只手止住他们的话,几人只好忍到辽南王的书房再行开口。 王爷,那黄口小儿狂妄至极,当着王爷的面就敢杀了咱们的人,实是半点都不将您放在眼里,蒙州不过是弹丸之地,哪里及得上咱们辽州富庶,王爷手上四万骑兵,十五万步兵,为何一定要与蒙汉王结盟。 王爷,褚将军说得在理,区区竖子都敢在王爷面前耍威风,既然是想与我辽州结盟,却半点面子都不给王爷,蒙汉王此人恐更加猖狂自负,咱们为何要受这窝囊气? 几位将领你一言我一语,辽南王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书房重新安静下来,辽南王才抬眼看向他们:说够了? 刚才说话的那些人三三两两来回对视几眼,没有再出声。 辽南王视线落在从头到尾没有说半句话的人身上:邢韧,说说你的看法。 邢韧颔首。 他视线扫过众人,辽州与蒙州疆土差不多,褚将军觉得蒙州是弹丸之地,那我辽州又是什么? 说完他看向辽南王:末将知道王爷的意思,蒙汉王手上有钱有兵,最重要的是他跟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这样的人最适合当盟友。 至于猖狂自负,那不更好吗?猖狂自负的人大多差在心智上头,先过了眼下的难关,收拾起来也不用费多大心力。 辽南王终于笑了。 还是邢韧懂本王。 眼下最重要的是对抗朝廷,什么面子里子的重要吗?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便宜朝廷。 继续纳贡缴兵,安安分分当一个闲散王爷是不可能的。 真要来硬的,他不介意鱼死网破。 对了,今晚蒙汉王世子的住处 辽南王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邢韧身上,邢韧,你来守着吧,本王信得过你。 人既然留宿在王府,就不能出任何差错。 邢韧抱拳:是,王爷放心。 翌日,天蒙蒙亮,辽南王还在熟睡,邢韧匆匆来求见。 辽南王随意披上衣服走出屋子,就见邢韧跪在地上。 向来稳重靠谱的将领罕见露出这副表情。 辽南王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蒙汉王世子,死了。 什么?!辽南王不敢置信:是谁,人抓到了吗? 邢韧惭愧:没有,属下昨夜一直守在外头,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他越说头垂得越低。 属下辜负了王爷的期望,请王爷责罚。 责罚你?责罚你人能活过来吗?辽南王眸色沉沉:他那个侍卫呢? 也死了。 辽南王骇然。 春莺是他手下的细作,功夫与褚柯等人差不多。 昨夜他们亲眼见到,她与宇文篱那个侍卫过不了三招,就死在他刀下。 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被人杀了。 还是死在守卫森严的辽南王府。 究竟会是谁? - 主子,宇文篱一死,蒙汉王应该不会考虑跟辽南王结盟了吧。 会。为了利益,死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燕火不解:既然宇文篱死在辽南王府,他们还是会结盟,那主子为何要杀宇文篱,用他牵制宇文苍不是更好吗? 宇文父子除了自负且多疑,宇文苍会为了利益选择暂时忘记丧子之痛跟熊启麟结盟,但宇文篱的死永远横在两人之间。 这个坎过不去。 属下懂了。 隔着宇文篱的一条命,以宇文苍的多疑性子,无论熊启麟如何辩解,他都不会真的相信。 不定什么时候,两人一言不合,新仇加旧恨,就会彼此反扑。 殿下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在内忧上损耗朝廷一兵一卒。 第36章 确实,让两只虎自己斗,朝廷坐收渔利,才不会让那些外患趁虚而入。 你以宇文篱侍卫的身份去蒙州走一趟。 属下走了,主子您身边 秦靳玄指腹缓缓摩挲着玉佩上的霜花结,听他迟疑,淡淡看过来了。 按之前计划,孤这里不用你担心。 是! 第46章 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王一直在等消息。 一日日过去,清王越等越焦灼。 其实过后想想,他也意识到太急了,似乎哪里都没有准备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搏。 没想到,何肃一回来就给他带回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王爷,太子死了。 清王狂喜,亲自将人扶起来才想起问:真死了?你亲眼见到人死了? 何肃颔首:若没确定,属下绝不敢回来复命,王爷放心,属下十分谨慎,亲眼见到太子在那辆马车上,并且亲眼看到那辆马车被咱们的人追下万丈悬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事情太过容易,清王心里便不太安定。 尸首找到了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麓闵官道悬崖高达万丈,无人掉下去还能生还。 清王始终不放心:你亲自去崖下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庆行远在旁将两人对话都听进去了。 他总觉得不安。 太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略微沉吟,庆行远道:王爷,没有完全确定的事情,您后续行事终究要谨慎一些, 先生意思本王明白,放心吧,太子身故的消息肯定得由他自己的人传回京中。 庆行远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可如今,算了。 清王已经将太后的话当成免死金牌。 多说无益。 - 七日后,蒙州。 辽南王府派人将宇文篱的尸首送回蒙州。 在燕火刻意规划下,熊启麟的人是在他之前到的蒙州。 燕火披上宇文篱近身侍卫t那张皮到蒙汉王府时,阖府上下已经挂满了白帆。 门口就能听到里头声声哀泣。 蒙汉王骤然得知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死了,免不得喷出一口鲜血。 都吐血了,显然是遭受了多大打击,人就这么病倒了。 府卫通报宇文篱的近身侍卫回来了,宇文苍两日没合眼的大肿眼泡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 他大步来到府外,单手拎起跪在府门口之人的衣领就两人拽进院里。 阿木,你不是也死了吗?你还活着,那世子是不是也还活着?! 阿木将剑放下,俯首两手撑地一个劲地磕头。 王爷,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世子,世子他的确已经死了。 蒙汉王想自己真是魔怔了。 宇文篱的尸首起此时正躺在灵柩里。 人带回来时,尸斑累累,他还是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如假包换。 有何可心存侥幸。 丧子之痛再一次卷了蒙汉王整颗心,他怒极,一脚踹向跪在地上之人的胸口。 这一脚用了狠劲,阿木直接被踹出几丈远,嘴角溢出血。 蒙汉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大步过去双手攥住他的衣领,再次将人提起来,疯了似地摇晃。 为什么你活着,世子死了? 为什么辽南王的人告诉本王你也死了,你却活着? 是不是你背叛了世子?不说清楚本王现在就让你给世子偿命! 阿木神情痛苦,艰难道:王爷,是辽南王,他表面对世子礼待有加,却故意将我支开,等我察觉他们的阴谋,世子已经被他们杀了。 不可能,辽南王既然想跟本王结盟,为何要杀篱儿? 阿木的话跟熊启麟的话是两番说辞。 前者说宇文篱死在熊启麟之手,后者说宇文篱的死是朝廷所为。 朝廷派人夜袭辽南王府,本想杀熊启麟,他的儿子不小心成了朝廷的刀下亡魂。 宇文苍对辽南王的话半信半疑,但是他也没想过宇文篱是死在熊启麟手上。 熊启麟目前想要跟他结盟,一起对抗朝廷。 杀了宇文篱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他们的结盟有什么好处? 可是庄家世代是宇文家家奴,庄木从小在王府长大,对他们父子的忠心毋庸置疑。 他也不可能说谎。 王爷,属下原本跟您想的一样,可是属下诈死被辽南王的人发现,辽南王居然再度派人追杀属下,属下才会回来得这么迟。 庄木眸光暗淡又歉疚:离开蒙州之前,王爷让我好生保护世子,如今庄木辜负了王爷的期望,也辜负了王爷对我庄家的恩情,已经无颜再活在世上,我愿意追世子而去,临走之前冒死回来,只是不希望王爷不要误信仇人。 蒙汉王没来得及阻止,阿木已经口吐白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抽搐两下就再无动静。 府医上前查探:王爷,他口中藏毒,人断气了。 宇文苍愣愣的,许久倦道:葬了吧,也能继续随侍篱儿左右了。 王爷,那咱们跟熊启麟的结盟是不是就此作罢? 作罢?宇文苍恨声问:为了与辽州结盟,本王失去了最看重的一个儿子,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怎么作罢? 再来,朝廷都已经对熊启麟出手了,本王今日置之度外,下一次他们要杀的就是本王。 事到如今,不管宇文篱是不是死在熊启麟的手上,这个盟都非结不可。 不过,儿子的死终究给他提了个醒。 再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 那丫头来了吗? 回太后,辰时就来了。 几日了? 八日了。 太后语声悠悠:日日抄经她倒是坐得住,这些日子就没听到她说过什么? 问完了,太后又觉得自己白问。 穆霜吟常替皇后抄经,已经习惯,这点手段确实难不住她。 果不其然,茱萸摇了摇头。 这性子倒是沉得住气,前几日皇后为她都跟哀家急眼了,索性哀家只是让她写写字儿,她在我这慈宁宫吃好喝好,又有人伺候着,谁也没亏待了她去,皇后也不能拘着不让人来是不是。 甭管太后说什么,奉承总归错不了。 茱萸赶紧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您自来待人宽厚,让郡主来慈宁宫抄经,那是您瞧得上,就说奴婢吧,奴婢一拿笔,那字写出来就跟鸡爪子似的,您也瞧不上眼呐。 太后心想,可不是,她这是抬举穆霜吟。 皇上皇后这回也挑不出什么理。 穆霜吟回宫来请安那日,到底是她着急了。 否则后边皇后也不会跟她急眼,就连皇上都鼓动了。 第47章 若得搭上自己,她选择不帮 可那又怎样,再心疼外人不也得念着她是长辈。 只这事整得到底不像样,皇上还委婉一些,皇后确实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出她的心思,太后老脸实在挂不住。 好像她是个多心狠手辣的老太太似的。 太后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紧。 又不占理,只能跟皇后打哈哈。 经过了这一着,太后也学聪明了。 这宫里杀人不见血的事她见多了,看一个人不顺眼有的是法子磨。 不过,穆霜吟要不是搅得皇家不和,凭着那份心性儿太后也要高看几分。 这么多日子过来,她倒是从始至终心平气和。 难得。 若非自家几个孙侄辈的都因她吃过亏,太后有意给个教训,好叫她认清自己身份,她也不是非要做个恶人。 写写字对别人来说是辛苦活,对穆霜吟来说却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阿娘走后那一年,她要么就坐在院子里呆呆望天,要么就是整天坐在书案前写字画画。 这个习惯应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不过,久了手腕后背还是隐隐发痛。 好在腊雪一手好本事,这几天她边写她边在旁替她松动筋骨,也能忍过去。 完成了太后今日的任务,穆霜吟带着腊雪走出慈宁宫偏殿。 宫能全就在门口候着,见到她出来忙问:郡主今日完事了? 嗯。 宫能全进去查验了一番。 跟前几日一样,挑不出任何错处。 宫公公如果觉得没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太后的懿旨都是经由宫能全口传,太后不打算见穆霜吟。 第37章 这些日子都是完事就走,不用跟太后打招呼。 这样也好,太后心窄,穆霜吟也不喜欢她,倒是省事。 郡主等等。宫能全哈着腰道:是这样的,方才太后娘娘说,郡主午膳就在慈宁宫用了吧,晚膳再回去。 腊雪眉毛一竖。 这不是存心作贱人吗? 都写了一上午,还要一下午? 心里正愤愤不平,就听郡主温声道:请公公代我多谢太后的好意,不过恐怕不行,午膳我都是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用,若是缺了,皇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凡事都得自己先立得起来,否则别人再怎么帮都没用。 就拿这事来说,皇后用了这个借口,是要替她周全。 穆霜吟心知肚明,太后也心知肚明。 她不会明着忤逆太后,却也不会打皇后的脸。 不要硬碰硬让皇上皇后下不来台就行了。 她不会私底下在皇后或者皇上面前说太后的不是。 但也没有明明能逃脱,还让人白白让人为难的道理。 宫能全如实回禀完退到一旁站着。 太后轻轻抚着手上的镂空花甲,神情不明。 白狸缩在一旁的榻上叫唤,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的。 太后平日里宝贝跟什么似的,往常白狸这般,太后已经将它抱在怀里温声软语哄着了,这会儿心里发堵,也没心情搭理。 有眼色的宫人试探着靠近,被白狸龇牙咧嘴一吓,缩着身子退远了。 太后将白狸抱怀里一下下抚着,意有所指道:性子稳,脾气温,真逼急了还是露出了爪牙。 哀家愿意纵着的时候纵着,哀家不愿纵了,寻个由头剥了皮谁敢说个不字。 太后慢悠悠说着,殿内伺候的人一个字都不敢搭腔。 心里却觉得太后将昭阳郡主与那只白狸相较,未免太过轻看。 人家好歹有皇上皇后娘娘撑腰,跟几位殿下爷关系也亲近得很 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太过了。 皇后娘娘能跟太后急一回眼,就能急第二回。 皇上跟太后有情分,皇后娘娘没有。 太后是长辈,皇后是晚辈,不能闹得太难看罢了。 细说起来,当初太后干涉皇上后宫,也闹过一回,皇后娘娘要说对太后心里没怨似乎也不可能。 只不过皇家尊贵,更要面子,不能让臣工看笑话罢了。 真要闹起来,皇上帮太后还是皇后? 这谁也拿不准。 这样想来,昭阳郡主确实聪明。 受点不打紧的小委屈,也好过传出离间皇家的名声。 穆霜吟出慈宁宫大门没多远,忽然听到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 腊雪发觉声音是从那口圆缸后传出,疾声问:是谁在那里哭? 宫里哭可是大忌。 触霉头要t倒霉的。 一宫女怯懦地从圆缸后走出,脸上梨花带雨,走到两人跟前还在抽泣抹眼睛。 她跪在穆霜吟面前,规规矩矩磕了个响头:奴婢给郡主请安。 起来吧,你为何哭? 那宫女也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连忙再磕了两个响头,冲撞了郡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头磕在坚硬的是石板上,发出咚咚声响,穆霜吟蹙眉。 腊雪观察郡主的脸色,当即道:郡主没说你冲撞,你起来,说明缘由。 那宫女没起来,就这么跪在地上,含泪道: 今日是奴婢当值,奴婢昨儿身体不适今早起晚了些,茱萸姐姐说太后要扣奴婢的三月月俸,奴婢家中父亲生病,就等着奴婢每月那点月俸抓药,可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那宫女再朝穆霜吟连磕几个响头:郡主心善,求您帮帮奴婢吧,求求郡主。 穆霜吟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上值迟了,太后生气罚你月俸没人能替你求情。 至于你父亲治病,需要什么药,你可以拿着大夫的药方找腊雪,让她带你去太医院拿。 郡主穆霜吟要走,那宫女急忙又将人喊住:奴婢不想被罚月俸,您既然愿意帮奴婢,为什么不能替奴婢跟太后求个情? 穆霜吟没再理会。 太后本就不喜她,她求情也没用。 万一给了太后借题发挥的由口,不仅是给自己也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人可以帮,但若得搭上自己,她选择不帮。 眼见两人走远,那宫女擦干眼泪站起来,走进慈宁宫。 穆霜吟主仆俩从宫门后出来。 郡主,她就这么进去了?刚刚在她们面前哭得那么惨,转眼没事人一样。 她不会是装的吧?难不成还是太后授意? 腊雪气得肺都鼓了。 碍于这会儿在外头,她说话也不敢大声。 太后怎么能这样,幸好您没应她,否则太后又有理由为难您了。 - 皇后说她心地良善,哀家看也不过如此,行了,你下去吧。 还真周全得让她找不着错处。 第48章 配太子,母后觉得如何? 要教训她,还得赶在太子回来之前。 想起太子,太后不可避免想到兄长的事情。 不由得沉下嘴角。 将近十日过去了,也不知道清王派的人见到卫振没有,太子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太后不相信兄长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蠢事。 可是这些日子她总是在想,万一呢。 万一又该如何。 正想着,另一个儿子来了。 见到廉王,太后还是没好脸色。 撸着白狸,太后漫不经心瞟眼廉王:这次来见哀家又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 不受亲娘待见,廉王心苦面讪讪。 母后说的哪里话,您因竖儿的事病了一场,儿子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只是儿子教子无方,不敢贸然再到您面前,怕让您更生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岂不是更加不孝。 听说母后近些日子身子大好,儿子这才敢进宫探望。末了,小心翼翼问:您消气了吧? 太后这会儿心里挂着事,不耐烦听廉王讲这些好听话。 廉王自小脑子缺了点,心智远不及清王。 忍不住气又是直肠子,心里有几个弯弯绕绕,太后心里明镜似的。 嘴上话就不必说了哀家懒得听,秦竖怎么样了? 廉王虽然不止秦竖一个儿子,但秦竖是他的嫡子,又是长子,再怎么不成器,廉王也偏爱这个儿子。 想起儿子在病床上苦苦哀求,廉王老父亲心不落忍。 估摸着这么多日过去,太后也该消气了,便想将事情办了。 他心里向来藏不了事,忍了这么些天已经够够的。 现在太后主动提起秦竖,正中廉王下怀。 刚才在宫道上,他还琢磨着该怎么将话引到秦竖身上,这下子可算不用愁了。 谢母后关心,大夫说竖儿恢复良好,估摸着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 得知儿臣要进宫探望母后,他还叮嘱我代他向母后问好。 太后哂笑了声,也不说信不信,只嗯了一声,加一句让他好好养着,便不再说话。 母后,儿子还有件事。 太后抬眼看过来,什么事? 关于竖儿的婚事。 太后哼道:你还有脸提起这件事,上次哀家要给他指婚,安国公的女儿,多标志一姑娘,他都不要,白费了哀家为他操的这份心。 母后,您要是将人指给他当侧妃,或是当侍妾,竖儿定会对您感恩戴德,可是世子妃,您又不是不知道竖儿心里喜欢的是谁。 太后拍了下桌子,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安国公是跟着皇上南征北战过的老臣,堂堂一个国公爷的女儿,怎么让人家当侧妃? 多大的人了,孩子都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说话还如此不知轻重,也不怕得罪人。 廉王万般无奈:母后,您说的没错,可这种事情竖儿自己不愿,牛不喝水强按头岂不是要闹出更大的笑话?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廉王发话让殿内伺候的人都下去。 众人去看太后,太后微微点头。 人走了,廉王说话也放开了。 儿子以为,既然竖儿死活绕不过弯,与其让他天天因此生事,还不如成全他。 穆霜吟是丞相千金,又是皇上钦封的郡主,给竖儿当世子妃,倒也配得上,所以儿子想请母后为二人指婚。 太后蹙眉:指婚?剃头担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她要是愿意,也不会屡次让竖儿丢脸。 第38章 再说,皇后护犊子得紧,皇上也帮着,哪能那么容易指婚? 前几日她不过是随口一提,皇后当着面就让她碰了个硬钉子。 比秦竖名声好上许多的卫庸皇后都不满意,秦竖哪能入得了皇后的眼。 你劝他赶紧歇了心思,堂堂廉王世子,他要娶谁娶不上,别再为了个女人,让皇上不满才是最紧要。 母后您说错了,昭阳郡主愿不愿意不重要,旨意一下,难道她还敢抗旨吗? 担心太后不同意,廉王紧接着道:至于母后担心皇上对竖儿不满,儿臣以为恰恰相反。 皇上看重昭阳郡主,若竖儿娶了她,皇上爱屋及乌,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后微顿。 小儿子这一次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皇家人情淡薄,她最担心的是皇上御极之后,天威日重,不再顾念自家兄弟。 她是养母,清王、廉王都跟皇上隔了一层。 她在,皇上尚且会顾念她,日后她不在了,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对她两个儿子。 还有太子,这个孙儿自小沉稳内敛,与她这个皇祖母不亲近,也就大节小情上过得去。 日后太子登基,又会怎么对待自己两个隔了层的叔父,太后不得不想。 她虽然不喜欢穆霜吟,但是帝后喜欢她,几位皇子也将她当自家人看待。 细思起来,廉王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的话哀家放在心上,不过,到底是皇上封的郡主,哀家就算要指婚也要先跟皇上说一声,你也不用着急。 廉王肉眼可见的高兴:有母后这句话,儿子就放心了。 皇上敬重太后。 太后开口,想来皇上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廉王急着回去将此事告知儿子,太后这边却在思索如何同周明帝说。 其实皇上登基这么久了,算起来太后还没正经求过皇上几件事。 现在开口让皇上帮她了了心事,皇上应当会给她这个面子。 翌日,周明帝过来时,太后就提了这件事。 听太后夸赞完穆霜吟,周明帝搁下茶杯,笑着附和。 母后所言甚是,阿吟那孩子确实样样都好。忽然话儿一转:这么好的姑娘,朕当然要先紧着自家人。 太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皇上的意思是哀家方才所说,皇上同意了? 母后忘了?除了秦竖,您还有三个孙儿到了适婚之龄也尚未婚配。 太后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面上的笑意也敛了许多。 皇上此话何意? 朕也听皇后说了,母后似乎十分关心阿吟的婚事,既然母后今日再次提起,朕也不瞒母后,朕与皇后有意让阿吟当儿媳。 太后悬着心儿再问: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配太子,母后觉得如何? 第49章 您以为,东宫为何迟迟没有太子妃? 太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以为依周明帝之意,顶多是想让穆霜吟当个皇子妃。 没成想,是要直接将人指给太子。 难不成还要让穆霜吟当太子妃? 穆霜吟当太子妃太后绝不乐见。 太子对两个叔父本就疏远,多次出手教训秦竖,半点不顾堂兄弟情谊。 穆霜吟也不待见秦竖。 若真让她成了太子妃,廉王府日后还有好果子吃? 心下如何着急,太后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叹道:东宫至今连个侍妾都没有,确实委屈了太t子。 太子身边也的确该有个人伺候了,昭阳郡主指给太子当个侧妃也不是不能够, 周明帝笑道:母后曲解朕的意思了。 哦?太后不乐意再说,可周明帝要说,话总得继续,她索性装不懂。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与皇后的意思是,让阿吟当太子妃。 太后当即露出惊讶之色:皇上,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草率周明帝想了想:母后说得也有道理,确实有些草率,现在毕竟只是咱们做长辈的意思,最重要的是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 太后: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周明帝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跟她打马虎眼。 太后轻呼出一口气,道:皇上,哀家的意思是,太子妃是未来国母,立太子妃兹事体大,是否要听听朝臣的意见?昭阳郡主自是个好的,只是她未必适合当太子妃。 皇上皇后看重那丫头,哀家心里知道,只不过此事哀家始终觉得不太合适。 周明帝略微沉吟:朕倒觉得再合适不过。 论身份,阿吟是朕钦封的郡主,论才貌,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与她相论,论能力,她自小得皇后教养,这么多年,朕的后宫全仰赖皇后,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这些母后也都看在眼里。 日后太子登基,阿吟当皇后,朕也不用担心后宫会出什么乱子。 太后嘴角一抽。 现在周明帝后宫就一个皇后,也没有其他妃嫔,能出什么岔子? 也亏皇上能说得如此与有荣焉。 母后觉得阿吟不合适,莫非您心中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周明帝这话,太后不知如何应。 太子行冠礼前,太后倒是提过太子立妃的事情。 那时候周明帝以事关重大,要再考虑考虑为由搪塞过去了。 后宫不得干政,立太子妃是家事也是国事。 太后有分寸,之后再没过问。 太子妃的人选,她还真没想过。 可此时,若直接说没有,这件事难道就板上钉钉了? 她真不想让穆霜吟当太子妃。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开始想。 皇上,哀家觉得太子立妃还是要慎重考虑,不能仅凭咱们的喜好,选秀在即,皇上可以先往东宫指几个侍妾伺候着,皇上国事繁忙,哀家闲得很,此事就哀家来操持吧 周明帝愣了愣:母后,阿玄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不乐意让人伺候,咱们往他宫里塞人他也不会理,这件事您就别费心了。 太后又是叹息:那好,那先不说太子立妃的事情,说说秦竖吧。 这个简单,母后从秀女中挑一个给他指婚便是。周明帝说着话音一顿:朕倒忘了,他眼光高,没事,到时让他自己来瞧瞧,腿没好就让人抬着过来看。 让他挑个喜欢的,也让人瞧瞧他,别成亲后相看两厌,反倒不美。 还真是对秦竖嫌弃到极点了。 真让人抬着来相看,成何体统。 太后仍想让周明帝成全秦竖。 皇上能松口,后续很多麻烦就都省了,她也不用担忧。 婉转的不行,只好来直接的。 皇上为侄子好哀家知道,不过你也知道秦竖那孩子对昭阳郡主那份心,上一次哀家要给他指婚,他不要,非说要将世子妃的位置留给昭阳郡主。 哀家也不知该拿这个孩子如何,既觉得他没出息,又觉得情之一字实在是愁人,若是可以,哀家想请皇上成全他,成了家他也能懂事些。 太后叹,周明帝也叹。 母后也说情字惹人愁,您心疼秦竖朕知道,但太子呢,太子也是母后的孙儿,母后就不心疼吗? 这太后糊涂了:皇上何出此言? 您以为,东宫为何迟迟没有太子妃? 太后震惊得迟迟没反应。 周明帝点到即止,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准备走了。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得空再来给母后请安。 刚迈动步子,周明帝脚步又停住:朕就不明说了,只希望母后能爱屋及乌。 太后差点坐不住。 皇上为个外人让她下不来台还是第一次。 太后就像被人狠狠掌了一个耳刮子似的,脸上火辣得厉害。 心里不痛快,可是想到兄长的案子还没有眉目,气也只能歇了。 周明帝的提醒多少有用。 这日从慈宁宫离开时,宫能全传达太后口谕,让穆霜吟自明日起不用再来慈宁宫。 接下去几日,太后那头都没有再传召,穆霜吟知道这次的事情至少暂时是过去了。 月事如期而至。 换月事带的时候,不知为何,穆霜吟忽然想到,原来秦靳玄已经离京二十来日。 早上皇后娘娘又提起及笄礼的事情,算下来,只剩八九日。 第39章 韶华公主的忌辰跟她及笄的时间一前一后,她想办得简单一些,皇后娘娘却不同意。 皇后说一生只有一次,必须大办,还说韶华公主的忌辰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不会影响。 穆霜吟既无奈又感激,也不忍拂了皇后一片心意。 太子走时说起她的及笄礼,不知到时候,他是否回来了。 正失神想着,思绪被门口的说话声拉回。 奶娘。 福安公公怎么来了? 福安说了什么听不清,奶娘嗓门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诶?这是太子殿下让人送的啊,奴婢还以为是皇后娘娘。 这么多啊,郡主又要吃上大半月了。 福安公公放心,奴婢仔细着呢,您慢走。 穆霜吟从屋里出来,只看到一片深蓝色袍角一闪而过。 奶娘,方才是福安来了吗?目光触及她手上盖了层布的托盘,穆霜吟问是什么东西。 奶娘将托盘举高些,边掀上头的布边回:是福公公,这些是 话没说完,严嬷嬷也来了。 她朝穆霜吟屈了屈膝,起身看到奶娘手上得托盘,微微讶异:坤宁宫来过人了? 见严嬷嬷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奶娘忙解释:没有,这些是福安公公刚送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了。 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穆霜吟没看懂,她就看出严嬷嬷走时比来时还高兴。 穆霜吟也没在意,又问了遍福安拿什么东西过来。 奶娘笑得合不拢嘴:就是郡主每月喝的那些滋阴补血的东西。 严嬷嬷送来的我知道。皇后每月都会让人送,我问的是,福安拿了什么? 就是奴婢刚刚说的啊。 穆霜吟眉心一跳。 第50章 等殿下回来,您自个儿问问 太子怎么知道她的小日子? 穆霜吟第一反应是奶娘。 当主仆这么久,两人有一定的默契。 奶娘一对上穆霜吟的视线,不用郡主说,她当即明白过来。 面上笑容僵了僵,接着她猛摇头。 不关奴婢的事,郡主,奴婢发誓,您小日子这个事情绝对不是奴婢说的! 奴婢也奇怪呢,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对上穆霜吟水盈盈的眸子,奶娘心都软了:要不,奴婢去问问福安公公? 穆霜吟嗔她一眼。 这种私密的事情如何问。 奶娘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这种事确实不好问旁人,奴婢也不问福公公了,等殿下回来,您自个儿问问。 不好问福安,太子就好问了? 姐姐!门口忽然传来喊叫声。 穆霜吟抬眼,四皇子穿着劲装进了丹昭宫。 见他衣衫单薄,穆霜吟微微皱眉:腊雪,你去将奶娘昨儿缝制好的那件大氅拿给四殿下披上。 姐姐,我刚从秦靳齐缓了缓,继续道:校场回来,手脚热乎着呢,一点都不冷。 穆霜吟温声:还是披着吧,你刚出了汗,万一着凉了还要吃药。 秦靳齐果然皱眉。 他最讨厌吃药了。 披上大氅,四皇子拍拍衣领上的毛,朝奶娘竖起一个大拇指:奶娘的手艺又精进了啊。 奴婢谢四殿下夸赞。 话落,忽然见到方才四殿下拍过的毛领沾了些黑迹:四殿下,您的手 手?秦靳齐伸出手一看,掌心黑了一大块。 穆霜吟也瞧见了,连忙吩咐人去端水来。 秦靳齐双手浸在水中搓洗半晌都没洗掉,有些恼:早知道就该小心点,可惜了奶娘做的这件大氅。 一件大氅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四殿下您要是喜欢,奴婢再给您做一件。 穆霜吟让人取皂角过来,又洗了会儿,秦靳齐掌心终于白了些。 有效果,他搓得更用力了。 四殿下不是说刚从校场过来,怎会沾得一手墨水? 四皇子下意识想摸摸鼻子,看到自己手上指腹上也沾了点墨水,遂做罢。 等洗净了手,他凑近穆霜吟,神秘兮兮:姐姐,我跟你说欸?这手钏好像皇兄送给表姐的那条,怎么姐姐也有? 穆霜吟怔了下,正思考要如何回答,就听他自顾自又t嘟囔:大哥真不够意思,我让他给威风做个脖钏,他说没空,做这么多条手钏就有空。 话出口,他又赶紧解释。 姐姐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大哥送你手钏不好,我就是觉得大哥偏心,偏心阿吟姐姐也就罢了,连冰凝表姐都有,我威风脖子还漏风呢。 秦靳齐还是孩子心性,。 越说越幽怨,穆霜吟听着好笑。 他叫她姐姐,她又何尝不是将他当弟弟。 要不我用五彩绳给四殿下的威风编个脖钏? 秦靳齐闻言面上的郁闷瞬间一扫而光:好啊好啊! 对了,刚刚四殿下要说什么? 秦靳齐嘿嘿一笑:姐姐,我给你出气了。 穆霜吟再问,秦靳齐也不肯说了,只道:姐姐别着急,你过几天就知道了,也许不用过几天哈哈哈。 - 太后坐在殿内,听着外边那嗷嗷叫唤,心一颤一颤的。 怎么还没洗好? 宫能全,你出去让那些奴才手脚轻点儿,宝儿这叫声听得哀家十分不受用。 宝儿就是太后养的那只白狸的名。 宫能全应是,赶紧出去吩咐。 茱萸跟在他后头进来回禀。 太后,不是奴婢们不想轻点儿,而是不用点力气,实在是洗不掉啊。 太后皱眉:不就是在墨水里滚了一圈吗?怎么那么难洗?拿胰子了没? 拿了,皂角、胰子、草木灰都试过了,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就是怎么都洗不干净。 白狸叫得越发凄惨,太后坐不住了。 哀家出去瞧瞧。 太后茱萸嗫嚅道:还是等洗干净了您再瞧吧,现在实在、实在是入不得太后您的眼。 太后将白狸宝贝得什么似的,哪里能听人这样说。 果然,茱萸一说完,太后就动了怒。 你大胆,别以为哀家对底下人宽宥,你就能如此说哀家的宝儿,要不是看在你想来尽心尽力伺候哀家,哀家绝不饶你。 茱萸扑通一声膝点地,奴婢知罪。 太后冷冷收回视线。 宫能全连忙上前,伸手躬身,太后搭着他的手往外走。 茱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外头很快响起一片惊叫声。 太后晕了,快请太医 太医在为太后诊脉。 太后躺在床上,手搭在额前,痛彻心扉,一口一句。 我的宝儿,宝儿啊,多漂亮一身毛,怎么就给洗秃了。 太后心疼自己宝贝,查到四皇子身上。 周明帝当着太后的面,罚四皇子在他自己宫中面壁思过十日,也就是禁足。 太后虽然觉得周明帝惩罚过轻了,可还能怎么惩罚? 四皇子是天潢贵胄,可不是随便哪一个奴才。 不是说罚就能罚的。 白狸再是太后的宝贝,秦靳齐还是皇子呢。 也只能如此。 穆霜吟听闻消息是在两日后。 回想那日秦靳齐手上的墨,还有他说的话。 她瞬间明白。 腊雪见郡主笑,她也笑。 还是四殿下敢,虽然不太厚道,不过奴婢有些幸灾乐祸。 太后那只白狸一不高兴就咬人,也就太后整天当个宝贝捧着。 听说前两天又咬了两个太监,一个没什么事,另一个当天夜里发热人直接没了。 人命还比不过一只畜-牲,到了阎王殿也没处说理去。 宫里这么多主子,这么危险的东西按理说不该留,偏偏太后护犊子。 四殿下此举不知道多大快人心,在慈宁宫伺候的人都该感谢他。 穆霜吟让奶娘准备些秦靳齐喜欢的吃食。 奶娘猜到她的意图,应了是,忙去准备。 趁着奶娘准备吃食的功夫,穆霜吟先去了趟坤宁宫。 皇后听清来龙去脉,罕见夸了冲动的小儿子。 护短好啊。 第51章 她一个当姑母的能去打侄子的脸? 第40章 虽说小儿子行事冲动,但太后宫里那只白狸也确实惹人厌。 阿吟无需担忧,皇上让他禁足,并不是真的生气。 穆霜吟点头。 周明帝当着太后的面惩罚秦靳齐是想先发制人。 皇上罚了,太后也就罚不了了。 我只是担心四殿下那般不受拘束的性子,禁足十日对他来说应该相当难受。 皇后如何不知。 小儿子性子好动,比起禁足十日他恐怕更想直接挨顿打。 正好治治他的野性儿。 娘娘,前几日四殿下说想吃奶娘做的点心了,奶娘今日正好准备了些,我想给四殿下带点过去。 皇后无奈:你想去就去,不过别太惯着他了。 - 秦靳齐确实闲不住。 穆霜吟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踢马球。 没有马骑,他就用脚踢。 让整个承阳宫的太监们跟他一起。 见到穆霜吟,秦靳齐很高兴。 今儿天气好,廊道刚刚打扫过,很干净。 两个人也没进屋,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净过手,秦靳齐将盒子里的糕点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他边吃边道:其实我也不是存心的,是那只白狸自己来惹我。 那日太傅布置的课业实在太多,他在这方面没天赋,做了大半日就失去了耐心。 偏偏父皇要检查。 四皇子就让人带着笔墨纸砚往御花园去。 东西刚摆好,太后那只白狸突然窜出来,还想咬他的人。 太后为难穆霜吟,秦靳齐知道,不管是因大哥的嘱咐还是他自己,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不等他有所行动,父皇将他叫到御书房,让他不准再冲动。 秦靳齐只能憋着气。 正好,太后的宝贝撞上来,他就拿它解了闷。 姐姐你别为我担心,我算好了,大哥没几日就会回来,到时候让他帮我求个情,父皇就能顺理成章解除是我的禁足了。 反正父皇又没有真的生气。 背着太后,父皇还摸了摸他的头呢! 见他塞得嘴巴鼓鼓,穆霜吟笑笑:嗯。 - 长公主府。 二十箭连中,冰凝郡主粲然一笑:真是好宝贝! 盈月早就准备好湿帕侯在一旁,冰凝郡主伸手,她及时将湿帕递了上去。 见冰凝郡主擦拭动作极为爱惜,还有那眼神,盈月忽笑道:郡主,奴婢瞧您看这弓箭的眼神比看人还温柔呢。 那当然,这可是真真的好宝贝。 太子让人拿了一把黄金木弓来换回弹弓跟手钏。 她赚了。 想起那日东宫来人她的错愕,冰凝郡主觉得娘总说她缺根筋好像也没说错。 弹弓上的烫金霜花,还有手钏上的霜花红结。 都这么明显了,她居然没想到。 以穆霜吟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将别人送她的东西转赠给她。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知道。 还好太子不知从何得知,立刻让人来讨回去了,否则她要亏心了。 盈月,你跟我进宫一趟。 其实她前些日子就想去找穆霜吟,只是那时候穆霜吟还在宫外,她不想去丞相府。 穆霜吟回宫后,冰凝郡主想进宫找她,可长公主进了趟宫,回来跟她说,太后让穆霜吟帮忙抄经,穆霜吟近些日子恐怕闲不下来,让她再等几日。 冰凌郡主进宫的计划就搁置了。 换好衣服,冰凝郡主先去长公主院子。 走到门口,正好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带着丫鬟刚从长公主院子出来。 那人看到她微愣,而后带着丫鬟微微屈膝。 给郡主请安。 免礼。 走了几步仍觉得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 很快,她就从长公主口中得知那位夫人的身份。 是齐家老夫人。 冰凝郡主想起来了:怎么又是齐家人?又来干什么? 还是替她孙子来求亲。 冰凝郡主急了,抱着长公主手臂晃:娘,我话先说前头,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长公主被女儿晃得头晕,没好气拍了下她手背。 我没答应,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她伸手戳了戳女儿的脑门。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也不能一直耽误。 只不过齐家不行。 冰凝郡主只要知道她阿娘没给她配人就好,剩下的长公主怎么说,她也没往心里去。 她说了自己要进宫的事。 这次长公主没有阻拦,只提醒:太后身体抱恙,你既然进宫了,别忘了去探望探望。 再怎么说,太后也是长辈。 冰凝郡主道了声知道,带着盈月走了。 她刚走,驸马回来了。 驸马显然也听到了齐家来人的事情。 齐家又来人了? 对啊,本宫都拒绝过他们多少回了,还是不死心。 驸马赞同长公主的做法:齐家确实不行。 嗯。 齐老夫人说,冰凝郡主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她孙子子承父志,也是个武将,武将脑子直,两个孩子再合适不过。 长公主不以为然。 谁说武将就脑子直。 就算武将脑子直,怎么就能得出两个人再合适不过的结论? 齐家野心大,齐老夫人的儿子刚被太子卸了权。 她一个当姑母的能去打侄子的脸? 齐家不过是看在她领过兵打过仗,太子敬重她这个姑母,周明帝也愿意给她这个胞姐几分面子。 当谁是傻子。 齐贺从t母亲那里得知长公主毫不犹豫拒绝结亲的消息,满腔不忿来了孙家。 孙家也出了事。 孙典礼的儿子被安国公世子打了,打得还挺严重。 他带着儿子去国公府讨公道,却被拒之门外。 齐贺到的时候,孙典礼刚发过一通脾气。 花瓶碎片遍地。 下人们战战兢兢在打扫。 齐贺来了,孙典礼让人先出去。 欺人太甚,安国公这个墙头草,不就是看太子卸了我的权,他身上有功又有爵位才敢轻视我。 齐贺也是满肚子火。 长公主又何尝不是狗眼看人低。 典礼兄,我看太子是铁了心要拿咱们开刀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犹豫,等刀架到脖子上再做打算就来不及了。 齐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太子不需要我们,杀鸡儆猴是迟早的事,我们必须尽快为自己谋后路,你也不想当那只被拿来儆猴的鸡吧? 孙典礼默了瞬,你的意思是,清王? 齐贺:对。 第52章 太子遇刺的事情,你也不知情? 再过两日,早朝时,周明帝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 当庭震怒。 辽南王蒙汉王私下结盟,好啊,看来朕的仁慈是彻底养大了这些藩王的胃口,先是结盟,下一步想干什么,造反吗? 众朝臣垂首侍立,不敢接腔。 蒙汉王大公子宇文邕、辽南王二公子熊伯安先后出列,跪在金銮殿中央。 宇文邕:皇上圣明,不说父王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就说臣三弟不明不白死在辽州,父王就不可能对辽南王毫无芥蒂,怎么会与他结盟,臣以为,信中内容真假不知,有待商榷。 相比宇文邕的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熊伯安的声音平淡得多。 吾皇英明,辽州常年苦寒,父王驻守辽州几十年年,毫无怨言,他对朝廷、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绝不可能有不臣之心。 况且,承蒙皇恩,臣与大公子尚在京城为官,为人父者,舐犊情深做不得假,请皇上明察。 周明帝沉吟片刻,对两人道:起来吧,这件事朕会再派人调查。 宇文邕熊伯安谢恩起身。 穆敬业不期然对上他们的视线,怔愣了下,在被人察觉之前飞速低头避开两人目光。 宇文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老家伙,收好处的时候倒是很积极,需要他的时候,躲得比什么都快。 下了朝,周明帝传清王与高国舅御书房觐见。 周明帝让祝保将折子拿给两人看。 从高国舅手中传阅到清王手上时,清王看到右下角盖着太子随身印鉴,心神俱裂。 费了极大的力,才勉强镇定。 原来是太子递的折子。 怪不得,怪不得周明帝好像没怀疑它的真实性。 第41章 可,太子不是已经死了,怎么 周明帝与高国舅面前,清王不敢再细想。 皇上,太子殿下去了两州吗? 周明帝意味不明看了他片刻。 怎么,清王不知道太子在何处?可是太子告诉朕,他在岭南见到了清王身边的人。 清王骇然下跪:皇上,臣确实有派人前去岭南,但臣是为宽太后的心,至于太子是否在岭南,臣确实不知。 母后既然将事情告知于你,就没说朕已经让太子前往岭南调查此事? 并未。 周明帝凝视他良久,道:既没有,二弟起来吧,母后关心舅父朕心里清楚,不会为此事责罚你,不过 周明帝话音一顿,清王的心又提了起来。 既然你的人到了岭南,那太子途中遇刺的事情,你也不知情? 清王大惊失色:臣怎会知道?皇上,那太子没事吧? 太子没事,已在返京途中。 清王长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殿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周明帝意有所指:太子没事,有人要有事了。 卫振的事情,你既然也派人去查了,那查到什么没有? 清王说没有,臣知分寸,皇上没在朝堂上提及此事,那便是暂时不想让人知道,臣弟只是不忍母后忧虑,做做样子罢了。 周明帝嗯了声, 对了,太子手中有刺客遗留之物,届时朕会交给宗人府细查,要辛苦清王了。 清王忙道:皇上信任,让臣弟任宗令统管宗人府,查案乃臣的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行刺储君罪大恶极,臣弟定不惜一切代价查出主谋,请皇上放心。 周明帝欣慰笑了:好。 朕也不兜圈子,舅父之事并非遭人冤枉,太子手上已有足够的证据,母后既然让二弟暗中调查此事,二弟是时候跟母后透个底了,也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臣明白。 嗯,你去吧。 清王看眼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高国舅,应了是,却步告退。 人走了,高国舅再忍不得:皇上,您说太子遇刺,是为了敲打清王,还是真? 周明帝:确有人想行刺太子,不过,太子并未亲自前往岭南,人也未曾受伤,你不必担心。 高国舅松口气。 想到那封折子还有皇上的话,他猜测:皇上,太子是去了辽州吗? 你为何不猜蒙州? 高国舅:殿下行事向来稳妥,辽南王有四万骑兵和十五万步兵,蒙汉王虽也有十几万兵马,但两人行事作风不同,若要各个击破,似乎要先从辽南王处下手。臣猜,蒙汉王世子应该是死在太子之手。 周明帝笑:你猜得不错。 高国舅:不过,臣还有一惑,如果只需杀个人,并不需要殿下亲自前去,殿下是否另有打算? 嗯。周明帝问高国舅:你可知韩忠顺? 高国舅点头:此人是辽南王麾下四等将领。 既然你知道此人,那不用朕再给你解惑了吧? 高国舅沉默半晌,笑了:皇上,臣明白了。 要说辽南王此人确实有领兵之才,手底下的将领也都各有本事。 然而,熊启麟不仅好大喜功,还刚愎自用,他不会任人唯亲,选将领的唯一方式是比武。 按理说能者居之确实是个选拔的好法子,然而他选出了将领,还要让将领们一较高下,再让将领们分个三六九等出来。 越高等级的将领手下的兵,大到军饷小到平日的伙食、衣物都是遥遥领先。 熊启麟本意或许是想激起那些兵的好胜心,然过犹不及。 不说别的,辽州地处大周东北地界,这个时候比京城可冷多了。 熊启麟这样一级级递减下来,韩忠顺手下的六万步兵,听说大冬天光着膀子,整日咸菜配粥。 能不怨声载道吗? 韩忠顺此人爱兵如命,为此与熊启麟闹过多回,闹到最后,熊启麟直接当韩忠顺手下的六万步兵是凑数的,再有比试也都将他们排除在外。 无论韩忠顺如何谏言他都置之不理,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也会忍不了。 这种时候不用耍手段,只要用诚心招揽,韩忠顺必定会动心。 殿下已经在归京途中,那是一切顺利? 周明帝撸撸胡须,笑道:自然顺利。 高国舅笑赞:兵不血刃,甚好。 对了,津州那边如何? 皇上宽心,一切都好。 好。 第53章 可不就是走了快一个月的太子殿下 两日前,冰凝郡主本要进宫,却在上马车时不小心崴了脚,进宫就推迟了两日。 今日与冰凝郡主一同进宫的还有定安王。 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太后对长公主还算喜欢,对着冰凝郡主与定安王也和颜悦色。 听说长公主近日身体抱恙,可好些了? 严恩阳回:好多了,就是这两日还有些咳嗽,阿娘心里挂念皇祖母,特让我们兄妹替她进宫探望。 其实,这不过是长公主托辞的借口罢了。 真实原因是,她懒得进宫听太后抱怨。 前些日子太后生病,长公主进宫请过安,太后一会儿抱怨这一会儿抱怨那,长公主不胜其扰。 太后那只宝贝白狸秃毛的事情,长公主也有所耳闻。 进了宫,恐怕也是听太后说这事,想想就意兴阑珊。 哀家知道她的孝心,让她仔细自己身子,不用挂念哀家。 兄妹俩齐声应好。 这时,茱萸抱了那只白狸进来。 兄妹俩见白狸身上套了件花花绿绿的衣裳,神情恹恹的,头上左秃一块右秃一块,还有些没洗干净的墨水,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 太后将白狸抱在腿上,心疼地摸着,问茱萸:事情办好了? 茱萸有些惊恐:办、办好了。 嗯,念在你一直勤勤恳恳伺候哀家的份上,哀家饶了你一回,下次再不仔细管着底下人,哀家连你一起罚。 茱萸俯首跪地:多谢太后开恩。 不在慈宁宫之后的人都说太后善性儿。 可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最是清楚,太后并非表面上那么慈蔼。 她不高兴会打骂身边的人。 现在那么宝贝的狸猫出了事,当然要迁怒。t 太后心里窝着火,惩治不了四皇子,她就让人将那日给白狸洗澡的宫女太监上了手刑。 茱萸毫不怀疑,若不是太后习惯了她伺候,她恐怕也难逃一劫。 又坐了会儿,两兄妹要告退。 清王来了。 定安王与冰凝郡主起身见礼。 清王看到两兄妹愣了愣,暂时压下心里的事,露出笑来,让他们只管坐。 冰凝郡主急着去找穆霜吟,哪还坐得住。 想必王爷跟皇祖母有话要说,我们还是先告退吧。 等等,别急,舅舅好久不见你们兄妹,今日正好遇上,说说话。 冰凝郡主看向兄长,见他坐下,她也只能无奈重新落座。 清王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好久不见? 明明大哥喜宴上才见过。 这头,清王同太后说了几句家常话,突然将话头引到她身上。 冰凝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也应该合计合计了。 太后被清王一提醒,也道:是啊,哀家差点忘了,不仅冰凝,恩阳更是早就过了成婚年纪。 严恩阳微微笑了下:皇祖母,孙儿不着急,我娘也不急。 清王满不赞同道:不能不急,看看你们堂兄,也是到了年纪就成婚了。 冰凝心里可有中意之人?若是没有,舅舅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冰凝郡主知道,她的郡马清王还做不得主。 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冰凝郡主好奇问:不知王爷说的人是? 齐统领的儿子齐升,本王见过齐升,你们年纪相仿,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冰凝郡主惋惜:不瞒王爷,今儿齐老夫人刚登过门,不过被我阿娘拒绝了。 想来我阿娘也觉得不合适。说着她摊了摊手,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办法。 她蹲了蹲身:王爷与皇祖母说话吧,冰凝先告退了。 第42章 她走了,严恩阳也跟着退出来。 清王跟太后道:小丫头片子,脾气挺大。 冰凝郡主配谁,太后并不关心,反而她觉得儿子今日有些奇怪。 好好的关心这事做什么。 长公主都不着急,你操哪门子心? 原因,清王当然不能告诉太后,现在急得也不是这事。 母后,岭南那边不太好。 太后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事。 她坐直身子:什么情况,你舅父不会真 清王朝太后使了个眼色。 太后看向宫能全:你带他们下去。 是。 究竟怎么回事? 清王抿了抿唇:母后,您做好心理准备,舅父他糊涂啊。 太后脸白了:有证据吗? 儿子刚收到消息,人还没回来。他顿了一下:早朝后,皇上将我叫到御书房,也说了此事,太子那边也已经找到了证据,正在归京途中。 完了完了,你舅父当真糊涂,他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 有她这个太后妹子在,卫氏一族本前途无量。 家里有个世袭爵位,卫振本人也是一州巡抚。 他还有何不满意! 太后痛喃:就因为他一人,害了全家,今后哀家在皇上面前也抬不起头,兄长啊兄长,你做事怎能如此不计后果。 清王不关心卫家的死活。 只要太后不出事,关键时刻能助他一臂之力就行。 母后,还有件事,儿子让人前往岭南的事情皇上知道了。 这事太后倒不觉得有多严重:这也不是大事,你不用担心。 现在该担心的是卫家。 没有母后想的那么简单,这其中还有件事清王神色凝重:太子在宫外遇刺,皇上要彻查,儿子的人与太子前后脚离京,皇上可能怀疑到儿子身上了。 太后惊恐:竟然有这种事?! 问了太子的情况,得知人没事,已在回京途中,太后很快冷静下来。 你别着急,这是哀家的意思,你一片孝心,哀家会跟皇上说明白。 不止这件事,还有卫振的事,倘若她能说服兄长主动认罪,交出赃款,皇上会不会网开一面? - 冰凝郡主进宫是为见穆霜吟,严恩阳又何尝不是。 身为外男,他不能像妹妹一样明着往丹昭宫去,怕招来闲言碎语。 只好找借口让妹妹将穆霜吟带出来。 穆霜吟在御花园见到严恩阳有些意外,随即对腊雪说了什么,腊雪应了声是便走了。 严恩阳看向自己妹妹:四殿下被禁足,正好进宫,你不去看看他? 是该去瞧瞧,可惜了没带那把弓来。否则还能在四殿下面前炫耀一番。 你们去吗? 不等穆霜吟开口,严恩阳道:你去吧,我同郡主说几句话。 冰凝郡主眼睛在自家二哥脸上转了转,识趣道:行,那我去去就回,二哥就在此等我,咱们一起回去。 好。 冰凝郡主带着婢女风风火火走了。 郡主,那本 严恩阳刚张口,垂花拱门处传来陆陆续续的请安声。 太子殿下万福。 严恩阳是否说了什么穆霜吟没听清,她抬眼望去。 可不就是走了快一个月的太子殿下。 第54章 宫婢犯了殿下忌讳,殿下正发火呢 秦靳玄戴了灰色貂鼠暖帽,白色大氅里头是一件藏蓝色缎面常服,看着像刚从宫外回来。 男人身高腿长,步履很快。 穆霜吟怔愣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耳边传来严恩阳的请安声。 穆霜吟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瞧,掩耳盗铃般垂下眸子。 两手刚交叠就被太子习惯性托住。 秦靳玄在跟严恩阳说话,托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放。 恩阳今日怎么进宫了? 严恩阳视线从太子手上收回,凝神应,回殿下,皇祖母抱恙,臣与妹妹代阿娘进宫探望。 答完话,他的视线又不受控往太子手上瞄。 秦靳玄视若无睹,一派闲适。 没人说话,这处便安静下来。 耳旁没了声响,感官越发清晰。 严恩阳有意无意瞧太子那只手,穆霜吟察觉到了,她有些尴尬,轻唤了声:殿下。 秦靳玄垂眸,深邃桃花眼看她良久,终是松手。 穆霜吟绷紧的弦松了松:殿下是刚回宫? 嗯。 那殿下还没去给皇上娘娘请安吧? 太子殿下眉梢微挑,这是赶他? 他瞥眼眼睛瞬间亮了的定安王,只觉心头发闷。 可她既然开了口,想必是有话要说,罢了:嗯,孤这就走了,你们聊。 走了两步,太子殿下脚步稍顿,头转过来:阿吟,母后好像找你有事,你若得空记得去一趟坤宁宫。 穆霜吟应下。 秦靳玄深深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迈步,身影很快就瞧不见。 腊雪早就回来了,太子一走,她即刻将手中捧着的盒子递到穆霜吟手上。 穆霜吟接过,再双手递给严恩阳。 严恩阳心里已经有猜测,不过他还是问了句:这是何物? 谢礼。穆霜吟笑笑,再次郑重道谢:多谢定安王的誊抄本,我已经欣赏过了,是时候归还了,定安王好笔劲,不愧是年年得皇上盛赞的论文魁首。 严恩阳苦笑。 她赞他的手书,本该高兴。 可她将誊抄本原样奉还,也让他的心无比怅然。 更难的是,让他直接说这就是送给她的,他,说不出口。 她也不会要吧。 盒子有些重量,里头绝不止是他那誊抄本。 严恩阳收起失落:郡主所赠定是好东西,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严恩阳打开盒子,里边除了誊抄本还有一方砚台。 他的脸色瞬间复杂。 又是砚台。 能让穆霜吟当谢礼,肯定是难得的好东西。 只是,她不知,他手上已经有太子送的了。 两人还真默契,严恩阳整颗心仿佛泡在苦水里。 砚台很好,看样子是我赚了,多谢郡主。 装得若无其事,只有他知道这话出口舌尖都发苦。 方才殿下说皇后还等着郡主,郡主去吧,我也去看看四殿下。 穆霜吟点头。 主仆俩身影绕过拱门,已经瞧不见了,严恩阳越发怅然若失。 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这头,走过一条宫道,腊雪扯了扯穆霜吟的衣袖,郡主,是殿下。 穆霜吟抬眸,秦靳玄站在不远处的楸树下。 背对着她们 他没走? 察觉她走近,秦靳玄转过身:与定安王聊完了? 穆霜吟点头:殿下不是急着去给皇上和娘娘请安吗,怎么站这儿? 我急?秦靳玄,难道不是阿吟急着要我走吗 他叹了一声,阿吟,我在等你。 有、有事吗? 有。 然后,穆霜吟糊里糊涂被太子带回了东宫。 坐在东宫的暖阁里,太子殿下从腰间解下玉佩,递到她眼皮子底下,指着玉佩下方的霜花结流苏。 这里线开了,阿吟帮忙拉一下? 穆霜吟下意识仰头,对上太子漆黑如墨的桃花眼。 她慌忙垂眼,接过来:好,那我拿回去 秦靳玄接过她的话:就在这里t吧。 现在吗?可是这里没有针线。 太子叫了声福安,很快各式各样的针线就摆在穆霜吟面前。 秦靳玄嘴角噙着淡笑,问她:这些够吗? 够了。 秦靳玄心头那点闷彻底消散。 他在她旁边坐下,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开。 他存在感太强,穆霜吟被他瞧着总不可避免紧张。 见他在看书,她舒口气,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手上。 却不知,书从始至终没有翻页,她拉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好了。 秦靳玄合上书,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第43章 穆霜吟看他重新将玉佩系到腰间,默默别开视线。 殿下,娘娘还在等着,那我先走了。 太子唔了声,我尚未去见过父皇母后。 只让燕火先行去报平安。 穆霜吟瞪圆杏眼:殿下,您怎么又诓人? 又?秦靳玄眉梢微扬:上一次是哪一次,你说说看。 上一次不就是说她脸上沾了墨。 他一个诓人的面不改色,她一个被诓的为何要不好意思。 殿下自己想吧。 见人要走,秦靳玄伸手拉住她手腕,笑了笑:生气了? 没有。 秦靳玄低低笑了笑,我去换身衣服,你稍候片刻,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 得她点头,秦靳玄拿了本书给她,又唤了腊雪进来陪她,便回了寝殿。 穆霜吟重新落座,刚翻开书面,忽听得一道惊恐求饶声。 腊雪立刻道:郡主,奴婢去瞧瞧。 再回来,腊雪脸色难看:郡主,是有个宫婢犯了殿下忌讳,殿下正发火呢。 - 回府的路上,冰凝郡主见自家兄长捧着个盒子失魂落魄的,轻轻叹气。 二哥。 严恩阳问她怎么了。 冰凝郡主:你既然喜欢阿吟妹妹,为什么不争取? 严恩阳苦笑,连大大咧咧的妹妹都看出来了。 有这么明显吗? 你是我哥,我了解你,当然一下子就瞧出来了,阿吟妹妹不一样,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瞧哥哥这为情所困的啥样,冰凝郡主终究看不下去:二哥,我给你个建议。 严恩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现在心思不在这里,应得心不在焉。 冰凝郡主:你在阿吟妹妹面前太恭谨小心了,说话都不利索,你瞧瞧人家太子表兄,你若真喜欢她,再这么藏着掖着总有一日你要后悔。 严恩阳苦涩道:你也知道太子,那你觉得我说了就会有胜算吗? 第55章 东宫容不得心术不正之人 你不能这么说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呢。冰凝郡主客观道:好吧,我承认太子殿下实力很强,可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你既然喜欢,那就尽力去试试。 就算没结果也不会后悔。 严恩阳原本还惆怅,见她一本正经给他出主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 你个小丫头,自己还不懂感情呢,倒会教哥哥了。 冰凝郡主拍开他的手:你爱听不听,不听以后可别后悔。 严恩阳正色:行,哥哥知道了。 - 何肃在悬崖下搜寻了这么多日,只找到了马车残骸。 他预感不妙,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王爷,属下该死,太子好像没在那辆马车上。 何肃,你太让本王失望了,太子不在马车上?清王怒笑两声:太子都回京了,本王会不知道他在不在马车上? 何肃将头垂得几乎贴到胸口:属下该死。 你当然该死,我问你,你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何肃微愣,随即在自己腰间摸了摸。 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摸到,瞬间面如死灰。 在开口,话沉重得似有千钧:腰牌,属下的腰牌不见了。 说完,他闭上眼。 这一次,他是必死无疑了。 何肃啊,你跟了本王这么久,本王看重你、信任你,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可你这次太让本王失望了。 本王告诉你,你丢的腰牌在太子手上,皇上还要本王彻查太子遇刺的事情,你说本王还保得住你吗? 何肃再睁眼,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王爷,属下办事不利,属下也没脸求您饶命,只求王爷善待我的家人。 看在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的份上,本王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清王抬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何肃拉到院外。 院中已经跪了好些人,都是这次跟他一起行动的兄弟。 每个人面上都无悲无喜,他们知道头顶的刀即将落下,可他们更知道谁都救不了他们。 就算求饶,清王也不会心软,何必白费唇舌。 手起刀落,血溅了满地。 王爷,都解决了。 嗯,以后就你顶上何肃的缺,他手下的人归到你手下,记住,本王这里不留办不好差事之人,在本王这里没有第二次机会。 应淮脸上还有刚刚行刑时被溅到的血,他单膝跪地:是! 好了,先替本王去办一件事吧。 请王爷吩咐。 何肃以及这次参与行动的人,家人一个不留。 屋内众人,除了清王,都很震惊。 本王的话没听到? 应淮艰涩道:听到了王爷。 那就去吧。 今日在清王书房的除了秦恒、庆行远,还有齐贺与孙典礼两人。 齐贺与孙典礼对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清王真狠呐。 何肃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人被他杀了,现在清王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有一日,清王会不会也这样对待他们? 两位统领吓到了? 齐贺一直以孙典礼为首,这一次也是让他先说。 王爷说笑,本来就该这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是他们自己没办好差事,怎能怪王爷残忍。 清王看向齐贺:齐统领觉得呢? 齐贺忙道:典礼兄说得不错,王爷魄力让人敬仰,是他们自己办事不牢靠,死有余辜罢了。 清王笑了: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们无需担心,本王对自己人向来很好,今后两位统领在本王这儿都是自己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你们诚心待本王,日后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 齐贺没听明白,孙典礼却听明白清王这是在借机警告他们。 谁都没挑明,他也装没听懂,苦涩道:王爷,我们早就被太子殿下卸了权,哪还是什么统领,闲赋在家,得过且过而已。 清王有些懊恼:是本王的不是,提起了两位的伤心事,放心吧,只要你们待本王忠心,属于你们的本王迟早会还给你们。 本王也知道最近你们都受委屈了,再忍几天,一定有好消息。 孙典礼和齐贺喜道:多谢王爷。 行,你们回去吧。 孙、齐两人一走,清王视线扫过庆行远,最终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你没有什么要跟本王说的? 秦恒上前一步跪在清王面前,庆行远也跟着上前跪下。 父王,儿子自作主张,拿着您给儿子的信物想要召回父王派出去的人,请父王责罚。 庆行远:王爷,是属下给世子出的主意,您要罚就罚属下,千万不要责怪世子。 清王沉默半晌:都起来吧。 本王现在也后悔当日没有听先生之言,如今事情败了,还惹上了一身骚。 皇上要本王彻查此事,太子手上有证据,最终必然会查到何肃身上,免不得要先生给本王出个主意。 两人齐齐给清王磕了个头:多谢父王不罚之恩。 秦恒起身,顺便扶了身旁的庆行远一把。 庆行远再道:多谢王爷、多谢世子。 清王让两人坐,问庆行远:先生有何法子能让本王与此事撇清关系? 庆行远上前凑到清王耳边说了几句话,清王大笑:妙,妙啊。 - 太后,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闻言直起身,额头上的巾子掉落在地。 快请。 得知卫振的事情,太后气急攻心,真病倒了。 周明帝过来探望几次,太后也都忍着没有提起卫振的事情。 时候不到,说多了招人烦,求情要留到最后。 太子进来了,还让人押了个宫女。 太后心里一沉。 太子给太后请过安,视线从那个被人压着的宫女身上扫过。 第44章 她是皇祖母的人? 太后深吁口气,勉强露了个笑:是,是哀家让人去东宫伺候的,不知她犯了何事? 东宫有规矩在先,容不得心术不正之人,此宫婢是皇祖母自己处置,还是孙儿代皇祖母处置? 第56章 东宫的事情孤都做不得主? 太子何必如此动怒,纵观前朝,哪个皇子长到弱冠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更别说你还是太子,是储君。 其实于公于私,这些话本该t是帝后来说。 现在却由她一个当皇祖母说出来,太后不是很有底气。 觉察自己刚刚话说得太过生硬,太后缓了缓,再开口语气已经软下许多。 阿玄你迟迟不立妃不纳妾,不仅咱们自家人着急,就连朝臣也会有意见 即便没有事先知会过你,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动气,倘若你真不喜,便只当是她没有这个福分,哀家也白操心了就是,你让人回哀家身边来。 皇祖母也是为你、为咱们皇家好,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莫要因此等小事与哀家生分。 这话说得当真是深明大义。 皇祖母当真是为了孙儿、为了皇家? 太后叹道:哀家已经一把年纪了,心里挂心的自然是你们小辈,不是为你,难道还能是为了哀家自己? 太子惋惜道:如果皇祖母不是往东宫送了个卫家人,孤或许还能相信您说的话,如今孤想问一句,皇祖母当真没有私心? 太后眼神都变了。 那宫婢名唤映红,是兄长卫振外室所生。 卫映红长到六岁,卫振的夫人蔺氏才知道有这对母女。 她与卫振闹过几次无果,递折子进宫请见,在太后流泪诉苦。 痛斥卫振大半时间都跟外室在外厮混,连家都很少回。 一个外室生的孩子,算不得卫家人。 没道理因为个外室,搅得家宅不宁。 太后提点过兄长,效果不是十分有效。 也是,卫振已过知天命之年,那外室生的女儿都十多岁了,也不过芳龄三十。 寻常男子哪个能撒开手。 卫振前往岭南赴任的时候以为天高皇帝远,还想偷偷带上俩母女。 蔺氏再度求上太后,太后用仕途再次敲打了一番,卫振终于松口。 她可不希望两人去了外头还继续闹,真要如此,丢的是卫家与她的脸。 是以,这对母女就一直留在京城。 前些日子,太后忽然想起有这么个人,便让人将外室之女卫映红带进宫。 卫映红有几分姿色,性子怯懦,太后说什么她都应是。 太后缺个听话的自己人。 若她是正经卫家人,哪怕是正经姨娘生的,都可以走选秀的路子,届时她随手一指也简单。 偏偏,卫映红不是。 她只是外室所生,上不得台面。 最终太后决定让人以宫女身份入宫,再由她指到东宫做太子的司寝宫女。 皇子给宫婢开脸都是有先例的,司寝宫女更是默认的侍妾。 太后算盘打得精,却在得知东宫一直都没有司寝和司账两个宫女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送进了东宫。 太子不在,东宫又没有太子妃,东宫一切事都是太子的近身内侍福安做主。 太后觉得太监都是墙头草,耳根子软,随便给点好处再许诺点好处,就能顺意。 太后找上福安的时候,福安说要考虑几日。 其实在拖延时间,让庞水请示太子。 福安吃的是东宫的饭,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明知殿下忌讳还行背叛之事。 命都没了,要那些个劳什子好处有什么用。 太后这一生都太顺遂了,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靠斗赢先帝爷的后宫众妃嫔上来的。 人家是靠养了个有本事的儿子,还给养子选了块璞玉当岳家。 且一开始她对周明帝还是尽了心的,有这情分在,可不就更加顺风顺水。 好日子过惯了,有时候的想法就很天真。 秦靳玄微微抬手,庞水应了声是,就要将人拉下去。 那女子哭得凄惨:太后姑母救我,太后姑母救我 慢着!太后噌地站起来,太子,既然你知道映红算是哀家的侄女,她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不能就这么将人杀了。 不能杀?依皇祖母的意思,东宫的事情孤都做不得主? 哀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人也没有犯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不说其他,哀家一辈子吃斋念佛,就是杀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慈宁宫的人犯错,哀家也都是小惩大诫,从不伤人性命,今日太子为了区区小事要在慈宁宫杀人,哀家万万不能答应。 太后此番言论一出,太子面不改色。 庞水没有太子那么淡定,嘴角抽搐两下。 是,太后从不亲手杀人,就连惩治人也都使的是不见血的手段。 就像她为难昭阳郡主那样。 若是没有这件事,太后年事已高,看在皇上的面子,殿下或能小惩大诫。 现在,怕是很难。 果不其然,他还想着,就听太子再次出声:带下去。 这一次无论太后再说什么,都没能将人保下来。 太后捂着胸口,茱萸连忙上前搀扶人坐下。 一个犯了忌讳的宫婢而已,皇祖母保重。 太后都不知道该拿什么眼看太子。 再开口,声音瞬间苍老许多:太子明知人是哀家的侄女,还要说什么不过是个犯了事的宫婢。 人你都处置了,何必还要故意往哀家心上扎刀。 太子似是惊讶:皇祖母也会难受吗? 太后顺胸口的手一顿。 太子说这话什么意思,映红再怎么说身上也留着卫家的血,哀家是人,难受是人之常情。 秦靳玄道:是卫家人所以皇祖母心疼,不是卫家人皇祖母就能肆意为难?您为难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别人也会心疼? 该做的做了,该说也说了,秦靳玄也没有再留的必要。 人一出殿,太后忽然笑起来。 好!真是好啊! 好一个搅屎棍。 这样的人若是真成了太子妃,不要说卫家,就是她能不能荣养在这慈宁宫中还未可知。 她不是那些个歹毒之人,本来还留有余地。 如今看来不管是为两个儿子还是卫家,太子妃谁都当得,穆霜吟绝对不能当! - 周明帝听到祝保的回禀,无奈至极。 你去叫太子过来见朕。 祝保正要去,外头人通传,太子来了。 周明帝扬了扬眉,刚合上奏折,秦靳玄就走了进来。 第57章 朕找个时间给你们赐婚如何? 祝保自觉带着殿内的人退出去。 周明帝问太子:这是从慈宁宫直接来的? 父皇英明。 周明帝起身走到太子面前:所以你这是办事前不来知会朕,事情办完了来让朕给你善后? 无需父皇善后,儿臣惩治的是犯了错的宫人,有理有据。 周明帝难得噎了半晌,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来干嘛? 太子习惯性摩挲了两下腰间的霜花结:自然是猜到父皇要见儿臣。 周明帝板起脸瞪儿子。 他瞪他的,太子还是气定神闲。 周明帝秒破功。 你啊你,既然什么都想到了,一个宫人而已,何至于大动干戈跟太后闹不快。 卫家的事情这两日就要有所处置,届时势必还要伤太后的面子,小事上,能顺着就顺着些,也是咱们当小辈的孝顺。 太子:人都处置了,父皇要是不认同儿臣的做法,您罚儿臣吧。 周明帝冷脸:朕犯得着为了一个宫婢折你脸面。 谢父皇。 周明帝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 这件事确实是太后做得不对。 太子是东宫之主,东宫的事向来是太子自己做主,连他这个当父皇的都不曾插过手。 太后为了私心往东宫塞人,太子生气也正常。 细想太后的心思,周明帝就不太好受。 太后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娘家人。 本来这是人之常情,周明帝难受的是当了几十年母子,太后还是不了解他。 如果卫家、清王、廉王都能够安分守己,没有二心,他又怎么会对他们下手。 你遇刺的事情,朕已经依你的意思,交给清王查。 不过,朕觉得,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清王那里是不会有消息了。 第45章 太子:十天半个月?父皇说少了,没有个把月清王那里肯定不会有结果。 周明帝冷声道:朕自认从未亏待过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他们都在逼朕。 朕念骨肉亲情,人家不当回事,最终太后还要觉得是朕没有人情味,容不得自己人,你瞧着吧。 秦靳玄劝慰:父皇已经仁至义尽,何必再自扰于心,就拿卫振的事来说,您何尝没有给过他机会。 再天高皇帝远,只要做了,这么多年怎会没有风声传到周明帝耳中。 周明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屡次让人前往提醒,只要他能痛改前非,也不是不能从轻发落。 可惜他屡教不改,心存侥幸,甚至连收买钦差、暗杀钦差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其罪行罄竹难书。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容忍,即便是太后求情他也不会宽宥。 阿玄,卫家的事情该怎样就怎样,朕不会看在太后面子轻判,她老人家心里定然会不快,到时候可能要委屈你们了。 按照太后的性情,她做不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但自己心里不快,给旁人添添堵的事情,她做得出来。 周明帝了解太后,现在说出来也是让儿t子有个心理准备。 父皇是说选秀? 太子一猜即中周明帝没有意外,父子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周明帝也不瞒着。 之前太后就跟朕提过要给你指几个侍妾。 秦靳玄沉下脸:儿臣的心,父皇最是明白。 太后若真一意孤行,到时候就别怪儿臣落她脸面。 周明帝除了叹还能怎样:朕明白,所以从不给你压力,不仅太后就连朝臣那儿也被朕挡回去了。 他虽是皇帝,但那份拳拳爱子之心并不比别人少。 都说人心隔肚皮,周明帝总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与清王、连王隔着层肚皮,所以才会折腾出这么多事。 皇后为他生了四个儿子,太子稳重却太过冷淡,二儿子憨傻没耐性,三儿子性懒,四儿子冲动皮实。 细说起来,真是各有各的毛病。 可他们几兄弟的感情打小就好,再怎么吵闹也不会往心里去。 周明帝有时瞧着也羡慕,不过还是高兴居多。 秦靳玄感念周明帝这份心:为难父皇了,儿臣一直都明白。 周明帝忽然问:等阿吟及笄礼后,朕找个时间给你们赐婚如何? 先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太子:在儿臣这儿当然是千好万好,但还是请父皇再等等,儿子想先征得阿吟同意。 自从跟穆霜吟挑明心意,秦靳玄能感觉到终于不再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 他希望能先征得她同意,而不是直接让父皇下旨。 周明帝自是说好。 秦靳玄来见周明帝还有另一事,父皇,阿齐 他刚起了头,周明帝就摆手,转身踱步回到御案后落座才开口。 那小子皮得过分,若不是你母后求情,朕恨不得打他一顿板子,既然你也来为那小子求情,看在你在外边辛苦了将近一个月的份上,朕就给你这个面子。 - 四殿下,您快下来,爬那么高,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不吓死个人。 你们快去拿梯子过来。 拿什么梯子?秦靳齐皱眉,鄙夷地看着下头火烧眉毛的福安:大惊小怪,这么点高度还能摔死人不成。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殿下您快别开玩笑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秦靳齐继续抛手上的果子,腿还一晃一晃的,问福安来干嘛。 福安拍了下自己的头,瞧奴才真是高兴昏了头了,四殿下您快下来,皇上解除您的禁足了。 一时太激动,忘了接果子。 底下的福安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果子直接砸在他额头上。 哎呦 秦靳齐急忙从树上跳下来,查看他伤势:糟糕,肿了,小贵子快去拿消肿的药过来。 是。 小贵子很快将药拿来,往福安额头上抹了两层。 你觉得怎么样?难受你就说,本殿让人去给你叫太医。 福安连忙道:四殿下您折煞奴才了,奴才皮糙肉厚的,一会儿就好了,哪能劳动太医。 太医都是给宫里的主子们瞧的,他一个奴才哪有资格让太医瞧。 而且,果子小,这伤也没那么严重。 秦靳齐这才作罢,他问起福安方才所说:你刚刚说父皇解除我的禁足了? 是啊,太子殿下一求情,皇上就解除您的禁足了。 大哥回来了?! 福安刚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就见四皇子身体嗖一声窜了出去。 第58章 刚刚沐浴过,身上很干净 秦靳玄留庞水在京中有两个目的。 最重要的当然是将穆霜吟安全护送回宫,另一件事就是留意乔、孙、齐三人的动静,必要时推一把。 长公主拒绝齐家的求亲是她自己的意思,安国公世子与孙典礼的儿子起冲突却是庞水在推波助澜。 两人闹那一场起因是为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而那个女子是庞水事先安排好的。 齐贺、孙典礼已经投靠清王,乔长盛那头,听说他生母去了,正在家里守孝,这段时日都闭门不出,乔家也没有什么动静。 乔家死了人却连白幡都没有挂,殿下,需要属下到进乔家查探一番吗? 在庞水看来,乔长盛比另两个年轻得多,心思却比齐贺、孙典礼这两个老家伙还要深沉。 突然被卸了权,齐孙两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蚱,整日不是想着怎么复权就是想着另择靠山。 乔长盛自始至终巍然不动,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你怀疑乔长盛逝母是假? 庞水点头,确实有点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秦靳玄道:乔长盛生母只是个不得宠的姨娘,你觉得她死了除了乔长盛还有谁会为她伤心? 庞水恍然: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既然他是姨娘所生,当初乔家为何举全家之力让他进入金甲卫? 乔景祥疾病缠身,至今正室生的儿子最大不过十岁,乔长盛虽是姨娘所生也不得宠,却是目前唯一一个能为乔家争一争的人。 乔、孙、齐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世家之首,改朝换代后,他们选择支持新皇,是以即便是改换朝代,不少子孙都有官职在身。 只是,一代代越养胃口越大,已经到了执政者不能容忍的地步。 乔长盛是不得宠的庶子,还是庶长子,正室入府后,母子在乔家受尽欺凌,他恨自己身上留着乔家的血脉,进金甲卫也是因为其父亲乔景祥以母相挟。 秦靳玄暗中查过他,这是一个可用之人。 他不介意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 既然他要观望,那就让他观望。 观望?庞水只有一个猜测,殿下的意思是乔长盛在观望孙典礼与齐升如何行事? 是也不是。 与其说在观望这两人如何行事,不如说他在观望他这个太子如何彻底将金甲卫掌在自己手中。 乔长盛很清楚,金甲卫中不全部都是忠于周明帝与东宫的人。 他想看看他这个太子有没有本事将那些人都揪出来。 那就让他看。 你派两个人,只要保证乔长盛的安全,其他不用管。 庞水心情复杂。 他总觉得殿下对乔长盛似乎太好了一点。 明明他之前与孙齐二人一样,都是旁人的耳报神。 为何殿下不仅不防备此人,竟然还要保他性命。 然殿下开口,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庞水也只能压下。 是。 正事说完,太子突然问:为何少了一日? 庞水立刻反应过来殿下所问为何。 那日皇后说暂时不要将事情告诉太子,他的信没有送出去,却一直都带在身上。 他从怀中掏出信,然后硬着头皮递给太子。 半晌没有听到动静,庞水偷偷往上看。 太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如今怒意表现在面上,可想而知怒到何种程度。 为何现在孤才看到这封信? 庞水垂下头,娘娘担心殿下在宫外分心,让属下等殿下回来再说,属下觉得郡主没出什么事,所以就应下了。 第46章 请殿下责罚。 秦靳玄看他半晌:你护了郡主,功过相抵,再有一次绝不轻饶。 是,谢殿下。 起来吧,你去秦靳玄对他吩咐一番。 话刚说完,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大哥! 秦靳玄看向庞水:去办吧。 庞水应是,经过秦靳齐时行了个礼,退出殿内。 他一走,秦靳齐张开双臂,想给兄长一个熊抱,秦靳玄侧身一避,四皇子只抱到一根硬邦邦的柱子。 大哥。四皇子委委屈屈坐到自家兄长身边,我早上刚刚沐浴过,身上很干净。 太子:那根柱子也是刚刚擦过。 看在父皇解了他禁足的份上,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太子殿下对幼弟嫌弃是真的,疼爱也是真的。 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秦靳玄挑挑眉:胖了? 秦靳齐起身,手伸到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大哥怎么不说我长高了? 哦,孤没瞧出来。 好吧,是胖了一点点。 他重新坐下来,姐姐天天带着奶娘做的点心去瞧我,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些。 校场又去不了,整日走得最远的就是院子,窝着窝着可不就容易长肉。 你这足禁得倒是爽。 秦靳齐正在玩他书案上旋转的笔架子,没听清秦靳玄的话。 嗯?大哥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太子唤福安,福安立刻从外头进来。 看见他额头还肿着,四皇子还是很愧疚。 皇兄你让福安休息两日吧,我刚刚不小心砸到他了。 不等太子说话,福安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四殿下,奴才真没什么事。 秦靳玄:东西放下,你去休息吧。 奴才多谢太子殿下。福安将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到秦靳齐面前就出去了。 秦靳齐这才看到福安拿进来的居然是一条金银项圈。 大哥,这是给我的? 嗯,看看配不配得t上你的威风。 项圈正中嵌了块深红色宝石,宝石周围花纹繁复而精致,花纹金为主银为辅,精美配色让整个金银项圈更为立体。 秦靳齐想象他的威风戴上这个项圈,跑起来项圈摇曳,金银表面光滑质地与威风身上光滑的毛发完美融合。 那是真威风啊! 配得上当然配得上,谢谢大哥!秦靳齐爱惜地摸了摸:这个金银项圈加上姐姐编的五彩脖钏,我的威风一定是马场上最威风的马儿。 什么时候叫上二哥三哥,咱们几兄弟一起去跑马。 秦靳玄对他的跑马没兴趣,他感兴趣的另有其事。 五彩脖钏? 第59章 皇兄偏心 对啊,要是知道大哥今日会给我这个金银项圈,我就不让姐姐编了,那么大一条,要编很久的,太辛苦了。 秦靳玄看不进奏折了。 早上他在寝殿发那么大火是因为卫映红碰了他换下的衣服,穆霜吟的霜花结流苏还在上头。 衣服让人烧了,那个霜花结流苏是他生辰时跟穆霜吟讨的生辰礼,他舍不得烧。 亲自用水浣洗过后,他还是不满意。 走在坤宁宫的路上,他找机会开口想让穆霜吟重新给他做一个。 她不知原因,一句殿下已经有一个了就给他堵了回来。 没有对比就罢了。 如今,听弟弟说得眉飞色舞,他才知他还比不上弟弟的威风。 穆霜吟不知道太子殿下心里的郁闷。 明日要跟皇后娘娘去云泉寺给韶华公主做忌,今夜她睡得早。 翌日清晨醒来,穆霜吟听到奶娘跟腊梅腊雪在外间说话。 该带的都带了吧。 再检查一遍,要在寺里住几天,漏了什么到时候不好办。 皇后不喜兴师动众,每年都是乔装成寻常夫人,带着穆霜吟和秦靳齐先行。 另外三个儿子已经大了,身上各有差事,不能留下过夜,都是每日骑马来回一趟。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会在寺里住上三天两夜。 这就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一起带过去。 穆霜吟先来到坤宁宫,再跟皇后一起从坤宁宫出发。 她刚到,周明帝跟太子几兄弟也陆续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外停着三辆马车。 主子奴婢各一辆,另一辆做置物用。 皇后上了马车,周明帝对穆霜吟道:阿吟,这几日娘娘就交给你照顾了。 皇上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娘娘。 周明帝扫视一圈,近几年护送皇后与穆霜吟去云泉寺的护卫都是经太子挑选,从未出过差错,他很放心。 好好保护娘娘和郡主,不许出现任何差池。 是! 腊雪伸出手要扶郡主上马,被奶娘拽了回来。 她回头看了眼奶娘,再在奶娘的示意下回头,当即明白。 腊雪一直站在穆霜吟旁边,穆霜吟自然而然将手搭上去,等发觉自己搭着的小臂有些硬,她才发现身旁换了人。 顺着那只手往上,先是宽阔的肩膀,再是俊美熟悉的脸庞。 姐姐快些。是秦靳齐的催促。 穆霜吟猛地回神,不敢再耽搁,留了句多谢殿下就匆匆上去了。 秦靳齐也想借个力,没想到他刚伸手,他一直依赖信任的好兄长已经若无其事将手收回。 车轮滚过宫道,皇后看了眼气鼓鼓的小儿子,明知故问:怎么了? 四皇子重重哼了一声:皇兄偏心! 此话一出,一个红脸,一个无声笑。 - 罗成浩在相府醒来,得知自己的情况,恨穆家、恨自己、更恨穆霜吟。 偏偏他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再多的恨都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付诸行动,只能咽回自己肚子里。 无论穆家人怎么问,罗成浩都闭口不言。 他对穆家只提了一个要求,事情不能传出相府。 让他意外的是穆老夫人跟穆相爷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他没心力多想。 在穆府养了几日,能下地了,罗成浩就被人送回了罗家。 刚回到罗家,他闭院不出,他经常几天都不着家,罗佥都史跟罗夫人一开始还会管管,后来发现管不了也就不管了。 所以罗家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等他再次出现在罗家人面前,众人才发现向来唇上不留须的罗成浩居然留起了胡子。 胡子一日长一日短,罗家人才发现罗成浩那胡子压根就不是留的,他是贴的。 罗佥都史要当差,早出晚归,经常几日见不了儿子一面,更别提现在罗成浩很少出自己院子。 倒是罗夫人觉得不好看,说过几回不顶用,也就没管。 可慢慢的,罗夫人发现,儿子很不对劲。 唇上蓄须是一回事,关键是儿子突然转性了,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在外头寻花问柳。 连那些个妾室的院子都不去了。 不好风月,倒是对脸上的胡须宝贝得要命。 哪个下人要是碰到他的胡须,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砍了人家的手。 听说今日儿子院里又两个人被他砍了手,罗夫人还是往罗成浩院子走了一趟。 这来了一看,不得了。 儿子睡觉的房间门窗都订得密不透风。 罗夫人在外头叫了好几声,里头都没有动静。 她急得半死,以为儿子在里头出了什么事。 喊了人过来砸门踹门。 刚踹了两下,门从里边打开了,露出罗成浩苍白似鬼的脸。 罗夫人被他这样子吓到,好半晌才认出这是自己儿子。 浩儿,你这是做什么,把自己封屋里,还无声无息,你这是要吓死娘吗? 有事? 罗夫人错愕,她何曾见过儿子这样冷冰冰的模样,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罗成浩皱眉,不耐道: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那娘问你,你最近为什么不出门了? 罗成浩微微扯唇,整个脸都泛着森冷:你们不是一直不想让我出去败坏罗家名声,如了你们的意还不满意? 罗夫人愣了愣,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那不就得了,你没事就走吧,我累了想继续睡。 第47章 他转身要进屋,罗夫人伸手去拉他,刚碰上他的手,就被狠狠甩开。 罗夫人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一个没注意,人就那么跌倒在地上。 罗成浩反应过来,俯身去扶她:娘,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这几天睡得不好,我精神有点差。 罗夫人还懵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没事,但是娘觉得你有事,你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罗成浩听到找大夫,眼神都凉了:不用,我很好。 很好?你不出门就算了,娘问你,你为什么连妾室的院子都不去了,你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如果是,你别讳疾忌医,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娘还盼着你赶紧娶一个媳妇儿,再给娘生个金孙。 罗成浩被踩到痛处,闭嘴!你烦不烦,要娶你自己娶,别给我添乱。 吼完没给罗夫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当着她的面甩上了门。 罗夫人门外以帕拭泪:好好的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以前儿子虽然浪荡,也还算孝顺,特别是那张嘴,经常哄得她心花怒放,如今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浩儿,你别不爱听娘说,娘说这些不只是为了抱孙子,是因为你爹前几日提过想要让你娶岑家的小姐。 门打开了。 岑家?哪个岑家? 第60章 岑家的女儿就是出家当姑子也绝不跟罗家扯上关系 就是你穆伯父先夫人的娘家。 岑家这两个字在罗成浩舌尖来回唸了几遍,他蓦地笑了:娘,你详细说说。 罗夫人见他转变态度,心中一喜,忙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 岑小姐再过几个月满十六,年纪也到了,他家没有什么高官,岑老爷子自己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儿子也只是个太学博士,可人家胜在圣眷隆重,还有个外孙女,就是昭阳郡主你也知道,你爹觉得娶了岑家小姐也不算委屈你。 除了岑家,还有梁家的小姐你爹也提过,梁大人是正五品翰林院侍读,细论起来,官职比岑家还大一些,只是梁家没有岑家的帝宠,你 不要梁家,就岑家,娘,你请人替我上门提亲吧。 罗夫人见儿子就这么敲定下来,狐疑问:你见过岑家小姐? 没见过,不过罗成浩用笑盖住面上的阴冷:既然与昭阳郡主是表姐妹,想必容貌也不差。 罗夫人没有怀疑他的话。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晚上你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如果你爹没意见,娘就让人去岑家提亲。 好。 娘。罗夫人走到院门口又被罗成浩喊住,回过身就听儿子道:不管岑家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应下。 罗夫人见他这模样,取笑了两句,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放心,娘来跟你爹说,你就在家等消息吧。 罗夫人一走,罗成浩面上笑容瞬间骤然消散。 穆霜吟,岑家,t岑家小姐。 罗成浩正想着该如何泄恨,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怯懦的女声。 少、少爷,东西拿来了。 你很怕我? 那婢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怎么可能不怕。 跟她睡一屋的小甜、小芳手都被罗成浩砍了。 以前罗成浩顶多对她们动手动脚,现在动不动就砍人手,伺候他的人哪个能不怕。 好好说话,再结巴,拔了你的舌头。说完扯过她手里的东西进了屋。 等门关上,那婢女瞬间瘫倒在地。 她方才就吓得腿软了,还好撑住了。 纸张卷成条状,火折子点燃,火舌迅速窜起。 罗成浩捏着没有火的那头,慢慢靠近自己的身下。 很快,淡淡焦味弥漫整个房间。 忽然,他用掌心覆上那团火苗,掌心灼烧的痛感越烈罗成浩就越是难堪。 火都快灭了,用掌心抓都会痛,男人身上最脆弱地方,烧出焦味了还是没感觉。 这些天,不管他用火烧,用蜡烫还是用针刺,什么办法折腾过了,还是软趴趴的。 他一个最热衷风月之事的人,再也不能振雄风,这是何等的屈辱和讽刺。 绝对不能就这个算了。 绝不能! 又过了两日,罗佥都史将罗成浩叫了过去,直接告诉他。 岑家不同意将女儿嫁进咱们罗家。 罗成浩还算冷静:为什么? 他这一问,罗佥都史和罗夫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媒婆到了岑家,刚提到罗成浩的名字就被岑夫人赶了出来。 岑夫人原话:满京城谁人不知,罗少爷言行放浪,不思进取,整日流连勾栏,我们岑家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将女儿推进火坑? 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了,我们岑家的女儿就是出家当姑子也绝对不会跟他们罗家扯上任何关系。 罗夫人担心儿子难受,连忙宽慰:也不全是你的问题,之前是咱们想得太好了,居然忘记了穆家那些糟心事。 因为昭阳郡主的事情,岑夫人对你姑婆有意见,从而迁怒上咱们罗家也有可能。 罗佥都史也道:你娘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是为父欠考虑了,为父给你另 罗成浩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听他将话说完。 罗佥都史见罗成浩一声不响就这么走了,气不打一处来。 站住,为父还在说话,谁准你就这么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为父? 老爷,您别生气,提亲没成,岑家又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浩儿心里的难受比我们只多不少,您也体谅体谅孩子。 罗佥都史拂开她的手:慈母多败儿,他有今日都是你惯出来的,你爹那么有本事,将绸缎庄经营得风生水起,你身为他唯一的女儿,怎么半点没有继承他的心智? 言罢,甩袖而去。 罗夫人无措地站在原地,默默垂泪。 儿子不争气,丈夫又经常因为儿子莫名其妙冲她发火。 还好她还有绸缎庄,这是父亲留给她的,也是她在罗家立足的底气。 以后都要留给她的浩儿。 岑家不愿将女儿嫁给浩儿,是他们的损失。 罗成浩经过后花园时,先是听到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香香、梅梅、月月,你们在哪呢?可要小心了,本少爷来抓你们了。是他的庶弟,罗家二少爷罗成君的声音。 二少爷,来呀来呀,快来呀。 二少爷,快来抓我们啊。 罗成浩阴着脸,自虐一般继续往前。 罗成君抓到了人,窃了几口香道:本少爷这是抓到了谁啊。 一道惊恐声蓦地响起。 大少爷恕罪,奴婢不知道您在身后,不小心踩了您,奴婢这就给您擦干净。 罗成君连忙将遮住眼睛的手绢扯下来。 看到罗成浩,他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走过去:大哥,你今日怎么没出门啊,有没有兴趣一起玩? 罗成浩森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忽然弯腰掐住正在给他擦鞋的婢女的脖子。 收紧再收紧。 罗成君见他来真的,脸色瞬间变了:大哥,你快松手,这样会出人命的,梅梅也是无心之失,你就饶她一回吧。 我让她今晚去你院子伺候你。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说罗成浩更加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心。 又过片刻,梅梅的眼睛缓缓闭上,原本还试图抓着罗成浩手腕的手缓缓垂落。 罗成浩松手,她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 罗成君忙蹲下身去探她鼻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死了。 另外两个女人发出尖叫。 罗成浩阴狠的目光扫向她们,两人嘴还是张着,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直到罗成浩转身离去,那两个女人才扑过来抱住罗成君。 二少爷,好可怕,梅梅死得好惨啊。 好了,别说了,梅梅我会让人好好安葬她,以后咱们不出院子玩了,你们别怕。 不甘又怎样。 他只是个庶子,还能为了个丫鬟跟罗成浩叫板吗? 连着好几晚罗成君都在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是梅梅在哭,说底下很冷,要他下去陪她。 罗成君躲开她伸直的手,后背却撞上了罗成浩。 然后,罗成浩像掐死梅梅那样把他掐死了。 第48章 第61章 跟殿下说一下此事,看他有什么吩咐 罗成君惊醒过来,还有窒息的感觉。 他发现是自己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腿也在不断挣扎。 罗成君连忙松手,下地去倒了杯水喝才缓过来。 后背都湿了,他想叫人抬水进来,刚要挪动步子,一支箭从半敞的窗户射进来,擦过他侧脸,钉在床头的木架上。 罗成君惊恐蹲身,开始大声喊人。 二少爷,怎么了? 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人。 众人立刻要去,罗成君又道:留下一两个人。 三五人去外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着。 再等了两刻钟,确定没有什么动静,罗成君才让众人都出去。 罗成君将那支箭拔下来,发现箭上面有张纸。 展开一看,纸上内容让他难以置信。 罗成浩不能人道? 罗成君第一反应是谁在跟他开玩笑。 可是想到梅梅的死,还有那个噩梦,他忽然攥紧了那张纸条。 - 云泉寺在城外,出城还要走二十多里,马车大概要两个时辰。 行至中途马车突然停下来。 穆霜吟看眼呼吸匀缓的皇后,掀开车帘,轻声问:怎么停下了? 燕火打马上前:郡主,有一群流民挡住车道,已经在赶了。 赶? 穆霜吟听到这个字眼,皱了皱眉:让他们走就是,别伤人。 燕火察觉自己用词不当,连忙道:郡主放心,不是赶,就是让他们走而已。 穆霜吟轻点了下头。 她视线落在前方,这才发现那群挡在车道的流民中,还有几个年纪看起来跟秦靳齐差不多的孩子。 好像还有个小女孩。 大冷的天,身上衣不蔽体,嘴唇都冻白了。 穆霜吟看不过去。 她解开自己的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秦靳齐猜到她意图,将自己大氅递了出去。 姐姐,用我的吧。 穆霜吟还是将自己的解了下来,递给燕火,吩咐道:等咱们的马车走远,你让人给他们送点吃的穿的,再将我的大氅给那个小女孩,多观察些时间,别让他们争抢。 想了想,穆霜吟道:你可以跟殿下说一下此事,看他有什么吩咐。 京城地界,忽然有流民,总觉得有点奇怪,还是谨慎些好。 燕火应下。 马车很快又开始行驶起来。 穆霜吟放下车帘,皇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娘娘,吵醒您了? 皇后摇了摇头,穆霜吟过来扶她坐正身体。 方才你们做得很好。 皇后早就醒过来了,刚刚的事,她全程都看到听到了。 穆霜吟的做法让她很满意。 小儿子出生就锦衣玉食,皮是皮了点,对弱者也怀着善心,她很欣慰。 不过有一点,皇后想知道穆霜吟作何想。 阿吟,为何要等咱们马车走远一些再让人分发食物和衣物。 穆霜吟,国史有载,昔年某地发洪水,某县涌入大量流民,有一富人心善,竭尽所能助流民,让流民在其家中与其同吃同住,最终物不足,流民与富人争食,争不过,活活饿死,被流民分摊而食,娘娘,阿吟不敢大意。 虽然方才挡车道的就十来个流民,可谁知这附近还有没有更多。 皇后拍拍她的手:你考虑得很周全,行善首先要护己。 就是圣贤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更何况人非圣贤。 云泉寺原本是皇家寺庙,先祖时期,颁下过恩旨,开始允许百姓参拜,自此云泉寺香客云集。 为了不那么显眼,马车并未走正门,而是停在了云泉寺的后门。 后门离他们要住的院子也近。 马车刚停下,早早在寺外等候的小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 请各位施主随贫僧来。 皇后,辛苦观真小师傅了。 夫人客气了。 韶华公主的长明灯t供奉在云泉寺之后,周明帝让人重新将云泉寺修缮了一番。 顺便修了个二进的院子,皇后每年过来时就居住在这个二进院。 观真将他们带到院门口止步:各位施主请自便。 众人颔首道谢。 进了大门,经过前院,再过一个垂花门就是内院。 正房正对着垂花门,左右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 皇后住正房,穆霜吟和秦靳齐一人分了一个厢房。 条件有限,护卫们轮流在倒座房休息,贴身伺候主子的奴婢们则是直接在屋内置榻。 早几日有人过来打扫过,整个院子干净亮堂,无需再打扫一遍。 皇后有些晕车,带穆霜吟和秦靳齐去供奉韶华公主长明灯的殿宇内上过香,就回房歇息了。 严嬷嬷就在外候着,见穆霜吟出来忙道:舟车劳顿,郡主也该去休息会儿,娘娘这儿有奴婢守着,您不用担心。 穆霜吟点点头:好,那嬷嬷先守着,等娘娘醒了我再过来。 走到厢房门口,秦靳齐从西厢房出来:姐姐,我出去转转。 嗯,你带上几个人。 好。 秦靳齐逛了一圈回来,皇后也醒了,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入庙随俗,晚膳众人用的是寺中的斋饭。 虽然没有油腥,但是味道还不错。 用过膳,皇后唤了人来询问明日要做的事情是否准备妥当,穆霜吟跟秦靳齐在隔间检查那些带过来的经文。 确定没什么纰漏,皇后就让人退下了,而后进了隔间跟两人一起检查。 没有经由底下人的手,三人这一检查就是一个时辰。 皇后从窗柩看了看外头:出宫前皇上让钦天监观了天象,说这两日恐有大雨至,瞧着倒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穆霜吟也抬眼,黑色苍穹中,缀着点点繁星,确实不像是要下雨。 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各回各屋。 皇后刚漱洗完,正要上榻,严嬷嬷说太子来了。 皇后脚步顿了下,而后继续朝榻走:就说本宫睡下了,让他自己找地方休息。 这头,穆霜吟刚闭上眼,腊雪进来说:郡主,太子殿下在外头呢。 穆霜吟睁眼:殿下不是应该明早再过来吗?往年都是如此。 腊雪也迷糊:奴婢也不知道,要不您出去问问? 第62章 阿吟,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过垂花门右侧有个石桌子。 秦靳玄披了件墨色大氅,坐在石桌旁的圆凳上,背对着东厢房的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靳玄回头,见是她微微惊讶:怎么起来了? 穆霜吟正要抬步,他率先起身步上石阶,很快在她面前站定。 底下人都很有眼色,该站远的站远,该待在屋中的待在屋中。 长廊上就她与他。 穆霜吟仰头同他对视,回他方才的话:没睡着,听说殿下来了,就出来看看。 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过来? 听说你们遇上流民,总要亲自来看看才放心。 燕火消息传回宫里时,他正好忙完,没有耽搁就策马出了城。 那些流民有什么问题吗? 秦靳玄笑道:没得胡思乱想,放心,我已经让人安置好他们,并让巡检司连夜带人在周围搜寻还有没有其他流民,不会有什么事。 实际,那十几个流民中有几个人有岐人特有的蓝眸,但这些事他会处理,不必徒让她担心。 他既已知晓并且做了安排,穆霜吟也没有再多问。 夜已经深了,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殿下今夜宿在何处?这院子已经没有其他厢房能让他就寝。 担心我? 穆霜吟头点得落落大方:这不是应该的吗?就算今夜是二殿下三殿下过来,我也会问。 秦靳玄:阿吟,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她怔然:殿下为何这么觉得? 看出她是真不知道,秦靳玄顿时泄气。 既然不是,方才那后半句话就不必说了。 穆霜吟半晌才想起自己方才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湘妃色狐裘将她的身体罩得严严实实,尖尖的下巴有大半陷在蓬松的白色毛领里,衬得她脸更小了。 第49章 秦靳玄想起自己几次握过的细腕,眉心蹙了蹙:福安拿到丹昭宫的东西都没吃吗,怎么一点不长肉? 他不提这事穆霜吟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他骤然提起,藏在绣鞋里的脚趾开始抓地。 再看他依旧面不改色,穆霜吟心情很复杂。 既然他先开了口,问不问都要尴尬一回,那不问岂不是亏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秦靳玄脑海中闪过奶娘那封信,说得却是:母后吩咐严嬷嬷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了。 这倒是与穆霜吟的猜测对上了。 这种事,你不是应该当做不知道吗? 秦靳玄说不是,阿吟,我心悦你,自然要对你的事上心,否则我又凭什么指望你喜欢我? 穆霜吟杏眸不觉睁大。 她一向温婉端庄,极少这样失态,秦靳玄心都软了。 他又想摸她的脸,手抬起,最后还是克制地收回。 天色已晚,你进屋睡吧,我去阿齐屋里。 - 西厢房。 小贵子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置了一张榻,门被人从外边推开时,他当即醒过来。 太、太子殿下?小贵子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即刻要掀被下地。 睡你的。秦靳玄撂下这句话,直接进了里间。 秦靳齐睡得正香。 他睡相不好。 一会儿手脚伸直,摊成一个大字,一会儿腿夹着枕头,滚完这边滚那边,一会儿手握成拳开始乱打乱挥。 太子殿下皱着眉在他榻边站了半晌,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难以想象一个人睡相能差成这样。 睡梦中的秦靳齐似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睁开眼睛。 咦,怎么大哥都到我梦里来了,讨厌。 嘟囔完他眼睛已经重新闭上,抱着枕头又转向另一边。 秦靳玄: 半夜,秦靳齐起夜,忽然发现床边有道人影,贴着墙坐得笔直。 小贵子,你大半夜坐这里干什么,要不是我胆子大,得被你吓死。 秦靳齐眼睛都没全睁开,他两只脚凭感觉找到底下的靴子,刚套上,外间的小贵子在此时进来。 四殿下,奴才在,您有什么吩咐? 你?秦靳齐又去看坐在床边的人,这次看清人了:大哥? 秦靳玄仍旧闭着眼睛:嗯。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那你怎么坐在这里睡,多难受啊,床那么大,你怎么不上床?& 秦靳玄终于睁眼,一双桃花眼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的睡相你自己不知道? 四皇子挠挠头:我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睡相是有些不太好,这不是一个人睡,随意一点嘛,有人跟我一起睡就不一样了。 有些? 秦靳齐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大哥在,我肯定安分得不能再安分,我去一下恭房,大哥先上榻睡吧。 秦靳玄闭上眼睛,不用,我怕明早醒来跟你二哥一样下巴脱臼了。 秦靳齐心虚,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那会儿是年纪还小,二哥自己睡相也不好,抢被子误伤而已,现在不会了。 是年纪还小,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翌日,秦靳丰秦靳玉两兄弟早早到了。 韶华公主的祈福忌以沐手开始,做完法事,亲眷捧经燃于长明灯内一日就结束了。 忙过一日,几兄弟策马回宫,隔天再过来。 三日过得很快。 年纪越大,皇后的心越发豁达。 这三日她能任由自己沉浸在悲痛中缅怀亡女,三日过后她也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避免回宫时辰太晚,按照安排,通常在第三日午时就能忙完所有事情。 第三日忙完后,皇后说歇晌后再启程回宫,穆霜吟没有怀疑。 然而等她一觉醒来,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见了。 偌大的院子中,只剩下秦靳玄一个人。 皇后给她留了封信,信上说他们先行一步,让她跟太子一起回宫。 怎么连她的人都带走了? 皇后娘娘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一点。 再看面前心情好像十分不错的太子殿下,穆霜吟问:娘娘的安排,殿下事先知道吗? 知道。 他承认得倒坦然。 穆霜吟咬住唇瓣,轻瞪他一眼。 别咬自己,实在不行,我让你咬? 穆霜吟听得耳朵尖都烫了。 殿下想得美。这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秦靳玄低低闷笑两声,问她:想骑马吗? 她跟着他来到云泉寺后门,猎鹰就在那里。 赤兔马毛发光滑柔顺,生得极为赏心悦目,穆霜吟心有些痒:我能摸摸它吗? 秦靳玄点头:可以。 穆霜吟小心翼翼伸手,猎鹰却主动将头挪过去,轻蹭她的手心。 她惊喜:它好像t很喜欢我。 秦靳玄勾了勾唇:嗯。 马儿都有灵性,他习惯随身携带她的东西,或多或少沾了她身上的气息,猎鹰估计是以此识人。 过了瘾之后,穆霜吟朝四周看了看,只有一匹马,怎么骑? 秦靳玄翻身上马,坐在马上朝她伸手。 第63章 殿下真厉害 燕火护送皇后回宫。 离城门还有几里路时,雷鸣炸响,闪电劈开天穹。 秦靳齐将头探出车窗一瞧,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会儿已是乌云密布。 母后,变天了,好像要下雨了。 此话一落,立即就有噼里啪啦的声响砸在车盖上。 皇后也掀起了自己这一侧的车帘。 豆大的雨珠砸进官道上的泥地,很快遍地泥泞,这雨当真来势汹汹。 山峦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模糊了轮廓,枯枝在风雨中摇曳,嘎嘎作响。 钦天监说的这场大雨,迟了三日,还是来了。 皇后蓦地想起身后的一双儿女,暗道不好,燕火。 燕火调转马头来到车前:娘娘有何吩咐? 太子和郡主还在后头,他们没有马车,你先带上雨具去接应,再着人备辆马车走在你后头。 是。 雨实在太大,猎鹰倒是还能跑,秦靳玄却担心穆霜吟身体受不住。 他当机立断,两人一马就近寻了处山洞栖身。 似乎曾有人在此处歇脚,山洞中央里有木柴燃烧留下的灰烬、一些尚未用完的干柴火,右侧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还铺着些茅草。 秦靳玄弯身抽出一根茅草捻了捻,确定是干的,他解下自己的墨色大氅,里朝外铺在石块上。 大氅外头是狐狸毛,里头除了防寒保暖的毛发,还多了层防水的绢布,外头湿了个透,里边却是干燥的。 凑合着还能垫垫,毕竟这时候也不能强求再多。 铺好后,他直起身看着她:阿吟,你先在这里坐一下。 不用,我身上的衣裳都是干的,不会冷,殿下衣裳都湿了,您还是赶紧披上大氅吧。 秦靳玄二话不说将她拉过来,往她肩膀处轻轻一压,让她坐在上边。 见她鬓角沾了些雨水,他自然而然抬手给她擦拭。 大氅外头已经湿了,披在身上也不御寒,给你垫着坐,尚能有些用处。 那殿下怎么办? 他发都湿了,领口处到胸膛这块也有一大片水渍。 而她不仅里头的衣裳没湿,就连外头的狐裘也没有沾到半点雨水。 方才雷声刚响,他就毫不犹豫解开自己的大氅,坚持要她躲进去。 她被护得严实,一点都没遭罪,反倒是他受了她拖累,否则他早就下山了吧。 穆霜吟视线落在洞外,疾风骤雨已经形成了一道迅疾的雨幕,雷声轰轰作响,全无消停的意思。 雨越来越大,看这势头,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我自有办法。 秦靳玄将那堆干柴拿了过来,从腰间解下一柄软刀,又去猎鹰的脖子上拿了把短刀。 他半蹲着身,拿起一根木头慢慢削成薄片,再堆成一个小山丘,而后两把刀相互摩擦几下,小山丘的边缘冒出火星子。 眼见火星子慢慢成小小的火舌,秦靳玄挑了些细小的干树枝放下去,火舌变成了火堆。 第50章 整个山洞被映照得亮堂,寒意也被驱散了些。 他忽然抬头看过来,穆霜吟目光来不及收回。 她弯唇:殿下真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 想归想,唇角却翘了起来。 见他起身,穆霜吟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殿下坐这里吧。 嗯。他坐了下来,冷不冷? 穆霜吟无奈:这话应该问殿下自己,我又没有淋到雨,身上还披着狐裘,怎么会 话没说完,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秦靳玄蹙着眉,去握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她脚上。 穆霜吟下意识将脚往裙摆里藏了藏。 他却已经蹲下身,手探向她的脚踝。 察觉他的意图,穆霜吟微微弓身,抓住他的手,殿下,不能,你起来。 他半晌没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霜吟正要再说话,他忽然抬起头,在她要收回手之前,反握住她的。 她听他叹了一声:阿吟,有件事,我本打算等你行完及笄礼后再问,但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她就心慌:你、你先起来再说。 就这么说。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父皇想等你及笄后找个时间给你我赐婚,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现在我想问你,阿吟,你可愿当我的太子妃,可愿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名正言顺照顾你? 他目光深重得让她无法招架,说出的话也是。 可她清楚,她是愿意的。 换成另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如果她知道对方的心意,以她的性子估计要躲得远远的。 但她从未想过躲他。 自从得知他心意,面对他时,除却紧张,更多的是欣喜,骗不了自己。 她也,喜欢他。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他非要她直白地说出来。 穆霜吟让他先起来,他不起来,也不放手。 她妥协:就是,我愿意。 良久没听见他的声音,穆霜吟再看过去。 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视线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向来冷淡的俊美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她不好意思了,垂下眼睛不再与他对视,也有些恼:你快起来呀。 克制着想要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秦靳玄松开她的手,握住她的脚踝。 这一次,他没顾她的反对,脱下她湿漉漉的鞋袜,将她的脚搁进自己胸膛里。 穆霜吟抗议无果,只能由着他。 这个姿势,实在是没脸看,她索性偏着脸,眼不见为净。 他手很大,一只手足够拢住她两只脚踝。 搁了会儿,他另一只摸过来握住她的手,这一次还算满意:寒从脚起果然是有道理的,总算暖起来了。 殿下刚刚问那些话就是为了这样吗?她的脸红得过分,不知是被火熏得,还是因他的举动。 嗯,想替你暖脚,不想让你有太重的负担,所以先问问你。 那我要是说不愿意呢,殿下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做了? 秦靳玄,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 穆霜吟: 一时竟不知他是为了替她暖脚才说那些话,还是为了说那些话才替她暖脚。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 有人来了。 第64章 忠心表错了地方,也是很要命 秦靳玄话刚出口,燕火的声音就传进两人耳中。 殿下,郡主,你们在里边吗? 燕火顺着马蹄印找到这个山洞。 尚未看到人,先看见一簇火光,他就迫不及待出声。 这时他已经走到洞口,也看见了猎鹰的威武身躯。 他眼睛一亮,进了山洞,一眼就瞧见了 背过身。 燕火一秒都没迟疑,转过了身脑海中还在回想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 郡主是将脚搁在殿下怀里吗?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燕火竖起耳朵听着。 终于等到太子殿下发话,好了,转过来吧。 燕火不敢往穆霜吟那边看,他只敢去看太子,然后他就看见殿下手上拿着女儿家的鞋袜,坐在火堆旁边正准备烤。 他第一反应是殿下怎么能做这种活,于是,他下意识说:殿下,我来帮您吧。 太子殿下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燕火尬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忠心表错了地方,也是很要命。 接下来,他懂事地没有再开口。 秦靳玄拿着烤干的鞋袜坐到穆霜吟身边,在他有所动作前,穆霜吟眼疾手快将鞋袜夺回来。 太子殿下愣了愣,薄唇勾起:慢慢来,不着急。 趁她穿鞋袜的功夫,秦靳玄走过去跟燕火说话。 有马车吗?& 有,就在洞口不远处。 好,猎鹰交给你了。 燕火应是。 穆霜吟穿好鞋袜站起身,就被折回的秦靳玄打横抱起。 山路泥泞不好走,我抱你上马车。 穆霜吟也不逞强,谢谢殿下。 秦靳玄看向她垂在身侧的手,挑眉:你不抱着我,是想掉下去在泥水里滚一圈? - 皇后的车驾从崇化门进,停在坤宁宫大门前。 严嬷嬷跟紫琴伺候皇后梳洗换装。 祝保赶着时间来问候: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召见臣工,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特让奴才过来同娘娘说一声。 皇后:本宫知道了,你回皇上身边仔细伺候着。 祝保刚走,慈宁宫也来人了。 今儿本宫这坤宁宫倒是十分热闹,请进来吧。 慈宁宫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茱萸。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母后让你来本宫这儿,有何吩咐? 茱萸道: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到坤宁宫一见。 皇后:应该的,本宫离宫三日,是该去给太后请安,就算你不t来本宫也要过去。 茱萸先行一步,将话带给太后。 太后沉思半晌,问宫能全:你说皇后的意思是不是暗指哀家太急了? 宫能全不敢说话。 太后确实着急啊,至于皇后娘娘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他就不知道了。 按照往年的习惯,皇后娘娘会在回鸾的第二日,也就是明日来拜见太后。 以前太后也不会在意此等小事,今日这般着急,定还是为了卫巡抚的事情。 两日前,皇上将卫巡抚下了狱。 罪行皇上已经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卫巡抚罪行多了,盘剥百姓税款、摊派徭役、收受巨额贿赂 哪一条可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判卫巡抚秋后处斩,算下来还让他多活了大半年时间,只揪出同党,也没有迁怒卫家其余不知情的人。 按理说,已经是皇恩浩荡,可是太后偏偏不知足,一门心思想要保住兄长的命。 这两日太后已经多次因为此事与皇上闹不快。 以前皇上日日过来慈宁宫晨昏定省,今日也没过来。 虽然祝保过来说的是皇上国事繁忙,可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傻子都看得明白。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了,哪一日不是国事繁忙,以前也没见他缺过晨昏定省啊。 太后心里定然也清楚,可为了卫家人,她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后一回宫,太后就这么着急叫人过来,想必也是想请皇后帮忙在皇上面前给卫巡抚求情吧。 皇后来得快,宫能全只听了两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支着耳朵,听皇后如何回复太后。 请母后恕罪,后宫不得干政,您这是为难臣妾,此事恕臣妾无能为力。 又是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现在听到这句话,心里就不舒坦。 皇上向来对她这个母后恭敬有加,就是不同意选秀那会儿,也是逮了软话跟她说,从未在她面前疾言厉色过。 更别提像这次一样,两度搬出后宫不得干政来驳她。 卫振是错了,且是大错,错得离谱,太后心里都知道。 但他下狱后已经将所有来路不明的银钱都上交朝廷,说明他是认真悔过,她也不求皇上继续重用卫振,只想让皇上留兄长一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皇上就是坚决不同意。 第51章 太后看出来了,周明帝这一次是狠了心要卫振的命。 这几天她是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周明帝还是半点都不松口。 以前周明帝可不是这样的,只要明面上能过得去,他一定会给她这个母后面子。 现在不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他面前进了谗言。 让他疏远她这个母后至此。 竟半点都不顾念她从小养育他长大的情分。 太后请皇后帮忙求情,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皇后啊,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哀家怎么能忍心这么看着,换成高国舅,你也会跟哀家一样。 你就看在自你嫁给皇上,哀家从未真的为难过你的份上,在皇上面前替卫振求个情,哀家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你的话皇上定听得进去。 什么叫换成高国舅? 本是来慈宁宫走个过场,如今皇后听着心里也不舒坦了。 母后慎言,臣妾兄长对大周、对皇上忠心耿耿,他就是死也不会做对不起皇上和大周的事情。 臣妾也有兄长,所以对母后与卫巡抚兄妹情深能感同身受,但法不容情。 皇上对太后一片孝心,顾着您的面子对卫家多有宽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妾始终相信若非事关重大,万不得已,皇上也不会做此决定。 第65章 让皇后亲上加亲,让高家再得一份体面 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与皇后不能说婆媳关系融洽,不过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就是奉劝皇上选秀那会儿,她在皇后面前旁敲侧击国母风范,皇后也都是静静听着。 时不时应声母后说得是,还从未在她面前有过如此犀利之言。 是以,太后竟不知皇后竟有如此好的口才。 到底是自个儿有求于人,太后终究还是先服了软。 是哀家说话不当,皇后莫要误会才好。 哀家只是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真心忏悔、及时补救,也没必要太过苛刻。 话音顿了顿,太后接着叹道:哀家年事已高,实在经受不起生离死别之苦,奈何皇上那儿已经听不进哀家之言,哀家心里的苦楚也只能跟皇后说。 皇上总在哀家面前赞皇后心肝玲珑,今日哀家就厚着面皮,请皇后在皇上面前替卫振求个情吧。 人非圣贤,这话皇后前几日刚跟穆霜吟说过。 但就事论事,这话并非适用所有人和事。 卫振上欺君下欺民,影响极其恶劣。 如不严惩,何以服众。 太后现在只为她的娘家人着想,何曾为周明帝想过。 母后,臣妾不是不愿帮,是不能帮。 承蒙皇上爱重,身为皇后,更应以身作则,臣妾能力有限,只想管好后宫这一亩三分地,至于政事,臣妾不想管也不能管。 莫说卫巡抚,今日就是臣妾的族人犯事,臣妾也绝对不会跟皇上求情,望母后体谅。 太后心里是真堵啊。 她面子里子都不顾了,还是听不到一句自己想听的。 皇后莫不是在教训哀家? 臣妾不敢,臣妾所言可能入不得母后的耳,但忠言逆耳。 太后彻底沉下脸。 逆她的话叫忠言,那不忠的又是谁,她吗? 殿内安静得诡异。 宫能全忍不住斜斜抬眼瞧上头的两位主子。 果然,脸色是一个塞一个的难看。 他无声叹了叹,视线刚落回自己脚尖,就听太后吩咐:宫能全,你带他们下去。 宫能全应了声是,将殿内一应伺候之人都带了出去。 人都走了,太后也没有出声。 皇后也不着急,端起宫婢刚换上的茶,慢慢喝着。 最终还是太后先忍不住。 让皇后笑话了,哀家知道你为难,也知道你说得很对,皇上也没错,错得是哀家那混账兄长,但哀家又能如何,骨肉至亲,总不能眼睁睁瞧着。 一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说是不是? 太后话锋一转,哀家听说你的侄女也在此次选秀之列? 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选秀上了,皇后心里存疑:是。 如果你答应帮哀家在皇上面前求个情,哀家定让你如愿。 皇后没听明白:如愿?母后的意思是? 皇上之前就说过,此次孙辈们后院添人全凭哀家做主。 如果皇后帮哀家保卫振一命,哀家就让皇后亲上加亲,让高家再得一份体面,如何? 皇后: 太后怎么会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想亲上加亲? 徐徐吐出口气,皇后道:母后误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长辈的操心过多也无用,敏珠确实在选秀之列,但那也是按着规矩没有办法,臣妾早已答应过她,她此次进宫只是走走过场,至于什么亲上加亲,臣妾更是从未想过。 太后还想说话,坤宁宫来人说皇上正等着皇后用膳。 皇后忙起身:母后,皇上还等着,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除了让她走还能怎样。 人走后,太后回想两人方才的对话,不禁蹙眉,难道是自己太急了? 也罢,秋后还有半年时间。 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眼下最重要的是选秀的事情。 既然帝后那里行不通,或许太子那里 来人,传令内务府将此次秀女名册呈给哀家看看。 - 周明帝听完皇后与太后的一番交谈,沉默半晌道:人心不足。 皇后见他眉心紧锁,起身来到他身后,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按压。 皇上已经仁至义尽,对太后、对卫家您都可以问心无愧,无需自扰。 周明帝神情微缓,他睁开眼,将发妻的手握在掌心:太子也是这么说。 还好有你跟孩子们,朕才不至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后了解自己的丈夫,太后如此不体谅,周明帝嘴上不说,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 在皇后看来,卫家人完全不值当皇上如此,奈何中间还有个太后。 毕竟是养大了他的人。 安慰也是徒劳,皇后索性挑些轻松的话转移周明帝的注意。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太子跟穆霜吟的身上。 周明帝听了始末,先问两人有没有淋到雨。 皇后:臣妾派人去瞧了,太子是淋了些雨,阿吟倒没什么事。 听说穆霜吟没什么事,周明帝就放心了,太子是男儿,他身子又一向强健,淋淋雨倒也没什么。 皇后,是这个道理,女孩子最怕受寒,男子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周明帝顺嘴提起给两人赐婚的事情,并将太子的意思告诉皇后。 皇后赞同道:应当如此,阿吟那孩子太懂事小心,我有时候瞧着真是心疼她,t先问问她的意见,才能彰显咱们对她的重视。 这种事应该顺其自然,无需急于一时。 嗯,朕与皇后都还年轻,倒也不着急抱孙子。 皇上真的不着急吗?那怎么连长命锁都让人打造好了?臣妾没记错的话,还是十二生肖都有。 周明帝掩嘴轻咳两声:确实不急,先备着而已。 皇后:是啊,臣妾瞧出来了,皇上不急,一点都不急。 周明帝: - 东宫。 殿下爷,您好歹把姜汤喝了再接着忙啊。 皇后娘娘着人来问的时候,特意嘱咐奴才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您看看这 孤知道了,放着吧。 都已经换三回了,放着放着您又不喝,这话福安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殿下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自小鲜少生病是没错,但是万一呢? 娘娘都吩咐了,出了问题就是他们伺候不周,这可真难办。 第66章 奴才知道,这就给您放一旁? 福安苦着脸候在一旁,忽然见到外头有人在晃头晃脑。 哪个没有规矩的奴才,福安拉着脸,准备出去警告警告。 走到门口,就瞧见了站在小太监旁边的腊雪。 他连忙扬起笑:腊雪姑娘怎么来了,姑娘这手上拿着什么? 腊雪:皇后娘娘吩咐丹昭宫的人熬了姜汤,郡主特让我给殿下带一碗过来。 哎呦,腊雪姑娘,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第52章 福安高兴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夺过她手上的食盒。 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笑眯眯道:姑娘先在此稍候,待会儿我就将这食盒拿出来给你,你顺便带回去。 腊雪颔首:行。 殿下 秦靳玄头没抬手上也没停:再聒噪就出去。 大概是手里的食盒给他的底气,福安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将话说完。 殿下,郡主让腊雪姑娘给您送来了姜汤。 秦靳玄落笔动作一顿。 奴才知道,这就给您放一旁? 太子殿下搁了笔,身体往后靠,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明明是面无表情,可不知怎的,福安觉得殿下好像在说,你放一个试试。 呵呵笑了几声,福安麻溜提着食盒近前:殿下,奴才是看您忙了这么久,担心您累,跟您开玩笑呢。 边说边将食盒摆在桌案上,再小心取出里头盛了姜汤的碗。 秦靳玄二话没说,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接过空碗时,福安看到自己换过三次的那碗姜汤还孤零零摆在桌子边边。 同是姜汤,差别竟如此之大,福公公都有些怜爱自个儿了。 正要出去将食盒还给腊雪,就听太子殿下问:腊雪还在外头? 在。 让她进来。 是。福安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腊雪进来,蹲身行礼。 太子叫了起,郡主用姜汤了吗? 回殿下,郡主用了的。 秦靳玄又问了些话,就让她回丹昭宫。 福安亲自将腊雪送出东宫,还让人提了一盏灯笼过来。 腊雪姑娘慢些走,白日那场雨实在是大,瞧瞧这地上还积着水呢,千万仔细了。 不知是不是腊雪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福公公过于热情了。 接过灯笼,腊雪微微蹲身:多谢福公公。 走出一小段距离,腊雪鬼使神差回头,见福安还站在那儿目送自己,见她望过去,当即露出一个堪称谄媚的笑。 腊雪: - 乔长盛为生母守灵一个月整。 刚除下孝服,孙典礼就上门请见。 门卫先将消息传到乔景祥那里,乔景祥亲自出门迎了人,再让人将孙典礼带到乔长盛的院子。 孙典礼这人惯会装模作样,一见乔长盛甭管真心假意,慰问话必须先来一嘴。 长盛兄弟,听闻令姨娘不幸逝世的消息,我深感痛惋。 不过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只能往前看,你既已经尽了孝道,日后就别再自苦了。 乔长盛瞥了眼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声音平淡如水,多谢。 两人落座后,孙典礼又扯了几句闲话,终于切入正题:长盛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暂时没有打算。 忽然被卸了权,长盛兄弟应该同我一样,心下很迷惘吧。 孙典礼叹口气,开始回忆。 想想以前,咱们几个人一起在金甲卫共事,虽说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有时还会吵几句,但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 可惜现在除了武圣安,咱们三人竟落到如此境地。 乔长盛不接话,孙典礼也不在意,接着讲自己的。 长盛兄弟,你说咱们世家子弟是不是就活该被猜忌,你我兢兢业业当好自己的差事,太子一接管金甲卫就卸了咱们的职,这段日子我这心都跟喝了黄连水似的,那叫一个苦啊。,关键这苦水咱们还不能往外吐,得往下咽。 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候我想想真觉得憋屈。 咱们也也想为太子尽忠,可惜他不肯给我们机会,咱们的苦又有谁知道。 他只管说,乔长盛只管喝茶,始终不发一言。 孙典礼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这么沉得住气,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但今日他是抱着目的而来,无功而返清王那里不好交代。 长盛兄弟,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今日我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改变现状? 乔长盛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个改变法? 孙典礼谨慎道:我将你当成自家兄弟,你不会出卖我吧? 你也可以不说。乔长盛继续喝茶。 孙典礼将他给自己斟的茶喝了,茶杯放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我豁出去了。 长盛兄弟,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给你指一条明路。 乔长盛:你到底想说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孙典礼,自从咱们离开金甲卫后,别人都不将咱们当回事,我不知道长盛兄弟怎么想,反正这种憋屈日子我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这个木,你指的是? 孙典礼默了半晌,抬头:清王。 乔长盛垂下眼睛,继续给自己斟茶。 孙典礼看不清他的神情,猜不到他所想,但既然说了,就要说个明白。 不瞒长盛兄弟,清王已经答应我与齐贺,等时机合适的时候,该是咱们的都会回到咱们手上,我今日跟你说这些,除了记着咱们的情谊之外,其实也是在传达王爷的意思。 你看,王爷现在就这么看重你,若是你同意效忠王爷,日后他定然不会亏待你。 乔长盛掀起眼:所以,清王想做什么,不会想谋反吧? 长盛兄弟想多了,这天下本来就是姓秦,什么谋反不谋反的,没到那个份上,入清王麾下,就不能为朝廷尽忠了? 乔长盛看他半晌,道了一句:你确实是个好说客。 不过,我要想想。 有他这句话,清王那儿就能交代了,孙典礼也没要他现在就决定。 他痛快道:这是自然,长盛兄弟只管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让人到孙家给我递个消息。 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重新关上门,乔长盛走到窗边,伸手推开。 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 庞护卫为何要出手相救? 你早知道你的丫鬟送的茶有毒? 乔家想要我命的人多了,我若不小心点,早就尸骨无存,倒是庞护卫,为何要换了那些茶水,又为何要救我? 我是东宫的人,你说我为何救你? 乔长盛,我能为太子殿下做什么? 第67章 差事办砸了? 这确实是个聪明人。 不是殿下想要他做什么,而是他能为殿下做什么。 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前者可以是服从于皇权,后者则是直接先摆出自己的态度。 乔长盛知道方才他与孙典礼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在间接告诉他,他不会与清王同流合污。 怪不得殿下对他另眼相看。 庞水一开始对乔长盛其实看不顺眼。 以前,乔长盛身为金甲卫的几大统领之一,吃着皇粮,当的确是世家的耳报神。 眼睁睁瞧着世家将手伸进皇宫。 虽然没有伸进去就被斩断了,但也改变不了他身负皇恩却不做事的事实。 在庞水看来,乔长盛与孙典礼、齐贺无异。 因而,他不能理解为何殿下会对此人如此纵容。 太子殿下让他安排人护乔长盛周全,大概是心里的那点不服气驱使,庞水亲自来了。 在乔家守了几日,庞水只瞧出乔长盛是一个孝子,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今夜孙典礼的到来。 他与孙典礼说话处变不惊、进退得宜,懂得为自己周全,还不轻易落人话柄。 还算不是个蠢的。 不过,庞水有个疑惑:你既然知道我换了你的茶,就不怕我也给你下毒。 乔长盛似乎笑了一下:君要臣死,臣能不死? 你的意思,你愿为殿t下所用? 乔长盛垂了眼,似在斟酌。 庞水嗤了一声:行了,我们殿下从不屑强人所难,殿下说了,你要观望尽管观望。 他不觉得乔长盛有比东宫更好的去处,就算他不愿为殿下所用,东宫也不缺这么个人。 乔长盛不意外太子能猜中他的顾虑。 他没应庞水的观望之言,而是问:我算不得忠,太子殿下还愿意给我机会? 不给你机会,今日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53章 话音刚落,庞水忽然一闪,人消失在暗处。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敲响。 乔长盛关上窗户,打开门,门外站着他的父亲乔景祥。 长盛,你让人请为父过来,所为何事? 乔景祥以为乔长盛叫他过来是想跟他商量清王的事情,不想,乔长盛却说,父亲可知乔家有人要毒杀我? 乔景祥脸倏地阴鸷,本就带了刀疤的脸显出几分狰狞:是谁? - 庞水让人继续盯着乔家动静,他回了东宫。 殿下在里边? 燕火点头。 庞水正要进去,燕火伸手拉了他一下,庞水转头看他,目带询问。 先等着,殿下现在没空见你。 我有乔长盛的事情要跟殿下说。 乔长盛的事情重要还是有郡主的事情重要? 庞水甩开他的手,你这是明知故问。 在殿下那,怕是一百个乔长盛也比不过一个郡主。 你既然知道,那就等着。 庞水往四周看了看:郡主来了吗?不对啊,怎么没瞧见郡主的婢女? 谁说郡主来了。 你刚刚不是 庞水话说到一半,福安领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从殿内出来。 那些宫女太监们分列成两排,手上都捧着个托盘。 庞水粗略扫过,好像是一些华服、首饰类的东西。 福安朝两人微微一笑,领着一群人出了东宫。 庞水问燕火:殿下送郡主的?这是不是太多了。 燕火睨他一眼:多吗?郡主每年生辰殿下都是这么送的,今年是郡主及笄,殿下当然更加重视。 庞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太子叫他进去。 刚进殿,太子就问:这几日,你去了乔家? 庞水摸了下唇角:殿下看重的人,属下不敢大意。 不是你自己想不通孤为何对乔长盛与对孙典礼和齐贺不同?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庞水心虚地低下头:是有那么一点。 那现在呢? 现在,属下觉得乔长盛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但也没觉得他有本事到,能让殿下如此宽容。 秦靳玄:那就再去乔家守两日。 庞水:殿下是觉得他小瞧了乔长盛? 可他刚才说的话明明就很中肯。 算了,殿下有命,莫敢不从。 是,属下这就去乔家。 刚要退出去,太子殿下又开了口。 孤让你护他周全,是真刀真枪时保他性命,不是让你管乔家那些阴私事,他若这些都躲不过,便只当是孤看走了眼。 庞水惊讶:殿下,属下什么也没说啊,您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因为孤长了脑子。 从殿内出来,庞水难掩郁闷。 连殿下都这么说。 怪不得乔长盛方才看他的眼神,半点感激都没有。 燕火瞧他神情,用剑挡住他去路:差事办砸了? 庞水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剑:胡说什么,我不比你靠谱? 燕火若有其事点头:是,你靠谱,不过是将奶娘给皇后娘娘的信送到东宫来了,又将殿下给昭阳郡主的东西送给了冰凝郡主而已。 庞护卫一脚踹过去:你不挖苦我两句会死是不是? 因为这两件乌龙,他自己领罚,大冬天光着膀子绕着皇宫跑了三圈,已经够丢脸了,这家伙还要揭他伤疤。 燕火躲开他的脚,见他是真愁,也没再开玩笑。 这么郁闷?还是想不通殿下为何对乔长盛这么宽容? 庞水百思不得其解,是,我承认乔长盛有优点,但是不觉得他值得咱们殿下这么费心思。 燕火面露嫌弃:你行事还算谨慎,但有时候脑子真转不过弯。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殿下对乔长盛费心思了?即便真有,殿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咱们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 庞水被他一语点醒:你说的对,我为了个乔长盛这么纠结干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行了你别耽误我时间,我去乔家了。 这下换燕火没忍住一脚朝他踹过去。 - 丹昭宫。 奶娘撑了把油纸伞上了廊檐,腊雪眼尖瞧见,连忙从殿中出来。 走近了听她在念叨。 今年这天真恶劣,雨雪轮流下,真冷啊。 腊雪接过她的伞,替她抖雨水,可不是,都这个时辰了奶娘怎么还过来? 第68章 你这问题真是难倒我了 奶娘朝殿内的腊梅招手,等腊梅出来,奶娘对两姐妹道:今夜我来替郡主守夜,你们去休息吧。 奶娘,你年纪大了,哪还能守夜,还是我们姐妹轮流 腊梅拉了拉妹妹,看向奶娘:那就辛苦奶娘了。 腊雪莫名其妙被姐姐拽出来:你拉我做什么,我又哪里说错了? 郡主将奶娘当亲人,奶娘年纪都那么大了,郡主才不会同意奶娘留下守夜。 你没有说错。腊梅提醒她:你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了? 郡主及笄啊,我怎么会忘了。 那不就得了。腊梅耐心给妹妹解释:行过及笄礼,就是大人了,郡主是奶娘带大的,奶娘比谁都舍不得,今夜不管你怎么说,奶娘都会留下。 腊雪懂了,那咱们现在回去睡觉? 忽然起了阵风,雨丝扑面而来。 腊雪往姐姐身后躲了躲,又是搓胳膊又是跺脚,赶紧走吧,好冷啊。 穆霜吟刚泡过澡,正坐在梳妆台前通发。 奶娘进内室后,先去将窗户关小一些,才走到穆霜吟身后。 穆霜吟从铜镜中看到她,愣了下,放下梳子转过身。 奶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今夜奴婢给郡主守夜。 不用 郡主不用说,奴婢已经决定了。 奶娘从梳妆台上拿起桃木梳,让穆霜吟转过身,仔仔细细替她通发。 明日冠笄之礼,一定是皇后娘娘替郡主梳发,今夜郡主怎么也得给奴婢这个机会过过手瘾。 穆霜吟说不过她。 抬头看了镜中灿若白芍的少女一眼,奶娘忽而感慨:奴婢还记得郡主小胳膊小腿的模样,那时候的郡主只到奴婢这儿。 奶娘伸手在自己的腿上比了一下:想不到,一转眼,小丫头就长成大姑娘了。 穆霜吟弯着唇,面上梨涡浅浅,长成大姑娘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奶娘偷偷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既欣慰又高兴。 穆霜吟转身握住她的手,温声唤她:奶娘。 奶娘破涕为笑,郡主别这么担忧地看着奴婢,奴婢是高兴呢,总算没辜负夫人的临终托付。 穆霜吟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奶娘的腰,将头靠上去。 奶娘将手放她背上轻拍。 一会儿后,奶娘道:好了,时候已经不早,郡主赶紧坐好,奴婢给您通完发,您就该休息了,明早要往坤宁宫,还得早些起来梳妆打扮。 穆霜吟重新坐好。 风刮过窗棂,发出呼呼的声响,外头细雨夹风,室内暖香浓浓。 替穆霜吟通完发,奶娘忽然拿着梳子问穆霜吟:郡主可知,这桃木梳是有讲究的。 穆霜吟:我只知桃木是辟邪纳福之物。 奶娘摩挲几下梳柄,触感光滑细致。 她道:是啊,桃木有辟邪作用,所以常被视为吉祥物,除此之外,它还有些典故,郡主想不想听? 典故?穆霜吟被勾起好奇心:奶娘说说。 譬如,在民间男女双方会用桃木定情,因其有吉祥蕴意,男女双方便会互赠桃木制品来表达对对方的爱意与关怀。 还有,有些家里有条件的,成婚时还会备上桃木榻,希望能夫妻和美,桃李满堂,这里的桃李,其实有子孙之意。 穆霜吟食指拨了一缕发丝,卷啊卷,明艳的面庞不觉染上瑰色,心不在焉问了句:是吗? 第54章 奶娘瞧得津津有味。 待穆霜吟回过神,对上她熟悉的笑,即刻回过味来。 她每年生辰,太子都会送她一把桃木梳,今日用的这把,是去年她过十四岁生辰时太子所赠。 奶娘分明知道,那些话她是故意的。 她咬唇瞪过去:奶娘为老不尊。 奶娘乐呵呵:这有什么呀,郡主过了明日就是大姑娘了,那日绿书教奴婢写了一句什么来着对,叫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越说越来劲,穆霜吟不想理她了,起身上榻。 奶娘赶紧放下木梳跟了过来。 穆霜吟见她往地上铺被褥,又坐起t身:奶娘,你上榻来睡吧。 不行,不符合规矩。 又没人看到,睡地上不好,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奶娘还是坚持:不会不会,屋里有地龙,再说这么厚的被褥软着呢,奴婢就这样陪郡主睡一晚就心满意足了。郡主赶紧躺下来,若是还不想睡,您跟奴婢说说话。 穆霜吟只好作罢。 奶娘想说什么? 还真有个事,那个香膏郡主是否每日都仔细涂了? 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睡着了。 - 穆霜吟每年的生辰礼都是在坤宁宫办,今年的及笄礼也是。 天刚亮,严嬷嬷就带着坤宁宫一众宫女太监往丹昭宫送东西来了。 待人离去,丹昭宫伺候的人却犯了难。 跟往年一样,不管是穿的还是戴的,皇后娘娘方方面面都替郡主考虑到了。 可这些东西,昨日太子殿下也让人悉数都送了一份。 腊雪偷偷问奶娘,奶娘,咱们是伺候郡主穿戴娘娘送来的东西呢,还是穿戴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呢? 奶娘:你这问题真是难倒我了。 思来想去,几人还是觉得让穆霜吟自己做决定为好:郡主,您觉得呢? 穆霜吟没怎么迟疑,选了皇后送来的东西。 奶娘一开始有些意外,随后想想觉得也是。 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长辈。 长辈一番心意,辜负了总是不好。 但如此一来,太子殿下肯定要失望。 可这也没有办法,郡主只有一个,也不能掰成两个用啊。 梳妆打扮用了小半个时辰。 腊雪一直注意着,看差不多了赶紧上前提醒:郡主,时辰快到了,咱们该往坤宁宫去了。 今日是个艳阳天,只昨夜下了一夜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不可避免湿滑一片。 众人走出丹昭宫,看见了福安。 福安笑着上前行礼:郡主,宫道积水,路恐不好走,殿下让奴才抬了辇过来,请郡主上辇。 第69章 我自个儿坐,怪害怕的 坐太子御辇去坤宁宫? 丹昭宫的人都很震惊。 奶娘向来最爱看太子殿下待她的郡主好,这会儿好过了头,她却笑不出来了。 这不合规矩吧? 福安将众人的神色都瞧在眼里,不以为然。 殿下的辇他乐意给谁坐就给谁坐,谁敢说什么。 他今儿是领了太子殿下的令前来,怎么也要完成差事。 虾着腰,笑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奴才是东宫的人,在奴才这儿,殿下的话就是规矩,郡主勿多想,您只管上辇,您要不上,殿下那儿奴才也没办法四殿下。 好了,都免礼。秦靳齐避开地上的水,三两步来到穆霜吟面前,露出两颗虎牙:姐姐今日可真好看。 话出口,又觉得不严谨:不对,应该是姐姐今日尤其好看。 穆霜吟失笑,问他:怎么没直接去坤宁宫? 我本来是要直接去坤宁宫,但话接得太顺,差点说漏嘴,秦靳齐赶紧转开话题。 有辇啊,太好了,我走到这儿,脚正好酸了。 他扯扯穆霜吟袖子,可怜巴巴望着她:姐姐陪我坐辇吧?这么大的辇,我自个儿坐,怪害怕的。 不等穆霜吟回答,秦靳齐已经将她拉上了太子御辇。 福安偷偷朝四殿下竖了个大拇指。 秦靳齐得意地扬起下巴。 他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大哥还跟他打赌,他说姐姐一定不会坐他的御辇。 他输了,旋风是他的了! - 祝保注意着时辰,瞧着差不多该往坤宁宫去了,正准备上前提醒,周明帝已经撂下御笔起身:走吧,该去皇后那儿了。 这时,外头有小太监进来通禀,皇上,穆相爷在外求见。 让他周明帝话到嘴边改口:让他进来。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 周明帝挥了挥手:不是才下朝吗,穆相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朕今日有家事,还着急去皇后的坤宁宫,你有事赶紧说吧。 家事? 是霜吟的及笄礼吗?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以公主规制,将昭阳郡主的及笄礼设在坤宁宫。 穆敬业心里不好受。 穆霜吟是他的女儿,她的及笄礼,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可能忘记。 他从数日前就开始等,却直到今日都没有人来通知他。 他们明明是亲父女,现在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穆相怎么不说话了?若事情不着急,那就过后再说吧。 眼见周明帝要往外走,穆敬业忙道:皇上,臣今日求见,也是为家事。 周明帝脚步顿了顿,哦?你为家事来见朕?倒是说说看是什么事。 穆敬业很清楚,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定然已经猜到他来此所为何事。 装糊涂不过是想看他难堪。 穆敬业艰涩道:皇上,臣记得昭阳郡主今日及笄,臣可否去瞧瞧郡主? 周明帝讶异:朕记得坤宁宫的礼官前几日就在拟请柬,穆相居然没收到吗?可能是礼官粗心,漏了吧。 第70章 指腹蹭过她眉心 不对啊,礼官拟了请柬,皇后会先看过一遍,再给郡主过目,怎么也不至于漏了啊。 这跟明摆着告诉他,是穆霜吟不想请他这个父亲有何差别。 祝保在一旁提醒:皇上,时辰快到了。 对,朕得赶紧走了,郡主的及笄祝词还得朕来念,穆相先回府吧,这件事朕过后会问问皇后。 可是过后问有什么用。 大周的规矩,儿女及冠及笄,祝词都是长辈来念。 这个长辈,通常是指父亲。 皇上在他这个父亲面前说这种话,难道不是故意要刺激他吗? 穆敬业确实被刺激到了。 从乾清宫出来,他整个人都很阴郁。 半道上遇上一些正往坤宁宫走的宗亲以及王公贵臣家的夫人小姐们。 有人见他往宫门口走,还特意提醒他走错了,坤宁宫在另一个方向。 这个人就是脑子不太好的御史夫人。 穆敬业不耐烦地应和两句,人终于走了。 他继续往前走,中途,有个小太监过来道:相爷,前边儿板砖坏了,正修着呢,您要出宫恐怕得绕道。 穆敬业走了另一条道。 又拐过两条宫道,远远瞧见太子御辇,穆敬业没来由紧张。 那日太子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后来就出了罗成浩的事情。 庆幸的是,那段时间太子不在京中。 这段时日太子没找他麻烦,那日相府发生的事情太子应该不知道。 御辇越来越近,穆敬业微微垂头躬身以示恭敬。 因为垂着头,他瞧不见坐在辇上的人。 御辇近了,倒是瞧见了走在御辇旁侧的太子近身内侍福安。 在御辇经过身边的时候,穆敬业赶忙行礼: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停。 听到这稍显稚嫩的声音,穆相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就瞧见了四皇子和他的小女儿。 穆敬业愣了愣:阿吟,你怎么 秦靳齐坐直身体,挡住他看穆霜吟的视线。 穆敬业反应过来,连忙给他见礼。 四皇子没理他,吩咐继续走。 又走了一段距离,秦靳齐忽然趴在御辇上往后叫了声。 穆相。 穆敬业回神,就瞧见四皇子笑出一口大白牙,正朝他挥手。 第55章 穆敬业虽然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学四皇子那样,笑着跟他挥手。 忽然,秦靳齐面上的笑容一收,哼了一声就转过了身。 穆敬业笑容与伸到半空的手同时僵住。 - 坤宁宫有条直通内殿的宫道。 皇后早就安排了紫琴在坤宁宫外候着,穆霜吟一到,紫琴便要带她从那条宫道进内殿。 秦靳齐知晓礼数,跟到这里就没再跟了。 姐姐,我先去外殿找几位皇兄。 好。 按照大周的规矩,公主及笄,通常由公主生母带着公主从内殿出来,接受众人道贺,再行冠笄之礼。 所以穆霜吟必须避开众人先从宫道进内殿。 进殿后,皇后打量穆霜吟,越瞧越满意。 尚衣局的人当赏,霞帔跟百花锦绣裙确实很搭。 雪肤杏眸,螓首蛾眉,人比百花娇,当如是。 让娘娘费心了。 皇后在看她头上的琉璃凤簪。 穆霜吟发现了,正想着要不要说什么,站在皇后身边的严嬷嬷上前道:郡主,您的额间还差了点东西,画师还在暖阁里头候着,您随奴婢来。 穆霜吟看向皇后,皇后笑着颔首:去吧。 进了暖阁,穆霜吟才发现严嬷嬷口中的画师居然是秦靳玄。 他不是应该在外殿吗? 见她站在那儿呆呆瞧着他,太子殿下勾了勾唇,走过去将她牵到铜镜前坐下。 暖阁里没有其他人,穆霜吟渐渐放松下来。 怎么是殿下? 为何不能是我? 漆黑眸子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太子殿下忽而抬手,指腹蹭过她眉心。 就连阿齐都比我先瞧见你这副模样,那小子都炫耀到我面前了,我能忍? 不知怎的,这话竟让t穆霜吟听出了些不爽。 她垂着眸,余光瞥见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动作。 握住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眼睛一亮。 第71章 殿下在故意装可怜吗? 从暖阁出来,穆霜吟额间多了朵桃粉色霜花。 她本就面容昳丽,平时不上妆已经清韵非常。 今日化了妆,再添上额间细致描摹而成的花钿,那抹浓艳之色更加无法掩盖。 皇后很是惊艳:真真是极美,看来咱们这位画师手艺还不赖。 从严嬷嬷开始,一个接一个顺着皇后的话说。 明明个个心知肚明,却个个都面不改色。 先夸她,再夸画师。 穆霜吟听得面色赧然。 外边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 周明帝到了。 皇后朝穆霜吟伸手:阿吟,咱们该出去了,准备好了吗? 穆霜吟笑了笑,将手递到皇后掌中:嗯。 方才周明帝进来时,外殿已经安静过一回。 帝王满面笑容,让众人别拘束,殿内才重新恢复了热闹。 这会儿皇后带着穆霜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外殿再次安静下来。 接连有惊叹声响起。 先是为昭阳郡主绝俗的容色,后是为她今日的穿戴。 织锦工艺繁复,即便是方小小的绢帕,没个七八日也不成型。 昭阳郡主身上那缀满云纹与仙鹤绣样的霞帔从肩头前后垂落到底,这样霞帔一件没有个一年半载成不了。 更别说昭阳郡主身上那件桃粉底的百花锦绣裙。 上百种花镶满锦绣裙,为了让百花各自争春,配色需得极为讲究。 尚衣局的人恐怕用尽了巧思,才能制得这么一件。 只见随着昭阳郡主的走动,百花轻轻摇曳,此情此景宛若在欣赏一幅流动的百花画卷,无法不令人惊叹。 最惹人注意的当属那支琉璃凤簪! 精美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凤簪凤簪,普天之下能戴此簪者唯有皇后和储妃。 现在却戴在昭阳郡主头上,传闻帝后有意让昭阳郡主当太子妃,竟是真? 殿内众人下意识偷偷看太子殿下,只见殿下嘴角噙着淡笑,就这么专注地望着与帝后站在一处的昭阳郡主。 再结合方才有人说看到昭阳郡主是乘坐太子御辇到的坤宁宫 传闻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穆家有可能要出一位皇后了。 众人好奇穆家人的反应,视线搜寻一番却没有见到半个穆家人。 反而是从不曾参与这种宴会的岑家倒是都来了。 穆霜吟也看到了岑家人。 岑家人见她看过来,都微微笑着,除了 岑夫人忽然发现女儿举高了手当那个现眼包,眼疾手快快将女儿的手拉下来,警告地看她一眼。 现眼包尴尬又讨好地冲岑夫人笑了笑。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穆霜吟不禁弯了弯唇。 皇后看到,微微叹了口气。 站在穆霜吟的立场,她其实不太喜欢岑家人。 是,岑老爷子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但是为了避嫌对外孙女不闻不问,这在皇后看来完全太过迂腐。 算上今年的及笄礼,穆霜吟一共在宫里过了十一年的生辰。 前几年皇后都会让人往岑家请人,但是每一年岑家都没有人过来。 穆霜吟从盼望到失望,后边也不再期待了。 皇后就这么一年一年瞧过来,后边几年,穆霜吟生辰她也没有再去岑家请过人。 今年是太子提醒她。 太子有一句话说得对,穆霜吟高兴最重要。 还好岑老爷子这个老迂腐终于想通了。 总算没让穆霜吟失望。 及笄祝词,周明帝说了前一段,后一段是岑老爷子来接。 等念完祝词,岑老爷子双手捧着那卷明黄卷轴来到穆霜吟面前。 恭贺郡主及笄。 殿内众人起身齐声:恭贺郡主及笄。 穆霜吟双手接过,捧着祝词卷轴先朝周明帝与皇后屈膝,再朝岑老爷子屈膝。 多谢皇上娘娘,多谢外祖父,多谢诸位。 皇后为穆霜吟去发簪,再用梳子给她梳发。 簪去发散,吾家有女初长成。 到这里及笄礼就告一段落了。 冠笄之礼结束后安排了礼仪表演,宾主尽欢。 回到丹昭宫已至酉时。 穆霜吟让腊梅腊雪去休息,只留下了奶娘。 奶娘听她说要换上昨日东宫送来的衣裳,先是一愣,而后笑着去准备了。 主仆俩捣拾了会儿,穆霜吟身上便焕然一新。 奶娘乐呵呵打量她,惋惜道:太子殿下的眼光比皇后娘娘也不差什么,可惜今日郡主没能穿这身,现在穿着殿下也瞧不见。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叩门声。 奶娘板着脸:哪个这么没有规矩,都交代了晚上不能这样敲,还 打开门,正准备训人,看到来人,奶娘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用手将自己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嘴总算合上了。 奶娘忙欠身纳福:太子殿下。 秦靳玄抬了抬手,问:郡主在屋里? 是。 奶娘在外候片刻,孤进去同郡主说两句就出来。 奶娘再应是,自个儿跨出了门槛,等太子进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门。 总算知道郡主为何大晚上要换一回殿下送来衣裳,原来是太子殿下要过来。 秦靳玄在外殿止步。 听到脚步声,他噙着笑望过来,忽然神情一顿。 殿下瞧够了吗?他久久没反应,她不得不出声提醒。 方才在坤宁宫内殿暖阁中,她原本轻轻一握便要松开,他却反握住她的手没放,趁机提了个要求。 他说,想看她穿他送的衣裳。 许是他的眼神能蛊惑人心,穆霜吟回过神来,已经应了他。 此时此刻,秦靳玄眼神与方才在坤宁宫暖阁相似,阿吟,我能再提一个要求吗? 殿下要求还挺多。 秦靳玄轻叹一声:你应我一个已是极好,我似乎是有点不知足,你若不想,也无妨。 穆霜吟瞪他一眼:殿下在故意装可怜吗? 他笑了:是。 深邃的桃花眼就这样含笑望着她,似乎她不答应他就要一直这么看下去。 穆霜吟又对他心软了,但她还知道给自己留余地:什么要求,殿下先说说看。 秦靳玄收了笑,俊美面庞上难得露出几分紧张。 他说:阿吟,让我抱一下? 第56章 第72章 就这么把最重要的给养没了? 坤宁宫的两位嬷嬷已经在穆府待了一个多月。 下人们粗使活计做惯了,学规矩再难也能很快适应。 最崩溃的当属穆老夫人、温氏跟穆矜谣这三位主子。 平时过惯了好日子,落差大了自然受不住。 见过有人学规矩从卯时学到戌时吗? 每日六七个时辰,这就是现在穆府中人正在经历的。 祖母,您快想想办法,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规矩,再这么下去我命都快没了。 顶碗练习走路对穆矜谣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她练了一个月还是顶不牢那一碗水。 一趟下来,不是碗里水洒光了就是连碗都保不住。 她胆子小,宫里那两位嬷嬷阴魂不散跟在身后,她就是会也被吓得不会了。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以为我不想想办法?就你难受,我不难受?就你整日学规矩,我是躺床上睡觉了吗? 她活到这把年纪了,拄着拐杖也要顶水走路她找谁说理啊。 仪态练好了又怎样。 她这个年纪还能进宫选秀吗? 皇后是有意为难,那怎么办,只能受着。 穆老夫人吸了口旱烟,烟雾一圈圈往外吐。 穆矜谣受不住这个味道,竭力屏住呼吸,烟味散了她才重新喘息。 可是祖母 别可是了。穆老夫人半阖着眼,一日之中只有现在睡觉前吸上几口旱烟让她最放松。 戌时都快过了,你赶紧回去睡觉,明日起不来,耽误了学规矩,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这规矩谁都可以不学,你必须学,还要好好学。 穆矜谣红着眼:为什么?! 穆老夫人睁开眼,蹙眉看她:为什么还要我提醒你? 过几日你就要进宫选秀,不管是进宫还是进哪个宗亲的府邸,规矩比咱们相府只多不少,你规矩不学好,到时候还要连累咱们相府被人笑话。 我都这么难受了,祖母还只考虑相府的面子。穆矜谣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最近穿衣裳都发现自己清减了很多,祖母就不心疼我。 你原本臃肿了些,瘦点正好,这样穿衣裳也穆老夫人说话的同时也在从头到尾打量她,看到上半身的时候,她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哪清减了? 穆矜谣扯扯自己身前的衣裳,空荡荡的,本来就不甚明显的弧度现在全没了。 我哪里都清减了,这里最明显。 穆老夫人面色愈发难看:我嘱咐你好好养护,这是你日后的资本,你就这么把最重要的给养没了? 穆矜谣没说,穆老夫人还没注意,现在认真看她,穆老夫人发现不得了t啊。 最重要的地方清减得快没了,那脸跟肚子却圆了不少。 你的脸跟肚子又是怎么回事? 穆矜谣瘪着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每天那么累,我越累越想吃,就这样了。 穆老夫人抬起手颤巍巍指着她,从明儿开始你每日只准用早午膳,每次只能食用半碗。 穆矜谣不敢置信,祖母,你想饿死我啊? 死也给我饿着,你再过几日就要进宫选秀,这样子谁瞧得上你。 穆矜谣赌气道:那我不要去选秀了。 荒唐。穆老夫人厉声,你是相爷千金,你不进宫选秀就是抗旨,你想让整个相府都陪着你被杀头吗? 穆敬业刚走到外头就听到穆矜谣在哭。 他早上在宫门口碰上了宇文邕。 宇文邕请他过去说话,话里话外半是威胁半是敲打。 无非就是要他这个丞相带头在王朝堂上力证辽南王与蒙汉王不可能结盟。 他是收了些好处,可是现在他自己家里都焦头烂额。 皇上对他意见颇大,高国舅还等着抓他的把柄,他哪里还有心情掺和进这些事情。 外头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回到家里耳根也不清净,穆敬业火气也不小。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穆矜谣只知道哭,穆敬业语气越不好,她哭得就更大声。 穆敬业沉着脸,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去看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铁青着脸:你的好女儿居然说她不想进宫选秀了。 胡闹,你以为选秀是儿戏吗?你的名字已经进了内务府,除非你死,否则你爬也要爬进宫。 穆矜谣刚刚就被穆老夫人吓了一通,这会儿穆敬业又这么吓她,她除了哭还是哭。 穆敬业深知这个女儿的性子,想起还有正事要跟穆老夫人说,这会儿只能哄她。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喜欢好看的衣裳首饰吗,这天底下最好的衣裳首饰都在宫里,没进宫你永远不会有。 穆矜谣想到穆霜吟穿的那些衣裳,她渐渐就止住了哭泣。 穆敬业赶紧让她的丫鬟带人回去休息。 穆矜谣一走,庭芳院总算恢复清静。 累了一日,再被穆矜谣这么闹上一遭,穆老夫人十分疲倦,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刚从外头回来? 穆敬业说是。 穆老夫人随口问: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娘,您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穆老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日子? 穆敬业叹道:今日是阿吟的及笄礼。 穆老夫人愣了愣:对啊,她的及笄礼没有办吗? 穆敬业苦笑:怎么没有,坤宁宫今日热闹了整日。 那、那怎么没人来请咱们进宫? 穆敬业神情阴郁。 穆老夫人抿了抿唇:都说帝后宠她,及笄礼却没有家里人到场,她就有面子了? 家人?穆敬业苦涩:在她心里,岑家才是家人吧。 至于面子,母亲您真是多虑了。 您不知道,阿吟她从丹昭宫到坤宁宫乘坐的是太子御辇,祝词是皇上给她念,发是皇后亲自给她梳,她还需要咱们给她面子吗? 穆老夫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太子御辇,这怎么可能?你从哪道听途说? 不是道听途说,是儿子亲眼所见。 这下子穆老夫人是完全说不出话了。 母亲,您说阿吟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罗成浩的事情是我们,所以才会如此? 不可能,连罗成浩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穆老夫人觉得他想多了:何况,咱们也没做什么,是罗成浩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哪能怪到咱们相府的头上。 咱们热情好客难道错了? 穆敬业说是这么个理没错:这一个多月我都想找机会见见阿吟,但是外臣无诏不得入后宫,竟都没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及笄礼,却连请柬都没有,也不知经过了那日的事情阿吟对咱们是什么态度。 穆老夫人,我看她是铁了心跟咱们划清界限,既然如此你先别管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谣谣进宫选秀。 正说着,门卫来报说罗佥都史求见相爷。 穆敬业拧眉:都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不会是为了罗成浩的事情吧? 穆老夫人提醒他:你别什么事情都想到成浩身上,咱们不心虚别人就抓不到把柄,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早该当没发生过,放心吧,这种丢尊严的事情,成浩不可能往外透露。 穆敬业神色稍缓,让门卫去请人进来。 罗佥都史一进来,就跪在两人面前:姑母,表兄,出事了,你们可要帮帮罗家啊。 第73章 死人就不会说话 一问才知道今儿凌晨罗夫人名下的绸缎庄走水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走水,火扑灭了,可能也就损失点布料。 但好巧不巧,昨儿半夜京兆尹正好带人巡视街道,又正好走到绸缎庄那儿,就率了一众手下帮忙救火。 救着救着,居然在罗家的绸缎当中看到大批赃银。 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丢失的那些赈灾款。 京兆尹震怒,绸缎庄的管事当即就让人扣押住了。 绸缎庄还是一片狼藉就被连夜贴上了封条。 今儿早上,罗佥都史接到通风报信时,整个脑瓜子嗡嗡作响。 罗夫人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急得直哭。 第57章 一直在说这是要冤死人啊,绸缎庄是父亲生前留给她的,不可能会有什么赃银。 肯定是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 要不是罗佥都史将人拉住,罗夫人已经去寻京兆尹喊冤去了。 罗佥都史怎么可能让她去? 这件事情旁人不清楚,他最清楚。 他心虚,所以不敢让罗夫人去喊冤。 大周朝官员的俸禄其实普遍不低,但再多还能多到哪里去。 瞧着旁人在金天银地,罗佥都史羡红了眼。 没抵住旁人的挑唆,动了别的心思。 罗夫人娘家姓金,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之家。 当初罗佥都史之所以娶一个商贾之女,就是看上了金家的万贯家财。 可人的胃口会越养越大。 金家留给罗夫人的绸缎庄算是京都的老字号,已经经营几十年,京中不少达官显贵的女眷都是绸缎庄的常客。 来往得多就都熟悉了。 高门大户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明面上不能进行的,肯定要暗地里寻个地方。 罗佥都史收够好处,自然很乐意行这个方便。 所以他瞒着罗夫人将金家绸缎庄的管事换成了他的人,见不得人的交易也一直在暗中进行。 这么几年下来,也没出过什么事情。 数日前有桩大生意找上门,管事来跟他说的时候,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同意了。 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走水,居然会将此事牵扯出来。 罗佥都史悔得肠子都青了。 京兆尹宋勉是出了名的硬茬,并不是给点好处就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人。 他就是有银子都没处使。 宋勉刚上任不久,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他的仕途肯定会彻查此事。 如果到时候牵扯出更多,那就糟糕了。 此时,罗佥都史也不可能全盘托出,只捡了些能说的说给两人听。 穆老夫人闻言程,斥道:你真是够糊涂,不说金家的绸缎庄每年会有多少利润,你堂堂一个佥都史居然能看上那些蝇头小利,也不想想,你当初有多辛苦,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有命赚没命花,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那可不是蝇头小利,有时候一桩生意就能抵得上绸缎庄一月利润,这些话罗佥都史当然不会说。 他丧着脸:姑母骂得极是,侄子眼下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还请姑母表哥帮忙想想办法,罗家怎么才能与此事撇清干系。 穆敬业却想到旁的地方去了。 母亲骂罗骏的那些话,搁在他身上何尝不是一样。 两王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他再掺和,万一皇上铁了心要动他们,他岂不是要落得跟罗骏一样的下场。 宇文邕与熊伯安那边,他不能再犹豫,须得尽快想个法子与他们划清界限。 库房里那箱东西现在就跟烫手山芋似的。 丢也丢不开,还真是难办。 敬业? 穆老夫人喊了几声,穆敬业才回过神。 见他面色有些古怪,穆老夫人不由得多问了几句,穆敬业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穆老夫人只以为他还在为穆霜吟及笄礼没请他这个父亲的事情伤情,也没有再问。 罗佥都史却是没耐心等下去。 表兄,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罗家渡过难关?京兆尹那边办事速度你也知道,若不赶紧想个办法,我担心这件事到最后会没法收场。 穆老夫人尚未出阁时,在罗家并不受重视。 罗骏的父亲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世时他们姐弟感情也不是十分亲厚,到罗骏身上就更加没什么感情存在了。 如今,她的儿子如今贵为丞相t,给她长了脸,这些年都是罗家在巴结她,她其实很少主动跟娘家来往。 罗家的死活她心里也不是很在乎。 但到底是她的娘家,若是出了事,她的脸上到底无光。 敬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穆敬业凝思半晌:这件事情很简单,方才也说了,你只是予人方便,那不就得了,赃银是谁的,你主动将人告诉京兆尹,帮助他们尽快查清案子,不仅能替罗家洗清嫌疑,他们还要感谢你。 罗佥都史为难了:不、不行,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用,宋勉又不是傻的,说了罗家还是不能与此事撇清关系。 穆老夫人看傻子一样看着罗佥都史。 你不是说绸缎庄都是管事全权负责,既然如此出了问题那就是他的责任,你顶多是识人不清,京兆尹还能因为这个问你罪? 穆老夫人有自己的权衡。 替罗骏出出主意倒是可以,但若是其他可能将相府牵扯进去的法子,就算穆敬业糊涂,她也不会允许。 罗佥都史并不知道穆老夫人内心的想法,还在认真思考她说的法子。 姑母的意思是,找个替死鬼? 穆敬业却觉得不妥:万一你找的替死鬼狗急跳墙,到时候更加不好收场,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主动将你知道的情况告诉京兆尹,这样做才能彻底撇清你与此事的关系。 不,不行。穆老夫人的法子尚能考虑,穆敬业说的方法万万行不通。 穆敬业皱眉:怎么不能说?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替人保密? 罗佥都史跟吞了黄连似的。 不说会牵扯罗家,说了那人也不可能放过罗家。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听从穆老夫人的建议。 至于狗急跳墙,好办,死人就不会说话。 得找个机会将绸缎庄的管事解决了。 第74章 完了,完了,全完了 绸缎庄被查封的事情罗成浩听说了,但他不关心,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梁家女他也看不上,岑家女他娶定了。 罗佥都史焦头烂额的时候,罗成浩忙着让人打探岑家小姐的行踪。 这日,终于有了消息。 罗成浩前脚刚带人出府,罗成君跟在他后脚出去了。 岑悦宁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听书。 这段时日,为了进宫参加穆霜吟的及笄礼时不出差错,岑夫人管女儿管得紧。 岑悦宁是第一次进宫,岑夫人担心她出错。 要守的规矩,岑夫人每日都要跟她耳提面命一回。 岑悦宁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听书。 昨日在宫里除了没管住自己的手,招摇了一些,也没出什么大岔子,岑夫人还算满意。 今日她一央求,岑夫人就让她出门了。 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岑悦宁不敢丢岑家的脸,到茶馆听书也都是到楼上自己找个雅间。 今日楼下说书先生讲得她很感兴趣。 岑悦宁趴在窗边,手支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小小的响动,岑悦宁回头一看。 见自己的丫鬟居然趴在雅间的桌子上睡着了,她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 正准备接着听,刚将头转回来,忽然浑身失了力气,紧接着她的头就无声无息垂在臂弯上。 罗成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小厮守在门口,推门而入。 瞧见趴在窗边的岑悦宁,罗成浩冷笑着走近。 岑悦宁此时是侧着脸趴睡的姿势,罗成浩看清她的脸,顿时有些失望。 她虽然与穆霜吟是表姐妹,长相却一点都不相似。 不过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美人。 若是以前,罗成浩还会怜香惜玉,现在他只想着怎么折磨人。 岑小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谁让你是昭阳郡主的表姐呢。 因为她,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动不了她,那就只能先动你了。 罗成浩弯下腰去抱岑悦宁,手刚伸出去,后颈被劈了一掌。 那夜在相府的记忆涌进脑海,罗成浩紧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 上一次这么昏过去,醒来子孙根废了。 这一次罗成浩想,绝不能就这么晕过去,他要喊人。 刚张口,侧颈又中了一掌,翻了个白眼,还是晕了。 两刻钟过去,门口的小厮准备按照罗成浩的吩咐去喊一些人过来见证。 刚转头就见到罗成君带着一堆人往这里走来。 罗成君看到他,有些惊喜。 阿进?你在这里,大哥是不是也来听书了? 罗成君看眼关着的门又看看身后的众人:都是朋友,既然遇上了,怎么也要进去跟我大哥打声招呼。 他又问阿进:需要你先进去跟大哥说一声吗? 阿进本来就要去找人来见证。 这会儿罗成君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倒用不着他再去叫人了。 他忙道:不用,大少爷就在里边,二少爷只管进去。 第58章 阿进直接伸手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罗成君将扇子一收,边唤大哥边招呼着众人进去了。 评书茶馆今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说书先生将书说得如何绘声绘色,而是关于罗佥都史那位荒唐成性的儿子,罗成浩的传闻。 听说他去评书茶馆听个书,不知在人家的雅间里怎么个荒唐法,被人发现时赤-身裸-体仰躺在地面上,子孙袋还被自己玩焦了。 罗家的二少爷几乎将全城的大夫喊了个遍,大夫瞧了都摇头说治不好了。 罗夫人听到消息直接昏死过去。 刚醒来,又听说罗佥都史被京兆尹带走了。 儿子和丈夫接连出事,罗夫人天都塌了。 罗佥都史到底是罗家的主心骨,罗夫人暂时顾不上儿子。 她准备去京兆尹鸣冤,却在门口碰上了金家绸缎庄的谢管事。 罗夫人出来时,谢管事正在跟罗家的门卫争执。 谢管事?你不是被下狱了吗? 大小姐,我终于见到您了。谢管事看到她,眼睛瞬间红了。 你出来了?是不是事情已经查清了?那老爷呢?老爷在哪里?罗夫人太过着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谢管家问得艰难:您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罗夫人怔愣:我该知道什么? 谢管家喃喃:我就猜您什么都不知道,老爷的一辈子的心血都交到您手上,您怎么可能拿绸缎庄开玩笑。 可现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想办法过来见您的。 罗夫人越听越不对劲: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些话什么意思? 谢管家徐徐道明事情的原委。 包括当初罗佥都史怎么借着她的名义,将他从金家的绸缎庄排挤出去,让自己的人当了绸缎庄的管事。 再是如何以绸缎庄做掩护,勾结官商,为了从中谋取利,掩护旁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罗夫人腿一软,幸亏丫鬟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扶住。 这么说,绸缎庄搜出赃银不是别人故意栽赃,老爷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 是,大小姐,我早就提醒过,但罗佥都史不听我的,还不让我见您,方才您也瞧见了,我每次过来找您都会被人拦住,他们不会让我进去见您。 罗夫人四肢百骸都凉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 福安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在看内务府刚刚呈上来的秀女名单。 奴才见过太后。 起来吧。太后将手上的册子放到一旁,问他:太子让你来的? 是,殿下这两日忙得抽不开身,特让奴才代他来向太后问安。 忙得抽不开身,倒是还记得让人抬御辇去给穆霜吟做脸。 太后面色淡了,话倒是说得圆融。 太子忙碌,你们更要仔细伺候着,也别忘了提醒主子顾惜身子。 是。 太后抚了抚护甲,再次拿起那张秀女名册:太子除了让你替他向哀家问安,还有其他吩咐? 福安说是,京兆尹近日查获一批数额庞大的赈灾款,京兆尹抓获了主谋,主谋供词牵扯到廉王 不等福安将话说完整,太后手中的秀女名册掉落在地。 第75章 郡主又不是没人撑腰 奶娘,郡主还好吗? 奶娘朝腊雪摇摇头,示意她说话小声些。 再给她使了个眼色,腊雪当即跟着她来到廊下。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急性子,从昨日忍到现在,昨夜都没睡好。 姐姐性子与她截然相反,她辗转反侧一整晚,姐姐却睡得很香。 早上醒来,一个红光满面,一个顶了两个黑眼圈。 这会儿再不找人说说,腊雪担心今晚又要失眠。 一出来,腊雪就问奶娘:你说太后不会真的要将郡主指给廉王世子吧? 奶娘说傻丫头:那必然是不能,太后想,皇上皇后也不会同意。太子殿下更加不可能眼睁睁瞧着。 腊雪微微放了心,又管不住自个儿嘴。 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非要针对咱们郡主,及笄礼刚过,就迫不及待找郡主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对她做了t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若是在外头,奶娘少不得训腊雪一句口无遮拦,没得给郡主招麻烦。 可这会儿是在丹昭宫,奶娘心里也憋着气,也顾不得许多,跟腊雪同仇敌忾起来。 可不是,也不知道太后图什么。 前日郡主及笄,丹昭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得了好几份赏,本来都很高兴。 可高兴不过一日。 就在昨儿一早,慈宁宫就传出太后要将昭阳郡主指婚给廉王世子的消息。 打得人措手不及。 听说要不是昨日皇上听到消息就往慈宁宫去了,太后的赐婚懿旨此时恐怕已经到了宗人府。 这也意味着,郡主差一点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被太后指了婚。 届时,郡主领旨谢恩就是皆大欢喜,若郡主敢说了不字,立马就能得个违抗太后懿旨的罪名。 卫巡抚的事情现在谁不知道,很难想太后是不是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 只是可怜了她的郡主。 郡主要不是个心善知礼的,大可仗着帝后和太子殿下看重闹一闹,看太后还会不会每次在皇上太子那里碰了钉子,就想拿她的郡主作筏子。 奶娘也只能想想,皇家看重名声,真这样做了,于郡主的名声也不利。 明目张胆地闹是不能了,不过别的法子倒是可以使使。 奶娘心下有些主意。 往殿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腊雪:咱们这些话在丹昭宫说说就罢了,别拿到外头去说,宫人人多嘴杂,别自找麻烦。 腊雪说知道,又担心:万一太后真的指婚,那怎么办啊? 放心,咱们郡主又不是没人撑腰,这事成不了。 你去膳房帮我看着点那枣泥糕,差不多了就揭锅。 腊雪本要跟她一起进殿,这会儿脚步一转,往膳房去了。 丹昭宫外殿临窗处铺了块上等的羊绒毯,上头搁着个软榻,穆霜吟盘腿坐在榻上看书。 奶娘慢慢走过去,曲着腿坐到羊绒毯上,将脚伸到外头。 原本还有些迟疑该不该说,这会儿坐在这暖融融的毯子上,奶娘瞬间就不犹豫了。 郡主。 穆霜吟抬头:怎么了,奶娘。 应该是奴婢问您才对,慈宁宫都传出太后要给您指婚的消息了,您瞧着怎么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第76章 殿下这一次怎么不先问我了? 你也说了只是传出的消息,难道我还要为此寝食难安?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奶娘将掌心放到羊绒毯上,来回抚摸了会儿,忽然道:又暖又舒适,太子殿下真是有心,让人送到丹昭宫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奶娘,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对上穆霜吟水润润的眸子,奶娘瞬间败下阵来。 郡主,其实奴婢是想说,太子殿下待您那样好,您要是觉得委屈大可在殿下面前表现表现,殿下总是愿意给您撑腰的。 表现表现? 奶娘以为她听进去了,说得更加起劲。 明目张胆哭闹是有失体统了些,您也无需这样做,您啊,只需要在殿下面前掉几滴眼泪,奴婢觉得一定比什么哭闹更加管用。 郡主,您千万不要觉得抹不开脸,女人也别太过坚强,该示弱就要示弱,这样男人才会心疼。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奶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话就止不住。 穆霜吟见她说的口干舌燥,将自己没动过的茶递给她:奶娘,先喝口茶吧。 谢谢郡主。将茶杯放到嘴边了,奶娘才醒过神来,连忙又将杯子从嘴边移开:郡主,奴婢方才说了那么多,您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有。 那您怎么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奶娘茶都不喝了,正要接着教,太子殿下来了。 半个时辰后,穆霜吟跟秦靳玄来到京郊的皇家马场。 秦靳丰三兄弟到得早,这会儿连跑马装都换好了。 阿齐总念叨要来跑马,实在聒噪得很,正好今日得空,带他出来玩玩。 第59章 上次带你骑马,却遇上大雨,难以尽兴,今日再带你骑一回? 秦靳齐已经换好了御马服,头上还戴了顶瓜皮帽。 等人近些了,穆霜吟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瓜皮帽,上头绿绿的纹路清晰可见,分明是真瓜。 她瞧得一愣一愣的:那帽子 他将瓜挖空,自己做的。 穆霜吟实在没忍住,弯唇笑起来。 秦靳齐远远朝她招手,声音在空旷的马场回荡:阿吟姐姐,姐姐,你瞧我这帽子,是不是独树一帜? 穆霜吟尚未说话,秦靳丰双手拢在嘴边,冲他喊:是挺独树一帜,待会儿落后我们太多,也不怕找不着你。 跑都没跑,看不起谁呢。 看不起你呢。 两兄弟一来一回斗嘴,最终秦靳齐稍落下乘。 他拉着脸跟秦靳玄告状:大哥,二哥竟敢瞧不起旋风,你快管管他。 秦靳玄没理他,转身叮嘱秦靳丰秦靳玉,闹归闹,看着点。 大哥放心吧。 秦靳玄回过头,旁若无人牵起穆霜吟的手:走,先带你去换衣服。 穆霜吟下意识想抽回来,他却不容她挣脱。 好在秦靳齐离得远,离得近的秦靳丰秦靳玉也没注意他们这边,她悄悄松了口气。 进了大帐,秦靳玄将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转身就抱住了她。 穆霜吟身体僵了一下。 耳边似有叹息:阿吟,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 穆霜吟面颊发烫,他未免太过习惯了。 殿下这一次怎么不先问我了? 他低笑了声,将人松开些,垂眸看她的脸:时候不对,怕你不答应,心情好点了吗? 原来,他是想带她出来散心。 穆霜吟轻嗯了声,抬手,搭上他后腰。 第77章 是我等不及了 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抱了会儿,确定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秦靳玄叹息一声,忽然问:阿吟,奶娘是怎么教你的? 穆霜吟愣了愣。 她要松手,他却好像早就料到般,先一步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穆霜吟只能继续就着姿势,从他怀中抬起头:方才奶娘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是啊,都听到了。 穆霜吟有些尴尬,她下意识替奶娘开脱。 你别误会,奶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担心我。 你紧张什么?我觉得奶娘说得很对,不仅无过还有功。 秦靳握住她环在他腰间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我虽有心护你,但我也担心有时候会始料未及。 日后我们会是最亲密的人,不管好的坏的,你本来就该同我说。 不用顾忌规矩,也不用担心会给我添麻烦,你是我看重的人,我总不能叫你受委屈。 穆霜吟心头酸涩,她偏过头。 秦靳玄心抽了下,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往上,落在她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 唇瓣擦过她耳尖,察觉她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僵硬了,他克制地偏开一些。 还是你不对我说,是因为你对我没信心,你觉得,我连你都护不住? 不是。她将头转回来,着急解释,我信你,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给你添麻烦。 他松开放在她后颈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眸光有些危险,似是恼她的不自知。 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是麻烦? 穆霜吟垂下眼睛,不敢同他对视:对不起。 见她这样,秦靳玄只有无奈和心疼,哪里还气得起来。 明日早朝,父皇会下旨给你我赐婚。 赐婚?穆霜吟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你忘了你早就答应过我了? 是答应了。 但才过去几日? 猜到她所想,秦靳玄说:是我等不及了,东宫也早该有个太子妃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忽然低下头,在她唇角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穆霜吟睫毛颤了颤,还没回神,他已经松开了她。 我去唤人进来伺候你换衣裳。 脚步声渐远,他出了大帐。 低低几声吩咐过后,有宫婢从外头进来。 郡主,奴婢伺候您换衣服。 穆霜吟将手从唇角放下来,木木点了下头。 跑马装穿起来有些繁琐,需要费不少功夫。 穆霜吟出来的时候,秦靳玄已经换好衣裳在外等她。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明显愣了下,随即大步朝她走过来。 他离得越近,穆霜吟心跳越快。 秦靳玄平时穿的太子蟒袍和常服都略显宽松,便是如此,仍旧难掩他优越挺拔的身型。 这会儿穿着专门的跑马装,束身的版型,更显他宽肩窄腰,腿部有力的肌肉线条悉数被勾勒出来,穆霜吟瞧着脸热。 她垂眼看自己的脚上新换上的马靴。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停了良久都没说话,她才抬起眼。 却见他蹙着眉在打量她。 穆霜吟心里咯噔一下:我穿这样哪里不好吗? 秦靳玄看向她身后的宫婢:去t给郡主拿一件坎肩。 宫婢应是,很快双手捧了件坎肩出来。 秦靳玄伸手,宫婢恭敬地将东西呈给太子,再退到一旁。 他将坎肩抻开,让她伸手。 穆霜吟听话照做。 坎肩穿过她纤细的手臂,秦靳玄微微弯着腰,从上往下替她扣扣子。 直到系上最后一颗,他终于露出满意神色:要这样才好。 第78章 穆霜吟伸手勾住他的一根手指头 穆霜吟垂眸看了眼,坎肩宽宽大大的,完全罩住了身形,还有些臃肿,哪里好了? 明明她觉得没这件坎肩的时候更好看。 没给她细想的机会,秦靳玄已经牵着她的手走向了马场。 秦靳丰三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饲马监牵着马在等候,瞧见两人出来,连忙跪地行礼。 秦靳玄抬手叫起:你去忙吧,这里不用伺候。 饲马监应了声是,却步退下。 穆霜吟一靠近,猎鹰就将头伸过去蹭她。 秦靳玄原本笑看着这一人一马,忽然,看到猎鹰在她身前越蹭越起劲时,太子殿下脸黑了。 他拉住缰绳将猎鹰的头拽开,意味不明说了句:得寸进尺。 穆霜吟心思落在别处,没听到他说什么。 猎鹰亲近她,勾得她心痒痒。 殿下,今日我能自己骑吗? 穆霜吟以前就跟着他们来过几次皇家马场,秦靳玄教过她骑马。 上一次她自己骑马已经是两年前。 秦靳玄点头:可以。 这一次殿下不要给我牵马了。 太子殿下眉头动了动,并未立刻答应。 穆霜吟伸手勾住他的一根手指头,轻轻晃了晃:殿下,可以吗? 秦靳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可以。 他系好鞍具,再检查缰绳、镫铁,确定都没什么问题了,弯腰要抱她上马。 穆霜吟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我要自己上。 秦靳玄眉骨微扬,收回手。 却在她脚踏上马鞍的时候,挪动步子,站到随时能接住她的位置。 穆霜吟一脚踏上马鞍,手拉着缰绳,脚微微用力就上了马背。 秦靳玄再给她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护腿板,又拿了双手套给她戴上。 饲马监再牵了一匹马过来,秦靳玄跃身上马。 穆霜吟跃跃欲试,她勒紧马绳,微微俯身:猎鹰,咱们出发了。 猎鹰前脚刚离地,旁边传来一道规律的口哨声,它前脚落地,步子还没有冲出去。 已经做好准备的穆霜吟: 她有些不满地看向秦靳玄:殿下,你做什么? 我只答应让你骑,没答应让你跑。 见她郁闷,秦靳玄笑了:你骑得少,不安全,咱们先这样绕着马场走一圈。 这还不如那日跟他一块儿骑呢。 马儿驮着人,闲庭信步走着。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姐姐,你是骑马还是遛马? 太慢了,你要骑快点才爽。 第60章 秦靳齐没注意到自家兄长不善的目光,继续说着。 我刚刚跟二哥比试,我赢了,二哥不服气,非要再比一次,再来一次他也是要输给我的,姐姐,等赢了他,咱们也比比,放心我会让着你的。 秦靳玄幽幽道:你没机会了。 秦靳齐看向自己的大哥,正要询问,秦靳玄抬手吹了声口哨,他的旋风就不动了。 秦靳丰已经追上来了。 你的马是不是饿了,怎么跑不动了,我先走了,驾 秦靳齐见秦靳丰一下子骑到自己前头去了,急忙冲秦靳玄喊:大哥,你搞什么鬼,你快让旋风跑啊,我要输给二哥了。 秦靳玄:争强好胜不是好事。 不是,我比赛,不争强好胜等着输吗,大哥你别这么对我啊。 无论他怎么哀求,太子殿下都充耳不闻。 姐姐,你快帮我说说!秦靳齐都快哭了。 穆霜吟无奈地看向太子:殿下,四殿下都这么着急了,你就别逗他了。 秦靳玄看她一眼,又抬手吹了声口哨。 旋风一下子冲了出去。 秦靳齐铆足了劲追赶秦靳丰,最终还是输了。 见他抱着马头哀哀叫唤,穆霜吟也有点替他可惜。 她侧头看秦靳玄:殿下,你害四殿下输了比赛,是不是得想办法弥补一下? 是他欠收拾。 大家都跑累休息了,他们这马都没遛完半圈。 刚刚输掉比赛的四皇子记着仇,跟着他们的马走,借穆霜吟打趣自家大哥。 诸如,姐姐,你们这速度走到明儿能走完一圈吗? 姐姐,你们这速度都没有我走路快呢,我看你还是下来跟我一起走得了。 最终秦靳玄忍无可忍,将人赶走了。 对上她幽怨的眼神,男人笑了笑:想要快一点? 穆霜吟重重点头:想! 好。他忽然腾空而起,再落下就坐在了她身后。 大掌覆上她握住缰绳的手,腿一夹,猎鹰就冲了出去。 秦靳齐尚未走到看台,听到马蹄声下意识驻足回身,然后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就被溅了一身灰尘。 第79章 这懿旨一送,不知道会送出多大的祸事 自朝后太子从御书房离开,周明帝就一直坐在御案前。 祝保站在下首等候吩咐。 眼见拟圣旨用的锦缎换了十几方,皇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祝保偷偷掩嘴。 周明帝看过来,你笑什么? 祝保忙躬身:奴才是瞧皇上您心情好,跟着高兴呢。 哦,那你说说看,朕为什么心情好?说对了朕有赏。 祝保思索了一下:今日朝后,太子殿下来了趟御书房,您就一直这样高兴,奴才大胆猜定是殿下又立了功劳。 只猜对一半。 祝保冥思苦想半晌没头绪,不由得气馁:奴才猜不出来了。 当奴才的要机灵,但不能机灵过了头。 揣测圣意可是大忌。 作为御前总管,祝保深知这个道理,不要说他确实没猜到什么,就是猜到了也不能说。 主子要是真想让你知道,你总能知道,主子要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猜到了也就活到头了。 周明帝等不及明日早朝,就想让人知道他有多高兴。 你过来。 祝保赶紧上前。 周明帝将圣旨摊开,示意他看。 你来瞧瞧朕这圣旨写得如何。 是。 祝保低头看了眼圣旨,当即惊喜抬眼:皇上大喜! 赏! 奴才多谢皇上。 周明帝起身:你将这圣旨带上,咱们去坤宁宫,也让皇后瞧瞧。 祝保应是,刚将圣旨卷好,慈宁宫来人了。 周明帝不着痕迹蹙了蹙眉,让人进来。 来的是宫能全。 行完礼起身,周明帝问太后有何吩咐。 宫能全道:太后娘娘抱恙,请皇上到慈宁宫一见。 母后最近身体是差了点,时不时就抱恙,可是你们没仔细伺候? 宫能全弯膝跪地:皇上明鉴,就是借奴才们几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不仔细照顾太后娘娘。 请太医了吗? 请了,太医说 太医说什么,话说一半朕看你是舌头不想要了。 宫能全连忙磕头:皇上恕罪,太医说太后是心病。 心病啊。周明帝沉默了下:朕看太后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你回去告诉太后,若是身体不好,就别再操心选秀的事情了,将身体养好为要。 宫能全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心都提了起来。 正想着接下去要如何接话,才能顺理成章将皇上请到慈宁宫,就见皇上捏了捏额头。 朕头疾犯了,得去让皇后揉揉,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太后,必要时宽解宽解,再不行就请太医。 宫能全苦着脸回慈宁宫。 太后一见他就问:皇上呢? 宫能全捡了一半说:皇上犯了头疾,去坤宁宫让皇后娘娘按捏了,吩咐奴才回来好好伺候太后,皇上说他得空就过来瞧您。 太后拍着床坐起来:你这杀才,什么时候也学会在哀家面前撒谎了, 宫能全瞬间软下膝盖,跪在太后榻前磕头,直道太后恕罪。 纯孝太后目光阴沉沉的:说,皇上究竟是怎么说的? 宫能全只能硬着头皮将周明帝说的话全部交代了。 太后身体晃了晃,皇上,他、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真一点都不顾念她这个母后了吗? 这不满,是因为她再三为卫振求情,还是说周明帝早就想这么做了。 还有廉王,他那人胆子就那么点大,也不够聪明,太后不相信他会想到去侵吞什么赈灾款。 太子为了穆霜吟,竟不惜诬陷自己的叔父。 皇上心里明明知道,却纵容太子打压自己的兄弟。 怪不得清王会因为派人出京这么一件小事就惴惴不安。 怪不得她让清王放宽心的时候,他会露出那样苦涩的表情。 是她太过信任皇上,以为他是真心孝敬她这个母后。 现在看来,皇上对她的孝敬都是做给旁人看得而已。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看看他有多孝顺t。 宫能全,你替哀家去传旨 宫能全捧着懿旨出慈宁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抖的。 这懿旨一送,不知道会送出多大的祸事。 可惜最近先是廉王世子,再是卫巡抚,现在又扯上廉王,太后似乎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瞧瞧那些上了手刑的人,现在吃饭都还不利索,谁敢劝啊。 - 廉王没想到自己会与丢失的赈灾款扯上关系。 从宗人府回话回来,他一夜未眠,嘴角急出好几个泡。 天亮时,清王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廉王一见到应淮就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大哥怎么说? 清王说这件事情跟廉王您无关,宗人府最后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王爷您清者自清,不用过于担心。 廉王听到这话,心放了一半,可随即又想不明白。 我都是按照大哥之前的吩咐说的,我连那什么罗骏的面都没见过,为什么我还不能彻底洗清冤屈? 应淮:罗佥都史死在牢中,死无对证,清王需要花更多时间去查,您需要暂时受委屈了。 原来如此。廉王大手一挥:算了,暂时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大哥不仅要查太子遇刺的案子,还要查赈灾款的案,他更辛苦。 你回去告诉他,该休息休息,只要别误了皇上定下的时日就行了,我这儿不着急。 应淮嘴角一抽,是。 廉王这两日着急自己牵涉进赈灾款的事情没心情去看儿子,这会儿想起来,当即准备去瞧瞧儿子。 尚未走到秦竖的院子,府中管事来报宫里来人了。 廉王以为还是因那赈灾款的事情,深觉倒霉。 见了人才知是自己想岔了。 来的是慈宁宫一个小太监,廉王看他眼熟,仔细瞧了几眼,当即想起来这个小太监是宫能全的义子,叫长寿。 第61章 长寿因为认了慈宁宫大总管当义父,经常有机会在太后面前现眼。 廉王就见过几回。 长寿笑容满面,王爷,奴才先在此给您道喜了。 喜从何来? 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将昭阳郡主指给廉王世子当世子妃。 廉王讶异:此话当真?! 长寿连声道:做不得假,做不得假,方才义父已经将太后的懿旨送往宗人府去了。 太后的意思是,让您带着世子即刻进宫谢恩,再寻个好日子,好办喜事。 第80章 不怪殿下下狠手 廉王给了厚赏再将人送出府,就大步秦竖院子去。 秦竖吊着腿躺在榻上,榻下跪坐着两个侍妾,一个在给他捏肩,另一个正在喂他吃冬枣。 一个月过去,他那张脸养得差不多了,就是腿还要吊上一段时日。 秦竖心里着急,但是再急,也没办法立刻健步如飞。 上次他爹从宫里回来跟他说,要请太后给他穆霜吟指婚,太后说会考虑,也不知道太后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能走了,他一定要立刻进宫问问,可惜现在他还只能躺在床上。 想到穆霜吟,秦竖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偏头去看自己两个侍妾。 秦竖有个规矩,侍妾伺候他的时候不能穿外衣,这会儿两个侍妾身上就穿着裘裤和一件小衣,十分方便。 他将两手都没空着。 两个侍妾娇滴滴得唤着世子,秦竖闭上眼睛,想着穆霜吟的脸 他这会儿有心无力,只能让人伺候。 两个侍妾也已经习惯了这样伺候。 无需他开口,就将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世子,王爷往咱们院子来了。 秦竖吓了一跳。 匆匆交代了。 快快快,你们赶紧将衣裳穿好。 他刚扯过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搭,廉王就走了进来。 廉王一进来就见到儿子面色潮红。 他起初以为儿子哪里不好,走近了不禁皱了皱鼻子。 再看那两个正跪地行礼的侍妾,同样也是面色怪异,哪里还不明白。 黑着脸将人轰走,廉王伸手指着儿子:青天白日你胡闹什么?传出去你那个姑娘敢嫁给你,腿都断了你还有这个心思,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爹,孩儿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总不能一直憋着,万一憋坏了,你就高兴了? 廉王虎着脸:你就会强词夺理,大夫说你躺久了,不能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你别忘了。 没忘没忘。秦竖不耐烦应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廉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秦竖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半眯着,没抱什么希望地问:难道是皇祖母给我和昭阳郡主指婚了? 廉王嘿了一声,一时没管住手,一掌大力拍在儿子悬于半空的腿上。 没错。 啊 惨叫过后,秦竖支起上半身迫不及待问: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盖着的被子掉落在地。 被子下他什么都没-穿,廉王老脸一红,忍不住再骂了一句荒唐。 秦竖这会儿心情好,任由他骂。 他只关心一件事:爹,你快告诉我,皇祖母给我和昭阳郡主指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哄我玩吧? 你几岁了还要人哄?廉王皱眉将他从头扫视到尾:你皇祖母让我带你进宫谢恩,顺便挑个吉利日子办喜事,我看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进宫? 不是哄他就行了。 秦竖心里美死了。 怎么不能进宫?我就是爬也要爬进宫。 廉王没好气:你想爬,我还担心你丢了廉王府跟你皇祖母的面子。 - 燕火得到消息火急火燎赶往马场,在中途遇上秦靳玄几人的回城马车。 燕火?你怎么急成这样,出什么事情了? 燕火对着四皇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属下有急事求见太子殿下。 车帘被人掀开,秦靳玄看他一眼,当即从车上下来。 主仆俩避着人说话。 燕火每说一句,秦靳玄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太子殿下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 还不是小风小雨,而是疾风骤雨。 燕火担忧地看着他:主子,您别着急,皇上已经去慈宁宫找太后了。 太后懿旨已下,档入了宗人府不错,但只要太后改变主意,就还能撤。 再不济,皇上也可以下旨废了太后的懿旨。 只是两者差别大了。 若太后自己撤旨,就再好不过。 倘若走到皇上下旨废太后懿旨的地步,不用天下人怎么猜测,御史台那里就要闹翻天了。 秦靳玄解下腰间的玉佩给燕火,你亲自去一趟监牢。 燕火稍一想,便立刻明白过来: 是! 太后要失望了。 动了昭阳郡主,还想保住她自己的人。 殿下怎么可能任太后威胁。 皇上要赐婚,殿下都想着先问郡主的意见。 殿下何等珍视郡主,太后就这么一道旨意到宗人府就将人指婚了。 将郡主当什么了。 也不怪殿下下狠手。 - 慈宁宫中,周明帝与太后已经僵坐了一盏茶时间。 周明帝失了耐心。 母后,朕的圣旨已经拟好,明日朕会在朝堂上将昭阳郡主指为太子,您要是坚决不撤旨,朕只能下旨废了您的懿旨,届时谁的面上都不好看,您这是何必呢。 太后轻轻一叹:哀家不如此,皇上会愿意过来见哀家吗? 到底是一家人,皇上当哀家想做得这么绝吗? 周明帝:既然如此,就请母后收回成命。 殿内再度安静下来。 半晌,太后道:皇上,你别怪哀家,哀家也是两难,但伤情总比伤命好,你说对不对? 母后的意思是? 皇上留卫振一命,不要任由太子将无辜的廉王牵扯进赈灾款的案子,哀家就撤回懿旨。 周明帝蹙眉:母后,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凄然笑了笑:你说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说法不容情,这是刀子没落到你们身上所以不知道疼。 皇上是一国之君,法是皇上定的,皇上说能容就能容,道理哀家都明白,你们不用费尽心思来愚弄哀家。 周明帝失望至极:母后,您以前不会这样逼朕。 以前?太后叹了声,没来由道,哀家还以为皇上将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皇上觉得哀家变了,哀家倒觉得皇上变了。 哀家本就是个重情的人,否则当初哀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先帝说要将皇上送到别的嫔妃宫里养,哀家也不会求先帝将你留下来。 周明帝:母后的养育之恩朕不敢忘。 太后:好,那哀家就直说了,皇上留卫振一命,不要让太子动廉王,哀家撤除指婚懿旨,大家皆大欢喜。 亦或皇上跟太子忍痛割爱,成全哀家拳拳爱孙之心。 第81章 太子眼里容不得沙子 朕知道将事情做绝不是母后本意,您会如此是为卫振的事伤情,但此事朕问心无愧。 赈灾款的事情,太子跟朕透露过,廉王确实与此事无关,朕已经让宗人府彻t查,相信不日就会还廉王清白,母后不用担心。 太后听到后面的话,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哀家就知道,廉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思及卫振,太后心又提了起来。 见周明帝态度似有软化,她尝试着再求情。 周明帝却不想再多说此事,适时将话转回来。 母后方才说拳拳爱孙之心,可是您的孙儿何止秦竖一人,有些话朕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母后若还是执意如此您会后悔。 这话里意思让太后悚然大惊,她勉强维持冷静,却因为心里的不痛快开始口不择言。 皇上这是在警告哀家还是在威胁哀家? 哀家堂堂一个太后,保不下兄长一条命,现在连给小辈指个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都办不到,既然如此,皇上何不下旨废了哀家这个太后。 周明帝苦笑:到底是朕在威胁母后,还是母后在威胁朕? 第62章 太后抿了抿唇:皇上言重了,哀家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政事为大,皇上搬出后宫不得干政来堵哀家的嘴,哀家是有苦难言,家事是小事,皇上怎么也得让哀家做做主,皇上说呢? 该硬就要硬,该软就得软。 话都说明白了,再乌鸡眼似的,只会适得其反。 她的目的可不是想跟皇上斗个你死我活。 周明帝能说出是她在威胁他这种话,说明心里并非全然不将她这个太后当回事。 太后心里有了成算。 捂着胸口咳几声,喝口水压下了,接过宫婢递上来的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泪。 皇上,卫振的事情哀家注定要伤心一回,那你就当哀家好面子,在其他事情上如了哀家的意吧。 太子也是哀家的孙儿,他自小让人省心,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哀家何尝不打心眼里疼爱他。 将昭阳郡主指给廉王世子,是为了咱们皇家的安宁,不管皇上如何偏袒昭阳郡主,也不可否认因为她,才让导致太子与秦竖他们兄弟间出了嫌隙,手足手足,自家兄弟日后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兄弟阋墙跟自断臂膀有何区别? 为君者太过重情是大忌,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女人,真说起来哀家也是为了太子好。 周明帝听得想笑,。 母后啊,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心里想什么,朕不是不知道。 您是不是以为将阿吟指给秦竖,日后太子就会爱屋及乌? 太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或许您该往反的方向想一下。 反的方向想一下? 太后脑中一团乱。 周明帝的意思她明白,她不是没有想过太子会因此记恨上秦竖。 但穆霜吟成了世子妃,太子至少还有可能爱屋及乌,不赐婚,以现在太子的态度,小儿子一家就只有吃亏的份。 该说的朕也说过很多次了,朕不欲再与母后辩驳,母后有拳拳爱孙之心,朕也有拳拳爱子之心。 您不收手,太子若是做了什么,朕也不会插手。 明日早朝之前您要是不撤回懿旨,那就别怪朕不孝了,朕还要回去处理国事,母后好好想想吧。 太后难以置信:皇上的意思莫不是要废了哀家的懿旨,那皇上可知道,如此一来你就要背负不孝之名。 为了孩子们,区区名声,不足挂齿。 朕本可以直接这么做,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朕心里始终记着母后的恩情,不过母后若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朕声名狼藉,那朕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您的心里从未真心将朕当成您的儿子? 太后坐不住了,嚯地起身,眼眶更红,声音也带了哽咽。 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跟哀家说话,哀家不过是给后辈指个婚而已,在你心里真就如此罪大恶极? 您心里什么都明白,朕多说无益,希望您不要再让朕失望。 他一走,太后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这次倒不是装的。 宫能全上前给太后拍背:太后,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万岁爷说那些话也是因为心里着急,您别动气。 你说哀家做错了吗? 这宫能全正思索该如何回答,就听太后开始自说自话。 不,哀家这样是人之常情,是为了皇家的安宁,哀家没有做错。 宫能全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声叹气。 皇上话都说得这么重了,太后还是一意孤行。 还不知太子那边会如何呢。 罢了,当奴才的劝也没用,主子怎么样都是主子,奴才说错了话没准就直接成冤魂了。 还是当好自己的差,好好伺候着,当主子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马车进了宫门,各回各宫。 秦靳玄将穆霜吟送到丹昭宫,穆霜吟被他扶着从车上下来。 人都稳稳落地了,他却还是抓着她的手没放,还是穆霜吟叫了他一声。 黑眸凝视她清亮的眸子片刻,太子殿下伸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今日累了,进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去母后那里用晚膳。 殿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这话方才在车上她就想问,却被三皇子抢先了。 秦靳玄并没有多说。 穆霜吟却直觉有事发生。 是出了点事,不过都可以解决。 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用管,只要记得你一定会是我的太子妃。 进去吧。 穆霜吟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正想再问,慈宁宫来了人,说是太后请昭阳郡主去慈宁宫。 秦靳玄顷刻冷下脸,慈宁宫来的小太监被他凌厉的视线一看,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太子直接叫了奶娘过来:带郡主进去。 这是不让她去慈宁宫? 穆霜吟更觉怪异。 她去看奶娘,奶娘红着眼低下头。 穆霜吟已经能确定,事情跟自己有关。 回想他方才说的话,奶娘的反应,还有太后 穆霜吟猜测:殿下,太后是不是真给我指婚了? 第82章 违抗懿旨,直接白绫赐死 她下意识攥紧手,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秦靳玄皱眉,圈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过来。 边松开她紧握的手,一面道:本想等事情解决再叫你知晓,却忘了你如此聪慧,也好,你同我一起去慈宁宫走一趟。 秦靳玄跟穆霜吟到的时候,廉王跟秦竖已经进宫了。 父子俩给太子行礼问安。 秦竖是被人抬着进宫的,这会儿也只能坐在二人抬上见礼。 从方才两人进来,秦竖就直勾勾盯着穆霜吟看。 太子身型高大,穆霜吟被他挡住,秦竖只能看到一片浅紫色的衣角,可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的激动。 郡主,你也是来跟皇祖母谢恩的吗? 太子冰冷目光扫过来,秦竖缩缩脖子,半个字都不敢再说。 太后瞧在眼里,心下沉了沉。 果然是护得紧呢。 越着紧越好,如此也不枉她费尽心思,当了回恶人。 昭阳郡主,哀家下旨给你跟廉王世子指婚的事,你可知道了? 不等穆霜吟回答,太子当先道:皇祖母,撤了这道懿旨吧。 太后皱眉:懿旨已下,哪还有撤回的道理,真要说撤就撤,哀家岂不是要遭人耻笑。 她看向穆霜吟:昭阳郡主,哀家已经给你跟廉王世子指婚,这桩婚事你可满意? 穆霜吟觉得讽刺。 旨都下了,再问满不满意有什么用。 她自小就知道,能进宫养在皇后膝下,是她的福气。 她处处小心,不想让帝后为难。 她也知道太后一直不喜欢自己,为了帝后,面对太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刁难,她能应付也就应付了。 可今日,她不想再应付了。 下意识去看秦靳玄,他也在看她,穆霜吟忽然就有了底气。 他说,会护着她,她信。 回太后的话,臣女不满意,臣女不愿嫁廉王世子,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勃然大怒,没想到穆霜吟竟然敢当众忤逆她的意思。 你,跪下! 穆霜吟尚未动,秦靳玄便已出声, 站好了。 太子是何意? 皇祖母瞧见了,是孤不让她跪。 太后连连喘了几口气,显然是气狠了,太子,你也要忤逆哀家吗? 父皇时常耳提面命,孙儿本也想好好孝顺皇祖母,可皇祖母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往孤心里捅刀子,是皇祖母先不将孤当孙儿,想来,您也不在意孤孝不孝顺。 太后本就生气,被太子一激,更加怒不可遏。 她拿太子没有办法,只能动穆霜吟。 昭阳郡主,哀家懿旨已经进了宗人府,这廉王世子妃你愿不愿都是当定了,你胆敢违抗哀家的懿旨,哀家可以直接白绫赐死,哀家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 回太后的话,臣女宁死不嫁廉王世子。 好啊好啊,既然你一心求死,哀家就成全你。太后怒得已经失去了理智,来人,昭阳郡主违抗哀家的懿旨,将她给我带下去 皇祖母!秦竖急得t要蹦起来。 他是进宫谢恩的,怎么皇祖母就要将人赐死了。 几个太监从外头进来,只看了一眼,对上太子冷肃的眼神,哪敢再往前。 第63章 愣着干嘛,哀家的话没听到?! 有个太监硬着头皮,刚走了半步,就被太子一掌直接震出殿外。 孤看谁敢动手。 太后拍案而起,脸都气红了:太子,你 皇祖母,孤再问一遍,这懿旨您是收回还是不收回? 太后今日连连吃瘪,只有在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是个赢家。 高扬着下巴,懿旨已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秦靳玄说很好,转身朝外头吩咐:福安,你去午门传孤的口谕,申时末若没有等到孤的第二道口谕,就将卫振就地处决。 太子!太后身体摇摇欲坠,伸直了手颤颤巍巍指着太子:你不能!秋后斩首是皇上的意思,你不能越过皇上动刑。 一个罪犯而已,没什么能不能,皇祖母以为父皇会为此怪罪孤? 只要皇祖母撤旨,卫振就能活到秋后。 离申时末还有两刻钟,从慈宁宫到午门需要一刻钟,您还有一刻钟时间考虑。 太后恨极:宫能全,你速去午门传哀家口谕,谁敢不顾皇上旨意动卫巡抚,哀家就让皇上诛他九族。 宫能全看看太后,再看看太子。 太子听到太后的吩咐,神色依旧那样淡。 倒是太后因为他的迟疑,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他到底是慈宁宫的人,不听太后的话会死得更快。 是太后,奴才这就去。 走快些。 宫能全加快步子去了,太后稍稍放心。 这会儿赶过去,申时还没过,人能留住了。 然而,宫能全在申时过了一刻回到慈宁宫,面容哀戚。 太后的心高高悬起:卫巡抚呢? 宫能全跪了下去:太后,卫巡抚已经处决了。 廉王父子又惊又惧。 卫振死、死了?! 太后大步跨下台阶,双手抓住宫能全的颈子摇晃:处决?怎么会处决?你没传哀家的懿旨吗? 传、传了。宫能全结结巴巴道:燕护卫说,他是东宫的人,只、只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太后一下子失了力气,她糊涂的大哥就这样,没了? 太子,你竟然敢,你竟真的敢这样将人杀了。 不过是一个待处决的罪犯罢了,皇祖母节哀。 好,好,你真是哀家的好孙儿。 太后又怒又痛,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穆霜吟,眼睛里全是厌恶。 太子不着痕迹将人挡在身后,皇祖母什么时候撤了指婚的懿旨。 廉王早就吓软了腿,这会儿连走带爬到了太后跟前:母后,母后,竖儿配不上昭阳郡主,您快些撤旨吧。 看到现在廉王哪里还不明白,要是早知道太子看上了昭阳郡主,他哪里敢求太后指婚。 让儿子跟太子抢女人,他们廉王府又不是活腻了。 太后嫌他挡自己视线,伸手将廉王拨开。 人都死了,哀家还有什么好怕的。这懿旨,哀家不会撤,除非你想让你的父皇背负上不孝的罪名。否则她太后伸手指着穆霜吟,恨声道:就是死也只能是廉王世子妃。 不急,或许皇祖母再看样东西就不会犯糊涂了,进来。 第83章 太子满意了吗? 吴太医,快快快,您快些。 吴太医号过脉,神色微松:太后是肝火太旺,臣开个祛火的方子,太后喝个两三次应当就无碍。 太后躺在床上,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 她刚刚昏死过去,这会儿才醒过来。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喝药没用,悬在心头的刀落下了,病自然就好了。 打发了吴太医,太后吩咐宫能全拟旨。 宫能全放下笔,心头骤然松了口气。 太后要早些想明白,卫巡抚好歹能多活半年,也不用跟太子殿下搞得这么僵。 太后,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拟好懿旨,您要看看吗? 太后摆摆手,声音疲惫至极:不看了,还是你亲自往宗人府走一趟,太子呢? 太子殿下忧心太后凤体,这会儿尚在外头候着呢。 哀家可没那么福气让太子忧心。 这话,没人敢接。 你去吧,请太子进来,所有人都退下。 是。 听到脚步声在榻前落定,太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哀家已经撤了指婚的懿旨,太子满意了吗? 多谢皇祖母体恤。 你满意就好。太后睁开眼,偏头看过来。 就像她跟皇上说的,太子自小长得齐全,自身又优秀,是她所有的孙辈中最出色的一个。 又是储君,她对太子总是高看几分。 可他性子太冷,不管她怎么想同他亲近,始终觉得隔了一层。 让太子真正疏远她应该是在他九岁那年。 国宴上,太子一首诗,不仅让清王大惊失色,更让太后背脊发凉。 才几岁的孩子,居然作诗暗讽清王有谋朝篡位之心。 这是尚未登上九五就先犯了帝王猜忌的通病了。 当时她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既担心朝臣借此大做文章,又担心周明帝因此怀疑清王有不轨之心。 寝食难安数日,病了一场,还是周明帝亲自前来宽慰她。 周明帝说他与清王、廉王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小一起长大,只要他们忠心朝廷,不犯什么大错,他们就永远会是大周尊贵的王爷。 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周明帝性子太后也了解,他既然这么说,就是这么想。 太后放了心,病也就渐渐好了。 身体好起来,太闲了,太后又开始胡思乱想。 周明帝那儿她是不担心,可太子一想到国宴上太子念诗的表情,她心里就跟长了毛似的。 其实九岁的孩子念诗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更别说太子自小情绪内敛,甚少有情绪波动。 太后不想承认,是她自己往太子身上套了副面具。 这个面具的表情,让她想到以后,这个以后便是太子登基后。 思索几日后,太后就瞒着帝后将太子叫来了慈宁宫。 她旁敲侧击问起那首诗,太子道:皇祖母不用在意,恰好那日孙儿在帝训上看了几篇摘记,正好清王叔父让孙儿指教,有感而发而已。 太后尚记得她那时说的是:太子是储君,一言能直接定人生死,更需谨言慎行,如果拿不准话该不该说,那便不能说出口。 她说这话时已经带上了训诫的言色,太子却还能一如既往冷静自持。 也不跟她争辩,只说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他越是这样,太后就越觉得这孩子心思重。 后来清王进宫,母子俩敞心细聊过后,太后再看大儿子就发现这么短短几日他人就已经消瘦了许多,太后心疼极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居然抱了让周明帝另立太子的心。 当然储君废立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太后当然不可能明说。 只在一次寻常的家宴上,捧一踩一,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当时帝后估计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子却一语道破她的心思,让她瞬间下不来台。 更让她讶异的是,当时帝后尚未说话,只比太子小了两三岁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顾不得规矩,扔了手上的筷勺,气鼓鼓瞪着她,直言她是坏人。 太后都不敢明说,哪里敢承认。 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 只是当时秦靳丰、秦靳玉还小,或许能忘,已经九岁的太子怎么可能忘。 自此后,无论她如何关怀他,太子对她这个皇祖母始终不亲近。 太后悔不当初。 或许今日的结果从那时候就种下了。 哀家已经让宫能全将撤婚懿旨送往宗人府。 先说了太子想听的,太后顿了顿道:就跟你二叔父那脑子和胆子不可能跟赈灾款扯上关系一样,你大叔父跟你父皇手足情深,你是他亲侄儿,他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不可能对你下手。 方才太后急火攻心,是因为太子让福安呈上的证据,条条状状都指向清王意图谋杀储君。 太后说不可能,秦靳玄说可不可能有了证据,按规矩要先收监再审查。 若是没有卫振丧命在先,太后定要为自己的儿子据理力争。 第64章 可这次,她不敢赌了。 收监是小,就怕太子因为记恨她将穆霜吟指给秦竖,对清王痛下杀手。 自己痛,也要让别人体会体会,太后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不想千算万算,这刀子还是只往自己身上扎。 孤会将证据都送往宗人府,这件事就让清王自己查。 太后长松口气,竟也不咳嗽了。 阿玄,不管你信不信,皇祖母都想告诉你,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哀家所做都是了咱们皇家的安宁,皇祖母有时候用的方法不对,也不替自己说话,只是 你既然如了愿,皇祖母做的糊涂事你多t担待一些,更别迁怒无辜的人。 秦靳玄默了半晌:皇祖母放心,孤从不牵连无辜。 廉王父子瑟瑟发抖跪在外殿。 廉王连二人抬都不敢让儿子坐了,生怕礼数不周被太子寻着错处,落得跟卫振一样下场。 秦竖腿还没好,这样跪着时不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大了,廉王就仰头警告儿子。 方才全程目睹太子与太后那番争执,谁胜谁败一目了然,秦竖也不敢抱侥幸想着还有太后撑腰了。 只不过想了那么久的凤凰,眼看要到嘴了又飞了。 心里实在是不甘。 他向来有色心也有色胆,都这样一副德性了,跪在地上还是不老实。 偷偷抬头,伸长了脖子,往穆霜吟那里看。 太子进了内殿,就让福安带了几个东宫禁卫进来守在穆霜吟身边。 被这么多人挡着,秦竖连穆霜吟的一片衣角都瞧不着,可他仍不死心。 那脖子伸得青筋都露出来了。 第84章 鬼鬼祟祟做什么? 秦靳齐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弹弓,对着那白花花的脖子就是一射。 秦竖痛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抱脖子。 他的腿本就不顶事,这会儿手一松,压力给到膝盖,上下都痛断了魂。 来的不只是秦靳齐,秦靳丰、秦靳玉也来了。 对上几人担忧的目光,穆霜吟微微朝他们笑了一下。 秦靳玄从内殿出来,视线在穆霜吟面上停留了会儿,才落在秦靳丰几人身上。 秦靳玉道:大哥带阿吟先回去吧,我带二哥、阿齐进去看看皇祖母。 几人来都来了,自然也听说了刚刚发生在慈宁宫的事情。 是太后胡搅蛮缠在先,大哥又不是泥捏的,能任由太后揉扁搓圆。 按他们看来,都怪父皇平时太顾及太后了,这会儿人才会蹬鼻子上脸。 让大哥给太后收收性儿,也不是没有好处。 父皇应该也是默许大哥这么做的,否则,他们都闻声来了,父皇那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靳丰跟秦靳齐不太想进去,但秦靳玉说了,秦靳玄也点了头,两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去瞧瞧。 出了慈宁宫大门,刚过一条甬道,秦靳玄就带着穆霜吟撇开随行的人。 穆霜吟被他带着走,等停下来时,两人身体已经正好被厚重的宫门挡住。 身前是他,身后是宫墙。 他握着她的手,桃花眼在她面庞上寸寸逡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吓到了吗? 穆霜吟看了他片刻,将手从他手中抽回,踮起脚尖,纤纤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秦靳玄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双手扣住她的细腰,紧紧将人拥住。 薄唇碰了碰她发顶,再将人拥紧了些,别怕,没事了。 没有害怕。清婉的嗓音从他胸前传出来,带了点闷:我知道殿下一直都在护着我,今日也会如此,所以从始至终都没害怕过。 只是担心,殿下,这样做,会不会传出对你不利的言论。 放心,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两人到坤宁宫不久,周明帝也来了。 秦靳丰三兄弟紧随其后。 谁都没有提起慈宁宫的事情,一家子其乐融融用完晚膳。 不管是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周明帝都要去一趟慈宁宫。 又待了小半个时辰,秦靳齐准备回自己宫里,他问穆霜吟:姐姐,咱们两宫离得近,一起走吗? 秦靳丰用扇子敲了一下幼弟的头,忽然来了句:你要叫姐姐趁今日多叫几声,明日就要改口喊嫂子了。 什么嫂 话未说完,就被秦靳丰、秦靳玉一人架住一只胳膊拎出了坤宁宫。 皇后摇摇头,看向因二儿子那话面上有些不自在的穆霜吟。 也不管正不动声色喝着茶的大儿子,叫了穆霜吟近前,两人往内室的暖阁去。 坐在榻上,皇后握着穆霜吟的手说话:阿吟,你受委屈了。 穆霜吟温声道:总归有皇上娘娘还有殿下护着我,谈不上委屈。 皇后叹息: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都明白。 皇上是当儿子的,他不能明着跟太后对着干,而我,为人媳妇,也不能太过忤逆婆母。 有时候,我与皇上想护着你,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是让你白白受了委屈,你是个贴心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说,我心里却清楚。 这点上,阿玄做得比我们好多了,日后有他护着你,我很放心。 - 你们放开我! 从坤宁宫出来,秦靳齐喊了一路。 任由他怎么叫,架住他的两个兄长都老神在在,那手劲儿半点都不松。 被两人架着,四皇子只剩两只腿在扑腾。 伺候的人都远远跟着,捂嘴偷笑,被四皇子瞧见,龇着虎牙瞪过去,众人赶紧垂着头,不敢笑了。 嗓子叫哑了,秦靳齐咂摸出趣味来。 架着就架着吧,他还不想走了呢。 你们方才说什么改口叫嫂子,姐姐就是姐姐,怎么会是嫂子? 秦靳丰跟秦靳玉同时顿住脚步。 徒手架着这么大一人走这么段路,手还是挺酸的。 秦靳齐嚷嚷的时候,他们使坏不愿意放他下来。 这会儿他眯着眼睛享受起来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松手。 秦靳齐早有准备,稳稳站定了。 他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们要坑弟。 秦靳丰甩了几下手,论坑弟,我们跟大哥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你说大哥坏话,我告诉大哥去。 秦靳齐像是抓住了自家二哥把柄似的,抱着手臂掂着一只脚轻轻晃着,脚晃荡的弧度都写满了快来贿赂我。 秦靳丰嗤了声,又用扇子狠狠戳了下他的脑门。 说你傻你还不信,这话就是大哥听到他也没法儿反驳。 什么意思? 秦靳丰不说,秦靳齐又去看比较靠谱的秦靳玉:三哥,二哥什么意思? 秦靳玉怜爱地揉揉弟弟的脑瓜子。 姐姐怎么不能是嫂子,姐姐嫁给你哥不就成你嫂子了? 秦靳齐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画面。 眼神从茫然到愕然。 脚也不掂了。 两个当兄长的正想关怀弟弟两句,人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靳丰抬眼望天:月色真好啊。 确实不错,这么好的月色,最适合睡觉。 除了睡觉就没别的可想了? 深觉自己幼小心灵受到伤害的四皇子,跑了趟东宫没寻着人,又跑去丹昭宫。 进了往丹昭宫的那条宫道,就看到了并肩走在前头的两人。 借着几步一个的吉祥缸和太平缸掩护,四皇子悄悄跟了一路。 一切都很正常。 他们都先走了,母后肯定会让大哥送姐姐回来。 之前母后也让他送过。 二哥三哥胡说八道,害他乱想,还差点误会大哥了。 然而有时候变故发生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当四皇子亲眼看着大哥在姐姐进门之前,伸手将人拉了回来,抱了会儿才松手放人进去时,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秦靳玄都站到他面前了,他还在发呆。 你不回自己宫里,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第85章 大人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孩子 四兄弟,二皇子和三皇子随了周明帝,眼型是微微狭长的瑞凤眼。 太子与四皇子则是随了皇后,兄弟俩有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 不笑的时候微微含着锋芒,若是笑起来眼波流转,狡黠含情。 由于两兄弟性情不同,秦靳玄身上多为前者,后者旁人基本只能在秦靳齐面上瞧见。 第65章 这会儿,四皇子一改平日的跳脱,那眼中流露的神情就有几分兄长的影子。 抿唇、张嘴、再抿再张就跟变戏法似的。 秦靳玄欣赏够了,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发什么呆,有话就说,不说就回去。 见他要走,秦靳齐瞬移到他面前,岔开腿叉着腰挡住兄长的去路。 二哥三哥说,以后阿吟姐姐就是嫂子。 是。 四皇子受到好几点暴击,声音微微拔高,头上一根呆毛都跟着晃荡。 姑母府上那次,大哥根本不是要去接我,你是听说姐姐也要去,所以才改变主意! 太子殿下眉梢微扬:没让你骑着猎鹰回宫? 有,但你只是顺便接我。 秦靳玄:顺便接也是接。 你就是用我当借口! 四皇子什么都想明白了。 大哥让他骑旋风打马球,将旋风送给他,都是因为他欺骗他的感情。 他亏心! 太子殿下揪了下他那根呆毛,这会儿心情好,他耐心有得是。 你不喜欢阿吟姐姐? 喜欢。 那她当你嫂子不好吗? 好,但是 太子殿下握住弟弟的肩膀,轻轻一转:好就行了,回去吧。 秦靳齐大步追上他:大哥别又想诓我,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今日总算聪明一回。 拐过东宫那条宫道,说得口干舌燥却没见兄长有所表示的四皇子,扯住兄长手臂。 大哥t,你欺骗我的感情,我难过了! 这声音幽怨得让守在东宫门口的燕火都想笑。 眼见东宫到了,秦靳齐眨眨眼,忽然慢声道:大哥不理我没关系,姐姐最疼我了,待我明日去丹昭宫 一只脚跨进东宫大门的太子殿下终于驻足,微眯着眼睛扫过来:你想如何? 秦靳齐笑了。 - 罗家的下场让人唏嘘。 罗佥都史的罪行虽然罪不至九族,但是本家子孙后代的前途算是尽毁了。 男丁悉数流放,女眷充入掖庭为奴。 穆老夫人听闻消息,只恍惚了一瞬,便勒令府中之人不再提起此事。 她现在是穆家妇,是堂堂丞相之母,跟罗家没有什么关系。 值得高兴的是,坤宁宫的那两位嬷嬷终于走了。 这也意味着穆矜谣进宫选秀就在这两日。 比起罗家,穆矜谣进宫选秀的事更值得穆老夫人关心。 她日日将穆矜谣叫到庭芳院中,仔仔细细叮嘱。 这日午时,穆敬业回府就来了庭芳院,将太后把穆霜吟指婚给廉王世子的消息告知穆老夫人。 相比穆敬业内心的忧虑,穆老夫人倒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这样也好,只做个廉王世子妃,日后也不会妨碍了咱们穆家。 在穆老夫人心里,穆霜吟已经跟相府离心,她出宫最好。 这样就没机会在宫里几位主子面前进谗言,他们相府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穆老夫人看了看尚在发愣的穆矜谣。 还算满意。 有她的严格把控,穆矜谣的身形总算恢复了几分。 就是身上那两瘦下去的肉,好像没有长回来。 穆老夫人私下偷偷跟温氏提过,让温氏寻个好法子,选秀要先进宫,这段时间再养养,应当可行。 穆老夫人让穆矜谣回去休息明日再过来。 穆矜谣走后,穆老夫人继续同儿子说话。 你为何这副表情? 母亲,廉王世子是什么人您又不是没有听说过,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太后才会忽然下此懿旨。 穆老夫人皱眉:你担心? 到底是儿子的骨肉。 见他面容苦涩,穆老夫人一哂。 当初罗成浩你都默许了,廉王世子还能比罗成浩荒唐?不是都传廉王世子对昭阳郡主痴心一片?她是去当世子妃又不是做妾,你担心什么? 这话让穆敬业无言以对。 不管高兴还是担忧,都只有一晚上。 翌日早朝后,穆敬业回府,又带回一个消息,皇上将昭阳郡主指给太子,为太子妃。 穆老夫人震惊异常:太后不是已经将她指给廉王世子了吗? 穆敬业将今早在皇宫中探听到的消息说了遍,穆老夫人一脸沉重。 太子竟然会为了穆霜吟跟太后起冲突,还让太后自打嘴巴,撤了指婚的懿旨。 想起上次太子为了穆霜吟警告穆敬业的事情,穆老夫人一颗心跟落在滚烫的油锅上头似的。 早知今日,他们就是受点委屈也得捧着穆霜吟。 如今,先是从前的事,又有罗成浩的事情在后。 穆霜吟当了太子妃,他们相府还有好下场吗? 你说,谣谣有可能当皇妃吗? 母亲,您想什么呢,此次不是为皇上选秀。 我不想行吗?你的好女儿当了太子妃,你瞧瞧看她会怎么对待咱们相府吧。 穆敬业还是那句话:阿吟不会主动害咱们。 穆老夫人乜他一眼,抻着脸,那你就瞧着吧。 穆霜吟要当太子妃的消息传进澜翠院,温氏摊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她根本就不能她怎么能当太子妃。 乳娘,那件事,你确定没出差错? 温氏的乳娘辛氏这会儿已经吓傻了。 她怎么能想到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不仅成了昭阳郡主,现在还要当太子妃了。 要是那件事被抖漏出来,那、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随即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事情都过了十多年了。 穆霜吟在宫里这么多年,肯定也让太医诊过脉,太医都没瞧出来,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这样一想,乳娘顿时安心许多。 夫人,您放心吧,当年二小姐整整腹痛半月,还是您忙前忙后为她请大夫,还能作假? 那药一旦用了,就算后续好起来,亏空的也很难补足,有些大户人家的主母不愿让妾室以子博宠就是这么做的。 你确定万无一失吗? 这个八九不离十,您看季云院那位不也这么多年无所出,大人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孩子,您放心吧。 第86章 被人知道足够相府抄家灭族了 温氏心里七上八下。 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转念一想,穆霜吟生不了孩子,如果谣谣能进东宫,就算只是个妾,可她能怀孩子啊。 日后太子御极,谣谣有子嗣傍身怎么都差不了。 但这次选秀都说不往东宫指人了,怎么才能让瑶瑶进东宫呢。 温氏想了想,去找了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正在忧心,听了温氏之言,说她自不量力。 你倒是敢想,是我不想让谣谣进东宫伺候太子吗?问题是她得能进去啊。 她还想让穆矜谣当皇妃呢,这不还只是在想。 有些话,温氏肯定不敢跟穆敬业说,但是对着穆老夫人,她还能说几句。 当然,她不会傻到照实说。 可就算说得半真半假,也够让穆老夫人震颤的了。 你、是真的?! 母亲,您别怪我,当初我刚嫁进来不久,相爷就迎了季云院那位,本来就因为谨言谣谣比郡主大的事情,外头人都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我,我都这么委屈了,相爷一点都不替我着想,我如何能不怨? 那药,我原本是想给季云院那位用,可不知怎么的,郡主居然误食了。 天地良心,我也是个母亲,不可能那么狠心去对付一个不到四岁的稚子,否则后来我也不会满城给她寻大夫。 穆老夫人眼不盲心也不瞎。 温氏这样做,是得了手,想趁此机会讨个好名声更有可能。 不过现在细究也没有意义。 母亲,这件事您可千万别让相爷知道,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咱们相府恐怕要鸡犬不宁了。 你敢跟我说,不就是笃定了我不敢说出去吗? 穆霜吟现在成了太子妃,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足够相府抄家灭族了。 温氏敢跟她说,也是笃定她不会为了一个早就不将穆家当家的孙女,赌上相府一干人的性命和前程。 你将此事告诉我,究竟想做什么? 第66章 母亲,您想想,郡主生不了孩子,谣谣可以啊,如果谣谣能 温氏话不用说完,穆老夫人已然明白。 这件事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帝后恩爱,皇上迟早要退下来,太子是日后的皇上。 这样想,能进东宫似乎更好,可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穆矜谣进东宫呢。 庭芳院这头在盘算,青竹院这边,穆谨言出去一趟,回来变了个人似的,暴戾摔了很多东西,丁顺进去劝阻,都被轰了出来。 站在门外听着屋中的响动,丁顺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少爷听说太后将昭阳郡主指婚给廉王世子,也没这样啊。 怎么今日一听说皇上给昭阳郡主和太子赐婚,少爷就变得这么,这么 丁顺想了会儿,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可怕。 方才他眼睁睁瞧着少爷拿刀往自己掌心划,鲜血淋漓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不就是可怕吗? 穆谨言面无表情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方陈旧的帕子。 这十多年来,但凡受伤,他都是用这方帕子擦拭或者包扎。 洗多了,难免褪色,即便旧了也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这次,穆谨言没舍得用,他不顾正在流血的一只手,用那方帕子掩住双目,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 当年,温氏在温家备嫁,他跟穆矜谣先一步被接回穆家。 他早熟也敏感。 那段时间,听多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他总觉得旁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嘲笑。 心情不好时他总自己一个人躲到后花园假山那里,自残般以拳击石。 奶娘正好带着穆霜吟从那里经过。 穆霜吟尚不知他的身份,也还不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他。 她大概将他当成一个跟着长辈来穆府做客的大哥哥吧。 见他手受伤,她就跟奶娘要了这个帕子,糯声道:哥哥,你手流血了,包一下。 如果是穆矜谣见到他这样,早吓哭了。 穆矜谣从小就喜欢哭,每次她哭,穆谨言都很烦。 他一直厌烦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妹妹。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个好哥哥。 他一直以为所有孩子都像穆矜谣一样不讨人喜欢,见到穆霜吟他才发现他错了。 她跟穆矜谣一点都不一样。 即便是跟穆敬业起争执,她也只是倔强地、红着眼眶,从来不会像穆矜谣一样大哭大闹,哭狠了甚至眼泪鼻涕一起流。 穆谨言喜欢这个t漂亮的新妹妹。 不管温氏跟他们兄妹说什么,他总是会偷偷跑到雅霜院想要去跟妹妹玩。 可惜,她知道他是温氏的儿子后,就开始厌恶他。 小时候只想跟妹妹玩的念想长大后成了更深的、难以启齿的执念。 穆谨言曾经也很痛苦,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得知太后给穆霜吟和廉王世子指婚的时候,穆谨言不以为然。 秦竖不过是一个连名声都没有的草包,帝后宠昭阳郡主,这件事最后定不会成。 他让人蹲守在皇宫周围探听消息。 果不其然,他比穆府中所有人更早知道太后撤回了指婚的懿旨。 穆谨言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帝后所为。 他心安理得睡了一觉,不想一觉醒来穆霜吟就变成了太子妃。 太子不是秦竖。 穆谨言慌了。 直到此时穆谨言才顿悟,太子会那么护着穆霜吟,不是为了帝后,而是为他自己。 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如果没有,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 御史大夫府上。 御史夫人也在发愁儿子的婚事。 早在得知此次选秀皇上会给一些臣子赐婚时,御史夫人心里一直有个想法。 眼看选秀临近了,她决定跟赵御史商量商量。 这日赵御史回来,御史夫人伺候着人净手净脸后,便说起选秀的事情。 上次我去公主府参宴的时候,听几位夫人说,这次选秀皇上会酌情给臣子指婚? 赵御史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口,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老爷,咱们家二郎都二十三了,您是不是能求皇上给个恩典。 提及小儿子的婚事,赵御史眉峰皱得死紧:他自己不乐意成婚,你我操心有什么用? 咱们给他找,他不乐意,皇上赐婚他总不敢拒,二郎年岁不小了,你就不着急? 赵御史自然着急,略微思索,叹道:好,我去跟皇上求个恩典。 御史夫人高兴得连连点头:老爷,我心中其实有个人选。 哪家的? 穆相的千金,她应该也在此次选秀之列吧。 没注意到丈夫变了的面色,御史夫人接着道: 上次在公主府我见着人了,回来应该也跟你提过? 穆家大小姐生得不错而且人也懂礼,看着是个乖巧的,你觉得怎么样? 赵御史差点呕出一口血。 说旁人缺根筋是骂人,他这夫人脑中却是实实在在缺了根筋,记人不记事。 第87章 礼官过来纳福 穆敬业的续弦真要说起来是外室扶正,御史夫人听的当口,还要跟着骂几句。 可用不着多久,顶多睡个午觉,她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下次见着了人,她也不会想起这茬,只要她认出对方身份,又开始笑脸打招呼。 连大夫都瞧不出她这个是什么毛病。 上次公主府回来,御史夫人说起温氏母女,赵御史听出她言下之意,早就告诫过她,可转身她又将他说过的话全忘了。 赵御史对这个夫人着实没有办法。 年轻时他夫人不是这样的,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赵御史有时候虽然也会斥责,可还是心疼居多。 她也是为了他们赵家传宗接代。 耐着性子同她再复述一遍,果不其然,御史夫人又开始咬牙切齿。 想不到那温氏竟然是那样的人,这样的人能将女儿养好吗? 罢了罢了老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咱们二郎长得也不差,又不是寻不着媳妇。 她敲敲自己的头:我忘性大,还是你看看哪家姑娘合适,跟皇上求个恩典吧 对,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上次昭阳郡主的及笄礼,我找她们母女来着,后来才发现,不仅是她们母女,穆家竟然一个也没去。 赵御史:穆家不做人事,昭阳郡主自小就进宫了,怎会同穆家人有多亲近。 老爷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那此事就劳老爷多上心,我还是不掺和为妙。 赵御史轻叹,只希望她别转身又忘了自己这会儿说的话。 当然,这希望肯定要落空了。 - 丹昭宫昨儿愁云惨淡,今日个个喜笑颜开。 奶娘坐在门槛边,腿上搁着个针线筐,正在纳鞋底。 腊梅看了半天,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姐姐。 你说咱们要不要提醒奶娘,她又将自己的袖子缝上去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灵性。 因为这样的情况这一上午已经发生过多回。 不用提醒,很快她自己就发现了。 果不其然,腊梅这话刚出口,那头奶娘又开始拆线了。 腊雪:她还真是乐此不疲。 也是,昨儿听说太后给郡主跟廉王世子指婚,奶娘那泪就跟泄了洪似的。 直等到太后撤回懿旨,总算是不哭了。 今日皇上给太子跟郡主赐婚,郡主要当太子妃了,可不就值得乐嘛。 一串脚步声从宫门口传来,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打头的两位有些眼熟。 几人辨别了会儿,立刻认出那两位着冠朝服的是坤宁宫和东宫的礼官。 再看他们后头捧着御用器和赏赉器的一溜宫女太监,还有跟在两个礼官身旁的岑老爷子与岑如风夫妇,奶娘赶紧放下针线筐站起来。 担心穆霜吟听到声响从里头出来,奶娘远远朝众人全了礼,让腊梅腊雪领着底下人招待着,自己进了内殿。 刚打开帘子,正好穆霜吟照了个面。 奶娘,可是外祖父跟舅舅舅母来了? 奶娘将人往里拉:是,礼官过来纳福,老爷少爷少夫人都来了,郡主您这会儿可不能出去,会坏规矩的。 皇后娘娘昨儿已经交代过奴婢,外头的事您就交给我们,不用操心。 穆霜吟点头,礼官也一起来的,她出去确实不合适。 第67章 奶娘交代完就出去帮忙了。 穆霜吟听着外头的动静,转了转腕上的手钏,嫣然一笑。 今晨皇上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下旨赐婚,这会儿圣旨已经在宗人府入了档。 按照大周册储妃的规矩,接下去就该到太子妃娘家纳吉福。 也就是百姓说的下聘。 这些章程严格来说要到穆府走,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舒心最重要。 皇后说,穆霜吟是郡主,又自居一宫,自己做主也不是不能。 昨日在坤宁宫,皇后特意同她商量此事,最终决定今日的纳吉福还是在丹昭宫最好。 再请来岑来老爷子跟岑如风夫妇,如此娘家人也齐活了。 纳吉福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至于告期,也就是婚期,则要先让钦天监择选出几个黄道吉日,再另行选定。 过了礼,两位礼官浩浩荡荡带着众人回去复命。 岑老爷子跟岑如风夫妇原本打算见穆霜吟一面就出宫。 奶娘适时道:老爷少爷少夫人用完膳再离开吧,郡主昨儿就交代膳房准备了。 这话刚出,福安领着东宫膳房的几个御厨也送了几道佳肴过来,说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做添桌用。 岑如风夫妇顿时惊愕。 大周男方到女方下聘这日,确实有给亲戚添桌的礼,但这通常是女方家里给亲戚准备的,今日岑家人是以穆霜吟的娘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丹昭宫。 这个环节原本应该没有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考虑得这么周到。 今日岑家人过大礼的时候当娘家人,礼数尽了,太子又将他们当成是穆霜吟的亲戚,将自己当了穆霜吟家里人。 岑老爷子很欣慰,他这个外祖父当得不好,现在得太子看重,外孙女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用膳的时候,穆霜吟问起岑悦宁。 上次表姐说有机会要来我这丹昭宫玩玩,今日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岑如风对妻子摇了摇头。 岑夫人知道丈夫的意思,她本也没打算说这些糟心事。 罗家已经得到报应。 太子让武统领安全将女儿送回了岑府,养了两日女儿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今日是喜日子,没必要说出来让穆霜吟跟着担心。 在家里呢,她本也打算进宫,可郡主也知道她的性子,我担心她给郡主闯祸。 怎么会,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她要是愿意来我高兴都来不及,舅母不用想太多。 岑氏连忙说好。 用过膳,穆霜吟让腊雪去将她早就备好的东西拿过来,让岑氏给岑悦宁带回去。 岑老爷子让儿子儿媳等候片刻,他想跟穆霜吟说几句话。 岑如风大概能猜出老爷子想跟外甥女说什么,微微叹息,带着妻子到外头等去了。 阿吟,上次你回岑府,外祖父就想问你,你心里可曾怨过外祖父? 第88章 殿下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 穆霜吟垂眸,沉默半晌,复抬起眼:怨过,也失望过,后来奶娘将阿娘留下的信给了我,我就释怀了。 阿娘临死都在愧疚自责,总觉得是因为她嫁进穆府,外祖母才会那么早郁郁而终。 连阿娘都对岑家没有怨,那她就更没资格怨岑家。 岑老爷子有自己t的立场,如果他愿意接受她,她就代阿娘尽孝,如果接受不了,那她也不强求。 外祖父知道自己对不住你阿娘,对不住你外祖母,也对不住你,但是外祖父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这一生他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妻女和外孙女。 穆霜吟不意外:我知道,这才是外祖父。 默了默,她道:今日您跟舅舅舅母能来,我很高兴。 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岑老爷子都没哭,这会儿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出宫之前,岑夫人避着人偷偷告诉穆霜吟。 昨日老爷子听说太后给你和廉王世子指婚,原本已经换上官服,准备进宫求皇上,好在是虚惊一场。 穆霜吟明白岑夫人的意思。 她是想让她知道,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处事原则,让自己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岑老爷子一定会替她争取。 晚间从耳房出来,奶娘跟着进了内室。 郡主,您看这双鞋子怎么样? 过完大礼,仿佛尘埃落定,奶娘心静下了。 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做出了一双大红吉鞋。 穆霜吟窝在软榻上,闻言望过来,只看了眼便无奈道:奶娘,你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大红吉鞋那是婚仪上用的,才过完大礼,钦天监那里尚未告期,怎么就开始准备这些了。 不早不早,先备起来,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说完才想起:哎呀,好像确实是奴婢想多了,您嫁的不是寻常百姓家,这些东西应当是尚衣局统备才是。 之前岑如茵的吉鞋与吉服是她跟岑老夫人一起准备的。 太过顺手,居然忘了郡主是要当太子妃,太子妃大婚穿戴那是尚衣局要考虑的事。 穆霜吟见奶娘失落刚想宽慰她几句,她自己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乐起来了。 郡主。奶娘手上忽然又多了一块布料,待她走近了展开,竟然是件绣了鸳鸯的大红色小衣,质地比她平时穿的还要薄透得多。 穆霜吟嗔瞪过去。 奶娘笑得脸上的绉纹都堆叠在一起,外头的没法子,里边儿的奴婢可要尽心替郡主准备着。 边说边展开在她身前比划起来。 奴婢瞧着郡主最近身体是不是又长了些,上次奴婢给您做的,好像就小了一些,这小衣奴婢已经洗过晾干,要不您先试试? 窗户外头有熟悉的响动,奶娘又说又比的没有听到,穆霜吟听到了。 她心下一跳。 下意识去捂奶娘的嘴,却连她的鼻子都捂住了。 奶娘呜呜几声,穆霜吟反应过来赶紧松开:奶娘,你没事吧? 奶娘大喘了几口气,郡主怎么捂奴婢的嘴,这里就您跟奴婢俩人,您还担心旁人听到不成? 穆霜吟这会儿哪有心思跟她解释。 奶娘以为她脸皮薄:那这样,奴婢将这小衣放下,您待会儿穿上了,再喊奴婢进来瞧瞧。 说着唤人用铜盆盛水进来给穆霜吟净手。 净过手,穆霜吟忙道:奶娘,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穿给你瞧可好? 奶娘看了眼更漏,顺带打了个哈欠:行,那就明日,郡主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穆霜吟披上衣服出了内室,本该在外间的腊梅腊雪这会儿也不在,穆霜吟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 秦靳玄果然站在窗外。 他心情真是好啊,俊美的面上罕见喜形于色。 阿吟,往前点? 她往前一步,被他轻轻一拉,脸撞进坚硬的胸膛。 一抹冰凉印上她的额头。 离京那晚,我在窗外看着你,就想这么做了。 已经如此亲近他尤不满足,抓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他主动提起那夜,穆霜吟也想起他骗自己脸上沾了墨水的事情。 上次殿下说我脸上沾了墨水,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 太子殿下:上次是无名无分,所以要找借口,现在 他将人松开些,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瓣摩挲几下,含笑的桃花眼有些灼人:现在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抱你还用得着找借口? 阿吟,今日我真高兴。 她也想说话,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俯身,他吻了她。 不同于上次的轻轻一碰,冰凉柔软的触感慢慢裹上热意。 穆霜吟脑海渐渐空白。 重新上榻,唇上似还留着他的气息,忽然又瞧见奶娘留下的那件小衣。 想起方才秦靳玄离去时说的话,芙蓉面上越发红艳。 穆霜吟咬咬唇瓣,捏着小衣塞到枕头底下,复轻轻叹息。 奶娘的话,他果然又听到了。 - 乔家。 乔景祥带着一群人进了乔长盛的院子。 房门被人踹开时,乔长盛背对着门口,正在擦拭自己手中刀。 刀上的血沾到白布上头,那鲜红色一下子刺激了乔景祥。 他抽了府卫的刀朝乔长盛砍去,逆子 乔长盛侧身一避,乔景祥的刀劈在木桌上,木桌瞬间成了两半。 乔景祥气红了脸,双手握刀继续对着乔长盛砍。 第68章 乔长盛躲了三次,第四次,他用自己手中的刀将乔景祥手中的刀挑飞了。 乔景祥死死盯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到大的庶子。 你这个逆子,你竟敢弑弟杀母,今日我要你给涛儿枫儿偿命。 乔涛乔枫是死在林氏手上,她想毒杀我,却没想到茶水最终进了她两个儿子的腹中,她自己害死她的儿子,冲进我院子对我挥刀相向,我是为自保才误杀了她,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乔景祥捡起地上的刀,刀锋直逼乔长盛的喉咙,乔长盛也没有躲避。 你不过是个庶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涛儿跟枫儿?你既然知道茶水有毒,为什么不早说,眼睁睁看着你两个幼弟死于非命? 你狼子野心,我今日定要为涛儿枫儿报仇。 刀锋直直朝乔长盛的喉咙刺去,划破皮时,乔长盛用两个手指准确地夹住了那把刀。 无论乔景祥使多大的力气,那刀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我早告诉你有人要毒杀我,你明知这个人是林氏,还是选择替她打掩护,才让她存着侥幸故技重施。 我一个庶子的命你不在乎,乔涛乔枫死了,你知道痛了?可惜,你最疼爱的两个儿子是间接死在你手上。 如今,你就剩我这个庶子了,杀了我,你想看乔家绝后,还是你指望西跨院肚子里那个? 第89章 请庞护卫代罪臣给太子殿下传句话 乔景祥被惊醒,骤然扔了刀。 颓然往地上一摊,那双悲痛充血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乔长盛。 他从来只将这个庶子当成是乔家的一把利刃。 他恨不得这个庶子能代他的涛儿枫儿去死。 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要是再杀了他,难道他还真的指望婉姨娘给他生一个儿子吗? 婉姨娘已经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这一胎谁能保证她能生出个儿子来。 就算婉姨娘生了儿子,不也跟乔长盛一样,只是庶子。 他还要花十几二十年的心力去培养他,培养起来了还不一定有乔长盛好用。 最重要的是,朝廷恨不得立刻将他们这些世家连根拔起,他等得起,乔家也等不起。 都给我滚出去。 府卫应声退出去,屋中只剩下乔长盛父子两人。 乔长盛微微弯腰,伸手。 乔景祥无视他的手,自己从地上起来。 乔长盛也不在意,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投靠清王之事你怎么说?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啊,既然如此,你还眼睁睁瞧着林氏给我下毒,是觉得我这把刀被卸了权,不锋利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让我给你心爱的儿子腾位置了? 可惜,你心爱的儿子人小福薄,还是让你失望了。 他的表情和话语无一不是带着讽刺。 乔景祥心中的怒恨未消,怎容得一个庶子如此挑衅。 挥袖就将桌上的茶盏悉数扫落在地。 你别给我阴阳怪气,为了乔家,这件事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 既然知道自己是刀,那就将自己磨锋利了,哪天要是真钝了,就等着被人宰吧。 涛儿枫儿是没了,但是你堂伯堂叔可不缺儿子,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乔长盛呵了一声:要真这么简单,你大可直接杀了我。你下不了手,不也是知道别人的刀终究没有自己的好用吗? 乔景祥被说中了心思,面色沉郁。 怪他年轻时没有多生几个儿子,今日才会让一个庶子骑到他脸上。 如今除了先忍着还能如何? 朝廷容不下世家独大,我要你效仿孙典礼与齐贺,投入清王麾下,保住乔家的荣耀。 可以,但是我也有条件。 乔景祥愤而偏头:果然你姨娘死了,你就没有顾忌了,都敢开口跟我谈条件了。 父亲知道就好,我孑然一身,有何惧。乔长盛:我很好奇,父亲t现在有没有后悔在得知林氏要害死我娘的时候,没有阻止? 乔景祥确实后悔。 他一直用乔长盛的生母来牵制她,林氏却善妒不容人。 家宅不宁,他烦了,索性放开手。 早知今日,他必定要阻止。 可他哪能想到,乔家只是死了个姨娘,竟然能扯出后边这么多事。 别说其他了,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父亲召开族会,让我当乔家家主,我要在乔家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这不可能!乔景祥眼睛睁得仿佛一个血洞: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 一个庶子?对,我只是个庶子,你可以不答应我的条件,但乔长盛眸色平静:我也可以选择不再当你的刀。 你敢!你是我乔景祥的儿子,没了乔家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还要感谢你们,害死我娘,让我再没有什么牵挂,黄泉路上有乔家一大家子相伴,我不孤单。 你乔景祥恨恨地指着乔长盛,却半天只说出了一个字。 乔长盛知道他最怕什么。 罗家披着清流世家的皮,行的却是暗中与咱们这些世家勾结的事,没有赈灾款这个导火线,迟早也是这个下场,父亲也在罗家绸缎庄做过生意,你最清楚,所以最终还不是皮都叫人给扒了,父亲要尽快做决定了,等乔家落得跟罗家一个下场,就来不及了。 僵持半晌,乔景祥终究收了手,眼睛闭着,声音颓涩:好,我答应你。 再睁眼时,乔景祥暗沉沉的眼睛带着警告。 你也不要以为当了家主乔家的权就到了你手上,我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年轻人,你还太嫩。 乔景祥推门走了,乔长盛慢条斯理将自己那杯茶喝完,对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全然不以为意。 庞水看到这里,回了东宫一趟,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听燕火的话到乔家继续看戏。 燕火说精彩的还在后头。 庞水再回来时,正好赶上了。 乔景祥白日里刚刚召开族会,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乔长盛,晚上就因为喝多了淹死在浴桶中。 早上被人发现时,已经凉透了。 恭喜你啊,乔家主。 这是庞水第二次出现在乔长盛面前。 乔长盛朝庞水拱手,相比上一次,这次他神色倒是极为诚恳。 多谢庞护卫救我一命。 你是说换了毒茶水的事情? 乔长盛说不是,三日前,丑时,庞护卫替我拦截了一支毒箭。 你怎么知道? 林氏进我院子杀我时,说漏了嘴。 庞水坦然受了他这声谢,又道:你们这些世家确实是家财万贯,连一个内宅夫人,都随随便便能拿出几十万两,就为了雇专业杀手杀一个人。 乔长盛:请庞护卫代罪臣给太子殿下传句话,乔长盛愿意戴罪立功。 至此,庞水这次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孙典礼这边一直在等乔长盛的回复。 等了这么多天,没等来乔长盛的决定,倒是先听到乔景祥召开族会,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了乔长盛一个庶子。 齐贺同样听到了消息,即刻来了孙家。 罗家的事情在先,此事在后,两人一合计,趁着夜黑人静又一起去了清王府。 清王想要乔长盛为他所用,自然对乔家的事情密切关注。 早在孙齐之前,他就听说了乔长盛当了乔家家主的事情。 这说明本王没有看错人,这乔长盛确实是个人才。 你们曾同在金甲卫任职,现在又同病相怜,乔家最近出了不少事情,身为同僚,你们理应多去关心关心,也别忘了替本王聊表慰问。 孙齐两人忙不迭应了。 清王虽然没明说,但他们都听得明白,这是着急要拉拢乔长盛了。 第90章 委委屈屈唤了声姐姐,面颊上就挂了两行泪 自从对清王表了忠心,拉拢乔长盛是清王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两人都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办好。 齐贺还想到件事:王爷,罗家 刚打了个头,清王就拧着额看过来。 对上清王不悦的眼神,齐贺不明所以地看向孙典礼。 孙典礼冲他摇了摇头,齐贺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不敢再说。 怎么不接着说了? 齐贺跪了下去,臣口不择言,王爷恕罪。 第69章 清王冷冷看着他,正要说话,他派到乔家的暗哨又带回了一个消息,乔景祥死了。 还是醉酒死在了浴桶之中。 所有人都在震惊,清王却笑出了声。 无情无义的人,本王最欣赏了。 刚夺了权,就送自己的亲生父亲上路,够狠,够合他心意。 孙典礼,乔长盛就交给你了,两日之内,本王要听到好消息。 孙典礼:是。 清王又看向泥首在地的齐贺,话头一转:本王听说齐家很多产业在晋州? 齐贺不知清王为何会忽然问起这件事,还是老老实实应是。 晋州是齐家的祖籍之地。 经过祖上几代积累,齐家的本家虽然都已经迁往京城,但在祖籍地仍有不少产业。 好,你这段时间正好闲赋在家,本王要你以巡视产业为名,替本王到晋州办一件事。 请王爷吩咐。 平昌已经在晋州待了两个多月,因他而死的富绅和官员也有十几个了,本王收到消息,他不日便要返京,他坏了本王的事,本王不想要再在京中见到此人。 王爷的意思臣明白了,您放心。 清王背过身走向支摘窗。 黑漆漆的天幕挂着一轮弯月,镰刀似的。 清王眼神中狠厉毕现:平昌也知道他自己做的事情得罪人,身边雇了不少高手,别小瞧了他一个文人。 多谢王爷提醒,臣定不负您的信任。 还有件事,王妃后日午时过后会去长公主府,你让齐老夫人再去一趟吧。 齐贺惊喜。 这也是当初清王对齐家许下的诺。 多谢王爷! 要谢,就办好本王交给你的差事来谢。 是,臣一定会竭尽全力! 齐贺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早在上次亲眼见到清王杀了对他忠心耿耿的何肃等人,并且连人家人都不放过,孙典礼私下就同他说过自己的担忧。 清王对忠心耿耿的近属下手都毫不迟疑,他们这种半道上靠上来的,若非有利用价值,在清王眼里只怕什么都不是。 齐家跟长公主府结亲,就是齐家的退路。 庆幸的是,在投靠清王之前,齐家就有跟长公主府结亲的心思。 不然,这会儿清王估计要疑心了。 清王又看向孙典礼:你的事情本王也一直记在心里,这段时日你跟大公子先暂时委屈一下,很快,你就能听到好消息。 孙典礼比齐贺会说话,闻言连忙躬身。 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却还为臣操心这种小事,臣感激涕零,有王爷这句话,臣跟犬子都不委屈。 两人刚走出清王府主院就看到了庆行远。 双方打过招呼,相背而行。 进了屋,庆行远朝清王行礼:王爷。 先生来了,坐。 庆行远谢恩,在清王下首落座,道明来意。 王爷,属下听说晋州那边出了事? 清王颔首:对,不过先生不用担心,本王已经让齐贺去处理。 王爷,不可。庆行远急得坐不住了:是,晋州天高皇帝远,您行事也刻意遮掩,但谁也不能保证如此就能万无一失,您想想卫巡抚远在岭南,不也 清王抬手打断:先生的顾虑本王明白,所以本王让齐贺去处理。 庆行远脸色一变:王爷是想弃了齐家? 如果齐贺有本事,谁也弃不了他,如果没本事,留着也没用。本王只能保证清王府不会搅进这趟浑水。 庆行远还是觉得不妥,他试图再劝。 王爷,太子遇刺的事情已经让皇上疑上您,这锅尚未甩出去,咱们现在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怕正中旁人下怀。 齐贺虽然不聪明,但齐家与孙、乔并列世家之首,尚有利用价值,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何况,齐贺刚刚投靠您就出了事,您让孙典礼跟乔长盛心里怎么想?请王爷三思。 清王能听进庆行远的话不错,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庆行远一而再再而三驳斥他的决定。 他这位谋士有个不好的地方,有时候看问题太过片面。 他也不是必须要舍弃齐家。 让清王妃出面,促成齐家与长公主府结亲,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铁了心要将齐家舍弃,他就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除非齐贺将事情办砸了。 那就是齐家不堪用,齐家该死。 清王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本王若是不听先生之言,先生是不是还要怂恿世子跟本王对着干? 庆行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清王院子里走出来的。 他一直知道清王刚愎自用,好在他的谏言清王还能听进去。 可最近几次t,清王越发固执己见。 这样迟早要出事。 庆行远是中原人,因战乱辗转到了西岐。 又凭着本事,在岐人手下当过谋士。 岐人嗜血,庆行远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谋士因为嘴快说错了句话,最终一家人都不得善终,心中也不免唏嘘。 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庆行远经过数月筹谋,最终顺利出逃。 在晋州时,阴差阳错救过清王几次,顺理成章成了清王身边的谋士。 身为谋士,他必须忠心自己的主君,他可以为主君出谋献策,可他不想无故丧命。 千辛万苦从西岐逃出来就是为了自保。 尽心尽力为清王出谋划策,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 可如今,清王,唉。 - 穆霜吟刚进坤宁宫的大门,就听到皇后在劝慰秦靳齐。 四殿下盘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侧着身子,嘴噘得都能挂勺子了。 正疑惑他这是怎么了,哪知秦靳齐一见到她,委委屈屈唤了声姐姐,然后面颊上就挂了两行泪。 皇后: 第91章 怎么不见你心疼我 四殿下这会儿找到靠山,起身拉着穆霜吟就是一通告状。 父皇原本答应过我,今日要让我出宫玩儿,大哥非要当着父皇的面突击检查我的课业。 姐姐你也知道课业向来是我的弱项,最后,父皇不满意就不准我出宫了。 我盼今日都盼了很久了,大哥真的好过分。 秦靳齐越说越委屈,一双桃花眼红得兔子似的:他小气又记仇,明明是他自己先不对 皇后忽然轻咳一声。 四殿下抬起头,秦靳玄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不远处。 秦靳齐先是一愣。 脸上的泪痕都没干呢,唇更瘪了。 两颗虎牙分别露半颗出来,泪落得越发凶。 穆霜吟连忙又跟腊雪要了条帕子。 本要像方才一样递到四殿下手上,秦靳齐却伸着脖子将一张哭得湿漉漉的脸凑到她面前。 穆霜吟很少见他哭。 这会儿满脸泪,滑稽又可怜。 瞧着就让人心软。 正要替他擦擦,拿着罗帕的手尚未落到他脸上,四殿下余光瞟到一抹墨色的衣角走近。 他的视线由下及上。 对上秦靳玄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怂怂地缩回脖子。 伸手将穆霜吟手中的帕子拿到手上,嗫嚅道:姐姐,我自己来。 默默背过身自个儿拭泪去了。 皇后看到这儿,与一旁的严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 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靳齐闻声看过去,努力冲皇后使眼色。 皇后失笑摇头,看向太子:阿玄,刚才你四弟的话你都听见了? 秦靳齐支起耳朵。 嗯。太子殿下瞥眼不敢瞧他的人,告状的时候胆子挺大,这会儿知道怕了? 四殿下倏地转过身,鼓着脸道:我、我怕什么,分明就是大哥不对。 是你亲口说我看上什么自己拿,我才从东宫搬了点东西,就为了这事,我好不容易出宫的机会都让你搞没了。 秦靳玄:搬了点东西?行,那你当着母后跟你嫂嫂的面说说,你都搬了什么。 此话一出,神色如常的大概只有太子殿下本人了。 四殿下已然忘了自己还想辩论一番。 他看看面色有些尴尬的穆霜吟,再看看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大哥。 喃喃:嫂嫂可我都叫姐姐习惯了,真要改口吗? 皇后实在憋不住了。 清清嗓子道:嫂嫂也行,姐姐也好,都一样。 第70章 皇后担心穆霜吟不好意思,主动转开话题。 你还未说从你大哥宫里搬走了什么东西。 就是一点小东西。 福安,你来说。 福安应是,然后一张口就念了一刻钟。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就连四殿下自己都听得脸颊发烫。 皇后:这哪是一点东西,你这是将整个东宫都搬空了吧。 母后,我没有,虽然是多了点,但是,是大哥诓我在先,您不知道 还想出宫吗? 秦靳齐话音收住。 去找庞水,酉时之前回来。 真的? 太子殿下:假的。 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母后,姐嫂嫂,我走了,我从宫外给你们带好东西回来! 吵得本宫头疼,严嬷嬷,快扶本宫进去进去歇歇。 严嬷嬷赶紧上前。 连皇后都腾出地方让两人相处了,底下人自然不会没有眼色。 抬手唤了人去拿了个棉垫子,铺在石凳上,秦靳玄才拉了人在石凳上落座。 刚坐下,太子殿下便问:你就没瞧出阿齐是故意的? 穆霜吟想到方才秦靳齐那模样,浅浅笑开。 就算四殿下是装的,哭成那样儿瞧着怎么都让人心疼。 怎么不见你心疼我。 穆霜吟,我又没瞧见殿下哭过。 让他像秦靳齐那样哭,年纪再减十岁,他也做不到。 看到太子殿下面上的郁闷,穆霜吟笑了笑,随即正了神色:其实,你不让四殿下出宫是另有原因吧? 怔愣的人成了秦靳玄。 对上她泉水般清澈的杏眸,他复笑起来,桃花眼潋滟生辉。 嗯,这几日京中有岐人出没,昨日庞水燕火尚有要事,他只带身边的护卫,父皇不放心。 明明,殿下也不放心。 他勾勾唇,拉过她的手。 没人注意这处,穆霜吟便也由着他。 又坐着说了会儿话,穆霜吟道:殿下此时来找娘娘,应当有事,那我先行回丹昭宫了。 我确实是有事找母后,不过不是我的事,是咱们的事。 什么? 他在她虎口捏了捏,请母后让钦天监抓紧替你我选个好日子。 第92章 一试便知郡主的身体是否当真无碍 跟他一起去请皇后帮忙挑日子,穆霜吟哪能应。 秦靳玄也没勉强,让她先行回宫,自己进去找皇后。 皇后这会儿也在考虑这件事。 听钦天监说,你前两日就叫人到东宫问过,既如此,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你想什么时候办? 还请母后帮忙挑一个。 我跟你父皇也商量过此事,接下去三个月倒是都有大吉日子,三四月太赶,这日子就在五月里挑如何? 太子:照往年来看,五月番邦已经陆续有使臣来周,恐不大方便。 四月呢 四月雨水多。 皇后:你的意思是三月里挑? 好,那就三月,具体日子父皇母后来定。 皇后失笑。 倒是难得见沉稳的大儿子如此急迫。 她方才是有意跟儿子开开玩笑。 太子急,她跟皇上也盼着。 自然是越早越好。 三月开春,确实有不少好日子,但现在已经临近二月底,也不能太赶,咱们就选中下旬的好日子,如何? 三月中下旬,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时间。 太子没意见。 皇后道:稍后你父皇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 太子离开坤宁宫后,皇后忽地想起另一件事。 面上笑容骤散。 严嬷嬷不明所以:娘娘? 皇后问她:你可还记得当年阿吟刚进宫,时常腹痛发热之事? 严嬷嬷当然没忘:奴婢还记得娘娘让郑院正替郡主调养了几年,直到郡主七八岁的时候,这病总算治好了。 病? 哪是什么病。 郑荣一瞧便知道是毒。 分明穆府有人心狠手辣,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当时皇后确实生气,也想过追究。 但郑荣说郡主是在大半年前中的毒,进宫时身体里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皇后疑惑毒清了,穆霜吟为何会时常腹痛发热昏迷。 郑荣说,那毒是虎狼药,沾过身体必定亏损,郡主腹痛发热昏迷皆是因身体亏空导致。 到底是将人家的孩子带进宫,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且郑荣说郡主年龄尚小,得亏发现及时,好好调理,应该能补足。 皇后也就没再管穆府那黑了心肝的东西,一门心思让郑荣好好调理穆霜吟的身体。 就这样养了几年,郑荣再诊脉已经察觉不出穆霜吟的身体有何异样。 皇后还是仔细注意着。 月月让严嬷嬷往丹昭宫送补品,私底下也叮嘱奶娘一定要让郡主喝了。 皇后让柳庆去将郑荣叫来坤宁宫。 郑荣听到皇后的询问,回道:娘娘无需忧虑,臣现在每月两次给郡主请平安脉,并未发现郡主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娘娘实在担心,臣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一试便知郡主的身体是否当真无碍。 皇后忙问:什么法子? 臣这里有个药浴的方子,寻常人用了于身体无害,只是要受点罪,但若郡主身体有异,泡了不会有任何感觉,您看要不要让郡主试试? 常人泡了会怎样? 需得疼上数个时辰,有如万蚁蚀骨。 不,这法子不行。皇后当即否定这个提议:如果郡主身体无恙,岂不是要白白受罪。 若真有问题,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皇后想了想:日后你再勤些给郡主请脉,t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来告诉本宫。 郑荣正思索着再勤些应该是什么频率,就听皇后吩咐:一月两次改成一月四次吧,郡主那里你找个借口,千万别让她知道这件事。 臣遵旨。 郑荣离开后,严嬷嬷见皇后还在忧虑,上前劝道:娘娘不用担心,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希望如此,本宫就盼着她跟太子好好的。 一个女子不能生孩子,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不是说女人非得生孩子,可不想生和不能生是两回事。 穆家。 当真可恨。 明日秀女是不是要进宫了? 是,奴婢听说太后这两日已经开始命人收拾东西十二宫,准备给秀女采选暂住。 皇后哂笑:卫巡抚尚未过头七,太后身子已经大好,这次倒好得挺快。 卫振的死太后悲痛做不得假。 但那日周明帝过来探望,临走时竟然说母后若身体不允许,选秀之事可让皇后代劳。 就是这句话让太后精神一振。 卫振都死了,她再萎靡也不能让人活过来。 周明帝好不容易松口选秀,还全权交给她,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将这个机会让出去。 穆矜谣。太后暗沉着一双眼,护甲慢慢从选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划过。 穆家女。 穆霜吟的姐姐? 太后若有所思。 太后,清王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回过神,快请。 清王一进殿,太后急问:你舅父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儿臣已经协助舅母让舅父入土为安,还请母后宽怀。 太后还是忍不住掉了泪。 清王又是一顿安慰,太后堪堪止住眼泪。 卫庸今后你便要多看顾一些,他年轻,又过于平庸,但却是你舅父唯一的儿子,也是你的亲表弟,你能照应就多照应着点。 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母后不说儿臣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家人太后呢喃着,又难受得不行:皇上怎么就不能将他们当成一家人呢。 母后,皇上有皇上的难处默了一瞬,清王道:儿臣说实话您别气恼,这件事是舅父有错在先,皇上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应当体谅。 第71章 太后听了并未觉得宽怀:哀家如何不知是你舅父的错,但是他明明有千万种法子可以惩戒,非得取人性命。 哀家算是看明白了,皇上现在心里只有皇后和他那几个孩子,早就没有哀家这个母后,否则,他怎么会允许太子为了个女人,折了哀家这个太后的体面。 就连她生生被太子气晕,周明帝过来,也只是口头上关怀她。 半句不提太子的错处。 太后当时被太子吓得不轻,生怕太子对自己两个儿子下手,也不敢在周明帝面前提。 这件事只能就这么过去。 现在想起来,太后心里还是很不适。 那也没有办法,为人臣子,不仅要尽忠还要听话,如果可以,儿臣也想让母后宽怀,可惜儿臣现在自身难保。 太后受到惊吓:什么自身难保? 第93章 郡主身子有何不妥? 清王苦笑:太子遇刺的事情皇上怀疑儿臣,在罗家绸缎庄搜出的赈灾款,皇上也觉得跟儿臣脱不了干系,只怕终有一日,儿臣的下场会比舅父还不如。 你胡说什么?!太后刚失去兄长,哪能听得了这样的话。 你让人去岭南是受哀家嘱托,哀家已经跟皇上解释过了,至于赈灾款,舒廉刚撇清了关系,现在你又牵扯上了,到底是何故? 这两件事都是你在查,你怎么将自己查进去了? 清王越发苦涩,不是儿臣将自己查进去,是有人故意将儿臣拖下水,证据是真是假不重要,关键看皇上信谁。 你与皇上是兄弟,皇上当然蓦地,太后话一顿。 她想到那些刺杀证据是太子给她看的,还有一开始廉王牵连进赈灾款的案子,也是太子让福安来告知她。 想起那日太子狠辣的手段,想起当年太子那首诗,太后忽然有个可怕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太子故意要拖你下水,他想做什么? 清王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就已经让太后彻底白了脸。 舒清,你仔细当好差事,有皇上和哀家在,太子绝对不能对你做什么。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清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儿臣自然信得过母后,只不过现在皇上还在,太子就处处针对儿臣,日后呢? 直到清王离开,太后还在想他最后一句话。 是啊,周明帝尚且在位,都如此。 日后呢。 卫振他说杀就杀,半点迟疑也没有。 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父子才是一条心。 卫振已经死了,她绝对不允许两个儿子出事。 太后的视线又落到那本秀女名单上。 - 郡主,郑院正过来给您请脉了。 穆霜吟回想了下:这个月不是已经请过两次了吗? 奴婢也记得是请过两次了,或许是郑院正记错了吧,郡主那要请郑院正进来还是让他下个月再过来呢? 奶娘道:瞧瞧又没坏处,郑太医堂堂一个院正,怎么可能记错呢,奴婢觉得是郡主即将与太子殿下大婚,有此规矩也说不定。 腊雪赞同点头:奶娘说的有道理,郡主,那奴婢出去请郑院正进来? 好。 郑荣进来,穆霜吟问起缘由,他所说跟奶娘方才所想大差不差。 奶娘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真叫自己说中了。 这也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了? 奶娘? 压下心头的疑虑,奶娘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郡主,怎么了? 怎么从郑院正离开你就一直走神? 奶娘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奴婢是在琢磨还要替您备些什么花色的衣物呢。 提及此事,奶娘真情实感感慨道:还以为太子殿下与郡主的大婚怎么也得准备个两三个月,没想到日子定得这么着急。 穆霜吟跟奶娘想的一样,她原也以为至少还要几个月。 忽然听太子同她说,婚期定在下个月,穆霜吟震惊。 问他是不是太过着急,秦靳玄却说钦天监合算过两人的八字,下个月二十六最吉利。 还说这也是皇上皇后的意思。 如此,穆霜吟还能说什么。 腊雪笑道:奶娘你就是闲不住,咱们郡主哪里会缺什么衣物,尚衣局都备着呢。 你还是小丫头,你不懂。 我哪里不懂了? 反正你不懂。 腊雪一脸莫名地问旁边神情木讷的姐姐:你懂吗? 腊梅高贵冷艳脸,不懂。也不想懂。 你不懂还说得挺自豪。 听姐妹俩拌嘴,穆霜吟弯了弯唇。 奶娘瞧她面色白里透红,心里微微放松。 郡主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腊雪想到什么说什么,对了郡主,奴婢听说今日秀女就要住进东西十二宫的侧殿。 这跟咱们没关系,你跟郡主说这个做什么? 腊雪没理会姐姐,对穆霜吟说出自己的担忧:奴婢是担心太后会不会趁机往东宫指人呢? 太后可是一直不喜欢郡主。 前几天太子殿下又为了郡主在慈宁宫弄出那么大动静。 太后难保不会借此给郡主添堵。 奶娘瞪过去:少胡思乱想,太子殿下马上要迎娶郡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当口纳妾? 且皇上早就说过了,这次选秀不会往东宫指人。 万一太后当众指人入东宫呢。 太子殿下。 殿内几人闻声抬头,瞧见太子,即刻屈膝蹲福。 秦靳玄已经来到穆霜吟面前。 穆霜吟见他脸色不好,眉也拧着,忙起身:殿下,您怎么了? 郑荣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两人同时出声。 穆霜吟总算知道他面上的着急为何。 我没事。 太子殿下上下打量她片刻,看向奶娘。 奶娘反应过来,赶紧道:殿下放心,郑院正是例行请脉,郡主没事。 话毕,奶娘扯扯腊梅腊雪的袖子,两人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殿下 穆霜吟刚张口,他就伸手将她抱住:阿吟,不要再生病。 郑荣每月给她请脉的时间他记得清楚,今日忽然过来,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一路他心都提着。 还记得她刚进宫时,总是三不五时生病昏睡,一病就是好几日。 怎么叫都叫不醒。 每每想起,他都很不受用。 穆霜吟听到他这句话,则是想起以前她生病时,经常有道声音在她耳边说,阿吟,快好起来,不要再生病了。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总是他。 人生病的时候意识模糊,醒来会忘记很多事情。 但有些画面已经刻进她脑海中。 她忘不掉。 是我让殿下担心了。 环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些。 郑荣刚回到太医院,福安就过来请人去东宫。 见他面色焦急,郑院t正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哪里不好,带上所有能带的,匆匆赶往东宫。 进了殿门,见太子殿下好好儿坐着,面色如常,郑院正才顾得上抬手擦掉额头的汗。 太子免了他行礼,看眼福安。 福安立刻上前,将郑荣身上大大小小的药箱悉数卸下。 郑院正浑身都轻了。 殿下,您找臣? 孤记得你每月都会给郡主请两次平安脉,前几日刚请完,今日为何又到丹昭宫请脉,可是郡主身子有何不妥? 第94章 殿下爷心里有怒,谁劝都没用 回殿下的话,郡主的身体并未有什么不妥。 那为何这月请了三次脉? 请三次脉太子殿下都得过问,下个月开始换成四次又该如何? 想起皇后的吩咐,郑荣道:是例行 孤要听实话,听说昨日母后召见过你? 郑荣惊讶,太子殿下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殿下恕罪,不是臣不愿告诉您,是皇后娘娘吩咐过,所以臣 母后若怪罪,孤担着,说实话。 郑荣叹息,看来今日殿下这儿是瞒不过去了。 殿下,您该歇息了。 郑荣离开后,秦靳玄就一直坐着没动。 第72章 也不让人点灯,身影隐在桌案后,只能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隐约瞧见个轮廓。 福安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心里实在担忧。 眼见子时已过,福安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 太子毫无反应。 福安正迟疑要不要再提醒,外头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疾步进殿的燕火。 太子殿下终于开了口:你先出去。 是。 走出殿中,福安心中还是不安。 方才郑院正说的那些话,他也听见了。 郡主进宫之前,居然中过毒。 还是那种绝嗣的虎狼毒。 郡主进宫前,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生母刚去世,就被人下毒,可想而知相府对郡主不上心到何种程度。 先不说毒是不是相府中人给郡主下的,只忽视一个刚丧母稚子这一点,就够让人生气了。 郑院正说,经过几年调养,郡主身体应当无大碍。 可,应当? 连郑院正都不敢下定论,谁又能保证郡主身子当真无碍。 福安听着都觉愤懑,以殿下对郡主的看重,该多怒多心疼。 必然要追究了。 相府,真是不做人。 当时给郡主下药之人,估计也想不到郡主日后会成为太子妃吧。 殿内,燕火正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太子。 属下查到当年郡主进宫之前生过一次病,据说当时还是丞相的续弦温氏满城为郡主寻大夫,整整大半个月,郡主才渐渐好起来。 当时郡主生的什么病? 这个时间太久了,属下暂时没查到。 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 短短几个时辰要查清楚有些难度。 那就从知情人身上开始查,还需要孤教你吗? 声音冷得让燕火头皮发麻。 殿下恕罪,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燕火从殿内出来,正好庞水过来交接。 怎么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燕火现在没空搭理他。 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得抓紧将事情查清楚。 没空跟你解释,走了。 庞水瞧见福安还侯在殿外,往漆黑殿中看了眼,这么晚了,殿下没休息? 福安点头。 庞水皱眉,你怎么不劝劝殿下? 哪能不劝,也得殿下爷愿意听啊。 不休息怎么行,我进去瞧瞧殿下。 福安赶紧将人拉住,庞护卫还是别进去了,殿下爷这会儿心里憋着火呢,谁劝都没用。 怎么回事? 福安尚未说话,太子殿下已经在叫庞水。 庞护卫先进去吧。 - 周明帝昨晚忙得晚,不想打扰皇后休息,直接在乾元宫就寝。 祝保听到皇上起身,带着人进内寝伺候皇上漱洗。 差不多了,祝保道:皇上,太子殿下在外头候着。 周明帝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周明帝更疑惑了。 祝保赶紧加快手脚,伺候着皇上穿好龙袍。 周明帝从内殿出来,见太子面色不太好,蹙眉问:昨夜没睡好? 庞水在相府寻到一些东西,儿臣拿来给父皇过目。 太子拍了下手,立刻有人抬了几个箱子进来。 打开,全是面额几千上万两的银票。 右下角盖着醒目的蒙汉王府与辽州王府的私戳。 相府库房半夜失窃。 宇文邕和熊伯安陆陆续续给的几箱东西都丢了。 穆敬业在相府大发雷霆。 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再是心急如火,穆敬业也不得不换上朝服先去上朝。 走到乾清宫前,拾阶而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突然有个太监从侧殿的方向过来。 相爷,请您移步后殿,皇上要见您。 丢了东西,穆敬业本就心头难安。 如今在上早朝的当口,皇上要见他,穆敬业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惴惴不安进了殿门,瞧见那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箱子,穆敬业直接腿软跪了下去。 臣给皇上、太子殿下请安。 周明帝转过身,沉沉凤目垂下来,俯看躬身跪在地上的人。 朕怀疑朝中有人暗中与两王勾结,让金甲卫暗中探查各府,没想到从相府库房搜出了盖着两王私戳的银票,数目还不少,穆相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 穆敬业心中虽然惊惧交加,但事关重大,他早有所准备。 也早早就想好了说辞。 关键时候,他管不了什么蒙州王和辽南王。 怎么能为自己脱罪他就怎么说。 皇上,这些银票是宇文邕和熊伯安私下给臣的,他们希望臣能在皇上面前替两王说好话,让皇上打消实施推封制的念头。 之前臣反对推封制,是为了两州安稳,不想他们却将臣误当成能轻易收买之人。臣后来恍然大悟,若非心中有鬼,他们怎会用银票来收买臣,觉察了他们的心思,臣怎肯再与他们为伍? 臣当时言辞拒绝,可是两位公子却不管不顾,非要让臣收了他们的东西,否则、否则就要在皇上面前诬告臣不忠不义。 周明帝冷声问:所以你就敢收受贿赂? 穆敬业忙说不敢:臣自从觉察到他们的狼子野心,就不曾在皇上面前替他们说过话,上次皇上收到急报,当庭发难,臣也不曾言过半句,皇上明鉴。 那这些银票怎么解释? 都说辽南王蒙汉王富可敌国,臣收这些钱既是想替皇上收集两王不忠于朝廷的证据,也是想为充盈国库尽一份力,这些银钱臣原本就是要上交朝廷,臣绝对不敢对皇上有二心。 第95章 什么叫你不再是丞相了? 周明帝转了转手上的帝王扳指。 朕收到确切消息,两王已经结盟,下一步恐怕就是寻个缘由直接反了,西岐那边也有了动静,所以我大周的内忧需要尽快解决。 这回穆相可帮了朕的大忙了,朕就成全穆相的忠心,只是要委屈穆相了。 能助皇上解决内忧,臣绝不敢言委屈。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心里有多苦只有穆敬业自己知道。 皇上的意思,他大概能猜出来。 借机发难宇文邕与熊伯安,将这个造反的理由递给两王。 再名正言顺派兵镇压。 这可比施行推封制来得有效。 只是这样一来,他收了宇文邕与熊伯安贿赂的事情,就要闹得人尽皆知。 皇上若愿意保他,当然可以。 但宇文邕与熊伯安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皇上要堵住悠悠众口,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舍弃他,彻底坐实两王的罪名。 周明帝笑了两声,穆相果然忠心,放心,朕会对外说,穆相迷途知返,从轻发落。 穆敬业明白了。 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然而丞相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早朝时,周明帝再次拿出两王结盟的铁证,又有穆敬业出来指认宇文邕与熊伯安企图收买朝臣,两王意图颠覆朝廷铁证如山。 周明帝震怒,直接将宇文邕和熊伯安推出去斩了,并让人快马加鞭将两人头颅分送给两王。 穆敬业尚未回府,相府已经让武圣安带领金甲卫团团围住。 相府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蚱。 穆老夫人亲自去问武圣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都撬不开武圣安的嘴。 只能焦急地在府中等穆敬业回来。 穆敬业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什么叫你不再是丞相了?你在撒什么癔症,这话是能乱说的? 事到如今,穆敬业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昨夜相府丢的东西是辽南王与蒙汉王让他们儿子收买我的银钱,那些东西到了皇上手上。 穆老夫人先是惊恐,而后一巴掌狠狠甩到儿子脸上,声泪俱下。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你自己不要命,你还想害死咱们一家吗? 那日我说罗骏糊涂,没想到你,我的亲儿子,更加糊涂,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死t了? 官职一丢,穆敬业的魂跟着丢了。 方才穆老夫人用了大力,他半张脸肿着,神情却无悲无喜。 放心吧,死不了。 阿吟马上要与太子成婚,皇上顾念她,不会在这时候要我们的命。 第73章 阿吟。穆老夫人眼睛又有了光彩:对对,阿吟,她要当太子妃了,你去求她在皇上太子面前替你说说情,她 穆敬业忽然问:母亲,你知道阿吟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其实是中毒吗? 穆老夫人眸光微闪。 穆敬业看清了,他讽刺地笑了。 原来母亲也知道这件事,那毒不会是母亲下的吧? 当然不是!她怎么说也是咱们穆家的骨肉,我怎么可能给她下药,是 穆老夫人差点脱口而出是温氏。 但想到刚进宫准备选秀的另一个孙女,到底没有说出口。 是一个下人,当时我知道此事,已经将人发卖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穆敬业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可不可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没有脸去求她,她也不会帮我们,如今还能活着,就这样吧。 穆老夫人咬牙:什么叫就这样?往后这金甲卫日日围着我们,出个门都不见得能不能出去,是吗? 穆敬业说是。 穆老夫人怎么甘心。 她风光了大半辈子,穆敬业想就这样,她不想。 谣谣不是进宫选秀了吗,或许 母亲不用指望她了,如今我是带罪之身,她是罪臣之女,最好的就是被遣送回来跟咱们作伴。 那差的呢? 差的就是入掖庭做苦活,罗家女眷的下场母亲不陌生吧。 穆老夫人心开始绞痛,死死捂着胸口。 不会,谣谣是要当人上人的,穆霜吟也是穆家女,她都能当太子妃,谣谣为何不能? 阿吟除了是穆家女,更是皇上封的郡主,而谣谣只是穆家女,穆家没了,她什么都不是。 穆老夫人眼一翻,又晕了。 请来大夫,人没性命之危,穆敬业也没多留。 他去了季云院。 出宫前,太子说的话言犹在耳,穆敬业有话要问柳姨娘。 - 穆敬业成了罪臣,彻底打乱了太后的计划。 她原本想抬举穆矜谣,如今,她成了罪臣之女,她还怎么抬举? 强行抬举,只怕要落人口舌。 最近发生的事情,到底让太后有了顾虑。 但穆矜谣可是穆霜吟的姐姐,就这么放弃了,她又觉得可惜。 她还不知穆矜谣长什么样。 亲姐妹,按理说怎么也该有几分像。 太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见见人。 宫能全,你去将那个叫穆矜谣的秀女带到慈宁宫,哀家要见她。 是太后。 宫能全却没带回人。 太后,丞相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奴才说错了,是穆敬业犯了事,穆矜谣成了罪臣之女,正午时被带出了东西十二宫,往掖庭去了。 太后略微思索,你去掖庭走一趟,将人给哀家带来。 宫能全见到人的时候,穆矜谣正抱着笤帚在净房前垂泪。 昨日进宫,管事姑姑给秀女们分了房间。 两人一间。 跟穆矜谣住一起的那个秀女叫苗艳,父亲是太尉,位列三公之一。 仗着父亲官职不低,苗艳其人,性情嚣张。 穆矜谣与她,因选床铺起了点小摩擦。 苗艳威胁说要趁她睡着划花她的脸。 穆矜谣本就胆小,闻言更加不敢睡了。 眼睛睁了一夜,早上管事姑姑又早早就来叫起学规矩,一学就是一上午。 穆矜谣又困又累又饿,就盼着吃午饭的时候,跟管事姑姑说换个屋子。 没想到午饭还没吃,就被人押到掖庭来了。 押她的人说她爹犯了罪,她是罪臣之女。 穆矜谣吓傻了,想去找她爹问清楚,可宫闱重重,她如何出得去。 新来的注定要受欺负,才来几个时辰,掖庭的管事嬷嬷就给她派了不少活。 穆矜谣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哪里会干活。 管事嬷嬷见她什么都做不好,越发生气,直接让她去打扫净房。 穆矜谣不愿,管事嬷嬷那藤条直接抽下来。 由不得她不应。 这会儿站在净房门口,尚未进去,那臭烘烘的气味就开始往鼻子里钻。 穆矜谣觉得天塌了不过如此。 第96章 太子殿下神色愉悦 杨嬷嬷就要验收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这道声音出自罗夫人金氏。 穆矜谣偏过头,对上金氏空洞悲冷的眼睛,莫名发怵。 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金氏都会去相府拜访穆老夫人,穆矜谣见过金氏几次。 印象中,金氏是位温柔的长辈,说话细声细气的。 有时候祖母对罗家人的不耐烦她都瞧出来了,金氏却依旧笑意清舒。 与如今的她判若两人。 今日的金氏,让穆矜谣觉得很陌生。 罗家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一开始穆矜谣有些同情,可想到罗成浩曾经对自己的调戏,她又觉得他活该。 如果不是在掖庭这种当出差的地方,她见到金氏这样的亲戚只会躲得远远的。 现在不一样了。 罗家被抄了家,但罗家女眷在这掖庭好像没吃什么苦? 穆矜谣刚刚亲眼看见罗家三小姐罗玉竹贿赂管事嬷嬷。 杨嬷嬷收了好东西,也就免了她的苦差。 穆矜谣很后悔,怪她进宫的时候嫌麻烦,没有听祖母的话多带些好东西。 唯一带进来的那点,还落在了东西十二宫。 穆矜谣将希望寄托在金氏身上。 叔母,你能不能帮我跟杨嬷嬷说说,不要让我打扫净房? 金氏想起以前在穆府受到的慢待。 她只是听丈夫的话,想跟穆府维持好关系,她不傻。 穆老夫人从未将他们当成娘家人看待。 就连温氏母女也都是鼻孔朝天,看不上她这个商女,别以为她不知道。 如今丈夫儿子都死了,她沦落到这种境地早就没了当初的心境。 罗家出事的时候,穆家也没帮他们,现在她凭什么帮穆矜谣。 在这个地方,只能自求多福,没人能帮你。 金氏说完直接转过身走了。 杨嬷嬷从屋里出来,拿着藤条凶神恶煞指着穆矜谣:愣着干什么,还想讨打吗? 穆矜谣受到惊吓,抓紧手中的笤帚,眼泪滴在手背上。 穆矜谣是哪位?公鸭嗓音从掖庭入口处传来。 杨嬷嬷将藤条往后腰带子上一插,呵着腰迎上前。 公公大驾,不知有何吩咐? 若说宫女太监分三六九等,掖庭干苦差的怎么也得排在最末。 杨嬷嬷虽是个管事嬷嬷,但出了掖庭谁认得她啊。 至于她自己,出了掖庭,也认不得什么贵人。 此时,她也认不得慈宁宫总管。 只从来人高昂的头颅判定这人应该有些身份。 宫能全斜她一眼:咱家是奉太后之命,来掖庭提一个叫穆矜谣的。 太、太后?杨嬷嬷惊慌,她下意识去看穆矜谣。 人呢? 杨嬷嬷说了句您稍等,赶紧走过去,拿过穆矜谣手中的笤帚往地上一扔,再拉了人到宫能全面前。 公公,她就是穆矜谣。 宫能全上下打量完人,只觉这丫头怕是个没福气的。 好歹也是昭阳郡主同父异母的姐姐,生得竟然半点不像。 太后的心思,宫能全这个贴身伺候的人最是清楚。 见了人,怕是要失望了。 眼下先将人带到慈宁宫要紧。 至于太后见了人是何反应,这不是他一个奴才应该关心的事。 穆矜谣就这么被带到了慈宁宫。 穆矜谣,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抖着声儿应了个是,穆矜谣忐忑地直起上半身,再缓缓抬起头。 夕阳余晖打在她后背,半张脸有些反光,又离了点距离,太后看不清。 微微拧眉,太后叫她起身:到哀家跟前来。 是。 人走近,模糊感渐渐散了。 越是看清她的长相,太后眉头就皱得越紧。 穆矜谣也不想出差错,可她胆小,见太后好像很不悦。 她的胆子不足以支撑着她再走近了,软着腿跪在地上,张口就是讨饶。 见她这样,太后更是失望至极。 容貌、性情,半点都不像穆霜吟。 送她回掖庭吧。 穆霜吟一听要被送回掖庭,赶紧给太后磕头。 第74章 求太后开恩,我不想回掖庭,求太后不要让人送我回去。 宫能全提醒她:错了,不是我,在太后面前要自称奴婢。 穆矜谣慌张点头,从善如流:奴婢求太后开恩。 太后兴致缺缺,随口问:为什么不想回去? 掖庭要做苦差,奴婢不想。 说的倒直白,像是个没心眼的。 这样的人往往好拿捏,只是可惜,她生得平平无奇,留下也没用。 送回去吧。 太后太后穆矜谣膝行来到太后脚边,以额触地:您帮帮奴婢吧,您将奴婢送到昭阳郡主身边行不行? 据哀家所知,你们姐妹关系并不好,你怎么知道他她愿意帮你? 郡主是奴婢的妹妹,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我t们姐妹关系不亲近,但是怎么说都是姐妹,上次郡主在家里住了大半个月,也、也时常召奴婢过去说话,她不会不管奴婢的。 怎么说都是姐妹。这句话,太后念了两遍。 最终挥退了准备上前拉走穆矜谣的人。 好,哀家就给昭阳郡主这个面子,你就先留在慈宁宫伺候吧。 穆矜谣又是一顿磕头:谢太后谢太后。 - 东西送到了?郡主用了? 没有听到回应。 秦靳玄若有所觉抬起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娉婷身影。 桃花眼聚起笑意,面上疲色跟着一扫而光。 太子殿下起身大步走过去,自然而然接了她手上的东西,再牵了人往暖阁中走。 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自己来东宫找我。 我让福安进来通报,他说殿下早猜到我要来,这会儿正在里边等我。 秦靳玄嗯了声。 将手中的食盒放到软榻边的桌子上,再在她身旁坐下,熟练地将人揽到怀里抱着。 没察觉她身体僵硬,想来已经适应他这般亲近,太子殿下神色愉悦。 殿下怎知我会来? 方才福安不是说了吗,猜的。 事实是,他早早就吩咐过,郡主过来不用通报直接让人进来。 只不过,她从未主动来东宫寻过他,又怎会知道。 今日总算让他等到一回。 第97章 是心疼的。 福安送到东宫的药膳可试了? 都试了。 今日午歇起来,福安送了药膳到丹昭宫。 穆霜吟问起,福安说:皇后娘娘吃腻了寻常养生补品,太子殿下特意让郑院正配了药,又让御膳房钻研许久,终于研制出口味偏近寻常食物的药膳。 因口味多了些,郡主又了解皇后,殿下请郡主帮忙试试哪些口味娘娘会比较喜欢。 为皇后试膳,穆霜吟自是乐意之至。 味道如何? 挺好的,药味很淡,不会苦也不会很甜,娘娘口味清淡,应该会喜欢。 嗯,你更喜欢哪些? 穆霜吟想了想,说了几样,太子殿下记在心上。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东宫暖阁和书房隔了扇镂空木门,上头罩着几片薄纱。 穆霜吟透过薄纱看到暖阁外的模糊影子,便要起身。 腰间的手却纹丝不动。 殿下,你让我 秦靳玄压低声音:慌什么,福安有分寸,没我的示意他不敢进来。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木门前止住了。 但穆霜吟还是掰开了腰间的手,是我让福安端了水来,殿下净过手,用些东西可好? 她开口,太子殿下自然应好。 总算知道她为何会主动过来。 想是福安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穆霜吟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是让他净手吃东西,到最后她也净了手。 他不肯自己吃,非要让她喂。 经了她的手,八个蒸米糕都进了太子殿下的肚子。 福安见太子殿下胃口好,过来收盘子时,都是乐呵呵的。 唤人拿了湿帕过来,太子殿下亲自执起她的手,一根根擦拭干净。 穆霜吟的视线从自己手上移到他脸上。 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再仔细些,穆霜吟还是瞧见他眼底的疲色。 殿下再忙也别忘了用膳,也要按时休息。 秦靳玄抬起眼:心疼我? 他眼中的期待那样明显,穆霜吟微叹。 是心疼的。 太子殿下将手中的帕子一扔,又抱住了人,俊脸在她颈窝蹭了蹭,闷笑:如此我总算比阿齐强上一回。 那又不一样。 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被平放在软榻上,他也跟着躺了下来。 软榻毕竟没有床来的宽敞,躺了两个人,她几乎是躺在他床上。 抱过亲过,可这样子,穆霜吟还是觉得不妥。 她想坐起身,耳朵忽然被他亲了亲。 就这样陪我躺会儿,我昨夜没睡觉。 她果然不动了。 秦靳玄眼睛闭着,唇却勾了起来。 在东宫待到用晚膳的点,与他一同用过膳,穆霜吟要回去了。 仔仔细细给她披上观音兜,太子殿下很是惋惜:一个月,似乎还是久了些。 余光瞥见奶娘和腊雪偷偷抿嘴笑,穆霜吟瞪他一眼,带着人走了。 穆霜吟往东宫走这一遭,东宫最高兴的除了太子殿下,就属福安公公了。 殿下爷心情好,他也能放开了心伺候。 必要时提点几句,太子殿下还是能听进去的。 就像现在,瞧瞧更漏,福安上前提醒:殿下爷,亥时了,今儿皇上瞧您气色不好,还私下叫奴才去询问了,您看,要不您明儿再忙? 嗯,去备水吧。 福安高高兴兴诶了一声,正要唤人准备,刚转身又听殿下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不用不用,主子好奴才就倍儿开心,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哪能跟主子讨赏 废话少说,孤要赏你你就接着。 那奴才先谢过殿下爷了。 翌日,福公公跟着太子殿下到乾清宫。 正在门口候着呢,乾清宫的大总管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福安双手交叠在腹下,微微躬身:祝总管。 你这帽子 福安抬手摸了摸,眼睛都笑没了:昨儿殿下爷高兴,给赏的。 戴着真暖和啊。说着他拿了下来,祝总管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既是殿下赏你的东西,咱家怎能试戴,还是你自己戴好吧。 福安懊恼道:确实确实,瞧我这脑子,怪不得总惹殿下生气,那我戴上了哈。 言罢,小心翼翼又往头上一套,再珍惜万分的抚了抚帽檐上的绒毛。 祝保默默收回视线,再默默走到另一头站好。 福安心里偷笑。 上次祝总管得了皇上御赐的拂尘,在他面前可劲显摆。 现在轮到他羡慕了吧。 谁还不是主子身边的大红人了。 嘿。 - 从京城快马加鞭到蒙州需要五日,到辽州则需再加三日。 宇文邕和熊伯安的项上人头尚未到两王手中,他们已然得到消息。 两王在京中安排了眼线,朝廷在两州当然也有探子。 周明帝得到消息,两王早就暗中开始准备,就等着兴兵理由到了。 不管是内忧还是外敌,打仗受苦的是将士们和百姓。 就算两王兴不起多大风浪,周明帝也不能放任这仗打太久。 今日叫太子与高国舅过来就是商议此事。 周明帝刚起了个头,太子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父皇放心,大周的将士们是为外敌而备,更不能让百姓因内乱受苦难,这仗打不起来。 周明帝看向高国舅。 高国舅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太子有何计划。 他猜测:殿下的后招莫不是那韩忠顺? 太子:韩忠顺确是可造之材,但此次用不着他。 那殿下拉拢此人是? 孤拉拢他,是不想看他领将之才被埋没,更不想看到我大周的将士们因熊伯安一人偏见枉死。 高国舅叹道:确实,活活冻死或饿死未免太过凄凉,也显得我朝廷无能。 将士们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 第75章 等两州传来起兵消息,届时需要舅父带兵跑一趟。 太子让高国舅做好心理准备:只怕要白跑,果真如此,舅父不要失望才好。 高国舅笑道:这些年天下太平,臣这个武将也没有用武之地,光享福了。 白跑一趟确实有些遗憾,不过比起百姓安稳,臣的遗憾算什么。 周明帝看过来。 朕看你说此话是故意让朕难受,你以身涉险,在外奔波两月才回来多久?如此还说享福,那朕呢? 高国舅错愕:皇上怎可如此想,您几十年如一日高坐庙堂绝非易事 这一幕过于熟悉。 秦靳玄端起茶,默不作声听两人一来一回辩论。 第98章 同一时间两个人生同样的病 温氏进府后,穆敬业一共纳过两个妾。 一个难产,一尸两命。 在进穆府的第三个月就没了。 另一个就是柳姨娘。 柳姨娘温柔小意,说话中听,很会宽慰人。 穆敬业心情不好,或是与温氏发生争执时,总习惯过来季云院听柳姨娘说说话。 当年柳姨娘生病时,柳姨娘身边的丫鬟也去找过他。 说姨娘腹痛难忍,求相爷给姨娘请大夫。 温氏就在他旁边。 不用他开口,她就让人去给柳姨娘请了大夫。 那时穆霜吟病情凶险,比起妾室,穆敬业心里自然更在乎女儿。 柳姨娘有副弱不禁风的身体。 自从进了相府,三日小病,五日一大病是常事。 他根本就没当回事。 况且温氏已经叫人请了大夫,他也没有再过问的必要。 后来穆霜吟好转,他终于腾出空想去瞧瞧。 恰在这时,温氏外室扶正的流言进了他耳朵,加上烦忧穆霜吟对温氏母子的抗拒,他焦头烂额。 有段时间没顾得上去季云院。 等他再见到柳姨娘,人瞧着除了更瘦弱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穆敬业理所当然认为她病好了。 即便经过那次,柳姨娘病得更加频繁,t他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起来确实不大对劲。 出宫前,太子殿下让人将他带到了东宫。 问起穆霜吟当年那场病。 穆敬业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数说了。 太子问他,太医说当年郡主进宫之前中过毒,此事你可知道? 穆敬业大惊,忙说:殿下从何处听来,没有这种事。 为臣子,你不忠,当父亲,你不义,确实该死。 穆敬业不敢再回想太子说这话的语气。 听出太子的追究之意,他言辞恳切,求太子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他会将此事查清楚。 许是顾念穆霜吟,太子没打算要他的命,他才能留着一条命回来。 从穆老夫人口中证实穆霜吟确实中过毒,穆敬业心里又惊又怒,悔恨难当。 穆敬业对穆老夫人的话半信半疑,但他暂时没往温氏身上想。 当年是温氏忙前忙后,替穆霜吟满城寻大夫,最终才将人治好。 即便知道她买通道士,他也只以为她想要发泄当年他不守承诺的怒火。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温氏居然能那么狠毒,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下虎狼药。 如果不是温氏,那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也不是不可能。 穆老夫人迷信、重男轻女,又不喜岑如茵。 当时流言满天飞,相府名声不好,穆老夫人也觉得颜面无光。 她几次想让温氏带穆霜吟在旁人面前做做秀,穆霜吟却不愿配合,穆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就像穆老夫人说的,穆霜吟到底是穆家的骨肉,穆敬业也不觉得她会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对小女儿的愧疚也好,让太子消气也罢,这件事情他必须查清楚。 如果真是底下人做的,那还好,若是穆老夫人或者是温氏 穆敬业沉着脸进了季云院。 问了柳姨娘一晚上。 事情过去太久了,柳姨娘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还是身边的丫鬟帮着回忆。 穆敬业以柳姨娘身体不适为由,让武圣安通融给相府请个大夫。 武圣安说明日自会有人过来。 又等了一日,到了入睡的点,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一身普通大夫装扮的郑院正带着他的出诊箱来了相府。 一起来的还有庞水。 此事不宜声张,今日就诊的只是普通大夫,当着那位姨娘不能提及郡主。 穆敬业知道这是太子的吩咐,也明白这样是为小女儿好,毫不迟疑点头应下。 避着人,郑荣将诊脉结果告知穆敬业。 穆敬业猜想得到验证,柳姨娘也跟穆霜吟一样,中过虎狼药。 穆霜吟经过及时调理,身体与常人无异。 柳姨娘不是,那毒一直藏在她的身体中,内行人一诊便知。 相府谁最不想让柳姨娘生孩子,显而易见。 穆敬业双拳握紧,正要去澜翠院找温氏算账。 她自己找来了。 穆敬业丢了丞相之位,穆老夫人无法接受,温氏又何尝不是? 一夜之间,穆家上下都成了罪人。 穆矜谣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急着见穆敬业,可他从昨日回来就来季云院找柳姨娘这个狐媚子。 还请大夫? 谣谣在宫里没有半点消息,他还担心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姨娘。 温氏觉得穆敬业脑子秀逗了。 她带着人在季云院大吵大闹,指着穆敬业的鼻子骂。 穆敬业沉着脸将人拉回了澜翠院。 我问你,当年阿吟生病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温氏瞳孔缩了缩:她生病是她身体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还是我费尽心思给她寻大夫,不是我,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一定。 闭嘴!穆敬业铁青着脸,方才大夫说柳姨娘频繁体弱是因为早年生的那场大病,我问过症状,跟阿吟当时很像,同一时间,两个人生同样的病,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解释?她中毒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温氏用愤怒掩饰心虚。 穆敬业,你别为了个妾跟我大呼小叫,我问你,好好的你为什么丢了官,还成了戴罪之身,还有谣谣 穆敬业冷声打断。 你先回答我,柳姨娘说当年她用完一顿饭,忽然腹痛难忍,而她的丫鬟瞧见你的乳娘正好去过膳房, 柳姨娘柳姨娘!你为了个妾室你有脸来责问我?你犯了事,谣谣如今在宫里生死未卜,你不关心你的女儿,还有那个功夫关心一个妾室。 这件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你最好保证跟你没关系,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为了个妾室要怎么对我? 看样子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穆敬业让人喊了乳娘进来,辛氏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穆敬业冷眼看着主仆俩:最好跟你们没关系,否则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他要走,温氏一下子冲过去将人拦住。 不准走!你还没告诉我谣谣怎么样了,你还想去季云院是不是? 一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也值得你 穆敬业骤然掐住她脖子:你怎么知道柳姨娘不能生孩子?! 第99章 将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了 温氏还在嘴硬:十几年了,她都没生出过孩子,这不是明摆着 穆敬业加重力道:还狡辩,柳姨娘的毒是你下的,还有阿吟也是你,是不是?! 温氏用指甲死命掐他虎口,打死不认。 穆敬业将她甩在地上,你自求多福。 乳娘跟灵秀赶紧上前扶起温氏。 温氏让灵秀出去,冰凉的手紧紧拽住乳娘。 乳娘,他怎么会知道,不会有事吧? 乳娘道:夫人,您别自乱阵脚,不管是相爷还是旁人问起,您就像刚才那样直接否认就对了。 这件事都过去十多年了,早就没有证据。 温氏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自乱阵脚,我不承认别人休想污蔑我,穆家都这样了,还不如我温家呢,我等着穆敬业来求我。 可她没机会了。 这天晚上,温氏跟辛氏在睡梦中被人带离了穆府。 乳娘在孩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中惊醒过来,尚未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先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家。 第76章 你们怎么 阿奶! 乳娘爬过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孙子,再看看四周,开始慌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脑中闪过什么,她直接跌坐在地上,失神念着:完了,完了,是我害了你们。 当年那药就是经她儿媳的手买的,这是被查到了? 乳娘? 温氏也醒了。 睁眼,对上墙顶的老鼠尾巴,温氏尖叫窜起。 躲到乳娘身后,死死抓着她胳膊,打量四周,越看越觉阴森,她颤着声发出同样的疑问: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锁链碰撞的声响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牢门打开,几道佩着剑身影逆着光走进来。 其他人温氏不认识,但是庞水温氏不陌生。 将穆敬业的质问串联起来,要知道发生什么,其实很容易。 她颓然倒在地上。 是不是要死了? 自从认识穆敬业,她就在算计。 到头来,将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了。 可笑可悲。 - 灵秀是第一个发现温氏不见的人。 她匆匆去禀穆敬业。 不用找了,你先回去。 穆敬业喊来刘管事,夫人病逝,你去准备后事吧。 刘管事震惊:老爷 什么都别说,去准备。 穆老夫人听到温氏病故的消息,由人扶着来了穆敬业的院子。 穆敬业只问了一句。 如今金甲卫围着相府,母亲说谁能躲过金甲卫的那么多双眼睛,无声无息将人从相府带走? 穆老夫人攥紧手中的佛珠,心里明白温氏是回不来了。 至于亲眼见温氏主仆被带走的穆谨言,此时已经出现在清王府。 他当然不是为温氏的事情。 他是温氏的儿子,温氏自私,他也不遑多让。 今日来找秦恒,是为他自己。 世子能否助我离开京城? 秦恒漠然看着他:我记得穆少爷说过,你能说服穆丞相为我父王所用,必要时让文官支持我父王。 如今你说的一样没兑现,现在的穆家也没什么用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穆谨言既然敢来,就是有把握。 草民斗胆提醒世子,清王要做的事,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世子何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如果世子愿意助我,我有信心能成为世子的后路。 秦恒眸光一凛,挥退了下人,单独跟穆谨言在书房待了两刻钟。 你想什么时候走? 如果可以的话,今夜。 秦恒正思索如何在今夜,避开所有人将穆谨言送出京,秦竖来了。 秦竖最近过得十分憋屈。 廉王担心他又进宫惹怒太子,让人将他看得死死的。 躺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下地走,他怎么待得住。 借口来找秦恒,又磨了半天,廉王同意让他出门了,却派了十多t个人跟着他。 秦竖不得不往清王府走一趟。 堂哥,听说城外新开了间酒楼,咱们一起去尝尝?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劝说,不想秦恒这次倒答应得痛快。 - 这日,一大清早,长公主府接连迎来了清王妃、齐老夫人。 长公主饶有兴趣听她们一唱一和。 等两人终于说尽兴了,长公主慢谈道:难为你们替冰凝操心。 但是本宫之前就说过了,冰凝的婚事,本宫跟驸马已经答应要让她自己做主,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本宫与驸马乐得清闲。 清王妃笑道:皇姐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正理,咱们当长辈的不把把关,那怎么成呢,我 清王妃还要继续说,驸马从外头进来。 互见过礼,驸马坐到长公主身旁,关心道:公主昨夜旧疾复发,整夜没休息好,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 被饿醒,索性就起了。 那公主回房再睡会儿?驸马视线扫过清王妃跟齐老夫人:家中贵客,臣来招待便是。 闻言,清王妃跟齐老夫人坐立难安。 驸马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坐下去就讨人嫌了。 索性清王也吩咐过,今日先探探口风,用不着非得在今日成事。 关怀两句,清王妃起身告辞,齐老夫人紧随其后。 长公主冷哼道:贼心不死。 驸马起身来扶她:公主别管旁人说什么,咱们自己心里有个秤杆最重要。 长公主点头:是这个理,你让元管事备马车,我想进宫一趟。 驸马不赞同:还是改日吧,公主当以身体为重。 长公主旧疾复发并非胡诌。 是之前跟着先帝和皇上征战时留下的。 由着丈夫搀扶上了床榻,长公主心中仍有牵挂。 皇上此时决定收拾辽南王跟蒙汉王,是不是边境有了异动,你说本宫要不要请命 驸马无奈:臣还是那句话,公主身体重要,就是您想,皇上也不会同意公主冒险,依臣看,公主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替妻子掖了掖锦被,驸马再道:咱们大周早不一样了,现今朝廷人才济济,有那么多可堪大用的武将,哪还用得着公主亲自出马。 长公主叹息:你说的也是,年纪上来了,到底不如年轻的时候,本宫还是不添乱为好。 驸马握住她的手,怎么会,臣看公主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好看。 咳咳 第100章 这次明白了下次还不会 长公主与驸马同时看过去,赫然是男装打扮的女儿。 怎么又做男儿装扮,你又想做什么? 冰凝郡主过来倚在床边。 无视亲爹的不满,兀自将他的手挪开,自己抓着长公主的手撒娇。 娘,你最好了,你跟皇上舅舅说一声,这一次让我随高国舅去长长见识行吗? 长公主叫手抽回来:别胡闹了,你以为上战场是玩的吗? 冰凝郡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娘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我没想玩,我是认真的! 你 驸马要说话,被长公主一个眼神止住。 你若想去,自己去求你皇上舅舅。 冰凝郡主等的就是这句话。 行,如果皇上舅舅同意了,爹娘别反悔。 不反悔。 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舅舅。 长公主又叫住人:你二哥最近都不出院子,你有时间去瞧瞧他。 冰凝郡主脚步一顿,又折回来:娘怎知我没去瞧过,不管我说什么,二哥都了无兴趣。 她瞧着也心疼。 一时间,三人都惆怅起来。 一家子都知道严恩阳喜欢穆霜吟。 长公主看清太子的心思,早就不觉得自己有这个福气,让穆霜吟给当她媳妇。 如今皇上已经赐婚,傻儿子是彻底没了机会。 她喜欢穆霜吟,当不成儿媳妇,那就当侄媳妇,随着太子喊她一声姑母,也没便宜了外人。 长公主虽然遗憾,但很快就看开了。 就是恩阳,到底是难受着。 冰凝郡主也替自家二哥心酸。 那日从宫外回来的路上,她说那些话是想鼓励二哥勇敢追爱,没想到一语成谶。 太子表哥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二哥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怪不得要难受。 上次娘进宫,皇上提过魏阁老想让你二哥帮着出今年科举考题,他同意了,让我问问你二哥,我问过恩阳,他自己也愿意,既然如此,你带上你二哥一起去见你皇上舅舅吧。 转移注意力兴许好一些。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怎么说你二哥现在也封了王,也该凭他自己的本事为皇上效劳。 大周的科举制从两年一次演变成每年一次。 科举考题通常出自内阁。 去年内阁出题,严恩阳帮了魏阁老点忙,今年魏阁老主动跟周明帝提出想让他一起帮着出考题。 好,我这就去找二哥。 冰凝郡主听到皇上给太子跟穆霜吟指婚的消息,也赶去安慰过自己二哥。 她不懂那些个情情爱爱。 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以为哥哥顶多难受几天。 第77章 可当她今日再踏进严恩阳的院子,真见着人,她心更酸了。 严恩阳也不是消瘦,就是整个人瞧着都没神采了。 见到妹妹过来,他一如既往笑容和煦。 冰凝郡主瞧着却不是滋味:二哥,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严恩阳笑容一顿,抬手摸摸妹妹的头。 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穿成这样,又要出府? 冰凝郡主知道他有意岔开话题,顺势接了他的话。 怕严恩阳反对她去战场,她并未说这个事,只将长公主的话传达给严恩阳。 严恩阳知道母亲是想让他找点事情做。 他也不想家里人替他担心。 好,我跟你一起进宫见皇上。 - 青竹院的下人是将近中午才发现穆谨言留下的信。 紧接着,那信就被送到了穆敬业手上。 穆敬业拆开信,看完,坐了整整半个时辰,而后将信烧毁。 穆谨言说偶然得知温氏的行为,过不了心里那关,想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若是他没回来就是顺利离开,让穆敬业不用找他。 这样也好。 穆府自身难保,也不知皇上太子日后还会不会追究穆家的过错。 他总跟穆老夫人说穆霜吟不会对付他们,可那是不知道温氏给穆霜吟下那种毒。 如今,若她真的不能孕育孩子,他不敢想她会多恨他们。 对小女儿,他万分愧疚。 温氏该死,但儿子是无辜的。 暂时离开京城也好。 - 穆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进丹昭宫。 穆霜吟并不知情。 还是奶娘去针线居领针线的时候,碰上了宫女打扮的穆矜谣。 趁着人不注意,奶娘跟针线居几个熟人打听了一番,才得知短短几日相府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奶娘,你等等。 穆矜谣追着奶娘从针线居出来。 她泪盈于睫,瞧起来颇为可怜。 奶娘,我想见见二妹妹,你能不能跟她说一声。 掖庭苦,慈宁宫也没多好。 没干过伺候人的活,穆矜谣哪会。 做什么错什么,太后还没说要惩治她,慈宁宫宫女先紧着为难她了。 今日她来领针线,也是受了茱萸使唤。 茱萸同其他人说了。 人是千金小姐,娇养着长大的,可不是咱们这样,天生伺候人的命,大家伙儿都看顾一些,粗使活儿就别为难人了,让她做点针线吧。 穆矜谣起初还真以为茱萸是好的。 不成想,她说的做点,是七日之内,临着尚衣局给太后送的两件春袍款式,如法炮制两件不同花色的。 太后宫里的白狸喜欢抓衣裳,太后又爱抱着宠着,这衣裳着实是废了些。 不喜担个铺张浪费的名声,入尚衣局档从来没有超过份例。 反正慈宁宫也不缺绫罗绸缎,宫女多多少少会些针线活,就照着缝制呗。 这就苦了底下人。 如今这苦差落到穆矜谣的头上。 她的女红本就拿不出手,别说七日,就是给她七个月,她也没法做出一件像样的袍子出来。 让她直接说不会她也不敢。 万一太后不高兴,直接将她送回掖庭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穆霜吟。 正琢磨怎么才能见着穆霜吟,现在见着奶娘,她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奶娘捧着针线加快脚步。 她恨不得穆家人离郡主远远的,怎么可能帮穆矜谣去见郡主。 穆家有今日是他们活该,她一点都不同情。 穆矜谣穿不惯宫女的鞋子,奶娘脚步一快,她就追不上了。 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她咬唇跺脚,手上捧着的针线摇摇晃晃,低头才发现发现顾着追人,东西都撒了一半。 只能原路返回去捡。 捡着捡着她又哭了。 她想出宫,想回家,想爹娘祖母和大哥。 他们是不是也在担心她,那怎么不想办法给她递个消息。 - 嫂嫂,我这个怎么还是不对? 四殿下吃了太子殿下给的甜头,嘴t跟抹蜜似的。 就这么两日,穆霜吟生生被他喊习惯了。 放下手中的丝绳,穆霜吟将秦靳齐手上刚编个了头的结拿过来,纠正几个错处,再耐心给他演示一遍。 好像明白了,谢谢嫂嫂。 腊雪噗嗤笑出声。 四殿下幽幽看过去:你笑什么? 腊雪小声道:刚刚的话,四殿下好像说过很多次了。 这次明白了,下次还不会。 第101章 你嫂嫂让我来哄你 秦靳齐有些不好意思去看穆霜吟。 穆霜吟安慰道:没事,多练练就会了。 四殿下又高兴了。 手笨没关系,嫂嫂不嫌弃他就行。 多得了匹马儿,四殿下一视同仁,威风有的旋风也必须有。 在秦靳玄那儿又讨了个金银项圈,却不好意思让穆霜吟再给旋风编一个勃钏。 毕竟,金银项圈只需兄长吩咐旁人打造就行,勃钏却必须实实在在用手编。 四殿下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这两天,他往丹昭宫跑得勤。 瞅瞅穆霜吟手上的。 四殿下不无羡慕。 他用了两日时间,才起了个头,穆霜吟手上那个却已经成型。 仔细瞧了瞧,四殿下忽然凑上去:嫂嫂,你手上这个流苏结好像大哥经常戴的那个。 穆霜吟没来得及应他,秦靳齐后颈那块儿皮肤蓦地就被人捏住,弓着的身体渐渐被拉直。 脑袋仰高,秦靳玄的脸倒映在他眼睛里。 大哥,你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你做什么天天往丹昭宫跑? 秦靳齐揉着自己的后颈:你不也 在兄长淡漠的视线下,四殿下识趣改口。 我担心嫂嫂无聊,所以来陪她解解闷,对不对嫂嫂? 穆霜吟配合点头:对。 秦靳齐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方才坐得位置被自己大哥占了,他也不在意,寻了个新位置坐下来。 继续编自己的。 你该回去了。 秦靳齐头也没抬:早着呢,嫂嫂留我用午膳,我答应了。 太子殿下视线从穆霜吟手上收回,随手拿起桌上穆霜吟翻了一半的书起来看。 看来是太傅布置的功课太少了,下次我会提醒他,再告假记得多给你布置一些课业,省得你整日闲得没事做。 鲁太傅儿子娶妻,这几日告假。 秦靳齐皱皱鼻子:我又不考状元,上布库好好学真本事就是,抄抄写写的有什么意义。 多读点书,下次你来告诉我,抄抄写写有什么意义。 以后你跟姐姐生了孩子,你也会这么管吗? 穆霜吟手一顿,还愣着,秦靳玄卷起书就朝秦靳齐的脑袋敲下去。 秦靳齐摸着脑袋,想说什么,对上自家大哥冷下来的脸,他呆住了。 他就是随口说说,大哥怎么还不高兴了。 四殿下很委屈:我又没有说错话。 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连穆霜吟都觉得他话说重了,伸手去拉秦靳玄的袖子,不赞同地看着他。 她也没想到他会因秦靳齐随口一句话生气。 腊雪,快让人将膳备上。 秦靳齐倏地站起来,唇瓣抿了抿:嫂嫂,我不吃了,省得留在这里碍大哥的眼。 说完人就跑了。 穆霜吟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她返回殿内,腊雪小声问她还要不要备膳。 这儿先不用准备,你用食盒每样都弄上一点,给四殿下送过去。 是。 穆霜吟重新落座,继续给流苏结收尾。 腊雪走到殿外,想了想,顺便带上了门。 奶娘跨进大门,见她手上拎了个食盒,这是送到东宫? 腊雪抬头:给四殿下送的。 四殿下走了?不是说要陪郡主用膳吗? 腊雪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奶娘瞬间正了脸色。 你快去吧。 盯着关紧的门,奶娘面上担忧。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怕是郡主身体不好。 殿内,秦靳玄盯着人看了半晌,确定她不打算理他,微叹了声,自己过来从身后抱住了人。 第78章 你也生我气了? 殿下方才话说重了。 嗯,是我不对。 这话你应该同四殿下说。 好。 穆霜吟终于放下络子,转过身看他。 殿下刚刚为何生气,你明知道四殿下就是随口说说,你是不是不喜欢 喜欢。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只是不想太早。 今日不叫他长教训,改日他当着父皇母后的面都敢说,岂不是叫你尴尬。 不论日后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想让她有压力。 穆霜吟总算明白他的反常。 那殿下可以好好说,你别看四殿下大大咧咧的,我瞧他方才是真难过了。 反正你总是最心疼他。 又开始不讲理了。 穆霜吟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隔着衣服又硬邦邦的,拧也拧不起来,她顿时有些泄气。 太子殿下唇角往上提了提,将她的手拉到后腰。 换个地方让你出气好不好? 不等她回应,他低下头。 颈间传来陌生的触感,穆霜吟身子顿时滞了下。 秦靳玄好像只是在给她做示范,只轻轻一碰,唇瓣就移开。 要不要试试? 郡主,太子殿下怎么不留下用膳? 穆霜吟面不改色:他惹了四殿下生气,哄人去了。 奶娘观察郡主的脸色,红润润的,她面露狐疑。 还想仔细瞧瞧,穆霜吟发话了:奶娘,传膳吧,我有点饿了。 奶娘再顾不得探究,赶紧去传膳。 - 秦靳齐这会儿正在享用美食,气什么的,早不存在了。 他一张嘴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好吃,想每日都去嫂嫂那儿蹭饭了。 小贵子在旁边瞅得直笑:殿下爱吃,也可以直接吩咐膳房准备。 不一样,还是丹昭宫小膳房的御厨手艺好。 忽闻外头的请安声响。 四殿下噎了一下。 赶忙放下筷子,边起身边擦嘴。 待会儿你就说我气得都吃不下饭了,听到没有? 这 秦靳齐狠狠瞪过去: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秦靳玄进殿就瞧见秦靳齐背对门口盘腿坐着。 小贵子硬着头皮:太子殿下,四殿下说他、他气得吃不下饭了,气大伤身,再不吃饭怎么行,您劝劝殿下吧。 秦靳玄视线从盖了块布的桌上扫过,东西不吃就撤走,味太大。 秦靳齐: 更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气鼓鼓转身:你都凶我了,还来做什么? 你嫂嫂让我来哄你,真不吃饭了? 不吃! 嗯,下次记得先将嘴上的油擦干净。 第102章 睁眼说完瞎话的太子殿下 秦靳齐差点就伸出舌头舔嘴唇。 一想,又觉得不对。 嫂嫂让你来哄我,你就是这样哄人的? 他怎么觉得大哥是故意来揭他短。 秦靳玄朝他招手。 四殿下慢慢站起,挪到他面前站定,嗡声问:干嘛? 你嫂嫂说方才我话说重了,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秦靳齐越发有底气:本来就是,我都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生气。 嗯,所以我跟你道歉。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四殿下将手举过头顶,想学着兄长拍他肩膀那样,也拍拍兄长的肩。 手腕轻而易举被扼制在半空。 净手了吗? 四殿下讪讪收回手,岔开腿坐在椅子上。 被嫌弃习惯了,他倒没觉得是多大事。 只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秦靳玄弹了下他的额头。 你当着孤的面,说什么都行,但是在你嫂嫂、父皇母后或是旁人面前,不要再说。 为什么不能说? 女子怀孕生子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嫂嫂年纪尚轻,这些事情都不着急,懂了吗? 四殿下想起,他听父皇说过,母后生下妹妹后染上头疾。 后来妹妹没留住,积郁在心,至今身体都不好。 跟大哥这时说的话对上了。 他懊悔,我以后不随随便便说了。 嗯。 咕噜 秦靳齐手捂住肚子,脸发热:你来得太快,我没吃饱。 饿了还跑那么快。 这不是刚刚气饱了。 太子殿下嗤了声,偏头吩咐门口的小贵子。 传膳吧,就刚刚郡主让人送过来那些,摆两副碗筷。 秦靳齐忙道:嫂嫂送的东西我吃过了。 太子殿下睨他一眼:这是不打自招? 四殿下嘿嘿笑了两声,赶快转移话题。 大哥刚刚没在嫂嫂那儿用吗? 托你的福,你嫂嫂不肯让我留下用膳。 这下,四殿下像霜打的茄子垂下头。 更愧疚了。 而睁眼说完瞎话的太子殿下,已经径自坐下,执起筷子,慢条斯理享用起美食。 - 周明帝今日在坤宁宫用过午膳,午歇半晌才往御书房理政。 冰凝郡主跟严恩阳兄妹就是在这时候来求见的。 周明帝给两人赐了坐,头一句就是问长公主:长公主今日身体好吗? 冰凝郡主要起身回话,周t明帝抬手比了个手势:坐下说。 谢皇上舅舅。冰凝郡主道:您让太医三天两头去瞧阿娘,阿娘想不好都不行。 阿娘身体很好,舅舅不用担心。 周明帝:如此朕就放心了。 冰凝郡主正想着怎么开口让舅舅同意她随军。 一迟疑,周明帝已经开始同严恩阳说话。 恩阳可知魏阁老请奏朕,想让你协助出今年的科举考题? 严恩阳颔首,臣今日进宫就是为此事。 你意下如何? 承蒙皇上和魏阁老看得起,臣愿为皇上和阁老分忧。 好,魏阁老知道定然高兴。 周明帝终于注意到外甥女的急切:冰凝似乎有话要说? 皇上舅舅英明。 周明帝捋捋胡须,笑道:不用给舅舅戴高帽,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冰凝郡主搅着手。 周明帝见状稀奇道:难得见你这么紧张。 冰凝郡主既不好意思,又期待:我听阿娘说,高国舅不日就要带兵平叛两州,我想跟着高国舅去长长见识,舅舅能不能同意? 严恩阳瞪向妹妹:你别胡闹。 冰凝郡主顾不上自己二哥。 舅舅,我是认真的,您知道,我最敬佩的就是我阿娘,我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一定不会添乱的,求皇上舅舅给我这个机会吧。 你爹娘怎么说? 爹娘说皇上舅舅同意他们就没意见。 周明帝笑了。 这是管不住自个儿女儿,把难题交给他了。 皇上 周明帝抬手止住严恩阳地未尽之言。 你真想跟高国舅去? 是! 看你态度坚决,朕若不让你去,你该在心里埋怨朕了。 冰凝郡主一喜:这么说,舅舅是同意了? 别高兴太早,你想去也行,如果你能隔着百步距离,连着二十箭中红心,朕就让你去,如何? 舅舅金口玉言,我要是都射中了,您可别反悔。 周明帝大笑,你挺有信心啊,祝保,你去准备准备,就在御花园吧。 祝保呵了呵腰:奴才这就去。 严恩阳无奈至极。 冰凝郡主这会儿哪还管得了他。 舅舅,我的弓箭就在马车上,我能用自己的弓箭吗? 周明帝说可以,让人去将她的弓箭取了过来。 秦靳丰秦靳玉也来了御书房,正好一起去了御花园。 十八、十九、二十。 二十箭连中红心。 第79章 秦靳丰击了两下掌:冰凝,你这箭法可以啊。 多谢二表哥。 冰凝郡主迫不及待看向周明帝:舅舅,您都瞧见了,不会反悔吧。 君无戏言。视线移到她手上的弓上,点评道:是把好弓。 冰凝郡主献宝似的将黄金木弓双手捧到周明帝面前。 省去得到这把弓的前因后果,只道:我央着阿吟妹妹替我同太子表哥讨的,舅舅等着我用这把弓去杀几个敌人回来。 好!舅舅等着。 提到穆霜吟,冰凝郡主有点想去丹昭宫。 可顾及二哥,还是算了。 周明帝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两个年轻姑娘感情好。 你跟阿吟年纪相仿容易说到一处,你去丹昭宫找她吧。 恩阳留下,朕有事交代。 冰凝郡主看眼自己二哥,点头走了。 周明帝问严恩阳,你还在担心冰凝? 原本担心,可皇上这么问,臣忽然就不担心了。 为何? 臣想明白了,爹娘都让舅舅做主了,按照舅舅对冰凝的疼爱,如果会有危险,您应该不会让她去。 周明帝笑了笑,恩阳有中意的姑娘吗? 严恩阳正错愕,太子来了。 躬身行过礼,他压下心头的酸涩:没有。 第103章 哪哪都齐全的姑娘是太子的福气 过几日选秀,你亦可来瞧瞧,若是你有合心意的,只管跟朕说,舅舅给你指婚。 谢皇上,不过臣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周明帝也没勉强。 皇上,臣想今日先去内阁瞧瞧。 周明帝点头:行,祝保你带定安王去内阁。 秦靳丰秦靳玉两兄弟去御书房,也是得了周明帝的传召。 既然这会儿父子几个都在御花园,也不用费心择地,往亭子里一坐,便开始说话。 周明帝还是为了过几日的选秀,提前给儿子们提个醒。 太后可能要往你们宫里指人。 朕跟皇后商量过了,照你们大哥一样,先给你们定下正妃如何? 早在秦靳玄为了穆霜吟跟太后明着起冲突的时候,秦靳丰两兄弟就认真探讨过这事。 父皇为了他们,已经跟太后周旋过多次。 太后在大哥那里受了气,肯定要在其他方面让父皇妥协。 两人也不想让父皇为难。 他们早就有了决定。 秦靳丰淡淡道:要指就让她指吧,至于正妃,还是先算了吧。 太后要指是她的事,碰不碰是他们的事。 反正太后也管不着他们屋里的事情。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关键是,他们不像大哥有喜欢的女子,本来就无所谓。 周明帝看向三儿子:你呢? 儿臣和二哥想的一样。 周明帝叹息:你们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担心让朕为难? 秦靳玄眉心拧起一道浅褶:不想就不想,直接跟父皇说,说什么违心话。 秦靳玉:也不算违心,大哥有阿吟,我们又没有喜欢的女子,就算太后真指了人,有些事情也无法勉强,我们是真的无所谓,所以父皇不用为难。 周明帝沉默片刻:朕知道了。 两个儿子还没开窍。 父子几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周明帝问太子:那些岐人还在京中吗?你还派人盯着。 是,老人孩子居多,几个已经离开京城。 太子暗中让人看着,周明帝没什么可担心。 他们不会对寻常百姓下手,但若是心怀不轨之人,也别想走出大周。 乔长盛那边呢? 周明帝刚问起,人就来了。 - 孙典礼这两日一直想见乔长盛,却没能再进乔家。 眼看清王给的期限已经到了,孙典礼只能咬着牙来见清王。 清王也刚收到宫里的消息,沉着一颗心,就等着孙典礼来。 本王以为你是个中用的,没想到你也让本王失望了。 请王爷再给臣几日,臣一定 几日?清王狠狠拍了下桌子,孙典礼一惊,跪了下去。 乔长盛迫使族亲散尽家财,谁有异议就地格杀,就在下午,他跪在宫门前请罪,大庭广众下细数世家条条罪状,自愿将乔家数千万的家产上交朝廷赎罪,你不知道? 孙典礼闻言只觉得乔长盛疯了。 百年世家,自断命脉。 乔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索他的命。 王爷,他死了? 清王面色沉冷:你觉得皇上想要他的命? 难道,不要吗? 应淮,你来告诉他。 应淮应是。 孙典礼从应淮口中得知,乔长盛此举,让以乔家为首的世家纷纷效仿。 即便可能就此丧命,那些人也一往无前。 最终的结果是,太子给了乔长盛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在金甲卫任百领。 所有戴罪的世家子弟经过考核直接让乔长盛接管,日后挣了功劳与金甲卫其他人享共同待遇。 孙典礼不可思议。 这、这不是有望从朝廷的眼中钉成为新贵吗? 听起来太子对他们还算仁慈,还给了他们机会,你想效仿吗? 孙典礼泣声道:王爷,臣不想。 乔长盛够狠,他一点都不在乎家族前程,权没了,钱也没了,一个小小的百领,乔家那么大一个世家被他自己散了,今后谁要他的命,都不会有任何顾忌。 臣身后一众妻儿老小都指着臣,臣不想同他一样。 先说了自己的处境,再表忠心更能让人信服。 得王爷看重,孙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臣若效仿他,成了个人人都能捏死之人,还如何报效王爷的恩情。 清王默了半晌,起身走过去将人搀扶起来。 你对本王忠心,日后本王不会亏待你。 孙典礼正待谢恩,听清王发出疑问。 你说世家都那么有钱吗?单单一个乔家就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这话 孙典礼不是齐贺,他立刻懂了清王的意思。 看来今日要出点血了。 本王堂堂一个王爷,所有的银钱加起来还比不得世家一根手指头。 铺垫到这里,孙典礼忍着肉疼道:王爷若有需要,尽管同臣开口。 还是你对本王忠心。清王问庆行远:先生还记得上次咱们说准备物资还缺多少银子吗? 回王爷,好像是两百万两。 孙典礼老眼一花。 在清王看过来时,他又瞬间清明:臣回去就让人给王爷送来。 好。清王一扫方才的阴霾:你对本王忠心,日后本王不会让你吃亏。 孙典礼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下子两百万两就没了。 齐贺不t在京中,倒是让他逃过了。 - 由于太子大婚时日紧,太子妃吉服又繁琐,尚衣局不敢大意。 早在旨意赐下的第二日,尚衣局司仪就到丹昭宫给穆霜吟量过身。 正常来说,一旬会重新量一次。 但太子在前,皇后娘娘在后,都十分重视太子妃大婚的吉服, 有两位主子的示意,尚衣局顶多隔个两三日就会给穆霜吟重新量一次身。 力求尽善尽美。 如此也好,时日紧迫,哪里不合适,可以及时修改。 届时才不会手忙脚乱。 今日皇后叫了尚衣局司仪到坤宁宫问进度。 穆霜吟正好在坤宁宫,皇后索性就让她们在暖阁中给穆霜吟量身。 解了外袍,穆霜吟姣好的身段显露无疑。 在尚衣局的人记录的时候,皇后踱过去瞧了瞧。 对上奶娘所说,皇后笑意更是止不住。 这样哪哪都齐全的姑娘,是太子的福气。 第104章 郡主恕罪 因了量身这茬,今日穆霜吟在坤宁宫待的时间比较长。 正好赶上东宫的人给皇后送药膳。 不会以后日日都有吧? 今日东宫送膳的太监叫小喜子。 小喜子呵腰,笑道:殿下吩咐的,娘娘别忘了用。 皇后有几年,日日吃药,着实吃怕了。 第80章 现在她是能不吃药就不吃。 这次儿子送来的药膳确实不怎么有药味儿。 可沾了个药字,就是当点心她其实也不太受用。 一时间就有些纠结。 穆霜吟见状,走过去从那个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将碗取出来,亲自端到皇后面前。 之前殿下让我试口味,光我知道的,东宫膳房就研制了十几种味道,就担心娘娘吃腻,殿下一片孝心,娘娘可不能不吃。 皇后当然知道太子一片孝心。 太子从懂事起就没少为她这个母后的身体费心。 不过这一次,皇后从周明帝口中得知穆家的事。 便知大儿子是得知了当年的事情,变着法要给穆霜吟调理身体。 让穆霜吟替她试膳只是寻个借口,不叫穆霜吟胡思乱想。 至于送到坤宁宫的药膳,估计是太子让郑荣对症下药。 给她和阿吟用不同的药入膳。 皇后接过穆霜吟手上的碗,用金勺搅了两下。 我听说福安每日也会往你那儿送两回药膳,阿吟都用了吗? 都用了。 本说是替皇后试试,也不知怎么的,她那里也日日都有。 有次福安送药膳过去,太子刚好在,她问起。 秦靳玄说正好东宫膳房每日都要给皇后熬上两回,让她一并喝着,省得皇后知道了嫌太过麻烦,不肯再用。 言罢,还亲自捧了碗喂她,走的时候还当着她的面吩咐奶娘要盯着她用。 思及此,穆霜吟就颇为无奈。 不过只要对皇后的身体有益便好。 对于那药膳,穆霜吟也并不觉得难入口。 皇后想起大儿子的嘱托,适时道:我问过郑荣,这膳于女子好处颇多,今后阿吟就同我一起食用,否则东宫膳房只为我一人开灶,太过麻烦。 穆霜吟自是应好,又催促皇后赶紧用,仔细凉了。 一碗药膳下肚,柳庆从外头进来禀,慈宁宫来人求见皇后。 让人进来。 进来的赫然是穆矜谣。 她一进来就见到了站在皇后边上的穆霜吟。 不知是高兴还是委屈,眼眶竟然红了。 腊雪见到宫女打扮的穆矜谣,震惊地看向自己姐姐。 腊梅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腊雪当即收回视线。 皇后并不认识穆矜谣。 这会儿见她瞧着穆霜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眉心就皱了起来。 怎么连规矩都不懂,谁教你这样直视郡主? 穆矜谣察觉自己失态,连忙跪地请罪: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你冒犯的不是本宫。 穆矜谣咬着唇,可怜兮兮去看穆霜吟,希望她能为自己说句话。 但穆霜吟神色冷淡,好像压根就不认识她。 她越发用力地咬唇,声音带着哽咽:郡主恕罪。 第105章 太子也对她关怀备至 皇后不算满意,但也没有再为难人。 起来吧,太后让你来所为何事? 穆矜谣起身之时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眼泪还要往眼眶挤,但皇后还等着她回话,她只能强压下委屈。 太后让奴婢过来请皇后娘娘一同出席后日的选秀。 就这事? 是。 皇后压根就不信。 这次选秀太后要为几个孙子指人,周明帝也会趁机给几个臣子赐下恩典。 皇上太后都在,按理,她这个皇后本来就该露脸。 太后何必要多此一举。 你回去禀太后,就说本宫知道了。 是,奴婢告退。 直起身来却迟迟没动脚,又偷偷去看穆霜吟。 穆霜吟并未看她,穆矜谣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只能告退。 早在穆老夫人与穆敬业轮番上阵,让穆霜吟在帝后与几位殿下面前为穆矜谣美言时,穆霜吟就知道穆矜谣在此次秀女之列。 秀女成了慈宁宫宫女,确实让她疑惑。 但穆霜吟对穆家的事情不关心。 穆矜谣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她不会想着去刨根问底。 穆矜谣却不这么想。 她俨然将穆霜吟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二妹妹。 穆矜谣躲在坤宁宫外一处假山后头等穆霜吟。 见人出来,立刻来到她面前。 不等穆霜吟说话,穆矜谣就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 二妹妹,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吗 穆霜吟从穆矜谣口中得知,穆敬业犯了事。 她从秀女莫名其妙成了罪臣之女。 先被送进了掖庭,后来就到了慈宁宫伺候太后。 穆矜谣见自己说了这么多,穆霜吟都无动于衷。 急得语无伦次。 二妹妹,我没法跟家里联系,在这个宫里,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在慈宁宫,她们都欺负我,你替我求个情,我不要待在宫里了,我想回家。 这样待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我真的很难受,你就帮帮我吧二妹妹。 她伸手要去拉穆霜吟,被腊梅挡住了。 穆矜谣都快难受死了,她边哭边抽噎,又是泪又是鼻涕。 二妹妹,你就替我求求情吧? 穆霜吟没打算理她,正要离开,忽然瞧见太子绕过拱门朝这里走来。 瞧见她,秦靳玄淡漠的面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穆矜谣听到周围人的请安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跟着跪地请安。 秦靳玄并未注意到旁人,他径自来到穆霜吟面前。 见她衣衫单薄,当即不满意。 握了握她的手,果真有些凉。 怎么出来也没披件披风?太子殿下拧起眉:去皇后宫里给郡主拿一件披风。 我不冷,不许你让福安去找娘娘要披风。 都要入春了,京城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 他自己不也没有披风。 秦靳玄妥协:那你先回去,我去见见母后,稍后去你那儿用膳。 嗯。 目送她离开,秦靳玄转身进了坤宁宫。 人都走了,穆矜谣手掌撑地起身。 穆霜吟不愿意帮她。 她要当太子妃了。 皇后对她真好,她就是多看了她一眼,皇后就说她冒犯了穆霜吟。 就连太子也对她关怀备至。 她对太子说不许,太子不仅没生气,还全都听她的话。 穆家出事,她成了卑微的宫女,任人欺负,穆霜吟半点没受影响。 她都那样求她了,穆霜吟动动嘴皮子就能帮她摆脱困境,可她连这都不愿。 祖母爹娘对不起她,可她是无辜的。 穆霜吟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好歹她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啊。 第106章 郡主今日见了什么人? 回到丹昭宫,穆霜吟让腊梅去打听穆家究竟犯了什么事。 奶娘悠悠叹口气:郡主,不用让腊梅去了,奴婢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郡主已经知道,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等穆霜吟询问,便将碰到穆矜谣的事儿说了。 昨儿奴婢去针线居领针线的时候,碰到了宫女打扮的穆矜谣,觉得奇怪就找人问了 她将自己打听来的情况,全部告诉穆霜吟。 穆霜吟听完,眉心微微拢起。 见到成了宫女的穆矜谣,她就猜测穆家犯的事情不小。 否则穆矜谣也不会直接从秀女变成宫女。 而今从奶娘口中听到事情经过,似乎比她所想还要大。 朝臣与有不臣之心的藩王有牵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死罪。 皇上对穆家的处罚轻了。 一起用膳的时候,她明显藏了心事,用得也不多,太子殿下不禁蹙眉:在想什么? 穆霜吟放下筷子,见他用好了,叫人进来将东西撤出去。 两人分别漱过口,穆霜吟问起穆家的事情。 秦靳玄点头:确有其事。 穆霜吟垂下眼睫,片刻重新掀起眼皮看他。 穆家犯的是抄家灭族的罪,皇上从轻发落是不是因为我? 太子殿下总算知道她方才心事重重的原因。 挥退伺候的人,穆霜吟被他抱坐在腿上。 若轻飘飘回一句不是,她恐怕还要胡思乱t想。 微微一叹,秦靳玄道:若我说没有,定然是骗你。 你我的好日子将近,不管是我还是父皇母后,总是希望图个吉利。 第81章 当然最重要的是,穆敬业贪财是真,但他还没有胆子敢勾结两个藩王,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穆霜吟握住他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觉得要说清楚。 殿下,我是我,穆家是穆家,除了我身上留着穆敬业的血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半点都不想同他们有任何瓜葛。 在我心里,皇上娘娘还有殿下,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国家大事我帮不了什么,但至少我不能给你们拖后腿,不然我会很愧疚,殿下能明白吗? 秦靳玄说怎会不明白:有件事,你大抵不知道。 穆家犯事的证据,是我给父皇的。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从未想过因为你而宽待穆家。 她是她,穆家是穆家。 穆家人不配当她家人。 至于父皇,他亦有分寸,否则也不会宁愿跟太后生了嫌隙也要处置卫振等人。 听他这么说,穆霜吟反而松了口气。 秦靳玄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抬手戳戳她梨涡。 指腹触及她滑腻的面庞,太子殿下流连忘返,最终还是穆霜吟伸手抓住他作怪的手指。 秦靳玄自是想同她更亲近一些,思及那日惹恼了她,还是不敢太过分。 这样抱着人说说话,已经是很好。 其他,他等得起。 从殿内出来,秦靳玄示意腊梅腊雪跟上。 确定声音不会传进殿内,太子问两姐妹:郡主怎么会知道穆家的事情,她今日见了什么人? 第107章 世间女子有哪个能与孤的太子妃相较 早在穆矜谣回慈宁宫前,太后派着守在坤宁宫外的人就将穆矜谣与穆霜吟的谈话告知太后。 太后此举是想了解穆霜吟对穆矜谣的态度。 待听完宫人的回禀,太后就知道想在穆矜谣身上动脑筋,应当是行不通了。 长得不像穆霜吟,两人之间又没有多深的情谊。 她将人从掖庭带出来,纯属多此一举。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心思也该花在值得花的人身上,就现在来看穆矜谣,实在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太后揉了揉眉心,等会儿穆矜谣回来让她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让她到哀家面前来。 茱萸蹲身:是。 穆矜谣回到慈宁宫,连太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茱萸打发继续去做针线活。 直到外头的人进来通传说太子来了。 太后想了想,吩咐功能全:你去吩咐一下,待会儿让穆矜谣进来送茶水。 不管宫能全的心里有多复杂,这会儿他都不能表露分毫。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行至门口时,太子正好跨进来,宫能全赶忙跪地行礼。 待他直起身子,就听到太后在问太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孙儿今日来找皇祖母是为选秀之事。 选秀?太后讶异道:难不成太子是改了主意,也想让哀家替你挑几个人进东宫伺候? 皇祖母说笑了,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以父皇为楷模,更何况这世间女子,有哪个人能与孤的太子妃相较?孤既有幸拥有了最好的那一个,又怎会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 太后抿抿唇。 话里话外都是在抬举穆霜吟,当她听不出来吗。 那太子方才说是为选秀之事而来,此话何意? 孤听说皇祖母想将安国公之女指入二弟宫里为侧妃? 太后面色微微一变,这件事情她也是今日早上才定下的。 慈宁宫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太子怎么会知道? 此事太后有自己的考量。 上一次她想将安国公的女儿指婚给秦竖。 秦竖却死活不要,下了安国公的面子。 安国公毕竟是跟随周明帝南征北战过的老臣,如今也深受帝王倚重,太后不想跟安国公交恶。 趁着这次选秀,她想卖安国公一个人情,将秦竖捅出来的篓子补上。 若非周明帝明确说过,二皇子跟三皇子的正妃要皇后先掌过眼。 这一次太后就想直接将安国公的女儿指给二皇子为正妃。 还有那穆矜谣,原本她确实是想寻个由头将人指入东宫。 再不济,她也想指给三皇子。他们几个兄弟不是兄友弟恭吗? 太子这里油盐不进,穆霜吟太子又护得跟什么似的,那她只将心思转到太子的几个兄弟上。 可谁知道穆家忽然犯了事,打乱了她的计划。 想起大儿子跟她说的那些话,太后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胆战心惊。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太后并未在此时说得太过绝对:这件事情哀家也还在考虑,既然太子已经知道,那你意下如何? 第108章 直赤赤在太子膝盖上滚了一圈 二弟跟安国公的女儿不合适,孤今日过来是来请皇祖母打消这个念头。 太子说得好生直接。太后面色凉淡几分:哀家请皇上同意这次选秀,为的是替几个是孙儿择选好女子,为咱们皇室开枝散叶。 东宫不进人,已经是哀家的遗憾,阿丰阿玉宫里进几个人,皇上都是默许的,哀家为何要打消这个念头。 余光瞥见那道端着茶水进殿的身影,太后的心思就发散了。 嘴上虽还在说着话,可那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穆矜谣的一举一动。 穆矜谣并不知太后让她进来送茶别有深意。 因着方才在坤宁宫门口她瞧见太子对穆霜吟处处妥贴,又听说太子殿下俊美非凡,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从托盘上拿起茶盏放至桌面时,她大着胆子微微掀起眼皮。 棱角分明的下巴、平直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几乎看完了半张脸,穆矜谣的心跳得飞快。 视线再往上,对上太子那双冷沉的眼睛,穆矜谣吓了一跳,刚触到桌面边缘的杯托就这么直赤赤在太子膝盖上滚了一圈,掉落在地。 砰地一声响。 太子殿下的蟒纹皂靴都被茶水溅湿了。 锋利的碎瓷片在靴上弹了一下,又落到地面。 穆矜谣面色惨白,浑身簌簌发抖。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随即,凄厉的尖叫先求饶声响了起来。 瓷片刺破罗纱,扎进没多少肉的膝盖,连骨头都是疼的。 撑在地上的双手掌心皮肉也被割破了。 穆矜谣疼得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还记得自己犯了大错,奴婢、奴婢一时失察,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宫能全看着这堪称戏剧性的一幕。 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果然人要作死,阎王殿的门不开都不行。 他方才还好心提点了穆矜谣几句,要她进去侍奉茶水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了。 谁成想,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小姐,就算落魄到这般境地了,还是那么天真。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太后让他去打听的时候,宫能全就知道,穆矜谣在刚进东西十二宫第一夜就跟人起了冲突。 当时他就觉得这穆矜谣不太靠谱,这几日接触下来,果然如此。 胆小爱哭,伺候人的活能干的没几个。 若不是太后有心想要利用她,像这种笨手笨脚的,慈宁宫万万容不下。 正好此时从廊檐上头飞过一只乌鸦,还嘎嘎叫了两声,宫能全嘴角一抽。 还挺应景。 殿内,太后冷着脸训了几句,对着太子又换了一副和善关心的嘴脸。 阿玄,底下人手脚不利索,实在让哀家汗颜,正好哀家这里留着几套你父皇年轻时的常服,你先去换上,其他话,咱们祖孙俩稍后再说。 说着,冷眼扫视过地下的人,寒声道:跪在地上做什么,太子要是着了凉你有几条命能担待,还不伺候太子殿下去换身衣裳。 不必了。太子翩翩然起了身,掸了掸袍裾上尚未吸收干净的水。 凌厉的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穆矜谣,落在太后面上。 赶上了孤不欲叫宫里见血的时候,那就送回掖庭再不复出,以示惩戒,皇祖母没意见吧。 穆矜谣如遭雷击。 奈何此时这里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再如何求饶也无济于事。 太后搁在桌上的手屈了屈,今日她没带护甲,微微使力指甲就泛着白。 太子竟然知道穆矜谣的身份,还知道人是她从掖庭带出来的。 他怎么好像对慈宁宫的事情了如指掌? 第109章 太子妃与穆家并无干系 罢了,既然穆矜谣没有用,她犯不着费心思保她。 第82章 更没必要为了她,再惹太子不快。 当下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太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奴才犯了错,太子要惩戒,理所应当,哀家自然没意见。 穆矜谣简直要绝望了。 膝头贴着瓷片转了个弯,朝太后磕头,求太后宽恕。 太后不耐,喊宫能全进来。 怎么将人从掖庭带出来,就怎么将人送回去。 宫能全应个是,随即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穆t矜谣的耳朵,她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穆矜谣见求太后无望,又开始转求太子。 太子殿下开恩,求太子殿下看在二妹妹的份上,不要将奴婢送回掖庭。 怎么讨饶都没用,穆矜谣最终还是被拉走了。 太后试图为自己解释。 太子莫要误会,哀家当初完全是因为昭阳郡主,才对穆矜谣高看几分,叫人从掖庭将她带出来也是看在她跟郡主是一条藤上下来的份上,没成想 太后话未说完就被太子打断。 太子妃自幼得母后教养,与穆家并无干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姓穆的人就能与太子妃相提并论,这话,皇祖母日后莫要再说了。 否则,不仅是落了孤与太子妃的脸,也是落了母后的脸。 太后呼吸一滞。 每次与太子言语交锋,她似乎都会落下乘。 这会儿也只能讪讪转了话题。 方才太子说二皇子跟安国公的女儿不合适,这是何意?难不成太子或是二皇子早前就见过了人? 人是没见过,只是皇祖母可能不知道,安国公早上亲自告罪,已经将人领回家中去了。 太后愣了愣:这又是为什么? 父皇让安国公亲自来跟皇祖母解释,现在人在外边,皇祖母随时可以传召。 孙儿就先告退了。 太子离开后,太后当即将安国公传了进来。 安国公见到太后,问安后第一句话就是请罪。 小女胆大包天,居然让府中庶妹顶替她入宫选秀,实乃欺君大罪,臣知晓此事当即进宫跟皇上请罪,幸得皇上宽容 后续安国公说了什么,太后并未仔细听。 她只知道不管是穆矜谣还是安国公的女儿,这次选秀她打得算盘大抵都落空了。 不是不生气,可安国公是肱股之臣,皇上都不追究了,她又能如何? 她的本意也是想卖安国公一个面子,不是想结仇。 安国公怎么走进慈宁宫就怎么走出去。 从慈宁宫离开后,安国公来东宫求见太子。 踏入东宫大门,入目一片喜色。 再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安国公恍惚了一下。 是了,太子即将大婚。 福安入内通禀,很快就出来请安国公进去。 一进殿,安国公就掀袍跪在太子面前。 多谢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替臣美言。 说起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儿,安国公就气得牙根痒。 让庶妹以嫡女身份进宫选秀只是其罪之一。 想起今日他得知消息进女儿院中,看到捧在掌心的女儿青天白日就在跟府卫行苟且之事。 安国公气恨交加,直接拿刀砍了那个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府卫。 再去看女儿,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竟然还说,这个没了再换一个就是。 第110章 若不是你们不争气,孤犯得着如此? 也不知看着柔弱乖巧的女儿怎么就能面不改色说出此等放--荡话。 命人将她看管起来,安国公当即进宫跟周明帝请罪。 安国公虽不知是何人给他递的消息,但这事既然已经被旁人知道,纸包不住火。 与其最后被发现,罪加一等,还不如现在自己认罪。 当然,安国公能毫不犹豫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知道了解周明帝的性情。 惩戒肯定有,但皇上还不至于为了此事真将安国公府怎么样。 安国公是早朝后到御书房见的驾,当时太子也在,皇上当着他的面问太子怎么想。 太子说:强扭的瓜不甜,作为兄长,儿臣也希望几个弟弟后院和谐,安国公小姐既然不想进宫,强人所难反倒不美。 听了太子的话,周明帝思索片刻道:太子说得在理。 正好周明帝也不怎么将这次的选秀放在心上,最后连惩戒都没有,就那样翻篇了。 太子一个眼神,福安就上前将安国公搀起来。 国公与世子受的委屈,父皇与孤一直都记得,父皇不追究此事也是记得国公府的功劳,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国公不用放在心上。 安国公知道太子说的委屈指的是他儿子与孙典礼的儿子起冲突之事。 连忙说不算委屈:能为皇上和殿下分忧,是犬子的福气。 接下去,恐还要让国公受些委屈。 安国公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东宫。 也不知那些个心思不纯的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他儿子已经得了个与人争妓的坏名声。 虽不知太子口中的委屈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接下去该轮到他了。不管是什么,早在从太子殿下口中得知的那一刻,安国公就做好了准备。 殿下提前跟他打招呼,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太子殿下完全可以不用告诉他,如此是对他的信任,安国公哪里还会觉得委屈。 秦靳丰从书房后储藏室走出来,瑞凤眼亮亮地看向正在看折子的兄长。 声音有些得意:大哥不是说不管我们的事,让我们自己同父皇说个明白? 太子殿下头也不抬,手上的折子批完又翻开了一本,方道:若不是你们不争气,孤犯得着如此? 早知从兄长这里听不到好话,二殿下也不在意。 随手转着笔架子,秦靳丰问起秦靳玉:三弟最近怎么总找不着人,大哥又让他做什么去了? 正事。 笔架子越发被他转得飞快:大哥怎么不让我为你分忧,正经事都只交给三弟,我跟三弟相比,到底差哪里了? 秦靳玄视线扫过他转笔架的手,落在他脸上。 只看了一眼,秦靳丰就读懂了他的意思差哪里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有点不服却又暂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要是无聊,可以去找阿齐,孤看你跟他很有共同话题。 三殿下默默收回转笔架的手,轻嗤一声:谁跟他有共同话题,见了人,我怕自己忍不住揍他。 那小子上次趁他睡觉,偷摸溜进寝室给他画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差点没将他吓死,他还没跟他算账。 你只管揍,父皇母后应当没意见,若有,孤替你求情。 刚刚走到殿外,正好将两位兄长最后几句话一字不落听进耳里的四殿下:??? 第111章 皇帝太子都护犊子 算盘落空,太后这几日精神不济。 对选秀之事也肉眼可见没有前些日子上心了。 不过,真等到选秀之日,太后还是没有缺席。 所有适龄的孙辈除了二皇子跟三皇子都在这里。 太后抿了抿唇。 她与太子起了冲突,秦靳丰秦靳玉两兄弟也疏远了她这个皇祖母。 罢了,皇帝太子都护犊子。 今日又有帝后在,二皇子三皇子的后院是由不得她做主了。 将关系闹得更僵,恐会对两个儿子不利。 还不如讨个好。 至于心中的气闷,在旁处找补回来就是。 先给两个儿子选了几个侍妾,再就是几个孙子。 能进宫选秀的人大多家里官职都不低,太后也不怕委屈了自己人。 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是她的孙子。 太后并未厚此薄彼。 秦恒已经有世子妃。 清王世子妃叫卫愉,是卫家一位表姑娘,跟太后还是沾亲带故。 卫愉当初也是太后指婚给秦恒。 对于自家人,太后向来宽厚。 她原本对卫愉很满意。 可她嫁给秦恒都快两年了,迟迟没有好消息。 太后本就对卫愉不太满意了,卫愉听说这次选秀是她做主给几个孙子指人,竟然还不懂事递牌子进宫,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不要给秦恒的后院添人。 这还得了。 子嗣多重要啊。 卫愉自己不争气就算了,居然还为了一己私欲说出这种不贤的话。 这一点太后无法容忍。 也不知是不是想给卫愉警告,今日太后给秦恒指了五个侍妾,是目前为止后院进人最多的。 第83章 卫愉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地看着太后,太后一眼都没有分给她。 秦恒下来就是秦竖。 太后将高国舅的女儿、皇后的侄女高敏珠指给秦竖当世子妃。 秦竖本人就在这里。 他看向那个高敏珠,丰腴了些,但是容貌秀美,皮肤白净,不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人,却也不算差。 进宫前,父王就提醒过他,不管皇祖母给他指了什么人,他都要欣然接受。 秦竖虽然脑子不甚聪明,但还算是听话。 这会儿见高敏珠也长相尚可,他也没有拒绝之理。 多谢皇祖母。 太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瞧见皇后蹙起的眉,她心里舒坦多了。 皇后确实来气。 太后这是非得找不痛快。 她之前就跟太后说过,敏珠只是进宫走一遭,太后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这会儿忽然如此,想也知道是这段日子她在太子那里处处没讨着好,故意要给人添堵。 母后 皇后刚开口,就见自己的侄女盈盈一拜:臣女多谢太后。 皇后愕然地看向侄女。 高敏珠给了皇后一个放心的眼神。 皇后也不知侄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皱着的眉心并未松,但到t底没有在此时多说什么。 选秀继续进行。 太后这边给几个孙子指完了,接下去就是周明帝给几个臣子赐婚。 周明帝没有像太后一样直接指婚,而是按照官职高低让臣子们自己选。 臣子们选完也没有立刻盖棺定论,周明帝又询问了秀女的意愿。 两厢都没问题,周明帝才赐下恩旨。 此事传出去,一些尚未娶亲的臣子们不禁后悔。 他们以为是皇上直接赐婚,没想到还能自己选。 早知道他们也该请皇上做主。 第112章 穆霜吟与皇后的情分无关太子 选秀结束,高敏珠得了帝后的召见。 一进坤宁宫大殿,高敏珠就瞧见皇后姑母面上的担忧,还有皇上姑父好似有些愧疚? 别请什么安了,敏珠,你方才为何不让本宫说话? 周明帝心知肚明太后这是迁怒,故意让皇后不痛快。 这会儿也道:你若真不愿意,朕去请太后收回成命。 姑父姑母你们不用为我担心。高敏珠笑得促狭:我说实话,皇上姑父别怪罪。 你只管说。 廉王世子人品不行,他的存在着实辱没了宗亲的脸,我确实看不上,但是我进宫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姑母姑父为难。 确实是高国舅会说的话。 帝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皇后正要说话,就见站在下首的姑娘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那我就换个不让姑父姑母为难的法子不就行了。 她不遵太后懿旨会让皇上皇后为难,那若是秦竖自己去找太后取消指婚呢。 这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帝后也不会为难。 皇后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没有那些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循规蹈矩。 她古怪精灵,每每露出这样的神情,必有事发生。 高国舅为了这个女儿也是没少头疼。 你打什么主意? 高敏珠提着裙摆上前,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并保证:行,你只管去做,真有什么事本宫给你做主。 这件事真不用朕插手?高敏珠走后,周明帝问皇后。 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您了,不过若是到时候有人将敏珠告到皇上面前,您多担待。 自然。 皇后笑了,起身时却忽然晃了下身体。 周明帝倏地起身将人扶住,担忧唤皇后:怎么了? 皇后借着周明帝的力道站稳,摇摇头,没事,可能是坐久了猛一起身,犯晕。 周明帝还是不放心,让祝保去传了郑院正过来。 换季人的身体火气会比较大,娘娘气血不足,比常人容易晕眩,没有什么大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皇上放心。 皇后的身体一直都是郑荣在调理。 郑荣的医术,周明帝自是信得过。 他挥挥手,屋内的人陆续退出去。 周明帝坐在床边,握住妻子的手,凤目中难掩担忧与心疼。 最后还是皇后宽慰他:郑院正都说了,臣妾就是换季火气大,皇上别担心。 您这样,让孩子们瞧见了,也得跟着担心。 皇后这话一出,殿外就传进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光听脚步声,来的人还不少。 果然,皇后一看过去,几个孩子都来了。 太过担忧,穆霜吟也顾不得规矩,直接上前趴到皇后床边: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皇后见她眼眶都红了,忙去摸她的头。 扫过几个面色同样担忧的儿子,皇后叹道:别担心,我好着呢,你们刚刚过来应该撞见郑荣了吧。 穆霜吟点点头。 方才几人都在东宫。 皇后晕眩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就变成了皇后晕厥。 着实将他们吓了一大跳。 穆霜吟与皇后的情分无关太子。 就算没有秦靳玄,皇后同样是她视作母亲般的亲人。 阿娘照顾了她三年,皇后照顾了她十一年。 她只是一个臣女,皇后却对她视如己出,事无巨细。 对穆霜吟来说,皇后不是母亲胜似母亲。 她心里也早就当皇后当成母亲看待。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生病也不想让皇后受病痛的折磨。 第113章 皇上就不恋栈吗? 皇后清楚自己的身体,是生韶华时出血伤了根基。 细心养了这么多年,大的毛病没有,小毛病却是不可避免。 又过了会儿,皇后以休息为由,让几个孩子都回去。 周明帝也道:太子去御书房帮朕理政,朕今日就在坤宁宫陪着皇后,你们都走吧,不要扰了你们母后休息。 父皇,让儿臣也留下来吧。 周明帝瞥一眼最是顽皮的小儿子。 可以,鲁太傅给你布置了那些课业,你去拿到这里来做,今日朕忙里偷闲,正好抽查抽查你的功课。 四殿下心中警铃大响:算了算了!有父皇在,儿臣还是不在此叨扰母后了。 周明帝哼了一声。 几个孩子都走了,皇后摇摇头,他三个兄长都没他那样厌学。 他只要精于一样就行,朕也不指望他做个文武全才。 皇后好笑:这些话皇上为何不当着孩子的面说? 周明帝说那可不行:朕真说了,那小子更加有理由不做功课了。不求他学的精,但至少不能荒废。 趁着年纪不大,该抓还是得抓。 皇上费心了。 周明帝看着皇后,眼底隐有心疼:受生育之苦的是皇后,他们都是皇后为朕生的孩子,朕当然要费心。 皇后主动握住周明帝的手,谢谢皇上。 当初在太后的安排下,家世不显的她嫁给了同样在众皇子中根基最薄弱的周明帝。 盲婚哑嫁,她当时可没想过周明帝会一心一意待她,也从不敢奢望他会跟她一样爱护他们的孩子。 历朝历代用亲生儿子养蛊的帝王不计其数。 好在周明帝不是这种帝王。 纵使这其中有高家的原因,但更多的,皇后更愿意相信周明帝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帝。 他一直是个好丈夫,也是好父亲。 谢什么,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周明帝唤人端了水进来擦洗手脚。 收拾好解下外袍上了榻,将皇后揽在怀里。 朕没有亲兄弟,看他们兄弟几个齐心,朕心里高兴,这都是皇后的功劳。 太子已经能独当一面,朕最近不止一次想过,将这天下交到太子手上,你我二人就去云游四海,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多好啊。 皇后有些向往,心里又好奇:皇上就不恋栈吗? 这皇帝朕早就做够了,刚登基时,朕太忙没有时间陪皇后,现在孩子们长大了,也到了咱们该享福的时候了,我也想多些时间陪陪你。 皇后眼眶微酸,伸手环住丈夫的腰:嗯,不过也不着急,等孩子们都成家吧。 三个大的朕还等得了,要等到阿齐成家,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如果皇后不放心,咱们将他一起带上。 第84章 皇后破涕为笑,皇上怎么也跟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 周明帝自个儿也笑了。 - 穆霜吟从坤宁宫回来不久,岑悦宁进宫求见。 岑悦宁是第一次来丹昭宫,穆霜吟见她有兴趣,就带她逛了逛。 姐妹俩边逛边说。 岑悦宁性情开朗,不好的事情她从不会刻意去记。 上次在茶馆险些遇险的阴霾,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该记住的她也没有忘记。 今日她进宫,除了想来看看表妹,她其实还想要打听一个人。 武圣安? 第114章 殿下又明知故问 岑悦宁点头:听我爹说他是金甲卫的统领,皇上现在将金甲卫交给太子统管了,郡主有没有听太子殿下说过这个人? 那日武圣安跟庞水联手救下了岑悦宁。 后来庞水另有公务在身,就由武圣安将岑悦宁送回了岑家。 考虑到女孩子的名声问题,自然是马车最保险。 马车停在岑府门前时,岑悦宁悠悠转醒,揉着疼痛的头坐起身,下意识叫自己的丫鬟红袖。 回应她的却是一道浑厚粗犷的男声。 岑悦宁瞬间清醒,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长相硬朗、身型粗犷,肤色却十分白皙的男人。 嗯,一个十分符合她审美的男人。 她喜欢小白脸,但是又要那种不羸弱,甚至还有些粗狂的小白脸。 武圣安的外形完全满足她的要求。 也让她第一次生出想进一步了解一个人的想法。 从武圣安口中,岑悦宁得知自己差点遇险,不过现下平安,他则是奉了太子之命从罗成浩手中救下她。 岑悦宁后来才得知他叫武圣安。 又从岑如风口中知道武圣安是金甲卫的统领。 上到祖父下到几个哥哥都是文官,对于武圣安他们也不熟悉。 想来想去,岑悦宁就想到了穆霜吟。 上次郡主让阿娘给她带了首饰胭脂,她前段时日在养身体尚未进宫道谢。 这两日身子好了,就迫不及待进宫。 装得再若无其事,岑悦宁面上仍然有不自知的急切。 察觉到穆霜吟的打量t,岑悦宁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这样的反应,穆霜吟自然看懂了,她也不拆穿。 没听过,表姐为何要打听他? 岑悦宁进宫前已经得过爹娘的交代,那日差点遇险的事情当然不能让穆霜吟知道。 她言简意赅:他帮过我一个小忙,我想谢谢他。 那我替表姐将谢意带到? 她能说想要让穆霜吟帮她打听一下武圣安年龄几何,品行如何,家中是否已有婚配吗? 说实话小表妹被她吓到了怎么办? 慢慢来吧。 也行,那就谢过表妹了。 穆霜吟忍住笑,应了下来,该打听什么,她心里大概清楚了。 用晚膳之前,穆霜吟去坤宁宫看皇后。 皇后气色比中午好多了,穆霜吟总算放心, 帝后留她用晚膳。 戌时过半穆霜吟才回到丹昭宫。 再过了半个时辰,腊梅腊雪询问正坐在窗棂边看书的穆霜吟。 郡主,亥时了,可要备水沐浴? 还是晚些吧。 是。 秦靳玄从御书房出来走的并不是回东宫的路。 福安以为殿下平日里走顺了,连时辰都忘了,忙提醒。 殿下,已经亥时过半了,郡主应该休息了。 嗯。应是应了,脚步却半点没停的意思。 福安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赶紧专心提灯。 进了丹昭宫的甬道,还能看到敞开的宫门,福安眼睛亮了。 秦靳玄加快脚步,很快就进了丹昭宫。 候在门口的腊雪心下一喜,刚蹲身,太子已经来到她面前,挥挥手免了她行礼。 郡主还没睡? 腊雪说还没。 秦靳玄进了殿。 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的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殿内烛火摇曳,散发着昏黄的光,她专注看着书,就这样望过去,美好得像是一幅画。太子殿下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穆霜吟看书看得认真,直到头顶上方投下一道阴影,她后知后觉抬头,就这么坐着被他揽进了怀中。 不是让福安来告诉你,亥时没过来就是不过来了,怎么还没睡? 殿下不是也来了。 他将她微微松开,深邃的桃花眼凝视她明艳的脸庞,声音都含着笑意。 所以,你是担心我来了进不来,特意在等我? 殿下又明知故问。 他面上笑意渐深,捧住她的脸,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额头、眼睛、鼻尖。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穆霜吟手中的书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第115章 让你再咬一下好不好? 穆霜吟又回到了那晚,他在窗外,她在屋里的状态。 当时他隔着扇木窗,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抬着她的脸。 现在没了窗户的阻隔,两人贴得更近,所有的感官更加清晰。 周身都是他炽热清冷的气息,像那晚一样,穆霜吟连呼吸都忘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上半身微微弓着将她抱得更紧,薄唇轻移至她耳畔,反复蹭了蹭。 穆霜吟没察觉什么异样,将头深深埋在他腰间。 手拽着他衣袍下摆,语调很软:殿下上次说,成婚之前都不会再这般。 唔,没忍住,让你再咬一下好不好? 翌日一早,岑悦宁就收到了穆霜吟的来信。 看完信,岑悦宁捂住脸。 原来小表妹早猜到她的心思。 扭捏一瞬,她就释然了。 飞快将信上的内容凝练了一遍。 武圣安,二十四岁,出身寒门,现任金甲卫统领,尚未婚配。 看到寒门两个字,岑悦宁双目骤然亮了。 其他人或许会看不上寒门子弟,岑家却不是这样。 祖父更希望她日后嫁一个寒门子弟,当然前提是人品好。 武圣安各方面都挺让人满意的,除了年纪大了些,还有就是人品有待商榷。 岑悦宁现在也不着急让家里人知道。 等她找到机会先了解武圣安的人品,再看看人家是否对她有意,有了后续再告诉家里人不迟。 - 永宁二十一年三月二日,辽南王、蒙汉王以朝廷草菅其儿子命为由,正式向朝廷宣战。 起兵书字字泣血。 罗列自己为大周呕心沥血守护边境,到头来天下大定皇帝就要削藩,半点不给他们留活路,连他们自己送往京城替他们尽忠的儿子都不放过。 半点不提他们企图脱离朝廷管控,私自结盟,让儿子勾结朝臣之事。 没过两日,翰林院一封述情文书在民间传阅。 这些年,大周百姓生活富足,也没有苛税杂役,比起总是找借口不向朝廷纳贡、明里暗里招兵买马的两王,他们更愿意相信给了他们好生活的朝廷。 民心安抚完了。 朝廷开始着手反击击。 三月五日,周明帝着令高国舅统领八万精兵从京城出发,剿灭叛王。 郡主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冰凝郡主与高国舅还有另一位副将张奇并排骑在前头。 听闻高国舅的称呼,冰凝郡主脸一肃,双手一搭做了个标准的听令手势:将军,末将在! 与张奇交换了一下眼神,高国舅轻咳一声:没事。 冰凝郡主态度这样端正,他们实在不忍告诉她,或许都不用走到蒙州,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 辽南王前两日就带了三万骑兵和八万步兵到蒙州与蒙汉王汇合。 另留一万骑兵和七万步兵镇守辽州。 韩忠顺麾下的六万步兵就被留下了。 有人觉得憋屈,到韩忠顺面前抱怨。 将军,你说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吃的、穿的、军饷方方面面都一视同仁了,为何有立功得到机会还是不想着咱们? 韩忠顺反问:谁跟你们说王爷对咱们一视同仁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 最近这段时间,骑兵营的骑兵有的他们也都有,甚至还要更好。 不是王爷打算重用他们了吗? 这六万步兵都是韩忠顺在管,他们虽是效忠辽南王,但听的是韩忠顺的令。 韩忠顺还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们。 第85章 暂时也不打算说。 再过几日,你们便都明白了,现在无需多说,等着就是。 韩忠顺想到前几日送到他手上的那封信函。 太子殿下虽招揽了他,可在这种关键时刻又没有用他。 要说太子不信任他,可信函中却说,过几日让他等着协助朝廷派过来的人治理辽州。 若不信任,太子不会将此事告知他。 既如此,他就原地待命。 第116章 可惜你没机会了 蒙州。 辽南王跟蒙汉王也早就收到高国舅领八万精兵征伐他们的消息。 此时在蒙汉王府邸,两王正在商讨接下去的攻城计划。 熊兄,本王以为咱们不应等朝廷的兵马到了再行事,现在就可以破开甘州、原州的城门,随即一路北上。 宇文兄切勿着急,你我二人兵马合计起来有二三十万,区区八万兵马有何为惧,现在在天下人眼中,咱们是反王,将士们再忠诚,担个叛贼的名头,心里到底不得劲,现在于我们而言,士气最重要。 熊启麟喝了口酒,继续道:等朝廷的兵马到了,咱们一并收拾了,这才能鼓舞兵心。 宇文苍皱了皱眉。 本王不这样认为,朝廷八万精兵一旦于甘、原两州汇合,就变成了十几万,到时再攻城,胜算就没有那么大了,夜长梦多,本王还是觉得应该趁着朝廷的兵马到来之前攻城。 宇文兄未免太小瞧本王了,你焉知甘、原两州没有本王的人?实不相瞒,甘、原两州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不过是跳梁小丑何足为惧。 行军忌太过自负,熊兄当知这个道理,若本王还是执意朝廷兵马到来前开始攻城,你当如何? 熊启麟刚到蒙州两日,就屡屡与他意见相左。 而且每次都是他这个东道主在妥协。 本来宇文苍就因为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死在蒙州而对熊启麟心怀不满。 绝口不提,不过是以大局为重。 如今,熊启麟又是如此自负,宇文苍的火气当即就耐不住了。 熊启麟将酒碗重重搁在桌面上,冷声道:兵心不振,兵马再多也无用,直接攻城若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兵心受挫,等朝廷兵马来了,咱们是要束手就擒吗? 宇文兄若执意如此,你我盟约就此作罢,我即日就带兵返回辽州。 岂有此理!房门被一脚踹开,蒙汉王妃披着衣服从内室出来。 见到横眉怒目的丈夫,蒙汉王妃坐在蒙汉王边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担忧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熊启麟,不识抬举,本王都不跟他计较杀子之仇了,他如今人还在我蒙州,就敢如此轻视本王,本王怎么相信他真心想与本王共治大周。 蒙汉王心中气恨,抓起桌上的水饮了,而后狠狠将杯子掷出去。 蒙汉王妃垂着泪:王爷,我儿尸骨未寒,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篱儿在天有灵,他在提醒您,辽南王并不适合当盟t友。 你少给本王妇人之见!篱儿的死本王也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本王总不能为了他连大业都不顾了,这些话你日后不要再说。 蒙汉王妃泪落得更厉害了。 蒙汉王有些烦躁:行了,本王答应你,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手刃凶手替篱儿报仇。 可惜你没机会了。面前哭泣的柔弱女子忽然变了副面孔。 你蒙汉王刚说了一个字,连人都来不及叫,就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茶 第117章 奉太子殿下之命诛杀反王 王爷,蒙汉王那里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熊启麟不以为意。 他又不傻,再有兵有钱,他也不过是一州之王,还真能富可敌国? 若他自己能跟朝廷抗衡,何必跟本王结盟,自毁盟约,他这蒙州就等着被朝廷荡平吧。 蒙州如此,辽州亦是。 两人早就就一条船上的人,谁先中途下船,这船都会翻。 只有两人都好好待在船上,船才能行得稳当。 宇文苍自负多疑却不蠢。 褚柯仍是不解。 王爷为何要坚持等朝廷的八万兵马到来再攻城? 属下觉得,这要担的风险是不是过于大了。 褚柯不信王爷此举只是为了要鼓舞兵心。 你不明白,十几年前与瓦剌对战时,本王与高越曾并肩作战过,此人狡诈,说是八万兵马,谁知道他有没有后招,本王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带回确切消息,此时操之过急,本王担心后续会有咱们无法招架的变故。 当初他们是听说朝廷让高国舅领八万精兵来围剿,才带了十几万兵来蒙。 但具体如何尚未可知,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 本王将你们带出来,自然要将你们安安全全带回去,宇文苍自负多疑又莽撞,既然已经结盟,本王只好将脑子借给他用用。 褚柯与刑韧与其他几位将领对视过后,都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王爷或许是好意,但是两人气性都大,加上宇文篱不仅死在辽州,更是死在辽南王府。 就这一点来说,宇文苍怎么可能对他们王爷毫无芥蒂。 他们现在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也不知道王爷与宇文苍各执己见,且处处想压他一头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些。 其实他们觉得如此有些不妥。 但,若说宇文苍多疑自负,他们王爷就是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说白了也自负得很。 旁人说的话他不一定乐意听。 只希望后续不要出什么变故。 可惜变故来得又急又快,根本就没给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第二日天刚亮,宇文苍派人来别院请熊启麟去他院中共进早膳。 熊启麟还算谨慎,让数百个武艺高强的亲兵守在宇文苍院外,带着几个近身将领进了宇文苍的院子。 然而,不到半柱香时间,一位身着竹青色常服、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的青年一手提刀,一手提着熊启麟的头颅从院中出来。 他身后,褚柯、刑韧等人都已经被人用刀抵着脖子。 熊启麟的亲兵拔刀的拔刀,拉弓的拉弓。 青年被弓剑团团围住,仍旧面不改色。 有人怒吼:宇文苍杀了我们王爷,我们要为王爷报仇! 那青年冷笑一声:宇文苍比你们王爷死得还早一些。 大周金甲卫百领乔长盛,奉太子殿下之命诛杀反王,诸位都是大周的兵,只要尔等放下武器投降,你们还是大周的兵。 熊启麟说的话也不全是假。 当反王这种事情并不光彩。 在周明帝将起兵的理由递给他们之前,熊启麟不可能将自己的野心往外说。 知道他心思的只有褚柯、刑韧等深受他信任的近身将领,其他人来蒙州之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大部分人不过是被迫赶鸭子上架。 如今两王都死了,他们难道要效忠死人吗? 哈哈哈忽然响起的癫狂笑声来自刑韧。 他似乎一点都不怕抵着自己脖子的刀。 别傻了,我们已经担了反贼的名头,投降了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拿起弓剑还能殊死一搏,放下了就只有死。 算上辽州的兵马,整个蒙州足足有三十万兵马,该怕的是他不是我们。 正犹豫要不要放下弓剑的将士们重新将手上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第118章 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他们死不死不知道,你要死了。 乔长盛抬了下手,抵着刑韧脖子的刀一转。 刑韧的身体直直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似乎是不敢相信乔长盛敢就这样将他杀了。 其他几个同样被刀抵着脖子的将领露出同样惊惧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乔长盛敢动手,真不怕走不出王府吗? 褚柯趁人不备朝外圈的将士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手上刚有动作,屋顶上方忽然袭来一大波箭雨。 精准地落在外圈那些正准备朝乔长盛挥刀拉弓的将士们身上。 没有倒地的将士们后退了好几步。 乔长盛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朝廷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蒙汉王府已经被包围了,你们觉得留在城外的三十万兵马快还是我们的弓箭快?如果我说,城外的三十万兵马已经投降朝廷了,你们还要拼死反抗吗? 不可能!他说谎 第86章 他没说谎。蒙汉王府的大门忽然敞开,从外头走进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将士,走在前头的是宇文苍身边的几大将领。 熊启麟身边的人在入蒙州当天见过这些人。 宇文苍让他们留在城外统管蒙州的五万骑兵和十三万步兵。 而后头几位则是熊启麟身边的几位副将。 同样是留在城外统管熊启麟带到蒙州的三万骑兵和八万步兵。 将士们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轰塌。 一人扔下兵器,接着是十个、百个 褚柯闭了闭眼。 入蒙州不过几日,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战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说出去还挺滑稽可笑。 你们怎么做到的? 我大周兵力强盛,镇守甘、原两州的十万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反贼人人得而诛之,谁又甘愿当反贼?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褚柯苦笑:果然,还是输在兵心上。 蒙、辽两州骑兵步兵加起来将近三十万将士,殊死一搏未必不能跟十万骑兵拼杀一场。 可惜熊启麟跟宇文苍都太过自负急躁。 兵心不齐,他们不着急,倒急着在言语上争个高低,各怀鬼胎可不就容易让人趁虚而入。 所以他们都死了。 诸位将军还不投降吗? 降、我降。 降。 我也降。 一个接一个下跪,最后只剩下褚柯一人还站着。 褚将军不降吗? 褚柯双膝弯下去:罪臣,降。 永宁二十一年三月八日,熊启麟与宇文苍畏罪自缢,朝廷派人接管两州。 两州王爵不复存在,始并为大周边境,称辽关、蒙关。 自此,大周结束两大藩王割据一方的局面。 - 郡主,该起了。 永宁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寝帐内传来一声轻应。 奶娘笑着抬手挂起层层纱帐,将刚刚坐起身的太子妃从床榻上扶进耳房。 先沐浴漱洗,再着衣梳妆。 郡主这样困,难道是昨夜紧张得失眠了? 穆霜吟头歪在奶娘身上,含糊不清咕哝了一声。 本来也不是很紧张。 昨晚皇后来了趟丹昭宫,塞给她一个小册子,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看仔细了。 穆霜吟既然应了便要做到。 结果就成了这般。 腊梅腊雪早在耳房里候着。 人一进来,两人即刻上前伺候着解下寝衣。 饶是早知郡主处处生得精致,几人瞧一次还是要惊叹一次。 奶娘欢喜骄傲之余不禁担忧,今夜她的郡主怕是不得不遭罪了。 只盼太子殿下能多多怜惜些才好。 第119章 既是嫁女儿也是娶儿媳 寅时才过半,整个丹昭宫灯烛辉映,亮如如昼。 听到里头的传唤,早已候在外间的人依次进了内寝。 打头的三个是尚衣局的女官。 几人手与腰齐平,掌心朝上,小心翼翼地托着精美华丽的云霓锦吉服。 头、尾、腰各执一节,以防弄皱。 站立在她们身后的是十几个手托盘盏,分列而排的宫婢。 腊梅将炭炉移近了,腊雪自觉接过奶娘手上的头巾,继续替穆霜吟揉搓湿发。 奶娘上前,将宫婢手上的东西一一看了个遍。 朝凤冠、吉祥锁、朝珠、如意环、福禄梳都备全了。 锁蕴吉祥,环扣如意,梳通福禄,太子殿下与郡主日后定能和和美美。 奶娘笑了笑,折回穆霜吟身边。 有了炭炉,发干的很快。 接下去就是换吉服了。 尚衣局女官刚上前,岑夫人母女和冰凝郡主也进了内寝。 舅母。 这种时候,送新嫁娘出阁的娘家人也没有那么多礼数。 岑夫人诶了一声,虽是笑着眼眶却含着t泪。 手伸到穆霜吟的后脑勺替她顺了两下头发,好孩子。 当初岑如茵出嫁,她作为嫂子和好友送她出阁,如今轮到送如茵的女儿出阁了。 穆霜吟跟岑如茵像了七八分。 岑夫人不可避免想多了些。 不过,方才她从宫门口一路走过来也瞧得仔细。 老爷子都说有些布置远超了太子大婚的规格,整个丹昭宫也是按着嫁公主的规格在布置。 如此看重,他们还有何不放心。 这孩子的婚姻定能比她阿娘幸福美满。 表妹,真真看不出来啊。 岑悦宁眼睛泛着光,她的视线略微往下、 由于要换吉服,两人进来时,穆霜吟身上的浴衣刚好解开。 上身是奶娘花了巧思绣的大红色鸳鸯戏水兜。 两根交错的花纹细带,顺着精致白皙的锁骨,隐在细腻颈后,腰上同样系了两根同样的细带。 上半截多了层轻薄的棉内衬,而下半截确是镂空的薄纱,将穆霜吟纤细的腰身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要说露了什么其实也没有,可耐不过穆霜吟生得好,鼓鼓囊囊处着实吸睛,如此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岑悦宁一个女孩子看着都心痒痒。 当然,她只是单纯欣赏! 她这么一说,眼神又这么明显,瞬时有多双眼睛都投了过来。 穆霜吟微微侧身。 岑悦宁又是一声轻呼。 她下身是一条低腰革丝裘裤,约莫在肚脐下三根手指宽的位置。 尚未挽髻,及腰长发在如上好的锦缎般从肩头垂落,盖住了肩膀与半个腰,却巧妙地将整个惑人腰线露出来。 岑悦宁看得脸红心跳。 这么细的胳膊和腰肢,想不到身段如此妖娆。 还有,小表妹也太白了! 冰凝郡主掩嘴咳了一声,悄无声息往岑悦宁眼前一站。 岑悦宁眨眨眼。 冰凝郡主:天亮喜轿就来了,还是别耽搁了。 这话提醒了众人。 岑夫人瞪了眼女儿:去去去,净捣乱。 岑悦宁委屈。 她哪里捣乱了,好看多看看都不行吗? 吉服繁复,里里外外三四层,一通穿戴下来废了不少功夫。 换好吉服,接下去是盘发梳妆。 皇后瞧准了时间过来。 今日在丹昭宫没有那么多规矩,都不用多礼。 皇后打量穆霜吟身上的吉服,露出满意之色。 虽是紧赶慢赶的,好在尚衣局的手艺能信得过,回头本宫必另有重赏。 尚衣局三个女官齐蹲身谢恩。 可能穆霜吟只是换了个宫,皇后并不觉得伤感。 心里更多的是为两个孩子高兴。 只说出的话却轻易叫人心思百转。 本宫今日是双喜,既是嫁女儿也是娶儿媳。 第120章 连声音都透着快意 穆霜吟心里酸酸的:娘娘 皇后笑道:今日过后就该改口唤母后了。 穆霜吟心头那抹酸,因皇后的笑容与话语,彻底被驱散。 大周皇室规矩,新娘子出阁前母亲要用福禄梳给新娘梳头。 岑夫人进宫前原打算自告奋勇,现今有皇后在,自然是皇后更合适。 礼数周全了,手巧的梳头宫女上手替太子妃挽髻。 弄完妆发,鼓吹乐准时响起,这是新郎到了。 穆霜吟忽然在皇后面前跪下。 皇后下意识要伸手扶,思及新娘子出阁有叩别礼,便收回了手。 由着穆霜吟给她磕了三个头。 将人扶起来,确定妆没花,忙让人给穆霜吟盖上喜帕、再将吉鞋拿过来。 喜帕刚盖上,本该在外头等着的新郎却进了内寝。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让殿内众人更加错愕。 只见同样穿着喜服的太子弯身蹲地,拿起盘盏上的吉鞋,有些笨拙地替太子妃穿上。 皇后还在发愣。 秦靳玄已经拉着穆霜吟的手起身,朝皇后躬身拜了三拜。 看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喜形于色、意气风发的儿子,皇后莞尔一笑,去吧。 有了方才的对比,太子将太子妃打横抱出去倒也没让屋内的众人多惊讶。 皇后略显无奈笑开。 严嬷嬷也跟着笑:太子殿下当真是极高兴。 皇后仍旧摇头笑。 念了那么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可不极高兴。 外头的礼官与宾客眼睁睁瞧着太子殿下将太子妃一路抱上御辇,也是大为震惊。 第87章 面面相觑。 这,于理不合吧? 原本用御辇迎亲就远远超过太子迎太子妃的规制,哪知太子殿下给他们的惊喜还在后头。 怪道昨日太子殿下连夜将他们召进东宫,说什么不必太过拘泥于礼数。 当时他们一头雾水,今日总算解了惑。 将人放上御辇,秦靳玄捏了捏他的太子妃的手,连声音都透着快意。 我就在前头。 穆霜吟这会儿脸还是烫的。 她虽盖着喜帕,但方才他蹲身给她穿鞋的时候,她视线一垂还是能瞧见。 那一屋子人的表情她能想象得到。 还有这太子御辇。 穆霜吟微微叹息,大婚的流程与她所了解的不太一样。 但此时不宜多问。 所幸她知道他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想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轻嗯了一声。 秦靳玄便放开她的手,往前头骑马去了。 他身上穿着同样华丽繁复太子吉服,身前别着颗红球,就连猎鹰的头上也带了一颗红球。 旁侧,三个弟弟,罕见都穿了正经的皇子朝服。 胸前还都别了朵红花,各自马的头上也都别了朵红花,微微落后兄长半马。 秦靳玄往后看了眼御辇,仪仗扇挡住了御辇上的日头,他瞧不见穆霜吟被喜帕盖住的脸,却瞧见了她规规矩矩交叠在膝头的手。 染了蔻丹。 那抹红与她白皙似玉的手成了鲜明对比。 当真好看。 太子殿下唇角一勾,转正身体。 礼官喊起,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行进。 红毯从丹昭宫门口一直铺到东宫正门,由数千礼官、宫人组成的仪仗队,整齐划一过了一条条宫道。 第121章 孤的太子妃当真是姝色无双(1) 行过大礼,太子去送帝后。 穆霜吟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喜房, 奶娘弯腰凑近穆霜吟耳边,压低声音问:太子妃,奴婢去拿点东西给您垫垫? 不用。 奶娘无声叹了声,太子妃会如此做答她一点不意外。 大周规矩,晨迎日行,新娘子入喜房最佳时辰是日中。 取如日中天的好兆头。 寓意是美好的,然而行周公之礼却在晚上。 下午新郎要宴请宾客。 新娘子则要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等一下午,待新郎宴完宾客回来,掀了盖头才能进水进食。 其实殿下已经省去了许多诸如跨火盆等折腾女子的繁文缛节,但一早上折腾下来,也还是累的。 奶娘有些心疼,碍于礼数,没办法。 偷偷将喜床上的软枕往穆霜吟身后垫了垫,想让她坐得舒服些,门忽然被推开。 本该在前头宴请宾客的太子殿下居然在此时出现在新房。 奶娘讶然一瞬,随即面露喜色纳福。 训练有素礼仪女官们并未将惊讶表现在脸上,照着规矩蹲身齐声:太子殿下大喜,太子妃大喜。 直到太子走近太子妃,拿起喜秤,礼仪女官不得不出声提醒:殿下,时辰未到。 孤知道。 话落,喜秤已经触及喜帕下角,缓缓往上挑。 穆霜吟视线渐渐清明,她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太子规制大红吉服穿在他身上,将他通身威严而矜贵气势衬得淋漓尽致。 剑眉下深邃的桃花眼明亮如星,薄唇勾着,向来疏淡的眉眼满是快意的笑,穆霜吟轻易便能被他的喜悦感染。 她挽起唇,梨涡渐深,杏眸潋滟,明艳的面容上了妆愈显精致瑰艳。 连这满屋的红都失了颜色。 盖头都揭了,礼仪女官只得按照规矩让两位主子将这礼走完。 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同坐喜床。 礼仪女官跪地一手抓一个袍脚,系了个同心结,说完吉祥话起身退至一旁。 另一个女官捧着交杯酒上前。 喝过合卺酒,礼仪女官们却步退出去。 太子看了眼奶娘。 奶娘骤然反应过来,奴婢告退。 辛苦奶娘先在外候着。 奶娘受宠若惊。 也知道太子殿下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才会这样同她一个奴婢说话。 忙应是,退出去要关门时瞧见太子走到喜桌前倒了杯水走向太子妃。 太子殿下可真会疼人。 奶娘笑了笑,赶紧将门关上。 穆霜吟就着他的手喝完一杯水。 还要吗? 穆霜吟摇摇头:殿下这会儿不是应该往前头宴请宾客吗? 你在这里等我,怎么都要先来瞧瞧。 旁的事不及她重要。 他怎会让她这样不吃不喝坐着等他一下午。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凑近了仔仔细细打量,末了赞叹道:孤的太子妃当真是姝色无双。 离得太近,穆霜吟面颊上都是清冽的气息。 她睫毛颤了颤,他就这样抬着她下巴吻了下来。 口脂他还要去宴请宾客,沾了她唇上的口脂如何是好。 他将在自己肩t头推搡的手圈住,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已经有些哑。 待会儿还要去前头,阿吟,让我亲亲。 第122章 孤的太子妃当真是姝色无双(2) 穆霜吟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他先沿着唇线将她唇上的口脂吃了个遍,而后含着她下唇轻轻一吮。 穆霜吟不自觉松口,却被他寻找了机会,趁虚而入。 她舌-/尖/缩一寸,他就往里追一寸,到了最后,她舌-/尖、嘴巴,甚至脑袋都有些发麻。 好像溺水的人,快不能呼吸了。 殿、殿下 他一松开,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唇瓣是原本的淡粉色,水润盈泽,沁着春水的眸子没什么力道看过来。 太子殿下别开眼,吁了口气。 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诱人。 吉服上的盘扣被解开两颗,穆霜吟反应过来,按住他的手,提醒他该往前头去了。 我知道,现在不做什么,你穿着吉服会不舒服,脱下来你才能好好睡一觉。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挨个亲了亲。 穆霜吟瞧着,心跳有点快。 殿下让奶娘和腊梅腊雪进来伺候吧。 秦靳玄手一顿,抬起眼眸看她一眼,又垂了下去,继续替她解盘扣。 我伺候你不好吗? 想伺候人的是太子殿下,后悔的也是太子殿下。 吉服一层层被解开,剔透玲珑的身段藏无可藏。 就只这样瞧了个隐约,太子殿下的反-/应就过于明显了。 这还是穿着吉服,可想而知 作为昨夜刚看过小册子的新嫁娘,穆霜吟并非什么都不懂。 若是晚上还好,可这会儿他还要出去。 咬咬唇,迅速剥落腰间的手,不敢再去看他的脸色,转身去衣架子前拿寝衣外罩。 只手刚触到衣物,他就从身后贴了上来,双手交叉环在平坦的小腹。 孤的太子妃当真是姝色无双。 一字不差的话,方才与现在分明是两个意思。 生生让穆霜吟耳朵似着了火一般。 滚烫的-唇/从她肩头、后颈沿至耳后。 他的手规规矩矩,只是环得愈发紧了些,隔着裘-/裤都难以忽视的灼-/热也越发骇-/人。 穆霜吟被他亲得身体发-/软,所幸理智尚存。 殿下,晚间,可好?因着这一通折腾,她声音又娇又软,真是,磨人。 重重在她肩头吸了一口,太子殿下终于停下来:好。这一次声音是染了情-/谷欠的哑。 用内力压下身体的躁-/动,拿起衣架子上的薄纱外罩给她穿好,太子殿下将人抱上铺着红色龙凤锦缎的喜床。 不敢再多看,将人放下就扯过绸缎被将人像蝉蛹一样裹住。 穆霜吟视线落在他腹-/下-/三寸,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还有那么点好奇。 然后太子殿下刚刚用内力压下去谷欠-/火又开始翻涌。 穆霜吟亲眼看到那隔着衣物的变-/化,杏眼跟着慢慢睁大了。 还、还能,这样啊。 不想我出去了? 穆霜吟赶紧闭上眼睛,两只耳朵尖尖都是红的。 秦靳玄垂眸,面上露出苦笑,闭了闭眼,又用了次内力。 终于安抚下去。 他叫她睁眼。 这一次穆霜吟不敢再乱看,只盯着他俊美的脸。 第88章 膳房温着粥,稍后你吃些再睡,我去前边看看。 他刚起身,却被她拉住了手。 不想我走? 穆霜吟瞪他一眼,摇铃唤人打水进来。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将腊雪拧干的帕子接过来,替他将唇边沾上的口脂擦干净。 稍后膳房会送东西过来,奶娘看着太子妃用些再让她睡。 是,殿下放心,奴婢定将太子妃伺候得妥妥当当。 妥妥当当一词,让太子殿下脚步一顿。 奶娘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她愣了愣。 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又是片刻的沉默。 没事。 待太子走远,奶娘将自己的手伸在日光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表情微微迷茫。 殿下看她手干什么,她手挺干净的啊。 第123章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1) 酉时过半,秦靳玄回到后院。 腊雪记着太子妃的吩咐,殿下,太子妃给您准备了醒酒汤,您要用吗? 秦靳玄看了眼闭着的门,屋内透出来的烛光在门上的双喜字上跳跃。 想到她就在里边,太子殿下一颗心就异常柔软满足。 去端来。 是。 轻轻推门而进,奶娘自觉退了出去。 几乎是他刚在床边站定,穆霜吟便醒了。 尚未看到人,先闻到了些许酒气。 她缓缓睁开眼睛。 秦靳玄就蹲下来,手拂开她颊边的碎发,睡得好吗? 穆霜吟点点头: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微微偏头透过支摘窗往外看,天色早已暗下来。 廊外挂满了各色灯笼,璀璨光晕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许是昨夜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这一觉,她属实睡得有些久。 手臂刚撑起,就被他按着肩膀重新躺下去。 他倾身靠近,盯着她看了会儿,将头埋在她颈间轻蹭几下,重新抬起来道:刚回来,我去漱洗一番,你再睡会儿。 说完却并未立刻起身,视线还是灼灼黏她面上似的,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穆霜吟见他面上有些红,伸手去碰。 他趁机抓住她的手,贴在面颊上。 穆霜吟微微侧身,另一只手也去碰他的脸,软软问他:殿下醉了吗,是不是被灌了很多酒,难不难受? 秦靳玄说没有,他们不敢。 他今日太高兴,多喝了两杯。 醉还不至于。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他怎能醉。 腊雪端了醒酒汤进来,秦靳玄喝过后就进了耳房。 腊梅知道穆霜吟的习惯,早就备了水让太子妃净面。 趁着太子殿下不在,奶娘偷偷进来,叮嘱了穆霜吟几句。 穆霜吟刚睡醒本就有些红的脸更烫了,直说自己知道,让奶娘别担心,早点去休息。 您别嫌奴婢啰嗦,更要牢牢记住奴婢的话,奴婢是为您好,您 正念叨着,穆霜吟坐起身,身上的薄被从肩头滑下来。 里头的小-/衣因着睡觉将散未散,白得-/晃眼的-圆-/挺,呼之-欲-/出。 奶娘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瞧这样子,她说了也白说。 遭不遭罪恐不是太子妃说了算,要看太子殿下怜不怜惜才有用。 夹道里传来脚步声,奶娘知道再耽搁不得,留给穆霜吟的最后一眼还是深深的担忧。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穆霜吟开始紧张,只不过她没有时间想太多。 层层红罗帐被放下,他走过来,上了床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一手撑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两人的距-/离只有两层轻-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衣物。 穆霜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动,放在两侧的手下意识蜷起。 等了许久没等到他动作,穆霜吟杏眸重新睁开,他似乎就等着她睁眼,笑了一下,绵绵密密的吻随即落在她面颊、耳后、颈-/间、肩膀,再沿着锁-/骨往下。 相比午时的急切-深-/重,现在太子殿下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 心里残存的紧张被他温柔的动作悉数安抚。 他似乎察觉到了,又仰头吻她的唇。 穆霜吟抬手揪住他的寝衣,学着回应他。 她闭着眼,看不到太子殿下桃花眼骤然亮了。 第124章 戌时过半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呼吸喷-/洒在细薄肌肤上,激起一阵酥-/麻,穆霜吟刚被安抚下去的紧张陡然升腾。 细带早就散开,鼻尖轻轻一蹭,薄-/薄的布料轻易卷了边。 沿着两边的上弧线一圈圈来回打转。 放在她腰间的手往上,轻轻一拉,又停了一下,他似乎叹了一声。 没等她看,重新低下头,这一次动作就有些收不住了。 穆霜吟情不自禁,仰头,轻-/哼-声从嘴角溢出。 她迅速咬住唇,她不敢相信那么羞人,的声音居然会从自己口,中-/发出。 他又挪上来,又亲又哄:别咬,人都退到院外去了,阿吟的声音无人能听。 穆霜吟杏眸泛着雾-/气,无论他怎么哄,都不松口。 他又叹了一声,用别的办法哄得她不得不松 不是说顶多戌时会叫水吗,这都戌时过半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都快两个时辰了。 腊雪的低声咕哝惹来姐姐面无表情的瞪视。 她只好闭嘴。 到了亥时,里头终于叫了水。 晨起,奶娘过来问两姐妹,得知昨夜就殿下就叫了一回水,骤然松口气。 又听说亥时才叫得水,一颗心又悬起来。 殿门打开,众人连忙垂首。 听太子问福安,吃食可备了? 备着呢,殿下可是要现在传膳? 晚些再传。 福安看了看时辰,提醒:殿下,今日您和太子妃还要去给皇t上皇后还有太后敬茶。 敬过茶,还要上宗庙拜祭。 嗯,不急。 就在此时,祝保来东宫传话。 太子大婚,皇上昨夜太高兴失眠了,这会儿还在就寝,刚醒了一下,让奴才来告诉太子,您和太子妃午时再过去敬茶。 太子大婚,周明帝允官员休沐三日,这几日也不用上朝。 皇上还说,届时他与皇后会同去慈宁宫,太子带太子妃直接去慈宁宫即可。 秦靳玄勾了勾唇:孤知道了。 祝保捧着沉甸甸的赏赐,迈着轻快的步履回去复命了。 穆霜吟这一觉直接睡到巳时末。 奶娘听到动静挽起纱帐,饶是早就有了猜测,真的见到人奶娘还是呆住了。 穆霜吟侧着身子坐起身,她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目之所及,从后颈到后脚踝都覆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特别是背部往下 这,前边该是何等模样? 穆霜吟太白了,皮肤又过于细腻,很容易留下印儿。 以奶娘对她身体的了解,她知道太子殿下定然是存了怜惜,否则不会只是红-印。 可这全身上下,还是让奶娘颇为震惊。 怪不得从昨夜那样迟才叫水。 穆霜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薄红爬上脸颊,忙拉着被子盖住肩头。 转过身看奶娘还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还是哑的。 奶娘正要回答,秦靳玄就走了进来。 他伸手,奶娘后知后觉将手上太子妃的衣服递过去。 奶娘先去叫人备水备膳。 有人抢了她的活,奶娘失落了一瞬, 可这个人太子。 殿下纡尊降贵伺候太子妃,不是真真搁心里疼,也不能如此。 她顿时就不失落了:是。 第125章 殿下就别吓唬她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穆霜吟摇摇头。 昨夜,他在她身上用尽了耐心。 每每觉得不舒服,他立马就能察觉。 再急切都忍下来,等她完完全全做好准备。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那点不适就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取代。 或许是持续得太久,脑海一片空白的次数太多,穆霜吟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种,浑身酥酥软软,仿佛飘在云雾中,神思皆由他操控的感觉。 秦靳玄弯起唇,指腹擦过她泛粉的耳垂,扣在她后脑勺上,轻轻往前一带,穆霜吟就被他抱在怀里。 第89章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不要想着瞒我。 嗯。她握住他的手,从他怀中仰头:什么时辰了? 巳时刚到。 巳时! 穆霜吟急了:辰时就该去给皇上娘娘敬茶了,你怎么不喊我? 我这第一日就失了规矩,如何是好? 她来拽他手上的衣服,没拽出来,只能由着他替她穿好。 该叫父皇母后了。太子殿下先纠正她的称呼,再道:早上父皇让人来传话,他昨夜歇得晚,让咱们午时再过去敬茶。 穆霜吟被他安抚下来,又想起慈宁宫那位:太后那儿会不会有意见? 这是父皇的意思,慈宁宫那边他自会派人过去传话。 敬完茶要祭宗庙,午时父皇母后会在慈宁宫,你我直接去慈宁宫即可。 这下放心了? 穆霜吟笑了下。 经了昨夜,她一颦一笑都带着沁人的风情韵致,轻易便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但今日还有不少事情,着实遗憾。 穆霜吟自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她站起身,腿忽然软了一下,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躺着坐着没什么感觉,一站起来那浑身的酸软感就明显了。 穆霜吟幽幽地看向太子殿下,看到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那股羞恼就消散了。 燕火在外求见。 秦靳玄出去,让腊梅腊雪和奶娘进来伺候。 洗漱完坐在铜镜前梳妆时,穆霜吟看到脖颈耳后星星点点的红,又苦恼起来。 腊雪低头憋着笑,又被姐姐瞪了才专注给太子妃挽发。 奶娘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小罐罐。 太子妃,这药膏能遮一遮,奴婢刚净过手,给您涂一点? 穆霜吟杏眸晶亮:还是奶娘考虑得周全。 奴婢这叫未雨绸缪。说完自个儿笑了:想不到皇后娘娘让绿书教奴婢练了几日字,奴婢还会时不时蹦出些文绉绉的话了。 既然如此有效果,那奶娘应当再跟绿书学学。刚刚被燕火喊出去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经进来。 视线落在奶娘的手上。 而奶娘的手正落在穆霜吟锁骨往下,这红印有些多,不知不觉就涂到这儿了。 被太子殿下这么盯着,奶娘下意识抽回手。 直起身行过礼,笑道:娘娘抬爱,奴婢愧不敢当,还是不麻烦娘娘跟绿书姑娘了。 你是郡主的身边人,这点麻烦不算什么,孤找时间再跟母后提提。 再? 奶娘一个激灵。 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具体是什么没有抓住。 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太子妃。 穆霜吟叹了口气,让她先出去。 待腊梅腊雪也告退,穆霜吟才道:奶娘胆儿小,殿下就别吓唬她了。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玫粉色的齐胸碎花襦裙,外罩同色系轻纱。 肤白胜雪,娇娇俏俏。 太子殿下无言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她的抹胸往上提了提。 总算满意。 第126章 帝王储君行房时辰都有严格规定 他的举动让穆霜吟想起昨夜他温-/热-/的舌,轻,,/吮慢-/捻时,话里话外,占有意味十足。 居然问她,奶娘是怎么替她抹香膏的。 穆霜吟起初不愿回答,很快就坚持不住,丢盔卸甲。 而他,在听到她说奶娘只是浅浅教了她一下,她用手挡住了一大半,终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会儿,穆霜吟哪里还不明白太子殿下方才那话何意。 向来冷淡又稳重的太子殿下这般孩子护食。 穆霜吟觉得好笑,一眼嗔过去:殿下下次也别说四殿下幼稚了。 秦靳玄从背后抱上来,埋头在她后颈蹭了蹭,闷笑出声。 - 太后今日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 就等着太子带着新妇来给她这个皇祖母敬茶。 她倒是没想在今日做什么为难人的事情,顶多也只是想摆摆长辈的谱,多提点几句罢了。 等到辰时过半,没等到太子带人过来敬茶。 太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让宫能全出去看看,太子跟太子妃是否已经给帝后敬过茶了。 宫能全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就碰上了祝保。 一番交谈后,祝保折返,宫能全回去复命。 太后一听,那脸瞬间就冷了。 纵容也该有个限度。 太子大婚处处超规制已经是不成体统,连请安敬茶都挪到了午时。 新婚燕尔又如何。 帝王、储君行房时辰都有严格规定。 周明帝自己不顾礼法,现在还要纵着太子胡来。 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心里憋着不快,待人来的时候,太后的脸色要多淡就有多淡。 母后见谅,朕昨日实在是高兴,多喝了两杯,今日起不来,还耽误了两个孩子敬茶的吉时,让母后久等了,是儿子的不是。 周明帝心情好,说着赔罪的话都满面春风,眼角都笑出了几道明显的褶子。 好似没有看到太后的不悦。 太后皮笑肉不笑:皇上高兴就好,哀家能说什么呢,说多了你们也不爱听。 太子大婚,皇上高兴,哀家也高兴,只是礼不可废,皇上知道哀家重规矩,希望下不为例吧。 周明帝说是。 皇后可没将太后的阴阳怪气听进去,她笑盈盈看着穆霜吟。 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总算放心。 太子是男儿,身强力壮又是练武的身子,他要是不管不顾胡来,穆霜吟得遭大罪。 如今看来,太子还知分寸。 底下人早就将茶备好。 周明帝发话:先给你们皇祖母敬茶吧。 按照规矩是先到坤宁宫给帝后敬茶,再到慈宁宫给太后敬茶。 但现在帝后跟太后都在,周明帝发话了,太后又是长辈,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太子跟穆霜吟都端着茶站到太后面前了,本该备好的软垫却无人拿出来。 太后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就那样沉默地坐正,等着喝茶。 皇后蹙眉看向周明帝。 周明帝给了皇后一个放心的眼神。 瞧朕,私自改了时辰,让母后没有半点准备,既如此,太子跟太子妃就站着敬茶吧,咱们一家人也不拘泥于这些虚礼,意思到了就好。 第127章 阿玄没事吧? 太后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伸手接过茶喝了。 再按着规矩给了赏赐。 敬过茶,帝后要带着太子跟太子妃去祭宗庙。 走到殿外时,伴随着一声小心的惊叫,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从花丛中窜出来。 直直扑向皇后。 众人面色骤变。 太子反应快,先伸出一只手臂挡在皇后面前,另一手用上内力,那t白色身影就被震开了。 仰着四肢爪子在地上呜呜叫了几声,又窜进了花丛里。 帝后担忧地问太子:阿玄没事吧? 没事。 穆霜吟看到他蟒袍有明显的勾丝。 脸都白了。 秦靳玄忙去握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穆霜吟却坚持挽他袖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及皮肉,这才放心。 周明帝沉着脸看向那个跪在地上连连告饶的宫女。 正待发作,还是皇后劝住:让阿玄去换身衣服,先带孩子们祭宗庙吧。 这番动静也将太后引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母后,您宫里那只白狸朕过后会让人过来处置,会攻击人的畜/生,您再放在身边朕也不放心。 太后面色一僵,皇上 周明帝没兴致再听她替那只畜/生求情,冷了脸匆匆带人离去。 太后彻底绷不住了。 宫能全瞧着太后抱着白狸在殿内踱来踱去,十分焦躁的模样,犹豫要不要上前劝劝。 听太后在喃喃自语,他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子跟太子妃给哀家这个皇祖母敬茶,如何就跪不得? 宝儿性子是烈了些,但哀家已经让人缴了它的利爪,别说没有抓到人,就是抓到人了,也伤不了,皇上上次说爱屋及乌,换了哀家的宝儿,他怎么不能爱屋及乌了。 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哀家已经够委曲求全了,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换来的就是这样,传出去旁人不知道会在背后如何笑话哀家。 第90章 太后来来回回念叨,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 宫能全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其实,一开始,太后说什么皇上还是能听进去,也都会给太后留些面子。 奈何太后总是不思己过,说着慈善的话儿,行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就是普通人尚且会失了耐心,何况皇上是九五之尊。 再有孝心,一次两次就罢了,事不过三嘛。 可太后总是拎不清。太子大婚皇上多高兴啊。 太后这时候不顺着皇上的意,还想着与人为难,哪能讨得了好。 还有那只狸猫。 早上他还特意问过太后,要不要让人先将白狸带走,等太子跟太子妃敬过茶了,再带回来。 太后还差点为此降他的罪。 当时太后要是愿意听他的,现在也没有这么多事。 缴了几个利指甲,又不是缴了手脚,没几天就长回来了。 太后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太子大喜的日子,那畜/生发狂伤人,还差点伤了皇后跟太子,太后说什么都没用了。 看太后这样不是很当一回事的模样,估计觉得皇上这一次也只是说说吧。 宫能全却觉得不然。 等皇上事情忙完,那只畜/生恐怕就没机会在慈宁宫作威作福了。 太后的糟心事还不止这一遭。 刚抱着白狸躺下准备歇晌,秦竖就进宫跪求。 为的还是太后当众给他指的婚事。 太后一见到人,狠蹙着眉:你的脸又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高敏珠!求皇祖母撤了我与那高敏珠的婚事吧,孙儿不愿娶她! 第128章 殿下将她们的活抢了 太后脸都绿了。 你当哀家的旨意是什么,说撤就撤? 安国公的女儿你死活不要,现在高国舅的女儿,皇后的侄女你还不满意,你想娶天上的仙女不成?! 秦竖嗫嚅:我倒是想娶天上的仙女,但您做不了主,我爹也不许我胡来,我也不敢呐。 穆霜吟对他来说可不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他做梦都是她。 可惜也只能在梦里肖想一下。 你说什么? 反正您也不是第一回撤回懿旨了,多一次也不多。 再小声,太后也听到了,不由怒火中烧,直接端起手边的茶泼他脸上。 你给哀家好好醒醒神! 当初硬生生被太子逼得撤回赐婚懿旨,还让兄长丢了性命,已经够让她难堪了。 秦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不是也当她这个皇祖母是纸糊的? 没脑子的东西,好好想想哀家为什么要给你和高敏珠赐婚,哀家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子好,你以为谁都能让哀家费尽心思给他赐婚吗? 哀家这几日就让你父王母妃进宫,替你挑选个黄道吉日,早些成事。 秦竖抹了把脸,硬声道:我不要娶!父王也这么说,所以我都已经忍了一个月了,不是忍不了了,我也不会进宫求皇祖母。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要娶她的人是我,遭罪的是我,高敏珠是母老虎、母夜叉,娶这样一个女子回去,你们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太后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秦竖将这个把月受到的折磨告诉太后。 自从太后给他跟高敏珠赐婚,只要他一出门寻欢就能被那位大小姐精准找到。 当然,她本人没有出面,出现在秦竖面前的都是高家家仆。 高敏珠妒忌成性。 好几次在关键时候让家仆闯入吓唬他,将他害得好几天都举-/不起来。 就是在屋里跟侍妾玩玩,他都觉得跟之前比差了很多意思。 心里火急火燎,但是关键时刻总不能尽兴。 昨日太子大婚,秦竖心里难受,想出去发泄发泄。 也不知道高敏珠怎么得到的消息,她的家仆还是在关键时刻打断他。 这一次不再是口头警告。 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仆直接将他打了一顿。 拳拳往脸上招呼,他连后槽牙都被打掉了两颗。 秦竖张着嘴将脸凑到太后眼皮子底下,让太后看看有多严重。 太后垮着脸推开,头抽抽地疼。 怪不得皇后后来绝口不提此事。 这件事哀家会给你做主,但是撤指婚懿旨这种话,日后不要再说。 - 祭宗庙规矩比昨日大婚还繁琐许多。 流程走完太阳已经藏进了云层,一家子在坤宁宫用过饭才各回各宫。 拐进东宫的宫道,穆霜吟忽然被人打横抱起来。 秦靳玄鼻尖蹭蹭她的脸:累了? 殿下放我下来吧。 倒不是担心被人瞧见。 而是同样忙了一日,穆霜吟也心疼他。 猜到她在想什么,似乎要证明自己不累,太子殿下说了句抱紧些,脚步跟着加快。 关上殿门,奶娘跟腊雪对视一眼,蹲坐在台阶上,支着下巴望月亮。 奶娘,你有没有觉得郡主成了太子妃,咱们比以前更清闲了。 是啊。 这会儿本该在里头伺候太子妃梳洗,殿下将她们的活抢了,能不清闲吗。 第129章 女人要自己疼惜自己 太子殿下食髓知味。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子,说不冲动定然是假。 但见穆霜吟面有疲色,这两日确实让她受累了,到底没舍得折腾。 来日方长。 只稍作解馋,便抱着人,规规矩矩睡了一晚上。 翌日穆霜吟醒过来,太子殿下已经不在寝殿。 坐起身时,忽然看到自己脚踝上多了一串脚钏。 与手腕上的手钏如出一辙。 想来是他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带上的。 穆霜吟屈起腿儿,抱着膝盖看了片刻。 脑中闪过大婚那晚,他圈着她两脚腕往窄腰上-/环的场景,忽地伸手拍了拍脸颊。 纱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床榻前几步停下,奶娘放轻声音:太子妃? 穆霜吟应了声,侧曲着腿,抬手掀开红纱帐。 奶娘拿了衣裳过来给她穿上。 经了昨夜,穆霜吟身上的红印已基本消散。 她骨肉匀亭,一身瓷白的肌肤,白里透粉,就连腕纣这种极易有瑕疵的地方,也生得极为精致漂亮。 奶娘瞧着都赏心悦目,太子殿下不能自持也不是不能理解。 昨日见到太子妃身上的痕迹,她今日早早就备了些疏泛筋骨的好东西,想着今日太子妃定然用得上。 不想早上却听腊梅两姐妹说,昨夜太子殿下跟太子妃早早就歇下了。 并未叫过水。 再想起殿下今早离去时的殷殷叮嘱。 奶娘还得再赞一句,还是太子殿下懂得疼人。 殿下呢? 皇上叫殿下去了御书房,殿下离去时吩咐,说他要是回来得迟,太子妃就先用膳,无需等他。 虽然这几日不用上早朝,但是周明帝每日还是会上御书房理政。 今日是奶娘给穆霜吟梳妆。 收拾妥帖后,避着人,奶娘将东西从怀中掏出来给太子妃看。 严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她什么都明白,奴婢只说是自己换了地方睡不惯,肌肉酸乏,严嬷嬷就将东西给奴婢了。 太子妃要是觉得哪里不适,千万别瞒着,女人要自己疼惜自己。 有些男人只顾着自己快活,不会管女人难受与否。 当然,太子殿下不是这种人。 但是该说的奶娘也要说。 我知道,奶娘放心。 穆霜吟用完早膳太子还是没回来。 皇后许是知道太子不在东宫,让人来请穆霜吟去坤宁宫。 看到东宫门口的二人抬,穆霜吟神色很是复杂:这不用了吧? t这是娘娘的吩咐。严嬷嬷笑得恭敬:太子妃,娘娘还等着呢,您快上轿。 二人抬在坤宁宫门前落定,穆霜吟尚未进去,就瞧见了秦靳丰跟秦靳齐。 两兄弟一人拿着一个书袋子。 一个神情愉悦,另一个嘴噘得老高,眉毛皱得紧紧的,看起来很不高兴。 秦靳齐见到穆霜吟,皱着的眉瞬间松开。 将手上的书袋子递给小贵子,几步走到穆霜吟面前。 嫂嫂,你也来给母后请安吗? 穆霜吟点点头,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靳齐告诉她:鲁太傅闪了腰,这几日不便进宫,父皇不准我落下功课,让二哥每日都要送我去太傅府读书。 第91章 秦靳丰听他说得不情不愿,啧了一声。 我这个送人的都不嫌麻烦,你倒是先嫌弃上我了。 第130章 现在没有那么好骗了! 你就会告状,我不要你送。 你要是好好读书,你怕什么,不要我送,你自己去跟父皇说。 秦靳齐气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见人家鲁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 两兄弟一番眼神交锋,最终还是四殿下妥协。 再被这么捂下去,他要憋死了。 嫂嫂,你进去吧,我们先走了。 穆霜吟虽觉两人有些怪异,但到底没有多问。 伸手替秦靳齐正了正发冠,柔声道:别闷闷不乐了,鲁太傅讲学你还是要好好听,我让奶娘做些你喜欢吃的点心,你回来就到东宫来。 四殿下重重嗯了一声,桃花眼都蒙上了水雾。 嫂嫂最好了,不像某些人,一个两个都用我当借口,我已经被大哥骗过几回,现在没有那么好骗了! 穆霜吟正错愕,秦靳丰忽然踹了下弟弟脚上的靴子。 你到底走不走? 阿吟你别理他,这小子惯会卖乖,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秦靳丰说这话还是他平常的语气,只脸上那抹不合时宜的红,显得有些古怪。 穆霜吟还从未见过他这样。 察觉穆霜吟的视线,秦靳丰担心她问什么,赶紧抓住幼弟的后衣领,不顾他的挣扎,提起人就走。 穆霜吟见了皇后,才知道二殿下今日为何那般反常。 二殿下看上了鲁家姑娘? 是啊。皇后笑得不行:他还以为本宫不知道,实际上阿齐早就都告诉本宫了。 听说他昨日在鲁家见到人家姑娘,都看呆了,多亏了阿齐在旁提醒,才不至于失了礼数。 本宫也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那种长得可爱的姑娘。 鲁太傅位列三公。 家中女眷经常有机会进宫参宴。 鲁家姑娘名唤鲁映纯,跟冰凝郡主差不多大。 穆霜吟回想了一下。 鲁映纯白白的,肉肉的脸,圆圆的眼睛,嘴巴也圆圆的,确实很可爱。 因为长得过于可爱,看起来还十分显小。 想到方才秦靳丰脸红的样子,穆霜吟也弯了唇。 母后觉得如何? 姑娘是好姑娘,阿丰自己喜欢,再好不过,就怕他没个正型,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秦靳丰无疑是优秀的。 长相品性都无可指摘。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还真说不准。 皇后道:咱们这样的身份,主动开口反倒给人压力,他若真喜欢,那就自己先讨了姑娘欢心。 只要人家姑娘愿意了,他们这些当家人的再仔仔细细替他操办。 穆霜吟点头:是这个理。 皇后忽然挥退了人。 穆霜吟以为皇后要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正色起来。 没想到皇后所说,居然跟早上奶娘同她说的丝毫不差。 女孩子身体娇弱些很正常,你若觉得不适,一定要及时跟阿玄说,别惯着他,到最后伤了自个儿,你若不好意思,我来提点他。 母后,不用,其实 皇后等着她继续说。 穆霜吟咬咬牙,凑到皇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皇后讶然片刻,捂嘴笑着,连说好。 既然阿玄懂得疼媳妇,行,那这件事我就再不过问了。 穆霜吟悄悄松了口气。 第131章 对太子痛下杀手试图嫁祸 王爷,臣幸不辱命,平昌已死。 清王大步绕过桌案,弯腰将跪在地上的齐贺搀扶起来。 本王早就接到了消息,你这一次立了大功。 你在哪里杀的人,又是怎么杀的,再跟本王仔细说说经过。 齐贺说是。 平昌为了避人耳目,扮成商人,放弃陆路改走水路,臣跟了他将近一个月,确认他是平昌无疑,赶在他的船靠近津州前,放火烧了他的船。 津州? 几个月前,太子去的也是津州。 这件事清王也是近几日才追查些眉目。 与太子同去的,似乎还有高国舅。 至于太子与高国舅去津州所为何事,清王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人死了当然是好事,不过,你应该不会跟何肃犯同样的错误吧? 齐贺说王爷放心,我亲眼见到平昌站在船头跟身边人说话,第一支燃着火的箭还是我射的,也亲耳听到他在船上喊救命,不可能出错。 清王大掌拍向齐贺的肩,又是几句夸赞,再问:平昌手上的账本,你见过吗? 齐贺点头,臣担心出现纰漏,先派人顺走那些账本,确保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才将人解决。 他从怀中掏出几本账册,呈给清王。 清王连忙拿过来,仔细翻看半晌,确定账本是真,随即大笑出声。 做得很好,你的功劳本王记在心上。 若是没有事先见过孙典礼,齐贺此时定喜不自胜。 如今知道清王觊觎世家财产,话说得好听,许下的诺言却迟迟不兑现。 听多了,孙典礼跟齐贺两人早就心如止水。 特别是知道乔长盛在剿反王时立了大功,现在已经荣升金甲卫千领。 能自主进出东宫,俨然成了太子的心腹近臣。 两人的心思就更加复杂。 说后悔也不是。 他们没有乔长盛的狠心和果决。 不敢赌上全家的性命。 也舍不得散尽家财。 更不想成为那被拔光了爪牙的老虎。 可看着乔长盛俨然快成这朝中新贵了,还是会眼热。 只希望清王不要让他们失望。 否则,否则又能怎么样呢。 自从投靠了清王,他们好像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还是要感恩戴德一番。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好好在家休息几日。 令公子的婚事清王话音一顿,叹息道:为了此事,王妃已经往公主府走了好几趟,结果不尽如人意,本王也很遗憾。 不过你放心,令公子的婚事本王放在心上。 如若你们不着急,就安心等着,待日后,本王定让令公子如愿。 齐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想让儿子娶冰凝郡主不过是想借此给齐家留个后路。 真到了清王能够做主那日,还有何结亲的必要。 僵硬干笑两声,好在清王对此事也不是很关心,再加上庆行远求见,清王就发话让他走了。 又等了几日,平昌身亡的消息传回京城。 平家府门前挂上了白幡,不少跟平昌关系好的朝臣都去祭拜。 清王在书房将那些账本一页页撕下来放进炭盆中。 盆中的灰烬越来越多,将最后一页放进去,清王彻底安心。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迂腐至极。 无视他的示好,还妄图寻证据将他扳倒。 不自量力。 他要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人瞧瞧,跟他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平昌已死,没了后患,那两件案子也该结了。 沐浴更衣,清王来到御书房见驾。 你是说安国公派人刺杀太子,出现在金家绸缎庄的赈灾款也是安国公所为? 是,安国公之女早就与罗骏的儿子罗成浩有染,安国公为了掩人耳目,使出这种下作手段,臣也觉得不可思议。 皇上念他有功,处处厚待,更是给予他国公爷尊荣,他却不思君恩,着实该死。 皇上看看这些证据便知。 祝保上前接过,放到周明帝面前。 周明帝随意翻看两下,放至一边,重新抬眼看向清王。 那你再说说,安国公为何要刺杀太子? 清王露出为难之色:皇上,这件事不好说。 说吧,朕恕你无罪。 臣查到的是,罗成浩早前就时常借着与穆家的姻亲关系到穆家借住,明面上是探望穆老夫人,实则是对太子妃存了非分之心。 太子不止一次为了太子妃让人教训过罗成浩,安国公却怀疑太子殿下是得知了他与罗骏勾结,意图侵吞朝廷的赈灾款,担心事情被抖露出来,所以才趁着太子离京痛下杀手,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过。 第92章 周明帝看了他一会儿,从你的府卫身上搜出的令牌又该怎么解释? 清王痛心疾首。 此事却是臣治下无方,原来那何肃与安国公之女早就有了牵扯,他背叛臣,投靠了安国公,对太子痛下杀手试图嫁祸本王,挑t拨皇家关系,安国公好坐收渔翁之利。 并非是臣信口雌黄,有人曾多次撞见何肃进出安国公之女的闺阁,再借着与其女私会跟安国公结党营私。 臣只恨没有早日察觉何肃的不对劲,才差点让太子遇险,皇上,臣罪该万死。 周明帝还是那副淡淡的脸色:你说有人撞见,这个人在哪里? 清王击了下掌,从外边进来一人。 此人是安国公府上的管事,皇上可以尽管盘问。 周明帝一眼都没看那泥首跪地的人。 朕这里也有一个人,他所说与清王说的好像不太一样,你也见见吧,进来。 - 清王被革职押入宗人府的消息传进慈宁宫时,太后正在跟周明帝派来处理白狸的人僵持。 你们要将哀家的宝儿带走,就将哀家也一并带走,如果不敢对哀家下手,就速速给哀家滚。 太后恕罪,奴才们也是按皇上的旨意办事。 休要搬出皇上来压哀家!太后拔高了声音:皇上最是孝顺,你们这些杀才再敢挑唆哀家与皇上的关系,哀家就砍了你们的头! 第132章 谁要跟你分床睡 就在众人想着该怎么从太后怀中将那只白狸带走,外头跌跌撞撞进来一个宫人。 颤巍巍跪在地上。 太后,出事了。 太后神色蔫蔫的:什么事? 宫里都在传,清王大肆敛财购买兵马和粮草,刺杀储君在先,侵吞赈灾款、妄图杀害朝臣在后,意欲谋反,已经被革职,羁押进宗人府,等待进一步审查。 什么?!太后噌地站起身,手上失了劲,白狸趁机从她怀中跳出去。 在扑向周明帝派来的那几个太监时,两条前腿正好卡进捕兽夹。 捕兽夹上涂了剧毒,白狸痛苦的呜咽两声,身体就僵硬了。 太后不知是为这只畜-生,还是为了清王,这次是真晕死过去了。 醒过来没有叫宝儿,而是叫清王,喊着去请皇上过来。 周明帝并未亲自过来,只让人祝保给太后带了话。 皇上说,事关重大他不会仅听一个谋士的片面之词,清王被羁押,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也都被扣留了,包括牵扯其中的安国公。 皇上还说,如果清王是冤枉的,他绝对不会让清王掉一根毫毛,太后保重自个儿身体为要。 太后睁着双浑浊的眼,想说话,一开口就是咳嗽,好不容易才顺过气。 哀家要见皇上。 晃晃悠悠下了榻,一走就要往地上瘫,茱萸连忙上前将人重新扶着躺下。 太后您还是先养好身子吧,皇上说有空就过来瞧您。 走出慈宁宫,还是能听到太后有气无力地叫着要见皇上。 祝保摇摇头,加快步子离去。 太后等不及周明帝过去瞧她,隔日一早缓过劲了,她就让人扶着到乾清宫。 皇上,清王、你二弟,他是冤枉的,他如果要造反,应该趁你刚登基根基不稳的时候,怎会等到现在,你千万别听信小人谗言,冤枉自家兄弟。 母后怎知,朕刚登基时清王就没有想过?周明帝给祝保一个眼色,祝保即刻捧着漆盘上前。 漆盘上有数封折子,有一沓上了漆的信。 母后看看这些东西吧。 太后推开茱萸,抖着手一样样拆看起来,看到最后整个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母后可知朕看到这些东西是什么心情?朕最重情,母后知道的,可朕的好二弟,他为买兵器粮草大肆敛财,结党营私。 先要杀太子,后又暗杀忠臣,早早就跟两个反王勾结,甚至还跟岐人有书信往来,意图篡位。 若不是太子早提醒朕提防,与两个反王那一战要流多少无辜的血,母后知道吗?他为了一己私欲,不仅要造朕的反,还要卖国,母后说朕该怎么处置好? 太后悚然惊醒,伸手去拉周明帝的手。 皇上,舒清、舒清是一时糊涂,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叫你一声大哥,你不能杀他啊。 你就将他圈禁在宗人府,留他一命,母后一辈子感激你。 母后给你磕头,你饶他不死吧。 周明帝拽住太后的胳膊,没让她跪下,垂眸沉默半晌。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可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次是死是活,取决于他自己。 - 殿下,清王世子连夜离京,要追回来吗? 不用追,让他走。 他好像往西岐去了。 嗯,他不往那里去,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燕火正在思索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却不欲在秦恒身上多费唇舌,问起孙典礼和齐贺。 他们收到清王被关进了宗人府消息,开始着急了。 殿下,您说他们会不会效仿乔长盛? 不会。太子唇边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常抱侥幸之人,总觉得搏一搏就能柳暗花明了。 清王如此,孙典礼和齐贺也如此。 这一次清王这场注定失败的闹剧倒是无关紧要。 最紧要的是,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终于能连根拔起了。 给武圣安跟乔长盛带话,让金甲卫养精蓄锐,接下去会忙上几日。 是。 内室留了烛火,暖光柔和了太子殿下冷淡的眉眼。 秦靳玄劲自去耳房梳洗一番,吹灭烛火上了榻。 她自己盖了床被子,另一侧还放了一床,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眯起眼睛,将自己那床被子扔下榻,掀开她的被角躺进去。 刚伸手要揽人,穆霜吟迷迷瞪瞪自己靠过来,脸贴在他胸膛。 睁了下眼,又闭上,而后又睁开,这次清醒了几分。 她推了推他:我已让腊雪另备了一床被子。 他薄唇含住她耳朵,惩罚地咬了一下。 语气不满:谁要跟你分床睡。 不是分床,就是分被子。 那也不行,我必须要这样抱着你才能睡得好。 隔着被子也能抱。 不行。 穆霜吟无奈:我这几日身子不干净。 他埋首在她颈窝深深嗅了嗅:哪里不干净,明明很香。 秦靳玄手往下,从她小衣下摆钻进去,贴在她腹部,难受吗? 穆霜吟轻轻摇头。 嗯。吻吻她额头,男人轻声哄:闭眼。 腹部贴着他温热的掌心,太过舒服,穆霜吟很快又睡了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 奶娘早上进来伺候,看到殿下明黄寝衣上一点深色,再看那床被抛落在地的被子,大惊失色。 第133章 太子妃做什么都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待太子不在跟前,奶娘忍不住提醒了几句。 穆霜吟自然知道奶娘的担心。 她不过是担心事情传出去旁人说她这个太子妃不知规矩。 东宫现在是没有其他侍妾,若是有,她身上不干净还让太子宿在她屋里,这就更加有得说了。 我 奶娘言重了,在这东宫,太子妃用遵什么规矩? 已经穿戴整齐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耳房。 奶娘刚刚那些话显然进了太子的耳。 奶娘瞧见太子脸色不悦,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说错话了,殿下恕罪。 穆霜吟拉拉他的手,秦靳玄神色稍缓。 起来吧。 奶娘刚谢恩起身,又听太子殿下道:孤知道奶娘是为太子妃着想。 不过在东宫,你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孤与太子妃是夫妻,太子妃做什么都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还有,像两床被子这种情况,孤不想再见到。 奶娘苦着脸点头,这确实也是她提点太子妃的。 没想到在旁人眼中天经地义的事情,太子殿下会不高兴。 是。 下去吧。 穆霜吟踮脚抱住他脖子,凑近了看他俊脸:真生气了? 第93章 太子殿下唇角一松,到底泄了气,嘴上却道:嗯,谁敢教唆你与我生分,我就罚谁。 说着咬了下她嫩白的脖子,穆霜吟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太子殿下心情舒畅。 你若再听旁人胡说,再像昨夜那般,我也罚。 穆霜吟弯了下唇。 她才不信。 再休息一日? 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穆霜吟仰起脸,带了几分急切道:不用,不许你再自作主张。 她这几日陆续开始在跟皇后学习管理宫务。 昨日她身体不便,尚未醒来,秦靳玄就让人去皇后那里给她告了假。 两人刚成亲,这样也不知道皇后如何多想。 穆霜吟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好,都听你的。 - 清王一夜未眠。 他在等人。 临近中午,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母后。 太后将所有人喝退,踉跄着步子冲过来,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结党营私,刺杀太子,勾结反王和岐人,造反卖国,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连哀家都敢利用,亏哀家那样信你,处处维护你,替你着想。 你对得起哀家,对得起你父皇在天之灵吗? 太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直了狠狠指着清王。t 气得狠了,呼吸剧烈起伏,脸上的肉都在抖动。 皇上已经答应哀家,他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既与岐人有书信来往,皇上想将计就计,彻底解决西岐这个隐患,皇上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 母后。清王跪地,汲膝上前抱住太后的腿:儿子是冤枉的。 冤枉?太后手握紧成拳,一下下垂在清王肩头:都到现在了,你还想骗哀家。 皇上已经将证据给哀家看过了,你还敢狡辩。 哀家一直觉得你比你舒廉聪明上进,如果早知道你这样胆大包天,哀家宁愿你跟舒廉一样蠢一些。 清王抬起头,再次重申:母后,儿子真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子,否则儿子就只有死了。 太后还是说不可能:哀家信得过皇上,他不会故意害自己的兄弟。 清王一脸痛色:皇上当然不会,要置儿子于死地的是太子。 第134章 你少废话,本殿说行就行! 什么刺客,如果真是刺客,那太子还能毫发无损回来?这不过就是太子在自导自演,为的是嫁祸儿子。 母后您忘了吗太子九岁的时候就想让皇上猜忌儿子,他容不下儿子这个皇叔,是他让人杀了舅父,他从来没将您这个皇祖母放在眼里,您都忘了吗? 太后浑身一震。 哀家去找皇上,去跟皇上说,如果你是冤枉的,皇上一定不会这么糊涂。 母后,皇上跟太子父子情深,他如果会帮我们,舅父就不会死。 太后喃喃:那怎么办,那哀家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母后帮我离开这里,恒儿已经出城,只要您能让儿子走出宗人府,儿子就不会死,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再回京,从此隐姓埋名,不会再出现在皇上太子面前。 好,哀家这就出去让他们放你走。 清王抱着人不放:母后,您太天真了,金甲卫只听皇上太子的命令,您的话不管用。 太后愣住:哀家去求皇上。 如果母后想让儿子死,您只管去。 那你想让哀家怎么做? 清王站起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您这样 太后听完当即反对:不行,万一真出了事,皇上跟太子那边,哀家怎么交代? 清王说:应淮对我忠心耿耿,我这样做只是想确保自己能安全离京,我保证绝不伤人,还请母后委屈一下。 这是唯一能救儿子命的办法。 母后若真不想,我也不会逼您,儿子只有来生再孝敬您了。 太后捂着脸沉默了片刻,终还是点头:好,哀家按你说的做。 屋里重新恢复安静,清王嘴角勾出一抹森冷的笑。 他这个愚蠢的母后,关键时刻能知晓亲疏远近就好。 - 这天瞧着像是要下雨。 皇后今日没留穆霜吟用晚膳,让她赶紧回东宫。 走出大殿,乌云层层压下来,天色越发暗了。 嫂嫂! 刚从坤宁宫出来,秦靳齐从宫道那头跑过来。 走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大哥还在御书房,我听他让福安来坤宁宫瞧瞧你回去没,我自告奋勇来了。 穆霜吟道:我正要回去,看着马上要下雨了,你要回云光殿还是去母后宫里? 秦靳齐说都不:待会儿还要去御书房,其实我是觉得父皇跟大哥说话太闷了,所以偷偷溜出来,我送嫂嫂回去吧,这样大哥放心,我也能在外多溜达会儿。 两人没走几步,碰上了来请人的宫能全。 秦靳齐听说太后请穆霜吟去慈宁宫,皱眉问:要下雨了,皇祖母请嫂嫂过去有什么事? 回四殿下的话,奴才也不知道。 秦靳齐不再理他,对穆霜吟道:嫂嫂你还是先回东宫吧,我揽了福安的活,要是没办好,大哥又要说我不靠谱。 至于皇祖母那儿,我去跑一趟,问问什么事情。 宫能全为难:这四殿下,恐怕不行,太后要见的是太子妃,奴才出来时,太后吩咐奴才一定要将太子妃请过去。 秦靳齐冷下脸:你少废话,本殿说行就行! 请四殿下不要为难奴才。宫能全将头垂得更低:请太子妃跟奴才走一趟吧,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第135章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让人进来 本殿今日就要为难你,你 穆霜吟朝秦靳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秦靳齐抿了抿唇,还是闭上了嘴。 宫公公先回去回禀太后,本宫换身衣裳再去见她。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 宫能全颔首应了。 人一走,秦靳齐当即就憋不住了:嫂嫂,你没必要去。 太后是长辈,咱们当小辈的应该孝敬她老人家,她都派人来请我了,我不去也说不过去。 她话刚说完,前头几丈远的古柏后,一道碧色身影一晃而过。 穆霜吟收回视线,还要再说什么,雨滴恰在此时落下。 底下人忙上前替太子妃跟四殿下打伞。 往东宫走这一路上,秦靳齐两道眉毛都皱得紧紧的。 进了东宫正殿,他终于想通了。 好吧,那我跟嫂嫂一起去。 穆霜吟摇头:你不能去。 秦靳齐眉毛又皱起来。 穆霜吟想揉揉他的脑袋,手抬起来才意识到不久前还没她高的弟弟,这会儿居然比她还高了。 也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年纪,长得快些才正常。 她收回手,道:待会儿跟你解释,雨太大了,你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先自己在这里坐一下。 说着吩咐腊雪伺候,自个儿跟腊雪往内室去了。 慈宁宫。 太子妃真是这么说的? 茱萸点头:是太后,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的手紧紧扣着梨木椅把,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最终还是慢慢松了手,浑身生气却瞬间泄了个尽。 哀家知道了,宫能全你带所有人都退出院外,太子妃来了就让她自己进来,哀家要跟太子妃说些体己话,记住,没有哀家的旨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让人进来。 是。 不要伤人。 殿下只剩下太后一人,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应淮从半米宽的深红色殿柱后走出来,木然拱手。 太后放心,王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太后点着头,没来由心头很慌。 这样做皇上太子那里她没法交代。 可只要穆霜吟最后不出事,皇上定能理解她。 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舒清却等不起。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枉死。 春雨阵阵。 两刻钟过去,雨势渐小。 宫能全早在宫外等着,见到太子妃连忙上前恭敬地将人带上廊道,伸手推开了殿门。 第94章 太子妃您进去吧,太后正在里边儿等您。 腊雪刚收起油纸伞,要跟着一起进殿。 宫能全伸手拦了一下。 姑娘就跟奴才一块在这儿候着吧,太后要单独跟太子妃说些体己话,主子们说话,咱们当奴才的不便听。 那你就在外头候着吧。 是。 穆霜吟抬脚跨过槛,宫能全重新带上殿门。 一阵风刮过来,他打了个喷嚏。 习惯用袖子擤完了鼻子,才想起身旁还站着个姑娘。 再厚的脸皮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没话找话:雨后总是有些冷,姑娘 边说边抬眼看向腊雪站的位置,人却已经不在原处。 奇怪? 哪里去了? 不容他多想,他的全部心神被殿内传出来的动静吸引了。 在他走两步将耳朵贴上殿门的功夫。 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大动静。 宫能全双掌已经贴上了门,想到太后的吩咐,还是不敢轻易闯进去。 他试探出声:太后,要奴才进去伺候吗? 谁都不准进来! 里头动静实在是大,宫能全惴惴不安,在廊道上来回踱步。 心中有很多猜测都被他一一否定。 殿内就太后跟太子妃。 一个比一个尊贵,还能打架吗? 声音越大了。 宫能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实在着急。 但太后不让人进,他也不能违抗太后命令。 只能继续提着心,站在外头胡思乱想。 太后此时也是提着一颗心。 本以为穆霜吟单独进来,应淮控制住她易如反掌。 千算万算,没算到穆霜吟居然会武功。 交手有一会儿了,应淮在她身上不仅讨不着半点好,还隐隐落了下乘。 太后一颗心沉甸甸的。 忽然,她反应过来。 穆霜吟自小养在宫里,刚进来那会儿还三天两头生病。 她一个弱质女流,哪里会什么武功? 难道她不是穆霜吟,可那张脸明明就是她。 猜疑刚起,应淮已经被穆霜吟反手制住。 同时,殿门打开,皇上太子来了。 皇上、殿下,奴婢幸不辱命。 一句话,佐证了太后的猜测。 母后,你这次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t没到? 你急也没用,等。 怎么能不着急?!齐贺伸手指着后边那几辆马车,压低声音吼道:咱们的妻儿可都在车上等着,我担心自己不能将他们全须全尾带出大周。 我也不想死! 孙典礼同样阴着一张脸。 谁想死?船都上了,而今除了将错就错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贺咬紧了牙,口中的铁锈味让他舌尖犯腥,心里发苦。 孙典礼说的没错。 川流太急,跳船只能淹死。 晃着晃着,没准就到岸了。 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也没有其他办法。 谁知道他悬着脖子在外跑了个把月,回来只得了清王几句夸赞,什么实际的好处都没得到,清王就进了宗人府。 昨日听到消息,他跟孙典礼两人也想过要不要学乔长盛。 最后应淮找上两人,他们还是决定拼死一搏。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们没有乔长盛那么狠心。 也没有他那种散尽家财,从头来过的魄力。 什么百领、千领,他们看不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孙典礼眼里的光慢慢寂灭。 走吧,不用等了。 齐贺攥紧手中的缰绳,要不再等等? 没有清王,谁带他们杀出一条路? 大周的百年世家,在大周再风光、再威风,离了大周他们什么都不是。 不用再 翻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火苗倒映进孙典礼跟齐贺眼中。 两人都笑了。 只那笑意尚未达眼底,看清打头的那个人,两人面色骤变。 第136章 将天下交给太子的心越发强烈 一边拔刀一边冲外头喊: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 一行车马刚调转头,就被不知何时埋伏在他们身后的金甲卫包围了。 齐贺喊了一声:打吧,不打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有武圣安,后有乔长盛,前后三百多个金甲卫。 孙典礼跟齐贺府兵加起来也有上千人,可到底没法跟受过训练的金甲卫比。 打斗声消失后,乔长盛骑着马绕着那些马车巡了一圈。 财产都自己清点好了,倒是省事。 清王认罪伏诛的消息不胫而走。 孙、齐两大世家也以谋逆之名定罪,京中陆续有依附孙、齐的世家因这样那样的理由被下狱。 这几日京中随处可见金甲卫在大街小巷穿梭。 金甲卫进府无非就是做两件事。 抓人、清点财产。 然后这些还没被清算的世家就发现,在乔长盛用利刃逼迫依附乔家的世家散尽家财时,他们庆幸自己依附的是孙家、齐家,总想着那些倒霉蛋会如何羡慕他们。 而今乔长盛带着那些人摘掉了世家这个带有原罪的帽子,都开始建功立业了,他们这些人或许连命都保不住了。 一时间,心里戚戚然。 惶惶数日后,到底有人不想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相继有人效仿乔长盛。 对于这些人,周明帝也都一视同仁,有罚有赏。 有了一线生机,谁愿意梗着脖子上鬼头刀。 历时二十多日,世家这把悬在朝廷头上的利剑,终于进了鞘,再无任何掀起风浪的可能。 周明帝心头又一块石头落地。 之前太子将这些世家的爪牙揪出来,以雷霆手段整肃金甲卫,他当着岑老面还说太子操之过急。 最后是言行皆为保守派的老爷子,反过来开解他。 没想到这才多久,不管是整肃金甲卫,还是利用孙典礼齐贺震慑世家,太子都做到了。 周明帝引以为傲的同时,将这天下交给太子的心也越发强烈。 至于清王。 周明帝想到清王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确实想给清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自己不珍惜,还怂恿太后对穆霜吟下手。 有今日,也是他咎由自取。 清王的举动他并非不知道。 留着他不乏念着些兄弟情、顾着跟太后的情分。 更多的是为今日,为了一个名正言顺收拾世家的理由。 若清王有悔过之心,他也不是非要手足相残。 可他没有。 那就怪不得他了。 皇上,宫公公又来了。 今日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 嗯,让他进来。 宫能全跪着就没起:皇上,太后请皇上同意她上颐和园了却残生。 宫能全听皇上像前两次一样长叹过后,沉默了半晌,说的却是令人出乎意料的话。 你告诉太后,朕会让人安排。 宫能全震惊。 清王死后,太后病得不省人事。 前两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让皇上准她上颐和园了却残生。 皇上没答应。 第二次皇上还是没答应。 今日是第三次,皇上痛痛快快就准了。 看来,真是事不过三啊。 或许前两次,皇上只是想面子上过得去,并不是真心想挽留太后吧。 毕竟,太后屡次为难太子妃。 还为了清王,不惜要用太子妃要挟皇上太子。 能到颐和园荣养,也算是她养了皇上一场的造化。 作为太后身边的大总管,看来他后半生也与这皇宫无缘了。 第137章 要不你当我的郡马吧? 高敏珠与秦竖的婚事作废。 这一次是廉王赶在太后动身前往颐和园时,主动跪求。 太后是哀莫大于心死, 清王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大病一场,清醒的时间少了,一日里有一大半都浑浑噩噩。 她现在是没那么心气再跟谁较劲了。 撤婚懿旨廉王讨得很顺利。 总算皆大欢喜。 - 又是一年的元旦佳节。 乔长盛下职回府才得知妻子白日回了长公主府尚未回来。 他衣裳都没换,就骑马到公主府接人去了。 乔长盛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功劳又立了不少。 第95章 武圣安转正,副统领的位置空出来,乔长盛顺理成章顶了上去。 金甲卫两位统领都是在去年八月份成的亲。 武圣安娶的是太子妃的表姐,即岑家小姐岑悦宁。 作为关系还不错的同僚,乔长盛对武圣安这桩婚事早有所耳闻。 据说岑小姐见武圣安第三回,就对武圣安直言,她看他挺顺眼,问武圣安觉得她怎么样。 武圣安懵了几日,再见岑小姐,便道自己粗人一个,配不上。 岑小姐也没纠缠,只说了个好。 后来也不知两人间是怎么回事。 最终武圣安这个小白脸大块头也有了铁汉柔情,还是他亲自求太子殿下帮他问岑家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成了。 至于乔长盛自己,娶的是冰凝郡主。 真要说起来,他能娶到冰凝郡主还要感谢孙典礼和齐贺。 那日连夜押送孙、齐两人进京,刚进城门,就碰上了策马出城的冰凝郡主和定远王。 郡主嫉恶如仇,她早就看那些狐假虎威的世家不爽。 特别齐家还屡次打她和长公主的主意。 请乔千领看管好这两人,明日我就进宫请皇上舅舅将他们借我当靶子用用。 这是冰凝郡主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都没有看他,只直定定看着囚车中的孙典礼和齐贺。 皇上果然答应了冰凝郡主。 在处决孙、齐这两家人前,乔长盛负责看管他们。 冰凝郡主连着半个月来找两个箭靶,乔长盛就在一旁候着。 郡主累了就会到一旁坐着,让他射给她看,乔长盛无不从命。 他当时并不敢对金尊玉贵的郡主抱什么非分之想。 孙、齐两人处决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听说冰凝郡主要定亲,他有一瞬的失神。 再见她,是听说郡主跟家里人闹了别扭,自己骑马出城两日没有回来。 长公主跟驸马不得已,进宫请皇上派人去寻。 当时太子殿下也在,这寻人的差事就落到了乔长盛身上。 := 半途中,他与自己骑马回京的冰凝郡主撞上了。 郡主并非是离家出走。 原来她不知是听谁说某地有倭寇作乱,想乔装去帮当地的官府抓人。 到了地方才发现,什么倭寇,都是道听途说。 回京的路上,冰凝郡主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了不少话。 话里话外,乔长盛听明白了。 她没机会像长公主那样上战场立功,很失落。 很奇怪,乔长盛并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却还是耐心安慰她。 冰凝郡主忽然问他,如果是你的妻子,你会让她上战场吗? 乔长盛回的是:如果她想,并且有自保的能力,我想我会尊重她。 冰凝郡主看了他片刻,笑言:乔长盛,要不你当我的郡马吧? 第138章 今年家宴上还多了两个人 乔长盛心跳了一下,手下意识勒紧缰绳:郡主不是要定亲了吗?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我爹娘说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回忆至此,乔长盛想起昨日两人成婚后头一次争吵,不禁皱了皱眉。 当时他答应了,可真到了这时候,他犹豫了。 怪不得郡主气得要跟他打一架。 这件事要从穆谨言、秦恒先后投奔西岐开始说起。 大周起先派使臣过去交涉,希望西岐不要干涉大周的内政。 西岐王装疯卖傻,咬定大周要找的人不在西岐。 然而不过两个月t不到,西岐那边好像得了什么人指导,胆子大了,开始有计划地进犯大周边境。 大周新账旧账一起算,开始在两国交界处驻兵。 如今按照情况,怕是过完这个年,两国就要打起来了。 两国交战,特别对方还是嗜血的岐人,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子要亲征,乔长盛作为金甲卫副统领,定然要跟着一起去。 上次跟高国舅去围剿反王,走到一半就原路返回。 冰凝郡主回来后听长公主一分析才知道这场战根本就没有打的必要。 她后知后觉,就是因为如此,皇上舅舅才会松口让她跟着去。 没机会像阿娘一样为国效力,始终是冰凝郡主的遗憾。 她以前没想过成亲嫁人,也是不想成了亲只能囿困闺阁。 乔长盛孑然一身,长得不赖,又有一身武艺,关键他说了会尊重她,她才对他感兴趣。 没想到临终,他变卦了,冰凝郡主很气。 她日日练箭又不是玩玩。, 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她也没那个脸去给别人拖后腿。 可她有这个能力,却没人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冰凝郡主越想越郁闷。 乔长盛一脚刚踏进长公主府一只箭就擦着他脸颊飞过去。 耳边是长公主训斥妻子的声音。 乔长盛连忙上前替妻子解围。 有长公主驸马在旁帮衬,乔长盛总算顺利将人哄回去了。 夜晚被勒令不能上榻,他睡在地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出声。 郡主,睡了吗? 没人回应。 乔长盛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床上终于有了动静:你觉得我没自保能力? 不,我信郡主有。 乔长盛语气有些急,只是说完这句瞬间黯淡不少。 我的身世郡主也知道,从小我就只有我娘一个亲人,如今郡主给了我一个家,战场凶险,我不想郡主出事。 冰凝郡主坐起身,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久久没说话。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勉强郡主。他再次道歉:对不起,如果郡主实在想去,我去求殿下,再去说服岳父岳母。 冰凝郡主拍拍床,上来吧,不需要你去替我求。 她方才沉默是有些愧疚,居然忘了自己的丈夫从前还是个小可怜。 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确实没有考虑他。 当然,怜惜归怜惜,该争取的她还是会替自己争取。 - 宫里今年的元旦比往年热闹。 白日里,照例是周明帝宴请朝臣,皇后宴请命妇。 晚上,一家子一起在坤宁宫用饭。 今年这场家宴上还多了两个人。 二皇子妃鲁映纯,三皇子妃平明秀。 第139章 不用自己动手吃着就是香 说来也巧。 二皇子跟三皇子是双生子,两兄弟娶妻也在同一日。 在周明帝眼中没耐性又憨傻的二儿子,在追求人家姑娘时倒是多了几分耐性和聪明。 当初鲁太傅腰伤养了半月,已经能如常行走。 秦靳齐却说到太傅府学习惯了,每日这样来回奔跑一回,太傅讲学他能听得更起劲。 鲁太傅一听,赶紧进宫禀明周明帝。 周明帝嗤之以鼻。 就小儿子那厌学的样子,他能听得起劲? 早就听皇后说过二儿子想追求鲁家姑娘。 想来小儿子定是得了兄长的好处,才这样反常。 鲁家的家风周明帝信得过,遂看破不说破,允了。 就这样二儿子陪着小儿子风雨无阻两三个月,还真让他讨姑娘的欢心。 这桩姻缘就这么成了。 至于三皇子妃平明秀是从二品少保,平昌之女。 平昌诈死,周明帝既为掩人耳目,又深觉人活着家里白幡都挂上了,实在是委屈忠臣。 大周披麻戴孝有以日易月的传统,周明帝便指派三皇子到平家同平昌的儿子一起守灵三十六日。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至于这期间三儿子怎么与平家姑娘看对眼,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好好吃! 四殿下吃到一道合胃口的菜,忍不住想要跟人分享。 兴冲冲说完,半天没有人理他。 他看向自己父皇。 正在给母后夹菜。 他将视线投向自己大哥。 只见大哥正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进嫂嫂碗里。 他去看自己二哥。 嗯,二哥正在给二嫂剥虾。 四殿下最后去看最慵懒的三哥。 平时只吃能直接入口菜的懒三哥,正皱着眉在剔蟹肉。 四殿下忽然搁下筷子,双手抱臂。 想当初,大哥追嫂嫂的时候 碗里多了块肉质细嫩的鱼肉:多吃,少说话。 四殿下的唇角上勾一分。 想当初,二哥追二嫂的时候 第96章 碗里多了只剥好的虾:你太矮了,吃虾能长高。 四殿下的唇角上勾两分。 想当初,三哥 秦靳玉眉头微动,懒洋洋睨过来。 我追你三嫂可跟你没什么关系。 秦靳齐眨眨眼。 我也没说跟我有关系,我是说,当初三哥好像说过成婚麻 碗里多了两只蟹脚肉:都给你,吃吧。 为什么只有蟹脚? 因为身子都给你三嫂吃了。 秦靳齐哦了一声,捧碗拿筷,美滋滋享用起哥哥们的关爱。 不用自己动手吃着就是香。 帝后对视过后,不约而同失笑。 怎么了? 二皇子妃忽然掩唇欲吐,秦靳丰见她脸色不太好,紧张地问。 皇后是过来人,见状连忙让紫琴去请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 把过脉后,面露喜色:恭喜二殿下,皇子妃这是喜脉。 秦靳丰反应了一会儿,才呐呐问:我要当爹了? 是,恭喜二殿下。 秦靳丰太高兴了。 想去抱妻子,手伸出去了,骤然想起她有身孕,忽然转了个身。 抱着秦靳齐又晃又拍:我要当爹了! 咳咳咳。四殿下今晚吃了很多东西,被这么晃,瞬间想吐。 第140章 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许太医,二皇子妃有多久身孕了? 皇后一句话解救了秦靳齐,也点醒了沉浸在喜悦中的秦靳丰。 秦靳丰赶紧放开幼弟,仔仔细细问了太医一些话。 太医道:二皇子妃怀孕一个多月,她身体各方面都康健,只要正常养胎就行了。 众人闻言都为两人开心。 秦靳丰跟秦靳玉大婚后,已经自己出宫建府。 帝后赏赐了东西,就让秦靳丰赶紧带人回去安置,又指派了位养生嬷嬷跟着出宫去照顾二皇子妃。 穆霜吟回到东宫嘴角还翘着。 太子殿下捧着她的脸,从她翘起的唇角往下亲。 这么开心? 穆霜吟脸上梨涡浅浅:替二殿下跟二弟妹高兴。 嗯。 他不再说话,专心与她气息勾缠。 许是即将离京,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比刚成婚那会儿还贪。 好几次醒过来,他居然都没出去。 以前穆霜吟还真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 可今日鲁映纯有孕,她难免想到了。 其实她现在,没有不想要孩子,也没有很想要。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成婚九个月了,除了她不方便的日子,秦靳玄几乎日日都要缠着她。 为什么她还没有怀孕? 她手贴上腹部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察觉到了。 秦靳玄动作慢下来。 将人拉起,让她趴在他腰上。 他还蠢蠢-/欲-/动,这个姿势真是一言难尽。 穆霜吟想躺回去。 一挪动。 不可避免,两人-/贴得更-/近了 他手放在她腰上,桃花眼盛满笑意,目光隐隐带着鼓励。 穆霜吟就这样坐着,杏眸盛水看着他。 太子殿下也不着急。 就这么跟她亲近着,再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胸膛。 刚刚在想什么? 等了一会儿,胸膛处传来她的声音。 你说,我怎么没有怀孕啊。 秦靳玄抚着她光滑背脊的手,几不可查顿了下。 因为我还不想叫你这么早有身孕。 你我才成婚多久,我不想这么快就多出一个孩子来分你心神。 穆霜吟只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种事情,又不是你想不想就可以控制。 秦靳玄笑了一下:还真可以,我每次弄在外边你又不知道。 穆霜吟抬起头,杏眸直直盯着他瞧。 似乎是在分辨他这话的真假。 她确实每次不是被他弄得云里雾里,就是直接睡过去。 加上穆霜吟对这种事情也不甚了解,也不知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没开玩笑。秦靳玄抱着人转了个身,长臂撑在她两侧,俯下来吻她娇艳面庞。 我觉得过个几年再要孩子也行。 穆霜吟想说话,嘴唇被吻住。 他开始了。 她一出声,就变了味道。 许是记着他的话,今日无论他怎么折腾,穆霜吟都神思清明。 关键时刻,她凝霜藕臂环上他脖子,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她明明困极,强撑着就是为了跟他说这句话。 秦靳玄心疼至极。 他清楚,为了保证不会让她知道那些肮脏事,此时应该态度坚决一点。 但他见不得t她有哪怕一点点的失望。 更清楚,她说这话,多半还是为了他。 他比她大五六岁。 过几年再要孩子,就算他们自己不急,父皇母后不急,朝臣难免会有微词。 秦靳玄不觉得自己会处理不好那些,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她从来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好。 第141章 阿玄也有信要给你 郑院正,母后最近为何总是精神不济? 郑荣恭谨道:太子妃无需忧心,臣给娘娘换了副方子调养身体,人的身体对新药方都会有一段敏感期,娘娘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穆霜吟颔首:如此就有劳郑院正了。 太子妃折煞臣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季嬷嬷从内寝走出来,对着穆霜吟屈了屈膝。 太子妃,娘娘请您进去说话。 穆霜吟随着季嬷嬷进内寝。 皇后坐在床榻上,紫琴给她披了件外衣,绿书正蹲在地上伺候皇后穿鞋。 母后今日觉得怎样? 皇后轻叹:我这身子向来如此,郑荣每次换方子就要困倦一段时日,没什么事,阿吟不用担心。 倒是你,日日这么早过来,都说让你多睡会儿,怎地不听? 阿玄回来见你憔悴了,我如何跟他交代,他走时我可是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的。 现在是二月初。 元旦后没几日,太子就带着三皇子、高国舅和几个将领秘密离京。 算算差不多一个来月了。 穆霜吟扶着皇后在梳妆镜前坐下。 母后日日差人往东宫送好东西,我若还憔悴,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皇后当真转身仔细瞧了瞧。 面庞粉润,唇瓣色泽鲜艳。 可那眼睛却能看出一些倦意。 要不是还年轻,应该就不止如此了。 穆霜吟不说皇后也明白,太子在外打仗,就是她都挂念,穆霜吟自然也是。 这是说什么都不管用的,只盼儿子能早些再传回好消息。 今日穆霜吟给皇后梳了个盘桓髻。 先巧妙地将秀发聚集至头顶,编织出一个精致的圆髻。再在点缀着细长彩色珠串的髻前,镶嵌上一对儿精美的梳子,长发被巧妙地盘绕在头顶的最高点。简洁而不失庄重,又平添上一抹优雅。 皇后对镜照了片刻,越看越喜欢。 发髻好看,更难得的是孩子这份孝心。 穆霜吟何故这么赶早皇后心里门儿清。 寻常她的起居都是严嬷嬷在伺候,最近严嬷嬷又添了个孙子。 皇后给了严嬷嬷半月假期,允她出宫家去共享天伦。 季嬷嬷到底不如严嬷嬷了解皇后喜好。 再谨慎,也难免出些小差错。 严嬷嬷离宫第二日,宫人给皇后上桂花味儿的漱口水。 偏偏皇后对桂花不受用,难受了半日才缓过来。 穆霜吟知道后,日日赶早过来亲自过问,不过是担心底下人伺候不周。 好在再过几日严嬷嬷就该回来了。 否则,皇后还真担心穆霜吟因她太过操累。 太子不在,东宫太过冷清,皇后时常让穆霜吟来坤宁宫陪她用膳。 今日也是如此。 底下人刚摆上碗筷,周明帝回来了。 自太子离京,周明帝国事越发繁忙。 又要担心前线的战事。 已经很少中午回坤宁宫。 西岐能让太子跟高国舅都忌惮,必有它的能耐之处。 地广险峻,地势恶劣,时不时还有极端气象。 第97章 岐人毕竟有经验,能轻易躲过自然灾害。 外人想要从那个地方走出来,难上加难。 易守难攻的地形,也是西岐这个蛮子国家能延继数百年的一大原因。 岐人残暴嗜血,野心勃勃,有蛮子之称身形可想而知。 他们早就觊觎中原国土。 得了几个大周的叛徒,野心膨胀更快,数月前就开始频频试探。 太子说,与其慢刀子割肉,快刀斩乱麻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周明帝相信太子的判断。 为了这一战,高国舅数度深入敌境。 太子频繁往返津州雾渺山练兵。 三皇子那样懒惰都时常日夜赶工亲自看着人打造专门对付岐人的兵器。 准备了这么久,又有西岐妄图干扰大周内政这个名正言顺发兵的理由,确实也是时候让岐人见识见识大周的国力了。 周明帝准了太子的奏。 即便知道儿子早就做足准备,还是不可避免会担心。 一旦开战势必要有伤亡。 周明帝高坐庙堂,看不到心更难安。 太子自离京后,只半月前刚抵达边防时,传过一回信来报平安,便再无消息。 周明帝已经几日没睡好觉。 今日终于又收到太子的信。 还是好消息。 周明帝知道皇后同样担心,就想着赶紧回坤宁宫一趟。 阿吟也在,正好,阿玄也有信要给你。 第142章 方才你与何人说话? 周明帝将一封没有拆的信递给穆霜吟。 皇后也着急:阿玄来信说了什么,他们都好吧? 秦靳丰跟秦靳齐听到消息也赶来了坤宁宫。 周明帝笑道:是好消息,他们都好。 穆霜吟闻言,也不急着打开自己的信,专注听周明帝说起战事。 岐人数度挑衅想引周兵深入他们的埋伏,为此使了不少诡计。 不管岐人是行为挑衅还是言语冒犯,太子他们都没看在眼里,自顾自寻地安营扎寨。 岐人渐渐没有耐性,却又不敢擅出对他们有利的地势,只能干着急。 过了几日,钦天监司正司徒宏观天象,言西岐不日会遭猛烈雷雨袭击。 秦靳玄又给了他一些时间,司徒宏终是算准了大概时辰。 正好是夜半时分,也算是天助大周。 高国舅多次冒险进西岐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太子跟高国舅连夜带了二十多个身手矫健、又经过无数次攀爬训练的将士,将特制的金属杆子收缩环在身上,直奔打头阵的那些岐人的帐篷而去。 极端气象十分常见,岐人早就见怪不怪。 就连临时搭建的帐篷都用了十分周全的材料。 为了安全又选在几十米高的险骏山道。 他们从没想过周兵会在这种鬼天,攀上险峰袭击,除非是不要命了。 秦靳玄确实没想过袭击。 这种天气和地势,正面起冲突,难保不会两败俱伤。 有更万全的法子可以用,当然要趋利避害。 岐兵将营帐扎在险峰虽然难攻,却有一个好处。 解决了人,直接扔下去,几十米高,怎么叫都没人能听见。 由于天气极端,岐兵又自负这地方安全,周兵不敢主动来找死。 安排守夜的人寥寥无几。 解决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 为了万无一失,秦靳玄留了几个人放哨。 其余人跟着他跟高国舅沿着险道绕了一圈。 间隔一米,插一根线头粗细、可伸缩十几米长的带磁金属杆子。 几十个岐人帐篷很快就罩在金属铁丝围成的笼子里。 半夜,惊雷炸响。 雨尚未落下,金属杆子就成了一根导火线。 在这种天气里安然熟睡的岐兵醒过来时,已经被熊熊烈火围困住。 漫天火光中,什么都看不清。 由于特殊的地势,冲出火堆的岐兵也会丧命在险峻山道上。 一场雷雨,数千打头阵、目的是将周兵引进西岐境内的岐兵全军覆没。 还没开战就挫了岐人的锐气,确实是好消息。 今日总算都能睡个好觉。 回到东宫,穆霜吟打开那封信。 秦靳玄写了两页纸,总结只有八个字。 安好勿忧,思卿念卿。 穆霜吟看了好几遍,最终将信贴在自己胸口。 希望他们一切顺顺利利。 - 何人? 奴婢是皇后身边的严嬷嬷 原来是严嬷嬷,嬷嬷这副装扮瞧着还真有些眼生。 那守门侍卫又道:职责所在,还请嬷嬷出示一下腰牌。 严嬷嬷笑了笑,从袖口掏出腰牌递过去。 侍卫查看无误,当即放行。 方才你与何人说话? 侍卫转身,看到刚刚巡逻一圈回来的庞水跟武圣安就站在自己身后。 庞护卫、武统领。打过招呼,那侍卫回道:是皇后宫里的严嬷嬷。 庞水跟武圣安起初不以为意。 走了两步,两人骤然对视。 不对! 严嬷嬷年岁已高,这么长的宫道,她如何能走那么快?! 第143章 锋利刀刃在皇后颈间割出一道口子 终究是晚了一步。 庞水跟武圣安赶到坤宁宫时,皇后已经被那个假扮严嬷嬷的人挟持了。 周明帝、秦靳丰两兄弟和穆霜吟陆续赶过来。 金甲卫将坤宁宫围得水泄不通。 你是受何人指使?放开皇后,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我的目的可不是大周的皇后,你们大周的昭阳郡主,大周的太子妃是哪位,让她出来。 这话还有这口音,一听就不是大周百姓。 许是想让他们看清一点,那人抬高了头,让众人能看清他的蓝眸。 你是岐人。 对,想让你们的皇后活命,就拿昭阳郡主来换。 穆霜吟视线紧紧盯着抵在皇后颈间的利刃,没有半点犹豫:我就是昭阳郡主。 放开皇后,我当你的人质。 那人哈笑两t声:当我们岐人傻吗? 你先过来,我再放了她。 穆霜吟要往前,周明帝拉住她胳膊,目光沉痛。 阿吟! 嫂嫂! 秦靳丰跟秦靳齐也红着眼睛喊她。 庞水等人以及贴身照顾穆霜吟的奴婢都咬紧了牙关。 穆霜吟虽然着急担心,但却不害怕,她收回往前的脚,放轻声音。 父皇,您听我说,解决此人不难,可是母后在他手上,一旦动手,无法确保母后安全。 岐人越如此,就说明殿下他们让岐人忌惮了,或许他们是想要用我威胁殿下和大周,目的没达到前,他们不会伤我。 话是没错。 但岐人残暴,谁能保证他们真的不会伤害穆霜吟。 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皇后跟穆霜吟,不管谁出事,都不行。 阿吟,不要过来,母后已经没什么遗憾。 要你换我,我宁愿死。 皇后眼睛微斜,对身后的人道:你今日动了手,也别想走出大周皇宫。 岐人冷笑:既然敢进大周皇宫,我就想过不能活着出去。 事情没办好,回去也是死,还要连累家人,大不了让你们大周皇后给我陪葬。 锋利的刀刃在皇后白皙的颈间割出一道口子。 皇后 那血红色,刺痛众人的眼睛。 周明帝更是目眦欲裂。 父皇,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后出事,您信我,我会想办法自保。 她掰开周明帝的手。 忙去看皇后。 皇后看清她眼中的祈求,心骤疼。 她刚刚想做什么,阿吟猜到了吧。 穆霜吟再对上岐人时已经恢复冷静。 我有一个条件。 岐人不耐烦:受制于人的不是我,你们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穆霜吟直接无视他的话。 我要带上我的奶娘,从小是她在照顾我,离了她我不习惯。 不可能。中原女人,娇滴滴的就是麻烦。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要人照顾。 穆霜吟也不急:没有人想死,你也一样吧,你可以考虑一下。 僵持了会儿,岐人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我要先见见人。 腊梅,你去带奶娘过来。 岐人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太子妃的奶娘。 第98章 身型纤瘦,上了年纪,头发一半都白了。 见到这场面,微微佝偻的身体都在颤。 看上去是个没什么威胁的人。 带上也不是不行。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存了小心。 你走近点。 奶娘慢慢朝岐人走过去。 就站那。 岐人审视了好半晌:你过来,我腰间有一瓶药,你拿一粒吃下去。 让她跟着是为了照顾我,你让她吃的是什么药,她出事了还怎么照顾我? 这药只会让人失去几日力气,重活干不了,照顾人绰绰有余。 奶娘看向穆霜吟。 穆霜吟轻点了下头。 奶娘照着岐人的示意,从他腰间取出一个药瓶,瓶身往上抬了抬。 手掌心贴嘴,咽了。 吃了这药稍后额间会出现红印,这印子十日过后才会消失,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 让她跟着没问题,敢不安分,我当场就杀了她。 第144章 宝宝来啦 奶娘刚转身,听到这句话,腿软了一下。 腊梅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又等了会儿,奶娘布满绉纹的额头果然出现了红印子。 岐人放下戒心:昭阳郡主自己走过来。 宫门外,岐人的马车被金甲卫包围。 马车上的另外四个岐人早就被扣押。 直到同伴挟持人质出来,几人都松了口气。 这条路不是死就是活。 只要成功了,那就死不了了。 马车顺利出了城。 一路向北。 穆霜吟全程坐在马车里,五个岐人轮流看守。 马车疾行八日,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还有两三日就能进西岐境内,五个岐人更加不敢放松戒备。 岐人野蛮,吃东西也粗鲁。 坐在车里还是能听见他们吞咽东西的声音。 穆霜吟杏眸落在身旁人额头红印上,压低声音问:还是没力气? 奶娘摇头,同样压着声音。 您别担心,好多了,应该这两日就能恢复。 庞护卫一直跟着我们,奴婢白日下车,看到了他做的记号。 这个奶娘是腊梅易容的。 岐人奸诈,为了皇后安危,当时岐人见的确实是奶娘。 穆霜吟让腊梅去带人,就是相信腊梅的谨慎与聪明。 腊梅确实也没让人失望。 她提前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都跟奶娘说了,并且告诉她应对之法。 奶娘当时拿药的时候,多倒了一颗,她自己吃了一颗。 另一颗则是在腊梅上前搀扶她的时候,放在了她手上。 岐人再小心谨慎,毕竟只有一双眼睛。 挟持穆霜吟走出皇宫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去注意一个奴婢。 腊梅找准时机换了奶娘。 穆霜吟知道庞水定然一直在找机会救她们。 只不过没法确保她们安全之前,他不敢贸然动手。 进了西岐庞水想救他们会更困难。 他必定要在马车进西岐之前动手。 穆霜吟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这场营救胜算大一些。 岐人自己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机会。 马车忽然停在一个庄园前。 穆霜吟一下车就被几个丫鬟带进了房间。 房间里放了个浴桶。 浴桶外有毛巾、澡豆、精油,准备的还挺齐全。 丫鬟并未在房间里多停留,东西放好就出去了。 腊梅没管守在屋外的那些岐人,将门关上,四处检查一遍。 这个房子的门窗,包括屋顶都被铁丝焊得密不透风。 要想带太子妃离开此处,除非她能解决掉外边那些岐人。 所以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她身体恢复好。 腊梅拔了头上的银簪,将那些丫鬟刚刚拿进来的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太子妃,这些东西没问题。 嗯。岐人要想现在对她们不利,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将她们一路带过来。 穆霜吟洗完,让人换了遍水,给腊梅用。 这么多天了,确实难受。 腊梅也没辜负太子妃好意。 泡澡的时候,腊梅直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主仆俩刚收拾完,房门被人扣响。 是送饭的。 丫鬟刚将饭摆上桌出去,穆霜吟忽然捂起嘴。 似曾相识的一幕。 腊梅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太子妃的月信迟了好些天了! 太子妃您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房门再度被敲响。 穆霜吟忍着呕吐的冲动,让腊梅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穆谨言。 第145章 你见过我,你忘了吗? 西岐在大周以北,冬季酷寒,夏季酷暑。 寒暑持续时间长,几乎没有春秋两季。 二月中旬,西岐气温仍旧很低。 穆谨言此时就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站在屋檐下,眸光贪恋、紧紧盯着屋里的人。 她好像更好看了。 只是看着他时,那双清凌凌的漂亮杏眸还是难掩厌恶。 穆谨言心痛如锥凿,他告诉自己没关系。 她来了就好。 整整一年。 他终于等到再见她的这一日。 不枉他这一年来呕心沥血为岐人谋划。 当初穆家出事,她又马上要成为太子妃。 穆谨言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大周,就算留下一条命,看她跟太子琴瑟和鸣,他也会生不如死。 生性凉薄有凉薄的好。 温氏被带走,生死未卜,他心里隐隐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果断找秦恒助他离京,果然很顺利。 暂离京城是为她。 先前瞒着穆家人,投奔清王世子,也是为她。 清王父子想要得到文臣的支持,千方百计想拉拢穆敬业这个丞相。 他那个父亲虽然有些小心思,却没胆子造反。 穆谨言却不是。 他对穆霜吟的心思已经到了无法自抑的地步。 龌龊如何,恶心又如何。 这是他实实在在的情感。 他投奔清王不是为野心,只是为她。 清王若真能将周明帝拉下皇位,她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郡主。 可惜,清王没能斗得过皇上太子。 她不仅是大周的昭阳郡主,还成了太子妃。 这一年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嫉妒如烈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穆谨言进了屋。 两只手臂展开挡在穆霜吟面前。 穆谨言看着面前的奶娘,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我想跟二妹妹单独叙叙旧。 你只是个外室子,算太子妃哪门子兄长。 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穆谨言,他面上温润不再。 阴郁出现在他那张过分清瘦苍白的脸上。 莫名让人瘆得慌。 奶娘年纪大了,我也不想在二妹妹面前动手,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 该出去的是你。穆霜吟从方才看到穆谨言心头就一阵恶寒。 他在穆家伪装得再好。 也骗不过穆霜吟。 早在进宫前,穆霜吟就知道他的伪善。 那时穆谨言还只有四岁。 穆霜吟生着病,雅霜院的东西又时常被克扣。 奶娘常常急得六神无主。 穆谨言拿东西过来,奶娘只想着那些东西能让她t身体好起来,就收下了一个孩子的善意。 可穆谨言多坏啊。 奶娘去煎药的时候,他站在她床边,不顾她的挣扎去握她的手。 说的话,穆霜吟也是几年后想起才知道有多如鲠在喉。 我喜欢你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喜欢谣谣,你也不要讨厌我。 你以后要像之前一样对我笑,叫我哥哥。 你应我一声,我明日再送好东西过来给你,你不答应我就等着奶娘跪着求我拿。 穆霜吟那段时间整天迷迷糊糊,清醒的时间很少。 却还是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自称是她哥哥的人。 她排斥抗拒,穆谨言却还是不管不顾想靠近她。 不管是他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他说的话,穆霜吟过几年后想起来都极为不适。 现在尤甚。 穆谨言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穆霜吟明明还是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可只要想到她刚刚是在跟他说话。 第99章 他心里就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满足跟愉悦。 好,你舟车劳顿也累了,是该休息,我先出去,咱们之后再找时间好好说话。 公主殿下。请安声伴随着脚步声而来。 穆谨言转过身,对着一张稚嫩的脸躬身行礼。 西岐公主进了屋。 她没将穆谨言当回事,直接走到穆霜吟身边绕着人打量。 你就是那个昭阳郡主? 公主殿下,天色已晚,明早还要赶路,臣送您回去休息吧。 西岐公主似乎很不待见穆谨言。 浓密的眉毛蹙起,脸拉下,我不用你送,你赶紧走。 公主 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来请你? 穆谨言错愕。 刚刚他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 这个庄园是四合样式,西岐公主的房间就在穆霜吟对面,似乎不算奇怪。 臣知道公主不待见我,但您身份尊贵,未免出岔子还是让臣送您回房间比较好。 穆谨言说这些当然不是真的担心这位西岐公主的安危。 他是担心西岐公主为难穆霜吟。 不过这位西岐公主对穆谨言的厌恶比他想的还要深。 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知道我不待见你,还不快滚。 穆谨言没走。 你信不信我回去后,跟父王说你慢待我,你觉得父王能轻易饶了你吗? 穆谨言皱眉。 以西岐王的脾气肯定不能饶了他。 加上这位公主身份特殊,极受西岐王宠爱。 穆谨言还需要西岐的庇护,此时也不敢惹她不高兴。 他偏头朝穆霜吟看去,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顾坐下,直接无视了他们这边。 穆谨言眸光暗下来:那臣去外边候着,公主有事尽管使唤。 房门没关,西岐公主往外看就能瞧见穆谨言那张惹人厌的脸。 她啪地将门关上。 穆谨言沉下脸,让几个守门的仔细注意里头的动静。 听到什么不寻常的立刻跟我说。 被太子用珠子震伤的耳朵彻底聋了,他现在就剩右耳。 听力较寻常人差了很多。 屋内,西岐公主一走近穆霜吟,就被拦住。 她也不生气,态度比方才对穆谨言好多了。 我说我没有恶意,你们信不信? 没人接她这话。 西岐公主也没非要靠近穆霜吟。 她走到穆霜吟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一双蓝眸盯着穆霜吟看。 昭阳郡主,你见过我,你忘了吗? 穆霜吟眸色淡淡。 不知道这个有些奇怪的西岐公主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西岐公主年纪小,也没什么耐性。 我没骗你。 第146章 或许能对殿下有助益 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内里朝上放在桌子上,指着右下方用丝线绣成的昭阳两字。 这件衣服还是你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穆霜吟当然记得。 去年跟皇后去云泉寺的途中,她将自己大氅给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 所以,这个西岐公主就是那个小女孩? 西岐公主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忘。 她蓝眸亮晶晶,小心翼翼将衣裳重新披回自己身上,珍惜地抚了抚上头的毛。 语气难掩欢喜:可算找到机会谢谢你赠我衣服了,它太漂亮了,我特别喜欢! 你也好漂亮,我阿娘说过 西岐公主整个人忽然沉寂下来。 过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却没再继续方才的话。 从她口中,穆霜吟总算知道西岐为何要挟持她。 我都问清楚了,大周和西岐在打仗,我父王为了得到那个穆谨言手中大周的边防图,答应穆谨言将你抓来。 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帮你。 大周与西岐势不两立,但是穆霜吟好像不讨厌这个对她过分热情的西岐公主。 因为我帮过你? 西岐公主点点头,有这个原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穆霜吟没说话。 我跟你说说我的事情吧。 你知道我为何会流落到大周吗? 西岐公主抱着膝盖,缓缓道出自己的故事。 西岐公主名唤真善,是西岐王最小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女儿。 真善懂事起就十分讨厌自己的父王。 因为她最爱的阿娘被他逼迫,整日郁郁寡欢。 不管西岐王对他们兄妹多好,真善兄妹都没办法亲近这个父亲。 真善的阿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蝶舞。 蝶舞原本是西岐王兄弟的妻子,夫妻恩爱。 西岐王看上兄嫂,杀了自己兄弟,强夺了蝶舞。 蝶舞的第一个孩子死在西岐王手上,后来又被迫有了她跟哥哥。 阿娘恨极西岐王,对他们兄妹却极尽疼爱。 好像要将第一个孩子没得到的爱都补偿在他们兄妹身上。 真善兄妹原本只是讨厌自己父亲对母亲的强迫,说恨也谈不上。 毕竟,西岐王爱屋及乌,对他们兄妹很好。 直到蝶舞被西岐王逼死。 起因是蝶舞梦到了第一个孩子。 在宫里设坛祭拜。 西岐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以为蝶舞对他死去的兄长念念不忘。 提剑毁了祭坛,蝶舞对他举刀相向,更激起他内心的暴戾。 他当着众人的面强要了蝶舞。 蝶舞不堪受辱,没杀得了他,就用刀抹了自己脖子。 她死后西岐王就跟疯了一样。 不仅将后宫的女人全杀了,就连几十个孩子也没放过。 真善兄妹毫不掩饰对他的恨意和杀意,西岐王却半点没当回事。 他说,整个西岐甚至他要争的这个天下,都要给他跟蝶舞的孩子。 真善兄妹根本就不稀罕。 只想杀了他为阿娘报仇。 可因为年纪小,他们连剑都提不起来,更别提杀人。 王宫处处有阿娘的影子。 真善兄妹一刻都不想待。 兄妹俩一番商议,决定先逃走,有本事了再回来报仇。 养尊处优的孩子,哪里知道外边的险恶。 两兄妹逃走没几日身上的东西就都被抢了。 跟着流民辗转到了大周。 后来大周的京城在排查岐人身份,两兄妹担心被人查到身份保不住性命,又找准机会赶逃离京城。 西岐王从未放弃让人找他们。 前些日子发现他们兄妹的踪迹,就让人来带他们回去。 穆谨言就是西岐王派来的那个人。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穆霜吟:我对你不熟悉,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你说的是真,我也不会听你说几句话就相信你。 真善又支着下巴瞅她:虽然我听你这么说有些失落,但是我喜欢聪明人,特别是长得好看的聪明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帮定你了。 穆谨言担心出现变故,昨夜在穆霜吟门前守了一夜。 天亮了才回房间换了身衣裳。 从房间出来,先吩咐人去准备启程事宜,穆谨言又来敲穆霜吟的房门。 手刚伸出去,照顾真善公主的丫鬟来报,公主吃坏了肚子。 现在肚子疼得受不了,在床上打滚。 穆谨言让人去请了大夫。 他对着紧闭的门发了会儿呆,还是转身去真善公主的屋子。 大夫诊脉,真善确实是吃坏了肚子。 穆谨言让大夫开了止疼药。 真善公主的丫鬟上前福了福身:穆谋士,公主身体不适,今日恐怕赶不了路了。 王上还等着,西岐也不远了,还是克服一下吧。 可是公主好像很难受。 吃过药应该会好许多。 倏地,一把簪子直直朝穆谨言的脸砸过来。 真善公主捂着肚子坐起身,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愤怒。 要走你自己走,本公主不舒服,就想在床上躺着,你还想强迫本公主吗? 谁敢强迫真善?! 哥哥。看到西岐王子,真善半真半假开始哭。 手指着穆谨言,神情委屈:就是他,我都难受死了,他还想强迫我赶路。 西岐王子真烈恶狠狠瞪着穆谨言。 真善出了什么事,你担待不起,我不会放过你,父王也不会! 第100章 西岐王就剩这两个血脉。 穆谨言没法不管不顾。 出了真善屋子,穆谨言扫过那道紧闭的门,吩咐:两日后再启程,让所有人都打起t精神,务必保证公主和王子的安全。 是。 敲门声再次响起,腊梅将眼睛贴在门上那个被她刻意拉松的位置。 看清来人,她走回穆霜吟身边:是穆谨言。 别理他。 这一整日,除了丫鬟送饭,那扇门从未打开过。 夜幕降临,腊梅将送饭丫头分三次送进来的纸条拼在一起。 太子妃,那个西岐公主能信吗? 纸条是真善送的。 她说明日一早会带穆霜吟出去遛弯。 让她们趁机逃走。 她能不能信不重要,我信你和庞水。 腊梅今日醒来额头上的红印已经基本消失。 岐人很谨慎。 每日都要来查一番。 但这么多日下来,腊梅装着装着就习惯了。 又有穆霜吟用胭脂替她遮盖。 自然不会让他们看出任何破绽。 加上腊梅现在是年迈的奶娘,岐人戒心不高,并未起疑。 正好,我也想再见见真善兄妹。 如果真善没骗她。 或许他们兄妹能对殿下有助益。 第147章 滚出去 还有个问题,很重要。 庞水他们不知道太子妃怀了小主子。 这种时候,备马和备马车,显然要备马。 太子妃如今的身体经不起马上颠簸。 奴婢今夜想办法给庞护卫递个消息,让他们备马车。 这个庄园戒备森严,你递消息容易暴露自己,我暂时不用走,你们先走。 腊梅困惑,您的意思是? 穆霜吟轻声说了几句话。 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还是有风险。 您是相信了西岐公主了? 穆霜吟摇头:不算相信,最坏也不过是跟现在一样,暂时走不了而已。 腊梅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不会逞强,拿孩子和自己去赌。 要走,也要寻最周全的法子。 腊梅还是担心:这样,您的身体可以吗? 穆霜吟掌心贴着自己的腹部,面上笑意浅浅:可以。 除了刚住进这里那日有点反应,这几日穆霜吟照吃照睡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她的月事本在离京前几日就该来了。 算下来,迟了半月有余,应该是真的有了吧。 之前那一下,好似是这孩子有意提醒她一样。 这么想着,穆霜吟娇艳的面庞越发柔软。 好,就按您的意思。 外头忽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腊梅几步走到上前,将眼睛贴在门上,眼神凌厉地盯着外头。 是穆谨言和一个岐人在说话。 粮草兵器怎么会被抢,你们岐人都是废物吗? 占尽了地形优势,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让人登门入室,家里面东西当面被搬个精光,简直骇人听闻。 穆谨言胸膛起伏几瞬,面上的温润早就维持不住。 对面的岐人一脸冷漠。 大周这次派的将领是谁,打听清楚了吗? 好像是你们大周的国舅,叫高越,那日就是他带人引雷起火。 死了四五千人去试探虚实的人而已,穆谨言并不关心。 还有谁? 目前的消息,主要将领只有高越,不过,粮草兵器不是高越所夺。 那是谁?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批匪徒,看身型是岐人无疑,他们有几万人,功夫并不比西岐的勇士弱。 穆谨言觉得可笑:所以,东西是你们自己人抢的? 岐人有些难堪,西岐地大物博,冒出几伙匪徒很正常。 平时西岐也常有匪徒兴事,西岐王根本就没有将那些宵小之徒放在眼里。 现在不一样了。 西岐王另有打算。 还真是废物,穆谨言深吸几口气,终于将心中的不敢置信平复下去。 西岐王要我做什么? 岐人:两国开战,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秦先生向王上谏言诏安那些匪徒,留为己用。 王上同意了,想让你去跟那些匪徒谈判。 穆谨言皱眉:既然是秦先生提议,为什么不让他去? 现在在西岐的是秦恒,可不是什么清王世子。 两人谁也没有比谁高贵。 凭什么秦恒就动动嘴皮子,危险的事情都要他来做。 秦先生能留在西岐,王上是看在穆谋士的面子,对比秦先生,王上自然还是最信任你。 那岐人目光倏变得讽刺:王上的意思是,当初穆谋士怎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王上留下你的,就怎么劝说匪徒归顺。 王上还要我提醒穆谋士,你要的人他已经让人给你带来了,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最后一句话就是威胁了。 穆谨言视线扫过穆霜吟的房门。 你禀明王上,待我平安将公主王子带回西岐,就去招安。 没将穆霜吟带回西岐安顿好,他总担心出现什么变故。 岐人说不行:王上等不及了,最迟明日,穆谋士要即刻动身。 至于真烈王子跟真善公主,还有穆谋士要的那位昭阳郡主,自有我们来护送。 穆谋士只需要尽心办好王上交托之事,其他就不用你操心了。 穆谨言绷直了唇角。 几番权衡之后,还是只能听岐人的安排。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不低。 岐人是完全不将穆霜吟主仆当回事。 穆谨言则是耳朵不好,没有意识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有多大。 穆霜吟跟腊梅都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看来,秦靳玄亲征之事岐人还没得到消息。 那抓她做什么? 不管如何,岐人有匪徒的内忧未消,这是个好消息。 一旦他们真招安了几万匪徒,对秦靳玄他们会不利。 要想办法给他们递个消息。 明日事情多,穆霜吟主仆歇得早。 半夜时分,门外再度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 腊梅警觉。 她刚睁开眼睛,穆霜吟也醒了。 在这种地方,穆霜吟也不可能熟睡。 奴婢去瞧瞧。 屋内没开灯,腊梅猫着腰移到门边探看。 很快回到穆霜吟床边:是穆谨言,他支开了守在门外的岐人。 说话间,一根竹筒戳破门纸伸进屋中。 腊梅眼疾手快,从怀中掏出来两张浸过药的帕子,掩住自己和穆霜吟的口鼻。 过了会儿,烟雾消散,外头没什么动静。 应该是在等她们睡熟。 果然,又过了片刻,一把刀从门缝插进来,开始撬动门栓。 继续睡,看看他想做什么,如果他没动手,你别轻易暴露自己。 奴婢明白。 穆谨言进屋,关门,点灯。 先走到侧卧着身子的奶娘面前站了会儿,确认人已经睡熟,才来到穆霜吟的床榻边。 阿吟。只这么喊一声,看着她白皙精致的面容,穆谨言整颗心都在抖。 他在心里叫过她无数回。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叫出口。 可惜她睡着了,没办法应他。 穆谨言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揭开布盖,放到穆霜吟的鼻间。 阿吟,闻闻这个你就会醒过来。 穆霜吟趁机醒过来。 她杏眸有刚睁眼的迷蒙。 直到看到穆谨言那张脸,瞬间清醒,脸跟着沉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滚出去。 穆谨言没将她的疾言厉色放心上。 使出这种下作手段,还要做出一派君子谦谦的样子。 第148章 你可能要当爹爹了 阿吟,你头痛没力气是不是? 你只是吸入迷药,过几个时辰就好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来跟你辞别,不这样做,你不会愿意见我。 他搓搓手,想碰她又担心她反应太激烈。 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痛苦。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放不下你,你忘了大周,跟我一起留在西岐,我们成亲,我们本来就是亲人,我会好好对你的。 穆霜吟惊骇。 第101章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穆谨言对她,居然有这种扭曲到令人犯恶的心思。 原来真善那句,穆谨言答应将大周的边防图给西岐王,所以西岐王答应穆谨言抓她,背后的逻辑竟然如此腌臜。 穆谨言似乎看不见她面上的憎恶,他依旧在自说自话。 你不能生孩子,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在西岐,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穆霜吟听到重点:什么叫我不能生孩子? 阿吟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穆谨言身子僵住。 苦笑后,沉默半晌,终是将温氏对她做的事情说了。 最后还不忘替自己找补:她给你下药的事情,我也才知道不久。 这件事,他是后悔的。 当时年纪小不懂,只想着借此做文章让穆霜吟心甘情愿叫他哥哥。 没想到她会因此受这么大的伤害。 伤害已经造成。 她已经这么讨厌他了,这件事也不是他所为,他不可能替温氏背锅。 不能生孩子没有什么,你别难过 后边穆谨言说了什么,穆霜吟都没听。 她想起,上一次秦靳玄对秦靳齐发脾气。 秦靳玄说喜欢孩子,可却不止一次同她说顺其自然,不着急。 还有皇后让郑荣,那样频繁谨慎地替她把脉、调养身体。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身体有问题。 滚出去。 穆谨言的百般安慰在这冷若冰霜的三字中戛然而止t。 他今夜只想跟她告别,只想同她说说话,见状也不多加纠缠。 好,我出去,你好好休息,等到了西岐我们再好好说。 你让我觉得恶心。 穆谨言脚步一顿,轻轻的话语响在屋内,有些空荡:没关系。 屋门重新关上,腊梅翻身坐起。 蹲在穆霜吟床榻前,担忧地看着她:太子妃,您别听那叛贼胡说,您腹中已经有了小主子,您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 穆霜吟不想让人担心。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将手放在自己腹部,希望这里真的有个孩子。 仿佛有感应般,穆霜吟刚这么想,一股酸水涌上喉间,她不由捂起嘴。 腊梅见状赶紧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喝过水,已经没有想吐的冲动。 穆霜吟再次将手贴上小腹,轻轻摸了摸。 唇角漾起清浅的笑容。 即便没有太医诊断过,她也信了这里应该有个孩子。 她跟秦靳玄的孩子。 再睡会儿吧,天快亮了。 腊梅没来得及点头,外边又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她谨慎地将屋内的灯吹灭,再次猫着身体过去查看。 不知看到什么,她直接将门拉开一条缝隙,闪身出去了。 门又被推了一下,有人进了屋。 穆霜吟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是腊梅。 她将手探进枕头底下,握住刀柄。 屋里黑漆漆的,那人却能精准地找到她的位置。 在她床榻边站定,刚伸手,穆霜吟就挥刀刺过去。 细腕就轻而易举抓住。 穆霜吟另一只手飞快拔下头上的银簪。 这一次两只手腕都被人抓住。 来人将她的两只手拉向背后,两人贴近,熟悉的气息让穆霜吟挣扎的动作一顿。 是我。 果然是他。 穆霜吟整个身体软下来,顺势紧紧抱住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秦靳玄循着她的面颊细细地亲,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后怕。 穆霜吟这段时日心里绷着弦终于松了:我没事。 从京城递消息到两国交界边防,快马要走七八日。 他来得这么快,只怕是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你亲自来,可以吗? 嗯,我都安排好了。 他还是不放心,点了屋内的烛火,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一遍才作罢。 秦靳玄打量她的同时,穆霜吟也借着烛光打量他。 阔别一个半月,他瘦了。 刚刚她抱着他腰的时候就有感觉。 穆霜吟也只能心疼,说不出任何话。 这是他身为太子的责任。 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这些日子穆霜吟都是和衣而睡。 秦靳玄解下狐裘披在她身上,将人打横抱起。 穆霜吟此时才记起问外边的情况。 都解决了。 快要走出屋子时,穆霜吟隐约看到外头躺了很多人。 尚未来得及看清,秦靳玄脚步一顿,俯首亲她眼睛。 脸靠在我怀里,别抬头。 两方打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穆霜吟能猜到那些人为什么躺地上,她也没那么脆弱。 却还是听话照做。 出了庄园,穆霜吟忽然想到一件事,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靳玄喊来庞水交代一番。 庞水领命去办。 在太子将太子妃抱上马时,腊梅率先反应过来。 殿下,太子妃现在不能骑马。 秦靳玄第一反应是自己方才没有检查仔细。 果真受伤了? 穆霜吟扬唇,拉过他的手贴在平坦的小腹。 不是我不能骑马,是ta。 向来沉稳的太子殿下在失了平日的镇定,贴在她腹部的手甚至有些抖。 什么、意思? 穆霜吟双颊梨涡越深,眉眼弯弯:就是你可能要当爹爹了。 变道行了五个时辰,马车进了大周禹城。 禹城是大周最北的一个州城,也是将大周与西岐隔开的城关。 现今两国开战,大周的将士大部分在城外,少部分留在城里待命。 现在的禹城是最安全的。 路途遥遥,秦靳玄不放心将穆霜吟送回京。 还是暂时留在此处最好。 州刺史是个文官。 两国交战,他使不上力,只能留在城内镇守。 这会儿来了贵人,州刺史使出十二分心力,忙前忙后。 进城不过半个时辰,穆霜吟就住进了一处三进大院。 一进城,秦靳玄就让人去请大夫。 夫人确实是有孕了,不过脉象尚浅,应当不超过两月。 穆霜吟彻底安心。 不超过两月,估摸着就是在秦靳玄离京前后怀上的。 我夫人身体如何? 夫人身体很好 大夫惯例交代了注意事项。 本以为说完话,拿了诊金就能走。 面前这个相貌出色的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当爹。 一连问了很多连他都不怎么说得上来的问题。 最终还是那貌美夫人出声阻止,这问话才告一段落。 不过最终拿到的赏银让大夫连连呼气。 他当了一辈子大夫,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第一次当爹确实稀罕。 这个下午,太子殿下的眼睛就没离开穆霜吟。 还不止一次将她肚皮亲了个遍。 晚上,太子殿下是时候出城了。 这宅子里外都有人守着,你安心。 我知道,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对了 穆霜吟挑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其中就包括真善兄妹的事情,还有西岐王想要招揽几万匪徒之事。 我会见见那两兄妹,至于匪徒,那是咱们自己人。 穆霜吟讶异:你是说大周已经有几万将士进了西岐? 她杏眸因惊讶睁得圆圆的,更添几分可爱。 秦靳玄没忍住,笑着俯身,唇瓣在她两处眼皮贴了贴。 匪首叫韩忠顺,那些匪徒原是他管的步兵,他们原本都是辽南王的人,现在效忠于朝廷。 第149章 特意练过的浑厚声音自带匪气 要说韩忠顺如何避开岐人耳目,顺利进西岐占据一个山头。 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庆行远。 此人在西岐当过几年谋士。 闲暇时最喜四处溜达,十分熟悉西岐的地形。 因此才能带着妻儿顺利走出西岐。 庆行远还算聪明。 找高国舅投诚时,没拿罪行累累的清王作为谈判条件。 也不敢故弄玄虚。 先拿出诚意,再开出条件。 诚意是完整的西岐地形图,条件是不管清王结局如何,希望朝廷不要牵连他们一家人。 高国舅有信心。 第102章 有没有庆行远的图,大周最终都能攻下西岐。 只不过需要多费些时间、多一些伤亡。 对比起来,庆行远的条件可以说是无足轻重。 高国舅不用上禀,直接就应承下来。 当然,他也没有即刻相信清王的谋士。 直到庆行远交了图。 有一些重要的关卡,高国舅曾数次冒着生命危险去探过虚实,再熟悉不过。 确定无误,才敢将庆行远画出的地形图上交。 两王死后,朝廷指派两个总督分管两关。 韩忠顺被任命为辽关副总督,协助朝廷指派的总督统管辽关。 从一个不受重视、处处被压制的四等将领,荣升为辽关的二把手。 韩忠顺和其手下的六万步兵颇觉种扬眉吐气。 特别是知道之前果腹御寒的东西都是当今太子着人送来的。 众人心中更是感念朝廷。 当西岐的地形图以及太子的指令到达韩忠顺手上时,六万步兵跃跃欲试。 长久被无视、慢待。 现在终于有人看到他们。 他们不再是滥竽充数、可有可无之人。 有立功的机会谁都不愿错过。 但是此行凶险。 不走正道进西岐,需得翻越两座上百米高的悬崖峭壁。 一不小心就有丧命的危险。 为了大局更为将士们的安危,需要长达半年的体力训练,最终体力合格者才有机会执行此次任务。 历时七个月,六万步兵最终只有不到四万人能跟着韩忠顺翻山越岭进入西岐。 这也够了。 韩忠顺领着三四万将士,顺利进了西岐。 占山为王,日日操/练。 边适应西岐的气候边探听消息,一晃又过去了几个月。 终于等到大周和西岐开战。 将首领,您不是说这几日会有人过来请咱们出山,怎么还不来? 韩忠顺剪胡子的手一顿,刚张口,守门来报,首领,西岐王派人来了。 这不是来了。 韩忠顺蒙上一只眼睛,双腿大敞往披着虎皮的木椅上一坐。 两只手搭上虎头椅把,特意练过的浑厚声音自带匪气。 带进来。 三日后,西岐王收到穆谨言已经成功招降匪徒的消息。 西岐王有意试探匪徒的虚实,让匪徒出城先与周兵打一仗。 匪徒与周兵开战时,西岐王就站在城楼上看着。 即便惜命又忌惮不敢离太近,以足够将前方的战况看个大概。 能从西岐手上抢走大批粮草兵器的山匪战力果然不弱。 竟能险胜周兵, 逼得周兵退了五里。 匪徒并未居功自傲,为报答西岐王的知遇之恩,还主动要将从岐兵手上夺走的粮草兵器归还。 西岐王大悦,言匪徒是义士。 并要设宴为义士们庆功。 王上,臣以为两国交战设庆功宴不妥, 招安t还是秦先生的主意,匪徒既有才能,设庆功宴何处不妥? 现在是两国交战时期,恐生变故,臣以为还是谨慎些得好。 秦恒总觉得高国舅败在一个匪徒手中,有些蹊跷。 可匪徒能从岐兵手上夺走粮草兵器,战力不弱也是事实。 秦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西岐王问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穆谨言。 穆谋士有什么想说的吗? 穆谨言拱手。 臣以为秦先生说得在理,不过匪徒心气大,如不礼遇,恐怕不能轻易为咱们所用。 真如此,也是麻烦。 所以,臣觉得庆功宴可以设,但还是需要详细一些布防。 西岐王思虑顷刻道:就依穆谋士的意思,此次王宫的布防悉数交由穆谋士安排。 臣领命。 朕刚收到消息,公主王子和你要的那位郡主车马即将进城,稍后朕就将人送到你府邸,穆谋士答应朕的边防图可别忘了。 多谢王上,臣不敢忘。 穆谨言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纸。 这就是王上要的东西。 西岐王看过之后大笑:好,多加了四万兵力,再有边防图在手,破开禹城指日可待。 一旦拿下禹城,岐兵就能长驱直入,南下大周,待攻入京城,二位就是最大的功臣。 从王宫出来,秦恒跟穆谨言上了同一辆马车。 你不觉得西岐王在这个时候设庆功宴不妥吗? 确实有些不妥,但我来得早,比世子更了解西岐王,他决定的事情,不喜欢别人反对,世子说再多也没用。 秦恒面色骤沉。 堂堂一个世子沦落成他国可有可无的鹰犬。 穆谨言当初跟他说的这条退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下车前,秦恒不忘提醒。 穆霜吟是周明帝钦封的郡主,还是大周的太子妃,你这样将人掳来,她必定心不甘情不愿,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好不容易逃出来,最终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世子放心,私事正事不能混为一谈,我比谁都清楚。 等等。秦恒下了马车,穆谨言掀开车帘叫住他。 今晚请世子到我府上一趟,我有要事要与世子商议。 秦恒皱皱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 盼了那么久终于将人盼来,我现在就想回去等着王上将人送到我面前,还请世子理解。 秦恒几不可查嗤了一声。 行吧,那就不耽误你了。 穆谨言温润的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 多谢世子体恤。 放下车帘,穆谨言面上的笑容即刻退散。 回到自己院子,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笑着迎上来。 少爷,您回来了,雅霜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完善,您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刚回来有些累,我睡醒再过去看,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扰我休息。 丁顺知道。 此丁顺非彼丁顺。 是穆谨言当初往西岐途中救下的一个无父无名的叫花子。 看起来跟自小伺候他的丁顺差不多大。 加上穆谨言叫顺口了,于是丁顺这个名字就给他用了。 好了,现在先去打盆水来让我擦洗。 是。 丁顺刚转身,肩膀上忽然被人握住。 朱连。 听到这个名字,丁顺眼中闪过杀意。 第150章 果然还是让殿下料中了 迅疾转身,开始出手攻击身后的人。 两人过了六招之后,丁顺出招越来越慢,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当穆谨言使出特定招式的时候,丁顺再没有怀疑,他惊喜地喊:统领! 庞水将脸上那层皮揭下来。 食指竖在嘴唇中间,朝他使了个进屋说的眼神。 进了屋,庞水认真打量眼前的人。 功夫进步了,不错。 那也是统领指导有方,您来了,我是不是要功成身退了。 见他满眼期待,庞水笑了笑,快了。 在金甲卫眼皮子底下,如果真让穆谨言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金甲卫也太没用了。 不管是穆谨言还是之后的秦恒,不过是殿下用来征讨西岐一个由头罢了。 总算他们还有点用处。 要说的话太多了,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日暮西斜,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都警觉,没有再说话。 穆谋士,王上给您送人来了,现在人已经进了雅霜院。 好,我马上过去。 朱连看他轻车熟路戴上穆谨言的皮囊,竖起一个大拇指。 统领,西岐王给您送谁过来? 咱们太子妃。 朱连震惊:太子妃?昭阳郡主? 庞水笑了下:走,你跟我一起去拜见太子妃。 朱连见到人还真要下跪行大礼,身旁庞水伸手托住他的手臂。 他笑看着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绝美面容。 这里没有旁人,腊梅姑娘还是先恢复本来面目吧,你顶着太子妃的脸,我们哪敢直视你。 腊梅瞥了眼呆怔着的朱连,望向庞水,目带询问。 庞水简单解释一番。 确定是自己人,腊梅揭下了脸上的皮,露出原本清冷的面庞。 察觉庞水在看自己,腊梅看过去,忽然蹙眉。 第103章 怎么了腊梅姑娘? 庞护卫也先撕下这张脸为好,我怕自己忍不住对你动手。 押送穆霜吟和护送真善真烈的岐人早就在庄园被秦靳玄解决。 换成了自己人。 这会儿,庞水三人将府中西岐王的眼线,还有穆谨言留下的人处理掉。 这个府里就再没有威胁。 现在就等着今晚秦恒自投罗网。 秦恒跟穆谨言,一个端,一个装。 两人虽在西岐共谋,可若说对彼此多熟悉,也没有。 是以,秦恒根本就没怀疑过与他同乘一车的不是穆谨言。 入夜,秦恒来了。 还是像往常一样,只带了两个护卫。 朱连熟练地将人引进府。 到了会客大堂,秦恒解下兜帽。 没看到穆谨言,他眉心微蹙:你们少爷呢? 这 秦恒见他欲言又止,自己猜测:不会是在陪女人吧? 朱连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秦恒轻嗤,随即端起茶自顾自喝着。 一盏茶喝完,还是不见人 秦恒不耐烦了:去催促一下。 话刚出,穆谨言就步上台阶,从门外走进来。 不好意思,劳世子久等。 丁顺,你带他们出去,我要单独跟世子说话,谁都不准进来打扰。 是,少爷。 秦恒带来的两个护卫收到他的眼色,也走了出去。 穆谨言在秦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 放下后,遗憾道:天太冷,这茶放久就凉了,喝不出什么味儿来,要不我重新让人去沏一壶? 不必了,我来此不是为了喝茶,你到底有何要紧事要说? 世子别急,等等。 等什么?有什么事非要等,我耐心不太好,你最好 话说到一半,秦恒忽觉浑身疼得厉害,手捂着肚子时,他已经坐不住了。 身体滑跪在地,随即直接瘫倒。 张嘴都万分困难。 因为我不想白费唇舌,现在不用我说,你知道了? 秦恒眼中有万分的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你不是穆谨言。 现在知道,晚了。 秦恒求生意志很强。 艰难地蠕动身体,去抓庞水的衣摆。 救我,我是清王世子,纯孝太后是我皇祖母,我是天潢贵胄,要死也要死在大周,要享受后代香火 咚地一声。 秦恒艰难抬起的头直直栽在地板上,手还紧紧抓着庞水的衣摆。 庞水将自己的衣摆抽出来。 蹲下身探秦恒的鼻息。 腊梅跟朱连在此时进来,庞水起身:死了,按计划行事。 - 殿下,韩忠顺跟庞水能在宴会上杀了西岐王吗? 舅父,您来说吧。 高国舅对太子拱了拱手,转向乔长盛时,笑了。 如果是乔统领,你可会在两国交战的时候,对两个非我族人,或是来历不明的山匪全然信任。 乔长盛摇头:不会。 你不会,西岐王也不会。高国舅,别看西岐王疯癫,他可是一个能弑父杀兄刃子之人,其狠毒绝对超乎我们所想。 且他习的功夫更是阴毒,韩忠顺和庞水轻易进不得他的身。 乔长盛从主帐出来,冰凝郡主急忙迎上去。 太子表哥怎么说? 殿下说稍安勿躁,不过 冰凝郡主伸手垂了下他胸膛:有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乔长盛趁机握住妻子的手。 稍安勿躁是对我们说的,殿下让你准备做好准备,明日,他要带你入西岐。 冰凝郡主眼睛闪着雀跃的光芒! &你先回营帐,我再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弟兄。& 冰凝郡主正色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别担心,弟兄们没有性命之忧。 虽是演戏,有默契也能减少伤亡。 这就是太子殿下让韩忠顺手下其他留守辽关的步兵一起过来的原因。 西岐王宫的庆功宴注定不太平。 韩忠顺跟庞水等人谨遵太子的t话,并未在庆功宴上轻举妄动。 西岐王很谨慎。 说让穆谨言安排这日王宫内的布防,可供穆谨言驱使的却都是他的死士。 与其说是信任穆谨言,还不如说是在防备他。 庆功宴上,西岐王高坐上首,韩忠顺等人坐在下边。 相距五六米,半米一个死士,左右两排都站了人。 客套话说了,酒喝了。 西岐王全程都在笑,连当众让人扣押了穆谨言、秦恒,以及韩忠顺的妻子,也是笑着说的。 两位先生功不可没,然大周口口声声称你们是叛徒,两国开战之际,两位还是暂时不要露面比较好,这也是为两位先生的安危着想。 王宫有重兵把守,是整个西岐最安全的地方,就请两位先生还有钟义士的夫人暂居王宫,待西岐胜利那日,朕再与尔等在此同乐。 庞水无声冷笑。 果然还是让殿下料中了。 不管是穆谨言那张图,还是化名钟舜的韩忠顺,西岐王都不会轻易相信。 这可是西岐王自己留下他们。 到了阎王殿也只能怪自己。 第151章 传令,整军待战 西岐王寝宫。 西岐上将军努哈尔正在跟西岐王交代战略部署事宜。 王上,穆谨言那个边防图可信吗? 可不可信,都要试试,事情都办好了? 臣已经按王上的吩咐部署下去,但 说。 臣还是有顾虑,万一穆谨言是诈我们,岂不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西岐王声音冷下来:怕什么,城外周兵才十几万,我西岐的兵是大周的双倍,该怕的是他们。 即便有诈,三四十万的兵损失几万人,对西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按照西岐的兵力对付大周仍然绰绰有余。 且他们有坚若磐石的城门挡着。 只要他们不出城,谁都进不来。 至于那几万人的命,西岐王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血脉相连的人都可以说杀就杀,何况其他人。 几十年前,几大国开战,西边的耶鲁、东边的瓦剌,都相继归降大周,我西岐没有归降,大周也不敢朝我们发兵,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努哈尔:臣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有易守难攻的地利优势。 没错。 这是西岐天然的优势。 城墙修了二三十米高,四周更有百米高的险峰层层环绕,最低也有数十米。 周兵想要攻进来,谈何容易。 不要说他们进不来,就是进来了,西岐繁复的地形素有阎王境之称。 不管来多少人,他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一两个月,他们在城墙上怎么叫嚣,周兵都不敢攻城,不就是忌惮他们吗? 四五千西岐勇士丧生火海才过去不久。 西岐王似乎忘了,努哈尔没忘。 斟酌过后,努哈尔提醒:王上,咱们是有地形优势,但周兵也不都是软脚虾,前头的四五千勇士就是前车之鉴。 朕知道,也从不小瞧诡计多端的中原人。 不过,引雷起火侥幸居多,若他们有更好的方法,何至于险中求胜。 努哈尔怔愣片刻,右手握拳抱肩躬身作揖:王上说的不无道理。 努哈尔,你是西岐第一勇士,也是朕最信任和看重的人,不要让朕失望。 攻进大周,南下中原,耶鲁、瓦剌也会成为咱们的囊中之物,届时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岐人的天下,朕相信你跟朕同样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外头一阵喧哗。 紧接着,真善公主闯了进来。 一双蓝眸恨恨地看着西岐王:哥哥呢,你将哥哥带哪里去了? 西岐王视线落在真善身上,对努哈尔做了个手势:去办吧。 努哈尔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不用看也能猜到里边的情况。 王上对王后留下来的两个孩子还算宽容。 方才下宴,王上去看两兄妹。 第104章 真烈王子一见到人,就拿着刀扑上来。 最终王上只是将人带走关押而已。 若是旁人,命早就不知道丢几回了。 寝宫中,西岐王好整以暇坐着,任由真善将所有能摔的东西摔个干净。 还要摔吗?朕让人再给你拿点东西? 哥哥呢,你将人带去哪里了,我要见哥哥! 他没事,朕让人带他走是为了保护他,过段时间,等战事平息了,你自会见到他。 真善忽然捡起地上的一个碎瓷片,朝西岐王刺过去。 还没碰到西岐王,一道无形的飓风笼住真善的胳膊。 手中的瓷片掉落在地。 胳膊被拧断了,真善痛得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拼命吸气呼气。 你娘要杀朕,你们兄妹也要杀朕,真是让朕好难过啊。 西岐王忽然起身,伸手握住真善的脖子。 阴狠的目光中透着恍惚,似在透过真善这张脸在看其他人。 朕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 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否则我总有一日要替阿娘报仇。 替博耳果报仇?你竟还敢惦记他,为了他要杀死朕? 西岐王已经疯癫了。 你以为你死了朕就会放过你们了吗?朕告诉你,你一死朕就让人凿开博耳果的墓,日日夜夜让人鞭他的尸,再叫牧师封印你的魂魄,你就是死也只能困在朕身边。 这都是西岐王已经做过的事。 又想在朕面前挥刀自尽吗?这么想死,朕现在就成全你。 王上,是公主,是真善公主啊。 伺候西岐王的内侍冲进来,跪在西岐王脚下一下下磕着头。 真善已经窒息晕死过去,稚嫩的脸歪在西岐王的虎口上。 这个样子,这个角度,像极了那个让西岐王爱惨又恨惨的女人。 脖颈的淤痕让西岐王想起蝶舞自尽时颈间的刀口。 好像又回到蝶舞死在他面前那日。 西岐王幡然醒悟过来,猛地松手。 眸子猩红,医官,叫医官 几位医官忙忙碌碌半天,真善命救回来了。 人还昏昏沉沉醒不过来。 药也喂不进去。 医官说一直这么下去,公主恐熬不住了。 阿娘,哥哥,姆妈 真善重复唤着这几个人的名字。 西岐王站在她床边看了会儿,终是开口吩咐:去将王子还有公主的姆妈带过来。 - 是夜,三万岐兵借助特制的铁勾爪攀下南山的险峰,绕开重兵把守的关卡,深入周兵屯粮腹部。 果然为了迷惑他们,外头看守很严,里边却没几个人。 岐人悄无声息在周兵的粮草上动了手脚。 晨曦时分,努哈尔又带了三万岐兵,劫走了周兵大半武器装备。 太过顺利反而让人生疑。 西岐王思索过后,反其道而行。 让努哈尔等人分拨去探大周边防中看似疏于防守,实则布守最严密之地。 这一次,岐兵不再侥幸,伤亡惨重。 努哈尔等三位深受西岐王器重的勇士,分别都带了三万岐兵出去。 加起来九万的岐兵,回来只剩下不到一万。 即便如此,西岐王还是不敢轻易相信穆谨言。 他要努哈尔再试一次。 一次损失八万岐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努哈尔冒死规劝。 将近十万的岐兵,西岐王到底迟疑了。 尔等原地待命,朕亲自去探一回。 西岐王只身深入敌营,隐在暗处仔细探查。 亲眼见到周兵在紧急赶制兵器、见到周兵的数万匹战马因食用了有问题的粮草,半瘫半倚。 哀鸣叫声连成一片。 人可以装,畜-生装不了。 几次下来,西岐王对穆谨言的边防图已经信了七八分。 努哈尔,你觉得我们现在出城,主动出击如何? 努哈尔面上有终于等到这一日的喜悦。 臣觉得可,此时周兵不仅战马出了问题,还缺了大半兵器,是咱们主动出击的最好时机。 再等下去,周兵缓过劲来,必定会严加防范,到时候仗打起来只会更加困难。 好,传令,整军待战。 第152章 箭穿过西岐王的喉咙 此时,周兵中军大帐中,几位将领围成一圈。 面前是西岐内部沙盘图。 殿下,要不还是臣进西岐吧。 除了高国舅,众位将领也纷纷自荐。 秦靳玄抬手止住众人的话。 诸位不必为孤担忧,说起来,你们正面迎敌更加危险,刀剑无眼,定要小心。 等了这么长时间,只为将伤亡降到最低,希望能在今日这一战彻底解决西岐这个隐患,众将可有信心? 大帐中传出洪亮的喊声:有 高国舅跟秦靳玉留到最后两个。 殿下是将士们的主心骨,也是大周的将来,务必要保重自己。 孤心里有数,不会有事,舅父放心。 大哥何不带上我一起去,我功夫虽没有你好,还能比不上冰凝?你为何带她不带我? 秦靳玄睨过来,你太懒,带你会误事。 秦靳玉: 自随军统管兵器,他什么时候懒过。 正事上,他什么时候不靠谱了? 我 好了,不用再说,你管好后方也是为孤分忧。 - 将近t两个月,高达几十米的西岐城门主动开启。 岐兵出城数十丈,向周兵发起进攻。 第一次,六万岐兵对上八万周兵 双方的伤亡人数差不多。 岐兵几位领将见状,快马加鞭折回请示在城墙上观战的西岐王。 王上,此次出战的八万周兵中,骑兵只有几千,若非个个手上都带了形状怪异的爪状利枪,我兵必胜。 昨夜咱们抢了周兵那么多兵器,他们还在赶制,不可能人手一把武器,不管是骑兵,还是兵器,有可能咱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们拥有的全部。 臣等以为,咱们应该抓紧追加兵力,趁机一举破开大周禹城! 此次西岐派出的六万岐兵,骑兵步兵各占一半。 人数虽然比周兵少了两万。 但一个骑兵能抵十个步兵还是往少了说。 真要说起来,此次岐兵的战力比周兵强。 如此却还只是打成平手。 可见周兵不是吃素的。 趁他们粮草兵器都出了问题,追加兵力重创周兵才是明智之举。 西岐追加兵力,大周定也要加。 但他们现在要坐骑没坐骑,要兵器少兵器。 必败无疑! 城门一旦开启,此战就不能退。 西岐王直接同意众领将的请示。 追加十万兵马。 第二次,将近十五万的岐兵对上二十万周兵。 努哈尔看着那乌泱泱的人头皱眉。 不是说周兵只有十几万吗?怎么看着比咱们还多? 他旁边双手执铁锤的领将不屑冷哼。 比咱们多又如何,他们没有坐骑,都是步兵,咱们可是有整整十万的步兵。 然而等正式开战。 十万步兵半数丧在周兵的箭下,几位领将终于察觉不对劲。 他们哪来的箭,探子干什么吃的?! 急什么,他们有箭我们也有。 当岐兵的一波箭雨都落到的周兵的铁盾上时,努哈尔大惊失色。 再听到滚滚的马蹄声,他终于觉得不妙。 别打了!先撤,我们中计了!撤兵 撤兵?城门是你们自己开的,那就别想再关上。 乔长盛在一片厮杀声吼出来,他脸上溅了岐兵的血,杀红了眼,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罗刹。 岐兵领将还是不信邪:关城门!快 话音刚落,刚被西岐王招安的匪徒,带着几万人马从西岐城门冲出来。 努哈尔等人本以为是援兵来了。 事实上,确实也是援兵,只不过是大周的援兵。 西岐的城门想关上,再无可能。 十五万岐兵接连丧在周兵的铁骑、利箭和勾枪之下。 努哈尔等领将见势不妙,什么都顾不得,只顾得上自己御马逃命。 最终还是丧在利箭之下。 西岐高耸的城门被十几万周兵破开。 第105章 大周的铁骑踏进了西岐。 等待他们的并不是长驱直入西岐王宫,而是艰险、处处暗藏杀机的地形。 西岐王早就不知所踪,他手上还有将近十五万的兵马。 西岐地大,处处是险峻山峰。 要躲藏实在太过容易。 按计划,高国舅带着十几万在津州雾渺山训练过数年的将士们在前。 乔长盛、燕火等将领领着几万兵马在后。 西岐城门到西岐王宫将近十里地。 总共遇上八次激战,损失近三万的兵马,才抵达西岐第二道城门。 众将士听令,进城后,不得伤害无辜百姓。 是! 没有险峰遮挡,入城到西王宫这一路十分顺利。 大周的铁骑将整个西岐王宫包围。 搜寻了整个王宫,都没有找到西岐王的踪迹。 就连庞水几人也不见了。 高国舅想了想:找找看着这王宫有没有什么密道。 乔长盛等人即刻领兵再去搜。 并未找见任何密道。 高国舅蹙眉。 现在西岐里里外外都被大周的铁骑包围,西岐王能逃到哪里去? 殿下如今又在哪里? 你们跟我一起带人再去城外那些可能躲避人的地方仔细搜找。 - 王上,臣巡查过了,此处暂时安全。 西岐王阴沉着脸。 几步来到秦恒跟穆谨言面前,往他们腹部各踹了一脚。 习武之人脚力重。 一脚踹下去,两人嘴角都溢出了腥甜的血。 中原人都诡计多端,占了王宫又如何,朕身边不仅有死士,还有将近十五万精骑,你们杀得了朕吗,真以为能就此占领西岐? 穆谨言艰难地说着话:臣两个早就是大周的叛徒,对王上的忠心,可鉴日月。 好,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朕就活剐了你们,以消心头之恨。 痛,好痛啊,姆妈我是不是要死了?真善公主紧紧握住面前人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冲动。 她可是跟昭阳郡主说过,会保护好她身边的人的。 不能食言。 姆妈,我想喝荷露水,就我宫里池塘上那种荷叶上的水,现在是凛冬是不是没有啊,那你去附近找找看有什么叶子,随便弄点来给我喝,哥哥你想喝吗? 想喝。 那姆妈去吧。 姆妈应是,刚转身就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 这头,西岐王拔刀的动作暂停。 都这个时候了,喝什么叶子上的水? 我就要喝,姆妈你快去。 谁都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西岐王说完回头,锋利的短刀已经被他拔出来。 触及穆谨言面庞的那一刹那,真善公主又发出尖叫。 啊,父王你不要在我跟哥哥面前杀人,我们害怕! 害怕,你们连朕都敢杀,还会害怕看朕杀人? 西岐王拿刀的手扬高,庞水等人也不装了,正要反击。 一支箭不知从哪里射过来,直接穿过西岐王的喉咙。 对面间隔百来米的峰顶。 秦靳玄将黄金木弓还给冰凝郡主。 又将一个窥远镜扔给她。 还没倒下,补一箭。 冰凝郡主带上窥远镜,弦刚拉满,就见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神色复杂地放下弓箭。 殿下,您为何带我来此? 秦靳玄习惯摩挲着腰间的霜花结。 离京前,姑母特意去见过孤,她说若有机会让你过过手瘾,省得总惦记。 既然答应了姑母,孤自然不能食言。 第153章 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比任何事都重要 一只红头鹭鸟从高空飞过来。 在两人面前盘旋两圈,最终停在秦靳玄肩头。 哪里来的鸟? 头还是红的,真稀奇。 养的,这是红头鹭鸟,能追寻熟悉的气味。 冰凝郡主恍然:这鸟能根据气味寻到庞水跟腊梅他们所在的位置? 嗯。 可算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让庞水跟腊梅找机会跟在西岐王身边。 又为何能精准找到西岐王。 冰凝郡主看功臣似的看着这红头鹭鸟:真是好宝贝。 殿下,西岐王死了,庞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咱们是不是要赶紧过去? 拿着你的窥远镜再看看。 冰凝郡主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将窥远镜举高,重新贴在两只眼睛上。 对面半弧形矮坡平地,已经被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西岐王从城墙上出逃时,身边带了几百死士和几千精锐岐兵。 西岐王在他们面前被一剑毙命,此时这些人都举着剑、背靠背,用防守的姿态看着站在丘陵处的黑衣人。 哪里还顾得上庞水等人。 那些黑衣人 暗卫。 这就是阿娘跟她提过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家暗卫? 虽然没能如愿过过手瘾,能见到这样的场面也算是不虚此行。 冰凝郡主不遗憾了。 不过,不是说西岐王身边还有十五万岐兵吗? 话一出口,冰凝郡主就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那矮坡地方也不大,容纳几千人就够拥挤了。 就是有十五万兵也不可能聚集在此。 其实,西岐王走这条道就是去跟那十五万兵马汇合。 现今西岐王已死。 他身边的人全部被控制。 又有真善真烈这两个西岐王唯一的血脉在,没必要硬碰硬。 这场谈判十分顺利,直接避免了一场激战。 - 我让人给那两兄妹一人置办了一幢宅子,还有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穆霜吟点点头。 昨日真善来见过她。 褪去了西岐公主的身份,她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真善说她阿娘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女大夫。 她跟哥哥也想要学习医术。 希望日后能凭本事开个医馆。 穆霜吟祝他们得偿所愿。 与西岐此战,包括后续的各方安排,前后用了将近三个月时间。 自此再无两国国界,西岐并入禹城辖地,由朝廷派人过来接管。 岐人残暴不仁。 以往虽不敢明面上与大周起冲突,背地里没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说最恨岐人的,当属禹城百姓。 由于两地离得近,岐人时常想尽办法偷摸毁坏大周百姓的宅邸田地,以此挑衅。 大周百姓也不会任人欺负,反击手段也层出不穷。 明争暗斗经常有。 如今,大周接管西岐,这些事情日后必定不会再发生。 战争一结束,高国t舅等人带着众将士先行回京。 穆霜吟有孕,且堪堪满三个月,秦靳玄不敢让她奔波。 已经让人备了马车,收拾好一应物什,预计这两日就启程,慢行回京。 此时,两人还在禹城中,穆霜吟住的那三进院落。 太医刚刚给穆霜吟把过脉。 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秦靳玄心情也好。 穆霜吟安然无恙和有喜的消息同时传回京中。 安了所有人的心。 太子的安排帝后也同意。 在禹城足够安全的情况下,让人送穆霜吟回京反而不是明智之举。 得知秦靳玄暂时将人安置在禹城,帝后还算放心。 即刻派郑荣并两个养生嬷嬷,北上禹城照看穆霜吟。 穆霜吟倚在贵妃椅上,腰间垫了个软枕。 秦靳玄坐在贵妃椅另一侧,将她两只莹白的脚拉到自己腿上,轻轻揉按足底的穴位。 这是郑荣说的。 孕妇怀孕早期容易出现身体疲劳或下肢水肿的情况。 按摩腿部可缓解。 趁早注意,月份大了会好上许多。 穆霜吟根本就没觉得疲惫。 她四肢仍旧纤细,就连肚子也尚未显出孕相,水肿更是没有的。 可秦靳玄还是坚持。 前段时间,西岐内部还未安置妥当,太子殿下几乎日日都要御马往返。 只要秦靳玄在,关于她的事,秦靳玄都亲力亲为。 他不在,也有养生嬷嬷接手。 穆霜吟觉得她怀个孕,他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有件事。 这段时间秦靳玄太忙,穆霜吟一直没问出口。 第106章 如今,西岐的事情告一段落。 入夜,两人相拥躺在床上,穆霜吟终于问起从穆谨言口中得知的事情。 谁在你面前胡言? 秦靳玄抱着人坐起身,还特意唤人进来点了盏灯。 好让他能看清她面上的情绪变化。 她还算平静。 秦靳玄松了口气。 也明白,这恐怕要归功于腹中这个孩子。 你别瞒着我。 秦靳玄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 温热的大掌贴上她小腹,唇瓣落在她发顶。 好,不瞒你。 听我说,你虽中过毒,但因为当时年纪尚小,调理及时,所以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郑荣就是这么说的,这个孩子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穆霜吟不能确定自己听到这个事会如何。 现在,腹中的孩子似乎将她很多自苦的情绪都平息了。 你是不是在大婚前就知道了? 嗯。 她抬起头,鼻头酸涩:所以你说暂时不想要孩子只是借口,你是不想我知道。 秦靳玄叹息:也不全是,我们才刚成婚,确实不用太着急。 还哄她。 你就不担心万一我真不能 想过,这本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事,于我而言,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比任何事都重要,皇家血脉也并非只能靠你我承继。 穆霜吟搂紧他脖子,将脸深深埋在他胸膛。 她也不想哭。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啊。 穆霜吟从未像现在这样恨温氏、恨穆老夫人、恨穆家。 轻薄的寝衣被泪水沾湿,她在无声哭泣。 秦靳玄心密密麻麻地疼。 放在她后背的手移到她的后脑勺,一下下顺着她柔软的乌发。 别哭,谁伤了你,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温氏早就得到该得的报应。 穆家还不够。 不过,穆谨言投敌与身亡的消息传回京中,也快了。 穆家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自从穆敬业被罢官,穆府被金甲卫围控,紧接着温氏病故。 一生好面子的穆老夫人思虑过重。 身体急转直下。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稍微有点起色。 穆谨言投敌与客死异乡的消息传回来。 穆老夫人念叨着穆家香火后继无人,然后抽搐几下,口吐白沫,人直接没了。 穆敬业守着穆老夫人的尸首一整夜。 不知是因丧子之痛还是因丧母之痛,或是两者都有,一夜白头。 从穆老夫人院中出来后,也没想着操办儿子和母亲的丧事。 恍恍惚惚进了穆家祠堂,关上了门不准任何人进去。 两日后,刘管事察觉不对劲,破门而入穆敬业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手上还抱着一个牌位。 岑如茵的牌位。 当初穆霜吟将岑如茵的牌位从穆家祠堂请进雅霜院。 并在雅霜院另外修了个祠堂供奉岑如茵。 穆敬业就在穆家祠堂重新给岑如茵起了个牌位。 担心温氏闹腾,将它放在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后边。 这件事除了刘管家没有人知道。 再看地上用血写下的阿吟,爹对不起你这几个字。 伺候了穆敬业一辈子的刘管家不免湿了眼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果穆敬业没有迎温氏进门,先夫人还在世,二小姐如今又贵为太子妃。 穆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朝廷忙着犒赏三军、为此次牺牲的烈士修建陵墓、发放抚恤金。 一个被罢黜的丞相的死如同银针入水,并未激起什么水花。 第154章 秦靳玄,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正文完) 马车在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月。 穆霜吟回到京中时,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 在禹城还平坦的小腹,经了一个月,竟然比二皇子妃五六个月的肚子还大。 郑荣当着众位主子的面给太子妃诊脉。 请太子妃伸另一只手。 两只手轮流把了片刻,郑荣终于确定穆霜吟怀的是双胎。 为何之前不说? 回殿下的话,臣也是前几日才开始怀疑,并不能确认,今日赶巧,还真让臣给探出来了。 皇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是这样的,当初本宫怀二皇子三皇子的时候,肚子跟怀太子的时候没多大区别,也是快五个月了才诊出来。 皇后关怀备至问了好些话。 最后指派严嬷嬷跟着去禹城照顾穆霜吟的两个养生嬷嬷一起去东宫伺候。 严嬷嬷有照顾本宫的经验,如此我才放心。 严嬷嬷眼眶一热。 若非她出宫,也不会让贼人有机会利用。 险些害了皇后和太子妃。 太子妃生死未卜时,主子们没心思处理她尚能理解。 如今太子妃回来了,娘娘不仅没想处置她,竟还对她予以重任。 严嬷嬷泪再也止不住了。 奴婢谢皇上娘娘、殿下、太子妃恩典。 皇后叹息着扶起人。 事情过去就别想了,你心细,本宫放心,替本宫照顾好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母后,东宫人手已经足够,严嬷嬷还是留在您身边伺候吧。 太子也道:严嬷嬷不在母后身边伺候,阿吟不会安心。 东宫万事有儿臣,母后尽管放心。 皇后只能作罢。 她们婆媳、妯娌说着话。 周明帝单独叫了太子进暖阁。 朕想尽快将担子移交到你肩上,你怎么想? 秦靳玄无奈:父皇何必这么着急。 怎么不急?朕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孙子都要有了,闲下来含饴弄孙也叫着急? 实话告诉你,早在你去西岐前,朕圣旨都拟好了。 赶紧将担子放你肩头,朕跟你母后才能出去走走逛逛。 见周明帝不似开玩笑,太子也正色起来。 父皇真想躲懒,就再过段时间吧,至少等阿吟产下孩儿。 为何? 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起,少不得一通忙碌,儿臣担心她身体受不住。 周明帝本想说大可以先举行登基大典。 封后大典等穆霜吟身体方便了再说。 然而他们父子同心,周明帝哪里不知太子是想给穆霜吟独一份的体面。 话到嘴边,周明帝改了口。 罢了,那就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如此你也能多些时间陪陪阿吟。 多谢父皇体谅,您放心,儿臣还是会照常协理您理政,您有需要尽管吩咐。 周明帝笑了。 还算有孝心。 没有了媳妇忘了爹。 不过有这份心就够了:不差这几个月了,多陪陪阿吟吧。 作为过来人,他太知晓儿子第一次当爹的心情了。 - 穆霜吟怀一个时,秦靳玄就够着紧了。 这一下子揣了俩。 更别说了。 到穆霜吟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东宫书房中关于产妇与小儿的书籍足足占了整面墙。 双胎六个月的肚子堪比旁人足月的肚子。 说来好笑,对比太子殿下,她睡歪了枕头都要请太医来细瞧一番的紧张模样,穆霜吟这个孕妇的心态算得上平和,也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很乖。 除了当初在禹城那两回,怀孕至今她吃得好睡得香,还未遭过什么罪。 又或许是秦靳玄太好。 他依旧每日会去御书房帮忙理政。 但不管再忙,每日早中晚都会抽出时间给她。 给她全身涂抹太医院特制的植物精油这种事,太子殿下从不假手于人。 怀孕到现在,那么大的肚子,穆霜吟身上还是白白净净。 一根纹都没长。 太子殿下十分遵医嘱,每日用过晚膳都雷打不动陪她溜达两圈。 回来还会摸着她肚子,给小儿念半个时辰的书。 他们的相处,并未因孩子的到来而t有任何改变。 秦靳玄还是跟刚成婚一样,热衷与她亲近。 每日醒来、就寝前都要与她亲吻。 即便到最后,受罪的是他自己,他依旧乐此不疲。 穆霜吟心疼他,想让他别自找罪受,男人还要生闷气。 不过太子殿下很好哄。 通常这种时候,只要穆霜吟勾住他的手晃几下,或者主动亲亲他,他就伪装不下去了。 第107章 肚子越来越大,身体很多变化都是突如其来。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穆霜吟晚上偶尔脚会抽筋。 每每这时,她眼睛还没睁开,身旁的人已经先一步起身,给她按揉舒缓。 穆霜吟很快就能舒舒服服重新睡过去。 秦靳玄看产妇书籍的时候,穆霜吟也曾好奇凑过去一起看过几回。 书中言,产妇会不由自主为自己发胖的身型以及一些不可忽视的改变而焦虑。 穆霜吟肚子这么大,人也不可避免胖了些,可她从没觉得焦虑。 原本她觉得书中说的也不一定对。 后来她又想了想,也许是因为秦靳玄给足了她安全感吧。 他从不吝惜用言语和行动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跟孩子。 这日半夜,她依旧在他的按揉中闭上了眼睛。 又按了片刻,他停了手。 先亲亲她肚子又来吻她额头。 薄唇贴在她唇上那一刻,穆霜吟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底迷茫未散,手已经环上他脖子。 不用她使劲,秦靳玄主动将头低下去。 她用柔软的唇瓣蹭他的耳朵,秦靳玄,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 感觉正文到这里正好~接下去会更些番外,宝宝、一家人的等等,应该还有点青梅竹马,番外可能写慢点,最迟月中就全文完结了。番外不是太子殿下是皇上了。 第155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1 永宁二十三年九月,二皇子妃顺利产下一子。 同年十月十五,太子妃平安诞下龙凤胎。 这一年,皇家添了三个皇孙。 几个皇孙的大名都是周明帝这个皇祖父赐下。 周明帝冥思苦想几个月,最终为皇孙们定了承字辈。 取意为承天之佑 二皇子长子,承睿。 太子长子,承靖。 长女,承嘉。 几乎太子长子长女名字一出,朝臣就已经猜准了皇上的意思。 承天之佑,靖安天下,迨兹嘉定。 皇上的心思已经十分明显。 果不其然,太子妃产下麟儿不过三月,皇上便告示朝臣百姓,禅位太子。 次年,改年号为嘉安。 一晃到了嘉安三年。 明黄的幔帐中,穆霜吟反手身下的被褥,杏眸含雾看着埋首自己月匈前的男人。 难耐的娇吟在空旷安静的内室回荡。 今日官员休沐,不用上朝。 秦靳玄如同往常一样让福安将奏折搬回椒房殿批。 批着批着,就成了现在这样。 穆霜吟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他自继位,开始着手推行新政。 国家新政改革,并非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三年过去,终于从京城慢慢扩开到大周其他疆域。 这是他的政绩。 她也与有荣焉。 只是再高兴,她也没有秦靳玄的好体力。 昨夜都闹了几回,也不知他每日那么忙,怎么还总如此精力充沛。 穆霜吟咬着唇承受他 惦记着两个孩子,穆霜吟罕见没在他给她清洗的时候睡过去。 刚从耳房出来,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 秦靳玄眼疾手快遮住她的耳朵。 响雷过去,大雨倾盆而下。 穆霜吟从支摘窗望出去。 入了秋,椒房殿外的银杏,满树橙黄。 在骤雨的拍打下,黄灿灿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看来靖儿和淳宁今夜又要在畅春园叨扰父皇母后了。 太上皇退位后,携皇太后迁居畅春园。 当初太上皇将担子交给秦靳玄后,带皇太后去走走逛逛的想法,随着几个皇孙的到来,暂时搁置。 二老舍不得几个孙子。 最终决定先在畅春园中含饴弄孙个几年。 等几个孙子大一点,再去游山玩水也不迟。 淳宁是承嘉小公主的封号。 新帝继位,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一起举行。 新帝登基没几日,就将三个月的大皇子立为储君、 同时册封的还有同样三个月大的秦承嘉小公主。 淳宁的封号还是太上皇所定。 太上皇在位时,年号是永宁。 小公主的封号是淳宁,足见太上皇对这个孙女的喜爱。 其实新帝登基伊始,朝臣心思活络些实属正常。 然而,不管是新帝还是太上皇都明晃晃昭示对皇后及其膝下子嗣的看重。 太上皇当初还能听已逝的太皇太后几句劝。 再爱重皇后,至少在乾清宫单独设了寝宫。 虽然形同虚设,好歹有啊。 皇上就不一样了。 你说你的,他做他的。 不管朝臣如何说,这么几年下来,帝后同居椒房殿,硬是将日子过成了寻常夫妻。 朝臣再活络的心思,都没有用武之地。 父皇母后! 刚说到两个小家伙,殿外就传来脆生生的叫唤。 外头雨还在下,多少将这声音削弱了些。 内寝和外殿虽只有一帘之隔,但椒房殿伺候的人都知道,皇上在里边,无召不能进内室。 这会儿只能哄着小主子,不能就这么让人闯进去。 秦靳玄将穆霜吟放在软榻上,拉过绒毯盖住她的腿。 几步过去将支摘窗关小些,这才重新折返。 你歇会儿,我出去看看,顺便叫底下人摆晚膳。 秦靳玄刚掀开帘子,腿就被一双小手抱住。 嗷 垂眸看见闺女那张虎脸,秦靳玄脸黑了。 淳宁小公主龇着一口白牙,还在嗷嗷叫。 见自家父皇蹲下来,小公主立刻来贴他脸,被他一根手指抵住额头。 谁把你画成这样的?哥哥没回来? 小公主乖乖答:四叔画的,哥哥也回来了。 那哥哥人呢。 他说丑,让腊雪姑姑带着去洗脸了。 秦靳玄轻轻在闺女额头上戳了几下,一脸嫌弃。 这么丑,淳宁不去洗? 四叔说好看! 朕看你四叔是皮痒了。 小丫头赶紧搂住父皇脖子,小脸埋在他肩头蹭啊蹭。 父皇不要打四叔。 她还记得刚刚皇祖父就是这么说,然后四叔就挨打了。 秦靳玄偏头看到自己肩膀上大片的颜料,头有点疼。 心里想将这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推远。 手伸出去了,却是将人抱起来。 去多打几盆水进来。 第156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2 父女俩进内寝。 一个花着脸,一个肩膀和半侧脸都被蹭花了。 穆霜吟差点惊掉下巴:淳宁这是怎地了? 母后,四叔画的小老虎,漂亮吗? 小公主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颜料早就晕开,成了大花脸。 这会儿做着四叔教的手势和声音,真是一言难尽。 老虎?花猫还差不多。 小丫头一张脸已经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看着穆霜吟,还在等她回答。 好看? 小公主没听出自家母后的勉为其难,趴在父皇肩头笑得眉眼弯弯。 穆霜吟无奈,接过底下人递上来的湿帕给闺女擦脸。 秦靳玄自然而然拿过去。 那不靠谱的四叔还算有点分寸。 都是易清洗的颜料。 洗干净了,又是一个漂亮孩子。 秦靳玄净过手,将闺女微有些散乱的小揪揪重新扎好,捏了下她软软的脸。 下次不要再让你四叔在脸上乱画,听到没有。 可是我觉得四叔画的好看呀。 丑。 母后也说好看! 父女俩同时看向穆霜吟。 淳宁告诉母后,今日你跟哥哥去皇祖父皇祖母那儿都玩了什么啊。 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很快。 淳宁听母后问,立刻脱鞋上榻,窝在母后怀里,掰着手指头。 吃了好吃的,皇祖父让淳宁和两个哥哥,还有承逸坐到皇祖母身边,他给我们画画,后来四叔来了,皇祖父也坐了过来,让四叔画,四叔画完,皇祖父说四叔画得不好,都把他画老了 声音越来越低。 低头一看,睡着了。 穆霜吟失笑。 这时,福安带着几个内侍端着水、拿了干净的衣裳进来。 皇上,奴才伺候您净面,再换身衣裳。 第108章 皇上自还是太子起,身旁就没要婢女伺候。 现在伺候皇上宽衣这种事,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福安这个大总管有这个殊荣。 半晌没等到皇上开口,福安偷偷抬头,发现皇上视线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穆霜吟也察觉到了。 她弯弯唇。 将睡着的淳宁平放在榻上,再拉了薄被盖住她肚子,而后看向福安。 福安心领神会,连忙缴了帕子递给皇后娘娘。 秦靳玄唇角勾起。 自觉抬起头,由着穆霜吟动作轻柔给他净面、宽衣。 福安在旁瞧着,偷偷笑。 皇上总是这样。 哪怕皇后娘娘为他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皇上都会很高兴很满足。 倏地与皇上视线相撞。 福安无声尬笑两下,赶紧t垂首。 听得皇上吩咐:传膳吧,再去太子殿里瞧瞧。 两个孩子年岁尚小,独居一宫还不能让人放心。 现在一人在椒房殿分了一个偏殿。 福安躬了躬身:奴才这就去。 外头还在下雨,今日用过晚膳,一家人没有再像平时一样去外头散步。 两个孩子玩了半个时辰,淳宁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穆霜吟揉揉闺女的头,让腊雪跟乳娘带她回房睡觉。 小丫头又打了个哈欠。 都这么困了,走时仍不忘将母后哥哥父皇挨个抱一遍。 最后抱着秦靳玄,脑袋栽他颈窝里就没抬起来。 穆霜吟好笑,示意乳娘上前。 秦靳玄直接抱着闺女起身:没事,我抱她回屋。 盯着父女俩的背影,穆霜吟不觉露出笑意。 秦靳玄对这两个孩子很疼爱,也很有耐心。 还记得淳宁跟靖儿刚出生,睡觉会认人。 必须要在秦靳玄或穆霜吟身边才肯睡觉。 秦靳玄为了让她休息好,经常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睡在偏殿。 平时再忙,也会抽时间陪两个孩子。 这几年,都是如此。 母后。一旁的小太子举着刚搭好的积木给穆霜吟看。 穆霜吟笑意加深,赞许道:靖儿真厉害。 秦靳玄进来看到的就是母子俩如出一辙的笑脸。 心中柔软。 他在穆霜吟身边坐下,伸手揽在她腰上,一手将儿子抱到腿上。 听淳宁说,今日你四叔给你们画小老虎,靖儿觉得丑,那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四叔? 小太子皱起眉毛,似是在苦恼要怎么说。 秦靳玄也不急,等着他慢慢想。 皇祖父先说了四叔画画不好,儿臣看四叔有点难过了,再说丑,四叔会不会哭? 虽然四叔画画有点丑,但是四叔很疼他跟妹妹,他还是非常喜欢四叔的! 没想到儿子居然会这么说。 穆霜吟跟秦靳玄都有些许错愕。 那惯会在父皇面前装可怜的小子,没骗到父皇,倒先骗了孩子。 都是亲王了,这几年冲动劲减了不少,性子却是半点没变。 秦靳玄告诉儿子。 你们四叔很坚强,没那么容易哭,他喜欢别人跟他说实话,下次他再想往你们脸上画,靖儿尽管说。 小太子又想了会儿,小鸡啄米般点头:儿臣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受到打击的齐亲王来御书房见驾。 大哥是不是还在嫉妒我? 朕嫉妒你什么? 秦靳齐语气得意:淳宁刚学会说话,先叫的是四叔不是父皇。 你还敢说这件事?若非你当日从椒房殿抱走了淳宁,你看她第一声叫的还是不是你。 这件事,秦靳齐其实还是心虚的。 三个已经成亲的哥哥,给他生了三个侄子,侄女只有淳宁一个。 那样漂亮的小丫头,谁会不喜欢。 父皇还经常让淳宁将脚丫子搁在他脸上睡觉呢。 淳宁学会说话比哥哥晚了一个月, 是在十一个月大的时候。 秦靳齐几乎日日到椒房殿看侄子侄女。 将近一周岁的孩子,已经会认人了。 两兄妹开口说话并非没有预兆。 从他们会说第一个字,秦靳玄每日都花很多时间教他们叫爹娘、父皇母后。 秦靳齐也会教他们叫四叔。 那日淳宁开口说话时,正好是在被秦靳齐抱到他宫里的路上。 是以,第一声叫的确实是四叔。 这也不能怪我吧,纯属巧合,我是她亲四叔,又不是别人。 嫂嫂都没说什么,大哥真小气。 大哥别忘了,当初你害怕的时候还是我 秦靳玄用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他。 朕什么时候害怕过? 这就有得说了。 当初嫂嫂生产时,大哥也像现在表现的这样镇定。 若非你腿软的时候我扶了你一下,我们还真都被你骗了。 记忆力挺好啊,前几日朕让你去大理寺看天启年闽粤漕运的卷宗,你都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第157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3 秦靳玄又一次翻身时,穆霜吟睁开眼睛。 她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怎么还不睡? 吵醒你了?他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肩颈处吸了吸。 听他语气有些发闷,穆霜吟撑起手肘。 借着纱帐外投进来的昏黄灯光打量他。 还是这张俊美无涛的脸。 现在是嘉定六年春。 登基六年,他身上的气势愈甚,举手投足尽是帝王威严。 但那是在前朝,在自家人面前他一直都是穆霜吟熟悉的样子 然而此时,这张她看多久都不会腻的熟悉俊脸上,难掩燥闷。 思及原因,穆霜吟趴在他胸膛上闷笑。 淳宁不就是要跟父皇母后离京一两个月,皇上都辗转反侧几日了? 从去年开始,太上皇跟皇太后开始相携游山玩水。 一开始,他们也都不太放心。 可自去年,二老已经相继走过三四个地方。 大周五十多个省市,太上皇跟皇太后每次择一个地方,住上一两个月。 游得尽兴了,回京再住上一段时间,享享天伦再接着下一个地儿。 这么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来来回回已经走了三四个地方。 现在的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二老出行,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丫鬟都是会功夫的侍卫宫女扮的。 这一次腊雪也会跟着去照顾淳宁。 安危方面基本不用担心。 你没舍不得,今夜为何坐在淳宁床边发呆。 穆霜吟语塞,片刻也发出一声轻叹。 自然有些舍不得,可淳宁自己想跟着父皇母后出去,那去长长见识也好。 怎么可能舍得。 两个孩子长到六岁,还从未没离开过他们身边。 这还是头一回。 但孩子的意愿要尊重。 秦靳玄虽然没说,穆霜吟就是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否则也不会明明不舍女儿,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反对的话。 翌日两人刚醒,就听到两个孩子在外间说话。 哥哥,我要跟皇祖父皇祖母去玩了,你好好听鲁太傅讲学,也要照顾好父皇母后,我回来给你带东西。 不用带东西,淳宁要早点回来,父皇母后会想你的。 那哥哥会想淳宁吗? 会。 小公主咯咯笑:放心啦,我很快就回来了。 听着是个没心没肺的。 在畅春园门口,秦靳齐抱着侄女眼眶红红的时候,淳宁甚至还伸手拍拍四叔的肩膀安慰。 四叔莫哭,淳宁会想你的。 可上了马车,探出头看到马车外的父皇母后、哥哥弟弟和几位叔父,小公主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把太上皇跟皇太后心疼坏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小孙女哭成这样。 太上皇忙抱着人哄。 淳宁要是不想去了,皇祖父现在就叫马车停下,咱们不走了。 不要。 小公主吸吸鼻子,握着皇祖父的手摇头。 说了陪皇祖父皇祖母,不能说话不算话。 担心宠她的皇祖父真不去了,淳宁又道:我也想跟着皇祖父皇祖母去玩的。 皇祖父,您说淳宁走了,父皇跟四叔一样偷偷哭怎么办? 第109章 太上皇跟皇太后啼笑皆非。 没想到小孙女还会担心这个。 不会,你父皇很坚强,皇祖父从小就没见他哭过。 父皇也说过四叔很坚强,可淳宁已经见四叔哭过很多次了。 太上皇和皇太后瞬间失语。 第158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4 御书房。 六岁的小太子坐在特制的桌案前。 左手压着宣纸,右手执狼毫临字。 偶尔会分神看看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 秦靳玄在御案前批改奏折。 察觉儿子有些心不在焉,他起身走到儿子身后。 父皇亲自看着,小太子不再走神,临得更加起劲。 先歇会儿。 父皇,儿臣想将这页临完再歇。 秦靳玄摸摸儿子的头。 单论长相,淳宁肖他,靖儿肖穆霜吟。 儿子临字这副模样,更是像极了当初的穆霜吟。 她习的第一个字与他无关,临的第一个字却是他教的。 那时,她也不过是靖儿这般年纪。 东宫有一张专门为她准备的桌子。 他做太傅布置的课业、学着看奏折时,她就在一旁临字看书。 现在,那张桌子已经从东宫搬到了椒房殿。 靖儿跟淳宁从三四岁开始,偶尔会在上头写写画画。 秦靳玄在原本淳宁的位置上坐下来,拿起儿子刚做好的课业翻看。 不错,比你四叔长进多了。 谢父皇。小太子笑了笑,不忘替四叔说话:四叔枪法很好。 靖儿怎知你四叔枪法好? 父皇经常说,您忘了吗? 秦靳玄顿了顿,上手在儿子脑袋上揉几下。 这话别跟你四叔说,省得他太过自傲,再惹你皇祖父生气。 莫说话了,快写,写完用些点心。 小太子心里有些复杂。 明明是父皇主动跟他说话。 果然母后说的对。 父皇总是口是心非。 只会嘴上嫌弃四叔罢了。 实际上,在他们面前没少夸过四叔t。 秦靳玄看着儿子工整的字迹,不觉勾起唇角。 还记得当初阿齐问过他,若是他跟穆霜吟的孩子,他是不是也会严厉管教。 严厉不严厉另说,管教自要管教。 两个孩子是穆霜吟所生。 他费多少心思都不够。 只不过,靖儿跟淳宁从小懂事,没怎么给他管教的机会。 淳宁偶尔还会调皮一下,靖儿性情比妹妹更稳重。 四岁开始听鲁太傅授课。 不管是做课业还是读书识字都很能沉得下心。 连父皇和鲁太傅都说,靖儿的性情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穆霜吟生产时,那一盆盆从他眼前端过的血水,不管过多久想起来,还是他的不可承受。 母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就是因产下四弟不久,不小心又有了韶华。 如他当初跟阿齐说的那般,女子生产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不想再叫穆霜吟受二次苦头。 有靖儿跟淳宁已然足够。 自小就立储,也是想叫靖儿早些明白他肩上的责任。 幸好,这孩子无需他多言,从未让人失望。 等小太子临完那页,秦靳玄唤了人端水进来给他净手,再让福安去准备些点心。 福安虾着腰道:椒房殿送了点心过来,放灶上保温着呢,就等着皇上跟小殿下得空,奴才这就让人拿进来。 嗯。 穆霜吟让人准备的点心,照顾了父子俩迥异的口味。 父子俩吃得心满意足。 刚吃完净过手,太上皇的信就到了。 二老带着淳宁已经走了一旬。 算算离苏杭应该还有一半的路程。 若是以往,二老会到了地方再往京中传信保平安。 这一次提前往京中传信,估计有淳宁的缘故。 秦靳玄叫儿子一起看。 父子俩看完信,面上都是一片和悦。 一封信四页纸。 太上皇用了一张,其余三张写得歪歪扭扭,错漏百出,除了淳宁小公主也没谁了。 想父皇、想母后、想哥哥、想二叔三叔四叔 小丫头在信里将京中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走,也让你母后看看。秦靳玄拿着信,牵着儿子的手回椒房殿。 走到半道,听说椒房殿叫了御医。 今日不是例行给皇后请脉的日子。 秦靳玄心下担忧,直接抱起儿子,大步回了椒房殿。 行至殿外,远远见穆霜吟面上含笑,正在跟两个亲王妃说话。 瞧着没有哪里不适的样子。 秦靳玄放缓脚步。 鲁映纯跟平明秀起身要行礼,秦靳玄摆摆手说免礼。 在穆霜吟身旁落座,神色还带着不自知的急切:听说郑荣刚来过? 鲁映纯跟平明秀相视一笑,起身告退。 穆霜吟见父子俩都紧张地看着自己,挽起唇。 郑院正说,靖儿跟淳宁或许要有弟弟妹妹了。 小太子从父皇腿上跳下来,微张着嘴去拉母后的手,眼睛亮亮看着她的肚子。 弟弟妹妹? 穆霜吟笑着点头:是啊,不过要过几日才能确定。 靖儿想要弟弟妹妹吗? 想!小太子毫不犹豫点头。 母后说父皇有三个弟弟。 他们的弟弟只有承逸一个。 而且承逸还跟三叔三婶住在宫外。 如果母后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就能跟他们一起住在宫里了。 秦靳玄却没有儿子那样期待和高兴。 刚刚他还在想,不叫她再受苦。 不想几年没出现的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成婚这么多年了,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只一个眼神,穆霜吟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没被儿子握住的手探过去,握住他的。 她正要说话,秦靳玄已经开口叫福安。 去叫郑荣顿了一下,改口: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过来。 穆霜吟开口都没能阻止。 几个太医说的都差不多。 皇后娘娘滑脉时隐时现,要断定腹中是否孕有龙嗣,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穆霜吟这个月的月事还没到时间。 就算肚子里真有孩子,也是未满一个月。 前几日郑荣过来诊脉时,就有所怀疑。 所以今日虽然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他还是再走了一趟。 郑院正考虑得很多。 现在皇上后宫就皇后娘娘。 皇上日日在椒房殿就寝。 他不能不谨慎。 比起断错脉,让龙嗣和娘娘的身子出现差错显然更严重。 前者皇上还能宽宥,后者连想想都是不敢的。 - 太上皇跟皇太后带着小孙女从苏杭回来,得知穆霜吟再次有孕。 自是高兴。 皇太后身为过来人,是既高兴又心疼。 秦靳玄不打算再要孩子,其实他们都知道,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然而,意外来了,也没办法。 只能好好照顾着,让穆霜吟少受些罪。 母后,皇祖父还带着淳宁跟皇祖母去划船了,等您生了弟弟妹妹,让皇祖父皇祖母也带上您跟哥哥。 带上母后跟哥哥,那父皇呢? 正好走到殿外的秦靳玄,闻言脚步顿住,等着听女儿怎么说。 皇祖父说父皇忙,恐去不了,那我们先去,等日后父皇空了再带他去。 秦靳玄眉头微动。 他们都出去玩,将他一个人留在宫里? 孩子出去几日还能忍忍。 穆霜吟若不在,他还能有心理政? 小丫头该教训了。 咱们都走了,你父皇没人照顾,还要想着我们,吃不下睡不好,淳宁放心吗? 啊,真的吗? 真的,淳宁走的这些日子,父皇每日都在担心你在外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在小公主心里,跟出去玩比起来,当然是父皇更重要。 那就不出去了,不能将父皇一个人留在宫里。 秦靳玄刚板起的脸当即破功。 还算有点良心。 下次再教训,也不是不行。 第159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5 嘉安六年秋,朝廷召统管大周重要辖区的文臣武将回京述职。 恰逢中秋节前后。 第110章 述职完毕,帝后在宫中设中秋佳宴。 朝中的文武百官及赶回京述职的文官武将,自愿携带家眷参宴。 宫宴毕,帝后在一阵恭送声中相携离去,众人陆续出宫。 二哥。 宫门口,严恩阳闻声转身,看到小腹微隆的妹妹正朝自己走来。 他快速几步来到妹妹身前。 对乔长盛点了下头,看向冰凝郡主,温声道: 幸好你叫住我,进宫前我回了趟长公主府,阿娘让我寻机会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差点就忘了。 那二哥现在送我回去吧。 冰凝郡主看向乔长盛,我回去住一晚,你明日下职再到长公主府接我。 乔长盛知道妻子跟小舅子有话要说。 他说好,扶着妻子上了学士府的马车。 我外甥乖不乖? 不太乖,夜夜闹得我睡不好。 似乎是在验证这话。 冰凝郡主刚说完,眉心就跟着拧了起来。 严恩阳担忧问:怎么了 冰凝郡主无声摇头,又过了会儿,神色终于恢复如常。 月份大了,时常突如其来犯恶心。 严恩阳叹息:十月怀胎,再坚持几个月。 若实在难受,让长盛进宫请皇上怕派御医替你瞧瞧,听说郑院正这方面颇有造诣,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都是他在照看。 冰凝郡主微愣。 今夜在宫宴上,她一直在注意自己二哥。 他陆陆续续喝了不少。 冰凝郡主有些担心,这才追着人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二哥已经升任内阁大学士,有了自己的学士府。 可终身大事还是没着落。 家里人虽不催不问,然而只要一想到他每日回到府里,都冷冷清清,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是真没这方面的心思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一家人都知道,严恩阳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既然他主动提起皇后,冰凝郡主接下去的话也顺了。 我这是头胎,这孩子还爱折腾人,皇后娘娘知道后,便让郑院正按时到郡主府替我诊脉。 这样就好。 沉默了会儿,冰凝郡主忽问:二哥,你是不是还没放下? 你是指? 还装傻。 冰凝郡主用口型说了皇后娘娘。 严恩阳弹了下妹妹的头。 你怎会这么想?没有的事情。 冰凝郡主压根儿不信。 那二哥今夜为何饮那么多酒? 难道不是看到帝后恩爱,所以借酒浇愁。 严恩阳无奈:四杯酒,还是旁人相敬,算多吗? 冰凝郡主仔细回想,确实是别人主动敬酒,不喝说不过去。 可,她咬唇: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何这么多年 不成亲?严恩阳接过妹妹的话:我相信缘分,缘分没到,我也没有办法。 末了还笑着打趣一句:爹娘都没你着急,有了长盛,来催我了? 谁催你了,你有没有成婚,都是我二哥,你自己都不着急,我有什么可急的。 只是心疼。 怕他心里还牵挂着那个绝无可能的人。 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吧,你的担心早就不存在了。 怀着孩子就少想东想西,就算要想也该多想想自己跟孩子,t我这么大的人了,没什么好叫你担心。 待看着人进了长公主府,严恩阳放下重新放下车帘,面上的故作轻松荡然无存。 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 他重重吁了口气。 这些年宫里举办过不少宴会。 他偶尔能见到穆霜吟。 皇上一心一意待她,他为她开心。 但有些感情实在不由他自主。 这样的自己,若是娶了旁的姑娘,也是委屈了人家。 何必呢。 - 椒房殿的耳房。 穆霜吟坐在龙凤池中,腊梅腊雪在旁服侍。 听到夹道皂靴落地的声音,她将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沉到水面下。 不用等皇上开口,两姐妹蹲身退下。 穆霜吟眼睁睁看着身高腿长的男人,解腰带宽衣,大咧咧地 她别过脸。 秦靳玄下水,就这样将人揽了过来,不满地在她纤长脖颈处咬了一下。 怎么不等我? 方才下宴,一家人坐御辇回到椒房殿。 靖儿还精神,淳宁早在御辇上就趴在父皇脖子上睡着了。 被叫醒时,走路都不稳当,被人牵着还险些跌一跤。 秦靳玄看不过去,亲自抱闺女回屋。 再回到寝殿,本该等着他一起沐浴的皇后,竟已经撇下他进了耳房。 穆霜吟在他肩头推了下。 他纹丝不动,她也只能叹息。 这人一挨着她,就很容易冲动。 平时两人穿着寝衣躺在榻上,穆霜吟就深有感触。 更别说现在这般。 都成婚这么多年了,孩子生了俩,肚子里还有一个。 他不仅兴致不减,还越发贪了。 不过,她怀孕期间,他就是再想都不曾折腾过她。 最多亲亲她解馋,怀靖儿跟淳宁那时候也是。 水面下 都这样了,他还能面不改色给她擦洗。 都说了孩儿出生前,臣妾沐浴时不许皇上近身。 秦靳玄抬起头,眯眼看她半晌。 见她杏眸清澈,半点没言不由衷,他咬牙,一字一句道:朕也说了,你,想,都,别,想。 穆霜吟没有准备,唇瓣被他咬住。 他动作有些凶,有些急。 穆霜吟要呼吸只能张嘴。 他就等着这一刻。 气息交换渐渐抚平他的急躁。 疾风骤雨变成和风细雨。 穆霜吟尝到果酒的味道。 刚刚在宴会上,她有些嘴馋。 秦靳玄见状,侧头吩咐福安。 她还以为他允她尝尝果酒,没想到福安却给她端了牛乳。 这会儿倒是让她尝到了。 甜甜的,带着果香,还不错。 被他从龙凤池抱上来,穆霜吟视线往下飘了飘。 难受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乐意。 话是这么说,将她抱回床上,他又匆匆去了耳房。 一刻钟后,秦靳玄折返。 穆霜吟已经睡着了。 秦靳玄屈起食指刮刮她鼻子。 她眼睛都没睁开,睡梦中,似娇似嗔:秦靳玄,别闹。 他唇角扬得更高,上榻,侧身抱着她。 蓦地想起严恩阳,剑眉微蹙。 怀中均匀的呼吸,又让他拧起的眉松开。 宴会上,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他并非毫无知觉。 恩阳这么多年不成亲是为什么,他亦心知肚明。 不爽有,更多的是庆幸。 他这个表弟,才干、品貌都不差。 越是如此,秦靳玄就越庆幸。 还好,她心里的人,是他。 第160章 宝宝(一家人)番外完 二皇子秦承昶,出生在嘉安七年元旦。 穆霜吟二胎比一胎生得快,只用了半个时辰。 皇太后都夸赞,小孙子是会心疼母后的。 靖儿跟淳宁早就期待跟弟弟见面。 听皇祖母这么说,心里对这个新得的弟弟更为喜爱。 平日里,除了去上书房听鲁太傅讲学,最爱的就是陪弟弟玩。 小家伙跟兄长姐姐一样,睡觉认人。 除了父皇母后,他只认兄长跟姐姐。 靖儿跟淳宁主动揽下哄弟弟睡觉之事。 起初,秦靳玄跟穆霜吟担心孩子小,半夜闹腾,连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睡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小儿子偶尔到兄长或者姐姐宫中睡觉,常常是一觉到天明。 靖儿没忘记自己跟父皇的约定。 若是弟弟哭闹不休,他跟淳宁就再也不能抢着要带弟弟睡觉。 现在昶儿这么给面子,两兄妹信心满满。 这日,一家子一同用膳,靖儿埋头扒拉完饭,接过底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巾子擦了擦嘴。 目光落在正从母后手上接过弟弟的父皇身上。 父皇,昶儿在儿臣跟淳宁宫中都是不哭不闹,这下您可信了儿臣跟淳宁能照顾好弟弟? 淳宁也不吃了。 第111章 放下筷子,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等着父皇回答。 你们为何非要带弟弟睡觉? 听皇祖母说,儿臣跟淳宁刚出生的时候,睡觉只肯跟着父皇母后,是这样吗父皇? 你们皇祖母说得没错。 靖儿点点头,接下去一通头头是道分析。 昶儿除了跟着父皇母后肯睡觉,跟着我们也肯睡觉,那说明弟弟喜欢儿臣这个哥哥,也喜欢淳宁这个姐姐,儿臣跟淳宁也喜欢弟弟,所以想带弟弟。 怀中刚七个月的奶娃娃伸着小手咿咿呀呀。 靖儿上前勾住弟弟的小手,没什么力道地晃了两下。 小家伙眼珠子从父皇身上转到哥哥身上,嘴咧得更大了。 这一幕。 秦靳玄倏地忆起秦靳齐刚出生之时,尚算乖巧,父皇母后还能哄得住。 长到两岁,再不肯跟着父皇母后。 也不要秦靳丰秦靳玉。 整日整夜粘着他这个大哥。 这个弟弟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从小睡觉就跟打仗似的。 只要他睡着,别人一定睡不着。 他们相差将近十岁。 秦靳齐还是奶娃娃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出入御书房,跟父皇学理政。 白日要上学堂、练功夫、学着理政,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他。 奈何秦靳齐惯会装可怜,不让他上榻,他能红着眼眶在你床榻边站到半夜。 对这个幼弟,秦靳玄嫌弃是真,疼爱也是真。 如此几回,最终他还是让人在东宫寝殿中多放了张床。 直到秦靳齐六岁开始上学堂,觉得他这个兄长管教得严,才搬回自己宫中去。 父皇? 靖儿叫第二声父皇的时候,穆霜吟就看向了秦靳玄。 父子俩还有话要说,她也没急着开口。 让昶儿自己决定如何? 两兄妹同时发出疑惑:弟弟又不会说话,怎么自己决定。 一盏茶后,椒房殿暖阁中多了张一丈来长的软毯。 小家伙坐在软毯这头。 秦靳玄跟两个小的坐在另一头。 昶儿,到哥哥这里来。 昶儿,到姐姐这里来。 秦靳玄看了两个大的一眼,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小儿子。 小家伙爱笑。 这会儿吃饱喝足,更是兴奋得不行。 短手短脚从这头爬到那头。 离得远,滴溜溜的眼睛还能在哥哥姐姐身上转转。 离得近了,连迟疑都没有,直接爬到父皇怀里。 穆霜吟见两个大的失落,忍着笑。 你们像昶儿这般大的时候,最爱父皇抱你们,现在弟弟也一样,所以不用失落。 秦靳玄:嗯,等弟弟大点,学会调皮捣蛋你们还会嫌弃。 两兄妹异口同声:才不会。 末了对视一眼,淳宁发出疑问:父皇怎么知道? 你们二叔三叔四叔都调皮捣蛋过,特别是你们四叔,别看他快要成家了,从会走路到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别提多讨人嫌了。 两个孩子都来了兴趣。 真的吗,父皇仔细跟我们说说,我要去告诉四婶。 穆霜吟,淳宁不是最喜欢四叔了吗?为何不帮四叔瞒着? 小公主皱皱鼻子:四叔吹牛。 他跟我和哥哥说,当初若不是他,父皇也不能追到母后,就不会有淳宁跟哥哥了。 淳宁才不信,四叔分明是为了骗淳宁帮他追四婶。 穆霜吟还是第一次听说秦靳齐追人还有女儿的事情。 秦靳玄也同样好奇:你四叔让你怎么帮他? 四叔说小孩子,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最会让人心软。 我第一次见四婶时,就是四叔带着我在四婶时常经过的地方等着,远远看到四婶的马车,四叔就躲起来,四婶真的心软了,把淳宁带回家,四叔再去接我,好几次皆是如此。 晚上,几个孩子都回去睡觉了。 穆霜吟被秦靳玄牵着散步时,忽然问一句:你们兄弟追人是不是都一个路数? 秦靳玄脚步一顿。 笑着将人拉进怀里抱着,你不觉得我比阿齐直接吗? 有吗? 当然有。 秦靳玄叹息,抚着她长发道:只是你那时小心翼翼,只想着父皇母后待你的好,全然没有半点旁的心思,你当然看不到我。 穆霜吟回想起来。 那年,在那大雪纷飞的冗长宫道上,在秦靳玄为她披上大氅、整理鬓发前,她确实从未想过感情的事。 不过,他说得也不全对。 谁说我看不到你。 不去想、不敢想,不代表看不到。 秦靳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 她环紧他精瘦的t腰身。 你是太子,长得好看,文武双全,你是那么那么优秀,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你。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啊。 蹭蹭他胸膛,她说是啊,所以我不是看不到你,是从不敢想你会喜欢我。 那现在呢? 现在穆霜吟从他怀中仰头:我想你只喜欢我。 他唇角扬得高高的,眸子很亮。 穆霜吟刚从他眼中看清自己的倒影,他已经俯身亲吻她。 一直都是。 只会喜欢她。 ------------------ 接下来应该还有一章青梅竹马番(男主视角)~ 第161章 秦靳玄自述、第一人称,番外(全文完) 母后整日昏睡,药也喝不进去。 父皇忧心母后身体,这段时间都在坤宁宫理政。 母后的身体仍旧没半点起色。 郑院正说,母后忧思过度。 长久以往,恐熬不过去。 我攥紧了拳头,看到父皇跟两个已经懂事的弟弟同样红了眼。 皇上,臣斗胆,心病还须心药医。 现在这种情况除非娘娘能解开心结,否则 郑荣未尽的话我们都明白。 但,母后的心病,是妹妹。 妹妹已经回不来了。 母后身体每况愈下,父皇急得头上都生了华发。 阿齐平日里最是顽皮,这些天仿佛意识到什么,出奇地乖。 我们却高兴不起来。 坤宁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这日离开上书房,我一如既往来到坤宁宫。 刚行至外殿,就听到寝殿内传来母后的笑声。 我一喜,将书袋子扔给福安,加快脚步跑进寝殿。 娘娘,喝药。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 她双手捧着药站在母后榻边,身子比床高不了多少。 年纪看着比阿丰阿玉年纪还小一些。 很漂亮,也很瘦。 脸颊上几乎没肉,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听到声音看过来,大眼睛里比好奇更多的是恭敬。 母后靠坐在床头,笑着朝我招手:阿玄,快过来。 我从母后口中得知她的名字。 父皇说,她是穆相的小女儿,跟韶华生辰相同。 我当即明白,她就是父皇为母后找的药。 母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我很高兴。 看她时,自觉跟冷淡不沾边。 她却忽然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给我磕了一个头。 声音稚嫩却吐字清晰: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在母后没多少力气的急声中,我伸手将她扶起来。 手搭上她胳膊,才发现她胳膊竟比两岁的阿齐还要细。 鬼使神差,话脱口而出:穆相没给你饭吃吗? 她眼里的黯然一闪而逝,当时我并未细想。 她进宫后,母后身体逐渐好起来。 父皇龙心大悦。 封她为昭阳郡主,赐了丹昭宫给她。 母后舍不得她一个人去丹昭宫住,请求父皇让她暂时住在坤宁宫偏殿。 父皇同意了。 在宫里住了大半年,她还是瘦得可怜。 若非我也时常在坤宁宫用膳,或许又要发出母后是不是没给她饭吃的疑惑。 阿齐喜欢吃糕点,自他非要赖在东宫睡,东宫小膳房日日都有新鲜出炉的糕点。 看着越来越圆的弟弟,我想,她吃了糕点会不会长些肉? 此后,我便每日让人给她送一份。 好几次送多了,阿齐要吃没找着,还是连哄带骗才忽悠过去。 第112章 很快我就知道,她那样瘦,不是因为吃不饱,而是生病了。 那日,我一进坤宁宫就瞧见她的奶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情焦急。 从奶娘口中得知她病了,我想都没想,跟着奶娘进了她屋子。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躺在床上,手将被褥揪得紧紧地,小脸惨白,唇瓣咬出了血。 大冷天,她居然在流汗。 我急忙让人去叫太医,问奶娘怎么回事。 奶娘只说她身体不好。 母后听闻也赶来她屋子。 用了药,她有所好转。 母后让我看着她。 带着郑荣跟奶娘出去问话。 过后我问母后。 母后说是娘胎里自带的毛病,让太医好好给她调理就会没事。 当时我信了。 可后来的两三年,她还是经常生病。 虽然每次生病的时间间隔长了。 我还是觉得,父皇常常夸赞的郑院正,这次医术不怎么高明。 每次问,郑荣只会说应当快好了。 这让我很窝火。 阿吟,快好起来,不要再生病了。 这是那几年里在她生病时,我跟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在她过完七岁生辰时,这话终于奏效。 她不再经常生病,父皇便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上书房听鲁太傅讲学。 第一次提笔时,鲁太傅要教她。 我就坐在她旁边,在鲁太傅走过来前,已经搭上她握笔的手。 就这样,她写得第一个字是我握着她的手写的。 母后时常耳提面命,让我们几个当哥哥的照顾好妹妹。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主要落在我身上。 我应得毫不迟疑。 很奇怪。 我对几个弟弟都不见得这么有耐心。 或许就像母后常说的,她太过懂事知礼。 这份掺了小心翼翼的乖巧,实在让人心疼。 东宫书房多了张桌子。 从此,她来东宫的次数渐渐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我浑然未觉。 起初我并未看懂父皇母后眼中的揶揄是何意。 直到她刚过完十四岁生辰。 我在御书房看到不止一人递折子请旨,为家中适龄儿郎求娶她。 骤然出现的恼怒终于让我明白,对她,我早就情不知所起。 偷偷拿走那些请婚折子,还是被父皇发现了。 既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在父皇面前,我没什么好隐瞒。 父皇乐见其成。 朕跟你母后早就看出来你的心思,否则这两年众大臣在朝堂上屡屡提起太子妃一事,朕大可直接问你,何必费心替你周全。 听了父皇之言,我方知,原是当局者迷。 翌日,母后提醒我。 我将阿吟当女儿一样养大,你是我儿子,你对她有心,我自是支持。 不过,这孩子活得太小心了,旁人不心疼她,我们要心疼,阿玄,你必须答应母后,无论何时,对阿吟,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逼迫。 同母后这次谈话后,我深思过,最终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 到她及笄,若她还不能察觉我的心意,再同她直言。 本以为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定能有所感应。 没想到她在这方面,比我想得还要木讷。 我很无奈。 然,给自己定下的期限还没到,那就再等等。 让我决定将定下的期限提前的契机,发生在她及笄前,那次出宫前夕。 那夜,我听到父皇说要给她择选郡马,她并未拒绝。 一夜没睡着。 天一亮赶去坤宁宫。 就为在她出宫之前见她一面。 见到了人,她还是那般礼数周全。 望向我时,杏眸澄澈,不染杂质。 她不懂亦不知我的百转千回。 我觉得很挫败、很郁闷。 一顿早膳吃得心不在焉。 母后让我送她出宫,正合我意。 在宫道上,我想直接挑明。 不想,简单的一个披衣理发之举,竟能让她面颊泛粉。 我的急躁就这么轻易被她抚平。 再思及她回穆府少不得烦心,实在不想给她添扰。 早去早回。 还有半句话是,回来我有话同你说。 --------- 全文就到这里完结啦~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