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小珍珠》 第1章 [现代情感] 《私藏小珍珠》作者:湛夏【完结】 本书简介: 【豪门年上甜宠|年龄差8岁】 【daddy系恩威并施掌权人x聪明伶俐智多星】 1. 父母双双因车祸亡故后,明珠在明家处境悲惨,只有祖父最为倚重的黎骥程在乎她的感受,他却在她十四岁那年抛下她离开。 没了黎骥程的庇护,她举步维艰,对黎骥程的依赖也逐渐变成了恨。 就在她快要遗忘他的时候,黎骥程悄无声息地回了国,成为了她第一份工作的顶头上司。 他一如既往为她着想,教她生杀予夺,为她谋划未来。 她悉听他的教导,在他的指点下攻城略地,得权得势,同时对他生出了一份别样的情愫。 她仗着他对她独特的宠爱投怀送抱,却遭到了他冷酷的掌控和敲打,不得不“一门心思”搞事业。 谁知他色令智昏,对她动了心。 他的沉沦无疑是授人以柄,不出意料的引发了灾祸。 有心人拿她作威胁,黎骥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私藏的珍珠见光的一刻,他便没了顾忌。 她从来不是他的软肋,而是封印。 2. 跟黎骥程和好后,明珠有了一个引导型的爹系男友,管她又惯她。 管她时冷静话少但不冷暴/力,惯她时明知道她故意圈他钱还给她爆金币。 明珠以为他们的关系一直都能这么和谐,于是在他身上用尽了各种撩拨异性的小手段,指望他能坐怀不乱,却不想他真的予她回应的那晚哭到发颤。 【以下为针对当下严峻形势、配合国家净网和网站巡查、规范创作,所出具的阅读贴士及详细说明↓↓↓(仅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供网站管理人员审核时比照是否属实。如因恶意举报被误判,将依规行使申诉权。)】 1/全文主线是女主的成长线,围绕女主的童年经历、职业生涯、情感生活展开。前五万免费章内都未出现博眼球的噱头,所有笔墨均用于推动剧情发展。文章在表达时足够谨慎,思想成熟,旨在探讨人生课题。内容紧密贴合社会现实,展现了当代年轻人努力奋斗的精神面貌,非某类为写而写的特殊题材。 2/主要故事及情感变化均发生在女主22岁后。女主人格独立,具有成年人的思考能力及主观能动性,人身安全有保障,语言和行为也均未受到限制。表面上是男主在引导女主,实际上全程女主都足够清醒自律,反向改变着男主的思想观念,系尊重妇女意志的正常恋爱。 3/本文在意识形态上积极倡导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反对猎奇,对畸形的恋爱关系持批判态度。男女主皆从事正当职业,所有行为都合法合规,形象正面。有暴力血腥倾向的都是反派,后期也会受到相应的制裁。 4/文中会出现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但只是情趣而已,没有详细描写,内容以对话沟通为主,进度条拉到2/3时男女主之间的关系还都很纯洁,无超出规定尺度的出格情节。 5/请大家评论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提到其他平台,晋江不允许,提到的话会被管理员删。尤其是打了很多字的情况下,因为这个删了真的很可惜。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祝阅读愉快~会尽量加更!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视角明珠黎骥程 一句话简介:禁欲,禁得住? 立意:求人不如求己。 第1章 黎、骥、程。 《私藏小珍珠》/湛夏 — 楔子 校门口附近的弄堂里,时不时走过两三个穿着私立中学水手服样式制服的女学生,互相之间手挽着手,结伴而行,谈笑时依然用的是矜持温柔的吴侬软语,笑声并不夸张,带着透骨的柔情。 爬满爬山虎的老屋墙上挂着篆刻了店名的竹匾,店门旁开了一扇木窗,透过窗棂可以看见卖杂货的老太太正慢悠悠摇动着刨冰机的手柄,操纵着机器里的刀片磨出绵密细腻的冰沙。 一个同样穿着精致校服,背上却没背书包的女孩盯着塑料碗里渐渐堆积的冰沙看了一会儿,神色焦灼地朝身后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害怕见到什么,柔顺的马尾辫随着她频频回头甩来甩去。 过了片刻,她礼貌地催促道:“阿婆,麻烦您快点行吗?” 老太太柔声答应,用慈祥和蔼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洞悉了她急切的原因:“家里人不让吃冰,拿零花钱自己偷偷来买?” 女孩羞怯地点了点头,面上的窘迫尽数显露在近乎红得滴血的耳根上。 “那就少吃几回,今天都第三回 见你了。我本来上了年纪记性不好的,见到你也不觉得面生。” “嗯……” 是第四回 …… 林荫道上的梧桐树影一直延伸到窄巷内,天际的夕阳洒下余晖,空气里隐约浮动着初夏茉莉的淡香,偶尔有自行车从巷口经过,龙头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巷外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细微的引擎发动声和鸣笛声此起彼伏。 五分钟后,老太太往冰沙上撒了一层山楂末和葡萄干,又浇了果冻和糖水,端起碗交到她手中:“好了,慢点吃。别贪凉,省得吃多了回去闹肚子,家里人又说你。” “谢谢阿婆关心,我明天还来照顾您生意。” 女孩笑嘻嘻地接过冰凉的冰沙,迫不及待地用一次性塑料勺舀了一勺塞进嘴里,惬意地眯起眼,随着冰沙瞬间在舌尖融化,露出餍足的表情。 下一秒,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笼上来,传来男人淡漠而冰冷的问询:“好吃吗?” 女孩冷不防吓了一跳,手一抖,碗掉到地上,碗里的冰沙泼洒了一地。 她惊恐地看向从天而降的年轻男人,怯生生地喊:“黎叔叔……”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不苟言笑,说出来的话貌似友善却恰恰相反:“碗都拿不稳?要给你再买一碗吗?” 女孩立即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了……” 随后,她抬眼用晶亮的眸子望着他,问道:“黎叔叔,您怎么找来了,之前来接我不是一直在校门口等的吗?” 男人笑了一声,反问:“那要问你为什么溜出来让我等这么久。跑都跑了,不是该想到我会找过来吗?” 女孩哑然失声,红着脸局促不安地小幅度上下踮脚,身形摇摇晃晃。 男人瞥了垂首不语的女孩一眼,淡淡道:“回家吧,吃冰的事不和你计较。” 女孩如获大赦,骤然松了口气,正欲跟在男人身后迈步,就听见他说:“昨天你翘课跟男同学去网吧的事,我们好好说道说道。这样不乖,是可以的吗?” 女孩不由屏住呼吸。 男人又侧身朝她肩头觑了一眼:“书包呢?” 女孩想到什么说什么,答得语无伦次,说话间几次抬头观察男人的脸色。 “下课跑太急忘带了……还在教室里……我马上去拿!您就在路口斑马线前等我五……六分钟,因为要等红绿灯……您放心,我不会畏罪潜逃的……”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还要过马路,当然要牵着你一起。” …… 他还在,就好了。 —chapter1— 明珠最近命犯太岁。 考研初试第一,复试被刷,一年辛苦付之东流。 旧房东女儿回国,蛮不讲理地撕毁租赁合同,连夜将她撵出了门。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新房拎包入住,点了份外卖,想以此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商家用的食材竟然全是一尝一嘴腐肉味的食糜渣滓。 此刻刚准备将没吃两口的外卖拎去客厅的垃圾桶扔掉,又听见合租室友在客厅大声跟人打电话,毫不避讳地笑道:“我本来觉得我专升本毕业找不到工作挺丢人的,但跟我合租那姐们儿她本科985的,居然也找不到工作哈哈,我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能再忍忍。 不知是这些年钉子碰多了,还是那些年在某人的庇护下被教得太乖了,明珠攥紧塑料袋的带子伫立两秒,将外卖丢在放门口,窝囊地关上了自己这间起居室的房门。 她本是血腥豪门争斗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牺牲品,重新洗牌后天崩开局。 她那跌宕起伏的人生,就是从黄浦江边的江景豪宅搬到不到筒子楼一百平米的潮湿出租屋;从用燕窝漱口、面膜敷脸到一支口红都不敢到商场专柜买,还一用就是三四年;从把当红歌星请到家里来给自己过生日到想看 演唱会都抢不到门票;从动辄参加满是衣香鬓影的晚宴和拍卖会到毕业季挤人山人海的招聘会。 一朝落魄,剧本改写,硬生生让她从和纸片人一样衣食无忧的豪门小公主,变成了在职场里狼狈厮杀的都市白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她想换台就能换得了台。 第2章 房间太久没住人,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透气。 秋风萧瑟,在窗外呼啸时如同鹤唳,凄凄惨惨戚戚。 明珠听不得这么惊悚的怪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走过去关紧窗户,顺便拉上了窗帘。 她刚搬进来,行李都没收拾,只来得及将蒙灰的床板擦了一下,铺上了铺盖卷。 今晚勉强能睡人。 房间的灯原本有三种不同的亮度和颜色,都通过一个开关控制,坏了前面两种。 她开灯的时候摁了两下灯都没亮,试第三下的时候终于亮了。 今晚她花了半个小时和房东纠缠拉扯才明确责任归属,已然精疲力竭。 谁能想象这样的她,八年前还是一个停电了只会在原地尖叫的胆小鬼。 今天除了租房她几乎什么也没干,白天在房产中介签合同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宝嘉”总部hr的询问电话。 她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关注中介有没有给自己挖坑上,回话很是敷衍,等回过神来,hr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她这才突然想起hr问起她婚姻状况时,她嘴瓢说的“已婚”。 于是她到现在都没有从口误的阴影中走出来,耿耿于怀地反复回忆着糟糕的情景。 房屋租赁中心内熙熙攘攘,和招聘会现场一样嘈杂。 中介在打印好合同以后,礼貌地提醒她:“明小姐,请您再看一遍这份租赁合同,确认一下有没有问题。” 她接过合同,翻着纸页说:“哦,请稍等一下,我还想再仔细看看。” 中介将倾向她的身子后仰,似乎已经对她这样谨慎的行为见怪不怪:“好,麻烦您尽快签字。” 说完却依旧牢牢盯着她,没有走开,让她冷不丁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随手接起:“喂,您好。” “宝嘉”的hr自报家门:“明珠女士,我是宝嘉集团的hr,刚刚在网上看到您向公司投递了简历,现在有几个问题想简单问一下您,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她心力交瘁之下,匆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 她正要拒绝,恍然反应过来对面的hr居然是“宝嘉”的,连忙跟中介知会了一声:“您好,我先接个电话可以吗?这个电话比较重要,我需要出去接一下,接完再回来签合同。” 中介点头表示理解:“可以,您请便。” 她加快步伐跑出房屋租赁中心,在附近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气喘吁吁地对“宝嘉”的hr说:“有什么问题您说吧,我现在方便了。” 之前已经耽误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对面的hr不再跟她客气,开门见山地问:“请问您现在是在上海定居吗?” 她看了眼房屋租赁中心的招牌说:“是,我在这里租了房。” hr说了句“了解”后又问:“我看您申请的是我们公司的销售岗,但是这个职位我们公司没有空缺。如果其他部门有合适的岗位,您愿意来应聘吗?” “可以的,我还有其他方面的证书。” “您对薪资的预期大概是多少?” “我要求不高,一万左右,够我日常生活就可以了,不然像在贷款打工……” “好的,了解。您是已婚还是未婚?” “已婚。”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后续如果有进展我再和您联系。” 现在回想起来,不只是婚姻状况没答对,每一个问题她貌似都没有回答好,问到目标薪资的时候更显狂妄。 “宝嘉”分明是她拿着简历广撒网时最心仪的公司,在业界独占鳌头,她却没能把握住机会。 看样子是要和自己的“梦中情司”失之交臂了。 明珠沮丧地从行李箱的夹层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屁股坐在床头。 照片中的年轻夫妻笑容温暖而明媚。 而今却独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世上。 她闭上眼睛,将相框压在胸口,向过世的父母祈祷不要让她饿死在上海的贫民窟,结果下一秒,她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就突然震了一下。 她连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宝嘉”的面试邀请。 看到这条offer,她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叠声感谢父母的在天之灵。 当晚她兴奋得没睡着觉,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了,穿上了她最近入手的战袍,心情愉悦地戴上耳钉和项链,又化了一个端庄得体的裸感淡妆。 出门前对着房间里前任租客留下的全身镜照了照,确认满意后,蹬上鞋子赴了约。 工作日的地铁异常拥挤,好在比公交好一些。从她租来的房子到“宝嘉”也就三站的路程。 这个通勤时间刚刚好,如果能竞岗成功,短期内她应该不会再换工作了。 “宝嘉”的公司大堂宽敞明亮,透明穹顶的设计使得室内的采光几乎和室外一样,广阔的空间注定了能让来访者感受到无比震撼的视觉效果。金属与木料碰撞,再加上科技感十足的赛博屏幕,任谁来到这里都会感慨“宝嘉”为了建造大本营时氪金的阔绰和不留余力。 明珠在前台礼貌地说明来意,前台的工作人员按照流程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后,帮她刷开了闸机。 由于面试是分组同步进行的,所以节奏很快。 明珠被准时邀请进会议室,参加第一轮面试。 第一轮面试她的是两名西装革履的女面试官,一位干练,一位温柔,全程都很尊重她,并没有因为她是初出茅庐的职场菜鸡冷眼相待。 那位干练的女面试官还在面试前特意对她说:“我们这轮面试就是了解一下你个人的基本情况,你不用紧张。如果说万一没有通过这轮面试,也只是单纯因为你的情况不适合我们的岗位,并不代表你不优秀。” 这次面试比她考研复试时十个老师围着她拷问的情形友好多了。 她要是早知道第一志愿的mba专业不招没工作经验的应届生这条隐形规则,就不会浪费光阴,蹉跎年华,那样制定未来规划了。 眼下她根本没料到面试官会跟她说这些,闻言懵懂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 面试官开始对她进行提问:“我看你本科的专业是市场营销,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样的合资企业做跨境电商?来我们公司应聘销售岗位的多是商务英语和国贸专业的同学,你觉得自己跟她们比起来有什么优势,或者说你认为自己的学科在实战方面有什么企业不可或缺的价值?” 明珠思索了两秒,紧张之下,嘴比脑子快,语速飙到贯口级别:“我在选择贵公司时做了充足的功课,包括比对过专业和岗位契合度,认为合适才报名招聘的。贵公司在行业领域的地位无需多言,我迫切想要加入贵公司的心情也很恳切。” 她说到一半看到面试官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再看她了,而是低头着手整理桌面上的资料,不由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过于啰嗦,偏离了重点。 心底的慌乱席卷而来,她连忙简洁明了地扯回正题:“我的优势就体现在我大学期间申请过哈佛的交换,英文口语十分流利,能够顺畅地与外籍客户进行沟通。我的语言能力和天赋是我的特长,各种方言和小语种我都能很快学会并且驾驭。我还广泛涉猎各领域的知识,拿了许多非本专业的证书。” 面试官淡定地对她点了点头,表情没有显露出对她是否满意。 让她感到自己在面试官面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另一名温柔的面试官接着问道:“如果让你用三个词概括你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你觉得哪三个词比较合适?” 明珠想了想说:“勤奋,务实。” 说了两个词后她有点词穷,憋了十几秒才难为情地说:“才华横溢。” 两位面试官都笑了。 其中那名干练的面试官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们企业文化的十二字标语,请你在十秒内背诵下来,向我 复述。现在开始计时。” 这么简单? 和读一遍有什么区别,还有背错的吗? 明珠用双手接下后默读了一遍,抬眼一字不落地背道:“产品链接全球,创新引领潮流。” 面试官对她微微一笑:“恭喜你通过第一轮面试,第二轮面试一个小时后在隔壁的10号会议室进行,请在接待室里稍事休息。” 计划赶不上变化,明珠出了房间才恍然想起自己在网上学的那些话术一句也没用上,但她依然忍不住在社交软件上刷着那些顺利入职的前辈透的题。 五十分钟后,过道里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明珠循声跑到门边朝外看去,脸上的神色一滞,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只见一个英朗挺拔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她走来,俨然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男人眉眼冷淡,清隽的五官在光线的照射下生动立体,衣着穿搭是精英人士的标配,量身裁剪的西装笼住肩宽腰窄的身形,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好,一如他的作风般严谨,方方面面都碾压了阅历不足的稚嫩青年,尽显沉稳。 第3章 这张脸明珠再熟悉不过,是她曾经日思夜想却求而不得的面孔。 “黎、骥、程。” 她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五脏六腑都在随着她的用力发颤。 第2章 就是要说中国话。 求职者不止明珠一人。 今天的候选人都是刚领完毕业证的准社会人,心性还没有定,她一朝门外看就引发了群体效应,其他人一窝蜂地挤过来,推搡间撞到了她的右肩,她想退后一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站在接待室门口,眼睁睁目送以黎骥程为首的那群中高层领导,进了10号会议室的门。 黎骥程的目光则连看过来都不曾。 刚才明珠下意识叫黎骥程的名字被旁边的人听见,本以为无人在意,却听一名男生在她耳畔近在咫尺的地方慌张地说:“完了,打头的真是黎总。” 他这样一说,众人纷纷疑惑地打听:“黎总是谁?很有名吗?” 男生苦笑着说:“是的,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和……细致严谨。我实习的时候曾代表公司跟他接触过,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气场超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们要有幸遇到压力面了。” 实习的时候接触过,说明黎骥程回国有一两个月了。 她等了他那么久,他回来了都不跟她说一声。 明珠闻言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那么信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托付给他,就等来他陌生人一样无情的抛弃和背叛。 她可以被任何竞争者挤走,但不能在黎骥程的眼前失败。 男生的措辞笼统得令人不安,同来面试的女生精明地套取有效信息:“严格?刻薄?挑剔?难对付?到底是怎样的压力?” 男生托腮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试着描述:“就是全方位的降维打击吧。他这个人素质很高的,不会骂人责问,pua更不存在。学历不输在座的各位,也出国深造过,还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积累丰富的工作经验,能量高得惊人。他95年生人,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宝嘉的销售总监了,真是佩服得不行。听说他来宝嘉,把自己在前一家公司的团队都带过来了。” 女生笑着挑眉:“带?不是撬吗?” 男生摇头:“不是撬哦。他那个前任公司吃相实在太难看了,简直是卸磨杀驴。我实习的公司后来都不跟那家公司合作了。他给那家公司拿下了一个十亿的项目,多大的功劳啊。他只是跟公司提出要给团队的所有成员加薪,那家抠门的公司都不干。就是典型的眼孔浅显,缺乏格局,迟早倒闭。” 明珠在听到十亿这个数字的时候脸已经绿了。 可见黎骥程通过这些年的不懈努力,已然成了她扳不倒的大山。 他们讨论得正欢,“宝嘉”的行政秘书走过来点名:“顾天翼,跟我来,准备面试了。” 被叫到的正是给大家透露情报的男生。 假如她看人的眼光没问题,这个男生应该会被“宝嘉”录用。 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精致利己的时代,他能够无私地共享已知的信息,非常难得,团队协作能力不会差。 他为人处世的风格也十分符合“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一定认同“宝嘉”的企业文化。 当所有人的神经都分外紧张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用幽默诙谐地方式舒缓他人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他在评价黎骥程的时候没有因为和黎骥程合作过就骄傲自满地大放厥词。 没有实力根本去不了大公司实习,然而他自始至终都很谦逊,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 另一个她看好的同期是那名仔细问黎骥程为人如何的女生。 思路清晰,处变不惊,敢为人先,充满自信。 他们这些年轻人明明很有潜力,趋近饱和的人才市场却难得有他们的席位。 顾天翼接受面试的同时,那些群龙无首的应聘者已经在散播焦虑了。 “那个黎总入职的时候带了自己的人来,留给我们的职位岂不是寥寥无几了吗?” “如果是百分之九十的淘汰率,把我们都叫来面试有什么意义啊,白白浪费我的时间,路费也没人给我报销。我刚毕业容易吗?还不如呆在家里啃老。” “耗材的时间怎么能叫时间?我们只是来给关系户陪跑的,谁知道放出来的职位是不是萝卜岗?” 说话间,顾天翼回来拿自己带来的私人物品了。 众人纷纷眼巴巴地凑上去问:“怎么样?面试难吗?” 顾天翼笑了笑,客观地说:“难不难不好说,但是我发挥的貌似还不错。面试的内容和答辩不一样,对专业度的考查会让你结合具体情境分析,主要还是要有基本的应变能力。” 他一说完就有人丧气地说:“那我没戏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功底稀巴烂,也不会随机应变。真的好讨厌应试教育,把我培养成了这样的歪瓜裂枣!我刚毕业就是一根嫩葱,能有什么能耐?我不是来学习的吗?” 还有人干脆直爽地说:“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顾天翼听了脸色一白,和气地笑着离开了接待室。 行政秘书紧接着进来叫号:“下一位,林渺。再下一位,何故,请做好面试准备。” 气氛一下又凝重起来。 第二轮面试的名单是现场拉的表格,所有候选人都不知道面试顺序,无从判断何时轮到自己。 他们仿佛是屠宰场里濒临死亡的牲口,每分每秒都是对他们的凌迟。 明珠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在加快,不由做起了深呼吸。 她看好的那名女生叫陈雨琦,面试了十分钟就出来了,胜券在握地露出愉悦的微笑,还有兴趣跟其他候选人揶揄:“你们别紧张,顾天翼说的那位黎总长得可帅了,衣品也特别棒,把他当优质的相亲对象看就好了,成不成选择权都在自己手上。” “他要真是相亲男,我拔腿就跑,我受不了上班看到老板,下班还看到他那副死样。” 这话简直说到了明珠的心坎上,不禁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豪情。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行政秘书叫了过去。 明珠调整好呼吸,整理了一下仪容,绽出标准的职业微笑,踩着高跟鞋进入了传说中那间神秘的10号会议室。 会议室足有百来平米大,却只摆了两张拼起来的长条桌。 一共六位面试官,每个面试官面前的桌面上都放着一瓶矿泉水和各自的姓名牌。 明珠一眼就望见那张印着“黎骥程”的姓名牌,原本平静的心态陡然波澜起伏。 黎骥程坐在中间右手位的地方,垂眸不语,手中翻着的赫然是她的简历。 坐在中间左手位的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说:“请简单做下自我介绍。” 明珠礼貌地鞠了一躬,随后说道:“各位面试官好,我叫明珠,明媚的明,珍珠的珠,毕业于浙大市场营销专业,在校期间有一段交换经历和一段实习经历,交换是在哈佛大学的商学院,实习是在同领域首屈一指的凯源国际。除此之外,我还参加了丰富的校园活动,曾参与过全国企业经营竞争模拟大赛、创业综合模拟大赛、市场调查与分 析大赛,均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和骄人的成绩。” 她努力不去看黎骥程的表情,始终高傲地昂着头看向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展示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战绩。 只是她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从一开始的自信高亢,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分明没有感到紧张,声线却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等到自我介绍结束,她本以为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考核了,却听面前的黎骥程漫不经心地发问:“背了多久?” 话音刚落,没等明珠反应过来,其他面试官先有了反应,都震惊地看向黎骥程。 大学生难带是他们这些业绩骨干的共识,黎骥程一向不参与其中,面试考核的任务他也能推则推。 今天破天荒地出席了也就算了,还公然一反常态地和没出新手村的应届毕业生过不去。 关键是前面的求职者自我介绍的水平也差不多是这个程度,他都没吭声。 怎么这都还没到正式考核的阶段就开始给压力了? 明珠胸口起起伏伏,流淌在血液中的不甘显露在了脸上。 她克制着将黎骥程撕成碎片的冲动,微笑着说:“我对自身情况的了解肯定胜过其他人,只是碍于时间限制,我只能挑我履历中精彩的部分来陈述,所以听起来才会有点像报菜名。我的个人优势和亮点已经在上一轮面试的时候强调过了,我以为贵公司内部是互通的。” 黎骥程依旧连眼皮都没有的抬一下,狭长的双眸不露情绪,只有淡漠,看起来格外薄情。 “你在应聘其他公司时使用的自我介绍,都是适用于所有社交场合的通版吗?态度会不会过于敷衍了?我们公司的合作大多是与国际友人进行的,那么你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是否应该至少带一下你的英文名?” 第4章 她没有面过其他公司。 但她不想在这么无聊的点上纠结。 不就是英文名吗? 当场把她之前的自我介绍全译为英文再来一遍都行。 明珠沉住气,按照黎骥程的要求说道:“i'maudrey,thankyou,sir.” “ok,audrey.”黎骥程用标准的伦敦腔慵懒地说道,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有让情窦初开的少女沉迷的魅力。 明珠却不给他说完接下来话的机会,眯着眼,尖锐地发表自己的观点:“从前是因为我们的国家不够强大,所以才要用英文作为国际语言与友邦沟通。现在我们国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一带一路’政策也即将颠覆美元霸权,全世界都在学中文。我是中国人,就是要说中国话。” 连她自己都觉得国家给她的底气令她过分嚣张。 会议室里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在她义无反顾的超勇表现后,所有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同时玩味地端详起黎骥程的神色。 黎骥程却罕见地颔首妥协:“好,我们继续。” 第3章 云养的孩子谁都爱,谁教谁知道…… 明珠以为黎骥程的退让意味着自己已成功从他那扳回了一城。 殊不知自己跟他比,明显还太嫩。 黎骥程开口后,其他面试官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再出言抢他风头。 他修长的十指交叉相握,呈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从气势上就压了她一头。 “说到沟通,我们就来模拟一下和合作方沟通的场景。假设你现在有一个潜在的目标客户,他手里有一大笔资金,确定是要在中国投资。但是已经有几家实力雄厚的公司获悉消息后先找他谈过了,而他一直在犹豫,你打算如何说服他跟你合作?” 明珠恨自己面前没有小桌板,不能和他做同样的动作。 但又觉得真给她一张小桌板怪怪的,像是被提审的犯人。 接着又唾弃自己昏了头,竟神志不清地想要模仿他的行为。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是从前跟在他身边学惯了。 明珠被他猝不及防的问题砸得慌了神,茫然地问:“我可以给自己安身份吗?比如说像您这样从业多年,在业界有一定地位和人脉的大佬……”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心虚了。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她即将面临的困境,她没法理直气壮地诡辩说“出来混,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吗”。 精诚合作,诚信第一,她不能造个假身份骗人。 黎骥程果然否决:“不行,要以你的真实背景。” 这样一来,难度无疑是地狱级的了。 明珠又问:“那我能预设跟他电话沟通吗?我觉得我不一定能争取到和他面谈。” 这么说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她存了投机取巧的心思。 见面后的仪态、肢体动作、微表情,都有可能给她减分。 她没跟人谈过合同,不论是以上哪一方面都能让黎骥程挑出错来。 她这是在杜绝后患。 打电话的话,她只用把心力用在组织语言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设想。 黎骥程闻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爽快地同意了:“可以。” 明珠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表演。 “hello,tom先生,我是宝嘉集团的业务员……” 她说着,晶亮的双眼瞟向黎骥程,时刻观察他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他的神色上窥见正确答案。 嗯,对方的名字不重要,瞎编没问题。 以她已经入职“宝嘉”为前提也ok。 然而当她正打算说下一句话时,黎骥程淡淡打断了她:“你说你是宝嘉的就是宝嘉的?我挂了电话要想确认你不是骗子,怎么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人?” 明珠欲哭无泪。 她是真的被问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自证。 黎骥程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提示道:“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你说了以后客户自己会去确认的。” 明珠怔了怔,“哦”了一声,从头再来:“hello,tom先生,我是宝嘉集团的业务员audrey。” 黎骥程没再难为她:“你好,audrey,请问有何贵干?” 明珠松了口气,赶紧说:“听说您打算在中国投资,正好我这边有一个合作机会,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了解一下。” “你是从哪个渠道听说这个消息的?我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是谁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把我的个人信息当作资源贩卖吗?合作是有前提的,我的财产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惦记的。不好意思,有事先挂了。” gameover. 明珠感觉自己活像是宫斗剧里折在第一集 的炮灰,脸色“唰”地白了。 她沉默半晌才从沉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倍觉羞耻地咬了咬唇,忍辱负重道:“我想知道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打这通电话,请您不吝赐教。” 黎骥程心平气和地教她:“不论你跟谁谈,怎么谈,最重要的都是让对方看见你的价值和背靠平台的核心竞争力。你说的第一句话就要提起对方的兴趣,而不是直白地问对方感不感兴趣。” 明珠一点即通:“tom先生,我们公司现在手上有一个大项目,您要是有意向参与的话,我们可以详谈一下,怎么通过合作实现共赢。这样吗?” “差不多了,还需要点明跟什么可以查证的具体政策挂钩,要把利好展示出来。你刚才不是提到了一带一路吗?” 明珠正要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要注意的,黎骥程就主动说:“另外,尊重对方是对的,但不要在沟通中使用过多祈使句。姿态放太低,容易被对方拿捏。无论如何,话语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言辞可以亲切一点,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阵营,达到掩护自己真实意图的目的。自己拓展业务就提自己公司,不要扯其他。” 反正这里还有其他面试官看着,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欺负她。 想到这里,明珠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示意所有人她要放大招了。 她将思路捋顺后,说出了经过黎骥程在线引导后的精华般:“hello,tom先生,我是宝嘉集团的业务员audrey,我们公司现在正在经营一个与一带一路优惠政策挂钩的大项目,不知是否能与您合作,一起 吃掉这块红利。因为我是公司的新人,服务的客户不多,所以在负责这个项目时一定会百分百用心。我们中国人讲究缘分,如果达成合作的话您就是我的贵人,有其他难得的合作机会我也会第一个想到您的。” 坐在黎骥程身旁的儒雅男面试官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称赞喟叹:“完美。” 黎骥程觑了他一眼。 他讪笑了一下,随即偏头对明珠说:“面试结果等面试完其他候选人会通过短信通知你的,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请注意查收。不管结果如何,我个人对你十分欣赏。在这届应届生里,你确实与众不同,各方面表现都令人印象深刻。期待和你共事。” 明珠认真听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也没能分析出面试结果,究竟是要她还是不要她。 他们这些被规则驯化的职场人弯弯绕绕就是多。 本质上都和黎骥程一个样。 不过她还是感谢黎骥程的。 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对她好与不好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诚然顾天翼所言非虚,黎骥程的压迫感确实强,但是在面试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循循善诱,引导她解决实际存在的问题。 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清楚,要不是黎骥程对她进行现场教学,她今天的面试分数即便不低,也不会有这种令人惊艳的感觉。 这位面试官的夸赞,黎骥程的功劳占一半。 心知肚明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禁腼腆地笑了笑,起身对所有面试官表态:“辛苦各位领导看我献丑了,如果真能加入贵公司,我一定注重自我提升,加倍努力地学习,不辜负领导们的苦心栽培。” 漂亮话谁都会说。 等过了面试这关,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本。 她假装乖巧地将自己坐过的椅子复位,又贴心地轻手轻脚带上会议室的门。 郝佑临将她言谈举止间的:“这孩子的家教真不错,长得漂亮,文凭一流,谈吐优雅,自信大方,临场反应也很出色,尤其是你没提到的点她都能举一反三自行扩充。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抢啊,我先看上的。” 黎骥程回:“云养的孩子谁都爱,谁教谁知道。” 他说得声音又低,语速又快,郝佑临没听清:“什么?” 黎骥程一句话从不说两遍,更何况他没打算让人知道他和明珠的过去,摁下手边的呼叫铃,对行政秘书说:“下一位。” — 明珠从“宝嘉”的办公大厦出来,在楼下的瑞幸买了杯领券打折的咖啡,坐在树荫下慢慢啜饮。 第5章 面试结果还没出来,她不想高兴得太早,所以一个劲地假装淡定。 可她复盘了一下整个面试过程,貌似找不到“宝嘉”不要她的理由。 招聘和应聘本身就是一个闭环,原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花里胡哨搞那么复杂,到头来依然是双向选择。 /:. 作为出卖劳动力的一方,就是让资本家吸血盘剥的,她不信自己吃亏,对方还不乐意。 她只是在犹豫被录用以后要不要发朋友圈。 现在她的朋友圈里一大半都是跨专业考研、考公考编上岸的,都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宝嘉”虽然在业界有名,但毕竟是私企,是会站在风口上扶摇直上,还是会随着政策变化一落千丈,很难预料。 世界瞬息万变。 谁能想到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在父母车祸去世的当天一夜没了房产车驾,遗产被叔伯姨舅钻着法律漏洞瓜分殆尽,生活难以为继。 那一年她十一岁,在本该最快乐的年纪,知晓了人心险恶,尝遍了人情冷暖。 父母的遗体火化那天,她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捧着父母的两张遗照站在殡仪馆的遗体告别厅,眼里的泪水已然干涸,肿得像核桃的两只眼睛没了昔日的光芒。 黎骥程穿着正式的西装前来吊唁,步履稳健地走到她面前,怜悯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和那些劝她节哀顺变的人不一样,沉默地蹲下身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温柔地问她:“没人要你了?” 话虽残忍,却是事实。 她红着眼,楚楚可怜地望向他,没说一个字。 黎骥程俯身对她说:“那你只好跟我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忍心离开那么久? 为什么回来了都不告诉她? 第4章 收到。 上午的面试告一段落,几个面试官疲惫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神都涣散了不少。 今天是各路牛鬼蛇神的大乱斗,有因为成绩优异而目中无人的,有因为谈到未实现的梦想哭哭啼啼的,有社恐内敛到五分钟不说一句话的…… 对比之下,稍加点拨就能成功悟道的明珠,竟被衬成了内外兼修的仙品。 郝佑临禁不住仰天长叹:“我本来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今天面试完真的开始为我们国家的未来担忧了。” 卓琳笑了笑:“你放心,根正苗红的都在国家机关和科研单位呢,我们只是跟在后面捡捡漏。黎总,您说是吧?” 黎骥程的魂还附在今天见到的明珠身上,并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被强行拽到两人的频道,面不改色道:“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没听到,烦请再说一遍。” 郝佑临自顾自揶揄道:“我们黎总也没进过国家机关和科研单位,你难道能说我们黎总不牛吗?他可是十六岁就上了牛津,a-level考试分数超神,本科期间成绩全优,一毕业就进了松旦,之后出国干外贸,现在又回国和老东家打擂台打赢了漂亮仗,就问还有谁?印象太深刻了,我自己的履历都记不了这么清楚。我们黎总干的都是实事,不比那些打着深造的幌子逃避实际问题的高学历人才强?” “不好意思黎总,是我失言。”卓琳礼貌地跟黎骥程道完歉,随后又转回头问郝佑临,“你什么学历来着?” “博士。” “……” “嗐,学不学真本事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人脉。到了那个圈层,出门靠朋友才是箴言。” 卓琳不跟他这个狠起来连自己的台都拆的双标党掰扯,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对着黎骥程邀请:“黎总,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已经在我们常聚的茶餐厅点好了菜。” 黎骥程虽然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但在团队中还算合群,闻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六个人一起走出会议室,乘电梯下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叫住了黎骥程。 “黎总您好,这是今天来面试的一个小姑娘让我转交给您的。” 那小姑娘还特懂事地单独给她买了一杯咖啡,她不亲手交给本人都不好意思,否则她肯定不会揽这桩麻烦。 黎骥程素来不苟言笑,不是她愿意轻易招惹的人。 想来对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真是细心周到。 黎骥程一听便知她说的是明珠,垂眸看了前台女生转交给他外卖,伸手扒开了套在外卖盒外面的塑料袋。 透明塑料盒里装是当下流行的低糖减脂餐。 餐盒表面果然贴有便笺。 便笺上的字迹清秀,显然是临过帖子,专程练过的。 郝佑临的大脑袋凑过来,正准备看便笺上的内容。 黎骥程一把拎起袋子,抛给其余人一句话:“下午的面试我不参加了。” 郝佑临忍不住吐槽:“你今天是有点不对劲,来了面试现场也心不在焉的。要不是知道你不近女色,我都要怀疑你是为了她们其中某位才来的了。” 黎骥程没理他,兀自拎着外卖走了。 兜在塑料袋里的外卖盒摇摇晃晃,上面的便笺上只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两个字:学费。 他猜明珠可能会在附近候着,等他来找。 结果他拎着外卖在周边逛了一圈都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眼中那个青涩稚嫩姑娘,多年未见,竟自己学会了如何礼貌地与过去的人划清界限。 — 明珠矫情了一会儿便想开了。 人生嘛,缘聚缘散是常态,该释怀就得释怀,该淘汰就得淘汰,潇潇洒洒才是真的自在。 如今她对黎骥程的态度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过分冷漠。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和黎骥程彻底老死不相往来显然不现实。 真闹僵了 ,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万一犯他手里少不了苦头吃,不宜自绝后路。 但是她可以努力拒绝和黎骥程纠缠,有多远躲多远。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从入职员工分配开始,不选黎骥程掌管的部门。 下午三点左右,她收到了“宝嘉”hr的通知,说她不仅被录用了,还有三个部门的总监都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她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反选职位。 三个领导分别是财务总监郝佑临,人事总监卓琳,还有销售总监黎骥程。 或许是因为有可能成为同部门的同事,或许是因为她是近期唯一被三位部门领导同时看中的人,hr对她格外友善,直接把公司可以接受的薪资上限都明明白白报给她了,还说到时候争取帮她申请一下提前转正。 明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时来运转,还能遇到这种好事。 说实话,直到面试结束她都没研究明白“宝嘉”的面试机制。 她偶尔就是这么糊里糊涂,喜欢抓大放小,行事潦草。 要是黎骥程还愿管她,她八成又要挨训。 可是现在…… 她自由啦! 要她看,那个在第二轮面试环节向她表示好感的男面试官就蛮好。 他们是属于是互相看对眼,眼缘投契。 君子不夺人所爱,想来黎骥程那么正经,是断不会做出横刀夺爱这种事的。 她决定了。 就去财务部。 工作体面又受同事尊敬。 反正财会知识她也懂,专业证件她上学的时候闲着没事全考下来了,如果领导愿意安排人带她的话,她也愿意全力配合。 估计这也是她拥有选择权的主要原因。 然而当她将她的最终决定告诉hr的时候,hr却真诚地建议:“你要是能进黎总的部门就进吧,我想进还没这个机会呢。” 明珠好奇道:“展开讲讲?” hr悄悄告诉她:“他们部门从来不加班,加班还会被黎总叫去谈话。财务部是月中和月末会加班,尤其是年终的时候特别忙。我们人事部就更别说了,我经常半夜还在刷简历。” 明珠不懂就问:“销售不是要喝酒应酬吗?” hr说:“你不知道,在黎总他们部门,没本事才靠喝酒应酬拼业绩。他们都是白天跑业务,通常不在工位上停留,出外勤连打卡都不用,超自由。而且公司内部有人传他可能在销售部呆不了多久就会升职到高层去,到时候总监的位置空出来,好多人都能原地晋升。” 明珠听了不免有些心动,想问小道消息保真吗,但碍于和黎骥程不尴不尬的关系,不得不坚持最初的决定:“谢谢,我还是选郝总。” “好吧。”hr的语气无比遗憾,仿佛她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明珠默默心痛了一秒钟。 最终以月薪一万二的待遇进了“宝嘉”的财务部当了会计。 虽然不像销售部有业绩提成,但是不用和外商打交道也挺好。 知足常乐,能找到心仪的工作就不错了。 傍晚,合租室友回来,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说:“哎!屋里那姐们儿,出来喝果汁吧,我找到工作了,在雪王摇奶茶。蜜桃四季春和芝士奶盖桑葚,选哪个?” 第6章 明珠刚洗完澡,换了家居服,闻言不假思索地问:“你工资够付租金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说出来以后才发现不妥,无疑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有瞧不起人家的工作之嫌。 实际上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原本挺尴尬的,但谁要室友昨天跟人打电话的时候幸灾乐祸来着。 既然都互相伤害了,那就一笑泯恩仇吧。 她跟室友初见时还以为对方表面的心大是故意针对她,没想到是真的神经大条,听了她话以后也没生气,龇着大牙爽朗地说:“嗐,小老太太养老金比我工资高多了,我现在是半啃老状态。既不会被说呆家里啥事不干,也不会挨唠叨,除了累点儿哪都好。” 室友叫褚海盈,姓氏很少见。 明珠听得出来她是北方口音,但自己不是特别擅长和人打交道,也没问过褚海盈是哪里人。 对方坦诚相待,她也不藏着掖着,尝试着和对方拉近距离:“我今天也找到工作了,要不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之前我做家教,十天才能接一单,有上顿没下顿的,不敢乱花钱,好久没出门了。现在找到固定工作了,可以出去嗨了。” 褚海盈马上问:“你工资多少?” 明珠怕说实话对方受打击,犹豫了一下,隐晦地说:“税前一万来块吧。” 褚海盈登时大笑:“有生之年也是让我抱上大腿了!” 说着猛地扑上去拥住她。 明珠成年以后就没再跟任何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大脑瞬间短路,身体僵得像铁板。 好在电话铃声解救了她。 她回房间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之前丢过手机,电话卡也一并报废了,这张sim卡是她今年上半年才办理的,没几个人知道。 不是电信诈骗的,就是“宝嘉”那边的人了。 她怕错过重要通知,连忙接通,没想到给她打电话的竟然是黎骥程。 他向来不说废话,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我是黎骥程,这是我的工作号码。明天来公司报到前联系我,我跟你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明珠在听到“工作号码”四个字的瞬间火冒三丈。 怎么?凭我们过去的关系,都不配拥有你的私人号? 她气笑了,霍霍磨了磨牙,很想阴阳怪气地说:不好意思啊黎总,hr没告诉您吗?我跟郝总跑了哦。您又不是我的直管上级,对我这么上心做什么?在公司搞特殊,当心被举报。我不是什么好人,背刺这种事,说起来怎么也比背叛好听,把我惹急了,我也是干得出来的! 结果现实中只敢憋屈地说:“好的黎总,收到。” 黎骥程:“……” 第5章 那喝完酒我送你们回去。 goldfishclub是郝佑临名下玩票性质的音乐酒吧,下九流的特殊服务统统没有,招募了大大小小的网红来探店,引得一票大学生跟风打卡,生意兴隆起来便也学着别的清吧玩起了年轻人喜欢的潮流花样,安排了许多长相斯文清秀的驻场歌手和身段妖娆的舞蹈演员。 激情澎湃的高光时刻,主持人还会带着全场的e人一起尖叫呐喊,现场氛围与演唱会无异。 炫彩的灯光四下投射,晃得人眼花缭乱,震耳欲聋的dj打碟声压过了嘈杂的交谈,使得陌生男女之间的交流不得不拉近距离,放大分贝,变得亲密又暖昧。 酒吧后台的休息室里,一扇五公分厚度的实木门隔绝了大厅鼓噪的噪音,连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都成了混沌的闷响。 黎骥程漫不经心地用拇指和中指拎起还没他半个巴掌大的酒杯,和郝佑临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相碰。 调酒师特调的高档洋酒在杯中晃荡了一下,被他性感的薄唇呷入口中。 “低销三百?能回本?” 郝佑临不厌其烦地剥着手中的花生,把花生米喂进嘴里才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开着玩笑说:“你不知道,开酒吧是我年少时的梦想。谁还没个青春叛逆期?年轻的时候家里不让我来酒吧,人到中年,飞黄腾达,第一件事就是开酒吧。这就是命。” 黎骥程不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径直戳穿:“想让我投资?” 郝佑临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抬起空杯,惬意地哈了口气,眼睨着他说:“跟你这种聪明人说话真的很烦,想迂回一下都不行。老实说,我就是眼馋现在的文旅市场,想分一杯羹,打算改一下这家店的运营模式,做成‘宫宴’主题的。我们是做外贸的我们知道,老外的钱说难挣也难挣,说好挣也好挣,趁着有免签政策,先狠捞一笔再说。” “所以呢?” “正如你所见,刚创业的时候不懂行情,把打工挣的几个钱都打水漂了,我现在把这里面的门道都摸清楚了,钱没了,但店里的装潢要重新搞,我总不能借着职务之便挪用公款。我也不是问你借,就问你愿不愿意入股。” 黎骥程直截了当地说:“不愿意。” 郝佑临不解:“理由? ” “没空管,太繁琐。”黎骥程先给出答案,后解释,“所有和投资相关的产业项目我都会过问。如果作为股东,我会问你要财务报表和总结分析,即时了解运营状况。而你在公司任职,这只是你的副业,你的精力绝对不足以支撑你做这些,也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郝佑临叹了口气,直摇头:“我真佩服你,什么时候都这么理智严谨。” 黎骥程抬头看向他骚包的花衬衫:“我也很佩服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在公司那么风流倜傥,下班以后像个斯文败类。” 郝佑临被他损得没脾气,无奈地笑起来:“我今天喜事临门,不跟你计较。” 黎骥程没听他说过今天遇到了什么喜事。 郝佑临自说自话,和盘托出:“就是今天面到的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大学生啊。belinda说她来我部门了。如愿以偿,难道不是喜事吗?” 黎骥程动作一滞。 他不久前才和明珠通过电话。 在电话里,她听了他的话以后分明什么也没表示。 他佯装毫不在意,嘴上却问:“她不是报的销售岗吗?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郝佑临无辜地澄清:“我可没强迫她,是她自己要来我这的。你知道的,公司为了不埋没人才,全程都是各部门协调的。我可没因为自己的喜好暗箱操作,一切都是按流程和规矩办的,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争取,属于公平竞争。” 黎骥程吁了口气。 是他想当然了。 郝佑临笑着奚落:“你下班是真不看工作群啊,我就没见过像你这种下班时间一到比员工还跑得快的领导。” 黎骥程面不改色:“谢谢,高效守时是我的原则,你也可以向我看齐。” 郝佑临简直没脾气。 事情差不多说清楚了,也没谈出一个结果。 黎骥程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没聊两句就跟郝佑临告辞:“还有事没?没有我先回去了。你这有点吵,呆久了头疼。” “行吧,我送你。”郝佑临作为东道主,和他一道起身。 黎骥程推开门,拾阶而上,汇入拥挤热闹的人潮。 高挑精瘦的身材、量体裁衣的西装、冷若冰霜的气质,和酒吧里鱼龙混杂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本在郝佑临的恭送下,头也不抬地往出口走,忽然冥冥中起了一念,不由自主地朝卡座上看了一眼,步伐陡然顿住。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那个由他亲手雕琢的女孩。 她背影娉婷,身姿婀娜,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 即便是极力假装镇定,也不能战胜在受到骚扰时所面临恐惧,两肩以防御的姿态微缩着,和让她感受到威胁的人保持远远的距离。 他脚一旋踵,就在郝佑临不可思议地注视下,踏着锃亮的皮鞋走了过去。 明珠也没想到自己本意是想借着成功找到工作的由头出来放松的,却get了相当糟糕的体验。 来这家酒吧是褚海盈推荐的,说是在短视频平台刷到了软广,在网上搜了一圈都没搜到避雷帖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了。 刚进来的时候天刚擦黑,酒吧的气氛还没这么活跃,甚至是有点冷清,她就坐下来点了一个“动力火车”的套餐。 褚海盈显然是没怎么来过酒吧,从进门开始就拿着手机到处拍。 拍着拍着就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外地游客搂住,说要“交朋友”。 她见对方身形彪悍,一副流不流痞不痞的样子,就知道不宜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赶紧拽着褚海盈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褚海盈却觉得点的酒和下酒的小吃都没怎么动过,浪费了有些可惜,执意要消费一点再回去。 有了这段插曲,她不禁胆战心惊,以至于后来有猥琐的中年男人拿啤酒和她们拼桌,为了拜托刚才那个流氓的纠缠,她也没拒绝。 第7章 两相对比,对嘴皮子的至少比动手动脚的好,却也相当难缠,一直笑着问东问西,试图获取她们的个人信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尽管对方对她的骚扰让她觉得不舒服,但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因为对方虽然出手寒酸,但态度起码客气。 对她们这种脸皮薄的女生来说,当场翻脸是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她从十分钟前起就在给褚海盈使眼色。 奈何酒吧内光线太暗,褚海盈压根看不清她的表情。 说话也要扯着嗓子说对方才能听见。 她总不能自己走了,把褚海盈一个人扔在这个狼窝里。 直到黎骥程在她旁边坐下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来,却生出了另一种忐忑。 女孩子来酒吧容易在人的心里形成偏见。 该死的道德感让她忌惮,黎骥程会不会因为她出现在这里,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然而黎骥程似乎并不介意,忽略了她惊恐的目光,对跟过来的郝佑临说:“让你店里的调酒师调两杯鸡尾酒过来。要甜度高一点,酒精浓度低一点,她们小女生不喜欢辛辣苦涩的味道。” 他的声音音色虽然低沉,但由于他底气足,说的话是从丹田里运出来的,还是能让人在喧嚷的环境下听清的。 郝佑临满口答应:“好嘞,保证把两位女士服务满意。” 明珠错愕。 什么?这间酒吧是郝总开的? 这年头连公司的高管都要打两份工了吗? 看着郝佑临一身风度翩翩的气质。 明珠总有一种亲眼看着这世道逼良为娼的魔幻感。 黎骥程和郝佑临一来,那些抠搜得连五百块钱都不愿意花就敢来泡妹的油腻大叔就自觉走开了。 明珠也被他浑身的气场震慑得心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黎骥程看出她的紧张,倒是没说安慰话,只是问:“你们怎么回去?” 明珠没喝几口酒,却忽然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支吾着说:“打……打车。” 黎骥程默了默,冷不丁问道:“没让你老公来接?” 为什么这么问? 明珠怔了怔才想起hr打电话问她婚姻情况的时候她心不在焉,错把婚姻状况报成了已婚,所以黎骥程才会以为她是已婚少妇了吧。 她默了默,说:“黎总,我未婚。” 黎骥程的面容被昏暗的灯光映衬得十分柔和,再一次让她回想起过去和他朝夕与共的那些年。 第6章 她没有他也可以好好活。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四通八达,顶板上的照明灯哪个朝向的都有,光线分布不均,偶有从坡上滑下来的车进入,也很快消失在拐角。 黎骥程走前前面,明珠和褚海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三人像在矿洞里探险。 明珠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黎骥程穿着西装高大挺拔的背影。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黎骥程的背影了。 她以为和黎骥程成为同事以后就能对他祛魅,没想到深埋在心底的情感愈演愈烈,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与他相隔的距离起伏。 “宝嘉”的offer来之不易,她一点也不想放弃。 真把黎骥程赶走了她又不乐意。 毕竟她对黎骥程的性格做派有所了解,有熟悉的人在公司里,她心里会多点底气。 再说她是恨黎骥程没有信守诺言弃她而去,但黎骥程给予她的远比她付出的要多。 他教她为人处世,教她谋生的技能,把她当作娇艳的花骨朵一样培养和灌溉。 没有他就没有她的今天。 从知恩图报的角度讲,她不该去妄议黎骥程,多少该顾全体面。 对她来说,黎骥程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把黎骥程当成她的谁。 地下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一路从电梯口的c区走向b区,就没见到几辆价值低于百万的车,有的甚至连保养费都抵得上普通上班族的工资。 褚海盈有一说一:“是谁在说大家都没钱了,有钱人不是很多吗?” 宽阔的地下停车场内静悄悄的,她扯着嗓子一出声,整个停车场都回荡着她这句话,任谁都会忍不住回头。 本该如此。 可明珠密切关注着黎骥程的一举一动。 黎骥程没回应,也 没回头。 明珠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忍住不被这样引人热议的社会话题吸引的,男人不是很爱在酒桌上讨论国家大事吗? 他怎么无动于衷。 他也是有钱人,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吗? 她要是不理褚海盈,可能会让褚海盈有点尴尬。 于是她咳了一声,小声说:“现在消费降级这么严重,没钱也不会来实体店购物吧。” 她说这句话,本意是不想冷场,是说给褚海盈听的。 可话音刚落,黎骥程的反应比褚海盈还快,喜怒不明地说:“看来你最近不缺生活费。” 这人真讨厌,别人说话他都不搭腔,她说话他就插嘴。 她爱把钱花在哪里就花在哪里,不要他管。 明珠撅着嘴语气不善地说:“工资我已经和hr谈好了,就算你在公司有话语权,也不是我的直管领导,没有权力克扣我的工资。” 之前她能忍,是因为隔着电话。 现在黎骥程就在她旁边,她因为担心切身利益遭受侵害,表现得急躁了些,全都是即时的真实反应。 工资是她唯一的合法收入来源,等于她的命根。 万一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动她的钱,她至少要表示抗议。 褚海盈见她忽然间反应这么大,识趣的不吱声了。 黎骥程闻言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公司没有扣钱的制度,但负责财务工作一定要谨慎细心,出了任何问题都是要担责的,到时候就不是钱的事了。不过你不用害怕,郝佑临作为领导对手下的人很好,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向他请教,他不会拒绝的。” 他这么淡定地跟她解释,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她暴躁的情绪。 明珠立刻偃旗息鼓,垂首装乖:“还有吗?我是说,您不是叫我明天上班去找您吗?今晚既然碰到了,索性一起说了吧。” “没了。”黎骥程轻描淡写地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以为你是我的人。刚才郝佑临跟我说,你进了他的部门,那就不用了。” 明珠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也就是说他以为她会选他,结果她选了别人,她也让他难过了一回。 这种莫名的背德感,让过去的积怨与眼下的愧疚正负相抵了。 但他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又令她感受到了一丝委屈。 他或许真的不在意她去了哪里。 明珠心口哽住,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了。 等他们走到车边,黎骥程解开车锁,她果断拉开了后门,迅速钻了进去。 褚海盈还以为她和黎骥程认识,会陪他坐在副驾,见状一脸懵,和黎骥程对视一眼后忙不迭也闪身钻进了车里,一回头就见明珠脸色很差,眼里还蓄着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听两人的话音应该是上下级的关系。 可看明珠的表现,两人之间似乎还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像情侣。 本来搭上了顺风车,不用再额外掏钱打车,她是很高兴的。 然而此刻车厢里压抑的氛围,简直让她如坐针毡,不禁忘记了呼吸。 车停的时候,她终于透了口气,逃一般下了车,对明珠说道:“我肚子有点疼,先上去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车里顿时只剩下明珠和黎骥程两个人。 夜风轻轻地吹。 小区里栽种的常青树枝叶摇颤。 昏黄的路灯下有野猫出没,“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路灯的光芒照到黎骥程轮廓分明的脸上,男人特有的荷尔蒙在空气中弥散。 驾驶座的椅背像一面墙,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 明珠清秀的脸庞隐没在灰扑扑的阴影下,莹白的肌肤失去了光泽,在夜风里显得十分憔悴,我见犹怜。 她在车上回忆了一路往昔的种种温情,似乎对黎骥程产生了强烈的戒断反应。 直到褚海盈挥手告别她都还沉浸在记忆碎片中,迟迟没有回神。 挣扎了半天,她才如梦初醒,礼貌地和黎骥程告别。 “谢谢黎总今晚送我回家,明天我会按时到公司报到的。” 黎骥程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起初没有什么表示,听她开口后才从容地说:“明天基本上不会安排工作,主要是进行入职体验和员工培训。” 明珠就怕他和她聊私人的事情,所以才先发制人的。 听到他公事公办,松了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紧张,便欲盖弥彰地说了一箩筐话:“体检一般都有什么项目,身高体重心率那些基础的,还是血常规、心电图、核磁共振那些?要脱衣服吗?员工培训是培训公司的规程还是岗位技能,会挂人吗?是在室内还是户外?要穿舒适一点的鞋吗?” 第8章 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感到自己的嘴皮子一直在动,脑子完全跟不上嘴。 这也是她心虚的表现。 从前她对黎骥程说谎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抢着说话,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放慢语速慢慢圆。 黎骥程肯定是了解她的,也知道这些问题回不回答都无所谓,难得的是每一个问题他都认真听了,且用强大的记忆力全部记下来了,有条不紊地回答道:“你说的这些检查大致都会做,只不过不同部门和医院约定的套餐不同,项目会有细微的差别。未婚女性不用做妇科检查,不会要求你脱衣服。员工培训只是简单介绍一下公司的组织架构和发展历程,培训完毕要做一些选择题来考查你有没有认真听,60分合格,70分是今后调岗加薪的基本要求,如果想成为管理层必须要80分以上,最后一题附加题里的建议最好写一下。” 明珠点点头:“好。” 她其实不想再多问了。 她只是随口一问,他真答。 虽然这跟开卷泄题还是有区别的,但她总感觉在心理层面对不知道这些的员工不公平。 她不希望自己诱导他滥用职权。 黎骥程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俨然有送她上楼的意图。 她见状想赶快逃跑,但在车上坐时间久了腿麻,开门晚了一步,后座的车门便被黎骥程拉开。 “谢谢。” 她不敢抬头看黎骥程的表情,却见他抬起宽大修长的手,护在了她的头顶。 这是他照顾她多年,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想当年她活泼俏皮,总拉着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撒着娇叫他称呼自己为“公主”,天真地问他愿不愿意一辈子做守护她的骑士。 如今回想起来,觉得荒唐又羞耻。 她一个被无良长辈坑害的落魄千金,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做任何要求? 黎骥程却将她娇惯得骄傲又放肆。 他对她说过,女孩子在男人面前永远要昂首挺胸,不然就会被视为一种可以随意掠夺的资源。 他保留了她的利爪和獠牙,教会了她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放她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可是没有他庇护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好辛苦。 明珠佯装坚强,终究是没有在他面前露怯,也没有故意把自己的东西落在他车上,找借口和他搭上关系。 也许老天爷安排她和他分离,就是为了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没有他也可以好好活。 第7章 他们双方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明珠回到家才有空看手机,发现就算黎骥程不和她说那么多,她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秘密。 九点半钟的时候hr在新人群里发了一份pdf,是关于入职体检和新员工培训事宜的,有三十多项条款,和黎骥程说的大同小异。 上面列了表格,按照新员工的职能部门分组,将入职体检和新员工培训安排在不同的时间段,进行分流处理。 一天内就把这两件事都给办了。 一切都有迹可循,单看招人入职下offer的节奏有多快,就知道“宝嘉”是什么工作效率。 文件里写得很清楚,员工有七天的试岗期,如果在试岗期内体检不合格或者培训不过关,会被直接淘汰,且拿不到试岗期内的工资。 这明显是不合理的。 但几乎所有公司都会试岗期,潜移默化下竟成了不成文的共识,也没人敢在群里提出异议。 明珠和其他人一样在群里回复了“收到”。 谁知她刚发出消息,hr就又 发了十多条介绍入职流程和强调注意事项的说明。 主要是教他们怎么注册账号参加考勤打卡。 每一条说明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串文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都快凌晨了,hr居然还在加班。 明珠不禁又想到了hr对她说的那句,黎骥程的部门从来不加班。 从员工的角度,黎骥程简直是神仙领导。 大概也和黎骥程的部门里大部分都是他从前公司带过来的人有关。 他用人用得趁手,而且团队协作密切,对接起工作自然轻松高效。 问题是,既然如此,他的部门应该不缺人,那他为什么要来面试捞人? 不会是为了来捞她吧。 结合一下他把她的婚姻状况弄成已婚来看,明显就是从hr那里问过了她的资料。 想到这里,明珠心里百感交集,又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管他呢,反正她现在已经顺利上岸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会尽量靠自己的力量在“宝嘉”站稳脚跟的! 她皱着眉,神色凝肃地盯着手机,褚海盈还以为她在线上跟黎骥程吵架。 褚海盈啃着指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过来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在了明珠身旁,贼兮兮地说:“姐们儿,今晚送咱们回来的那个男人是你前男友吗?” 明珠登时大惊失色,反应激烈地否认:“你可别乱说,他只是我即将入职公司的中高层领导。” 褚海盈歪着脑袋疑惑地问:“是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以前认识呢?如果是才认识,他管那么多闲事,有点表里不一,霸道的行为配不上他儒雅的气质,但要是你们以前认识就解释得通了。” 明珠神色古怪地问:“怎么就解释得通了?以前认识,他就能随意干涉我的自由吗?” 褚海盈单凭第一印象,为黎骥程说起好话:“你们知根知底,他就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会在即将触线的那一刻收手。你看他就跟那些一身爹味的男人很不一样,不会拦着你喝酒,也不会认为你出现在酒吧里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会挺身而出保护你,还让人给你调甜甜的酒。” 明珠不得不承认,黎骥程给她点的那个酒挺好喝的。 但黎骥程也不是一开始就准许她喝酒的。 那时候她还是未成年,黎骥程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很多时候都免不了要看大人物的脸色,在成人世界有诸多身不由己。 她最初听闻黎骥程的大名,是从她祖父的口中——他是她祖父看重的股肱之臣,做事最令老爷子满意。 出于慕强心理,她自然对黎骥程有好感。 那年年初的时候她的父母都还没有去世,她仍旧是被父母溺爱的富家千金,便仗着自己是黎骥程上司的孙女要他做这做那。 黎骥程也是好脾气,不厌其烦地将她提出的要求一一满足,包括带她去参加聚餐。 他杯里的酒,她高低都要尝一口。 他不让,她就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可是他杯里的酒就没有好喝的,又辣,又苦,又涩口,她每次尝了都会吐着舌头,面部扭曲。 所以她很早就知道,酒她实际上并不爱喝,她爱的是那种挑战禁忌的感觉。 是他明知她不会越线,却配合她体验他的宠溺与放纵。 他们双方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一个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一个知道对方不会真的闯祸。 后来他也带她去见过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那些人总是抱着玩闹的心态怂恿她喝酒。 他从来都替她挡过之后,回去再认真跟她解释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喝酒的原因。 所以今晚在酒吧被他抓到现行的那刻她才会那么无措。 她在没有他保护的情况下,贸然将自己置于了危险当中。 在他离开后,有很多事情她都没有遵照他嘱咐的做。 她终究是没有完全长成他所期待的样子,长势过于野蛮了。 褚海盈见明珠神色怅然,也不再继续追问,跟她说了“晚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明珠则度过了辗转反侧的一夜,梦了一晚上自己耿耿于怀的分别,醒来的时候枕套都哭湿了。 为了表示对新工作的重视,即便是面试时已摸索过从家到公司的路线,明珠还是预留了四十分钟来应对早高峰的冲击,结果就是她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公司周边的绿化有美化部的专人负责。 绿草如茵,枝繁叶茂,清新的空气格外提神醒脑。 她不知道自己的工位在哪,只好站在室外的露台上看迁徙的候鸟筑巢。 快到八点的时候,之前跟她沟通的hr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先去找他们财务三组的组长见一面,八点半再到公司楼下集合,组织去医院体检。 明珠闻言云里雾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公司组织架构的复杂性。 原来在郝佑临之下还有一级主管,她还要听从这级领导的调配。 她万万没想到,和财务三组的组长见了一面,天都要塌了。 对方先是问:“资产负债表会做吧?” 她怔了一下,然后诚实地说:“会做一点,但是没有实操过。” 她毕竟不是会计专业的。 第9章 会计专业的同学毕业前会有实践课程,他们市场营销专业直接就去写毕业论文了。 她的会计知识都是跟着网课自学的。 随后就听见旁边的前辈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连资产负债表都不会做怎么进来我们财务部的,又是哪位领导的关系户。” 明珠尴尬得腾地红了脸。 对方又问:“办公软件你都会哪些,有网盘和wps的会员吗?” 明珠震惊地反问:“会员还要自己充值,公司不给报销吗?”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脸色一下就黑了。 明珠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我上学的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花钱比较谨慎,都是有需要再购买的。网盘的会员在考研复习的时候买过,wps在写论文的时候买过,基本的办公软件我都会用。” 结果匆忙之下她又在无意间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组长问她:“考研考过了没去,直接跑来上班了?” 她底气不足地说:“考研复试没通过。我准备考研的时候太专注学习本身,没有去了解相关信息,以至于不知道意向院校不招收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 “行,我了解了,到时候给你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先干着吧。” 组长说完这句话,又语重心长地对她敲响警钟,“我们财务部门的工作是需要谨慎细心的,有很多信息,尤其是跟政策相关的,都需要从各个渠道获悉。我不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犯类似的错误,因为我不会为你的错误买单,这个后果一定是你自己负责承担的。” 明珠听了腿都在打颤。 黎骥程跟她说郝佑临好相处,没跟她说她的主管领导这么严厉啊。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没有后悔的余地,连忙应“是”。 组长漫不经心地挥手道:“好了,我这里暂时没事了,你准备去体检吧。” 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空着的工位说,“坐哪你自己选吧,那边几个工位都是空的。” 明珠本来准备问对方叫什么名字的,被这么一吓,也不敢问了。 晚点她自己从公司系统里翻吧。 三个工位长得都差不多,只不过朝着的方向不同。 明珠选了朝办公室大门的一个工位坐下,以免领导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了她都不知道。 空着三个工位意味着离职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的工作任务都到哪里去了,一点也不难猜。 看来接下来有的是罪受了。 明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偏头瞥见其他同事都抱着不看好她的态度,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她也确实听见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打赌吗?这个干不过试用期又得卷铺盖走人。” 另一个人笑容讥讽:“你居然觉得这姑娘撑得过一天?” 率先开口的人点了点头:“也是,这个专业能力一看就不行。” 明珠瞬间面如土色。 就在这时,郝佑 临来了,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堂而皇之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她面前,温柔和蔼地笑着说:“给,小朋友,临时工牌我给你领回来了。好好表现哦,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话音一落,再没有一个人敢在私下议论她。 明珠就知道,郝佑临这个财务总监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 黎骥程那个销售总监的位置亦然。 第8章 这么多年,他那里都不知道攒了…… 明珠下楼时,已经有一群新员工散乱地分布在了公司楼下的小广场上,三五成群地热络讨论着公司的规程。 她一眼就看见了和她同一天面试的顾天翼和陈雨琦。 她就知道他们能通过面试。 总算是有两个熟人,不至于手足无措。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两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客气回礼:“你好。” 他们身边还站着其他人,看到明珠脖子上挂着的临时工牌,当即问:“你这个临时工牌是在哪里领的?” 明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工牌,用手揪住一脚,实话实说:“这个是我领导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领。” 话毕,对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明珠蓦然怔了怔。 她以为临时工牌是必须要戴才戴出来的,没想到望了一圈,竟是只有她有的特殊优待。 她正不知所措,就听另一个人在旁边说:“哎呀,工牌即狗牌,不领也罢。” 乍一听没毛病,细品像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明珠为了不冷场,问顾天翼和陈雨琦:“你们是在哪个部门?” 陈雨琦说:“我和天翼都进了人事部。” 顾天翼笑着点头:“是的。” 明珠应和道:“那挺好的,算是有个伴,可以相互照应。” 他们两个的性格确实也适合做和人力资源相关的工作。 她话还没说完,刚才拐弯抹角攻击她的人就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你叫天翼吗?那你爸妈是不是中国电信的员工?” 此言一出,天没法聊了。 明珠尴尬地别过脸,半天也没听见谁出声。 好在这时候hr开着一辆跟旅游观光车似的接驳车过来,让他们都上车,载他们去医院体检。 在hr的带领下,他们这帮新人在指定的服务点取了各自的体检手册,按照上面的指南排队做项目。 一套操作下来,纵使不用脱衣服,明珠也觉得自己被呼来喝去很没有尊严。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人拼了命也要成为上位者了。 如果今天是黎骥程在这里,那些人的态度肯定不一样。 中午大家差不多都做完体验了,hr通知他们这批新人已经可以去食堂用餐了。 “宝嘉”的员工福利是包吃住的。 除了食堂,还有员工宿舍。 只不过员工宿舍和大学寝室一样是四人间。 如果申请单间,每个月还要单独付房租,租金只比在外面租房少几百。 明珠不想下了班还和同事呆在一起,就没有住宿舍。 食堂她还是要去的。 毕竟以她目前的工资,还点不起上海的外卖。 体检必须要空腹,有人做完检查在医院的爱心早餐房吃了点稀饭馒头充饥,但绝大多数都和明珠一样,饿得前胸贴后背。 由于不同工种的下班时间不同,食堂的用餐时间也分了两个时段,他们这批新人赶上的是第一波供给的末班。 第一批出炉的餐食基本上都快打完了,放在台子上水浴加热的残羹冷炙卖相不是很好。 有在大学期间锻炼出的铁胃,明珠对吃不是很讲究,甚至担心吃的食物太干净,适应不了肠道里的菌群。 她过去就喜欢独来独往,今天早上被交际的铁拳创到,短时间内也不想社交了,找了个安安静静的角落坐下,开始闷头干饭。 餐盘里的饭菜快吃完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明珠抬眼望去,看见郝佑临和黎骥程他们从食堂的大门进来,西装革履大长腿,看得人禁不住为他们的身材和颜值叹服。 但骚动可不是源于他们的皮囊,而是源于员工们为了躲他们而抱着餐盘四下奔逃,争相换到了远离取餐口的座位。 明珠听刚换到她左边桌子坐下的一个男员工跟本就在那张桌上坐着吃饭的同事说:“我靠,今天领导怎么都突然来食堂了,是来体察民情的还是来吓我的,简直是恐怖故事。他们就不能好好坐在办公室里,享受他们的百元外卖吗?” 和他同桌而坐的男同事无奈地说:“谁知道,好日子过惯了,偶尔想体验一下人生疾苦也不奇怪。我还有一组数据没有整理,下午开会要用,我先走了。” 明珠听到对方这么惨,不小心被嘴里没咽下去的食物呛到,眼泪鼻涕都飚了出来。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擤了擤鼻涕,又抽出一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完了就准备回办公室午休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周围嘈嘈切切的交谈声也骤然消失了。 吓人。 她手一顿,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郝佑临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坐在她对面,坐下的同时笑眯眯地问:“怎么一个人吃饭啊?” 明珠没有立刻回答,斜眼瞥向他右边。 不出意外,黎骥程也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真是相当巍峨的两座大山…… 明珠正要向两人告辞,要他们慢吃的客气话还没说出来,郝佑临就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盘中的炸鸡腿夹到了她的空盘中,说:“食堂难得炸一次鸡腿,你刚才应该没吃到吧。来,给你。” 第10章 她还没有推辞,一旁的黎骥程却皱眉说道:“别给她吃垃圾食品。” 郝佑临笑着怼道:“你自己不吃别拦着别人吃,小朋友爱吃着呢。” 不不不,她不爱。 她只想快点离开。 她是真的一吃炸鸡脸上就长闭口,还因为吃炸鸡腹泻不止进过医院。 黎骥程的盘中也确实没什么菜,只有杏鲍菇浓汤和几片青菜叶。 她不善拒绝别人热情的好意,难为情地看向郝佑临,一时间难以启齿。 黎骥程看出她的窘迫,直接伸出没用过的筷子将她盘里的鸡腿夹回了郝佑临盘中,面无表情地说:“她不是小孩子了,想吃的东西她自己会吃,不想吃,你给了反而是强迫。” 虽然黎骥程是在帮她解围,说的也是实话,但当她听到那句“她不是小孩子了”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她一直以来都是被他当成小孩子宠着的,即便后来历经了千辛万苦,也习惯了在他那里被当作孩子看。 现在忽然听到他说这种话,有种被冰封在过去的时光里,猛然察觉岁月变迁的恍惚与茫然。 她起身轻声跟郝佑临说了声“对不起”,匆匆忙忙端着餐盘走了。 没走两步就听郝佑临在她身后责怪黎骥程:“你看看,好端端的,把人说走了吧?你这人就是说话太直接,所以不讨这些年轻人喜欢。” 她想听黎骥程是怎么回复的,可等她走远了都没听见黎骥程出声。 从前他就是这样,也许会认为她是对的,但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 他身上有上位者的气场,和任何人都踏不碎的自尊心。 而她—— 身上有不畏强权的倔强,和任何人拧不过的桀骜。 所以他们谁都不会向彼此投降。 — 明珠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工位上摞了一大沓资料,比她高三时的课桌上堆的还要高。 她看到两眼一黑。 午休时间哪还睡得着。 说好了要给她派点简单的活呢? 结果这么多? 她当即打开电脑,登录钉钉,查看组长给她的留言。 [这些是公司这个月接到的部分订单,你进公司官网申请一下查看权限,我给你通过后,你核对一下收款金额和订单详情是否一致。三天时间能对完吗?19号把结果给我。] 今天是17号,一整天都被体检和培训挤占了。 按照她的理解,她 18号才能正儿八经地开始工作,三天应该是指18、19、20号这三天,然后21号早上上班告知结果。 而她亲爱的组长,不仅把今天给算了进去,而且要求她在最后一天汇报。 单是他们理解之间的差值就生生见缝插针地凑了三天出来。 明珠敢怒不敢言,只能回复“好的”,随后登上官网先申请权限。 原本现在是午休时间,她只是打算申请完就下线的,没想到她的权限申请竟然秒通过,组长还特地发消息催了一下她:[抓紧时间。] 明珠忍气吞声地点开订单详情。 这些订单的商品明细繁复冗杂,货全是按品种单列的,又密又小的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请问这和华妃让沈眉庄抄账本还灭两盏灯有什么区别呢? 她才看了一分钟,眼睛都要瞎了。 对方简直是在权力范围内最大程度地为难她,可恶到令人发指。 明珠受不了这个气,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找郝佑临告状。 转眼间郝佑临的褒扬也成为了束缚她的枷锁。 她想发火发不出,索性把厚厚一沓资料扔到了工位的桌下,眼不见心不烦。 糟心的事等她下午参加完培训再说。 整个财务部入职的新人只有她一个,连参加培训都没有搭子互相提醒。 到了培训时间,她拿着本子和笔冒冒失失跑出办公室,恰好在走廊上和黎骥程撞个满怀。 黎骥程的胸肌和肋骨紧致又结实,别人撞人顶多是把手里的东西撞掉,轮到她,由于冲得太猛,身子骨又单薄,笔和本子掉地了不说,她的人都踉跄着向后倒去。 幸而黎骥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她才不至于栽倒。 她羞愤得涨红了脸,不等他出手,连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笔,边跑边说:“对不起,黎总。” 她不管不顾地溜之大吉后,黎骥程弯腰捡起了地上摔飞的笔盖。 这么多年,他那里都不知道攒了多少没有笔盖的笔了。 全是她的。 第9章 人交给我吧。佑临太好说话,降…… 明珠火急火燎地赶到培训室现场,一进门,所有人都跟身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怎么回事? 改时间了吗? 有人跟她有一样的疑问:“到点了怎么还没开始培训?” 旁边的人随口回答:“hr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工作任务,在群里道歉说要晚十分钟到场,等着吧。” “哦……她们部门好忙。” “嗐,哪个部门都一样。” 没迟到就好。 明珠舒了口气,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还在呼哧微喘。 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短发女生,直勾勾地打量了她一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珠茫然望向对方:“你好,请问有事吗?” 对方一边把手伸到她的腹前往后推了推,一边好心提醒道:“你手上的笔是不是没盖?墨都画到衣服上了。” 明珠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衬衣。 只见原本雪白的衬衣上被凌乱地划了好几条黑线,想来是这件衬衣的用料比较硬,笔尖擦过衣料的时候没有感觉。 她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笔,果然没了笔盖,笔尖正对准自己。 天啊,她还要穿着这件脏衣服完成培训。 在她换上新衣服前岂不是都没脸见人了? 有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她后面听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公司给每个培训人员都发了一瓶矿泉水,她情急之下拧开瓶盖倒了点水到掌心里,试着在染上墨迹的地方搓了搓。 把衣服打湿了不说,上面的印子还越抹越黑,连原本干净的地方都晕染上了黑墨。 她气馁地叹了口气,抬头就见培训员在介绍公司的组织架构。 她的注意力回来的时候,ppt正好播讲到董事长的那一页。 巧的是,董事长也姓黎,叫黎嘉栋。 明珠心想怪不得黎骥程在“宝嘉”这么拽,一下班就跑也没人说他,原来和董事长是本家,说不定就是董事长家的亲戚,深受其信重,所以才在“宝嘉”身居要职。 下一页ppt弹出的是“宝嘉”的总经理。 她还以为应该是个有魄力的年轻人,没想到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前辈了。 后面的几个副总也一样,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让她这个强迫症患者很想用熨斗给熨平。 再下面的总监就都是和黎骥程差不多年纪的后起之秀了。 整个组织架构都很严密,分工明确,职责清晰。 不知怎么,到了基层就成了一盘散沙,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压迫严重。 入职培训本身就是走个过场,明珠断断续续地听完课,连笔记都没写几个字,就轻轻松松在随堂考上拿了满分。 她看别人貌似都没有给公司提建议,但她想起黎骥程跟她说的,要是想要在公司长远发展,这项是必填项。 所以她就行业发展前景和公司的职能分工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把试卷上出题人随手打的横线都填满了。 培训结束,明珠躲着人潮回到办公室,正愁自己衬衣上的墨迹被组长看见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稳重,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套全新的工作服。 蔚蓝色的制服衬衣很有职业感。 她本欲迫不及待地拆开,忽然想到自己都没有报过自己穿衣的尺码,公司也没有提过定制制服的事,这套工作服和工牌一样没有提上日程,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她桌上? 会不会是别人放错工位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询问办公室里还在加班的同事,谨慎地确认:“前辈您好,请问这套工作服是给我的吗?” 看在她态度诚恳的份上,对方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抬头看了她手中的工作服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道,这是刚才销售部的mia送过来的,放你桌上应该就是给你的吧。” 销售部。 破案了。 在她的事上,黎骥程还真是料事如神…… 入职培训告一段落,她也要清醒地面对现实了。 明珠从洗手间换好衣服后,将扔在工位下的一沓资料搬到桌面上。 她一松手,资料就触及了桌面,发出“砰”的一声。 她忙不迭惊慌地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大家都很淡定地在敲键盘,没人看向她。 第11章 看来这种情况在办公室里是基操。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份工作的第一项任务,她还是想用心做好的。 于是她也不管要加班到多晚,开始认真核对起账目来。 谁知刚到下班时间,她的钉钉上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黎骥程,问她下班打算怎么回家,要不要他捎她一程。 一条来自她的组长,在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干他布置的上一项任务的情况下,又给她安排了一档杂活。 她完全没心情理会黎骥程,心烦意乱地打开和组长和聊天框,问道:[组长,那核对订单账目的事可以顺延吗?] 谁知对方给她发送了一段超长的语音质问:[你是嫌我让你干的两件小事累到你这个宝贝大学生了?你现在工作了还跟在大学里一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吗?连基本的时间管理都安排不好,还要我来教?你自己分清主次,都及时完成不就完了,有空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不如早点开工。你看看别的部门的新人,再看看你,没有工作经验,还不知道多努力。以为有郝总罩着你就万无一失了?我告诉你,工作做不好,一切面谈,适应不了这个职务就尽早滚蛋,不然我逼也把你逼走。] 她经过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才走到今天,却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掌权者贬得一文不值,委屈得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别人活干得快,是因为别人什么都是捡现成的,根据要求的模板照着做就可以了,比较灵活,而交给她的任务却要仔仔细细地一一核对,出了问题保准是她来负责,所以需要慎重对待。 效率和质量哪能两全呢? 这个岗位的离职率这么高,怎么可能全是她的问题,明明就是对方要求苛刻。 出师未捷身先死,明珠不服,搬出大闹天宫的架势连夜写了三千字针砭时弊的小作文发到朋友圈,逐字逐句她的组长是怎么在她入职第一天就pua她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财务三组的 组长闫泉就因为她闹的这一出被叫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黎骥程、郝佑临、卓琳都在,显然是刚开完高层例会,正聚在领导办公室里喝茶。 当明珠提交的证据摆在闫泉面前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督促了一下新人工作,就被公司的大领导问候了。 得知自己被明珠挂到朋友圈以后,闫泉挺生气的,义愤填膺地说:“她消极怠工,我说她两句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啊,她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我鞭策她不也是为了她好,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郝佑临听完他的陈述,“嗯”了一声,温和地笑着说:“主要是最后一句话的问题,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不然我逼也把你逼走’,你是在用自己的职权威胁她吗?你们组这个季度前后换了三批新人了,里面就没有你满意的吗?” 闫泉气笑:“我威胁她干嘛,把她撵走了我又不抽成,只是组里少了一个麻烦精。前后换了三批新人,都是因为这些新人短期内无法适应岗位工作,拖慢了项目进程,留着他们反而会影响团队的工作氛围。” 总经理余旻盛默了默,问:“你说郝佑临罩着她是怎么回事?” 闫泉没料到自己随口跟下属说的话会被这样曝光,还捅到了作为上级领导的当事人面前,闻言顿时心虚地支吾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她是郝总亲自招进来的嘛,我也没别的意思。” 该解释的都狡辩了。 再问下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余旻盛抬抬手放他出去。 闫泉离开后,余旻盛问郝佑临:“佑临,你招进来的人,你说要不要把她再叫来问清楚一点?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是说错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但是她刚来公司就搅翻了天,委实不体面。你自己看着处理,不行就再换个人吧。” 郝佑临没有回话,黎骥程倒是开了口:“余总,人交给我吧。佑临太好说话,降不住这样的新人。而且语音的内容里出现了他,他得避嫌,再让他负责后续的事怕是难以服众。” 说着他一本正经地将好话说尽,“小孩刚出社会不知深浅,总要给个历练的机会,就这么不用了,传出去也影响公司的风评。” 他说得有理有据,余旻盛闻言却挑眉笑出声:“今天是刮的什么风,难得让你开金口。我听说招聘的时候你也到场了,看来这孩子的确出众,不然也不能勾起你的惜才之心。” 黎骥程也笑了笑:“余总您说笑了,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有魄力,不至于拿这档事磋磨他们的锐气。” 余旻盛想了想,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黎骥程把茶杯放到桌面上,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西装下摆:“你们慢聊,我部门里还有一些要务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说完他就先行离开了房间。 总经办的秘书守在办公室门口,毕恭毕敬地叫了他一声“黎总”。 黎骥程虽然面色不虞,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涵养,偏过头对礼貌问好的秘书说:“烦请替我跑趟财务部转告他们部门的明珠,让她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第10章 只有您在乎我的死活,别人巴不…… 看着闫泉如丧家之犬般灰头土脸地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明珠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即便现在她和闫泉的矛盾成了全公司都在热议的话题,她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如此刚硬。 但她没想到的是闫泉回来后便带着冲天的怒气大步流星冲向了她,凶猛的气势像是要掐死她。 明珠吓得魂不附体,猛地从自己的工位上蹿起来,和闫泉演了一出秦王绕柱。 闫泉显然失去了理智,撸起袖子来抓她,却连她的影子都碰不到,气得跳脚:“我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遇到你这种新人。自己不上进,到处毁我名声!” 他这是断章取义,颠倒黑白,故意把锅往她身上甩。 明珠哪容得他这样污蔑自己,隔着两张桌子冲他叫嚣:“说得好像那些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既然说了就应该为你的言辞负责。明明是你态度恶劣,仗势欺人,用说教的口吻侮辱我的人格和尊严,我只不过是为自己讨回公道,聊天记录和录音全是没有剪辑过的版本,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害怕曝光?” 闫泉气得两眼发黑,再次扑向她。 周围的同事连忙架住他,在旁边劝架:“别别别,都先冷静冷静,消消气。” 就在这时,总经办的秘书来了,嗓音清凌凌的,对明珠说:“明珠,领导找你。” 常年为大领导办事的人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没说是奉哪位领导之命而来,既没有把黎骥程的大名报出来,将战火引到他身上,也借着领导的威严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众人皆以为这是余旻盛的指示,顿时消停了。 明珠在她的保护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却不由忐忑起即将面临的问询。 她还没有见过总经理,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为她主持公道。 直到对方把她带到销售部所在的楼层,她才恍然意识到对方是要带她见黎骥程。 她忙不迭扯了扯秘书的衣角,疑惑地问:“姐姐,不是总经理要见我吗?” 秘书笑着实话实说:“是黎总让我来救你的。傻妹妹,你们组长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就是因为他舅舅是公司的老主顾他才敢这么嚣张,你们三组完全是为他设的,你把他得罪了哪能有好果子吃。余总前脚刚让他回去,黎总后脚就赶出来吩咐我去救场,不然他们几位领导不在办公室里聊两个小时出不来的。” 明珠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有背景的人她哪里惹得起,她该不会被灭口吧…… 秘书见她吓得不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这件事黎总既然决心插手了,就一定会保你。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般不参与,一旦出手干预就一定会送佛送到西。不管黎总是不是真的有事找你,你都去一趟他办公室吧。别紧张,放轻松。” 明珠讷讷点了点头,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黎骥程一走,郝佑临也走了,两个人在黎骥程的办公室里有说有笑地商讨该如何应对明珠掀起的这场风波。 出了这档事,她现在就是块烫手山芋,饶是郝佑临看得起她也无福消受,幸灾乐祸地对接盘的黎骥程说:“现在的00后,难带哟,你以后可有苦吃了。” 明珠一走近黎骥程的办公室就听见郝佑临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 随后她便听见黎骥程毫无波澜地说:“慢慢教就是了。” 他没有否认,说明他潜意识里认同了郝佑临的话,也觉得她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他们都和闫泉一样,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瞬,所有的愤懑和屈辱都涌上了心头,明珠怒气冲冲地推门冲到他面前赌气道:“才不要你教!” 第12章 郝佑临尴尬地蹭了蹭鼻头,轻咳了一声:“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出门把门关紧,顺便把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都撵走了。 明珠的情绪已然到崩溃边缘,含着热泪对黎骥程说道:“你要是想抛弃我,索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整整八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年是我怎么过的。我恨你让我在黑暗中见到光又把我抛回黑暗之中,我恨你答应过我要回来却杳无音讯,如今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这个消息,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黎骥程面无表情地听完,就回了她三个字:“说完了?” 明珠还想再继续发泄,却硬生生被他这三个字堵了回来,用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望着他。 她知道,他接下来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在答复她之前,垂首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视线顺便在她身上扫了一遍,云淡风轻地问:“受伤没?” 明珠接过纸巾潦草地擦掉眼泪,张口时一不小心打了个哭嗝,只蹦出一个字:“没。” 黎骥程这才耐心地说:“你落魄的时候我收留你,给你提供衣食住所,给你交学费资助你上学,用我摸爬滚打多年才悟得的宝贵经验教你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我没有觊觎你美貌的姿色 ,也没有在你不谙人事的年纪与你发生过苟且的交易,可以说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无条件的付出都在我的掌控范围内,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样说,你觉得你是我的什么人?” 明珠听他这么说一下懵了,曾经熟稔的称呼忽然变得难以启齿。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咬牙叫道:“黎叔叔……” 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十九岁,刚从牛津大学毕业,为她祖父做事,已然是个年轻的社会人。而她十一岁,父母刚离世,尚在青春期,是一个惨遭家族遗弃的可怜虫。 他收养她的时候为了她和她的祖父反目成仇,人尽皆知。 她以为自己会成为夹在他们中间的牺牲品,他却把她带回了家悉心照料。 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左右,真正朝夕相处不到三年。后来他在她十四岁那年出国做外贸,把房子留给了她,定期给她支付生活费和学费,一直供她读完了高中。 再怎么说,他都对她有再造之恩。 黎骥程听到她的称呼,“嗯”了一声,说道:“不管你心里存有怎样的情愫,在我这里都没有意义。我和所有人的交往都在等价交换的前提下。要问我,你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心甘情愿地出手想帮,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而你恰好足够聪明,足够有趣,能让我在培养你的过程中体验到与成功不同的满足感,为我高压下的工作与生活提供情绪价值,仅此而已。还有其他疑问吗?” 明珠面无血色,一个字都说不说来,只是兀自摇头。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今天的事。” 黎骥程原本是抱臂倚靠在写字桌前的,说到这里绕回写字桌后的办公椅上坐下,却没示意她可以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落座。 明珠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待审判。 黎骥程没了居高临下的气势,身上的威压却一点没少。 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成纸质版的答卷,是她入职培训结业时写的。 明珠不知道这份东西怎么会在黎骥程手里,不明所以地问:“这个怎么了吗?” 黎骥程不答反问:“还想留在宝嘉吗?” 明珠点头如捣蒜。 离开“宝嘉”,她又要重新找工作。 无业期间产生的成本和费用,她甚至要先贷了款再还。 黎骥程说要跟她谈今天的事,却一反常态地绕了一大圈,半个字没提到闫泉。 其中的波折他也略过了,只留下一个结果。 “想留在宝嘉,除了调岗调到我手底下别无他法,我已经把你要过来了。刚才人事把这个给了我,我看了一下最后的那几点建议,写得很好。” 毕竟提建议的附加题是他说最好写一下的,明珠还以为黎骥程真在夸她,难为情地谦虚道:“也没有很好,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黎骥程喜怒难辨:“既然你这么喜欢写小作文,那今天的事你回去写五千字的检讨给我。” 明珠蓦地瞪大杏眼,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 黎骥程皮笑肉不笑:“怎么?有难度?” 明珠倔强地小声嘀咕:“犯了错才要写检讨,我觉得我没错。” 黎骥程也不跟她讨论对与错,问她:“为什么接到新任务,旧任务要顺延?” 他跟她提这个她可有的说了:“他派给我的活,资料有那么高一大沓,三天我肯定弄不完,他还给我塞新工作,我一看这不是纯纯把我当成生产队的驴使唤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他开这个口,否则今后我干的活只会越来越多。” 黎骥程竖起食指:“第一,我要是你,我不会给自己预设困难,一份从来没有做过的工作到底要花多长时间,在我亲自尝试之前不会事先预判,更不会草率地跟上级领导说没法按时完成。像这种枯燥机械的工作,做久了是一定能发现提高效率的方式的,这将成为你宝贵的经验。” 说完,他又加了根中指:“第二,工作是谁干的不重要,字是谁签的才重要。他让你去做没让你签字,说明这项工作是由他负责的,你没必要替他担责任,出了事追究的是他的责任,与你无关。那么他追求效率,你就按他要求加快进度就行了,不用说那么多。” 最后,在两根指头都竖起来的基础上,他添了第三根无名指:“第三,你把他挂网上,工作是不用做了,搞不好工作都没了。有能力思考你不思考,非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处理问题。你既不了解他的背景也不了解他的性格,就如此莽撞地行动,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以及之后该如何应对吗?他但凡长点心眼,死无葬身之地的都只有你。” 明珠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黎骥程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我让你进入到任何陌生的环境里,都认真观察一段时间再行动,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结果你在最需要韬光养晦的阶段,把雄才伟略全写在纸上给人当扭曲你本意的罪证。你要知道你今天招惹的不止闫泉,还有一群嫉妒你才华的人,这意味着今天的闹剧仅仅只是开始。敌暗你明必定后患无穷。” 明珠听他说了这么多,只可怜巴巴地抬起脑袋望着他:“那现在怎么办?您愿意再捞我一回吗?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黎骥程淡淡说完,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明珠垂泪说:“因为……只有您在乎我的死活,别人巴不得让我早点死掉。” 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原本一片淡漠的男人眼波里忽然有了温度。 冷酷的表皮仿佛如同千年老树的树皮般簌簌剥落。 他不愿她像攀援的凌霄花一样依附于他,却也打心眼里舍不得放任自流,一再在她需要他时伸出援手。 于是,他又允许她,回到了他身边。 第11章 可是我想去看世界。 劫后余生,明珠仍心有余悸。 正如黎骥程所说,她鲁莽冲动地与人结仇,这场风波并不会因为她调岗而停止,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在任何重要评比中都有可能被拿出来做文章。 她不得不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足够她好好长一回教训。 这大概也是黎骥程懒得再说她的原因。 黎骥程正在一门心思开疆拓土,无心儿女情长,她不太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敢试探,那些任性的小脾气只能识时务地收敛起来。 如今黎骥程直接把她调到身边来,躲是没意义了。 他身居高位,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断不会让自己折在女人身上。 他明确表示了不会馋她身子,也就是说她呆在他身边比傍上其他任何靠山都安全,更不会有因为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遭人非议的危险。 况且他根本不在乎她利用他。 只要她把他当跳板,安安稳稳地在“宝嘉”历练几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跃成为业界翘楚,去任何一家她想就职的公司或者自己创业当老板。 她学着他的模样理智清醒地权衡利弊。 接下来要怎么做,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话说清楚以后,她借着他的权势上位便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包包和化妆品,她要的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成为不可替代的继承人。 黎骥程对她一点就透的悟性感到很欣慰,在生活上对她照拂颇多,在工作上却一点也不马虎,对她的要求比对别人严格百倍。 第13章 严师出高徒,不到半年明珠就因为前任主管跳槽而获得了升职的机会,成为了“宝嘉”最年轻的基层领导,月薪涨到了两万八,还有数不清的业绩提成,每月收入5w+。 众人将她几个月来被黎骥程按在地上摩擦的辛酸遭遇看在眼里。 公示期无人有异议。 她和黎骥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尝到了巨大的甜头,心里乐开了花。 黎骥程在支付宝上给她发了个9999元的红包恭喜她升职。 她没脸没皮地在微信上跟他逗贫:[领导,再加一块钱凑个整嘛~] 字里行间透 露着她的开心愉悦和逐渐膨胀的野心。 黎骥程见状敲打她:[胜不骄,败不馁,再接再厉方能长长久久。] 噢,原来9999是久久久久的意思。 明珠正欲做罢,就见黎骥程按照她的要求又发了一个一块钱的红包,叮嘱道:[一心一意,好好工作。] 这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工作? 明珠飞快截了屏,意图发朋友圈,骤然回想起年中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来。 当时众说纷纭,铺天盖地都是对她的攻讦。 有说她精神有问题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有说她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有说她不自量力愚不可及的。 她刚进社会,一颗心脆弱得宛如玻璃,哪经得起这样尖锐的精神折磨,当即就自闭了。 那是她最难熬的低谷期,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消化来自各方的恶意,谁也帮不上她的忙,纵使有黎骥程守护,一些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扛。 好在所有苦难都过去了,她现在跟闫泉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公司开展部门之间的合作会议时再见到他,他也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客客气气跟她打招呼。 这件事的后续,黎骥程替她料理得很是妥善。 此后她的朋友圈动态一直停留在那篇长篇累牍的小作文上,再没有更新过。 她对公开发表言论有了阴影,再开口时免不了三思而后行,身边的人都说她跟刚来的时候比起来稳重多了。 但她实在不想让自己谨言慎行到不像个活人。 刚进公司的时候她多活泼开朗,没过几个月就被周围人同化得死气沉沉了。 这样下去不行。 公司更换新鲜血液的目的就是时刻保持团队的活力,她必须要与众不同才能脱颖而出。 分寸掌握得宜,她会非常耀眼。 明珠思前想后,还是照发不误。 她把截图编辑了一下,只留下黎骥程给她发的一块钱红包和那句激励她好好工作的话,然后配上文案:[在线等,顶头上司是个抠门的工作狂怎么办?] 公司里的人都看能出她这是在调侃。 人在走上坡路的时候,连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别人都会觉得率真可爱,忍不住付之一笑。 发完这条朋友圈,郝佑临立刻给她发了一个一千块的红包跟黎骥程攀比,顺便光明正大地挖墙脚:[怎么样?我做你顶头上司比你们黎总强吧?不行你调回来吧,我这里的待遇也不差。] 从他不怕她截屏给黎骥程看的表现就知道,他跟黎骥程的关系很铁,对她也很信任。 明珠没收他的红包,客客气气地说:[感谢郝总的美意,不过黎总把我培养起来,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会为了金钱的诱惑背叛他的。] 她这么说,就是猜到郝佑临会把她的话截给黎骥程看。 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一千年不看朋友圈的黎骥程果然在她朋友圈给她点了赞。 他什么也没说,估计是默许她这样“诋毁”他了。 他点赞以后,她通讯录里加了的几个高层领导也都跟着点了。 情况一下变得十分微妙。 一开始其他同事都在一边恭喜一边感叹她实惨,怂恿她谋朝篡位,干掉黎骥程这个老登,最后纷纷满怀惊恐地删掉了自己的评论。 后来她这条朋友圈的点赞数破了百,连和她结过梁子的闫泉都在其中。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啊。 — 跟人合租终归存在诸多不便,再好的朋友住在一起也会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而产生摩擦,遑论褚海盈总是未经允许冒昧地侵略她的领地。 明珠祖上富过,对自己的私人空间要求很高,赚钱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褚海盈散伙。 也是实实在在和不熟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凑合过,她才意识到当初黎骥程对她有多包容。 可惜褚海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界,还笑吟吟地猜测:“你是不是要搬去你那个上司那里和他同居了?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有宝宝了?我跟你讲,你到时候就挟孩子以令老公,跟他奉子成婚,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 明珠不知道怎么跟褚海盈说,婚姻和生育的本质是针对女性的围剿,孩子能拴住的只有女人。一个男人要是人品和作风有问题,他可以有很多个孩子,而且私生子是和正妻的孩子一样享有继承权的,甚至还能合法问正妻和正妻的孩子要钱。 但褚海盈没有跟她认真讨论这个问题,那么扫兴的话题也不必提。 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去提前找好的独居新房前,叫来了房东查房。 结果房东指着天花板上的霉印说道:“给你的时候都是新房,这才几个月,你就把屋子给我搞成这样了。你看看,长了多少个霉点点,不需要负责的呀。” 说着伸手指着房间转了一圈,“还有这间屋子,积了多少灰,掉了多少头发,窗玻璃也脏得不行,你走前都不带打扫的呀。” 明珠没想到房东人这么奇葩,连不住也会长的霉点都要赖到她头上,真的有被气笑。 平时水电、物业、天然气费她都老老实实交了,房间的清洁她是没时间打理,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现在急着搬家,好回归工作,没工夫和房东纠缠,加之升职加薪一条龙,她有钱以后便财大气粗起来,懒得跟对方计较,直接说:“开个价吧,你拿着钱去请人清理修护,这个钱我来付。” 房东闻言喜出望外,立刻跟她算起账来,狮子大开口:“请个钟点工来打扫,一小时五百,少说四个小时才能把屋子弄干净,这就是两千块。还有粉刷的人工费一千,材料费两百。一共是三千二。” 好好好,敢情是逮着她这个冤大头来装修的是吧? 明珠嗤笑一声,照房东开的价把钱给对方打了过去。 就当是打发要饭的了。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除此之外,她还联系了搬家公司负责搬运她自己买的冰箱、洗衣机,和一些比较贵重的衣物。 又是一笔高昂的开销。 还有购置新家具的钱。 以上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在一块,也有小一万了,她从黎骥程那里收到红包还没在手里捂热,就都拿去给人家做了嫁衣。 当她满头大汗地敞腿坐在软垫上,欣赏自己亲手布置的新家时,黎骥程给她打来了电话,不容置喙地说道:“明天跟我一起出公差。” 明珠一愕:“去哪?要出国吗?” “义乌。”黎骥程像是怕她地理没学好,说完又补充道,“浙江。” 明珠“哦”了一声:“隔壁啊……” 她还以为要和他在酒店过夜了。 浙江的话,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了。 “怎么?很遗憾?” 明珠苦笑:“没有,我想到了的,如果是出国,您也不会叫上我。” 黎骥程默了默,说:“别多想,国外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出了境不安全。” 明珠失落地说:“可是我想去看世界。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 第12章 跟你在一起,我总是要把你照…… 出差办事的是黎骥程,明珠跟去只是跑腿的,文件都在黎骥程那里,路程近也用不着带换洗衣物。 黎骥程问起她打算带什么的时候,她心直口快,嬉皮笑脸地说自己是去观光打卡的,什么都不打算带。` 于是黎骥程就一直没挂电话,一样样跟她清点她该带的东西。 “身份证、蓝牙耳机、录音笔都带了吗?” 明珠叫苦不迭,嫌举着手机累,直接将通话模式换成了免提。 “带了,我还带了眼罩、耳塞、纸巾、巧克力豆、水果软糖和小饼干。” 依旧是去旅游的节奏。 “还记得我们是去出差的吗?” 黎骥程再次强调了一遍他们去邻省的目的,语气却并没有上级对下属的严肃,隐约能听出他话音含笑。 明珠被他那低沉悦耳的磁性嗓音苏到了骨子里,见状大着胆字冲他撒娇:“可我跟你您出去,所有的事情不是都是您说了算吗?早点把公务处理完,不就有时间玩了吗?我非常相信您的效率,您可以的。” 她说话的口吻像极了少壮不努力,老大望父成龙、催父上进的叛逆闺女。 第14章 可惜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黎骥程纵使听出她在拍马屁,还是忍不住中计妥协: “那我努力让过程尽量顺利,然后带你去周边散散心。” “好耶,黎总你最棒!”明珠疯狂输出情绪价值,借着年龄优势扮作娇俏可爱的模样,致力于把黎骥程哄成翘嘴。 她现在这个年纪跟她的少女时代肯定是不能比的,但黎骥程仍把她视作小女孩。 “早点休息吧。” 他终于想起结束通话。 明珠看了眼时间,确实是不早了,可惜她刚换了新床睡不着,想到白天被房东坑钱的事心里难受,不由叹了口气。 黎骥程本来是要挂电话的,听到她的叹息,扬着尾调“嗯”了一声。 明珠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敞开心扉,把白天的遭遇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心塞地抱怨道:“看来我是命里没有财运,守不住偏财,我都还没享受到消费的喜悦,一万块就这么水灵灵地蒸发了,我取出来扔马桶里都比这个响。” 黎骥程瞬间没了声音,疑似掉线。 明珠再三确认不是信号的问题,对着那端“喂”了一声,忽然听见手机“叮”地响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收到了黎骥程的万元转账。 “零花钱。先拿去花,不够再说。明天见面的时候别哭丧着脸。” 明珠当即喜笑颜开:“谢谢老板。” 她最近有点膨胀,骄傲地说道,“身为一名职场女性我不会总把情绪写在脸上的,我可是明总诶。” 黎骥程笑:“好的明总。” 明珠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骥程自从和她认识起就对她直呼其名,没有特别亲昵的称谓。 “明珠”和“明总”的读音又很相近,她不是很确定黎骥程是不是在喊她“明总”。 直到黎骥程又叫了一遍。 被人叫“总”真的爽爆了,何况这么叫她的人还是黎骥程。 明珠心花怒放,清了清嗓子,假装矜持:“晚安,黎总,明天见。” “晚安。” 断线后,明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恢复了,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现在才在梦里,害怕自己睡着了反而会清醒。 现实美好得她不愿相信自己能做到更好的梦了。 明珠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苏醒时间跟固定的生物钟一致。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六点。 天蒙蒙亮。 也就是同一时间,黎骥程给她发了条消息。 [早餐想吃什么?] 这么好,要给她带早餐? 那她就不客气了! [鸡蛋灌饼、水饺、云吞都可以,豆浆或者豆花也随意,但是我最近在减脂,要控油控糖,帮我跟路边摊的老板说一声,少放点油和糖。] 消息发过去以后黎骥程一时没回。 不知道是因为她落魄以后逐渐接地气,还是因为她公主病没治愈,提出的要求过于苛刻无理。 黎骥程的沉默不由让她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面食本就是碳水炸弹,路边摊的灵魂正是油和糖,不香不甜顿时失去了滋味,难怪他会觉得无语。 明珠想了想,抬手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意图补救,黎骥程直接给她打来了电话。 “我在家做好给你送来,你要不看下我冰箱里有什么再点?” 他的声音沉稳清醒,完全不像是刚睡醒。 要开视频吗? 黎骥程提议的时候,明珠还以四仰八叉的悠闲姿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闻言马上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等等等等,容我梳洗打扮一下再开摄像头。” 黎骥程从容道:“不着急,我这边开就可以了。” 明珠腾地红了脸。 大清早的,他大概率也没有穿戴齐整。 明珠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衣衫不整,露出锁骨和胸肌的模样,腼腆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 结果当她满怀憧憬地接通他的视频邀请,只看到了逆转镜头拍摄的画面,正对他家里的双开门冰箱。 冰箱第一层架子上是外国进口叫不上牌子的饮料啤酒和鲜奶,第二层架子上是草莓、柠檬、百香果和椰子蛋,第三次架子上是紫甘蓝、花椰菜、洋葱等蔬菜,最下面的抽屉里装的是鸡蛋。 排列得井井有条,充满生活气息。 明珠压下淫/靡的欲念,清了清嗓子说:“看看冷冻室。” “冷冻室?” 黎骥程用疑问的语气复述了一遍,应她的要求拉开了冷冻室的门。 镜头晃了晃,一格格抽屉被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次抽出。 他似乎怕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一样样报给她听:“牛排、午餐肉、手抓饼、蛋挞皮、披萨胚,没了。食材还是当天运达的和现做的新鲜。这是上次让朋友来家里,他们带的。” 明珠两眼盯着屏幕,看着他冰箱里琳琅满目的储粮,有种在网上选购商品时被主播服务的感觉,而且还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只不过在食物热腾腾地摆在她面前之前,她看着这些食材没有丝毫食欲。 他带着她云逛了一圈,不点菜貌似过意不去。 明珠思索片刻,从有限的食材里挑出满意的组合报给他:“那就三明治吧。” “好,在家等着,我大概七点钟到你那里。” 黎骥程说着就要挂掉视频通话。 他们要搭的航班是八点半左右的那趟,到达机场以后还要办理值机手续。 无暇软磨硬泡。 明珠却娇俏地脱口而出:“我想看你直播。” 想到在公司被他虐得像牲口一样,私底下反其道而行之地使唤他一下,一点都不为过。 黎骥程握着手机的右手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她见状陡然察觉自己的说法有“擦边直播”的歧义,顿时改口:“我想看着我的早餐出炉。这样的话我大概能推测出你出发的时间,根据这个调整我做准备的节奏。” 她说得一本正经且合情合理,却经不起推敲,黎骥程赶时间,也不与她纠缠,把手机镜头切成朝向自己的模式,将手机立在了料理台对面的柜子上,问她:“这个角度满意吗?” 明珠这才发现他穿着衬衣和西装背心,袖子一丝不苟地卷到了肘间,系在腰间的皮带将他的胯骨衬得格外坚硬挺阔,微凸的腕骨上方佩戴着一款高档的瑞士名表。 一派精英阶层的优质男性变身家庭煮夫时毫无违和感的干练。 她不由垂涎欲滴。 这是什么神仙英姿。 明珠短暂地原谅了平时对她高标准严要求的黎骥程一秒钟。 她把手机架在浴室盥洗池前的镜子前,一边刷牙洗脸化妆,一边看着黎骥程措置裕如地做早餐。 每当他的身影由背影切换到正面,气定神闲地将胳膊伸到手机边上,她就会感受到荷尔蒙来袭、肾上腺激素飙升带来的刺激感,酥麻的电流在她的脉络间乱窜。 平时十分钟能搞定的事情因为有他的男色/诱惑干扰,导致她心猿意马、心神荡漾,拖慢了步调。 等他把三明治打包好,她才堪堪洗完脸,以至于后面的化妆和更衣都十分匆忙。 她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时,黎骥程已经到了楼下。 明珠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急忙道:“我马上下来!” 黎骥程却让她不要心急:“可以慢点,还不到七点,我预留了时间。跟你在一起,我总是要把你照顾周全的。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就晚点出发。” 第13章 迟早有一天她要克服他一个眼…… 明珠心知自己和黎骥程的这段关系长久不了,注定只能埋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不见天光,一旦暴露在大众视野中,黎骥程对她的照顾就将成为刺向他们最锋利的剑,千夫所指之下,难得善终。 此刻黎骥程对她越好,她就越痛苦。 深陷泥潭之人是无法自拔的,好在她常年混迹于一款独属于暗恋者的app——心动联盟。 在这款app上,所有的暗恋者都可以畅所欲言,懵懂地怀揣着酸涩的情感记录下自己和“某人”的美好瞬间。 和写日记不同,这款app本质上是一个寻找同类 的社交软件。 那些不能暴露在三次元的秘密和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都能在社区里和小伙伴分享,寻找共鸣。 于是那些不敢对crush告白的胆小鬼们纷纷聚集在别人的评论区成了恋爱专家般的狗头军师。 明珠在这个软件里潜水的时间长达八年,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几乎都是泡在这里面度过的。 她看到了别人心酸至极的爱而不得,也见证过不少有情人终成眷属,借由这样的途径来消解自己对黎骥程的怨怼和思念。 现在她和黎骥程重逢了,心态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放弃仇恨,开始幻想。 第15章 不论是如愿以偿,还是在暧昧发酵当中,大多数暗恋者在与crush频繁联系后都会发帖征询建议,或是以纪实文学的形式将平凡的美好放大到自己理想的状态,以便日后怀念时反复回味。 明珠当初经常浏览别人的故事,总是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发现逻辑不通的地方。 这些编纂的痕迹都是爱到疯魔的征兆,不过是在梦境破碎前通过自行修饰美化来弥补缺憾。 明珠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写矫情的小作文,有的是富含哲思的随笔,有的是情感过甚的酸诗,还有一些是对某个社会现象的分析。 如今也试图加入其中,开始写自己的故事。 从上海飞去义乌,有一个多小时的航程。 黎骥程登记以后就打开笔记本电脑,编辑工作文件。 她本来是很喜欢在交通工具上睡觉的,见他这么认真,不好意思自顾自在旁边呼呼大睡,那样未免有损形象。 况且一个小时不长不短,空姐时不时就从旁边经过,她也没法做到旁若无人地休息,便装模作样地打开备忘录,在飞行模式下编辑起了自己的纪实草稿。 第一行是: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姑且称呼他为“l”先生。 她输入以后小心翼翼地瞥了身旁的黎骥程一眼。 很好,他非常专注,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她深吸一口气,耸起的双肩不由自主地沉下来。 她又继续写道:“l”先生是我的懵懂初恋的启蒙者,也是我的人生道路上引路人。 我是一个没有定力和长性的人,所以“l”先生在我的成长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总是浮躁又焦虑,情绪不稳定,且异常善变,会临阵脱逃,会临时变卦。我的忍受力和适应性看上去似乎都特别强,实则却敏感、脆弱、多疑。我渴望自由,但不希望自己过于散漫,所以迫切想要在混乱中寻找秩序,“l”先生就是我的秩序。 我希望他能在我失去理智时用疼痛阻止我疯闹,我希望他能在我迷惘时耐心给予我方向,我希望他能在我感到愧疚时施予惩罚,救我出自责的囚笼,我希望他能在我纠正错误后重新肯定我,并偶尔在我犯错后纵容我。 他知道我什么时候想要束缚,知道我什么情况下会挣扎抗拒,他比我还要了解我。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正和他乘坐同一趟航班,在飞往邻省的途中。兜兜转转,我们重逢了。 写完这些她就仓皇熄灭了屏幕,生怕此刻黎骥程忽然转过头来问她一句“在干什么”。 黎骥程一向对她的一举一动非常敏感,他对她熟悉,她的眉毛一皱,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无措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那段春日遐想真的十分令她害羞。 明珠心虚地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瞟了黎骥程一眼,很想知道他在写什么。 大概是觉得防窥膜除了伤眼没有卵用,黎骥程的笔记本没贴这玩意,她悄悄凑过去定睛一看,是一份大致拟好的合同。 黎骥程临时加了几项条款,然后气定神闲地在原来的意向价位后面加了一个零。 这么高的价位对方真的能买账吗? 黎骥程想忽略她这颗毛茸茸的脑袋都不成,伸手将她挡到屏幕的脑袋朝旁边推了推。 明珠下意识哼哼。 黎骥程笑着问:“想替我写?” 明珠一本正经答应下来,面不改色地将光标移到他刚才编辑的价位上,重重敲下了一个零。 黎骥程大概是将合同修改完善了,正要关掉电脑,眼见她调皮地捣乱,伸出手:“手给我。” 明珠以为他要打她手心,缩回手去。 谁知她刚缩回手,就被他温热干燥的大掌强势地攥起来,动弹不得。 黎骥程就这样牢牢攥住她的手,淡定地将她胡乱敲上去的零删除,重新保存文件后合上了笔记本,随后看向她。 她昂着脖子说:“你都把电脑关了,我想操作也操作不了了,可以松开了吗?” 黎骥程顺势就松开了手。 她又伺机捣乱。 黎骥程也没嫌她调皮,随口问:“刚才在写什么?” 原来他表现得那么正经,其实一直有用余光关注她。 明珠心中一喜,佯装镇定地别过脸,含混道:“在写日记。” 反正也相当于日记了。 他总不会连日记也要看。 果然黎骥程没再说话,继续将笔记本收了起来,开始怡然自得地闭目养神。 黎骥程的五官很精致,面部轮廓犹如刀削斧凿,硬朗到没有丝毫赘余。 因此他闭上双眼时没有关上心灵之窗后的坍塌感,反而更让人浓密纤长的睫毛和薄而平滑的眼睑,体面的睡颜令人怦然心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在假寐。 那就别怪她对他动手动脚了。 明珠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摸出一根备用小皮筋,蹑手蹑脚地抓住黎骥程头顶的一小撮黑发,给他扎了一个冲天鬏。 或许是能大致感受到眼前的光线变化,黎骥程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但是依然没睁眼。 推着推车过来的空姐见状险些笑出声,碍于职业素养生生忍住了。 明珠掏出手机趁着黎骥程无心搭理她,接着创作她的心路文学。 在飞机降落前,她大功告成,将手机随手揣进了兜里。 飞机下降时气流不稳导致飞机颠簸,伴随着空姐的提示,黎骥程睁开了眼,抬手朝头顶摸去。 明珠连忙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扯掉了绑在他头顶的皮筋攥在手心里,装作无事发生。 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难逃黎骥程的法眼。 他默许了她为所欲为地造次,淡定地抚平了自己蓬乱的发型,将打过发蜡是黑发重新恢复原本的模样。 明珠端庄地挺直后背等待他的诘问。 黎骥程却什么话也没说。 存在感被忽略,明珠隐约有点失望,伸直食指,不安分地戳了戳黎骥程的大腿。 黎骥程偏头望向她。 明珠忸怩地说:“我想上厕所……” 飞机起降的过程中洗手间都是关闭状态,她这个时候提出不合时宜的要求,没耐心的人肯定会不耐烦。 黎骥程却沉稳地说道:“还有十分钟就降落了,再忍忍,过了廊桥去航站楼里上。” 明珠咬紧了唇,不知怎的就被他挑起了难以启齿的欲望。 他越是劝她忍耐,她就越想要。 她早已不是当初青涩的少女。 她的成长发育不比同龄人迟缓。 二十二岁,她已摆脱萌芽的阶段,进入了漫长的成熟期。 渴望被采撷理所当然,也顺理成章。 黎骥程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和潮红的面色,倏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明珠腾地红了脸,心烦意乱地掰着被他触碰过的手指,在心里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她要克服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被施定身咒的恐惧,学会撩人的本领。 不能没出息到只是被他牵手就脸红。 第14章 撒谎除外。 明珠今天出门穿得是一套收腰版型的黑色西服配白衬衫,乍一眼看上去像是4s店的女店员,没有戴什么夸张的耳饰和项链,妆容也是纯欲系的裸妆,主打一个不喧宾夺主,免得客户分不清大小王。 黎骥程的穿着也不似平日里那样气派到彰显身份,只是领带和鞋袜的选择依旧考究,足以体现他的卫生习惯和教养。 两个人相继从廊桥走向机场内窗明几净的航站楼,说不出的般配。 黎骥程腿长,胯骨轴和明珠的肚脐眼在同一水平线上,起初他即便是手里拎着笔记本 电脑和公文包步履也十分矫健。 明珠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追,完全跟不上他行走的速度。 他只得停下来等了她片刻,随后领着她踏上了正在运行的传送带,自己则踏着一旁平整的地砖,以中间及腰高的玻璃护栏为隔,与她保持相同的速度并行。 原本传送带的运送速度极其缓慢,明珠一直在顺着传送带的运输方向迈步。 虽然也要抬腿走路,但她的步伐没有那么急促了。 机场内运人的传送带不止一段,明珠走到第二段的时候笑嘻嘻地说:“黎总,你也上来嘛,你这样,放在古代,像是在给我扶轿,很掉档次的。” 她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不想跟黎骥程之间隔着一道明显的障碍。 黎骥程听了却没任何表示,似对她的小心机毫不在意。 只是当她的前方换成一个背着双肩包的高个男生时,他终究是在最后一段传送带上和她并肩而立了。 黎骥程行走时仿佛心不在焉,实则目光不着痕迹地追随着头顶的指示牌,替明珠寻找的公共洗手间。 等走到公共洗手间前,他停下步伐。 第16章 明珠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飞机上是怎么挑逗他的,茫然问道:“怎么不走了?” 黎骥程看了她一眼,问:“你不是要上厕所?” “哦哦哦。”明珠恍然想起这档事,为了圆谎只得当着他的面进了洗手间。 她随意进了一间隔间,随手将门反锁,站在坑位前掏出手机,取消飞机模式,打开网络通讯,将备忘录里存的草稿复制粘贴到“暗恋者”联盟的app上,在最后补充许愿:[希望这次旅途顺利,能够和他有足够多私人独处的时间,不想再和他谈工作了or2。] 她发完帖子以后,马上就有了回复。 她还以为是陌生人的祝福,结果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帖主屁股好翘哈哈哈。] ??? 现在流氓不分性别了吗? 结果评论消息一直+1+1+1,貌似都还挺认同对方的观点。 明珠不明所以地问网友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提示:你发的颜文字跟一般的不一样。 明珠将视线移到正文发布的颜文字上。 or2,or2,or2…… 翘!真的翘! 明珠跟网友互动了一会儿就赶紧出了洗手间,匆匆忙忙地回到黎骥程身边,紧张地问:“我没耽误什么事吧?” 黎骥程反问她:“你能耽误什么事?” 明珠顿时脑补了一出大戏:“就是我上厕所的工夫,竞争对手已经杀到了客户那里,三言两语拿到了这单生意。或者是我们部门其他精明强干的下属听说你带我出差后,为了博得你的青睐,搭乘和我们一趟的航班紧随其后,火速拿出一套令你非常满意的方案,踹掉我成功上位。现在的大女主剧都是这么演的。我就是那个标准的,只会撒娇卖萌讨男人欢心,因为恋爱脑,在工作中漏洞百出、超不中用的炮灰。” 黎骥程听了笑起来:“你觉得你是这样的吗?” 明珠呼吸一滞,小声说道:“不是。” 黎骥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确实有点赶,边走边说吧。” 明珠“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黎骥程边走边问:“假如你来当面试官,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名女性候选人。一位精明能干,一看就沟通能力良好,说话时自信大方,表达起观点滔滔不绝,有她在永远不会担心冷场。一位文静内敛,思维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就能把想要阐述的内容表达清楚。还有一位古灵精怪,不论问她多刁钻严肃的问题,她都能灵机一动,用有趣的答案巧妙地化解尴尬,令人会心一笑。如果只有一个名额,你会让哪名候选人进入我们部门。” 好难选…… 明珠绞尽脑汁也没能从中挑出唯一的幸运儿,为难地说道:“听起来都好优秀,不能都招进来吗?” 黎骥程就说:“你看正常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问能不能争取增加几个名额,有些人却跳不出狭隘的思维,会补充询问每个人的婚姻和生育情况,按照普世的规律来筛选,或是毫不犹豫地选第一种,因为所有辅导机构都是这么教面试技巧的,这就是当下职场女性的现状。” 明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黎骥程接着说:“事实上没人规定职场女性是什么样的。到了职场上,所有的品质都成了综合能力,绩效就是衡量一个员工的唯一标准。完成绩效就像一个空泛的目标,中间有多少曲折只有具体执行的人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急中生智,活学活用,没有什么方法是可以生搬硬套的。” 黎骥程问:“明白了吗?” 明珠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明白了。” 黎骥程似笑非笑地说:“你明白了?我随口说的。” 明珠:“……” 她想咬人。 黎骥程心平气和地说:“你做梦也成为不了别人期待的那种人,你能做的只有你自己。你还小,做事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犯错是难免的,漏洞百出未免夸张。惩罚归惩罚,但我不会因此就责怪你,同样,奖励归奖励,我不会因为你做好了一两件事就捧杀你,偶尔任性也是可以的。你有你的缺点和不足,也有你的闪光点和优势,人生除了工作还有生活,该做什么的时候做什么就好,别给自己贴标签,也别允许别人给你贴标签,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你给自己下定义。” 明珠也不知道他这是安慰还是教训,只问他一句话:“你就说谈完生意能不能陪我去游乐场玩吧,这个对我很重要。” 黎骥程已经习惯了她光明正大地耍赖,笑着承诺道:“能。” 明珠没想到自己穿得这么正式,最终却蓬头垢面地在义乌的小商品市场里跑了一上午,听着黎骥程操着当地口音讨价还价,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在附近的茶楼里跟大客户见了一面。 对方急着把生意做到沙特去,奈何不通当地语言,明珠正好知道一款利用ai技术生成多国语言视频的app,替对方打破了语言壁垒。 黎骥程本来带上她,就是因为客户也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在德国留学,带着她能让对方更有亲切感,没想到让她以出乎意料的形式立了大功。 明珠心情好得不得了,离开茶楼后挽着黎骥程的胳膊一个劲地问自己棒不棒。 黎骥程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棒”了,被她忽悠着在路边的店铺买了好多可可爱爱的头绳和发箍。 说到和ai挂钩的app,就不得不说到她手机里其他奇奇怪怪的app了。 黎骥程漫不经心地说:“你手机上有个粉红色图标的app,右上角红圈里的数字一直在涨,那个app是做什么的,社交软件?” 他这一问,明珠魂都要吓飞了,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是一款记账软件,我本科的会计同学分享给我的,可以和微信或者支付宝关联,自动统计每日消费的金额。那个变化的数字是账单数量。” 黎骥程无情拆穿她的谎言:“这一路上刷的都是我的微信,账单怎么跑你手机上去了?” 明珠抱歉地笑笑:“那可能是我搞错了,我回去再仔细研究研究吧。” 黎骥程敛起笑意,面沉如水地说:“再给你一个机会重说一遍,那个软件究竟是干什么的?” 明珠嘻嘻哈哈搞抽象:“网贷。”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直以来给她哐哐爆金币的黎骥程拽到了空旷无人的角落,屁股上连挨了三记虎虎生风的掌掴。 明珠满脑子都是网友说的那两个字:好翘。 于是她就可耻地兴奋了,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扭过头委屈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黎骥程:“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生气了。” 黎骥程面露威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撒谎都是大忌。你应该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 明珠杏眼圆睁:“你刚才还说不会怪我的。” 黎骥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说:“撒谎除外。” 第15章 不要什么东西都发网上。…… 明珠发现自己被黎骥程惯得毫无愧意,自我意志永远排在第一位。 今天黎骥程对她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多余的。她被他培养得独立自信,哪怕是在成长 过程中遇到了沟沟坎坎,她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跨过去。 就连现在黎骥程生气了,她也丝毫不觉得害怕。 她和那些卑微的暗恋者绝不相同,她是混在其中的充数的异类。“暗”和“恋”她两个字都占了,在情感上却是彻底割裂的。 她才是在和他们这段关系中掌握主动权的主导者。 前阵子她会犯怵是因为不知道黎骥程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他明确告诉她是撒谎了,那么只要今后不碰这条红线,就不会被他从身边驱逐。 黎骥程向来说到做到,在她面前不但立了威,还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是那种排除了一切飘忽不定因素的踏实安稳,用不着她漫无目的地揣测他的想法。 况且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在黎骥程心中无法比拟也无可替代的地位。 黎骥程例举的三个候选人形象都含着她的影子。 性格开朗善于沟通,逻辑清晰思维敏捷,古灵精怪擅长应变。 她就算是为情所困,坠入爱河后的口才也不输那些在舞台上雄辩的脱口秀演员。 明珠消化了一下当前接收到的危险信号,了解了自己身处的绝望处境,仰头看着居高临下带着愠意的黎骥程说:“我觉得撒谎是需要定义的,不能说你认为我撒谎我就撒谎了,该由如何评定是严肃而郑重的,必然涉及到谁说了算,那么光由执行者来定肯定不行,服刑人员也应该有权参与到规则的制定当中,不然被定罪的时候怎么能心服口服?” 黎骥程被她偷换概念的操作气得笑出了声:“撒谎还需要界定?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见过哪条法律是由服刑人员制定的?” 明珠就说:“但你这也不是法律啊,只不过关系到你的感受而已。” 第17章 “我的感受而已?”黎骥程按捺着心头的怒火,冷静地说,“你总有理由。” “我不是说你的感受不重要。”明珠一本正经地强调,“我是想说撒谎只是一种生活中普遍存在的行为,可以分为礼貌的推辞、善意的隐瞒、自私的侵占。我们要透过表象看本质,分析挖掘成因,以及去看有没有对被欺骗的人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或者伤害。一概而论的话和直接判死刑有什么区别?你有你的底线,我也有我的隐私,你的底线是底线,我的隐私就不是隐私了吗?” 她从前就特别喜欢和他切磋探讨时的这种“学术氛围”,热衷于展开辩论。 “你的隐私。”黎骥程把“你”字重读以后沉声来认真道,“我问归问,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说,可是你选择了欺骗。你知不知道撒谎会影响你的信誉,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容忍你是一个不诚实的人?诚实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也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准则。连列宁摔坏姑妈花瓶都会勇敢承认,你呢?” 明珠嘴硬狡辩:“那列宁的姑妈听说他摔坏花瓶以后也原谅了他,没威胁他说要是敢撒谎就把他从家里撵出去。要是他的姑妈这么说了,他还会承认吗?我刚才又不知道告诉你之后,你会不会因为我手机里有一个非办公软件就不高兴,一怒之下取消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我也是担心期待了半天的事情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落空。” 黎骥程自嘲地笑:“在你看来我就是连你下载一个非办公软件都要苛责你的上级,是一个喜怒无常,定下行程以后会因为这点小事反悔的上位。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一码归一码,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爽约?我有哪一次因为这种事说过你,有哪一次因为我心情不好就临时变卦?” 明珠很想说“不是的”,但她又不能说实话。 要是黎骥程也下一个app,悄悄视奸她的小作文怎么办? 她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感兴趣,万一哪天心血来潮看了她还怎么在地球上生活。 有些隐藏的想法和秘密她就是不想告诉他,在工作上被他虐完以后偷偷骂他的话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不愿做出牺牲,因此放弃自己如洪水倾泻般旺盛的表达欲。 黎骥程看到她躲闪的视线,因她逃避问题的态度皱了皱眉:“是这个意思吗?” 明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开了口,因此显得语无伦次:“就是说我现在撒了谎就犯了天条了,你非要揪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我现在是该从公司辞职,还是自己买张票麻溜回家?” “明珠。”黎骥程开始叫她大名是他动真格的征兆,“好好跟你讲道理讲不通是吗?” 明珠本来是装委屈,现在是真委屈了,带着一丝哭腔大声喊:“你哪里有跟我好好说!你都不认同我的观点,摁头让我承认自己犯了你的忌讳,我们根本就不是平等沟通的状态,接下来的对话还有必要存在吗?我下什么app本来就不需要你来管,你不是说你不是我什么人吗?干嘛管这么多!” “我错了。” 明珠闻言怔了怔,还以为黎骥程在真心实意跟她道歉,就听他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你开口的机会。” 紧接着,她就被黎骥程带到了旁边服装店的试衣间。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黎骥程扣住双手的手腕调转过身。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为冷酷的重击拉开了序幕。 接着便奏响了鼓点般密集且富有节奏的哀乐。 笔记本电脑和公文包,还有一堆包装盒,就径直被放在了试衣间里的板凳上。 这是一家私人服装店,老板抱着一副“爱买不买,不买拉倒”的态度在经营自己的店,戴着耳机坐在店门口打游戏。 估计这局游戏结束都不会过来看,只等他们选中心仪的衣服付款。 就是这么巧。 给黎骥程训她提供了完美的契机。 明珠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莫名充满了期待。 她要的就是看黎骥程的情绪因为她而起伏,以此证明她被在乎。 “要是没有今天的这回事,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为了口舌上的输赢可以舍弃道德。” “重要的不是我是你什么人,重要的是你今天必须为突然发生的一切,负全部责任。” “你不撒谎是不是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及时认错,态度良好,是不是就能争取宽大处理?你很清楚你的隐瞒一定会对我们之间的信任造成不可弥合的裂痕,在跟我狡辩的时候,都没有一丝心虚吗?” “辞职信我不给你批你能马上离职?今天的改签票你还能临时订到?订不到票你住哪,一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首先你要知道,我说你不是在拿你泄愤,有这个时间跟你纠缠我不如去处理工作上的业务,我说你仅仅因为需要在事态变严重前制止并纠正你的不当言行。其次你现在一点理都不占,在跟我犟什么?” 黎骥程的语气凝肃又严厉,气场像是压城的黑云。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明珠疼得死去活来,要不是被他紧紧按着绝对手舞足蹈,禁不住跺着脚认错:“我错了,我错了,你停一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胡闹了,我哪也不去,轻一点,我真的不行了。” 黎骥程掰过她的脸,钳着她的下巴问:“认错是因为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因为疼?” 明珠使劲摇头,眼含热泪:“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撒谎了。” 她感觉自己跟从前比起来收敛多了。过去她是真的不把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就浑身不自在,黎骥程没空理会她,她就拿美工刀自残,胳膊上腿上都是一道一道刀片刮出来的伤痕,看着血珠一颗一颗往外冒,她的心理上就会涌上一股诡异的爽感。 故而她经常跟比格犬比拆家,故意当着黎骥程的面做他不让她做的事情,日常顶嘴,竖中指挑衅,疯狂在他的雷区蹦迪。 后来黎骥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咨询医生她是不是因为受到父母双亡的刺激患上了抑郁症。 医生说她心理方面不存在任何疾病,甚至比一些父母健在却每天承受高压的同龄人要健康得多,或许是青春期缺爱,想要博得关注。 黎骥程始终拿她没有办法,直到有一次她过马路的时候玩手机险些被车撞,差点 酿成和她父母死因相同的惨剧。 黎骥程一言不发地将她接回家,用高尔夫球杆将她狠狠收拾了一通,那些离谱的事情就再也没发生过。 从此他们双方都知道了该怎么解决问题。 黎骥程从来没要求她规行矩步,她同样品学兼优,聪明自律,但每次都能刷新捅娄子的记录。 从前女权思想没有成潮流的时候她就敢跳起来挑战男权体系,现在女权的呼声越来越大,给她创造了绝佳的造反条件,简直是幸福的温床。 这会儿跟黎骥程做的口头保证,当然都不作数啦。 明珠装作乖巧的模样,享受着黎骥程的大手在她的头顶轻柔地抚摸和慰藉,奇怪而私密的癖好得到了久违的满足。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妙体验!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撒谎给人的印象真的很不好。换作别人,敢这样跟我撒谎,还找这么多借口,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看你哭成这样我也心疼,我们吃点东西,换身衣服,就去游乐场好吗?” 明珠的眼泪不值钱,分明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眨眨眼瞬间就干了。 今天黎骥程给予她的疼痛刚好在她满意的阈值范围内,对她而言是惊喜的奖励。 她得意洋洋地答应后,脸上马上换上了愉悦的神色:“在这里买吗?” “有喜欢的就买,没喜欢的再去别的地方看看。”黎骥程低头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先把鞋换成平底的,再换套宽松的衣服。” “好。” 黎骥程把她哄好以后拎起他们带来的私人物品,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道:“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是故意挑衅。” 明珠矢口否认:“我不是故意的。” 黎骥程斜了她一眼,她立刻后退了半步。 黎骥程睨着她说:“你要不是故意的,就不会用网贷来挑衅。” 明珠嘀嘀咕咕:“你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听我的。” 黎骥程漫不经心地说道:“下次再得寸进尺,我们就用工具。我要求你主动请罚。” 明珠闻言羞耻爆棚,埋头假装听不懂,通红的脸颊冒起丝丝热气,但不忘倔强地吐着舌头得瑟道:“你要,求我、主动请罚。” 她是会断句的。 汉语博大精深,把“要求”砍成“要”和“求”,主体就完全反过来了。 她本就一身反骨,黎骥程不计较她调皮的倒反天罡,哼笑一声,凑到她耳畔低声告诉了她一件事:“那款app是郝佑临早些年托人开发的。” 第18章 什么? 明珠满脸震惊。 “不是,郝总怎么这么多副业啊?” “不要问我,问他。” 明珠复盘了半天,脑筋终于转了过来,揪着黎骥程肘弯的衣料气呼呼地说:“你给我挖坑,看着我往里跳?” 黎骥程淡定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发网上。在意隐私就自己上心,别人能扒出来的信息,都是你自己给的。克制住自己的虚荣心和炫耀欲,不作,就不会死。” 吓得明珠赶紧删帖销号后光速卸载了app。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小众癖好和跟黎骥程之间的关系被有心人曝光后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会社死成什么样。 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能维持现状,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明珠也凑到黎骥程耳边,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黎总,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在、偷、情。” 黎骥程斜她一眼:“你跟我在一起,好像不想要命。” 随后,他气定神闲地挑了一条小裙子回来,隔着试衣间的布帘递给她:“试试这条能不能穿,喜不喜欢都先跟老板付个款。” 不然解释不了他们在店里的试衣间呆了这么久是在做什么。 他那双纤瘦修长的手好看极了,明珠在接过裙子的时候和他手背相碰,心跳如雷。 她拿过裙子一看。 他挑的是一条不带拉链且有袖的长裙,只挑身高,不挑身材。 可见他对她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还是把她当小孩。 这将是她衣柜里最保守的一条裙子。 还用得着试? 街上随便一个同龄女孩都能穿。 明珠一边腹诽,一边走出试衣间,径直走到柜台前跟店主结账。 黎骥程掏出手机正要付款,她抢先扫码,一脸不悦地对着他说:“我自己来。” 第16章 见男人可以草率,见姐姐不行…… 两人为了追求高效,直奔一家知名运动品牌的旗舰店。 店里上衣、裤子、鞋的男女款都有,全部明码标价,线上线下价格统一。 两个人的下单速度快得令店里的导购喜笑颜开。 合适吗? 舒服吗? 照照镜子,走两步。 就这么惜字如金地简单沟通,全程没让导购插嘴,两个人的对话也不超过十句。 进店一刻钟,卡刷了,原来的衣服鞋子都打包了,承包了导购一天的kpi。 黎骥程手里的大包小包越拎越多,索性领着明珠来到五星级酒店,让她在门口的咖啡厅等着,自己进去刷身份证开了间标间,打算把私人物品都甩到了房间里寄存。 明珠在咖啡厅里点了杯热拿铁,把服务员封好的盖子掀开,象征性地喝了两口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和防晒霜。 今天在她痛哭流涕之前,脸上精致的妆容就因为在户外跑来跑去被汗水洗掉了。 见最后那名大客户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不带妆,柔和温婉的素颜天然去雕饰,让她看起来异常清纯可人,反而增添了真实的亲切感。 现在目标已摆平,补妆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涂个防晒增白是她对其他所有人的最高礼遇。 虽然现在已是萧瑟的晚秋,风大,气温低,但她白天穿着几层衣服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也热得够呛。 要是没有刚才的插曲,她铁定要点杯冰饮清凉一下。 只是被黎骥程教育过后,她此刻连坐在柔软的卡座上屁股都在隐隐作痛,实在是作不动了。 能够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喝热饮,是她对黎骥程教育成果给予的最大肯定。 下午还要去游乐场,不打伞会晒化,在黎骥程身边打伞又不像话,在外面玩,打伞也不方便。 明珠望着窗外不断穿行的行人,心想要不跟黎骥程商量一声,他们要不下午五点以后,等太阳快落山再去游乐场吧?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一点,她又饿又困,玩的兴致不高,甚至想呆在酒店里哪也不去,直接等到夜里那趟返程的航班接她回家。 偏偏游乐场是她自己提议要去的,黎骥程也按照承诺将这段行程放进了日程里。 和黎骥程辩论的时候,她还专程拿这个说事跟黎骥程叫板。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这个时候说不去了,黎骥程会不会误以为她是揍没挨够皮又痒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连她自己都会认为自己是在挑衅,也没法通过解释证明自己不是在挑衅,真跳进黄河洗不清。 天知道,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皮。 黎骥程没让她等多久就去而复返,在她对面坐下后,没跟她商量一会儿的午饭去哪吃,而是开门见山地跟她说:“刚才在大堂碰到一个关系不错的老客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明珠收起镜子抬眼问:“然后呢?” 黎骥程又沉默了两秒,说:“客户是女的。” 不怪黎骥程会单独跟她指明性别。 想当初她还小的时候,特别忌讳黎骥程跟其他女人见面,心理大概类似于担心亲生父亲给自己找后妈。 因为黎骥程要是结婚就不能对她这么好了,他的妻子大概率也会有意见。 她那时候全身心都对黎骥程充满依赖,对他的占有欲与日俱增,轻则一哭二闹三上吊,重则跑到对方面前冒充黎骥程的女儿宣示主权。 但纵使她表现得再激烈,也从来没有辱骂殴打对方,只是告诫她们别打黎骥程的主意。 那时候的黎骥程意气风发,不论是形象气质还是能力学识,都是男性中的佼佼者,被耀眼的光环笼罩着,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很难驱逐干净。 黎骥程却并没有因为自己优渥的条件就目中无人地将女人们的喜欢弃之如敝屣。 他总是儒雅客气地代她跟人家道歉,再温言解释自己不谈感情的原因,婉言拒绝。 她一度觉得连 黎骥程对女人的拒绝都是对他投放在她身上的精力的瓜分。但冷静下来一想,黎骥程投放在她身上的精力本就是不确定的,她怪不了那些倾慕他的女人。 因此后来再看到别的女人向他示爱,就一律失落地不管了。 她本已心灰意冷,直到有一次她跟随黎骥程在游轮上参加慈善晚宴,一个浓妆艳抹,设计各种撩拨人的动作对黎骥程投怀送抱的女人,冷眼对着连用餐礼仪都不标准的她说了一句“没教养”,黎骥程皱眉问对方:“你说什么?” 她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对方惊慌又茫然地脱口复述了一遍,接着,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那幕场景给她带来的震撼与触动。 只见黎骥程漫不经心地摘掉每位男嘉宾都要佩戴的白手套,扔在了铺满精致西点和缤纷水果的豪华餐桌上。 他牵过她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她学的所有规矩都是我教的。我没说她没规矩,我看谁敢给她定规矩。” 说着他就迈着坚定的步伐,牢牢牵着她的手,离开了那个纸醉金迷却以慈善之名藏匿肮脏的名利场。 自那以后,黎骥程因在游轮上强势地为她出头而身陷风波,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争夺权力而厮杀。 她方才知道,美艳妖娆的女人背后,是精明算计的男人,和其利欲熏心下阴险狡诈的设计。 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涌动,一局以她为质的猎杀游戏悄然展开。 他以身入局,从诡谲的云波里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出,事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再也没有向往过灯红酒绿的上流社会,只想学着他的样子,做最软的甜妹,扛火力最猛的枪,在幽暗的禁地里杀个片甲不留。 这就是她的梦想。 他是大庭广众之下力排众议为她撑腰的英雄,也是在生活中给予她无微不至关怀与呵护的师长,更是一棍打碎她的浮华梦,让她清醒漂泊在山川湖海间的一叶舟。 不论她将来爬到什么位置,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是和所有人不一样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能够自力更生,同性在男女之情上的用心威胁不到她的生计,她也就不再在乎黎骥程和哪个女同胞见面了。 她笑嘻嘻地问黎骥程:“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黎骥程挑眉:“想做什么?” 明珠如意算盘打得精:“积攒人脉啊。能和你有来有往的客户肯定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翘楚,这位还是职场里特别稀有的女性,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她有多厉害。我要是能和她搞好关系,既能拿到资源,拿到资源后还没有被造黄谣的风险,简直赚翻。她要是明白性别是一种处境的道理,看到我的能力,肯定会格外关照我。你就行行好,把她介绍给我嘛,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精神抖擞,说得头头是道,刚才还因疲惫而黯淡的眼睛倏然充满了亮光。 此刻她浑身都散发着向上的、昂扬的生命力,明显经过多年的茁壮成长,枝叶已经散开。 第19章 黎骥程望着她亭亭玉立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 原本就是有意介绍给她才过去寒暄的。 见她主动讨要,黎骥程心念一动,反而故作高深,促狭地问:“怎么个不让我吃亏法?” 明珠没想到他会问,怔愣了一下,随即亦真亦假地给他画饼:“要不要赌我未来十年的潜力?十年以后,我三十二岁,和您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我不谈恋爱、不结婚生子,专心搞事业,怎么也能有您一半的成绩。” 黎骥程笑:“这么保守?你有我和我那些朋友的托举,踩着我们的肩膀上去,十年以后还是只能有我一半的成绩?” 明珠坦诚又实在地说:“我现在不是还没把资源拿到手里吗?谦虚一点,您心里才好想一点,不然您凭什么赌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放着那么多合作伙伴不笼络,要屈尊做我的贵人?” 黎骥程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半晌只说了五个字:“不错,长大了。” 他说是“长大”,不是“长进”,一下就概括了她离开他独立成长的那含辛茹苦的八年。 明珠闻言感到自己的眼前聚起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 她泪眼盈盈地望着黎骥程那双深邃的眼睛,开诚布公地说:“如果那天我没有来宝嘉,就不会有今天像爽文一样的开局。假使那样,我可能什么工作都会去做,什么新鲜的事物都会去尝试,反正不会以逸待劳荒废青春,或者用我美貌和年龄方面的资本陪有钱的老男人睡觉。” 她说话时的模样自信又张扬,脸上写满了不屈的傲气:“我这么年轻,最不缺的就是四处闯荡的勇气,也已经习惯了走出温室迎接风吹雨打,开局不好的话可能会走得比现在艰难得多,但我会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 她歪了歪头,将他可能怀有的疑问一并解答:“现在的就业形势不好,我一开始没打算挑高层次的工作,也不知道您就在这里,把简历投到宝嘉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因为我觉得要是在宝嘉这么大的公司工作,或许有一天能再次见到您。我清楚地知道我对您的恨不是单纯的恨,是因爱生恨。我实在太想念您了。就算是注定跟您没有结果,我也不会后悔承认我过去和现在对您的崇拜和喜欢。” 说到最后,豆大的泪珠簌簌从她眼眶掉出,顺着脸颊滑落。 黎骥程无言沉默了一阵,抬手替她擦掉了脸颊上滚动的泪珠,淡声说:“如果是想说服我,那恭喜你成功了。别哭了,一会儿还要见人。” 明珠收放自如,脸上马上放晴,兴高采烈地说了声“好嘞”,举起手边的一次性咖啡杯“咕咚”畅饮一大口,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在她放下杯子后,黎骥程转瞬就伸手握了上去。 明珠洞悉了他的意图,狡黠地冲他笑:“没想到吧?是热的!” 黎骥程面不改色:“你这个反应就证明你想过要喝冰的。” 明珠娇嗔地说:“那怎么了,我想想还不行吗?” 黎骥程轻笑:“可以,说明你头脑是清醒的。” 她还欲跟他争辩,黎骥程起身对她说:“走吧,酒店餐厅一起吃个饭,介绍你们认识。” 明珠震惊:“现在?” 黎骥程问:“怎么了?” “我画个妆。”明珠立刻把包包里的化妆品都掏出来,“见男人可以草率,见姐姐不行。” “……” 第17章 你误会了。 黎骥程和明珠乘电梯前往餐厅。 电梯门一开,就正对着餐厅的大门,一眼便能看到餐厅里没几个人,空旷得像是被他们包场了。 过了飯点,冷清点倒也正常。 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是全天候的自助餐厅,除了酒店承办会議活动时来餐厅用餐的与会人员多一些,平时都门可罗雀。 工作日餐厅里几乎没有出门旅游的一家老小,只有零星的情侣和出公差的个人。 餐品种类供應得不算琳琅滿目,却也算應有尽有。 餐台前,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的貌美女人正端着餐盘在热食区挑选餐品,棕栗色的长发盘起后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垂在耳下的黄金耳坠随着她的低头輕輕摇晃着,气质非凡。 明珠见了不禁感慨,事业型的女性连在日常生活中都显得这么认真,举手投足优雅得令人叹服。 “alice.”黎骥程率先开口打招呼。 “hello,mathew.”女人抬起头温柔热情地笑了笑,晶亮的眼里滿是日光投射下反射出的光泽。 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握着金属餐夹,腾不出多余的手来握手,黎骥程就免去了礼节和客套直接将明珠介绍给了她:“这是audrey,我部门的新人,和你一所母校出来的小学妹,今年剛毕业。” 黎骥程说到“audrey”的时候明珠愣了一下。 她大学的时候做presentation都不怎么用英文,从哈佛参加完交换回国,就再没有用过英文名,眼下忽然被点名竟觉得有些陌生。 “噢——”女人听完点点头,粲然笑着对明珠说,“幸会。据我所知audrey他们部门很久没进新人了,你一 定非常优秀。” 明珠以为自己来前精心化了个妆应该会被夸颜值,没想到对方不愧是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抱着尊重的态度夸了她的能力。 进“宝嘉”时有黎骥程从旁佐助提点,多少掺了点水分,她对此有点心虚,難为情地回敬:“您也是,看起来像是手上随便一个项目都上亿的女企业家。” 女人笑容更甚,偏头对黎骥程说:“小姑娘比你会说话多了,看着不像是你一手帶出来的。” 话音剛落,黎骥程就和明珠对上了视线。 彼此分明心照不宣,却都没有出言解释。 这是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接着,两个业界精英用半英半中的模式聊了半天近期的行情走势,用了许多明珠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进行行业切磋,内容高深到她在旁边听着完全插不上话。 半晌,女人才恍然想起他们两人都饿着肚子,连忙提議道:“你们一起选菜吧,我们坐下慢慢聊。” 于是三人绕餐台转了一圈,把餐盘摆满以后回到了桌位前。 四人桌,鞏思雨坐一侧,黎骥程和明珠坐另一侧。 黎骥程讓明珠坐里面。 明珠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在鞏思雨面前表现得不那么稚嫩,结果右脚收腿的时候被桌腿绊了一脚,一屁股跌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摔跤的瞬间,鞏思雨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明珠还在担心自己出丑的模样被她笑话,她就已经温柔地给予了安慰,明珠顿时对她好感爆棚,摇了摇头,讪讪说道:“没事,这个椅子有点硬……” 对于她堪堪惨遭过鞭挞的屁股来说是真的硬,疼得她要努力忍耐才能憋着不嘶气。 黎骥程见状气定神闲地脱下自己新买的运动外套,从容不迫地叠起来递给明珠:“拿这个垫着吧。” 明珠红着脸勉为其難地接过,尴尬地塞在了屁股底下。 接下来鞏思雨看两人的眼神就有点躲闪了。 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刚才在下面跟我打听toby留学的事是什么情况?他读的那个不是什么好学校,我是为了讓他混个文凭才送他去的。要是有实力的话,去德国,成本低收益高,说出去也好听。” toby,根据名字可以推断出是个男孩子。 巩思雨说是她送去的,这个男孩子的关系应该和她很亲密,大概是儿子。 但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要是儿子的话,生孩子时的年纪也太小了吧。 明珠正疑惑,就听黎骥程说:“美国就可以。我是想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去上学。她这边还有工作要完成,只能请几天假。我工作一直比较忙,最近要料理的麻烦也很多,抽不出空陪她。正好听你说每个月都会去看一下toby,就想讓你去的时候捎上她。可以吗?” 此言一出,巩思雨和明珠都是一愣。 巩思雨是没想到他把和明珠的关系说得这么明白。 明珠是没想到黎骥程还记得她出发前说的想去看世界。 巩思雨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可是可以,但是我和toby需要独处,没办法让她二十四小时都和我们在一起,也没办法对她的人身安全负责,最多只能帶她办个签证,然后吃飯的时候叫上她,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我建议你还是推掉一些事情自己陪她。我也很忙的,但还是能挤出时间看toby,可不只是因为生理需求。” 明珠原本在认真干饭,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呛了出来,连咳了几声,拼命找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听到别人隐私的尴尬。 她这会儿明白toby和巩思雨是什么关系了。 这是可以明说的吗? 黎骥程也为巩思雨的直白感到意外,但没有说出来,只轻轻拍着明珠的背问她:“怎么吃东西这么快?” 第20章 明珠确实一直在一丝不苟地将盘中的食物往嘴里塞,听到黎骥程这样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有囊/袋。” 黎骥程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问:“你有什么?” 明珠又一本正经地用书面语复述并解释了一遍:“我说我有囊/袋。和仓鼠一样,可以把塞进口腔里的食物存储在两颊,再一点点咀嚼。不是进嘴就囫囵吞进肚子里了,我有在细嚼慢咽。” “她说的应该是颊囊。”巩思雨听懂以后笑着说,“可能是因为你不让她養宠物,她对这些并不了解,道听途说记岔了。” 明珠重重点头。 黎骥程这个人的卫生习惯不是一般讲究,对会掉毛的茸毛类宠物不仅不感兴趣,还格外厌烦,因此同居的时候不让她養,他出国以后把房子留给她住,她也没有私自养过。 再后来她上大学,寝室里就更不让养了。 恰巧她是个对生命很负责的人,也不想让鲜活的生命被自己养着养着就夭折,连植物都没有买过一株,更别提动物了。 黎骥程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 两个业界大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 说着说着,两个中国人又开始用英语聊起来了。 明珠听国际形势方面的议题时还听得津津有味,一听到行业内的专有名词就跟在做听力测试一样,只隐约捕捉到“buybox”、“listing”、“ddp”、“ddu”、“vat”、“gst”、“roi”、“chargeback”这些,听得她头昏脑胀,只恨自己还是跨境电商领域的小白。 虽然她听不太明白,还是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把自己不懂的词汇输到搜索引擎里查阅。 一顿饭下来,收获还是不少的。 散席前,黎骥程主动充当掮客,代她跟巩思雨说:“你们互加一下微信吧,有合作的机会可以私下联络。” 他要不说,明珠都快忘记这才是她最初和巩思雨见面的目的了。 好不容易上桌,差点就糊里糊涂地下桌了。 巩思雨微笑着说“好”,也不问谁加谁,先明珠一步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调出来让明珠扫,又当着她的面通过了好友申请。 看样子是真的愿意和她来往。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电梯口走。 明珠走出餐厅才想起来把黎骥程的运动外套落在餐厅里了,忙不迭跑回去拿。 巩思雨注意到明珠离开,低声对黎骥程说:“从第一眼看到你们穿情侣装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所以有件事想跟你说。女孩的身体是很脆弱的,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尤其是你要温柔、要节制。我刚看到小姑娘坐都坐不下了,你们还是在出差。” 黎骥程说:“你误会了。” 巩思雨说:“我知道,就当是我误会了。” 黎骥程:“……” 第18章 楼下有蹦蹦床,要不要下来玩…… 明珠还以为她和巩思雨见一面能聊很久,结果只是吃顿飯的时间就结束了会面。 巩思雨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她还有点依依不舍,不太想和对方分开。 正好鞋帶散了,她就跟巩思雨说了一声,蹲在电梯门口慢吞吞地系鞋帶。 巩思雨是这家酒店的会员,享受了延迟退房的礼遇,但依然要早点拿上行李退房,于是先行告辞:“我本来十二点就该退房的,让酒店延迟了两个小时,现在又过了一个小时,不能再拖了。我先走了,你们乘下一趟吧。” 实际上也是设法让他们独处。 黎骥程绅士地和她握了一下手:“下次见。” 没了给她提神的人,明珠分明刚才还精神抖擞,现在轉眼困意来袭,瞬间耷拉下了眼皮。 她轉身回头,怯生生地看向黎骥 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要是说我不去游乐场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她这会儿实在困得不行了,两个眼皮直打架,顾不上再将在咖啡店里瞻前顾后的那些想法在大脑里再转一遍。 大不了和地球一起毁灭,雷也打不动她现在想回酒店休息的决心。 只要她看黎骥程的眼神够真诚,他一定舍不得怪她的。 一定。 明珠这样想着,用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黎骥程。 黎骥程果然动容,别过脸云淡风輕道:“不去就不去了,如果你觉得太累了的话,就在房间里养精蓄锐。今天的房费我已经付过了,明天也是要上班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提上班啊! 明珠想了想,还是担心自己爽约惹得黎骥程不高兴,扯着他的袖子,不放心地说:“你要是想去,我睡醒以后陪你去。” 黎骥程笑:“你陪我?” 明珠撇撇嘴,盯着他的表情小声问:“你太会隐藏情绪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毕竟是我说要去的,现在又说不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计划被打乱的感觉,突然爽约我还是很愧疚的。” 黎骥程望着她说:“没关系,正好我也有点乏了。” 明珠松了口气,又重新扬起笑容,兴高采烈地问起他房号:“房间是几零几哇。” “8806。” 黎骥程把房卡给她,等电梯到了八楼以后,他又伸手径直按了一楼的键。 明珠讶然问:“你不回房间嗎?” 黎骥程说:“我再去前台开一间。” “不用呀。”明珠闻言一脚踩在电梯门间的夹缝上,另一脚杵在原地,她就近抱住黎骥程的胳膊将他往电梯外拽,“你订的不是标间嗎?有两張床。我睡觉穿着衣服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輕薄你。” 她反客为主的技艺炉火纯青。 这样在电梯里拉拉扯扯实在是不安全,不知道别的楼层有没有房客在等。 黎骥程顺势被她拉出电梯,继而任由她挽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房间门口。 明珠拿房卡刷锁时,像怕他跑了一样,仍保持着环住他的姿势,随后以极不顺手的角度按下把手,推开了房间的门,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黎骥程都不知道她嬌小的身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明珠如愿以偿地将他关进房间里,“咔哒”一声落了锁,将门卡当取电卡插在墙上,抢先占据主导权,如回家般轻松地对他说道:“你随意,不用跟我客气!” 黎骥程:“……” 明珠挑了張床扑上去,灵活地打了个滚,把两个枕头枕一个,抱一个,像一只蜷缩的猫咪一样,躺在床上歪着头,目光潋滟地看着他:“我先睡了。” “睡吧。”黎骥程贴心地为她拉上窗帘,遮住了室外刺眼的日光。 他有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国外生活,早已习惯了中午不午休。明珠则从幼儿园起就被中国的教育制度培养出了午休的习惯,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她前一秒还支撑着意识,想看他在干什么,下一秒已经呼吸均匀地陷入了酣睡。 显然对他毫不设防,极度信任。 明珠这一睡就梦到了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那天阳光正好,泛着新绿的枝桠越过窗棂,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黎骥程戴着坠着金链的金框眼镜坐在落地窗前看业内的权威著作,纸张每被他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就发出“哗”的一声细碎声响。 她在他家的别墅里踢皮球,频频发出扰人心神的动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隔着老远就冲他喊:“黎叔叔,你给我买的新球鞋在哪里?” “在鞋柜里,打开柜门就能看见了。” 过了一会儿,她穿着新鞋“蹬蹬蹬”跑过来,美滋滋地在他面前蹦了两下,问他:“好看嗎?” 黎骥程只看了一眼她,就又将视线移回了书本上:“不是在店里试过了?好看。但是穿着合脚更重要。” 她见他手里的书似乎比她有吸引力,放下皮球跑到他身边摘他的眼镜。 黎骥程下意识一躲,偏头捉住了她的手,肃声警告:“别调皮。” 她嘟嘴跺脚,两手叉腰:“书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陪我玩一会儿球吗?” 黎骥程说:“上午已经陪你玩过两个小时了,现在是我的阅讀时间,你乖一点,自己把球收起来。玩物丧志,你也应该多讀书,前阵子给你买的博物和旅行杂志还有社科书,都看了吗?” 她蹙着两弯娟秀的眉毛说:“我不喜欢读书,讀书很乏味,我讀再多课外书也不能让我考试的时候多考几分。而且我的学习成绩已经很优秀了。昨天胡老師还夸我呢,说要在家长会上表扬我,你能参加我们班的家长会吗?” 黎骥程闻言突然放下书,看向她:“你的学科成绩只能代表你的学习能力。那些课本上的知识依然有局限性,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思维方式和看待问题的角度,从而拓展你的思想深度。将来你面临诱惑与挑战,还是会只着眼于眼前的利益。如果我去参加家长会只能看到你们老师一味地称颂你的学习能力,不注重你综合素质的培养,那么我没有必要去参加。” 第21章 他说了这么多,她就听到了他不会去的言下之意,当即跟他闹了起来,把他的书夺过来狠狠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黎骥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起来,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妥帖搁在桌面上,目光虽然没有看向她,但身体已经面向她了。 “书捡起来给我。” 她浑身一抖,却执拗的没有照做。 下一秒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被黎骥程按在了他温热结实的大腿上,宽大遒劲的手掌很快也放在了她战栗的臀上。 她在惶恐之余兴奋起来,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壮志豪情莫名在胸腔里激荡,便高昂着天鹅般白皙纤长的脖颈,桀骜地挑衅:“书,我是不会捡,更不会读的!有种你就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要绝食抗议!” 最后怎么样了? 貌似是以她号啕着妥协告终的。 黎骥程的规矩是不許哭,不許躲,不许挡,不许撒嬌,不许求饶。 可惜她一样也没遵守,短短五分钟就丢盔卸甲,将这些禁忌犯了个遍。 她没心服口服,他強硬的捶楚和镇压就没有止境。 她柔软的五指却被黎骥程干燥温暖的大掌不容抗拒地牵着,十指相扣,引得她纤瘦的手臂自然弯折,被摁在玲珑有致的腰身上动弹不得。 她挣扎起伏的身躯和她娇柔婉转的泣音非但没有博得黎骥程的怜惜,反而得到了他冷静的鼓励。 “你这么馋都能狠下心来绝食,想必是下定决心了,精神可嘉。人生在世不能没有骨气,我很钦佩你宁折不弯的勇气,所以保持住,自己趴好别动,别让我再看见你的腿翘起来,否则接下来我会把你绑起来。” 时隔良久,他的开腔意味着新的转机,她自然不肯放过这唯一下台阶的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带着哭腔抽抽嗒嗒地问:“包吃住?我们等会儿吃什么?我饿了,我现在想活了,我要吃东西。” 黎骥程扬着尾调“嗯”了一声,蓄意勾起她的羞耻心:“炒肉不好吃吗?” 她机灵地讨巧道:“小动物那么可爱,我不要吃肉了,也不要吃南瓜和荷兰豆。” 黎骥程换了种形式挑逗她:“既然你点菜了,那我们今晚晚餐就吃南瓜和荷兰豆。” 她顿时怨自己给他出主意,皱着苦瓜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可惜黎骥程居高临下看不见她的神态,气定神闲地将她从自己腿上撵下去,捏着她的后脖颈拎她到墙角面壁思过。 她也不知道那天黎骥程过了多久才来叫她吃飯,只记得他回来时正看见她不老实地将手放在热熟的身后乱摸,又狠心给她补了几掌,然后抱她坐他大腿上给她喂饭,在饭桌上又提了 一次读书的事情。 他这样劝,她哪还敢不学? 后来她真的被黎骥程督促着读了好多书,期间各种工具轮流上身,有时候好多天不见他人影,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又多了好多令她一见到就想逃的重型装备。 她那时候才知道,那天黎骥程是晚上要去见一个大客户,懒得跟她计较,之后的每一次教育都比那天要求严苛且有仪式感。 他要是想整治她,有一万种法子让她就范。 时至今日她是真心感谢黎骥程苦心孤诣将她的阅读习惯培养了起来,因为每当遇到他人的刁难时,她都能引经据典顺利破局,变成了和他一样博闻強识的人。 但她更怀念的还是黎骥程温柔的一面。 那晚他将她拥在怀里跟她分享他读的那本书,教她怎么做标注,如何挑重点摘录。 她问了他一连串问题他都没有不耐烦。 重要的是他出席了她邀他去的那场家长会,夺了老師的位置,在讲台上做了一场演讲,是教导学生如何对待孤儿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之所以那么在乎卷面成绩,是因为考差了就得不到老师的关注和同学们的崇拜,会遭到欺凌。 他只是希望她学生时代美好的学习生涯可以自发屏蔽这些恶意的干扰,恣意又野蛮地生长。 长大以后她终于明白了黎骥程的良苦用心。 要是黎骥程没有让她读那么多书,她不会聪明早慧,更不会在这个年纪就醒悟,与一群拾人牙慧的鬣狗纠缠没有意义。 呼吁和强调受害者无罪是无用的,强权之下才有尊重。 全身心投入到丰盈自己这件事上,加冕之时自会鬣狗尽散,万兽来朝。 兴许在梦里情绪过于激动,明珠醒来时眼角竟挂了眼泪。 黎骥程不在房间里,她心里空落落的。 他和她一样忙碌了半天,不是也乏了吗? 怎么为了避嫌,索性不睡了? 明珠正要拿手机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黎骥程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楼下有蹦蹦床,要不要下来玩?] 第19章 不怪,是你的风格。 一觉睡醒,明珠神清气爽,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精气神。 黎骥程一叫她,她马上就下楼了。 拜托,那可是她最喜歡的蹦蹦床诶!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喜歡蹦蹦床,才蹦塌了黎骥程换了又换的三张床,还把责任推给生产床具的厂家,怪黎骥程买回来的床具质量差。 家里的床频频被送货和回收的工人抬进抬出,黎骥程每次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收拾残局,被师傅们怪异的眼神驳光了颜面。 但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定期带她去外边玩,像遛狗一样把她过剩的精力耗光。 以至于时隔多年,他仍深刻地记得她的喜好。 泯灭童心无异于扼杀天性,作为成年人的包袱,明珠是一点没有的。 不能肆无忌惮地展现本我,人生还有什么樂趣? 酒店的儿童樂園本来是为亲子家庭准备的,现在成了两个大龄儿童的专属。 黎骥程刚陪她跨进樂園里的海洋球池里,明珠就差点滑倒,向后栽进黎骥程的怀里。 她圆咕隆咚的腦袋撞过来,磕在他的下颚上,扭过脸冲他道歉时,圆润的肩头又仓促地擦过他敏感的胸膛,激起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酥痒。 明珠说了“对不起”以后就低头玩脚下的海洋球了。 今天她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品牌旗舰店送的用来做赠品的白袜子,被白袜子包裹的脚趾像猫爪,和光滑的海洋球接触的一瞬一脚把球踩飛。 她软软糯糯地“嗐”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轻?我还以为是实心的。” 想来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也不会有多重。 动腦筋想想就能想到的结果,她总是不愿意细想。 黎骥程时常会被她不动脑子草率行事的作风气得去半条命,可这一瞬还是会觉得她可爱。 或许,她本就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孩。 他知道自己只要对她说一句“怎么样,小孩,做大人不容易吧”,她保准痛哭流涕地倾诉她受了多少委屈,可他也知道自己受不了她这样哭,索性不触发这样的场景。 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明珠很懂得怎样自娱自乐,进了酒店的儿童乐园以后直奔蹦床,玩得滿头大汗以后才从蹦床上下来。 黎骥程在大堂接了一杯温开水给她带过去,被她接过去啜饮后,他将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她擦汗。 明珠和小时候一样,会迎着他的动作把脑袋凑过来,喝水的时候跟小猫喝水似的,安静乖巧。 她是一点冰的食物都不能碰的体质。 但凡偷吃一口冰,肚子都能疼一天,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他试过很多法子给她补气血都没有用,就是天生体虚。 中药她不爱喝,硬逼着她喝,她不但会明目张胆地倒掉,还恨不得把装药的碗扣他头上。 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就笑嘻嘻地把冰凉的小手往他的衣领里伸,想凶她,看见她那副阳光开朗童心赤诚的模样又不舍得掰她的坏毛病。 只有按老祖宗提倡的养生之道给她喝热水。 更要命的是明珠对海鲜和某些淡水水产随機过敏,一不小心就会起一身的疹子。 不过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还从来没有严重到休克过。 男人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難处,堪比让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明白的婴幼儿学高等数学。 一提起养孩子这件事,他就头痛欲裂,不比提起倒霉学生的导师轻松。 可真要他谈经验,他能开一场讲座,全程不停嘴。 明珠是他含辛茹苦抚养了三年的孩子,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将近三重代沟。 他正处在争权夺利的关键时期,没有硝烟的战斗趋于白热化,贪恋儿女情长只会让他前途尽毁,连庇护她的能力都失去。 而她还年轻,注定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遇见优秀的同龄人。 她有選择,他没有,起心动念就会万劫不复。 第22章 他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权衡利弊是他的专长。 可是今天和明珠共处一室时,他心乱如麻,一刻也无法在那间房间里呆下去。 因为中午在和巩思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明珠。 这姑娘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倾听和学习,对巩思雨的態度也非常热情积极。 这种谁都可以带领她走向辉煌的滋味着实難耐,令他从那以后便心不在焉。 他不知道除了工作方面的事宜,自己还能明珠说什么话,在酒店里溜达了一圈才找到这个儿童乐园。 嗯,不错,她会喜欢,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弥补没有去成游乐场的缺憾。 听起来是个好借口。 可他已经注意到了一件事——游乐场对于如今羽翼丰滿的她来说,可有可无。 高兴了就去,不乐意就不去,根本不是一个必選项。 和他这个人一样,随着她逝去的童年一起,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了。 那么他又怎么敢赌,自己的价值被她用完以后,不被抛弃呢? 她今天演技拙劣的假意投诚,在成熟的他看来就像个荒谬的笑话。 他却因为过于留恋,没有勇气去拆穿。 回程是夜航,航程短暂,飛機上的乘客几乎都是结束了白天的工作返程回家的。 折腾了一天,精疲力竭,不少人都从上飞機就开始打盹。 明珠也一样。 中午她虽然午休过,但交通工具上空气不流通,氧气稀薄,高空的封闭环境很容易让人感到大脑缺氧。 更何况她今天的体力和脑力都消耗得十分严重,幽暗的环境催生困意,她便熬不住了。 来时她还有事做,在黎骥程身边正襟危坐,拘谨地写着所谓的日记。 回程途中那个app已从她的手機上卸载,她无事可干,呆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到不如呼呼大睡。 于是她在飞机上睡得很香。 黎骥程忍不住给她盖上了自己来时穿的西装外套。 航班快到达浦东机场的时候,明珠迷迷 糊糊地醒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打哈欠、伸懒腰。 本能的动作是无意识的,她做都做了才发现自己身处云端,身旁还坐着保持在清醒状態下的黎骥程。 她歪头靠向黎骥程,在快要枕到他肩膀的距离顿住,用黏黏乎乎的气音娇声问:“黎叔叔,你中午就没睡,现在不趁机睡一会儿吗?” 她是在关心他。 也是害怕两个人都醒着不交谈会尴尬,同时觉得聊工作还不如冷场,生活上又不外乎那些日常的生活琐碎,两个人都不在一起生活,更没有共同话题了。 她睡醒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随性放松的状态,松弛感满满,因此对黎骥程的称呼也有所不同,不再是公事公办的“黎总”,而是从前叫习惯了的“黎叔叔”,此刻叫得也依然顺口。 这种亲昵的姿态大抵跟她今天午睡梦到了他有关。 怀念起往事,难免有些伤感和怅惘。 黎骥程的心下一颤,却仍旧淡定地回答她的问题:“马上就到家了,不睡了。” 明珠默了默,缓过神来清醒了一点,索性就横心将藏在心底的话直白地跟他说了。 “黎叔叔,我这次跟你出来,一天收获的东西可能比我在学校里苦读一年还要多,真的很感激你能带我出这次公差。期间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係好像拉近了一点,越来越像从前了。刚才飞机起飞前我想了很久,算是想通了,我们确实不适合发展上下级以外的感情,回去以后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你对我的偏爱而黏着你,我真的放下了,不爱也不恨了。” 黎骥程沉默了半晌都没有开口,良久才说道:“既然你想通了,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单独和你出门可能也就这一次,今后你还有很多出公差的机会,我尽量争取把你派到国外,你只用记住照顾好自己,不要太随心所欲,也不要粗心大意。在公司你就是员工,是我的下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要清楚,不要撇清关係的同时也撇清责任,项目出了问题我还是会找你。” 明珠点头答应:“我知道,我都会做好的。” 黎骥程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明珠迟疑了片刻,向他坦白:“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但是我觉得我得跟你说。” 她这个语气像是闯了祸才会有的,底气相当不足。 黎骥程心里顿时一沉,说:“你说。” 明珠难为情地开口:“你房子的钥匙我不小心给弄丢了。我也不知道掉到哪里了,发现的那天还沿着行动轨迹来回找了两遍,都没能找到,只好放弃了。” 他出国的时候电子锁还没有普及,又没有浪费钱请佣人来家里做事,别墅的大门用的还是古老的铜锁,钥匙丢了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忙打开。 她进不去,就没进。 后来给忘了是一回事,怕挨训又是另一回事。 她刚才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原原本本说出来,借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斗胆摊牌。 黎骥程闻言心想怪不得他回国以后没有在家里感受到她的生活痕迹,家具和地板上的灰都积了几层。 他当时还以为是她大学住校的缘故。 那天送她回出租屋,他心里虽有疑惑,但她已然成年,他回国以后也不宜邀她去家里同居,便默认她在外面租房是她自己的意愿。 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原因。 明珠见他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怪我吧……” 黎骥程见怪不怪:“不怪,是你的风格。” 明珠:“……” 第20章 明珠是处女吗? 成为销售以后,明珠的心情就和她有没有谈到豪掷千金的大客戶挂钩了。 没什么比开单赚钱更能调动她上班的积极性,就连大晚上被弹出的信息打扰,她也不覺得烦躁生气。 晚上才到家不久,巩思雨就给她发消息问她周末要不要去和她一起去参加一个高门槛的行業交流会。 她刚想马上说“好呀好呀”,忽然想到她没跟黎骥程报备就这么痛快地跟巩思雨跑了,在黎骥程眼里有点像过河拆桥。 于是她用委婉的语气征询黎骥程可不可以去。 发完消息以后她既忐忑又着急。 她怕自己给巩思雨回信回晚了,巩思雨不想带她去了,或者出现什么变故,到嘴的鸭子飞掉。 同时她也知道,黎骥程从来不处理急事,通常下班以后是不看消息的,很有可能会让她等到明天去。 明珠急得团团转,只恨巩思雨的消息发来的不是时候。 她十分钟前还和黎骥程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商量。 可现在她已经和黎骥程分开,手机里又只有黎骥程的工作号码,这时候打肯定是打不通的。 正当她想直接答應巩思雨再说的时候,黎骥程给她回了个电话:“她说的那个行業交流会去年也邀请我了,不过我今年不打算去。不管主办方噱头做得多足,实际上就是一群以获取行業信息为目的的业内人士聚在同一个宴会厅里听ppt,没多大意义。你可以跟着去看看,试着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但是别抱着把生意谈成的希望。人脈不是你跟对方见了一面,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就能叫做人脈。人脈需要花精力去经营,也很讲究契机,这种交流会最多叫社交。” 黎骥程一盆凉水浇灭了她的热情。 明珠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把她的心思拿捏得这么准的。 他怎么知道她是想去抱大腿的? 像她这样急于求成的新人很多吧。 她肯定不是第一个。 黎骥程不光知道她想去现场发名片,还知道她很急。 “你不用急着回alice,她那边可能也刚闲下来,突然想起白天答應过我的事,随便跟你搭个话而已。你先考虑好你想不想去再回,她只是随口一提,拒绝也可以。真有合作的机会,她会在你工作时间发出正式的邀请,不会这么随意。生意伙伴之间向来都是讲规矩的。因为在意,所以慎重。临时叫你,说明你只是个候补。” 明珠疑惑地问:“候补也是机会啊?我作为新人不是應该珍惜机会嗎?” 黎骥程就笑:“强者聚餐的时候是不会轻易让弱者上桌的,如果你在弱的时候上了桌,说明你就是桌上的那盘菜。上了桌,只有被拆骨剥皮的份。上赶着只会让自己贬值,卑微又廉價。你要是不懂得正視自己的價值,让自己安然无恙地呆在局外,你迟早会成为那盘菜,供所有人享用。” 明珠提出质疑:“一直呆在局外,不就出局了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誰不想上桌啊?可是上桌真的很难,不在桌上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办法上桌。” 黎骥程好像在喝水,她听见了他吞咽的声音。 第23章 那声音性感撩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也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耳垂上的耳坠取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 过了一会儿,黎骥程不紧不慢地对她说道:“方法自然是有的,不止一种,通常会结合许多种。比如借花献佛,借力打力,借刀杀人,等等,这些都是不让自己入局就能获益的方法。狩猎需要耐心,要步步为营,要审时度势,也要稳稳打好地基,用实力来支撑你给予他人的承诺。” 黎骥程说到这里有点不想继续指点了,言简意赅地给她指了条明路:“我现在跟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只要记住再危急的情况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三思而后行。得到好处的时候多想想为什 么是自己,被人设计的时候再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做事永远对事不对人。能做到这几点,你就能出师了。” 在黎骥程说到一半的时候,明珠就找到纸笔把他说的话记了下来。 这八年里她一直在从各门各派偷师,很少有这样可以明着提问的机会,她不愿就此放过。 即便是听出黎骥程不想聊了,她也要挑出要紧的重点,急不可耐地讨要方法论,追问道:“那我现在就是要积攒人脉,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技巧或者套路嗎?” 黎骥程又被她天真质朴的诉求笑到,但依然还是耐心地指点迷津:“自古真诚得人心。客戶都不是傻子,你接近对方究竟出于什么动机,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对方就知道了。就看你能不能通过交谈或者观察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对方的诉求,掌握达成合作的关窍。要想拥有人脉,你首先要懂人性,然后加以利用。不要锦上添花,要雪中送炭。” “我记住了,谢谢黎总。”明珠现学现卖,殷勤地说道,“您这个时间还没有休息,是猜到alice今晚会给我发消息,怕我不知道怎么应对,才专门等着我的吧?为一个人的付出被对方get到,真是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覺呢!黎总,您今晚不会睡不着吧?祝您好梦哦!” 电话那段的黎骥程被这该死的甜蜜滋味刺激得根本压不下唇角,佯装嗔怒地叫她的大名:“明珠。” “拜拜!晚安!”明珠露出得逞的笑容,飞快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她惊讶地望着黎骥程眼底若隐若现的淤青,呆若木鸡。 他真一宿没睡啊? 中午午餐过后,同事们聚在茶水间里泡咖啡。 顧天翼也在其中。 其他同事都戲谑地叫他“小顧总”。 明珠正好要洗杯子,进来听见,不解地问:“你们怎么都叫他小顧总,是有什么好消息吗?要升职了?” 她现在是销售部的主管,是今年秋季入职的新人里升职最快的。 哪怕她这样问有凡尔赛的嫌疑,也因为不可限量的前途让人对她肃然起敬。 再者她当了领导以后,地位上升,就和普通员工有隔阂了。 她提问,其他同事回话时都会说得很保守,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她误会,忙不迭解释:“此顧总非彼顾总,不是公司里的职位。我们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天翼家是做外贸生意的,他父母有心让他出来历练,他这才会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但天翼干起活来也麻麻利利,和他这么好的人一起共事挺愉快的,只是调侃,没有别的意思。” 哦—— 有资源有背景的小少爷。 还是外贸行业的同行。 那他父母岂不是潜在的大客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不就是明珠日思夜盼的人脉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她吃! 调岗以来,她都是跟在黎骥程身后吃经济的,还没有自己去打过野。 她想开张都想疯了。 开单才是要紧事。 她将贪婪的目光放在顾天翼清秀的面孔上,看得顾天翼不好意思起来。 顾天翼腼腆地别过脸,苦笑着对大家说道:“没办法,到了被催婚的年纪,不出来干出点业绩,就得呆在家里听唠叨。即便现在我有工作了,还是会被催。我都想找人陪我演一场戲,把二老先应付过去了。” 同事讶然道:“你这么小就被催婚呐,我还以为只有底层妇女才会被催婚。” 顾天翼说:“我父母是农村出来的,思想观念比较传统,就是觉得要不是当初他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不会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么大,并且衷心为他们这么多年没有抛弃彼此而感到自豪,坚持认为两个人一起努力好过一个人拼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们,两个人都挺固执的,听不进一点劝,作为儿子我只好受着喽。” 低情商发言:你父母真难缠,誰摊上谁倒霉,哪个好女孩都不会愿意嫁到你们这样的家庭。 高情商发言:“那你父母这么多年情比金坚,还把事业做这么大,真不容易。” 明珠的发言:“不就是演一出戏,让他们安心,好给你降压力吗?这个简单,我可以陪你演这出戏。我们年纪相当,你父母应该能信。” 她可是严格按照黎骥程的指导贯彻落实的。 通过友善的沟通和敏锐的观察挖掘潜在目标客户需求。 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她有多想要拿下顾天翼的父母了。 她真的太机智了。 从身边人开始建立人脉,多么脚踏实地啊。 这悟性,这慧眼,没谁了。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顾天翼没忍住,迷茫地“啊”了一声。 明珠立起五指,一本正经地说:“不要客气,这是我身为同事该做的。” 怕顾天翼不好意思,她笑眯眯地找借口说道:“而且我真的很想去你家蹭饭,在餐厅吃到的都是预制菜,想避雷结果全是雷,我现在急需一顿家常便饭拯救我的味蕾。” 顾天翼恍然大悟后笑起来:“好啊,合作愉快。” 于是明珠一下班就和顾天翼回家扮假情侣了。 今天明珠下班跑得格外快,黎骥程心里起了疑虑。 他心不在焉地打完下班卡,忽然听到有人在过道里议论:“明珠是处女吗?” 听到公司职员这样公开议论大尺度的话题,黎骥程本就生气,更何况当事人还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正准备过去为明珠讨说法,就听到那人旁边的同事说:“我觉得是的诶。外表温婉柔和,内在富有活力,做事细心严谨,因为过于追求细节,会显得有点挑剔。” 原来说的是星座。 他放下心来,过去问她们:“你们跟她关系不错,应该知道她今天下班去哪了吧?” 两个女同事对視一眼,然后挤眉弄眼,最后暧昧地笑起来:“她跟隔壁人事部的顾天翼去见他父母了。” “别说,两个人还真挺般配。” 黎骥程面上不动声色,手中的拳却倏然握紧,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分明。 第21章 保持通讯畅通,我三分钟后…… 像顾天翼这样性格温和敦厚的男生,其实挺适合过日子的,跟他说什么他都会说“好”,万一意见不合他也不会反驳,被人攻击了就一笑而过。 性转一下就是那种被原生家庭教育得毫无攻击性的乖乖女,任谁和他相处都会覺得輕松愉悦。 顾天翼有自己的車,是一辆近期才面市的新能源电車顶配,透着一股低调奢华的气质。 外观美观,空间宽敞,内饰简约,足以彰显中国制造兼顾实用和审美的创造力。 明珠见了禁不住“哇”了一声,问顾天翼:“你父母出资给你买的?” 要是换作某些自尊心强烈的男生,被她这么问就要不高兴了,可顾天翼很实在,笑着真诚道:“没有办法呀,刚工作,还没攒到什么钱,只有啃老了。” 明珠点点头,又问:“你驾照拿多久了?”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虽然她自己不会开車,但她对司机的要求还蛮高的。 主要是现在“马路杀手”太多了,上路以后就像马路是他家开的一样,横冲直撞,压根不管路上的其他車辆。 变道是不打转向灯的,超车以后是立刻降速的,遇到斑马线是不刹车的,还见到水货司机就把罪责扣在女人头上。 女人开车最多也就是车速慢一点,在路上肆意妄为的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明珠每次坐网约车遇到脾气暴躁的司机体验感都很不好。 自己开得不见得有多好,路上还一直骂人。 顾天翼自然不是脾气暴躁的司机,但她从来没有坐过顾天翼的车,一时间要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对方手里,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她已经被黎骥程惯坏了。 黎骥程总是给她一种很沉稳的感覺,跟他 在一起的时候,不论做什么,心里都不会慌。 一旦感受过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再和别人身处陌生的环境,多少都会犹豫。 第24章 顾天翼实话实说:“我是高中一毕業就拿了驾照,当时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趁着高考后的假期在考,也算赶了一波时尚。大学期间我是没怎么碰过车,实习的时候也是坐领导的车。不过你放心,我经常去电玩城开电子赛车的,也是老手了。” 明珠:“……” 电玩城里全真模拟的赛车也能算经验吗? 电子赛车能教你怎么應对路上遇见的紧急情况吗? 顾天翼不加最后一句安慰话,她还能放輕松。 顾天翼安慰完她,她顿时感覺自己上了一艘贼船,由不得她不紧张。 她不该多问这一嘴的。 明珠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系紧安全帶,还专程拽了拽,确认牢固才安心。 她决定了,她要自己抽空去把驾照考下来。 把自己的命交付到别人手中的滋味真不好受。 大女人只能靠自己。 顾天翼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开车时不着痕迹地当心了一点,很照顾她的情绪,还特别注意没有在开车的时候找她聊天,一心一意观察着四面八方的路况。 半个小时就平安无事地将明珠帶到了他家门口。 顾天翼不是那种能够準确概况出父母的性格特点,并且在女生面前议论父母的人。 到了以后他柔声对明珠说:“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也不一定要一次成功,失败也没关系,就当是来我家做了回客,欢迎下回再来。” 明珠从小到大的胜负欲都超强,他这么一说,无异于让她临阵打退堂鼓,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闻言拍拍胸脯,比着大拇指对他承诺:“我既然答應了你,就要竭尽全力。包在我身上,必须肝脑涂地好吧?” 顾天翼窘迫地笑着说:“我就怕你太迁就我,让自己受了委屈。” 明珠也笑:“没什么好委屈的。你爸妈能在事業有成的同时把你培养得这么出色,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顾天翼也被她奉承得不好意思,对她说:“我们同事之间,就不要讲这些虚的了。我知道你这么活泼开朗,一定可以把我爸妈哄高兴,我希望你今天也能开心。” “好的。” 和顾天翼做朋友也太舒服了。 明珠在心里暗自决定,要把他加入蓝颜知己的名单里。 买卖不成仁义在。 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在来之前,顾天翼已经提前和父母打过招呼,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于是顾父顾母特意準备了丰盛的晚餐招待。 一进院子,不知从哪飘出了独属于小龙虾的喷香诱人的香气。 明珠耸着鼻子嗅了嗅,胃里的馋虫顿时被勾出来了。 小龙虾不是好处理的食材,单是清洗就要花费好多工夫,可见老俩口的用心。 明珠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正要客气地跟老俩口说“劳叔叔阿姨费心了”,突然看见系着围裙的保姆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想必厨房是在楼下。 她独立生活久了,都忘记现在连中产家庭都请得起保姆了,更何况顾天翼家是有钱的。 这也提醒了她,她来是带着谈生意的目的的,不能真当自己是顾天翼的“女朋友”了。 “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好。” 明珠跟老俩口礼貌问好后,便被奉为了座上宾。 顾天翼家的房子是建在陡坡上的花园洋房,楼上是標准的四合院,楼下则是宽敞的庭院。 他们停车后进的门是二楼的门,下了楼梯以后别有洞天,餐厅就在一楼的庭院旁边。 餐厅里的桌子是中式的八仙桌。 庭院里还有一个茶桌,做成了古时候流觞曲水的形制,别有一番情致。 好在明珠是见过世面的,才没有因为顾天翼住在远近闻名的富人区,家里房屋的结构又这么特殊,而手足无措。 她见过更豪华的房子,也见过更别具一格的装修,自然能做到波澜不惊。 就凭她没有大惊小怪地感叹和四处东张西望,就已经给老俩口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老俩口对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们年轻人都爱吃小龙蝦,我赶紧让李姐去超市的水产区买了一些。本来要做油焖的,天翼更爱吃蒜蓉的,我就让李姐做的蒜蓉的,不知道合不合明小姐的胃口。” 顾天翼的母亲把小龙蝦推到明珠面前,一边劝她多吃点,一边问:“我听阿翼的意思,明小姐不会自己做饭啊。做饭是起码的生存本领,还是要学一下的。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能做五道菜。你们要是将来一起过日子,两道菜还是要能做的,不能总吃外卖。那个用的什么材料都看不到,不健康。” 从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来,夫妻俩更关心儿子而不是儿媳,对于儿媳妇的要求是会做饭,而且是给他们儿子做饭。 做饭只是家务活中的一种,其他家务活势必也涵盖在内,女孩子嫁到他们家百分之百是做保姆的。 这就是在对她做服从性测试。 明珠怀疑面前的小龙蝦也是测试題。 因为每一只小龙蝦上都裹满了酱汁和油,剝前要用嘴把油吸掉才好剝,这样很考验女孩子的吃相。 而且过程中要不要麻烦顾天翼帮她剝,给不给顾天翼剥,也能看出她对未来老公的态度。 反正又不是真要嫁过来,明珠心想无所谓,就一直维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自己剥虾,还时不时剥好了放进顾天翼碗里,佯装温柔贤惠的样子,昧着良心夸顾母年轻貌美,夸顾父生财有道,侃侃而谈。 先是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題,随后带着目的往他们公司的业务上引。 可惜她完全是白费口舌,顾天翼的父母只关心她的私人问题,忽然唐突地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明珠手指一顿,过了很久才微笑着答:“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顾天翼的父母好像对她更满意了一点,明珠却蓦然察觉了指腹间传来的刺痛。 小龙虾的虾壳很硬,尤其是虾头的部分。 她的手指娇嫩,在剥的时候免不了被虾壳扎,积少成多,就扎出了外表不易看出的隐形伤口。 被辣油浸染,伤上加伤。 桌上的虾壳堆了不少。 保姆上前来更换骨碟,将虾壳都清理掉。 明珠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吃了很多虾了。 她心里莫名担忧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对小龙虾过不过敏。 顾天翼见状往她碗里夹了些其他炒菜,又抽了纸巾宛如真男友一般替她擦干净手,对自己的父母说:“好了,别光顾着聊天了。这么多菜呢,剩下就浪费了,你们都多吃点。” 顾父顾母连声应承下来,却还是有意无意地用相看物品的目光打量着明珠。 接下来,明珠都吃得食不甘味。 也许顾天翼就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才会在来前给她打预防针吧。 当然,她今天也并非全无收获。 顾天翼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终究是被她的真诚打动了。 饭后他送她回家,在车上对她说道:“将心比心,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拼。黎总那么能干的一个人,肯定对你们的业绩要求很高。我还认识一些同行业的叔伯,改天介绍给你认识,但愿能早日帮你达成目標。” 明珠好歹是如愿以偿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谢谢你啊,小顾总。” 顾天翼无奈又愧疚地说:“如果不是我爸妈对儿媳妇这么 挑剔,我真的挺想追你的。但看这情况,还是算了吧。” 明珠懂他的意思,笑着应和:“做朋友就挺好。” 他们简单随性地聊了一会儿,凝重的气氛总算舒缓了。 顾天翼将她妥帖地送到家就回去了,明珠却惊慌地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她浑身上下都开始痒起来,随意抠了两下,竟抠出了疙疙瘩瘩的质感。 她忙不迭低头一看,不管是抠过的还是没抠过的地方都浮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完了。 她对小龙虾过敏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她瞬间六神无主起来。 她和顾天翼好不容易算是好聚好散了,总不能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把他召回来算账。 可是她又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什么状况,情急之下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黎骥程打电话。 黎骥程真接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听到他低沉的“喂”声沉默了好一阵。 “明珠?” 黎骥程开始叫她的名字。 她心慌意乱地叫他“黎叔叔”,声如蚊蚋地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嘴馋吃了点小龙虾,现在好像过敏了。” 黎骥程气压阴沉,语气阴冷地问:“只是吃了一点吗?” 自然不止一点。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都快吃了半锅了。 第25章 她心里知道答案却压根不敢应声。 直到黎骥程跟她确认她的位置:“你现在在家还是在哪?” 明珠利索地交代:“在家。” 黎骥程就甩给她一句话:“保持通讯畅通,我三分钟后到。” 明珠听着他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的命令,不由腿软。 根据过去多年的经验,她可以清楚地得知这是他盛怒的标志。 好消息:她有救了。 坏消息:也快没命了。 第22章 你先把病养好,其他的别多…… 黎驥程到的时候明珠的喉咙已经完全肿了,不仅说不出话来,还有点呼吸困难。 送进医院以后,直接挂的急诊。 黎驥程忙前忙后替她办手续拿单子,缴完费到病床前陪她输液,遵照医嘱带她做检查。 经过一夜的折腾,好歹是把她这条命保住了。 抱着侥幸心理挑战身体极限的代价就是住院。 明珠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难受得不得了,一看手机就头昏腦胀,连在病房里看工作消息都做不到。 她打电话给黎驥程实际上也是想顺便跟他请假。 她的假是批了,没人願意接手她手头的事务。 黎驥程担心她这样回去上班遭人编排,没把她的工作分配给别人。 她所有的工作任务都是他亲力亲为。 需要她签的字也是他直接用自己高一级的权限代签的。 这样一来,他没法守在她病床前陪她,只请了个烧火阿姨给她做了饭菜送过去。 明珠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这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跟坐月子一样,总算是从虚脱的狀态脱离出来,逐渐恢复了些许精神。 公司的福利待遇是业界良心,专门设有工会来负責组织活动和关愛员工的身心健康。 每个员工除了五险一金、免费体检和带薪年假,还能在生病或家里出事时获得一次慰问。 这个福气一般人都不想要。 明珠却入职没满半年就已享受到。 一群人用工会批的慰问金买了果篮和牛奶,组团来探望她。 说得好听点是慰问,说难听了就是把她当动物园里的动物围观。 拍完照打过卡,一拥而散。 顾天翼听说她从他家回来就病了,猜到和他有关,但没猜到具体的原因,也不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揽,就抱着心照不宣的愧疚感去花店买了束鲜花来看她,遗憾地表示那些资源只有等她痊愈以后再介绍给她。 有这块饼在嘴邊吊着,明珠也不好意思責怪他,客客气气跟他寒暄了两句就放走了他。 顾天翼离开时正好撞上来病房里探视的黎骥程,尴尬地打起招呼,明知故问:“黎总好啊,您也是来看明珠的吧。” 说到这里,他便看见黎骥程两手空空,纯粹只带了个人来。 空着手来看病人通常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为人抠搜,一毛不拔。 第二种是,不是第一次来。说明跟患者关系亲近,所以才会一再探望。 黎骥程肯定不是第一种,那就是第二种。 顾天翼讶然怔忡了片刻,敌不过黎骥程不动声色释放的威压,低头想溜,却被黎骥程叫住,询问当晚的情况。 顾天翼不敢隐瞒,就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跟黎骥程说了。 当然,也掐头去尾省略了许多他自認为无关紧要和心虚不敢说的细节。 黎骥程听完就对他说:“你们私人的事情,你情我願,我管不了。但这还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因为生病影响到工作,而且进了医院。醉驾出了事故需要追究同桌一起喝酒的人的责任,学校或公司组织活动出了任何问题也能找到相应出面担责的人,不是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你就与你无关。她这次是运气好,抢救回来了没死成,死了你们全家都得上法庭,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警察了,所以你不用觉得无辜。” 顾天翼连连赔不是:“对不起黎总,是我没照顾好明珠。” 黎骥程面不改色地说:“我不是想让你进去跟她道歉,也不是想以个人名义追究你的责任,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和你的家人究竟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愿意配合是一回事,你们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就算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家人也不該对她全无尊重。” 顾天翼欲要争辩。 黎骥程就列举出了几大罪狀:“首先,开餐前你们没一个人问过她有没有忌口。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她没有忌口,你们是不是也該征询一下她喜欢什么口味?我没有见过一个东道主是这么招待客人的,竟然会不顾客人的意愿直接安排可能会导致过敏的菜品。那么她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客人,是不是就会因为顾及主人的感受而不好意思开口?” “其次,一桌菜里,不是只有虾,她为什么不吃别的菜非要吃虾?仅仅因为馋?” 顾天翼回答不上来。 黎骥程熟稔道:“据我所知,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吃虾蟹翅蹄这些东西,一来这些食材哪怕是烹饪过也依然难料理,她连水果都不爱吃带皮的,剥香蕉都嫌费力,绝对懒得动手。二来,她是一个非常在乎面子的女孩,会觉得在外面吃这些东西有损她的淑女形象。人人都愛吃的东西,她不见得喜欢。所以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甚至忘记了拒绝,吃了那么多?医生说她食用的量严重超标,再晚点送医命都没了,你当时就没察觉她哪里不对吗?” 这是真没有。 不在乎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她的状态。 “最后,也是我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黎骥程眼里的怒火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她无偿帮你摆平父母,你作为获益的一方是不是应该提前了解一下她的家庭情况,比如她的父母是否健在,然后提前跟你的父母嘱咐一声,不要专往她痛处上戳?抛开现在的婚恋市場男婚女嫁有多随意不谈,你平时也是这么做事的吗?” 黎骥程劈头盖脸的责问把顾天翼问得哑口无言。 不仅三言两语就打破了他之前心里所想的“明珠生病是她自己导致的”的認知,还以小见大地将他在日常生活中的失误和工作能力搭上了关系,他想质疑黎骥程的立場都不行。 他沉默半晌,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反驳黎骥程的理由,于是只顾低头认错:“是我太年輕了,没有处理好事情的经验,今后我一定多学多做。也请您千万不要责怪明珠,在这件事上,都是我不对。” 黎骥程心里和 明镜一样,闻言不由冷笑。 他这样说,表面上是在为明珠担责,实则茶言茶语地来了一招围魏救赵,把明珠牵扯进来为自己开脱。 黎骥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对顾天翼说:“她的错自有她自己承担,你的过失就是你的责任。我依旧是那句话,我今天不是特意来追责的,只是把话说清楚,免得你因为这件事,对她动不该有的念头。” 职场上的男男女女谈恋爱,就像宫里的太监宫女找对食一样,过于小儿科,也注定长久不了。 但他还是把顾天翼放在了眼里。 因为他不是在吃醋,而是在警惕地质疑顾天翼的居心。 他面试时看过顾天翼的个人资料,这个男生进城以后户口还是农村的,家里经济条件不错,明显是赶上时代风口的暴发户,做外贸生意时侥幸赚到了点小钱,就像是跟在巨鲸身邊混饭吃的鱼群,谋生不成问题。 小镇出来的人乍一见到大千世界,有野心再正常不过。 他一向对寒门难出贵子的观念不敢苟同,认为草根出身的人有韧性、肯打拼,心机重城府深也未必是件坏事,顾天翼又是一副甘愿吃苦耐劳的模样,他觉得孺子可教,可以先试着培养。 当时他恰好看到顾天翼的履历里有在他以前合作过的公司实习的经历,索性给高分放进了公司。 没想到顾天翼心浮气躁,看到明珠升职以后就沉不住气,在茶水间里吹牛,夸大自己的家庭背景,借此满足自己的好胜心。 如果明珠这条小鱼没上钩那还好说,现在不仅上钩了,还暴露了自己友善心软的弱点,那么顾天翼不加以利用,他反而觉得顾天翼这个人不中用。 最近网上流传的“我的八百块在打我的八千块”这个梗,本来是用在家养的狸花猫和高级品种的进口猫上的,此刻用在顾天翼和明珠身上不能更贴切。 他不是一个护短到不讲原则和驭下技巧的高层领导,看着顾天翼被他敲打后蔫头耷脑地连连保证“不会的黎总,我对明珠没有看法”,淡淡说道:“明珠升职升得快是因为她有灵气和悟性,偶尔犯点小错也阻挡不了她的进步。我知道你们同批进来,她升这么快,你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你只要在人品上稳住,不要自作聪明,用心在工作上做出成绩,被提拔也是迟早的事。” 第26章 顾天翼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的安慰,就听他话锋一转。 “她现在是被功利心冲昏了头,又病着,没有仔细想你手里有资源为什么不自己申请销售岗。等她想明白你在糊弄她,你准备好承受她的反击了吗?从她一进公司就敢反闫泉的那件事来看,你应该知道她不是善茬,确定要为你那点虚荣买单吗?你的家底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除了你家那套房子值钱之外没别的资产了,公司也不过是空壳而已。我建议你跟她照实说,免得承诺了却拿不出来,闹得难堪。” 顾天翼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黎骥程冷静地抬眼,用犀利的目光望着顾天翼,喜怒不明地告诫:“公司本就是角斗场,勾心斗角从来没有少过,我见过许多阳谋用得漂亮的年輕人,也从他们身上也学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如非必要,我不会轻易插手介入。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你的那点心眼根本上不了台面。枉我在你们卓总面前力荐,你的表现真令我失望。年轻人,光有野心是没用的,不好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就会像现在这样连转正都做不到,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到了出局的边缘。” 顾天翼瞬间面如土色。 黎骥程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漫不经心道:“好了,我言尽于此,你是聪明人,自己看着办。” 说着他便抬腿进入病房,将顾天翼隔绝在了病房外。 明珠早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进入病房时,她正在试图藏顾天翼送她的鲜花。 花束新鲜娇艳,衬得她皮肤更白,身上的红疹愈发显眼。 两人目光交汇,明珠无措地将手里的鲜花飞快放回桌上,面容苍白地小声说道:“您是不是在跟顾天翼说话?我听你们好像在外面说了很久,都说什么了呀?” 黎骥程没停多久就朝她迈步走来,不冷不热地说:“你先把病养好,其他的别多想。” 明珠不假思索地顺着他的话问:“养好病之后呢?” 黎骥程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云淡风轻道:“跟我回家。” 明珠心动难耐。 她正飘飘欲仙,就经历了人生中的又一次大起大落。 只见黎骥程站在桌边,低下头,伸手闲适地摆弄娇艳欲滴的花束,无情的话语自然而然地从他唇间说出。 他甚至连“受罚”这样的书面语都不肯用,直接用露骨的大白话无情宣判。 “准备撅屁股挨打。” “这次轻不了。” “哭也别想逃。” 明珠立刻热泪盈眶,脸皱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叫:“黎叔叔不要……我也是刚死里逃生……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不想挨巴掌……你打得可疼了……真的。” 她不说还好,说了黎骥程胸腔里的怒火更盛,压根不理会她可怜的哭求,自顾自说道:“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巴掌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你的这次死里逃生,值得动藤条。” 第23章 好,你认就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觀察期,明珠终于可以出院了。 出院以后她回公司处理了住院期间延误的一些事宜,回归了正常的工作轨迹。 由于黎骥程在病房里预告过,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疹一天天褪去,不禁陷入了已知未至的惶恐当中。 有些身体部位的恢复情况只有她自己能看见,黎骥程每天都会问她一句“好了没”,她的回答都是“还没”。 搞得同事都以为黎骥程问的是工作上的事务,好奇而惊讶地问她:“什么活你幹了这么多天都没完成?你居然就这么直接回的黎总,你好歹报一下进度到哪了啊。你没见黎总这几天盯咱部门的事盯得这么紧,活腻了吧你。” 她听完露出苦涩的微笑。 她没活腻,只是快死了而已。 她报了才怕不是嫌命长,黎骥程现在听到“红疹”两个字都恨不得弄死她。 在他没收拾她之前,她可不敢这么嚣张放肆。 又过了几天,当她莹润白皙的肌肤被养得光滑细腻如初,黎骥程再问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顿时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他直截了当对她说:“下了班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该来了终于要来了。 除了心理上千丝万缕的变化,她的身体似乎更懂她,一秒起了微妙的化学反应。 她没忍住并了并腿,身后的肌肉线條收缩了好几重弧度。 她是一个三觀完备的成年人,要是不愿意接受黎骥程的教导可以交给现行法律,隨时都能报警。 想当初她面对闫泉的pua时也张牙舞爪没怂过。 可对着黎骥程,她嘴上说着好怕怕,心里想的却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讓她给盼到了。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用命换来的场景。 作为一个得偿所愿的人,她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作为一个脆皮反骨仔,她又很不喜欢这种过错在自己身上,疼到炸裂也无法自行叫停的感觉。 她想要的是黎骥程在她需要解压发泄的时候主动送上门,而不是这样在她突破他的容忍底线后,被迫被他拎回家。 意料之外的被动局面令她局促不安。 她倒不是担心黎骥程会失手对她的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因为她这條命都是他不遗余力救回来的,而是沮丧于她这次失去了支配地位。 程度完全是由黎骥程决定的,她无权发表意见。 她从小到大都是聪明机灵的孩子,会审时度势,会察言观色,黎骥程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她都看在眼里。 只有他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调皮捣蛋,一旦他表现出丧失耐 性的征兆,她就会一秒消停,坚决不触碰他的逆鳞。 所以她基本上没有见过黎骥程气成这样——放弃所有富有内涵的辞令,用最原始的、最能体现他态度的简短句型跟她沟通。 这些天黎骥程都没正眼瞧过她,对着其他人却依旧和颜悦色,以礼相待。 他最近在忙着开各种会议,开完公司内部的会,开跟客户的会,时不时带着合作方参观公司和游览他们当地的风景名胜区,并且晚上竟然罕见地参与了应酬,还一反常态地留在公司加班。 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忙,还是为她的事烦心,想隨便找点事做,以分散精力,平息怒火。 明珠更害怕了。 人生起气来怎么能可怕成这样? 连带着整个部门的同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听同事们议论黎骥程的时候,她心知肚明,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十分愧疚。 下班后,明珠带着紧张又焦虑的情绪摘下工牌,哭丧着脸去黎骥程的办公室找他,跟他一起下班回家。 黎骥程关了办公室的電脑和灯,一如既往地跟行政秘书和其他下班回家的同事点头问候。 明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忽然听到有人舒气感叹:“我的天呐,黎总可算是跟以前一样按时下班了。” 她听到了,黎骥程一定也听到了。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问她:“生病错过了交流会,你跟alice解释了嗎?” 明珠没料到他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懵了一下,差点茫然地“啊”出声,半晌才一五一十地回:“解释了。她表示理解,说下次再约我一起。” 她生病期间有些事黎骥程是不能代她做的,比如给鞏思雨回话。 鞏思雨貌似本来就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如果再代她传话,相当于把她当作了附属品,而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客体,会影响巩思雨对她的印象,那么巩思雨以后可能就不想再带她了。 黎骥程淡淡“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算是结束了他们这些天冷淡的关系,拉进了一点距离。 随后他温柔体贴地带她吃了一顿她心心念念的涮肉火锅,还在她想补充碳水的时候二话不说给她点了一碗正宗的羊肉泡馍,耐心花了半个小时给她把面饼一点点掰碎,丝毫没怀疑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黎骥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五指处于弯曲时性感得能轻易勾起人的欲念。 由于还没结婚,他的手上一枚用来装饰的戒指都没有,裸手给她的感觉就很燃烧荷尔蒙。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双手,打在她臀上,怎么会那么痛。 想着想着便对他这双好看的断掌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明珠喝着羊肉汤往店面外的商城瞟,存着逃避现实的心思试探着问他:“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黎骥程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闻言笑了一下,顺着她的话题问:“最近有上映什么值得一看的電影嗎?” 明珠马上打开购票软件查询。 店里网速慢,页面都还没有完全显示,她就听黎骥程幽幽道:“但你要知道,电影院里,疼了,是不能叫出声的,只要你能忍。” 第27章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她在劫难逃。 明珠火速关掉了购票软件,提出要先去逛一趟超市。 黎骥程同意了。 他穿着高定西服陪她逛超市回头率百分百。 可他稳如泰山,感到社死的只有明珠。 被人围观了一会儿,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面子放飞自我,直接在超市里拆了包小熊饼幹,打算吃完再拿包装袋去收款机器上自行刷條形码支付。 她边逛边吃边扫荡。 除了一大堆进口零食和饮料,还去日用品区买了牙刷、拖鞋和一盒粉粉嫩嫩看起来就香气扑鼻的磨砂膏。 她已对今晚不得不在他家过夜的结局有所预料,做着心理暗示开解自己,放松心态,接受现实,乐观地准备先把自己哄开心了再说。 黎骥程推着购物車在她身边跟着,脸色已不似刚才在公司时那么阴沉,静静听着她叽里咕噜地碎碎念:“我那天刷到一條用高级护肤品给鸡做马杀鸡的视频,看到最后那只鸡变成了一锅鸡。我当时心想这不是纯纯暴殄天物的神经嗎?现在我想我能充分理解那只鸡的心情了。” 黎骥程一秒听懂她的暗示,会心一笑,佯装无动于衷:“乳霜我给你准备好了。” 明珠一噎,顿时闭嘴了。 随后她又逛到一排摆放着各种品牌卫生巾的货架前,垂眸沉思良久,然后回头对黎骥程说:“我的生理期就是这两天了,生理期不能挨屁股揍,不然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黎骥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有的是耐心。” 明珠不由气急败坏,但也没忘記打别的主意来积极自救,狂往购物車里填装完全不需要的商品。 这么多东西要想带回去,都是要拎的。 把黎骥程累瘫了他就没力气再收拾她了。 计划通! 到了要付账的时候,黎骥程负责在自动收款机上扫条形码,明珠则笑眯眯地把购物车里的商品一件件往桌面上搬运,沾沾自喜道:“这就要考验你的收纳能力啦。” 黎骥程不置可否,刷了个一次性购物袋,兜风将购物袋撑开,随即措置裕如地将扫过的商品往购物袋里装。 明珠的如意算盘打得好,谁知黎骥程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在出超市前就点了好几个跑腿,只把她即将要穿的拖鞋抽了出来,然后便将他们买的其他东西都交给了跑腿。 他开着汽车风驰电掣,讓人家骑着电动车扛着尾气在后面追。 明珠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么骚的操作。 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到达他家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夜幕低垂,月亮被阴云遮蔽。 黎骥程先开门,后开灯,接着将踌躇不前的明珠一把提溜进了屋里。 明珠一手握着一只新买的拖鞋,合掌“啪啪”轻拍着,给黎骥程展示两只拖鞋间勾连的那条塑料细线,强颜欢笑:“还请黎总给我剪彩。” 黎骥程回到家又严肃了起来,因此她不得不跟他开点玩笑调剂,试图缓和重新凝固的气氛。 可惜效果不佳。 黎骥程面无表情地进屋拿了剪刀过来,利落地剪掉了那根细线捏在手中,压迫感十足地看着她换了鞋。 不一会儿,那些跟在他们后面的跑腿也到了。 黎骥程出门取货。 等他去而复返,明珠仍站在玄关一动不敢动。 他家里的陈设跟过去比起来一成不变,她能够轻车熟路地找到每一样家具和物品的位置,这些年积的灰也早被他打扫干净了,没有什么阻挡她步伐的障碍。 可她依旧站得如同一座雕塑。 黎骥程没管她,换鞋后径直走进家里,沉声命令:“去沙发上跪着,裤子脱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摆好我想看到的姿势。” 说完就兀自离开了客厅。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呼吸骤停,鲜活的心脏“扑通”直跳。 她知道他去做准备了,所以要求她也做好准备。 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怕极了。 明珠不情不愿地转身跪上柔软的沙发,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静静望着黎骥程离开的方向。 没多久,黎骥程提了个装水的木桶过来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也用布袋一同兜了过来。 木桶里装的是一看就泡了很久的藤条。 他的确很多天前就说要给她一次难忘的教训。 她当时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当他是在吓唬她。 毕竟在她眼里,黎骥程不是一个残暴的人。 当别人家的父母还在暴跳如雷地死命劝学时,他却温柔地跟她说只要她态度端正,考多少分都无所谓,学习只是一种人生经历,不用特别努力,但务必尽力。 他总是能从她身上发现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总是比别人看到的多一些。 他对她那么好,她还能把他惹生气,就是她的错了。 黎骥程不紧不慢地给她屁股上涂了层乳霜,用温热的手掌認真仔细地一点一点抹匀。 明珠感觉梦回小时候在防疫站打疫苗。 只不过那时候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她怕极了黎骥程。 光滑的藤条泡水后韧性极佳,挥起来不会掉渣,也不会轻易折断。 连卖藤条的商家都说,这玩意放在家里吓唬孩子特别管用,一般当桃木剑供起来就能起到镇宅的功效。 黎骥程一直都把这根藤条挂在墙上当艺术品。 现在取下来了,即将用到她身上。 挣扎是一种本能。 黎骥程当着她的面擦干藤条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喷洒酒精消毒,然后“唰”地试着挥舞了一下。 恐怖的破风声瞬间逼出了她的眼泪。 听着就是一件能将她的屁股劈成八瓣的大杀器。 明珠怯生生地望着他,泪眼盈盈地问:“黎叔叔,真的不能不用这个嗎?我不想挨这个。” 黎骥程要的就是这个震慑效果,冷声问:“医院是你想进的吗?” 明珠把头摇成拨浪鼓。 她疯了才会在这时候点头称是。 黎骥程用近乎陈述的语气问:“那你怎么进了。” 她刚想说她也不想进医院的,这波纯属失策,他这一问,把她狡辩的台词怼了回去。 她眼珠骨碌直转,一看态度就相当不端正。 不见棺材不落泪。 黎骥程面沉如水,用藤条顶端戳了戳她瑟瑟发抖的屁股,示意她摆正。 明珠大气不敢出,按照他的指示稍微扭了下屁股,他的藤条就倏然落下来,瞬间掀起一层油皮,疼得她宛如被利刃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 “嗷呜!” 她叫得超大声。 黎骥程也没讓她收声,“唰唰唰”三鞭打碎了她的侥幸心理。 明珠痛哭流涕,剧烈扑腾起来:“我错了呜呜,我不该在觉得自己可能会过敏的情况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了那么多过敏原,不小心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喜提急诊室和监护室。我認罪!我忏悔!我真的保证会注意的!” 一声声哭天抢地的求饶和保证说得虔诚,可说到最后,她竟敢伸手抢工具。 黎骥程躲过她抓过来的手,用藤条敲了敲她的手背:“胆子果然见长了,还有胆量跟我贫。手放回去,再伸过来就打手心。” 明珠赶紧把手放回了原位。 打手心和打屁股的强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手心的感官比屁股敏锐,痛感翻倍,有生之年她都不想体验。 而且打在手心的鞭痕会被同事看见,她不想让同事知道她这么大了还在因为做错事情被家长教育。 黎骥程一边抽她一边问:“你觉得我生气只是因为你在别人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吗?” 难道不是吗? 明珠委屈地问:“还有什么嘛。” 黎骥程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好声好气地跟她讲:“当初你招惹闫泉的时候我是不是就提醒过你,和人接触要了解对方的背景。你和顾天翼才認识多久,有三个月吗?居然就敢一个人去他家,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他家里是山里的你知道吗?他要是对你做什么,你和那些被拐进大山里的妇女有什么区别?我教你本领是为了让你到人家家里给人家做媳妇受苦受罪的吗?你知道底层妇女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吗?知道有男大学生把女朋友骗回家给家里的兄弟睡吗?再不管你,你是不是还要给家那边有婚闹陋习的闺蜜当伴娘,去压迫女性的国家体验被男人凝视觊觎的滋味?你去了,什么都不能保证。” 明珠嘴快接腔:“顾天翼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这样的人?依据呢?凭感觉?这么重要的判断你告诉我凭感觉?我让你凭感觉。” “啊!” 明珠被他揍得尖叫,从轻声嘶气变成了大口喘气,浑身大汗淋漓。 熬刑实在耗体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家都是同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他要是做了的话,以我的性格,肯定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搞得人尽皆知。” 第28章 “然后呢?你受到的伤害就可以忽略了?”黎骥程沉声说,“危害女性安全的事,熟人作案的先例还少吗?更何况你和他根本不能算熟。” 明珠不吭声,意思是默认。 黎骥程俯身问:“我问你,alice的事你都问了我,去顾天翼家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问?” 明珠嗫嚅着说:“我那天请教过你了啊,我听你说完我就觉得我会了,可以自信出师了,没想到理论那么简单,做起来那么难。我承认我菜还不行吗?” 黎骥程当即说:“行,你又行了。你认就行,现在趴好。好了伤疤忘了疼,脑子記不住用屁股记。今天的惩罚没有数目,到我觉得你能记住教训为止。” 明珠顿时哭嚎起来:“我认的不是这个!怎么能没有数目呢?好歹让我有个盼头吧。” 黎骥程肃声问:“你觉得你没做错?” “我……”明珠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就地装起可怜来,“你打吧,谁要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呢?我给你打电话也不过是因为不论我什么时候找你,你都会在。我知道你没办法护我一辈子,但是万一能呢?” 黎骥程撇了藤条,终究是心软了:“起来吧,没有下次。我知道你不过是想摆脱我的光环自己做出一点成绩,可以理解。但你记住了,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没有什么成绩是你现在必须做到的,还是以牺牲个人安危为代价。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既然你这么有主意,今后你都自己拿主意。” 她今天挨的所有打,都不及他最后这两句话有杀伤力。 她是真的怕再失去他,从此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他可以打她,但别不要她。 她纵然有翅膀,也不能一直翱翔,总是希望有枝可依、有巢可栖的。 良久,他在将她圈在怀里给她上药的时候自我检讨:“我也有错,不该以为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决断了,就大意地放由你自己去处理。我当时想过给你打电话,但是怕强行干预你会颜面扫地,没有拨出去。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 面对他这个上位者的低头。 明珠真的破防了。 第24章 在家里允许你做回小孩。…… 想当年黎骥程还是无名之辈的时候,家中门可罗雀,并无外客来访,也没有可以驱遣的下属,连明珠上学都是由他亲自接送的。 现在他的交际圈广到一个微信装不下,房间里可以看出在家里招待过朋友的痕跡。 那天她在视频里就看见他冰箱里多了许多他绝不可能会吃的食物,他当时说是朋友带过来的。 家里的餐具和酒器也增加了不少,整齐地摆放在收纳架上。 有了这些朋友的到访,那些不能见光的工具就被他当成藏品妥帖地锁了起来,直到她出了事,才被从尘封的柜子里拿出启用。 准备工作和事后安抚是黎骥程做的。 刚才给她上药的时候氛围出奇的温馨和睦,她还大着胆子问他这些天为什么都不理她,害她有些难过。 他说是因为接下来她又要开始養傷,他可能会频繁陪她, 要提前把工作處理好才能騰出时间。 明珠满脸“朕心甚慰”的神色,对他给出的答案非常满意,窃喜着点了点头。 随后她就被黎骥程领到了工具间。 黎骥程给她指了工具都放在哪里,要求她清理“作案”现场,把刚才用在她身上的藤條和装藤條的木桶归位,包括将桶里的水一并倒干淨,以及藤條和木桶的保養處理。 尤其是将藤条和木桶放回去的过程里,势必有一个打开柜门、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其他刑具的步骤。 那些令她生畏的大杀器给她造成的心理冲击,不亚于他毫不手软地降责后问她下次再犯怎么办。 这叫什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估计他是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才大发慈悲饶她一回。 这次没有说到做到,不意味着下次不会。她要是胆敢把这回的特例当常态,这些刑具就不是摆设了。 明珠借着倒水的工夫,在浴室里踮起脚照了照镜子。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屁股被打出了一道道整齐的肉棱,肿了一圈却无一處破皮流血,敷过之后呈现出淡淡的粉桃色。 刚才疼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感覺都见到亡父亡母了。现在看来,黎骥程手下留情了的,挥鞭的力道一点也不重,打出的痕跡连成一片,将她的屁股填得圆润饱满了一些,略有一点点美观。 她就知道黎骥程表面凶神恶煞,实际上根本舍不得对她下狠手。 他到底是心疼她的。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记恨上了这该死的藤条。 都怪藤条打人太痛,轻轻抽一下都痛得要命。 她恨不得给它撅折。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便鬼使神差这么做了,兀自掰弯了藤条。 谁知恰好被黎骥程捉包。 不知是他神出鬼没,还是她过于专注,她竟全然没发现黎骥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只听他气定神闲地问:“你在干什么?” 明珠惊慌失措地回头,惊恐的表情被黎骥程收入眼底。 他似笑非笑:“想掰断是吧?” 明珠狂摇头:“我就是试试看它容不容易坏。要是容易坏的话,我再多买几把备着。” 黎骥程的语气随性且轻巧:“好啊,待会你自己下单。” 好好好,挖坑把自己填了。 明珠顿时撅起了嘴。 黎骥程是来喊她洗澡睡覺的,无意在这种小事上跟她计较,正色说道:“洗澡水我给你放好了,里面放了给你养身子的药包。别磨蹭,趁熱洗,凉了会感冒。浴巾和浴袍都给你放旁边了。新买的睡衣我现在洗了烘干,等会我给你拿过去你再穿。” 他叮嘱了这么多,明珠只注意到了一个重点,不假思索地问:“养什么身子?” 黎骥程一时语塞,没反问她误解了什么,只说道:“你泡就行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重要的是,不含导致你过敏的物质。” 她没理解错的话,他是在阴阳她对吧? 明珠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依言进了浴室。 上海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黎骥程进门就开了家里的中央空调,恒温十八度,脱掉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关上浴室的门后,整个房间里都氤氲着水汽,弥漫着黎骥程刚才提到的药包中,那股强烈的中草药味。 她很是聞不惯这种馥郁香浓的味道。 应该说,只要是药味,她就觉得刺鼻。 浴缸上套了一层干淨的一次性浴袋,明珠扶上浴缸时碰上塑料袋,发出摩擦产生的悉索声响。 抬腿时牵扯到身后的傷口,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红肿的屁股浸泡在熱騰腾的水里后该有多么酸爽。 她深吸一口气,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抱着必死的决心,跨进浴缸里,慢慢蹲下去。 奇怪的是,臀上的伤口被温热水流包裹的瞬间,竟然有股刺刺麻麻、令人舒服的感觉。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就是黎骥程让她泡药浴的原因吧? 有钱也太好了,他这里竟有这种好东西。 就看他肯不肯给她用。 明珠在水里泡了半个小时,差点在浴缸里睡着。 打瞌睡打得脑袋重重一坠,自己醒了。 她清醒时水已经快凉了,便有打开花洒添了些热水。 这时黎骥程过来敲门,跟她说睡衣给她搭在外面椅背上了,要穿自己出来穿。 他肩宽腰窄的身形在浴室的磨砂门前一晃,闹得她人心黄黄。 分明光着身子的是她,动歪心思的也是她。 早知道逛超市的时候她就不买睡衣了。 这样她又可以穿他的衣服了。 不知道现在长大了再穿会不会还是像戏袍。 明珠出水后,自己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在白白净净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涂上了一层香喷喷的身体乳,浑身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臀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她又可以了。 走路扭起胯来,摇曳生姿。 穿上浴袍后,她没系腰带,故意露出了嶙峋的锁骨。 她是希望黎骥程在外面的。 可她打开门以后,他不知道到哪去了。 明显是有意回避。 他家的房间有很多,大多都是空房。 现在她得叫他一声,才能通过他应答时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他所在的位置。 看来房子大了也不好,难得有独处的空间。 要是在逼仄狭窄的房间里,他们怎么也该发生点故事了。 直到她把睡衣换上,他也没出现,硬是还把她当懵懂青涩的少女看。 饶是花蕊已长成,他依然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就没意思了。 第29章 明珠负气不愿喊他,兀自进了当初他给她安排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跟她不小心把自己锁在他家外前比起来,根本没变化。 书桌上的相框里插的是她的独照。 或许是早知会有一场分别,怕她触景生情,睹物思人,被离愁别绪困在回忆里,黎骥程从来不和她合照。 衣柜里衣服或幼稚或实穿,现在她八成都穿不下了。 床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布娃娃,床头放着五彩斑斓的星空灯,一盏可以调节亮度的落地灯垂落在床边。 一看就是属于少女的房间。 她那时候鸠占鹊巢占得理直气壮,买了好多明星海报挂在墙上。 当初都是偶像,如今再看,竟无一个没塌房。 时过境迁。 唯一没变的就是黎骥程这个人。 他其实很守旧也很念旧。 整个房间只有床铺有被整理过的痕迹,她走到床边,弯腰对着被子聞了闻,闻到了一股太阳的气息。 想来是在她来前,被黎骥程拿去晒过了。 她今天扛刑时挣扎哭喊耗费了不少体力,洗过澡后是真的想睡了,没什么开口的力气,索性跟黎骥程在同一屋檐下用手机联系,告诉他,她睡了。 黎骥程很快回了一个“好”字。 过去熟悉的床,睡起来舒适安稳。 她眼皮打架,也没有了熬夜挑事的劲头,没多久就进入了夢乡。 半夜,她做了噩夢,梦到她在公司被群起攻之,说黎骥程借职务之便偏袒她,她自己半点本事都没有,离开黎骥程的庇护一事无成。 她舌战群儒,凭一己之力骂翻全场。 梦里的她气势汹汹战力爆表,被从梦里气醒的她却涕泗横流,难过到无以复加。 她哽咽了一会儿,不由爬起来洗脸,结果发现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黎骥程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在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处理跨国邮件。 她泪痕宛然地出去,正撞见他抬眼,略有点尴尬。 黎骥程注视着她,问:“怎么哭了?疼得睡不着?” 明珠摇头,却不回话。 她伫立良久,才抬起泪眼委屈地说:“我一点也不想长大,外面的人都太坏了。我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坏成这样。虽然你告诉我要对事不对人,但我想到他们欺负我的样子还是会很生气。小时候 我最喜欢看《小鬼当家》和《猫和老鼠》了,总能被逗得开怀大笑。我也是长大以后才发现,现实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这些影视作品里的弱小者只是赢在对手太笨,要是对手聪明怎么办,难道只有死路一条吗?” 她外表坚强的躯壳下是孩童般清澈稚嫩的灵魂。 黎骥程放下手头的事情,敞开胸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在家里允许你做回小孩。” 第25章 我教你的已经比他多了,你…… 黎驥程本打算清心寡欲地度过今晚的浮躁时刻,为了克制本能才硬逼着自己打开电脑处理公事。 原本良好的养生作息也因为明珠的到来而被动打破。 他難得失了眠。 谁知小姑娘不知深浅,他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她竟在踱着碎步走过来后,搂着他的脖子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见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紊亂起来,她眨着乌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问他:“从前我不都是这么坐的吗?小孩就是这么坐的。” 的確她从前就很喜欢钻进他懷里亂蹭,还经常趴他腿上睡覺。 柔软得如同一只长了皮毛的小动物,乖乖呆在那里就让人心软成了一滩水。 那时候他只是抱着将她安然养大的目的培育,没安旁的心。 她这个落魄的大小姐看起来是骄纵了些,可也只是在衣食住行方面比较挑剔。他同样是一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常年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完全应付得来她日渐增长的精神需求和物质需要。 方方面面的投契让他们在相处过程中配合得非常愉快。 在他陪伴、呵护、照料她的同时,她也令他分泌了许多不可或缺的多巴胺。 除此之外,不涉及情与爱。 他们重逢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他没有骗她。 长期以来他都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不仅因为儿女情长会干扰他的決策,还因为他一直认为身边那些道貌岸然的已婚男士太脏。 他们喜欢年轻女孩的单纯美貌,却也嫌弃她们的矫情与无知。 由于不想花过多精力在对方身上,便用名牌包包和化妆品来轻松打发。 分明从某种意义上是在支付嫖資,却非要以爱之名来封口。 他们无法利用成熟女人,就千方百計地让对方在感情里变成过错方,让对方染上精明算計的污名。 当对方有價值时无所不用其极地榨取,榨干对方的價值后再一脚踢开。等到对方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又腆着脸皮吃回头草,开始故作深情,企图用最低的成本廉价收割。 他的大男子主义令他不屑于与这种无耻之徒同流合污,也从来没想过要从明珠身上获得任何回报。 然而当小姑娘长大成人,身段窈窕的在他眼前一晃,他那点不近女色的念头险些瓦解,满满都是欲揽她入懷的冲动。 当她真在怀里了,他自诩坐怀不乱的底气又忽然间消失了。 她眼尾的薄红让他浑身燥热難耐。 他既害怕她发现他身体上的生理变化,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将她甩开,只能装作古板的模样,一如既往地悉心教导。 假如和往日一样,他定是要同她认认真真讲经论道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明珠刚从噩梦中醒来,眼角的热泪还未干,深夜陷入迷乱的胡思乱想,心理上脆弱得不行。 在他准备正儿八经地把经验之谈掰碎了给她讲时,她娇滴滴靠在头侧,黏黏乎乎喷着热气说:“你知不知道,我问这个问题不是让你教我怎么做的,是让你哄我的。今天我是小孩,你不许给我讲道理。” 她幼稚专横的模样又让他回想起过去他教她下棋时,她那满嘴歪理、义正词严地诡辩:“正统的理念太難学了,耍小聪明何尝不是破局之法?偷子换棋能不被发现,也是一种本事,我要学就学这个。” 他总覺得岁月流逝就是弹指一挥间。 他和她初识时,他也不过是她现在的这个年纪。 那时他已经能熟练地掌握整条产业链的全部流程,见过了各路牛鬼蛇神,并且有了拒绝以无理条件为要求的扶持,自己独立完成项目的能力。 哪像她这样,还在和心怀不轨的人纠缠不清。 再过几年,她也该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了,下面的人都得向她请示意见,怎么能没点带团队的魄力? 人家要是看到她自己都把人际关系处成一团烂泥,有谁能真心实意服她的管。 他想要手持板子一刻不松懈地敦促她快速成长,又怕把她逼得太紧她受不了,终究是要替她承担一些,不能像前段时间一样完全放手,给她闯出她自己无法收场的大祸来的自由。 她撒娇归她撒娇,黎驥程可不由着她胡闹,硬押着她面对糟作一团的人际关系,重新排兵布阵。 此刻他一眼看穿她说那些话的真实意图,说:“你还是一遇到问题就想逃避。如果不是畏惧眼前的挫折,不会动换公司换工作的念头。” 明珠被他戳中心思,在他面前巧言令色:“现在呆在您身边也不是我一开始自己选的,是因为我初来乍到没认清形势,得罪了闫泉。我说过我很感激您的庇护,可我跟您离得太近还是会对您产生依赖。我试着摆脱过,但没成功。所以就考虑把在宝嘉的第一份工作当作跳板,去其他公司探索更多机遇。” “我要是怕你牵连会把你调过来吗?”黎驥程把手放在她的肿屁股上,“你是挨完罚嫌我管的多了是不是?” 明珠一个激灵绷直了腰背,连忙喊冤叫屈:“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在我看来,你就是今天被打疼了想逃罚。” 明珠被他戳中心思身下一紧,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他贴得太紧,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心中所想。 她是真梦到了不好的事情,也是真的想要借题发挥。 她怕自己在黎驥程手底下做事,下次再突发奇想或是猝不及防地遭受无妄之灾,没了生病这个保护伞,会被严厉地执行她承受不住的責打。 黎骥程仿佛会读心术,无需多长时间就将她的心理剖析得明明白白:“你想换公司并非临时起意,但现在欲将设想付诸实践的时间至少提前了两年。因为你必须在宝嘉干满两年,才能在失去应届毕业生身份后用工作经验获得通过第一关的資格,以谋求更好的职业发展。看来这次的惩罚確实让你疼得长了教训,不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没有让你产生丝毫愉悦的感覺,你害怕了,所以想着只要我没法看着你,有些事就不必让我知晓,也就不会因此受到训斥和責罚,是吗?” 第30章 明珠垂着眼不敢看黎骥程,连用余光扫他的脸都犯怵,口是心非地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有很多人想让人管都没人管呢。” 黎骥程淡淡道:“我那天说过撒谎会怎样?” 明珠受了惊似的望着他,半晌扛不住压力,一五一十地招认:“好吧,我就是覺得,我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带飞了。不在意流言蜚语真的很难,就算我察觉了自己在他们的刺激下有多急功近利,也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做各种尝试的心。有尝试肯定就会有失败,失败了肯定就会被嘲讽、被挖苦、被质疑。我被骂已经够难受了,还要挨罚和反省,我会感觉我是个很失败的人,不是一两句鼓励就能哄好的。” 她说到这里用闪着泪光的鹿眼望着他承认道:“我今天才发现我其实不是真的恋痛,过去之所以会喜欢,只是因为没有挨过 特别重的打,或者挨过就忘了,但是我预感到未来一定会挨比今天重很多的惩罚,估计到时候撒娇求饶也不能得到宽恕,那么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我既舍不得您,又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您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妥帖。” 她的意思不就是怂了想跑吗? 还跟他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么深奥的腔调探讨。 黎骥程觉得两人现在亲昵的姿势已经不适合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了。 他伸手越过明珠的膝弯,托住她的后背,就这么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起身。 明珠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腾空了。 她本以为他要将她抱去卧室睡觉,可下一秒,脚就落了地。 黎骥程将她放在窗前的空地上,将她推到脚尖抵着落地窗玻璃的地方,让她对窗站好。 他自己也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身边相隔一米的位置守着她,郑重地对她说:“我可以尊重你的決定,但是你一天一个想法,我不用猜也想得到你过几天伤好了又想反悔,说该在宝嘉多呆一段时间的,工作年限写在简历上难看,一直被各种hr追问离职原因,告诉我你又不想自立更生了,问我有没有办法再把你弄回宝嘉。你都不能为自己的決定负责,那怎么能什么都由你来决定?” 明珠:“……”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默不吭声。 只求撤回今晚搞事的起因。 早知道她就不惹他了。 黎骥程用通知的口吻告知道:“你有资格决定的只有你身体上的极限,在快要突破极限的时候及时叫停。至于罚不罚,怎么罚,都不由你说了算。你态度摇摆,反复横跳,只会浪费你我的时间和精力。你是觉得你将来会干出连你自己都认为出格到可能会被我责罚的事,在我插不上手的范围内,你自己能处理得更好是吗?很显然,你不确定。那你跟我谈什么远走高飞?犯了错你不想着如何反思纠正,只想着怎么逃罚,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明珠被他不容抗拒的言辞一刺激,又情不自禁的兴奋了。 这种氛围是她喜欢的。 她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了那种被迫接受,大脑放空,从而停止思想上的摇摆和矫情内耗的感觉。 这会让她感到每分每秒都是有意义的,她的实力因他的引导和管教变得越来越强了。 黎骥程似乎察觉了她不由自主的反应,说道:“不管怎样,你与生俱来的属性是不会变的。我不能满足你,你就会去找别人。但落到别人手里,你有没有命都难说。” “不会的。”明珠否定得很快,也很坚决,“我在网上见过一些人,他们只会在熬夜、醉酒、夜不归宿、穿什么衣服这种小事上挑刺找茬,像是对女性的规训,简直low爆了。这些事情只要我赋权,谁都可以做。假如我对做成一件事有了期待,铁了心要控制住自己,自律其实也不难。他们用来装样子的这种低端控制,让我感受到了身为成年女性的冒犯,心里很不舒服。远离他们,完全是出于逃生的本能,而不是对惩罚的抵触。他们不能满足我慕强的基本要求,我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管束也不认同,那么挨打的过程中真的会忍不住还手。我是臣服于成熟稳重有能力和长得好看的……” 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黎骥程俊逸的面孔。 她对黎骥程的喜欢就是始于颜值。 他精致的五官好看到近距离观察时会令她呼吸骤停。 造物主在造他时一定是偏了心的,不然也不会给他这副谪仙般摄人心魄的皮囊。 她咽了咽口水才又继续说完之前没说的话,“不是喜欢比我年纪大,脑满肠肥还挺着肚子,对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我是有自己的小癖好,不是傻,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我会觉得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也不是那种被男人手中看得见摸不着的社会资源给吊着无法脱身的小女人。我想要资源可以自己去争取,不需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听到她犀利无比的吐槽,黎骥程没忍住笑了。 关于为什么天底下无家可归的人那么多,他独独愿意收留她这件事,是有说法的。 想当初明家家宅不宁,兄弟阋墙,争权夺利,让十岁刚出头的明珠流落街头,有很多人心思龌龊,打起了她的主意。 小姑娘性子刚烈,出手伤人时手下一点没留情,仗着自己是未成年,抓咬踢踹竭尽全力。 最后被问责的时候宁死不屈,说出了“你们今日欺我弱小无力,来日我必加倍奉还”这样的豪言壮语,结果自然是挨了一顿好打。 他当时就看出她是个有灵气的,带回去手把手教了一段时间,果然没让他失望,有齐天大圣的风范。 闹是闹腾了点,但天资聪颖,就没有把腌臜下作的蛇鼠之辈放在眼里。 她有这样的胆魄和胸襟,他有惜才之心也无可厚非。 所以他才想不通,她在顾天翼家为什么要忍。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说:“我容忍你在我这里放肆,不是让你无聊了来我这里寻求消遣的。是为了让你在必要的时候,有勇气放弃道德感的约束,狠下心来扫除障碍的。不顾吃相的人你无需给他们脸面,但要注意技巧和分寸。就从顾天翼开始,做给我看,把可能威胁你权位的人一个个解决。你不必怕任何说你闲话的人,只需要让他们认清差距,重新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忌惮而闭嘴。” 明珠当然知道他说的解决不是杀人灭口,也不是做伤天害理的恶事,而是通过表面温和的手段消除对方在利益驱使下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但她还是皱了皱眉:“可我很欣赏顾天翼。” 黎骥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所以你更要明白他的危险。不怕弱者好胜,就怕强者低眉。他为人谦逊而知进退。论卧薪尝胆和韬光养晦,他比你做得好,你该学。” 明珠不解:“您是不是也在他面前敲打他而表扬我?您不是该更偏袒我一点吗?” 黎骥程意味不明地一笑:“偏袒你,你还怎么成长?从我的角度讲,确实是在坐山观虎斗。但你要知道,他不只是你的朋友,更是你成长路上的试金石。你们是朋友,却不能只是朋友。我教你的已经比他多了,你不要觉得不够。” 第26章 你要说到做到。 明珠本来是可以安然无恙地上床睡觉的,因为半夜耍小聪明逃罰又被黎骥程勒令写份總结再上床。 这份總结性质和检讨差不多,却不同于简简單單的形式主义。 黎骥程要她明确列出和他重逢以后自己受了多少訓,挨了几回打,以及那些她認为自己有錯却没被教育的情况。 实际上就是让她自己摸索出规律,明白他不会无缘无故降罪于她,每一次裁决都是客观公正且明确区分了程度的,十分符合他严谨的作风。 这样她心里就会大致有底,知道界限在哪里、在什么范围内她可以随意发挥,并且在即将越线前,大脑自动弹出弹框,提示这么做的后果和危害。 经常做这样的訓练,久而久之,她就会形成条件反射,学会在做事前多加考虑,防止冒进,也能减少她被訓斥和责罰的次数,形成良性循环。 黎骥程从来不会为了罰她而罰她,施加在她身上的责罚也不是为了滿足他的需求,是真的在通过惩罚解决问題。 没有折磨,全是教育。 正所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更不能随心所欲。 书读 得多,行事风格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黎骥程逼她读的那些书,他自己全都读过。 他不推荐的,也不让她读。 可见他的阅读量远超于她,可谓是真的博览群书。 他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每一样都值得她学习。 他从不大张旗鼓地炫耀自己的才华,以获得他人的支持,所有人对他的崇拜都是发自内心的。 来“寶嘉”工作的这段时间,她发现黎骥程的口碑好到令人称奇。 按理说他来“寶嘉”也没比她早多久,却已是人心所向,每个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第31章 合作伙伴这样说:“和黎總合作真是太愉快了,每次都不用操心,还能净赚一大笔。要不是主动让利让我有了踏实感,我都担心宝嘉亏钱破产,今后没办法找到这么好的伙伴了。” 别的部门的同事这样说:“黎总真是有本事啊,销售部原来的业绩都快归零了,整个季度一单生意都没谈下来,眼看着就要吃空饷了,结果黎总一来,业绩看得人热血沸腾。他们部门每个月的销冠都不一样,搁之前,哪见过这种百花齐放的盛况啊。带着整个公司的福利都跟着涨,我这个月全勤莫名其妙涨了一千块,有黎总真是我的福气!” 本部门的人这样说:“黎总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去年还在说谁能取消我们部门的末位淘汰制,还能让我打鸡血一样哐哐干活,我就拥谁为王,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天爷听到了,安排了黎总下凡,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压力没了绩效还能翻番,绝了。” 和他同级别的几个高层跟他的关系更不必说,对他是既坦诚又尊重。 至于公司的大老板,没有公开表示过对他的看法,只是对他格外器重。 不知道是不是见他在集团内外呼声太高,忌惮他功高震主,当着员工的面从不夸他,也不从惹他,对他客气且疏离。 黎骥程从来都不是她私有的宝藏,他光明正大的属于所有人。 他对她的教导不是唯一的。 她对他的崇拜也不是唯一的。 所以她经常会为他对谁都一样而吃醋。 故而当她猜到黎骥程也给顾天翼那边通过气了以后,不是很高兴。 黎骥程自然不会从中挑事,可她再看顾天翼,已不是当初的心情。 也许这正是黎骥程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对她的了解,和对人心的把控,都是无可指摘的。 昏昏欲睡的明珠强撑着眼皮,略羞耻地站在黎骥程面前跟他汇报,手里捏着的是从书房打印机里抠出来的a4型白纸。 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昭示着她这个提笔落字的人后面越来越不耐烦。 她写总结的时候,黎骥程在和她同步写邮件。 他发出去后,她刚好也写完了。 他将笔记本合上以后专心听她陈述。 明珠不敢大意,故意将纸举得高高的,遮住了自己绯红的脸颊。 黎老师的教学不只是说教和言传身教,这些带着探索性质的互动方式她也好喜欢。 表面不情不愿,心里却很开心。 她将自己享受的痕迹悄悄隐藏起来,装成一个忸怩不安的少女,怯生生地念道:“迄今为止,我一共犯了十八处錯误。第一次挨训是没有实践就妄下结论,認为接到的任务完不成,暴躁之下,受情绪影响,在没有了解过闫泉背景的情况下就与他发生了冲突,事后又把他挂在了网上,激化了矛盾。我还在没有认清形势的时候,狂妄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让自己成为了公司上上下下的眼中钉。第一次挨打是因为出差的过程中对您撒了谎,不仅没认识到錯误的严重性,还用网贷这种绝不能上钩的常识类错误挑衅,又在您好好同我说的时候狡辩——” 这样的复盘说起来真的好像找死啊,他听了以后真的不会让她再挨一顿回锅揍吗? 她自认为自己概括得挺精妙的,黎骥程却打断了她:“停,我让你按什么顺序?” 明珠连忙解释:“我只是先按时间线捋了一遍,后面有详细划分的。” 黎骥程冷淡地说:“我不看过程,只要结果。如果结果不令我滿意,过程没有辛苦分。” “哦。” 明珠盯着纸上的总结快速浏览了一遍,当着黎骥程的面翻了页。 她的脸越来越红,害羞地说:“挨打的只有两次。一次就是出差那天对您撒了谎,表现出了对您的不信任,非常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影响了您对后续结果的判断,万一出了问題,您也会感到措手不及,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您罚的是巴掌。还有就是这次,不仅让自己身陷险境,任人鱼肉,还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危及性命。所以您罚了我藤条。” 黎骥程听了似乎没反应,她赧然将挡在面前的纸移下来一点,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 看样子他是满意的。 应該没问题吧? 黎骥程见到她的举动开了金口:“继续。” 明珠又用纸挡住了脸,逃避他凌厉的视线:“训我的也只有两次。一次是为闫泉那档事,我刚才说过了。因为我太冲动莽撞了,没把前面的功课做到位,是我做的不对。另一次还是因为这件事,我错犯得太密了。其他都只是教我和开解我。出去喝酒、摔了笔丢笔盖、丢钥匙、上班迟到,您都没有跟我计较过。” 那些既没挨过训也没挨过打的,她是真不敢亂说。 谁知道有没有哪点是不該做的她自己招了出来,没受的教训还得补上。 因此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太敢开口。 黎骥程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处罚的轻重跟什么有关联?” 明珠顺着他引导的思路猜测:“跟事情是否已经发生、有没有事先警示过我、后果的严重程度有关?” 黎骥程又问:“冤枉过你没有?” 明珠摇头:“没有。” “服不服?” “服。” “下次还敢不敢?” “敢。哦不,不敢。” 明珠说错后忙不迭纠正,看黎骥程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对她的态度不满意。 没想到黎骥程舒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两条腿间:“还焦虑吗?” 他是坐着的,而她是站着的。 原理上,她高,他矮,在气势上应该她更占优势一些,但她此刻心如擂鼓,紧张到连脚趾都紧抠着地面。 “不焦虑了。” 她明珠真诚地说,“我相信有您为我护航,我比别人更加有试错的底气。作为一个新生代的掌舵人,我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信念不可动摇。” 话说出口的这一刻,她如释重负。 刚才因过于疼痛而产生的逃避心理顷刻间如烟云般消散。 不论是面对挫折还是惩罚她都不该怕的。 她该做的是迎难而上,切实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因为恐惧缩回角落里退守,自己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 黎骥程双手环住她的臀腿,手掌虽然握在他自己的小臂上,但他两条胳膊都圈在她的臀腿交接处,避开了她臀尖肿得最高的至高点,和她肌肤相亲。 他温热的体温给了她一种安心的踏实感,嗓音也沉浑而富有磁性,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而无法自拔。 “记住了,可以退,但不能逃。后背一旦对着人,就是死路一条。临到阵前,谁先示弱谁先输。不能急,不能慌。实在打不过,背后有我。” 他对她说的这几句话实在太亂她心神了。 明珠呼吸急促,意乱情迷,颤声问道:“要是形势所迫,连你也抵挡不了对手的攻势呢?” 黎骥程笑眼盈盈地望着 他,低声诱哄:“以我一命,换你一命,定护你周全。” 明珠只恨他不婚不娶。 否则她定要嫁给他这样的如意郎君。 她是打心眼里为他着迷。 “你要说到做到。” “嗯,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第27章 他一定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 或许是哭过的缘故,明珠很久没睡过这么沉了,简直睡得昏天黑地。 当她朦朦胧胧将醒未醒的时候,被“咚咚”两声敲门声彻底唤醒。 黎骥程在门外提醒。 “起床上班了。” 夢回初中上学的时候。 只不过他的声线从清朗悦耳的青年音变成了醇厚低沉的叔音,压迫感更重了。 其实昨晚她没有锁门,只是把房门掩上了而已。 她有穿睡衣睡觉的习惯,不怕黎骥程推门进来扯她被子。 但黎骥程好像格外讲究规矩,仅仅是在门外敲门,连握门把手都不曾。 明珠在暖和的被窝里蹬了蹬腿,又是张开嘴,小口打着哈欠,又是有气无力地伸懒腰。 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法完全清醒。 她依稀记得剛才一直在做和黎骥程有关的夢,却丝毫回想不起梦中的具体情节,只记得其中一段碎片是黎骥程陪她去做妇检。 这是什么羞耻的春梦…… 她还是个未经情/事的黄花大闺女,他也只是前阵子来过几次医院探望她。 明珠翻了个身,想换个容易起身的姿势爬起来。 无奈起床失败。 她抱着陪伴她多年的大毛绒熊,把腿架在娃娃上,心想要是不用上班就好了,想着想着,不禁又昏昏沉沉的多睡了十来分鐘。 这十来分鐘里,门外时不时响起黎骥程的声音。 “给你倒了杯水,放在门口的推車上了,喝了把肠道清理一下。” 第32章 “这是香港朋友给的活络油,化瘀的效果很好,换衣服前自己再上一遍药。回去不要自己买药内服,对肾脏不好。” “牙膏给你挤好了,牙刷放在漱口杯上。早点起来,不然牙膏会掉。” “早餐——” 最后一次,他说了四个字后,话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運了极大的一口气,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顿时冷了几分。 “明珠,你出来给我解释一下,门口的东西为什么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别告诉我你在家都不赖床,专门跑我这里来赖?你是不是不太清楚状況?” 明珠瞬间被他这几句话吓破了胆,不敢再挑战他的耐心,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来了来了!” 她披头散发,慌慌张张穿上拖鞋,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打开门后,先是咕咚咕咚将略凉的温白开一饮而尽,随后看到他手里的雞蛋和牛奶,一手一样夺过来,接着弯腰把活络油也收进了怀里,像是生怕被他拷问他剛才都说了什么一样,猛地关上了门,当即从黎骥程的面前掀起一阵劲風。 活力不减当年。 毛毛躁躁,一如当初。 黎骥程沉吟片刻,放过了她,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雞蛋和牛奶你先喝,想吃别的再说。” 明珠险些被鸡蛋哽住,拍了拍前胸,将嘴里的鸡蛋咽下去才说:“不用了,我早上吃多了中午就不想吃了。” 黎骥程是知道她的,听完也没再说别的。 她的房间里有一面全身镜,她遵照黎骥程的嘱咐给自己上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天粉粉嫩嫩的翘/臀经过一晚的“发酵”,布满了青紫交加的痧痕。 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怪不得黎骥程刚才要她不要自己买内服药。 好久没挨过揍,她变得脆皮了不少,要不是有过去的“经验”她就要报警了。 伤口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这些年没有黎骥程管束她,她连冬天都要吃冰饮,月经期间也没节制。 这些痧都是宫寒的体现。 黎骥程罰她的同时给她刮了一次痧…… 不能再吃冰了。 明珠在心里默默想着,等臀上的药晾干后穿上裤子,再次出了房间。 黎骥程已经不在门口了。 明珠按照和往常一样的流程梳洗打扮。 她进浴室的时候,发现地板上的水虽然被擦干净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汽还没散。 显然,黎骥程早晨起来又洗了澡。 糟糕,起晚了。 没看到他的胸肌、腹肌、背肌。 亏了。 — 坐上黎骥程的車时,明珠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默默观察着他启动車的步骤。 坐在他車上时也一反常态的没有看窗外的風景,而是一会儿看方向盘,一会儿看中控。 黎骥程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她在看自己,对她的意图了如指掌,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道:“去报个驾校吧,驾照考的是手动档,比自动档的车操作起来要复杂。驾照拿到手,奖励你台车。” “真的吗?”明珠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后得寸进尺地问,“随便我选?” 她经常在路上看见運输车上挂着“恭喜xxx先生或xxx女士拥有了自己的大玩具”的条幅,觉得这样的牌面超拉风,做梦都想获得同款体验。 可惜她有自知之明,她既没有殷实的家底,又不见得有足够的运气,泼天的富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头上,不踏踏实实打拼个十年,恐怕很难实现。 普通的代步车又和品牌豪车有区别,在油钱和保养费上都有如天堑。 黎骥程“嗯”了一声,看着前方的路況说:“有罚就有赏。除了跑车,什么车型和品牌都可以。有了车你周末可以去外面玩,平时万一晚上要出门,开车也比步行安全。” 明珠刚想说自己想一直坐他的车,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她之前就想考驾照,现在考到驾照就能从他这里净赚一辆车,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说出来他改主意了怎么办? 他不让她选跑车可能是因为跑车以炫富为目的,日常生活中不怎么用得上,车速快了也容易出事。 恰好她也是一个实用至上主义者,这个限制对她来说有没有都一样。 她笑着谢过黎骥程:“谢谢黎总,那我就不客气啦。” 绿灯亮了,黎骥程踩了脚油门,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客气。” 快到公司的时候,明珠让他把她放到路边,离公司还有老远就嚷嚷着要他停车。 黎骥程沉稳地说:“离公司还有一公里,在这里就把你放下来?你走过去要迟到了。” 本来她是可以提前这么久下车的,谁要她清晨赖了十几分钟床呢? 明珠怕黎骥程跟她算赖床的账,娇俏地避重就轻道:“就是还有一公里才让你把我放下来呀,一百米还不如直接跟你一起呢。” 黎骥程笑:“怎么跟小偷一样。就今天一次,不要紧的,上班高峰期在路上偶遇也很正常。我一会儿再在路上捎几个人,把车装满。” 这样好像也行。 明珠放下抓着安全带的手,把身子归正。 路上黎骥程又欲盖弥彰地停下来接了几个刚从地铁口走出来的同事。 同事们见到顺风车都像见到救星一样,穿着高跟鞋都能脚下生风,飞快跑向黎骥程的车,见到车里已经坐着的明珠更安心了,要是明珠不在车上,他们还真不好意思和黎骥程独处。 就这样,五个人凑了一个小队,一起到达了公司。 下车的时候,一个男同事大着胆子问黎骥程:“黎总,明天我们还能顺路搭您的车嗎?” 这是免费蹭车尝到甜头了,想要发展成长期可占的便宜。 其他同事都是敢想不敢问,见有人问出来以后,纷纷偏头望向黎骥程,眼巴巴地期待着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明珠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是让黎骥程摊上麻烦了。 要是她遇上这种既不想费事又不好得罪人的情况,肯定要语无伦次。 谁知黎骥程表现得相当从容,几乎没耽搁几秒就温和有礼地笑着推辞:“明天我要出去跑业務,明天不行,下次再遇上了可以。你们要加油,多当几个月销冠,公司就给你们配车了。” 说到最后还借机鞭策了一下这些下属努力工作。 他一说完,明珠恨不得当场竖起大拇指叹一声“牛啊”。 做高管果然有拒绝的底气。 其他同事顿时尴尬地笑着不说话了。 明珠也听出几分敲山震虎的意思。 她良好的教养让她在多劳多得时没有生出丝毫优越感,反而代入了和自己同为打工人的同事。 别人都没有的东西,她一夜之间突然有了,不是配不配得的问题,是人际交往问题,必然要遭受他人的猜测和非议。 虽然她心里知道,她和黎骥程从头到尾都没有拿不正当的职務惠利当作交往的桥梁产生联系,黎骥程承诺她的车是他自掏腰包给她的东西。 但是她没有在一进公司的时候就凹富二代的人设,本事依然要大于她的受益,才不会有德不配位的声名。 有时候她真希望黎骥程就是她的爸爸。 为什么从父母那里继承就理所应当,从男人那里获取就叫做虚荣拜金,本质上不都是不劳而获嗎? 这样对她这种从小就没了父母的孤儿来说也太不友好了。 凭什么男人就能理所当然继承家业? 这不公平。 等等—— 明珠忽然看向黎骥程。 她没了父母是已知且确定的。 黎骥程为什么也十来岁就自己出来打拼? 难道他也没父母?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灵光乍现想到这点,看黎骥程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他一定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初才会收留她的吧。 就看在同命相怜的份上,她今后也要对他更好一点。 他们无依无靠,相依为命。 在这世上,能够互相汲取温暖的,只有彼此了。 第28章 四个字,被她阴阳怪气拐了…… 明珠到公司以后没有去自己部门的办公室,转而旋踵去了人事部找顾天翼。 顾天翼这些天一直躲着她,远远看见她,调头就跑,足以见得是有多么心虚。 她花了一晚上把一切全想明白了,对顾天翼吹牛诓骗她、把她当送上门的猎物白嫖、让她去应付他自己都应付不来的父母,这一系列行为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要是放在她没被黎驥程开解前,她肯定生气,不把顾天翼扒一层皮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冷静下来想想,她贪功冒进,结果着了道,自己也有责任。 这个人是她在面試会当天看中的,她对他带有滤镜,连被黎驥程提醒时都还在执拗地坚持他不是故意的,没有问题。 第33章 其实就是不愿否认自己的眼光,不愿承认自己之前判断失误。 跟他的利用价值比起来,他的小心机算不上什么。 他还有更大的用场。 再者说,倘若顾天翼事事都对得起她,她怎么狠得下心用到黎驥程教她的招数里,那招最基础的借刀杀人呢? 明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找顾天翼。 她今天特意没涂口红,也没打腮红,眉头再一蹙,显得气色差得像落水溺亡的鬼,怎么看怎么虚弱憔悴。 见到顾天翼后,她特意当着他的面咳嗽了一声,堪比当代林黛玉。 顾天翼全然不知所措,想伸手扶她,又不敢碰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只说出一句:“你没事吧。” 明珠眼下的心情和那天躺在医院病床上时截然不同,在心里冷笑着反问你说呢,面上却一点也没有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她生了一张花容月貌的乖巧面庞,虽然白皙的臉颊上充满了胶原蛋白,苹果肌丰盈饱满,丝毫没有国民妖精的我见犹怜,但贵在拥有一身大家闺秀的端庄素雅之气,从臉蛋到身材都带着東方美人独有的風韵,让人一看就觉得值得信赖,完全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顾天翼撒谎在先,她如今不过是以牙还牙。 她垂着眼皮佯装沮丧:“有事。黎總说我要是为情所困,就索性跟你去做一对苦命鸳鸯,雙宿雙飞,一起離开寶嘉。他现在对我们两个有了成见,这个月业绩再不达标,我们都要完。” 顾天翼闻言心中巨震。 他看着明珠和黎驥程似乎关系匪浅,以为黎骥程对他那般训斥是在给她出头,却没想到黎骥程竟连她也要一起处置。 难不成真的要被淘汰了吗? 他进“寶嘉”的时候和他高考上岸时一样,奔走相告,在朋友圈和线下跟亲友聚会时都广而告之了。 几个月过去,没有转正不说,还卷铺盖走人了。 这个臉,他丢不起。 明珠抬头促狭又狡黠地瞟了他一眼,见他清瘦的脸上果然出现了如自己所料的惶恐不安,为了让他在自己设的陷阱里陷得更深,她趁机带着哭腔焦灼道:“怎么办啊顾天翼,我不想離开寶嘉,我知道你也不想。” 顾天翼心头的火被她泼来的这捧热油一浇,迅速蔓延,情绪倏然被她拱起来,心乱如麻地说道:“你别问我怎么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办?要不你去求黎總开开恩,再宽限些时日,现在离考察期没几天时间了,不可能按时完成指标。” 明珠顺势问道:“你不是说你有资源吗?你去争取一下啊。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事你不能瞒着我。我只有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才能跟你一起想办法。” 顾天翼被突如其来的紧迫感和压力追赶到了死角,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跟她说实话:“既然现在火烧眉毛了,就顾不上其他什么了,有件事我跟你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跟别人说。我一直没找女朋友的原因是我身上背着贷,家里的公司也欠着债,房子都快被抵押出去了,那些过去有交情的叔伯都对我们一家人避之不及,我这里其实没有你想要的资源。” 终于说实话了。 初见成效,明珠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底气,继续牵着顾天翼的鼻子往前走,给他下套:“不要紧,你没有,我有。” 風水轮流转,顾天翼像抓到了一缕救命稻草,眼中顿时掠过一抹精光:“你有?” 明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拿出这张王牌的,但现在只能背水一战了。” 顾天翼连忙正襟危坐,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明珠一本正经道:“我这里有很多明盛集团内部消息,保真。我对他们集团的人士变动了如指掌,我们这两天就計划一下,想办法把他们的骨干挖过来,客户抢过来,这样你我不仅都可以留下来,还能一跃成为top1。” 她的野心大得惊人,比他之前给她画的饼还像天方夜谭,顾天翼将信将疑:“你怎么会知道明盛集团的消息?真的保真吗?” 当然是真的了。 明盛集团是她祖父的产业,也是吞并了她父母的私产后迅速扩大的利益集团。 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明盛集团的关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上天的帮助一点也不稀奇。 要知道,不是她长大后恰好入了外贸这行,而是因为明盛集团就是做外贸起家的,她才会来“宝嘉”。 她跟黎骥程说她进“宝嘉”是为了找他,只是为了从他那里拿资源才这样说来哄他高兴的。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報仇雪恨。 楼兰之所以被古代的文臣武将惦记了那么久,就是因为打算出兵灭它的时候它自己灭国了。 同理,黎 骥程要是帮她把明家的集团整破产了,她可能会怨黎骥程一辈子。 她的血海深仇只能她自己亲手報,不然不足以解恨。 黎骥程大抵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这些年来没有替她跟明盛集团算账。 但她这些天通过他对她说的那些貌似云里雾里的话里,听出了他支持她还击的意思。 此仇不報非君子。 这么多年了,她也该把属于自己的東西拿回来了。 当年欺辱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遭到应得的報应。 要想看一座高楼坍塌,首先要从拆掉横梁开始,再一步一步地瓦解。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甜美地对顾天翼说道:“反正已经无路可走了,試试尚且有一线生机,不试的话只能灰头土脸从宝嘉离开,你甘心吗?我是不甘心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合起伙来试一试呢?” 顾天翼已然有些动摇。 她锲而不舍地加大力度蛊惑,拉他下水:“没有人会干有损自己利益的事。你看我都豁出去了,你怕什么?” 顾天翼犹豫道:“我怕这件事一旦干了,就跟开弓了一样没有回头箭可射。你考虑过后路在哪里吗?要是我们撬人撬资源被明盛知道,他们不会轻饶了我们的。让撬来的精英和知道我们是宝嘉的,有从中运作,他们可能非但不会来,反而会跟明盛告状。”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咯。”明珠轻描淡写地说完,朝他招招手,低声密谋,“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需要我们两个配合。你把脸凑过来一点,我说给你听。” 顾天翼向来精明,通常只有他算計别人,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份。 但明珠这一套看起来格外靠谱的连招下来,他已万分心动,此刻听她一召唤,便立即把耳朵凑过去听她献计。 明珠在他看不见的视野盲区弯唇一笑,用气声将自己的计谋送进他的耳廓里:“我们先去——” 待她说完,顾天翼的脸上已无疑色。 明珠娇俏地笑着冲他眨眨眼:“就这么约好了,今晚见。” 她致力于将顾天翼哄成胚胎,“有你这个男同志给我壮胆,我这心里就不慌了。” 她跟顾天翼“亲热”的画面和疑似撩骚的最后一句话,被前来人事部领资料的闫泉耳闻目睹,还用手机拍了视频存证。 闫泉本就因为她被黎骥程罩着而无从报复,急切地想要拆掉她的后台,欲以一手举报送她上断头台。 他也不急着领资料了,拿着明珠“背叛”黎骥程的证据风风火火冲到销售总监办公室跟黎骥程打小报告,还添油加醋,义愤填膺地说道:“黎总,这就是您当初要留下的人。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工作上!上班时间居然跑到别的部门和男同事打情骂俏。她这么不检点的一个人,哪里值得您出面保?不是我对她有意见,是她实在太不注意影响了。” 黎骥程拿着他的手机默默看完视频,不光直接删掉了手机上的本地文件,还将回收站和云同步那里的备份也删得干干净净。 他淡定地抬眼,不怒自威:“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治下无方,还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我的人,轮不到你来管教。。” 明珠从人事部回来找黎骥程报到,恰好听见黎骥程的这番话,心花怒放。 她假模假样地敲了敲门,给黎骥程打报告,在他允许她进去后,大摇大摆走到闫泉面前,朝他挥了挥手,用调侃的语气问候:“闫主管,别来无恙。” 四个字,被她阴阳怪气拐了八个调。 主打一个睚眦必报。 第29章 别怕。 明珠是小女孩得意洋洋使小性。 黎骥程可不是简简单单发通脾气就把这页輕松揭过了。 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 明珠原以为黎骥程还能忍閆泉一阵,顺便叫她也不要跟閆泉对着幹,以免受伤害。 毕竟她刚来“寶嘉”的时候闯了祸,挨训的是她,而不是閆泉。 当时她提心吊胆受了委屈,閆泉却和没事人一样,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 第34章 偶尔集团高层和罩着闫泉的那位老主顧聚餐,还会叫上闫泉一起。 一张桌子上,只有闫泉不是叫得上号的人物。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被大领导寄予了厚望,今后的前程不可谓不顺利。 结果意外就发生在了今天。 明珠不知道自己来之前闫泉对黎骥程说了什么,竟惹得黎骥程震怒。 听总经办的秘书说,黎骥程见了余旻盛就直接甩话:要么闫泉走,要么他走。 在职场上,没有谁是无可取代的,胆敢这样和集团领导叫板,手里要是没有筹码,集团领导极有可能就借此機会顺着他的话讓他为他的狂妄自傲付出代价,叫他如愿以偿。 黎骥程不是一个性情中人,更不是不知分寸的愣头青,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分量的。 余旻盛问他原因,他有理有据地将闫泉从头到脚批判了个遍,把闫泉说的是一无是处。 想当初闫泉是怎么骂明珠的,他就是怎么形容闫泉的。 历史惊人得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余旻盛在他和闫泉之间做了取舍,选择了他。 他不是他,他代表着他所掌握的所有客户资源。 闫泉也不是闫泉,而是代表着闫泉背后的老主顧。 两相对比,还是他对集团来说更有价值。 他跟余旻盛談了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 当天闫泉就被公司辞退了。 处置的效率之高,令全公司哗然,都在说闫泉惹到黎骥程算是踢到铁板了,然后八卦黎骥程为什么突然就容不下闫泉了。 连明珠也在好奇。 别的同事都不敢问,她敢。 谁能想到她问完自己也被波及。 黎骥程先是气定神闲地跟她解释:“他说了一些你知道后会很生气的话,内容你不必知晓。他错在我给他機会和你冰释前嫌,放了他一马,他却居心叵测地想着在你背后暗箭伤人。我对你的管束,反而成了他攻击你时你可能无法自保的弱点,那么他的出击就是对我的冒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示了对她的宽慰,“機会是给懂得反思的人的,没有一忍再忍的道理。我当时训你,是因为我也不清楚他有几斤几两,现在知道了他本身无足輕重,后台也没有我强,自然就可以着手处理了。你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作为参考。” 明珠认真听完,觉得十分在理,不由连连点头,自顧自想着,她站在受害的一方,能有她什么事呢? 谁知她点头点着点着就听黎骥程问:“你打算幹什么还需要男同志给你壮胆?又背着我先斩后奏?屁股上的伤都没好,又开始了?” 明珠怔了怔,这才知道闫泉这狗贼走得有多活该。 他居然把她跟顧天翼逢场作戏的談话告訴了黎骥程! 她知道她跟顾天翼搭上关係是经过黎骥程首肯的,没有报备的是她即将和顾天翼合谋做的那些。 黎骥程在意的是这部分。 说好了有商有量。 她离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又开始自作主张。 明珠冤倒是不觉得冤,但她觉得自己惨。 她纯属灵机一动,临场发挥,跟顾天翼说完就打算来告訴他的,不料好巧不巧被他提前发现,她找谁说理去? 她咬着干涸的红唇望着黎骥程,以示无辜。 黎骥程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冷漠道:“二十,自己记账上。” 只有数量,没有其他。 可轻可重。 她哼唧了一声,从鼻腔里哼出的气音娇软,却带着十足的不服气。 黎骥程认真的时候本就不苟言笑,这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三十。” 她心知在这只老狐狸面前再想要换回原来的数目,反倒还得再往上加码,于是一声都不敢再吭。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片刻,黎骥程才又开口:“今晚你们打算去哪,做什么?” 被动交代不如主动坦白,明珠连忙说起正事:“哦,明盛集团的二把手现在不是董申浩吗?我知道他从一年前起就开了一家会员制的洗浴中心,专程约人談那些大客户谈一些被录了音后果会很糟糕的事情。” 黎骥程听到这里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明珠心中七上八下,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些许颤抖,语气惶急:“我确认过了,他这一年里,每周末晚上都会在那里,很规律。就想和顾天翼去一趟,看能不能知道他最近见了哪些人,搅黄他们的好事,争取讓那些人和寶嘉合作。” 她着重强调,“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我带上顾天翼了。我已经给他洗好脑了,他进去,我在外面看着,见势不妙我就跑出来报警,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他们要是没对他做什么,我就跟他扮走散的情侣,大不了进警局做份笔录,但是该掌握的信息都弄到手了,后面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了。他们要是对他做了什么,警察就会介入,顺着查总能查出他们干过的一些脏事,董申浩被这些事情缠身,对待工作上的事务就会力不从心,我们也就更有把握把他的客户资源撬走。”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论怎样她都不亏,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全身而退。 这不就是黎骥程之前教她的借刀杀人、借力打力、借花献佛吗? 她对顾天翼的利用是借刀杀人,报警是借力打力,把董申浩的资源转给顾天翼是借花献佛。 多么完美的闭环,多么机智的阳谋。 难道黎骥程不该表扬她这个天才吗? 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主意给惊艳到了。 可黎骥程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面上的怒意更重了。 他问她:“带上顾天翼就安全吗?加上他一个顶什么用?哪个浴场不养几十号保镖?谈见不得光的事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出来,你以为你能甩开他自己跑掉?就算他为你挡住了一两个人,其他的不会来抓你吗?” 明珠想说她会离得很远,只跟顾天翼电话联係。 黎骥程像是摸准了她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好,假如你侥幸逃走了,他们要是把顾天翼打得鼻青脸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觉得顾天翼为了保全自己会不会把你供出来?毕竟你是一个不愿意跟他一起冒险,直接把他抛在龙潭虎穴里自己逃走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对你舍命相护?董申浩要是听到你的名字,你猜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那些叔伯?你这八年的蛰伏岂不都白费了,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明珠小声争辩:“不是还有警察吗?他们有义务保护我这个守法公民。” 黎骥程不冷不热地说:“他这个浴场能开起来,黑白两道肯定是都打点过了的。做生意没有不经营这些关係的,还有工商管理局、市场监督局、消防部门,都是通过气的。你到底有没有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 明珠的最后一丝底气也被他抽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不死心地说:“电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还说有原型。怎么我只是稍微学一下就困难重重呢?” 黎骥程笑得无奈:“幸亏我问了一句。人家敢拍你就敢信?嗯?挨打是不是没用?没见你长过记性。那我费力打你干什么?以后都不打了。” “别……” 她飞快跑到黎骥程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那该怎么办嘛,黎叔叔。我现在在寶嘉还没站稳脚跟,就是想把明盛的那些大佬都挖到宝嘉来给我冲业绩,顺便讓明盛垮台。” 她一向是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求他的时候嗲里嗲气地叫他“黎叔叔”,尊称他为“您”。不把他放心上的时候没大没小地用“黎总”调侃他,对他呼来喝去。 现在在办公室里都敢跟他拉拉扯扯,恃宠而骄。 黎骥程冷静地问她:“客户你可以截胡,明盛的人你抢过来准备安置在哪?人家肯过来必然是因为来宝嘉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你把大佛请过来的时候可有想过宝嘉这边有没有相应的职位空缺?来的人会不会抢你的饭碗,或是动摇我在宝嘉的地位?” 明珠被他问住。 糟了。 她被猪油蒙了心,这些她之前都没有想过,险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触动自己和黎骥程的利益。 她闻言马上反口:“我们不撬人了,只撬客户。” 黎骥程就问:“你跟顾天翼合作是不是承诺他好处了,打算怎么兑现?难道干脆就这样不兑现了?” 明珠说“对啊”:“这种情况还怎么兑现嘛,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再说了,他不是也耍了我一回吗?这下我们互不相欠咯。” 黎骥程摇头惋惜:“我让你处理好和他的关系,做给我看,你直接给处成冤家了。现在交给我这样一份答卷,也不管我是否满意,在这跟我耍无赖。我本来还打算给你獎励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黎骥程在物质生活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想要的小礼物,通常跟他说一声就能得到。 第35章 不能算作獎励。 他们之间所谓的獎励就是轻重程度和姿势都随她自己定的温情拍,是与按摩类似的定制服务,全程都随她的心意。哪怕一开始约定好了数目,实践过程中也能随心所欲地更改,用不着求饶讨好。 她是整场游戏里完完全全的主导者,想要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不能够拍着拍着就因为她的挑衅生气或者开始翻旧账。 当然,她希望他凶他可以可以凶。 是真正能由她做主的美好体验。 黎骥程一向赏罚分明,不存在什么功过相抵。 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不会干,也不会容许这种状态一直持续。 他也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观察才看出来,她是需要定期纾解的。如果他不能满足她的需求,她就会通过作妖来索取,偶尔口头挑衅没问题,有时候故意挑事作过头,真会惹出乱子来,而惩戒并不能由着她随时喊停。 这样一来,不仅他会经常莫名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会故意犯些低级错误降低自己的能量场,还根本得不到理想中的满足感,两败俱伤。 他不会因此责怪她,将她视为导致问题发生的根源。 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健康发展,促成双方乐见其成的良性循环,那么是他这个引导者的失职。 于是这样的奖励就应运而生。 他自身不带属性,可明珠带,有需求的是她而不是他,他从来都只是配合,奖惩都不会为他带来快感。 所以他在处理和执行时尤为理智,从来都不会随他的心情打破规则,也没有不合时宜的玩笑和让她身心不能接受的戏弄。 她时常迷恋于他的绅士风度,欲罢不能。 他也由此获得了绝对的威信。 这是他们分离了这么多年后还一直存续的默契。 从来没有改变过。 在旁人眼里或许他们重逢后和好的进展快得不可思议,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们的这份共识在其中出了多大力。 此刻明珠听到自己盼了很久的奖赏即将不翼而飞,比杀了她还难受,急忙极力挽回:“我错了,我不摆烂了,但我现在真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求您再给点提示,我也不是故意耍赖的,我是真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到底谁能在这种究极困境下轻松破局啊? 黎骥程叹了口气,终究是出手扶了她一把:“要挖的人你要自己甄别筛选,不仅要把人品背景都做详细了解,还要在保证他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排除掉他的威胁。挖一个还是两个,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不要失信于人。你这次帮了顾天翼一把,他欠了你人情,日后他升了职,你在人事部就有了自己的眼线,谁要是想对你不利他都会主动告诉你的。” 明珠有点为难:“可是我固然对明盛集团的人有所了解,但为了避着我那些叔伯不方便出面,我现在联系不上想挖的人。” 黎骥程给她出主意:“装供应 商给前台打电话,用你熟知的信息跟对方建立信任感,再用对方可能会面临的风险增加危机感,前台会把线转给对方询问,对方听了会接的。联系上以后先道歉,再介绍你的来意,用对方想要的利益吸引,然后务必确认对方身边是否有人。如果有人在,不方便聊,就让对方换个时间地点给你回电。谈好以后把对方的简历给顾天翼让他去操作,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看他的。” 在明珠心里,有黎骥程指导,这件事距离成功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搓搓手,舔舔唇,饱含期待地问:“那我这次做得好的话,还可以再得到奖赏吗?” 黎骥程觑向她:“你先把事办妥了再跟我谈条件。还有你先斩后奏这件事——” “我知道!”明珠学会了抢答,“我不嫌三十下少,三十巴掌一样能给我打哭。” 黎骥程却笑,语气如常地说:“我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自己做主的事还有很多。我不介意你擅自做主,但不能像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一个连跟我汇报的时间都没有的想法你就要风风火火地付诸实践,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明珠面露沮丧:“黎叔叔,我现在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很有信心,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会搞砸。你真的能给我兜底吗?我会不会牵连到你?” 黎骥程给她喂下一颗定心丸:“别怕,在你把明盛集团拿回来之前,不论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明珠心想: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谋士。 待他日她登临帝位,定封他个摄政王。 第30章 每年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明珠本身是个擅长反思的小女孩,算不上拧巴的一个人。 黎骥程对她的说教伤不到她的自尊,稍微哄一哄她就又恢复了活力。 大抵是所处的社会环境大体非常安全,她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没遇到过真正的危險。 理所当然的,她无法抵抗冒險的刺激,也不太能抑制得了血统里那种冲锋陷阵的本能,一提到以身涉险就莫名亢奋。 她给自己找足了失误的借口,也没有太把黎骥程要她记的账放在心上,得到黎骥程的指点以后就踏踏实实去干活了。 前期的工作做好后,她回到黎骥程的办公室汇报,给挑中的“猎物”打电话。 整个过程都是在黎骥程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黎骥程的办公室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暖烘烘的热气喷在她的身后,她因紧张而燥热的身体宛如被架在了火上烤。 她站在黎骥程的办公桌前,一手握着放在耳侧的手機,一手扶着桌沿,抓着桌子的那只手一直在沿着桌面邊缘摩挲、滑动,紧张得不能自已。 作为一名在陌生人面前条件性社恐的職场新人,她还是对给人打电话这件事充满畏惧,很想让旁邊的黎骥程直接帮她打。 可黎骥程坐在旁邊只是起到一个辅助指导的作用,在她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難之前,他都不动声色地做着旁观者,硬逼着她自己挑大梁。 电话拨出去以后,对面三秒接通:“您好,这里是明盛集团前台,我是接待员corinee,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明珠扛着压力假装輕鬆,把开场的“喂”字连同心底的怯懦一起拔除。 “嗯?elsa不在吗?我之前都是和elsa聯系的,她去哪里了?” 对面的前台闻言解释道:“您有段日子没和她来往了吧,她去年年底就已经离職了,现在由我接替她的工作,您有任何问題我为您解决就可以了。” 明珠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场,瞟向办公桌前的黎骥程。 两秒后,黎骥程对着她比了个“货源”的口型。 明珠连忙说:“是这样的,每年圣诞我们这邊都会给明盛供应一批原材料出口到欧美,欧洲市场一直是你们的区域经理benson负责的,现在项目出了点小状況,平安夜前货源有可能补不上。离交货期没几天了,出了这种意外我们也很着急,我现在在外地跑现场没带工作機,如果他今天在公司的话您方便把线转给他吗?” “ok,您先别着急,稍等我跟benson确认一下,他回复后聯系您,请您注意接收回电。” “好的,谢谢。” 黎骥程提前提示她道歉。 明珠会意点了点头。 短暂的等待后,前台帮她和对方接上了头。 电话那端换了个嗓音清朗的年輕男人:“您好,请问那批货是出了什么状況?” 男人的声音冷静悦耳,一开口就给人一种手机daddy跃出屏幕了的感觉。 没有质问,没有责難,却牢牢掌握了主动权,透着在職场里身经百战的老辣。 让人不由感叹不愧是年纪輕轻就身居要職的狠角色,语气里有着和黎骥程一样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明珠险些敌不过对面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好在有黎骥程在她旁边坐镇,他信任的眼神缓解了明珠内心的压力,逐渐找回了底气。 “不好意思benson先生,很冒昧用这种方式联系您,请您放心,那批货并没有出任何问題,只是您在業内比较神秘,我们无从通过其他方式联系上您,只有出此下策。我知道明盛现在的采购部门现存的历史遗留问题可能会令您感到烦恼,所以诚心建议您来宝嘉施展您的才华。请问您现在方便交流吗?如果旁边有人的话,您回我不需要就可以了。” 那端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轻鬆地说道:“没事,我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现在身边没人。你是猎头还是宝嘉的?” 明珠如实回答:“宝嘉的。” 男人的腔调稀松平常,声音里带着对她感兴趣的愉悦,不加掩饰地赞赏道:“能想到这么联系我,你很聪明。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弃旧主,为竞争对手效命?” 听到对方的夸赞,明珠有种打游戏找代练却吸引到了对面男神的错觉。 随后听到对方的提问,她定了定动荡的心神,理直气壮地说:“据我所知明盛的员工入职都是要签竞业协议的,可您去的时候没签,说明您在择業时并不赞同忠诚论,更加在意自身的自由程度。还有,当时您没签却依然入职了明盛,证明比起您需要明盛这个平台,明盛这个平台显然更需要您为之效力,不存在所谓的知遇之恩。那么遇到更好的机会,有什么理由不做新的尝试呢?” 第36章 话题来到熟知的领域,即便没有黎骥程的点拨,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场子,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 “明盛集团的发家史光辉灿烂,是明家家主明元盛引以为豪的资本,特别要求每位员工熟知。他本人不定期会亲自去公司宣讲,却容不得员工有自己的创業经历,轻则私下嘲弄,重则当众贬损,不是合作伙伴推荐的人压根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明盛的企业文化就是明家的家族格言,每位高管都被要求针对董事长日记写观后感,集团架构更是从上至下都是明家人,多股势力党同伐异,将集团政治进行到底,变成家族内斗的延伸。您如今的困局就在于不姓明。他们面上对您百般器重,实则是将自己的宏图霸业建立在您的殚精竭虑之上,拿您当易耗品和垫脚石。您何必要介入一个家族的纷争,用大好年华,为不值得的人效犬马之劳?” 明珠说的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了黎骥程将右手食指抵在左掌下,对她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可是为时已晚。 她在劝说时带了太多自己的主观情感,说得是慷慨激昂,酣畅淋漓,丝毫没有考虑到会不会暴露身份。 对面的男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饶有兴味地问:“你好像对明盛集团了解颇深,对我们董事长和整个集团都抱有很大的意见,是曾经在我们集团任职过又离开了吗?” 明珠后悔失言,对上黎骥程不满的目光,抿紧了唇。 好在经过刚才的陈词,紧张的情绪都被驱散了,现在她思维敏捷,头脑清晰,很快反应了过来,理智地圆上了逻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毕竟是在同一行业,我们招人的时候会做背景调查,对于竞争对手当然也会去做详细的了解。我并没有带任何的偏见,只是客观陈述了一番我所知道的情况,是真是假您比我更有发言权。我不过是从专业的角度,真诚地为您提供了一个建议,希望您能多加考虑。” 对面沉默了一阵。 明珠心生忐忑,心底“砰砰”打起鼓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无法转圜时,对面松了口,开始询问:“其实我当初向宝嘉投过简历,也收到了贵公司的offer,但是当时宝嘉的规模和市场占有率都远不如明盛。今年的形势好像突然逆转了,听说是贵公司请了位高人,挺厉害的。” 对方口中的“高人”自然而然指的是黎骥程。 现在本尊就在自己面前,明珠喜不自胜,比听人夸自己优秀还高兴。 她正喜出望外地准备将黎骥程这个人当作建立情感链接的桥梁,跟对方高谈阔论。 黎骥程对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意识到对面是在套她的话。 要是对方存有不轨之心,从她这里获取到了黎骥程的信息,加以利用。 那么就有可能让他们这边处于被动局面。 明珠领悟了这点,便机智狡黠地打着哈哈跟对面的男人说:“我们集团也是群英荟萃,您要是来我们这边,不仅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还能和我们这边同样出色的同事切磋,一定能愉快相处,共创佳绩的。” 这一波自吹自擂,自荐枕席,首尾呼应,不忘初心,最终化险为夷,简直得了黎骥程的真传。 黎骥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同样笑起来的还有对面的男人。 对方大概是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这么精明聪慧,少有的心思明显却不招人反感,对她的印象不错,愿意接受她的招揽。 接下来再开口,便问的是“宝嘉”的相关职位和待遇了。 “我要是有意向过去的话,能简单跟我介绍一下职务和薪酬吗?” 真的有戏! 明珠闻言眼睛都亮了,清澈的双眸里泛着盈盈水光。 她高兴之余又犯起愁,这个她做不了主诶。 黎骥程像是看出她的为难,在纸上写下了职务和薪酬要她照着说。 明珠似见到了救星,赶紧望着纸上的字,说出的同时自己做了些许扩展:“采购一部目前有一个主管的职位很适合您。虽然月薪两万五跟您在明盛的待遇比起来略微低了一点,但环境宽松,发展潜力大。采购部总监今年已经五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退休,相信以您的能力,继任不成问题。” 对方笑着说了声“好”:“我这边先着手写辞职报告,会尽快给你确切的答复。我的简历你那边要一份吗?怎么给你?” 明珠赶紧说:“您加一下我微信吧。nnsswsry,年年岁岁万事如意。” 男人又笑:“这微信号很好记。” 应该是搞定了吧。 明珠挂断电话,看向黎骥程,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还以为是自己在跟对方沟通的时候,对话和氛围过于暧昧,惹得黎骥程吃味。 没想到他眼底的情绪竟是愧疚。 因为她听见他问:“每年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第31章 她的快乐要来了。 願望嗎? 小女孩能有什么心願?不外乎关心每天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还有就是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有没有遭报应。 以前她太信天道好轮回,后来发现事在人为。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报应。 报应都是需要运作的。 她既不想复仇心切,让仇恨迷了心窍,又不想无权无势、没心没肺地度过余生,只好对杀回明家从长计议。 这大概就是她唯一的一条待实现的心願了。 当然,她恋爱脑发作的时候会很想談恋爱和嫁人。 因为她曾一度以为这样就能不劳而获,后来偶然见到了他人婚姻的不幸,知道了女人也是需要成长了,没在社会上吃过的苦,都会在婚姻里补齐。 渐渐也就没那么想要寻找伴侣了,有些事遇见了只能自己扛。 况且她太早遇见了黎骥程,之后没再遇见过比他更好的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至于她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 诚然刚才在和电话那端的男人通话时,她確实由于异性相吸,差点沉溺在了对方表现的成熟魅力里。 但从对方處處给她挖坑,诱惑她吐露更多情报时,她便知道那是美男计。 有的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没有在女人身上看见价值,绝不会主动接近。 他们恶劣,粗鄙,自负,装出来的尊重比直言羞辱更令人作呕。 他们内心那种傲慢的輕蔑随时都能从细节中流露出来,从没将她放在过眼里。 她被輕视、被嘲笑、被刁難,连哭泣都会激起对方最原始的兽/欲,想要把她藏起来圈/禁。 他们的财富根本不是自己创造的,原始积累来自于父母的托举,后天的资源来自于吸食女人骨血。 实现精神控制的第一步就是摧毁对方的意志,以便轻易拿捏。 他们认为女孩们都该听话懂事为他们着想、卑微到尘埃里任其作贱,女孩们如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应该被惩罚,做得到也该毫无理由地接受惩罚。 他们只会觉得女孩子半推半就收了礼物相当于得到了恩赐,不会去顧忌女孩半推半就后还是牺牲了自己的意願做出让步令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 撕开丑陋的面具后,就会发现那份保护不过是邪恶的遮羞布,又是收起伞发现没下雨的老旧戏码。 即便榨干一个女孩不能让他们得不到多少益处,可他们向来懂得积少成多。 过往的种种耳闻目睹,足以让她对有钱的男人祛魅。 在黎骥程回来之前,她还有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安全以后,她安慰自己这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打心眼里对某些阴湿的雄性产生了厌恶。 好在黎骥程对她向来都是温柔体贴、宽厚仁慈的,只在必要的时候有些许严厉。 跟那些人比起来,黎骥程这个人太真实了。 他教育她的时候话总是很多,大体教完她方法,又具体教她该怎么投入实践,苦口婆心到她耳中生茧,同时能感受到他的血肉。 他们之间的“愿打愿挨”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她的羞耻都来源于错误本身。 通常她犯了错以后,他不会让其他人代表他跟她传话,也就没有第三个知道。 他更是永远不会在惩罚她的时候吓唬她说会被其他人看见。 信任感的建立来之不易。 就凭这点,她完全没有把自己交给别的男人的勇气。 深思熟虑后,她听见自己低声对黎骥程说:“我的愿望,就是一輩子都在黎叔叔身边。” 黎骥程闻言眼波微动,半天都没能对她说一句话。 他虽算无遗策,但从不轻易许下对未来的承诺。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 半晌,他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别着急,我们徐徐图之,慢慢来。” 第37章 明珠听到他没头没脑的宽慰,心想自己刚才打电话时的確是有些紧张,但也没表现出速战速决的急躁。 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因为反射弧长。 那他这样避重就轻 —— 该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从黎骥程办公室出来以后,明珠一整天都在思考黎骥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问她有什么愿望。 她猜到了可能是跟她报的微信号有关。 但一般人听到了也就跟电话对面的男人反应一样,顶多评价一句好记。 黎骥程却不走寻常路。 到底是因为他的思维方式与其他人不同,还是他在暗示她什么呢? 她在公司升职升得太快,同期的同事跟她都有些疏離,她跟前輩之间又隔着代沟,总觉得聊着聊着就会被前辈教些人生哲理,所以在公司里没什么朋友,也就和顾天翼能说上两句话。 说起来,她跟顧天翼之间的关系也挺微妙的。 互相帮助,又互相利用,互相欣赏,又互相竞争。 同风雨,共患难,然而她对她去他家做客的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和他说话时也談不上敞开心扉。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掏心掏肺倾诉苦楚的只有黎骥程一个人。 但是关于他的话,她只能跟顧天翼说。 当她波澜不惊地告诉顧天翼,自己替他钓到明盛集团的一条大鱼,直接可以捡现成的便宜时,顾天翼兴高采烈的对她的能力表达了赞叹,随后眼观鼻,鼻观心,对她说道:“是我之前不了解你嗎?我还以为你成功以后至少会雀跃不已,结果这么淡定吗?一看就很有实力的样子。” 明珠犹豫了片刻,斟酌后问他:“你在什么情况下会问别人有什么愿望呢?” 顾天翼突然被她问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有点懵,回过神想了想才说:“大概率是想激励对方,于是给对方设置一个目标,承诺对方达到这个目标以后,会尽自己所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是吗? 难道黎骥程是想激励她早日把集团从奸人手中夺回来? 可这是她自己的事,不关黎骥程的事,他为什么这么上心? 莫非他真的想让她在拿回股份以后给他个一官半职? 不对啊,黎骥程后来还劝她不要着急来着。 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迫切。 她纠结了一会儿,放弃了,又问顾天翼:“那要是对方说了愿望,你却不回应,会是因为什么?” 顾天翼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不确定做不做得到吧。” 这么说黎骥程是不能保证不再離开她? 明珠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差。 顾天翼见她的神色陡然变得晦暗阴郁,知道自己约莫是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找补:“也不一定,要视具体的情况。是谁问了你这个问题吗?你是怎么回答的?” 明珠没告诉他是黎骥程问的,只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我说我的愿望是一辈子呆在他身边,他没回应。” 顾天翼看她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同情地安慰道:“那你大概率是被对方养鱼了,对方的鱼塘里应该还有其他人,明显是在钓你。你不要再执着于这个人了,当心被骗财骗色。” 明珠闻言顿时恼羞成怒。 什么跟什么啊。 黎骥程身边怎么可能有其他女人! 她不满地撇撇嘴,心烦意乱地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不跟你说了。那个大佬你记得好好伺候,我们是一鸣惊人还是一败涂地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和队友进行团队协作,但把接力棒交出去的一刻还是有些忐忑。 这不仅事关她第一步棋的落子是否走得正确,还是黎骥程是否看好她的关键。 黎骥程帮了她这么多,她要是还搞砸了真的非常丢脸,失败了也会令他失望。 顾天翼倒是很有自信,笑得春风得意:“放心好了,你都把对方的简历弄到了,要是最难的一关都过了,我这边掉链子,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明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顾天翼却兀自问起题外话:“你是不是有crush或者男朋友了?” 要是黎骥程是她的crush或者男朋友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愁成这样。 crush可以大胆追,在男朋友面前可以大胆作,奈何这两件事她一件都不敢。 黎骥程是离她最近也是最远的人。 她一想起他就失神。 顾天翼见她不吭声,便当自己猜中了,接着问:“是我们公司的吗?” 明珠难以启齿。 简单来说是的,但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幼稚到谈办公室恋情。 顾天翼又当她默认,便给她出主意:“下个月公司就要开年会了。往年的年会都是在郊区的温泉酒店开的。白天会举行一些仪式,开会,然后做些互动小游戏。晚上会举办晚宴,宴席结束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你们可以借此機会拉近彼此的距离。” 明珠还以为顾天翼不用中,没想到他派上了用场,立了大功。 她惊喜地抬眼咨询:“是哪家温泉酒店?温泉是公区还是私汤?” “都有吧。”顾天翼说着马上掏出手機,在集团官网上搜索了一下,找到了去年年会的资讯,将手机递给她看,“就是这里。” 明珠圆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转,当即有了主意。 她的快乐要来了。 第32章 你最近可以金屋藏一下娇,…… 明珠从明盛集團挖过来的优秀精英中文名叫张源睿,简历上的履历精彩到让顧天翼感到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和这样的天才近距离接触。 当张源睿的本尊来到公司走面试流程时,他险些被对方的气场压到喘不过气,全程跟着对方的节奏,完全被引导着完成了初面。 对方为自己争取利益时刀刀都是温柔刀,刀刀都致命。 他真的很想问明珠是怎么把这样一位大神给请到公司来的。 原本明珠比他先升職他还很不服气,这回是真的服了。 集團公司内,主管及主管以上的领导應聘,是要经由人事部的总监卓琳把关的。 张源睿身为職场上的老手,见到卓琳丝毫没怯场,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被提前联系后定好的人选而耀武扬威,风度翩翩地卓琳相谈甚欢,甚至还聊到了一些私生活方面的话题。 连阅人无数的卓琳都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笑得合不拢嘴。 谈到最后,张源睿忽然问卓琳:“你们部门还有其他女生吧?” 卓琳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们总部的阵容是六女五男,分区还有专门负责招聘的同事。” 张源睿其实是想问明珠。 但他猜到明珠估计没有和领导报备才敢明目张胆地用特殊的手段挖人,否則就意味着他们宝嘉集团缺人缺到高管纵容手底下的人用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招人,传出去还以为宝嘉因为招不到人才,快倒闭了。 他要是直接问,对明珠只有坏的影响,没有好处。 他也是个办事极为妥帖的人,违背他初衷的事他不会做。 然而得到的这个回答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又不好继续追问,于是离开人事部前他礼貌地问卓琳:“我能在这喝口水吗?” 卓琳这才发现他们刚才聊得太尽兴了,连口水都没有让对方喝,闻言就要叫人给他倒水。 张源睿看出卓琳的意图,连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卓琳见完他,还要去开会,抱歉地说他说:“那就请便了,我先去做个汇报。采购部的李总昨天出差了,半个小时前刚下飞机,要等会才能过来。你先休息一会儿,随便坐坐,等李总来了你们见一面,應该过不了一周就可以入职了。” 张源睿绅士地应道:“謝謝。” 卓琳的办公室是单间,外面是他们部门的大办公室。 工位不多,面积很大,多数空间都用来摆放公司活动时用的物料了,虽然看上去没有仓库那么杂乱,但活动物料很占位置。 他装作接水的样子,弯腰站 在饮水机前,等着水自己流进杯中,目光則在整间办公室里逡巡。 工作时间,所有人连摸鱼都摸得很小心,表面上看起来都异常忙碌,手要么就在键盘上,要么就握着鼠标,只有陳雨琦一个人在对着故意待机的电脑屏幕在扎头发。 她扎完又马上把显示器的开关打开,继续在招聘网站上发布信息。 让人一眼就察覺她的特殊。 张源睿松开压着饮水机开关的手,将杯中盛得过满的水喝了一口,确认行走过程中不会泼洒才向陳雨琦走过去。 刚才他从卓琳的办公室出来时,陳雨琦看见了。 熄屏就是为了能更好地观察他,扎头发只是顺便。 她隐约能通过轮廓看出张源睿接水时扭过头望向了自己,还停留了好几秒。 第38章 她心知这波稳了。 她果然成功吸引了张源睿的注意。 张源睿过来跟她套近乎。 和别的男人搭讪时不一样,他没有夸她的长相、发型、衣着、首饰,而是指着电脑屏幕对她说:“设备看起来用过很长年限了,主机开着的时候最好不要这样关显示器,可以把屏保时间设置得短一点,不然万一工作机出问题你还得自己赔偿。” 他这么一说,不想理他都不行。 陳雨琦心想幸亏顧天翼事先交代过,否则她岂不是很容易掉进对方的圈套里任其把控? 她面上微微一笑,对张源睿说:“謝谢提醒。” 张源睿开门见山地问:“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你吗?” 陈雨琦笑意不减:“是的。” 这也是顧天翼叫她这么说的,说如果张源睿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利索承认就对了。 她不知道顾天翼玩的是什么把戏,但把张源睿搞定了,不只是顧天翼一个人的功劳,也是他们整个人事部的业绩。 她跟顾天翼一起进的公司,理当相互照应。 她回答这个问题时看了对面工位上的顾天翼一眼。 顾天翼的演技很好,面上一丝不苟,看起来在认真工作。 两人的目光未曾有交集。 即便是表面上没有露出破绽,也终究是没能瞒过张源睿。 张源睿本来都要信了,转念一想,又对陈雨琦说道:“我在微信上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陈雨琦被问得措手不及,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加你微信啊。” 张源睿当即弯唇笑了。 看来某个小姑娘做戏不会做全套。 陈雨琦也恍然悟了。 只恨自己不如对方心机深沉。 她再次望了顾天翼一眼。 这次的目光里充满了歉疚。 哪怕事迹已经败露,顾天翼也依旧没扭头与她对视,似乎有特工的职业素养,心理素质稳如老狗。 今天事没成,不代表今后成不了,不自己跳出来承认,就不会暴露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以后还能一起闷声干大事。 张源睿轻松随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随后回到了旁边闲置的桌椅前继续等候。 陈雨琦赶紧给顾天翼发消息:[能幫的我都幫了啊。但是对手太狡猾,还是穿帮了……] 办公室里人多眼杂,况且张源睿还没走远,不适合面对面交谈。 因此饶是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块桌板,也依然在用微信联络。 顾天翼给她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没关系,其实我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陈雨琦:[哎,美人难过英雄关。] 顾天翼:[不管怎么样,辛苦了,谢谢。] 陈雨琦:[跟我客气什么。反正我覺得他百分之百能入职,先恭喜你了。] 顾天翼给她发了一个古早表情包,两人很快结束了对话。 紧接着,明珠就被顾天翼私信了。 顾天翼:[情况有变,他知道跟他聊天的不是陈雨琦了。]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明珠:[?他怎么知道的?你们男人一般分不清女生的音色吧?] 她是意思是张源睿应该无法通过音色来分辨她和陈雨琦。 毕竟她以前帮人测试游戏上的渣男是否花心,登上原號主的號,披皮和渣男聊了八百个来回,对方都没意识到号上换了人。 那对“怨偶”还腻腻歪歪谈了一年多的网恋。 没这么容易拆穿吧…… 顾天翼直言不讳:[这个不怪陈雨琦,他说你们之前加过微信。] 哦。 明珠闻言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张源睿问怎么把简历给她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报了自己的微信。 当时她还没想好让谁来冒充她。 是她考虑不周,给了对方识破的机会。 所以说招摇撞骗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她的反侦察能力还得再练。 明珠:[那就这样吧,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顾天翼好奇:[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提前联系他的人是你?反正业绩还是算在我们部门,你没有必要为了给我铺路舍弃功劳让自己隐身啊。让对方知道是你,不是至少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吗?] 这就纯属自作多情了。 她只是在劝对方入职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从而被对方顺藤摸瓜挖出她明盛集团落魄千金的身份。 因为就算对方不会在知道她与明盛集团现任掌权人不和后,立刻拿她的人头去对面领赏,八成也会嘲笑她虎落平阳的狼狈处境。 她丢不起这个人。 可惜事已至此,无法将张源睿的关注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不要和对方产生交集,以避免对方将她认出来。 心里这些真实的想法,她自然是不会跟顾天翼说清道明的。 她想了想,故作正经地对顾天翼说:[做人要低调。老祖宗教过了,大张旗鼓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只是想做一个有智慧的女人。] 顾天翼大概被她逗笑了,给她发了一个笑脸。 他可能不知道那个表情在她这里等于“呵呵”,看起来阴阳怪气的。 很多时候顾天翼的语气和措辞很像体制内的老干部,比黎驥程还显老。 黎驥程就从来不给她发表情。 平时当面说话长篇大论的,到了手机上就惜字如金地蹦几个字,语音条不超过三秒钟,真正有事要和她说的时候特别喜欢突击打电话或视频,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 明珠想到黎驥程,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给顾天翼回,立刻发消息给正在开会的黎骥程:[老大,那个瘟神真的起疑了,在问我,我这阵子可能要躲一躲,不想开每周一的主管例会~你最近可以金屋藏一下娇,或者带我私奔吗?] 让她隐藏自己也是黎骥程的建议。 他那天旁听完电话以后跟她说的。 当时她前一句话还在称对方为“大佬”,后一句话就闷闷不乐地叫起对方“瘟神”,黎骥程听了直摇头。 她今天又给他换称谓,引起了黎骥程的不满。 他较真地问:[你叫我什么?] 压迫感一下就来了。 不过好在他对她后面的“金屋藏娇”和“私奔”没有意见。 明珠本来想皮一下叫他“老公”的,想到他在开会,身旁可能坐着位高权重的熟人,马上端正态度,纠正道:[黎总。] 过了几分钟,黎骥程给她透露:[最近余总跟董事长外出考察去了,开年会前不会回来。未来两周的周一你都出去跑业务,不用到公司来。考勤系统里申请好外出,我给你批。] 第33章 凌晨三点不睡是在干什么?…… 在黎骥程的幕后指点下,明珠以相当迅猛的速度拿下了几桩生意,全是从明盛集團虎口夺食,薅盡了羊毛。 她被黎骥程罩着,隐藏得很好。 客戶那边嘴也严,本着事以密成的原则没有对明盛集團那边的人透露太多。 结果就是从明面上看,黎骥程回国后养精蓄锐,蓄势待发,终于在半年后对他们动了手。 黎骥程十年前就因和明老爷子意见不合,一拍两散,顺理成章地和明盛集團成了势不两立的对手,当时他以一己之力包围了整个集团,将明盛集团的股价打下了百分之三十,讓其市值一夜间蒸发了上百亿,险些把商战打成金融战。 如今他再次对明盛集团造成了威胁,威慑力十足地讓他们吃了闷亏,倒也合情合理。 明珠这只雏鸟躲在他的羽翼下神气地抻着脑袋嗷嗷待哺,仗着黎骥程强到可怕的实力,丝毫不覺得自己把锅甩给黎骥程背有何不妥,一声不吭地享受着他投喂的胜利果实。 最近明盛集团的各个部门皆如临大敌,销售部那边传出了“看吧,我早说他来之不善”之类的马后炮,人事部那边在招人时则把签竞业协议当作了头等大事,采购部那边失了一员大将乱成了一锅粥,已然暴露出了打不过“宝嘉”的劣势。 想当年明盛集团何等威风,掀起了人盡皆知的收购狂潮,将同行业的小公司打压得毫无生存空间后一举吞并,成了上海最大的外贸集团,跟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国家都有贸易往来。 现在看来,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仅剩个华而不实的空壳硬撑着,随时都可能因为家族纷争爆发内乱而土崩瓦解,换外人评价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明珠要的就是这匹瘦死的骆驼。 整顿它,然后让其在自己的管理下发扬光大。 她到其他公司上班也不过是刷个资历,免得将来下面的人不服管,总想着推翻她的统治。 毕竟她打的是长期稳坐江山的主意。 她一方面等着黎骥程不计得失地给她输血,另一方面,也在自己充电学习,不断完善自己的各方面能力。 第39章 越是临近年关,她手里的业务越是繁忙。 平安夜和圣诞節,她全天都在线上线下讨好客戶,进一步将客戶资源转向自己的人脉圈。 本以为跨年夜能轻松一点,想着和黎骥程去外滩看跨年的烟花,结果因为临时出现的工作做了一晚的excel和ppt。 第二天一早,她想着给黎骥程发个新年祝福吧,绞尽脑汁想了一百多字的吉祥话给黎骥程发过去,本意是想向他讨个紅包。 谁知紅包是没有的,等待她的是一堆需要为客户量身定制的方案和亟待整理的客户信息。 说好的他们销售部不加班呢? 明天可是法定的国假。 她要闹了。 于是她戏精上身,给黎骥程发了一大段话抨击他说话不算话:[你们男人果然是善变的,入职前叫人家小甜甜,入职后叫人家打工人,说好了不加班,直接把休息日挤占,活该我苦守寒窑,活该我挖野菜,谁叫我信了男人的嘴,嫁给了骗人的鬼。] 她发的巨不正经,一看就是在开玩笑,黎骥程却专程打了通电话给她解释,看着像在哄她。 “年底了,就要开年会了,各种奖项的评选也在筹备了,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要做足,不然难以服众,董事长到时候也会在台下看。” 明珠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今天莫名不想講道理,骄傲地臭屁道:“董事长就不能懂点事嗎?我可是本季度的销冠诶。就凭我是销冠,这个奖也得给我颁。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是销冠。” 黎骥程帮她夺了那么多资源,她不是销冠才怪。 可她为了不惹人眼红,都不敢在同事面前挺直腰杆提起,心里却喜不自胜,这些天快憋疯了,也只敢在他面前疯狂找存在感。 她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大抵是可愛的,黎骥程嗓音含笑,语气温柔,却依然在给她講大道理:“就因为是销冠才要上台发言。你说你入职第一年,也就半年的成绩能拿得出手,上台怎么说?不得找点假大空的内容,上点价值来丰富你的演讲词?那些虚的东西怎么落到实处,显得有说服力,还不就是靠这些表面功夫?平时我不要求你表现得多勤奋,该作秀的时候还是要配合大家演一演。” 明珠固执地顶嘴:“不,我就要做一个真实的人。” 黎骥程那边没了声响。 明珠害怕他真因为工作上的事生气,连忙娇嗔地说道:“孩子犟嘴的毛病老不好,多半是皮痒,打一顿就好。我都已经把该办的事情办妥了,奖励什么时候能兑现啊?还有那些要算的账呢?一百多了嘞。光让我记着有什么用?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记事,这种事还得我来提醒,做得真的太不到位了,必须严肃批评。” 黎骥程听着她不遗余力的挑衅反倒笑了:“现在不是之前疼得坐不下跟我抱怨的时候了。你肿着屁股坐立难安的样子我都替你害臊,到时候伤口一碰就疼,怎么见同事和客户?” 明珠冷哼:“说白了你就是把我当劳动力虐待。我就问一句话,老东西你到底能不能行?不行我——” 黎骥程没关注她对他的称谓,却因为她没说完的话较起真来:“不行你打算怎么办?” 明珠没脸没皮地小声道:“我就给自己买一堆小玩具自给自足去。这四舍五入也算是生理方面的需求吧,你说话不算话,我只能将就着自己解决了。反正现在的玩具款式多,功能齐,做工又好,续航还持久——” 黎骥程冷声打断她:“真长大了,跟我说起这些都不知羞了是嗎?” 他没反应她不乐意,有反应她真畏惧,又因为他的斥責闹脾气,不知死活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不解风情,反过来怪我不知廉耻,好没道理。你总共也就比我大八岁,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叔叔,你还真拿自己当长辈了。要不是你执意不谈恋愛,我们发展到今天怎么也该是令人羡慕的情侣关系了,可你非但不给我名分,不对我负責,还要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谴责我,不覺得自己很过分吗?” 电话里传来了黎骥程粗重的吸气声。 过了片刻,他喜怒不明地问:“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明珠自我意志上头,头脑一发热,竟大着胆子正面回应:“本来就是!你要我做独立自主的女强人不就是嫌我赖着你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想早点把我甩出去吗?女性怎么就不能有休息和快乐的权利了,各种社会身份和标签的叠加难道不是另一种剥削吗?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失权啊。我就是要解放天性,放飞自我,做回自己。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这就去挑小玩具,享受我的性权利!” 黎骥程依然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对她说:“开年会前我不跟你计较。等年会告一段落,我们再聊聊。” 他这撂狠话的水平和她小学的时候一个样。 不,她小学可不扬言说“你给我等着吧”,因为会被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等着”。 她都是直接干的。 撂狠话的都是怂包,略略略~ 明珠故意冷笑了一声才挂掉电话。 在年会到来之前,她都可以随便得瑟。 挂了黎骥程的电话,明珠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抱着关爱自己的心态给自己下了好几个私密发货的单,晚上悄咪咪自己玩。 她就是要随心所欲做女人。 唯一的坏处就是她不是懂得節制的人,睡前要玩,半夜醒了要玩,早晨还得再来一发,导致她玩尽兴后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白天只能带着黑眼圈去上班。 黎骥程都看在眼里,但因为她那天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冷不热,除了工作方面必要的交流,不说其他话,自然也不管束她。 没人管 着,她越来越过分,放浪形骸到在餐桌上,也能随意和不怀好意地凝视她的男性客户开黄腔,反将对方说得难为情。 当天一向沉稳的黎骥程失了态,徒手捏碎了一只玻璃杯。 但他还是说到做到,在年会到来之前,都没有给她教训。 明珠开始逐渐觉得理亏,也发现自己对能由自己掌握的刺激产生了免疫,单纯的diy已经不能让她体验到最初那种欲罢不能的滋味了。 恰好deepseek横空出世,所有人都在做各种尝试,掀起了狂热的ai风潮。 她也想试试看,能否乘着这股时代东风,捏出一个能全方面满足自己需求的虚拟男友,并截屏回味,再发给微信上的文件传输助手备份。 备份这个环节不是她特意要做的,而是之前形成了“工作留痕”“保留证据”的习惯,下意识完成的。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毫无意外的,在其中一次传输过程中,发给了同样被她置顶的黎骥程。 不过她也会一秒撤回,然后若无其事地装傻。 他们不是在冷战吗? 没事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黎骥程的回复会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聊天框。 [凌晨三点不睡是在干什么?] 她之前还嫌某些男人管人熬不熬夜管太宽。 结果在看到这条消息的一瞬间,她可耻地来了感觉。 她就是欠管教…… 第34章 恨是刻骨铭心,怨是只想忘…… 时光如白驹过隙。 明珠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这么经不起混,感觉昨天才舊历翻新,转眼间就到了“宝嘉”一年一度的年会。 她报了驾校,打算学开车。 可由于年底杂七杂八的事务叠在了一起,工作实在繁忙,无暇抽出空来考试,连科目一都旷考了两次。 教练第三次来提醒她考试的时候,她正在精心挑选年会上穿的晚礼服,不出意料又鸽了。 她也察觉到自己最近放肆过了头,有点混账。 好想被人管着,强迫她把这些該做的事都保质保量的完成。 要是她那天没和黎骥程聊着聊着不欢而散,也就没这回事了。 他一定能帮她把时间合理安排好,不会由着她这么摆烂。 她就是这样,每当想要美滋滋地收获成绩的时候,必定会后悔之前怎么没把自己再逼得紧一点。 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和黎骥程形成了无形的默契。 她每一次挨打前,都是有强烈预兆的。 当她觉得黎骥程会打她的时候,他都一定会打她,没有一次猜错。 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每次挨打前都觉得自己活該,和黎骥程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委屈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挨打都是默認讓屁股接触到空气才算数,有时是她自己脱,有时是讓黎骥程拽,两种的氛围都讓她脸红心跳。 因为黎骥程要根据击打部位呈现的伤势判断有没有把她打坏,所以他下手再重也不会让她破皮见血。 不是特别的疼的时候会拉丝,疼到一定程度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疼。 第40章 前者是奖励,后者是惩罚。 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该看的,不该看的,黎骥程都看过了。 他却从来不承認自己对她起过那些在情理之中的念头,好像他不承认就真的没有过。 可这不是反人性吗? 从前她总是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可当她逐渐长大,不再天真懵懂,就不再什么都信了。 就算他重逢时一开始就把话跟她讲清楚了,她也知道他动了凡心。 她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都是真心话。 她是真心觉得,憑什么他就能裝成正人君子,而她却是一晌贪欢的小妖精? 要不是她对他从头到尾的服务和恰到好处的情绪价值感到满意,早就把他换掉了,他有什么资格在她心里里停留这么久? 如果不是闹着闹着她也真生气了,她早就认错请罚一条龙把他哄高興了。 真的越想越不服气。 本来她是很期待年会的这場溫泉play的。 有滴滴答答流淌的浴汤,有性感暴露的比基尼泳衣,有一勒就卡进裆里的三角裤,蘸水的巴掌越扇越令人興奋,还有在户外密林里可能会被人发现的羞耻。 简直就是她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場景。 在顾天翼跟她说年会在溫泉酒店举办的时候她都策划好了。 这下好了撒,计划泡汤了,期待落空了,他还说要因为她犯的口业狠狠收拾她。 她瞬间就不想奉陪了。 她那天怎么没气死这个狗男人呢? 他还对她摆臭脸。 他憑什么。 他裝什么。 总之她现在既不想见黎骥程,也不想让张源睿发现她的存在,偏偏年会上她还要上台发言。 就不说演讲稿写得如何,单是让她上台以后夹着嗓子变声都非常困难。 要是能用变声器就好了。 张源睿入职前直接在微信上问过她一回,问她的尊姓大名。 她想着撒谎还不如冷落,就当没有看见,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连夜用自己的另一个手機号注册了一个新微信,在各个工作群把新号拉进去以后,让舊号退了群。 她兜了这么大一圈,费了好大力气,也因此造成了诸多不便。 要是这样煞费苦心还是被张源睿认出来了,她能当场吐血三升。 因此当别的小姐妹都在互相夸对方的礼服裙好看的时候,她在后台拼命试音色。 粗犷的糙汉音她学起来像蜡笔小新。 御姐音她也能模仿,但念起稿子莫名带着一丝妩媚,不适合这么正式的场合。 萝莉音好夹,但是又嗲又做作,时间长了她夹不住会露馅。 最终,她选择了古早的播音腔,发音圆润醇厚,像朗诵诗歌一样,别人听了只会觉得她有在慎重对待这次上台发言的機会。 就这么定了。 温泉酒店的宴会厅金碧辉煌,端庄大气的欧式装潢让宽大的室内场地显得恢弘气派,璀璨的水晶灯像是镀上了一层琉璃华彩,暗夜生辉。 led全彩液晶大屏、3d立体环绕音响设备、舞美级别的舞台灯,通通架设到位,还有多机位的拍摄点,足以彰显这次宴会的隆重盛大。 白天搞娱乐活动的时候还没有摆好桌椅,大家在寬阔的场地做游戏,每个部门都有各自的代表队,明珠装肚子疼猫在洗手间里避难。 活动结束,全酒店的员工总动员,有条不紊地将圆桌和椅子都按照规格搬到了相应的位置上,摆好了酒水,等待晚宴开席。 主持人的暖场话术年年都一样,颁奖和发言的环节也一成不变,让人听了兴致缺缺。 尤其是各个高层领导上台发表的讲话,令人听了昏昏欲睡,员工们却要逢场作戏,配合地鼓掌,过场走得很是乏味。 黎骥程做完综述后下了台。 他今天穿的这套燕尾服是量体裁衣为他而制的,每一处的比例都完美契合他英挺的身材,随着他的举手投足身价倍涨,夺目的灯光投射在他精致的五官上也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增添了光彩,宛如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 明珠听着周围的同事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心中忿忿。 他们将他赞美得多厉害,她在心里就将他骂得多狠。 道貌岸然的西装暴徒。 呸! 饶是前阵子隔着手机聊天时,聊得不是很愉快,黎骥程做汇报的过程中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明珠坐的那一桌。 小姑娘捧着苦瓜脸,白眼快要翻上天。 他看着觉得好笑,连日来郁结在心中的烦闷和恼怒也所剩无几了。 他施施然下台,等待着她一会儿作为他们部门的代表发言。 时间有限,不是每个部门的领导都要上台发言,前面已经有董事长和总经理冗长的高谈阔论了,再把各部门的总监放上去轮流哔叨,下面的员工估计造反的心都有了。 他这个级别的,只要他一人上台即可。 他们那桌坐的都是同级别的总监,他左手边是卓琳,右手边是郝佑临。 卓琳依旧只是礼貌问好,郝佑临则放开许多。 “嗑点瓜子?” “不嗑。” “来点花生?” “也不用。” “那你喝点水吧,在台上说了半天话了。” 郝佑临说着,将桌上的红茶替黎骥程倒了一杯。 黎骥程赏脸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结果正遇到明珠站上舞台中央。 她一开嗓,他刚喝进去的茶水就把他呛到了。 郝佑临连忙抽了餐巾纸给他擦嘴:“这小姑娘今天的腔调怎么这么奇怪?她平时也不这么说话啊。” 黎骥程掩唇继续咳了两声,没看台上,但已然猜到了她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 她脑筋向来活络,不想让人抓住把柄,有的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花招。 他知道她在躲张源睿,可他也发现了她在躲自己。 这种逃避不像是害怕他揍她。 因为她喜欢这样的情趣,从前每次都是欲拒还迎,今天是真的对他避之不及。 前些天他还不能准确的判断她言辞的真假,心里存着几分侥幸,以为依旧只是她为寻存在感使的把戏。 现在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在怨他。 怨和恨不同。 恨是刻骨铭心,怨是只想忘记。 第35章 去我房间,我们且有的聊。…… 明珠领完集團总经理亲自颁发的奖杯后,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服务员已经开始给各桌上菜,俨然即将开席。 她这个时候失踪是不打算吃饭的节奏。 黎骥程想跟她说她其实不必躲的。 張源睿是精明强干的一个人,入职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找上门,要么是因为已经察覺到她不想露面而成全了双方的体面,要么是并不执着于弄清那天和自己对接的是什么人。 依他所见,应当是前者。 她这样严阵以待,在对方眼里像个笑话。 但他没想到,張源睿看出了明珠背后有人指点。 敬酒的环节本是要等到开席后自己桌上酒过三巡、菜品上齐、吃得差不多以后才进行,结果刚上菜張源睿就端着酒杯来他们桌,按照人头一一敬过,跟他们桌上的所有人都喝了一遍。 除了常规的“请多指教”“多加关照”“这厢有礼”这些口头客气,还有眼神上的交流,让人感覺到他是很会做人并且擅长交际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在电话里打过交道,黎骥程覺得自己可能也听不出对方的试探。 張源睿在来之前或许已经猜到了大概,敬酒时对他格外的尊重,特意对他多说了一句没有对其他人说的话:“感谢黎总的赏識,很期待在今后的共事中达成共識。” 郝佑臨未觉有异,却阴差阳错一语道破天机:“你们之前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接触过?一采,一销,天作之合,黎总今后还真有可能罩着你。” 卓琳的笑容浅浅的,十分得体,哪怕给人纠错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天作之合不是这么用的。” 张源睿和黎骥程目光交汇,举起滴酒不剩的空杯:“我的荣幸。” 郝佑臨拍拍他的肩,一如既往的溫和友善:“心意领了,快去吃点菜垫垫肚子吧,酒不是这么喝的。” 张源睿也点到为止,没有多停留。 黎骥程已然听懂了张源睿的暗示。 这么明目张胆的拜码头他还是第一次见。 估计张源睿是没从明盛集團离职前在那边听见了什么风声,误以为自己将他挖过来是要拿明盛集团开刀,想借机攀上自己,以便今后能够青云直上,所以提前站队表忠心。 真的是为了个人前途演都不演了。 所有人接近他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有明珠那个天真无邪的傻姑娘只想要回她过去失去的一亩三分地,还自以为很贪心。 她但凡有张源睿那样半分不加掩饰的野心,他也不至于殚精竭虑地为她谋划前程。 第41章 有时候他真希望她能明目张胆地利用他,而不是找他索要虚无缥缈的感情。 一想到她,以及她胡说八道的那些话,他从大脑到五脏六腑都开始疼,压根没心情品尝面前琳琅满目的饕餮盛宴。 她不在,他在席上也坐不住,心烦意乱地喝了两口水,就起身找人去了。 郝佑临注意到他的动向,疑惑地问:“马上就开席了,领导过会儿还要来敬酒的,你干什么去?” 黎骥程想了想,还是跟郝佑临交代了一声:“等会余总他们来敬酒,问起我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房间了。” 郝佑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这健硕的体态,这板正的身姿,这红润的面色。 他说他身体不适? 他该不会是和公司里的哪个女职员在偷摸谈恋愛吧? — 明珠是这样想的。 张源睿是男的,她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 那么她要是换上女装去溫泉池里泡着,就算他们撞见了,他也不好意思找她聊天吧。 张源睿看着不像是会对她上下其手的老色鬼。 这样她总能顺利躲过年会上可能会产生的交集了吧。 虽然温泉酒店只有部分房型帶有私汤泡池,已经被集团的高层领导占据了,但酒店园区内的泡池住店客都可以随心畅泡。 她去更衣间换了提前帶来的泳衣,从花瓣池泡到中药池,又玩了一会儿水疗按摩池,让水流的冲击顺通了全身的经络,最终躺进了红酒池里。 领储物柜钥匙牌的时候,她跟前台的服务员打听过了。 因为这个红酒池带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和血水一样,難以打扫和清理,平时不到节假日是不开放的。 是酒店在接他们这个团建单的时候,他们集团公司的组织者特意跟酒店嘱咐过,所有泡池都要开放,她才有幸能泡这个养眼汤。 等会儿人多就轮不到她了。 现在趁着没人她当然要大泡特泡啦! 她这些天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都是三点多种才睡觉。 有几天还通了宵。 没干什么正事,就纯熬。 刷短视频、看小说、玩小玩具…… 白天被工作挤占的精力,她全部用睡眠时间补了回来。 现在泡在温泉池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她泡着泡着就睡了过去。 半晌她被黎骥程搂在怀里大声叫醒,还以为世界末日来了。 他身上笔挺的西装全部被温泉水打湿,抹了发蜡的大背头也淋成了一根一根,耷拉在他额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明珠迷迷糊糊醒来,被他狼狈的模样震惊到,不明所以地问:“黎总……您这是……湿/身/诱/惑嗎?”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会玩这种小把戏。 没想到黎骥程这么正经的老登也会玩…… 此刻他完完全全泡在水里,西装外套里的衬衫因浸了水而变得近乎透明,染上了红酒的浆液,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 染成绯色的布料皱巴巴地贴在他紧致而膨大的胸肌上。 两个突兀的点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醒目。 她本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特意用她喜欢的方式来哄她,却见黎骥程抿紧了唇線,脸色极其難看的样子。 她睡的时间不长,但短暂的休憩足以令她头脑清醒。 她顺着黎骥程的视線低头看了看满池通红的温泉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夜晚光线昏暗,她刚才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标着“红酒池”的标牌。 他不会是看到她躺在殷红的水池里,以为她想不开割腕了吧? 世界这么美好! 生活这么美妙! 她的大仇还没有得报! 她怎么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干这种傻事! 黎骥程这么聪明沉稳的人竟然也会犯这个侮辱她智商的低级错误,关心则乱没跑了。 明珠暗自窃喜,咬唇憋笑,却怕他误以为这是她为了检验他的真心故意制造的闹剧,连忙飞快解释道:“这些日子比较缺觉,泡在池子里太舒服,一不 小心睡着了。你要是生气,我让你拍几下吧。” 说着她抱着他结实粗壮的胳膊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双手扒着池沿,主动翘起屁股。 黎骥程良久没说话。 明珠也不确定他是什么态度,见自己给了他台阶他都不下,顿时想起自己还在和他冷战,又转过身来,撇了撇嘴,恹恹说:“能不能不一天到晚板着脸吓唬我,我压抑久了放松一下有什么错?每个人的能力和潜力都不一样,你怎么能一直拿对自己的要求来要求我呢?我是希望自己进步没错,可也不能快到卡着我的极限逼着我超高速向前,那不是揠苗助长嗎?我需要休息!” 黎骥程还是一言不发。 明珠心想他应该是和她一样在介意她指责他不对她负责的事,于是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你做事讲究时机,我不是不能理解,也没有让你现在马上和我结婚。但你我分明都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分明很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对我没有感情?自欺欺人难道就不算说谎了吗?你自己定好的规则你自己都不遵守,却要求我做到,这不是明摆着双标吗?” 她打开话匣子后不是一般能说会道,仗着黎骥程现在不吭声,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还有,我就是敢愛敢恨敢说真话,你不能因为我敢爱敢恨说了真话就威胁我、惩罚我,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她劈头盖脸说完,也不给黎骥程措辞的时间,凶巴巴地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话音刚落,身后的树叶忽然摇晃。 分不清是风吹的,还是被人拨弄的。 明珠忽然心虚,抓紧了黎骥程湿漉漉的西装。 黎骥程淡定地回眸朝身后掩映的树丛看了一眼,仿佛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否被人知晓都不重要。 随后他气定神闲地将明珠从水里打横抱起,抱上岸,不紧不慢地放她自己伸脚踩地,抬眸的同时一把拽下挂在置物架上的浴巾将她裹住,这才开口说道:“去我房间,我们且有的聊。” 第36章 浴刷。 温泉酒店前台的后厅有男女賓浴室,是专门为来酒店泡汤的顾客服務的。 浴室和洗手间用一墙隔开,洗烘一体機放在浴室门口,回收拖鞋和浴巾的服務台可以免费提供浴袍和热饮。 储物柜在更衣室里,用手环式的钥匙牌打开柜门取物。 更衣室内摆放着八张梳妆台,化妆镜、吹风機、气垫梳,一应俱全。 黎骥程带她回房间前先和她一起来浴室洗澡。 他看着她进了女賓浴室后,自己也进了男宾浴室。 明珠不知道黎骥程要和她谈什么,但她看着黎骥程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还是要挨收拾。 不然像黎骥程这种能用两句话说清楚绝不会用第三句话解释的人怎么不直接在路上跟她说? 现在晚宴正在进行中,大家都在宴会厅里吃席,他们在路上也没遇见别人。 这样想着,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淋了半个钟头的温水,把身上的皮都快搓掉一层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 黎骥程肯定比她先洗完,说不定都坐在后厅的沙发上等了她十几分钟了。 可她依然不緊不慢地吹干头发,喝了杯红糖姜茶补充了一点水分,才踱着小碎步掀开女宾浴室的布帘,寻找黎骥程的身影。 她出来前,连黎骥程问她为什么洗这么慢的理由,都想好了,就说:你们男人洗澡只用洗两个面,我们女人洗澡要洗六个面。 谁知到头来他压根没问。 她一出去就看见他身姿绰约地站在后厅服務台前,穿着酒店统一的深棕色浴袍,手里拎着一个包装袋,西装的领带露出来半截,搭在了袋子边缘。 普通极了的浴袍款式因他出挑的身高和绝佳的身材被撑得挺括起来,依稀显露出几分清逸出尘的仙风道骨。 洗过澡后,他整个人的皮肤都白了八个色度,在厅堂内的水晶灯照射下发着晃眼的白光。 圆润性感的喉结下是嶙峋的锁骨,浴袍完全盖不住他修长的四肢。 他头发洗过以后重新吹了,没了为了上台领奖特意做的发型,但头发的质感蓬松了许多。 讓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简直和剛出校园的男大学生没有差别。 明珠见了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神仙英姿,因为对他卓越骨相的欣赏,唇齿间漏出斯哈的气音。 只见黎骥程抬头低声跟服务員说了什么,随后拿手机扫了码,接着服务員就拿给了他一把崭新的木制浴刷。 看到浴刷登场的一霎那,明珠呼吸一滞,小腹忽然酸涩地抽痛了一下,随即一陣緊张又期待的情绪交织在了心头,心脏跳动的速度几欲超出生理的极限。 服务员的职业素养良好,没问他都洗完澡了为什么还要买浴刷。 第42章 答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明珠登时软了腿,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她还没来得及拔腿逃跑就见黎骥程凌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下一秒,他就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了过来,当着她的面把浴刷递给她。 明珠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顺势接下,低声问他:“给我做什么?” 黎骥程说:“讓你先感受一下它的质感。” 明珠:“?” 然后呢? 黎骥程没说后续如何,径直迈开了长腿。 明珠感觉这柄浴刷比烫手山芋还要灼人。 她兀自握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将浴刷随手扔进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泳衣袋里。 手上的累赘没了,心里却不见丝毫轻松。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行了一路,直到黎骥程刷开了自己的房间,请她进去。 明珠瞬间安分了不少,全然没了剛才叫嚣着要他说话的气势,也没了前些天造次的胆量。 他的房间是分客厅和卧室的套房,但没有单独的书房,写字桌放在靠窗的角落里。 黎骥程进门后暂且把她晾在一边,把不能机洗的脏衣服放进盥洗池里泡着,又换上了带来酒店的另一套干净西装,气场再次像光带一样缭绕在周身。 明珠不知所措地攥紧雙拳,视线随着他在室内行动而移动。 黎骥程打开了电视,握着遥控器随便找了一部免费的老电影播放。 电视机里立刻传出主角的放声呐喊和此起彼伏的背景音。 播放影片的音量不是很大,不影响他们交谈,但传到门口能盖过他们说话的声音,能避免让外面的人听见房间里的其他动静。 某种程度上,也缓解了由于冷场的寂静所带来的紧张。 黎骥程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子掀开,抬腿踩到了床上,冷声对明珠说道:“过来。” 明珠见他没拿浴刷,迟疑了片刻,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结果她刚靠近,还没站稳,黎骥程就把她扯过去,抱起来,架到了大腿上。 她的腰腹和黎骥程的大腿零距离接触,成为了浑身上下唯一的支点。 身体悬空后像跷跷板一样难以维持平衡,她前后扑腾了一下,腿翘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将雙手撑在面前的床上。 黎骥程伸手箍住了她的腰。 被他这样一禁锢,她的身形才终于得以稳住。 她从女宾浴室洗完澡回来,穿的是男女同款的浴袍。 黎骥程将浴袍的下摆一撩,她那白净浑圆的蜜桃臀就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正前方就是一面用来整理仪表的全身镜,她透过镜子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脸上羞赧的表情。 她悲催地呜咽一声,凄声说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黎骥程嗓音低沉,磁性中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你?” 明珠赶紧识趣地说:“您。” 黎骥程将温热宽厚的大掌放在她臀上,问:“来,现在再跟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珠脑海中下意识蹦出了“母子关系”,但好在她脑中正警铃大作,没有脱口而出。 刚才她和黎骥程双双泡在温泉池里的时候,已经明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意图和他確认情侣关系。 然而眼下看这陣仗,黎骥程是非但不想如她的意,还想讓她认清现实。 她只是犹豫了两秒,黎骥程的巴掌就突然落了下来。 力道之大,疼得她马上哀嚎起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黎骥程动作未停,犹如麻木不仁的刽子手,只是一味行刑:“现在想,就这么想,想不出来也给我想。” 他想要什么答案,明珠心知肚明,就是宁愿熬刑也不愿服软,倔强地抱住了他的小腿和脚腕闷不吭声。 她本以为黎骥程会像从前那样看她可怜就心疼她,没想到巴掌堆叠得越来越多,他下手也越来越重,丝毫不见手软的迹象。 她不由开始害怕,绝望之下,轻声抽噎着说:“引导者和服从者的关系。” 说出答案的一霎那,身后的责打果然停止了。 黎骥程冷淡漠然地问:“你这不是很清楚嗎?之前骑到我头上想干什么?跟我要感情?不给就撒泼、打滚、威胁、躲避?挑战我的底线和威严?” 明珠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是在和你沟通。” 黎骥程冷笑一声:“沟通?不是指责?指责我不对你负责?” 明珠被他戳中心思缄口默认。 黎骥程忽然一掌扇上来,打得她尖叫蹬腿。 “我就是对你负责才不跟你在该谈利益的时候谈感情。” “感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值得你上心?” “之前跟你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他训话时,每停顿一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明珠挂在他腿上抖若筛糠,活像个卡在槽缝中的弹簧。 她没多久就遭不住了,连连告饶:“记得,记得,是好好工作,积极进取,学到真本事来充盈自己。时机到了,就顺水推舟夺回家业,当一名合格的企业管理者或者豪门继承人,让手底下的员工都心甘情愿投入公司的建设,并为他们提供应得的福利和保障。” “记得你不遵守?跑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要和我闹?闹来闹去便宜了谁?” 黎骥程冷静地问道:“你要谈恋爱,拿资源前为什么不说?现在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你成长到一半,突然变卦,说要把工作和生活重心放到儿女情长上,不仅自己半途而废,还无理地要求我奉陪,难道不知道毁约是要付出代价的嗎?你以为我给你的那些好处是让你白拿的?你自己不守信,反倒说我欺骗你,我就算对你有感情,也不可能这样无限度地纵容。” 明珠竟然被他说服了。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她有错在先。 她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舒展开来,双手顺着他的腿垂下去,两条腿也自然耷拉下来,唯有臀部依旧绷紧,伴随着一阵阵心悸微微瑟缩着,像被拍碎花瓣的花骨朵,娇怯又脆弱。 黎骥程思忖片刻,继续教育:“凡事都有边界,你得知道度。我自认为没有严苛到令你无法承受,你却把我的容忍当资本,以追求感情为由,放下了本该存有的敬畏之心,一再放肆。逞凶、斗狠、偭规、逾矩,不仅不将我放在眼里,还自暴、自弃、自轻、自渎,甘愿与那些下流之辈为伍,甚至连规律的作息都无法保证,不禁让我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没能在你面前树立威信。” 明珠听到这里不由胆战心惊,鸡皮疙瘩都随着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冒了出来,惶恐到不敢违逆。 黎骥程顿了一下,平静宣判:“自己把浴刷拿过来。你心底的疑惑,我今天一项项为你解答。” 明珠是真的怕他重新给她立规矩,连忙自觉把放在桌上的浴刷拿给他,楚楚可怜地说:“我知道错了,不用您教导,我都认。” 黎骥程沉默望着她,良久说道:“我不是要你认罚,我是要你知道,你本不必受罚。我当然想长久陪伴在你身侧,但你不能总是仗着有我为你兜底就得意忘形,更不能对我的管束形成依赖。你现在整个人都被这个瘾困住了,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配合你做这个游戏。这是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 明珠听了心慌意乱。 完了。 她洗不洗心革面的还重要吗? 黎骥程是真生气了。 第37章 是我一眼就认准了你。 黎骥程不知何时开了房间的空调。 她本来嗓子都开始痒了,因为室内的温度升了上去,身上那些即将感冒的征兆都消失了。 他倾身将掀开的被子叠起来放在床中央,再把床头的两个枕头叠在被子上,用浴刷点点鼓胀柔软的枕头,示意她趴上去。 明珠不着痕迹地将手伸到身后,抚摸了一下火辣发烫的臀,慢吞吞挪到床边,屈膝跪上床,俯身趴在叠高的床品上。 还没挨上罚就哆哆嗦嗦地哭起来,好似伤心欲绝。 黎骥程也不哄她,漫不经心地将浴刷放在她高耸的臀峰上,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是她看不见的无奈。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狠心打过你?我动手都是因为你说你喜欢这种方式,觉得没理由不滿足你,应该讓你如意。当年也是,你青春懵懂,绞被子别腿,没注意关门,我经过时偶然撞见过几次。你们学校每间教室都有监控录像,那并不是摆设。每周清除前我都要来看过。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你在讲台下干什么?” 他前面说的是她刚被他带回家时的事。 她只当自己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能缓解症状怎么来,虽不以为耻,但从没敢明目张胆搬上台面,可能只是当时太急切了,忘了关门。 第43章 后来奇异的瘾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在家已经不能够滿足她的需求了,迫不及待想要隨时隨地穿云越雾,就用胳膊代替被子。 每次等她大汗淋漓地吁气时,总是已经将手腕夹得红肿,半天也消不下去。 为了掩饰痕迹,她又摸索出了用刀片划破皮肤获得爽感的方式。 被黎骥程发现时她下意识用更嚴重的那项遮掩,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他后面说的就是八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的人已经在国外,她当自己被他抛弃,既怕和人厮混染上病,又没法下单购买不符合自己年龄阶段的服務产品,又重拾了旧癖好,而且愈发胆大妄为。 殊不知她父母双亡,他是她唯一的监护人,每年还在给她交学费,早就将了解她的情况纳入了日常范围。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黎骥程讓她自己思索了片刻,继续说:“你不需要男人就能自给自足,用不着你跟我强调我也清楚。你自己纵欲,赖在我身上,我不评价。但你一个女孩子,在餐桌上跟人开黄腔什么意思?” 明珠顾不上抽噎了,转身愤然道:“是他先不要臉的,我只是自动开启自我保护机制,以牙还牙罢了。凭什么男人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冒犯我,我就不能直截了当地恶心他?” 她一回头,浴刷就从她臀上掉了下去。 黎骥程又冷臉将她摁回去,抬起浴刷在她臀上狠揍了一下才重新放回原位:“所以他们恬不知耻,你就和他们一样,任由自己 被拉下水,表现得好像生活作风一团糟?你顺着他们开完黄腔以后整个性质都变了,他们只会当你是随便的人,私下里指责你不检点。真正的自保应该是不要怯懦迂回,立刻喝止,当场讓他们对你放尊重点。你是受侵害的一方,这是你最占理的一刻,你说出来心虚的是他,不是你。还有,不管怎么样,我都在旁边。” 明珠倔强地为自己申辩:“你当时在旁边也没有替我出头啊,你看你还是更在乎自己的面子。捏碎个杯子不过是行为艺术,根本威慑不了他们,被吓唬到的只有我。” 黎骥程冷笑:“那是因为我就是为了吓唬你,不然我看你当时意犹未尽的样子,像是能围绕这个恶俗的话題兴致勃勃地聊一晚。你看不出那是试探吗?桌上又不只他一个人,你以为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说赢了他,就能独善其身了?不自尊自爱的人有什么尊嚴可言。他们从席上下来就在商量怎么给你下料了。要不是我在,私底下给了他们一点教训,随便你哪天下班的路上就得被他们绑上车带走。等你报警,他们把餐桌上的录音给警察一放,你以为警察还会站你?” 明珠刚想说那场饭局是他带她去的,就听他严肃地说:“你是社会人,什么人都要学着周旋。在见面前,对于客户唯一的筛选条件就是资金财力。出门在外,什么牛鬼蛇神都会遇到。那些装得像人的鬼在露出真面目前和人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 他说到这里及时打住,没有在这个话題上糾缠。 “我今天跟你说这件事不是为了教你怎么应对,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想惹的,你只是在故意不分场合地跟我置气,才会多此一举,惹祸上门。” 他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归根结底还是性的问题。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你真对我爱得死去活来,实际上你不过是摆脱不了性的糾缠。” 明珠听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避重就轻地发出茶言茶语,企图博取同情:“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是心理变态,嫌我恶心,对我产生了厌弃。” 黎骥程一本正经地自我检讨:“没有,这本身没错,就像你说的,你有追求欲望的权利。是我过去公務繁忙,对你疏于关心,想着既然你喜欢这种管教我们就试试也无妨。但是我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发现,这种方式对于幫助你纠正错误完全没用。现在我只是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已。” 他说的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莫不是他刚才说的接下来都不再满足她的癖好了? 那怎么行! “不要,我下次不敢了,绝对比狗都听话,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下次不敢,下次还犯,不是闹着玩吗?”黎骥程不满地皱眉,开诚布公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没工夫整天和你把时间浪费在芝麻大点的小事上。我们现在相当于盟友,是在阶段性的共事。你必须时刻记得我是为什么选择了你,没选别人,而不是任务没完成就不管不顾地跟我谈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怕她多想,他特意理性地分析:“普通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生死難题,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玩你这个幼稚的游戏,只要他们高兴。你不行。你要知道自己现在玩的是什么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本该慎重对待,你却因为为了满足你的身体欲望而懈怠,不荒唐吗?” 明珠还欲争辩:“可是……” 黎骥程一票否决:“没有可是。回去以后我会把家里的工具都清空,你要是因为这个不想跟着我做事,那么我认为我们或许真的不是同路人,应当立即终止合作。” 明珠泪眼朦胧:“这是反人性的……我戒不了……” “戒不了我幫你戒。”黎骥程俯下身去,将她柔顺的乌发挽成一个结攥在手里用力收紧,毫不怜惜地在她耳畔说,“我今天会把你的屁股打肿,再讓你在楼下石板温泉上罚坐半小时,再在未来一周设立责罚期,把你之前欠的账算完,给你一个完美的收官。今后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我会让你知道,你在这个游戏中的权利让渡,完全是因为无知。” 明珠疯狂摇头:“不要。” 黎骥程还以为她说的是不要这样对她,结果她是想说不要不罚,哭哭啼啼地说:“不要没有下次。” 他因她的油盐不进瞬间黑了脸,拿起浴刷问:“东西买了几个?” 明珠打着哭嗝说:“五个。” “每天自己用几次?” “三……四次。” “二十下,报数。” “啊——啊啊啊,一,嗚嗚呜呜。” 浴刷狠狠落在她白皙的臀上,立刻浮起一道红润充血的印记。 她这才知道“二十”是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黎骥程没有骗她,他要是用力,她一下都受不了,可这样疼的惩罚她竟然要硬生生承受二十下。 她的哭嚎声盖过了电视机里的分贝。 让黎骥程停下来将电视的音量调高了两格。 十分钟后,黎骥程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干脸上的泪与汗,捧着她红扑扑的脸颊问:“戒了吗?” 她哑着嗓子,呕哑嘲哳難为听:“戒了。” 黎骥程将她抱在怀里喂了点温水。 揉开肿成一团的硬块和上药的过程又是一番折磨。 他没再忍心带她出去,让她就势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他正给她掖被角,她忽然伸手依依不舍地抓住了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问:“黎叔叔,我们的关系就是靠这个建立的,现在没了这个,我们以后要怎么相处?” 看着她可怜又乖巧的模样,黎骥程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一声叹息后,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谁说我们的关系是靠这个建立的?是我一眼就认准了你。没了以后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本来没了这个的日子就是你该过的。我依然会引导你,帮助你,和你共渡难关。相信我,只会更好,不会更糟。你会发现过去你所依赖的敦促恰恰是让你沉沦的巨石。这是我作为旁观者清楚看见的,也是我作为年长者的判断。” 明珠虚弱地歪着脑袋,低声说:“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黎骥程抚了抚她的额头,用手掌抹去她发间的湿汗,柔声说道:“起码比以前省心多了。今天打重了,有点破皮,这几天都不能沾水,要用纱布做干湿分离。下班以后跟我回去,我请阿姨给你炖点雪蛤补身体。” “嗯。”明珠委屈地说,“我今天还没吃东西。” 黎骥程温声细语:“我让酒店做了四菜一汤,服务员说待会让机器人送过来。” “国宴标准啊。”明珠破涕为笑,“我吃点今天席上的剩菜就好了。” 黎骥程笑容和煦:“怎么能让我们销冠吃剩菜?” 明珠笑得眉眼弯弯,却忽然别开眼,跟他说:“我没吃不是因为跟你怄气,我是在躲张源睿。” “我知道。”黎骥程跟她通气,“以后不用躲了,他来找过我了。” 明珠:“?” 黎骥程对上她疑惑的视线,耐心答疑:“他本来就不是奔着你来的,他想上位。” 第38章 藏。 明珠在黎骥程的房间里睡了一觉情绪就稳定了。 他的房间一侧紧邻走廊,另一侧面朝翠绿竹林。 她侧身躺在床上蜷成一团,醒来便望见了落地窗外的茂林修竹和疏星朗月。 第44章 看着眼前油画一样清新的画面,心境莫名平和了下来。 这家溫泉酒店除了接团建宴会,平时都是为度假的人群服务的,环境上乘是它在ota平台上广受好评的主要原因。 这下也对她脆弱的心灵起到了疗愈的作用。 她的适應能力并不强,很多新鲜事物要形成肌肉记忆或者不自觉的条件反射,她才能感受到踏实和安全。 每当遇到改变的时候,她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抗拒。 所以刚才黎骥程凶巴巴地勒令她禁欲,告诉她以后会改变相处模式,不再配合她各种play的时候,她毫不意外的应激了。 她之前从没有像这样被黎骥程束住手脚或强行掰过姿势,且不论怎么哭喊求饶都不被放过,撒娇更是遭到了加重力道的雙倍责罚,中途还因为挣扎的幅度 过大被他吼了一嗓子“别动”,一点没惯着她。 落下的板子板板似乎都是奔着要她命来的,以至于她喉咙都叫破了,嘶哑刺痛。 尤其是臨近結束的时候,由于报数吐字不清和报错数目,反複重来,她数不清自己究竟挨了多少板子,掌心和腿根也挨了加罚。 差点让她以为他不疼她了。 最终黎骥程的目的达到了,她开始讨厌挨打了。 浑身的汁水都在煎熬中被榨干,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挨一下了。 现在缓过来了点精气神,又后悔自己在严刑拷打下松了口,觉得还能再坚持坚持,不应该那么爽快地投降。 黎骥程送她的收官礼,她总体上还算满意。 在开诚布公的沟通中,他们的误会也算是有了一个雙方都能达成和解的解释。 複盘下来,是她操之过急,上赶着触黎骥程的霉头,疯狂在他的雷區上蹦迪。 作完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她阵亡得一点都不冤。 冷静下来想想,这个結果她其实能接受。 反正她也觉得养伤麻烦,干什么都不方便,疼到跳脚也非她所愿。 他今后不打她就不打她了呗,只是形式上禁止了而已,他通身的气质都是她喜欢的,那种令她迷恋的、扼住她喉咙不准她喘息的窒息感永遠不会变。 只要她还跟在他身边依然能爽到。 就算他把他家里的工具丢了也没关系,生活中随处都能找到趁手的家居用品,好比这次的浴刷。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猝不及防的故态复萌了。 毕竟瘾是她的,但黎骥程被她调得相当有这方面气质,不是说心里怎么打算的现实情况真就理想。 黎骥程这次惩戒的是她过度放纵、言行无状和反客为主,她日后克制一点,对他恭敬礼貌一点,他也许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这次存心挑事惹他生气的同时还伤到了他的心,付出一些代价是她应得的。 而且她发现摊牌以后他们相处时的氛围貌似更加融洽自然了。 这会儿机器人已经送来了飯菜,她听见了身后拆包装袋的细微声响。 黎骥程以为她还在睡觉,动作放得很轻,她单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蹑手蹑脚。 睡了一觉后,空着的肚子饥饿感更重,闻到飯菜的香味更是觉得整个胃都在翻搅。 她没法继续装睡,装下去也没任何意义,索性撑着身子爬起来,望着此刻夫感很浓的黎骥程问:“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半个多钟头。”黎骥程措置裕如地摆好碗盘,递给她一雙筷子,知会道,“宴会厅那边的晚宴已经结束了,吃完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免得你室友到处找你。” “宝嘉”的年会经费有限,开支有固定标准,全体员工按两人一间的规格住双床标间。 但这福利在行内已是业界良心。 别的公司开年会顶多在市區的五星级酒店租个宴会厅热闹一下,只有他们集团斥巨资把他们拉来郊区散心,让他们随心所欲地泡溫泉,晚上还有露营烧烤。 黎骥程这间大床套间是他在公费的基础上自己加钱升级了房型的。 明珠却要和同部门的一个女同事挤一间。 今晚她离席闹失踪本就疑点重重,晚归就更可疑了,免不了要接受八卦的盘问。 明珠想到这里倍感忧伤,接过筷子后,睁着略有些蛰痛的眼睛问桌前的黎骥程:“我眼睛肿了吗?像哭过的吗?” 不是像哭过,是真哭过,哭得还特别惨。 两个肿眼泡像被马蜂蛰过,状似核桃。 黎骥程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在看了她一眼后淡淡说道:“我去给你接点水冷敷一下。” 现在已经步入隆冬,距離过年也不遠了,天气冷得厉害,从水管里接的自来水相对于人体的体温来说相当于冰水。 明珠闻言无语,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去给她制作冰袋。 哎。 瞒是瞒不住了。 回房以后就跟同事说她闺蜜无意中撞见她男朋友劈腿,她刚刚打了个电话和渣男分手了吧。 虽然黎骥程不准她撒谎,但这波责任在他。 明珠将筷子捏在手里没动。 因为她估计黎骥程也没吃晚餐,她要等他一起吃。 于是她只是对着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静静等着黎骥程回来。 黎骥程用保鲜袋给她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冰袋,统共没花一分钟。 他速去速回,见明珠舔着唇犯起馋瘾都忍着没动筷,被她小狗似的乖巧模样可爱到,忍俊不禁:“不是饿了吗?你先吃啊。” 明珠难为情地说:“一起吃。” 从前她寄人篱下的时候也是等着他落座后一起进食的。 失去了什么就会特别在意什么,她的家庭观念尤为明显,这会令她感受到有家人陪伴的温暖。 黎骥程从来没告诉过明珠,他们的口味差异相去甚远。 她嗜辣喜甜,是坚定的肉食主义者,对油腻荤腥。 他口味清淡,饮食以素食为主,清汤寡水就能满足他日常的膳食需求。 面前的四菜一汤全是迎合她的口味点的,没一道是他自己爱吃的。 他今天一口菜没吃,却喝了张源睿敬的酒,又空腹在温泉池里泡了几分钟,在男宾浴室里洗了澡,现在胃里正难受,没有一点胃口。 他没跟明珠说自己不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来拿起了筷子,却一直在给明珠布菜。 投喂她和在动物园里投喂小动物没有区别,她咀嚼的速度很快,频率也高,但半天才咽下去一小口,看着她吃莫名治愈。 就在明珠大快朵颐时,门被人从门外敲响了。 “mathew?” 是郝佑臨。 在公司他们要么称呼对方的英文名,要么直接叫姓氏加职务。 出来开年会是公司组织的,他自然习惯性的喊了黎骥程的英文名。 明珠万万没想到黎骥程这个離群索居的人居然不是孤家寡人,这么晚还有人来找他,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放下筷子就要往床底下钻。 奈何酒店的床下是实心的。 黎骥程指了指衣櫃。 她立刻顿悟,抓着冰袋一个箭步蹿到衣櫃前,利索地打开櫃门藏了进去,飞快拔走了被櫃门夹住的衣角。 然而她躲进去以后才忽然发现,衣柜不是严丝合缝紧闭的,左半扇柜门和右半扇柜门中间有将近一厘米的缝隙。 她不由屏住呼吸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动静。 桌上多了双筷子,黎骥程给郝佑臨开门时,顺势将手中的筷子扔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里。 门一打开,郝佑臨就探头探脑地踮起脚向里张望,随即问黎骥程:“你房间里有人吗?方便让我进去坐坐吗?刚才在席间喝多了酒,想在你这里喝点茶解酒。” 黎骥程原是不打算把郝佑临放进自己房间的。 但郝佑临看见他的房间布局“哇”了一声,惊叹道:“你这间房这么大?我想参观一下。” 这下黎骥程不好再拒绝。 郝佑临从柜门边经过的时候,明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黎骥程瞥了柜门一眼,故意拿魁梧的身躯遮挡了一下,将靠近柜门一侧的椅子拖出,安置郝佑临几乎背对着衣柜坐了下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早离席,原来是为了躲酒,悄悄溜回房间吃独食。”郝佑临进屋后便一眼看到桌上的饭菜,随口调侃了一句后,冲他挤眉弄眼,开门见山地问,“你一个人吃四菜一汤?” 黎骥程镇定自若地反问:“不行吗?” 郝佑临似有所觉,根本不跟他见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 盘中餐,兴致勃勃地说:“这道糖醋里脊看起来不错,看起来真有食欲,刚才在桌上光顾着应酬了,你这还有没有多余的筷子,给我一双。” 黎骥程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郝佑临立刻笑着说:“那给我用你的。” 第45章 明珠透过柜门的缝隙,露出乌溜溜的漂亮眼珠,随着郝佑临的动作,险些出声制止。 那是她用过的筷子! 沾了她唾液的! 郝佑临居然要用! 好在下一秒黎骥程就将她的筷子从郝佑临的手中夺了过去,冠冕堂皇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用过的东西,我打酒店前台电话让服务员再给你送一双过来。” 明珠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结果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喘完,就见黎骥程为了证明他房间里之前没有第二个人,面不改色地用她用过的筷子夹了菜塞进了嘴里。 黎骥程他不是有轻微的洁癖吗? 怎么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么自然地演出来了? 这样一来……他们不就间接接吻了嘛…… 明珠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形势所迫,在所难免。 接着她就见黎骥程又伸出筷子,毫不嫌弃的用她的筷子吃了起来。 可恶,她还没吃两口呢,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当着她的面吃她吃不着的食物。 怪她没出息,口水就这么水灵灵地从嘴角淌了出来。 好饿…… 她要痛定思痛,下次一定不等黎骥程来了再开饭。 她的晚餐,是会长腿的。 第39章 带坏。 套房的客厅外有观景陽台,黎骥程以户外风景优美为由将郝佑臨请到了陽台就座。 “外面空气好点,視野也开阔,房间里空气不流通,面积再大也觉得憋闷,我们去陽台坐吧。” 郝佑臨想把桌子上那些菜也端去陽台。 “好啊,就是这几个菜端过去有点麻烦,我和你一起吧。” 闻言,明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急了。 郝佑臨怎么这样啊。 他堂堂一个财务總监,怎么能跟她一个小小的销售主管抢饭碗? 他来开柜门明珠都不见得有这么急,然而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护食。好在有黎骥程做她的嘴替,轻描淡写地说了郝佑臨一句:“你在年会上都吃过一顿了还吃?周末出去骑行不是又得多骑十公里。” “也是。”郝佑临听劝打消了邊吃邊聊的主意,从房间里帶了把椅子去阳台吹风。 房间的窗簾原本就是关上的,虽然为进出房间帶来了不便,但郝佑临客随主便,没有擅自召唤房间里的智能客控系统把窗簾打开,只是撩开窗帘的一角走了出去。 黎骥程将房间minibar上的茶包、矿泉水和電熱水壶都拿到了阳台上,不但没有管碍眼的窗帘,还顺势关上了阳台的门。 郝佑临站在阳台上俯瞰了一下酒店园区内灯火通明的璀璨夜景,刚坐下来就看见黎骥程又是关窗帘,又是关门的,疑惑地问:“你关门干什么?关窗帘我可以理解,你比较注重个人隐私,关门是什么操作?” 当然是把声音也阻隔掉,放“某个小鬼”溜出去了。 黎骥程面色极其自然地说:“房间里开了空调,怕暖气跑出来。” 郝佑临用一句话证明他进来后仔细观察过房间:“哦哦,你洗过澡睡了觉的。” 黎骥程不动声色地将電熱水壶找插头插上,开始烧水泡茶。 见两人转战阳台,明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借着从柜缝漏进来的微弱光亮扭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头顶是六个木制的衣架,手边的角落里立着一把超大的雨伞,旁边是一台像探照灯一样的强光手電。 黑暗,狭窄,逼仄。 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却无疑让她解锁了新场景。 她和那些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不一样。 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兴奋到战栗。 小时候她听人讲鬼故事就特别喜欢这种氛围,越是狭小的空间越能给她安全感,仿佛这样一来空气中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能对她造成威胁。 此刻她纤瘦的脊背紧靠着身后的木板,两段蝴蝶骨感受到了轻微的锐痛,和臀腿上的钝痛共同作用在她这副破损的残躯上。 四肢被无形束缚在看不见的牢笼中无法施展。 光源减弱,視觉退化,视野被剥夺,身体其他部位的感知被放到了最大,头皮开始发麻。 她不敢想象,如果黎骥程能和她一起进到衣柜里,将她的手脚捆绑起来,扼住她的喉咙,给她一个不容抗拒的深吻,她能爽成什么样。 好想让自己的身体和他紧密贴合。 好想让他们灼热的气息纠缠起来。 好想让娇艳欲滴的蓓蕾自由盛放。 原本空荡的脑海里忽然被填入了充满情感色彩的废料,却在她的手背触碰到掉到一旁的冰袋的一刻急剧降温。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叮”的响了一声,让她瞬间清醒。 是啊,自己正被黎骥程强制禁欲。 她身上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意识到这点以后,她潮红的面颊褪去了血色,連带着润泽的唇瓣也微微泛白。 她拿起用来敷眼睛的冰袋贴上了滚烫发热的额头。 世界上像她这样无需使用药物就能被燃烧的欲望控制的女孩子很少了吧。 别人都是在实践的过程中推攘着说“不要”,只有她在对着黎骥程高大魁梧的体型幻想。 今天得知自己的荒唐瘾症早就被黎骥程发现后,她陷入了极度羞耻的惶恐。 她真的好怕他把她的癖好当成需要治疗的疾病,或者是一种骚扰。 她不是管不住自己,是壓根没有管过。 她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候一直把自己当成男孩子在养,没有特地在这方面有意识地克制。 这几天她为了跟黎骥程较劲确实做得太过分,以至于被黎骥程罚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认了。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是在一帧帧倒带。 实在是非常难为情。 尤其是挨打崩溃时哭喊出来的那句“不要没有下次”。 估计是未来的几十年里偶然想起,都会想要在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她没脸活了。 就在她捧着重新涨红的脸颊感到无地自容时,柜门的缝隙被骤然拉大,犹如将屏障打破。 明珠顿时被柜外人的闯入吓得魂飞魄散。 要不是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把腿壓麻了,她差点跳起来。 待她看清柜外人的面孔,内心的慌乱便被搅散,逐渐安定了下来。 黎骥程精致的五官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挑不出缺陷,英俊的外表和卓越的骨相總是令她想入非非。 她抬着眼皮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黎骥程低声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敢动?” 他把郝佑临锁在阳台拖住,就是为了给她趁机溜走创造条件。 没想到她今天一反常态的没了往日的机灵,竟不知道适时开溜。 郝佑临喝了酒以后话很密,拉着他谈天说地。 酒店附赠的茶包选用的虽不是高档的名茶,但口感不错,将郝佑临硬控了下来,估计没半个小时不能走。 泡茶,一桶矿泉水显然不够喝,他便借着找服务员要水的机会以此为幌子出来看看,确认一下她成功溜走没。 谁知她还在。 明珠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喜欢呆在柜子里幻想被他强制爱。 本来自己就因为纵欲舞到他面前,贴脸开大,被他给制裁了。 这会儿实话实说不是纯纯活腻了吗? 她支吾了一下,灵光一现,编了个像样的理由:“我想吃桌上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她人倒是能跑掉,但桌上的饭菜带不出去。 她也没说假话。 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黎骥程貌似被她这副馋样逗笑,唇角罕见地扬起了难压的弧度,板了一天的脸上总算是浮现了久违的笑容。 明珠被他俊朗的笑容晃了眼,不禁失神。 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郝佑临老老实实待在阳台上,不会突然出来,扭过头来直接拉开了柜门说:“你回去吧,我叫服务员过来给你送到房间去。” 明珠试图越过他高大的身形朝阳台上看。 未果。 他离她太近,将她的视线遮挡得密不透光,她什么也看 不到,只能看到他的两条长腿和他腿间的大裆…… 她尝试着起身,因双腿麻木而失败,无助地抬头望着他小声说:“扶我一下。” 黎骥程牵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把他当扶手撑。 明珠自己使力了,却一屁股坐了回去,扯到身后的伤口嘶了一口凉气。 黎骥程见状便倾身弯腰,将两手插到她腋下,一把将她从衣柜里抱出来。 明珠小心翼翼地朝阳台上瞟了一眼,用气音对他说:“我走啦。” “嗯。” 明珠怕被郝佑临撞见后难堪,連忙拿着黎骥程给她做的冰袋窘迫地踮起脚逃遁。 第46章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整个房间的门窗都震了震。 郝佑临大声喊:“哎?mathew?你把我一个人扔这了?” 黎骥程连忙回应:“没有,我到门口看了一下,没看到服务员,现在给前台打电话。” 他一个从不撒谎的人,为了一个爱面子的小女孩破了例。 明珠回去的路上就像是刚和巫婆做过交易的小美人鱼,每走一步,身后狰狞的伤口都扯得她痛不欲生,时刻提醒着她是为什么事被黎骥程教育的。 最后一次,果然记忆深刻。 且回味无穷。 幸运女神终究眷顾了她,她在电梯里没有遇见人。 她独自站在只有她自己的电梯里,借着电梯里反光的金属壁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修长的睫毛上已经没再挂着泪珠,眼里的水雾也散尽了,眼圈微红,但消了肿,看不大出来哭过。 她放下心来,将从黎骥程房间带出来的冰袋丢进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敲响了自己房间的门。 公司为她匹配的室友果然早已回来,为她开门后问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你不是回来放个奖杯而已吗?怎么直接放没影了?” 她离开宴会厅的时候碰见了这位室友,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结果放好奖杯以后就去泡温泉了。 再后来—— 明珠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话里真假掺半:“我从小就没见过世面,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回宴会厅的路上看到泡池没人就忍不住下去泡了,然后洗了个澡。” 幸亏她洗过澡再挨的揍,不然就洗不了了。 她得把她洗过澡这件事体现出来,免得室友问她为什么不洗澡,到时候不好解释。 室友同情地“哦”了一声:“没事,我也是,之前每次想泡都正好在经期,这次也不例外。那你没吃饭不饿吗?” 明珠伺机做个顺水人情:“我在酒店餐厅另点了几道,吃到一半想起来可以跟你分享,就叫服务员给我送到房间来了。” 室友笑逐颜开:“谢谢啊。”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推着推车过来,问她要把从黎骥程房间里撤出来的菜品放在哪里。 明珠指了指房间里的桌子:“辛苦放在那里就好。” 服务员依言把菜端到桌子上。 室友笑着对明珠说:“你太客气了,我都在年会上吃过了。” 明珠撒娇:“帮我吃一点嘛,吃不完浪费了。” 室友欣然点头:“好。” 除了正儿八经的取长补短,她一直都致力于把说她不学好的人带坏。 第40章 黎总他爱好很广的。 从郊区的温泉酒店参加完年会回来,明珠就搬去了黎骥程家里。 他按照他事先说的那样,请了阿姨来家里给她调理身体。 他们两个都是要工作的人,上班时间都在外面干活,阿姨请过来只是给他们做三餐的,并不会一直呆在家里,但黎骥程付给阿姨的工钱还是按天结算的,没有抠抠搜搜计几个钟头。 公司食堂的伙食偏油腻,油盐像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加,采购食材的拨款也经常被中间的负责人动手脚克扣。 偶尔尝一下觉得味道不错,长期食用,一个月能胖十斤。 她一直气血虚,又挑食,遇到喜欢吃的食物能把自己撑到扶墙走,遇到反感的食物總共吃不到两口,饮食习惯乱七八糟,极其不规律,长此以往迟早折腾到旧病复发。 黎骥程早就不想讓她在食堂用餐,只不过那时候两个人刚重逢,乍一见面较为生疏,恢复日常的相处模式还需要等待些时日,他不便置喙或插手管束。 现在两人的关系隨着朝夕相处,恢复了昔日的亲近,他便不再顧忌,讓阿姨严格遵照营养师给她规划的食谱给她配菜。 不吃? 可以。 但也别想去外面偷吃。 不吃就先饿着。 要是被他逮到在外面偷吃,分分钟就被抓回来吃双倍的蔬菜和清粥,连白天能喝到的高汤都没得喝。 全程被他盯得死死的,必须一口不剩地吃完,不然他能讲半天大道理,中途还要逼着她进行互动,不能走一点神,走了他就要开始说她的态度有问题。 家里的跑步機也不是摆设。 他自己以往每天都锻炼,现在同样要求她在伤好后每天运动半小时。 天知道她宁愿饿瘦也不愿吃跑步的苦,花言巧语哄着他说:“我都鸠占鹊巢了,怎么好意思再跟您抢跑步機?我可以报瑜伽班或者普拉提班,和同事约着打一些球类运动,跟着直播间的主播跳健身操,再不济晚上也可以去跟老头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更别说登山、攀岩、滑雪、潜水这些极限运动了。總之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我觉得不必拘泥于跑步这一种,太单调了。” 黎骥程听了意味不明地接话:“嗯,你还要逛街、做spa保养皮肤、看演唱会、参加展销会,各种体验生活。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要学车?那我就不禁要问你了,你说的那些运动方式,有哪一样是不需要在路上耗费时间的?你有空做?” 明珠理屈词不穷,非要跟他犟嘴:“那我就跳绳、转呼啦圈、举哑铃、抡铃壶……反正我不跑步。跑步会讓小腿长肌肉,腿型自然而然会变丑,我不要。” 黎骥程倒不生气,顺着她的话说:“好啊,隨你怎么选,我要看到你每天至少运动半小时。我也不每天盯着你看你到底有没有运动满半小时,我们用最终的体检数据说话。在合理饮食的前提下,你每天都运动,体脂率还不降,你就算造假给我造出每天的运动记录,也能说明问题了。” 好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这比讓她天天提交当天的运动证明还要狠。 明珠人麻了。 除了饮食和运动这两样,她的作息时间也被黎骥程限制了。 如果没有特殊申请,每天不许迟于十一点前睡觉。 就算提出申请了,理由不过关也不行。 他也不没收她的手機,只是一到十一点就把家里的电闸拉了,维持家里的室温纯烤古老的壁炉。 还有她最最最讨厌的门禁。 黎骥程说这个禁得没有别的理由,纯粹是因为她回来晚了他要担心。 好气。 他的规矩也太多了。 问就是不守他的规矩也行,但是从今往后别想从他这里捞到一点利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还不如迎合她的癖好打她呢! 这哪里是宽纵? 简直是变着花样全方位剥夺她的自由! 明珠本来都要气得暴走了。 结果第一天住进他家,就看见黎骥程在帮她洗她没来得及買替换品的內衣和內裤。 她腾地闹了个大红脸,羞答答地说:“我不是专门買 了洗內衣内裤的機器吗?” 黎骥程冷淡地瞥了一眼脚邊的垃圾桶:“如果你是说这个水货废物的话,那它已经在这里了。” 明珠:“……” 她确实是爱买一些没什么卵用的智商税。 但能不能不直接这么冷漠的戳穿她! 她不要面子的吗? 明珠虚情假意地说:“那也不能劳您亲自动手啊,我可以自己洗的。” 黎骥程再次无情打击:“你洗的还没一次性的干净。” 明珠敢怒不敢言。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她的自理能力一直很拉胯,和她的业务能力不能比。 以前她真的很喜欢为了图省事买一些一次性用品。 可惜那些生产厂家个个不中用,每年315晚会都爆雷。 想着回回都用新的物品,做到日抛吧。 新的物品上又有超标的化学物质,还不如旧的利于身体健康。 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这些做外贸、将这些货品销往海外的商人可太懂其中的门道了。 黎骥程不嫌弃她的内裤脏,屈尊给她洗内裤,不是她的福气。 是她的惊吓。 她明面上已经被他禁止了使用工具,暗地里只要想想都能分泌出许多生理性的液体。 打湿内裤、留在上面的满满都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水,一闻就能闻到味。 她真的很怕他再说什么。 好在他没有,只是让她回出租屋,把需要用到的私人物品拿过来。 他们公司里有两个部门是没有规定必须要呆在办公室的,一个是销售部,一个是采购部。 黎骥程留在家里也没闲着,要跟合作伙伴开远程会议,在书房里越洋连线。 他被公事缠身,对明珠来说是桩终于能够得以喘息的好事。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盯着她了。 明珠趁机去了工具间,把他昨天在温泉酒店扬言要扔的工具都如数家珍地收了起来,准备借着回家拿私人物品的空档把工具拿回出租屋放着,帮它们逃过一劫。 第47章 毕竟收集这些工具不容易,其中有许多都是再也买不到的款式和类型。 在她眼里,像古董字画一样難收集。 扔了就永远没有了。 她私心还存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念想,希望黎骥程有朝一日能再拿起它们,当作一种亲密的情趣,狠狠鞭笞她。 梦还是要做的,保不准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明珠跟着黎骥程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在时间管理上很下功夫,将一心二用的技法修炼得炉火纯青。 同一个时间段,能干两件事,绝不只干一件事。 于是在她快收拾好的时候,提前打了网约车。 看黎骥程忙得分/身乏术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不可能送她回出租屋的。 她也不想總是在他办正事的时候打扰他,顯得她很不知分寸。 看来学车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她自以为自己的时间管理很成功,还在为自己的有序规划沾沾自喜,谁知道阴差阳错打到了張源睿的车。 没错。 他在上班时间跑滴滴。 还开的是他那辆高贵的库里南。 明珠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做出这种令人觉得荒诞的事情来。 当她看到一辆库里南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手上一个没拿稳,让箱子里装的马鞭从箱子原本在设计时就有的孔洞滑了出去。 这件物什不是能光明正大见光的东西,这样突兀地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把车停在院门口的人是否能看见。 她心里一慌,连忙手忙脚乱的捡起来。 顯然,坐在车里的司机是能看见的。 因为右邊的车窗是开着的。 车停在路邊,距离院门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院门又只离她不到三米的距离。 想也知道,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她尴尬得不能自已。 一般她搭乘网约车,都会按照官方的安全提示在后排落座。 今天她一样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先把装着工具的箱子放在后排座位的左侧才钻进车里,坐在了后排右侧的位置上。 等她关上门,忽然发现身前的司机穿着十分得体的西装,后视镜上反射出的司机的一双眼睛也好看得惊人,一看就是个体面的帅哥。 她就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来跑滴滴了。 她張了張嘴,正要发问,司机骤然扭过脸来看向她,风度翩翩地冲她笑了笑:“你好,明珠,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跟你打招呼。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然聪明又美丽。” 纵然被夸,她心里也没觉察到一丝惊喜,只觉得惊悚。 司机不是别人,正是她昨天躲了又躲的張源睿。 没有什么比被公司的同事看到她大清早从黎骥程家里出来更恐怖的事情了。 她还在他面前把工具掉在了地上。 最关键的是,打车的目的地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哪怕现在更改也来不及了,张源睿已经知道她住哪了。 明珠眼前一黑,只恨自己刚才打车的时候怎么没看一眼软件上显示的司机头像。 接单都是要实名认证的,但凡她留个心眼,看上一眼,都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过去黎骥程總因为她马虎大意而再三耳提面命,她都当作耳旁风。 现在吃了这方面亏她知道后悔了。 真的要死了…… 明珠心念电转,还在想要怎么处理由于自己的不谨慎引发的惨案,就听张源睿说了一句令她惊掉下巴的话。 “没事,我也是圈里的,你不用紧张。” 明珠如遭雷击。 他这句话堪比十万伏特的万钧雷霆。 她就说张源睿看着怎么这么有dom气质,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被他疯狂带节奏。 当时要不是有黎骥程在旁边控制场面,她绝对要受他蛊惑。 但是,什么叫也? 她不混圈啊…… 从小到大她都只听黎骥程一个人的引导和指令,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双向且唯一的箭头,还是她自己强行扭来的瓜。 硬要说的话,充其量也就是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哪怕黎骥程出国后,她也从来没有往那个圈子靠近一步,只是偶尔在网上潜水观望,见过不少雷人的腥风血雨,因此对现实生活中的线下实践敬而远之。 她并不想给自己寻找同类或者组织。 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事情还是非常隐私的。 只要是圈,无一例外都很乱。 鱼龙混杂,且很多项目她至今不能理解,遑论接受。 只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也没有那个闲心理会。 现在张源睿明目张胆地将他的属性暴露给她,她的思绪蓦然杂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愣了愣才面红耳赤地否认道:“你误会了。” 张源睿饶有兴味地挑眉看看她,又将身体探得更出来一点,看来一眼她放在身旁的那个装有工具的纸箱,表情像是在说“还能怎么误会”“你倒是说说这怎么误会”。 好吧。 的确很難和张源睿解释。 奈何她也不能任由自己和黎骥程的名声被一场乌龙糟蹋,连忙说:“黎总他爱好很广的,除了喜欢骑马,还喜欢射击、击剑、打高尔夫。藤条、戒尺都是上次我跟他去义乌出差的时候,跑到小商品市场里逛的时候看到,随手买回来吓唬家里孩子的。” 还好这些工具里没有散鞭、牛皮鞭、双层皮拍、树脂棍、亚克力板这些带着明显特殊用途的东西。黎骥程本来教训她的时候就不想让她没来由的联想到性,家里的工具都和情趣搭不上边,都是一些有震慑效果,又不算血腥的轻度工具。 不然这会儿任她怎样狡辩都无从抵赖。 张源睿听着她信口胡诌,倒是不像黎骥程那样斥责她说谎,而是像戏耍孩童那样漫不经心地拆穿:“义乌好像是手工艺品和纺织业比较发达,小商品市场里有这种东西吗?” 明珠斩钉截铁地说:“有,我们逛的是古镇。” 张源睿又说:“好像没听说黎总家里有孩子。” 明珠嘴硬道:“以后总会有的。” 张源睿笑了。 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态度,他也不是来找茬的。 “好,是我误会了。”他说着启动了车,朝她定位的小区驶去。 路上总得聊点什么,不然有了刚才的插曲之后,沉默会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只要尴尬的是他,尴尬的就不是她了。 明珠反其道而行之,好奇又八卦地问他:“你说的那个圈子是我理解的那个圈子吗?会玩得很花吗?” 她问的问题实在是很冒昧,被冒犯的张源睿立 刻换了个开车的姿势,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单手打盘,气场瞬间就变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反问她:“你想了解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想了解。 明珠不自在地低头挪了挪脚摆放的位置:“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张源睿沉默了片刻后如实以告:“我只是喜欢在任何时候都处于支配和掌控的地位,喜欢听人夸赞我外在的条件和内在的品格的技术,喜欢看人为我隐忍却从我这里获得满足。除了绳艺和鞭子我没有其他嗜好,不约未成年是底线,我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亲密关系,私生活其实很简单。我没黎总那么优渥的资源和身家,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打拼事业的阶段去照顧另一个人的情绪。” 明珠一怔。 还以为他在点她,说她在男人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狐惑魅主。 心想她大好的青春年华難道就不值钱了吗? 她刚想和张源睿理论,就听他说:“我不太清楚你和黎总是什么关系,所以不想去妄加揣测,但我知道你在黎总面前肯定是说得上话的。昨天我去找黎总示好,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我。可能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不屑于给我这样见风使舵、随意跳槽的人眼神。” 明珠抿了抿唇。 不知道该不该跟张源睿说,黎骥程不是不喜欢别人更换阵营,而是不喜欢别人带着明显的目的靠近。 被他看出野心是一件风险性极大的事,最终只有两种结果,分别位于两个极端。 要么被他提拔重用,要么被他挥剑祭旗。 黎骥程昨天只跟她说了张源睿去找过他,没有表明对张源睿的态度。 现在张源睿找到她,想从她口中试探口风,她也无能为力。 明珠含糊其辞,讪笑着对张源睿说道:“黎总的心思很难猜的,有时候我也拿不准,心里忐忑着呢。在他手下做事挺辛苦的,你看我一大清早就被叫来他家里配合他处理工作,还要顺便帮他把废品带走。我理解你的不容易,可是我跟你比起来好像更不容易。女孩子在职场上拼搏要比你们男人难得多,难得遇到贵人费心教导,还动不动就被人造黄谣,真的难有立足之地。” 第48章 她看着再怎么人畜无害,也是黎骥程教出来的徒弟。 论兜圈子打太极更是鼻祖,早就在这么多年间和黎骥程讨价还价的辩论中练出来了,想搪塞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给她发挥的空间,她就顺势将自己想澄清的事也解释给他听了。 张源睿也知道她不简单,所以自始至终都对她很尊重,即便是刚才被她那样冒犯也没有翻脸,或是拿他那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压人。 到了现在,她都委婉拒绝他了,他依然在为自己做争取:“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愿意从明盛来宝嘉,不光是因为看好宝嘉的发展势头,更是钦佩黎总这个叱咤风云的人,想要跟着他干。顾天翼能做的我都能做,顾天翼不能做的我也能做。他一个新人,能让黎总为了培养他把我从明盛集团邀请过来,无非是因为县官不如现管,黎总需要人事部有他的人,他走了大运。说实话我不信以我的才干和近十年的工作经验,比不他一个新手。我能进宝嘉,说明黎总心里是赏识我的,扶我一把又有何不可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后续了,也许你能帮着打听打听?” 明珠心说你也是走了大运。 他哪里是黎骥程看中的,是黎骥程全权委托给了她,她把他从几十号候选人里捞出来的。 选他也不过是因为他能力上佳,背景清白,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明盛集团中站队,且没有靠山依傍,是个中立的纯臣。 左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棋子哪里有自己的人格,更别提自己选棋盘上的位置了。 听着张源睿诚恳的语气,明珠忍不住感叹。 今时不同往日。 半年前还在为是否找得到理想工作担忧的她,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时至今日,她竟借着黎骥程的势,成了可以决定别人未来的人,生杀予夺近在咫尺。 半年前,她为了进宝嘉,也是这样在重重面试中推销自己的。 她不免有点共情。 于是她也不再敷衍他,开诚布公地说道:“我知道你这样出色的人,心底必然是有傲气的,可贵的是你虽心有不甘,却十分有边界感。你说的所有话我都认同,只有一句话我不爱听。你说他是新人,黎总为了扶持他拿你给他当垫脚石,这是没有的事。因为我也是新人,我知道新人的晋升渠道有多窄,人事部不是没有人了,非用他不可。同样是想上位,谁也不比谁高贵。你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就该去做新人做不了的事,而不是借着自己的优势跟新人比。” 说完,她有意无意地暗示:“我说的话黎总愿不愿意听我不知道,但我说的话你要是听进去了,以我对黎总的了解,他就算是不器重你,也起码会给你眼神。” 能帮的忙她都帮了,别的她也帮不上。 黎骥程不是一个她吹吹枕边风就能摆平的男人。 就连她自己想做某些决定还会遭到他的拒绝。 她也不能在张源睿面前表现得太没用。 假使她没有利用价值,张源睿在拿捏了她今天自己送上的乌龙把柄后,说不定会以此威胁她,所以她跟张源睿说这些说到底还是在为她自己的纰漏买单,而非真心想帮他。 她一方面用顾天翼激他,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和黎骥程所用。 另一方面借着“新人做不了的事”怂恿他反水向明盛集团这个老东家捅刀,也算是达到她最初的目的了。 张源睿显然听出了她给的提点,没把她说教的口吻当成年少轻狂,反而笑着谢道:“谢谢你了小姑娘,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等同于她微信号里的万事如意。 她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说话的声线和语气都是没有经过伪装的。 他果然知道那天给他打电话发出邀请的是她了。 他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挖他过来却不对他负责,只说是黎骥程架子大,给了她台阶下。 实在太会做人。 只是他上班时间来黎骥程家门口接网约车单这件事过分蹊跷,明珠警惕地试探道:“虽说你们采购部和我们销售部一样自由,在该认真工作的点撞上彼此谁也别说谁,但我还是想问,开网约车真的挣钱吗?你平时也都像这样为了赚外快拼死拼活?” 张源睿会心一笑:“我只接高档小区的单。总有管不住嘴的人在车上泄露消息,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秘密。就像开饭店攒局的人,卖的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和餐品。” 原来如此。 又让她学到了一招。 学车势在必行。 第41章 又不是到月球上装空气,哪…… 和黎骥程认识了这么多年,明珠太了解他的秉性。 除了在车上跟张源睿聊到的这些,还有细微之处的诸多习惯,是她无从一一描绘的。 她骄纵跋扈的时候,黎骥程会凶她;她欢心雀跃的时候,黎骥程会宠她;她失意難过的时候,黎骥程会哄她;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黎骥程会教她;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黎骥程会帮她;她腹背受敌的时候,黎骥程会護她。 他对她的态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才弥足珍贵且令人回 味。 她在张源睿面前卖惨说自己的建议黎骥程不一定听,纯粹是不想让自己当这个掮客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张源睿哪天图谋不轨,做了惹恼黎骥程的事,她说不准也要跟着连坐。 虽然談不上灭顶之灾,但她肯定免不了自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源睿这颗棋还没有重要到她拿自己做担保。 一言蔽之,她跟张源睿又不熟,也就比陌生人多了解他的一点背景资料。 人在社会上,江湖水深,她也是被逼得不得不动脑思考,自然而然就会权衡利弊。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小女孩了。 就算偶尔脑子转不过来,她也非常讨厌别人真的拿她当傻子。 明珠把装着工具的纸箱带回家,在卧室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匿,把自己买的小玩具也一起装进了纸箱里。 末了,她还依依不舍地在这些冰冷却时不时被体温染上温度的物件表面摸了一通。 这些东西和她童年时期的玩具没有什么区别,却因为老生常談的“玩物丧志”四个字被迫收起。 怎么可能不留恋呢? 可黎骥程说得对,她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娇惯了一阵,最近有点沉溺在他“好说话”的假象里得意忘形,把主次颠倒了。 哪怕他们没有在談恋爱,她也像是受到了甜蜜恋情的滋养,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如何获得他的宠爱、怜惜、保護,还有他的惩罚和奖励上。 她的人格和尊严在整个过程中都处于了被动的下位,成不了大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似乎忘了,她还没有把明盛集团的股份拿回来呢。 明盛集团这几年披露出的财报很難看,各项数据都稳中有跌,即便是没呈现出巨大的颓势,也宛如一潭死水。 等她整理好要带的生活用品,回去还要跟黎骥程讨论一下明盛集团这根硬骨头该怎么啃。 他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跟那帮精明而又贪婪的老狐狸死磕到底。 明珠在家里转了一圈,只把上次和黎骥程去义乌出差的时候带的包和衣柜里几件穿起来比较舒服的东西拿上了,护肤和化妆品在黎骥程家都有他给她买的新的,其他护理用品和他去逛超市时也买齐了。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水电燃气都关闭了没,带着大包小包下了樓。 有了来时的经验教训,这次打车她特意看了一眼司机的个人信息才没取消订單。 司机是女的。 从照片上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是对称的,衣服也干净整洁。 像是进了公司的裁员名單才出来开车讨生活的。 她的日子才剛过得好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不能丢。 明珠在黎骥程家和自己的出租屋间往返,单是车程就用了一小时。 可当她回到黎骥程家里,他居然还在书房开会。 她出来时顺手替他关上了书房的门,此刻隐约听到门内他通过zoom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悄悄旋下门把手,将书房的门推开了一道缝。 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引起了黎骥程的注目。 但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和屏幕对面的合作方交谈。 成熟的男人说起英语好听得要命,口型做得夸张,发出声音却全部来自于腹腔,每一个单词都念得字正腔圆,只有在连读时才会依照约定俗成的规律吞音。 如果耳朵能怀孕,她已经生了八胎了。 真是的,她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知道她回来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她养只小猫小狗都在她回家时到门口迎接她,认真工作的男人真扫兴。 第49章 明珠把从出租屋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到各处,进一步侵占黎骥程原本的生活空间。 好在他家的别墅本就大,不仔细看压根找不到不同。 忙碌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给伤口上藥,她正握着药膏打算去找黎骥程帮她上,门口忽然出来“咔哒”一声关门的动静。 十一点钟了,黎骥程请的做饭阿姨准时准点的来上工了。 明珠热情地接待了来家里做飯的阿姨,嘴甜地夸阿姨做飯好吃,把人夸得合不拢嘴。 黎骥程知道明珠回来了以后,就加快了和人谈事的节奏。 这是他今天参加的第三场会,对面的人已经换了两轮。 差不多半个小时一场。 不说拖沓,简直算得上仓促了。 最后一场会议,他把时间控制在了二十分钟以内。 从他朝书房门口看的那一眼开始,他就已经在酝酿收尾了。 他匆匆結束和国际友人的沟通,起身去书房外找她,正好听见她在给做飯的阿姨出難題:“阿姨,我真的好想吃芥菜馄饨。实在不行,芥菜饺子、芥菜生煎、芥菜炒饭都可以的。我给您加钱。双倍不够就三倍,您看行吗?” 做饭的阿姨哭笑不得:“明小姐,不是钱的问題,关键是没有芥菜啊。芥菜是春季的时令菜,春天它才长啊。大棚里种出来的和节气相悖,采来怎么能好吃?做饭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食材很重要的。新鲜是一方面,顺应自然规律才是最重要的。” “马上就到春节了,难道不是春天了吗?” “可那是马上,也不是现在。春节天气很冷,还有雪没下呢,估计至少要等到立春。” “啊~立春还有好久呢。” “再等等吧,明小姐。现在的萝卜白菜也好吃的,清甜爽口,水分充足。您想吃包子还是饺子我都可以给您做。最近超市有新鲜的黑猪肉卖,调出来的馅料配什么蔬菜都香。当然,要做成精致一些的菜肴也没问题。” “好耶!那您记得买点凉醋回来,没有凉醋了。” “我昨晚来不是有吗?我看那瓶像是新的,还没拆封过吧。” “嗯……我嫌昨天的菜没味道,就悄悄给自己调了个蘸料。加了辣椒酱、一品鲜、花椒油、芝麻香油,动好几个瓶瓶罐罐,把料理台搞得一团糟。然后您知道吧,黎先生他现在不让我吃这些佐料,背着他干这件事我心慌,总担心他办完事从外面回来,在拿醋的时候手一抖把一整瓶醋都摔地上了。” “您真是的。醋的味道不是很大吗?” “所以啊,我就赶紧把地擦了,垃圾倒了,关上厨房门,打开窗户,通了一宿风。但是今天早上五点我起来闻还是能闻到味,只好出门买了早餐,跟您说早上不用来了。我剛才去看,味道已经散差不多了。您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别跟黎先生说,我怕他说我。” “那您还吃饺子吗?黎先生给了我一份食譜,让我按食譜做。我还以为您能做主,刚才才跟您说了半天。别到时候按您说的做了,不给結工钱。价钱之前跟黎先生都谈好了的,黎先生已经付定金,我不要求加钱也不能因为这个扣钱呐。” “我——我当然能做主了!您看我的样子,难道不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吗?我只是怕他念叨,不是怕他。这点小事我要是都不能做主,怎么能主持这个家?您放心好了,钱是一定能给到您的。” 黎骥程听着她吹牛,没忍住笑了。 他特意站在樓梯口等了一会儿,等两人分开才下楼。 明珠不知道自己阳奉阴违的行为已经被他知晓,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坐在楼下的客厅发工作消息。 黎骥程去放藥的位置拿药,结果打开药箱发现,里面装的治疗外伤的药不翼而飞,便猜到是被明珠自己拿走了。 他不禁怪自己因为忙于工作慢了一步。 他转而去厨房跟做饭的阿姨交代。 “给您的那份食谱只是参考,如果明小姐有特殊要求,尽量听她的。什么食物和营养成分不摄入过量就可以了。饮食是以清淡为主,但油盐不用控制得太严格,过 于苛刻了她忍不住,会报复性地摄取。当然要是她提的要求太离谱,您也不用征询她的意见,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还是要对她表现得尊重一点,界限也清晰一点,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真把她当自己家里的孩子看待。” 阿姨一听就知道自己刚才和明珠的对话被他听见了,连忙解释:“黎先生,芥菜最近是真的很难买到。” 她对着明珠敢直接拒绝,对着黎骥程却十分注意措辞,用的是委婉的“真的很难”。 黎骥程没有斥责对方的双重对待标准,只是把自己的态度摆给她看:“没有关系,食材我会想办法给她种出来,您只管做就是。又不是到月球上装空气,哪有那么难。” 还有—— “接下来我偶尔会专程请擅长不同菜系的厨师团队来家里布置晚宴。希望因为您的存在,偶尔不会变成经常。” 第42章 干大事。 从前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要遵守纪律,必须按时到校,不能迟到、早退、旷课,老师会例行点名,破坏规章制作会挨批评。 明珠被这些條條框框教育得像个乖巧的npc,上班以后也养成了按时打卡的好习惯。 这就导致了她工作日不去公司报到非常心虚。 今天还是她入职半年来,第一次没有出差却脱离集体,没有去办公室报到。 即便是黎骥程给她批了补卡申请,她也惴惴不安。 她已经有一上午都没有在工作群里冒泡了,有好几条艾特她的消息她都没能及时回复,显得她好像没有在干活。 于是出于牛马做久了的惯性,她为证明自己没有偷懒旷工,专门编辑了一大段解釋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回复。 刚发出去不到两秒,她就收到了黎骥程的私信:[撤回来。] 她不假思索,马上眼疾手快地点了撤回。 她这边刚撤回消息,黎骥程就在楼上叫她:“明珠,来书房一下。” 她已故的父母真的很会给她取名字。 因为她叫这个名字,领导或长辈不能像喊“小吴”“小張”“小李”一样,按姓氏叫她“小明”。 其他同事也不好意思叫“小珠”和“珠珠”这样和“猪”谐音的称谓。 不熟的人会叫她“明小姐”或者“明女士”,关系一般的同事可以根据职务叫她“明主管”,熟人则统一直呼其名,叫她“明珠”。 而她的名字因为寓意太好,叫的人和听的人都会覺得有点羞耻。 奇怪的是,黎骥程叫得就很自然。 她记得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就给了她一种本就该被捧在掌心里的归属感。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犹如一股暖流将她温柔包裹了起来。以至于现在不论他叫她的名字时带着怎样的感情色彩,她都只记得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覺。 她畏惧的不是他的召唤。 她忌惮的是他叫她的原因。 显然,他一个没看住,她又捅娄子了。 要知道,她一般不会覺得自己错了,除非他给她讲明白道理。 在日常生活中她可以做错任何事,黎骥程只会覺得她耍的那些小心机很可愛。 但是在工作中犯了错,黎骥程绝不会姑息。 当她愁眉不展地到楼上书房找黎骥程时,他却仿佛没有一丝不悦,只是问她:“工具间里那些工具你拿走了?” 原来是这件事。 她坐在网约车上的时候还想到了他会问的。 明珠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一五一十地说:“您不是说这些工具都不要了吗?我就替您处理掉了。” 黎骥程看向她:“扔这么快?” 她不敢撒谎,仍旧如实说:“我拿到出租屋去了。” 黎骥程不置可否。 她还记得她上次挨完藤条想把藤条折断,他还意味深长地笑着讓她自己下单。 虽然她分得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她还是怕自己会错意。 明珠心里忐忑,迫不及待地解釋:“虽然这些工具都是您买来起震慑作用的,基本上没在我身上用过,但我还是认为很有纪念意义,您说要扔掉,我就觉得特别可惜……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追求仪式感,把那些她想要获得的体验事无巨細地说给黎骥程听,黎骥程又上道的舉一反三,他们根本不会玩那么多花样。 她知道,黎骥程对任何姿势都不抵触,却唯独只喜欢用巴掌教育她。 他说这样的惩罚是有温度的,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疼的同时他也能感受到疼痛,他用他拥有的一切去帮助她变得更好,是介于愛情和亲情中间的一种爱。 这才是他们的关系最初的模样。 她本来就是又菜又爱玩的脆皮,之前挨过的藤条和浴刷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重的打了。 第50章 黎骥程明面上凶神恶煞,不想讓她看出他的半分心疼,实际上在动手时百分百放了水,不然她能当場哭晕过去。 所以她这不是念旧,只是对自己没走过的路的美化,以及对未来的某些可能性被摧毁的惋惜。 黎骥程心里什么都知道,却温柔地拉过她攥紧的拳头,轻轻将她的指头掰开,握在手心里,拇指顺着她掌心的纹路一抹,擦去了一层冷汗。 “你看我每次收拾完你,你都怕我,我一抬手你就觉得我要打你,还说喜欢这种感觉?” 明珠试图狡辩,可惜一时间想不到合理的反驳词。 黎骥程把她叫过来,不过是因为在书房里找到了她随手落在这里的药膏。 他估计她不光随手乱扔,还忘了上药,遂叫她过来,给她补上。 他拧开药膏的瓶盖,走到她身后,气定神闲地拽下了她的裤子,就将挤在指腹的药膏往她的伤处涂了上去。 明珠被清凉的药膏刺激得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便被他握着纤細的手臂拉回来,将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关紧的房门,和她进门时随手反锁的门闩,心如擂鼓。 黎骥程又说:“我怎么问你怎么答就可以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我心意,还说这么多。就像你刚才,不知道群里那些人怎么想的,还硬要解释。他们是你的下属,你怎么想、要怎么做,需要告诉他们吗?我倒是能分得清你是假意还是真心,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只会往坏的方向联想。” 明珠的伤口被他揉得痛,一边躲闪一边说:“我只是想做一个以身作则的好领导,想着和他们站在同一立場上和他们同甘共苦,兴许就能完完全全被他们信服。” 黎骥程耐心地教导:“但你要明白你跟他们的立场并不相同,因为本质上你们的目标就不一样。他们的目标是在尽量少劳动的情况下达到预期的业绩,而你的目标是尽可能带领他们创造更多盈利。” 明珠问:“那我该怎么解决这样天然存在的矛盾呢?” 黎骥程给出答案:“你可以自掏腰包犒劳他们,给他们一些奖励,换取他们对你的信任,但一不能讓他们了解你的想法、你正在做和即将要做的事,二不能暴露鞭策他们的想法,说一些带有管束、压迫性质的话。否则不管你为你的團队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他们都只会狭隘用他们仅能理解的工时长短去衡量你的价值。” 明珠再次展现出她的悟性:“就是说,不管我做没做他们看得见的实事,我的收入在他们看来都是和我的能力不匹配的。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把自己拘束在狭隘的框架里,只用工时来衡量我的价值,那我和他们就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没有领导者的才能。普通工人和领导者的立场天然对立,只能弱化,一旦较真地搬上台面就一定会爆发冲突?” 黎骥程沉静地说:“可以这么理解。君子之交淡如水,和人保持一定距离总没错。还有,你解释那么多,没人会看。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有事没事写小作文。” “我就是记吃不记打嘛。”明珠回头嘿嘿一笑,“您也可以把我打到记住为止。” 黎骥程笑起来:“脑子里能不能多想点正经事?” 说到正经事,她就不得不提打车遇到張源睿的事了。 她言简意赅地将这件事说给黎骥 程听:“我回出租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张源睿的车,还被他看到工具了。他倒是答应我不会声张,但是希望我能在您面前舉荐一下他。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暗示他多表现,接下来他应该会帮我一起对付明盛集團吧。” 黎骥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没管张源睿,只是漫不经心地扭上药膏的盖子,问她:“你觉得明盛集团难对付在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珠回答的同时自己提上裤子,“他们和全球半数的国家都有贸易往来,市场占比至今比寶嘉要高,我们能操作的范围仅在国内,手伸不了那么长。” 黎骥程稀松平常地说:“也不需要完全把它打垮,还要留半壁江山你自己去发展。你父母过世时股权旁落,后来又有散户进场,要想持股只能暗自用资金收购。你不懂这些金融知识,一味代表寶嘉跟他们打商战并非明智之举。所以你得清楚你是要股份,不是要它死。明白这一点以后,你要做的就是分化明盛集团的大股东,让他们把股份卖给你。钱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借你。怎么让他们在合同上签字才是你现在要思考的问题。” 明珠“唔”了一声:“他们早就斗得死去活来了还用得着我分化吗?” 黎骥程犀利地指出:“他们斗恰恰是因为要,你现在是要让他们都不要,分化只是手段,不是最终目的。” “懂了。”明珠狡黠一笑,“我最擅长挑拨离间啦,对付他们的招式好说。只要让他们其中一人感受到宝嘉对明盛的威胁,利用他杀鸡取卵的心理营造出他要跑路的迹象,放出风声让其他人察觉,就能达到目的。” 她胸有成竹地分析:“一开始他们会在意他的叛变,群起攻之,斥责、声讨,随后便会细想他叛变的原因,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有一番道理,就会想要抛售股份,急于变现了。” 他们默契的想到了一处。 黎骥程给她推荐了一个适合开刀的人选:“董申浩就不错。” 第43章 等他把这些事一一处理完,…… 等大致商讨完反制明盛集团那帮老狐狸的策略,黎驥程才不疾不徐地说:“张源睿可用。” 意思是,如果打算从董申浩那边下手的话,可以让张源睿从中运筹。 原因不用他讲得很明白,明珠也能领会。 张源睿是明盛集团那边的“老人”了,把人际关系运作得很好,离职时依然保持着极好的口碑。 她看他随便在私人抖音上发条关于日常生活的记录视频,都有一群知根知底的朋友在评论区问候他的现状。 他本就干干净净不参与任何派系之间的争斗,任谁都觉得他跳槽只是单纯想改變一下枯燥的工作环境,他要是无意间不着痕迹地跟董申浩透露一句宝嘉集团如今蒸蒸日上、明盛集团却在走下坡路,一定会动摇董申浩心中的信念。 董申浩是早些年跟着明珠的祖父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也是明盛集团里唯一一个外姓家臣,八年前承蒙她祖父的信重接替了黎驥程的位置,一直为明盛集团卖命至今,前不久才随着组织變动成了明盛集团的二把手。 像他这种磨砺了许多年才终于出人头地的辛辣老姜,为人谨慎又多疑,主打一个生人勿近,谁都不信。 明珠没有办法自己出马,想要雇请一个合适的人去散播焦虑,也是一件极难办成的事情。 让张源睿出面就不一样了,他的身份和经历都很适合去做这件事。 一来容易取得董申浩的信任,二来他从業多年有话语權。 他随口透露的一句话,董申浩都有可能当他是无心说漏嘴了,自己捡了大便宜。 道理很简单。 如果是她找其他陌生人送上门,只会引起董申浩的怀疑。 但若是让董申浩自以为是地去向张源睿套话,董申浩就会对张源睿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她当初挖张源睿过来的时候,只是出于报复心理,想要挖走明盛集团的骨干,让明盛集团遭受重创。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能派上这样的用場。 明珠顿时欣喜若狂,觉得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同黎驥程言笑晏晏,乌黑的杏眼灿若星辰:“自从和您重逢,我就一直在走运。我都分不清这是巧合,还是您算好的。不是算好的,怎么会这么巧?是算好的,又怎么会这么神?” 黎驥程笑着说:“是你过去吃多了苦,上天疼惜你,才这样眷顾吧。” 明珠望着他从容的模样,总觉得他很像是表面慈悲为怀,实则深谙水下深浅的教父。 他手握權柄,带着她勇闯错综复杂的高端局,让她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也能够享受到收割战利品时得财、得權、得势的兴奋。 这种美妙的感觉,是她从任何人那里都得不到的。 从前她在别人面前夸耀黎骥程,展现自己的崇拜时,总有人出于各种心理给得天独厚的她泼冷水。 她说黎骥程情绪稳定。 别人说情绪稳定的人容易慷他人之慨,不会把你的喜怒哀乐和得失看在眼里,只会把你逼疯后再静静看着你发疯。 事实却是,黎骥程总是能体察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总是能分清她是为了宣泄压力才讨打,还是心情不错在讨打,每次懲戒的力度都因具体情況有所不同。想到做到这点,所付出的关注和倾注的精力必然非同一般,不是任何人都能和她形成心灵相通的默契。更何況他在外人面前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 他要是喜怒无常,面临的又将是另一番诟病。 第51章 她说黎骥程殺伐果断。 别人说殺伐果断的人最是冷血,他可以对你遭受的痛苦通通不闻不问,最后为了争權夺利而不假思索地牺牲你。 事实却是,她所遭受的痛苦都是外界给她的,她所汲取的温暖全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再无其他来源。她在他的管教下茁壮成长,拥有的资本越来越多,只要她说一声,他能把他手中的权杖拱手让给她。懲戒时他的气場是为了迎合她要求的氛围,他看似冷漠的理智恰恰是她迷恋的。 他身上温柔的一面只为她一人展露,所以别人都无从知晓他的柔情。 她说黎骥程教导有方。 别人说他有什么权利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不论是身体和还是心理的控制都只是出于他变态的掌控欲,他凭什么一直高高在上,又为你做了什么,没有他你一样能有今天的成就。 事实却是,她是一个口是心非,表面离经叛道,实则观念正统的人,需要通过旁人的鞭策来坚定内心的想法。既喜欢不劳而获,又不愿让人说自己是不劳而获,于是便找了个能给予她资源和财富的人,以陪伴她成长为由,只花費一点点代价,让对方填充剩余的部分,达到以一换百的实际效果。她才是那个掌控者,不能自己血赚不亏,还忘恩負义地抹杀引导者的功劳。 说句心里话,没有黎骥程,她哪能轻而易举地坐上高位? 她从来不是低等的猎物,而是高端的猎人。 如果得不到一点利益,她怎么会甘愿付出全部的感情? 诚然,黎骥程看不起她的感情,但不可否认他对她动了情,她今日所得的种种优待都是他爱她的证据。 他就像一头静卧在草原上的雄狮,她则是萦绕在他身侧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可以把她撕碎,也可以纵容她来去自如,但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她就是要他理智清醒地看着他自己,无法自拔地沉溺在她编织的温柔乡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主动触碰他视为禁忌的感情。 这会令她非常有成就感,要比她在事業上成功刺激百倍。 她有自己的感知和判断能力,比他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将自己的权利让渡出去当然不是因为无知。 是因为那是她释放的诱 饵,是他频频上钩。 他在要求结束游戏时恐怕不知道,游戏结束时,正是她的猎杀时刻。 他已在她的瓮中。 在温泉酒店内的最后一次惩戒中,他明确告诉了她,他已经识破了她拙劣的演技,劝她分清主次,不要再得寸进尺。 可那又怎么样呢? 看看结果吧。 他表面凶她却永远下不去死手,想要摧毁的工具成功被她带走。 他至今依旧在拼命迎合她的癖好,对她进行口头管教,生怕自己对她来说无用。 他现在甚至不惜为她支付和明盛集团打擂台所需的所有成本,还怕她不愿接受冠冕堂皇地用了一个“借”字。 她赢得毫不費力。 他在她面前的本事,也就是很凶很凶的纵容。 明珠心情舒畅地带着药膏走出书房,走到门口冲门里的黎骥程挥挥手:“我归位了,就不能再怪我随手乱放咯。” 黎骥程朝她摆摆手,不稀罕和她多说。 他消了气,也从愤怒的状态缓过神来了。 从她还敢自作主张把工具拿走,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谓的惩戒对她一点用都没有,曾经的有用都是她配合他演出来的。 他对她的那些高强度的震慑再一次让她爽到了。 枉他因为她一句“慕强”就苦心经营多年,让自己变得真强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结果她用了一套连招,赋权后诱使他放权的夺权令他大开眼界。 他纵横商场多年,也没见过她这样的操作。 还是用在他輕视的感情里。 让他无端感受到了一股輕蔑的挑衅。 长本事了,连他也算计。 他在温泉酒店客房里说得义正言辞,大多数话都无愧于心。 他为了让她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权利煞费苦心,想着这样她从今往后才能有理直气壮依傍他的底气,不纠结,也不犹豫。 唯一让他理屈的就是他对她欲念的抨击。 他就是假模假式地借着打压她的欲望给自己熄火了。 他确实没有高尚到看到一副娇艳欲滴、婀娜多姿、玲珑有致的美好身体,全然不动心。 他禁她的欲,本质上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她的挑逗下轻易对她下手,她那娇弱的小身板经不起他折腾,没几下就会散架。 她却不知好歹地当场拆穿,多少让他面上挂不住。 他克制了很久才没有被她激怒,做出看起来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 他知道,她十分热衷于这种另类的刺激,想要逼他出格,好让他天长地久的对她負责。 他不是不想对她负责,而是理智尚存,底线清晰地摆在那里,不容自己轻越。 可他毕竟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抵抗诱惑,只能沉着脸让她自己也注意收敛。 况且,他们现在真的有正事做。 她在争夺明盛集团的股权,他也在筹谋针对香港本家那边的夺位计划。 两边都需要他操心,还有宝嘉的基础业务在进行。 夜长梦多,年关难过,这几件事最好都在年前做好布局,以防生变,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精力来跟明珠这个小女孩玩她们女孩子家的情趣了。 她的“屡教不改”着实让他有点烦躁,又不能打击她的热情,真把她惹得不高兴。 他之前拒绝她的示爱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头等大事卡着,不得不从长计议,只能劝她也专注事业。 等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完,她别哭就行。 第44章 你做饭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和喜欢的人一起搞事业,干劲都足一些。 有黎骥程和做飯的阿姨为她保障后勤,明珠感觉生活方面比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便捷多了。 怪不得那些事业有成的男人能成功,身后负责干杂活的糟糠之妻功不可没! 年前她只做三件事。 第一,调養好身体,養精蓄锐,为打硬仗做准备,守好革命的本钱。 第二,学车。 第三,和张源睿合伙買断董申浩手中百分之十的明盛股权,迈出收购计划的一小步,上班只是幌子,顺带的。 如黎骥程所愿,没有和他谈恋爱这项。 她的精力没有再投放在他身上。 黎骥程也不像之前那样长期呆在公司里。 他似乎没来由的忙碌了起来,連明珠都开始看不见他的人影。 想来先前的种种行径都是在为他最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做铺垫。 由于黎骥程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明珠没有再黏着他,一副专注自身、自在潇洒的模样,对他没了刚重逢、不确定他想法时的那种惶恐。 黎骥程在温泉酒店包间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已经让她确认他心里是有她的。 后来他把她叫到书房却没有训她,只是耐心为她出谋划策,更让她重建了对他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不好都難。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 年会之后,董事长黎昱光依例来公司的各部门视察,各部门为了应付这个视察纷纷搞起了面子工程。 许多想要进步的人都打算借機表功,殷勤得不得了,唯独黎骥程依旧在外面跑。 明珠心想董事长和黎骥程都姓黎,保不准他们就有亲缘关系。 就算是没有,和黎骥程也认识,认得黎骥程那张脸。 黎骥程不在公司,找人冒充肯定是不行的,她便给黎骥程打电话通风報信,叫他提前回来。 结果电话内容没问题,出问题的是话费,竟然没有算在她的包月套餐里。 明珠再次给他打电话问:“你出国了?” 黎骥程顿了一下,说:“在香港,办点事,已经办妥了。放心,董事长明天才来,能按时赶回来。” 明珠“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因为宝嘉在香港也设有分部,他去香港跑业务也说得通。 但她忽然想起那次黎骥程给她的活络油也是香港生产的。 他说是香港的朋友送的。 他在香港的朋友好像也很多。 从香港到上海的航班要飞三个多小时,路上还要花费一些时间。 明天之前他确实能赶回来,今晚却不一定能陪她吃晚餐了。 她问他:“那你今晚回家吃飯吗?” 她这个问题问的像是妻子在询问出门在外的丈夫。 奈何她不是他的妻子,飯也不是她做的。 黎骥程默了默,回答她:“今晚你自己按时吃,我晚上回来自己做点宵夜,你不要故意留着肚子等我。” 第52章 他实在太了解她了。 所谓的“留着肚子等他”可不是为了和他同甘共苦,她就是纯粹馋他碗里她没吃过的东西。 她不止对他这个人有占有欲,連他的食物也不肯放过,高低都要尝一口。 话是这么说,到了晚上,黎骥程回家配菜的时候,还是把食材多备了一份。 围裙是明珠亲手给他穿上的。 给他系好身后的繩子后,她用食指勾着繩圈往后一拉。 本是想将黎骥程拉向自己,可面前的庞然大物却岿然不动,反倒是绳结的活扣收得更进了一点,将后面多余的小尾巴都快拽没了。 暗地里耍心機不成,她恼羞成怒地明着来,拥着他窄劲的腹肌抱了一把。 分明是色膽大发的流氓行径,硬是被她说成了名正言顺的“丈量”。 “过年都要穿新衣的,我给您買套新西装吧。” 新年穿新衣的习俗是在物质条件不充足的年代流传的说法。 因为物资匮乏,才会借着逢年过节讨彩头的理由满足自己的愿望。 可时代发展到今天,饶是普通家庭也能吃饱穿暖,一套衣服,只有想买与不想买的考量,哪还用等到新年? 要不是此刻灵机一动,她还真没发现自己从来没送过黎骥程什么禮物。 当年和他分开的时候她年纪小,没有劳动能力,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依靠黎骥程的施舍,怎么好意思用他 的钱给他买禮物? 了不起像其他小朋友感恩父母一样,借着学校手工课提供的材料,叠罐千纸鹤为黎骥程祈福,或者编个五彩斑斓的手串送给他戴。 根本算不上礼物。 现在长大了,她依然秉持着“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原则,赚到第一桶金后非但没有回馈黎骥程,还伸手问他要红包。 想着想着,她真有些難为情了。 好像是该投桃报李,反哺一下他。 明珠心血来潮,便风风火火地跑去拿来了软尺,在他身后作祟。 在黎骥程眼里,她这纯属是捣乱不挑时候。 “我在做飯,你干什么?面前就是明火,锅里还有热油,等会弄伤了——” 明珠冷不丁收回自己的手,愣了一下,蹬鼻子上脸,不按套路出牌:“那你把火关了,让我量一下!” 反正他都承诺了以后不会打孩子了,她的种种欠揍行为都没有后果了,那有什么好怕的?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虽然每一次挨打都是她自找的,但是不挨打辛苦的是誰呢? 好難猜哦。 黎骥程:“……”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转过身面对她,低垂着眼眸,眼底平静,却仿佛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潜藏着一头无比勇猛的巨兽。 在他没有表态前,还能用这副凶恶的躯壳震慑她,她会因此流露出怯懦自卑,也会因为切实存在的不稳定因素而摇摆。 但当他的安抚连同承诺一起,给她喂了足量的定心丸,又手把手教她如何掌控局势,她的膽子也大了起来,对他施予的威压熟视无睹,像在玩一场史无前例的角色扮演。 他越冷漠,她越兴奋。 越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采摘下来越能满足征服欲。 黎骥程过去在游戏过程中的不近人情,还有屡次为了重新树立威严而做的努力,都是因为权位关系一旦反转,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得寸进尺。 他怎么能不担心压不住她,她原地造反,弑主后强行掀开棺材板? 他盯她盯得久一点,她终于认了怂,缩着脖子怯生生地说:“你转过去呀,不转过去我怎么量?” “怎么量?我教你。” 黎骥程拿过她手中的软尺,将她双手的手腕单手握在一起,利落地缠绕了几圈,象征性地将她捆住。 她要是想挣脱,还是可以随意挣脱的,但是在他的压制下她不敢。 明珠还以为他会顺手给她翻个面,在她身后拍两下,屁股都主动翘起来了,结果他将她提溜到了厨房外,把自己关在了在厨房里。 明珠:“?” 这是什么操作? 誰家好人养狗把笼子买回来是为了关自己? 她闹得有这么过分吗? 黎骥程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口吻透着十足的理智清醒:“你真想知道我的尺寸,我可以让设计师把数据给你,别打着正经旗号在旁边捣乱。” 怎么了? brat怎么了? 就招他惹他怎么了? 她们brat可是要统治世界的,他居然胆敢有意见! 明珠三下五除二自行解开手上的束缚扔在一旁,在厨房外面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哐哐”敲门:“你说清楚啊,是哪里的尺寸?” 下一秒,厨房的门倏然从里面被黎骥程拉开。 他面沉如水,手里拿着一把薄木锅铲,在她面前高高举起:“三、围,可以吗?” 明珠看见他手里的木铲顿时偃旗息鼓,咽了咽口水,说:“可以……” 黎骥程居高临下睨着她,严肃道:“去餐厅等着开餐,在我把饭做好前不许进来。” 明珠撅着嘴小声蛐蛐他。 黎骥程板着面孔问:“听见没?” 明珠口不应心:“听见了。” 哼。 不让进就不让进。 君子远庖厨。 她是君子,他是小人。 餐厅的法式椅子虽然被花纹繁复的软垫包裹着,但总体的质感还是很硬,对她尚且还有些微痛的屁股不是很友好。 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了餐厅旁的小沙发上。 从前報纸还没有停刊的时候,黎骥程很喜欢坐在上面看报。 她盘腿坐了上去,把身形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开始在手机上搜科普资料。 她不是很懂男士的西装类型,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盯着屏幕上搜出的信息仔细研究。 餐厅里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纤瘦的脊背上,将她衬得十分安静乖巧。 黎骥程本以为自己做好饭菜出来还要被迫跟她斗嘴,烹饪时的每一个步骤都像为了逃避已知灾难一样全身心投入,精益求精。 可当他将餐盘端上餐桌前,不经意朝角落里看了一眼,整颗心瞬间被柔软的爱意填满。 他说话的嗓音都情不自禁地放柔和了,轻轻叫她的名字:“明珠,来吃饭了。” 大抵是在他回来前她已经吃过了一餐,被喂到了七分饱,并没有表现出对食物的贪恋,“哦”了一声,又过了十几秒才放下手机走过来。 他以为她不饿,谁知她一过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用餐勺舀了一勺咖喱塞进嘴里,笑眯眯地评价:“你做饭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好想天天都吃你做的饭!” 他问:“阿姨做的不合胃口?” 明珠想了想,说:“时间久了,发现她做什么都是一个味,你来做就会给我换口味,一看就是用心做的。我虽然不懂食材和火候对食物的影响有多大,但好吃和难吃我还是能吃出来的。世界上就没有难吃的食物,如果吃了觉得难吃,一定是没遇到会做的厨子。一个好厨子,就是会把难吃的食物变好吃。要是吃的都是好吃的,我怎么会挑食?” 她可能不知道,她随口说的话,会令现在做饭的阿姨丢掉饭碗。 第45章 我怕你第一天就受不住。…… 如果黎骥程只是單纯的管教引导她,那么今后有朝一日他们必须得分开,明珠也就認了。 在这个信息资源高速流通的时代,她甚至能指望机器人来辅助自己,让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可黎骥程这个人,不單是和她一起走在路上时会把安全的那侧留给她,天冷了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罩上,有洁癖也仍然允许她把水果里的籽吐在他掌心,在她试图把她的随身物品裝进假兜里时顺手揣进真兜里,出去谈业务看到她喜欢的小点心时顺便给她带回来。 这些廉价的优待任何一个想要跟她亲近的男人都能做到。 为了夺取她与生俱来的性/资源和生育能力,裝也能装得像那么回事。 总有些东西,靠装,是装不出来的。 比如说,只有黎骥程会为了解决她挑食的问题,特意把苦瓜、胡萝卜、葱姜蒜、肥肉做得失去食物本身的原味,仅仅保留其营养价值。 换作别人,最多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劝她硬生生咽下去,还要在跟别人聊起时说她刁嘴。 同理,他从不逼她接受她三观以外的思想观念,从不逼她接纳認知范围以外的事物,从不逼她养成迎合主流的习惯。 以前她总覺得黎骥程記性好,能把她做过的事記得特别清楚,抽空就来找她算账。 后来才知道,他自己的事情都是秘书在替他记,他却会把关于她的那些重要事项手写下来,拍了照片设为手机屏保。 足以见得他有多在乎她,一直都有把她放在心上。 第53章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她能够清楚地观察到,他身边来来往往的朋友很多,能长期保持联系的很少,本质上他依然是个孤家寡人。 她一度以为这是黎骥程心冷所致的,直到她 在他不干涉她交友的情况下,自己在外面自由交际,才发现人与人的交往真是门大学问。 再要好的亲人、朋友,只要没有共同的目标、作息,不在同一时间线和空间系里产生交集,都会像沸水冷却一样迅速疏远。 其中像他们八年前那样断崖式的分别最难熬,给她带来了痛彻心扉、深入骨髓的苦闷与惆怅,戒断反应相当强烈,以至于近乎脱敏。 现在他要再说要和她分开,她都不会难受得痛不欲生了。 今晚借着氛围好,明珠试着理性地跟他探讨这个问题,臭屁地问他:“为什么我在你心里与众不同,美丽大方、冰雪聪明、明媚娇俏、活泼可爱、机智勇敢、纯良无害,你还要冷酷无情地把我推开?好像在暗示我你总有一天还会离开一样。你从事的又不是金融一类容易跳楼的工作,也不是卧底那样随时会牺牲的工种,手里面大大小小的产业都是实业,你在担心什么?” 还有话她没有说出来。 ——你为什么不娶我,用婚姻的方式对我的一辈子负责。 鉴于之前把事业抛在一边狂拉感情进度,被黎骥程教育了一番,她没敢把话说得太直白,生怕他又覺得她恋爱脑发作没了事业心。 黎骥程用完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本来动作挺优雅的,神情也很淡漠,却被她夸自己时爆发出的词汇量逗笑,忍俊不禁。 她问的这个问题是他过去考慮过无数次,无数次动心起念,却又无数次因为顾慮打消的。 他没有一点点隐瞒或是作伪,开诚布公地告诉她原因。 “因为不確定,所以没法对你做出承诺。一方面是你我之间的年龄差带来了不稳定因素。” 他话没说完,明珠立刻插嘴道:“是因为担心比我年长这么多岁被人诟病嗎?” 黎骥程摇头:“我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要是认定了你,就是你,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爱你的权利。但是会担心你只是一时兴起,对我失去兴趣的同时喜欢上同龄人,不但变心还哭哭啼啼求我谅解。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我是无法容忍的。” 明珠对天发誓:“苍天可鉴!我不是这样的人!除了你我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但是你会动心、会收集、会比较,你从小就有喜新厌旧的毛病。”黎骥程用犀利的目光望着她,不容她编造任何谎言,“就不说卡片、邮票和各种纪念品了,你喜欢的明星、你自己选择的同桌、教你的任课老师都是变了又变。你所谓的专情就是同一段时期1v1,换起来比誰都勤。你確实没有谈过男朋友,但那是因为你的挑剔,他们在和你聊天的第一阶段就因为没有获得你的好感被你pass掉了,可接下来要是出现比我更适合结婚的同龄人,你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嗎?” 明珠沉默了片刻,望着他凝肃的神色,一针见血地说:“黎叔叔,你自卑了。” “是。”黎骥程承认得很爽快,“那天你给張源睿打电话时的表现就不正常。他的声音好听吧?他的形象出众吧?他的气场能hold住你吧?他的工作能力和资产水平都令你满意吧?他跟我很不一样吧?或许还比我年轻、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 明珠一时间竟犹豫了:“我……” 他这么一说,她忽然意识到了她对張源睿潜意识里的好感从何而来。 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張源睿,而是因为他符合一般女性择偶的标准。 如黎骥程所说,她是一个很挑剔的人,一个人要是有一点做得不合她心意,她就会敬而远之。 她正是因为看不惯張源睿对她的算计,才对张源睿不感冒。 不然——通过短暂的接触,她觉得张源睿应该和誰都挺合拍的,確实很适合谈对象。 不过誰知道呢? 她之前还觉得顾天翼好呢,谁能想到顾天翼会那么坑她。 在对对方了解不深的情况下,她看谁都是好人。 但在深入了解以后,她依然想要靠近的,只有黎骥程一个。 黎骥程问她的问题是她从前没有想过的,她闻言花了点时间思考,便被他当作了承认。 他眉宇间瞬间笼罩了一层阴云:“你其实没必要三番五次躲着他,之前之所以对他避而不见,是因为你在害怕你和他接触久了会喜欢上他是吗?” 哪跟哪啊,简直是无稽之谈! 老男人吃起飞醋来真是太可怕了。 明珠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疑神疑鬼?你该不会以为我看你这样胡乱吃醋会高兴吧?你这分明是对我单纯情感毫无根据的揣测和对我真心的践踏。你要是觉得我会以事业为由跟张源睿搞在一起,就不要大度地跟我说张源睿可用。我跟你不一样,我比你重感情多了,就算大局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你要是不高兴,我马上就不考虑他了,用不着你忍气吞声看我跟他卿卿我我。” 黎骥程冷静地看着她说:“你不要带着情绪跟我说气话,这样看起来很像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我不需要你用侮辱自己的方式对我表忠心,也不需要你自证清白。” 他明确告诉她:“我不是在吃醋,只是在客观陈述他自身优渥的条件,以及你被他吸引的可能性。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你,一定是因为你在他面前的言行举止反常,我才会这么说。不是你跟我坦白了你们私下在交往,你就对他没有私心。” 明珠一口咬定:“就是没有!” 黎骥程面无波澜道:“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就拿你打网约車打到他这件事来说,你知不知道,你上了他的車,继续坐他的车,相信他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又听他说了一路话,最后向我引荐他,这一系列行为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是个女同事,你是不是会再三叮嘱他不要说出去,答应请他吃饭或者干脆给他一笔封口费,再多花点精力和他处好关系?可你在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说得轻描淡写,明显就没有去做这些补救工作。不是没有做好,是根本没有。你现在跟我说你和他一点猫腻都没有,我该信吗?” 明珠闻言不禁哑口无言。 她虽然没有喜欢上张源睿,但确实对他太放心了。 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对他设防呢? “哎。”她不知道怎么跟黎骥程解释,无言以对,只能沮丧地用双手托着下颚叹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灵机一动,想过要狡辩说是张源睿有求于他们,说出去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 可转瞬便想到到时候买卖不成,张源瑞也可能拿这件事敲诈。 她不狡辩,黎骥程兴许还觉得她只是中了美男计。 她这么一狡辩,即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黎骥程怕是要让她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了。 她既然想不出解释的理由,倒不如按兵不动,否则黎骥程是何等厉害,定能将她的心思一眼看穿。 别搞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黎骥程现在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只是她问起他总是不回应她感情的原因,恰好说到了这里。 就像她刚才耍脾气时说的,他要是想和她计较,就不会跟她说张源睿可用了。 黎骥程面不改色地说道:“今天就是随便闲聊,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我确定关系之前,你对谁动心都是你的自由,你的私生活我没有资格管。但是一旦到了确定关系的那步,你和谁交往都会受限,我绝不会允许你 和任何一个男人的距离近到这个份上。” 他说着用手指戳了戳桌面,看起来像是在指她的身下,却被桌板隔绝:“还有你那方面也得由我掌控,不能再随心所欲地随时满足,想要纾解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所以请你务必珍惜现在的自由,不要误以为和我建立长期关系是件多好的事,我怕你第一天就受不住,想逃也无处逃。女孩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明珠吓得不敢说话。 黎骥程也不想让她有太大压力,匆匆略过这个原因,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和我的家庭有关。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出轨了,和各种女人。现在他即将过世,家里有些琐事要料理,我想等尘埃落定以后再考虑成家的问题。” 明珠一愕。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获悉他的家庭情况,过去他都不愿提及,每次都避重就轻。 原来是因为家庭不合,他对父亲心存恨意,直到父亲性命不保才说起。 没想到他看起来无比强大,心里却有这样难以弥合的创痕…… 第46章 爬过去。 今天董事长要来集团公司视察,好歹要注意一下精神面貌。 出门前,明珠特意将自己略帶自来卷的乌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没有一个结才抓成一把扭紧,绕着发圈盤起。 第54章 她好久没盤发,手法生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残留在“丸子”外碎发翘起。 结果黎骥程在她盘完后随意瞥了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紮歪了”。 她顿时覺得天都塌了。 就算她前后各放一面镜子,也没法判斷自己的发束是否紮在了后腦勺中央。 她又不是前台或者空姐,平时紮头发都是凭感覺随手乱紮的,不求扎得那么正式。 现在偶尔想要让自己的形象再完美一点,都要为此发愁。 她正闷闷不乐,腦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回头盯向正气定神闲打领帶的黎骥程,心念一动,娇滴滴地喊:“黎叔叔~” 黎骥程被她叫的这一声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说:“好好说话,不要夹。” 明珠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用自己清丽婉转的原声大大方方地说:“给我盘一下头发,谢谢。” 给她扎头发这件事就跟给新生儿换尿片一样,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以前黎骥程给她梳头,总是不小心让梳子的齿刮到她的耳朵,或是让他那相对于头发显得过于粗壮的手指搅进发丝深处,不经意间扯痛她的头皮,还会因为动作笨拙让皮筋弹到他的掌心。 后来扎的次数多了,他也就熟练了,扎出来的辫子比她自己瞎捣鼓出来的好看多了,她自己扎的反而东鼓出来一块,西鼓出来一块,像是老版封神演义里的雷震子。 兴許是黎骥程太久没给她扎过头发,手生了,再加上她个子长高,后脑勺都凑到他唇边了,不方便他施展。 黎骥程给她梳的第一下就让梳子刮到了她的耳朵。 明珠“嗷呜”一声,疼得跳脚,还以为他是故意失了准头,当即口不择言地威胁:“你再用梳子刮我耳朵一下,我以后给你口的时候也不收牙!” 成年人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百无禁忌,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那些文学作品里的启蒙桥段她更是夜里缩在被窝里看了又看,反复回味。 此刻她被耳廓上的疼痛惹得恼怒不已,话都说出口了,脑子还没反應过来。 黎骥程不知道她从哪个渠道了解了这么多羞人的知识,也被她激出了下意识的反應,扬手就用梳子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抽了一下:“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明珠顿时哑巴了,捂着屁股,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黎骥程被她提醒以后,再下手时注意了許多,专心致志地给她盘好了头发。 两个人整理好仪容一起去上班。 黎骥程在車库里选了他常开去公司的車解了锁,明珠一溜烟跑到驾驶座的门前,一把拉开了車门。 他还在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殷勤地替自己开車门,就见她作势往驾驶座里钻。 他一挑眉:“干什么?” 明珠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他,将大拇指对准自己的胸口指了指:“今天本小姐开车,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三天不打,她又开始上房揭瓦了。 也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就这么水灵灵的演上了。 黎骥程饶有兴味地望着她:“驾照到手了?” 明珠理不直气也壮:“没。但是我不管,我就是要开车。” 黎骥程看出来了——她就是想找打。 他漫不经心地退后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也不跟她较劲,直接同意:“你开。” 明珠顿时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将唇抿成了一条线,狐疑地端详起他的神色,合理怀疑其中有诈。 但她还是更倾向于黎骥程被自己磨得没了脾气,有意将他的阈值拔高,试探着将一只脚迈进了车厢里。 黎骥程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明珠不信邪地将身子也钻进车里,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丝毫没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下一秒,她往下一坐,忽然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万有引力,一股疑似坐空的滞空感转瞬即逝,吓得她心跳陡然加速,接着便一屁股跌坐在了驾驶座上,活像径直摔了一跤。 她懵了一瞬,顿时察觉了黎骥程故意为之的戏弄,气急败坏地说:“你干嘛把座位调得这么后?” 黎骥程笑弯了那双狐狸眼,一本正经地哼笑道:“没办法,腿比你的长太多。” 这是连捉弄带嘲讽,将他腹黑的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黎骥程欺身下来,用双臂将她锁在了狭小的空间内,近在咫尺的距离令从他鼻与唇间呼出的吐息灼热地袭向她的面颊。 他身上木质香水的淡香侵入她的嗅觉系统,让她太阳穴以上的神经阵阵发麻,发出愉悦舒爽又羞耻感爆棚的信号。 他用力在她臀侧拍了一巴掌,发号施令:“爬过去。” 明珠:“?” 她满眼的迷茫与懵懂,不解地望着他。 黎骥程又复述了一遍:“爬过去。” “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黎骥程一口打斷:“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明珠急了,挣扎着起身:“我不!你放我出去!” 可惜在他的股掌下,她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伸手轻轻一推便将她重新压倒,宛如草原上的雄狮逮住了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一掌就能将不断蹬腿的兔子摁住。 他嗓音低沉,磁性中透着魅惑,身上的气场却丝毫没有减弱半分:“既然不想从副驾好好上车,就从驾驶座这边爬过去。友情提示,中控上放着保温杯,碰倒了——” 他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却让人无端开始遐想他所说的情况发生后的后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明珠脸都吓白了。 这个老登! 下次一定往他保温杯里灌冰水! 她明珠有胆有魄!能屈能伸! 这次委屈求全,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这样想着,她从他双臂支起的缝隙间灵活地翻了个身,像猫咪一样塌着腰爬了两步,撑着副驾座位上的软垫转移重心,一百八十度空中转体,臀先落座,面朝着虎视眈眈望着她的黎骥程,将悬空的双腿一前一后收回,用不着小心翼翼也顺利通关。 她人都过来了,还故意抬脚踹向黎骥程,结果被他倏然攥住了脚腕,只能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黎骥程冷哼一声,放开她的同时提醒:“安全带系好。” 明珠慢悠悠地坐正,矫揉造作地说:“安全带是什么东西,人家不知道呢。” 刚才折腾了片刻,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黎骥程不再配合她玩闹,倾身扯过她那侧的安全带,两秒钟扣好。 明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老实了。 黎骥程肃声正告:“我开车的时候不许捣乱,不然屁股给你揍成八瓣。” 明珠终于得逞,心满意足地“昂”了声。 叫他说以后都不揍她了。 还是败给她了吧? 她就说他话不要说太早,迟早要反悔。 毕竟她这么能作,世界上就没有她掰不过来的活爹。 专治各种克己复礼的正经人。 知道今天董事长要来,踩点上班的人特别少,他们一路开到公司,竟然没有拉到一个开顺风车的人,只是当车开到公司的停车场时,他们撞见了张源睿。 张 源睿没把他的库里南开到公司来,开的是辆市价十万的新能源电车,比顾天翼爸妈给他买的那辆还便宜。 真就是挺会随机应变,懂得入乡随俗,莫名有种顶级反派的魅力。 他见到他们以后,主动跟黎骥程打招呼:“黎总,早上好。” 黎骥程也礼貌地回敬:“早上好。” 他们两个人打招呼时语气都十分自然,只有全然置身事外的明珠感到不安。 在黎骥程家被他警告过以后,她就学会跟张源睿保持距离了,连口头打招呼都免了,只是在交换眼神后互相点了点头,目光便很快错开。 公司里有许多防盗的监控探头,工作以外的事情不便在公司里沟通,一时间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两双皮鞋,一双高跟鞋,皮鞋鞋底踏地的声音沉闷,高跟鞋跺地的声音清脆。 由于步幅的差距,两种声音交替的频率竟是相近的。 明珠不禁怨起两个男人腿太长。 进入电梯后,黎骥程不动声色地按下了两个樓层的按钮,其他部门的同事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按下了另一个樓层的按钮。 接着又有人伸过手来,黎骥程主动问:“几楼?” “11楼……谢谢黎总……” 明珠心说:看吧,不是她一个人怕黎骥程,其他人都怕。 再有人报楼层数时,张源睿抢先帮忙按下按钮,笑眯眯地对报楼层数的同事说:“不用客气。” 对方顿时对他好感倍增。 明珠立刻感到身边莫名飘来了一股诡异的杀气。 第55章 diu——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俩男人暗中较劲能不能上一边去? 张源睿怎么回事? 她刚和他说完一起搞垮明盛集团的计划,答应分他一杯羹,他听了觉得靠谱且唾手可得,想着不必再靠黎骥程的提拔上位,便瞬间对没有价值的黎骥程没了敬畏。 这么现实的吗? 好势利一男的…… 她都不知道把他当棋子用是好是坏了。 不会到最后因为分赃不均刀剑相向吧? 要是好对付还好。 可她怎么觉得张源睿会特别难缠呢? 这人—— 真的可以放心用吗? 第47章 不离开我的视线,你就是绝…… 電梯右上方不断跳跃的楼层數猩红醒目,明珠一直目不转睛地仰头盯着变化的數字,像一只望着鱼缸中摇头摆尾的金鱼的猫。 忽然间,自由垂落在身侧的手被略微尖锐的硬物戳了一下。 她不由打了个激灵,攥起的拳头稍一松动,掌心里便被塞入了一張卡片。 電梯里人多,她没有马上看卡片上的内容,只是看向给她塞卡片的張源睿,对上他眸光闪烁的眼睛后当即了然,不动声色地将卡片塞进了兜里。 公司里的電脑不知道有没有安装监控插件,在微信上聊大事总怕不经意间被监控后台巡逻的人知道。 電梯里相对拥挤,又有黎骥程在,大家都高昂着头目视电梯门或变化数字,摄像头也被大家的上半身遮挡,正是在私下里搞小动作的绝佳时机。 随着电梯的上升,电梯门开合几次,电梯里的人渐渐减少,張源睿先她和黎骥程一步出了电梯。 随后他们也到达了办公室对应的楼层。 进办公室前,明珠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在隔间里掏出兜里的卡片一看,发现是張私人会所的名片,上面有前台座机的联系方式和營業时间等信息。 其中營業时间是用一排很小的字标注的,在卡片的底端。 “营业时间”四个字和开始营业的时间点被用黑色签字笔圈了出来。 张源睿的意思显而易见,是邀她在晚上八点在这家会所碰面,有事要和她談。 去,还是不去。 她有点犹豫。 她在顾天翼那里吃过一个人赴鸿门宴的亏,导致她挨了和黎骥程重逢后的第一次狠打,印象太深刻了,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后来她又跟黎骥程说想帶着顾天翼闯董申浩经营的浴场,也被黎骥程言辞犀利地严肃劝阻。这家会所和董申浩的浴场显然没什么差别。 再加上昨晚她跟黎骥程提起张源睿时,黎骥程指出了她对张源睿不设防。 她现在有点不敢一个人去了。 但是黎骥程最近都在处理他的家事,现在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她既不想在摸不清状况的时候给自己惹麻煩,又不想在这时候给他添麻煩。 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正当她举棋不定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黎骥程的工作号。 她咬了咬唇,及时接起:“喂。” 临上班前的这几分钟,洗手间里全是上厕所和补妆的同事,她非但没对黎骥程叫出任何称谓,还在接通后的下一秒便将音量调小到她自己听清对面说话内容都费力的程度。 “你人呢?”黎骥程问。 她说:“在洗手间。” 出门前她在家里上过厕所了,体内的垃圾该排的都排完了,妆她也仔细画了很久,黎骥程知道她在洗手间里不是为了干其他都在干的事,默了默,对她说:“等会直接来露台。” 公司每一层的中央都有一扇门通往露台。 露台的面积有喷泉池那么大,种了些许包含园艺设计的绿植,看上去文艺又清新,是给工作压力过大的员工们放松心情的解压场所。 一般只有在午休的时候才有人出去透气,不然顶多在露台接通电话,或者同部门的两三个人出来开会儿小差。 露台上风大,声音会被稀释,很适合有正当接触理由的两个人談点私密的事。 明珠听后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后装模做样地洗了个手,就径直走向了露台。 她推开露台上的玻璃门,朝两侧望了望,黎骥程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背对着她,望着天际浮动的白云和参天的楼宇。 他脊背挺拔,穿上合身的西装,更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宇轩昂。 她一走过去,还没等她吭声,黎骥程就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问:“张源睿给你什么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还以为他和其他同事一样都没注意到她和张源睿“暗通款曲”,没想到他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双眼睛。 明珠掏出名片,摊在掌心给他看:“喏,就是这个,应该是要我今晚这个时间去这里跟他接头。” 黎骥程拿过卡片看了一眼就不假思索地跟她说:“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明珠惊讶:“最近不是很忙嗎?” 黎骥程反问道:“这不就是我在忙的事?” 虽然是反问的糟糕语气,但明珠从这糟糕的语气里嗅到了一丝甜蜜和他对她的宠溺。 百善孝为先—— 要不然她怎么是他的那个呢? 明珠顿时神气起来,抬头挺胸。 黎骥程冷静地问:“大概知道他要和你谈什么嗎?” 明珠想了想,和他坦白道:“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应该是想送我一份大礼投诚吧。毕竟从我们两个约好达成合作至今,他都没有让我看到他的价值,却跟我狮子大开口,要董申浩名下一半的股份。他要是既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没有让我看到他在合作中起到的作用,拿什么问我要他的佣金呢?” 黎骥程 掂了掂手中的卡片说:“这个地方,不是正经谈事的地方,他要是想和你聊,不会让你去这个地方和他见面,说明他是想帶你看戏。” 明珠觉得他分析的在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黎骥程又说:“你和你那些叔伯膝下的堂兄们许久未见了吧?你都这么大了,他们比你年长几岁,也该是出来打拼的年纪了。董申浩是你祖父麾下的一员大将,他们同他所处的阵营不一样,董申浩的浴场里全是对手的眼線,他们定是不会去那边的。所以今天的主角,大概率是他们。” 这都能猜到? 张源睿给她准备的惊喜就这样被黎骥程提前知会给她,怎么不算是一种较量呢? 明珠順着他的思路继续推理:“你是说他想用我某个堂兄的人头当敲门砖给董申浩做順水人情?” 她迟疑了一下,否决道:“不会吧,他在明盛的时候立场一直是中立的,从明盛出来以后像这样讨好,岂不是更容易让董申浩起疑?这样就做得太明显了,董申浩又生性多疑,反而会心生警惕。” 黎骥程弯唇笑起来:“他也可以在生事后帮你的堂兄解围,显得像是不忘旧情,既在你堂兄那里卖了个人情,也能引起董申浩的注意。毕竟如果是偶遇的话,过于凑巧,对于一个多疑的人来说是不会轻易相信巧合的。” 他从容说道:“张源睿要是足够聪明,就知道把董申浩放到看客的席位上,去旁观一场别人的偶遇。董申浩自己开浴场,门路广,这家会所的老板和董申浩曾经有过来往,只是你的堂兄们都不知道。董申浩在听说了张源睿和你堂兄交往后,必然会担心他们在背后勾搭到一起。毕竟张源睿在明盛任职时,知道了不少秘密,他要是和你堂兄结成了党羽,势必会对他不利,派出人监视张源睿。张源睿再顺水推舟,将夸宝嘉的话传到董申浩耳朵里去,是不是就比张源睿当面透露更可信?” 明珠心想,黎骥程要是没料错的话,他和张源睿都太可怕了。 两个男人棋逢对手,掐起架来肯定超可怕。 明珠不解地问:“那他自己去干这件事不就好了?我也是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只要帮我办成了事,我一样会把佣金给他,为什么要带上我呢?” 黎骥程看向她:“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那个他借机生事的、可以操控的导火索?” 明珠不能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我跟他说了,我不想出面啊。他把我搅进去,连雇主都出卖,我还能跟他合作吗?” “当局者迷,我不跟你说这些,你不会反应过来的。从你的视角看,你们只是过去谈事,不幸遭遇了一场横祸。是你的灾难,不是他的损失。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一顿,望着她说:“在你眼里,他就是一颗任你摆布的棋子,是你在利用他。这样你在用他时会带着一种自负的情绪,从而掉以轻心。” 简单来说,就是被人卖了还替对方数钱。 听黎骥程这么一说,明珠顿时觉得张源睿简直是个混蛋,负气说:“既然他不仁,我也不让他称心如意了。我晚上不去赴约,让他自己去摆平。” 第56章 黎骥程就笑:“为什么不去?我不是说了会陪你一起去?你去了以后不露脸,我们不就坐在隔岸观火的看客席了吗?” 是啊。 张源睿排演的这出戏,去掉她并无大碍,一样能顺利进行。 只不过把她扔到漩涡中心,掀起的风浪更大一些。 这样引起的轰动才能吸引董申浩的注意。 张源睿从中作梗,左右逢源,在三方面前都能镇定自若地扮和事佬,不露声色全身而退。 高,实在是高。 可是操作过于卑鄙,她这个雇主不买账了。 她原本还在怀疑张源睿不能放心用,现在得知他不放心也能用,心里反而有底了。 她挑眉望向黎骥程,狡黠一笑:“说吧,今晚怎么做才能干一票大的。” 黎骥程倾身逼近,惹得她后退半步。 她意识到他是要和她耳语后,主动上前一步,偏头献上耳朵。 黎骥程在她耳畔低语一阵,温声叮嘱:“不离开我的视線,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第48章 自从你闯入我的生命,我才…… 一想到晚上的大行动,明珠就没心思应付董事长的视察了。 其他部门的主管都在积极表现的时候,只有她心不在焉。 谁知黎嘉栋偏偏在销售部呆得最久,对着黎骥程一阵嘘寒问暖,黎骥程却表现得客客气气。 明珠忍不住怀疑黎嘉栋就是黎骥程那个拈花惹草流连芳丛的渣爹,没给对方好脸色。 结果黎嘉栋压根没将她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又对黎骥程叮嘱了几句才去下一个部门。 傍晚,还没到下班时间黎骥程就自己开車走了。 明珠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等候張源睿的电话。 她一开始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个人。 毕竟黎骥程说的都只是猜想而已,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黎骥程都跟她讲清楚了。 “原本他不确定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我授意的,但自从他那天看着你从我家门口出来,就下意识把你和我绑定在一起了。他默認你一个小女孩是没有能力完成这一系列操作的。直白点说,他觉得你不够聪明。” “或许是你当时还表现得特别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同时想证明自己拥有独立能力,他就想着怎么利用这一点,让你为他所用。要怎样才能够做到这点呢?只需要说许多恭维你的话,把你捧高,接下来不论他要你和他一起做什么你都不会想要告诉我了。” “令他惊喜的是,还没等他从你这里榨取价值,你就主动抛出了利益,让他和你一起对付明盛。也许你在和他沟通的时候,含糊其辞地遮掩了自己的身份,但由于你在公司没有隐姓埋名,他还是自己查到了你的底细。” “你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块巨大的奶酪,还是复仇心切、不在乎利益的奶酪。他在答应和你合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私吞的准备,因为他找到你为他背锅了。你会再次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被列入家族攻击的名单,他则从中获利后心满意足地隐身。” “他的目的本就是上位,把集团的股份拿走,从宝嘉兜了一圈又回到明盛,顺利取代董申浩成为明盛的二把手,利润空间比呆在宝嘉大得多。” “到这里你可能会想问,他都这么奸诈狡猾了,为什么还要用他?因为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现在除了他,没有谁与你目标一致又这样急功近利。直到瓜分利益前的那一步,你们都是最好的盟友。你只要一直装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他做的就永远比你多。而到了瓜分的那一步,就可以收割了。” “他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是一个中层的打工仔,就算抢了董申浩的位置,也难以服众。原本明盛集团内部就分两派,一派是以董申浩为首的元老派,一派是各路皇子皇亲。他取代了董申浩的位置,也就成为了活靶子,另一派必然会疯狂攻击他。他年纪轻,又没有董申浩那样根底深厚的势力,定会想拉你做傀儡,这时候处于弱势地位的就是他了。” “你不是别无选择,可以站到你堂兄弟的阵营里去,先把明盛的内部统一。你的那些堂兄弟们也不是个个都想掌权,总有那么几个是想坐享其成的,如果你能够展现出你的能力和魄力,收集股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你想知道他有没有设计你,只需要看我开車走后,他会不会来試探你有没有跟我一起走。他要是对你没有歹心,会和alice一样直接跟你谈,不会提起我。” …… 張源睿来公司的时候車就停在他们旁邊,他去取车自然能够看见黎骥程的车开走了。 就看他待会联系她的时候怎么说了。 明珠没在办公室里等多久就等到了張源睿的电话。 他果然一开口就问:“你跟黎总走了嗎?要不要搭我的车一起去?” 明珠心里一凉,按照计划说:“我没有跟黎总走,他有别的事要办,我还在公司呢。” 她撒谎試 探道:“今晚有个重要的客戶临时約我七点钟见面,我不知道八点钟那邊能不能结束。因为存在太大的不确定性,你那边要是有什么计划的话,自己先进行吧。” 張源睿马上就绷不住了,质问道:“你有事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才告诉我?” 明珠茫然装傻:“今晚的約是我必须要参与的嗎?开始谈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全程包办吗?我白天忙着应付董事长的视察,剛才才得空看你早上给我塞的名片,正好这个时候客戶又约我,你看——” 张源睿努力压下火,自認找了她这么个不靠谱的小女生当队友纯属倒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挑的日子不对,你专心陪客户吧。这个客户是黎总帮你找的吗?” 真的又提到黎骥程了。 明珠顺势说:“对,是黎总给我找的,所以我不去的话,他那边马上就会知道,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太想让他知道我们在干的这件大事,我怕他又说我没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好,我知道了。”张源睿说完,似乎是在确认她真的还在公司,对她说,“你还在公司对吧,麻烦去趟我们采購部,打开我电脑帮我把桌面上这周的采購单发给我一下,剛才我们领导找我要。我电脑的密码是一个小写的r,请不要告诉别人。” 明珠心想这人真是老奸巨猾,要不是黎骥程提前提醒过她,那就要中他的招了。 她语气如常地说:“好。” 然后抿着唇去了采购部,如他所愿,在三分钟内把桌面上的采购单发给了他。 张源睿给她回了句“谢谢”。 做完这件事,她马上跑到露台上给黎骥程打电话,情不自禁地嚷嚷:“啊啊啊啊啊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枉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知音!能不能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然我真的意难平。” 黎骥程在那端沉稳地说道:“你先自己打车去一家喜欢的餐廳,注意不要被他尾随,然后把定位发给我,我让朋友派他公司的人去找一下你。” 明珠闻言立刻冷静了。 从张源睿让她发文件来确认她的所在位置看,张源睿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善茬。 他极有可能会怀疑是黎骥程叫她这么说的,为了验证她有没有听从黎骥程的指导,守在公司楼下观望。 尾随她去看她是否真的在和客户接洽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距离他之前和她约的晚上八点还有一段时间。 付出的成本低,但是能换个安心。 如果她是张源睿,也会选择尾随的。 明珠本来想去一家离那家会所二十几公里的餐廳,让张源睿吃一通南辕北辙的苦。 可转念一想,张源睿晚上是替她去办事的。 要是因为她的刁难把事办砸了,吃亏的不止张源睿。 更何况她今晚也是要和黎骥程去那家会所的,车程远了,时间都耗在路上,不值当。 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珠暗自咬了咬牙,暂且咽下了这口气。 来日方长,她不会让算计她的人有好下场。 她今晚是出来办事的,没有好好品尝美食的心情,随便挑选了一家比较适合约客户谈事的餐厅,坐在容易被人看见的大厅,点了几道特色菜。 她前脚刚点完菜,黎骥程说的人后脚就到了。 来的人是黎骥程朋友的秘书,比她大了将近五岁,言谈举止比她从容不少。 上菜以后,明珠邀请对方动筷,对方摆了摆手,温柔地笑着说:“没事,我晚上一般都吃低卡的代餐,喝点茶水就可以了。我老板给我的任务是在这里呆够半小时就走,这半个小时里你想聊什么,我都可以奉陪。” 明珠笑着回应:“怪不得你身材保持得这么棒,我以前也试过用各种方法减重,效果都不是很好,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身材,做梦都要笑醒了。” 第57章 对方笑笑说:“要不是工作需要,我也不想这样,这个世界对职业女性的要求太高了,我又吃的是外在形象良好的这口饭,只能珍惜饭碗。我倒是很羡慕你这样稍微丰腴一点的女孩子,看起来很有风韵。” 接着,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些同性相关的话题。 明珠也算是从对方那里取到了一点经。 两个人相谈甚欢,互相加了微信。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黎骥程过来接班,明珠才意犹未尽地和对方告别。 她捧着脸问黎骥程:“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你说对吗?” 黎骥程翩然落座,忍俊不禁道:“原谅我无法同一而论,只知道自从你闯入我的生命,我才感受到自己拥有人类的感情。” 这……真的不是告白吗? 她怎么今天才发现黎骥程有说情话的潜质,说起情话来这样动听。 她脸颊微红,只恨自己现在重任在身,不然她也要学偏执狂把黎骥程锁起来,日日夜夜只能看见她一个人,和她厮守一生。 第49章 黎骥程的审美。 黎骥程将他的事业看得相当重要,把她拉上同一条船后,连帶着也要求她以事业为重,心无旁骛地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攻城略地当中。 工作状态永远是严肃冷淡,不容丝毫差池的。 受他的影响,明珠在工作时往往認真负责,毕恭毕敬遵从指令,不敢跟他开一点不合时宜的玩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毫不避讳地承認自己冰冷得像台机器,然后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拥有人类的感情。 她也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这种纯洁的,全然不沾染色/欲的,与她的外表皮相和身材都无关的,只对她丰盈内核表达认可的,柏拉图式关係,比原始的欲望更加动人。 也将他这个脱离人类原始欲望的人送上了神坛。 这样一来,他今天与往日不同表现,毫不意外的让她的心跳失控了。 明珠叫侍應生回来把桌上的菜重新回炉加热了一下,问黎骥程:“大廳里是不是太嘈杂了?要不——” “不用了。” 她一开口黎骥程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明珠“可是”了半天:“就算没让張源睿看见,让公司的其他人撞见也不太好吧。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係,让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宝嘉”是大公司,上到公司的高层管理,下到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有上千号人。 再加上和公司合作的各家客户,覆盖面还是很广的。 有口皆碑的餐廳又只有这么几家,碰上熟人的概率真的很大。 在黎骥程亲自过来前,她还以为只是为了應付張源睿逢场作戏。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现身。 她前阵子疯狂想和黎骥程談恋爱被他严词拒绝,现在已经演变成了相对纯洁的师徒关係。 她没有享受到恋爱的甜蜜滋養,却要被人以恋爱关系指指点点,那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冤枉。 她说完这句话后,黎骥程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复杂。 他们之间现在不亲不疏的关系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利弊之间的权衡与取舍,会给他帶来这样难以言表的苦闷。 这家餐廳的包厢是有低消的,十万元起步,专为私密的商务恰談服务。 最近经济不景气,有錢人不愿把錢花在應酬上,合作伙伴之间谈生意都选择球场、马场、射击场,今晚一间都没有订出去。 虽然他上来之前就已经跟餐厅交代了,接下来包场,今晚这家餐厅不再接待其他客人,已经做好了保密工作,但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担忧时,他的心里还是重重一沉。 像是他率先在天平的一端放上了一枚沉甸甸的筹码,另一端为了保持平衡也相应的加了码。 天平倾斜时他的无动于衷,然而当另一端的筹码落下后,天平恢复平衡,他内心的酸楚是无以复加的。 自作孽确实不可活。 做了利人利己的善事,又何尝轻松? 他这颗顽固不化的活化石好像出现了清晰的裂缝,只恨自己没能把情话再说的再露骨一些,没能表达出他热烈的情绪。 可是,他不能。 他不说话时眸光是阴沉的,明珠下意识感到忐忑,可也同时发现,在客流量爆发的 高峰期,刚才还开门营业的餐厅,忽然不进人了。 她不确定真相是否如她猜想的那样,又一边安静吃着东西一边观察了一下。 桌位分明还空着一大半,侍应生却将前来的顾客拒之门外。 这是包场了? 这家餐厅所在的地段寸土寸金,一天的流水至少上千万。 明珠难为情地说:“黎总……不用这么破费的……” 黎骥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她这样的反应竟然觉得心情舒畅,极力压着唇角,佯装漫不经心:“不是你说要让我金屋藏娇带你私奔?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明珠心说这是她多少天前说的话了,那时候公司还没有开年会,她也没被他提醒要把心思放在夺权上,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跟他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事后还被他斥责没大没小。 嗯……一定是他的考验……他这是在测试她的心志究竟坚不坚定。 但是比起心志坚不坚定,她更加心疼像这样无缘无故蒸发的錢。 这么多的钱,给她买辆车不好吗? 她的驾照已经快到手了。 她心里藏不住事,嘴上更憋不住话,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黎骥程笑着掏出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一千万,喜欢什么车自己去买。油耗高点没关系,但是不要太难保養,不然万一有点刮蹭磕碰,都会耗你很多精力。” 明珠本来是不好意思伸手拿他这么多钱的,毕竟她也不是他包养的情妇。 只是现在她家族企业那边的权利争斗胜利在望,她信心满满,忽然觉得一千万都只是个小数目,到时候再还给他就是了。 她在心里念叨着“有借有还”,倏然伸手将他放在桌面上的銀行卡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偷偷在桌下看了看卡面。 这张銀行卡看起来和普通卡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有银行的标志和芯片卡,里面存储的金額和每日可以取用的額度却是天差地别。 她这辈子还没有接触过这么多钱,感觉自己忽然间被不劳而获的快感吞没,喜悦从心头蔓延到大脑,分泌了令她无比愉悦的物质。 谁不爱钱呢? 如果不是黎骥程就坐在她对面,她恐怕真的会忍不住猛亲卡面,把这张卡放在财神爷面前供起来。 黎骥程现在的薪资水平应该是年收七位数,算上日常开销,他要攒两年才能攒到这么一张储蓄金额一千万的卡。 但两年前他还不在“宝嘉”,据说遇到的是一个抠门老板,这张卡里面必然有他之前漂洋过海走南闯北的积蓄,挣得不容易,却这么痛快的就给她了。 明珠这样想着,不禁觉得黎骥程对她是真的好。 就算他不承认他对她的感觉,起码他给她的金钱能告诉她,他是爱她的。 没有被爱滋养的女人像草,坚韧独立,能抵御阵阵劲风。 被爱滋养的女人像花,每一片花瓣都是水润饱满的。 但是由于他们之间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明珠不知道自己像什么。 也许像珍珠吧。 是从蚌壳里柔软的嫩肉里挖出来的一小颗银豆子。 坚不可摧,除非碾成齑粉。 焕发光泽,除非蒙上尘埃。 明珠心安理得的跟他吃了一顿成本占比1%,包场费用占比99%的豪华大餐。 转眼就到了该换地方看戏的时间了。 餐厅给配的茶水是口感比较温和的花茶,对于大部分人群来说都非常适口,甘冽,清甜,散发着余韵悠长的淡香。 明珠离开前“咕咚”喝了一大口,正将自己的椅子拖开起身,黎骥程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 对面应该是有备注的熟人,黎骥程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眉头忽然拧紧了。 等他挂掉电话后,明珠好奇地问:“怎么了?” 黎骥程似乎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跟她说,两秒后才说道:“董事长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她怔了怔,问黎骥程:“那现在怎么办?你要去医院吗?” 出了这样的事,最关心董事长身体状况的应该是家属,而不是他们这些手底下的“左膀右臂”,没必要像个大孝子一样上赶着表忠心。 这的确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会对身边陪伴自己更久的人产生信任与依赖。 本来今天董事长在视察的时候就炸出了一堆牛鬼蛇神。今晚进医院,恐怕更是惹得那些妖魔鬼怪争相邀功。 第58章 不过她会这么问,是因为以为黎骥程和黎嘉栋有血缘关系。 结果黎骥程坚定地选择了她。 “还是按照原计划,和你去那家会所。” 随后,他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穿的西装长裙,说道:“你这一身衣服要换。过于清纯乖巧了,不像是去玩的。” 想当初啊—— 她说她要和顾天翼去董申浩的浴场,他给她上了半天课,说以身涉险是多么的危险。 结果换成他陪她去,就仿佛所有的弊端都消失不见,完全可以了。 她骨子里喜欢刺激的基因没变,听说要冒险时的亢奋没变。 变的是黎骥程不会轻易背叛她,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强健体魄和身份地位来保护他。 还是想当初—— 黎骥程打着出差的旗号陪她逛街,给她买那种麻袋似的学生装,跟她说那也叫裙子,后来又和她一起在运动品牌专卖店里买一个点不露的运动装,和她穿同款。 而今天—— 黎骥程亲自给她挑了一件斜肩t恤。 虽然有将近三厘米的宽吊带遮掩,但依然露出了性感的锁骨和莹润的香肩。 虽然布料遮住了肚脐眼,但略带弹性的布料勾勒出了玲珑有致的身形。 还有下半身层层叠叠的裙裤,长度也就只堪堪盖住半截大腿,另外半截大腿和修长的小腿白花花的露在外面,相当清凉。 最后一层的花边镶了一圈亮钻,在灯光下blingbling,亮瞎人眼。 她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白皙的脸颊却透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全身的打扮不含一点蕾丝的元素,没有那么妖娆美艳,却清纯可人,鲜嫩得像刚从莲花池里挖出的、洗净了淤泥的莲藕。 黎骥程的审美就是这么高级,有尺有度,不带一丝媚俗的情与色,却让人无法抑制想和她肌肤相亲的本能。 第50章 合着被伤害的不是你,你就不…… 在来到这家名为“二十四宫格”的会所前,明珠想过她位高权重的堂兄或是堂弟玩得会有些过火。 上流圈子的玩法稀奇古怪、五花八门,风流公子哥和千金大小姐们百无禁忌地在边缘游走,总有辦法在自己的权势范围内折腾出大事故来。 不小心越界,把自己的命跟前途搭进去的比比皆是,剩下的人却全然不知收敛。 这里可和郝佑临开的那家“goldfish”酒吧不一样,实行的是会員制,低消一百万,卖的压根不是酒水。 明珠在柜台陪着黎骥程辦卡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猫女郎”和“兔女郎”装扮的女生脖子上戴着项圈,被西装革履的男人用一条锁链牵引着进门。后来还有戴着项圈的年轻男孩被风韵犹存的性感女人牵进去。 她没忍住将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扒下来一点,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没看错,心底的火苗“噌噌”往上蹿。 那天被張源睿看到工具后她已经跟他表示过自己不是他们那个圈里的人,張源睿却默认她对圈子里的一切照单全收,给了她名片以后,也没说清楚这家会所是这样的。 要是她今晚毫无防备的贸然来了,进不进去压根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張源睿一定会以“想不想成事”为诱饵逼迫她参与其中。 她是有一点不能和外人道的小癖好,但是对那些伤害身体的玩法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表面上她屈从于欲望,但实际上她理智尚存。之所以会把 自己的过度放纵跟黎骥程说,就是期望他在她说了之后,用強硬的外力制止她不自律的行为,受不了一点羞辱。 如果有人侮辱她做了令人不齿的事还羞答答地立贞节牌坊,或者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脏话,她真的会崩溃大哭。 欲望旺盛和要臉本来就不是矛盾的,人前和人后的反差反而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吸引力。 她一想到自己误入这个圈子后,会被人像物色物品一样觊觎,要么人格被打破,沦为阶下囚般彻底丧失自我的玩具,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度过余生,要么在受到的长期折磨下,被彻底玩废后短寿早夭,甚至缺胳膊少腿,最终被血腥地拆解为零件或破碎的组织,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毕竟这是公序良俗所禁止的灰色地带,人身安全根本不是一个“安全词”能够保障的。 从医学上讲,人的生死不是自己能够预料和把控的。 哪怕是操控她的人是黎骥程,她也没办法抑制自己強烈的求生欲。 她本就从小失去了父母,还经历过无缘无故的背叛和抛弃,注定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完全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可是她好奇啊。 她好想知道張源睿叫她来是做什么的,好想探知她的堂兄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好想在现场看戲。 更何况她来都来了,不进去难免失望。 黎骥程在带她来的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接待人員的阻挠,被挡在了注册会員的第一步。 会員注册程序的复杂不亚于海外的留学申请,需要一名会员的推荐,而且要登记身份证上的信息进行实名认证。 他们总不能把张源睿叫出来帮忙推荐。 实名也相当劝退。 用违法乱纪来威胁会所,更是会被会所当成砸场子的针对。 黎骥程来前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这么深。 他们溜进去的难度都快赶上潜伏在里面当卧底了。 这场戲也不是非要看。 黎骥程同样戴着墨镜,讓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偏头看向明珠。 明珠和他默契十足,已经能从他这一举动里理解到“走吧”的含义。 只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好不容易借着黎骥程的视野看清全局,且有他的庇护能够承担风险,却在这临门一脚出意外,被直接拒之门外。 她连平时化好了全妆都必须要出门溜達一圈讓人看见,更何况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黎骥程亲自给她挑的。 今晚她一定要进去。 看着她執拗的模样,黎骥程也是豁出老臉了,在自己的朋友里问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退圈八百年的会员给他们开门。 对方在本地的势力挺大的,俱乐部的接待人员在接到对方的电话后便变得客气起来。 到了要实名认证的这一步,黎骥程对接待人员说:“我记得任何机构和组织都不能强行收集公民信息对吧,难道之前就没人说过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接待人员照旧拿他们糊弄其他会员的说辞,礼貌客气地跟黎骥程说:“抱歉,先生,请您务必按照我们的规定进行登记,这样也是为了维系秩序。虽然我们没有权力强制執行,但您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不是能随便进的,否则大家的隐私安全怎么得到保障呢?从您的角度看,您也不希望我们会所里混进什么探子,侵犯大家的权益吧。” 一般情况下,身份是不能留底的,留底势必会引起后患。 到时候万一名单让人掌握了,想要脱身就会受制于人。 黎骥程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授人以柄意味着主权沦丧。 他这么高傲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个地步。 为了看一场戏铤而走险,不值当。 明珠怕自己的执着害死他,见状也没了执念,抱住他的胳膊就要走。 就在这时,会所的经理来了,问明情况以后,对接待人员说:“不登记就不登记,也不是没人破过例,一看这位先生就是位不便露面的大人物,别扰了这位先生的雅兴。” 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爱好都是需要金钱支撑的。 尤其是他们今晚要“体验”的这项在金钱驱使下才会令下位者甘愿臣服的爱好,更是烧钱,所以会所里不乏高阶层的富人。 年入百万只是上位者最低的门槛。 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 本身做的就不是正经买卖,不怕赶走了“财神爷”,就怕招惹到“土地公”。 隐私泄露虽是一损俱损,但代价再高也有伞罩着,轻易打不倒,阅人无数的经理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责怪接待的人不懂得变通。 接着,他们便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明珠见了直呼长见识。 果然强者不论在哪里都不用遵守成文的规定,反而是规则的制定者,能让规则为之改变。 她今天见到了这些门道,便更不愿用自己的价值来换上位的施舍了。 看来夺回明盛集团的控股权真的是她的首要任务。 不然她即便是有黎骥程罩着,也是任人手拿把掐的一根嫩葱。 腌臜的风月场里,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跪着,有人被驱赶着滿地乱爬。 性感热辣的美丽青年男女坐在籠子里搔首弄姿,行为艺术随处可见,活色生香。 各式各样的道具都有各自的作用,衣着整齐的人正高傲地展示自己的技术,或五花大绑,或精准打击。 第59章 来自四面八方的奇怪吟哦此起彼伏。 当真是声色犬马,不绝如缕。 令人炸裂的感官刺激,实在是有些突破她的生理极限,明珠见了躲在黎骥程背后干呕起来。 黎骥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问她要不要出去等候。 明珠将他的西装抓出褶皱,摇了摇头。 每张桌上都有一个装有滿满冰块的杯子,果盘里鲜嫩多汁的水果也都是一颗一颗的。 黎骥程拿了一颗草莓给她吃,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 明珠从来没想过当她亲眼见到藏匿在阴沟里的污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一直以为自己离这些阴暗面很远。 纵然她童年不幸遭逢变故,走投无路,也没有想过像这样出卖自己。 再怎么样,她都不会下跪。 在黎骥程的教导下,她受到的是最为普通也最为正统的教育,按部就班地读书、就业,远离是非,单纯得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直至今日,她才意识到动物世界中弱肉强食的残酷。 她在食物链的底端,捧着自己的道德感不肯放下,却看到自己的同类正在被野蛮的食物链顶端的猎手掠食。 油然而生的反抗欲和救赎欲充斥了她的大脑。 她分明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却很想冲上去打开籠子,把笼子里的人都放出来,制止这些目无王法只顾寻欢作乐的卑劣者的游戏。 当她看到其中长相和她有六分相似的堂哥,正抬脚踩在一个柔弱女孩的胸口扯动环扣时,她终于知道张源睿为什么要让她来了。 那个女孩肉眼可见地露出痛苦的神色,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抵抗本能,克制住了到達唇边的惨叫。 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不可思议地露出满足的笑容。 变态到令她咋舌 。 张源睿知道的。 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让她看见这一幕,她这个格格不入的良善之辈就会成为整场公演里唯一的意外。 现在由于她拒绝了张源睿的邀请,这个意外换人了。 张源睿叫来的另一个女孩鼓起勇气冲上台,带着满脸怒容一把将台上的明升康推开,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变态太过分了!会影响她的身体机能的!合着被伤害的不是你,你就不想她有多疼!” 满座哗然。 台上的那个女孩是明升康带来的。 他支付过一笔高昂的酬金。 那个女孩已经主动将自己身体的支配权卖了出去。 默认双方达成了交易。 几乎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看着强出头的那个“捣乱者”,等待着她遭到严厉的惩罚。 明珠暗自为对方叫好后,又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张源睿的算盘究竟是怎么打的? 但凡他敢辜负这个无条件信任他的清白女孩,她都一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51章 把人带来就行,你留在外面…… 黎驥程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会帶小姑娘来这种地方? 但他又隐隐知晓其中的缘由。 其实重逢以来,他们的关系一直处得不是很正常。 说僵不僵,说亲密也没有多亲密,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顺其自然,任其发展,顾不上花时间和精力去经营。 按常理来说,一面摔碎的镜子要想恢复完整,光把碎片拼起来是没用的,必须要用胶水黏合起来,修修补补。 該弥合的缝隙要耐心填充,該解决的问题要彻底解决,并且深刻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面镜子了,所有的关联都要重新建立。 听她一会儿叫“黎叔叔”,一会儿叫“黎总”,就知道他们连身份都还没有转变过来,秩序有多混乱。 她称呼的都是他,可又不是全部的他,他也就没办法用一种统一的態度对待。 他心里十分清楚,他不再是她的监护人了,已经不能像她小时候那样,事无巨细地过问她的课业,一点点抠生活方面的细节,只能用和成年人沟通的方式,借着教她为人处世,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个相对穩定的状態。 他最初想做的只是她的老师。 他希望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和时刻为自己人身安全着想的意识,能够在腥风血雨中保全自己;希望她掌握赖以生存的谋生技能,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希望她能将优良的品质和资源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成为行业里出色的佼佼者,同时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他希望—— 她可以和他一样心如止水、断情絕爱,不爱这世上的任何人,只致力于钻研权术,穩坐生杀予夺的至尊之位。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和打算。 后来随着小姑娘对他投入的感情越来越深,到了需要他负责的程度,他被迫被架在了伴侣的位置,不得不重新考量原本定好的规则和计划。 一切都失控了。 他要她遵守的,自己先违背了。 他要她坚持的,自己先放弃了。 他要她做到的,自己先食言了。 他这个一心想要拉她上岸的人,避无可避地被她拉下了水。 但他没有办法责怪她,甚至作为一个擅长自省的人没有办法把原因归咎于自己。 因为她热烈又真挚的感情,让他改变了以往的价值观,竟然認同了她口中的人之常情。 曾经他为了把她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像偏执又自负的父母一样,使用了所有驯化她的方式,包括她喜欢的一系列训诫手段。 试过以后,发现没用的,他都不会再用,只会沿用那些行之有效的。 所以他说,不会再和她玩那种幼稚的游戏。 要知道疼痛是会随着伤口愈合逐渐减轻的,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也会让人很快遗忘特别深刻的疼痛。 总不能为了记住各种教训一直让人保持受伤的状态,顶多是辅助震慑,关键还得靠沟通。 暴/力/血/腥是他这种高智商的人最讨厌的东西。 在他眼里,将疼痛和错误联系在一起的方式,既不实用,也不持久,下手时不能保证絕对的安全,三不知还会伤了挨打的人的心,简直就是毫无益处的封建残留。 他不止一次跟小姑娘直说了“不管用”,然后她为了证明“管用”,用装模作样的乖巧哄着他配合。 直到他在偶然间发现了真相。 原来是和性有关。 这样一来他就能理解了。 小姑娘从小没接受过相应的性教育,在不合时宜的年纪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因为没有得到恰当的引导,便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身体上做起了各种试验。 她听信了以盈利为目的的商家的忽悠,丝毫不懂这件事是非要和无比契合的人一起做不可的。 因为除了身体在特定刺激下的反应,还要有特定的人来促进其他化学成分的分泌,才能共同成全在这件事上的欢愉,体验要比她的diy美妙千百倍。 他想,她成年了,应该重新选择在这方面的打开方式。 有他在,帶着她长长见识不是一件坏事。 萬萬没想到,这家会所里的项目竟然这么猎奇,足以令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对此产生心理阴影。 如果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他,绝不会让自己以身入局。 可现在称得上色令智昏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环顾四周,在人群里寻找着張源睿的踪迹。 此时此刻,发生了指向性明确的意外,奔着明升康就去了,说明是有人暗中策划的。 策划的人就是早有预谋的張源睿。 張源睿是这起事件的组织者,他一定会在现场旁观,确認事态的发展和他所设想的一样。 冲上台的女孩必定是張源睿带来挑事的,他出面只会引火烧身。 届时他就不是替明升康调解矛盾的人,而是引发矛盾的人,结缘便变成了结仇。 张源睿现在是不可能出面的。 他躲起来,就是要让冲上台的女孩找不到,继而被明升康随意处置。 最后闹得没法收场了,他才会伺机出现,坐收渔利。 这个冲上台的女孩可能连张源睿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却成了献祭的对象,至少是个重伤昏迷的结局。 因为只有失去意识才没有指认张源睿的能力,这件事才能堂而皇之的被盖过去,同时达到张源睿的目的。 这个送死的女孩要是换成明珠,不会惨到这个份上。 明珠的身份特殊。 她一现身明升康就能有反应,张源睿馬上可以上前调停,暂时将她安然无恙地带走,这样她暴露在明家人前的责任和后续引发的祸患,都不用他来担,退场的姿势相当优雅。 糟了。 黎驥程瞬间偏头望向身侧,正准备叮嘱和他一起来的明珠不要轻举妄动,身侧已经空不见人了。 他的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第60章 都怪他刚才心不在焉,没能把人看紧,现在人跑了,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要是钻进人群里找她,大概率会被藏在暗处的张源睿发现,这枚棋就不能再用了。 黎驥程沉默半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带点人来二十四宫格会所接应。” 对方似是不满他的决定,抱怨道:“大哥,幸好我跟你一起回了上海,我要是现在还在维港,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坐闪电过来?航线要提前一天申请,我过来只能搭民航客机,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黎驥程冷声问:“你再废话?” 对方的抵触情绪很大:“哥,你自己说的,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低调做人,苟着发育吗?你忘了,上回摇完人,我们馬上被搞了,工业大摸底的时候痛失四代机。虽 说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我们应该倍感荣幸,但好歹是辛辛苦苦研发了八年,勤勤恳恳更新换代,就那么哐的一下交公了,心是会痛的好伐?” 黎骥程说:“又不是让你叫古惑仔,你身邊那几个保镖来内陆就是来养腰的?月薪百万,什么用场都没派上,成天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腹肌现在恐怕还没我的明显。” “我这就让他们重新练!” “哥~我不收你保护费~腹肌照发来给我看看呗~” “你把我们从那个鬼佬手里抢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没有你摆不平的事吗?你这么神通广大,还用得着我支援?” 黎骥程忍无可忍地冷淡道:“让你来你就来,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来晚了,误了事,你包的那些小男模,一个也别想留。” 这是真要命了。 对面的女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满口答应:“等等我!马上到!”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有点吃力,明显在拉扯什么东西,期间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十有八/九是在急急忙忙地穿衣服。 说完最后一个字,那邊隐约传来年轻男人撒娇的声音,似是在问她“是谁”“大晚上找你干什么”。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巴掌声:“这是你该问吗?谁让你爬床上来的,滚下去呆着。不知道嗓子眼里卡了什么东西,一天到晚哼哼唧唧,要不是因为你这里比腰杆硬,我都怀疑你性取向有问题。” 她跟黎骥程说话的时候都娇滴滴的夹着嗓子,跟身旁的男人说话时活像个土匪头子。 黎骥程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在哪家酒店?” 女人马上谄媚道:“哥~你怎么没挂电话啊。我在w酒店呢,不是什么不着调的情趣酒店哦。对了,二十四宫格会所是什么地方啊,我在上海呆了有几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过?” 黎骥程差点忘了这件事,被问到时险些吃瘪,半晌才撂给她一句话:“把人带来就行,你留在外面,别进来。” …… 明珠看着明升康肆无忌惮地折磨人,就想起小时候被明升康玩弄的屈辱。 那情形,历历在目。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当她好端端的经过明升康面前时,被人推得撞上他,分明是那个推她的人的错,明升康却在看清那人动作的情况下,冷冷问她是不是站不稳。 随后她就被他拽到墙边,摆成蹲马步的姿势。 他在她身后放了一盆长满尖刺的仙人球,搬了一把太师椅在旁边悠然坐着,看着她大汗淋漓地颤抖着、即便快要支撑不住也咬紧牙关不敢松懈半分的模样,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高傲地说着残忍的话。 “下盘不稳,就好好练练。” 这么多年过去,明升康还是这么喜欢欺负人,欺负的对象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简直禽兽不如。 还有几个和明升康成天厮混在一起的堂兄弟,也是天生的坏种。 她失势那年,才十一岁。 他们为了彰显自己学富五车,引经据典,将她团团围住,要依葫芦画瓢,对她施行“牵羊礼”。 沙发旁平时被他们用来垫脚的羊毛毯和粗粝的麻绳,被他们握在手里。 一个个接近成年的青年,在人前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架子,在准备轮/奸她时却笑容猥琐地望着她,在动手扒她衣服前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发生的场面,笑意愈发深浓。 要不是—— 要不是她咬掉了明升康肩窝的一块肉,在混乱中伺机逃跑,她现在可能就要兜着尿袋度过余生了。 这样的畜生,死性不改。 就该千刀万剐,凌迟至死。 她越想越觉得这人可恨,浑身的气血都涌上了颅顶,已然动了杀心。 跟黎骥程说的话,他一定会劝阻她。 那她的心头之恨如何能解? 过往种种,刻骨铭心。 多少个噩梦缠身的夜晚,她夜不能寐。 苍天有眼,让她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今晚索性就将新仇旧恨一并算清。 她非阉了明升康不可。 第52章 曼妙的轮廓别具一番风韵。…… 在理智被怒火攻陷前,明珠动脑思考了一番,随手抓了空桌上招待嘉宾的酒水,淋湿了自己,讓自己浑身染满了酒精辛辣又苦涩的气味。 她面皮薄,室内又开了暖气,烘得人热血沸腾,滚烫脸颊上的红晕像极了醉酒的酡红,她便借着昏昧的燈光佯装成一副醺然的模样,故意将墨镜往下扒了一点,露出修长浓密的羽睫。 这家会所比普通的酒吧要高级许多,越是将性直白袒露,越是要将人包装得風流倜傥、溫柔多金,不会有混不吝的痞气醉汉突然从犄角旮旯冒出来,对她上下其手,只有穿着正装的斯文败类。 也许人人都不怀好意,却无人做出讓自己掉价的行为。 更何况会来这里的女孩要么名花有主,背后的人非富即贵,要么自己就是不能招惹的人物。 有贼心也没贼胆。 她以这副風情万种、摇摇晃晃的样子出现在走廊里,举手投足透露出几分骄矜,一时间讓人分不清她是掌控者还是臣服者,侍应生见了纷纷埋头走路,不敢多管闲事。 就算她再冲动,也没有失智到直接冲到明升康面前白给的程度。 老祖宗已经给出了刺杀方案——图穷匕见。 她要相信老祖宗的智慧。 刚才她从公共大厅離开的时候,里面沸反盈天,已有炸开锅的迹象。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公共大厅的闹剧戛然而止,不然台上的两个女孩都会面临被人欺辱的危险。 明升康那个变态不会放过她们的。 在公共场所纵火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重罪。 只是烧掉会所的资产还好,要是伤到人她就万死莫赎了。 何况黎骥程也在会所里。 所以火是不能放的,唯一既能保全自己又能解救那两个女孩的方式就是断电。 再紧急的事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面前也能得到片刻缓冲。 如果仅仅是关燈的话,一秒钟灯就能重新亮起,关掉也无济于事。 拉电閘同理。 必须要用难以恢复的方式切断电力的供应。 比如破坏电閘。 像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一般都有備用电源。 毁掉电閘还不够,得让備用的发电机也瘫痪。 她虽然从来没来过这家会所,但去过地段相近的ktv。 ——去年夏天她毕业的时候,就是在旁邊的ktv吃的散伙饭。 建筑的装潢千奇百怪,埋在底下的基础设施却是政府统一规劃的,电闸所在的位置应当差不多,和发电机一起放在上下两层之间的楼梯下的配电室里。 摸清位置后,其他的都好解决,找个结实的工具暴力强拆就好了。 最棘手的问题是会所的監控。 明珠眼睁睁看着两名巡逻的保安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監控室。 每名保安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而非看门大爷,人高马大,体型无比健硕,身上那硬邦邦的肌肉是她的十倍不止,她一个个单挑能打赢都是天方夜谭,遑论两名守卫同时驻守。 要是打草惊蛇,她非把自己也搭进去不可。 这时候武力值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明珠不禁咬牙想道:她要学的东西可真多。 行。 斗勇不行,那就斗智。 反正今晚她所做的所有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身上的酒精在溫暖的室温下挥发得很快,她躲过了走廊里的侍应生便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站在監控室的门口,透过门缝观察了一阵里面的情况。 做坏事时的第一要义就是不能心虚,鬼鬼祟祟很容易引起过路人的怀疑,务必追求一个“她当别人不会管,别人当她不敢干”。 明珠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后敲响了監控室的门,双手抱臂,趾高气扬地对两个 坐在监控显示器前的保安,先发制人道:“公共大厅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偷看?” 第61章 两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硬是被她一个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马上弹起来站直了。 明珠板着脸严肃地质问:“我来你们会所这么多回,还是第一回 知道你们这里有监控,录像留着是打算拿去卖吗?” 其中一名保安吓傻了,连忙擺着手澄清:“我们这里的监控只是为了保障安全,没有用作商业用途,更不会侵犯客户隐私,录像过了七天就自动覆盖了。” 明珠指着显示屏上正因狂怒拖拽着台上女生的明升康说:“明先生说了,这是他施暴的证据,录下来就是把柄,一个片段都不能留,让我看着你们把会所里的所有监控探头都关掉,把已经录下来的视频也删了。” 说着她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把明升康抬上了主位:“明先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你们不会不认识他吧?他的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得罪了他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不等先开口的那名保安再跟她解释,另一名保安登时赔着笑说:“既然是明先生吩咐的,我们尽管照做就是了。” 说完他用肘尖捅了捅身旁呆头呆脑不懂变通的同事,疯狂跟对方使眼色,接着麻溜在旁邊的电脑上操作了一通,删掉了以当天日期命名的文件夹,一丝痕迹都不留地粉碎性销毁,然后依言关掉了会所内所有监控探头的权限,显示屏一下全黑了。 明珠见自己的计谋得逞,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不露声色地满意道:“这还差不多。看你办事这么稳妥,当个队长也指日可待。晚点等你们经理来告诉你好消息吧。” 那名自作聪明的保安闻言还以为自己有了升职的机会,喜形于色,更加狗腿地在另一名保安面前为她冲锋陷阵,拦着对方不让他说话。 明珠就这么大摇大擺地離开了监控室。 没了监控,她就没了掣肘,又绕到会所的后厨,趁着侍应生们专心致志地摆弄果盘,冷不丁顺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双塑胶手套。 她偷偷摸摸来到楼梯间空无一人的配电室,从容不迫地戴上手套,用水果刀认真割起电缆。 别看电缆的直径还不到一公分,割起来还怪费力气的,她割了一分钟才成功锯断。 要不是戴着塑胶手套,不知道要留下多少指纹。 电缆断掉的一瞬间,发电机上原本亮着的红灯一下熄灭了。 她赶紧把电闸拉下后,使劲掰断了电闸上短小的手柄,扔到了角落里。 掰断手柄后,再想将电闸拨回去就很是要费半天力气了。 大功告成,她将水果刀投进塑胶手套里包裹起来,用配电室里自带的静电胶带绑在了大腿上。 现在只是营救计劃的终点,并非她最终的目的。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差了最后一步。 ——让明升康变成物理意义上的太监。 她在会所里阉了这货,这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出了会所,就回到法治社会了。 她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对明升康动手,否则周围人全都会扑向她,来夺她手中的刀。 说不定她还没来得及把刀亮出来就被摁住了,伤不了明升康分毫。 她得请君入瓮。 等明升康发现她冒用他的名号在会所里撒野时,她会主动送上门去,让他误以为她被他完全拿捏,嚣张地和她独处。 她就可以攻其不备,出手袭击了。 明珠心里想得很美,结果还没等她出配电室的门,就被人从身后擒住了。 断电后,配电室里同样漆黑一片。 她什么也看不见。 来人明显是个遒劲有力的彪形大汉,她的后背撞上他结实的胸肌,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她做贼心虚,想喊却不能喊,只能徒劳地挣扎,手向绑在腿间的刀具摸去。 在她的指尖碰到刀柄前,身后禁锢她的男人开了口:“是我。” 明珠听到黎骥程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嘟囔道:“你别拦我,我今天非阉了那个王八蛋不可。” 黎骥程波澜不惊地说:“嗯,阉割所致的器官缺失或功能丧失,至少构成重伤二级,刑期三年起步,顶格处理就是死刑。” 明珠被他的科普吓到,义愤填膺地说:“你们男人那根东西就那么宝贝?他当年可是找了一大帮人,打算轮了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不能这么放过他。” 黎骥程沉默了一阵,对她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不要用这么极端激进的方式和他同归于尽。他做的那些事,有判死刑的可能。该死的是他,不是你。先让张源睿把今晚的局收场。” 明珠冷静下来问他:“公共大厅那边怎么样?那两个女孩有没有受伤?” 黎骥程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那边很热闹,我急着找你没顾上。路上突然停了电,我想到是你干的就赶来找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明珠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任由他在黑暗中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配电室。 楼梯上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黎骥程赶紧拉着她跑起来,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明珠边跑边喘着气对他说:“我刚才诓着保安把监控关了,现在他们反应过来可能会重启。我得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可能被他们认出来。” 计划有变,她不准备上门行刺了,自然也就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才是上策。 再留在这里旁观这场风波,就要被动从观众席挪到聚光灯下,成为漩涡中心的主角了。 黎骥程闻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她娇小的身躯罩住,摘下她鼻梁上的墨镜后,扯掉了她脑后束着乌发的皮筋。 朦胧而柔和的月光下,她不再是妆容精致的少女,曼妙的轮廓别具一番风韵。 第53章 你说我要怎么罚你才能让你…… 明珠从小就调皮。 论捣乱,她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任谁把她领回去养几天,都会佩服黎骥程那绝无仅有的好脾气。 今晚她悄无声息地干了太多坏事,每一件都是极度挑战人的耐心、让人在接二连三不经意触发后暴跳如雷的“惊喜”。 完全可以想见此时此刻,她引爆全场后,会所里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爆粗口的反應。 全场斷电的黑暗时刻,她扶着额头,装作病恹恹的样子倚靠在黎骥程肩头,被他护着出了会所流光溢彩的琉璃门,溜之大吉。 可惜斷电也不能阻断手机通信和充电式对讲机的內部沟通。 他们前脚剛出门,会所里的工作人员后脚就收到了封锁现场的命令,呼啦啦鱼贯而出,排列在会所门口严防死守。 只是他们溜得太快,这帮人没能顺利把他们逮回去。 实在是过于惊险刺激。 身为始作俑者的明珠体內肾上腺激素狂飙,在激素的作用下,维持了一段时间的高能状態。 直到她稀里糊涂被黎骥程塞进了一辆陌生的豪車里,才后知后覺地意识到自己经历了怎样心惊肉跳的生死一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从会所里带出来的水果刀还绑在她的大腿上,黎骥程坐到她旁邊时被坚硬的刀柄硌到,随手撩开她的裙摆后,显然是被她胆大妄为的举动所震惊,半天没吭声。 車厢内的氛围陡然凝固。 他一言不发,坐在副驾上的女人以为自己有了说话的机会,剛漫不经心地叫了声“哥”,扭头便看见自家兄长,不动声色地从女孩腿间绑着的塑胶手套里,缓缓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光滑的刀面在五光十色的霓虹映照下闪着银亮的寒光,一如黎骥程眸中的冷色。 一句脏话险些脱口而出,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伸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声无息地将身子转了回去。 坐在她左手邊的司机同样冷汗涔涔,噤若寒蝉。 刀锋邊缘异常锐利,稍微划动一下就能削去一块皮肉。 她把这么危险的東西绑在了大腿上。 在会所里的时候黎骥程还以为她只是口嗨而已。 现在知道了,她是打算来真的。 要是他晚来那么一会儿,她是真的想要亲手阉了明升康。 谁也不能保证事態会不会发展成她激情杀人,或者被明升康反杀。 实际情况多半是后者。 她连自己晕血都不知道。 他当然了解她和明升康有多深的宿怨,说起来她还是令人同情的受害者。 但这不是她今晚不顾后果地在别人的地盘上任性撒野的理由。 车里的气压太低,明珠见黎骥程的脸色不对,陡然心慌,摇头晃脑地辩解道:“我刚用它割电缆来着……刀嘛……用途很多的……带回家还能削水果呢。” 她想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糊弄过去,黎骥程不允许,面沉如水地抛给她四个字:“还能削姜。” 第62章 明珠呼吸一滞,瞬间低头装聋作哑。 黎骥程克制着心头燃起的熊熊烈火,试着用手撕了一下紧贴在她腿上的静电胶带,立刻换来了她忍气吞声的嘶气声。 胶带在她白嫩的肌肤上附着得太久,如果硬扯的话,能把毛孔里汗毛都扯下来。 他把刀丢到脚边,冷冷说道:“自己清理掉,别把外面的東西带回家。” 明珠从他的话里就听到了两个字——回家,心里想着:真不错啊,她都这样了还能回家。 她心知肚明,虽然明升康这个变态该死,但确实不應该由她来制裁。 今晚这事她处理得太潦草,许多细节还考虑得不周全,做得不妥当。 尤其是这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气,恰恰犯了黎骥程的大忌。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覺得特别值。 因为她今晚这通勇敢的骚操作可是间接救了两个姑娘的命。 两个! 即便是不能让她们毫发无伤,也给她们争取到了侥幸生还的可能性,否则这两个女孩不死也得脱层皮,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相信张源睿和黎骥程有办法将她们从明升康的魔爪中解救出来,那她就不算白费力气。 她赌的就是黎骥程舍不得跟她置气。 只要她不是犟着死不认错,黎骥程都会从轻发落的。 她又没真阉了明升康,等会回去哭一哭,再真诚忏悔一番,了不起也就是挨顿屁股揍,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家里的工具前阵子都被她拿走了,黎骥程也说了不会再这样惩罚她。 没事的。 不要怕。 明珠一边拘谨地抠着腿上的静电胶带,一边给自己打气,“嗖嗖”倒吸凉气的模样有点滑稽。 坐在副驾上的黎君嵐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懵懂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心想自家大哥这是从哪里捡回来的活宝,一颦一笑,顾盼生辉,怎么忍心凶她。 黎君嵐在沉默的间隙中寻到合适的时机,跟黎骥程说起正事:“哥,你的车我让人用备用钥匙开走了,我现在把你们送回去。带来的保镖要留给你吗?” 她不正经的时候是不正经,正经起来是真正经。 至少在人小姑娘面前,黎骥程不会拆她的台。 黎骥程闻言果然没有拆穿她的真面目,气定神闲地对她说道:“保镖留在这里,先守一个星期,每天都换一部车,人不要连续执勤,免得被記住脸。期间这家会所的任何动态我都要知道。还有明升康的动向也一样。” 黎君嵐自然不会问他明升康是谁。 查一下就知道的东西,她一向不让黎骥程操心。 “哦,好。”她故意问,“你在上海的住址有换吗?” 意思是让黎骥程念旧情,不要把人收拾得太惨。 黎骥程默了默,说:“还是那里。” 于是黎君嵐让司机按照老地址开到目的地。 这还是明珠第一次见到黎骥程的家人。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她大着胆子扯了扯黎骥程的袖子,问他:“她是谁?” 黎君岚听到她提问,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他二妹。” 因为黎骥程说他爹私生活混乱,经常在外面乱搞,她闻言小心翼翼地问:“同父同母的妹妹吗?” 一车人都没说话。 半晌,黎骥程率先开口:“你可以叫她君岚姐。” 说完可能覺得差辈了,又补充道:“你都这么大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叔叔。” 叫哥哥貌似更奇怪…… 路上他们没怎么聊天,快到别墅的时候,黎君岚打开身前的储物柜,从里面抓了一把零零散散、像果冻一样小包装的东西,通通揣进了自己兜里。 等黎骥程和明珠下了车,她又追上去,将兜里的东西转移到了黎骥程的西裤口袋里,挤眉弄眼道:“不要不好意思,用完跟我说,我那里还有很多。” 明珠不明所以地望向兄妹俩。 黎骥程看看明珠,又看看她,什么话也没说,径直领着明珠进了院门。 明珠进门后顿住脚步,回头望了黎君岚一眼。 黎君岚笑容可掬地冲她挥了挥手,旋即在胸口比了个心。 明珠心想黎君岚表现得这么友善,此举应该是在帮她吧。 跟着黎骥程回家后,黎骥程让她去浴室洗澡,给她找了条吊带裙穿,却没有给她准备内裤。 明珠不明白黎骥程是什么意思,心乱如麻,心不在焉地淋了半个小时热水,才回过神用两分钟抹了沐浴露,草草冲洗干净。 她去找黎骥程的时候,他穿得整整齐齐,只把西装外套脱了,衬衣领口的那颗扣子解了,两边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小臂匀称的肌理。 衣冠楚楚。 与平常别无二致。 见她站得远远的,站在门口挪不动步,黎骥程叫她过来,问她:“怎么没洗头?” 忘了…… 明珠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用灵动的双眼望着他,讨好地娇柔道:“怕你等久生气。” 黎骥程温柔地问:“要我给你洗吗?” 明珠觉得他今晚的态度格外反常,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我昨天刚洗过。” 黎骥程就问:“今天晚上吓出了那么多虚汗,现在头发都还是湿的,真的不洗一下吗?” 明珠窘迫地实话实说:“反正等会还会湿的……没必要……” 黎骥程倒是笑了,拍拍自己的大腿:“行,那趴上来吧。”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认命地趴到了黎骥程的腿上,自觉将裙摆撩到了腰上。 臀腿感受到凉飕飕的空气,她紧张得像只螳螂一样弯着胳膊,手不知道往哪放,便无措地撑在了他的膝盖上。 这种事情不论做多少次,每一次都依然令她羞愤得想要掉眼泪。 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帘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悔恨是没有的,委屈是没有的,畏惧是没有。 她哭,只是单纯想哭,是这么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黎骥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作为安抚,随即温热的大掌就用力扇了上来,令她整个人往前一耸。 不同于过去油煎火燎的严厉捶楚,他扇两下就捏住她丰腴的软肉打着圈给她揉两下,揉得她又疼又痒,竟然觉得有点舒服,险些没压住逸到喉间的低吟。 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从天而降的春雨。 她敏锐地察觉到涨潮的征兆,连忙羞赧地并拢双腿试图抵御汹涌的汛期,却被黎骥程坚实的小臂阻隔,原封不动地叉回原处。 她过去只挨过无论如何哭求都不见他心慈手软的重责,何曾见识过黎骥程这春风化雨的本事,当即溃不成军,瓮声瓮气地求饶:“我知道你之前提醒过我不离开你身边就是绝对安全的,我还拿自己的命赌这局的输赢,背着你一意孤行,你很生气。可我是一个有良知和同理心的正常人,实在不忍心看那两个女孩被明升康糟蹋。” 她说着嗫嚅起来:“我看到她们就想到过去的自己,实在做不到隔岸观火而无动于衷。凭什么受伤的总是无辜受累的女孩,男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也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野心家,但我勇敢又努力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哪怕是流血牺牲,也九死不悔。” 黎骥程停下手,摁在她柔嫩细腻的肌肤上,沉静地说:“所以你就什么都不管,也不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残了,废了,人没了,或者是蹲监狱了,我该怎么办?是你招惹我的,是你在我跟你谈利益的时候要跟我谈感情,现在又在我对你动心以后跟我说这种混账话,你说我要怎么罚你才能让你长記性,记住你不是在孤军奋战,身后还有我?” 明珠被他说懵了,莫名止住了抽泣。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到了床上。 他单膝跪地,牢牢抓住了她的脚腕,俯身吻上了那滴答淌水的——唇。 第54章 今后不会再有人敢那样欺负…… 男人温热的唇齿口舌灵巧地吻上来的一刻,过电似的酥麻通过四通八达的脉络从四肢百骸汇集到大脑,在脑海中炸裂出灿烂的烟花。 單單一个“爽”字已经不能形容明珠此刻的感受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男人掌控着,予欲予求。 躲避是无效的,内心是贪婪的。 她在欲望的驱使下,只是一味的迎合。 在这一瞬间感受到的灭顶快乐全然没有可以展望的边界,是她自给自足时完全无法想象的甜美。 如果这叫罰的话,那么之前的那些都叫什么? 理智崩塌也就只是霎那间的事。 她被他悬吊在疯狂的边缘,感受着汩汩清泉一遍又一遍的洗礼,在不断的沉溺和打捞中逐渐变得湿润而又虚弱,力气一点点被他绵长且忘情的吻抽干。 第63章 她在黎骥程吻上来的第一时间就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以往她在他身边时,虽然顽劣,但只要跟他拉近距离就温順得如同一只目光清澈的小羊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触碰到黎骥程头顶茂盛的毛发。 和她自己柔順的发质不一样,蓬松却粗糙。 是这样的短,肆意穿插在她的五指间,她輕輕一抓就变得无比糟乱。 当她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他的发型后,像做错事一般忐忑起来,任由他在两片唇瓣间肆意作祟。 上下的身位差让他们的呼吸无法纠缠到一起。 他没有用他强大的力量禁锢她,却让她因本能而无处可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们的初吻,可真长。 显然,这是对她的奖励。 对于今晚在会所里掀起轩然大波的明珠来说,本该受到的惩罰突然间变成了奖励,再没有比这更令她惊恐的事了。 上位者的低头固然让她身心舒畅,可上位者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低头,她根本无福消受,只让她倍感惶恐。 她帶着哭腔颤颤巍巍地对黎骥程说:“您别这样,还是像从前那样罰我吧。” 黎骥程缓缓抬起那双深邃的眼来,温柔地说:“你现在就像是一头脱缰后自己把缰绳送回来的小马驹。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她从他柔和的话语里没有感受到丝毫借物喻人的羞辱,只感受到了他满满的宠溺与宽纵。 他能轻易做到她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所有事,而非和霸凌者一样只会用暴力来征服人。 她望向他的目光里是崇拜、是尊敬,而非对强权的屈从。 只是通过他的语气,她就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和明升康那个畜生的区别。 她在黎骥程面前是有发言权的,他们能够用人类的语言交流与沟通。 话语权是人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权力。 他会耐心倾听她的意见、建议,包括她的开心与委屈。 从刚才趴到他腿上起她本就在哭,现在到了床上,泪水依旧汹涌。 被吻阻断的交谈和哭泣,在他收势后得以延续。 她抽抽嗒嗒地对他说:“上次您那么强势地说……从今往后……都不会再陪我玩这个幼稚的遊戲……我其实很伤心。我觉得您根本就不理解我……不知道这个幼稚的遊戲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它能够让我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挣脱道德枷锁……回归纯粹的本质。比如……我明明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女孩……却在今晚的行动中对明升康动了杀心。可是……我一点也不坏……您知道嗎?我需要一場惩罰……来减轻或是消除我的负罪感。因为我知道……救人只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是一种心理安慰……实际上我就是在挟私报复。明升康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恨死他了。” 黎骥程配合地说:“我知道。” 她虽然泣不成声,但仍在尽力将埋藏在心中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他:“我非常清醒地明白……我们之间的遊戲……和今晚在会所里看到的那些……不一样。那些就是纯粹的凌虐……而您对我的责罚背后是爱。对嗎?您明明就很爱我。” 她不像别的女孩,在确認对方的爱时,执拗地询问“你爱我吗”。 她用的是斩钉截铁的陈述句。 她是如此了解他对她的感情,对他给予了全部的信任。 过去他总觉得她恃宠而骄。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每分每秒的相处中自己惯的。 在生活这个长篇叙事里,每一个字都在向她表达爱意。 爱让性不再羞耻,也不再是约束。 对欲望的渴慕当然是正常的,是她应得的,是她索要就该被满足的。 他没有立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她。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该和她讲道理。 黎骥程这颗坚不可摧的心都被她哭化了,捧起她漂亮的脸蛋给她擦眼泪。 他在面对她时,“大事小事,事事关心”的状态,远远超过了师长的范畴。 他不承認也没有用,回避反而意味着他不负责。 所以他郑重其事地回答她:“爱。” 明珠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但有时候,爱和权威、责罚、训斥是矛盾的,概念之间容易混淆,所以我们玩的是一个玩耍时和爱割裂的游戏。我渴望被爱,却不能接受您在这场游戏里失权。您刚才对我的无奈妥协,影响到了我的游戏体验。” 黎骥程问:“我有吗?” 明珠突然不抽搭了,严肃地说道:“有,您刚才问我怎么罚我才能让我长记性的时候就很不专业。现在也是,没有威严。” 黎骥程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也会用“专业”这个词来衡量和评判。 看起来非常認真,想让他也慎重对待。 他沉吟片刻,举一反三:“意思是我在游戏里只能凶你是不是?” 明珠点头如啄米:“越凶越好,我就喜欢在犯错后被凶……”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混蛋? 黎君岚给他塞了那么多装备,他本来想帶她玩一些成年人该玩的游戏的,結果小姑娘的戏瘾还没过够。 诚如她所说,她心里有道过不去的道德关,只能通过这种另类的方式渡过去,别无他法。 既然如此,他只能先奉陪。 想来以往都是在她犯错时直接抓过来打,还真没有哪次让她正儿八经请过罚。 这次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表面上心意已决,内心却被与世俗相悖的愧疚占满,这样的情境正适合让她主动请罚。 黎骥程也不浪费时间:“行。现在,陈述你的错误,自己说该怎么罚,用什么罚。” 他模式切换得太快,明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红着脸羞赧地说:“我不该自作主张离开您身边的安全范围,胆大包天地冒险救人,还在气愤之下冲动地顺了后厨的水果刀,准备阉了明升康那狗贼。” 她话音刚落就被黎骥程单 手握住双脚脚腕提起了双腿,“啪啪”两巴掌扇在她丰腴饱满的臀瓣上:“认错还敢帶情绪,是不是不服气?畜生?狗贼?词汇量都体现在脏话上,你的修养呢?故意伤人未遂你还有理?潜意识里不是还认为你今晚打抱不平做的对?你反省什么了?” 猝不及防就挨上了巴掌,不只是小腹迅速涌上一股热流,连着手心都在生理性的发麻。 明珠哀叫了两声,难为情地请罚:“没认为自己做的对。这样伤敌一万,自损八千,非常不可取。主要是我为了这个人……” “渣”字到了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差点伤到自己。我错了,请您用皮帶狠狠惩罚我的屁股,帮助我记住这次教训,避免今后再犯相同的错误。” 她说完瞄向黎骥程腰间的皮带。 那条皮带是她不久前才送给他的,用料是珍稀的鳄鱼皮,比牛皮硬。 她本来想送他一套西装的,但西装太复杂了,她的计划未执行到一半便因她嫌麻烦而中道崩殂。 但挑选这条皮带时她也百分百用心。 原料产自尼罗河畔的埃及,打造时用的也是十分考究的古老工艺。 送的时候她也是没想到送出去的皮带会用到自己身上。 只是她觉得巴掌确实缺乏惩戒的效果。 黎骥程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系在自己腰间的皮带,默了默,抽出来,将两端的环扣握在手中,弯折成扇形,认为还是太长,不趁手,又对折了一下。 这下敲在她已经红彤彤的屁股上的,就是双层皮革了。 稍一用力就能让她疼得直扑腾。 他还是用换尿布的姿势提着她,将冰凉的皮面贴在她臀上,施力压了压:“每挨一下,说一句,你不是在孤军奋战,身后有我,听懂了吗?” 明珠不敢造次,低声下气地答了句“听懂了”。 他便扬手降责。 她能清楚地看见皮带挥下来的过程,感官冲击到达极致,恐惧感拉满。 “唔……我不是在孤军奋战,身后有您。” “啊……我不是在孤军奋战,身后有您。” “呜……我不是在孤军奋战,身后有您。” 起初那几下她还能忍受,只是挨上皮带时臀肉会不由自主地收缩。 随着肉浪翻飞,皮肉颤动,在一次次泛白后肿胀充血,红痕逐渐交叠,后面她每挨一下哭声就大一点,却隐忍着不呼痛,把到达嘴边的哀鸣咽回肚里去,打心眼里想要排解内心的自责。 看似没有受到非人的折磨,实则绷紧的四肢和紧紧攥住的双拳都出卖了她。 发缝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额头上更甚。 黎骥程下不去手了。 但这是她自己求来的,他不能心疼。 为了她能顺利解开心結,他还是不带情绪地提醒:“放松。最后十下,我会打得很重,每一下都要报数。” 第64章 “一。” “二。” …… “十!” 最后一下她的音量陡然拔高,嘹亮高亢。 她哭得梨花带雨,涕泗横流,想说话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声咳嗽。 黎骥程将她圈在怀里,拥着她,轻轻拍着她单薄纤瘦的脊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没事了,都结束了宝贝。你只用保全自己,剩下的尽管交给我。明升康我来处理。今后不会再有人敢那样欺负你,永远不会。” 第55章 她是不是让他知道的太多了…… 明珠哭得太惨。 上面哭完下面哭。 泪水混合着汗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黎骥程的舌头和他的巴掌一样厉害。 深灰色的高支长绒棉贡缎床品被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水渍。 大的一滩像是地图上的陆地板块,小的痕迹是帶着毛边的不规则圆形。 从她体内流出来的汁水沾得他满手都是。 他只是抬起他修长的指节看了一眼,那水就从他凸出的腕骨淌到了小臂。 他二话没说去浴室里洗手。 稀里哗啦的水流声略有些提神。 明珠哭够以后看着亂糟糟的现场,开始害羞了,脸上一片绯色,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逃离一个环境,垂着哭肿的眼睛对从浴室里出来的黎骥程说要洗澡。 他卧室里就有一间浴室,除了没安马桶,應有尽有。 她要洗澡很方便。 只是平时卧室里除了他没别人,浴室的设计不考虑私密性。 浴室的玻璃门也是专为男人设计的,只有下半截是磨砂玻璃,能挡住下半身,上半截是纯透明的。 遮不住男人的胸膛,也挡不住女人的胸脯。 她要是进去洗澡,画面未免太美了。 明珠盯着浴室的玻璃门看了一会儿,沉默了五六秒,然后扭头对黎骥程说:“我去楼下洗。” 他现在不讓她叫他“叔叔”了,“哥哥”她又叫不出口,一心一意想要叫他“老公”。 在不能叫“老公”之前,她私下里都不打算叫他任何称谓了。 黎骥程劝她放弃:“就在这洗,我不看你。你现在还能走到楼下去,说明我揍得还不够疼,有必要再补一顿。” 明珠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说的是人话? 算了。 她今天花了好半天才跟他解释清楚她的癖好对她的重要性,他也終于能理解这种懲罰方式背后的原理和成因,知道她需要的是关愛和陪伴,而不是训诫和说教。 走到这步,实在是来之不易,天知道她走了多少弯路。 要是因为她的反抗和排斥讓他觉得她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坚定,再反悔怎么办? 她天天听他强调要搞事業,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来了。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係好不容易像情侣一点了,她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 再说搞事業那么辛苦,她只想讓他去干。 他今晚自己提出的通通交给他来办,她不顺势耍个赖,怎么对得起自己饱受摧残的屁股蛋? 明珠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最終踱着小碎步挪进了他卧室里的浴室,打开花洒,把头补洗了一下。 黎骥程说话算话,没有回头看她。 他握着明珠送她的皮帶望了一会儿,费了点力气把这条皮带的包装盒找了回来,如数家珍地放了进去。 早知道她送他的東西会用到她身上,他才不会拿出来係在腰上。 就折起来攥在手里抽了她十分钟,都有点变形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她自己挣的钱给他买礼物。 他本来高兴得要命。 结果因为这个小混蛋的钦点,害他亲手把这件礼物弄报废了。 着实是遗憾又可惜。 她真的就不能送他点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用吧,容易没。 不用吧,她又会生气。 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黎骥程摇了摇头,把黎君岚塞进他裤兜里亂七八糟的套子都搜出来,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看着上面标注了各种不同功能款式的广告语,不禁皱起了眉。 黎君岚上哪弄的这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还好他想着不能把教育和性混为一谈,怕她以后想逃避懲罰的时候就用献祭自己的方式蒙混过关,终究是没将这些东西用在小姑娘身上。 否则她初尝人事,就接触到这么刺激的、用来助兴的辅助用品,会吓到她的吧。 不多时,明珠用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裹着干净的浴巾出来,怯生生地爬到他的床上问他:“我今晚就在这睡可以吗?” 她刚才被他抱上床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他这张两米五的大床有多舒服了,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云朵上,自然而然地想象到了自己成为富婆后的模样。 不像她房间里的那张床,还是她小时候长身体的时候睡的。 为了她的腰椎和脊椎好,硬得像行军床一样。 人越长大,是越会享受生活、体验人生的。 做人不能没有追求。 现在霸占他这张舒适的床就是她的追求。 “我很讲卫生,也非常健康,睡在你的床上会把你的被子也染得喷香。我腰很细,腿也长,肚皮上稍微有点肉,摸起来不会硌得慌。晚上你揽着我的时候,手感真的特别好。不信你试试。” 她说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和试探,仿佛她提出要求的一刻他就已经答應了一样,还分外可心地为他想好了答应的理由,极力诱惑 ,明摆着就是不容他拒绝的意思。 别看她眼神真诚,说得天花乱坠,实则诡计多端。 黎骥程太了解她的脾性,这明显就是对他有所图谋,在给他下套。 她机灵着呢,从来不会讓自己吃亏。 如果她让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是因为她想借此交换,捞到更多好处。 她说的这些她身上的优点,正是她觊觎的他身上的长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是想搂着他的腰,摸他的腹肌,把大腿搭在他身上,让他哄她睡觉。 心眼明晃晃地袒露在外,一点也没掩饰。 可是—— 她今晚的确受到了惊吓,还自己讨了顿打,哭得这么可怜。 他没理由故意拒绝她。 毕竟他都跟她说了他是愛她的。 爱她怎么会不满足她的要求? 又不是很无理。 原本他是守着底线,不打算在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跟她产生亲密接触的。 可他已然破了戒,就再没有装腔作势的立场了。 如今只能顺水推舟,顺其自然,自己多扛点压力,让她轻松一点。 黎骥程思忖片刻,神色松动,漫不经心地答应:“可以,今晚就睡我这吧。” 这样她要是晚上踢被子,他还能给她盖回去。 她要是在该睡觉的时间熬夜玩手机,他还能直接没收,让她老老实实休息。 他正打算帮她把头发吹干,再给她身后的肿伤上点药,忽然想到手机,眼中陡然一凛:“你手机呢?” 明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知所措地指了指楼下客厅旁的玄关:“在门口。” 黎骥程心说差点误了正事,连忙说:“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过来。张源睿那边差不多快结束了,该联系你了。这个电话你必须接到,不然他会起疑。” 说着他就大步流星离开了卧室,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给她拿手机了。 他走时快得像一阵风,留明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讷讷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刚才的氛围多和谐啊,她几乎以为他要好好跟她过甜甜蜜蜜的安生日子了。 结果时局不容他们安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或者说,他们回来后腻歪的这一段宁静美好的时光,才是他们日常生活里短暂的插曲。 她都忘了他们刚从紧张刺激的战场上回来,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 此刻黎骥程快步离开,让她骤然感受到了一股落差带来的空虚感。 真的好舍不得刚才的片刻温存。 要是他们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黎骥程没多久就回来了,上来便开门见山地对她说:“他知道别墅的位置,也知道你的出租屋在哪,是有可能蹲点确认的。一会儿他问你在哪、在做什么,你就说和客户在外面宵夜,再追问直接翻脸怪他管太多。表现得正常一点,和平时一样,该发脾气就发脾气,不用顾忌他的反应。” 明珠:“……” 她是不是让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教她的话术,怎么和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应一样呢? 第56章 也想亲。 张源睿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不因有黎驥程的指点好对付半分。 明珠試图带着情緒把他打发走,奈何他今晚出奇的耐心。 第65章 想必是在“二十四宫格”会所里和明升康交锋时碰了钉子,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将打乱的計划拖回正轨,所以吃了秤砣铁了心,想要追究她这个肇事者的责任。 任她怎么巧舌如簧,逢场作戏,他都死咬着她不放,没有一点罢休的迹象。 明珠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从气勢汹汹到做贼心虚,撑了不到十分钟,节节败退。 也是。 站在张源睿的角度,她的嫌疑不是一般大。 不仅理直气壮地鸽了他,还有可能是今晚在会所里搅局的人。 一旦坐实了她是成心在给他上难度,他dom属性发作也在情理之中。 明珠忽然意识到她的这枚棋子有思想,难掌控,会反噬,气勢更是几乎凌驾于她之上,頓时后悔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可转念想到她是雇主,他是佣工,天底下哪有佣工把雇主逼到这个份上的,岂有此理。 她马上就不淡定了。 黎驥程一直在旁边给她比口型、使眼色,让她务必要沉着冷静。 结果最终她还是被张源睿惹急了,破罐破摔道:“你不要以为我没了你就做不成这件事。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你今晚诱骗我去那种地方,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跟我計较起来了?你揣的什么心思我都一清二楚,大家既然是各取所需、精诚合作的同盟,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坦诚一点不好嗎?算計来算计去,真的很没意思。” 她说出这番话,等于是在张源睿的激将下恼羞成怒,承认今晚“二十四宫格”会所里的混乱是她制造的了,顺便直接摊了牌。 没什么好说的,之前的辛苦筹谋和费力隐瞒全白费了。 黎驥程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张源睿计谋得逞,在那头笑着煽風点火,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我要是黎驥程,现在就把你吊起来打一頓。” 气得明珠张牙舞爪,恨不得从屏幕前穿过去和他决一死战。 黎骥程直接接管了电话,对那端的张源睿说:“我是黎骥程。” 张源睿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晚上好,黎总。” 黎骥程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今晚的事处理起来确实有点棘手。拿钱办事总要付出点什么,但是作为幕后主家,我们有义务和你一起善后。大敌当前,不适合互相攻讦,还是齐心为上。一个人摆不平,那就大家联手。以和为贵,不要有任何猜忌和窥探,少把心眼放在盟友身上。不求盟友多得力,起码不拖对方后腿。” 张源睿默了默,说道:“我同意。” 黎骥程瞥了眼旁边偃旗息鼓的明珠一眼,继而说道:“明珠她说话难听,但有一点没说错,幕后主家,重点不在于主家,而在于幕后。你越过我约她露面,实为不妥。会背着我做的事,八成也不是好事。她有她的自由,不代表我就坐视不管了。这次是我发现她私自跑去会所后把她带了回来,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张源睿说:“抱歉。” 明珠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黎骥程,心说自己撕破脸后闹得这么难堪,前因后果竟都被他给圆上了,现在貌似她和张源睿双方都能从台上下来了,谎言也没有被彻底拆穿。 最关键的是,张源睿完全被他给壓制了,局势和她来主导时截然相反。 在私密的游戏中将她震慑住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气场就行。 但在人前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让对方壓根不敢試探,掌控力委实了得。 这么厉害的反客为主,她要学为己用。 吃一堑,长一智,知道这是张源睿使的诈后,她再也不会再被这种长达十分钟的反复纠缠磨得丧失理智。 她正在一旁看得投入,黎骥程忽然把手机给她,不容置喙地对她说:“错了就是错了,还那么高的气焰,给张总道歉。今晚你惹出那么大的乱子,给张总添了那么多麻烦,居然有脸说混账话,有尊重张总的劳动果实嗎?” 她要是没承认她今晚去过会所,怎么抵赖都没问题。 但是她承认了,就是她理亏,再逞凶反而会激化矛盾,平白树张源睿这么个劲敌。 张源睿和之前被赶走的闫泉可不一样。 闫泉是仗着自己有后台装腔作势的纸老虎,平时在公司作威作福,早就犯了众怒。 而张源睿却有真本事,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法,现在在“宝嘉”有了自己拥护者,早晚成气候。 小姑娘做事没得挑,但对人只管顺眼不顺眼,总是忍不住在万事俱备前先放狠话,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很容易被人当枪使,也容易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树敌。 黎骥程这样做,是对她的保护。 明珠心明眼亮,一点即通,顿时就坡下驴,半真半假地信口说:“对不起,张总,我和客户谈完事就想过去看看,覺得偷偷溜去应该能给您一个惊喜,于是拜托好心人把我带了进去。然后,平时武侠梦没少做,也是路见不平,才会想要当侠女。” 张源睿被她气笑:“原以为你聪明伶俐,没想到是个擅长闯祸的作精。” 随他怎么说吧。 反正她道歉的目的就是给自己换人设,让他对自己卸下防备。 他这样评价她,可谓是正中下怀。 她装作委屈巴巴的模样哼唧了一声,把手机交给了黎骥程。 黎骥程了当地说出结束语:“就这样。” 张源睿似看出他们一唱一和,明训暗保,也转变了态度,反过来替明珠求情:“今晚明升康确实做得过分,我差点也没能看下去,您就别说她了。她估计受了点惊吓,您好好安抚一下。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还是个小姑娘。” 明珠隐约听见他说的内容,险些真信他是好人了。 呸。 猫哭耗子假慈悲。 黎骥程代她谢过张源睿,随即挂了电话。 他一言不发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明珠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捂着又疼又胀的屁股,小声对他说:“我今晚不能再挨了……” “打你能改变什么吗?”黎骥程心平气和地说,“你就是个心里藏不住秘密的人,这就是你致命的弱点,被人发现以后拿捏住很奇怪吗?况且说开了也好,否则他现在掌握了你这么多的信息,不论你怎么出牌都是被动的,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耗在互相隐瞒上,不如花在对付对手身上。我想他刚才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倒是没责怪她。 只是她自己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一下忍耐力了。 那种上头之后情緒失控的感覺太难受了。 总觉得那一刻自己和大自然里的野兽没有区别。 不瞒他说,在张源睿的电话打进来的一刻,她是真的想过要和黎骥程搬去酒店住,不然真的有种随时被张源睿视奸的感觉。 想想都恐怖。 可要不是他们今晚的互相试探,把对方当成敌人整,她不会产生这样的忌惮。 归根结底,还是方向偏了。 现在在黎骥程的调停下拨乱返正,不失为一桩好事。 黎骥程从容地拿出吹風机,插上电源,坐在床上,对着她肿了一圈的屁股吹了一下:“过来,给你把头发吹干。” 她受伤的屁股被热風一燎,跟被火舌舔过一样,惹得她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瞬间从惆怅的思绪中回过了神,连忙走到他身前,乖巧地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他手中的吹风机说是静音设计,开到最大档以后还是有很大噪音。 功率决定风力,尤其是当头发快吹干的时候,她的头发都被吹风机吹飞了。 她不停扒拉着扑到脸上的头发,娇嗔地埋怨:“就不能把档位关小一点?” 黎骥程似笑非笑:“什么档位?” 今晚经历了太多糟心事,她的情绪稳定不了一点,听着他明知故问,当即借着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吹风机运作的声音的由头奓毛:“吹风机的档位啊,还能是什么档位?” 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见她的乌发已经被吹得蓬松柔顺,黎骥程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绕到她的耳后,压着嗓音又低又柔地问道:“你拿走了我的工具,是不是该还我点东西?” 明珠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把头扭向一旁:“我一无所有,你想让我拿什么还呢?” 黎骥程姑且说不出“肉/偿”这么露骨的话,饶有兴味地提醒道:“那五个。” 五个什么不言而喻。 明珠的脸色又红温预警了。 他不依不饶地说:“不拿过来就重新买,三天内我要见到,一个不能少。” 明珠羞愤地咬着唇。 原因无他——身下又成奔流不息的小溪了。 好在黎骥程有分寸,没有欺负她欺负得太过分,走出起居室拿了毛巾和药回来。 先给她冷敷,再给她把淤堵的肿块揉开,最后给她搽药时觉得她那两团丰腴的臀肉手感好,毫无缘由地“啪啪”掴了两掌。 第66章 明珠吃痛哀叫,一骨碌从他腿上爬起来,无辜且茫然地问:“我又怎么了?” “没怎么,手痒。” 明珠怔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齿地说:“手痒你买脚气膏啊!打我干什么?” 于是她又挨了两掌。 这下老实了。 他又攥着她的手在她白净纤长的胳膊上啄了一口,露出沉醉于她身上迷人香气的神色。 “也想亲。” 第57章 起心动念。 明珠也想亲他…… 男人的五官精致英朗,如同精雕细琢的雕塑一般,下颚的线条没有一丝赘余。 近距离端详,更立体了。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黎驥程浑身上下最吸引她的,是这张颠倒众生的清俊面容。 其次才是黄金比例、锻炼得极其出众的身材。 现在扑进他懷里一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颈间圆润性感的喉结。 她身体里的躁动,似乎佐助她释放出了动物本能。 ——他是她的猎物,她想要啮咬他喉间最脆弱的地方。 她情难自禁地将唇凑过去,氛圍都已经到这里了,黎驥程却洁癖发作,不解风情地说他要去洗澡,把她抱起来抛上床,让她自己睡觉。 他说得是这样輕描淡写,好像理所应当。 虽然,他今天挥掌施罰也花费了不少力气,跟运动过后一样,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后背汗津津的,气味不太好闻。 但是,她身上的香气可以与之对冲,将他也染上栀子花那甜腻馥郁的幽香,湿淋淋的汗液配上他高大的体型和贲张的肌肉,迸发的张力实在令她兴奋。 她不止想亲他,还想用自己白嫩修长的双腿缠住他窄劲的腰身,让他用遒劲有力的手掌将她的脚腕握出淤青。 她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她只是想和他度过一个美妙的燃情之夜。 无所顧忌地放纵一番。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被满足吗? 不行,她今晚就要得到这个男人。 他只是进浴室洗个澡而已,又不是不出来了。 她可以耐心等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架不住她今晚折腾得太厉害,腦力和体力都消耗殆尽,困倦盘踞了身体,沾上柔软舒适的大床后便在睡意的驱使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黎驥程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以古怪的姿势睡在了床中央。 似好梦正酣,紅唇輕轻翕动着,呼吸均匀,睡颜恬静安谧。 让人不忍将她叫醒。 好在他这张床足够大,即便她睡的位置尴尬,也因她纤瘦的体型而造成不了多大困扰。 黎骥程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内心被巨大满足和温柔占满。 他不忍出声唤出房间里的智控系统,用遥控器将明亮的照明灯换成昏黄的壁灯,将自己宽大的体型蜷缩起来,靠着床沿睡下,没有惊动她半分。 明珠晚上睡得好,清晨醒得早,下意识伸了个懒腰,脚一蹬,把平整的床单蹬出了层层叠叠的褶皱。 她睁眼看到旁边睡着黎骥程,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不在,而是震惊于他规矩的睡姿。 他端正地平躺着,双臂压在被子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真的连睡觉都受过特殊训练一样,睡得板正又安详。 她小时候也是悄悄溜进过他的房间的,调皮的给他手脚的指甲上涂过指甲油,往他胳膊上贴过贴纸,还笑嘻嘻地捏过他的鼻子…… 现在长大了,倒是不敢再做那种需要他花费很多时间清洗和整 理的壞事。 不过不妨碍她干点别的。 于是—— 黎骥程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送走了”。 被子下隆起的是他完整的躯干,鲜明的轮廓被花朵包圍。 那是他某天傍晚载她回家,路过花店时,见她望着出神,他心念一动,下车为她买的一束花。 每种花都有瑰丽的外形和浪漫的花语,是他精心为她挑选的。 她看起来很喜歡这束花,一回来就把原来的包装拆了,插进了花瓶里,为此还专门搜了教程,学习怎样插花和養护。 没有根系的花被她水培了几天,滴了营養液滋养,剪了茎尾保持新鲜,还是没能阻止花朵本就短暂的花期。 花瓣已不似买回来时饱满。 眼见着就要投入垃圾桶的懷抱。 现在,这些花如同在彻底凋谢前被废物利用了,摆放在他的被子上,将他围了一圈。 如果不是家里有明珠这个“坏孩子”,他应该只有在他的葬礼上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这些花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她就这样放在他的床上。 黎骥程一大早上就被她弄得头疼腦热,心想她不愧是brat。 何为brat? 就是要用源源不断爱与包容耐心呵护的捣蛋鬼。 撒娇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使坏,制造麻烦只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傲娇不理人或是挑战权威,只是想让人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可爱的时候真的非常可爱,不乖的时候也真的耗费人的心神。 事业繁忙时还要照顧她的感受,实在是疲惫。 可她带来的情绪价值也是让他深度沦陷,以至于欲罢不能的。 调皮的孩子都聪明,伶俐的孩子都有趣。 他单调的生活里需要她来增添色彩,尽管有时候她增添的仅仅是麻烦。 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心甘情愿。 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被她诱引着担任引导者身份的,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紅着脸腼腆地请求,说想要他怎么做,他就二话不说照单全收了。 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而是因为她只有在游戏里的时候会将他的要求全盘接受,让他在真实与虚拟的落差中享受到了恰到好处的征服欲。 因为平时,真的没有哪一件事,是让他付出了精力后,没有对等甚至是更高额度的回报的。 几乎没有悬念。 而她却是悬念本身。 她足够生动活泼,有本事让他的人生变得跌宕起伏,同时也波澜壮阔。 过去他教她,通常就只是教她。 如果她不是特别不听话,他都不会强行干预她的自由生长。 除非她做了出格到离谱的事情,他都是口头威胁,最多把她的屁股打到微微发红。 一般也就是她频繁做伤害身体、影响前途的事情,且屡教不改,他才会毫不心软地从重处罰,用巴掌都能给她打出痧。 他喜歡不让她知道责打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以便对惩罚这件事情充满畏惧;喜歡看她明明害怕极了,还是乖乖送上屁股承受疼痛,真心实意的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喜欢她一边求饶一边往他怀里拱,凄凄哀哀地抱住他的腰或者大腿,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依赖;喜欢在临近尾声的时候问她疼不疼,下次还敢不敢,他的巴掌好不好挨。 不论是从前的工具,还是现在的道具,他都不是很感冒。 他只不过是喜欢逗她,就像她喜欢挑衅他,无非是礼尚往来。 昨晚他是真的动了要了她的念头。 可惜他的教养限制了他的言辞和行动,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因此才会调情般说那些令她害羞的话。 如果下次她自己提出来,他一定会抓住机会,不拒绝,也不允许她反悔。 第58章 见光。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双喜临门更加高兴的,那就是三喜临门。 董申浩的股权转讓合同被张源睿搞到手时,驾校的教练同时发来了消息,讓明珠去领取驾照,当晚明升康就因为涉嫌职务犯罪和嫖/娼被警察带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明珠约黎骥程陪她去挑車,晚上一起去吃旋转火锅。 她本以为他会百依百顺,结果他说要去医院探望董事长,跟她说起时语气还挺严肃的。 “董事长现在状態不好,进了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至今昏迷不醒。要是一直这样,形势不容乐观。消息一旦走漏,就会影响到宝嘉的股价。接下来和明盛集團的商战就不好打了。” 明珠听他这么一分析,頓时如遭雷击。 看来运气是守恒的,有得就必有失。 旦夕祸福当真难以预料。 那天黎嘉棟来公司视察的时候,慈祥和蔼地和人侃侃而谈,精神面貌看起来不像是患了病的。 脾气也柔顺,没有身居高位的架子,由此可以看出心態同样良好,不会随意被气出病来。 怎么就突然之间倒下了呢? 明珠拧着眉头狐疑地猜测道:“是有人捣鬼,恶意加害吗?” 黎骥程说:“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个可能。就是单纯年纪大了,抽烟喝酒不注意。烟他倒是不怎么抽,酒是頓顿都要喝。摄入的量没控制好,导致身体机能下降,大概是因为这样。” 第67章 明珠“哦”了一声,问他:“那你能接手吗?集團要是后继有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荡,主要是黎董事长他老人家好像没有讓儿子继承的意思。” 准确地说,她没听说过黎嘉棟有继承人。 假如黎嘉栋是黎骥程的渣爹的话,生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黎骥程这个嫡子也因为觉得丢脸不愿和其搭上关系。 这样也是解释得通。 就是他接手肯定要受点累,光是从旁指点她和明盛集团斡旋,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再接管这么大一个集团,必然分/身乏术。 誰知黎骥程听了怔了怔,没理解她的意思。 “接手?接手宝嘉?我就一打工的,哪轮得到我接手。” 明珠懵了,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和董事长没血缘关系吗?” 黎骥程就笑:“敢情你以为天底下所有五六十岁姓黎的都是我家长辈?不巧,我那个行为不检点的父亲没有资格得到冠姓权,我们三兄妹都随母姓。” 明珠听他这么说,尴尬得无以复加。 不过这也是他们认識以来,她第一次知道他身上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即便是认識了这么多年,关系一再拉近,黎骥程对她来说也依然很神秘。 她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是什么星座,籍贯在哪里,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这些私人信息,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及。 也就是当初她年纪小,不谙世事,又一直接受他的抚养和赞助,没资格在这些细节上问东问西。 要是她成年后才认识他,定然会因为对他一无所知而心生警惕,觉得他是精心为她准备了一场杀猪盘。 虽说如此,但她现在也依然好骗。 他真想骗她也很容易,她会心甘情愿被他欺骗。 誰要她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呢? 黎骥程不自己主动说,她也就没追问,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姿态,不打扰他办正事。 在黎骥程的悉心照拂下,她最近心很大,还有心情自己吃喝玩乐,跟着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讨论今年过年要置办什么年货。 一晃眼,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关,进入了春节假日的倒计时。 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她乐得自在,不知是隐约窥见了夺权的曙光,还是因为时至今日依然童心未泯,一直保持着对过年的热忱。 没有父母亲人也有孤身一人的好处。 至少,别人到了离家工作的年纪,没了压岁钱不说,还要包红包给小辈,逢年过节入不敷出。 而她呢,谁也不用顾及,工作赚的钱一分不用花在人情世故上,想给自己买什么就给自己买什么,还有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疼,哐哐给她爆金币。 她现在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工作仍然繁忙,每天客户都会给她添煩恼,给她找一堆煩心事来让她解决。 终归是不能事事听凭心意,全由自己做主。 她以为这就是她目前最大的烦恼了。 直到过年 前最后一天上班,她收获了无數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黎骥程这些天忙着解决家族内务,宝嘉的董事长黎嘉栋又卧病在床,导致集团公司群龙无首,同事们一拿不定主意就叨扰他,他的精力逐渐有些跟不上,陪她练了几天車就让她自己开车上班了。 明珠每天都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精神状态保持得不错,把车速降低,也能成功慢悠悠开到公司来。 她照常上班打卡,没再让黎骥程给她批补卡申请。 结果反被其他部门的同事奚落:“哟,今天舍得来公司了啊,平时不是都悠哉游哉地当着你的主管,躺平了白拿工资吗?” 这还是她入职以来,头一次感受到同事对她莫名的敌意。 以往不管怎么样,互相之间都保持着基本的尊重,起码做到了礼貌客气。 明珠那天在张源睿面前吃了脾气暴躁的亏,这会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让自己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任凭对方怎么刺激她,她就默默忍了下来,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躲开。 倘若只是一个人对她敌意满满也就罢了,哪知道她搭電梯也被无端排挤。 電梯分明没超员,先进電梯的人却趾高气昂地将电梯里的空间恶意占满,硬是逼她搭下一趟。 更令她奇怪的是,在上班的高峰期,她搭下一趟电梯的时候,电梯里只有三个人。 其他人宁愿再花时间等下一趟,也不愿意和她共乘一趟电梯,明摆着对她敬而远之。 弄得她一头雾水。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些平时话都说不上两句的同事要这样对待她。 直到手机“叮咚”一响,她收到顾天翼给她发来的信息。 图片先于文字发过来,是一张她和黎骥程的亲密照。 看照片上的拍摄内容和拍摄角度,是那天在温泉酒店开年会时偷怕到的。 照片里,她和黎骥程双双泡在温泉池里。 她身上穿着精致漂亮的泳装,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在月色的映衬下白得发光。 额上和鬓角的头发被温泉水打湿,卷成一圈或是弯出弧度,紧紧贴合在她清秀姣好的面庞上。 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点缀在她窈窕的身段上,湿透了地方隐约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她的神情是楚楚可怜的,娇小的身躯在和黎骥程庞大的身形对比下,愈发的我见犹怜。 黎骥程身上衣着齐整,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衣衫没有凌乱,只是浑身湿漉漉的。 关键就在于他是抱着她的,而且不光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宠溺、怜惜与无奈。 温泉酒店有夜间布景,怕泡汤的客人脚底打滑摔倒生出意外事故,特意在温泉池边安装了照明装置,一盏盏灯将人的面部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黎骥程眼里的情绪太浓,不是飘来的夜风可以吹散、冲淡的。 他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眼神截然不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从不心软的冷面阎罗动了情,和他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如果不是照片记录下了这一幕,明珠都不知道他对她用情这么深。 要是这张照片是在公园里照的,是出自某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之手,她一定高兴还来不及。 可惜这是她的某位同事照的,躲在阴影里暗搓搓地曝光了她和黎骥程之间的关系。 顾天翼跟她说:[这张图被人匿名发到公司内网上传阅,现在整个公司都传遍了。你和黎总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司眼下正乱着,人心本就不稳……]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听这意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早猜出她和黎骥程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了,只是看破不说破。 之前他们之间因为一顿饭闹得不愉快。 难为他这时候没有落井下石,还给她通风报信。 看来是之前黎骥程让她卖的人情起到了作用。 可也无济于事。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早就心知肚明,她和黎骥程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光就会遭遇放大无數倍的揣测和诟病。 她怎么进的公司,怎么获得的目前的职位,黎骥程给她批的申请是否存在包庇行为,她的车是怎么来的,她穿金戴银是因为她本就有钱还是被黎骥程给包了,黎骥程养她用的是不是公款…… 每一个问题就是一项子虚乌有的罪名。 要知道,大多数人是靠想象力给人定罪的,压根不需要证据来佐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流言蜚语瞬间就能把他们淹没。 她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既能给她的成长之路带来不菲的收益,又能给她的暗中谋划打掩护。 最重要的是,她做出的所有成绩都包含了她的心血与汗水。 就因为让黎骥程引了一下路,就全被抹杀了。 她此刻的心情复杂极了,显然不知所措。 由于担心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她之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现在东窗事发,她顿时六神无主地慌乱起来。 究竟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感觉一心想要他们死,没给他们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第59章 她明明也想证明他是爱她…… 明珠不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小白莲,她当然知道黎骥程在她的職业生涯里面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如果没有黎骥程给她铺路,要她一毕业就自己找到这样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并且这么快升職加薪,几乎不可能。 诚然黎骥程给她的资源都是他自己的,流程也都是合规的,不仅没有贪污公司一分一毫的资产,反而给公司带来了巨额的收益。 从过程上看,她确实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被黎骥程鞭策得异常痛苦煎熬。 第68章 从结果上看,她确实完美完成了公司布置的任务,业绩翻了好几倍。 但不管她主观上承不承认她走了捷径,不可否认的是,她这条路走得确实比别人轻松顺遂。 眼红她的大有人在。 她一开始想到过要低调一点,试图规避掉瓜田李下的一切嫌疑。 可在实践过程中不但感到异常憋屈,还引起了诸多不便,她不想搞得那么麻烦,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现在被人揪到了小辫子她也有一定责任。 她抑郁不平的是什么呢? 是有人想把黎骥程和她一起拉下水。 因为镜头聚焦的不是她的媚態,而是黎骥程心动的表情。 想除掉他的心毫不遮掩。 对方明显是奔着黎骥程去的。 可她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角色。 黎骥程一直是一个谨慎细心的人,做人无可指摘,做事妥帖周到,趁他病要他命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方只能从她这里下手。 始作俑者就是趁黎骥程探望过董事长后又因家里的变故请了事假,不在公司,把黑手伸向了她这个黎骥程的软肋。 她今天受点委屈没什么。 可要是黎骥程这座靠山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提醒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谨言慎行。 尤其是说话一定一定要注意,一定一定不能被人诱导着咬出黎骥程。 她平时再怎么馬虎都可以,这时候绝不能麻痹大意,给他添任何麻烦。 她今天来公司就是自投罗网来了,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就被人事部的人控制住了。 场面比面试的时候还要复杂。 来了好几拨人询问她照片是什么情况。 卓琳因为平时和黎骥程关系好而被支开, 按照原则回避了。 首先是发面试邀请前给她打电话询问个人信息的那个人,问了一串私密且无礼的题外话,简直就像是一场拷问。 “你到底结婚没有?” “没有,我单身。” “当时我打电话问你婚姻狀况的时候,你回答的是已婚,怎么现在又说自己单身了呢?是不是因为认識了黎骥程以后,你为了和他在一起,又恢复了单身。”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像是在逼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黎骥程,想讓她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一个因移情别恋而行差踏错的失足少妇。 明珠心知这个问题她必须要解释清楚,不然她承担不起草率认罪的后果。 于是她极力澄清:“我不是现在是单身,我是一直都是单身,从来没有结过婚。” 可还没有等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对方就自以为发现了疑点,馬上打断道:“你骗我们说你已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根本不符合逻辑。你当时的第一反應,就是最真实的反應。我现在不妨奉劝你一句,你现在对我们撒谎,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眼见对方就要往自己身上安不诚实的罪名,明珠顿时激动起来:“我那不是骗,我是嘴瓢。因为我当时在租赁中心租房,心思不在突然接听到的电话上。” 对方就问:“心思怎么会不在电话上呢?我记得你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说你在忙,后来你专门腾出时间给我,才回答了我问的那些问题,理论上是没有冲突的。” 明珠气笑:“敢问通过快问快答给出的答案就一定是真实情况嗎?支持这一观点的理论依据在哪呢?你要是问我,我是几几年出生的,对应什么属相,我当然可以准确说出。因为这是一个常識性的问题。但你要是问我已婚还是单身,这就是一种随时会改变的狀態。同样拉过来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你问他是在上学还是在上班,得到的回答是不确定的。有的人覺得自己是已经是社会人了就会说上班,有的人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会说在上学。他要是说错了,能说他是在撒谎嗎?” 对方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威胁道:“请就事论事,不要偷換概念。” 明珠无所谓道:“如果你覺得我是在偷換概念,那我们就没法继续聊了。因为我覺得我是在认真给你解释当时的情况和我这么做的原因,你却只想从我口中听到你想听到的答案。那么不论我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只会觉得我是在狡辩。” 对方冷笑一声:“你确实擅长狡辩。” 那是,这句话黎骥程每次被她气得不行的时候都会夸她口齿伶俐。 只不过黎骥程不会伤害她,不会像这样对她恶语相向,也不用她为此承担什么后果。 她的狡辩同样是无用的。 因为他不会追究。 两相对比,就能够区分黎骥程和其他人。 他也许不能算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好人,但是不会像这样高高在上地审判她。 他同样说过,他讨厌不诚实的人。 可他从来没给她盖扣上过不诚实的帽子,再生气也只会强调,他不喜欢别人对他说谎。 想到黎骥程,明珠的眼神顿时有些恍惚了。 如果他在的话,不会讓她这么被人盘问的。 他们也就是趁着黎骥程不在欺负她,她只要挺过这一会儿,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明珠立刻就不害怕了。 她甚至抬了抬下巴,反向给予了审问她的人压力。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善茬。 对方见她在气势上毫不退让,也知道继续在同一个问题上较劲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向她展开了第二轮攻势。 “行吧,那我们就来谈谈你租房的问题。新入職的应届生大多都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你为什么要搞特殊,跑到外面租房?上海的房价高是众所周知的,一般如果不是本地员工,都会觉得住所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希望公司帮忙解决。你也明确表示过你不会贷款打工,怎么就能确定你接下来的工资足以支付得起你的房租,是不是黎骥程在你入職前许诺了你什么?” 又是这种明显具有针对性的问法,惹得明珠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她良好的教养约束了她,她现在估计已经掀桌走人了。 她在心里骂:这是什么狗屁问询,难道不是逼供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耐着性子再忍忍,不要让冲动占据理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只有好好讲道理,她才能够占理。 她又不是没工夫和他们软磨硬泡。 黎骥程没回来前,她都不会像有他在时那样为所欲为。 她调整好情绪才心平气和地说:“在上海工作生活的上班族合租一样是常态,我只是想让自己在下班的时间里不感觉到自己依然在上班,所以选择了一个同样大众化的选择。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我一开始是整租,正是因为在和人合租,才需要耗费更多精力。我后来也发现了自己并不适应和人合租,于是调薪后马上搬了地方整租。换房的举动恰恰可以證明,我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升职加薪。” 可惜对方仍旧不依不饶:“升职加薪后马上就换房不是也證明你对未来充满信心吗?如果没人给你承诺,你哪来的这么足的底气?” 神经病啊。 她自信不行吗? 明珠很想说“你以为谁都活得跟你一样窝囊”。 而这种说法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会让局面失控。 最终她退而求其次,择中使用了更加委婉的表达方式,会心一笑,说道:“我想任谁半年内升职,都会有我这样的底气吧?” 对方当即被她气得不想说话了,将暴躁的状态摆在了明面上,故意提到了闫泉来刺激她。 “你真觉得你升职是因为你有本事吗?你的第一任直管领导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不满,为此你们还大吵了一架,弄得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们有矛盾。接着,你就被调去了销售部任职,而销售部同期并没有销售岗空缺,你还坚持认为你没有享受到特权吗?” 明珠闻言脸色一白。 这也是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想破脑袋都没能想通。 现在想来,是黎骥程为了捞她,行使了本不该有的权力,给她开了后门。 没想到现在旧事重提,会搬到明面上来审视。 对方似乎从她神色上细微的变化中找到了成就感,变本加厉,得意洋洋地说:“后来你那个第一任领导还被他出于私心给挤兑走了。如果不是为了维护你,他堂堂一个公司高管,何至于用辞职来威胁总经理?” 明珠越听越觉得他们想要搜集的罪行和想要拿捏的把柄,不过是黎骥程爱她的证据。 这要怎么阻止呢? 她明明也想证明他是爱她的。 第60章 我看这件事还是等黎总回来再…… 当明珠被一群对她充满敌意的人团团圍住,接受对方犀利目光的审視和尖锐而刻薄质询、指责、声讨时,她突然明白了,黎骥程之前为什么要一直假设他们没法走到最后。 第69章 大概就是在模拟她现在遭遇的场景。 她曾经一度不理解,他为什么明明陪伴在她身边,完全可以替她承担那些责任,却总是那么不留情面地击碎她的胆怯懦弱,指出她的懒惰逃避,纠正她的错误做法,而且不太惯着她反反复复的纠结内耗,在引导、帮助她渡过了一次危機时,一定会要求 她自己复盘出独属于自己的经验教训,下一次在遇到类似情境时,不允许她再有任何迟疑。 现在—— 豁然开朗。 她在他面前哭,好过在对手面前流泪。 在精神断奶的阶段,哪怕她哭得再凶,甚至难过地怀疑他不爱了,黎骥程也会冷着脸让她出方案,直到她自己把问题解决。 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在前面的几次精神摧残下,她已经对分离焦虑免疫了,否则她不敢想象今天在面对这些时有多么的恐惧和无助。 今天同样是在这间10号会议室。 她已然没了那天来面试时见到他的忐忑。 那天面试,她担心的是他在他们断联期间产生了她无法适應的改变,忘记了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过分公允。 她打心眼里就不希望他公事公辦。 不然她才不会在看到他是面试官后有那么大反應。 反正只是一个工作機会而已,她那时候又没有为此付出多少精力。 “宝嘉”不要她,她再另谋出路就好,没必要失魂落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经过了短短半年多的锤炼,她再也不是那个满脑子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小女生,现在回想起她在他辦公室里说的那些谴责她的话,居然连她自己都覺得幼稚可笑。 真不知道当时黎骥程哪来的耐心跟她解释那么多。 今天她被问话的人带着回顾了一番来时路,竟然覺得有些感慨。 她成长的惊人速度,真是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因为她的出类拔萃心生恐惧。 她进步的幅度和跨度相当可怕,让人阴暗得不想将此归结于她的才华和天赋。 没来由的想要打压她風头无两的势头。 只有任人宰割的弱者才总是惊慌失措地低着头。 她有实力,自然是清高的,在面对疾風骤雨时,任密雨斜倾,不见丝毫软弱。 她没有黎骥程的托舉,至多只是向上爬得慢一点。 经过一段时间的优胜劣汰,她照样是出色的佼佼者,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攻讦一蹶不振。 他们望红了眼也只能极尽手中真正的专项特权来打压她,用流言蜚语辱没她,对她做的事也都因为上不了台面而无法光明正大地公开。 他们之所以嚷嚷着不公,不过是因为以为他们自己如果也有黎骥程的托舉,一样能走到她今天的这一步。 认为把她从高台上拉下来,他们就能上去,他们的平庸,也就能被他们期待的不公掩藏。 他们哪里是唾弃不公,分明只是在恨既得利益者不是他们而已。 本身她臣服于黎骥程,就是因为黎骥程比她强大得多。 现在她眼前的是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也配对她冷言冷语? 誰说黎骥程不在公司,没人罩着她,她就只能被动承受这些令人难堪的隱形暴力? 她可是黎骥程教出来的学生,做梦都想出师,前面搞砸了好几次,她心里早就懊恼不已,正愁没機会给黎骥程交作业呢,这下可以了。 等配合他们调查完畢,明珠耐心已然被磨平,怒意正一点点积攒,隱隐有爆发的趋势。 就在她打算和他们鱼死网破,要求他们公开调查过程,并一視同仁地整顿集团内部的風起时,黎骥程的視频电话来了。 会议室里的多媒体设备被打开,黎骥程那边的影像被投射到led大屏上,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放大到清晰可见,面孔还是英俊到无可挑剔。 由于是网络通讯,机位有限,屏幕上只能看到他和他们这边拿到手机的人。 视频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黎骥程就向他们确认:“明珠在现场吗?” 他问的这句话,相当于是在问“明珠在你们手上吗”,仿佛是在向绑匪确认人质是否安全。 从某种意义上讲,明珠就是被他们绑架的人质。 她被他们攥在手中,黎骥程就不敢轻举妄动。 拿着手机的人刚才也参与了针对明珠的调查,跟其他人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噪声污染般咄咄逼人地摧残着她的神经。 可到了黎骥程面前,一个字都不敢忤逆。 黎骥程话音一落,他就将手机上的摄像头对准了明珠,让黎骥程看了一眼。 黎骥程说了声“好”,随后对着镜头说:“我现在出门在外,这件事本应该等我回来再处理,但是你们没有依照规矩办事,我只好先在视频里说了。” 拿着手机的人对他说:“黎总您这是说哪的话,我们就是严格依照规矩办事的。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这么武断不太好吧。更何况您还是当事人之一。” 黎骥程就说:“当事人是两个,你们为什么先问一个?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请停止你们对明珠的盘问,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是我对她做了不妥的行为,我对她的感情是单方面的。至于有没有违规操作,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要看切实的证据。你们拿不出证据来,就不能够说我对她包藏私心,否则就是造谣诽谤。” “这……” 所有人都哑然失语。 哪怕只是在屏幕里面的画面,他的突然出现也让明珠感到了惊喜。 要不是他打了这通视频电话,明珠都忘了可以远程联系他。 关键是她刚才一直被这帮人看得死死的,压根没有时间给黎骥程打电话,连最基本的自由都因为他们的控制短暂丧失了。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迟疑地说道:“黎总,您这样插手不太好吧。” 黎总似笑非笑:“我这不叫插手,这叫涉事。你们不是很清楚地看到照片了吗?比我看到得早。我今天上午一下飞机就看到了这件事,现在还没来得及出航站楼,你们应该能看到我身后的背景。” 他身上强大的气场令人害怕。 明珠早就在和他的日常相处中习惯了他的做派,所以并不觉得他这样雷厉风行却又笑里藏刀的模样瘆人。 可其他人是很少看到他笑的。 他现在笑得越是从容,其他的人就越是胆寒。 就因为他们对明珠一上午的圍堵和针对,已经从占理的一方变成了无理的一方,在面对黎骥程时当然会心虚。 黎骥程又说:“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是匿名舉报的,举报人没有露面。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举报人害怕遭到我的打击报复,从而选择这种方式,也可以理解为举报人是我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畢竟我请假的状态,公司的每一个人都能在钉钉上看到。不得不说,这个人很会挑时候。不过既然匿名举报是允许的,我也就不去深究是誰干的了。” 明珠在心里百转千回地想了一万种方式来夺回自主权,结果他只用三言两语就掌控了局面。 她见此状况还是有些挫败的。 只是跟挽回局势比起来,还是让他来主导比较妥当。 她在一旁默默听着,只觉得倍感踏实。 他即便是远在天边,也没有放任她一个人承受这些,足够让她彻头彻尾地再爱上他一回。 她自然是不相信黎骥程会放弃追查的。 只不过他现在跟这帮人说起来,不得不说假话。 ——再怎么样,面子工程都还是要做的。 这是作为成年人的风度。 他打这个视频电话就是专程来慰藉她的,虽说是来迟了一点,但这也属于遭人设计后的不可抗力。 这么说起来,隐藏在暗处的这个人,居心实在是有些阴戾歹毒。 黎骥程说的没错。 匿名举报是在规定的范围内允许的,他身为当事人没有立场去 揪出这个人,否则会染上避重就轻转移焦点的嫌疑。 他故意提到这个人,又大度地说不深究,是一种很绿茶的行为。 ——引导,但不背锅。 其他人未必就在这个匿名举报的人的阵营里,并非与之为伍,此刻听黎骥程这么一点破,心里顿时觉得这个人用心险恶,还把他们当枪使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聊斋呢。 公司里有这么一号人,谁倒霉还说不定呢。难保这回把黎骥程送上了断头台,他们自己日后不会被这个人像这样在背后捅刀。 这么说来,黎骥程的遭遇竟然让他们共情了。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不能算是完全干净,工作久了多多少少都有几滴污点。 明知道黎骥程这话说出来是在离间他们,让他们从内部分裂,不愿蹚这趟浑水的“叛徒”还是陪他演了一出愿者上钩,马上就临阵倒戈了,口风松动:“我看这件事还是等黎总回来再说吧。” 第70章 风向一下就变了。 第61章 这她的确没有想过………… 黎骥程还没有回来,公司就对明珠做了停薪停职的處理。 文件是總经辦发的,字是余旻盛签的。 当天出事当天就有结果了。 和那天把闫泉开掉的情况一模一样。 现在整个公司都在说“天道好轮回,且看苍天饶过谁”类似的风凉话。 意思是他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自食恶果。 平时从没有招惹过的人,此刻也都纷纷跳出来对她喊打喊杀,言辞中透露出茹毛饮血的戾气,仿佛她有多惨,这些人就有多快意。 看热闹的人里不乏跟明珠“关系还不错”的,甚至不久前还在互相交流生活小tip,结果在谈起这件事时说得眉飞色舞,乐此不疲地奔走在吃瓜一线,逢人就讨论这桩八卦,一副落井下石的凉薄模样。 最离谱的就数顧天翼了。 ——别人都是恨不得她死,顧天翼是想让她送死。 当她走出10号会议室后,顧天翼马上过来劝降:“明珠,公司现在就是要你一个态度。只要你态度好一点,诚恳认错,一定能得到宽大處理的。” 明珠听了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恶心透了。 他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侧面谴责她,把她放在罪人的位置上,让她争取为自己减刑,比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更令人作呕。 她之前一直觉得他性格好,为人宽厚,情绪稳定。 还在想他只是被家庭拖累了,不然不可能单身。 现在看来,他不光自己受了委屈忍气吞声,还要求别人学着他大度的模样,咽下心里的恶气,纯属把人逼疯又静静看着对方发疯的典型。 要是有女孩子看上她嫁了过去,簡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明珠冷冷看着他问:“你觉得我有什么错?” 顾天翼怔了怔,对她有偏见而不自知,一本正经地说:“黎總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看不出其间的差距,居然妄图攀權附贵,和黎總谈起了辦公室恋情,这难道还不是错嗎?” 明珠平白遭受他的侮辱和质疑,瞬间气笑:“我什么身份你知道嗎?公司有哪一条规定说了禁止办公室恋情?公司里有那么多职工都是夫妻档,在工作之外有自己的感情生活有错吗?一家连员工私生活都要干预的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以为我禁了七情六欲就能二十四小时为它创收吗?” 顾天翼没想到明珠腰杆挺起来这么硬气,和他脑海中的淑女形象完全不符,顿时错愕地望着她。 谁知她大声说的话恰好被来找她張源睿听见,他直接当着顾天翼的面把她叫走了。 顾天翼的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更大。 原本他以为明珠只是被黎骥程罩着,没有想到她跟張源睿貌似也有一腿,不禁感慨起她不簡单。 到了没摄像头的地方,張源睿就简单粗暴地攥着明珠的手腕拽着走了,硬生生将她甩到了角落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你跟人事部的同事说那种话,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明珠忍气吞声了一上午,眼看着就到了怒气爆发的边缘,同事们对她的刺激不是一般大,顾天翼又对她说了贬低她的话,此时此刻她既愤怒又委屈,听到張源睿的斥责,最后一丝理智终于不见了。 她气急败坏地对他说:“是,我就是不想干了,怎么样?你要是争气一点,把明盛集团的那些人通通拿下,我至于在这里受这样的窝囊气?” 张源睿笑起来:“你是自己说错了话,不想承认,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黎骥程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那他可真失败。” 明珠不能容忍别人折辱自己,更不能容忍别人诋毁黎骥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威胁道:“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张源睿跟她对峙了片刻,气定神闲地说:“其实我一开始为你所用,不是看在黎骥程的面子上。我一直以为明家的大小姐是名门闺秀,即便是落魄,也一定知书达理,临危不乱。再怎么样,也是一副擅长经营打理,足智多谋的形象。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他开诚布公地说出心里话:“我之前确实下了一步险棋,却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業。我和黎骥程立场不同,他自然不会在你面前说我什么好话,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因为他的话,在合作期间对我产生那么大的敌意。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想到。”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明珠心里怒火渐熄。 冷静下来,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气话确实不像是从一个掌權者口中说出的,坦率地给张源睿赔礼道歉:“对不起张總,刚才是我失言。” 张源睿淡定道:“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既然你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我们就来谈一下接下来的打算。黎骥程现在不太方便和你联系,一是因为你们现在在风口浪尖,时刻有人盯着,二是因为他现在在外面,暂且脱不了身。不过他大概是真的放心不下你,刚才打电话来,让我来找你,叫你接下来就呆在公司里,哪都不要去。即便是公司停了你的职,你也要按时来公司打卡,并且保留你在公司的证据,这样万一闹到要仲裁的地步,你也占理。不过现在重中之重,是保住你在宝嘉的这份工作,这将决定你的职业生涯是否会因此染上污点。” 明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源睿却不许她这样简单地表达,要她规规矩矩地说出来:“点头是什么意思,不会说话?” 明珠心说黎骥程这个半路出家的業余選手真的没有张源睿这样天赋型的专业選手破事多,大体上对她是宽纵的。 差生文具多。 三流学校抓风纪。 道理往往是相通的。 她虽然不大服从张源睿的管,但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惹事,于是开口说道:“听见了。” 语气不是很耐烦的样子。 张源睿故意磨她的性子:“听见什么了,重复一遍。” 明珠真的很想打人。 她哼了一声才说:“就是不管他们怎么处置我,我都该上班上班,该打卡打卡,反正让他们挑不出错。免得到时候我照他们说的做还做出问题来了,扯来扯去扯不清。我得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不能因为他们对我的加害影响到我的职业生涯。” 显然公司这么做涉及到了对她人权的侵害。 公司根本就没有权力借题发挥,剥夺她的人身自由,罢免她的职务,尤其是让她在薪酬方面的利益受损。 她和公司签过劳务合同的。 她干了多少活,公司就得给她发多少工资。 能动的只有她的绩效和奖金。 现在这样的处置,完全就是在挑软柿子捏,欺负她没有社会阅历,黎骥程也不在她身边,认为她失去情感寄托以后可以任凭他们拿捏。 她虽没 有逐字复述,但即时思考更考验脑力,她总结得很精辟。 张源睿见她当真记下了,便接着说:“还有你的一日三餐要按时吃,睡觉要按时睡,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摆烂,导致饮食和作息混乱。” 明珠听他说完,认真看了他一眼,开始怀疑黎骥程是否真的有让他傳话。 她怎么觉得这些不是黎骥程让他说的,而是他自己借着黎骥程的名义加的? 这不像是黎骥程说出来的话。 爹味也太重了。 说话的水平和黎骥程言简意赅的金玉良言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黎骥程不会事无巨细地叮嘱这些细节,只会在她做得过火的情况下给予一次警告。 她要是还不听劝,直接就巴掌上身,打到她上心为止。 因为他长期以来都陪伴在她身边,有什么事都体现在行动上了,做的比说的多,很少有不在她身边还远程说教,对她管东管西的情况。 他要是觉得她哪里做的不好,一定是以身作则、言傳身教,而不是将自己放在凌驾于她之上的位置上,一味跟她说这些一听就排斥的话。 如果换作是黎骥程,他就算是远在天边,无法亲自管教她,也一定会在饭点和睡觉的时间打来电话,温和地问她中午吃了些什么,有没有点自己喜欢吃的菜,要不要他请人为她布置晚餐,再在临睡前问她有没有洗澡,今天用的是哪款沐浴露,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是否要他提供哄睡服务。 张源睿坦荡承认了这确实是他自己加的,然后强调道:“不过我之前说的那些,确实是他让我代为转述的。” 明珠狐疑道:“他为什么让你来传话,不让郝总传?他明明跟郝总的关系要好一些,你们有这么熟吗?”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张源睿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他现在怀疑你们在公司内网上的照片,就是郝佑临在年会那天拍的?毕竟董事长病重,内部即将大换血,黎骥程是他在竞选副总的路上,唯一的绊脚石。” 第71章 明珠闻言怔住,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郝总不是有那么多副业?他会看得上副总的职位?” 张源睿“啧”了一声,嫌她初出茅庐眼高手低:“你以为副总的权力小吗?宝嘉的副总年薪至少三千w,更不用说背后的利益输送了。他那些不值钱的副业搞得再多,也没有在宝嘉当副总划得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能算计明盛的高层,你那些堂兄弟们也能安排人来宝嘉做高层?” 这她的确没有想过…… 因为未免过于玄幻了。 第62章 你在开车? 如果真如張源睿所说,黎骥程是因为防着郝佑临才换人传话的,那么事情就棘手了。 她目前只想到两种方式解决暂时的困境。 要么打赢郝佑临,黎骥程上位当副总。 要么索性不参与角逐,不介入利益纷争,黎骥程干干脆脆将副总的位置拱手讓给郝佑临。 后续则都需要承担一系列灾難深重的后果。 前者的话,黎骥程的精力远远不够不够,只能在宝嘉和他的家族企业之间二选一,否则结果就是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在别人的集團里面当权臣,不如在自己的家族企业里面当皇帝来得自在。黎骥程来宝嘉显然不过是为了平稳度过过渡期,接手宝嘉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在隐藏身份的情況下被人虚空索敌也是无妄之灾。 而且还不能坦白自己不在乎副总之位的原因,不然難保不招致更大的祸患。 后者的话,郝佑临得势后能否答应相应的条件很難说。 只是不像黎骥程那样照顾她还好说,井水不犯河水她也能接受,毕竟她刚毕业也只是想要拥有一份像样的工作,没有想占公司的便宜。 怕就怕郝佑临真的被明盛买通,上位以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自己赚得盆滿钵滿后逃之夭夭,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后来者。 宝嘉集團垮台,明盛集團在业内就没有对手了。 她那些堂兄弟一定会紧紧攥着股权不放,她再想把股权买过来难如登天。 即便是对方有意将股份卖给她,也会开出保自己终身无忧的天价。一个个狮子大开口,黎骥程还拿不拿得出这么多资金是个问题。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宝嘉走向衰微,在回明盛争权夺利前,还要煞费苦心地抬宝嘉,任务难度一下升到了地狱级。 简直是要她的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她措手不及。 之前黎骥程还提醒过她,玩的是什么段位的局。 她当时漫不经心地想着黎骥程就会吓唬她,分明就是对她没有耐心才会屡次拒绝她的情意。 现在她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整个脑袋都在痛。 落错一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吃飯是不可能好好吃飯了。 她一想到自己现在非但流言缠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踩她一脚,就算摆脱了目前的困局也处处掣肘,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張源睿买了饭菜来逼她吃,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 其实他给她准备的饭菜卖相都不错,也因可口在大众点评里也获得了赞誉满满的口碑。 可她就是一口都吃不下。 張源睿把她叫到露台上的监控死角看着她吃,一直威逼她。 最后把她惹急了,她抬手一把将饭菜打翻在地,冲他吼回去:“你烦不烦,我说了我不吃!” 張源睿靜默了两秒,忽然握住她的手,抓住她的指尖,用不锈钢筷子打她的掌心。 明珠的掌心从来没挨过打,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打手心的滋味,立刻疼得缩手。 张源睿却不放过她,不顾她的挣扎,在她掌心上狠砸了十几下,打得她细皮嫩肉的掌心一片通红,肉眼可见得腫了起来。 明珠没有感受到丝毫快慰,只覺得受到了冒犯,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后逃到了监控探头下,红着眼警告道:“你别过来!” 张源睿真心覺得她难管,见状也不管她了,对着她说:“黎总请了三天假,假期连着春节的公休,一共是十天。你要是每天都像这样断饮断食,能不能活着见到他都难说。就算是没饿死,也要瘦一大圈,你看他见了罚不罚你。反正我只负责传话,又不用跟他交代。” 黎骥程才不会因为她闹脾气就罚她,他只会心疼。 明珠略沉吟,没精打采地说:“我一会饿了自己会吃的,不劳您操心了。” 张源睿盯着她看了片刻,二话不说地离开了。 明珠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面露苦楚,对着红腫的掌心接连呼了好几口气。 太疼了。 疼得她想骂人。 幸亏她没有作死去外面给自己找活爹。 不然就她这个烂脾气,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当她宁死不屈时,男女之间力量悬殊,还有处境的加持,都会讓她陷入惶恐。 黎骥程不在的第一天。 想他。 黎骥程说了他要出门几天,归期未定。 但她以为自己没有那么黏人,就没去看钉钉上的请假记录。 刚才张源睿跟她说,他打底离开三天,后面还连着春节的假期,三不知十天半月都见不到面。 这怎么行? 她要给他打电话问问是什么情況。 被停职以后,明珠还是老老实实在公司呆到了下班,只不过打完卡就跑了。 她本来想到家了再给黎骥程打電话的,结果在路上忍不住给黎骥程拨了过去。 電话一接通她就跟黎骥程告状:“你讓张源睿传话没有讓他代打吧,他把我的手心都打肿了!” 黎骥程冷靜地询问前因后果:“为什么?” 明珠一噎。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不好好吃饭这么幼稚的问题,避重就轻地说:“因为我不听他的话他就打我,还假借你的名义威胁我,我连哭都不敢哭的。” 她正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旁边的车不打转向灯就变道,为了插进她在的这条道,狠狠别了她一下。 她惊得猛踩刹车,下意识说了句脏话,长按喇叭提醒对方,顺便发泄不满。 随后她就听黎骥程在那头问:“你在开车?” 她正为别她车的人生气,想也没想就说:“对啊。” 黎 骥程当即说:“电话挂了,到家再打给我,我等你。专心开你的车。再在开车的时候分心,勿谓言之不预。” 明珠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 “嗯……” 黎骥程的预判还是很准确的。 想当初跟他出差的时候,她瞒着他登app写小作文,他不准她撒谎。她当时觉得他小题大作,就为了撒谎这种人人都会犯的错揍她,别提多冤枉了。 结果他是为了告诉她,那个app是郝佑临让人开发的。 要是她当时没有删帖,再被扒了马甲,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这会儿也不用拼命保自己的工作了,工作和脸面都要一起丢了。 她肯听他的话,多半是因为他的话具有前瞻性,而不是为了那些大概率不会发生的事故意找她茬。 于是被黎骥程警告后,她马上挂了电话,不敢再大意,直到平安无事到了家,她才迫不及待地给他拨了过去。 黎骥程真的把时间空出来在等她,这次几乎是秒接。 “我把车停好了,已经到家了。” 即便两个人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她此刻在黎骥程面前也乖顺得不像她。 说话时轻声细语,一听就知道她特意将声音处理过,一副有求于他的样子。 也就当她有事求他时,她的态度才会这样恭谨。 黎骥程“嗯”了一声,又说了句“乖”。 明珠嗲里嗲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顺利的话能早点回来吗?我想你了。” 黎骥程最怕的就是她反常的磨人和突如其来的乖巧。 明珠最怕的就是他淡定的思考和一言不发的沉默。 两个人魔法对抗了一会儿,终究是黎骥程先开了口,提前给她打了声招呼:“我以后会经常在上海和香港两地之间往返,这次会在这边呆得久一点,争取大年初一回去陪你。” 什么情况? 他走之前没说过啊。 明珠的嗓子一下就夹不住了,嗓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什么叫做经常往返?往返着往返着你是不是就要在香港定居了!” 黎骥程没说话。 明珠害怕了。 她怕他当真有这种想法,自己一说破,他就顺其自然地跟她提异地了。 想当初他走得那么果决,是真做得出这种事的。 而今他们的关系也不过是比过去好那么一点,他也就承诺了会陪她把明盛集团拿到手。 至于他们能不能走到最后,他没有保证。 明珠心慌意乱,感觉有一声闷雷在心间炸开。 她凶完又软下来,颤抖着说道:“现在上海这边的情况这么乱,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放在这边?不,这边还有张源睿和郝佑临。一个动不动pua我,还打我。一个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看起来不像好人。我知道白天是事急从权,那种情况下你只能让张源睿来找我,等不到晚上,但是你不能把我推给别人。他真的好讨厌,把我的手心打得现在还疼,不信我给你拍照片。” 第72章 她跟黎骥程说前不觉得委屈,但说着说着就委屈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黎骥程在另一端叹了口气:“宝贝,我没有说要在香港定居,只是现在接了一些香港的业务,未来一年都是重要的发展阶段,必须要上心。不扩大商业版图怎么挣钱把你的集团给你赎回来?我理解你深陷风波心情烦躁,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冷静一点不要闹。” 明珠“哦”了一声,止住了哭泣。 黎骥程又说:“话是我让张源睿传的,但我没让他揍你。你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看看怎么和他谈。原则上他没有资格强迫你,除非他以为你是在故意挑逗,跟他说清楚,保持距离,否则在我看来你们就是在打情骂俏,不要跟我说,说了我也想揍你。” 明珠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黎骥程继续跟她说郝佑临的事情:“郝佑临那边跟我摊牌了,照片是他传的。他那天还在我们回房前以我的名义,找酒店前台要了我房间的房卡,在桌板下粘了运动相机。来我房间就是为了取回相机的。” 明珠惊恐道:“那我们那天的……都被拍下来了?” 黎骥程应了声“是”:“他还留了后手,所以才来找我。我不答应他,那段私密录像就会像照片一样传播。但我认为他没这个胆量。这件事是我交友不慎导致,我来负责。你好好呆在宝嘉,年后我会辞职。” 明珠担心道:“现在他手里还有视频吗?” “没有了。” “万一他备份了呢?” “我手里也有他的把柄可以制衡他,他不会真的和我撕破脸,只是想让我退出竞争。” “张源睿说他可能是被明盛集团收买的。” “张源睿说?”黎骥程笑起来,“你再提这个名字,就凡事都和他商量,不要来找我。” 明珠连忙噤声。 她这样确实有点像求医问药,结果在医生面前说提前百度过。 还是谨遵医嘱为妙。 她半天没吭声,黎骥程接着说:“明盛集团的人没找过他。要是真找过,我不会和他走得这么近。他就是纯贪心。贪得无厌,就是会让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人丧掉良心。” 第63章 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珍珠。…… 黎骥程总是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有他在,天塌下来她都不必怕。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财狼虎豹,都是能被他三棍以内打趴下,他永远是宇宙第一强。 被张源睿散播的焦虑瞬间被治好了。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从普通电话打成了视频电话。 从前明珠总觉得自己很皮,想象过不接他电话还拉黑他,然后被他千里追杀的场景。 事实上黎骥程压根没给过她这样操作的機会。 她不给他打电话,黎骥程根本就不会主动找她,她拉黑以后,可能他三四天都不会发现,拉黑了跟没拉黑一样,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 他正在做的事样样都关乎数以亿计的大生意,而她又恰好是个财迷,为了讓他挣钱给她花也不会胡乱搅局。 黎骥程不怎么能分清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反正只要她扮作生气的样子他都会温声细语地哄她。 当她生气地跟他闹脾气时,不管她是没有分寸地砸东西还是反过来痛擊他,他都会好脾气的惯着她,除非她差点伤到自己才会板起脸喝止她。 所以她因为发脾气被人家打,黎骥程还是心疼的。 语音一切换成视频,黎骥程就说要看看她的手心。 明珠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别看手啦,看看腿吧,我穿黑丝给你看怎么样?” “明珠。” 黎骥程一向不喜欢她这样调侃,但也知道她这样欲盖弥彰是不想讓他担心,所以该看他还是要看,闻言直接叫她大名。 明珠只好屈从。 手機自带的相机不显伤。 可当她将五指展开,摊开掌心给他看,还是能看出泛着浅粉的颜色和肿胀的高度,可见真实的伤要比拍出来的重得多。 黎骥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说:“平时学东西的时候学得挺快,饶舌的时候也机灵,怎么面对危险的时候就傻乎乎的,知道他有属性还不躲远点?他要是把你打得头破血流我倒是好找他算账,这倒是怎么办?打也挨了,轻伤都算不上,过两天就自己好了。也不是打的屁股这样的隐私部位,不涉及伦理道德的问题。反正就是硬生生吃了一记哑巴亏,还没法还回去。” 明珠嘟囔道:“我 又不知道他会突然之间属性发作来管我吃不吃饭。之前跟他聊了几次他都挺冷靜的,谁知道他这次这么不冷靜,还说我不冷静。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嗎?他说还以为我身为明家的千金应当是名门淑女,谁知道我脾气这么大。” 她吐槽起来格外一针见血,阴阳怪气地讽刺:“拜托,涵养都是尊重堆起来的好嗎?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落井下石攻擊我,没有给予我一点人格上的尊重,我还有必要信尊严都是自己给的这种鬼话嗎?一个人身上要是全都是好评,证明她一直在吃亏。别人要是从我身上占不到便宜,能说我的好话才怪了。我要不是从小就被欺负,也不会长这一身刺。他们这种严以律人的人,心眼都比墨黑。” 黎骥程日常跟表里不一的体面人待久了,每当和她在一起听她说这些大实话的时候,心情就会格外舒畅。 尤其是今天和背叛他的郝佑临隔空交锋,险些被郝佑临气得失了风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所以刚才接她电话的时候,哪怕是刻意控制了情绪,也仍然表现出了一丝迁怒。 他不想伤害她,也在乎她是否被别人伤害。 “总之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尽量不要和别人发生正面冲突。说话前想想,话说出来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不要去做激怒别人的事。即便是对方先攻击你的,你也要学会以柔克刚。刚极易折,你要好好体会一下老祖宗的中庸之道。” 他说着拿自己举例子,这样更加浅显易懂。 “你看你每次跟我闹脾气,我是不是把你哄得气順了,再跟你讲道理?” 明珠娇俏地说:“那不是最后还是要讲道理,我不喜欢听道理。” “但是你还是明事理的对吗?”黎骥程语气和缓,语言温和,“所有人都是明事理的。如果绕过道理,暴力解决,就是在耍无赖。谁会搭理一个无赖?你要是占理,不自己反击,别人也会替你谴责,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相反,倘若你把自己放在被谴责的位置上,有理也说不清,就很被动了。” 明珠反问:“可是在这件事里,我明明是受害者,我是被郝佑临迫害的。虽然我是倚仗了你的扶持,但和儿子倚仗老子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唆使你侵占资源为自己谋福利。我只是没有办法解釋和自证,他们凭什么那样对待我呢?没有人关心真相是什么样子,他们就是想把我踩到地心里去,我还怎么跟他们讲道理?” “还是那句话,不能因为别人不讲道理,你就和他们一样撒泼打滚,放弃讲道理。” 黎骥程耐心地提问引导:“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激怒你,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挑起你的情绪?就是因为心平气和地说,你很容易发现他们的强盗逻辑,脱离他们的掌控,他们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但是如果你如他们所願当场爆发,所有人的焦点都会汇聚到你的爆发上,事实就会變得模糊,那你的辩白也就不再重要了。” 明珠静静听着,没有再反驳。 黎骥程继续说:“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就是冷处理,该解釋的解释,该澄清的澄清,然后安心等风头过去。那些人自己都被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哪还有闲心的关注你?只要你还能继续留在公司,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走你就能留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一切照旧。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就是还缺乏一点定力。你的所作所为其他人都看在眼里,过段时间舆论就会反转,想巴结你的人照样会巴结你,甚至我离开公司以后,你在宝嘉的地位会更稳固。你没有做到威胁郝佑临地位的程度,他也不会为難你。” 明珠打心眼里不希望他走,可也明白自己迟早要脱离他的搀扶独立行走。 她只是難过,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她还没有过够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就要因为他人的阻挠分开。 黎骥程温声安抚道:“你没有足够的城府和阅曆,自然会觉得现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气氛像是天要塌下来的前兆,但当多年以后你再回首,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大事,甚至是所有才华横溢的人的必经之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也会经曆很多磨难。” 明珠闷声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也经曆过?” 黎骥程轻笑,略有些不屑:“至今都还在经历。” 明珠主要是想向他打听那八年的事情:“你在国外那八年过得好吗?有没有时不时想起我?” 第73章 自从第一次哭着跟他提起那八年时,被他理智清醒地反问了一番,她就不太敢旧事重提,因为担心会再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自取其辱。 然而他今天跟她说了这么多话,给了她一点斗胆提起的勇气,她順便就问了出来。 说完后她屏住了呼吸,忐忑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黎骥程只当这是一场采访,面不改色地说:“八年的时间跨度这么长,很难用好或者不好来概括,非要说的话,好和不好的事情都经历过,有挫折也有收获。人的成长本来就是阶段性的,在这八年里,我可能经历了好几个人生阶段。随着年龄增长,阶段与阶段的间距会逐渐缩小。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每道坎都迈得果决且顺利。偶尔会怀念过去的日子,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你,只是当下的每一天永远是花费精力最多的。至于未来,有规划,但不多。” 明珠不高兴道:“谁要听你说这些啦?你就不能直接说想过吗?” 黎骥程笑:“想你,但是必须要避嫌。十四岁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三观定型的分水岭。只要确保在这之前教会你怎样做人,日后你再经历怎样的艰难困苦,都不会改變本质,变成一个恶劣的坏女孩。我当年想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要是再继续抚养你,会涉及到一系列的伦理问题。人言可畏,我不希望在你成长最重要的阶段,一遍一遍在别人问起我是谁的时候,欲言又止,然后费很多的口舌去解释。” 明珠不满地嘟囔:“可你也了说了接下来是我成长很重要的阶段,我那时候真的离不开你的陪伴。” 黎骥程说:“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懂吗?你不会权衡利弊,我不会吗?当对你的影响远大于帮助,我就不适合再呆在你身边了。” 明珠说:“你这样跟我说我可以理解和接受,但是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跟我说呢?我第一次问起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是从为我考虑的角度说的,我当时还以为你就是嫌我拖累你,不想要我。” 黎骥程顺势说:“你这么想也对。因为我没有高尚到只考虑到你,我也会考虑自己是否有照顾你的能力。八年前我的地位还不稳固,势力范围也没有现在这么大,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确实害怕自己忙起来哪句话说的不对,就引起你青春期的叛逆,适得其反。其实扪心自问,是有逃避的。” 明珠低低“哦”了一声,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骥程再次叫了她的名字,诚恳真挚地说:“你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你也并没有比之前成熟多少,我现在依旧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时刻照顾你的情绪。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想携手走下去,还需要继续磨合。不论想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心血,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否则一定是在暗中标注了代价。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吗?” 明珠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愿意。但你以后也不许说气话,比如让我找张源睿去。让我找别人也不行。” 黎骥程笑起来:“好。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珍珠。” 第64章 有什么东西,给她和给黎骥…… 正在和黎驥程通话中,手機上方突然弹出通话条。 明珠点开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联络的巩思雨打来的。 她跟黎驥程说:“alice给我打电话了,你讓她打的?” 黎驥程言简意赅地答:“不是。” 然后说:“你接吧。” 明珠不好讓巩思雨等太久,把和黎驥程的视频挂了,轉而接通了巩思雨的语音。 “喂,alice。” “晚上好,audrey。” “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什么,就是刚好在上海,朋友的新店开张在试菜,一起吃个晚餐?” “好。” “我开車去接你吧,位置有点难找。” “不麻烦啦謝謝,告诉我店名就好,我可以自己开車过去。” “会开車了?” “刚学的。” “挺好的。那你路上慢点开,我也才刚到店里,不着急。” “好。” 被巩思雨这么一提醒,明 珠发现自己一整天没有进食,早就已经饥肠辘辘,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跟黎骥程通话时她就想喝水,现在挂了电话顿时覺得口干舌燥。 等不紧不慢喝完了一杯水,她才换上私服出了门。 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就是聚餐的高峰期。 白天叠在写字楼的人们纷纷摊平在了街道和路上,拥堵异常。 明珠踩了一路刹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导航自动结束,她却半天都找不到餐厅的招牌。 马路中间设了白色栏杆,不能轻易调头,她沿着这片区域缓缓绕了三圈还是看不见。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巩思雨那句“位置有点难找的含金量”。 后面的一辆比亚迪嫌她开得慢,超过她后,司機特意降下车窗用一堆含“妈”量和含器官量超标的方言吼着骂她,最后说了一句:“真服了你们这群女司机了,不会开车上什么路,贱得很,出了事只他妈会哭。” 以前她坐那些男人开的车时,也听他们抱怨过目的地难找,或者找不到地方停车,原地打轉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那时候她只管坐,从来不关心他们怎么处理,也没有见他们被谁这样骂过。 无论是极端激进,还是无奈退守,女性都是一个整体。今天发生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的事,不会因为名花有主,有人保护,或者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就能保证永远不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反抗或许是因为弱小,害怕和恐惧带来的后果,也可能是因为自以为是既得利益者,和男人荣辱与共就能独善其身。 可长远来看,所有的权势都是有范围的,所有的荣华都是有时限的。 饶是她沉迷于爱情,也知道屈从不是长久之计。 她可以不把男人当仇敌看,但与男人的斡旋是她生命里永恒的课题。 换作以前她见到这种情形肯定会吓哭,而此刻她不慌不忙地打了转向灯,把那辆车的车型和车牌号发给张源睿,给他发了条语音:“替我调查一下这辆车的违章行为,我要他的驾驶证被吊销,重新接受系统教育。” 中午和张源睿吵了架,还没个说法,不如借这件事缓和一下关系。 她想了想,她之所以会激发张源睿的属性,是她暴露了她下位身份的同时,伴随有无能狂怒的表现,让他覺得她被逼得丧失了主权,处于任人欺凌的状态。 可她要是站起来,局势就会发生反转。 甜美的下位不是哪个人都能当的,而气场全开的上位,只需要克服内心的怯懦就可以。 她回想了一下黎骥程处理事情的模样,依样画葫芦。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但你仍然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不做,我不会強迫你。正如我说了不的事情,再怎么样你都不该控制我,不论黎骥程是否在我身边。” 果然她没等多久,张源睿就分两条消息回复了她:事情可以办。以后也不会再強迫你。 看来讲道理的确实是有用的。 明珠放下心来专心寻找巩思雨指定的餐厅。 半晌,她终于在转到第五圈的时候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弄堂,她把车停在附近走过去一看,餐厅当真就藏在这条窄巷里,心想这家餐厅也太难找了。 想是这么想,说她不会这么说。 到了以后她没有跟巩思雨说,也不着急进去,默默帮店主在导航上申请了准确的定位。 弄好以后她才抬腿进门。 她比巩思雨她们晚到一个小时。 巩思雨叫她慢点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她真耽搁了这么久,厨师精心烹制的菜肴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她到的时候,几个女人正在讨论菜品的火候和滋味哪里欠缺,跟恭敬站在桌边的主厨吩咐该如何改进。 她还没有尝过菜,没法加入话题。 肚里的馋虫被勾起,但这不是她现在该想的问题。 除了巩思雨,其他几个女人她一个都不认識。 想融进一个新圈子并非易事。 况且有一定地位的人边界感都很强,不是自来熟能勾搭上的。 还好巩思雨先出言替她解释了一下晚到的原因:“来的路上车比较多吧。” 明珠没直接说位置难找,只是状似无意地借机提到:“刚才发现导航的定位貌似不太准,就在门口重新改了一下,不好意思来晚了。” 店主闻言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年纪大了,不是很会搞这种时髦的东西,还是你们小年轻有本事。” 明珠温婉地笑着回应:“岁月从不败美人。我时常会畅享我再长个几岁会是什么样子,要是也能像您这样事业有成就好了,可惜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只能勤能补拙了。” 对方又看了她一眼,这次看得更为仔细了一些。 明珠入座后,店主招呼店里的厨师将确定要上菜单的几道招牌菜又做了一份端上桌。 第74章 这家店主营的是高端牛排,食材的选用和火候的把控都极讲究,迸溅到餐盘上酱汁是在高温的作用下留下的。 连耐高温的餐具都成了一次性的易耗品。 款待的成本不低。 礼尚往来是传统,占了便宜總是要还的。 一般在不知道能为对方提供什么价值的情况下,明珠不会贸然接受别人的恩惠。 尽管她饿了一天,此刻看到香气扑鼻的食物,也不过是狠狠咽了咽口水,忍着没用平时的饕餮吃法大快朵颐。 新上的菜品她没怎么动,店主要她提意见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低调地说自己懂的不多,没有办法提供建设性的建议,只是觉得都很好吃。 接着,几个女人聊其他话题,她也仅仅安安静静地侧耳倾听,偶尔被问起时,能简单答上话,证明她一直在洗耳恭听。 中途上菜时,即便整张桌子上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尝过这道菜,她也会将餐盘调到桌子中央,让其他人先动筷子。 全程表现得不卑不亢。 越是不自己寻找存在感,存在感越强。 惹得其他人频频抬眼观察她的举止。 最后她硬生生从一句自我介紹都没有,变成了话题中的核心人物。 她们不问她有无婚嫁,年龄几何,就问她从事什么行业。 明珠就势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巩思雨从旁帮衬,替她美言了几句。 其他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其中一个人当场就说要给她介绍生意。 明珠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风吹雨打,也没了刚参加工作时的心浮气躁,心平气和地说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话刚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深邃了几分,不由对她高看了一眼。 散席后,巩思雨私下里和她在幽暗的巷子里说起悄悄话:“这才过去半年,你看起来比我第一次见你是稳重多了。那时候我看你,就像看小孩子一样,现在的做派倒是和黎骥程那家伙越来越相似了。” 明珠咕哝道:“也没有特别像。我要是能学到他的三分精髓,现在也不会腹背受敌,却只能忍耐了。” “已经很厉害了。”巩思雨夸完她,说起叫她来的缘由,“你和他的事情不仅在你们公司闹得沸沸扬扬,在业内也引起了热议,我一个不怎么爱听八卦的人 都听说了。我知道你现在深陷舆论漩涡,很需要做出点成绩,所以就把这些朋友叫出来,让你认識认识,说不定就能谈成一单生意。即便是谈不成,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一起坐下来聊一聊總会对你有所帮助,起码能够排解你现在的苦闷。” 明珠诚恳地谢过雪中送炭的巩思雨:“谢谢思雨姐。” 这个称呼要比“alice”亲昵百倍。 巩思雨默许她这么叫,语重心长地说道:“女人做事业总是比男人要艰难,即便是你接下来在没有黎骥程指导的情况下做成了这单生意,那些人也会觉得这是你承蒙他照顾后享受到的长尾效应,就是不愿意肯定你的成绩。但是没有关系,努力迟早会有回报的,这点挫折掩饰不了你的才情。” 明珠连连点头,好奇地问道:“如果您之前和宝嘉有业务往来,那么应该也认识郝总吧,您知道他和黎总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现在已经坦然接受了目前的处境,唯一让她觉得如鲠在喉的就是郝佑临的背后捅刀。 她也因此知道了人为什么不能撒谎。 那种被仇敌悉知全情后静静看着她表演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 那天晚上她不仅自己演戏,还拉着黎骥程陪她一起演,自以为成功瞒天过海,不料却被对方尽收眼底,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想黎骥程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应当对郝佑临恨之入骨,却为了一段她入镜的录像就这么放过了郝佑临。 她实在心有不甘。 巩思雨闻言歉疚地说道:“他和郝佑临是通过我认识的。那时候我跟郝佑临的关系不错,把人强烈推荐给了他。闹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把其他朋友介绍给你,就当是对他的补偿了。” 她和黎骥程到底是被巩思雨看成了一个整体。 在巩思雨眼里,有什么东西,给她和给黎骥程,是一样的。 当他们在为没有彼此参与的八年遗憾时,有人看好他们的未来。 第65章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明珠在返程的路上,忽然想起上次和黎骥程一起遭遇的惊险经历,绕路去“二十四宫格”会所看了一眼,这家会所的门上果然被贴上了封条。 黎骥程答应过她的事情就没有食言过。 想来他是把上海这边的事务都處理完毕以后才去的香港,并没有弃她而去的意思。确实是她对他的行踪动态太敏感,才会患得患失地怀疑当年的分别又要重演。 仔細想想,分开又怎么样呢?她已经从他身上获得了许多原本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益處,该满足了。 可她还是免不了贪心。 他说贪得无厌会讓一个看起来完美的人丧掉良心。她不禁也开始害怕自己为了利益忘恩负义,连过去的感情都不再顾忌,变得面目全非。 据巩思雨所说,郝佑臨过去和黎骥程交好应该不是出于某种目的,他们的认识具有偶然性。 这件事里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在于,董事长黎嘉栋病倒是在他们在溫泉酒店开年会之后。 也就是说郝佑臨在不确定集团内部是否会重新洗牌的情况下,就在抓黎骥程的把柄,为他今后的重拳出击做准备。 就算她没有和黎骥程交往甚密,郝佑臨也会寻找所谓的证据加害黎骥程。 只不过她和黎骥程之间的端倪被郝佑臨看出来了而已。 黎骥程有多谨慎沉稳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无端树敌,还是和关系不错的同事。 然而就是这么正常的朋友关系,也经不起诱惑和考验,为了权位可以不择手段地用下作的方式害人。 郝佑临这么做,是在摧毁黎骥程对人本就不多的信任。 今后黎骥程还能放心信任身边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吗? 本来黎骥程就不相信她可以和他走到最后,现在又遭了无妄之灾,恐怕日后更加容易因为一点細微的分歧,产生各自安好的想法。 她可是想在拥有自主权的情况下,和他白头偕老的…… 事到如今,她恨透了郝佑临。 然而黎骥程跟她说,他拿捏着郝佑临的把柄,要她好好在宝嘉呆着,不要因为憎恶郝佑临毁了自己的前程。 她只好暂时放下恩怨,继续和郝佑临呆在同一家公司。 可惜事情至此没有结束,后续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二天有极端的人听风就是雨,拿锐物在她新买的车表面刻上了不堪入耳的字,大意是骂她借男人上位不要臉。 这件事情又在公司里传开了。 郝佑临在公司装作光风霁月的样子替她说了好话,在那自导自演:“明珠在公司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她招进来的时候就在我们部门,要不是因为闫泉处处針对她,她也不会被逼到销售部去,以至于今天招惹了这么大的非議。黎总现在提出了辞職,但我个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只要把明珠再调回财务部,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没有必要为了一桩误会埋没一个人才。调查了这么久也没有调查出所以然,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大家为什么要針对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女孩呢?” 然后他专门点出了划她车的人:“我反倒是认为那些容不下新人,为此表现出反社会人格的人不该留在公司,理应立即开除。” 于是,眼见着他有希望成为副总,想巴结他的人纷纷站出来附议。 高层里更是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赞同他的决议。 并且他的这番话充分表现了他的宽宏大量和容人的气度,讓所有人都觉得集团在他的带领下会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的他,在集团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收买人心的手段了得,说的比唱的好听,不费吹灰之力就凭只言片语为自己拉足了选票。 结果就是把准备辞職的黎骥程架了起来。 辞职也不是,不辞也不是。 辞了就是做贼心虚,引咎辞职。 不辞就是死皮赖臉,没有担当。 同时也给明珠上了压力,讓其他人对她的仇恨值越升越高。 ——勾引一个黎骥程还不算完,竟然也给郝佑临灌了迷魂汤,明明便宜都被她占完了,却永远都是一副受迫害的模样,躲在男人背后哭唧唧。自己在公司坚如磐石、稳若泰山,却害一个老实人丢了工作。当真是一朵好厉害的小白莲。 明珠人虽留在“宝嘉”,但口碑一下烂到了家。 这场风波里唯一的受益者就是郝佑临。 他占尽先机,已经是副总的不二人选了。 其他候选人要想逆风翻盘,根本不可能。 第75章 张源睿和顾天翼都派不上用场,两个人齐刷刷的失声,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明珠找他们的麻烦。 明珠没能过一个好年。 不仅没有黎骥程的陪伴,车也被迫返场喷漆。 除夕那天,万家灯火辉煌璀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空放着乏善可陈的春晚。 鼓噪的音乐里夹杂着喧天的锣鼓和乱耳的丝竹,她充耳不闻,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眼眶里沁着一层薄泪在輕輕打转。 她一直是一个胜负欲很重的人,也可以说是天生的犟种,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服输。 她记得小时候黎骥程教她打网球,一开始她总是接不到他的球,被他虐得满场找球,跑得大汗淋漓,整套球服都湿透了,甚至能拧出水来。 她的梦想不是成为出色的网球运动员,可每次黎骥程问她“还来不来”,她都说“还来”,眼底的决心讓她炯炯有神的鹿眼闪闪发亮。 黎骥程击出一百个球,她勉强接到一个。 当听到他说他没有放水后,她才欢心雀跃。 自行车、轮滑、滑板、滑雪,都是在没有一个人的帮助下,她自己学会的。 为此,她引以为豪。 她从来没有想过借这样的机会和男人产生肢体接触。 她明明就很讨厌施舍,如今公司里的那些人却让她成为了一个不劳而获的小丑。 她越是伤心難过,那些人越是快意兴奋。 她实在是不想让这些人得逞。 可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木头人,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会开心,会難过,会骄傲,会挫败。 她是活生生的。 凌晨一到,她幸运地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黎骥程祝福的人。 他毫秒不差地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祝她新年快乐。 明珠的眼睛和鼻头都是红 红的,将摄像头对准天花板,不愿让黎骥程发现她在哭。 连声音都不敢泄露出。 黎骥程就问:“宝贝,你人呢?”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装载着全世界的溫柔。 这样的人却远在天边,无法拥抱和触摸。 明珠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委屈地号啕大哭,伤心欲绝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劫难,你没有办法帮我渡过。你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能回上海来救我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内疚自责,也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一跟我道歉,我就觉得自己很无能,还非要你在身边才能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也不要说我,让我自己想想该怎么办。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新年一定会有新气象的,对吗?” “对。”黎骥程温和而坚定地说,继而请求道:“你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话也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我相信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自己解决,但是我只是想让你解决得轻松顺利一点。我已经申请了航线,天亮以前一定会抵达你身边。你在别墅吗?” 明珠嗫嚅着说:“我在出租屋。” 因为最近一直有人在说她是借了黎骥程的力,她下意识想和他划清界限,他不在的这几天她都住在自己租的房里。 “好。”黎骥程没有放弃让她出镜,又说了一遍,“让我看看你漂亮的小脸蛋哭成什么样了,把脸露出来。” 明珠害羞地说:“不要了,我哭起来的样子很难看。” 黎骥程又不是没见过她哭:“不会的,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明珠被他哄好了,故意把手机上的摄像头对准自己蒙上泪花的一只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里面写满了哀愁。 离情别绪随着被镜头放大的像素被渲染得愈发浓烈。 眼睛是美丽的,但被一只眼睛盯着的感觉也是恐怖的。 她无时无刻都稳定发挥着她的俏皮和灵气。 瞬间让黎骥程确定,能在这时候做出这种幼稚举动的只有她。 他牵肠挂肚且无比熟悉的她。 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含蓄,盖过了当他知道郝佑临对她下手时的戾气。 他料理完香港的事务,早早就守在了手机旁,等着零点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他是一个沉稳持重久经沙场的人,原本没有他按捺不住的秘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后才会与人说。 可此刻却在听到她语气里的无助时,忍不住提前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反正也就两三个小时就到她身边了。 说了也不要紧。 他甚至开始懊恼没有昨天就回去。 但昨天香港这边的合同还没敲定。 他怎么能让她哭呢? 黎骥程怀着对明珠的疼惜哄了她半天,她消极的情绪才有所缓解,轻声细语地回他:“新年快乐。” 黎骥程笑着说:“你这反射弧可真长,思维也够跳跃。” 明珠叫唤道:“我就是这样,不服你也没法把我打回娘胎里重造。” 黎骥程含情脉脉,温柔入骨:“重造可不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第66章 我想分手。 明珠告诉了黎骥程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他没出现前,她到了睡覺的时间也全无睡意。 樓栋的隔音并不好,有邻居凌晨两点才从外面回来,带着鬧腾的小孩,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大声的叫嚷,随即被家长製止,提醒他们:“几点了,你们小点声,别把别人吵醒了。” 明珠虽然自己想做一辈子小孩,但是却很讨厌小孩。 她从过来者的角度看——小孩活泼好动爱吵鬧,调皮捣蛋不听使唤,简直就是成年人高压下致命一击。 她理解黎骥程的心情,却没有黎骥程的耐性。 年后黎骥程就三十岁了,正是要孩子的年纪。 她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会不会马上被催婚催生呢? 她一直都很恐婚恐育,恐惧从一个被娇寵呵护的小女孩,被赋予新的身份,从此不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被胎儿寄生的母体,待胎儿畜出生后成为一名不被重视的母亲。 一想到这样的转变,她就不由自主排斥婚育,也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时的那种激情了。 她只想要被黎骥程照顾,而不想对他负责。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她问清了黎骥程当初离开她的原因,也理解了他的决定,却只是感谢他的离开成就了今天的自己,有了分开的想法。 尤其是最近听多了风言风语,讓她覺得自己只要还继续和他在一起,就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光芒也会被他周身的光环掩盖。 可真讓她和黎骥程断绝关系,她又舍不得。 就这样反反複複纠结犹豫,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个别扭的人。 ——既想要黎骥程手里的资源和他无尽的寵爱,又想要绝对的自由和无条件的尊重。 既想对得起他,又不想委屈了自己。 明明答应了他要好好磨合,却生出了不合则散的念头。 杂亂的思绪在她最脆弱的关头侵染着她的大脑。 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做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她将家里排布凌亂的小物件一件件摆放整齐。 看到不顺眼的东西,要么扔进垃圾桶,要么塞进抽屉里。 掸了灰尘,拖了地,最后百无聊赖地擦起了蒙满雾气的窗玻璃。 擦完窗户以后她就顺势坐在了飘窗上,望着小区里空旷的羊肠小道,等着某一瞬间,黎骥程的车突然出现。 以往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专注地等待,觉得时间没有得到充分利用,总是在一心二用。 而此刻,她一心一意地等待着黎骥程的到来,让他完整地占据了自己的心。 现在回想起来,饶是黎骥程再忙,等她的时候也永远都是专心致志地等她,不会见缝插针地查阅资料,也不会被短信邮件缠得无法在等到她的第一时间理会她。 只是她年少娇气,把这当作理所应当,还时常嫌他总是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免不了唠叨,于是便不耐烦地怂恿他多关注她以外的事情。 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把他的关注当成负担和拖累,直到黎骥程将重心投放到事业上,她又开始主动出击,要他对她动真情。 他今夜为了她快马加鞭往回赶,足以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说明他已然动了心。 她却想要把她推开。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她真是糟糕透了。 黎骥程到得比他之间自己预计的要早一点,明珠在看到亮着近光灯的黑色车辆缓缓驶到樓下时,就有了强烈的预感,感到来的人是黎骥程。 果然下一秒他就给她打来了电话:“我到楼下了宝貝,给我开一下门。” 明珠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早早给黎骥程打开了门,就抱膝缩在了沙发上,没有在门口迎接他。 第76章 这间出租屋也就六十几平米,麻雀虽小,五内俱全,只够她一个人住,门一推开就能看到她的人。 黎骥程一进来就看见她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乌发乱蓬蓬的披散着,面容憔悴,不由放轻了关门的动作。 见她没有给自己准备拖鞋,他索性脫了皮鞋,直接穿着袜子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刚准备伸手揽她,就听她抗拒地拒绝:“别抱我,我把局面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不配得到拥抱。” 黎骥程宠溺地笑着说:“不就是输了一局吗?再赢回来就好了。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不是因为这个。”明珠抬头愧疚地望了他一眼,小声说,“我想分手。” 黎骥程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肃声问:“你说什么?” 明珠打了个激灵,却仍旧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分手。” 然后飞快打了个补丁,“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还不确定。我现在脑子很乱,你不要跟我说话,让我自己安静地呆一会,不然我会想分手。” 黎骥程深吸一口气 ,说:“我可以不说话,但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好,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继续胡思乱想。” 明珠垂着头说:“我睡不着。” 黎骥程不容置喙地说:“睡不着就把你拿回来的工具翻出来,看哪样能让你睡着。” 明珠呼吸一滞,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脉压製,不吭声了。 她慢吞吞地走进卧室,上床以后回头看了一眼,黎骥程竟然跟了进来,还帮她打开了灯。 她不禁腼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我要脫衣服……我喜欢裸睡……” 黎骥程背过身去,沉稳道:“盖好被子跟我说。” 明珠“嗯”了一声,羞赧地一件件脱掉自己身上的家居服。 脱掉最后一件内衣后,她难为情地内衣藏进了被子里,自己也顺势钻进去,瓮声瓮气地说:“我盖好了。你要一起躺上来吗?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也很累吧。” 黎骥程淡淡道:“我等会在外面的沙发上躺两个小时就好,你不用管,从现在开始闭上眼睛,不要说话。” 明珠依言照做,但也只是老实了片刻,不一会儿忍不住睁开眼,偏头望着守在一旁的他说:“你还是说点什么吧……” 她是不胡思乱想了,但净在想他是不是正盯着自己。 这样她更睡不着了。 黎骥程上前两步,在她的床沿坐下。 明珠立刻感觉床一沉,骤然向下凹陷。 黎骥程沉而缓地开口:“那你就闭上眼听我说,眼睛不要再睁开了。” 明珠小心翼翼地均匀呼吸着,也没有力气再跟他顶嘴了。 黎骥程醇厚的嗓音从她的左上方传来,随之席卷而来的还有他的体温和气息。 她被圈进了他制造的绝对领域里,一如既往地从他那里汲取了被保护的安全感和惯性依赖所带来的满足。 “我相信你今天提分手,不是在跟我无理取闹,而是有一二三四五条理由,充分到你当面跟我谈也不心虚。不用猜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受到了闲言碎语的影響,在意着别人的看法,也一定有我之前没提到的内因存在,大概是关于我们关系的下一阶段。” 明珠心下一跳,没想到他会猜得这么准。 黎骥程接着客观分析:“外界的影響只要是人都难以抵抗,所以你会为此感到烦心并不是特例。但我觉得这并不能作为分手的理由。它给你造成的影响或者说创伤是深远而持久的,不会因为我们的分开而改变,反而会就此成为你的一道心结。如果你不能发自内心地感到自信,仅仅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那么你永远都无法跳出这个怪圈,这道心结也就无法解开,日后你想起时还是会反复横跳。” “怎么解决?这和行军打仗吃了败仗,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打一场胜仗,什么烦恼都没了。” “年轻的士兵渴望功勋,就是会把儿女情长放到一边,把八十岁的老母和几岁的子女交给妻子照顾,以求专心建功立业。你可以对照着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心理。” “但实际上个人目标和家庭责任是不能分开的。你要是有这种想法,证明你还没有具备组建家庭的心智,我也不会在你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逼迫你承担这部分责任。” “晚婚晚育、优生优育、不婚不育,是当前时代下各种社会因素共同作用的产物。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无法抵抗时代的洪流。那么顺应时代潮流就是一个大趋势,身在其中也不算是异类,主要还是我们自己开心就好。” “如果在听完这些之后,你还是想分手,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好聚好散,日后还是能相见。” “你要是不想分手,还把分手挂在嘴边,任由你的情绪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跟我闹别扭、提条件,我会当你是好好的日子过得不耐烦,想挨揍了。那你就得把屁股乖乖撅起来,把你藏的那些宝貝都试一遍了。” 明珠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的威胁吓清醒,夹紧了腿。 黎骥程笑着在她藏在被子下的屁股上拍了拍,柔声警告:“今天是你第一次提分手,也是大年初一、新年的头一天,我不给你记账。但你也知道我记性好,要是今后和某些错误叠在一起,数罪并罚,我是一定会静静等你哭完,再把你的小屁股打成八瓣的。” 这下明珠什么矫情的心思都没了,用被子蒙住脑袋大声说:“谁说要分手了,脑子生锈了才分,反正我不分。” “别捂着,该喘不过气了。”黎骥程说着伸手扒开她的被子,掰过她粉雕玉琢的脸颊,用腰腹力量撑着上肢,倾身,避开她哭肿的眼睛,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新的一年,祝我的宝贝依然心想事成,平安无恙,快乐无忧。” 第67章 把柄。 一觉醒来,明珠又恢复了精神和体力。 微弱的光透过紧闭的窗帘漏进室內,讓她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她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挡住自己赤/裸而丰满的胸,环顾了一下四周。 和往日并无不同。 要不是腿邊昨晚被她塞进被子里忘拿出来的內衣硌到了她,她还以为昨天晚上黎骥程漏夜来找她是她梦里发生的事。 黎骥程呢? 她手忙腳乱穿上衣服,彻底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跑出卧室,一下就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了洗拖把的声响。 潮湿的拖布和握把在人为的大力捣弄下发出黏腻又果断的“噗叽”声。 明珠一邊朝声音发出的来源走,一邊查看四周的变化。 昨晚她自己收拾了半天,自认为把卫生打扫得很幹净。结果这会儿突然感觉自己清理的也没有多到位。 家里的空间乍一眼看上去宽敞了许多,连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都充足了不少。 那些她搬不动的家具和电器的位置明显被挪动过,使得家中陈设的布局更加合理了。 高矮错落、大小不一的收纳箱也像台阶一样,被规整地摞了起来。 她随手乱放的钥匙串和遥控器也被装进了她自己買的匣子里。 七八个垃圾袋被堆放在墙邊,她掀开袋口看了一眼,是冰箱里过期了的速冻储备粮。 上面附着的冰块已然化成了水,却被黎骥程额外用保鲜袋提前兜住,没有渗到地板上。 黎骥程做事向来比她细心周到。 不止是在工作上,生活上也是这样。 此刻他脱下了西装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后背上健硕的肌腱在衣料下形成夸張又醒目的隆起,心平气和地幹活时,背肌运动得十分和缓。 明珠却在看见他硬朗背影的瞬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撸袖子和扯领带的场景,以及讓人呼吸骤停的动态画面。 她想:和他做起那事一定很带劲。 但他们都还没有尝试过,遑论结婚生子? 昨晚她怎么会遥想到那么远的将来,还跟他提分手…… 建立关系时他说得很含蓄,她说要分开时却说得那么直白……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昨晚表现糟糕,心里充满了忐忑,迈步的动作也变得轻手轻腳。 可黎骥程早在她翻垃圾袋时就听到了她触出的动静,等她站到他身后时,他反倒倏然回过头来问她:“睡好了吗?” 明珠小声说:“睡得挺好。” 她说完担心起黎骥程跟她算昨晚乱发脾气的账,正想着要找件事来岔开话题,就听黎骥程云淡风轻地揭过了昨晚的事:“睡得好就好。我買了两張迪士尼的票,你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发。” 明珠一怔:“这时候去玩?” 黎骥程将沥干水的拖把立在一旁,反问她:“这时候怎么了,上次不是想去游乐场没有玩成?过年迪士尼园区里有很多平时没有的春节活动,这时候去玩正好。” 明珠迟疑道:“这时候不是正在风口浪尖上,我们不是应该避嫌吗……” 第77章 “郝佑临不是替我们公开了?我们现在没必要再避嫌了 ,避嫌还不如驱邪。一会一起把春联貼上,我看你还买了窗花,也貼好了再出去。”黎骥程心情愉悦地揶揄,打开盥洗池上方的水龙头,洗了洗两只骨节分明的手。 明珠睁着水灵灵的双眼茫然地盯着他看。 黎骥程闲适地将手上的水甩进盥洗池里,回过头笑吟吟地用湿淋淋的手捏了一把她白皙红润的脸颊:“怎么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珠急切地用手背抹掉粘在脸上的水珠,对他摇头晃腦:“他手里不是还有我们那天的视频?现在他先发制人,不讓你辞职,还要当着你的面升职,向你炫耀他的胜利果实,我们现在超级被动,什么都做不了。”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发愁气成那样。 黎骥程眉梢微扬,气定神闲地说道:“要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会把你一个人安心留在上海吗?你要知道一張棋盘上不止一颗子,你只看见郝佑临,这局棋当然下不下去。” 明珠仰着腦袋眼巴巴地望着他,愿闻其详。 黎骥程见她不把正事捋顺没有心情出去玩的,便拍了拍她的肩头,将她揽到客厅,一边和她贴窗花,一边和她慢慢说。 他拿起一片花鸟图案的窗花在窗前比划。 当她抻着脑袋准备听他讲原因的时候,他只是淡定地问她:“贴这行不行?” 明珠急着听答案,忙不迭说:“行行行,贴哪都行。” 黎骥程见她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笑了,也不再和她兜圈子,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拿到明盛集团的股份?” 明珠点头说“嗯”。 黎骥程说:“你不希望明盛太强,太强你收购不了股份。也不希望明盛太弱,太弱你要了股份也无用。偏偏你的那些堂兄弟们跟你想的一样,就成了你目前最大的阻力。你现在委派张源睿为你做事,他却有太多自己的想法,已经不再能为你所用,所以你不能再躲藏在他背后,要自己亲自出面了。” 明珠疑惑地问:“之前不是说我不能以身入局?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却突然可以上桌了?” 黎骥程就条分缕析讲给她听:“能不能上桌取决于能不能坐在主位上。能的话就不叫做以身入局,叫做入幕之宾。你要是单纯以你现在在寶嘉的身份,肯定依然不行,但你要是明家持股的继承人,就有相应的资格。张源睿已经为你拿到了董申浩手里的股份,你现在已经拿到了入场券,可以光明正大的笼络人心。寶嘉的职位身份则是你实力的证明,和你的继承人身份相辅相成,不能沾染上丝毫的污点,这就是这场风波为你带来的影响,你必然受其困扰。” 明珠狠狠认同:“我们的这件事已经传到整个行业了,连alice都知道了,明家的那些人肯定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不是我想以我明家人的身份出场,而是这层身份根本瞒不住了。” 黎骥程就说:“明盛那边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寶嘉这边的人呢?” “什么意思?”明珠下意识问完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要让寶嘉的人都知道我是明家人?” 黎骥程笑:“还有什么必要瞒着呢?你不妨想想看,当你的这层身份公布后,所有人是不是都会脑补这样一个故事。对家的千金卧薪尝胆,从一个小职员做起,一步步打入集团核心。究竟居心何在?你卷入舆论风波后仍然按兵不动,这种忍辱负重的精神,是否也值得人惊叹?假使我放你进公司是和你有不正当的关系,那郝佑临呢?你入职时他没发现你的身份,现在公开为你发声,到底是失察,还是为你打掩护?不论是哪一种,他都别想解释清楚。董事会是不会放任一个充满嫌疑的人当副总的,他的美梦会毁在他的得意忘形上,这是他享受他本不该享受的拥戴的后果。” 明珠心说妙啊! 黎骥程又将话题扯回来:“现在可能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我们彼此的劣迹,或者说我们互为彼此的软肋。但你心里要清楚,我是你的后盾。我不辞职,在宝嘉总归是有一席之地,你大可以放心大胆地跟宝嘉的人事交涉,借前段时间的风波,要他们还你清白,否则就以造谣起诉他们。闹过这一通后,你不仅能夺回自己的声誉,他们想要辞退你时也会考虑在业内的影响,我是否在位就对你的就职不重要了,只不过这会断绝了你升职的可能。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你只需要握着这样一张底牌,带着明家人的身份去和明盛的人交锋。” 明珠忧心忡忡地为他考虑:“你一直像这样两头操心不会累吗?香港那边的业务已经够让你头疼了,要是你升任副总,真的吃得消吗?” 黎骥程笑意融融地感谢道:“谢谢宝贝关心,我顾得过来,你也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郝佑临是尘埃落定前就盲目自信,生生把自己把副总的位置拱手让人了。他会让贤给卓琳的。这种情况下,没人比她更适合接手。她知性,理智,又遵从董事会那帮老人的安排,当前形勢下是接手的不二之选。” 明珠听了通体舒畅,只是尚有一事不明:“你之前说你手里攥着郝佑临的把柄,是什么把柄?莫非就是这个?” 黎骥程默了默,如实说道:“做财务的原本进去的就多。他不光是会做阴阳账本,还总是把公司的公款转到自己的私人账户上。他这个人素来会收买人心,拉人下水也悄无声息,没人对他设防。他不暴露野心,别人也就当人之常情,不树敌就没人举报。我自然也不屑于背后捅刀。” 明珠娇嗔道:“他这人怎么这样,这是犯法啊。他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吗?要是知道的话怎么还敢这么猖狂?” 黎骥程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猖狂,可惜从郝佑临嘴里听不到一句真心话,这会儿跟她把烦心事说完,郁结在心中的气闷一散,堵着的心也畅快了。 他将窗户端端正正按在窗玻璃上,和颜悦色地笑着对她说:“好了宝贝,现在可以放心玩了吧?” 明珠捞起桌上的胶带用虎牙硌断,将咬下来的一小截贴在指尖递给他,笑靥如花地应:“嗯!” 对比一下他们手中握有的牌和郝佑临手中底牌的数量与重量,郝佑临能赢才是奇迹。 他的最终归宿就是被法律制裁。 ——变本加厉将他们的视频录像上传到公司内网,就是传播色/情加侵犯隐私。想要跟他们斗到底,结局会和明升康一样,因为职务犯罪进局子。 她的身份一见光,明盛和宝嘉两边都会炸开锅。 她再也不必躲躲闪闪,畏畏缩缩,直接就可以站在明处摆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先礼后兵,开启强取豪夺模式。 出了任何事,黎骥程都可以带领他的家族成员为她兜底。 等她兵不血刃夺回家业,在明盛站稳脚跟,“宝嘉”这块垫脚石就没有用处了。 她没想到随着局势的变化,原本不能曝光的身份竟然在争斗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她与黎骥程的关系,她本以为这是致命的弱点,没想到却是一道封印。 封印解除前,黎骥程还能坐在席上和那些人虚与委蛇,谈笑风生。 封印解除后,他就明目张胆地掀桌了。 第68章 我想吃鸡粥和烧卖。 过年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刻。 可对于明珠这样的孤儿和黎骥程这样的独狼来说,就只是普天同庆的假期罢了。 在 这几天假期里过二人世界,其他的人和事通通不必搭理,每分每秒都是彼此的。 自从明珠的钱全部用来给新車返厂喷漆,现在是近乎身无分文的状态。 她跟黎骥程撒娇:“我钱都花在给車換皮肤上了,你再不回来我过年这几天就得上街讨饭了。你要有做提款机的觉悟哦,毕竟在迪士尼门票才是最便宜的,你可不能把我押在那里抵债。” 黎骥程听出她玩笑的口气,眼里压根没有钱的概念,只关心她前阵子是怎么回事:“車怎么了?” 明珠欲言又止。 因为一言难尽。 保险公司不承認这种意外情况在他们的报损范围内,她跟对方扯了半天皮,未果,只好自認倒霉。 她虽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但也没有多少坏心肠。 卖给她車险的是个行業新人,他们经理说赔付可以,叫他自掏腰包。 那个划她车的女人也没了工作,已经够惨了,要是再被行政拘留,外加支付这么大一笔费用,整个人生就彻底毁了。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得这样辛苦是因为她狠不下心,纯属活该。 可她同样认为,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或许正是因为她在以往的经历里积了天大的德,才会在她惨淡的人生里遇见黎骥程这样光风霁月的一号人。 第78章 他就是上天派来弥补她遭逢的苦难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像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 她其实很想对他哭诉:我的车被极端的人给我划了。我跟她无冤无仇,她却把骂我的话刻我车上,弄得我开都没法开出去,是叫拖车来把车拖走的,还好我大度不跟她计较。 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这样反而显得自己很小气,不想将晦气的事说给他听,平白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心情。 长大的头一个标志就是不说没有目的的话、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她既不需要黎骥程替她讨回公道,也不希望自己因为处理不当被黎骥程教育,没有必要真的做到和他无话不谈。 于是她只是娇嗔地笑着回:“没事就不能给车換皮肤了嗎?我想就换咯。” 黎骥程没再说什么,转而问:“待会晚上是送你回来,还是去我那里?” 男人说这种话,和“请不请我去你家喝杯水”是一个意思。 黎骥程终究也是男人。 明珠想了想,羞怯地说:“去你那里。” 说完她舔了舔唇。 黎骥程看着她这副像极了小狐狸的狡黠样,会心一笑:“把你的工具和玩具都带上,怎么拿走的怎么给我还回来。” 他话音刚落,她就一溜烟跑走了,还借着他刚拖过的光滑地板玩了一把漂移,然后抱着那个原封未动的大箱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都在这里了。” 箱子略有点沉,黎骥程接过来掂了掂,就决定替她抱了。 也不知道她抱走的时候究竟使了多大的蛮劲。 热爱果然能激发人的潜力。 想到她之前提过的乌龙,他不动声色地将露在箱子外的工具尖端一一塞了回去,用大手将箱子上的几个洞捂严实了。 明珠穿了漂亮衣服,画了漂亮妆,走起路来直扭腰。 黎骥程叫她好好走路别摔跤。 她说黎骥程不解风情,硬要黎骥程夸她漂亮。 黎骥程等電梯时依言夸她:“宝贝你真是漂亮得像仙女一样。” 明珠不乐意,摁了下行键后扭头冲他说:“你應该说我漂亮的像妖精一样。” 黎骥程不解地挑眉:“妖精?” 明珠叉着腰,一副打算给他上课的模样,中气十足地大声说:“因为妖精会勾人。” “叮咚——” 提示音响起的同时,電梯门就这么水灵灵地打开了。 一群文质彬彬、客气有礼的男女老少站在電梯里,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明珠登时感到了社死的绝望,悄然躲到了他的身后,低头寻找地缝。 黎骥程觉得她这副样子可爱极了,要不是手里还抱着箱子,肯定想伸手揉她的腦袋。 他镇定自若地问电梯里的人:“是上行还是下行?” 电梯里的某个年轻男人率先反應过来,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说:“我们要上去。” 黎骥程从容地说:“好的,我们要下去。” 等电梯门合上了片刻,开始向上运行,他才将箱子的一角磕在下行键上重新按亮按钮,顺便含着笑意对身旁的人说:“话不能乱说吧?” 明珠懊恼地“嗯”了一声,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后,她望见里面没人,才从鸵鸟状态切换为直立行走的模式进了电梯,一直到电梯降到一楼,脸都依然涨得通红。 有色心,没色胆。 口无遮拦,却害怕在人前丢脸。 用没羞没臊来形容她不尽然。 黎骥程穿的是西裝和皮鞋。 今天确定是要在偌大的园区里暴走的。 明珠机灵地反客为主,幸灾乐祸地奚落道:“黎总,风度可不是靠硬撑就能维系住的,真要穿正裝和我一起出门嗎?” 黎骥程淡淡觑她一眼:“我不像你,锻炼还讲条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保持身材全靠饿瘦。我每天都去健身房,后备箱里常年备着运动套装,等会下去就换上。” 明珠:“……” 她真是何必自取其辱。 回回嘲笑他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上海迪士尼乐园是2016年开業的。 那时黎骥程虽然还没出国,但也差不多快了,在忙着办各种手续,到头来也没有带她去。 只不过她在浙江上大学时离上海很近,倒是自己和大学室友来过几次。 反正当时就挺流行青春没有售价之类的说辞,她听了没亏待自己。 即便挣的是血汗钱,也舍得花。 在玩的方面毫不吝啬,看演唱会、逛庙会、泡酒吧。 她对迪士尼乐园比第一次来的黎骥程熟得多。 可也还是要依靠互联网姐妹。 她是一个逢出门必须做攻略的人,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宁可不出发。 黎骥程开车,她就坐在副驾上搜过来人的经验,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头晕眼花。 黎骥程看出她的不适,出言提醒道:“别在车上看手机,等会晕车吐出来就老实了。也别太依赖前人的经验,怎么能让自己开心就怎么玩,学不明白还玩不明白吗?” 明珠顶嘴最积极:“我早上又没有吃东西,没有东西可以吐。” “想吃什么?我们先去吃个早餐。” 黎骥程每次阻止她做什么,不会一味不让她做,而是会给出其他選项让她選择,占据掉她做这件事的时间和心神。 “小笼包?阳春面?葱油饼?双档?还是馄饨?” 明珠就喜欢他给的选项里没有的,腦筋倒是转得快,格外灵光,比新脑子还好用,尤其是在吃的方面。 “我想吃鸡粥和烧卖。” 烧卖难消化,但粥好消化。 黎骥程听了觉得行得通,便答应:“好。” 春节期间是非常时期,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关门回家过年了,门脸房大门紧闭,偶尔有几家开门的皆人满为患,总体来看十分冷清。 按理来说,黎骥程刚回国没多久,又嫌外面的食物不干净,平时的早餐都是自己在家做,是不会知道犄角旮旯里的早餐店的。 可明珠低估了他那些人脉的能耐,硬生生给她找到了一家春节期间还营业的老字号早餐店,招牌就是鲜美浓郁的鸡粥。 明珠是真的在粥里吃到了好多块鸡肉,对老板娘的手艺赞不绝口。 只是她对美食飽含敬畏,却向来不贪嘴。 吃到七分飽就放下了餐具。 黎骥程默契地和她同时停止进食,问她吃饱了没有。 明珠从不在这种小事上和他抬杠,当即点点头说吃饱了。 黎骥程起身,指了指她身旁随身携带的包,未卜先知:“随身物品带好。” 明珠正欲站起来就走,听到他的话灰溜溜地弯腰拎起了包,装作原本就打算带着包走的样子,昂首挺胸,阔步前进,一 脚踢到了路边的墩子上。 她立刻先发制人:“干嘛要在这里立墩子,对盲人多不友好啊。” 然后借着大义引申到自己身上,对设计者表示谴责,“别说盲人了,就连我们这种长了眼睛的正常人都可能看不见,设计得太不合理了。” 黎骥程看出了她推诿的心思,却破天荒的觉得她说的分外有理,赞成道:“行,下次我去市政办事的时候跟有关部门的负责人说一声,建议他们朝更好的方向改进。” 明珠:“?” 她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提,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他真要是这么干了,基层的打工仔非在背后骂死她不可。 她可不想当凭一己之力搅弄风云的反派。 慌张之下,她挽住了黎骥程的胳膊抱紧。 这下心率过高的可不止她一个人了。 第69章 don'tpushy…… 黎骥程是开大g回来的。 这車的底盘比他过去讓她搭乘的轿車和她自己的轿跑高,她上車的时候没跨上去,被车沿绊了一跤,无意中抬起小腿踢到了身后的黎骥程,在他的白色运动褲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这是他刚换上的褲子,要穿着这条裤子陪她在遊乐场逛一天。 他又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她以为黎骥程会责怪她不当心,没想到黎骥程只是温和地问她磕疼了没有。 她一边摇头,一边想:是啊,她为什么会觉得黎骥程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责备她?他向来是波澜不惊的。 忽然间,她回想起学生时代总是能听到同龄人感叹:碰到这么好笑的情况,大佬们是怎么做到憋住不笑的? 同理还有掩饰别的情绪,比如尴尬和惊吓。 如果当时黎骥程在她身边,她肯定会忍不住去采访他一下,或者假装不经意,在闲聊的时候问他。 可现在,她已经不会事事向他请教了。 起码问前会想一想,不问的话她能不能自己找到答案,问了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这个问題问得没有水平,亦或是这个问題倘若他能回答,答案是否是完全真实的,有无顾及她的颜面、体现他的谦逊。 第79章 因为黎骥程从不借着指点她吹嘘自己,饶是在她面前,他说话也很讲究分寸。 这个问题的答案明眼人都知道。 要是一个人长期处于各方人士的密切关注中,十目所视,十指所指,还有n台设备的摄像头无死角地监控,那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必然是时刻绷紧的。 当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无心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保持情绪稳定才是条件反射。 她做事毛手毛脚,无非是因为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过高位上,不在乎自己的过失会造成的細微影响。 等她也和黎骥程一样备受瞩目,保准自己的每一句台词在说出前,都在心中打千万遍腹稿,谨慎行事也会成为常态。 刚才黎骥程提到了市政。 她也希望自己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大场合,参与到上海的经济建设中。 那么那些小女生无伤大雅的短板就得像刮骨疗毒一样从她的身上剥离,只有这样她才能褪下青涩稚嫩。 上次在巩思雨朋友开的餐厅见到了那么多知性优雅又有魄力的姐姐们。 每一位的言谈举止都在撩拨着她的野心。 从前她会觉得自己是娇气包吃不了那种苦。 可近期的种种无妄之灾都在告诉她,她要是没法做到临危不乱,就会被张源睿之流牵着鼻子走。 她不能总等着黎骥程来救场,回回讓他安抚她的情绪。 现在工具就在这辆大g的后备箱里,明盛集团在不久的将来也终会成为囊中之物。 她要是在得权后,能和黎骥程在事业上势均力敌,有来有往地在某些话题上聊得火热,给彼此创造出价值,这些东西用在她身上时就是情侣之间的情趣。 她要是在得权后,能力配不上野心,还是像过去一样时不时犯浑,黎骥程会不会借着她的癖好隔三岔五考查她的长进,敦促她上进,一点也不难猜。 他的钱不好花,学費也特别贵。 她只想要坐享其成拿他的资源和人脉,他却一心想要她和他平起平坐,越来越不愿意惯着她的惰性。 一想到这个,她背负的压力就陡然增加了。 既然只有在做情侣的时候他们才是平等的,她又怎么能不珍惜? 一进迪士尼乐园,她就让黎骥程给她买了一顶带兔子耳朵的帽子。 在售货员收银时,她凑到他耳边小声用气音说:“你的胸肌会动,我的耳朵也会。” 黎骥程避着人在她臀上捏了一把,咬着牙含糊地说:“不是叫你在外面别乱说话?” 明珠简直肆无忌惮,不以为意地说:“说一下怎么了,说一下又不会怀孕。” 黎骥程说:“不在乎是嗎?” 明珠变本加厉地踮起脚,用牙齿咬住他的耳垂轻轻扯了扯,更加暧/昧地说:“晚上我会跑,但是你别管,只管把我抓回来好好修理。我跑就是为了让你抓的。youknow?daddy?” 黎骥程表面上依然沉稳,伸出的手一点没抖,稳稳接过了售货员递来的小票,淡定地揣进了兜里,可耳根已经因为她三言两語的挑逗红透了。 明珠仗着周围人多,用他说过的话约束他:“大年初一头一天,动手动脚不吉利,但是可以动腰。腰好才是真的好,你说是吧?” 黎骥程笑得如沐春风,望着她扑闪的大眼睛说:“气死我是能继承我的遗产嗎?” 明珠真诚地眨眨眼:“我只是想让你弄死我而已,气死了还能吗?” 只要他对她稍加放纵,或是在人前拿她没辙,她就会变得格外嚣张。 黎骥程顿时又想到了上回她在餐桌上顺着客户开黄腔的场面,春风般的笑容出现了裂痕,压低了嗓音用周围小朋友听不懂的英文警告道:“don'tpushyourluck,littlegirl,oryou'lldietonight.” 明珠十指交握抵在颚下,故作娇柔地示弱道:“i’msorry,sir.pleasepunishmeseverely,andiwilldefinitelybeveryobedienttonight.” 黎骥程字正腔圆地说:“you’dbetterputyourmoneywhereyourmouthis.” 明珠拍拍胸脯:“noproblem.” 就在这时,几个外国友人并排从他们身旁经过,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得前仰后合,都走出五米远了,还在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回头望他们。 明珠服了。 看来英語也不保险。 她掰着指头跟黎骥程说:“我还会五国語言,俄语、法语、德语、日语、韩语……” 黎骥程哂笑:“你就是用阿拉伯语说这些,也得知道害臊。” 明珠心有戚戚地点点头,终于肯消停了。 “疯狂动物城”區域的“热力追踪”是她最喜欢的项目,当初電影上映的时候她就超嗑兔子和狐狸的cp,每次来都会当作打卡的首站。 代 步车进入“工厂”里以后就能看到动物城在现实里复现的画面了。 喷薄而出的雾气如梦似幻,频频闪烁的红色灯光烘托了阴暗诡谲的氛围。 可惜这次的体验被同车的男大学生打破了。 对方在网上搜到了第一视角的视频,每到两个场景之间的过渡阶段就跟同伴剧透。 “这个盘腿坐的大象好搞笑,看一次笑一次,后面那个河马也好笑。” “要下坠了!这个失重感超刺激!” “闪電要来了,这树懒开车超快!” “我靠,这个隧道转得我好晕。” 就在明珠忍无可忍时,黎骥程当了她的嘴替,心平气和地跟那个男大学生说:“同学,能不能小点声?这里和电影院是一样的。” 那个聒噪的男大学生被他提醒后顿时一声不吭了。 明珠眼巴巴望着黎骥程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觉得自己又爱上了有他参与的一个瞬间。 上午她和黎骥程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队才玩到“加勒比海盗”,赶在凡迭戈剧院上午场表演开始前,观看了《风暴来临——杰克船长之惊天特技大冒险》。 尽管在园區里走了两万多步,体力告罄,明珠在看完了表演以后依旧觉得自己能行,跟黎骥程说下次攀岩叫上她。 黎骥程深深看了她的細胳膊细腿一眼:“你确定?” 明珠学大力水手弯起胳膊肘秀肌肉:“yes,i'mstrong.” 黎骥程笑:“好。” 园区里有许多可以兑换的布偶周边的付費项目。 遊戏规则和投机取巧的玩法明珠烂熟于心,摆在眼前的难题是:所有的可爱玩偶都是甜蜜的负担,小票上也都写了兑换时限,不能等快出园区时再一并领取,必须要带着体积庞大的玩偶开始漫漫长征。 黎骥程用他顶级富豪抓大放小的思维给她出主意:“我们今天就只玩游戏,不领奖励。” 明珠哼哼唧唧不同意:“那怎么可以,那些都是战利品,不带回家就没有意义了。” 黎骥程想了想,打电话叫人来送折叠拖车运玩偶,自己则带着她在园区里买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实则除了拍照发朋友圈没别的用处的餐品。 明珠拍完照以后尝了一口,耍心机跟他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吃一口。 黎骥程赢了她两个回合,看着她戴上了痛苦面具,后面的回合便局局都输,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胃。 他叹了口气,问她:“晚上要不要吃云南菜?我知道一家云南菜馆,菜品和服务都不错,今天也营业。” 身在大城市的打工人都太拼了。 不过对于消费者来说,真是很棒的好消息。 明珠连连点头。 黎骥程和煦地笑起来:“再喝点小酒?” 明珠闻言两眼放光,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可以吗?” 黎骥程斩钉截铁地说:“可以。” 第70章 真正的枷锁,他实在是舍不得…… 夜幕降临,在迪士尼城堡前看完烟花秀后,明珠又求黎骥程带她去陆家嘴站的出站口拍“赛博照”。 今天她换各种姿势让黎骥程给她拍了无数照片。 没一千张,也有几百张。 为了拍照,那些要排队的项目里她只坐了创极速光轮和抱抱龙冲天赛车,其他时间都在凹造型。 她会摆的姿势五花八门,都是在网上跟博主学的。 指天,翘腿,遮头,挡脸,比心…… 全面替代剪刀手。 黎骥程给她当无偿摄影師,反被她呼来喝去一整天。 他耐性极好。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末了,她嘴甜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他便甘之如饴地由着她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 明珠今天收获颇丰,小游戏玩到手软,全部都是一发入魂,领娃娃领得比在破烂堆里捡垃圾还容易,最终满载而归。 所以说成年人玩小朋友们的游戏,就和满级大佬闯新手村一样简单,自然会产生胸有成竹带来的愉悦感。 艰难的上坡路走多了,偶尔得朝下望望,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第80章 不然总觉得日子不是人过的。 娃娃被黎骥程叫来的帮手先行带走了,他则带着一蹦一跳、就是不好好走路的明珠去了预约的云南菜館。 明珠进门就发现这家菜館春节期间只对他们营业。 菜馆的位置比上次她去的那家新店还隐蔽。 好像就是因为位置隐蔽,才适合接待贵客。 其他有营业的店,生意比平时还要火爆。方圆十里内有名的餐厅都被订满了,不托人排队就直接去,排到打烊都不见得有座位。 在这个内卷的时代,誰辛苦誰就有饭吃,稍微动点歪脑筋,搞出点特殊的名堂,马上就能被同行黑成筛子,主打一个谁也别想好。 而这家店可谓是遗世独立,没有上任何主流榜单,也没有自来水推荐,不知是靠什么宣传。 可能是靠口碑和达官显贵的鼎力支持吧。 服务员直接拿了两份菜单来,给明珠和黎骥程一人一份,用不着他们谦让来谦让去。 过去是默认男女出门男士负责掏腰包,女士负责点菜。后来女人们不幹,说不接受小恩小惠,要掌就掌大权。再后来男人们也不幹,问凭什么女人不掏钱只享受,想把小恩小惠也收回来。 眼下热战正酣。 不知是现在的商家都学精明了,还是这家店的老板格外有远见,两邊都不得罪。 她和黎骥程从善如流,各自点各自喜欢的菜肴。 账单自然是由黎骥程支付。 不管她自己挣没挣到钱,她跟黎骥程在一起的时候向来不用出一分钱。 云南菜不比川菜、湘菜、粤菜出名,明珠长这么大还没尝试过,以为就是各种菌子的大杂烩,没想到出餐的摆盘都异常精致,非但有名贵珍稀的黑松露和松茸做食材,还有一些菜品是上桌后由厨師用火枪当场烘烤的,视觉效果也尤为震撼。 就他们两个人用餐,黎骥程叫她不用拘于礼节,正合明珠的心意。 上一道,她就尝一道。 还不等黎骥程伸筷子,替她夹进碗里,她就飞快开动了。 每道菜她都在浅尝后,虚掩着正在咀嚼的唇略做点评。 “这个是猪肝吗?好吃诶。膨胀以后质地竟然变成了酥脆的口感,炸得像紧实的豆干,嚼到最后才会有一点点属于肝脏的腥气,但是不会熏到难以接受,反而很鮮香。我感觉还吃到了薄荷叶清新的味道,刚好冲淡了猪肝的腥气,蛮爽口的嘞。” “这就是汽锅鸡吗?竹荪的鮮和鸡湯的鲜不是一种鲜,融合得恰到好处。咸淡也很合适。就是鸡肉被湯煮过以后,肉质不嫩了,还是汤好喝。” “我还是第一次吃木棉花,又脆又韧,一下就测试出来我牙口不太好,我还是少吃点吧,嚼久了腮帮子像是要长肌肉了。” “这个烤鸭好香,就是太瘦了,我一个人都能吃一整只的感觉。鸭的品种是不是和我们常见的不一样?你看这个鸭翅膀好娇俏。” 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在自问自答,还没等黎骥程插上话,她就叽里咕噜一通自言自语,开启下一个话题了。 黎骥程没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约束她,她反倒倒打一耙,惆怅地娇嗔道:“你好冷漠,都不搭理人家一下的。人家好伤心,等会只有多喝两杯酒才能緩解内心的愁绪。” 目的不能更明显了。 就是待会想多喝两杯酒,提前做铺垫呢。 黎骥程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是想让我拦你,还是想让我依你?” 小女孩的心思特别难猜。 他管她,她嫌他管太宽。 他不管她,她觉得她不在意她,为了找那点存在感故意招惹他。 在外面,他几乎不主动教她什么来突显自己的眼界学识。 因为她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女孩,只要是她想学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学会。 通常只有在她无助的时候,他才会施以援手。 饶是他对她如此宽纵,也架不住她自己伸手找他要枷锁。 然而当他把枷锁套上她的手腕,她又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委屈。 这个度不是很好把握。 等他按照自己的心意给她立规矩的时候,她又格外安分,安分到 他能感受到她是喜欢被这样对待的。 她想要强迫,但是不要超出她接受范围的强迫。 她想要尊重,但是不要在心理预期以内的尊重。 她要的是带着尊重的强迫和出乎意料的轻度控製。 他还没有想好今晚要怎么和她共度良宵,她已经给自己安排上了。 他问她也就是走个流程,她的意愿已经体现在了她的行为当中。 他是明知故问。 果然,她闻言红着脸说:“你假装拦一下我,我喝的时候你不要管我,等我喝完你再跟我算账。” 黎骥程了然地笑起来。 明珠羞怯腼腆地说:“你别笑。” 黎骥程緩缓敛起笑意,对她说道:“自己要掌握好量,不要真的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不知道你喝醉了是否会发酒疯,但是酒后失态是一定的。喝醉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可都替你记着呢。” 明珠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脑筋却在飞快转动,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填饱肚子后,她急着转移阵地,问他接下来到哪里喝花酒去。 黎骥程抓住她信口胡诌的字眼:“花酒?” 说得她好像要去逛窑子似的。 搁古代,去青楼才叫做喝花酒。 明珠就是故意为之,被他问起,仿佛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笑着改口道:“喝五颜六色的漂亮酒。” 黎骥程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低声震慑:“之前我不在你身邊,你在电话里说那些混账话,隔着那么远距离我手伸不长,现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敢不老实?” 明珠当真肆无忌惮,当着他的面嚣张道:“当我不知道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你只不过没空跟我闹着玩。现在有空了,说明你准備好了充足的耐心,没有那么容易磨没,弄哭了还不是得你来哄。” 人要是太聪明了,就没法通过简单的方式控製了,所以没什么本事的上位都不愿意找这么清醒通透的下位,会经不住无奈妥协。 黎骥程不久前也被她气糊涂过一回,这回有了心理准備,就没那么容易让她逃脱了。 他此刻也不跟她打嘴仗或是提前预告。 反正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晚上回去她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黎骥程带她去的酒吧在东方明珠塔附近的高层建筑里,可以俯瞰整个江滩的夜景。 他请她喝的酒不是普通的鸡尾酒,是身上许多荣誉加身的金牌調酒師調出的顶级特調,不光是調酒的手法老道,调酒过程令人兴奋。 分了五层的酒水拍出来也非常惊艳。 是明珠期待的漂亮酒没错了。 还剩最后一道工序没做时,调酒师对拿着手机“咔咔”拍照的明珠建议道:“接下来您把手机调成视频吧,动态的会比较出片。” 调酒师的经验不容忽略,明珠马上照做,按下录制键后对调酒师示意道:“好了。” 调酒师接收到信号当即开始了表演,似变魔术一般引燃了酒杯周边的气体物质。 火树银花倏然出现,在杯身旁缭绕了一圈后,燃烧出了稍纵即逝的美丽。 和迪士尼的烟花一样好看。 明珠尖叫连连,随后双手合十,感谢黎骥程给她准备的惊喜:“我再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漂亮酒了!爱死你了!” 黎骥程扬起唇角,保持着翩翩风度和得体的微笑,假装漫不经心。 实际上他已经在后悔没有提前定制戒指了。 如果再安排得妥当一点,浪漫一点,他完全可以借机向她求婚。 可是她昨晚表现出的对于婚姻和生育的恐惧让他恢复了理智。 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哪怕她得权后会有展翅高飞的想法和能力,他也不能折断她的翅膀,阻止她翱翔。 他心里非常明白。 婚姻就是一项为了维护社会稳定而诞生的制度,和爱情沾不上一点边。 她正处在这样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说爱与不爱的年纪。 真正的枷锁,他实在是舍不得给如此年轻鲜活的她戴上。 第71章 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 明珠喝了点小酒不得了了,从室内出来就如扶风弱柳般倚在黎骥程怀里,往他硬朗炽热的胸膛上蹭。 在户外还遮遮掩掩,知道腼腆羞涩。 上了車,一发不可收拾,吐息火热地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薄唇。 一副铁了心要轻薄他的样子。 黎骥程面不改色地望着她风情万种的媚态,怀疑她喝的根本不是单纯的酒,怕是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捏住她那被莹润肌肤包裹的尖瘦下巴,讓她盈满水光的双眼对上他的视线:“借酒装疯?” 第81章 明珠摇头摆脱他的钳製,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那就是喝多了。”黎骥程故作严肃,“你喝前我提醒过你的,所以罪加一等。” 明珠娇嗔道:“你又给我下套。” 说着她放弃端正的坐姿,侧身歪过屁股,摁着坚实的肩膀,借力撑起上身,歪歪扭扭地跪在副驾的座椅上,本想从身高上压倒他,却不小心磕到了車顶板,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躲闪。 黎骥程即便是提前伸手去护了,也没能赶在她碰头前护住,只能轻柔地替她揉了揉被磕到的痛處,啼笑皆非:“老实点不行嗎?” 明珠来了气,将他整颗脑袋抱住,收进怀里,试图用自己丰腴的胸脯堵住他奚落他的嘴,讓他尝尝窒息的滋味。 可惜她报复性的行为只讓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软,他像是十分享受她送上门来的投喂,顺势将大掌掐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她完全不知死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你不是就喜歡我不老实?我要是老实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对我这样那样?你看你的嘴角都翘起来了,分明就很樂意。” 黎骥程佯装坐怀不乱,尽量语气如常地说:“你看错了。” 明珠非要他承认不可,扭头翻下驾驶座上的遮光板,探指欲推上面隐藏的镜子:“我把镜子掰下来给你照照,我没有骗你。” 镜子露出来,光就要从亮起的灯上洒进車内了。 黑暗才是旖/旎氛围的源泉,可不能被轻易截断。 黎骥程趁她不备衔住了她柔软莹亮的唇,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继而在她吃痛将唇张开缝隙时顺势侵入,省去了撬开齿关的步骤。 明珠陡然失去了呼吸的自由,大脑宕机一瞬,隨即炸开灿烂的烟花,为自己的得逞暗爽了一下。 她恣意享受着他在唇腔之间的探索和开垦,情窦被一场燎原的大火点燃,箍住他脖颈的纤长手臂情不自禁地收得更紧。 黎骥程被她勒得越是难受,越是无法停止对她的攫取,温柔的动作逐渐粗暴,让她领悟到了痛并快樂的真谛。 生理性的眼泪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流淌,眼中潋滟的秋波愈发荡漾。 黎骥程依靠攥紧的拳头夺回神智,扯过安全带将她绑起来,和他隔开,突如其来地抽離。 明珠咬牙。 怎么会有人能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恢复理智? 难道她的魅力只有这么一点,只够硬控他十秒嗎? 黎骥程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时, 口中还在低哑的喘息。 等喘匀了气他才冷静地对她说:“先回去。” 明珠舔着唇回味着刚才索到的初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几乎是一秒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比过往遭受捶楚时更刺激、更令她上瘾。 怪不得都说男歡女爱是人之常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只能靠癖好才能动情的异类,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未经人事而已。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就算是他们的相處模式发生了改變,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 只要他把当成一个正常的女人看,不管她能不能成就一番大业,都还有最后一道保障在? 大g在马路上风驰电掣,呼啸而过,月亮一直追隨着他们。 明珠仰头望着那月光,越看越朦胧。 酒意催动困意,睡着了就太可惜。 她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让自己清醒,只是车辆在行进过程中略微颠簸,她的额骨不停往窗户上撞。 黎骥程看着她这副被醉意滋扰、与困意交战、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心觉好笑。 以往弄巧成拙的事她也没少干,饶是被他看穿了把戏,她仍旧不知悔改,锲而不舍地欲盖弥彰。 只长心眼,全无城府。 过去她念书的时候心里就藏不住一点事,偶尔超常发揮,一定会忍不住招摇地跟他炫耀。 没过多久,成绩退步了怕被他说,在他问起两次的成绩时故意说忘记。 他也有对付她的法子,特地将她上次考的分数说低十分,她马上原形毕露,急切地纠正。 岁月固然可以锤炼人,可一个人的性情是改变不了的。 所谓的性情大變不过是针对特定事件的应激反应。一石激起千层浪后,湖面又会回归平静,依旧是原本的面貌。 那是骨子里的本质,只能伪装和掩饰。 她就是她。 他从来没有盼望过她在经历过命运的波折后,变成美其名曰“成熟”的另外一种模样。 他只是希望她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依旧拥有自立自强的资本。 他在的时候,她大可以全身心的依赖他,不受岁月的磋磨,远離悲伤和苦楚。 又有什么大事,是值得他动怒,狠下心来用那些工具惩处她的? 倘若她真的因为他不配合她玩耍而离开他,那么他们的感情也注定走不远。 黎骥程定了定心神,心中有了主意。 夜半,别墅周围又有人在禁燃区违规燃放烟花爆竹。 屡禁不止。 但是春节的气氛又在这里,谁也不管别家的闲事。 更何况能免费蹭别人花大价钱购置的定製烟花,何乐而不为? 车停进他家的院子,明珠坐在车上看了一会儿隔壁家小孩放的水母烟花,歪歪倒倒地从车上下来,硬说今天自己暴走了一天,走不动道了。 黎骥程拗不过她这个赖皮鬼,屈膝让她上背。 明珠笑嘻嘻的,刚准备蹦到他背上,突然想起什么,打开他的后备箱,从大纸箱里掏出一个样式奇特的拍子拿在手上,又取了落在后座的兔耳朵,这才回到他身后让他背。 黎骥程草草瞟了一眼,发现自己从没在家里见过这个工具,应该是她自己买的。 他早些年买的工具都是用来杀威的,光是放那不用都有十足的威慑力。 而她就喜欢收集那些花里胡哨的手工制品。 譬如酷似珠钗步摇的夹子,带小铃铛的粉色项圈,毛茸茸的发箍,注入了流动亮片的透明亚克力尺。 跟上学的时候攒文具一个样,什么好看买什么。 最后都是看着漂亮却不实用,难受到压根没法上身,只能摆在家里落灰。 等借着月色把明珠背回家后,黎骥程将她手中的拍子拿过来把玩了一阵,一眼就看到了拍子中央的玫瑰花纹,随后拿在手里揮了挥。 他抬眼问她:“想挨这个?” 拍子是檀木的质地,结实厚重,并不因为好看而降低威力。 估计设计者自己都没试用过,她买回来也没有机会用。 明珠面露酡红,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黎骥程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肌肉,随后收起拍落,“啪”地砸在自己的小臂上,印下一个粲然绽放的玫瑰花印。如同盖下了一个完整的红章。但,更像是标记,或者说烙印。 明珠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心想他是不是疯了,一个大男人手臂上出现一朵玫瑰花像什么样,尤其是他身边见面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老古董,看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这不是跟往手臂上贴假纹身和卡通贴纸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他没孩子,她不就得替他背这个锅了吗? 谁来给她做个证呐,真不是她干的。 她在内心哀叫一声,旋即想到今年的春节假期足足有七天。 真到他出去见人的时候,印子应该早消了吧。 黎骥程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在自己胳膊上做过疼痛测试后直言道:“你挨不了。” 明珠不信邪,非要一试:“不可能,我没有这么脆。你轻点打——” 黎骥程低笑一声:“你轻点叫。” 说着就把她捞过来,拦着她的腰,隔着她今天穿的真丝阔腿裤挥打下来。 明珠这一下挨得猝不及防,尖叫着捂住了遭到击打的臀,瞬间跳了起来。 她怎么能不听黎骥程的话呢? 他什么时候骗过她。 黎骥程笑着说:“这是不是就叫做,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明珠幽怨地望着他:“你肯定用力了。” 黎骥程说:“没有。” 明珠耍赖道:“我不管,你最近都不许健身了。” 黎骥程笑:“你自己不想锻炼拉上我?我没让你跟我一起,你倒是先管起我了。” 明珠眼珠骨碌一转,笑道:“我明天陪你一起运动。” 骑他身上,帮他负重。 也算是陪他一起运动吧? 黎骥程不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当即曲解了她的用意,神色难明地说:“今晚就能一起。” 明珠眼中立刻露出惊异的情绪。 黎骥程顿时察觉自己的失言,正欲用其他话题盖过,明珠的眼里却蓦然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她咬着唇,晃着身子说:“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 第82章 第72章 可惜世间只有一个他。…… 黎骥程也没有经验,他只有本能。 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没有一头狮子是捕不到猎物的,更何况面前的猎物是这么的鲜嫩可口。 明珠拥有年轻女性所具备的一切资本。 柔顺的乌发瀑布似的倾泻而下,遮挡住了她的脸庞,将她那张鹅蛋脸修饰得玲珑如玉,透过精致的五官能看出她优越的骨相。 黛眉星目,唇红齿白。 翘而挺的鼻梁下端微收,圆润的鼻头是除了那双剪水秋瞳外衬出她灵动姿色的点睛之笔。 羊脂玉般的雪肤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柔和,焕发着莹白的光泽,却看不出一丝肌理的纹路,活脱脱是一副姣好的美人胚。 每当她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珠望着他,他都会情不自禁软了心。 可这一刻,她不是在求饶。 是在求—— 欢。 黎骥程喉结微动,定了片刻,大掌箍住她的腰,一把将她举起来,扛到了肩上,拎着她心心念念的玫瑰拍子进了卧室。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嫌现在的床设计得矮。 矮得摆不下一条腿。 做什么都不方便。 好在夜还漫长。 黎骥程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探索她曼妙的身体。 明珠一直都很喜欢他的手。 见一次,爱一次,旋即又恨一次。 这次看不见他的手了。 不是因为灯光过于昏昧,而是因为她仰躺下来,纤细的双腿 曲起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只剩下感觉。 他的手推着她的脚摆到现在的位置上便离开了她的脚腕。 他的指腹是粗粝的。 他的指節是坚固的。 牵手无法感知到的细節都有了清晰的認识。 她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的也太多了…… 她原本不明白水滿则溢的道理。 现在也明白了。 她后悔得哭了起来,哭得支离破碎,激动地叫起他的名字。 黎骥程的手指是湿漉漉的,用小拇指下的侧掌扒开她脸颊上湿润的碎发,亲亲她睫毛上沾滿泪珠的眼睛,继而吻上了她的唇。 她被他从床上捞起来面对面坐着,给她喂了点温水,补充体內流失的水分。 他告訴她,第一次,会哭,会痛,都是正常的。 一会儿他会和她上同一条船,做她的摆渡人,和她一起经历席卷而来的风浪。 昏睡过去她可怜兮兮地控訴道:“你的小珍珠被浪拍碎了。” 黎骥程还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显而易见,他知道,她是被他撞碎的。 …… 和黎骥程一起过年,所有事情都是被他算计好的。 他在餐桌上给她改善伙食,她在床上被他大火收汁。 开了荤的男人可算是食髓知味,她也略微尝到了些许甜头。 关于陪他健身这件事,明珠原本只是有一点自以为邪恶的念头,结果当她趁黎骥程做俯卧撑时,跨上他的背,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讓她呆在上面。 她最初只是觉得好玩,没过几秒就开始害羞,惊慌失措地跳下来,滿脑子都是夜里荒唐的画面。 春节期间,每天都阳光灿烂。 黎骥程拉着她打羽毛球。 大学里有不少健身社团,明珠大一的时候精力旺盛,杂七杂八的加了一堆,后来日渐懒散,再没有去过体育馆,技能似乎荒廢了,可黎骥程带着她一唤醒,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忘记。 明珠的球技两三年没精进,黎骥程倒是隔三差五和他的那些朋友约着去各种室內外的球场切磋。 和她打羽毛球的时候,不管她近抛还是远扣,他都把球往上挑,跟她打得有来有回,球一直没落地。 明珠自認为自己手法高明,想要将他玩弄于股掌间,到头来却有一种类似于齐天大圣怎么都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无力感。 球不落地,就没有办法分输赢,也就没有办法满足她旺盛的胜负欲。 明珠发现他在控球后故意不接球,讓球落了地,不满地问:“我们明明可以打得更激烈一点,为什么不跟我正面对抗,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黎骥程闻言不说话。 他能接到球,证明她扣球的力道不大,球速不快,给了他反应的时间,抛球的高度又恰好在他触手可及的轨迹上,一反击她又得和之前打网球一样满场捡球。 但解释反而容易在观念上起分歧。 也不是回回都得给她讲大道理,该给的情绪价值要给到。 黎骥程不辩解,只改进,力求把她哄高兴。 他反击了几回,又喂了她几个球,同样有来有回,却让后续的发展戳在了她的心坎上。 她终于露出了甜美的笑靥。 两个人打完球都热得大汗淋漓,黎骥程拿准备好的干毛巾给她擦完脸又给她擦背。 衣服被他掀开的瞬间,明珠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随即意识到两个人已经肌肤相亲,不用再介意男女大防。 黎骥程将她害羞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酒壮怂人胆。 她要不喝那么多酒,未必放得开。 自从换了新的做饭阿姨,都没怎么让对方上过岗。 黎骥程在各地奔波,明珠也在没在他家住。 现在又到了春节的法定假期,用钱招揽人做工,合事理,不合人情。 不过阿姨在返乡和家人团聚前,遵照黎骥程的吩咐,买了肉和菜。 黎骥程热衷于给煲各种湯,这几天每天都洗手作羹湯,先遣明珠尝。 明珠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手艺,煲出来的每一种湯都鲜美可口。 尤其是汤泡饭。 当饱满的米粒吸足了汤汁,每一口都带着诱人的香气。 从黎骥程身上可以同时看到家庭主夫和学者的气质。 他做饭时措置裕如的模样,像是在实验室里摆弄各种仪器设备,从配菜到装盘都不慌不忙,井井有条。 只不过最近明珠都不太能直视他的手。 总觉得他的手上有她身上的味道。 和黎骥程一起进餐简直是一种享受。 首先是他绅士的行为。 他会主动拿过她的碗勺,给她盛汤。 如果有带壳的菜,他会优雅地替她剥去外壳再放到她的盘中。 每道菜的第一口和最后一口都是她的。 其次是他风姿绰约的仪态和吃相。 举手投足都彰显着受过规训的礼仪。 最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在餐桌上评价和指责她,教她各种各样的规矩。 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几口就吃几口。 没有和长辈同在一张桌上的那种拘束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和她依旧是一代人。 光盘后,明珠双手合十,先恭维他一番:“谁懂那句经典广告词的含金量啊。” 黎骥程配合地问:“哪句?” 明珠摊开双手推向他:“遇到新东方的厨师就嫁了吧。” 黎骥程轻笑,什么话都没说。 他可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只不过是因为是做给她吃的,所以格外用心。 他在汤里放了养生的中藥材,不禁得意于她没有吃出来。 她一向排斥中藥的气味,而且对此很敏感,他要是告诉她里面放了中药,她肯定会立刻吐出来。 明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用意的,见他不表态,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她真誠地望着他发问:“以后的每餐能不能都由你亲手做给我吃?” 男人是怎么驯化女人的,她就是怎么驯化黎骥程的。 只不过她没有比他强大的资本支撑她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说“我养你啊”。 但夸人的话术她是滚瓜烂熟的,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 黎骥程一眼看穿她的打算,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明珠立刻就明白他要她怎么偿还了,口不应心地骂他“流氓”。 就在这时,明珠的手机“叮咚”一响。 要知道她现在是公司里恶名昭著的名人了,但凡是顾忌她名声的老实员工都和她断绝了交往。 他们做销售的又不用常和同事打交道,她也就索性开始独来独往。 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联系她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又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除了大年初一收到了一大堆都快忘了姓甚名谁的陈年旧友发来的群发短信,她的手机一直很沉寂。 在看手机前她就已经将发信人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点开一看,果然是张源睿。 他发信息来主要是为了告诉她,上回她要他處理的人已经處理了。 她乍一看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后面看到他发来的肇事记录才想起来,是上次她找餐厅时对她破口大骂的男司机,他给处理好了。 她现在和张源睿的关系很尴尬。 第83章 据黎骥程的安排和分析,他已是一颗廢棋。 想弃,他又有才华和能力。 要是一不小心变成了敌人,会是相当棘手的难题。 她愁眉苦脸地问黎骥程该怎么办。 黎骥程说:“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看不起你,也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这样的人只会因为你所受的磨难而认识到你的不容易,而不会发自内心地敬服你。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先将他晾在一旁不搭理,过阵子他就会主动向你献殷勤了。” 明珠听了直叹气:“我怎么这么早就认识了你。和你相处久了,感觉跟谁都合不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只有黎骥程是完美的。 黎骥程受宠若惊地笑:“你的马屁拍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明珠认真地望着他,誠恳地说道:“你以为我是在阿谀?不是的,是真的。” 可惜世间只有一个他。 第73章 你不能走。 和黎驥程厮磨的七天,明珠白天要么和他一起坐在露台晒太阳聊天,要么呆在电影房窝在他怀里恶补以前没看过的高票房电影,晚上就和他解锁各种姿势和场景,以及培养情趣,每天身后都是粉里透红的,清晨醒来腿软,腰酸,屁股疼,肚子胀。 春节假期再不结束,她的身子骨就要吃不消了。 收假的第一天,她就得让“宝嘉”的人知道她是明家人。 但是她不能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得找一个代言人。这样才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打郝佑临一个措手不及。 张源睿的風头太盛,尾巴翘得太高,她不能再让张源睿来做这件事。在这时候委托或者说任用他人,恰好能给张源睿敲响警钟。 顾天翼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复工前夕,明珠主动找顾天翼坦白身份 。 顾天翼隔了好久才回复她:“怪不得你那天说话的口气那么狂,原来是这么大的背景,所以有恃无恐。其实从你跟我说你有资源的时候,我就想过你肯定大有来头,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大。” 明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积极地将顾天翼拉入黎驥程的陣营:“我的身份迟早是要曝光的,但是曝光的时机很重要,你只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不会受牵连,说不定还能因为立功而升迁。” 顾天翼的沉默代表他已经动了心。 明珠再接再厉:“现在把这件事捅出来就是最合适的。郝總已经为我做了擔保,那么就不关你们人事部什么事了,責任都由他来擔。集团的内斗已经有一陣了,到头来必有一场胜负之争。你不是也说想要过安生日子嗎?早点结束战斗,就能早点恢复平静。黎總目前还没递交辭呈,他的意思是要推你们卓總上位。如果卓總升了副总,你们人事部的管理位就会集体变动,只要你把握了这个机会,就可以搏一搏人事主管的位置。” 她已经不用再把话说的更明白了。 她想以顾天翼的聪明智慧,能听得懂她是在邀他站队,和他们合力推郝佑临倒台。 只不过顾天翼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听完仍然在迟疑。 明珠再次推波助澜:“黎总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他和郝总究竟谁有真本事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就不说他对你我的知遇之恩了。是郝总用手段在先,我们反击在后,于情于理都说得通。退一万步讲,你要是真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就算没能顺利当選人事主管,我们还能不念你的好嗎?黎总的主我做不了,可是明盛——随时都有你的席位。” 话说的这个份上,已经打消了顾天翼的后顾之忧。 他要是还犹豫不决,就是不识抬举了。 好在顾天翼一点就通,当即应承了下来。 这次没有黎驥程在旁边指点,她也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完成了布局。 有了顾天翼这个在人事部的内应,计划推进得相当顺利。 上班时她没和黎驥程一起进公司,装作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就连她被总经辦的秘书叫去总经理辦公室时,也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想当初她在和闫泉上演秦王绕柱时,就是这个秘书代黎骥程来救场的。 如今風云变幻,改天换日,对方看待她的眼光变了,她也不再以弱者的姿态亲昵地叫对方“姐姐”。 黎骥程没回来前,围着她“审讯”的净是些小喽啰。 黎骥程一回来,问她话的都是大官了。 当明珠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成功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 “宝嘉”所有高层都聚齐了。 黎骥程在其中。 她不见丝毫怯场,进门后直接将目光放到坐在所有人中央余旻盛身上。 余旻盛让她也入座。 明珠坐在了他对面,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往郝佑临那边瞟。 一向温和有礼的郝佑临难得沉了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似乎在她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聊过了一轮,可以看出之前的对话不是很愉快。 余旻盛开门见山地问:“当初你进公司是谁介绍的?” 明珠心知要想让他们怀疑谁,就要拼命说谁的好话。 将“此地无银三百两”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招还是郝佑临教她的,如今也算是以牙还牙。 她微低着头,扮作清纯无害的小白莲,将从前的说辭全盘推翻:“我当初进宝嘉只是为了学习,仅代表自己的意願,和我的家族无关。进入公司以后我很感激郝总的关照和栽培——” 说到这里,她故意朝郝佑临看了一眼,见到郝佑临欲要开口,便赶紧补充道:“还有黎总的赏识。” 这样一说,就把郝佑临对她留在公司起到的作用提到了黎骥程前面。 提到黎骥程的名字,更显得她问心无愧。 余旻盛立刻回忆起了那天把闫泉叫来办公室时,是郝佑临第一个站出来质问闫泉替明珠解围的。 卓琳见状火上浇油:“我记得当时面试的时候,佑临当场就表示了对明珠的看好,这次在骥程不在公司的期间,佑临更是替小姑娘说尽了好话,可见足够喜欢这个小姑娘。佑临这么做,必然不是徇私,而是为了证明我们宝嘉是一个包容性强的大家庭。” 郝佑临怒极反笑,将矛头指向了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卓琳,攀咬道:“人事部在审核档案的时候难道没有做过背调嗎?没能核实她的身份当属失职,现在来谈公司的包容性未免荒谬。” 卓琳立即接话,指出他的失智:“郝总,不久前你可说过同样的话。现在事到临头,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莫非是担心自己被问責,才前言不搭后语。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即将统管集团的人该说的话。” 余旻盛马上严肃地问:“什么叫即将统管集团?” 卓琳客观地陈述道:“现在公司流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都说副总的职位非他莫属。我看骥程辭不辞职都不影响他的呼声。大家做了这么多年同事,我虽然对佑临能否胜任副总的职位持保留意见,但我想大家都支持的事情必然有支撑的道理。” 余旻盛听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对着黎骥程问道:“你要辞职?为什么辞?没看到公司现在乱成这样,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 黎骥程毫不避讳地说:“不管明珠之前是哪个部门的人,既然她现在在我的部门,我就有义务对她负责,这是身为部门领导的义务。再者,她是明家人的事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曾是她的监护人,是我把她从明家捡回来的,我明确知晓她和明家已经断绝了关系。亲自带她,无非是希望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外贸人才为集团所用,而非为集团培养一个劲敌。” 话毕,他话锋一转,说道:“但刚才听佑临的意思,他貌似在特意回避明珠明家人的身份,显然是打算撇清和明珠的关系。这与他对外宣称的态度不合,足以见得他迫切的进取之心。作为他昔日的伙伴和好友,成全他的夙願主动让贤,是当下最好的選择。” 余旻盛扭头看向郝佑临,显然是对流言出现的时机产生了怀疑。 内网的“艳照”是如何传出的,已然水落石出。 郝佑临的下作手段暴露无遗。 他问郝佑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郝佑临气昏了头,再也顾不上什么里子面子,说出了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底的真心话:“我在宝嘉呆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论经验,论文凭,有哪一点输给了他黎骥程?他带着他整个团队空降不说,还把有潜力的新人都拉进了他的部门,让我怎么办?我看不到和希望和提升的空间,可我不想一直默默无闻地当随时会因为集团的账目承担法律风险的财务总监,有错吗?我过去的脚踏实地和积极争取又有用吗?平心而论, 闹成今天这样,是我愿意的吗?” 说着他看向明珠,指着她说:“她一进面试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同时激起了我的惜才之心,我对她颇为照顾,只是不希望她步我后尘,愿意帮她一把不是理所应当吗?谁能想到她是明家人?她的隐瞒和欺骗是存在主观故意的,谁也保不了。” 第84章 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些卑鄙下作的事情,黎骥程当真就同情起他的遭遇了。 黎骥程面不改色地问:“这么说你是要推翻保她和让我不要辞职的言论,要连我和她一并处置了,这个副总你也当定了。” 他说得这样直白,激怒了余旻盛。 余旻盛当即瞪着眼睛一拍桌子:“这么大的决策怎么就由一个人说了算,还煽动公司其他人一起站台,这是要造反吗?放在古代,也只有揭竿起义才有这个阵仗吧。董事长一病倒,个个都想逼宫。分明过去都是肝胆相照的同僚,竟然闹到难堪到这个份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黎骥程率先开口:“退出副总的竞選是我个人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我也愿意为了对明珠的破格任用引咎辞职,只是在此之前想给您一条忠告,如果您认为明珠不适合继续留在宝嘉,也不该任由她离开公司,把她推到明盛那边去。副总的人选也不是除了我和佑临再无其他人选,我认为卓琳也应纳为候选人之列。” 余旻盛对他的其他提议不置可否,只是否决了他的辞职申请:“你不能走。” 至此,事态的发展完全是按照黎骥程设想的轨迹进行的。 不偏不倚,尽在掌握之中。 第74章 否则要么你上我明家的黑名…… 明珠还是第一次看他们高层的大佬撕逼,也没比他们底层的争執高级到哪去。 唇枪舌战,場面難看。 道德的制高点,本就需要道德去占,他却颠倒黑白,靠博取同情硬占,自然绝无获胜的可能。 郝佑臨靠打感情牌给自己洗白的时候,他就注定败局已定。 底层的呼声不及其他高层的意见重要,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郝佑臨当副总的计划泡汤,卓琳成功上位。 黎骥程和郝佑临仍在原职,明珠的职位也没有变动。看似恢复了秩序,实则暗潮涌动,已经回不到最初的平静了。 明珠的身份曝光倒是在公司的员工当中掀起了巨震。 谁都没有想到她名字里的这个“明”和“明盛”的“明”字是重叠的。 那些在黎骥程回来之前对她恶语相向的人顿时噤了声。 因此她能明显感觉到编排挤兑她的人少了许多。 左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现实得可怕。 明珠本以为这場风波到此就結束了。 結果下班的时候,她的祖父明元盛派人来接她回明家。 一身黑衣的装扮,竟叫她瑟瑟发抖,回想起了当年那些被纨绔们豢养的走狗。 想当初她父母出事,从她家进出最多的就是这帮黑衣人。 她已有十年都没踏进过明家的大门了。 就连今年春节,也没有回去拜访过族亲。 明元盛有三任妻子,十几个孩子。 教育孩子的策略和养蛊一样,讓他们自生自灭,自相残杀,最终胜出的才有资格做他的接班人。 结果到目前为止,他自己都还没有退位,三天两头重整旧山河,将集团內部折腾得人仰马翻。 继承人不知道花落谁家,却已经死的死,伤的伤,落魄的落魄,潦倒得潦倒。 看那些忠心耿耿的元老的态度和下场就知道了。 忠臣良将一句劝,不如奸佞的口蜜腹剑。 滿怀希望的人渐渐也就心灰意冷了,从一开始的冒死劝谏,变得心如止水,作壁上观。 因为都知道,自己有怎样刚愎自用的主上。 如今的明家,就是历史上的殷商。 明家人的身份也只能唬住外人。 只有他们明家人自己知道,生在明家何其不幸。 明珠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就想跑。 可她也明白,想跑也跑不了,她跑不过对面的人,于是赶紧给黎骥程发了“明”“救”两个字,指望他心有灵犀能看懂。 接着就被收掉手机“请”进了车里。 她心里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找。 想必是黎骥程动了明升康,老爷子派人查,查到了黎骥程头上,却没办法伤及黎骥程一根毫毛,只能把账记到她这个便宜孙女头上。 女孩子本就在明家没有地位,这次被捉回去肯定凶多吉少。 杀人灭口不至于,但她很有可能被扣留在老宅里当人质,自由受到限制。 和她在“寶嘉”接受调查的情况不一样。 她和老爷子在血缘上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就算是今后报警,也会被当做是家务事处理。 在“寶嘉”她可以自己默默承受一切,静静等着黎骥程回来救场,可进了明家老宅,哪怕是她舌灿莲花,或是把喉咙叫破,都绝无轻易出来的可能。 她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人,做人质以后不会视死如归地“不要管我”。 她害怕得要命。 车子从市区驶向郊区,离明家的老宅越来越近,明珠每时每刻都想逃。 可她被两个彪形大汉夹在中间,连跳车都坐不到。 最终,她还是羊入虎口了。 老宅的门口立着两尊中式的石狮,肃穆中带着威严。 两尊石狮的中间却是一道十米宽的栅栏铁门,被遥控着缓缓向两边打开。 门再次关上的一刻,明珠心如死灰,內心逐渐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占据。 元宵未至,新年刚挂上的大红灯笼,像是染滿了血污,在灯光的照耀下呈露出醒目的猩红。 庭院又深又长,四面八方都是枝繁叶茂的植物,在暗沉的天幕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高悬在天际的月亮中也似隐藏着一条巨大的天狗,随时都会蹿出来将这轮皎月倾吞。 若是没有足够坚毅的心智,明珠此刻应当腿软了。 可她坚信,黎骥程在看到消息后会来救她的。 她一边克服着難以忘怀的心理阴影,一边试图战胜随着孤军深入诞生的惶恐,被带到了明老爷子面前。 明元盛虽是她的祖父,可她跟明元盛并不亲厚,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 离开明家的时候,她年纪小,除了对欺负她的几个人恨之入骨,印象还算深刻,对其他人都感到十分陌生,包括明元盛。 此刻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和眼前的身影重叠,她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亲切感。 她遗传了明元盛的两道浓眉和明亮的双眼。 两个人的距离也离得格外近。 然而刻骨的疏离和彻骨的冷意自明元盛矍铄的目光蔓延开,利剑似的刺穿了她的咽喉。 两个保镖将她领到正厅,似完成了押送任务般负手而立,站在了她的身后,时刻准备執行明元盛的命令。 明元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跪下。” 面前的老人与同龄的老人不同,全无老态龙钟的模样,鹰隼般锐利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依靠可怕的凝视释放着強大的压迫感。 苍老的声音低沉雄浑,不疾不徐,跟黎骥程的相比略显年迈,仿佛空旷的庙宇中央诡异神像发出的低吟,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到了这里,她本该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理,痛痛快快地委曲求全。 可她是有尊严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跪过任何人。 凭什么就因为明元盛是她的长辈卑躬屈膝? 明元盛从来没有教养过她,也没有给予过她身为长者的关爱,在她眼里,没有丝毫资格讓她下跪。 明珠生来桀骜,无缘无故,拒不遵照明元盛的指令,结果就被守在身后的保镖踹了脚膝窝,因支撑不住而強行跌落,跪倒在地。 一股强烈的屈辱直冲天灵盖,她咬牙瞪向明元盛,俏丽的脸颊上写满了不服。 在她心 里,明升康恶贯满盈,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罪有应得,不该因此而怪罪到她头上。 她猜测明元盛此举定是为了给孙子出头。 想到这里,蓬勃的怒火油然越烧越旺,更加不肯屈从。 明元盛拄着拐杖坐在红木圈椅上,面无表情地睨着她说:“我问你,你打着明家的名号去明家的对头那里工作,是不是受黎骥程的指使,预备伙同外人对付你的本家?” 明珠一愕。 万万没有想到,明元盛今日降罪于她并非是她猜测那样因明升康那个混账王八蛋,而是她毕业后进了“宝嘉”。 天杀的。 她刚摆平了“宝嘉”那边的烂人,收拾完烂摊子,“明盛”的当家人就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一前一后,接踵而至,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存心跟她过不去。 现在明元盛有没有把她当人质要挟黎骥程另当别论,可以确认的是,明元盛非但不允许她跟黎骥程来往,还非常介意她跑去了对家,为对家效命。 和黎骥程的来往她是不会断的。 在“宝嘉”的工作在她确认自己在“明盛”的席位不可撼动前是不可能辞的。 第85章 明元盛的期待她一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秉持“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和明元盛维持浮于表面的亲情,让他拥有控制她的權力? 明元盛罗织这样的罪名不是为了让她澄清的,是为了将她的權力收归己有。 她识破了明元盛的诡计,冷冷一嗤,反唇相讥:“我不是从没进过明家的族谱吗?哪里来的本家?” 甚至她的父母都在死亡之后因为家族内斗,被从族谱里删去了姓名,和她一样沦为了牺牲品,如犯上作乱的逆臣一般被逐出了家门。 明元盛也没有因为她的讥嘲而恼怒,转而以此当作把柄来责问她:“我听说你今日在业内宣称你是明家人,难道不是想要认祖归宗?可我今日见到你,只觉得你是欺师灭族之徒,愿不愿意让你回来都是一回事,你只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得到答案以后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要么你上我明家的黑名单,要么立刻按祖上的规矩执行家法。” 明珠一听,心想她的祖父果然是只老狐狸,这样押注,他横竖都不亏。 不论是话语权还是解释权全在他那边,真是话都让他说了,便宜也让他占完了。 她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盯着明元盛,姿势虽是跪着的,说的话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爷爷,我知道在您这里一直是能者居上,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呢?” 她这个问题问得刁钻犀利,一下将明元盛问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珠目光炯炯,昂着高傲的头颅,一针见血地忤逆道:“因为不合适的继承者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非要自以为是地抢占其位,和您一样固执己见,错了也不低头。” 第75章 黎骥程竟真不计成本来救她…… 封建家长的背后是封建家庭。 想当初她曾因被羞辱时咬掉了明升康肩上的一块肉而进过祠堂。 一大家子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对她一个受了欺辱的小女孩咄咄相逼。 她当时扬言长大了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结果被打到高热发烧,险些一命呜呼,一輩子都不想再踏进这个如同鬼门关一般的家门。 时过境迁,场景重演。 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 她顶撞明元盛是在争取自己的发言權。 她不说话,永远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她好好说话,明元盛这样一个专制的人依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像这样以残暴为荣的家庭,只有被同化成和他们一样,才能够沟通。 她将来还要进入明盛集团的决策层参与夺權,明元盛的这一关是她一定要过的。 明元盛听了她的话冷蔑一笑:“我固执己见?要不是我当年慧眼独具打下了基业,你们这些后輩借着明家的名头在上海扎根?你这黄毛丫头十几岁就跟和男人跑了,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明珠闻言愕然。 她还以为自己离开了明家以后,便与明家再无瓜葛,自己的行踪应当无人问津。 谁知在明元盛眼里,黎骥程的收留是拐带,而她被黎骥程救助是小小年纪就跟人私奔。 这样龌龊的见解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什么叫做她自己的选择? 她当时分明别无选择。 他们如禽兽般劫掠了父母留给她的遗产,又放任自己的孩子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欺压凌辱,害得她不仅无处申冤,也无家可归,只能自生自灭。 现在她好不容易靠着黎骥程的帮扶和她自身的努力成功在上海立足。 只不过借用了一下明家的名号攘除了“寶嘉”的助理和威胁,明元盛就来邀功和质问了。 明珠用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望着戏谑地睨着她的明元盛,觉得自己满心的怒火将內心本就焚烧殆尽的焦土化作了灰烬。 既然她自己的心酸血泪史是不过是别人伤害她的筹码,那她有什么必要跟对方解释呢? 她的私生活只要自己清楚就可以了,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和别人纠缠。 明元盛是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昏聩掌權人,追忆往昔的峥嵘岁月,是因为现如今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困難,所以格外怕别人趁他病,要他命。 自然也就害怕黎骥程威胁到他,或是他们这些子孙后辈打着明家的旗号惹事生非。 只要给明元盛一个令他安心的保障。 她就不再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孱弱女孩,而会令明元盛刮目相看。 这已经不是人身安全的问题了。 事关她的尊严、她的名誉、她是否能够在明盛集团有一席之地。 她今天一定要让明元盛见识到她的厉害,打破以往的成见,認可她的能力,主动还她清白。 如果见到明元盛的面都不能达到她的目的,那么接下来见不到明元盛了,还有谁有权利为她做主? 想到这里,明珠鼓起了勇气,抬眼定定望着明元盛说:“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是死是活都没人过问,谈不上给明家抹黑。我自十多岁自力更生起,就与明家断了联系,如今本是不想承認我是明家人的,可惜命运就是这么玄奇,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好像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让我来挽救明家的危難。” 明元盛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明珠忽略掉他不屑的眼神,继续说道:“我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没有一个接手外贸生意,十个里有九个都成天花天酒地。您指望他们振興家族,还不如指望我。起码我是真正入了这行,用心在钻研和探索,成功地打入了友商的內部,知晓了寶嘉的优勢和不足。我对明盛的状况也有一定了解,連明盛的骨干张源睿都入了我麾下,董申浩的股份也在我手中。您认为我是不是明家人还重要吗?” 等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明元盛的脸色大变,眼底闪烁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他仍旧不相信凭她的一己之力能够搅弄风云,便直截了当地问:“是黎骥程教你这么做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明珠说着自己摇摇晃晃站起了身,身后的两个保镖还想将她按跪回去,明元盛竟眼神深沉地抬手阻止了。 明珠心知自己已经引起了明元盛的注意,調动起了明元盛对她的興趣,暗自在心中窃喜。 她先兵后礼,说起恭维话:“我不知道多年前你们为何事闹得不愉快,但在时代发展快到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的背景下,强强联手才是大智慧。我和他的人现在虽在宝嘉,可明盛这棵大树仍有一抹阴凉荫蔽了一角。冤有头,债有主,我记恨的只有明升康 一人,如今大仇得报,我也不会迁怒明家分毫。” 明元盛或许知道明升康落难出自他们的手笔,但如她所料,不曾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她这样,相当于是一种威胁。 ——她能动明升康,就能动明家的任何一个人。今天要是让她在这里吃了亏,别怪她翻脸无情,痛下杀手。 局勢到现在已然颠覆性地反转。 她不是在拖延时间,为黎骥程争取救她的机会。 而是真的有足够的底气,想借着这股底气拿到一些收益。 明元盛唯有叹一口气:“他现在还好吗?” 明珠估摸着黎骥程快到了,一本正经地说:“您可以等他来了亲自问他。” 兴许是她和黎骥程心有灵犀,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有人来通禀说黎骥程求见。 明元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震惊到了极点:“你什么时候叫他来的?” 明珠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这样显得她多被动。 她装腔作势地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七分假话里掺了三分真话:“当然是在我在宝嘉放话说自己是明家人的时候,連您叫我来都是计劃中的一环。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劃的,他之前毫不知情。” 黎骥程出场后,明元盛似乎开始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可以见得黎骥程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三不知是因爱生恨,是因为得不到才想毁掉。 明珠原本很在乎别人对她的尊重和认可是因为她自身还是看在黎骥程的份上,十分计较自己的功劳被安在了黎骥程头上。 但是她也逐渐坦然接受了她师承于黎骥程的事实。 并且由于格局与过去不同,已然没了斤斤计较的酸味。 今后她出风头的机会还有很多。 只不过有了因为过于优秀而被庸人嫉妒的遭遇,她已学会了低調内敛,明哲保身。 黎骥程来后,明珠悬着的心彻底放了回去,从听到他的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感到了实打实的安心。 见到他为了救她及时赶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黎骥程一来就拽了她一把,仔细看过她有没有受伤后,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86章 明元盛看着黎骥程紧张在意她的样子,不禁庆幸当初没有指腹为婚给明珠定娃娃亲。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联姻是强强联合最稳妥也是最省成本的方式。 要不是当年遇到了那样的天灾人祸,她应是有未婚夫的。 黎骥程不是空手来的,是带着股权合同来的。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购了明盛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加上明珠手中掌握的那些,足以让明元盛这个董事长退位。 明元盛不用看都知道黎骥程拿来的是复印件,原件不知道在哪,损毁也没有用。 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把明珠接回来告诫一番,就酿成了一场逼宫谋反。 事到如今,也算是成功篡权夺位了。 明元盛自嘲地苦笑一声,一瞬不瞬地望着黎骥程说:“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 黎骥程偏头对明珠说:“你先去外面待着,你君岚姐在外面接应,我有几句话要和你祖父说。” 明珠闻言立刻闪到一边溜之大吉了。 她装得淡定如斯,实则慌得要命。 在黎骥程的照应下虎口脱险,还不能跑多快跑多快吗? 要不是刚才她被强押着跪过,腿脚有点不灵便,才不会一瘸一拐狼狈得宛如败军。 黎君岚今天打扮得干练极了,像是在外面谈生意,临时被黎骥程叫过来的。 黎骥程带来的那些股权里,说不定就有她的功劳在。 明珠见到她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扑进了她的怀里。 黎君岚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凭我哥对你的那份在乎你也不会有事的。他收到你求救信号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去郊区别院开会的路上了,他看到以后立刻快马加鞭赶过来,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营救你,把所有的计划都提前了。看着你自己安然无恙的出来,我既惊讶又开心,我哥也一定很欣慰。你真是太棒了。” 明珠心中五味杂陈。 她高兴的是,黎骥程竟真不计成本来救她了。 她难过的是,他营救她的地点,本该是她的家。 第76章 正文完结。 黎君嵐没有细说,但是明珠能猜到,购买股份的资金肯定是跟银行贷款的,金额还不是个小数目。 否则短期内根本筹集不到这么多的资金。 黎骥程之前说起码会陪她到把明盛的股权拿到手,那么接下来是分开还是继续走下去就不确定了。 明珠内心慌乱不已。 此刻她听不见黎骥程在里面和明元盛谈什么,也知道大概率和她有关。 他为了帮她拿下“明盛”向银行借了那么多錢。 不管他们结不结婚,这筆债都兑换成了“明盛”的股份。 要是日后经營不善怎么办? 他们原本设想的是稳扎稳打,徐徐图之,这样赚一筆,买一笔,身上不会背债,也就没有经營压力。 可现在手里还有一堆牌没有出,已经把底牌打出去了。 黎骥程的家族企业或許有錢,但要是为她支出这么一大笔资金的话,他必然要和其他人交代。 这一点也不比她犯在明元盛手中轻松多少,也就只是解除了人身禁制而已。 明珠越想越着急。 黎君嵐见她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 要是大哥等会出来,发现自己把小姑娘吓成了这样,該不会找她算账吧。 这个小姑娘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应該和别人都不一样。 毕竟从前大哥身边从没有过女人。 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大哥一手带大的。 那么把大哥不让说的家族信息透露给她,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她话锋一转,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明珠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本来不用我哥亲自出马都可以摆平的。我们家在上海没名没姓纯粹是我哥他不让张扬,出于各方面的因素被迫深藏不露。实際上就明盛这样的大集团,只要我哥想,想收购几个就收购几个。” 明珠将信将疑:“真的嗎?” 黎君嵐笑:“真的,比真金还真。别的富豪都把资产用来买游轮,我们家是把錢捐给国家造航母。” 虽然是间接的,但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我哥他特别喜欢赚钱和攒钱,进账是出账的一亿倍,这样说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也惊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比你有钱有势、比你精明强干,还比你勤奋嗎? 怪不得他从来不告诉她这些。 从努力到放弃,只需要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真的要开始摆烂了。 黎骥程和明元盛没谈多久就出来了。 紧接着明元盛便遣人开車送他们离开老宅。 明知见状知道明元盛定然处于下风,不然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行。 司机是明元盛的人,明珠不敢在車上乱说话,即便是想问黎骥程和明元盛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不能在車上问。 老宅的环境还是和她进来时一模一样,可如今心随境转,她一点也不觉得阴森恐怖。 黎骥程的車停在老宅门口。 他们在老宅门口下车。 黎骥程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黎君嵐愕然一怔,旋即拉开了后座的门。 明珠欲跟着坐后排,黎骥程忽然开口让她坐到副驾来。 明珠乖顺地坐过去。 车驶离一阵后,黎骥程问:“他让你跪了?” 明珠小时候被执行家法那回,就是他把她带走疗伤的。 这么丢人的事在车上说,明珠有点尴尬。 车上还坐着黎君岚呢。 她跟黎君岚才见了第二回 ,还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 闻言,她低低“嗯”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我一开始没跪,他让人押着我跪,我反抗不了。” 黎君岚一听,主动戴上了蓝牙耳机。 黎骥程注意到了黎君岚的举动,面色却未变,凝视着明珠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允許你对任何人下跪。你主动跪,罚你。别人强迫你跪,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你跟明家还 有旧情吗?” 明珠果決地说:“没有。我跟他们从来没有感情,因为他们对我也一样。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有任何异议。” 黎骥程说:“如果我说接下来的事要由你来做呢?” 明珠已然下定了決心要当家做主人,便不畏惧即将面临的艰难险阻。 她自己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她自己解决。 就算黎骥程为她做了这么多,依然有许多问题需要她自己面对。 她不要永远活在黎骥程的庇荫下。 原本他今天要是不来,她也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的。 黎骥程就说:“你不用再在寶嘉呆了,把精力都放在明盛的管理上,一心一意经营明盛吧,它已经是你的了。我刚才已经向老爷子要到了你的管理权,你上位以后需要把所有明家人都清理出去,重新组建你自己的团队。” 明珠应了一声,惆怅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宝嘉打赢了胜仗,我还没有过够改天换地的瘾呢,就要换新的环境重新打拼了。” “不说这些。”黎骥程大抵觉得她在放马后炮,打断了她的抱怨,随后对黎君岚说,“香港那边的事你看着点。” 黎君岚只是自觉戴上了耳机,手机里并没有播放什么音乐或者语音。 她听清了黎骥程的话,只不过为了避免尴尬,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摘掉了一只耳机后,佯装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 黎骥程说的话指向性不明显,但只要是她听见了,就会知道是对她说的。 她这个反应简直是将她拙劣的演技暴露无遗。 黎骥程没有复述,倒是她自己沉不住气应了声“好”。 他倒是对男女平等有很高的觉悟,可惜体现在男人女人一样得干活上。 黎君岚平时最怕他差遣。 每回都是临时指派,打得她措手不及。 黎骥程将黎君岚送回了她的住所。 明珠见到她居住的地方,顿时相信了黎骥程的资产足够收购好几个“明盛”。 把黎君岚送到家后,黎骥程就迫不及待的撸起了她的裤腿,看了眼她的膝盖。 明珠也没跪多久,被他这样对待,不好意思起来,忙将裤管往下扯,对他的动作略微抵触。 黎骥程便不再强行对她做什么了。 明珠对他甚是了解,知道今天的事情在他意料之外,令他倍感自责。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全都用行动表现了出来。 明珠不太会安慰人,每次她安慰别人都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可她又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不太能体现她的善解人意。 第87章 于是她对黎骥程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虽然没有在寶嘉成就一番大事业,但是我成为了明盛的大股东,还能参与公司管理,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情。你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吗?笑一个嘛。” 她前面都说的挺好的,最后一句像是去秦楼楚馆点小倌的。 黎骥程没心情和她开这种玩笑,对她说:“我其实有想过明家会对你下手,所以我一直拦着你不让你去提那辆车,就是怕他们在车上对刹车或是其他重要的配件上做手脚,害你因此丧命。是我想复杂了,没想到会这么的明目张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吗?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千百次你要是在明元盛那里遇害了怎么办。好在你懂得自救,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不瞒他说,她也以为自己今晚注定要小命不保了。 庆幸的是她在锻炼自己的过程中,走的每一步路都被赋予了价值。 可以肯定的是:“是你救了我的命。” 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際,她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 想到了他们在尔虞我诈中落败,下场凄惨。 也想到了她在获得阶段性胜利后,很快被人联合起来抵制推翻。 总之所有不好的结局都被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依然相信他们拥有劫后余生的运气,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余生。 她真诚地对黎骥程说:“你是我给自己选择的家人。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们是普通人,过着最平凡的日子,在柴米油盐中吵吵闹闹的过一辈子。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忙忙碌碌,谁都没办法做到所谓的顾家。在今天之前,我对金钱的欲望都没有这么浓烈。钱嘛,够花就可以了。可是我因为缺钱差一点被人当作砧板上的鱼肉提心吊胆之后,真的很害怕由于资金上的困难身不由己。” 她崇拜道:“你意气风发地在商场上奋勇厮杀的模样真的让我很迷恋。我猜你也会因为我在事业上的出色表现为我着迷。我当然希望你在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不要让我承担太多,操太多心。可也希望和你携手共进,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有些事情,你不必一力承担。” 黎骥程满是阴霾的脸色终于云开雨霁,也开诚布公地回应:“我知道许多事情都能自己做好,但还是想在你自行摸索前为你做好打算。就像小船可以自己顺利出海,但仍然需要一座避风港,在暴风雨来临时,等待你归来。亦或是伴你左右,为你保驾护航。” 明珠问:“你可以一辈子都当我的避风港,或者持续为我保驾护航吗?” 黎骥程温和地笑着说:“你心里的答案,正是我的回应。”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