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枝禾露》 第1章 [gl百合] 《棠枝禾露作者:三日满【完结】 文案 【美型绿箭娇弱师妹x爱而自知清冷师姐】 分手一年,她灭我未婚夫满门。 江湖头条:** 震惊!江湖第一剑巫禾缔姻消息一出,青山派惨遭血洗。 女魔头还站在屋顶挑衅:“师姐,我轻功天下第一,你追不到我的。” 待巫禾的剑抵在棠沼身上,棠沼双目覆着眼纱语气柔弱:“师姐现在追我,是要报仇……还是求欢?” 人设崩塌实录:** 白天坐轮椅要抱抱气血不足虚弱小师妹 晚上提着人头飞檐走壁的锦衣卫女魔头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 破镜重圆 甜文 美强惨 he 主角:棠沼,巫禾;其它:美人,美强惨,白月光,娇,漂亮,哭包,清冷 一句话简介:柔弱前任其实是女魔头! 立意:千里自同风 第1章 进谷出货 初春,小山城被不停滚动的灰蒙蒙的雾围绕其中。 这会儿不下雪,有的只是呼啸寒冷,那寒风把人冻得冰冷冰冷,似乎要把一切生灵冻僵了才开心。 巳时,街口处隐隐约约冒出了几个人头,商贩们支拎起各自的摊子后便逐渐热闹起来。 打眼望去,城口处晃步走来了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着红色镶着白毛狐边的斗篷,下颌微微抬起,那双生成媚态的眼睛使得过往来人格外注目。 女子察觉到将帽檐下拉,便教人窥探不清,只堪堪看到红唇如樱。 棠沼慢悠悠地走着,不时驻足抬头,清亮的眸子眯了眯,仔细看着小城边上的山脊,瞧这架势,虽足踏平地但姿态十足,颇有登高望远之姿。 客栈内。 棠沼依着窗边盯着一幅已经卷边发黄的画出神,半晌自信一笑:“师姐,你要被我找到了。” 叩门声在此时轻轻响起,松雪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进屋来就瞥见棠沼手里又在看那幅画,轻声道:“主子,该用膳了。” “嗯。”棠沼应了一声,“东西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主子,我们何时去捉那妖女?” “午时便出发。”听到“妖女”一词棠沼轻笑一声,接过饭菜就开始吃。 这么快?松雪拧着眉头:“主子,这天气进谷太冷了些,在谷中犯病的话如何是好,不如缓几日。” “刻不容缓。”棠沼登时停了著,只是声音有些虚弱,她咳嗽了两声,道:“除了找那妖女,我们同药堡老头那笔买卖必须按时出货。” 她夹了一筷子菜,眼眸一压:“我找了她五年,此卦必灵。” 如此,松雪没再说话,打开门躬身出去了。 打发了松雪,棠沼随意吃了点便拿了纸笔开始写起了信。棠沼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座小城背西方向的山里,跨越分水岭山脉高处两山之间的溪谷中。 见如今要在天寒地冻时进谷,路必定是不好走的。且谷中情况不明,少不得做防备,棠沼这般想着,让松雪去找猎户带路,同时跟信中人写明自己出谷后回上京的路线。 午时一到,松雪来敲了门,二人下楼后便不怠慢的穿街越巷往前走,城中热闹,但这俩人都无心懒观这城中景。 到了城口处,打远便看到有一位满脸横肉头戴黑毡帽作猎户打扮的中年男子候着,那猎户见了二人便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黄牙要凑上前打招呼。 棠沼侧头蹙眉,松雪在旁迅速伸了手挡住了那猎户靠过来的势头,后者面若冰霜看着那猎户放话道:“请你来只管带路便是,旁的无需多言。” 三人出了城门,往西一拐,顺着城根进了一片林子,脱了叶子的枝条,在冷风里摇荡着。 一行人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后,周遭景象不再是密林,而是山岩累累,怪石嶙峋,这般看来便是快到谷中深处了。 夹着刀子般的冷风不时从谷中狭缝中发出攻击,奔着几人袭来,带头的猎户打了个哆嗦,顿了步转身停了下来,哈着气气喘吁吁地问:“敢问二位,还要往里走多深啊?可不能再往里走了啊!” “为何?”松雪冷眼盯着他,有意无意按了按别在腰间剑柄。 猎户一看即知俩人招惹不起,不敢再劝,只好如实告知缘由:“二位有所不知啊!这谷里头,有……有吃娃娃的山野精怪啊!”说着还双腿打了个颤。 “前些年的时候小人和兄弟一起结伴进这山谷里头狩猎,小人的兄弟还带了他妇人和小娃娃,我们在谷里扎了营打算待上一些时日,好多狩一些猎物换钱。” 说到此处猎户讪笑了一下,有些忐忑的瞧着棠沼俩人的脸色。 他又继续道:“就有一日,妇人带着那小娃娃去水潭边浣衣,那小娃娃就置于妇人身后边上,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哎呀那小娃娃就被……被水谭里钻出的长满细密牙齿的怪物拖入水中不见了,我们纵是恐惧也在潭边找了好几圈,可找了三日都未见那水中怪物现身。可怜那娃儿才三岁!” 猎户神色哀戚的摇晃着脑袋,又转了身形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左右推开了几株挡了视线的竹子。 竹子背后,别有洞天。 “二位快过来看,这就是那怪物出现的水潭咧!”猎户在前边叫道,手指着面前的大水潭子比划着。 棠沼和松雪听了声,跟了上去,棠沼在一旁暗自打量着,水潭看着是有些宽阔幽深,还望不到底,岸上形势有旁支溪流交错参差,所以棠沼一时也无法观得这水潭的源头。 “这桥可是你们搭的?”棠沼打量完四周,心里有了底,只是略微奇怪那水潭中间搭的桥,或许不能称为正经桥,因为这桥就是粗略搭了一根稍微粗大的树干支撑在水潭上边,勉强能容身一人而过,极为随意。 “什么桥?这根树条子不是我们兄弟搭的嘞。”那猎户答了一嘴又看了看桥对面,“小娃娃出了事后,我们兄弟就没有到对面去过了。” “除了你们,平日里可曾瞧见这谷里头有其他人出入?”棠沼说着靠近了那潭边上的桥,这桥不是他们搭的,那便是这谷中倘有别人,这般想着她便抬脚踩了上去。 “其他人?哪能啊,除了我们打猎的进这谷里就没有其他人了,何况这两年打猎的也不来这了,狩不着东西还要担心这谷里的精怪出来吃人。”猎户说完叹了一声。 棠沼心道:这桥身涂满了防腐防虫的药物,想必有人惯常出入此谷,山野乡民不行至此地,那么谷中之人会是她吗? 松雪一个伸手把棠沼从桥上轻轻扯了下来,自己打前头上了桥,棠沼微愣后无奈地跟上。 猎户在后边一脸犹豫,复又思考了什么,把心一横咬了咬牙也抬脚踩上了桥,他身形有些膘肥体壮,这桥于他来说是窄了些,所以走得摇摇晃晃。 三人走在桥上俱是无话,潭上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微风骤起,拂过了悬在水潭上空的树梢,一片被风选中的叶尾沾着点点枯黄之色的叶子落在了潭中央。许是一片叶子的力量过于小了些,竟荡不起一圈涟漪。 忽地,水面上激起一层细微的波澜,一声如婴儿啼哭的声音从潭底传出,如冰凉的冷水灌入几人耳膜,让人不禁打颤。 “水里!水里有东西!”那猎户指着水面大叫道。 “不要出声。”棠沼面露不快打断了他的叫嚷,等棠沼欲再侧耳细听的时候,那声音已然消失不见。 几人到了岸边,棠沼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那猎户,显然生了气。若不是他在那咋咋呼呼,她或许可以早一步找到那个发出怪叫声的东西。 松雪知她嫌那猎户碍事了,路也已然带到此处,此人跟着也无甚用,便递银两过去遣他走:“你原路返回即可。” “好,好,多谢多谢!”猎户伸手去接,笑得堆在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咳咳,等等。” 原本望着水潭沉思的棠沼突然咳了起来。 “怎么了?”松雪忙跑到她身边为她轻轻拍背顺气。 棠沼咳嗽停了,站在原地向猎户伸出手,沉吟道:“你好大的胆子,东西还我。” “铮~” 一柄无可逆之锋芒的剑架在了猎户的脖颈上。 “哎呀!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快把剑拿开!光天化日你们可不能杀人啊!”松雪不为所动,反而把剑贴得更近了。 猎户一看动真格了,自己的小聪明混不过去,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物,瞧着是个做工精致的钮印方章。 “望姑奶奶饶我一命!是我鬼迷心窍不小心顺了您物件,求您行行好饶过我这次吧!” 松雪将方章接过来,递给棠沼。 棠沼接过手里便拿出帕子擦拭着,那双眼睛下透着阴冷,只见她摇头嗤笑道:“可不巧,我们来此处便是做的杀人越货的生意。” “天色要黑了。”棠沼从水壶里倒了一只活虾出来,她走到猎户跟前,“想必你也饿了。”说着眼神示意松雪,松雪迅速掰开了他的下颚,棠沼便把胡须缠绕着的活虾扔进了他的喉中。 第2章 “咳,你们……咳咳……”猎户面目狰狞地用手抓扯着脖颈。 “呲……扑通……”猎户被一脚踹进了水潭。 “享用了最后的晚饭,便上路吧。”棠沼面向水潭微笑说道,语气就像平常送别客人那般。 血迹在水潭中间蔓延开来,荡着小花一样的涟漪。 松雪拿着沾着鲜血的剑,一脸冷漠的补了一刀,末了还把剑放到水面拍了拍。她先前找到猎户之时便调查到此人拐卖过幼童,欺辱兄弟之妻,还是个惯偷,如今正好一剑了结了他。 棠沼一言不发地盯着潭面,松雪躬着腰在那摆弄渔具,不多时,似是摆弄好了,便在岸边将那特殊的渔具一字排开,准备给钩子上饵。 “少了。”棠沼冷不丁的出声。 松雪看着棠沼疑惑道:“主子,何物少了?” 棠沼直盯着她手上的钩子却又不答她话,直到松雪起身打算再仔细检查一番时,棠沼才低声笑道:“是钩子,你手上的钩子只有八枚,需再加上一枚。” 松雪一瞧,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跟着主子三年了,跟着一起出货的次数不下数十次,这次自己竟然如此粗心。 “回主子,松雪谨记。”她知道这次出的货在水里,很狡猾,所以须得九钩拴之。 作者有话说: 师姐下章见 第2章 钓鲵高手 日影西斜,松雪从随身带的壶具中把鱼饵倒了出来,那鱼饵是个头较大的活虾,在封闭的密壶里待得太久,已是奄奄一息不太动弹了。 她给钩子上了活虾后,往水面扬手一甩,牵引着鱼线的九枚钩子朝着九个方向飞去,最后沉浸在水潭之中。 此时夜色晦暗,只得天上高挂的那弯月映在水潭上波光粼粼。 秀逸如玉的身影立在岸边,凝神望着水面静静等待着。 水面开始晃动。 “呜呜呜~~~” 它来了! 棠沼凝神听着婴儿的哭泣声判断方位,愈来愈近了…… 就在这时。 “哗啦~” 有东西破水而出。 棠沼被惊了个着,一只手轻轻拍着自己胸口。 岸边的石滩上,趴着一只躯干粗壮,背身棕褐色,长着大黑斑,模样极其可怖的怪物。那东西四肢肥短,像极了婴儿的手臂,泡在水里的半条尾巴不时还甩动两下。 它的脑袋宽而扁平,钝圆,正张大了嘴巴一闭一合着,上颚两排下颚一排的牙齿尖而密,若是有猎物不小心进入它的口中,便很难逃掉。 就在棠沼打量的时候。 “哇——哇——” 一声比之前更惊悚刺耳的婴啼在水潭上空回响。 棠沼抖了抖鸡皮疙瘩,心想它这么爱扮娃娃哭声,莫非上辈子真是娃娃不成? 她立即给松雪打了个手势,只见松雪五指虚空中抓着什么东西突然收紧用力一拉。 “嗷~” 随着一声嚎叫,便看得九根丝线从那怪物的嘴巴里头显现了出来。 是那九枚鱼钩都陷在怪物的腹中了,松雪使了劲,那怪物便开始挣扎着往后爬。 棠沼有些着急:“不能让它躲回水中!” 这东西体型巨大,约四寸之长,脚趾有蹼,游得极快,若是让它回到水中,可谓是难将其捉住。 松雪一听,把鱼线在缠绕在了树上,“主子!我去后面抄它。” 棠沼点头了点头,那东西不太能视物,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猎物。 松雪将绳子一甩,准确无误地套上了它的尾巴,刚一套上,那东西便大力扫动着尾巴,想要挣脱束缚。松雪有些吃力地扯着它的尾巴往岸边拽,问棠沼:“主子,这东西长得如此丑陋,力气还这般大,这便是我们此番要出的货?” 棠沼走近端详一番道:“不错,此物叫长古石鲵,不会用牙齿咀嚼,只会将猎物……”囫囵吞下。 “谁在那?”棠沼突然冲林子喊道。 “我前去一探。”松雪拔剑欲前去探看。 棠沼摆手。 就在这时,那长古石鲵趁她们分神,一个甩尾!圆钝的头身发了狠一般跟着左右一摆!猛一调头! 棠沼离那石鲵极近,又在分神林中之人,此时听到动静下意识止住了步子。 此时那长古石鲵已经到了棠沼身前,一口咬在了她的小腿上。 “主子小心!” 松雪拽着石鲵的尾巴的手一抖,见了棠沼被咬住了腿,尾巴也不拽了,当下拔剑就要刺其要害! “松雪不可!”棠沼见状忙出声阻止,这好不容易捉住的石鲵还不能死。 与此同时,“噌”地一声,棠沼从腰间变出一把精致短刀,手腕一转,将短刀刺进了长古石鲵的口中。 那刀深深地刺穿了它的舌头,它的舌头顿时血流如注,石鲵吃痛松口,棠沼的腿这才得以拿开。 “主子,你还好吗?”松雪有些紧张。 “无事。”棠沼打断她,往林中深处看了过去。 “主子,用不用我去查看一下。” “不用,人已经走了。” “主子你的腿……”松雪平日挂霜的脸上此时面露担忧。 “我的腿没事,但我要罚你一个人收尾。”棠沼抖了抖披风,一指那长古石鲵道。 “是,主子。”松雪应道。 她把鱼线拉直,东南西北的步法极快变换着身形。长古石鲵被鱼线勒住,发怒的使劲甩动着身子,只一会儿,便渐渐消停了下来。 那特制鱼线从它的口中打头,缠满了它的背,九枚钩子连在了一起,缠绕成了一个九宫格模样的图形。 —— 次日,棠沼醒来的时候,天微鱼肚白。旁边的火堆还飘着烟,只是不见松雪人影,跟松雪一同不见的还有被捆的长古石鲵。昨晚棠沼以按时出货的首要原则,好说歹说才把松雪支开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衫的下摆,重新系好了斗篷,便往林中深处的方向走。棠沼此番是找石鲵不假,但她真正要找的,是她消失五年的师姐——巫禾。 林中掉落的枯叶甚多,越往里走枯叶堆得越厚,棠沼蹙着眉,她不喜欢身上带着那股腐烂枯叶的气味。 倏地,她止了步子,此时的林中渐渐升起一层雾气,棠沼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周围已被雾气填满,过来时的方向已经被隐了去。 棠沼登时不走了,仰着脖子抬头看天,此时天微亮还看得见太阴。 太阴为阴佑之神,隐匿藏阴。 太阴之方可以闭谷藏兵,当然也可藏人。 棠沼等到脖子酸疼才看到日月对举之象,她当即快速的往北方向迈腿走,十个步子之间便到了一颗光秃秃的树前。 在树的后面有一道石门,石门的入口恰好被树挡在正中,棠沼试探地双手推了推树,然是纹丝不动。 棠沼似乎有些不适,一边靠着树慢慢滑坐了下来,一边将左手的衣袖伸了伸,露出了一截湛白如玉的手腕。 只是手上的青色脉络极细,皮肤好似薄如蝉翼,脉络像种子要破土而出。 白里透青的手腕有些妖冶的美感,让人会有活着的小蛇藏身其中的错觉。 棠沼另一只手紧箍着左手手腕,用了劲,额上出了些许密密麻麻的小珠子。 她看了看石门入口,心里推敲着— — 生门生门,两门生杜门。 杜门虽列凶门有闲塞阻滞之义,但偏于平门,也可出行。 杜门为木神,生门是…… 生门是土神!临坎一宫为土木,门克宫为迫,生门被迫,吉门就藏在下面! 想到此,棠沼松开了一直紧箍住的手,起身半蹲在地上,开始翻着堆在树根边上的枯叶,平日素爱干净整洁的人,此时显然急了也顾不上脏不脏了。 扒腾开上面覆着的一层枯叶后,果不其然,便见着有个圆柱形带着齿轮的机关深深的陷在土里。 棠沼一只手去转那个齿轮,竟转不动,齿轮卡在土里太实了,只得用手扣掉一些齿轮边缘里的土块,胡乱清理一番后,棠沼再去转那个机关。 “咔……” 只听得一声响,那石门入口顿时开启,挡在石门口的树居然慢慢的往后边移了去。 脸上有些微痒,棠沼用手摸了摸脸,脸上脏了也不知。 棠沼方一进去,只觉得仿佛掉进了一股热浪的漩涡里,门内门外的温差非常大,热得棠沼把披风解了下来。 石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棠沼打了个火苗,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周遭的大概样貌。 在棠沼的右手边,立着一个用峻岩凿的雕像,雕像的脸有些凶神恶煞,铁面虬髯。 真的犹似那地府里的判官…… 棠沼嘀咕着走到那雕像旁,旁边有个往深处而下,只能容一人而过的小阶梯,除此之外,也没有旁的路可走了。 棠沼一手护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火折子照映范围有限,只瞧得脚下的阶梯越来越陡,像个环形一样往底下伸延。 第3章 “嘶嘶——” 有东西从棠沼身边快速地爬过,阶梯小道过于狭窄,棠沼一时屏住呼吸,不再往下走。 她抽出短刀,留神戒备的看着四周。 “嘶嘶——” 声音在耳旁响起。 顶上的岩壁突然蹿出一物,来势凶猛的迎着棠沼的面而去!棠沼看清了那物什,一个扭身低头躲开了蛇的贴脸攻击。 然而这蛇速度极快从黑暗的一角飞了出来,棠沼来不及惊讶反手将手里的火苗扔了过去,蛇往岩壁上贴住躲开了。 棠沼也不是要砸它,只是想把火源扔了,没了火源光线的蛇视力很差。 棠沼想生擒它,此处竟然有会飞的蛇,有意思。 一时两方都处于黑暗中,棠沼其实有些怕黑,现下只能凝神去听飞蛇的动静。 左前方! 飞蛇带着劲风弹了过来,棠沼瞧准时机短刀拍在了飞蛇脑袋上,飞蛇吃痛把卷起来的后半段尾巴全展开来,尾巴往岩壁上一甩就要借力飞起来。 不好!想逃!她可不答应!棠沼脚尖一点拦住了飞在半空的飞蛇,一手捏着它的七寸。 “啊——” 意外发生的太快。 棠沼一时忘了自己的内力被封着,无内力可使,落地没踩稳,踩在了阶梯边角上,她也没甚防备,就往后倒了下去。 棠沼一手捏着飞蛇,一边起身拍了拍屁股。 “嘶。” 疼得棠沼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好在松雪没看见,不然颜面无存了。 “臭蛇,都怪你。”棠沼气得把蛇扔了出去。 忽地。 “棠沼,好久不见,听说你来此地捉妖女?” 一阵悦耳如清泉滴在青石板的声音在棠沼耳边响起。 棠沼先是小小惊了一下,而后有些手足无措扶了扶歪掉的发冠,慢吞吞地转身去看那声音的主人。 那人腰身窕窕站在光影中,似看非看的望着棠沼,周身散发出一股清冷生人勿近的气息。 嘴角含着笑,一双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棠沼有些紧张地唤:“师姐。” 她手指磨挲着衣服一角,偷偷拿眼去瞧对面身影绰约的人。 “师姐——” 她又唤了一声,这一声带着隐约的哭腔,棠沼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巫禾,便忍不住掉眼泪。 第3章 爱财如命 没有得到回应,棠沼在晦暗不清的光中微微低下了头,松掉的发冠让她的马尾歪歪斜斜地垂在了一旁耳侧,遮住了她明艳的半边脸。 对面的人动了一步,复又原地踌躇半晌,最后她走了过去,立于棠沼面前,微微抬起了手,只是迟迟没有落下。 低着头的人传来几声抽泣,巫禾的手也就刚好适时地落在棠沼的发上,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地揉了揉道:“棠沼,你都长大了,还这般爱哭?” 她说着一边用手去拨棠沼遮了脸的马尾,将握了一手的青丝妥帖地归置于身后。 棠沼抬起头,反驳道:“师姐,又没有条文说长大不能哭。”她沾了灰的小脸上挂着几道泪痕,显得惹人怜爱。 巫禾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泪,哄她道:“好了,莫要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她的手落在棠沼的肩上,话语一转,道:“日后莫要叫我师姐了。” 棠沼止了眼泪,急道:“为何?” “五年前我便与张开道断了师徒关系,我现在是他口中的妖女,已然算不得你师姐。” “我不想跟观中扯上关系,往后你直接唤我名字。” 她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发现棠沼没跟上来。 一回头发现她像老僧入定的模样站着动也不动,抿着唇好似怨念地看着她。 “为何不走?” 棠沼挪了挪脚没有跟上去,闷声唤她:“巫禾。” “你与师父断绝关系与我何干,难道你不认我了吗?”她声音低落地质问巫禾。 巫禾显然被棠沼的问题问住了,一时不答。 她一早便知消息,棠沼找了过来,昨夜还穿过林子去迎她,后面看她身旁有别的人在,不便现身便离了去。 她走过去,无奈道:“棠沼,我可以不是你师姐。” 说完牵住棠沼的手又道:“但你可以是我师妹。” 棠沼跟在巫禾的身后闷声走着,过了几个像迷宫一样的分叉口,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 面前有一口巨大的岩浆池,里面的岩浆正在汹涌地翻滚着,池中立着一块长条的碑,上面写着两个棠沼看不懂的文字。 “绝地。”巫禾淡声道。 “绝地……”棠沼有些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绝地就是相传埋藏着四大名剑的那个剑冢。 棠沼对名剑八卦无甚兴趣,但也是知晓四大名剑的。 四大名剑:长戈剑,飘零剑,银女剑,化蝉剑。 这四大名剑早已消失在江湖中,据传闻说,四大名剑是隐世多年的铸剑师原西子所造。 不知缘何流入了江湖人的手中,后面还有朝廷的人卷入,由此引起了一番明争暗抢,血雨腥风的名剑争夺混战。 因四大名剑造成的杀业太多,铸剑师原西子声称要葬剑,并特地选了一处秘密之地做剑冢。 与此同时放言江湖中人,称三天之内,他原西子要召剑而回,劳请夺剑的他们配合封剑,主动归还。 江湖中人侠义之士是很多,但是手握四大名剑之后,劳甚子侠义之士,侠义跟四大名剑,选择抛弃侠义的人同样也很多。 后记,在那三天期限里,四大名剑就悄无声息消失在江湖人的手中。 有人说,原西子不现身只用术法便将四大名剑凭空召回,也有人说,是夺剑者不肯将名剑归还,原西子召了鬼剑士灭了他们满门,最后得以召回四大名剑的。 棠沼对四大名剑倒不是很感兴趣,对当年原西子三天之内能召剑而回的事情比较想探究。 原西子早年间只是个乡野的打铁匠,偶然得一过路人赠了铸剑谱,便关了铁匠铺,消失无踪,再露面,便是四大名剑出世之时。 据她所知,原西子并不无江湖势力,所以他当年是如何办到三日内将四大名剑召回,且能将葬剑的剑冢隐藏至今不被发现的呢? “棠沼。” “嗯,嗯?师,巫禾。”棠沼想得太过入神,应了一半连忙改口。 “你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棠沼回答得坦然:“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绝地便是四大名剑的剑冢之地。只是为何是空的?” “剑已被盗。” 巫禾带着棠沼离开剑冢出了谷。 到了小山城,棠沼提议到客栈稍作休整,把巫禾带到了她原先开的客房,之后便一个人出了客栈,拐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漂亮礼盒,礼盒里面包着一件云杉白的披风,外面天寒地冻不比谷中的夏炉云蒸,她见她师姐身上只一件白色外衫,未免过于单薄,所以特地给巫禾准备的。 棠沼回到客栈,问小二要了些热饭菜亲自端了上去,巫禾坐在桌边,边上搁着笔墨,手上拿着一封写好的信。 棠沼将饭菜搁在桌上,“巫禾,你先吃点东西。” 巫禾把信收进了信封,方道:“棠沼,我就不同你回太常观了。” 太常观位于上京郊外,她师父张开道立身之所,云游数年间时不时捡几个弟子回来,美名其曰,观里棠沼不干活,他也不干活,总得有人干活吧。 五年前张开道卜完卦言说巫禾是妖女,留不得她,棠沼去找张开道力证巫禾无恙,更是以身份压他,张开道才松了口,某天她回到观中时,巫禾已经离开。 事情闹成那般,棠沼没有想过央求她回观。 她把饭菜往巫禾手边推了推,“好,快吃吧,天冷饭菜凉得快。”她顿了顿,眼睛转了转又道:“我待会便自己回去。” 棠沼特意强调自己一个人。 巫禾眉头微皱道:“没有人同你一起来?”那天晚上棠沼身边分明跟着一人。 “我让她先回去了。”棠沼说着垂下眼睫。 两人到了楼下,巫禾前去驿馆寄信,回来的时候客栈门口候着一辆马车,车上还坐着车夫,棠沼一只手负在身后,在马车旁站得笔直,一副等人模样。 在她表明一个人返途的时候,巫禾果然不放心她,便提议送她回上京。 巫禾走近,直言道:“骑马儿不是更快。” 棠沼正要回答,巫禾又道:“你莫不是这么多年还不会骑马?” 棠沼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我怕冷!”棠沼丢下一句便急急上了马车,她才不会承认她的其它心思。 启程出发时已是下午,马车走的是官道,行驶还算平稳,棠沼盘腿坐在车厢榻上,半合着眼目打了个哈欠。等到棠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和巫禾下车生了个小火堆,车夫拉着马儿去一旁喂食。 第4章 由于是歇在官道边上,附近的柴火被歇脚的人拾得干净,能生火的枯枝不多,现在生的这点火根本烧不过今晚,棠沼欲要去附近捡几根柴火,要巫禾在此等她。 巫禾拦住她,道:“棠沼,你在这等我。” 等巫禾走远了,棠沼才把手伸到小腿处捏了捏,“嘶。”她倒吸一口气,挺疼的,长古石鲵那一口,估计给棠沼咬淤青了。 棠沼起身去马车上拿药,车夫在马车后面不知做何,看见棠沼走近吓了一跳,棠沼歉意拱了拱手。 棠沼在马车上取了药,看见包袱里的结带松了开,里面装着还没给巫禾的披风,想着夜里风大,正好取出来给巫禾御寒,便将衣服盒子打开。 ——不料,盒子是空的。 棠沼腿上抹好了药,整理了衣衫便下了马车。她行至车夫跟前,脸上挂着笑,道:“劳请,归还。”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车夫一开始表情茫然。 “一双手,换一件衣服。”棠沼仍然微笑着,只是说出的话让人发寒。 她往远处黑暗的地方看了看,又道:“这笔买卖,你觉得值当?” “姑娘!我这!真听不明白!”车夫辩解道,同时他也往棠沼看的地方看了一眼,粗糙的手垂着藏在袖子里还晃了晃。 棠沼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听,叹了口气,遂转了身。 就在这时!寒光闪过—— 背后的车夫亮出了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朝着棠沼刺去!棠沼背对着一个侧身往旁边躲了开去。 车夫看棠沼身上也不配剑不像会武,身上穿的衣服是好料子,脸生得娇艳似花,只当她是哪家的富家小姐出远门,便大着胆子想要打劫棠沼。 “这位姑娘,想你也不缺钱,你舍弃点财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车夫说着拿着匕首往棠沼方向走了几步。 “不。” “你错了。”棠沼迎上去盯着车夫道。 “我爱财如命。”脸上狡黠的笑一闪而过。 “哼!你这女人不识好歹!” 刚一说完车夫就握着匕首冲着棠沼而去。 棠沼看着车夫奔来竟站着不动,等到了眼前之际,棠沼好似正暇微微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车夫的手,她苦恼地说道:“夜里那么冷,我师姐没有披风会冻着的。” 说着棠沼抓着他的手用劲往上一掰! “哎呀——” 就听见车夫嚎了一嗓子。 而棠沼忽地抓了车夫握着匕首的手面向自己,一边往地上倒去,一边同时冲着黑暗中,声音焦急地喊道:“巫禾——” “巫禾——” 连喊两声。 话刚落,只听“咻”的一声,一根树枝扎穿了车夫的手背,半截树枝还陷在骨肉连着筋的手掌中。 “棠沼。”巫禾从黑暗中现身。 棠沼看着身无长剑,手上只拿一根树枝静静站那便如气场十足的剑客一般的巫禾,很夺目。 车夫看着只用树枝便扎穿他手掌的女人,吓得抱着鲜血直流的手掌屁滚尿流跑了。 “棠沼,你为何不出剑?”巫禾过去将她扶起,神色冷淡。 “巫禾,你方才回来得太及时了。”棠沼答非所问,目光闪动道。 “为何不出剑?”巫禾没有就此停止追问。 棠沼的手攀扯上了巫禾的衣袖,嘴巴一撇道:“巫禾,不用出剑我也能收拾那个车夫的,何况你不是及时赶回来了。” 棠沼说的不假,只不过她也是有所隐瞒,她不想在巫禾面前出剑,她出剑,可不是只伤手那么简单。 第4章 内心阴影 巫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去了一旁生火。 棠沼神色黯然地摸了摸缠在腰间的软剑,她走到马车后头的草丛,脸上重新挂起了笑。 她找到险些被车夫偷去的披风,将披风上的草屑拍干净,转身去找巫禾。 只见在火堆边上的一棵树下,那人一袭白衣有些懒散地斜靠在树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洁白无瑕,似九天下凡的嫡仙。 眼前这景让棠沼觉得飘渺极了,感觉巫禾下一刻便会离开她,消失不见。她赶忙走过去。 巫禾手中拿着一根树枝轻点着空气,做着挥剑的动作,待棠沼走近,那人手里轻轻晃动着的树枝便停了下来。 “巫禾。” 巫禾转过头眼神扫在棠沼身上。 “何事?” 在这皎皎月光下,那双如秋水,如寒星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 “夜里冷,披上。”棠沼把披风展开便直接给巫禾盖上。 “嗯。” 巫禾看了一眼身上盖着的披风,掀开一半道:“过来,靠着我睡。” 次日一早,棠沼睁眼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车夫昨夜已逃,现下去哪里找车夫?棠沼是从未架过马车的,自是不会。 这个问题不等她想出解决办法,就看到巫禾径自上了马车坐在驾驶马车的位置上,把棠沼都看愣了。 “棠沼,走了。”巫禾坐在马车上唤她,拿起马鞭朝空中挥了一鞭,淡声道:“你欲留此地?” “当然不是!”棠沼回过神来跃上马车。 马车走了快一上午,期间巫禾除了叫她递个水便没有同她讲过旁的话,棠沼待在车厢里头苦着脸。 一缕风误闯了马车帘子,棠沼趁势一把撩开帘子,出了厢中,坐到巫禾旁边。 “为何出来?外头吹着冷。”巫禾询问道,风吹得她的青丝有些凌乱。 棠沼想到她偷看的坊间版书中所描写的女子。 凌乱美丽。 幽幽的风抚在棠沼脸上,就像夏日里的冷泉水一样冰冰凉凉的,她搓了搓手。 “你不同我说话。”棠沼突然靠近巫禾耳边抱怨道。 “坐好。”巫禾也没躲。 棠沼不理,抬手给巫禾理顺那不听话的青丝,她屏着气小心翼翼地归顺好,不让手指碰到她的皮肤。 她搓了手,但还是冰冷。 “我一个人坐里头闷,所以出来你陪陪我。”棠沼给巫禾妥帖理好青丝后便端坐在一旁。 棠沼盘腿坐着,把手捂在怀中,眼神缥缈地看着马车前方。 巫禾一边扯着缰绳,一边单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将披风披在了棠沼身上。 却不想,棠沼气咻咻地在马车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身上的披风扯下来后就往巫禾身上披,“我不冷,你自己披。” 马车轧着了小石块,晃了一下。 “当心。”巫禾拉住了她一条手臂,她道:“你不冷为何一直缩着身子捂着手?” “你坐下。”巫禾拉她往下坐,语气难得强硬。 棠沼依言顺势蹲下了身子,屈着腿,她在给巫禾系着披风带子,系好后嗫嚅道:“巫禾,我饿了……” “吁!” 马车停了下来。 巫禾下了马车,看了看上空慢慢聚在一起的乌云,“棠沼,你留在马车上,我去山上摘些果子。” “巫禾,我同你一起。”棠沼起身。 巫禾拒绝道:“你留下看着马车。” 说完便走,走了两步想起这人好动的性子,又叮嘱棠沼:“你万勿走动,在这等我。” 她有点不放心的,她们今早走的不是官道,为了路程走快些选的小道走。 巫禾离开后,棠沼百无聊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五指摊开,开开合合地抓着空中乱窜的冷风。 抓住,松开,再抓住。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把风握在掌中,风,是否会因为这短暂的停留,离开的时候带着温度? 一阵猛烈的寒风从边上的林子上空刮过,打断了棠沼的思绪,风声中夹着几声嘈杂的呼喊声,那片林中似乎有人。 棠沼眯了眯她那双狭长的眼睛,只是静静望着林中方向,食指轻敲着下巴,没有别的动作 风还在继续吹,带着焦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刺着棠沼的耳朵。 棠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眉头皱着,脸上的纠结显露无疑。 棠沼看了眼巫禾离开的方向,想着她应该不会那么快返回,便快速往林中掠去。 喊声突然变得尖锐。 那是孩童的声音。 棠沼解了一成内力,使了轻功赶去,林中她的身影飞速掠过,越来越近。 在那! 棠沼的视线里闯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满脸慌张地往前跑着,身后仿若有洪水猛兽追他一般。 棠沼很是疑惑,便停在他上方的树上冲她喊道:“喂,小孩你跑什么?” “姐姐!”小女孩跑着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看见棠沼在树上站着焦急道:“后面有……” “啊!痛!”话还没说完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哼哼” 似乎有东西快速地冲这边过来。 随着天上一声惊雷,一头四肢粗短,背脊披着灰黑色鬃毛的东西出现在了棠沼的视野,并且快速地冲着摔倒的小孩而去。 第5章 滴答…… 有雨落在了棠沼的脸上,她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微微发着抖。 越来越近了…… 她的瞳孔里映着小孩脸上的惊恐,还有她带着求助的眼神望着棠沼。 小女孩被近在眼前的长着尖而长的嘴巴,拱着细长獠牙的野猪吓得闭上眼尖叫起来:“姐姐救我!” “咻。” 千钧一发之际,棠沼把手中的短刀飞掷过去,插在野猪的拱鼻上,接着飞身跃下将小孩快速抱起。 “嗷——嗷——” 野猪受了伤发怒的吼叫着,围着棠沼转圈。 “姐姐,我们快走,后面……”不等小孩说完,棠沼便看到了后面嘶吼着冲来的两头野猪。 就三头野猪,就给棠沼看得手脚发软。 她从内心深处便感到恐惧,她对猪这种动物有很深的心里阴影……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冲掉了她额上的冷汗,棠沼费力地把小孩抱到了树上,牵引着她的手遮覆住自己眼睛道:“听着,捂住眼睛,千万不要睁开。” 巫禾摘了果子,瞧着下起了雨便往回赶,打远看到马车还在原地才安下了心。 巫禾上了马车,边撩帘子边唤道:“棠沼,果子。” 话掐然而止。 车厢里空无一人。 棠沼不在。 她神色冷峻,很早她便知棠沼体弱不适合习武,所以张开道只是教了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后面却发现棠沼对剑术领悟得很快。 张开道起初教了她一半,后面便不再教她,理由是棠沼轻功好,打不过可以跑。棠沼不服,央巫禾教她,只教了一天,棠沼就生病发了三天的高烧,巫禾便不肯再教她。 棠沼的佩剑还在马车上,没有拿剑,巫禾担心了,外面下着雨,棠沼不在马车躲雨她会去哪? 林子里面,棠沼呼吸急促地躺在泥水混合的地上缓着气,旁边倒着三头冒着血的野猪,还有几根獠牙凌乱断在地上。 “棠沼——棠沼——” 在轰隆隆的雷雨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呼唤。 棠沼撑着短刀吃力地爬起来,小腿处被划了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她也浑然不觉。 棠沼的手发着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瓶子,表情漠然看着地上被她杀死的野猪。 她手指一挑,瓶塞滚落在了地上,随后便将瓶子里的液体浇在了几头野猪身上。 顷刻间,野猪的尸体便皮肉溃烂,开始“滋滋”地冒烟,腐烂,最后迅速地化作了一滩腐水。 棠沼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便跳上了树,她拿开了小孩捂住眼睛的手:“不怕了,可以将眼睛睁开了。” “姐姐!”小孩睁眼看见是棠沼便激动地抱了上去。 “咳……”棠沼被她用力一抱差点卸了力气,“有人来了,我们先下去。”说着抱住小孩一跃而下,只是脚刚踩着地便踉跄了一下。 小孩扶了她一把,脸上沾着泥巴,尖叫道:“姐姐!你腿上流血了!” “哦,无事。”棠沼抖了抖身上满是污水的披风,皱眉道:“你随我出去吧,我师姐该寻我寻着急了。” 她抬脚欲走,又停下,想了想从身上扯了布条将伤口包住,又将披风扯了扯,见把伤口遮盖住了才满意起身。 棠沼牵着小孩还未走到林边上,便远远瞧见了似远山芙蓉的巫禾,她单手执着伞,冷着脸看着棠沼。 棠沼心里“咯噔”一声,忙松开了牵着小孩的手跑了过去:“巫禾。” 她跑进了巫禾的伞下,刚想仰起脸笑,看到身上脏兮兮的自己便马上后退一步,露出半个身子在伞外。 巫禾执伞的手往棠沼后面伸去,把她整个人护在了伞下,方垂着眼问道:“让你原地等我,你为何离开?” 棠沼手一指那小孩,“喏,我听见林子里头有人呼救 ,在林子捡了她。” 她向那小孩招手道:“小孩,过来。” 小孩跑了过去,往棠沼身边靠着站,不太敢靠近巫禾的样子。 棠沼见了便笑道:“师姐,你看你,气场太冷了,小孩都不敢靠近你。” “姐姐,不是的,我,我是怕弄脏这位白衣姐姐的衣服。”小孩弱弱出声道。 棠沼:…… “那你身上脏兮兮的就不怕弄脏我的衣服?”棠沼不服拿眼瞪她。 小孩吐舌头:“因为姐姐你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嘛。” 棠沼黑脸,她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有一天被说脏,还是被一个小孩说? 第5章 猪脸老妪 “棠沼,先上马车。”巫禾把伞塞到棠沼手中,将小孩抱起到马车上。 棠沼心里不平衡了,喊道:“巫禾!”小孩脏兮兮的巫禾怎可以抱她? “嗯。” 巫禾将小孩抱上去后才应道,她回头,棠沼跟在她身后顶着狂风往上举着伞,伞尾的雨低落下来,顺势落到了棠沼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棠沼被这串猝不及防的雨滴命中,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正要抬手去揉。 “莫动。”抬起的手被巫禾抓住,接着棠沼就感觉到眼睛处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掠过。 巫禾手上拿着一方柔软帕子,道:“可好些了?” “好,已经好了。”棠沼眨巴着眼睛道。 巫禾皱眉道:“手。” “手?” “手伸出来。” 棠沼下意识听从地伸出了手,看到手心处还沾着小泥块和干了的鲜血痕迹,顿时委屈道:“我方才在林子里头不小心摔了一跤。” 巫禾听言皱了眉头,欲要捉她手腕察看,不料被棠沼躲了开去。 “巫禾,我手脏。” 巫禾不语,把手帕放到她手中便上了马车。 看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三人都待在厢中躲雨,小孩贴着棠沼而坐。 棠沼的小腿处受了伤,巫禾寻来,时间紧迫下只是粗劣的包扎打了个结,浸了雨水的伤口此时隐隐作痛。 小孩轻轻扯了扯棠沼的衣角,小声地开口:“姐姐,你们先去我家躲雨吧?我家很近的,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啦。” “你家吗?好啊。”棠沼看了一眼巫禾,她正阖眼半靠在车窗边上,寻她的时候她自己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少。 她话刚落,巫禾便睁开眼来,撩了帘子出到外面驾驶马车,手刚拿上缰绳,察觉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马车里头太闷了。”棠沼一手抱着膝盖坐着,另一手执伞为巫禾挡着那些淅淅沥沥的飘雨。 又闷?巫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安分地坐好了,便挥鞭驾着马车赶路。 马车走了不过半刻钟时间,棠沼就面露倦意,腿上的伤倒不觉得疼了,只是口渴得紧。她偷偷扫视了一圈巫禾,没找到想要的,便盯着她姣好的侧脸看。 巫禾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她,见她这般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棠沼,你看我做甚?” 棠沼一指自己的嘴唇,“你看,我唇都干了,干了就不好看了。” 巫禾听了棠沼的话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把视线停留在了棠沼的下半张脸上,沉吟道:“嗯,是有点干。” 话锋一转问棠沼:“所以呢,你看我就不干了?” 棠沼道:“你方才不是摘果子去了,果子呢?” 巫禾:“扔了。” 其实没有扔,只是她回来没有看到她,便不想给。 棠沼:“……” 过了桥后,果不其然有一户人家。 小女孩急急跳下了马车,“姐姐!这便是我家啦!” 边往里跑边喊道:“阿爹!阿爹我回来啦!” “小果儿!你跑哪去了呀?让你阿爹好找!” 在小女孩的叫唤声中,屋里跑出来一皮肤黝黑中年男子,见了小女孩一把抱住。 小果儿的爹注意到了门口处站着两人,便问道:“这两位是?” 小果儿忙上前介绍:“阿爹,路上大雨,是这两位好心的姐姐送我回来的,你快让她们进屋!” 男人连忙招呼道:“是这样啊,多谢两位了!两位姑娘快请快请,屋里坐,喝杯热茶!” 巫禾没有动。 “那就打扰您了。”棠沼听了颔首致谢,一把抓了她师姐的手便抬腿往屋里走。 小果儿见她阿爹去厨房泡茶,便凑到棠沼耳边小声道:“姐姐,拜托你不要跟我阿爹说,我跑到林中还被野猪追喔,阿爹他会生气。” “好。”棠沼打了个哈欠无心逗她,她这会儿有点儿昏昏欲睡。 小果儿他爹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招呼着,“两位姑娘,请喝茶。” “多谢。”巫禾见棠沼闭口不言便主动应主人家。 小果儿他爹站在门口,看着棠沼两人挠了挠头:“那啥,太阳这会儿快要落山了,两位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歇脚一晚吧。” “好,那便打扰一晚了。”棠沼这回却应得快,她现下感到身体晕晕沉沉的,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休息等恢复。 第6章 “不打扰不打扰!”小果儿他爹说完便扛着锄头出门了。 棠沼喝了口茶,“小果儿,你阿爹去哪了?” 小果儿道:“阿爹去摘菜啦,回来就可以做饭了。” “哦,小果儿你房间在哪,借姐姐躺一躺。”棠沼伸了伸懒腰。 小果儿把两人带到房间 ,棠沼把脏了的披风解了下来,眯着眼睛精神不济的模样,“巫禾,我要睡一会,吃饭不用喊我。” 她躺倒在床上,眼皮子打着架冲小果儿道:“小果儿乖,陪我阿姐玩一会。”她刚躺下,复又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巫禾的手腕道:“巫禾,你这回不能偷偷走掉丢下我!” 巫禾听了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扶着她躺下,淡声道:“不会。”棠沼听她说完便阖上了眼皮子,困极了的模样。 小果儿看棠沼睡着了,便真的遵从棠沼的话,她看着巫禾小声开口:“白衣姐姐,你随我去院里玩吧,我家院后头有秋千,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猪!” “等小猪长大,我就有猪肉吃啦!我很喜欢它,可我也喜欢吃猪肉诶。”小果儿在那碎碎念。 “莫要吵她,我随你出去。” 巫禾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到棠沼身上,才随着小果儿出去。 棠沼睡得昏昏沉沉。 她做了一个梦:见短墙外一小院落里,三五只长着猪脸人身的老妪在絮絮叨叨拉家常一般,说着“今天我吃了几个人,”以及“今天那个人的肉太柴了,吃了没嚼劲”之类的话。 那几个面容可怖的老妪突然转身盯着棠沼,露出了一口獠牙,棠沼顿时脊椎冒冷汗,拔腿便跑,跑得累及了,眼看那些个血盆大口的妖怪便要欺身上前,棠沼绝望之下吓得大叫…… “棠沼,棠沼,快些醒一醒!” 有人在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身上怎这般烫?小果儿你去取些热水来。” “姐姐她腿上有伤,是救我的时候弄伤的,对不起。” “她伤口发炎了,你家里可有退热的药?” “没有,要,要二里地外的陈四郎家中才有药。”小果儿急得快哭了。 “你现下便带着我去。” 有人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她额头。 “棠沼,莫怕,我很快回来。” 棠沼迷迷糊糊中听得见动静却醒不过来,巫禾她们离开后,一个黑衣劲装的人出现在棠沼床前。 “主子。” 黑衣女子见棠沼的脸色异样潮红,很是熟练地拿出了一枚药丸给棠沼服下,不一会儿,棠沼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 棠沼有些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左司,你倒来得及时。” 那名叫左司的女人拱手道:“主子,上京那边催您回去。” 说着递上一封信。 棠沼把信拆开,看完正要说什么,便听到屋外有人进来,她示意左司躲起来。 脚步声走近,“姑娘,听说你不舒服,可要紧?”是小果儿他爹。 棠沼摆手:“不打紧,多谢关心。”她拿出一锭金子给小果儿她爹,“对了,能麻烦您去买一些肉回来吗?小果儿她喜欢吃。” 小果儿她爹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棠沼:“我也想吃。” 小果儿她爹这才接过,赶着出门去买肉。 左司现身。 棠沼把自己的披风系上,信上说,棠时又吐血了。 “主子,你腿上的伤......” “无事,血已止住。” 她将巫禾的披风叠好,妥帖放在一旁,才道:“走吧。”她留了一张字条放在披风上方,便离开了屋子。 左司道:“主子,马车已备好。” “弃车,快马赶回去。” “是。” 这边小果儿她爹拿上棠沼给的金锭兴冲冲地奔去李屠户的肉摊上,极为高兴冲李屠户喊:“老李,给我称上二斤肉!” 李屠户笑骂道:“你这是踩着狗屎发财了?” “不是不是!是在我家歇脚的客人叫买肉的!”小果儿他爹拿出金锭给李屠户显摆,“你看!给的还是金子!” 小果儿他爹拎着肉回到家中,冲屋里高声喊道:“姑娘!肉我买回来了。” 进到里屋没看到棠沼,也不见小果儿,就到后院去找:“小果儿!阿爹买肉回来了!” 殊不知,他身后藏着俩人,小果儿她爹跟李屠户买肉的时候拿出金锭被村里的两个地痞看到了,便盯上尾随回到家中。 “哐当——” 小果儿她爹被背后的地痞拿石头砸了一记。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小果儿她爹倒在地上满脸是血。 “金子!快把金子拿出来!”地痞凶狠道。 “好,好,我给你!”小果儿她爹把金锭拿给地痞,地痞接过就要用嘴去咬,趁着这档口,小果儿她爹偷偷伸手去拿墙角边的锄头。 “打死你们!”一挥手却因失血过多头晕看不清打偏了,因此,他错失了机会。 地痞被惹怒了,抢了锄头便往小果儿她爹身上招呼,见快没气了才扔了锄头,拿了金子便慌里慌张地逃了。 小果儿领着巫禾取了药便迅速往回赶,快到家门口时便撒丫子跑,像往常那般大老远就唤她阿爹:“阿爹!饭做好了没有啊?”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听着小果儿声音不对劲,巫禾赶忙一个步子到了院中。 院子里,小果儿眼泪鼻涕横流的抱着他爹哭泣,她爹身上都是血。 棠沼。 棠沼呢。 巫禾的脸上难得显现出慌张之色,她冲进小果儿的屋子。 棠沼不在。 只见她的披风被人叠好放在一旁,旁边留了张字条——观中急事,速返上京,棠沼。 院子里,小果儿他爹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小,小果儿,你不是,喜欢吃肉吗,爹给你,买,买回来了……” “阿爹!!!”小果儿叫道。 巫禾上前摸了摸脉搏,已然没气了。 第6章 偏心眼儿 上京。 一座小巧却飘荡着大气的华丽宫殿,殿内空旷,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 周身皆是铁黑色墙,于正中处起了床一般大的方台,方台上置了柔软锦被,上面躺着一个须发眉毛皆为白色的女童。 棠沼坐在女童身旁,眉头紧皱地握着孩童的手。 殿外脚步声响起,候在一旁的左司将棠沼扶起:“主子,娘娘来了。” 棠沼慌忙起身,理了理仪表。 随后便见一位面容艳丽无比,长裙曳地的女人莲花移步到了殿中,女人一头青丝梳成华鬓,繁丽雍容。跟棠沼一样的桃花眼,但跟棠沼不同的是,她那双眼是让人凛然生威的,这便是戚安妃。 棠沼上前,行礼道:“母妃。” 戚安妃径直越过棠沼去到孩童身前。 棠沼默默收了嘴角刚刚提起的笑,转身跟在戚安妃边上,她看着睡着的棠时道:“母妃,儿已喂阿时喝下了药,她已无碍。” 戚安妃缓缓起身,而后猛地一把将棠沼推倒在地,冷笑道:“无碍?阿时吐了多少次血了你不清楚吗?我有没有告诫过你这段时间不准离开上京?你为何就是不听!” “对不起,母妃……”棠沼面露愧疚地抬起头。 戚安妃打断她,说道:“当初让你去拜师张开道那个怪老头,便是让你学他那身天机医术回来,可是,棠沼……” 她蹲下来手摸上棠沼的脸,“你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学那些不入流的卦术,有何用?你妹妹只能终日缩在这宫墙内,这都怪你!” “母妃!儿不是......” 棠沼想解释,可是戚安妃根本不想听,径直甩袖离去。 “母妃......”棠沼神色眷恋地望着戚安妃离去的方向。 她离开上京之前算着日子,棠时的病在她赶回来之前是不会复发的,看来这病是愈来愈重了,药引的剂量也要增加。 她此番出去找巫禾不假,找药也是真,那石鲵便是入药之物。棠时的病一年比一年重,这几年棠沼每每出去翻山越岭东奔西走的,便是为了找那些稀缺的入药之物。 对于母妃的责骂她没有怨言,棠沼想着把棠时治好,这样母妃是不是就会多看她一眼? 棠沼瘫坐在地上,脸色涨红低着头喃喃道:“母妃你放心,我会治好,我一定会治好阿时的。” 说完身子就往地上倒去。 “主子!”左司喊道。 棠沼醒来之时,看到一双淡蓝色瞳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散着一头白雪般的发,将羊脂白的手小心翼翼的贴在她的额上。 见棠沼睁眼,棠时凑上前去紧张地发问:“阿姐!你烧退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棠沼坐起身道。 “阿时,来。”棠沼用手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 棠时很是高兴地坐过去,问棠沼:“阿姐,你前些天去哪里啦?阿时都找不到你。” 第7章 棠沼将棠时往里抱了抱,防止她掉下去,思考了一下方道:“阿姐去找师姐了,还顺便抓了一条尾巴巨长,长得极为可爱的鱼儿回来。” 棠时问:“师姐?姐姐那幅画里面的人吗?唔,可爱的鱼儿长得是何样的?” 棠沼笑答:“是啊,师姐剑术可厉害了,阿姐改日带你去见她。” 她又轻轻揉了一把棠时的脸,笑得意味不明:“至于可爱的鱼儿,明日我让松雪带阿时去瞧。” “好呀,但是我要阿姐跟我一起。”棠时道。 “好。” 上京的一处山脚下,聚集了一二十人,有老有少,也有官家打扮模样的人家,手上皆拿着号签在排队。 “不是说了今天会下山吗?” “怎么等了半天也不出现啊?” 人群中开始有人发牢骚。 这时一头戴斗笠遮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过来,问了在一旁排队的百姓,“打扰一下,不知你们在此处是等谁?” “哎呀!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我们啊是在等太常观的小太常嘞。” “小太常?” “是的啊,姑娘有所不知,小太常据说是仙师派来的弟子,会方术,又精通医术,占卜,堪舆等,可神!” “小太常每个月会出现一次,给我们这些百姓解答疑难,姑娘你要是想要小太常解卦呀,需提前五日把生辰姓名家中地址写在纸上,交给山脚下守着的弟子,便可以拿到签了。还有啊——” “还有什么?”女子请教道。 他卖了个关子,又继续说:“小太常说了,接受过他指引的人,某一天会有仙师赐信,至于信上写的是什么,那就没有人知了。” “但是小太常上个月都未曾出现,看来今日也不会出现了,唉!”有人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诸位解答。”戴斗笠的女子说完便离开了。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哎!快排好排好!小太常好像是来了! 准备散去的人群中又迅速的排了个整齐。 只见山脚的一门牌下,摆了一张方台还有两张椅子,边上还放着一盛满清水的木盆。 不多时,两个贴身的弟子分左右护着一位穿着青色道袍,面容莹白,额心处点着一颗红色观音痣的少女移步过来。 少女缓缓落座,点头,贴身弟子便示意排在第一签的人可以过来了。 第一签的人看穿着似乎是个有钱的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后,不太敢正视对面的小太常。 小太常开口道:“请。”指着清水示意他净手。 净完手后,小太常拿出三枚铜钱放在桌上,道:“请。” 求签之人表情严肃拿起三枚铜钱合在掌中。 小太常适时提醒道:“凝神,注意力集中在所问上。” 求签之人开始摇晃起双掌之中的三枚铜钱,一瞬息的时间,便将三枚铜钱抛落在桌子上,如此反复摇了六次。 求签的人双手合十,求问道:“吾向小太常问安,在下是个商人,所求的是对方是否还有意愿跟我合作。” 小太常食指屈起,指关节点了点眉心痣,缓缓开口道:“贲卦,说明你很急,很重视也很需要对方,化山雷颐卦,颐卦乃口的象,对方拴住你了,所以会合作。” 小太常顿了顿又道:“只是对方需你做出让步,钱结的不及时。” “对的对的!小太常你说的都对!对方就是不结剩下的钱,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求签的人激动说道。 小太常道:“午日冲动子水,生世爻,你剩下的钱会在戌月内冲库拿到。”戌月便是寒露过后的一个月。 “多谢多谢!多谢小太常!” 后面排签候着的人看了全程,无不惊呼!此番过后对小太常崇拜之心更甚。 子夜时分。 上京城中的一家青楼内,一黑衣劲装打扮的人偷偷潜入了一间天雅字号的厢房中。 房间内阁传来一阵阵的欢愉之声,内阁的床上正躺着一男一女在练数字把式,乘上乘下,以此悟出奥妙! 就在男女悟出数值高峰之时,把式掐然而止,男女双方似乎是力竭,双双中断把式,瘫倒在床,睁大着瞳孔,俱是无言。 棠沼此时穿着一身红缎散着发坐在偏殿,正艰难地咽着嘴里的食物,她面前摆着一盘特制的牛肉,手边还有一大碗青色药汁。 “主子。”是左司。 棠沼咽完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何事。” 左司道:“李君年死了。” 棠沼皱眉道:“怎么死的?” 李君年是大理寺司丞,也是她的一个哨子,虽说死一个补一个,但好歹是她系下的人,眼下这人死的突然,她刚回上京就没了,事出反常必有鬼。 左司说:“是死在青楼,据老鸨说,李君年当时正在床上和欢儿姑娘做男女之事。我们的人前去看了,李君年和欢儿皆是死于割喉一刀,所以没来得及叫门外守卫。” “嗯——唔——木桶——” 棠沼脸色发白,捂着脖颈便要吐,左司赶忙将木桶放到她面前。 棠沼吐完脸色好多了,拿杯漱了漱口,沉思了会儿跟左司道:“去查一下情杀还是仇杀,又或者是对家势力的人杀的李君年。” 手扶上药汁碗,“你去黑鹰阁打探一下,最近是否招揽有新的杀手。” “是。” “主子,您还要继续吃吗?”左司看着棠沼吃了吐,吐了又吃,很是担心。 棠沼微微一笑:“吃啊,不吃哪有力气吐,她撕下一小块肉,又道:“对了,你让松雪先别将石鲵出货给药堡老头,先留在底下的榭湖养着,我可是答应了阿时要带他去看一看的。” 第7章 长赢殿下 清早,皇帝身边的刘公公便来传话,让棠沼去御书房一趟。 棠沼听了也只是慢悠悠地起身,漱口净脸,着衣。磨蹭了半个时辰这脚才踏出殿门口,刘公公这人也不敢催棠沼这主。 棠沼半眯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走路摇摇晃晃的。 刘公公想扶不敢扶的模样,嘴里担心道:“我的殿下啊,您这是昨晚没睡好?可要老奴去备一杯醒神的茶喝了先?” 棠沼困得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不用了刘公公,怎的,父皇不是让我去喝茶的?”她停了步子,压了声音笑着问道:“刘公公,莫不是……有要紧事?” 刘公公回道:“回长赢殿下,老奴今早听朝堂上的大人们议论啊,这南边上的凛国似乎是有意与我大明结亲。” 棠沼听后抬脚继续走,满不在乎道:“结就结呗,本殿下又不拦着……” 结亲?跟谁结?父皇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棠风也不过才十三岁,二皇子十岁,都还未成年。左右一想后,她猜到了。 “参见长赢殿下。”门口守卫齐声道。 棠沼径直往书房里头走,到了案前,没见皇帝的身影,棠沼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也不拿杯子,直接壶嘴对着口喝了起来。 “长赢。” “咳咳……咳!”喝到一半被突然的出声呛着了。 只见一位穿着沧海龙腾图案明黄色长袍的男人出现,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微挑飞扬的长眉跟棠沼的眉是一样的,而身上那股与身俱来的威仪是旁人没有的。 “咳咳……儿臣,参见父皇。” 威严的皇帝走过去替棠沼拍背,说道:“行了,在这跟父皇就不用端那礼仪了,你到外面再端,拿着壶嘴喝水像什么样子?一国……” “父皇,您再叨叨儿臣,儿臣这便走了。”棠沼放下茶壶,“父皇,您一早便差刘公公来唤儿臣,儿臣腹中空空,好饿啊。” 皇帝听到棠沼话里的埋怨竟也不生气,只气笑一声,差底下人去给棠沼备食。 皇帝拉着棠沼坐到殿椅上,道:“长赢,想必你也听说了,那凛国差了使臣欲与我大明结亲,不过朕没召见,只安排使臣在驿馆住下。” 棠沼顿时起身,佯装不知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沉默,一脸严肃地盯着棠沼,问棠沼:“长赢,你看,朕如何?” 棠沼愣道:“什么如何?” 皇帝道:“朕,娶那凛国公主,你看如何?” 棠沼起身走到了案下,“回父皇,只要不是让儿臣娶,儿臣对此无异议。儿臣告退。” 棠沼说完便走了出去,皇帝在后面喊:“长赢,不在父皇这吃了早膳再走吗?” “不了父皇,儿臣答应了去母妃那用饭。” 走廊传着棠沼的回音。 比起皇帝,棠沼更喜欢跟戚安妃待在一起,也更依赖戚安妃。 即使戚安妃没有皇帝给棠沼那般宠让着的好脸色。 棠沼到了戚安妃的寝宫——云乐宫,仔细瞧了一眼身上的派头,理了理褶皱的腰带,方才笑着踏脚进去。 “参见长赢殿下。”宫女行礼。 第8章 “起来吧,我母妃呢?”棠沼问。 宫女回道:“回殿下,娘娘在里头用早膳呢。” 棠沼听后径直往里走,正厅上,戚安妃正在用早饭。 “儿臣给母妃请安。”棠沼极为端正地行了礼。 “可曾用了早膳?”戚安妃淡淡问道。 “回母妃,儿未曾。”棠沼答。 戚安妃看了一眼过来,说:“那便一起吧。” “是。” 只见桌上早已摆好了另一幅碗筷。 棠沼吃到一半,找话道:“母妃,父皇欲答应凛国使者与他们结亲。” 戚安妃停了手上动作,只道:“那又如何?” 棠沼回道:“父皇欲娶凛国公主。” 戚安妃心里松了一口气,“食不言寝不语,你赶紧吃完便回去吧。” “是,母妃。”棠沼只好专心用饭。 从云乐宫出来后,棠沼回了自己的太和殿。太和殿是皇帝亲自着人修建的,规格不一般,且离皇帝住的养心殿最近。 棠沼的太和殿正殿装饰都是偏暗色系,旁人走进去只会感觉到压抑和逼迫感。而棠沼这么装饰,全然是为了棠时。 自皇帝给她修建太和殿之时,棠沼就要求底下工匠们按她的要求去做。 棠沼知道棠时的病,不能见光,也不能晒太阳,太亮的地方会让棠时不舒服。所以自宫殿建成,棠沼便请示了皇帝将棠时接了过去一起住。 戚安妃起初不答应,后面听了太医的劝诫才放着棠时跟着棠沼一起住在太和殿。 寝殿内,松雪正在给棠时穿衣打扮着,棠时散着的羊毛般的白发现下被精致的发冠束了起来,一身白衣穿在身,披风也是白色的。 见棠沼到来,棠时挣脱开松雪的手奔了过去,欣喜喊道:“阿姐。” “参加殿下。”松雪同时说。 棠沼抱了抱她:“嗯,准备要去看可爱的鱼儿了,阿时开不开心?” 棠时回抱她:“开心!有阿姐在当然开心啦!” 棠沼把棠时的披风帽子戴好,松雪便抱起棠时往殿外走,宫殿门口候着一辆马车。 在宫里,是不允许有马车行驶的,即便是受宠的妃子,也要自个步行到宫前,或者是坐轿子。 而棠沼是特例,她是先皇帝唯一亲封的太女,有与皇子竞选储君的资格,先皇帝非常宠爱她,特允她可以唤马车行至宫门前,更有皇帝给的贴身腰牌,可以随意出宫。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过了城中街巷,马车往东一拐,走了二里地,到了一处竹林密布之地,松雪便将马车停了下来。 有守卫过来接应,松雪将全身上下都裹住的棠时抱了下来,棠沼跟在后边下了马车。 竹林前方长着五棵柿子树,是没结有果子的。棠沼一行人往竹林走了进去,忽见林中有一小屋,进到小屋后又往里走,里面有着一口掩人耳目的石锅。 松雪伸手把石锅挪了挪,便听“咔”的一声,灶台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阶梯。 松雪打头走下阶梯,阶梯边上的墙岩上燃着蜡烛,棠沼牵着棠时往下走,不多时便到了底处。 底下空间甚大,周围燃着小烛火,在火光的照明下,映得周围波光粼粼。只见此处有着不下百个的小水潭,之所以叫小水潭,是因为小水潭只有三尺宽。 小水潭上方支着网,潭内有游动的鱼,每个小水潭里的鱼好像都不一样。 棠沼把棠时遮住了眼睛的大帽子摘了下来,说道:“阿时,快看。” 棠时顿时叫道:“哇!阿姐,这里好多鱼儿呀!” 棠沼拉上棠时的手往里走,笑道:“其实呢,这些很一般,我带你去看可爱的。” 可爱?松雪发出人生疑惑。 棠沼领着棠时过了一道石门,石门里依旧是有个水潭,不过是一个大几倍的水潭子。 棠时疑惑道:“阿姐,这里没有鱼呀。” “看好了阿时。”棠沼说着从边上的桶里拿了几个大虾丢进了潭中。 “哗啦~” 一个圆钝的长着鳞片的头浮出了水面。 接着看见了四只脚也在水面显现了出来——是那条长古石鲵。 “哇,阿姐,这条是鱼么?它长得好肥啊,有点可爱!” 松雪内心:???这俩不愧是亲姐妹。 棠沼突然回头道:“松雪,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棠时也回头看着她,松雪微笑:“可爱,可爱得紧。” 送棠时回宫后,左司来禀,去黑鹰阁打探的人回禀,黑鹰阁最近的确是招揽了一批新入阁的杀手,总计是十二个。 “主子,要查他们吗”左司问。 棠沼道:“查,杀手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一般没有收存在档案。” 她在案上写着一封信,停了笔,方道:“只是黑鹰阁不一定,你带着这封信去给黑鹰阁阁主打个招呼。” “是,主子。”左司说。 棠沼食指轻敲着额心,问道:“有巫禾的踪迹了吗?” 左司道:“今日已有消息传来。” 棠沼有些激动问道:“她在何处?” 左司回道:“底下的人看到在黑鹰阁出现过。” 棠沼拿起桌上写好的信,慢慢揉作一团,“信便不用送了,黑鹰阁阁主我亲自找一趟。” 第8章 会面阁主 棠沼着一身紫色披风和左司进了一家名叫“映月”的裁缝铺子,铺子里头摆着的都是布料极好的绸缎。 每匹绸缎的边上都明码标着价,价格比一般绸缎要高出许多,铺子里此时没有其他人,只有柜台内站着的一个嘴里叼着饴糖的小姑娘。 见了有人进店,那小姑娘含着饴糖含糊不清的说:“你们自己看啊,上面价格都有,看好了再过来给钱。” “我想天黑再给钱,不知是否可以?”棠沼把披风解了下来,左司伸手接过。 小姑娘听后把饴糖吐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棠沼说道:“喔!你就是那个天黑!两位客人楼上请,我家老板娘已经等着了。” 棠沼他们刚上到二楼楼梯,便闻到从楼梯口处飘来一股肉香味。 等到了二楼,只看到有一长发背影的女子坐在厅中,厅中摆着一张长条的桌子,桌子上架着炭火炉子,炉子上烤着肉。 “有幸邀得长赢殿下光临寒舍,殿下来了快便坐下同我一道尝尝吧。”那个背影的主人边扇扇子边回头。 背影的主人身上穿的是质感极好的黑色绸缎做的锦衣,绣着别致的花纹。耳朵上戴着一个黑鹰图案的吊坠,虽是一双媚眼,但却把那身黑衣穿出了超尘脱俗感。 棠沼走到那人的对面徐徐坐下,拘了一礼大大方方地道:“早前本殿下都是与阁主飞信传语,不曾见面,今日一见,本殿下有略微的惊讶。” “哦?长赢殿下为何惊讶?是我长得丑吗?”阁主急着拿出了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 “并非如此,本殿下觉得阁主不丑。”棠沼看着对方的脸客观评价道,只是目光不太敢往下移,女人的身段很好,不过领口处的衣服有些略低。 棠沼注意到了这点,便有意的不把目光往下看,自己的耳朵红了却也不知。 阁主把镜子收了起来,注意到她的耳根,故意凑近棠沼说道:“那比宫里的女人好看吗?” 棠沼身子往后退开了些,说道:“比宫里大部分的女人都要好看。” 阁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失望道:“那就是还有小部分比我好看啊……” 棠沼松了一口气:“阁主又不是要进宫当妃子,有甚好相比的。” “若是我想呢?”阁主笑着道。 棠沼沉默,方才温和的眼神顿时变得颇为凌厉地盯着对方,并没有接她的话题,一个杀手头领进宫?怎么想棠沼都不会应允。 左司此时候在楼梯口守着,手上按着剑。 “好了好了,跟殿下开个玩笑。”阁主给棠沼递了一碟子烤肉过去,问道:“殿下此次亲自过来,是有何事?” 棠沼蹙眉将烤肉接了过来,开门见山道:“本殿下想知道黑鹰阁新招揽的杀手的身份信息。” “殿下难道不知我们黑鹰阁对杀手信息保密的原则?”女人说道。 “所以我这不是亲自来了。”棠沼拿筷子戳了戳烤肉,皱着眉把烤肉放回到女人那边。 “殿下这般有把握?”女人夹起一块烤肉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刚要开口,便听棠沼说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棠沼神色淡淡继续道:“你把杀手信息告知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本殿下的人情于你不亏。”她顿了顿想起什么又道:“当然,你若是想进宫当妃子,这我便办不到了。” 阁主笑道:“成交。”她直接摊牌:“青楼的人不是我们黑鹰阁的杀手干的,没人接过李君年的单子,本阁主同你保证,鉴于殿下的人情太大,我会帮你查杀李君年的杀手。” 第9章 “那就多谢阁主了。” 棠沼站了起来,又道:“阁主是否见过一个身段高挑,比我高了半头、有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气质冷清,爱着白衣,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子去过你们黑鹰阁?” “好看的?” “好看的。”棠沼说着还带点头。 阁主纳闷地问棠沼:“你说的这个好看的,是殿下何人?” 棠沼说:“这你便不用管了,你只需告诉本殿下她的消息。” “你说的女子的确有来我们黑鹰阁,她是来找我黑鹰阁副阁主的。”阁主说道。 棠沼追问道:“她们认识?你们副阁主在何处,我去找她。” “殿下,不用找了,我家副阁主和你找的那名女子今日一早便启程去凛国地界了。”阁主出声道。 “你的副阁主去凛国做什么?” “殿下,这我便不知了,副阁主好浪荡,不是整日与我待在一起的。” 棠沼刚问到巫禾的消息,本是欢喜的,现下巫禾没等她联系上便又离了去,棠沼心中烦闷打算离开。 棠沼拘礼:“今日多谢阁主告知,另,本殿下说话算话,给你的人情是一直作数的,告辞。” “殿下等等。”阁主叫住她。 “下次再见面不用叫我阁主了殿下,我姓蓝,名柳,蓝天杨柳的蓝和柳,我的名字。” “好。”棠沼应道。 棠沼和左司到了楼下,柜台上那个小姑娘嘴里仍在含着饴糖,手里还拿着一根饴糖,见棠沼走近,对着棠沼突然伸手。 “你要做什么?” “铮”一声,左司拔剑挡在棠沼前面。 “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臭脸怪!”小姑娘退后,冲左司翻了个白眼。 随后她笑着朝棠沼摊开了手掌心:“姐姐,送给你。” 棠沼示意左司把剑放下,小姑娘手心里躺着一颗包好的饴糖,棠沼走过去伸手将糖接了过来,浅笑道:“多谢。” 棠沼一行人离开后,蓝柳走了下来,站在一楼楼梯上问柜台的小姑娘:“小映,你为什么把糖给她啦?” “我喜欢那个姐姐,她长得好看,身上穿的紫色衣裳比店里的还好看!”小映说道。 “哎?那我不好看吗?”蓝柳拉长了语调,觉得有点伤心。 小映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都是一样好看的!” 棠沼和左司离开映花铺子后,去了一家地下赌庄。 赌庄很糟杂。 “唉!要输了!” “上!咬它!快咬它!”赌庄里面挤满了人,叫喊声不断。 围着的人群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大水潭子,一看便知是人工挖凿的。 水潭里面有两只中等大小,名叫暹罗鳄的鳄鱼。暹罗鳄两只大眼睛前边有一对短的尖锐棱嵴,额上介乎于两眼眶之间有一个明显的眶,鳞骨突出成一高嵴。 两只暹罗鳄属于双方买主所有,正在同对方激烈的撕咬,冲撞。 棠沼跟左司进了赌场的一间屋子,里面有老板身份的人给棠沼行礼敬茶。 棠沼吹了吹杯盏:“城柏,庄子近来可有什么问题?” “回主子的话,庄子一切如常运作,只是……”叫城柏的男子回道。 “只是什么?”棠沼喝了一口茶才说道。 城柏回道:“回主子,只是扬水和风岭到的那一批货,不太销得出去。” 棠沼放下茶盏,“拿账本过来。” 城柏将账本递了上去,棠沼看了看,思索了会儿跟城柏说道:“扬水的货和风岭的货价格都差不多,今日起你把扬水的货提高十金,风岭的货维持原本价格。” 棠沼把账本一把丢回给城柏,又继续道:“等风岭的货快卖完了,你再把扬水的货降十金。” 这人啊,天性多多少少都沾点贪便宜的特性,同一个货,涨价同没涨价的,买了没涨价的便觉得赚了。 作者有话说: 殿下,师姐同别人跑了快追,别搁那查账了:-( 第9章 跨国追妻 棠沼开的地下赌庄并非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赌庄里面的玩法五花八门。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洞里钻的那些奇奇怪怪只在志怪图册上见过的稀罕玩意,都能在赌庄买到。 以往斗鸡和斗蛐蛐,都是民间街头比较火热的赌博。而三年前,这座地下赌庄悄然兴起,现下能进赌庄玩的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 下注的人根据赔率下注谁会赢,然后买主把自己买的货放进安全网内进行双方撕斗,买主可以用芦苇条去逗弄,辅助争斗。 这些新颖又凶残的赌物满足了那些有钱人的猎奇掌控心理,让围观者不断拍手叫好,加油欢呼,气氛很是火热。 而棠沼身为大明的皇室,权力的拥有者,她要的是第一手信息,绝对掌握的信息,同时也包括,制造信息。 棠沼叫了城柏到她身旁,同他低声耳语了几句,便有侍从禀报,棠沼听完神色匆匆地赶了回宫。 —— 树林里阴暗寂静,树干苔藓地衣密布,这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密林,位于大棠的边界处。 在遮天蔽日的林中下方有两个一白一黑的人影在缓步移动,黑色的人影晃了两步后便倒了下去。 白影将黑影扶了扶。 “还能继续走吗?” “唉,我不行了,你看啊,越往里走这瘴气越浓,我功力再好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啊。” 黑影说完往白影身上靠过去,不料白影身子一偏躲了开去,黑影倒在地上,嘴巴沾上了枯叶。 “巫禾!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我都这样了你都不给我依靠一下!” 此时倒在地上愤愤然的黑影便是黑鹰阁的副阁主,顾琦月,而白影便是巫禾。 巫禾拿了一把匕首出来,削着手上已经有了形的木剑,她瞥了一眼地上瘫坐着的顾琦月,冷淡道:“那么你这个黑鹰阁的杀手头领想必很有同情心。” “我……”顾琦月被她的话噎住,反驳的话一时说不出,她算是知道了,临行前蓝柳跟她嘱咐的话“话少没事,话多噎人”是什么意思了。 休息了半刻钟,巫禾收起了匕首,将顾琦月唤起便又继续往密林里面走。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 巫禾突然间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顾琦月也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便问巫禾:“怎么了?前面有什么?” 巫禾拿着木剑一指前方:“我们走的路变了。” 顾琦月看了看身后做的标记,说道:“我们一直走的直线,路怎么会变?” “你看前面的树木。”巫禾道。 顾琦月听着一边往前面看去,一看大吃一惊,前面的树排列分布得极其整齐,在朦朦胧胧的雾霭中,依稀可见他先前在树上做的标记。 顾琦月仰天长叹叉着腰问:“现在我们要怎么走?” 巫禾不答,用匕首割下了一小块身上披着的披风做布条绑在了木剑上,随后扬手将木剑往前方掷了出去。 木剑朝着直线的方向迎去,最后钉在了一棵正中的参天大树上,剑柄上绑的白色布条迎风飘荡着,在雾色霭霭的密林中有一种凛冽的圣洁感。 “走吧。”巫禾丢下话便朝着木剑的方向走去,顾琦月打了个哆嗦赶紧跟上,这里的湿气太重了。 “巫禾,我方才小小算了一卦,卦象不太好啊。”顾琦月跟在后边没话找话。 见巫禾不搭理她又说道:“此密林有险,且是大险,但你不用担心。“顾琦月快走了几步,追上巫禾的步伐,继续说道:“此卦显示有人能逢凶化吉。” “那么此人是?”巫禾无奈,随口接话。 顾琦月指着自己拍了拍胸脯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巫禾面无表情敷衍道:“很好。” 一群应景的乌鸦从树顶飞过,顾琦月看了看巫禾,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继续跟上,停止了再没话找话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声古怪地让人不寒而栗的惨叫,中断了他们的步伐,巫禾快速做出判断,给顾琦月打了个手势便往声音方向而去。 俩人一样的速度前行,等快到了声音发出地,惨叫声又在另一边响起,如此反复了几遍始终寻觅不到惨叫声源。 顾琦月累得叉着腰大喘气道:“这,这不是办法啊,不然我们,我们分头行动。” 她们此时已经偏离了木剑指引的方向,林中的雾瘴愈来愈浓,巫禾沉吟道:“我们服下的除瘴丸只有两个时辰的功效,不可在此地多待。” 她一边弯腰蹲下一边示意顾琦月也同她蹲下,回答着她先前的提议:“瘴林之中分头行动便是死路一条,你若是想被野兽咬破你的喉咙分而食之……” “动手!” 随着巫禾的话音落下,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顾琦月手上拿着一枚飞镖好不得意说道:“巫姑娘你看,这下是我咬下它的喉咙。” 第10章 —— 这边棠沼急匆匆赶回宫中便奔云乐宫而去,底下宫人来报时说的是戚安妃摔了,也不知摔到了哪儿,棠沼着急坏了。 前脚刚踏进云乐宫,后脚便看见许太医背着药箱出来。 “微臣参见长赢殿下。”许太医行礼道。 “许太医无需多礼,我母妃如何了?”棠沼着急道。 许太医回道:“回殿下,戚安妃摔伤的是手臂,臣开了化瘀的药敷上半个多月便好,殿下莫忧。” “多谢许太医。”棠沼说完便急急奔殿内而去。 寝殿内,戚安妃正靠在床沿上,一只手搭在被面上,手臂上缠着白色纱布。 棠沼不等宫女通传便径直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戚安妃手臂上刺眼包扎着的白色纱布。 “母妃!” 棠沼到了戚安妃身前唤道,她正满心担忧打量着戚安妃身上是否有别的伤,戚安妃却出声说道:“棠沼,规矩。” 棠沼立即退回三步,端端正正行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行完礼后又凑回到戚安妃身边,不放心道:“母妃,您身上可还有别的不适?” “没有。”戚安妃神色有些倦怠。 棠沼起身亲自去倒了一杯水,正打算拿给戚安妃,只是手指突然酸软无力,杯盏“哐”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棠沼像做错事了一般下意识地打算伸手去捡,戚安妃喊住她:“棠沼,过来。” 棠沼听从地走了过去,慢慢蹲下了身子靠在床沿,戚安妃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放在了棠沼的头上,说道:“没事的。” 她安抚的话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母妃,儿臣有一事同你说。”棠沼脸上挂上了平日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何事?”戚安妃收回手道。 “儿臣要去凛国一趟。”棠沼说着一边注意着戚安妃的脸色。 戚安妃眉头一皱道:“我说过,你不能离开上京。” 棠沼起身,复又跪了下去:“恕儿臣此次不能答应母妃。” 戚安妃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说道:“拿鞭子来。” 戚安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听了令,拿了鞭子过来,同时向棠沼使眼色试图让她向戚安妃认错,棠沼摇了摇头。 侍女正要把鞭子递给戚安妃,棠沼却出声道:“秋红,我母妃手臂有伤,你来罢。” 秋红惶恐跪下:“殿下!” 戚安妃并未表态,棠沼继续道:“我命令你,快些动鞭,不然是要本殿下陪你跪着吗?” 秋红不得已起身,拿着鞭子的手颤颤巍巍的走到棠沼身边,棠沼叫道:“动手。” “啪”一声,秋红听了令只得扬起鞭子,打在棠沼的背上。 “继续,本殿下不喊停不准停下来。”棠沼呵斥道。 秋红被吓得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挥着鞭子打在棠沼身上。 十几鞭子过去,戚安妃动了,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棠沼身前,她眼神有些凌厉地扫向秋红,秋红霎时停了鞭子。 棠沼察觉到动静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笑意看向戚安妃,缓缓起身拘了一礼便告退。 棠沼出了云乐宫后才松了力,弓着腰一个劲的狂咳,等在一旁的左司忙迎上去扶住她,左司看见棠沼背上的衣衫上还有依稀可见的鞭痕褶皱,忍不住道:“殿下,你这是何苦……” 棠沼咳嗽停了,跟左司摆手笑道:“这次是秋红动的手,力道不重。” “你先回去收拾好去凛国带的物什,在宫门口等我。”棠沼转身往养心殿走,想到什么又回头唤住左司。 “对了,把雪中飞给我带上啊。” 雪中飞是棠沼养的狗,全身雪白,只有两只耳朵是黑色的,它是犬类里面跑得最快的狗,所以棠沼叫它雪中飞。 期间棠沼火速去找了皇帝,为促成大明与凛国两国的友邦关系主动请缨,代大明出使凛国,将凛国的公主接过来。 皇帝很是乐意,即刻便调了两千人马随棠沼前往凛国。棠沼走前,皇帝还跟她耳语了几句,给了她一个盒子,嘱她若是队伍有异动,便将盒子打开。 棠沼到了宫门口,马车边的左司和松雪已经在等着了,棠沼走近,手指摸了摸眉心,思考了片刻对松雪道:“松雪你先留下。” “主子!”松雪急道。 棠沼叹道:“你看你急什么,本殿下又不是不带你,是让你先留下,你明日一早再随使团与我大明人马启程出发。” 她招手让松雪附耳过来,“你待会儿便回宫,着人夜里把御花园那个小石湖给埋实了。” 松雪惊道:“主子这也太为难……” “你若觉得为难凛国之行便不用跟来了。”棠沼面露苦恼道。 “一点都不为难。”松雪皮笑肉不笑说道。 棠沼跟雪中飞待在车厢中,出了上京城棠沼便唤了雪中飞一起下了马车。 左司牵来两匹快马,递缰绳过去道:“主子,为何如此之急?你的伤……” 棠沼将马儿的缰绳接过,面容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我师姐踩着凶卦了,我必须尽快找到她。” 左司和棠沼翻身上马,棠沼鞭子扬下。 “雪中飞!跟上!” 雪中飞撒开腿就奔去,像离弦之箭,不逊于快马的速度紧紧跟着棠沼。 第10章 意外落崖 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恐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一层含混的光晕来。 棠沼满额是汗地靠在雪中飞身上,她露出的那截湛白透着似青色小蛇般的手臂上,正插着银针。 她们不停歇地快马赶了几日,已是棠沼身体的极限。此时完全脱了力,身子虚得厉害,手臂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意,左司只能用银针帮她略微缓解压制。 棠沼眯着眼望向上空,只是云团有意捉弄她一般,将月亮藏了起来。 左司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罗盘,摆弄了一下正针,同棠沼说道:“四探,击投也,半沉半浮。” 棠沼将手臂上的银针拔掉,站起身看了罗盘,罗盘的正针浮而不定,她眉头紧锁,“罗盘正针不归中线,这里地势颇为古怪。” 雪中飞却在此时躁动了起来,围着棠沼转圈,左司拔剑横在身前护着棠沼。 棠沼摸了摸雪中飞的脑袋,手指指了个方向,“嘘”了一声,随后轻声道:“雪中飞快去。” 只见雪中飞后腿弹射一般朝着棠沼指的方向而去,穿过了浓雾尽头,不一会儿便听到雪中飞在另一头叫唤了两声,这是它给棠沼打的信号。 棠沼和左司顺着雪中飞的声音穿到了浓雾的另一面,方一过去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走近一瞧,雪中飞正围着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转圈。 左司打了个火折子,靠近一看,是一头死去多时的狼,并非是雪中飞干的。 “主子,你看。”左司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棠沼顺着左司的目光望去,说道:“取下来。”左司飞身上树,将插在树上的一把木剑拿了下来,递给棠沼。 棠沼接过,有一瞬的愣神,“这剑应该是我师姐插上去的。”因为她认得木剑上绑的白色布条,那件披风上熟悉的花纹。 “主子,这头狼身上插着飞镖。”左司蹲在地上察看了那头狼。 棠沼将木剑收在腰间,“我们走。” 左司却警惕道:“主子,你可尚有内力?”雪中飞咬着棠沼的衣角,棠沼预感般的转向身后,只见身后的雾瘴中,一大片绿光若影若现。 棠沼从怀中拿了一粒药丸服下,抽出了藏身其腰间卷着的软剑,说道:“一群狼物罢了,速战速决。” 对面的狼群似是蹲守已久。 “嗷呜~” 一声悠长代表发起攻击的号令声响起,大片绿光冲破黑暗而来。 雪中飞也“嗷”叫了一声冲上前去。 一只狼腾空扑向棠沼,棠沼的软剑朝狼嘴里打了个卷,带出拉着丝的口水和血花。 如此对付了四五只狼后,棠沼发现这些狼越斗越很,它们会用身上锋利无比的钢牙迅猛凶悍地攻击她们的要害部位。 棠沼刚击退一头狼,忙跟左司说道:“对付十几头狼还行,可对付狼群只会送命。”瘴林的狼越聚越多,有杀不完之势。 一头狼张着獠牙侧身斜扑过来!棠沼就地一滚将剑送上,“拖的时间太久了,我得马上找到巫禾!” 左司一剑了结了正要偷袭棠沼的那头狼,“主子,你先走,带上雪中飞。” 伤狼越来越多,而狼却一浪又一浪凶猛的往前冲。 左司靠近棠沼掩护她抽身,棠沼提醒道:“这些不是寻常野狼,是棕狼,要小心。” 棕狼的体魄惊人,勇猛粗暴,还会用锋利的爪子上树,很是危险。 “雪中飞!我们走!”棠沼一边撤退一边喊它,有四只狼紧紧追着它她,雪中飞听了棠沼呼唤,一个飞扑尖牙一咬,解决了一头狼,只是雪中飞的脸上也被抓了一道血痕。 第11章 棠沼方才对付那几头狼,已近力竭,此时手臂发软,剑也退了几层攻击力。只好与之周旋着,此时来到了一处断崖边,棠沼顿时心生一计。 她放低了剑尖,假装脱力,一步一步退到悬崖边上,而后又再次拿起软剑发动攻击,剩下的狼果然被激怒一涌而上。 棠沼却在此时将剑一收,往左边滚去,正要一个扫尾将狼击落断崖,此时一个白影从棠沼头上跃过,冲向那几头狼——是雪中飞赶来帮棠沼了。 雪中飞的飞扑将那几头狼扑下了悬崖,只是有一头狼咬住了雪中飞的前腿,“雪中飞!”棠沼一惊,忙纵身去捞它。 棠沼高估了自己,雪中飞是被她捞到了,只是连人带狗掉了下去。棠沼生怕未找到师姐自己便先摔死,试图把剑往崖壁上卡时,看清手上拿的软剑不禁悲从中来。 等等,棠沼一手抱着雪中飞一手用力往崖壁上一刺,身子霎时停止了下落的势头! 棠沼却笑不出来,因为雪中飞太重了,雪中飞此时紧紧扒拉在她身上,她手上紧紧握着那把支撑着她和雪中飞卡在岩缝的木剑,这木剑似乎是铁木做的,能勉强撑住一二。 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棠沼握住剑的手被磨得破皮流血,滑腻腻的液体流淌在掌心。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棠沼凝神打量四周崖壁,突然发现在自己左手边五尺多的距离,有块凸起的小石板,石板下方有两根青藤。 “雪中飞,雪中飞快看那儿!”棠沼唤它,费劲的腾出一只手指向小石板,“雪中飞,你必须要跳到那儿,准备好。” 雪中飞叫了两声,表示明白她的指令,随即棠沼手上蓄力,脚往崖壁上一凳,身子往前荡了一点,雪中飞趁这个时候在棠沼身上借力,四腿蹦直,往左边一跃,安全到了小石板那。 小石板也就只能堪堪容纳雪中飞,棠沼快要握不住木剑了,将剑一拔的瞬间往左边俯冲而去。 手抓青藤的瞬间,棠沼打了个滑,所幸的是雪中飞叼住了她的胳膊,棠沼这才重新抓住了藤条。 棠沼大口喘着气,被方才那一惊重新打起了精神。她用手紧了藤条,唤雪中飞:“雪中飞,来,跳我身上,不过,你要轻点跳。” 这要跳重了,弄不好便是一尸一狗两命了。 “来,不怕。” 雪中飞摇了摇尾巴,随即轻轻一跳,两腿抱住了棠沼的肩膀,紧紧扒拉在她身上。 “咳咳……雪中飞你可抱紧了。”棠沼一边咳着一边拽着藤条蹬着往崖下滑,底下黑蒙蒙一片,看不清距离,就在棠沼脱力抓不住藤条时,脚终于踩到实地了。 还没等棠沼把气喘匀,雪中飞就在那里汪汪直叫,棠沼忙举着木剑过去,打了个火折子一看,雪中飞是对着地上的一堆白骨叫唤。 棠沼凑近,见那堆白骨骨节修长依稀可辨是人的骨头,人骨堆里夹杂着一些明显不是人骨的骨头。 棠沼皱眉,这里荒野密林的,怎会有这般多的人骨。 “呜呜~” 雪中飞用脑袋蹭着棠沼发出呜咽,它的眼睛有点发红,两耳垂着。 棠沼注意到四周蔓延着一股古怪的气味,有点像烧焦,又像是岩浆的气味,棠沼闻到倒没有觉得不适,只是眼睛有些许的不舒服。 棠沼蹲下给雪中飞喂了一颗药丸,揉了揉它的脸安抚它,“雪中飞,再坚持一下,找到巫禾我们就离开此处。” 雪中飞在棠沼的怀里不安的乱动着脑袋,嘴巴蹭到了棠沼手里的木剑,“小心,别戳到你的鼻子。” 谁知棠沼的话刚落,雪中飞便从棠沼的怀中离开,躁动地往前面跑了。 “雪中飞!你去何处?”棠沼赶忙追上去。 雪中飞跑进了一个山洞,棠沼跟着追了进去,只见洞里面有一个背篓,旁边一根竹竿和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酒瓶,洞顶是石柱,石柱边上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底下有空隙,空隙下面压着一副白骨。 “呜呜……” 听到雪中飞的叫声棠沼停止了打量,循着声音拐进左边一个石洞。 “雪中飞。”棠沼唤它,雪中飞又叫了两声。 棠沼打着火折子走近一看,墙壁上靠着一个白色人影。雪中飞见棠沼来了,大着胆子就要张嘴去咬那个人影的衣襟。 “雪中飞!不可以!”棠沼出声阻挠道,那熟悉的白色人影便是她迫切寻找的巫禾。 棠沼赶忙将火苗置于地上,奔至巫禾身边,将她身子靠到自己身上,声音有点抖地唤她:“巫禾,巫禾……” 棠沼忙抓了巫禾的手查脉象,察看了她身上并无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巫禾只是中了瘴气昏了过去。 崖下那一浪又一浪的古怪气味能让人躁动而后意识不清进而陷入昏迷。 找到了巫禾,棠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此刻放松下来,便感到身上酥酥麻麻的疼意从神经中争相跳起。 方才从崖上下来,脸上手上都被擦伤了,还有脖颈上被雪中飞跳下来的爪子不小心抓了一道痕,垂下的一缕发跟额上的汗粘在一起。 棠沼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扯了布条包在手腕上,打了个松垮的结,“雪中飞,咬住。”棠沼拉住结的一头,雪中飞过去用嘴咬住了布条的另一头,使力扯紧。这样做棠沼觉得手腕没那么疼。 棠沼想给巫禾解了瘴气之毒,摸了摸身上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的银针在左司那里。 想运功解毒也做不到,她先天根骨弱,比一般的习武之人聚力都要难,她三个月前便封了九成内力,现下她能聚起的内力不足以帮巫禾将毒逼出。 得等。 棠沼将巫禾揽住靠在自己身上,从自己脖子上解了一个圆形吊坠下来放到了巫禾身上。玉坠有清神之效,可以挡一些瘴气。 棠沼一脸疲惫地唤来雪中飞,面上没甚精神气,她低声说道:“雪中飞,你得守着我和师姐,我要休息一会儿……” 做完这些,棠沼摸了摸雪中飞的脑袋,便挨着巫禾沉沉睡去。 第11章 掳她师姐 棠沼醒时是被雪中飞用脑袋拱醒的,一旁的巫禾面容恬静的沉睡着,棠沼小心翼翼地起身,随着雪中飞出了洞口。 雪中飞一出洞口便撒开四条腿往前方蹿去,外面浓烟密布,棠沼警惕地抽剑跟上。 雪中飞在前边叫唤了两声,棠沼赶到时,只见雪中飞围着一个在地上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转圈。 燕青阳感觉有人来了,挣扎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直指她门面的剑,顺着剑的方向望去,剑的主人是一位红衣墨发的女子,女子丰姿美艳的脸上有好几道脏兮兮污痕,束马尾的发冠歪斜在一边。 燕青阳心中暗自打算起来,或许,她可以利用女子间的怜意让她帮她,这么想着,便有意压着声线,故作虚弱道:“这位姑娘,能否……救我离开这瘴林?” 棠沼将指着她的剑收了回去,并未开口做出回应,转身便走。 “姑娘请你等等!” 燕青阳深呼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试着跟棠沼做交易,“若你能帮我离开此处,条件随你提!” “包括钱财。” 棠沼猝然转身,手中之剑朝她使来,燕青阳躺在林中吸了不少瘴气,此时手脚发麻动弹不得,根本避无可避,面对死亡的恐惧下意识闭上了双目。 “原来是个胆小鬼,却也敢让我提条件么?” 燕青阳没等到寒剑刺破皮肤的声响,却听到棠沼的嗤笑话语,便一下睁开眼来,只见那人手中剑剑尖上刺着一个朱红色斑块的怪异虫子。 燕青阳有点恼,破罐子破摔冲对方喊道:“正常之人皆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心!你!我看姑娘定是同我一般,也走不出这林子!才不肯相救与我!” “不是。” “不是什么?” 棠沼蹙眉看着燕青阳,神情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是!” 燕青阳被棠沼冷脸模样唬住。 棠沼却在此时看了一下别处,收了剑蹲下身子,手搭在燕青阳肩处将一把她扶起。 这是答应相救她了?燕青阳回过神来,脸色微红说道:“我走……走不了,腿受伤了。” 棠沼眉头更皱似是权衡什么,片刻似是下了决心,微微弯了腰将燕青阳架在背上,背起就走,步伐极快。 燕青阳被救并没有很开心,她自认也算是有点姿色的女子,装起娇弱来,就连女子也会疼惜她。可她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正眼瞧她,美色于她似石头一般,眼下这个女子最终救她是因何故她并不知道。 棠沼有些担心地往石洞赶,她方才用剑刺的红色斑块的虫子为黑翅红娘子,长着三个眼睛,胸部黑色,背上两侧各有一大的朱红色斑块,足有三对,是为大毒。 棠沼回到洞口便一把将背上的燕青阳扔下,嘱咐雪中飞守在洞口后,一个人奔了进去。 棠沼经过那处白骨时,停了下来,她使了好大一把劲,方将那副被石头压着的白骨给搬出来,扶着白骨靠在墙上。 第12章 她拿起那根竹竿,手上掰了掰,心道:还有韧性,可以给那个女人做拐棍用。 做完这些,棠沼去将巫禾背起,巫禾高了她半头,附在背上后她的唇刚好擦在棠沼的耳际。棠沼虽然看着身子单薄,但是习武之人,控制好气息背同样清瘦的巫禾并不是问题。 眼下棠沼身上带的能让人无视瘴气的药早已用完,瘴气对她是不起作用,但她还带着巫禾和狗,此地便不能久留,想着要与左司早点会合。 背着巫禾出了洞口,棠沼将那根竹竿扔给燕青阳, 燕青阳一副愣住的模样,“你,不背我了吗?”她见对方身上背了一个白衣女子,显然并未打算背她。 棠沼并未答她,背着巫禾转身便要走。 “哎,喂!你等等!你好歹等等我!”燕青阳没别的选择,只好拿了竹竿当拐,一蹦一跳地跟上。 棠沼急走了一段后,还是有意放慢了脚步,为了能让后面那个一瘸一拐的女人跟上。 雪中飞走在前面探路,突然“嗷嗷”叫了两声,棠沼停下听了一会儿,等那女人跟上后迈步继续走。 到了雪中飞跟前,只见雪中飞嘴里咬着一条龟壳花纹一样的蛇,雪中飞的尖牙直接咬穿了蛇的脑袋。 棠沼上前仔细一看,识得那是一条叫恶乌子的毒蛇,剧毒,属于十大毒蛇里面的一种。 此地毒物甚多,她现下没有药物傍身,一成内力正在缓慢恢复,还拖着一个累赘,需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棠沼背着巫禾继续走,走了半个时辰后被一略宽的河道拦住了去路。观雪中飞,一早便蹿入河里打了个滚儿,河道的水不算深,只到膝上一点,棠沼背着巫禾淌水而过。 燕青阳撑着竹竿立在岸边,看着河道进退两难,河水不深,但也有点湍急。她的腿受了伤,不确定是否能在水里站得住。 她见棠沼并没有和她开口说话,只背着背上的女子淌水而过,就连那条狗都跟着一道游了过去。 她看着那人与狗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一个人立在岸边越发显得孤单可怜,她竟被丢下了,心下一酸,双眼竟漫起了水雾。 棠沼这边将巫禾背到岸边妥帖安置好,让雪中飞候在一旁,接着便淌水而返。她走至燕青阳面前,见她发愣,眼角有湿意,莫名道:“喂,你刚刚哭什么?” “风大。”燕青阳抹了眼睛。 棠沼没再说什么,只微微弯下腰,将燕青阳背起,再度涉水而过。 这边刚走到河道的一半,棠沼瞧见雪中飞脑袋聋拉着,突然朝树上猛地一阵叫唤。 棠沼疑惑,目光紧锁对岸,正要唤雪中飞时,远远便见树上忽而蹿出一身黑衣打扮的人,躲开了雪中飞的攻击,接着身形往巫禾那边跃去。 不好!那人的目标是巫禾! 棠沼心下一急,忙提了速往岸边赶,黑衣人貌似有几分身手的样子,竟绕过了雪中飞!眼看那人抱起巫禾就要离开。 “慢着!” 什么人竟敢掳她师姐!她倒要看看是什么蛇鼠之辈! 棠沼神色冷厉地赶到了岸边,一把将燕青阳扔在地上。 她抽了腰间软剑,提气术一使,飞身上前,软剑带着主人的怒气半道拦截得手后,一转剑尖如毒蛇般咬向黑衣人的臂膀,黑衣人在半空中被棠沼拦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放手,她的一条胳膊很可能会废掉。 是以松了手,往后躲去。 棠沼慌忙将巫禾接住,落地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她将巫禾小心翼翼地放下,让她靠在雪中飞身上 。 棠沼再度举起了剑,冷冽的目光扫向对面,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瞬间到了冰点。 危险关头,燕青阳也不恼刚才被棠沼摔在地上之事了,一旁静静观战,只希望眼前的红衣能打得过那黑衣。现下,她跟棠沼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12章 算命狐狸 对面的黑影已然拔剑出鞘,未被面具遮掩住的嘴角过分上扬着,话语间满是戏谑:“呵呵,这位姑娘是不是太过于贪心?背上背了一个姑娘,还要掳走我的白衣姑娘……” 声音是个女人。 棠沼觉得此人太过猖狂,一张嘴便胡说八道,她的师姐怎么会是她的! “闭嘴。” 棠沼怒上心头,腾空而起,手中的长蛇剑影翻飞,刺眼的剑芒直冲黑衣人而去。 对方不慌不忙抬剑格挡,长剑挥洒朝棠沼劈下,这一剑又快又狠,双剑相交,内力悬殊。 棠沼的软剑招架不住,持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只能勉力一挡,顺势一滚避开锋芒。 却不想这一避让,黑衣人钻了空子,几个便翻身到了巫禾跟前。 而之前被扔在地上的燕青阳反应极其迅速地挡在了巫禾的身前,手上只拿着一根毫无杀伤力的竹棍,朝着棠沼大喊道:“喂!快救我们!” 棠沼方才心急之下提气阻拦黑衣人之时不慎岔了气,胸口一阵钝疼。 这时听了喊便顾不得许多,一个跨步,施展燕返身法,不断转动手腕,凌厉柔韧至极的软剑此刻化为有形无质的影子朝黑衣人闪电般袭去。 黑衣人看她剑法奇幻,眼里这才露出惊愕之色,慌忙举剑破招。 但已迟了! 她败了! 她虽刺中了对方的手臂,但自己却是被软剑绕颈! 败了就是败了,她干脆利落的将剑扔掉,“姑娘你赢了,但只是侥幸罢!” 她面上泰然自若,实则心里惊愕,对方年纪应当不过二十,便使得如此精细诡幻的剑术,只是内力似乎有亏?不然她先前挡不住她的剑意。 棠沼持剑不为所动,神情冷厉道:“你为何要掳我的人?” “哎?你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顾琦月争辩道。 “别动,给我好好说话。”棠沼面露不快,随后把剑紧了紧。 “好好好,我不动,你的剑也别动啊!我说!” 她一指身后:“那位白衣姑娘跟我是一道的,并非是我掳她!” “她姓巫,本姑娘绝不骗你!” 听到这,棠沼即刻便解了那人颈上的束缚,将剑收回。 巫禾不会把姓名透露给不相熟之人,是以她暂且相信此人并没有说谎,且她现已知晓此人的身份,黑鹰阁的副阁主,顾琦月。 “喂!你的手流血了!”一旁见胜负已分的燕青阳松了一口气,这时瞧见棠沼手臂伤口处的血像一串串珠子似地滴在枯叶上,惊叫出声。 “呃,我那一剑刺得不深啊!你怎么会出那么多血?”顾琦月有些心虚。 棠沼刚想说什么,嘴里压抑不住一声闷哼,随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棠沼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呆愣住的两人,平静道:“无事,岔了气。” “嗷!嗷嗷!嗷嗷嗷!” 雪中飞在这会儿从远处跑过来咬着棠沼衣角直叫唤,狗尾巴都绷直了。 棠沼脸色一变,弯腰抬手轻轻拍了拍雪中飞的脑袋安抚它,从怀中拿出随身带的绷带迅速地往手臂伤口上缠,神情严峻地同两人说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她缠完几圈布条,单手快速地打了个结,几步来到巫禾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背在背上。 “你……”燕青阳是想问棠沼的伤要不要紧。 “你什么,不想死在这就赶紧跟我走。”棠沼话语冰冷地打断她。 “姓顾的,那个姑娘伤了腿,帮我将她背上。”棠沼脸色隐隐泛白,神色仍端得极其认真,眼神瞥向顾琦月。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晓我姓顾?还有,你何不背她?偏要背我同伴?”顾琦月大惊道。 “那个,你就不能背我吗,让这个蒙面的背她同伴。”燕青阳楚楚可怜望向棠沼,“我不想让她背我……” “你这女人还嫌弃上我了?”顾琦月不满地叫道,随后很是潇洒地一把把遮住面容的面具扯了下来,问道:“难道我没她好看?”顾琦月生得一双单眼皮,眼尾上拉,眼角处的一弯钩印记衬得她整个人颇具邪性。 燕青阳看了看棠沼,再看向顾琦月,点头说道:“你的确没她好看。” 棠沼对这俩不予理会,雪中飞开道,她抬脚就走。 那俩人在那掰扯了几句,发现棠沼已经走了老远,顾琦月一咬牙一把把燕青阳扔上背就去追棠沼。 林子雾气渐浓,棠沼怕后面两人弄丢,有意放慢了步子,顾琦月背着燕青阳很快追上了棠沼。 棠沼又默默地加快了步伐,她现在有伤在身,身心俱疲,手臂上的外伤于一般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体质与旁人不同,一点小伤便会累及性命。 “这位红衣姑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知晓我名姓?”顾琦月在旁开始追问起棠沼知晓她名姓的事。 “算命的。”过了好一会儿,棠沼冷不丁回了一句。 “啊?”顾琦月和燕青阳同时震惊出声。 第13章 “杀手。”棠沼见她不信,又吐出两字。 顾琦月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什么都知晓!她紧紧盯着棠沼,然后开始害怕,接着眼睛又亮着光,开始好奇地打量起棠沼。 这个用刁钻剑法打败她的女子,瘦削单薄的一片,背着巫禾却走的很是稳当。身量没她高,但身形秀雅,看着也就堪堪到她的双目处,那双桃花眼下似藏着一幽深静潭,深邃又明亮。盈盈玉貌,媚态天然。 顾琦月不禁认真地想道,她要搁上京的满春院,绝对能在那姑娘堆里脱颖而出,成狐狸精之首。 不同于顾琦月的反应的是燕青阳,她趴在顾琦月背上表情紧张地望向四周,以为有杀手在旁。只是她不知道,背她之人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杀手。 “哎!那个,算命狐狸……算命小先生!你算算我们能安全走出去吗?” 顾琦月差点把“狐狸精”一词说漏嘴。 棠沼冷言冷语道:“我们能,你们不知道。” 顾琦月不依道:“什么你们我们的?我背上的姑娘不是你的人吗?” 背上的燕青阳耳根微微发红。 棠沼道:“我不认识她。” 顾琦月懵了:“那你为何让我背她!”还背了一路! 燕青阳也不好开口,的确互相不认识,那个人为什么会搭救她,她也不甚明白。 棠沼不吭声,顾琦月背着燕青阳靠近棠沼,瞧见背上的巫禾面容被丝巾遮掩着,大部分挡住了口鼻,想是因林中瘴气。 “算命小先生,你跟巫禾认识?” “她是我师姐。”棠沼这次回答很快。 “难怪你非要背她!”顾琦月听得震惊。 燕青阳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背我。 棠沼趁机问道:“你们之前遇上了何事?为何我师姐会一个人昏迷在山洞?” “我们之前遇上了狼群,为了省麻烦躲它们走,不小心绕进了一个满是毒蛇的机关堡里,好巧不巧,有一波受了伤的人也闯进了阵里,开始还一起对付蛇,后面意识不清就乱砍自己人……” 顾琦月说着停了下来,叫道:“算命小先生!你的手一直在流血……” 燕青阳看见棠沼先前缠在伤口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透了,血渗着布条滴落在地上。 顾琦月放下燕青阳,上前一步拉住棠沼,“你这伤口得再包扎一下,这血怎么好像止不住。” 顾琦月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绷带,不由分说地拿着绷带往她伤口上缠。 棠沼背着巫禾站定,伸出一只手给她包扎,先前岔气还没待调理好便赶路,加上血液的流失,体质特殊,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若她的血再止不住情况是会变很糟。 “小心!” 就在顾琦月专心给棠沼包扎之时,燕青阳惊叫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第13章 蛇獴大战 两人一回头,只见一团灰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她们砸来,棠沼反应迅速地由原先背后的姿势转向正前方,她背着巫禾一时不好还击。 这边顾琦月早已回身跳开,同时手上两枚暗器发出,只是那一团灰色的活物弹跳太快,顾琦月似乎空镖了。 棠沼在这个时间里已经看清那团灰色的东西。 “雪中飞!去抓住它!” 听到棠沼下的指令,早已蓄势在一旁的雪中飞双腿一蹬,迅速地蹿了出去。 那灰色的活物见雪中飞迎面而来,转了先前攻势欲要逃跑,它闪避的动作十分灵活,只是雪中飞更灵活。 雪中飞有着异于其它犬类的后肢,它的颈部细长,后肢长,肌肉发达而有力,肉趾强韧。 那团灰色的活物被雪中飞用它那厚实的足垫死死的摁住,之后便对着棠沼“嗷嗷”叫了两声,一副邀功模样。 “那个,算命小先生,不是我空镖啊!是那东西速度太快了!”顾琦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身子靠在另一头的树上,自顾自解释她刚才空镖的事情,作为一个杀手,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棠沼朝雪中飞走了过去,燕青阳拄着竹棍跟在棠沼后面看了一眼。 “啊!” 只一眼便跳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还紧紧扯住了棠沼的袖子。 “怎么了?”顾琦月在那边问道,准备走过来。 棠沼眼神向下看了眼被攥住的衣袖,又看了看燕青阳,眼神询问她是做何。 燕青阳神情真挚地发问:“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这么丑?” 棠沼看着地上被摁住的,通体灰色,头小嘴尖,尾巴占了全身的一半的蛇獴,表情严肃。 “不丑。”她道。 棠沼刚松不久的气因着这蛇獴的出现又提了起来,她认得这蛇獴,蛇獴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蛇獴通常是眠在洞中,一出现便是捕猎,而蛇獴是天生就和毒物做对头的。 “算命小先生!” 顾琦月还未过来,只在那头喊道。 棠沼应她道:“姓顾的,你又怎么了?还不过来?” “我好像被蛇咬了。”顾琦月一脸凝重道。 棠沼见她不像开玩笑,背着巫禾走了过去,燕青阳听见有蛇又攥上了棠沼的衣角,棠沼已是疲乏至极,便懒得理她。 待来到顾琦月身边,棠沼才开口问:“什么蛇?” “我,我没看见。” “伤口。” 顾琦月把左手袖子撩起来,跟棠沼示意道:“这,还有这呢。” 顾琦月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半圆形的咬痕,两个细小的红点。 “你肩膀上的是什么东西?”燕青阳在一旁指着顾琦月身上白色的一道丝线说道。 “有什么?”顾琦月说着转头要去看肩上。 “别动。”棠沼出声道。 顾琦月脸色一变,霎时停止了转头的动作。 顾琦月肩上的白色东西不是什么衣物掉落的丝线,那是蜘蛛线,而这个蜘蛛线是从蜘蛛蛇的嘴里吐出来的。 棠沼刚要跟她们解释,便发现了躲在顾琦月背后的树梢上的蛇。 棠沼给燕青阳打手势一道往后退,退到雪中飞旁边,她伸出一只手,雪中飞便叼起那只蛇獴递到她手中,棠沼一把提溜起蛇獴,随后便将蛇獴往顾琦月那边抛过去,同时示意顾琦月道:“走!” 顾琦月听了棠沼的话,在蛇獴飞过来之时,纵身一跃躲了开去。她此刻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信任起了棠沼,她有些忘了,作为一名杀手,不该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算命小先生,那是什么蛇?”顾琦月心有余悸地走过来问道。 那条灰黑色的蛇,嘴巴下方鼓起一个大囊包,头比一般的蛇还要大。 “蜘蛛蛇。”棠沼说。 此时的战场是树上那“两位爷”,只见蛇獴全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蜘蛛蛇盘着树梢盯着蛇獴不敢乱动,蛇獴见蜘蛛蛇盘着不动,便向前一步试探性用尾巴去逗弄它。 蜘蛛蛇随即发了怒,前半个身子竖起来,颈部变得膨大,发出“呼呼”的声音,一次一次地把头伸向蛇獴,想把对方咬住。 顾琦月问道:“谁会赢?” 棠沼在原地把巫禾从背上放下,雪中飞在后面给她们靠着暂时休息。 “你不担心你的毒?”棠沼冷笑道。 顾琦月顿时含笑道:“有算命小先生在,本姑娘不担心!” 顾琦月渐渐反应过来,这“狐狸精”本事不少,这一路行来,做事很是成稳有度,处于瘴林之中的怪异毒蛇竟也识得,还知道如何制衡,身边还跟着一只打架厉害的狗。又一想,跟巫禾认识,声称同门,身份不一般。 棠沼示意她把伤口露出来,随后拿了匕首照着伤口上的两个小红点划了下去,手法非常干净利落,让一旁的两人脖颈一凉。 “你的命我只保住了一半。”棠沼说着看向蛇獴,道:“蛇獴若是赢了,你剩下的半条命便能保住。” 顾琦月急了:“什么?那!那你说的蛇獴会赢吗?” “会。”因为蛇獴是蜘蛛蛇的天敌。 几人一时开始作壁上观。 蜘蛛蛇一直在向蛇獴发起攻击,蛇獴很灵活,躲得很快,蜘蛛蛇总是咬不着它。 此时的蜘蛛蛇明显筋疲力尽了,这时蛇獴偷偷地摸到它的身后,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了蜘蛛蛇的脖子,它再无反抗之力,被蛇獴一口咬死。 蛇獴咬着蜘蛛蛇的尸体往地上跳,立时被雪中飞再次摁住。 棠沼从蛇獴手里抢过了蜘蛛蛇的尸体,而后拿了随身带的绳子将蛇獴圈住,绳子的一头套上了雪中飞的脑袋。做完这些,她拿出匕首就把蛇的下颌鼓起的那个包割了下来。 “这是什么?”旁边的俩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个囊包贮藏着一种洁白的透明汁液,蜘蛛蛇吐出的丝便是从里面出来的。” “同时也是解毒的药。”解释完,棠沼将蜘蛛蛇身上割下的囊包递给顾琦月,“将囊包里的白色汁液用了。” 第14章 “虽然有些难闻。” 顾琦月速度极快从棠沼手里接过,二话不说便将囊包击破,将里面的汁液尽数服入口中。 “咳,咳咳咳……这味道真是呛人……”顾琦月苦着脸说道。 棠沼忽然勾起笑,狡黠的眼神一闪而过。 解毒的汁液原本是敷在伤口上便好,当然,口服也没什么问题。 顾琦月喝完解毒药,顿时满血复活一般,一边招呼着燕青阳将她背起,一边冲坐在地上抱着巫禾的棠沼道:“算命小先生,我们走吧!” 棠沼抱着巫禾一动不动,面无表情道:“我暂时走不了。”她之前负伤便身体不适,精疲力竭之下,方才暗自调动丹田中仅剩的一成内力祛除了巫禾身上的毒瘴。 现下手脚发软,先前岔了气还未调理好便强撑着赶路,此时再动一下气,胸口都会疼得火烧火燎一般。偏偏她又怕疼,彼时哪伤了疼了还有止疼的药吃上缓上一缓,跟师父撒撒娇,母亲看上一眼,父皇赐她珍宝哄上一哄,那阵疼便也就过去了。 左司不在身边,身边的巫禾还昏迷不醒,一想便心生委屈,伏低着脑袋,只盼着巫禾快醒。 顾琦月见棠沼低着头一动不动颇为奇怪,便伸了手去拉她:“算命小……巫姑娘!” 小先生一词还未喊完,便见先前昏迷的巫禾陡然睁了开眼,一手极为迅速地打开了顾琦月拉棠沼的手。 “师姐!”棠沼听到动静抬起头,瞬间扑进了巫禾的怀中,眨巴眨巴着眼睛开始掉眼泪。 棠沼一串串的泪珠滴在了巫禾手边上,巫禾还未问清楚棠沼为何会在这里,便见棠沼躲在她怀里很是委屈的掉眼泪。 她蹙着眉,一边手上轻轻拍着棠沼的背,一边轻声哄道:“好了,莫要哭了。”她依旧用哄幼时棠沼的方式来哄现在的棠沼。 这画面给顾琦月和燕青阳看得愣在原地。 这怎么哭了?另外一个怎么醒了?俩人还同时捕获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在哭的那位姑娘叫棠沼?应该没错。 看巫禾哄人的架势,顾琦月心里头开始犯怵,先前一剑伤了她家小师妹,她要是找自己算账可如何是好。 这棠沼,一双澄亮耀眼的眼睛,不哭的时候看起像聪明锐利的狐狸精,现下一哭,好像一朵沾了雾水的娇弱的玫瑰花。 顾琦月开始怀疑棠沼有两副面孔。 燕青阳表情复杂,那个肤色雪白,带了点嚣张姿态的姑娘,哭起来是那么惹人怜爱。 而巫禾眼里:棠沼身上的衣服不仅皱皱巴巴的,脸上还沾着泥,发冠歪掉在一边,想是吃了苦头,正委屈呢。 巫禾替棠沼擦着脸上的泪,还有脸上沾的灰痕,看她好些了便问她:“棠沼,你哭什么呢?” 棠沼仰头看她,委屈道:“巫禾,我疼。” 第14章 沙海阵法 顾琦月顿时就转了身,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模样。 巫禾一听棠沼喊疼,刚要问她何处伤了,棠沼就极为自觉地朝她伸出受了伤的那条手臂,在她眼前晃着。 巫禾抓她手,棠沼就一下子将手臂收了回去,她将头靠在巫禾的肩窝处,“巫禾,我已经无事了,先前顾姑娘替我包扎了。”棠沼是怕巫禾看到她手臂上的异样,她不愿她看到。 “是吗?”巫禾淡淡道。 顾琦月顿时一副邀功心切的模样,道:“对对对,是我帮她包扎的,你不用谢,我……”顾琦月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她看到棠沼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顿时心虚起来,那个伤可是她动的手。 “诶,那个,我们先赶路,先赶路,离开这里再做打算。”顾琦月打哈哈岔开话题,她摸着下巴问棠沼,“算命小先生,你确定能带我们出去吧?” “当然。”棠沼整个人一团窝在巫禾怀里,头都没抬起来答她,声音闷闷的。 算命小先生?巫禾听了顾琦月叫棠沼这称谓,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两人一眼。 “巫姑娘,那我们走吧。”顾琦月背起燕青阳率先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回头一看,只见巫禾背上背着棠沼。 顾琦月震惊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忍不住说道:“巫姑娘,你家小师妹的腿并未受伤,可以走路。”先前她看巫禾哄棠沼之时,只是觉得巫姑娘很宠她这个小师妹,却没想到这般的宠。 巫禾背着棠沼走到顾琦月旁边后,冷淡道:“闭嘴。” 顾琦月刚想苦口婆心地再劝一番,瞧见了趴在巫禾背上的棠沼,棠沼闭着双目,脸色白中泛青,瞧着莫名有一股子病态。 “这,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脸色这么差?”顾琦月忙问道。 燕青阳起初看见棠沼赖在巫禾背上,以为是她娇惯,现在一看,那人好似是病了。 巫禾听了面上更冷,并未答顾琦月的问话,背着棠沼越过顾琦月走在前面。 “哎,不说便不说,你走慢点!”顾琦月不知道巫禾怎么就生起了气,喊了一声便赶紧追了上去。 瘴林两边的雾气愈来愈浓,渐渐的,开始向棠沼她们走的路线覆盖,雾很大,前后的人相距五个步子便看不清对方。 一炷香后,雾气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顾琦月跟巫禾并做一排前行,戒备地盯着四周,处在怪象丛生危险重重的瘴林之中,看不清周遭景象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此时,在他们周围的树在缓缓移动,几个纵横交列之后,有一排的树开始慢慢地朝他们几个人撞来。 “小心。” 巫禾率先听到动静,背着棠沼一步避了开去。顾琦月跟燕青阳同时避开。 “这是什么招数?”顾琦月漫不经心地问道。 “瘴林的某处阵法启动了。”巫禾淡声答道。 “哦,这阵法看起来很一般嘛。”顾琦月觉得这阵法跟逗小孩玩似的,太慢了。 话音刚落,从她们站着的左后方袭来一排的树桩,比之前的速度快了很多。 她们刚躲开,右后方又迎来了一排树桩,速度明显在逐渐加快,到了后面,开始几排几排的纵横交错着向她们袭来。 顾琦月一个跳跃躲开擦着她鼻尖过去的树桩,有些狼狈道:“过不了多久,这个阵法会把我们累死在这的……”她现在非常后悔,她之前不应该小瞧这个阵法的。 巫禾背着棠沼躲树桩躲得很稳当,呼吸也很是平稳,道:“我们不会困在这。” 顾琦月一听,“巫姑娘,你会解这个阵法?” 巫禾想了想,看向顾琦月充满希冀的目光,“会。”她顿了顿又道:“但我只会一半。” 顾琦月忍不住吐槽:“还有会一半的?巫姑娘,会一半是什么意思啊?” “有一半的可能走出去,也有一半的可能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危险。” 越来越密集的树桩往他们中间聚集靠拢,慢慢形成了包围圈。 顾琦月急了,道:“我们马上就要被包饺子了,巫姑娘你快想想办法!” 巫禾眉头蹙起,道:“我们必须在这奇门遁甲中找到生门。” “那巫姑娘你快找。” 生门也是要找到准确方向的,在浓雾笼罩的密林里,她们的方向感已经丢失。 巫禾跟着张开道的时候,张开道有教过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但没教多久,张开道就以她不宜接触此术的理由,冷着她,不再让她习下去。 她记得,当时的小棠沼,被张开道严厉要求牢记卦术,小棠沼记口诀记得很快,张开道说她颇有天分,为此还奖励了她一个九天飞星盘。 巫禾靠着记忆里那零星的口诀找到了方向。 生门在东北艮方! “跟紧我。”巫禾说完便打头开路。 她们走了一炷香后,袭击他们的树桩渐渐停下来了,只是这些树桩并没有按巫禾的预料去归位,她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们并未走多久,可顾琦月觉得她们走了好半天,眼下这些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一齐逼来的树桩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她松了口气,停了步子将身子靠在身旁的树桩上,刚打算夸上巫禾两句,变象又发生了。 “躲开!” 顾琦月作为一个杀手,反应还是很敏捷的,在巫禾出声提醒的同时,她背着燕青阳一个跃起往旁边闪去。 “巫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阵法又启动了?”顾琦月已经被这阵法困得焦躁起来了。 眼下这些树桩又动了起来,左右各一排朝着中间移动,树桩之间的缝隙微乎其微,根本不可能过人,这是要把他们活活夹成肉饼不成? 在只剩下一人身量那般宽的距离的时候,两边的树桩停了下来,在他们站的前方,地上升起了三纵三横的小木头桩子,木头桩子看大小是能足以让人踩在上面的。 小木头桩子升起来停下不动后,顾琦月走到巫禾身边,打量着木头桩子路道:“想必这就是出去的路。”这回她变聪明了,信誓旦旦道:“这路肯定还有陷阱!” 第15章 “不错,因为只有一条桩子路是真的。” 出声应她的并不是巫禾,而是趴在巫禾背上小睡了一会儿的棠沼。 “哎呀,算命小先生你可算醒了。”顾琦月见棠沼醒来是实打实的感到惊喜,她盯着棠沼笑道:“来来来,你会算命应该也会算个阵法什么的吧?” 棠沼不答她。 “巫禾,你快将我放下罢,你背我那么久手肯定酸了。”棠沼扭着身子要下来,巫禾见她还有力气便依她言,松了手将她放下。 棠沼方一从背上下来,就径自抓了巫禾的手过去,给她轻轻揉着手,巫禾由她动作。 燕青阳这时也从顾琦月背上下来,眼睛看着棠沼。 “这位是?”巫禾开口问道。 “我不认识。”棠沼答得很快。 顾琦月在一旁指控道:“巫姑娘你看,你家小师妹都不认识人家就捡了来,让我背了一路!” 巫禾道:“有姑娘给你背是你的福气。” 棠沼附和道:“对,你的福气。” 这棠沼跟巫禾一个脾性?这俩还真是师姐妹,顾琦月自觉是说不过这两人的,只好闭嘴。 燕青阳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顿时沉默。 “咳,那个,你叫什么?”棠沼见气氛有点微妙,只好顺道问了一嘴。 “总不能救了你之后名字都不知晓吧。”天知道棠沼问名字又是在什么打小算盘。 燕青阳见棠沼主动问她名字,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我姓燕,名青阳。”她想了想问道:“之前,之前你为何会答应救我?” 一时三人皆看向棠沼,顾琦月对此可是非常好奇。 棠沼停下了给巫禾揉手的动作,语气不忿道:“若不是燕姑娘你说,我是因着自己也走不出去这瘴林,才不肯相救你,我是不会救你的!” “所以你这是?”顾琦月撇嘴道。 棠沼轻笑道:“为了证明我能走得出去,所以带上她。” 原来如此! 巫禾面上闪过一瞬的笑意。 顾琦月表情复杂,她这下被棠沼的自我证明的路数彻彻底底的震惊了,而燕青阳更加郁闷了,棠沼不为钱财不为别的,只为了证明自己…… 救人的理由真是奇怪。 顾琦月震惊完立马回过神,她紧紧盯着棠沼,棠沼被她的眼神盯着瘆得慌,忙揪住巫禾衣服的一角躲在一旁。 “你别躲!你说你能走出去?这是真的吧?” “你不信我?”棠沼气得不躲了。 她站在三排小木桩面前,神情逐渐认真。 “现下将我们困住的叫沙海木桩阵法,这木桩子路便是阵法的出口,这有三排木桩子,只有一排是真的,其余两排木桩子是假的。”这三排木桩子看起来长得都一样,极难辨认。 顾琦月追问道:“那如何得知哪一排的木桩子是真的?”她上前跨了一步,想去拍棠沼的肩,不料被巫禾挡了去。 顾琦月心里翻起了白眼,巫禾用不用这么小心地护着她小师妹啊! 对了,她突然想了一个办法,忙问道:“那我们用轻功飞过去,如何?我们中间可以在左右两边的树桩上借力……” “不行。”话被棠沼打断了。 “只要你一着脚,非变成筛子,桩子上有暗器。你要使轻功的话,提纵术气不能散,也不能停,任凭你轻功如何卓绝也不成。凡是使了轻功的,眼看前面已经没有着脚之地,势必要踩上中间的一根木桩子上才能回身。” 顾琦月见棠沼说得言之凿凿,对此不由不信服。“算命小先生,那你说走哪一排?” “无极生有极,极生太极。阳卦多阴,阴卦多阳,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棠沼靠近木桩,沉吟道:“阴为民,阳为君,左阴右阳。” 棠沼话音刚落,正要带队走桩子上去,不料在她边上的巫禾一个身形飞纵,先她一步到了右边的桩子上。 第15章 江湖规矩 “棠沼,跟上。”巫禾在前面唤道。 几人便不怠慢踏上桩子随着巫禾走,走了半柱香左右,阵法归位,木桩全然消失。只有半人高的山洞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口边上躺着两具尸首,其沾了血的剑落在一旁。 顾琦月移步过去,蹲下身察看掉在地上的佩剑,又翻了翻尸体,表情复杂道:“这俩人是同门,且是死于对方的剑下,估计是......” “雪中飞!这个不可以吃!” 顾琦月话被打断,扭头就见棠沼抬手要揍那条通体雪白的狗,狗的嘴里正叼着半截蛇的身子,见棠沼作势打它,赶忙松了上下牙,半截蛇的尸体掉落于地。 棠沼拾了根木棍,顾琦月正要问是做什么,便见棠沼用棍子戳了戳蛇尸体的尾巴。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棠沼说完扔掉棍子,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什么六个?”顾琦月不解问道。 棠沼转身就去扯住巫禾的衣袖,整个人藏在巫禾的身后,随后露出一颗脑袋怯怯地说道:“六个响环,这是侏儒响尾蛇,响环越多毒性越大,它的尾巴还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顾琦月看棠沼那害怕的模样,顿时笑话起来:“喂,你可是巫姑娘的小师妹,区区毒蛇你怕成这样,太丢脸了吧!” 顾琦月说着走近棠沼身边,说道:“要是本姑娘遇上,一剑便将它斩成两段,让它不敢吓着小师妹。”顾琦月此时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挨蛇咬了,央着棠沼救她的那回事。 “谁是你小师妹!姓顾的你莫不是忘了先前是谁被蛇咬?”棠沼说完又将头靠在巫禾背后。 “当时情况是我没防备!”顾琦月挣扎辩解道。 棠沼躲在她身后,巫禾看不清棠沼脸上神色,她暗暗捏了捏棠沼的手腕,问道:“你身体可撑得住?” 棠沼见巫禾关心起自己,忙回答道:“我没事,我好多了。” “你无事便好。”巫禾淡声道,随后走近看了一眼那两具尸首的佩剑,又望向洞口,扭头看着棠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棠沼不等她开口,说道:“方才姓顾的是想说这两人是中了幻魇而死的吧,其实就是中了蛇毒。中毒的人晕厥一段时间会恢复意识,接着产生幻觉,不分敌友。” 棠沼向前走了一步,身子虚靠着洞口,看着巫禾说道:“里面形势复杂,更有毒蛇蛰伏,我料想你和姓顾的看了佩剑那一刻就打定主意要进洞。” “嗯。”巫禾脸上没甚表情。 棠沼见此话锋一转,嘴角垂下委屈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留在这儿,不拖累你们罢,我现在打又打不了,逃命也不行,加上还捡了个瘸腿的......” 在一旁噤声许久的燕青阳忍不住反驳道:“棠姑娘,我不是瘸腿的,我的腿会好的。” 顾琦月听得黑脸起来,打不了?棠沼的剑舞起来刁钻古怪直指人性命,招招诡异阴损,她暗自掂量过,她若不是仗着内息胜她,她先前同她交手那次不一定能在棠沼手上留下彩来。 诚然棠沼这会儿状似虚弱的模样,但顾琦月丝毫不觉得她会拖累,她甚至觉得棠沼在还安心不少。 巫禾方才就是在思索将棠沼和那女子留下,洞里情况不明,她不能带着棠沼涉险。现下见棠沼做那般委屈模样,她沉下脸说道:“棠沼,听话。” 棠沼紧闭双唇,沉默不语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下来。 见状,巫禾走到她跟前,低下头,为她仔细理了理衣领,嘱咐道:“天黑之前,我若没出来寻你,你便自行离开此地,回上京去。” 棠沼紧抿着唇,仍旧不答。 巫禾见棠沼这副倔强的姿态,故作冷漠道:“你若不听,往后我便不再见你。”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棠沼的声音:“巫禾,我不跟着就是,我在外头等你。”棠沼眼眶泛红,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顾琦月看不得棠沼这般可怜作态,看向巫禾说道:“要不你就带……咳……”话未说完巫禾便拿冷目扫他。 棠沼落寞低头踢着石子,巫禾忽然过来,手指攀住了她的半边脸,感觉到脸上传来微热的触感,还有酥酥麻麻的涟漪在脸上荡漾开来。 “棠沼,听话。” 她抓住巫禾的手,低眉道:“知道了,你要快点出来。” “嗯。”巫禾说完朝顾琦月使了个眼色便进洞了,顾琦月给了棠沼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也跟着进去。 直到巫禾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洞中,棠沼捂着心口顿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口血憋了太久,巫禾再不走她都要憋不住了。 “你!你怎么吐血了?”燕青阳被吓到,蹦着腿想过来扶她。 “我无事,不要过来,原地待着。”棠沼冷声制止,随后在洞口一隅盘腿坐下。 棠沼认得出那两具尸首所携之剑,为江湖中六大门派之一的横峰派的弟子所带佩剑。横峰派的人出现在离凛国不远的边境密林中,一是追凶杀人,二是求财谋宝,不外如是。而巫禾和顾琦月从上京赶来此地,与她们寻的大抵是同一件物什罢。 第16章 一阵风拂面而来,盘坐休息的棠沼睁开眼睛,轻声道:“你闻到雨的味道了吗?” 燕青阳不解道:“雨还能有什么味道?” 棠沼站了起来,看着远方天际,道:“我可以闻到快下雨的味道,空气会有明显的泥土夹杂着草的味、水味。”还有飘来的丝丝血腥味。 “你要进洞?”燕青阳盯着她道,“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这里有蛇。” 棠沼凑近她,俯身在她耳边道:“别怕,我会留下雪中飞保护你,记得交保护费哦,凛国的公主。” “你,怎会知晓!”燕青阳脸一阵红一阵白。 棠沼不答,转身入了洞。 岩洞深处,视野都是灰扑扑的,依稀可见一群乌泱泱的男人,约莫有十来个在咋咋唬唬说着什么,他们的剑都是出了鞘的,地上还躺着三十多个动弹不得的人,散落一地的刀剑,脸上,身上各处都挂着彩。 “你们这是明抢!寻宝也得分个先来后到,懂不懂江湖规矩?”人堆里为首的一男人抱着断手,看着巫禾,“你一女人来掺合什么?” 巫禾握着剑,身上白衣染了大半血色,她神色漠然地看着对面,一副阻拦的姿态。顾琦月脸上沾着血,看不出神情,只嘴里吐出一句:“放你爹的狗屁,谁先来谁后到你们心里清楚!” “说再多也没用,如今就凭你们二人也想把宝剑拿走吗?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独眼的男人望着巫禾身后,那里有一把剑嵌入在高高的岩壁上方。 “给过你们机会了,动手!” 一群人打作一团,乌泱泱的人堆里只看见那身白衣飘逸来去。忽然,那独眼男人被巫禾擒住,打斗的场面一时停住。 “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在找什么。”独眼男突然低笑道。 巫禾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她将架在独眼男脖子上的剑压了压。 “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正好瞧见。” 巫禾压剑的手松了松,有些愣住,正欲开口问些什么,旁边亮光闪过。 “小心!” 巫禾听了喊声往后躲了躲,匕首偏了准头,尖刃从她肩上擦过,留下一道划伤。她剑尾一扫,切掉了独眼男一个耳朵。 “啊!毒妇!”独眼男捂着耳朵惊恐地往后退。 巫禾站定后看向后面来人,眉目皱起,脸上有隐隐怒意。 “原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喜欢以多欺少啊!”棠沼取笑道,桃花眼微微弯着,又故作惊讶道:“以多欺少地上怎么还躺着这么多个人,莫非你们一起上都打不过她们两个女人?” 见棠沼手上也没拿兵刃,一群人就看着她慢慢走过来。 顾琦月使眼色让她走,棠沼无视。 “尖牙利嘴,一派胡言,你是他们请来的帮手?”独眼男龇牙咧嘴道。 棠沼唇边犹带着笑道:“你看清楚了,我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察觉到巫禾的目光,道:“与姐姐走丢,洞口遇蛇,怕得紧躲进此地。”这一句似是在同她解释什么。 巫禾不动声色向前一步,她抬眸将目光留在棠沼身上,嗓音带着冷意:“出去。” 棠沼眼神闪烁了一下,盯着巫禾肩上的伤口,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戾色。 在一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当下,她脚尖轻点,提气术一使,身子腾空而起,轻而易举的越过人群飞到了高高的岩壁,脚尖正踩在宝剑的剑柄上。 “喂!你到底是谁!”底下有人喊。 这轻功使的太过卓绝,不少人被震住。 顾琦月又被惊了一把,心下彻底放心了。想着棠沼加入,一合计:能打! “小姑娘,你是哪个门派的人?这么不守江湖规矩。”独眼男道。 棠沼眉梢轻挑:“什么江湖规矩?我从来不守规矩。” “我们是横峰派的人,你真要与我们作对?” “管你是横峰派还是竖峰派,你与我作对,下场便是横着出去。”棠沼讥讽道。 话一出,横峰派的人扑了过去,都想爬上去抓她,巫禾抬剑将他们拦下,顾琦月一边挥剑一边喊:“小师妹,你快取剑!” 棠沼当然想快点取剑,她跳下岩壁左手勾住剑柄,右手在岩壁上摸索。宝剑是被机关嵌住的,岩壁上有十来个圆形小洞,开关就在其中。 棠沼深吸一口气,真正的开关肯定是不一样的,深度阴影会不同。棠沼果断向侧方的洞孔一按,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 与此同时,圆孔处闪过一道阴影,棠沼紧紧咬住唇,右手背在背后,左手握住宝剑剑柄,微一施力,剑便从岩壁拔出。 “快抓住她!那女人拿到剑了!” 棠沼冷冷看着底下那群人,突然抬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甩了一个物什到横峰派的人堆里。 第16章 同床共枕 “嘎拉嘎啦,嘎拉嘎啦。” “什么声音?” “啊!走开!蛇!是蛇!” 棠沼抿着笑,一时作壁上观。 响尾蛇会根据尾巴摇动的频率来改变声音,在各种需求下,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岩壁的洞孔陆陆续续爬出响尾蛇来,显然刚才的声音是在召集同类。被咬的人很快发作,在幻魇里不分敌我,跟同门互相举刀,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棠沼关心巫禾伤势,一个纵身落在巫禾身边,语气急切道:“师姐,我看看你的伤。” “我无事。”暗哑的话语从她唇中低低溢出。 棠沼轻嗅了一下,发现洞中气味不对。 “将剑给我。”巫禾道。 棠沼递剑给她,还没来得及应声,洞内陡然晃动,她们站的位置突然向两边移动,中间显出一道平整的裂缝来。 裂缝底下如深渊般,是不见底的地下暗河。 巫禾拿到剑,神情有些恍惚,棠沼揽着她,对着地上的顾琦月说道:“姓顾的,我们先出去,快下雨了,洞里气压低,这洞里的响尾蛇全都醒过来了。” “好,诶你小心后面!”顾琦月冲着棠沼喊。 棠沼冷静地从侧面捉住了独眼男刺向巫禾的剑刃,眼底透着一股子幽冷:“横峰派的人都喜欢背后偷袭么?当心灭门。” 巫禾回过神来,看了棠沼一眼,抱住她的腰往身后一推,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独眼男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格挡着巫禾劈下来的剑,嘴里念念有词道:“你要找的人我知道,把剑给我,我告诉你。” 巫禾停下了步子。 棠沼一动不动,时刻紧盯着独眼男。巫禾要找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她直觉不可信。 果然,独眼男抬腿踢了一记剑鞘,宝剑出鞘往后飞去。 让棠沼始料未及的是,巫禾下一瞬跃起,去追朝着深渊而去的宝剑。 棠沼还未来得及思考有没有落脚点,身体已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灼热的气息悄然而至,棠沼捉住了巫禾的腰,靠着提气术在没有落脚的空中艰难旋身,惯性往凹凸不平的崖壁撞去,接着往下坠了坠。 很快棠沼蹬了一块凸起的岩壁往上提气。不过一息,棠沼的手就够到了最上方的岩壁上,她心跳不已地问道:“巫禾,你还好吗?” 没听见巫禾作答,她有些担心,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本来还要歇上几息的棠沼直接使了提气术,抱着巫禾腾空跃到了地面上。 巫禾抬眸看着棠沼,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棠沼,你不必如此。”沉默良久的巫禾就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棠沼愣道。 巫禾捉起她的手腕,“你这血再不止,会死。” 棠沼的手一直在流血,抱着她挂在岩壁上的时候,那温热的血就滴到了她的脸上,似乎还滴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是以,棠沼问她的时候她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未应她。 “我们先出去。”不等棠沼作答,巫禾拉住她就往外走。 顾琦月看了一眼还在互相残杀的横峰派弟子,“阿弥陀佛。” 洞外,燕青阳已经不见了。 巫禾不发一语,扯了身上的布条,蹲下身拉过棠沼的手腕,抿着唇给她包扎伤口。 棠沼手掌上渗着血,先前空手接刃划的,还有之前顾琦月刺的手臂那一剑,伤口早已裂开,血流不止。巫禾包扎完手心,正要掀起棠沼手臂上的衣袖,不料棠沼一只手紧握住了手腕处衣袖。 “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让你师姐给你包扎啊!”顾琦月在旁咋呼道。 巫禾转头看他,嘴里吐出几个字:“转过去,不许看。” 顾琦月挠挠头转过身去,自己寻思着她也是姑娘,姑娘看姑娘的肌肤会不妥吗? “棠沼,松手。”巫禾淡声道,“不松我会把你打晕。” 棠沼一噎,立即松开了手。 巫禾掀起袖子,手顿了顿,周遭的空气似乎骤然降下来几度。棠沼的小臂肤白如雪,只是爬满了青色的脉络,那些脉络似是活的,在皮肤上一呼一吸地浮起,像寄生一般,血液向浪潮一样,被脉络载着涌向伤口处,一滴一滴。 第17章 巫禾同时注意到了手腕处蛇咬的印子,只是不知为何伤口处的血液颜色正常,未有中毒迹象。 “巫禾,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棠沼有些难堪,不敢看巫禾的神色。 流云缓动,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没有。“巫禾眼帘微低,冷漠又沉稳,薄唇微启道:“棠沼,你不该来的。” 巫禾用布条打好一个蝴蝶结,依旧冷言冷语道,“你任性跟来,会死。” 棠沼身子一僵,脸色苍白,眼角泛着红,努力让眼眶里包着的眼泪不流出来。 顾琦月听不下去,气得跳脚指责巫禾道:“喂,巫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小师妹也是帮了我们,她现在不是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见巫禾不搭理他,又自言自语道:“你这嘴对自家师妹都这么毒,咱这趟凶卦,合计就你小师妹给化解的。” 云海涌动,雨下了起来。 棠沼薄唇泛白,几乎看不见血色,手臂甚至在微微地颤抖,一只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身旁是熟悉的清香。 “棠沼,哪里不舒服?”巫禾一改先前的冷漠,严厉的语气松动了不少。 “有点,有点冷。”棠沼打了个寒颤,因之前巫禾的苛责,近在咫尺的热源也不敢靠近。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吹得棠沼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巫禾抱在了怀里,棠沼贴着她的胸口,能听见巫禾强稳而有力的心跳。 “我的天,你们看那边!”顾琦月突然站起来。 那阵厉风把叶海吹得往一边斜,露出了较为稀疏的一面。 那一排树上吊了十几个死人,那些人大概吊了很久很久了,他们破烂的衣服已经裂成一条条的,垂挂在身上,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棠沼呼吸重了几分,小脸煞白,一个鼓涌往巫禾怀里躲了躲。 巫禾低目瞧她:“怕就莫要看了,闭眼。” 棠沼听话地闭上眼眸,想着待会再偷偷睁开,谁知脑子昏昏沉沉,困乏得教她睁不开眼皮,意识陡然间消失。 “小师妹睡着了?”顾琦月转过头问道。 “晕了。”巫禾将棠沼背起道,“先出去找地方给她检查。” “好,我们快走。” 在她们离开后,洞内冒出滚滚浓烟,一个黑衣打扮的高挑男子从洞口出来,目光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巫禾一行人出了密林到了凛国的栖花城,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客房内,巫禾搂着棠沼,感觉到她的呼吸缓和些了,发白的指甲也开始显出粉红色了。巫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身心一松,疲惫感一时涌上,她轻轻放下棠沼,给她掖了掖被子。 正要起身离开,一只手却勾住了她。 “巫禾,别走……” 棠沼茫然地醒来,看见巫禾要走,心下一慌,忙伸手一捞。巫禾看着她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手背脉络青筋明显,修长白暂的手指正紧紧捉着她的手。 “要不要喝水?”巫禾道。 “不!不要!”棠沼仍捉着她的手不放。 巫禾垂着眼道:“那我回房休息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在隔壁。” “我怕黑,巫禾你不要走。” “我给你燃着灯。” “可我一个人不敢睡,这客房这么简陋,我怕有老鼠。” 巫禾顿住,棠沼自小在上京长大,在师门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住的院子都是同掌门的规格,现今居住的客栈确实算得上简陋。 棠沼惨白着脸色,泪水在眼眶转来转去,像一只湿了羽毛的孤鸟蜷缩着,捉着巫禾的手不肯放开。 巫禾想,她到底是受了惊,委实不该丢她一人住。她回到床边,淡声道:“往里挪挪。” “诶?好!巫禾你快上床。”棠沼赶紧往里挪。 巫禾脱了外衣一躺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巫禾微微侧目觑着她,“你睡是不睡?” 棠沼眨了眨眼道:“巫禾,我想喝水。” 巫禾听得闭上眼睛,不打算作声。 “师姐,好师姐……”棠沼尾音拖得极长,同时用脑袋往巫禾怀里拱。 “棠沼。”巫禾伸出一只手摁住她的脑袋,“莫要乱动。” 巫禾无奈起身,给她倒了一碗清水,尚有余温,待棠沼喝完便熄了灯。 “莫要说话了,快睡。”巫禾拉了拉被子。 “嗯。”棠沼闭着眼眸低低应道。 第17章 姐姐付钱 次日一早,顾琦月来敲门。 巫禾看了一眼蜷缩在她怀里的棠沼,轻手轻脚地拿开她搭在身上的手,穿戴整齐去开门。 “敲你门没人应,我便知道你在小师妹这里。”顾琦月将早饭递过去,“不用谢本姑娘,我年长嘛,就得贴心一点。”说完伸着头往里瞧:“小棠师妹醒了没有啊?” “未曾。”巫禾一只手拦在门上,“你下去跟客栈老板结账,我们不住了。” “为何?”顾琦月不解道。 “去找个好点的客栈,干净一点的,没有蛇鼠虫蚁的。”巫禾道。 顾琦月啧了声,“怎么突然讲究起来了……” “啪。”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巫禾洗漱完,坐在桌边,拿了那柄雕着玄虎图纹的剑沉思许久。 棠沼睁开眼,望着陌生的顶格还有些懵,扭头看见巫禾坐在窗边,似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背后窗台漫入的暖阳都黯然失色。 “巫禾。”她心念微动,心里埋下的那颗种子破了土,发了芽。 “棠沼,你醒了。”巫禾收好剑走了过来。 棠沼坐了起来,那双细长有神的眼睛含着笑意,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巫禾道:“福生无量天尊。” 巫禾不明她这句没头没尾冒出来的话,见她眸子一闪一闪的,眉眼间都是愉悦,便也不自觉被她感染到,眼底难得浮起温和的笑意:“还不快起来,洗漱用早饭。”说完顺带用手压了压她睡得飞起来的头发。 用完早饭后,巫禾把药箱拿了出来,准备给棠沼换药。巫禾示意棠沼把袖子捋上,棠沼将细臂搭在桌子上,依言捋起衣袖,只见原先白暂的肌肤此刻泛着淡淡的红。 见巫禾蹙着眉心盯着自己的手腕,棠沼眨巴着眼睛,不好意思道:“巫禾,这衣服料子有些粗糙,我穿不惯。” 她将下巴支在桌子上,忽地想起了什么,偏着脑袋问巫禾:“巫禾,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还是你让别个换的?” 巫禾专心上药的手停了停,不答,骨节分明的手利落的将伤口包扎好,末了打了个蝴蝶结。 棠沼忽地坐直,一把捉住巫禾收回去的手,道:“巫禾,你又不说话!” 她垂目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的波光,她说道:“下楼,带你去买衣服。” 大街上,棠沼缠在巫禾左右,不依不饶追着问道:“巫禾,你还没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呢!” “前面有卖糖葫芦的,你要不要?”巫禾道。 “要,要的!”棠沼笑得贝齿微露,眸子亮晶晶的。 她拽着巫禾的手,顶着生成媚态的脸撒着娇道:“巫禾,我想要两串糖葫芦,可以么? 棠沼没有自己买过糖葫芦,是以很少吃,这个人买给她,她想吃双份。 “可以。”巫禾眸中有细碎的光。 等走到成衣铺子,巫禾买的两根糖葫芦已经被棠沼吃完了。不是棠沼吃独食,棠沼原是给巫禾递了一根,巫禾不喜吃糖浆太多的食物直接拒绝了,棠沼只好自己吃掉。 棠沼方一走进去,成衣铺子的老板娘眼睛发亮:“小姑娘,你皮肤可真白啊,我开店那么久还没见过这般白的客人。” “你们这料子最好的衣裳在哪?”落在后面的巫禾向前一步。 “这边这边!”老板娘回神,想起要做生意,“姑娘请随我来。” “我要这件,还有这件,这件也包起来!红色这件我现在要穿。”棠沼扭头问老板娘,“请问试衣间在哪?” “姑娘,这里这里。”老板娘笑呵呵给她指了指旁边有帘子的门。 “巫禾,你在这等我,我换好衣服就出来。”棠沼冲她一笑,不等她回答就抱着衣服进去了。 这时店里有别的客人走进来,巫禾看了一眼帘子,默默走到试衣间门口站定,站的笔直,像遵雕像。 不多时,棠沼换好衣服拉开帘子,眉毛扬起道:“巫禾,看我看我!好看吗?” 棠沼穿了一身束腰红裙,衬得那张脸白嫩如瓷,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长睫毛下的一双桃花眼妩媚含情。 “好看。”巫禾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哎!姑娘你穿这红衣可真是太夺眼了!”老板娘眼睛闪着精光,拿着算盘走了过来。 “老板,打个折呗!”棠沼笑盈盈道。 “这个……”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恰然而止。 “下次还买你家衣裳。”棠沼说道。 第18章 “好说好说!”老板娘点头,手上飞快打着算盘,抬头望了一眼巫禾问棠沼,“姑娘,算好了,是你姐姐付钱吧?” 姐姐?棠沼听着有些新鲜,一下凑到巫禾身边,捉着她一只手臂轻轻摇晃道:“姐姐,我身上可没带钱,你快付钱给店家。” 巫禾的手臂被棠沼抱在怀中摇晃着,不时蹭到一处柔软,偏生棠沼不知,令巫禾一时不敢动作。 “姐姐。”棠沼又故作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好了,莫再摇我手了。”巫禾脸上无甚表情,沉默着掏出钱袋付与店家。 出了铺子,棠沼又攀上了巫禾的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棠沼,你这样扯着我不好走路。”巫禾突然停下步子。 “刚刚不是走得好好的吗?”棠沼说道。 巫禾薄唇微启道:“走不了直线。” 棠沼听完直接愣住,直线?又不是喝完酒后比拼平衡力,大街上走个什么直线?棠沼想着好笑,面上却不敢笑,怕巫禾一个不高兴丢下她就走。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没再贴着一起走,棠沼抱着新买的衣服走在巫禾后面,嘴角压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巫禾的背影。 路人看着以为这姑娘受了什么大委屈。 巫禾生得一双好看的凤目,眼尾极长,鼻子挺翘,一袭白衣冷着一张脸,好看也教人不敢多看她。 于是路人把目光更多的投在棠沼身上,小姑娘穿了一身红,长发披肩,衬得小脸娇艳夺目,就连路过的摊贩都拿眼睛扫过来。 巫禾突然转头停下,棠沼差点迎面撞上。 “你走里面。”巫禾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往路的里面带。 “好。”棠沼嘴角上扬道。 巫禾带着棠沼去了顾琦月新找的客栈,一进门便看到了顾琦月坐在大厅中喝酒,桌上摆着两盘下酒菜,花生米和一碟看不出来的肉。 “姓顾的,一个人喝闷酒啊?”棠沼拍了一记她肩膀。 “你,小师妹!你弄干净红着红衣可太漂亮了!看着就心情愉悦。”顾琦月目光骤然一亮。 “来!小师妹你先坐下来。” 棠沼一坐下,顾琦月才注意到身后的巫禾,找补道:“巫姑娘,你也坐。” “我便不坐了,张禄约我在茶楼见面。”巫禾顿了顿,“你替我看顾好棠沼,我很快就回。” 顾琦月招招手,示意她放心去,道:“没问题,有我在定将她看好。” “巫禾,我都二十二了,成年人了,需得她看顾么?”棠沼不可思议道。 巫禾斜睨她一眼,走了。 “哎,小棠师妹,你是不是真的会算卦?”顾琦月给棠沼倒了一杯茶,“你与巫禾师承同门,那张开道前辈想必就是你师父了。” “这医卜卦术,想你也学得一二,我近期略有烦闷,不知小棠师妹可否为我算上一卦?” “你先告诉我张禄是谁?巫禾为何去见他。”棠沼换上一副冷脸。 “小棠师妹,你这一下两个问题,我先问你的,你都还没回答我呢。”顾琦月夹了几颗花生米。 “卜卦可以,但是要收钱。”棠沼道。 “我懂我懂,你们行规嘛。”顾琦月给自己的杯盏倒上酒,“你说,要多少?” “十金。”棠沼道。 “多少?你说多少?十金我没听错吧?”顾琦月被棠沼的报价惊得杯盏里的酒都洒了一半。 “十金。”棠沼眨了眨眼睛。 “不是,小棠师妹,我们都这么熟了,意思意思收几个铜板可好?” 棠沼摇摇头道:“只是相处了几天,不怎么熟。” “小棠师妹,你师门不是讲缘吗,卦金也随随缘吧?”顾琦月试图说服棠沼。 “我的缘,十金。”棠沼依旧不为所动。 顾琦月仍不死心:“你不看僧面看……看在你师姐的面子上,就打个折吧!” 棠沼眉心动了动,这姓顾的搬出巫禾来,她喜欢的人,面子得给。 “好吧,看在巫禾的面上给你打个折。”棠沼故作苦恼道。 顾琦月一听,忙给棠沼碗里夹菜。 “收你九金好了。”棠沼道。 棠沼看顾琦月嘴角有点抽搐,好心问道:“你嘴怎么了?要不要帮你扎一针?我扎针不收钱。” 顾琦月摆摆手,嘴角溢出苦涩的笑。 “你别嫌贵啊,别人求我卜卦还得排队呢。”棠沼站了起来,话锋一转,“张禄是谁?” “张禄是你师门的啊,你不认识?”顾琦月反问道。 棠沼很是怀疑,师门有张禄这一号人?她怎么没听过,而且这人怎么会在凛国地界约见巫禾? 巫禾离开前直接提的张禄名字,看起来顾琦月和巫禾很早就认识张禄了。 棠沼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跟顾琦月说了声回房休息就径自上楼,进了房间,茶盏还没翻过来,就听见窗户边“咚咚”响了两声。 棠沼翻了两个杯子,倒上茶,说道:“进来吧。” 话落,一个黑影从窗子外翻了进来,对着棠沼行礼道:“主子。” 棠沼示意她坐下,左司瞥到棠沼身上穿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种一般的料子棠沼平时根本不会穿,不够柔顺的料子会致敏,想是迫于无奈穿上的,她带着歉意道:“主子,你受苦了,我现在去取行李的衣服过来。” 棠沼按下她:“不用,这是巫禾买给我的,已经是这偏僻小城里最好的衣服了。” 第18章 小孩尸体 棠沼看了一眼窗外,左司领会其意将窗户合上,她在桌前铺开纸,取下毛笔,左司过去拿起墨条娴熟地磨墨。 棠沼沾上墨,一边画一边问道:“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白天退房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有视线跟着她,后面换了现在住的客栈,那个视线暂时还没出现。 “回主子,的确有人跟着,只是我还未与对方正面碰上过,跟过一段距离就跟丢了,对方似乎很熟悉这里。”左司道。 棠沼笔下不停,说道:“对方应该不是冲我来的,我同这地界的人远无冤近无仇的。” “好了。”棠沼搁下笔,吹了吹纸上半干的墨,递给左司道:“你找人按我画上的图案做一把剑鞘,大差不差就行,要快。” “是,主子。”左司接过,“我这便去。” “等等。”棠沼喊住他,“在这里,我若没叫你,你便不要现身。” 棠沼此举,一是怕巫禾发现,二是想让跟着他们的人放松警惕。 “是,主子。”左司说着拿出一瓶药放在桌子上,“主子,不舒服,记得吃。”说完打开窗户,一个翻身不见了踪影。 棠沼捞起那瓶药放在身上,叹了口气,走到躺椅面前,缓缓躺下,她望向窗户,窗外的阳光照进房中,外头传来了烧肉粽的叫卖声。 巫禾到底在找什么,拿剑做什么,棠沼毫无头绪,又想到巫禾独自赴约那个张禄,她更是心烦意乱。 此时身体慢慢渗透出一阵她熟悉的凉意,右手臂隐然有些疼痛,棠沼深呼吸起来,那股疼痛劲愈来愈大。 棠沼紧抓着躺椅扶手,那只手骨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溢了细汗。 左司给她的药,她不想服,她暂时不想面对那个药的副作用。反正不吃药也不会死,忍忍就过去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棠沼声音极冷,狭长的眼眸猛的睁开。 “小师妹!是我,你顾姐姐。”顾琦月门外喊道,眼见快午时了,棠沼也没下楼用午膳,就打了饭菜送上来。 “进来吧。”棠沼没有动作,仍窝在躺椅上。 顾琦月打开门,看见棠沼坐在阴影处的椅子上,脸看不太清,整个人有些阴郁和懒散。 她把饭菜搁桌子上,“小师妹,房间里待着闷吗?想不想出去玩?” “俗话说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不是尾冬了嘛,凛国气候也偏热一点,许多花都开了。明天这里会办百花赏,寓意迎春,万物复苏。” 见棠沼不说话,顾琦月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你可以观赏到许多品种的花,遇到喜欢的还可以找老板买下一整个园林的花,园子可以署名。” 棠沼闭着眼,一边忍耐着身上的痛意,一边分神听顾琦月在那叽叽喳喳什么什么花的,若要观赏花,她大可去逛自家后花园,什么稀罕品种没有? 见棠沼不感兴趣的样子,顾琦月换了方法:“不看花我们仨也可以凑下热闹,百花赏也有赠花的习俗,小吃也会很多。” “好。”棠沼睁开了眼。 见棠沼应声了,顾琦月忙招呼她过来用饭,棠沼本想拒绝,一想到不吃,姓顾的肯定还要叽叽喳喳不走,就轻轻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过去。 桌上有一碗粥,一碟青菜,一碟焦黄得看不出来什么的肉。 第19章 棠沼左手摸上筷子,“这是什么肉?” 顾琦月把那碟子肉往她跟前推了推,笑道:“猪肉啊!看不出来么,可香……” “砰拉!” 饭菜被棠沼一挥手扫到了地面,瓷碗碎了一地,凳子上也沾了湿答答的米粒。 棠沼面色紧绷,额头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她又想到记忆深处的东西,里面像是吞没人的巨兽。 “小,小师妹,你没事吧?”顾琦月被吓了一跳,先前进门没细看,现在站在棠沼旁边,离得近,瞧见她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汗。 “我没事。”棠沼回过神,看着洒落一地的饭菜,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不吃猪肉。”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顾琦月看她一脸认真的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客栈只有猪肉,我不知道你不吃猪肉。” “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你请我吃饭吧。”棠沼道。 “为什么是我请?”顾琦月瞪大眼睛。 “因为我不想花自己的钱。”棠沼理直气壮道。 顾琦月当场愣住,先是说缘十金,现在又说不想花自个钱,她暗愁道:她遇上了奸商和抠门精了! 棠沼捂嘴咳了咳,神情有些难受。 “行行行,你先好好躺会儿,我去外头给你带饭,掉地上的饭我下楼让小二来收拾。”顾琦月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你待房间哪也别去啊。” 关上门,顾琦月有些疑惑,棠沼的身体怎么突然这么差了,不对,不是突然,细想从瘴林碰面,她跟她交手,不过伤了她一剑,她便虚弱到几乎晕厥,莫非是身体太弱了还没修养好? 想到方才在房间,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有些担心。她答应了请她吃饭,想着酒楼的菜式多些,便往酒楼而去。 “小二,把你们这的菜每样一份给我打包装食盒里,除了猪肉。”顾琦月头回请人吃饭,阔气了一通,她不放心又抓着小二叮嘱一遍,“记好了,家里姑娘可不吃猪肉。”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姑娘您稍等!” “呦!”顾琦月正想找个位置坐着等,哪知一抬头,就看见坐二楼边上的巫禾同张禄。 “巫姑娘,张兄。”顾琦月来到二楼,揶揄道,“眼瞅着饭点,你俩吃独食啊不差人喊我。” 张禄微笑着起身,道:“琦月,你说什么呢,快快落座,这桌子菜我与巫禾还未动筷呢。” 张禄这人五官平平无奇,肤色甚至有些黝黑,但举手投足间一派淡然温和,论与人相处,他便是令人最没有防备心的那一类人。 顾琦月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桌子菜,巫禾面前的筷子仍是干净的,这菜果真没动过。她确实有点饿了,但想到棠沼一个人在客栈还没吃上饭呢。 “我还有事就不吃了。”顾琦月摆了摆手。 “顾琦月,棠沼呢?”巫禾蹙眉道。 “她在客栈休息呢。”顾琦月有意解释她不是故意丢棠沼在客栈,“我给她送的午饭她不小心打翻了,客栈的伙食也不太好吃,所以我便来酒楼给她打包吃的带回去。” “对了。”顾琦月想起出门前棠沼那张苍白脸,觉得有必要跟巫禾提个醒,“我走时见她冒一额头的汗,面如纸色,是不是她的伤口发炎了?要不要我请个郎中回去看看?” 巫禾听完没有回答顾琦月,只是倏地站了起来:“张兄,失陪了,我先回去。”话毕也不管张禄站起来欲要挽留的动作。 顾琦月见巫禾消失在楼梯口,对张禄道:“张兄,你慢慢吃,我也得走了。” 张禄摆摆手,微笑着目送俩人离开。 等顾琦月下到一楼,已经不见巫禾的人影。 客栈内。 巫禾立于棠沼门前敲门,两息间不见回应便抬腿踹了门。房间内一眼望到底,没有棠沼半个身影,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靠窗的桌子上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不属于棠沼的脚印。 巫禾当机立断,对后头赶来的顾琦月匆匆交代道:“棠沼不见了,许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我去找她,你在附近留意。”说完便跃窗而出。 顾琦月面对这状况分外愧疚,巫禾出去前交代她看顾棠沼,没成想把人看丢了。她听了巫禾的嘱咐在客栈附近搜寻,扫见巷子拐角处闪过一抹红影,顾琦月立即追去,直追到一家荒废的门庭前不见了踪影。 棠沼这边视线一片黑暗,被人制住了双手带到了一个地下暗室。随着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一股刺鼻得像腐肉的气味传出。 棠沼屏息间,那黑衣打扮的人已经点燃了烛灯,借着烛火的光亮,棠沼窥见一室的全景。 那人松开她的手,棠沼却僵在原地。 她浑身都在抖,心脏拼命跳动,脸色发白,忽地伸手靠住墙壁以作支撑,开始干呕起来。 室内一角叠着五具腐烂的尸体,□□皮肤破裂,有液体渗出,每具尸体的下颚都被一根麻绳穿过。 腐败病变的内脏器官如同黑色的淤泥一样堆积在尸体周围,与沾满脓液的肉身比之突出的,是尸体头上披散的雪白的发。而尸体身形依稀看得出这些尸体均十岁出头,都是孩童。 “他们跟你一样,却没有你这般金贵的命。”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棠沼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有万千斤的物什压在她胸口,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棠沼压抑着呼吸,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她盯着那人道:“他们怎么死的?” 那女人闻言蹙眉,“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最清楚不过,还需得问她? 棠沼蜷着手指,她的心绪混乱不堪,仍紧紧盯着那女人,哑然道:“他们为什么会葬身在这里?你带我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人走近她,肃然道:“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听到这女人是有求于自己,棠沼看一眼室内暗角又拿眼扫她,横眉冷对道:“我凭什么帮你。” 女人心知她误会了什么,解释来龙去脉:“这几个孩子不是我捉来此地的,是有人拿他们试药,药的副作用会致幻,咬舌自残,还有些不肯开口喝药,看管他们的人就用麻绳把他们的下颚穿破到嘴里穿出。” “我受人之托从中救走了一个女孩,等我回来着手救他们时,他们已经毒发,暴毙于此。” 第19章 有心上人 棠沼嘴唇干涩,半晌说不出话,她挪着步子走到暗室门口,抬头望向那女人:“你要我救的人在哪?” “你答应救人?”那女人面有疑虑。 “你把这件事背后之人告知我,救人我会一试。” “上京的人,是……”话未说完被棠沼匆匆打断。 “停!我又不想知道了,你告诉我联系你的居所,我过些日子便会去找你。” 棠沼掏出玉瓶,递给那女人,叮嘱道:“这瓶药可以管一个月,服药期间最好不要出门见光。” “你果真如她所说是个心软的小孩,不枉她交代我找你帮忙不能威胁恐吓你。”女人收下药瓶语气温和不少,她递出一枚刻着水字的玉牌给棠沼,“回到上京到皖山乐酒楼找我,我叫恨水。” 心软。那个叫恨水的女人说她心软? 棠沼一时发出干巴巴的笑,她手上直接或间接的,沾的血一只手早就数不过来了。 恨水走后,棠沼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腐臭的暗室,抬手将烛灯丢了进去,火苗攀起,室内一时浓烟滚滚。 “福生无量天尊。”棠沼低喃道。 深冬的阳光没多少功力,从暗室上来笃一见到阳光虽觉刺眼,却让棠沼发冷的身子回了温。棠沼适应了一下光线便离开屋檐的阴影,站在荒芜的庭院中,面色灰青愣起神来,一些似麻团的猜想令她心中空落落地下坠。 她迫切地想要有人接住她。 她想到了巫禾,自己不见了这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找自己,她现在很想看见她。 许是福至心灵,庭院门口传来细微动静,棠沼抬眸望去,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踏进破败的门槛,那人风神散朗,骨貌淑清,向她急驰而来。 棠沼眸光加深,迎了过去。 巫禾捏上她手腕,仔细打量她,见她面色发白,两捋头发因汗水贴在鬓角,神情担忧问她:“哪里疼?” 棠沼回过神来,闭着眼睛摇头,伸手攥紧了巫禾腰间的衣服,整个人缩进巫禾的怀里。 巫禾瞳孔微沉,轻抚棠沼的脊背,扫视四周的断壁残梁。周围的野草和藤蔓爬满了这座荒废的院墙,一面有着裂缝的墙上写了几行似稚童刚拿笔写字的字体。 待摸到棠沼后背汗湿的衣服,放下了目前的疑虑,立即送她回客栈。 回到客栈,棠沼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后便躺在床上,躲进被子里面,闷着头,巫禾问她下午发生什么事她也闭口不言。 第20章 巫禾从客栈出去找人的时候,在街角那家承欢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欲细看,顾琦月便匆匆赶来,同她说了棠沼被掳走最后消失的地方。 顾琦月本想一个人跟进去,却又怕打草惊蛇,便先回来给巫禾通风报信。说罢便要带她过去,巫禾却叫住她,手往承欢楼二楼指了指,让她跟住那个人,随后只身过去寻棠沼。 现在人是带回来了,可状态明显不对,问什么都不语,巫禾想她是受了惊,也就没逼着她开口。本想去承欢楼找人,也不敢再次离开,怕人又弄丢了。 想着棠沼一下午没吃东西,她起身打算下楼端些吃食上来,手还未摸到门框,床上窝着的人察觉到动静,蹭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露出一张闷红的脸,分外急切地喊她:“巫禾,你要去哪?” 巫禾转过身,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总算开口说话了。视线落在棠沼面上,那张脸染着红晕,她打量着,想分辨出是闷出来的红还是发烧。 棠沼见她不答,又定定站在门口,以为她想离开却被自己叫住难办的样子,心中顿时酸涩,面上却瞪着她,语气凶巴巴道:“你要走便走,从来你都是不打招呼,三番两次丢下我,我再也不要找你了!” 以往积攒的委屈宣泄完她就有些紧张了,在想巫禾又丢下她,她是否真的不会再找她。 没等她想太多,巫禾已经移步过来,在床前对着她弯下了腰,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棠沼被这个举动定住,方才升起的那把火烧不起来了。 “是有一些发热。”巫禾很快直起腰身,含笑道:“棠沼,我只是要下楼去厨房给你弄吃食,你错怪我了。” 棠沼闻言脸颊更热,但仍旧气鼓鼓的模样,“你之前丢下我的事,我才没有冤枉你。”她说的是巫禾五年前离开师门独走,不告而别的事。 巫禾看她嘟着嘴,因为发热晕着红的一张脸,生起气的模样就像她以前养在池子里的一条胖嘟嘟的红鲤鱼。 分外可爱。 她唇角弧度渐深,手指抚上她脸颊蹭了蹭,哄她道:“好,是我的错,我们沼沼没有冤枉人,我之后不会突然离开,不生气了好不好?” 仿若没有料到巫禾会同她认错,她楞了下,很快眉尾一扬:“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不生你气吧。”嘴角弯起的弧度,证明她确实没有再生一点气。 巫禾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谢谢小大人宽恕我,这位大人喝杯茶润润嗓子。”棠沼接过一口喝完,茶杯推回到巫禾的手里,不满道:“巫禾,不要给我加小字的前缀,我已到桃李之年,足二十了,不许说我小。” 心思一转想到什么,带着试探的意味,低语道:“师父说我这个年纪可以找心上人了,以往他管我极严,松口后又说最好找熟悉之人,师门里有喜欢的也可以试着接触。” 巫禾垂睫看她,“师门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棠沼的目光瞬间靠拢,眼神发亮,仰着脑袋点点头。 巫禾眼波闪了闪,转过头几步打开房门,扔下一句“我去弄饭菜。”便走了。 棠沼泄气,怒踹了踹被子,巫禾居然不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她竟一点也不好奇么!还是因为不在乎……棠沼躺倒回床上,大受打击。 白日恨水那女人翻窗而入,同她交手后她发现对方出招并无攻势,思量间便假意受她压制,被她带走。一方面也存了试探,想着巫禾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找。 她找她了,但棠沼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此番本是为巫禾而来,现下恨水丢了一团掺着血的麻团给她,让她想去扯开又望而却步。 她直觉与她脱不开关系,暗室那些毒发死掉的孩童,有着跟棠时一样雪白的发,她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凛国的栖花城,何人将他们圈养起来试药。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在问恨水的时候,她不敢确定,怕是血淋淋又难堪的真相。棠时的病属于天家秘辛,恨水能找到她,自己的身份想必也隐瞒不过,她背后的人大抵跟天家势力脱不开关系。 会是谁?难道是身边的人?又或许出了叛徒?棠沼想到这顿时心烦意乱。 而巫禾这边的行程,对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很直接的袒露她此行目的就是找四大名剑。巫禾在剑术的造诣比她高出许多,爱剑也说得过去,但她不相信巫禾是因为名气而寻剑,更不相信集齐四大名剑可勘藏宝之地的传说。 她更愿意相信名剑藏有别的秘辛,或是更大的诱惑,引得横峰派之徒派出那么些人马去争抢。 对于名剑藏着的秘密,棠沼没有那么好奇,只是心里暗想,既然巫禾想要,她便助她取来便是。 正凝思间,巫禾已经端了饭菜上来,托盘上一份片了的烤鸭,一碗稀粥,还有一碟素菜。 巫禾轻声唤她:“棠沼,过来吃些东西。”棠沼看了一眼饭菜,撇嘴道:“我不想吃。”那碟子肉看着就让她想起浓烟下烧起来的腐尸,让她反胃,她现在不想吃肉。 “等会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这边夜街?”巫禾坐在桌边,手指轻敲桌面,“用饭我便带你去。” 这话一出,棠沼果然动了,她把被子踢到床尾,翻身坐起,脚刚踩到地板要赤脚过来,巫禾便冷冷瞥她一眼,“穿鞋。”棠沼顿住,应了声乖乖把鞋穿上。 她在一旁净了手,挨着巫禾旁边坐下,端起粥小口小口喝着,那份片烤鸭被她推得远远的。巫禾以为这菜她不喜欢,看她乖乖喝粥的模样,忍不住道:“先填点肚子,待会带你去酒楼吃。” 闻言,棠沼倏地从碗里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看向巫禾:“巫禾,这可是你说的。”说完她重新拿起那碗粥,三两口把它喝完。 她抓起巫禾的手腕,一整个下午那张丧恹恹的脸终于换上了雀跃欣喜的表情,她迫不及待地问,“巫禾,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巫禾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有些晃眼,她拿掉棠沼搭在她腕上的手,淡声道:“现下便去。” 入了夜的边界小城,比白日里热闹许多,摊贩的数量也比白日多。棠沼着一身红跟在一着玄色衣袍,眉目俊雅的男子身边,这玄衣男子就是巫禾扮的。 出门的时候棠沼还嚷着也要扮男装,被巫禾冷声否决了。这会儿有了小脾气,跟巫禾一前一后地走着,棠沼时不时揪巫禾衣角,让她走慢些。 走了一小段路后,巫禾停了下来,一把捉过棠沼的手,捏住她的手腕收在掌心里,带着她一起走。如此,棠沼才收了那些小动作安分下来。 第20章 青楼分手 夜幕低垂,街巷的灯火逐渐亮起,街道中心最显眼的莫过于承欢楼,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巫禾一路带着棠沼行至承欢楼前,棠沼先是打量了门口牌匾,看着那三个烫金的大字,一时面红耳赤,她忙转眼回来看巫禾,不确定道:“巫禾,你真的要带我来这吃饭吗?”她不相信巫禾会不知晓这是什么性质的酒楼,楼上窗栏边可还站着穿得花枝招展,勾着手绢冲下面揽客的姑娘。 这,巫禾带她来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 “我打听过了,这酒楼有鲜美的螃蟹,你不想尝一尝吗?”巫禾唇角微微弯曲,看她脸红的样子只好宽慰她,“莫怕,我带你进去。” 巫禾所谓的带,就是在承欢楼的清倌人迎上来的时候,将棠沼的腰圈过来往怀里带,令她半个身子都贴进她怀中。 在棠沼羞涩低着头的时候,巫禾已经揽了她进去,一边跟那清倌人沉了声线吩咐道:“给本公子一间雅致的包间,我的女伴作陪便可。”言下之意就是自带姑娘来喝花酒,不需要其他姑娘过来作陪。 待俩人进到了包间巫禾才松开了抱棠沼的手,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茶盏倒了一杯茶,同棠沼勾了勾手,“棠沼,过来。” “做什么。”棠沼恨恨踩着步子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茶喝下,这会儿反应过来,恼道:“巫禾,你根本不是带我来这吃饭的,还骗我说吃螃蟹。”谁家姑娘会大晚上特地来青楼吃螃蟹啊,来青楼也没什么,这螃蟹约莫是巫禾哄骗她的,她生气,巫禾怎么可以拿吃的来骗她呢! 这行为要由她追责的话,她非得给她判个一等罪名。 巫禾伸手接过喝完的茶盏,又给她续了一杯,“棠沼,我没骗你,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已然吩咐外边的人上螃蟹了。”她顿了顿,又好笑地看着她,“只是你先前一直躲在我怀里发愣,才没有听见罢了。” 棠沼大糗,脸上的一抹红更深了,她忙捉过巫禾手里的茶又喝尽一杯,企图用茶水给脸上的热意降温。 巫禾见她消气,想到待会要去找顾琦月,沉吟道:“棠沼,等会儿我出去找顾琦月,白日她替我盯人现下就在这楼里,你在包间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果然,带我来吃饭是假的。”棠沼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她撇过头,不情不愿道:“那你快去快回,否则我就一个人把螃蟹都吃光,一只都不给你留。” 第21章 巫禾起身,手指在棠沼脸颊上点了点,眼含微笑:“好,我们沼沼可千万给我留一只。” 巫禾出去后,棠沼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在桌上转着茶杯玩,转了几圈后,房门敲响,小厮将螃蟹送了进来。 等人走后,棠沼也没动,只拧着眉头盯着大螃蟹,螃蟹是下了葱白爆炒的,大蟹腿和蟹壳被热油煎至金黄,热气泛起带着钻入鼻中的香味。 她很想吃,但自己吃不了。 棠沼剥螃蟹会过敏,但是吃螃蟹不过敏,所以有螃蟹的宴席都是松雪剥好给她,没人剥就干脆不吃。 她叹了口气,手上又继续把玩茶杯,转了两圈觉得房间混着的香味有些憋闷,看了一眼窗台发现那处摆着一盆百合。棠沼皱着眉头,百合花香味是有微毒的,闻太久会发晕,甚至会导致昏迷,这花要养的话只能养在室外通风处。 她过去将窗户打开,她们要的包间在三楼,从楼上能窥得夜景一二。棠沼拍了拍摸过窗户的手,百无聊赖地往外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她注意到有个极似顾琦月身形的人正一瘸一拐的挪进那条幽暗的巷尾。 可顾琦月怎么会在哪?巫禾不是找她去了?那人步伐沉重,看着受伤不轻,棠沼当机立断,又跃了窗,在黑夜里隐了身形踩着瓦片飞身而去,瞬息间便落到巷尾。 “顾琦月?”棠沼停在她身前三米处,试探喊道。 身子倚着墙根埋着头的人听了棠沼的轻喊,脑袋动了动,随即缓慢地抬起头来,“小师妹?” 她的眼睛充血,视线模模糊糊,只看得清面前那身熟悉的红衣。 棠沼这才看清她发白的脸上那双充血的眼睛,她忙跑过去,手指搭上她的腕子给她诊脉,边应她道:“是我,棠沼,顾琦月你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巫禾不是去找你了吗?” 顾琦月好歹是黑鹰阁出来的人,身手也不差,这栖花城里居然有人能把她伤得如此之重。她摸着她的脉,心越来越沉,顾琦月的生机在消散,棠沼暗自调动内力补进她的气海,尽力稳着她。 “转告巫姑娘,逍遥派的人不全然可信。”顾琦月声音发抖,她缓了口气继续道:“银女剑已经到他们手上了。”说完她推开棠沼给她输送内力的手,“不用白费力气了。” 她挪开了一直遮在腹部的衣袖,露出一道剑器贯穿的伤口,血已经将衣服染得发红,她嘴角颤抖着扯起笑来,“小师妹,对方的剑没有你的快,但我还是没躲开。” “对方是谁?”棠沼收紧了拳头,顾琦月不仅中了毒,脏器还被贯穿,已经回天乏术。她抿了抿唇,说道:“同行一场,如果你央我帮你报仇,我会答应。” “逍遥派弟子众多,我并不知晓对方是谁。”顾琦月说完手往衣袖里掏了掏,一枚金锭出现在她手心,“我只想央你,帮我卜一卦。” 棠沼收了她手上的金锭,镇定问她:“你想知晓何事?”她打定主意,无论顾琦月想问什么她都给她卜出来。 “我有一个妹妹,她叫顾映,未来她会健康长大吗?”顾琦月说起她妹妹,嘴角始终上翘。 棠沼手上飞快掐算,还没卜完她便放下了掐算的手,望向顾琦月温和道:“你妹妹会平安健康的长大。” 顾琦月没说话。 “顾琦月,明天就是百花赏了。”棠沼道。 顾琦月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应她。 棠沼没有待太久,将左司唤来处理顾琦月的后事,自己又使了轻功原路返回。她这边刚跃进窗台,就察觉有人影靠近,眼眸一冷,腰间的软剑正准备抽出,那人便将她拦腰抱住,鼻息间是熟悉的冷香。 “我一不在,又翻窗台了。” 巫禾松开她,淡声问道,“这桌子上的螃蟹都未动过,可是不喜欢?” 巫禾顺着顾琦月留下的记号去找她,找了一圈,都未曾见到她人,她便只好先回包间,谁知包间也没人,桌上的吃食一点未动。见包间的窗户大开,便在一旁守株待兔。 棠沼不吭声,肩线显见的绷直了一瞬。巫禾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上前一步牵了她的手过来坐下,轻声问她:“方才你去哪了?” 棠沼眼神黯了下来,她手指抓着巫禾的衣袖,迟疑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巫禾耐心十足地看着她,棠沼压了下情绪,索性说道:“我方才去见了顾琦月,她嘱咐我转告你,原话是逍遥派的人不全然可信,还有银女剑在他们手上。” 棠沼估摸着逍遥派的人可能跟巫禾有什么合作,而害死顾琦月的想必是逍遥派出了二心的内鬼。 “顾琦月在哪?”巫禾站了起来,她翻遍承欢楼没找到人,怎么就跟棠沼碰上,因为事急从权给她带话 ? 棠沼这时候也离开椅子,站直起来,缓慢地说道:“顾琦月她死了。” 她见了她最后一面。 巫禾神色一变,声调轻微:“她,怎么死的?”她隐隐猜测是因为她让顾琦月去盯梢,才使得顾琦月被害。 “腹部中剑,利刃贯穿内脏,体内还有七星海棠的毒。”棠沼照实相说,七星海棠其毒无色无臭,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中毒者死时脸上还会带着微笑。不算太痛苦。 “棠沼,你明天就回上京。”巫禾站了起来。 “那你呢?” “我在这边有事要办,你想必也明白我在找什么。” 棠沼毫不迟疑道:“我帮你找。”她先前便传信回京差人寻消息去了,相信很快就有线索。 “不需要,你在只会妨碍到我。”巫禾语调生硬地拒绝,说完不自觉捏紧了茶杯,余光留意着棠沼的神色。 棠沼一愣,眼眸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微微吸了口气,语调平缓道:“你是这么看我的?” 巫禾收紧了指节,沉声应道:“是。” “好,我明天就走。”棠沼垂目点了点头,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丢下巫禾从窗台翻了出去,红色的衣裙翩翩起舞,像一只红蝶,迷人的好看。 巫禾心脏一悸,话语轻喃:“棠沼……”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心理有东西在产生着变化,她好像抓不住。 棠沼回到客栈,一进房间看见桌子上还摆着巫禾端上来的片烤鸭,气恼地叫了楼下小二上来把菜撤走。 待她合上房门的时候,左司已经从窗边翻了进来,她来回禀棠沼交代她办的事,她在短时间内已经买好了棺木,将顾琦月的尸体放置在城外的一间荒庙里。 “她的棺木先不用下葬,有人要去看。”棠沼吩咐道,余光瞥到自己的衣角,又道:“明儿一早送一身我的衣物过来。” “是。”左司应声道。 “大部队明天也该到了吧。”她又问道。 “回主子,明天就能入城。” “正好,明天我们同他们汇合。”棠沼嘴上说着好,心里却苦涩涩的。 第21章 棠沼留信 冬日清晨,晨光熹微。 “棠沼。”巫禾估摸着棠沼的起床时间,带着早饭去敲棠沼的房门,敲了两遍没人应,轻声喊她:“棠沼,我进来了。”说着伸手推门,门没锁,一推就开,屋里没有棠沼的身影。 她眉心轻跳,快步到桌边将早饭放下,便见桌子上压着一封信条。巫禾将信拆开,一眼扫去,气韵生动的字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一页信纸,她确认是棠沼的字迹,这才仔细看信的内容。 信上棠沼告知她安置顾琦月的所在之地,除此之外,剩下的通篇就是她告别的话。 “巫禾,我走了,不留下碍着你的眼,你以往是丢下我自己离开,现今我先离开,那便是我丢下的你,扯平了。你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拦,若事情棘手希望你传信给我,其实我在上京挺厉害的,或许能帮上你的忙。你看不上我的话就万事小心,人得平安回到上京,你会回上京吧,你得把顾琦月的骨灰带回去给她妹妹,落叶归根。” “你在承欢楼给我点的螃蟹我没有不喜欢,没吃是因为我剥螃蟹会过敏,吃就不会过敏,所以没人剥就不吃。等你回上京再带我吃一次螃蟹,好吗?下次即便过敏我也会剥来吃。对了,今天是百花赏的日子,这还是顾琦月告诉我的,她计划的三人出游没办法实现了。你看一眼窗台,我在晨露时分买下了第一株赤蔷薇,巫禾,我将它赠给你,没有别的含义,若是有,也得由你来赋予。我走了,谢谢你送我的衣服,我很喜欢,但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巫禾捏信纸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泛白,她的眼神落在空中,余光向一侧扫去,便见床上叠着那身她买给棠沼的衣服。 她脸色转冷,往窗台那边走去,往日空荡荡的窗台摆着一花盆,花盆里栽着一株火红色的赤蔷薇,枝条优美,花色娇艳,就跟那人一样。 巫禾手指轻轻抚上花瓣,面上冷意消退些许。棠沼送的不是一束,是一株,是扎根在土里独一无二属于她的赤蔷薇。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棠沼窝在马车上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天没亮顶着刺骨的浓露出门,结果就着了凉。 第22章 左司还以为是自己将衣服送去得晚了,才导致自家主子着凉,心底一个劲地愧疚呢,偏生棠沼也不解释,让她就这么愧疚着。松雪跟大部队一到,见棠沼咳嗽,当即怨她对主子照顾不力,一看到她就是斜眉瞪眼的。 棠沼无视两人的干瞪眼,她扬唇懒懒道:“让使节告诉那凛国老头,我给他三天时间准备,时间一到本殿下打包他的公主带走,超出时间,打包带走的就不止公主一人。” 她顶着太上皇亲授太女,皇帝长女的头衔带着使团亲自接亲已经是给了凛国天大面子。此趟差事本就是顺手接下的,眼下和巫禾分道扬镳,她也无心留在这,上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等一行人马入了主城,凛国的太子早已在城门候着,棠沼仍窝在马车上,并不打算露面。她递了个眼神给左司,左司去跟使团通声,让使团里的人跟凛国太子入宫走个朝觐之礼的过场,只言:“长赢殿下因为车马劳累,身体不适需要在驿站歇息,待身体恢复好再去拜见大凛皇帝。” 待吩咐妥当,棠沼一行人带着随行护卫住到了对方史臣安排好的驿馆。棠沼进了房间便仰躺在床上,脑中在想事情,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倏地,她眉毛跳起,喊道:“左司,雪中飞还没回来吗?” 她只是将雪中飞暂借给燕青阳,难不成雪中飞被她扣留了?莫不是被扣着,雪中飞多远都会寻着气味找来。 左司从门外进来,向她禀道:“主子,雪中飞还没回来,需要属下去找吗?” “你先去他们史团里打听打听,这凛国公主食不食狗肉。”棠沼不禁为雪中飞捏了一把汗,她怕左司不清楚,又道:“打听那个叫燕青阳的公主,差人约她出来,就用本殿下名姓。” “是。”左司领了差事出去。 棠沼并不认为燕青阳是无端出现在密林的,她早前便看过凛国皇室子弟画像,加上她知道凛国皇室子弟都惯戴老鹰花纹的束冠和耳饰,是以那日她一打量便识破燕青阳的身份。但燕青阳怎么会出现在那她还是一团雾水,更令她疑惑的是,父皇娶这凛国公主为妃的事太突然了。 近年两国相安,边境太平,大明国库充盈,兵力是凛国的两倍,无需结这两国之好。父皇也不是耽于美色之人,怎会一时兴起点名要那凛国公主?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临行前塞给她的锦盒,棠沼从身上摸出来,一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块掌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 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有“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权,其首领指挥使由皇帝直接任命,直接面向皇帝负责。可以说,在帝辇之下,锦衣卫权倾中外。 她知道父皇调给她的两千随侍里有安插锦衣卫的人,却没想到会直接给她锦衣卫指挥使之权。这其中定有深意,棠沼一时还想不明白。 隔天晚上,棠沼跟燕青阳约在了城中一家酒楼里,棠沼点了一桌子菜,却没动几口,那些菜大都带水煮的,肉也是带水炖,还能闻到腥味,青菜还飘在汤里,没有配菜点缀颜色,看着毫无食欲。 在棠沼眼里,这就是在糟蹋食物,她气得将筷子拍在桌上,心里又想到:这么难吃的酒楼幸好不是开在他们大明,不然浪费的就是大明的食物。 正想着,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左司禀道:“主子,客人到了。” “让她进来。” “你,你是棠沼?”燕青阳看见之前有些落魄的棠沼,收拾干净后贵气十足的模样,不可置信。 “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失落,怎么,本小姐的样貌不好看吗?”棠沼语气不太正经,勾着笑扫她。 “不是!你很好看!”燕青阳着急解释,抬起头正撞上棠沼扫过来的眼神,那人的眉眼间有一种憾人心阔的艳丽,恍惚中,她觉得她是寒冬中夺目的雪梅。 “那你是喜欢我的样貌?”棠沼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道。 “喜欢!”燕青阳脱口而出,说完又反应过来话有歧义,怕冒犯到棠沼,一时急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棠沼打断她:“好了,你先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燕青阳噤了声,走到棠沼对面坐下,偷偷拿眼瞧她:“什么话?”她瞧见棠沼表情严肃,心下顿时有些忐忑。 棠沼扫视一眼桌子上的菜,冷声道:“你们开在城中的酒楼居然能做出这么难吃的饭菜来,还打着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佳肴名号,这不是欺骗顾客吗?”棠沼很生气,花了钱,饭没吃到。 燕青阳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严肃的事,结果是对酒楼的饭菜批评了一通,她松了口气,下意识顺着棠沼:“我会责令酒楼歇业整改,重新招厨子。”说完她愣了下,这酒楼又不是她开的,她应承什么,不过以她身份,让一家酒楼关门歇业还是可以办到的。 棠沼点点头,觉得孺子可教也。燕青阳看她表情缓和下来,试探道:“最近一直有人问我有没有吃狗肉的爱好,是不是棠姑娘你打听的?”棠沼听言揶揄道,“雪中飞一直没回来,我担心你把它吃了。” “我没有吃狗肉的爱好!”燕青阳激动地为自己辩解,她指了指门外:“今天我已将它带来,它就在门外,你的侍从那。” 棠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默片刻,故意压低声音对她神秘道:“我知道你那天在密林找什么。” “你,算出来的?”燕青阳脸上没有吃惊的样子,好似认为棠沼什么都能知晓。 棠沼但笑不语,只觉这人有些不聪明,哪里需得她算,几拨人马聚在密林,还能找什么,无非是觊觎那把剑。她一个公主,为了一把剑,跑到危险重重的瘴林里,不知她求的是什么。 棠沼食指摸上眉心,状似为难道:“这可麻烦了,你要找的东西是我势在必得之物,不能相让与你。”她等着看燕青阳着急,或许燕青阳听到的关于宝剑的传言与其它不同。 燕青阳果然着急起来,她咬紧了嘴唇,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气势:“我需要它来救命,你要来又是为哪般?” 她听到的传言是宝剑能救命?棠沼深感怀疑,斜睨她一眼,问道:“你生的什么病,需要救命?” 燕青阳索性摊牌道:“不是我,是救我姐姐。”她二姐一年前中毒,经太医诊治也束手无策,现今拿汤药吊着,太医直言还可再撑三个月的时间。 燕青阳直接跟棠沼说了来龙去脉,她是偶然得知拿剑能救人的消息,多方打听下才知道近期会有江湖中人去密林寻剑,这才带了侍卫暗中跟去。谁知跟丢了,剑的影子都没看到,跟侍卫走散,歪了脚而后就遇上了棠沼。 棠沼听完只觉荒谬,剑是杀人的,如何用来治病救人? 第22章 不包治好 棠沼虽然觉得这传言不可信,但心里的疑团已经有了大致方向。她见对面忧虑的目光一直放她身上,不忍再出言打击她,便随口道:“你二姐住在宫内还是宫外?她的病我或许可以瞧上一二。” 燕青阳蹭的一下站起来,惊喜道:“你会看病?” “会一点。”棠沼唇角弧度渐深,悠悠道:“别高兴太早,我看病是有条件的。” 燕青阳敛了笑,追问道:“什么条件,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我都可以给你。” 金银珠宝?棠沼闻言沉下脸来,她看起来很像没有钱的样子吗?她是爱财,但拿来谈条件太看不起她了。她眸光微冷:“这是你的地盘,我的条件只是让你帮我查清楚,栖花城内,那家荒废的静茗园此前的主人是何人?又因何荒废至今。” 燕青阳仔细将名字记下,应声道:“我待会回去立即差人去查。”顿了顿,静默片刻,有些迟疑道:“我二姐住在宫里,你要进宫看病得扮作我的随侍进去,你可以吗?” 棠沼眼眸漆黑,意味深长道:“不必如此麻烦,两日后你会见到我的。” 燕青阳眼神热切地看着她:“棠沼,我信你,两日后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她时间不多了,两日后便要奉旨到大明联姻,离开她的二姐,她当下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棠沼身上。 棠沼好笑地点了点头,起身先行离开。 到了第三日,她给的最后期限的日子,皇帝老儿派人宣她进宫,松雪给棠沼梳洗打扮了一番才让她出门。棠沼身披红色大氅,脖子被一圈柔软的狐毛围着,只露出一张明艳娇媚的脸,有一种勾人心魄的气质。 棠沼一边走一边同松雪商量道:“松雪,我能不能不围这个围脖,显得没脖子,不好看。” “殿下,松雪觉得很好看,没给你围实,露了一点脖子,衬得脖子更细长了啊。”松雪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家主子哪都好看,更主要这冬日的早晨实在冷,还刮着风,还是保暖要紧。 棠沼哼了声,陡然快走了几步,以此表示她不满的情绪。 松雪忙紧走两步跟上,讨好道:“我的好殿下,待会入了殿您再摘下,这会儿室外有风。” 第23章 棠沼端足了气势从容踏入殿中,她代表着大明的脸面,做好了和皇帝老儿就两国之好拉一番“家常”的准备。 谁知她拜见完大凛皇帝,大凛皇帝没有拉她畅谈的打算,宣了联姻的三公主入殿作陪,就托辞有要事处理便走人了。有意思,这皇帝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这次联姻,连不舍女儿之类的表面话都不曾说。只是随手将她女儿送出?还未待棠沼细想,殿外便有动静传来。 “参见三公主。”门口的侍从拜见道。 “免礼。” 棠沼撑着下巴,好似整瑕道:“三公主,我们又见面了,说好两日,我可守信?” 燕青阳愣在那,手指着棠沼半天说不出话,半晌,她跺了跺脚,走过去,瞪大眼睛:“棠沼,你就是大明来的长赢殿下?”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反复打量着棠沼。 “如假包换,正是本殿。”棠沼站了起来,催促道:“别看我了,三公主还是抓紧时间带我去替你二姐瞧病吧。” “好,好的,长赢殿下请跟我来。”燕青阳忙回过神来,给她二姐看病要紧。 到了她二姐的宫门口,燕青阳上前拉住了她,支支吾吾道:“我是不是,要先把你托我所查的事告诉你,毕竟这是我们的交易。”她已经查到棠沼要查的事,想着先告诉她,然后让棠沼给她二姐更仔细看病。 棠沼拂掉她的手,好心道:“不必,待我替你二姐瞧完病你再告诉我也不迟。” “你真是个好人。”燕青阳顿时笑意盈盈,忙领着她往里走。 棠沼听到这句奉承,跨进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一下,好在立即用巧劲稳住了身形。 “二姐,我带了朋友来看你。”燕青阳前日便和她二姐打过招呼,说偶然交了个朋友,得知她会一点医术,便请她过来看看。 “朋友?”棠沼睨她一眼,她怎不知她什么时候跟这三公主成朋友了。 燕青阳有些忐忑,小声解释:“我前日便是同我二姐这么介绍你的,哪里知道你摇身一变成大明的长赢殿下了。” “三妹妹,同你朋友进来吧。”里面有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出。 “走,我们进去。” 棠沼目不斜视地朝榻上行礼道:“二公主,打扰了。” “快坐,不打扰,你即是三妹妹的朋友,私下便跟她一同喊我二姐吧。” 棠沼这才把视线抬起来,榻上的女人脸白如纸,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肤色,唇上涂的樱红口脂,同燕青阳唇上颜色貌似一样。 燕青阳上前几步,向她二姐介绍道:“二姐,这是我的朋友,棠沼,海棠的棠,池沼的沼。”接着又跟棠沼介绍:“棠沼,我二姐,燕青雪。” 棠沼偷偷斜了她一眼,介绍来介绍去的,也不嫌麻烦。 “多谢三妹妹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我平日鲜少出去,认识不到什么朋友。”燕青雪嗓音轻缓,看向燕青阳的眼神染着暖意。 “二姐,我是特地带棠沼过来给你看病的,你先让她为你诊脉好不好?”燕青阳黏在燕青雪身边坐下,抱着她的手臂轻晃。 燕青雪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揉着她脑袋:“好,听你的。” 燕青阳朝棠沼眨眨眼,示意棠沼上前,棠沼气淡神宁的走上前,燕青阳很有眼色地搬了一张凳子过来给她坐,棠沼坐定后,手指搭上燕青雪伸出的那只手,凝神静气地诊着脉。 燕青阳想问什么又怕打扰到她,只好目不转睛地观察棠沼的脸色,奈何棠沼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等了片刻,棠沼拿开了搭脉的手,在燕青阳发问前向她吩咐道:“帮个忙,你去寻一枚银针过来,要太医院专用的,最大号。” 燕青阳朝门口看了一眼,想说唤人去,棠沼就接着道,“你跑一趟太医院去取吧,这可是给你二姐治病用的,不要假手于人。” 燕青阳听完只觉得棠沼想得周到,忙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等人一走,棠沼直接对着燕青雪道:“二公主,你中的是蛊毒,你食过生血,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燕青雪中的蛊毒她最熟悉不过,不知她做了什么,才会接触上这种蛊。 燕青雪表情有些不自在,似是没想到棠沼会直接戳破。 棠沼语气淡淡:“我能救你,但要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燕青雪话语轻颤。 “三公主的命。” 棠沼的话像是一记惊雷砸下来,燕青雪闭上了眼眸,而后睁开眼镇定自若道,“即是如此,不必救我,更不必让她知晓她能救我。” 棠沼语调闲散,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她请来的朋友,在我这她有知情权,何况,我只是答应她给二公主你看病,不包看好的,所以救不救你才是我该考虑的事。” 她心底有个猜测需要证实,是以在燕青阳返回来的时候直接拉住她往外走,燕青阳惊异,“棠沼,怎么了?” 棠沼看向她,只道:“我有话问你。”燕青阳听了带她进了一处偏房,疑惑问她:“问什么?” 棠沼忽地抓住她手腕,暗自探上她的脉道:“你先前帮我查的事,现在就告诉我吧。”燕青阳表情变了变,弱弱道:“说来也巧,你让我查的静茗园,是我二姐好几年前购置的,用来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她抬头看了看棠沼,棠沼皱眉示意她接着说,她只好继续道:“在我二姐中毒后,静茗园的管事私自昧下了二姐拨给孩子吃住的银子,待二姐发现后,管事被杖责丢出园外,就在那天夜里,静茗园起了一把大火,那些孩子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有道士说小孩枉死,怨气重会闹鬼,所以静茗园无人敢去,荒废至今。” “你怎么突然要查这个?” 棠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松开她的手,向她伸出手心:“让你取的银针呢?将它给我。” “哦,这呢。”燕青阳将装着银针的小盒放到棠沼手上,刚想问不进去给她二姐治病吗,棠沼就一把抓起她的手,拿了银针往她指尖上扎,她还来不及阻止,手指就传来一瞬的刺痛。 “棠沼,你扎我做什么?”燕青阳低呼道,她想说棠沼扎错人了,不该是扎她二姐么,只是她敢怒不敢言。 棠沼并未答她,很快便取下银针,两指有力地捏了捏燕青阳手指上的针眼,几滴鲜红的血簌簌落下,棠沼眸子黯了黯,接了一滴在指尖,移到鼻子前闻了闻,心中猜想已然证实七八成。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随口问她:“你十岁以前都是生活在宫里吗?”燕青阳不知她怎问起这个,却还是回答道:“十岁以前是住在郊外的行宫里,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父皇特地送我去静养。” “你二姐也去了?”棠沼问。 燕青阳点点头,“二姐陪着我去,只是我十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十岁以前的记忆都没了。” 棠沼听到这,对事情的全貌大致清晰了,不用再打听别的,眼神瞥到自己指尖上沾的燕青阳的血,一抬手动作迅速地抹在了燕青阳的袖子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棠沼!”燕青阳气急,堂堂一国殿下居然做出如此不雅的行为。 “不好意思,本殿下有洁癖,望公主恕罪。”棠沼面不改色道,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棠沼将银针还给她,“你二姐的病我能治,但是她不愿意,个中原因你去问她。”棠沼还是心软了,没有完全告诉她。 棠沼发觉手心开始冒汗,她背过手,转过身往宫外走,甩下一句:“本殿下先行告退,明日午时,大明使团及亲军还有本殿,准时在宫门恭候三公主。” 燕青阳神色愣愣看着棠沼走远的背影,许久,才抬脚回了燕青雪的殿中。 第23章 互羡口脂 是夜,一辆马车从宫内驶出,径直驶往棠沼下榻的驿馆。不多时,马车到了驿馆门口,一位腰似弱柳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女子围着大氅,领子的围脖遮住了半张脸,带着神秘。 女子伸手给门口的护卫递了一块牌子,低语了几句,侍卫拿着牌子进里头请示,很快回禀,着人领了她进去。 棠沼正坐在烛灯下画着画,描了个女子的身形,还未画完,燕青雪进来的时候,她便拿了纸盖上。 “长赢殿下,打扰了。”燕青雪欠身道。 “坐吧,二公主找我何事?”棠沼来到会客桌前坐下,翻过一只茶杯放到燕青雪面前,却并没有给她倒茶的意思。 “我知道你在查静茗园,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燕青雪望着棠沼,模样认真。 “要是我已经知晓了呢?”棠沼似笑非笑道,见燕青雪脸色白了些,收起脸上的笑,道:“说吧,二公主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我帮什么忙,看在嫁妆随礼不算少的份上,本殿下会考虑的。” 说完,燕青雪的脸色更白了。 棠沼皱着眉,心道燕青雪不会被她说死在这吧,她本来就要死了,可别赖上我。 第24章 燕青雪低下头,轻声道:“静茗园的小孩一开始确实是我收留的,后来有人找上我,让我找更多的小孩入园。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小孩的用处,直到那些入园的小孩头发都渐渐变白,我方知道他们拿小孩来试药,时间长了,小孩的人数越来越少,他们的人又催我找新的小孩入园。” “为何不阻止,你身为公主,权力还是有一点的。” “我受对方要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生血是对方逼我喝的,非我本意。”燕青雪哑着声线开口。 棠沼抬眼,“对方拿什么要挟你?你公主的身份,对方难不成有你造反的证据?”她心知不是,故意逼她说出来。 “是青阳,对方拿青阳威胁我,我……”燕青雪突然止了话语,似乎难说口的模样。 棠沼给她添了茶,耐心地等着她即将要说出的秘密。 燕青雪蜷了蜷手指,眼睛看向茶杯,轻声诉说道:“一味娇痴,全无忌惮,邻家姐妹双双。碧栏杆外,有意学鸳鸯。” 棠沼之前有猜到一些,可听见燕青雪直白地说出来,她还是心神一震。 但看燕青阳的样子也不像是…... 棠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垂眸问道:“所以是,双生并蒂,互羡口脂香?”棠沼话一说出口,便觉有些烫嘴,想到什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不,不是,青阳她不知道。”燕青雪缓慢地摇着头,她对三妹妹藏了这种心思,她怎么敢让她知道。 她命不久矣,此生唯一心愿便是望她平安,她握紧了面前的茶杯,“想必殿下已经知道青阳是个药人,我此行就是想拜托殿下,待我妹妹到了你们大明,希望殿下能照拂一二。”说着燕青雪突然起身朝棠沼跪下,“试药的主使者,在你们大明,青阳她此去恐有危险,青雪求殿下照拂妹妹。” “你先起来。”棠沼皱起眉,她从不同别人应承什么,不过她仍是以别的方式道:“她到大明就是我父皇妃子,身为嫔妃,自有天家庇护。” 燕青雪这才缓缓起身。 棠沼喝下一杯茶,告诉她真相:“三公主只算半个药人,就算有人利用她,也做不成事。” 燕青雪果然愣住了,静默片刻,她喝下面前那杯冷掉的茶,起身同棠沼告别道:“多谢殿下,殿下之恩情,青雪来世再报。今日之事,望殿下同青阳保密,我不想我走后她以厌恶的方式想起我。殿下告辞。” 燕青雪离开后,棠沼在想,为什么燕青雪会认为燕青阳知道后会厌恶她?万一呢?除开俩人是亲姐妹,是世俗人伦问题,她并不认为燕青雪的喜欢有什么不对。若说厌恶,她在静茗园助纣为虐伤害孩童的事才是恶。 如今她身中蛊毒,时日无多,何尝不是食恶果的报应。 棠沼摇摇头低叹了一口气,随即走向放着画的书桌,拿开盖着的画,执起毛笔继续画未完成的画。 翌日,等候凛国三公主的车驾在宫门外停驻,一入眼,便是两列气势肃严的大明亲军,中间是长赢殿下的车驾,车驾上插着一块明黄色的旗帜,一个气派的“明”字赫然显于视觉中心,分外彰显华贵。 大凛皇帝今日并没有出来相送,只派了太子送别三公主,待他们在宫门口寒喧完,三公主径直上了自己的车驾,棠沼抬了手,左司一声令下,队伍便动起来启程返回大明。 行程中,两千亲军把棠沼和三公主的车驾护在中间,落在末尾的是十几箱凛国送的礼,还有三公主的嫁妆。队伍行进速度很快,日头落下时已到了栖花城,侍从去请示棠沼是否在城内歇息一晚,棠沼下令,让队伍继续赶路。 从队伍启程那一刻,身后就有尾巴在跟着,棠沼不想在凛国境内动手,就等着离境之后把尾巴处理了。可队伍等到了大明的土地上,身后的尾巴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为此棠沼还特意找了借口下了马车,故意落单两次,尾巴都毫无动静。 棠沼心想,后面的尾巴或许真不是冲她来的,那是燕青阳?也不可能啊,没什么价值,后面押的十几箱礼可比她值钱多了。 她心血来潮想看看礼单,于是叫了左司:“把凛国备的礼单取来。”左司没让她等久,很快将礼单取来,棠沼支着下巴,一手随意翻开礼单,眼神懒散。 “殿下,这礼单可是有什么问题?”左司不解,凛国给的礼单里也没听到有什么新鲜玩意。 棠沼听到左司的话,眼睛正紧盯着礼单上的一处,她沉声开口:“去后方核实礼单上的这份赠礼,若有,将其取来。”她食指点了点礼单上写的“宝剑”二字,随后丢给左司。 她心道,大凛皇帝送的宝剑不会是四大名剑的其中之一吧,那也太过于巧合了。一炷香后,左司抱着一个朴实无华的黑色匣子上了马车,棠沼拧眉,还真有剑啊。 她屈起食指点了眉心,出声道:“打开。”左司得了指示将匣子盖子打开,里边果真是剑,她把剑拿出来递给棠沼。 棠沼接过第一时间就是去观察剑鞘上的纹路,这把剑果然和她先前取的那把剑的剑鞘是如出一辙。她将剑抽出,剑身细长而坚韧,亮如冰雪,宛如一条银蛇蜿蜒在黑夜之间。棠沼观形猜测,这便是四大名剑之一的银女剑。 棠沼将剑合上,让左司准备笔墨,照例把剑鞘画了下来,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入微,仿佛带着神秘的历史。 棠沼画完,递给左司:“回到大明,找人照画上的剑鞘做出来。” “是。”左司将画收好,“主子,那这剑要放回去吗?” 棠沼摩挲着手上的汗,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手,给左司下令:“交给你一个任务,以我的名义,而不是以大明殿下的名义,将这把剑送到栖花城我师姐巫禾手上,联系她就用我先前给你的蝴蝶信引。” 左司抱着剑匣,问道:“主子,若巫姑娘问起,主子可要带什么话?” 棠沼目光微亮,浅浅笑起:“你告诉她,赤蔷薇之花,可做口脂。” “是,主子,属下一定带到。”左司说完,带着剑匣趁着夜幕向栖花城掠去。 第24章 猴子扮鬼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左司离开后,棠沼便卧在马车上浅眠,只是没小憩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还听到雪中飞的狂吠之声。 她刚想让松雪去看是怎么回事,马车外就有军士来禀:“殿下,林边道上出现了不明之物,众人皆看见一颗颗白色的脑袋,在空中一闪一闪的移动,且是以横移的轨迹向我们而来,使团众人说,说……”领军将军说到这便支支吾吾。 棠沼支起身子,隔着帘子沉声道:“但说无妨。” “禀殿下,使团的人说横着飘的东西是鬼魅,说殿下是天家血脉,有龙气庇佑,需要殿下前去震慑邪魅。” “放肆!使团那些人怎敢使唤殿下驱邪!”坐在马车外的松雪怒道。 棠沼闻言浅笑:“我倒想看看鬼魅长什么模样。”说完从马车上出来,足尖一跃,飞身骑上了一旁的马儿往队伍前头驰去。 “殿下,殿下您来了。” “殿下,前边林子有鬼魅啊。” “殿下,您过来臣就安心了。” 使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手都指向林子。 棠沼停到队伍前头,目光往林子扫去,林子确实有白色的脑袋一上一下的闪着,那东西横跳着移动。 棠沼收回视线,看向那帮使团,冷声道:“在我大明的土地上,没有鬼魅的存在,若有,也是装神弄鬼。” 棠沼随手抽了一旁侍从的剑,目光微凝,毫不犹豫往林子前方掷去,随着剑的落地,还伴着一声似动物的嚎叫。使团众人惊异不已,暗叹长赢殿下胆子奇大,不惧鬼魅,飞剑镇之。 棠沼不给他们多想,冷声唤道:“领军将军何在?” “殿下,属下在,请殿下指示。”领军将军上前应声道。 棠沼抬手:“去将那东西捡回来,许是还有得救。” “属下领命。”领军将军对棠沼的命令言听计从。 没让棠沼久等,就提着一只像猴子的动物回来了,侍从将火把递过去,众人这才看清,腹部插着剑的是一只长着黑脸有着白毛脑袋的动物,背上覆着白毛,胸前上半身又是红色的,四肢跟猴子一样,可那张黑色的脸像狐狸又像猴子,看起来就鬼气森森,观之可怖。 棠沼看完底下表情各异的脸,这才扬声告诉他们真相:“诸位可都看到了,没有鬼魅,这只是一只冕狐猴,冕狐猴不靠四肢爬行,是靠两条后腿跳跃前行,且它们喜欢横着走路。所以你们看到的一闪一闪飘着横行的“鬼魅”,就是这冕狐猴。” 棠沼说完,一甩马鞭回了队伍中间。 领军将军重新调整队伍,下令继续赶路,早前棠沼便跟他交代,队伍要不停歇穿过林道。棠沼刚回到马车内,领军将军提着那冕狐猴过来,在马车外请示道:“殿下,这冕狐猴如何处置?” 第25章 棠沼于车厢内盘着腿,“松雪,你给那冕狐猴看看,伤好了再将它放走。” “是,殿下。” 松雪应声,从领军将军手上接过那只冕狐猴,带着去后面的马车上看伤。 棠沼继续盘腿打坐,半柱香过去,她鬓角的额发湿了,原先垂在额前两侧的那两缕黑发变成雪白,其余青丝仍是黑发。 棠沼睁开眼,眼角余光瞥到那两抹白,浑不在意抚了把额上的汗,她懒洋洋地敲了下车窗,“来人,本殿下要更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贴在皮肤上很是不舒服,棠沼忍不了。 侍从去唤了松雪,松雪很快带着衣物过来,等她掀开车帘进到马车,看到棠沼额前两缕白发,当即傻了眼,忙道:“殿下,你的药呢,身上可还疼吗?” 棠沼摆摆手,“不疼,是我把先前封住的八成内力给解了。”她之前把养在身上的蛊逼到手臂上,除了手臂偶尔会疼,没什么副作用。 至于封住内力,是因为内力越高蛊虫会越兴奋,人之精气也会受影响,头发变白也是其中的副作用。经棠沼压制一段时间后,蛊虫的副作用已经微乎其微,棠沼原以为会顶着半个白脑袋,没成想就白了两抹,这对她是意外之喜。 棠沼换完衣服,叮嘱松雪:“下半夜若有情况,顾着点凛国公主那边。”棠沼隐隐有预感,会有人冲着燕青阳去。 山林气温愈发低,领军催促着队伍继续赶路,待出了林子到了官道便可以休整歇息。 丑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 倏地,队伍后面响起示警的号角声,与此同时,一名小兵从队伍末尾飞快跑向前头,嘴里重复喊着:“报!有敌来袭!”其余士兵听清后立刻列成防御姿势。 早已听到动静的棠沼已经起身,被吵醒后一脸的不痛快,道:“后方发生何事?” 领军将军刚好听完小兵来禀,他跟棠沼道:“禀殿下,不是大事,是有一伙山匪企图抢押在后尾那十几箱珠宝。” 山匪?棠沼不得不点醒他:“这座山林瘴气密布,野物毒物居多,可不适合山匪落寇。另外,抢劫皇家之物不是什么大事,是死罪,你去办妥。” 领军将军明白过来,忙抱拳:“多谢殿下提醒,属下这就去处理。” 不对劲,怎么只单单抢劫财宝,财宝里有……是了,原本押着那十几箱的东西里放着银女剑,可那些人怎么会知晓。 棠沼想了想,很快明白,知晓此事的人无非是送礼的那边,还有收礼的这边,大凛皇帝送出去的礼想要拿回去?不太可能,不想送的话一开始可以不送。那是自己这边?那份礼单没有特意保密,使团里的人也可以看,所以谁泄露出去一时半会也查不到。当然,也不排除是凛国那边走漏的消息。 棠沼无所谓哪一波人,她早就把剑送去给巫禾了,谁都抢不到。就在此时,前面有一队人马急奔而来,棠沼听得动静也不出去,等着看对方什么目的。 “禀殿下,那队领头的说他们是锦衣卫的,属下查看了隶属腰牌,确实是锦衣卫的人,他说有急事接殿下赶回京。”侍从来禀。 有什么急事需得锦衣卫千里迢迢赶过来接?她又不上朝不需要处理政务,“你去跟对方说,本殿本就在回上京路上了,不需要接。” “是,殿下。” “等等,你去同对方说,本殿下的车驾这就跟上他们,可以立即赶路。”棠沼决定随他们去,看看这锦衣卫打的什么主意。 棠沼的马车跟着锦衣卫赶了五里地后,锦衣卫也没别的动作,好似真的专心赶路。正当棠沼思考哪里不对劲打时候,耳边听到一声熟悉的哨声,虽然微弱,但棠沼还是立马听出来是使团队伍里有敌袭的哨声。 调虎离山,原来如此! 棠沼冷笑,她往脸上戴上一个獠牙面具,一掀门帘出了马车,把近身前的一个锦衣卫从马上踹倒,抢了他的马一拉缰绳往回跑。 在棠沼随锦衣卫离开不久,又有一伙山匪不知从哪个山头钻出来,浩浩荡荡百来人,目标明确,直冲向燕青阳所在的车驾。使团队伍刚处理完一波敌袭,正松懈下来,没料到还有第二波,一时被冲撞的措手不及,整个队伍就乱了起来。 松雪拉着燕青阳下了马车,让她靠着车轮躲着,燕青阳正想问棠沼去了哪,一个士兵就突然过来拉她的手,松雪瞥到抬剑拦住,“大胆!” “属下是锦衣卫,奉命保护三公主。” “不必,殿下已命我护卫左右。”松雪冷道。 “那就得罪了。” 话未说完,那士兵向松雪洒了一把粉末,松雪立即捂住口鼻,刚想提醒燕青阳一张嘴就吸进去了一点,她连忙一边挥开一边伸手去抓燕青阳,却抓了个空。 松雪连忙扫视队伍,看见燕青阳被扔上一匹马,那个士兵正带着她狂奔,身后还有十几个士兵打扮的人跟随。 松雪扯过一匹马,正翻身上到马背,手脚一阵发软,坏了,刚刚吸进去的粉末是软骨散,她屏气怒喊:“陈将军,凛国三公主被人抓走你看不到吗?还不整顿队伍,去追!” 那领军将军一看,冷汗都吓出来了,把人弄丢皇帝怪罪下来可是会掉脑袋的,他立即领了一队人马追上去。 棠沼正往回赶,远远望见十来个人骑着马狂奔,领头那匹马坐着两个人,只是前头那人是以横着的方式卧在马背上,随着马背一颠,有东西闪着金色亮光。 她认得,那是燕青阳头上戴着的珠钗。 寻常人被卧在马背上颠,五脏六腑轻则内伤,重则破裂死人不可。 棠沼摸上系在马背上的弓箭,面具里的一双眼睛微凝着,她夜里视力算不得好,借着燕青阳戴着的珠钗反光,寻到目标,她松了缰绳,一手拉弓,一手搭箭,手上青筋暴起,随着指节一松,箭如一道寒光射去。 马背上那名士兵中箭倒下,那匹马一时狂奔起来,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士兵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棠沼从天而降,立于燕青阳的马背上,脚尖一勾,单脚扯住了缰绳,一边弯腰把燕青阳半个身子扶起来。 身后追上来的士兵举刀高声责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们的人?” 棠沼换了一身黑色衣服,戴着一个银色的獠牙面具,在夜风中飘散着长发,在月光的照映下整个人泛着阴森的冷意。 “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我们可是大明的锦衣卫,识相的话速速把人交回来,可饶你一命。” 棠沼冷笑,“你说你们是锦衣卫,那为何不认得本指挥使?” 棠沼说完掏出那块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 怕他们看不清,她还特意吹了个火折子。 余下十几个锦衣卫看了令牌大惊,他们是真的锦衣卫,所以自然认得令牌真假,他们锦衣卫服务于陛下,一切最高指令只听从皇帝,指挥使就是他们锦衣卫最高权力拥有者,指挥使的命令就是陛下的命令。 “请指挥使恕罪!”这些锦衣卫很快分清主次,纷纷向棠沼请罪。 棠沼现在不打算深究锦衣卫所为是何人下令,待回京一切明了。 扫见远处使团的队伍已经跟了上来,她用手拍了拍装晕的燕青阳,道:“三公主,你的马车来接你了,你是想继续睡在马背上吗?” “哦,不是,我醒了,我回我的马车上。”燕青阳扭着身子,缓缓滑下马背,她小心翼翼望了眼棠沼的獠牙面具,“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么?多谢你救我,我回去一定告知长赢殿下,让她嘉奖你。” 棠沼心里发笑,我嘉奖我自己? 第25章 棠沼身世 走了数日,白日里队伍休整补给,到了末时才又开始赶路,期间棠沼没有以长赢殿下的身份见任何人。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棠沼一身黑衣戴着她的银色獠牙面具从马车里出来,她一现身,便有许多兵士向她打招呼。 “棠指挥使好!” “棠指挥使您要吃属下的烤鸡吗?” 棠沼摆摆手,又钻进了马车。 那天领军问她名姓时,棠沼随口说姓棠,领军恍然大悟说:“您这是国姓啊。”而后直接把她划到皇亲国戚的子弟的名列里去,看她的眼神又敬畏了不少。 自从她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出现,队伍里来打招呼的人每天都很多,都希望混个眼熟,指望能被看上眼,调进锦衣卫,在他们眼里,锦衣卫就是离权利最近最有前途的职位。 棠沼心里清楚他们的小心思,只是冷处理。 子时,前去送剑的左司赶上了回京的大部队。 “禀主子,左司回来复命。” “左司啊,你终于回来了,进来说话。”棠沼焦等了几日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左司听从地上了马车,见到棠沼的两抹白也是一惊,“主子,你这是没服药吗?”棠沼摆摆手,催促道:“我无大碍,你快说说剑顺利送给巫禾了吗?” 第26章 “禀主子,属下已将剑亲自送到巫姑娘手上,主子捎带的话也一并讲与巫姑娘。” 棠沼心急地追问道:“那她可有说什么?有托你带话给我吗?” “有说。” “说了什么?” “巫姑娘说,她不喜欢口脂。” “还说了什么?” “主子,就这一句。” “哦,好,你下去吧。” 棠沼在马车里恨恨地咬起嘴唇,好你个巫禾,亏我人美心善将你一直在寻的剑送到你手上,没听见一声谢谢就罢了,还说,说这么一句冷心冷肺的话。她气笑地哼了一声,决定再也不要搭理她,除非她给她些好处,她就勉强理一下。 两日后,棠沼回到上京,带着燕青阳去跟皇帝复命,同时交还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皇帝却看着她若有所思摆摆手,表示没有收回的意思。 棠沼没有细思,告了安后直奔戚安妃处请安。戚安妃的殿内日日烧着地龙,暖和得棠沼一踏入殿中,便全然忘了外头的冷意。她看了眼自己的身上,暗道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忘了沐浴更衣再来请安,不知母妃见了会不会怪罪。 她端坐在椅子上,侍女给她看茶,就在她端起茶杯的时候,戚安妃的贴身侍女秋音带了话来。 “参见殿下,禀殿下,娘娘带着小殿下出门礼佛,这都申时了,想必娘娘今日是不回宫中了,殿下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歇息一番,等娘娘礼佛回来殿下再过来吧。” 棠沼放下茶杯,起身:“也好,等母妃回来,你再派人告知本殿。” 棠沼刚一出宫门,左司便突然现身到她跟前,她本在走神,是以,吓了她一大跳。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左司,你是想换主子了吗?” 左司飞快摇摇头,随后神情严峻道:“禀主子,太常观出大事了。” “我们走。”一主一仆步伐飞快,出了宫门便使了轻功往太常观赶去。 酉时,天色已黑,棠沼站在一片烧焦的废墟中,她低着头,手上抓着一块碎掉的瓦片,长发掩着面,看不出神情。院里有二十余人,正在搜寻有没有幸存者,虽然火是五天前起的,若有幸存者官差早就救出来了,可棠沼仍执拗唤了侍卫来搜寻。 搜查到了亥时,整个观中翻了个遍,无一活口。棠沼攥紧手里的瓦片而后又朝地下一摔,她声音有些哑:“为何望宇楼和揽月楼都没有收到太常观的求救信?信传不出去么?”明明只要收到信,两个楼的暗卫都会火速赶到,为什么没有收到信? “主子,事发前,太常观的信鸽全都横死,就连信引都是哑的。” 求救的信号全被切断,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灭门。 棠沼嘴唇咬出血丝,缓缓吐了口气后问道:“刑部那边怎么说,那些烧焦的尸体。”她声音轻颤,顿了顿又继续道,“烧焦的尸体里,有没有我师父张开道的尸体?” “主子,因为大火损毁面容的缘故,好些身份刑部正在逐一核查辨认中。” “嗯,是不好认,我明日亲自过去一趟,身为他们的同门,我还是比官差熟悉他们。”棠沼嘴角扯起笑,眼睛里却盛满了一汪苦涩的水,池沼积满,溢出一滴砸在焦黑的废墟上。 翌日一早,棠沼穿着一身白,戴上獠牙面具先去了锦衣卫镇抚司,虽然皇帝一大早就命人给她送了量身定做的飞鱼服,但棠沼没穿。 没穿官服的棠沼一路畅通进了锦衣卫镇抚司,想也是锦衣卫的人早就收到新指挥使上任的消息,刚进到厅堂还没等她开口,里头的指挥佥事领着乌泱泱一群人见她就拜。 “属下锦衣卫指挥佥事,领一众同僚拜见指挥使大人!恭迎指挥使到任!”指挥司众人收到风声,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个女子,都好奇地一早就等着拜见这位指挥使了。 “指挥使,您今日来指挥司,可是上头要办什么事?”指挥使不必坐镇指挥司,一来司里便是有事要办,佥事很上道的问。 棠沼丢过一本名册给他:“名单上的这些人,给他们家人发安家费。” 指挥佥事接过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些名单上的人好几个都是他眼熟的,那是指挥同知手底下的人。指挥使大人一到任就解决他这么些人,真是雷霆手段,他惹不起,他决定听凭指挥使大人吩咐。 是以,他并没有多问,只答:“是,大人,属下即刻去办。” 棠沼转身往外走,一边走边下令道:“来十个缇骑,随我走一趟刑部。” “是!指挥使!” 她尾音未落,身后立马就跟上了十个尾巴,以她为首,有序站成两排,一起前往刑部。 到了刑部,棠沼出示完令牌就提出要验尸,刑部侍郎心领神会锦衣卫要接管此事,他亲自领着棠沼去了停尸间,一边派人去拿太常观的卷宗。 “大人,到了,这里停放的就是太常观一案的尸体,共发现三十三具。” 刑部的停尸间很大,四个角落里都燃着祛味的薰香,尸体摆成了三排,盖着宽大的白布覆面。 棠沼径直走到白布一角,突然弯身扯住布角一拉,尸体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烧焦的,渗着脓液的,五官融化黏在一起的。 “呕……”刑部侍郎再次看到还是吓到反胃,他见棠沼和身后的锦衣卫仍面不改色,给自己找台阶:“抱歉大人,下官看这惨烈模样,实在忍不住。” 棠沼沉声道:“侍郎既然不适,便先出去吧。”她又瞥了眼缇骑,“你们出去等我。” 棠沼在停尸间待了半个时辰,出来后没提把太常观的案子移交锦衣卫的事,只拿走了一份案宗。刑部的案宗上写着疑似仇家报复,因为凶手屠门是在夜黑风高,发了北风之时,一把借着风势的熊熊大火烧掉所有证据,所有时机过于巧合,像是早有谋算等待已久。 回去半道,暗探给棠沼送了信,信上说,太常观起火前一日,戚安妃去太常观找过张开道,戚安妃身边跟去的侍女说求过签便离开了。 棠沼收起纸条,直觉并非求签这么简单,以往母妃求签卜算都是直接命人传唤师父入宫,这次竟亲自出宫。棠沼打发缇骑回指挥司,她要回宫向母妃探听一二,她在停尸间,没有看到张开道的尸体。 回到宫中,她怕身上带了味,沐浴换了身衣服才过去戚安妃的寝宫,她回宫时已经有人过来回禀戚安妃礼佛回来之事。 棠沼着一身带暗纹的黑衣,踏入寝宫时,宫内已经燃上照明的火烛,有宫女正点着廊上的灯笼。见着棠沼走来,忙迎上去:“殿下,您是来看娘娘吧,方才陛下也来了,正和娘娘在正厅用饭呢,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通传,别打扰父皇母妃,我自个过去便可。”棠沼抬手阻止她。 棠沼说完一个人走了,父皇极少来母妃这里,一起用饭都是棠沼没想过的事,她想看看父皇母妃坐在一处用饭的场景,隐了身形趁着夜色往正厅而去。 她刚到正厅侧殿,便听见了皇帝的声音,下意识把耳朵贴在门窗上。 “你真不怕伤她的心!” 她听见皇帝的声音。 伤谁的心?她想看看,棠沼把窗户纸弄破,从洞里望进去,看见正厅上只有父皇母妃,桌上的菜没有动过的迹象,这吃的哪门子饭? 里头的戚安妃站了起来,脸色不善的看着皇帝,随后满不在乎道:“我不过是去了一趟,威胁了老头一番,人又不是我杀的,说到底,棠沼也不是我亲生女儿,她伤不伤心,与我何干?” 棠沼闻言如遭雷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愣着两只眼睛隔着纸洞发痴的看着里面的人。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沼儿可是把你当亲生母亲对待的!”皇帝拍了桌。 “她有亲生母亲,不需认我,阿时才是我亲生女儿,棠沼是陛下强加给我的累赘。”戚安妃冷冷道,她丝毫不惧皇帝的怒火,反倒勾着嘴角靠近皇帝,“陛下若是怕棠沼缺失母爱,不妨把林颜芝找回来,这样一来,棠沼也有亲生母亲了,我也有亲生母亲了,阿时也有小姨和祖母了,一切皆大欢喜。” “林婉你住口!”皇帝怒喝道。 棠沼脸色惨白,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她再也呆不下去,怕听到更多令她难堪的话语,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努力平复心神后,飞一般逃离了这座宫殿。 第26章 巫禾混账 自那日后,棠沼请示过皇帝,搬出宫外暂住,用的理由是身担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频繁往宫里来回跑怕引百官注目,实际上,棠沼不打算再搬回宫里。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棠沼没搬进皇帝一早就为她修缮好的公主府,住进了先前在揽月楼临街买下的院子,只从宫里带了松雪。 暗探那边得来消息,青山派的人不久前上门下过拜帖请小太常道长上门。这“小太常”是当初棠沼扮的,但这身份却有俩人,棠沼不在时便是观里常云师妹扮作“小太常”,两人用的都是同一张人皮面具。 第27章 棠沼为了常云安全,跟常云交代过,她不在上京时,不接任何要求上门的拜帖。 棠沼把看过的案宗还给了刑部,跟刑部侍郎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查不出就封条存为疑案,等候他日有人举证再审。 棠沼带了锦衣卫的人到刑部把遗体带走,两日前她就吩咐了底下人在太常观旁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挖好三排土坑,土坑里摆的是上好的红木棺材。 棠沼提醒缇骑抬放进棺材的时候要轻些,自己拿着一袋铜钱,挨个往每个棺材里放三个铜板。 一个时辰后,全部封棺,填土。 棠沼手里握着剩下的铜钱,掩在面具之下的双唇紧抿着。 入土为安。 她可以放手去解决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了。 棠沼这两日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什么也不干,只睡觉。她已留话给指挥使司的下属,让他有事没事带着锦衣卫去青山派周围转悠,时不时找个由头抓他们的人关个十天半个月,什么也不问,等他们自己说,听到答案再考虑放人,顺便把他们父母妻儿查出来记册。 棠沼白日睡了一天,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冷的。 她突然想喝酒。 棠沼去了揽月楼,揽月楼是一家青楼,但有一条死规矩,楼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任何人不得强迫姑娘接客,除非是姑娘自个看上。 棠沼在自己的包间喝着闷酒,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丢下酒杯从窗户跳了出去。她一路疾驰,停在皖山乐的酒楼房顶上。 棠沼摸出面具戴好,一个翻身进了二楼一个包间,好在包间没有人。棠沼从里面打开门,扬声道:“掌柜呢,请你们掌柜过来。” 小二寻声过来,看到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着白衣气质斐然的女人,下意识以为是找麻烦的,忙应声去请掌柜。 掌柜很快过来,不等他开口,棠沼直接道:“我找恨水,她请我来的,玉牌没带在身上,我只等她一刻,过时不候。” 掌柜看她说的这般坦然,不疑有假,让她稍坐片刻,自己立即去请人。 恨水到时,刚好一刻,棠沼已经喝完一小壶的酒,瞧见她站在门口跟她招手道:“恨水,怎么不进来,不认得我了?在栖花城。”棠沼戴着面具,以为恨水这女人认不出。 “我带了朋友过来,你方便吗?”恨水说完等待着棠沼的回答。 “什么朋友?”棠沼无所谓,继续朝她招手,“进来便是。” “来,我们进去。”恨水朝身后伸出一只手,“见了人要问好。” 恨水领着一个模样七八岁的小女孩进了包间,小孩见了带着獠牙面具的棠沼有些生畏,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跟棠沼问好道:“姐姐,姐姐好。” 棠沼听到这个称呼想到了棠时,她指了指凳子,“坐吧。” 恨水拉着小女孩坐下,看着棠沼道:“勿见怪,你给的药快吃完了,听闻你找过来的消息我便顺便带她过来,让你给她看看。” “那现在就看吧。”棠沼把酒杯推远,“我看病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恨水看她说的认真,没有玩笑的意思,便站起身跟小女孩说道:“你先留在这,这位姐姐替你看病。”说完走到门口,看着棠沼,“拜托你了。” 恨水离开后,棠沼搭上小女孩的脉,静默片刻,棠沼放开她的手,说道:“小孩,跟你玩个游戏,你把眼睛闭上,数到三十就会有奖励,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不许偷偷睁眼,我的面具会生气的。”棠沼说着拿过一只茶碗放在面前,翻出匕首往手腕上划,匕首割破了她薄薄的皮肤,伤口处瞬间渗出鲜血,落在碗里。 她怕鲜血的味太重,一拧眉往碗里倒了一点点酒,拌匀后拿起碗放到小女孩嘴边,“游戏多加了一个,现在你继续闭着眼睛勇敢的喝完这碗药,奖励会有两个。” “好,我喝。”小女孩点点头,“姐姐要记得给我奖励。”说完闭紧眼睛,扶着棠沼的手臂咕噜咕噜喝完了那碗鲜血。 “好了,你真厉害。”棠沼翻出两颗饴糖放在桌上,“待会你跟外头的那个姐姐说,不要让小孩跟生人独处一室,会遇上坏女人坏男人。” “姐姐,你不是坏女人。”小女孩小声反驳,仍闭着眼睛。 “我是。”棠沼轻笑,“好了,现在从一数到十就把眼睛睁开吧。” 小女孩刚启唇数一,棠沼便翻出了窗户。 数到十后,小女孩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桌上摆着两颗糖,转身看,已经没有戴面具姐姐的身影。她拉开包间的门,门外恨水牵过她的手往屋里看,空无一人,她弯腰问道:“那位姐姐给你看病了吗?” 小女孩点头,道:“那位姐姐给我喝了一碗药。”她伸出掌心,“看,这是她给我的奖励!” 她摇着恨水的手,说道:“那位姐姐让我跟你说,不能让小孩跟生人独处一室,会有坏女人坏男人,可那位姐姐是坏女人吗?” 恨水难得笑了起来,她牵着她往外走:“这个问题,你回去问你娘亲罢。” 棠沼本欲打道回府,摸到身上还剩有两颗饴糖,调了步子又往映月裁缝铺子去,待她站在铺子门口时,看着“映月”两个字,突然明白,这是顾琦月用了自己和她妹妹的名字作店名。 铺子关着门,显然已经打烊,棠沼可不管,她现在就想给她妹妹送糖。 棠沼抬手敲门,里面很快出现烛光,带着稚嫩的声音:“是何人敲门呀?” 棠沼一听,轻笑道:“是顾映么?我啊,你先前送过糖的姐姐。” 话落,里面的小姑娘把门打开,雀跃道:“我记得你!快进来!”她看着棠沼脸上的面具,脸色如常,并没有畏惧。 棠沼进门后,随口叮嘱道:“下次可不能一个人开门。” “我是认识之人才开门。”顾映领着棠沼往楼上走,“而且蓝姐姐就在楼上听着呢。” “那就好。”棠沼在身后看着顾映,心想顾琦月的事,她应当还不知晓。 “殿下怎的来了?可是想我?”蓝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到我这就不必戴面具了,生分。” “我这是第二次来。”棠沼到她对面坐下,招手让顾映过来一起坐。 蓝柳给她倒茶,应声道:“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殿下都不自称本殿了。” 棠沼突然想起巫禾和顾琦月的关系,问道:“我皇室的身份,除了你,巫禾知道吗?” “我没透露过。”蓝柳语气正经起来,“作为黑鹰阁的老板,为雇主保密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你的身份知晓权限只我一人。” “继续保持你的素养。”棠沼摘掉脸上的面具,询问道:“蓝柳,可否把茶换成酒。” “自然可以,殿下既喊我蓝柳,我便也喊你名字可妥?”蓝柳听她喊的自己名字,心道上次见面她说的话棠沼记住了,听她想喝酒就让顾映去拿。 “无妨。”棠沼不介意这个。 “最近你们皇室时兴染白发?”蓝柳盯着棠沼额前那两缕白发。 棠沼闻言脸色变了变,她岔开话题:“顾映一直是同你生活在一处么?” “小映四岁时便跟着我,跟我相处的时间比她姐还多……” 蓝柳突然止了话头。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收到同样的消息。 棠沼主动问起:“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蓝柳脸色黯了下去,“前三日,小映还不知道。” 顾映在此时取了酒过来,蓝柳神色自若拿出酒杯给棠沼倒酒,问她:“你是特意过来找我喝酒的吗?” “我是来找顾映的。”棠沼一口喝完杯里的酒,随后从怀里拿出两颗饴糖放到顾映的手上,“顾映,这是上次你送我糖的回赠,我喝酒,你吃糖。” 顾映收下饴糖,扬起笑脸道:“谢谢姐姐。” 棠沼举杯再喝,因顾映在,两人没有聊什么,棠沼默默喝酒,蓝柳起初还陪着她几杯,后面看她完全是灌自个酒,就看着她喝。 喝到后面,顾映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棠沼醉眸微醺,脸色薄红抱着空酒壶不放,蓝柳正愁怎么让棠沼放下酒壶回去睡觉,就听见楼下传来敲门声。 今夜的贵客真多啊,可别又是来喝酒的,蓝柳叹了口气,下楼开门。 蓝柳领着人上楼时,棠沼正因为空了的酒杯生闷气,想让蓝柳再去取酒来,一抬眼对面不见人,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眼神迷离地望过去,在烛火的余光下,她看到两个人影,一个白的,一个黑的。 坏了!蓝柳怎么变出分身了? 还没待她想明白,那两道人影向她走过来越来越近,近到她看清了那两人的脸。 棠沼看了眼白衣女人的脸,静默片刻,又看向蓝柳,道:“蓝柳,我许是喝醉了,我竟然看见了巫禾。” 巫禾闻言心忽地收紧了一下,棠沼饮了酒的缘故,那双眼睛水光盈盈,兀地显出几分情意来,比系在酒壶上的红色飘带还要艳许多。 第28章 “棠沼,我回来了。”巫禾走近抓上棠沼的手,棠沼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她忽然挣开她的手,极力平静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回来找你。”巫禾神色定定望着她。 “找我做什么!”棠沼凶巴巴说道:“你不是说我妨碍你吗?你找我这个麻烦干嘛!” 蓝柳看这情形,这是要算帐,她还是赶紧溜,避免殃及池鱼。她朝巫禾指了指睡着的顾映,抱起顾映转身就走,步伐飞快。 “棠沼,你醉了,我们先回去。”巫禾说着去拉她,棠沼把双手藏到背后不让她碰,瞪着她:“我没醉,我知道你是那个冷心肝的巫禾。” 巫禾低眸细细看她,随后一手扯过系在酒壶上的红飘带,手疾眼快捉了棠沼双手,用那红飘带绑上了。 棠沼挣不脱,气极,想要骂她,找不出词来,最后只恶狠狠道:“巫禾,你混账!” 巫禾蹙着眉头,一把将她抱起,在她反抗前提醒道:“莫要乱动,摔了可不好上药。” 棠沼瞬间不动了,还下意识往巫禾怀里贴了贴。 等巫禾把她放在床上时,陌生的床帏让她回过神来,“这是哪儿?我要回家,我要回……”棠沼说到这愣住,片刻又自嘲地笑道:“回哪个家呢?我没有家。”宫里的家不要她,观里的家被一把火烧了,她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棠沼。”巫禾坐下来给她解手腕的红飘带,“我回来了。” 棠沼听到她这句,忽然红了眼眶:“你怎么才回来,巫禾,你怎么才回来呢!” 棠沼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踩在太常观的废墟上,找了许久都找不到活着的师兄师妹,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烧三十三个人的纸钱!你知不知道,我数次幻想你要是在就好了,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就站在我旁边,我就觉得我不是被所有人抛下的!” 她的泪从眼眶里涌出,那么多,那么亮,像两眼小泉,不会断线。 棠沼的眼圈泛红,哭得睫毛都是濡湿的,看得巫禾心疼不已。她抚上她的脸,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软声道:“抱歉,沼沼,我回来晚了,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巫禾收到消息时便立即动身回上京,到了上京后赶去太常观,她只见到一片废墟和一堆新坟。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棠沼,这时才发现,太常观没了,她不知道去哪里找棠沼。若不是算了棠沼回到上京的时间,是在观里出事后,只怕她也会去废墟中找人。 棠沼的泪水不停地流着,任巫禾怎么拭都拭不尽,巫禾没法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哄着:“沼沼,莫要哭了,再哭明儿眼睛会肿,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陪着你,莫怕。”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似是哭得狠了,睡着后还不自觉抽噎着,看得巫禾一阵心疼。 等棠沼安稳下来,巫禾把她放回床上,去了外衣,打了水给棠沼擦干净脸,让她舒服地睡。 她收拾完后,为了晚上照顾棠沼方便,也怕棠沼掉下床,就同她一起睡,睡在外侧。 作者有话说: :看啊,棠沼不会骂人,太好笑了! 棠猫:放肆!闭嘴!来人将他舌头割了! 第27章 巫禾送房 棠沼做了一夜的梦,醒来时看到是陌生的顶格,她忙支起身子扫向屋内,屋里摆设全都眼生,这不是她的院子。 想到那个梦,可能不是梦,棠沼顿时无措起来,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里衣。眼神搜寻一圈在床尾看到她那件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外衫,棠沼拧着眉,一副遇到了大难题的模样。 “棠沼,睡得好吗?”巫禾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两套一白一红的外衫,是绸面挺括,手感柔软的料子,她走到床前将衣服递到她手上,“快起身收拾好,带你去吃早膳。” 棠沼接过来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一点温度,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实感,昨晚的不是梦。 她选了一套白色外衫换上,洗漱好后见巫禾一直看着她,有些不自在问她:“你看我做什么?” “你的眼睛有些肿,待会我们去吃早膳顺带要两个鸡蛋给你敷一下。”巫禾心里叹了口气,昨晚哭得狠了,今日眼睛果然肿了。 棠沼霎时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她摸身上的面具摸了个空,随即去床尾翻她换下的外衫,只摸到令牌,不见面具。 巫禾问她:“棠沼,你在找什么?”棠沼干脆问道:“找我的面具,银色的,你有看到吗?” 巫禾闻言往梳妆台走去,拿起桌上的面具递给她,“可是这个?” “是。”棠沼一把拿过面具,飞快往脸上戴住,戴好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肿着眼睛示人。 巫禾看她这举动,自是明白她的小心思,棠沼自小便极在意自己的仪表,不容许自己“不雅”,在这方面有自己的一套固执。 “很好看。”巫禾给她理了一下衣领,“走吧,我们出门。” 巫禾领着她去了食庆楼,酒楼规模看着挺大,大厅坐满了吃早点的人,巫禾似乎是早早订了包间,她跟小二说了声小二就领着她们上了二楼。 包间座位是靠着窗的,这正合棠沼意,她坐下就把身子半倚靠在墙边,巫禾看她懒洋洋的样子,给她倒了一杯茶过去,“若是没睡够,用完早膳再回家睡会儿。” 回家。 棠沼听到这个词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带着未散的起床气,道:“回哪个家?”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差,不该如此,先不说巫禾五年前就跟观里没关系了,放火烧观的人又不是她,自己把气撒在巫禾身上是做什么呢? 话已说出口,她现在拉不下脸说道歉的话,打算安静吃完这顿早饭,尽量不再说话,避免出口伤人。 “回你昨晚睡的家。”巫禾温声道。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棠沼脱口而出。 巫禾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棠沼则别扭地侧过头看窗外。 小二把菜都上齐后,棠沼还在出神看窗,巫禾把一份蝴蝶面和桂花茶饼推到她面前,唤她:“棠沼,好好吃饭。” “知道了。”棠沼坐直身子拿起筷子,正准备安静用饭,瞥见桌上放着一份个头不小,光凸红脂的螃蟹,棠沼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巫禾看到她的视线,放了筷子,“棠沼,先吃点面食垫垫肚子,待会给你剥螃蟹吃。” 棠沼乖乖低头吃面,等她把那碗蝴蝶面吃到一半的时候,面前推过来一个精致的碟子,碟子里是剥好的螃蟹,金黄的蟹黄和白嫩的蟹肉被剥蟹者摆得整齐。 “棠沼,你上次留信让我回上京请你吃蟹,我可带你吃上了。”巫禾擦着手指,“吃了我的蟹,下次可不能不打招呼就跑。” “我哪有不打招呼,我不是给你留了信么?”棠沼反驳道,不打招呼的明明另有其人。 “不算,打招呼要跟我本人打。”巫禾说完催促她,“快些吃罢,蟹肉冷食不好。” “哦。”棠沼又别扭起来,“这可不是我要你剥的,是你自愿的。” “是,是我自愿的。”巫禾不由得翘起唇角,话语间捎带着一些宠人的意味。 见巫禾顺着她,棠沼便心安理得开始吃巫禾给她剥的蟹肉,不得不说,这食庆楼的螃蟹味道真是鲜美,她决定下次还要来吃。 等她把蟹肉吃完,起身要走的时候,巫禾喊住她:“棠沼,不急着走。”早膳都吃了不走留在这做什么,棠沼不解但还是坐了回去。 巫禾从桌旁的篮子里取出个鸡蛋,剥好后拿着鸡蛋坐到了棠沼旁边,“过来近点,把面具摘了,给你敷敷眼睛。” 见棠沼愣着不动,以为她因为肿着眼睛羞于见人,便循循善诱道:“现在敷一会儿,等会儿回去睡个午觉,睡醒眼睛就会恢复好了。” “好吧。”棠沼摘下面具,“但坐着敷有点累,巫禾,我能不能躺在你腿上敷?” 棠沼开始显露本性,顺着她一回就得寸进尺。 “你敷不敷?”巫禾神色淡淡,棠沼一听,巫禾没有拒绝就是同意了,她喊着:“敷,我敷。”说完顺势就把脑袋搁到巫禾腿上去了。 “闭眼。”巫禾对此无奈,将鸡蛋轻柔地滚在她眼睛上,同时道:“下次莫要哭狠了,要喝酒的话,等我在的时候你再喝。” 见巫禾提起她昨晚醉酒哭泣的事,棠沼心里一阵尴尬,好在闭着眼睛,不用跟巫禾对视,只是为什么要她在才能喝酒,她故意模棱两可地问她:“那我想喝酒的时候,你都会在吗?” 巫禾滚鸡蛋的手停了一下,棠沼闭着眼睛抓住巫禾的手腕,久久没有听到答话,她的心渐渐往下沉。 “棠沼,你不自个乱跑,我自是在的。” 巫禾一句话让她沉下的心又浮了起来。 棠沼笑着睁开眼睛,转头抱住巫禾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眉眼弯弯处滑出一颗晶莹的泪,只一颗,其余的都被喜悦裹住。 第29章 巫禾微愣,随后抬手摸上那颗脑袋,任她抱着。趁她现在是顺毛的状态问道:“棠沼,这两抹白又是你兴起染的么?” 棠沼小时候有段时间就是顶着上半截黑,下半截白的头发在观里练功的,众人问她,她说拿草药染的,上京正盛行染发。有个师妹央棠沼帮她染,棠沼给人家染出来一个大红头发,被张开道追着打。 “是我染的。”棠沼从巫禾怀里闷着声音说,“莫非不好看吗?” “好看。”巫禾拍了拍她背,“起来了,我们回家。” 巫禾领着棠沼回到住处,指着院门口匾额“白云院”三个大字,“日后你回家,要回这里,记住了不曾?” 棠沼抱住巫禾一只手臂,娇声道:“记住啦。” 两人回到房间,棠沼看到她昨晚睡的那张床,问巫禾:“我们现在是住一起吗?”巫禾不明白她问这种显然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应了她,“自然。” 棠沼继续问,“我们睡一张床吗?” “自然。”巫禾食指戳她眉心,“不是。” 棠沼握住她那只手指,“不可以一起睡么?”又不是没在一张床睡过,住都住一起了,睡一张床也没什么罢。 “你睡相不好,会打扰到我。”巫禾毫不留情拒绝。 “啊,我睡相不好?这不可能吧?”棠沼如遭雷击,见巫禾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她面皮薄,遂止了这个话题。 巫禾去了隔壁书房,回到房间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木匣子,她朝躺在床上的棠沼递过去,“棠沼,你收好,这是你的了。” 棠沼接过去没有打开,好奇的问她:“这是什么?” “白云院的房契。”巫禾道。 棠沼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给我做什么?” “家。”巫禾垂眸看着棠沼那双还泛着淡淡微红的眼睛,缓缓且清晰道:“棠沼,你有家,这就是你的家。” 棠沼闻言心神一震,她忙低下头手上摩挲着木匣子,掩饰心口的那一阵悸动。 巫禾看她低头有些愣神的模样,破天荒打趣道:“下雨可要晓得往家跑。” “我又不是傻子。”棠沼轻哼一声,嘴角是压着的笑意。 “我出去办点事,午膳我让食庆楼给你送,你在家多睡会。”巫禾说完转身往外走。 棠沼在巫禾出门后被子一卷就补觉去了,这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起,正好食庆楼的小厮送饭过来,棠沼看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菜样,遂坐下把菜逐一品鉴,认真吃了顿午膳。 棠沼照过镜子确认眼睛消肿后又扣上了面具,出门去往指挥司,她刚一现身,指挥佥事就迎了上去。 “大人,您派去青山派的缇骑回禀说,青山派的人最近都不下山了,偶有两个下山的都是夜深时出没,不过我们听大人指示,只是暗处跟着,没有打草惊蛇。” “下山的人去了何处?”棠沼走到椅子前坐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巴,午膳吃得太撑,有些犯困。 “禀大人,他们鬼鬼祟祟去了戏楼,名字叫甲楼那家。” 甲楼,棠沼有点印象,里面有动物和杂耍之类的表演,进入甲楼需要入场票,入场票是按楼层收费,楼层越高票越贵。棠沼不喜热闹,是以从未去过,如今看来,是要亲眼去探一探。 “大人,这么等下去不拿人吗?即使没名头,我们锦衣卫也是可以先拿人的。”指挥佥事不明白棠沼的用意,在他看来锦衣卫根本不用怕青山派的势力,背靠朝廷,完全可以一举拿下。 棠沼坐得不舒服,她散漫地把双腿搭在了办公桌上,把玩着额前垂下的一缕白,“溜鱼就得淡定不要急,它跑你就放线,它停就收快点不要让它有喘气的机会,没几回合它就累了。” 指挥佥事很快领悟到话中深意,“臣,多谢大人赐教。” 作者有话说: 棠猫:心上人给我房契 是不是那个意思啊 可那人不表白…… 作者:你表白。 棠猫:才不! 第28章 巫禾陪睡 棠沼差人去查甲楼的东家,准备晚些夜探甲楼,她打算带上巫禾一道去。 正要离开指挥司的时候,千户李鉴三来禀,卫狱里关着的青山派的人中有人主动招供。 “大人,这是那人的供词。”李鉴三奉上供词,棠沼接过迅速打开,看完后便将供词收起来。 她那双淡漠的瞳孔看着李鉴三,吩咐道:“将那人处理了,对外便说指挥司出了叛徒杀人灭口,本指挥使要重新调配锦衣卫职权,也会重新考核,考核的一切标准由我而定。”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李鉴三领命告退。 关于太常观被灭门,棠沼想过是否牵扯进一些恩怨里,供词来看也确实是因“恩怨”而发生的祸事,只是所谓的“恩怨”,是因青山派掌门的次子李郁英到太常观给小太常送请帖,出席他爹的寿宴,被常云当场拒了。 李郁英事前在他爹面前夸下海口,被落了面子后就起了报复之心,蹲守几天差人扮作香客进观,在观里的水井下了毒。待深夜发现起了北风,便堵死观门放了一把火。 就因拒了邀约,便杀害三十三条人命?棠沼的脸色沉了下来,“来人。” “大人,请指示。”缇骑应声而来。 “点上一队兵马。”棠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冰凉,“穿好甲胄,随我去青山派祝寿。” 亥时,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树梢上。棠沼站在青山派山脚下,下属给她打着伞,她皱眉看着衣摆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污,想着要回自己小院一趟取些自己的衣物。 抬头一看天色,暗道不知巫禾有没有给她留门。 棠沼利落翻身上马,雨水滴在她泛着银光的面具上,她的语气冷漠如寒铁,“把祝寿的贺礼都挂上,好让青山派掌门明儿一早就能瞧见。” “是,大人。” 棠沼扯过缰绳,打马往白云院赶,刚到城中暗卫便来禀,棠沼听完往白云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勒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驰去。 棠沼收起面具,一身湿衣踏进了戚安妃的寝宫,出来迎接的宫女看到忙招呼道:“哎呦我的殿下,您先到偏殿换身干衣服吧。”棠沼挥手,“不必,去通传吧,母妃已在等着了。” 侍女很快出来,禀道:“殿下,娘娘让您进去。” 棠沼进殿,给戚安妃稽首,“儿臣给母妃请安。” 戚安妃没有叫她起来,看着跪在地上湿漉漉的棠沼,责问道:“回京多日,也不见你来看我,如今我扣留了你的人,你方主动来我这,棠沼,你出去一趟,回来后眼里便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棠沼心里嗤笑,她之前想过,哪怕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不介意,可她亲耳听到她对于她来说只是累赘,那般嫌恶的语气,让她比听到她们一家错综的关系时更难堪。 “回母妃,儿臣领了外务,不便回宫,请母妃恕罪。”棠沼不卑不亢的回道,她现在并不想撕破脸,也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况且,左司还在母妃,不,在林婉手里。 棠沼低下头,“母妃,请把左司交给儿臣,儿臣带回去一定好生管教她。” 林婉用杯盖刮着茶叶沫,慢悠悠地说:“棠沼,你是不是忘了,左司是母妃送给你的人,你让她去查静茗园的事,她竟查到母妃身上,你说多可笑啊?” “静茗园的孩子跟母妃有关吗?”棠沼倏地抬起头,定定看着她,“有吗?” “棠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质问谁?”林婉摁紧了碗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底下人怎么敢查到主子身上?你御下不严,便由我来替你管教。” “静茗园跟你有关系吗?”棠沼仍昂着头固执地问,她心底里仍存在一丝希冀,她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 “棠沼,你放肆!” “嘭拉”一声。 茶碗砸在棠沼的额上,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 棠沼抬手摸到一手的血,她眼角瞥到额前那抹白,随手把血抹到白发上,不慌不忙道:“请母妃将左司交与儿臣带走,儿臣不再过问静茗园之事。” 她想告诉林婉,拿幼童试药无用,棠时的病,更多是先天遗传,一般药物不可逆转。但现在不是激怒她的时候。 “棠沼!”林婉拿手指着她,“左司以下犯上,已被我赐自尽,你带不走她了。” 棠沼脸色惨白,错愕地看着林婉,心底涌上一股无力的情绪将她喉咙堵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踉跄地起身,不再看林婉一眼,转身便往门口走。 “棠沼,你要为一个下属跟我置气吗?”林婉喊住她。 棠沼不予理会,抬腿继续往外走。 “棠沼!你目无尊长忤逆不孝!你走了便不要再踏进来!你滚!” 话落,一个茶盏砸在棠沼背上,棠沼眸子微暗,不甚在意,步子未曾停下,也未曾回头。 第30章 出到宫门,雨势渐大,侍从牵来马车,棠沼拒绝乘坐,马车太慢,她迫不及待要回家,“马车牵回去,把提盒给我。”侍从把手上的提盒递过去,“殿下,您拿好。” 棠沼接过提盒,沉声道:“去核实左司死活,人若没死,把人救出来让她去江南。”说完牵过来时的那匹马,摸了一把马儿翻身上去,把提盒小心翼翼护在披风之下后,便扬起缰绳,一人一马冲进深夜的雨幕茫茫里。 白云院门口,大雨如注,滴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巫禾撑着一把油纸伞,负手而立,眼神无波井地望向路口。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在雨声里不甚明显,但巫禾还是听得清晰,她执伞的手微微抬高了些。不一会儿,一人一马闯进了她的视线,在雨花纷扬中向她疾驰而来。 “吁。” 棠沼快速翻身下马,钻入巫禾伞下,她脸上的面具淌着水,水痕一道道滑落下来,她语带雀跃道:“巫禾,你是在等我回家吗?”她打远便看到她长身玉立执伞于庭下,体会到有人等着回家的滋味,淋着雨也不觉得冷了。 “去沐浴换衣。”巫禾见她浑身湿透,脸色很不好,说完便转身进门。 棠沼自知自己晚归有错,将马儿牵进去安置好,忙去沐浴梳洗,等她进到浴间的时候发现浴桶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这水该不会是巫禾烧的吧?棠沼想着,一边整个人泡进热水里。 “嘶。”棠沼抬手摸上额头,她差点忘了额上有道口子,她出宫门之时,拿帕子把流在脸上的血迹擦干,戴上面具遮住了伤口。 若被宫中之人瞧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长赢殿下和其母大打出手”的谣言。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和林婉扯上关系,林婉厌恶她,她离她远远的,彼此相看两厌想是最好的结果。 “棠沼,莫要洗太久,水约莫凉了。”门外传来巫禾的声音。 “我这就穿衣服。”棠沼应声完出了浴桶,换上了一套红衣。等棠沼回到房间,巫禾已在房间坐着等她,“过来把这碗姜汤喝了。” 棠沼在桌前坐下,问道:“巫禾,是你做的姜汤吗?” “不是。”巫禾看向她,“我请了宋妈过来照顾你衣食起居。 怪不得,原是请了人,她记得巫禾不会下厨。 “把面具摘下来。”巫禾带着几分审视看她,“然后把姜汤喝了。” “我想待会儿再喝。”棠沼说着风一般跑出门外,很快便拿着提盒回来,她放到桌上,推到巫禾手边,“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巫禾不答,抬手端起那碗快晾凉的姜汤,递到棠沼唇边,其意不言而喻。棠沼明白这姜汤是非喝不可了,她有些忐忑地解了面具,接过姜汤一口闷完。还不等她解释,巫禾果然发问了。 “头上的伤如何弄的?”巫禾拧着眉睨着她,“去拿药箱过来,外面厅中左手边的柜子上。” 棠沼忙去外边拿了药箱过来,可怜兮兮递给巫禾,“头上的伤是骑马不小心摔下去磕破的,当时还流了我一手血呢,可疼了。” 巫禾拿药膏的手顿了顿,眼神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紧张道:“身上可还摔到哪里?” “没有。”棠沼摇头。 巫禾取了药膏轻轻抹在她伤口处,棠沼吸了吸气,巫禾手上动作放得更加轻缓,伤口处的皮肤泛着白,一看就是碰水太久的缘故,隐隐有发炎的趋势,她话语里有些恼:“这会儿知道疼了?下雨你是晓得回家,但不知躲雨,害怕骑马为何不雇马车。” “骑马快一点。”棠沼出声道,“我想快点回到家。”快点见到你。 巫禾收起药膏,轻声道:“棠沼,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给你留门。” 棠沼闻言内心触动,不免想到今夜在宫里发生的事,她喊了林婉二十年母亲,即便她知晓她并非是自己亲生母亲,她也没有想要去戳破她们的关系,不可否认,她潜意识里还是把林婉视作母亲的。 林婉叫她滚,叫她不要再回去,她很委屈,林婉是她二十年来的家,说不要就不要她,她不明白。 “棠沼,你哭什么?”巫禾见她红着眼圈掉出一滴泪来,有些担心她今天出去是不是受了欺负。 “我哭了吗?”棠沼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手指抚到眼睫的湿意才反应过来,嘟嚷道:“你知道我怕疼的嘛,伤口有点疼,就忍不住掉眼泪。” 巫禾蹙着眉,刚想问什么,棠沼就将提盒打开,推到她面前,“巫禾,这是我特地带回来给你的,这龙须酥,海棠糕,桂花栗粉糕都是上京最好的厨子做的,你快尝尝。” 巫禾看到棠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只好拿起一块海棠糕咬了一口,正吃着,又听那人声音响起:“你吃了我的糕点,今晚就要陪我一起睡!” 巫禾神色淡然的吃完一块海棠糕,侧眸道:“今夜无妨。” 棠沼没想到巫禾会答应,只是随口一说,她侧头偷偷瞧她,“其实我自己睡也没事。” 巫禾走近她,温声道:“既吃了你的糕点,今夜自当陪你睡。”巫禾伸手推她,“不早了,快熄灯歇下罢。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沥哗啦打在窗沿上,棠沼眯了半天没睡着,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林婉说她是累赘,让她滚的画面。 在翻了两个身后,被巫禾一把捞进了怀里,拿被子箍住她,“怎的不睡?”棠沼靠在她怀里,被熟悉的安全感包围,但一颗心也架了上去,她翻过身对着她,低声道:“巫禾,我害怕。”她害怕没有着落。 “棠沼,我在这。”巫禾没有问她怕什么,轻轻抚着她的背,舒服得令她闭上眼睛开始犯困。她揪着巫禾的衣服,眼目半阖喃喃喊着:“巫禾,巫禾......” “嗯,棠沼?”巫禾又把她往怀里捞近了一些,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棠沼没再乱动,听着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缓,巫禾低语一句:“好梦。”便跟着入睡了。 第29章 油嘴滑舌 巫禾醒来的时候棠沼还在睡,棠沼睡着不会乱动,很安分,睡相很好,前提是手里要抱着东西。巫禾睡在外侧,见窗户那边的光线亮了不少,想要起身,只是棠沼那双手搭在她腰上,箍得有些紧。 她动作轻缓地把腰间的手拿下来,刚一拿开,缩在被子里的人就往她怀里乱蹭了几下,按住她,就听见那人闷着声音呓语:“疼……别动我……” 巫禾心头一跳,坐起身子问她:“哪里疼?” 想起她额头上有伤,以为是碰到伤口了,忙把她遮住脸的头发挑开,这一动作,使得落在脖颈的发也被挑了去,露出大片的白。 棠沼的里衣宽松了些,方才一通乱蹭,里衣落了肩,因为侧躺着,巫禾一眼看到她肩背上的淤青。 外面天光大亮,屋里视线足以让巫禾看得清楚,棠沼肩上的淤青不可能是骑马摔的,周围的皮肤没有摩擦过的痕迹,更像是被东西砸的。巫禾眉头微皱,把她的里衣往上拉了拉,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没有渗血,给棠沼掖了掖被子,起身下床。 棠沼一觉睡醒的时候,巫禾倚坐在窗台边的桌子上看书,晨光半洒在她身上,露出一种温儒淡雅的气息。刚把书翻过一页,棠沼一把掀开了被子,“巫禾……”刚睡醒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撒娇的尾调。 “醒了?”巫禾放下手里的书看过去,“起来洗漱吧,宋妈已经把早膳备好了。” 棠沼迅速爬起来整理好松垮的里衣,把外袍套好,洗漱回来便去喊巫禾:“我好了,我们去用早膳吧。” “等等。”巫禾打开桌子上的药箱,“过来抹药。” 棠沼听话坐下,由着巫禾给她上药,冰冰凉凉的药膏中和着指尖的暖意,两者触及肌肤很是舒服。 巫禾从药箱重新拿了一种药膏,垂睫看着她,“衣服拉下来,肩上的淤青涂上药膏散得快。” 棠沼闻言愣住,她肩上哪来的伤?呃,想起来了,昨夜在宫里的时候林婉拿东西砸了她一记,她都要忘记了,只是巫禾怎么会知道?昨晚告诉她了? 巫禾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昨夜睡梦中乱动,同我说身上疼,问你哪里疼,你捉着我的手摸过肩处,早晨醒来时我便察看了那处,淤青了一块。” “哦,是么,可能是骑马摔的,肩上没有注意到。”棠沼低着头,目光不敢看向巫禾。 “衣服拉开。”巫禾挖出一小团药膏,“待会吃完早膳我带你去铺子定做几身衣裳。” 听到巫禾又要给她买衣服,棠沼晨起低迷的情绪瞬间高昂起来,利落地把衣服拉开,露出白皙的肩背,邀请的语气道:“来吧,不怕疼。” 此言一出,巫禾手上沾着药膏的拨膏棍迅速点在淤青处,药膏需要化开,用了点力,棠沼就在那里娇气地哼哼了几声。 “好了,下回出门坐马车吧。”巫禾收好药箱站了起来,于高位处窥见了棠沼红透的耳朵,犹如初春的桃花,悄然而至。 第31章 “去正厅用膳。”巫禾微不可察地弯起嘴角,说完便先一步出了房间。 见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棠沼忙去到镜子前拉下衣服,看到肩背上果然有一小块淤青,想到方才巫禾给她抹药,她还是有些羞怯的,只是面上故作镇定。没事,小场面,这也是进一步接触了,不能怂,棠沼在心里劝慰自己。 吃过早膳后巫禾带着她出门,门口早有马车等候,还有一个车夫。棠沼乖顺的跟着巫禾上了马车,心道不会因为她说骑马摔了便把马车和车夫配备给她了吧? 马车停下,棠沼下来才发现到了映月铺子门口,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巫禾,上京成衣铺子那么多,偏偏来此处是为何?巫禾竟学会顾熟人生意了? “棠沼,还不进来。”巫禾站在门口侧身唤她,棠沼只得先跟着进去,进门发现柜台处没人,刚想出声唤蓝柳,一只小手从柜台下面伸出来,捉了手边的一根红线扯了几下,红线上边的风铃晃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棠沼挑了记眉走近柜台,一把捉住那只手喊道:顾映,还不起来,你这小掌柜当的可太不称职了。” 柜台底下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立马爬起来,脑袋从柜台冒出来,从柜台冲出去抱着棠沼的大腿兴奋道:“小棠姐姐,蓝姐姐说你今日会来铺子,你果然来啦!哎呀,小棠姐姐你额头怎么了?你是来看我的吗?”顾映仰着脑袋等棠沼的回答。 棠沼大腿被缠着,心里有些抵触,她不喜欢同别人有这种亲近接触,哪怕是个幼童。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巫禾,谁知巫禾毫无所动,语带笑意温声道:“小棠姐姐,顾映问你话呢。” 棠沼听到这一声称谓,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她羞恼地瞪了一眼巫禾,随即拿开缠在腿上的手,退开两步,笑盈盈对顾映道:“我额头没事,就是专程来看你的,顺便照顾你这铺子的生意,我要定做几身衣服,不用给我打折,我家这位阿禾姐姐财大气粗。” 说着棠沼捉过巫禾的手腕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可有钱了,你说是吧,阿禾姐姐?” 棠沼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满是捉弄成功的得意。 “光天化日在我铺子里调戏女子,棠沼,原来你喜欢这般调戏姑娘么?”蓝柳摇着扇子从楼梯上下来。 “本……我没有!”调戏这个词她听得不适,她也怕巫禾听了会不舒服,调戏的行为就是不尊重人,她忙转过头紧张解释:“巫禾,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没有。”巫禾打断她,安抚地捏了捏她手腕,接着无奈地看向蓝柳,“阿柳,你别逗她,你先给她量一下身量,布子我们待会挑。” 阿柳?喊得这么亲密,这俩什么交情?棠沼狐疑地看了一眼蓝柳,打算待会找机会问问看。 棠沼跟着蓝柳进去侧间量身量,巫禾和顾映留在外头,棠沼伸展手臂给蓝柳做量,漫不经心道:“你好像跟巫禾认识了很久?” 蓝柳没答她的问题,勾唇笑道:“你很想知道我跟巫禾的过往吗?” 棠沼拧眉,“不想,我只是随口一问。” 蓝柳把她伸展的手臂按下来,“我想知道你昨夜去了何处。” 棠沼把她的手拂开,眉目间聚起一丝戾色,“蓝柳,谁叫你打听我的?” 蓝柳一看棠沼那警惕的样子便知她误会了,她解释道:“没有人打听你,不对,是有人打听你。” “谁?”棠沼问。 “巫禾啊,昨夜不是下了好大一场雨吗?巫禾晚上过来我这找人,问我你在不在我这,我说不在她就走了,所以我才想问你昨夜下雨跑哪里去让巫禾出来找,你们吵架了?” 蓝柳很是好奇,她看得出来棠沼分外黏巫禾得紧,不太会“离家出走”。她也是昨晚才知晓棠沼住到巫禾的白云院去了,富丽堂皇的皇宫不住,跑出来跟着巫禾住,脑子都不用转够一圈她便知道棠沼藏的小心思。 “没有吵架。”棠沼不知道昨夜巫禾出来寻过她,现下从蓝柳口中得知心里多了一丝熨贴,心情好便告知蓝柳:“我昨夜去置办寿礼,礼多便忘了天色。” “哪个皇亲国戚过寿,值得你亲自备礼?” “你很快便知。”棠沼卖了个关子。 棠沼出来时巫禾正在柜台边教顾映写字,走近一看刚落完棠字最后一笔。 顾映见到棠沼出来,用手点着纸上的字,“小棠姐姐,我识得你的棠字怎么写啦!” “写得不错。”棠沼说着眉目含笑走近巫禾,“老师教的也甚好。” 巫禾轻笑,丝毫不介意她嘴上讨趣,拉她到一旁放布匹的案架前,“看看中意什么样式的布子,随便挑,喜欢的都买下。” 棠沼一听,便不客气,只从最好的料子里挑,最后选了十几匹样式,花巫禾的钱理直气壮的架势,惹得蓝柳意味深长地瞥了她好几眼,棠沼不服瞪了回去,心道巫禾主动送她衣服,多挑几身怎么了,她就要花巫禾的钱。 选完布子蓝柳带着两人上二楼喝茶,闲聊间棠沼得知蓝柳已经把巫禾带回来的顾琦月骨灰安葬了,还没告诉顾映,打算等抓到害顾琦月的人再告诉她顾琦月身死的事。 想到方才顾映在写字,字形松散像是没有老师指导过的样子,棠沼问蓝柳:“顾映没请教书先生吗?她练的字笔锋有些是错的,要纠正过来才好。” “请过啊,小映她抗拒不学,说是不喜欢男教书先生,于是我给她找了女先生,她又嫌人家女先生不好看,把人闹走了。”蓝柳说完苦笑摇摇头,她放低了音量,“之前都是顾琦月教她读书认字……” 棠沼心说这小孩还挑上先生了,她方才想着给顾映请个老师,如今看来还得要顾映过了眼才行,她正在想着把上京哪个女夫子请过来,就听见巫禾说:“我得空可以过来教她一二,待会儿我问问她是否愿意。” “你教她啊,小映肯定愿意!”蓝柳笑着拿圆扇戳了下巫禾肩膀。 棠沼瞥了眼,跟着道:“我也可以教她。” “行啊,顾映也喜欢你,你们谁有空谁就过来教她好了,先说好,我们小映不交束脩的啊!”蓝柳开心得很,巫禾的字笔意清婉,萧散从容。棠沼的字她只看过密信上写的,字里行间笔势飞动,婉若游龙,最重要的是棠沼的身份,大明的殿下,太学培养,学识自是极好,由她教授顾映其它科目她十分乐意。 “不收束脩,她也不用喊我老师。”棠沼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喊巫禾老师。” 巫禾闻言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出声,似是默认她说的话。 蓝柳憋着笑,反复打量棠沼,棠沼受不了她的目光正要反击,巫禾就往她手里塞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棠沼只好先喝茶,喝茶的间隙,蓝柳从一只飞来的信鸽上取下了纸条,棠沼巫禾正打算回避,蓝柳却招招手阻止,当着她俩的面看了信。 蓝柳很快看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青山派掌门今日过寿,其他门派今早过去祝寿,发现青山派山脚下的树上挂着三十多个弟子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脸上都爬满了腐蚀蚁,面容尽毁。青山派掌门如今在发狂的找凶手呢,听说还去报了官。” 蓝柳的目光扫向棠沼,道:“你说官府会受理江湖帮派的命案吗?” 听得这话,棠沼抬起头悠悠道:“朝廷只认大明子民,不认帮派,这么多条人命,报了案刑部自会受理。” 蓝柳若有所思点点头,她看到信的那一刻便想到棠沼之前说的准备寿礼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借此事试探问了棠沼对江湖帮派的态度。 一直在旁安静喝茶的巫禾站了起来,拉过棠沼的手,“棠沼,我们先回家。”棠沼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巫禾起身,下楼时不忘跟蓝柳交代:“你帮我问问顾映愿不愿意我教她功课,我怕我当面问她她不好意思拒绝。” 蓝柳给棠沼递了好几个眼色,奈何她被巫禾拉着走视线没对上,巫禾方才冷了脸,大抵也猜到青山派这事跟棠沼有关。之前她同巫禾去查过太常观的事,刚查到青山派,青山派就出了这个事,很难不联想到棠沼身上。 蓝柳不免感慨,皇家中人办起事来真是杀伐果决。 回到白云院,巫禾直接拉着棠沼回了房间,棠沼在回来的马车上已经反应过来,巫禾生气了,正想着措辞叙说经过,手腕被巫禾捉过,脉门被探上。 巫禾松开她的手,道:“你的内力恢复了,昨夜晚归便是去了青山派么?” 棠沼知道这事瞒不住她,便直接承认,“是,他们自己交代了放火烧太常观是他们所为,太常观的三十三人,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棠沼说到这定定看着她,“巫禾,你是不是觉得不认识我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怕黑怕鬼怕人的棠沼,现在都敢杀人了。” 她说完就低下了眸子,不敢看她,以往棠沼在巫禾面前一直都是示弱的姿态,如今知道自己手刃那些仇雠,不知是觉得被骗还是认为自己手段毒辣。 第32章 “棠沼。”巫禾的手抚上了棠沼的脸,“你为太常观众人报仇做得很好,只是不该瞒着我独自前去。”巫禾说完黯下了眸子,昨夜下着大雨,她在门口等了棠沼许久,担心她被雨淋,担心她出事,担心她不会回来…… 巫禾眸子里的担忧棠沼看得分明,不仅没有责怪于她反而说她做得好,她心下一动抓上巫禾的手解释道:“我并非一人前去,太常观的案子锦衣卫接管,我临时收到锦衣卫拿人的信便跟着去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同我有大交情,卖了我面子让我处置了那些凶徒。” 巫禾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凝目看她但不语,棠沼直接拥住她的臂弯,讨好道:“阿禾姐姐,不要生我气,晚上我请你去戏楼看戏好不好?我给你斟茶赔罪,附带嗑瓜子服务,阿禾姐姐快用回以前的眼神看我,你这样我害怕。” “你几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巫禾推开她,“以前什么眼神?” 棠沼被推开又缠了上去,“这不是油嘴滑舌,是真心实意,她眸子亮晶晶地说:“以前都是温柔的看我。” 棠沼说的不假,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是一片轻拂的微风,让人心旷神怡。 巫禾抬手覆住她眼睛,弯了唇温声道:“明明是你做了欠妥之事,还不许我生气,也不许我冷了眼色对你,你真是好生霸道,不讲理。” 棠沼一听这语气便知巫禾松软下来了,她将脑袋搁在巫禾肩上蹭,“是我之错,我霸道惯了,你就再容我一回,晚上陪我去戏楼观戏好么?” 第30章 人头猴戏 巫禾受不住棠沼娇声娇气的磨人,拿她无可奈何,入了夜便带棠沼去戏楼,先前说请客的是棠沼,最后掏钱买票的是巫禾,还是买的高层包间。 棠沼看到甲楼的建筑和构造有些眼熟,整座建筑采用的是三卷勾连搭全封闭式结构,戏楼顶部和四壁绘满缠枝藤萝,营造出在藤萝架下看戏的感觉。 厅内有十余张八仙桌,配着太师椅,顶格上悬挂着二十多盏大宫灯,装饰得极为华丽。 进了三楼包间,夜里排的戏还没开始,棠沼殷勤地给巫禾斟完茶,便拿过桌上的瓜子开始嗑起来,嗑好的瓜子仁放在一旁干净的瓷碟上。 瓜子才嗑了十余颗,便迫不及待推到巫禾面前,“巫禾,你快吃我给你剥的瓜子。” 巫禾侧头静静看她,这人剥的瓜子是用嘴剥的,看着棠沼亮着的眼睛,她妥协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把碟子剩下的瓜子推回给棠沼,“我不爱吃,你吃吧。” 啊,巫禾她不爱吃瓜子啊,哪好吧,她不嗑了。 此时楼里传来几声鼓声,是戏楼的开场锣鼓,伴着鼓声,开场的跳加官开始表演。 楼中一时热闹起来,戏曲声传到包间里格外旷耳,棠沼觉出不寻常来,她原本坐在巫禾对面,现下直接过去挨着巫禾坐下,小声说道:“巫禾,这戏曲的声响传过来未免太荡耳了,不同寻常戏楼。” 巫禾闻言侧眸看她,轻声为她解惑道:“这戏楼有个巧妙之处,戏楼下方埋着九口大水缸,使得戏台上的声音可以轻松传到楼里任何一个角落。” “你之前来过?”棠沼纳闷巫禾怎会清楚戏楼的事。 “不曾,这是第一次陪你来。”巫禾将目光落到戏台上,“这种手法别处见过。” 戏台上的跳加官退场后,第一场唱的是长生殿,棠沼皱了眉,她不喜欢兵戈无情,君王薄幸这一出。 她收回视线,把碟子里的瓜子仁一口倒进嘴里,巫禾注意到她的举动,怕她噎着给她斟了一杯茶,道:“你跟瓜子置什么气,不喜欢这个戏不看便是。” 棠沼往巫禾身上倒,叹气道:“我是听说甲楼同别的戏楼不同,有新鲜的戏目,看来我是被人骗了啊。” “或许没有被骗。”巫禾示意她看戏台,棠沼从巫禾身上起来,往戏台看去,发现戏台上演长生殿的两个角儿变成了两只猴子,猴子的脸上涂着彩色的漆面,接着让棠沼大吃一惊的是,长生殿的戏词从两只猴子嘴里吐出来。 棠沼眨了眨眼,凝神去听,唱词的声音确认无疑是猴嘴里发出的,不是腹声。棠沼顿觉毛骨悚然,视角听觉冲击太大,惹得她头皮发麻。 山中野猴怎能口吐人语?即便是人为驯化,也不可能做到把戏词唱到如此通顺的地步,看到戏台上的两只猴子还对上戏了,只觉背脊发寒。 她揪住巫禾的衣角颤声道:“巫禾,我没看错吧,唱戏的是两只猴子……” 巫禾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她垂眸轻声道:“是,亦不是。” 棠沼正在思考这话的可能性,巫禾抚上她的脊背,“戏就看到这里吧,我们早些回家。” “好。”棠沼早就待不住了,看见猴子唱戏,觉得这戏楼诡异得很,让她心里不舒服。 回去的马车上,棠沼追问巫禾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巫禾看她半晌,说道:“你当真要听?” “嗯。”棠沼点头,心里想着莫不是什么鬼怪故事之类的吧?鬼怪她可不怕。 “那叫人头猴,此猴用三五岁的幼童驯化而成,他们把幼童的皮肤割破,用猴毛烧成灰,混合某种膏药敷在幼童全身,再把猴皮生剥下来趁热披上去,猴皮就与幼童身体长到一起,内服以药,使疮平复,体生猴毛而尾出,俨然猴也。”巫禾轻声叙说。 棠沼听完已然愣住,只觉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随之而来的是愤怒,这种丧心病狂的虐童之举,为何敢摆上戏楼?她双眉紧蹙,道:“朝廷早已立下严法,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为从者一律当斩。” “棠沼。”巫禾声音沉缓,“或许,戏楼的东家便是朝廷的人。” 棠沼的眸子里闪过局促,久久不语,待下马车进院子才出声,“明日我去锦衣卫指挥司一趟。” “需要我同你前去么?”巫禾停下来看她。 “不用。”棠沼打算再探甲楼,她倒要看看,朝廷中何人无视大明律令,赚这种灭绝人性之钱。 巫禾回头牵上她手,“那位指挥使品行如何?”棠沼拉上巫禾的袖子,没有正面回答:“太常观一案,她同意我以恶制恶,以血惩血,不按常理出牌,你又如何看待她呢?巫禾。” “替天行道怎么能算是恶呢。”巫禾的手搭在她腕上,“单此事来看,此人颇有几分江湖侠气。” 次日醒来,棠沼同巫禾一起用了早膳便出了门,马车一路驶向锦衣卫指挥司,棠沼下车之前戴上了她的银色面具,吩咐夏婴把马车驱到偏巷等候。 进了指挥司,暗卫便奉上数封密函,前日她便派人去查甲楼底细,密函上写了青山派与甲楼往来五年,五年间以招收弟子的名义拐卖女子送进了戏楼。 另,青山派还与山脚附近的埠涉村有过买卖幼童的交易。棠沼翻开最后一封密函,甲楼的东家是五年前才冒头的布衣商人李济,棠沼不用想也知李济并非甲楼真正的东家。 她抚上眉心细想昨夜探甲楼的细节,总觉得漏掉了什么没想起来,她需要将所有事情抽丝剥茧。 “右七,速去查埠涉村幼童的动向,看看这几年间买卖的幼童有何共通之处。”棠沼沉声吩咐道。 “属下领命。” 棠沼想起青山派报官一事,按大明制,京师的案子不由上京城地方当局顺天府管辖,而由刑部直接受理。 她唤来李鉴三,“把上次青山派弟子的口供送去给刑部侍郎,让他与太常观的案子并案审理,出结案公文昭示青山派李郁英一行人等的恶行,至于那报案的掌门长子李修满,打发回去,留着还有用。” “大人,刑部侍郎会接下我们这个人情吗?”李鉴三小声问道,刑部一直不喜锦衣卫插手他们手上的案子。 棠沼手指点着桌面,“他没有理由不接,接连两起人命大案,再结不了案,朝中自会有人参他。” “属下这就去。”李鉴三吃了定心丸领命告退。 棠沼看了眼时辰,起身出了指挥司门口,扫了几眼才看见巷口处熟悉的马车,她正准备过去,马车上的夏婴看见站在门口的棠沼很快跳下马车跑了过去,“棠姑娘,我们要回去了吗?” “夏婴,劳你回去带话给巫禾,午膳我不能陪她一起吃了,晚膳一定回去。” “好的,棠姑娘,我会转告主子。”夏婴说完就赶了马车回去。 门口处很快驶来一辆马车,停下后棠沼掀帘进去,路上松雪在向棠沼汇报近期所查之事,说完后有些担忧道:“主子,这段时间有好几波人来打听您的动向,您这几年来都鲜少露面,都未上过朝,眼下怎会被惦记上呢?” 棠沼冷笑一声,她虽不上朝听政,但始终拿着太女的身份,大明制立嫡立长,她非皇后所出,只占了个“长”。太女的身份乃先帝当政时一旨定下,她五岁时对外称体弱,常年居深宫养病,不出宫门。 不久前皇帝同她说有人暗中私募兵马,皇帝把目标锁定在几位王爷身上,苦于拿不到证据,棠沼献出一计,于是皇帝当着朝臣的面对着几位王说了一句:“太女多病,汝当勉励之。” 第33章 现在那几位王叔或许都盼着她死,看来她要努力活才行,她浅笑道:“等我把甲楼的事理了,便放消息给他们,就怕他们不来。” 白日的甲楼似乎更热闹,一楼正厅坐满了人,棠沼坐回同巫禾待过的那个包间。眼看正午,松雪问道:“主子,要点些吃食上来吗?” 棠沼嫌弃道:“不用,这里吃不下。” 戏台上鼓声阵阵,时而短促,时而昂扬,棠沼看了一眼主奏乐器,有调胡、花鼓、堂锣、饶钹等。 松雪见棠沼感兴趣的样子,开口道:“主子,这叫“唱花鼓”又叫“调子戏”,是民间小戏剧的一种,戏目取材于民间传说。” 戏台上的丑角正走着侏儒步,双脚站成八字,屈膝下蹲,迈步轻快,配合舞扇花,猛地跳起来敲鼓,鼓里顿时传出歌谣来。 每敲一次鼓,就会唱一句歌谣。棠沼眉心一跳,这声音仔细一听,像是童声,她瞬间便想到人头猴孩。 “松雪。”棠沼示意她附耳过来,轻声道:“走,我们去后台看看。” 松雪取了两套戏服过来,俩人换上后,松雪自己抹上了彩漆,棠沼换了一个青面鬼的面具戴上,看起来有几分旦角的模样,不会让人生疑。 两人顺利摸进后台后,棠沼发现最里面还摆着八台大鼓,鼓是被架起来的,上面有一层布遮盖着鼓面。准备走近时发现后台有人进来,等人出去后棠沼突然听见有咀嚼声,凝神一听,是鼓那边传来的。 棠沼给松雪递了个眼色,松雪便去了门口放风,棠沼安下心来立刻走过去,她站在鼓的侧边上,手攥紧幕布一拉,随即,她看到了骨寒毛竖的景象:无肢无臂的幼童躺在鼓里面啃着一只桃,啃完一口,桃子溜到了一边,只能用下颌压住桃子啃食。 松雪看她神情凝重,走过来欲看,棠沼却一把把幕布盖了回去,松雪什么也没看着。 “走,我们先回去。”棠沼丢下戏服。 棠沼交代了事情给松雪去办,自己回了指挥司,暗卫附耳同她说了几句,她便往诏狱而去。 牢门打开,绑在架子的男人阴笑道:“原来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女人,皇帝是无人可用了吗?哈哈哈……” “女人能把你踩在脚下呢。”棠沼勾唇笑道,“把他的嘴给我割了。” “慢着!你还没审我!你割我舌头就什么都问不到!” “谁说我要割你舌头了?”棠沼抬眉道。 男人还没来得及平复,便听见棠沼下令:“去,把他的嘴左右各拉一刀。”棠沼说完走近他,浅笑道:“你不是很喜欢笑吗?给你的嘴角开深一点,让你笑个够。” “你真是个疯子!”男人急声道,“我是戚安妃的人,我告诉你了。” 棠沼倏地冷下眸子,“姜充,你就不疯吗?放着好好的从三品同知不做,竟半道劫杀长赢殿下回上京的队伍,还攀咬后宫里的娘娘。” 棠沼说完朝一旁的暗卫递了个眼色,退开几步,暗卫拿了匕首飞快地在姜充嘴角两边割了道口子,拉到脸颊边上,鲜血顺着撕开的嘴角流了姜充满身。 “等他的血止住了,给他喂盐水,漏出来就直接泼。”棠沼毫无情绪道说着,“等他改口了再来禀我,无我之令,任何人不得探他。” “是,大人。” 棠沼出来时看得外面天色已暗,连带着心情也沉闷闷的,饿着肚子想到午膳没吃上,面具下的那张脸要多臭有多臭。她负手走出指挥司,门口的缇骑正要把马牵过来给她,棠沼连忙给他打了手势让他退下。 她瞧见门口一侧候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夏婴,棠沼唤了一声走过去,“夏婴,我没让你来接我啊。” 夏婴道:“主子让我来的。” 棠沼有些开心,她站在马车边小声问夏婴:“你主子今天去了何处?” 夏婴一本正经说道:“去了满春院。” 棠沼正抬步上着马车,闻言差点踉跄了一下,她抚了抚面具,沉声道:“回去。”说完就钻进了马车,她脸上的冷色还未下去,看见车厢内坐着的人,一时惊住,很快她便扑了过去,“巫禾,你怎的来了?” 巫禾低头看着缠在她身上的人,轻声道:“来接你。” 棠沼忽地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偏过脸道:“你是去了满春院回来才顺路接我的吧。” “我是去了满春院,亦是来接你。”巫禾如实答道。 棠沼听完没有吭声,扭着脸靠着窗坐,直到回到白云院,棠沼也没有说话,一下马车就飞快地往自己屋子走。 夏婴见此情形有些不知所措,“主子,我是不是不该告诉棠姑娘你去满春院一事?” 巫禾看着那人疾步而去的背影,轻声道:“无妨,她若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告知。” 第31章 鸾俦凤侣 棠沼闹起了脾气,巫禾叫她到院子里用晚膳,她怎么都不肯出来。 饭菜送到她屋里,她背对着巫禾躺在榻上,不言语。棠沼心里闷着一股气,没来由的,亦或是她明白根源为何,但不敢揭露,又不想忍着,就别扭地使起了性子。 “棠沼,可是在生我气?”巫禾走了过来,影子覆在棠沼身上,她缓缓坐到她旁边,试探道:“是因为我去了满春院,你不高兴么?棠沼。” 缘由被戳穿,她一时想不到如何回答。 “棠沼,可以和我谈谈吗?”巫禾又道。 棠沼慢吞吞地从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板着脸道:“谈什么?” “谈谈你做甚生气。”巫禾温声道,她看着棠沼气鼓鼓的脸,有点想捏,只是这猫儿性子的人正在炸毛,轻易碰不得。 “那你先说你为何要去满春院那种地方……”棠沼说到最后渐渐低声下来,她没收住语气,像是在质问对方,她不该这样。 “所以你是因为我去满春院才这般生气的。”巫禾不假思索道,她已经知道棠沼缘何生气,她想等她说出来。 棠沼心上一紧,被道破心思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去满春院!青楼那种地方做什么的你我都清楚!你!你竟白天便寻去,成何体统,你大可等入了夜再去!”棠沼说到最后有些口不择言,撒完气羞窘地扭过脸不敢看巫禾。 “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我去?”巫禾抚上她的脸,掰过来让她对着自己,轻声道:“棠沼,我今年二十七了,当然知晓青楼是何地方,满春院男女都接客,我去……”是因为,话未说完就被棠沼忽然的举动打断。 棠沼突然咬了一口巫禾扶在她脸颊的手,松开后恨恨道:“不许去。” 她咬在虎口上,并不是很疼,明显收着力道,巫禾悄悄弯了唇,按住她腕子循循善诱道:“嗯,做什么不喜我去?” 棠沼忽地起身,赤着脚从榻上下来,去翻桌上她带回来的那个紫檀多宝格方匣,很快手心里拿着一物什折返榻前,向巫禾伸出一只手道:“巫禾,将手给我。” 巫禾不知她在弄什么把戏,但配合地伸出一只手放在她手心上,棠沼手指往前滑去捉住她腕子,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样四方的物件迅速地往巫禾手背按了下去。 巫禾感觉手背微凉,等棠沼抬起手,一枚花瓣模样的印章绽放在她手背。 棠沼鼓起勇气,俯身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后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巫禾,我对你有鸾俦凤侣之情。” 说完红了耳根低下头,棠沼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印章被她用力硌在手心,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棠沼,过来近些。”巫禾唤她。 棠沼心中打鼓,依言照做后抬眸问道:“你方才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巫禾温声应她,伸手牵住她的手腕,把她攥在手心的印章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你的蔷薇印章?” 这人听明白什么了?重点是印章么?还是转移话题?棠沼气恼道:“当然是我的蔷薇印章。” “那这个也是你的蔷薇印章?”巫禾伸出印着蔷薇章的手背。 “这当然也是我的!”棠沼脱口而出。 “好,便是你的罢。”巫禾牵住她的手,温柔地笑。 她不打算再逗弄棠沼这只傲矜的猫,急眼的猫通常会离家出走。 在栖花城棠沼离开的前一晚,她们寝在一张榻上,半夜棠沼轻声唤她,她并未应答,随后便感觉有灼热的气息打在脸上。 她镇定自若地睡着,那股烫人的气息却没有再往前靠近,往后退了去。她心下稍松,有些微不可觉的落寞,却察觉到自己放在腹上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手轻轻地拿起,接着便感觉到手背上被一片温热的柔软贴住。棠沼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撤走后尾尖在她心面上钓起一圈圈涟漪。 她当时想的是,棠沼有登徒子的心,却没登徒子的胆儿。 五年前,她离开太常观之前便隐约察觉到棠沼的小心思,明明画技了得,他人求画却说不喜作画,书房里却画了一堆她的画像。 第34章 棠沼买回来给她的糕点被张开道吃掉,便找她哭诉那是只给她带的,气不过的棠沼半夜趁张开道熟睡染红了他的眉毛。有弟子多看了巫禾两眼,传出了爱慕巫禾的谣言,棠沼当即拿上剑以切磋的名头把那位弟子打得落花流水,并威胁他不准喜欢巫禾,也不准有念想。 巫禾听闻后只觉她是对自己过分依赖,师姐妹间的占有欲作祟,没深想,纵着她去。 直到她离开的前一天,去她院子找她告别,进到书房却没见到人,瞥见地上落着一张纸稿顺手捡起,眼神扫到上面的字眼,忍不住窥了全貌。 这似乎是棠沼的日录,上面写道:“今日不痛快,被师父罚抄清心论,我不过是把师弟要送给师姐的东西扔了,揍了他一顿,师父便唤我去,说师姐总有一天会嫁人离开观里,跟我分开,让我不要总黏着她,专心习术。我道我喜欢师姐,我去央求她嫁给我,就不会分开,师父大骂我逆徒,我不明白这老头气什么。总之,我不会跟师姐分开。” 巫禾在她院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棠沼回来,她离开的时间已定好,无奈之下只能不告而别。 棠沼在栖花城送她的那株赤蔷薇,那时她就知道蔷薇花的寓意,而棠沼留给她的信里却说寓意由她来赋予,棠沼没挑开,把主动权给她。 今夜,由她挑开,让棠沼知道她赋予的意义。 棠沼有些慌乱地抿着唇,在脑里回想确认巫禾说的话,看着自己被巫禾牵住的手,想明白了什么,猛地一下扑到巫禾怀里,抱住她的腰,埋在她的颈侧蹭着:“巫禾,我早就想同你表明我的心意了。” 巫禾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背,道:“有多早?” “五年前,你离开的前一天,我出观去请教别人如何向喜欢的女子表明心意。”说着棠沼的鼻尖蹭上了巫禾的耳朵,“那人告诉我说要送礼物表情意,等我做好礼物回观时,你已丢下我离开。”说到最后两个字的声调重了些,棠沼轻轻咬了下她的颈侧。 巫禾本能地缩了下肩颈,轻声道:“那礼物还在么?” 棠沼从她颈侧抬起头,含笑道:“当然在了,且你已经收下,再不能退回。”棠沼说完捉起巫禾方才拿着她印章的手,举起来笑盈盈道:“你看,证物确凿,抵赖不得。” 巫禾摊开掌心,是一枚田黄蔷薇钮方章,洁净纯正,凝莹若动。 “我收下了。”巫禾垂睫看她,“将手伸出来。“ 棠沼迎着她的目光伸出一只手,下一瞬巫禾拿着印章盖在她手心,伸出自己印着蔷薇章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巫禾。”棠沼的眸子越发亮了,她环上她的脖子贴着她脸颊,像只猫一样蹭着,她的唇从巫禾的耳际滑到唇角,巫禾抱着她的腰,任她作为。 屋里的火苗飘了几下,床帏上印着两个人影,“巫禾……”棠沼贴着她的肌肤呢喃着,声音有说不出的娇意,她扶着她的肩吻了上去,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过了半晌,棠沼靠在巫禾的肩上仰头喘息,脸上都是绯色,双唇浸着透润,一双眼睛亮亮的。 待再要吻上去,被巫禾按住,点着额头把她推开,她的嘴还没撅起,巫禾就抱着她吻了吻她的发间,哄道:“先去用晚膳好么?宋妈把饭菜热两回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那好吧,你再亲亲我。”棠沼揪着她的衣角,讨吻的姿态也是傲矜的。 巫禾摸着她脸颊,吻了吻她的唇角后松开她,温笑道:“好了,今日把晚膳置在庭院下,我们过去吧。”棠沼这才从巫禾身上起来,穿好鞋子随她一道过去。 庭院的食桌上摆的都是棠沼喜欢的菜式,有甘荀炒玉蜀黍、酒糖牛肉、白片鸡、蟹酿橙,庭院的宫灯映着明黄的亮色,有一种温馨的氛围。 棠沼饿了一天,嘴里嚼着东西还不忘分出目光盯着巫禾。巫禾睨她一眼,让她专心吃饭,吃完几口放下筷子就给棠沼布菜,看她吃得急,含笑道:“吃慢些,今日去指挥司,那位指挥使不管饭吗?” 棠沼吞下嘴里的食物拿帕子擦了擦嘴,半真半假道:“那位指挥使比较抠门,说要攒钱娶媳妇,给我啃烙饼,我哪里吃得惯,所以饿了一下午。” 巫禾道:“那你还让夏婴回来,留那里吃烙饼?” 棠沼起身去到巫禾身边,环着她的脖子坐在她腿上,哼道:“因着我午膳没回去,所以你就趁我不在去满春院吃上咯?” 巫禾捏上她下颚,道:“你这张嘴惯会胡说,我去满春院是打听人去的,茶酒都未喝上一杯。”她又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叹道:“满春院在城西,指挥司在城东,我是有意去接你,哪里是顺路了?你就因着这个跟我生气,我好生无辜。” 棠沼一听,确实如此,她怄气回房间时便想到满春院跟指挥司的位置,并不顺路,只是她仍气着巫禾不做辩解,是以闷在房间不出去。 棠沼用脸蹭着她手心,嘴上争辩道:“谁让你不解释,反正你去满春院是事实,找人也不能自个去,让别个见了怎么想?” 巫禾捏住她脸颊不让她乱动,轻笑道:“好,不解释是我之错,只是我在上京并无亲友,所以你说的别个莫非是你?” 棠沼心思被揭破,羞恼地张嘴用牙齿轻咬了下她的指腹,堪堪留下齿印后松开,随后钻进她的怀里躲着不动。 入夜,两人洗漱后,棠沼抱着被子睁着大眼睛看着顶格,也不熄灯。她先沐浴完出来,回到房间一直听着巫禾那边的动静,听着巫禾从浴间出来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屋。 她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巫禾过来,到门外往那边一看,屋里都熄灯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咬她几口。没表明心意前她尚能与巫禾同床共枕,表明心意后倒独守空房了 。 棠沼想过自己拿枕头过去找她,但马上否决了,自己巴巴的过去甚不矜持,算罢,不要理她了,棠沼撒气地捶了一下被子,默念清心咒。 第32章 咬门信徒 翌日,巫禾过来敲门让她起床用早膳,棠沼拖拖拉拉地洗漱,故意磨蹭了会儿才坐到饭桌上。巫禾见她眼底略有青色,问道:“昨晚可是睡得不好?” 这人还好意思问,让她孤枕难眠的罪魁祸首,棠沼心里堵着气,眼神只放在食物上,随口说道:“还好。” “待会我去阿柳那里一趟,上回答应了教顾映练字,你要同我一道去么?”巫禾说着给棠沼添了一杯羊奶。 棠沼看了一眼那杯羊奶,未动,转而拿起旁边的豆浆喝,喝了两口拒绝道:“我今日不想去,你要去便自个去。” 巫禾见棠沼平日喜欢的羊奶都不喝,便知道她生了气,只是不知这一大早她哪里惹得她了,她只好顺着她,道:“好,你在家多睡一会儿,午时我便回来。” 棠沼对她笑了一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我吃好了,回房补觉。” “好。”巫禾在想着棠沼方才的笑,貌似在冷笑?许是起床气,棠沼一惯喜欢醒后赖一会儿床,昨晚没睡好又被自己叫醒得太早,想是如此,等她睡足觉就好。 巫禾出门后,棠沼戴上面具去了指挥司,刚进门暗卫便在一旁候着。 “主子,您让查的埠涉村的幼童属下现已查明。” 棠沼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主子,埠涉村的幼童残疾的比例之高,十个幼童中就有六个是手脚残缺的,经属下查明,那些幼童并非是天生致残,而是人为。”传言埠涉村是被诅咒的村子,才会一直生出有疾的婴孩。 “何人?”棠沼问的时候想的是青山派或是戏楼之人迫害。 “回主子,是孩子的爹娘,他们的亲生爹娘把他们的手脚弄残,里正牵头以青山派的渠道租给戏楼,戏楼给他们钱。” “畜生!有手有脚不干正当营生却断稚子手脚吸血!”棠沼怒从心起,这等事简直灭人理,还是发生在上京城脚下。 “主子,属下把埠涉村的里正抓过来了,两个月前村子有个妇人要去官府报案,被里正拦下,过后那妇人就投河自尽了。” “带上来。” 暗卫出去后很快提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进来,男人的头被套着黑布袋,双手被绑在背后,这便是暗卫带回来的里正。 “你,你们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里正的声音颤抖着。 棠沼没什么耐心,直接问道:“两个月前,你们村子有个妇人去报案被你拦下,之后为何投河自尽?” “谁知道那愚妇!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跳河。”里正的话语里十分鄙夷。 “她都跳河了日子能好过到哪?”棠沼闻言砸了一个茶杯过去,里正刚惨叫一声便被暗卫堵住了嘴。 “拖下去审,审完留一口气让他去举证。” 棠沼本可以将此事交付给顺天府尹去管,只是牵扯甲楼背后之人,巫禾提过背后东家是朝廷之人的可能,若真如此,放给他们办结果不是打草惊蛇就是不了了之。 第35章 棠沼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埠涉村和青山派关联着甲楼,甲楼用残疾的小孩表演,此举东家定然是知晓的,且,东家有特殊癖好……慕残! 棠沼的笔跌落在地,纸上圈了一个人名,庄阳王棠荆。 传言庄阳王的王妃李紫云是在嫁给庄阳王前一天摔断了腿,棠沼在宫宴门口远远见过她一眼,那人坐在轮椅上由宫人推着,那张脸不知是不是扑粉的原因格外的白。 棠沼现在怀疑李紫云的腿是人为,一想到可能是庄阳王所为,她心底泛起一股恶心,暗自打算着夜探庄阳王府。她必须加快动作,她留在上京的时间不多了。 棠沼谋算完便打算回白云院,早辰的时候她在生气,巫禾那人竟看不出来,问自己去不去,否了她之后竟也不多问一遍,真真自个出了门!一想棠沼更郁闷了,巫禾就是个木头,跟她白生气。 指挥司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正侯着,棠沼上去后,松雪递了张信笺过去,“主子,张前辈给您的。” “他还好吗?可有说想出来?”棠沼边问边打开信笺。 “张前辈吃住上都有专人伺候,未曾说别的。“ 信笺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棠沼看完把信笺撕成好几条,点着扔进桌上的香炉里。 “那就让他老人家一直待在里头吧。”棠沼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面具里的那双眼睛染上一丝厉色。 “送我回白云院,晚上戌时在门外等我。”棠沼说完见松雪嘴唇欲张又不说话的模样,奇道:“还有事?有便说。” “回主子,也不是什么正事,是太和殿的掌事告诉我说,您迎回来的那位凛国三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祺妃,去过几次太和殿找您,掌事的按您吩咐,说您去华清宫养身子打发了她。” 棠沼想了想,燕青阳应该不会没事找事,她留在大明,临行前她二姐又嘱托自己,貌似是需要照拂她一二,她道:“回去同掌事说,若祺妃再去太和殿找我,传信于我。” “是,主子。” 棠沼回到院子瞥见夏婴在那给马儿梳毛,她早上出去时没看到她,应当是同巫禾出去的。她往自己屋里走,夏婴顿时喊住她:“棠姑娘,我家主子回来了,她在书房。” 棠沼回头,呛声道:“我又没问她,你跟我交代什么?”棠沼心里莫名有股火气,显得她是巴巴跟着一天到晚打听巫禾的行踪一样,她分明只打听过一回。还有巫禾昨晚明明接受了她的心意,却什么也没做,不知是真木头还是冷着她,她才不会去书房找她。 书房就在棠沼屋子隔间,房门是半开着的,棠沼瞥了一眼直接回自己房间,却不想门一打开,巫禾人就坐在里头。棠沼关上门走进去,没好气道:“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巫禾抬眸看她,“你早辰去了何处?” 棠沼一听嘴角有些上扬,又努力往下压了压,“你想知道啊?” “想。”巫禾答得干脆。 棠沼心情好了起来,便告诉她:“我就去了下指挥司。”“是么?”巫禾突然起身将她抱住,吻了吻她的唇角,棠沼反应过来回吻过去,巫禾的手就攀了上来,捏住她的脸不让她亲。 “棠沼,你身上有别的香味,哪儿来的?” 香味?什么香味?她身上又不佩带香囊,想起来了,她唔唔了两声,巫禾松开她,她道:“别人送我回来的,那马车上燃着熏香。” 巫禾不语,转身去梳妆台上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她将盒子打开,推向棠沼道:“棠沼,这是我在钱庄的信物,我将它给你。” 棠沼看着盒子里躺着的那枚白玉扳指,早上的闷气全消了,她拿起那枚白玉扳指,说道:“你就不怕我取完你的钱跑了?” 巫禾正色道:“你要跑几日?不够花的话,除了上京,江南的钱庄也可以支取。”棠沼听完心里甜滋滋,哼声道:“什么几日?跑了我便不回来了。” “当真不回来?”巫禾望着她,眸子一片沉静。 棠沼嘴硬道:“不回。” 下一刻,双唇被人堵住,巫禾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固住她的脸亲吻起来。棠沼想亲回去又被含住了唇,一阵碾磨下来棠沼被吻得没了气,软了身子靠在巫禾怀里。巫禾见状同她分开些许,拇指擦过她的唇角,问道:“可还跑么?” 棠沼的脸通红,感受到唇部被指腹刮着,忙推了推她,说道:“不跑了,我不跑了还不行么。”她抓着巫禾腰间的衣服,眼睛一转又道:“可是,你知道的,我吃不得苦,兴许我哪天把你的钱败没了我便真真跑了。” 巫禾闻言点点头,“你喜欢钱就好办了。”棠沼将头埋在巫禾脖颈里,鼻尖勾着发丝蹭了几下,问道:“怎么个好办?” 巫禾摸着她的头发,“我给你的扳指,可以不限数目取钱。”棠沼讶异道:“钱庄你开的?” “钱庄不是我开的,但你花多少我都还得起。”巫禾一本正经道。 棠沼听完心花怒放,抱住巫禾张嘴就往颈上咬,又啃又咬的,力度不大,咬完又亲,留下一道湿滑的印子。巫禾耐不住痒意,固住她下颌,好笑道:“张嘴我看看,这个年纪还在长牙么?” 棠沼看了眼巫禾颈上的几处淡红齿痕,红着脸小声说:“不是,我也不知怎的,我的牙一碰到你的肌肤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咬下去……”她紧张道,“巫禾,是被我咬疼了么?”棠沼有些忐忑,她贴着巫禾就情不自禁上牙咬她,牙齿咬上的一瞬间她觉得头皮发麻,这般感觉令她上瘾,虽然她有意控制力道,但也不知道巫禾会不会被她咬疼。 巫禾低了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拉紧她的手,“不疼,只是,这般我不好出门见客。” “见客?你等会要出门么?”棠沼仰头问她。 “嗯,我要离家一日,快的话明日午时便回来同你用午膳。” “哦,好。”棠沼应了声,心道今晚不用找理由外出了,只是心底有些不痛快,巫禾也不说出门去哪儿,见的什么客。 偏生巫禾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亲了亲她,安抚道:“莫要乱想,我去见阿柳。” 棠沼反驳道:“谁乱想了,我怎会这般小气不让你出门见客呢?”还不等巫禾说话,她又盈盈笑道,“不过嘛,你现下要知道,家里有人等,你要早些回家才好。” “好,我知道了。”巫禾温柔地看着她笑。 “巫禾,明日午膳我想吃荷叶鸡,你给我带好不好?” “好。”巫禾道。 第33章 发生爆炸 入夜,庄阳王府一片寂静,一主一仆着夜行衣躲于屋檐背角阴影,观察着檐下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院中侍从皆退去,好似是不打搅轮椅上的女人,赏外头天边挂着的那轮月。 棠沼比了个手势,松雪从檐上跳下,猛地捂住女人的嘴巴,左看右看将女人连同轮椅推到角落里,棠沼跳下来,弯腰与庄阳王妃平视道:“王妃莫要声张,否则留不得你性命。” 庄阳王妃点点头,松雪松开捂着嘴的手,棠沼问:“庄阳王此刻在何处?”李紫云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平常这个点不在王府,在甲秀楼,但他不在楼里过夜,子时便会回府。” “我如何信你所言?”棠沼继续扮演刺客,听李紫云敬称都不喊,还把庄阳王的行踪交代的如此详细,也不怕寻仇的过来报复,想是没什么夫妻感情。 李紫云从发间抽出一竹子纹路的珠钗,递给俯身戴着面罩同她说话的棠沼,轻声说:“这是我每日随身之物,若我骗你,你可以拿此物做文章,我必落不得好。”棠沼随手接过丢给松雪,“夫妻一体,王妃不担心我将他杀了?” 李紫云像是听到什么高兴的事,苍白的脸上绽出笑容来,问:“什么时候杀他?今晚还是明晚?”棠沼直起腰,“看我心情。” 李紫云拉住她的衣袖,面有哀求,“能尽快吗?我会帮你。”棠沼没说话,将她的手拂开。松雪上前将李紫云推回庭院中间,和棠沼离开了这方庭院。 子时未到,主仆两人接着潜到庄阳王的寝殿,棠沼嘱松雪外头放风,自个进了里殿,不到半刻钟,棠沼便从里殿出来,主仆两人匆匆离开了庄阳王府。 棠沼回到白云院立即让松雪磨墨,她抿着唇匆匆写下庄阳王罪行,写完将密折交给松雪,“要快。” 松雪离开后,棠沼的房门被敲响,还未等门外的人出声,棠沼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门拉开,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门外之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棠姑娘,热水已备好,你可自去沐浴。” “嗯,我知道了,谢谢宋妈,你去休息吧。” 棠沼此刻非常失落,可能她太想巫禾了,以为她会提早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她无奈笑了笑,叹了口气进房洗漱。 第二日,天色未亮,棠沼便到了指挥司,她换上一袭赤红云锦飞鱼服,飞鱼服金线密织鳞纹,鱼龙盘踞,怒目獠牙,似要噬人。对襟收腰,犀带紧束,衬得人身形挺拔如松。 第36章 堂下站着20余名配刀的锦衣卫,还有李鉴三深夜调来的缇骑,李鉴三很是沉得住气,也不问棠沼要他们在这等什么。 棠沼在等皇帝的驾帖,锦衣卫没有皇帝亲批驾帖,不能擅自入府拿人。 卯时一刻,棠沼案上的茶杯猛地颤动,一声惊天巨响钻进指挥司众人耳朵。 有地方炸了。 棠沼立马起身,一行人跟着棠沼快步往门口走去,正瞧见一缇骑从远处骑马飞奔而来,见到棠沼立即下马回禀:“禀大人!是庄阳王府发生爆炸。” 棠沼拧着眉,片刻沉声道:“李鉴三,即刻上报陛下,带人封锁爆炸区域,禁止无关人员进出。” “是,大人。” “来十名缇骑,随我赶赴王府。” 棠沼面色不善一路疾驰赶去。锦衣卫负责皇城与京畿安全,京城内突发案件,尤其是涉及火药爆炸,锦衣卫有权介入。 庄阳王府门口,缇骑被府兵阻拦于门前,棠沼下马,银色面具连同话语都带着寒意:“天子脚下,府内发生爆炸,锦衣卫依责调查,尔敢阻拦?” 说罢抬脚便踹,身后的锦衣卫立马拔刀控制住府兵,棠沼带着锦衣卫闯了进去,闻着火药味一路疾行到内院。 内院一团浓烈的黑烟直往上冒,屋檐下碎屑和残片散落的到处都是,几个惊慌失措的奴仆提了水来灭火。棠沼扯住一个婢女,问道:“你家王妃在何处?”婢女迎面看见一身飞鱼服的人,顿时胆寒生畏,手指颤抖地往里面指了指,“回大人,王妃在里头。” 棠沼看了眼还没灭完火的屋檐,抬脚走了进去,屋内李紫云正拿着一卷风筝线在收线,半边身子都沾着爆炸落下的火灰屑,手臂的衣料上渗着血迹,见了来人也不惊异,一脸平静地望着棠沼。 李紫云是个疯子,这是棠沼此刻对她的评价。 昨夜她探到庄阳王私制火器图,一早便等着皇帝驾帖下来她就可以拿人,谁知李紫云横插一手,竟搞一出自爆! “放肆!你们锦衣卫无陛下旨意胆敢擅闯本王王府!”庄阳王在此时匆匆过来,停在门口怒斥棠沼一行人。 棠沼退开一步,语气平淡:“庄阳王,《大明会典》规定,凡京城内外奸宄、盗贼、火药失事,爆炸,锦衣卫得即时缉拿之权。” 接着看向李紫云道:“本指挥史怀疑庄阳王和王妃私藏火药,特请王爷和王妃同我走一趟。” “指挥史?你可曾听闻十年前锦衣卫千户误听谣言围翰王府,最后被凌迟处死之事?”庄阳王态度强硬。 棠沼点点头,转头望向门口,庄阳王以为她被自己这番话吓到了,一甩袖口,厉声道:“怕了便速速带人离开王府,本王会考虑不参你这个指挥史的错处。” 远处一锦衣卫小跑着从廊下奔来,棠沼扭头笑说:“我在等陛下驾帖,王爷久等了。” “你!”庄阳王气极手指着她。 话音刚落,锦衣卫已至棠沼身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折子奉上给棠沼,“禀大人,陛下亲笔驾帖。” 棠沼接过,打开扫了一眼,驾帖内阁签发,并加盖了司礼监印信,锦衣卫有了手续可以合规拿人。 “王爷,请吧。”棠沼底气十足。 “等等。”李紫云转着轮椅到门口喊道,他看向庄阳王,“王爷,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吧,妾身为你做了一身新衣服,进我屋里换上可好?” 棠沼并没有制止,庄阳王表情有些愣神,随后抬脚走进房间,他的手摸在李紫云渗血的手臂上,“云儿,本王待会给你叫太医。”李紫云催促他,“王爷,先换衣服吧。”庄阳王于是往内殿走,李紫云转动轮椅跟上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棠沼,笑得意味不明。 棠沼觉得古怪,好像忽略了什么。 炸药,炸完了么? 不好!李紫云这厮要拉着庄阳王一起死。 棠沼顾不得规矩,往房间里冲,赫然看到房梁上的风筝搭着引线在燃,来不及了!屋里李紫云还在给庄阳王系荷包,棠沼一个箭步抓住李紫云的轮椅往外面拉,李紫云神色惊诧,嘴巴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砰一声,一堵气浪冲击过来,人和轮椅被掀翻在地,碎石和木屑如暴雨般喷射,屋子的承重柱在爆炸中拦腰折断,火舌吞噬半边墙壁。 棠沼从地上爬起来,拽着李紫云往外走,李紫云尚有意识,挣脱她手:“阿沼,你快走,别管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导致棠沼一阵耳鸣,听不见李紫云说了什么,拽住她提气往屋顶飞出。 “大人!大人出来了!” “谢天谢地,大人你没事!” 棠沼气急将李紫云一把丢在地上,“来人!将王妃带回指挥司看管。” “除锦衣卫外,王府不得留人,派人将火扑灭,把埋在里面的庄阳王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棠沼的额角被飞溅的灼热碎片割出血痕,温热的液体顺着面具滑下,她走出王府门口,一堆百姓围在街道戒严的关卡外看爆炸的热闹。 棠沼耳边嗡嗡,心烦至极,抽了身边下属的刀便往关卡飞去,她把刀插在关卡上,冷声道:“锦衣卫办案,围观者拘押问责。” 百姓看着那面具上淌有血痕的女人俨如看魑魅魔头一般,纷纷退开了几丈远!棠沼满意地笑了笑,飞身上了一匹马,架马离开。 棠沼回了指挥司,立即按章程亲笔写了《急变疏》,给东华门直送司礼监转呈陛下。 她换下飞鱼服,钻进了门外等她的马车,“松雪,送我回白云院,我先洗漱一番。” “好,主子,对了主子,张前辈来了信,在您右手边暗格。”松雪在外面架马回禀。 肯定没什么好事,棠沼从暗格摸出信来,看着信纸紧抿着唇,片刻后猛地把信纸撕碎。 “松雪,回宫。” 低哑的声音从车厢传到松雪耳边。 宫里。 棠沼打开自己寝殿的暗室,一路往下走,越走药味越浓,走到底,一白发苍苍的老头正站在一桶黑漆漆的中药面前,拿着棍子在搅动着。 棠沼怒气冲冲走过去,一把抓住老头的脖颈往桶里面摁去,老头半个身子被浸到药水中,扑噜扑噜吐着气泡挣扎,棠沼估着气歇时间把他拉起来,复又摁下去,再拉起来,她松手,老头全身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死老头,师姐是如何得罪你了,逐她出师门后还要让她死?”棠沼咬着牙恨声问道。 老头把气喘匀,抹掉脸上的药汁,笑着说:“好徒儿,怎么不喊师父了?” “师父?你不配!你害死太常观这么多师弟师妹,却也好意思自称师父?” “沼沼,你听为师说,不是我动的手!那是青山派的人干的。” “不允许这么叫我!不是你动的手,但也是你故意纵着他们来灭门!”棠沼倏地抓住张开道脖颈,手上青筋凸显,“张开道,你果真老糊涂了,巫书上三十三人的人魂祭只是一个传说!翻遍县志连个影儿都没有的事,你怎可信以为真?” 第34章 不要找我 张开道因为窒息,眼睛充血染上一丝癫狂:“徒儿,为师是在帮你,还有你母亲,你不想见你亲生母亲吗?” 棠沼脸色大变,松开掐他脖子的手:“你怎知?她在哪?” 张开道费力咳了咳,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可再与那妖女来往,你是太女,你日后是要坐那龙椅,登九五至尊之位的。” “师姐不是妖女。”棠沼平静下来,神色冷漠道:“我不会答应你,至于我亲生母亲,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棠沼!你若不听我的那妖女便活不了!” “是了……”棠沼眼帘垂下,掩下狠戾之色,她蹲了下来,“你信中同我说,师姐中了毒,什么毒?” “妖女每三个月都会毒发一次,你若见她,我便断她解药!” 棠沼心急,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巫禾,管她什么毒,她会给她解,她能给她解,她站起身欲走,身后老头猜到她心思,喊住她:“棠沼!你莫不是想用你的血去解那妖女的毒?哼!妄想!你的血是能解百毒不假,但我下在她身上的毒,天生与你血液相克,你喂她血,她只会死得更痛苦。” 棠沼脚步一滞,心口顿痛,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为何这么做?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是为了你好,你莫以为她是什么好师姐,她天煞孤星,命盘与你不合,她强你便弱,所幸我早有远见,在她身上种下蛊咒,只要你离她远远地,为师不会让她死。至于为师想要什么,为师不会害你,我只要你继续当好你太女的身份,一帆风顺地坐上那龙椅之位。” 棠沼紧握着拳没有说话,眼神不甘地盯着张开道,张开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从容地来到棠沼耳边:“为师告诉你一个秘密。” 棠沼从暗室出去后便晕倒了,太医来看诊断是发烧,这一烧就烧了三个晚上,惊动了皇帝,皇帝向太医问起原因,太医说太女殿下是气急攻心之下受到惊吓,肝郁化火导致的发烧。 第37章 皇帝听罢心有愧疚,以为是处理庄阳王府爆炸一案受到的惊吓,他向太医施压,再给一日,棠沼若还退不了烧,侍奉的一干人等便人头落地。 好在第四天,烧得不省人事的棠沼终于退了烧,太医院众人的脑袋也都保住了。 早上棠沼迷迷糊糊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声音低哑无意识喊着:“水……母妃……儿要喝水……” 有人走了过来,一只手将她扶起揽在怀里,手里拿过来温热的茶水,茶杯口抵到棠沼有些干裂的嘴唇上,棠沼闭着眼睛本能喝着水,喝得急,一下子就喝完了杯中茶水。 “可还喝吗?” “还要喝。”棠沼下意识点点头。 于是第二杯茶水递到她嘴边,棠沼喝完后嗓子舒服了不少,人懒懒地掀开眼皮,等眼睛聚焦,看到抱着她的人冲口而出道:“母妃!” “你可算醒了,阿时吵着要见你,担心你好几日。”戚安妃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 棠沼忽的想起什么,顿时面色僵硬,离开了戚安妃的怀抱,坐直了身子。 戚安妃浑不在意这个举动,从她榻边起身,理好衣服转头看见她愣神的模样,眉心皱起,走到帘外吩咐宫女备清淡吃食上来便离开了。 等到侍女将炖粥端上来,棠沼似是回神了,抓住侍女的手问道:“我睡了几日?” “回殿下,您睡了三日,今儿是第四日。”侍女回道。 “松雪,松雪人在哪?” “回殿下,松雪被娘娘罚跪在殿外呢。” “快,去将她唤来。”棠沼面有急色。 “是,殿下。” 很快,松雪被侍女搀着踉踉跄跄进来,见到棠沼醒来激动地扑到床边跪下:“殿下!你可算醒了!” 棠沼看向周遭侍女,“松雪留下,其余人等退下。” “是。” 侍女离开,棠沼手撑着床沿迫不及待问道:“松雪!我让你送去的信你送了不曾?” 棠沼晕倒那日,醒过来一小会儿,强撑着起来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完命松雪即刻出宫送去,随后便又彻底晕了过去。 “回殿下,属下已按殿下嘱咐将信送至白云院。” 见棠沼白着脸色沉默的样子,松雪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可要属下去讨回信?” “不!不许去。”棠沼红了眼角,眼泪从颊上滑落。 “殿下!”松雪大惊,担忧唤道。 夜里,棠沼洗漱过一番,已看不出白天失态的影子。用完药还去看了一眼棠时,跟皇帝还有戚安妃分别请了安才回去就寝。棠沼把自己闷在寝被里,酸涩翻涌,捂着心口那枚白玉扳指久久才睡去。 清晨的霞光打破浓雾,棠沼起身梳洗过后去请了安,随后便出了宫外。马车驶向京郊,此番去赴药堡老头之约,不过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月。 棠沼下马车的时候,脚还没落地,就有一道绿色人影扑至眼前:“殿下!你终于来看我了!” 棠沼还没说话,一旁的松雪训斥一身绿装的女子:“松心,不可无礼。” 棠沼阴郁多日的面庞有了一丝笑容,她摸了摸松心的发顶:“无妨,在这里还待的习惯么?” 松心一时打开了话匣子:“殿下,我在这里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总要帮师父处理一些开膛破肚的药材,弄完要洗好几次澡才能去掉身上的味道。” “我们这次过来,给你带了香膏。”棠沼说着手里折扇一指松雪:“喏,在你姐姐身上,你且去跟你姐姐讨要,我还有事同你师父商议。” “知道啦,殿下。” 天色将黑时,棠沼坐上回宫的马车,路上有暗卫从窗内递了信来,棠沼打开扫一眼,暗卫禀这几日有一头戴斗笠覆面纱着白衣的女子去了指挥司打听她的下落,锦衣卫已按她的吩咐遮掩去了。 巫禾么。 她,在找我。 巫禾,不要找我了。 棠沼把纸抓成一团,呼吸发颤,弯下了挺直的脊背。 回宫后,皇帝传了棠沼去御书房,关于定性庄阳王府爆炸一案,锦衣卫在王府内搜到私制的火器模具图,还有通过黑市大量购买□□证据。皇权之下,火药配方和火器制造由兵器作坊和军器监负责,私造、买卖火药可视为谋反。 皇帝驾帖给到棠沼时,批复就是先把人抓了,念其手足之情,将庄阳王废为庶人,囚至宗人府,谁知突生变故,被炸死于王府。 棠沼隐瞒了李紫云的手笔,她审问李紫云的时候,李紫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跟棠沼诉说,她的寝阁里,床榻之下,放满了一排排的瓮婴。瓮婴被拔了舌,口不能言,一旦没了气息,就会有新的瓮婴填进她的床榻之下。 起初她夜夜在轮椅上坐到天明也不愿上床,后面庄阳王发现后亲自将她固在床上,她便日日夜夜都受榻下瓮婴之惧。 那场爆炸,是她的希望,她不堪瓮婴所受之苦,也不堪自己与之夜夜面对梦魇,以身作饵,打算同归于尽。 那场爆炸起的火,把瓮婴烧了个净。棠沼派人手去查封甲秀楼的时候慢了一步,那些大鼓里面的鼓童已被撤走,锦衣卫追踪至河边,只看见滚滚浓烟,还有剩下几根没燃烧完的鼓架。于是,庄阳王采生折割一事就成了密档。 李紫云被关进了宗人府,棠沼亲自送她过去,离开前给她请了太医看腿,她的腿是被庄阳王派人打断的,筋脉还有接上的可能。 庄阳王这一案,皇帝没有怪罪棠沼,还赏赐了她,棠沼从来不拒绝皇帝的赏赐,赏赐皆应了下来。皇帝给她锦衣卫令牌之时,她便知皇帝让她做什么,让她监视诸王,若诸王起了异心,便拔而除之。 棠沼是皇帝手边挥起来最快的那把刀。 皇帝目前对她很满意。 “沼沼,你可有意入主东宫?” 棠沼跪倒在地:“父皇!父皇天恩垂问,儿臣惶恐。东宫乃国本之所系,非儿臣敢妄议。立储大事,全凭父皇圣裁。” 皇帝招手道:“起来回话。”见棠沼听话起身,又沉吟道:“先帝喜欢你这个孙儿,特亲封你为太女,按礼奉诏你可名正言顺入主东宫,这么多年朕未提及此事是因你出生便体弱,想着让你养几年病,加之你还年少,朝堂局势不稳,若早送你入主东宫,朕恐防不住他人害了你。如今你已年二十,出落得自信明媚,少年朝彩,朕已放心扶你入主东宫。” 棠沼听罢再度跪首,垂着眼睛请求道:“父皇,请给儿臣一年时间。” 朱墙上的日影,悄悄爬过十二轮月缺月圆。 这一年里,棠沼仍未在朝堂上露面,只用锦衣卫指挥史的身份出现过几次,偶在办案拿人时现身上京,来去无踪。每一次出现都有人人头落地,至此,锦衣卫指挥使其人在大明内留下了腥红色的色彩,坊间更是偷偷称她为“女魔头”。 棠沼问过指挥司的人,除了一年前那次,再也没有头戴斗笠覆面纱着白衣的女子找她。期间棠沼派手下买下了白云院隔壁的园子,每每喝醉便飞到园子屋顶,隔着街道偷看白云院子,每回偷看,都不曾见过院内亮起烛火。 酒意上来,躺倒在屋檐看着月亮出神。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瑶遥。 棠沼想,该的,她不找我了,她离开白云院,也离开我。 只是,她真的很想巫禾,吃饭想,睡觉想,睡不着想,试到难吃的药被苦到边哭边想,杀人的时候想,只要呼吸着就想。 渐渐的,棠沼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张愈发娇艳的面容下,蛰伏着择人而噬的阴暗念头。 第35章 我是恶女 二月份,京郊大雪皑皑,棠沼在药堡闭关了一个冬季。从石室出来,久违地接触到阳光,棠沼下意识抬手在额前遮了遮,眼睛看向远处,眨了眨眼,有人向她跑了过来,她揉了揉眼再看过去,面色有些不对劲。 松心的脸出现在她视野里,“殿下!恭喜你出关!石室门口都结了冰,殿下有没有冷到啊?” “怎么?你想进去玩呀?”棠沼知道松心好奇心重,“不过呢,你千万不能进去,要玩去别个地方玩。” “我哪有想进去,我是关心殿下。” “好啦,殿下,师父让我接你一起吃饭啦,今天有冬笋吃,还有师父腌制的雪菜,雪菜冬笋炒肉超香的!可惜平日吃不着,亏了殿下出关师父才舍得把腌菜拿出来。” “那待会我们多吃点。”棠沼笑着说。 棠沼和药堡老头他们吃了一顿饭,还喝了酒,临走前,药堡老头带着醉意拍了拍棠沼的肩膀:“好孩子,辛苦你了,不过啊辛苦归辛苦,你欠我老头的东西一定要记得给啊,老头我不死我就天天等着……” “好。”棠沼笑着应下,叫松心送她师父回房。 棠沼回到宫中,照例去给戚安妃请安,自从知道戚安妃参合过太常观人魂忌一事,棠沼没法像以往一样和她相处,不再去她宫里一起吃饭,她们的关系,棠沼暂时当作不知道。 第38章 棠沼洗漱完侍女正给她擦着头发,松雪就抱着一堆信件进来,在棠沼闭关期间,松雪被留在上京替她打理宫中事物,一些没有盖有紧急事件的章的密函松雪就没有看,堆了一些等着棠沼亲阅。 “先放桌子上。”棠沼说。 “是。”松雪将书信放到案上,走过来接替了侍女擦头发的活,“殿下,您这头发怎么染了好几簇颜色?”棠沼一头黑顺的长发之中,发间藏了几道色彩鲜艳的颜色,松雪数了数,竟有红色,粉色,紫色,蓝色,白色五种颜色。 “如何?好看吗?这是我和松心一起用药汁捣鼓的的。” “好看的,只是殿下,属下担心娘娘那边会苛责殿下。”松雪的担心不无道理,以前殿下也染过头发,被娘娘知道了将殿下训斥了好一通。 “好看就行,不用管她,松心说我这个颜色束高马尾好看,我也觉得如此,明日便替我束高马尾吧。” “好的,殿下。”松雪笑着应道,手上的青丝已干了大半,“对了殿下,有江南那边的信件过来,要不要现在看看?” “是左司那家伙吧?”棠沼站起身,“看就看,无非又是向我问好,哼,只会问好,本殿下可不会轻易原谅她。”当初查静茗园一事,是左司跟戚安妃通风报信,这事是出了宫门口才想明白的,但她还是把人要了回来,丢去江南。 棠沼拆信,一眼扫过书信开头,开头又是在问好,问她身体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又问了上京天气冷不冷,冷的话去江南小住。 中段又说一年前棠沼让她盯逍遥派之人,此事有了确切线索,请示棠沼下一步行动。 最后一段,左司说,逍遥派与青山派要缔姻,青山派一年前被锦衣卫血洗过后就搬去了江南,两派聘盟不知共谋什么。 最后的最后,左司说,代逍遥派缔姻的女人,姓名叫巫禾。 “混账!”棠沼看完拍桌而起,也不知是骂人还是骂某事。 候在一旁的松雪吓了一跳,忙问道:“殿下,怎么了?是左司说错话了吗?” 棠沼呼吸急促一手盖住眼睛,一手把信给她:“替我看看,最后一句,写的姓名叫什么,姓名几个字?念与我听。” 松雪接过信,仔细看向最后一句,看完回道:“回殿下,姓名巫禾,两个字。” 棠沼沉了脸色:“我知道了,松雪你下去吧,你给左司飞鸽传信,让她盯住逍遥派的人,还有,洗干净脖子等本殿下试剑。” “是,殿下。” 棠沼缓慢踱步到庭院,满院的蔷薇还在休眠期,月光打在枝叶上,甚是冷寂。 她借着月亮望向庭院外,望向宫门,望向远方的远方。她乱了心神。 她仍是喜欢巫禾么? 不,她恨巫禾。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 从上京到江南,骑马最快也要十日,棠沼一路换马急行,仅用了七天便抵达江南。 不过,因为日夜不休,人给累倒了。 接到人的左司甚为惊恐,反复回想自己信中是否有催促主子来江南。且,主子一来就病了,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 于是棠沼到江南后,左司给她家主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棠沼请了大夫。 大夫说棠沼是心气躁郁,加之休息不好气血亏虚,阳气外越于体表引起的发热。大夫要给棠沼开药,被棠沼赶走,左司不敢怒不敢言,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主子,给了诊金的。” “低热而已,睡一觉就好。”棠沼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眼一脸困倦道:“给我详禀逍遥派奸细一事。” 等左司一一禀完,棠沼已经睡着,左司悄悄关门出去。 早上棠沼的精神好了不少,左司给棠沼碗里添了些菜。吃完两人出门,棠沼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劲装,束腰革带上藏着软剑长蛇,束起的高马尾衬出三分肃杀,七分艳色。 左司出声提醒:“主子,你的面具不戴了吗?” “戴去把人吓跑么?蠢。”棠沼嫌弃地摇摇头。 “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不曾?务必保护好。” “回主子,我放背篓里保护着呢。” 青山派山脚,陆陆续续有应邀来参加缔姻宴的江湖中人,左司不知从哪弄来的帖子,背着背篓挺像有礼要送的老实江湖人模样,和棠沼顺利进了山门,下人引着送至客房。 等人走后,两人兵分两路,左司领着任务去了,棠沼看了左司给的青山派各厢房布局图,也暗自摸了出去。 江南的二月中,虽没有上京寒冷,但外头的温度也不会让人在房外久待,是以庭院都没什么人,棠沼一路顺利的寻到掌门的房间,门外有下人守着,于是棠沼就让他躺下了,拖到一边送他安然睡个白日觉。 进得里殿,听得里面动静,听着是在密谈。 棠沼想,我来得正好,听听该死之人在密谋什么,遂掏出一中空的小金属管子贴在门窗,把耳朵贴了上去。 里面的声音清晰起来。 “爹,我们真的要在皇帝仲春祭祀的时候动手吗?上次庄阳王被锦衣卫查出了火药,如今他死了,我们还要找谁合作?” “当然,难不成你怕了?我可是给你找了逍遥派做外援,以后你继任我掌门的位子没人敢置喙。” “可那巫禾昨日见到我还冷冰冰的,娶了她后她要是不帮我们怎么办?还有,爹,之前我扮作逍遥派弟子杀了她好友之事,当时顾琦月死的时候有一女子在身边,不知道顾琦月跟那女子说了什么,我怕她会告诉巫禾,儿子找了她一年了。” “愚钝!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下点药给她生米煮成熟饭,成了我们家人,知道又如何?” “啪嚓!” 有东西穿透窗棂。 里面的交谈被打断,同时有声音大喊:“爹!爹!” “你要找我?”棠沼一脚踹开门走进去。 里面中间坐着的白胡子老头瞪大着眼睛,面如枯橘,皱巴巴的脖子上有血不断涌出来,一旁的青年人惊慌失措地拿手去捂,一支金属管子正正插在喉咙旁的血管处,血顺着管子流出来,再也说不了话。 “来人!来人!”青年人拿起剑惊恐大喊。 “你是谁?是你杀了我爹?你知不知道我爹是掌门?” “是的,如你所见,是我杀的,杀的你爹,没杀错。”忘了说,你弟也是我杀的,当初李修满还去官府报案呢。 “你别走!”李修满勃然色变,额头隐隐显出青筋,举剑朝棠沼刺去,棠沼侧身闪过,“我没走啊,这不是在这吗?” 李修满一剑横削砍向棠沼脖颈,棠沼身子向后一仰,躲过攻击,随即提起右膝,一个侧踹踢向李修满小腹。 腹部是身体重心,不易闪躲,这一击,棠沼用了五成力,李修满整个人从窗户飞出。 因为李修满先前的喊声,门外已经赶来一拨青山派弟子,还有一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江湖人。 李修满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被几名弟子扶着站起来。 “这个恶女是杀害掌门的凶手!”李修满指着门口抱着手一脸淡然的棠沼,“快把她抓起来!” “恶女?”棠沼疑惑地指指自己,“李修满你不要恶人先告状,你杀我朋友,我杀你爹,这不对吗?对了,你弟也是我杀的,等下我还要杀你,给你两个选择,你往我剑上撞?还是你自己抹脖子?” 李修满仇视地盯着她,重新抓紧了手上的剑。 围在门口的人堆里发出了各种声音。 “什么?掌门死了?” “这女人杀的?” “什么来路?” “我们是来喝喜酒的,死了人的话要帮忙吗?” “吵死了!给我闭嘴,掌门是我杀的,要报仇就赶紧的,我赶时间。” 棠沼一脸不耐烦地打断。 见凶手自己承认,青山派的弟子一起拔剑围了上去。 “叮!叮!叮!” 剑光织成密网,棠沼手上那把蓝色的剑并未出鞘,剑鞘格挡住一记攻势,嗤笑道:“你们青山派以多欺少啊?品德不行,你们要是现在退出青山派跑路,我会无视你们的品德,放你们一马。” “对付你这个恶女,何须讲品德,给我拿下它!” 李修满凶狠地看着她。 “是!”青山派弟子摆阵围住棠沼。 作者有话说: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出自唐代诗人温庭筠《梦江南·千万恨》 第36章 初到江南 一众弟子围住加快了攻势,棠沼漫不经心躲闪中从流光般的蓝色剑鞘中抽出她的獠蚀。 她的獠蚀剑如其名,由一节节的三角叠在一起,两边是锋利的棱角,犹似凶猛野物的牙齿,剑光闪过时,对面的脖颈如被猛兽噬咬。 一弟子骤然抢攻,一招“白蛇吐信”,剑尖直取棠沼咽喉。 第39章 棠沼眼中多了一抹厉色,单手翻躲开杀招,她的剑法陡然凌厉,剑气破空,微风骤起,棠沼从包围圈中跃起,悠然落到一边。与此同时,摆阵围杀棠沼的一圈弟子尽数倒下,喉咙上整齐的留下一道血线。 围观群众纷纷默契地往后退去。 “大喜之日,你这恶女竟杀我掌门,屠我这么多同门,欺人太甚!众江湖好友,谁若能杀了这恶女,我青山赠他一万两白银。”李修满在原地高嚎,不敢上前。 看热闹的江湖人中好像没人搭理李修满。 “你们看那把剑!是不是很像锦衣卫女魔头那把?” 有人盯上了獠蚀。 “我看着也像,只是女魔头不是在上京吗怎么会跑到这来?” “说不定也是来喝喜酒的呢。”有人打趣道。 “喜酒?喜从何来?”棠沼拧着眉,她听到这个字就冒火,“整座山头你们哪只眼睛瞧见贴有喜字?” “有啊,门上不是贴……哎,没看见啊。”有人好心回答,扭头看了一圈,发现真没有。 整座山头的喜字早被左司动手撕了,一张不剩,也不敢漏撕,否则棠沼就要把她发配去边疆晒牛粪。 “是何人在我门派闹事?” 几个青衣中年男人大步过来。 “师叔,你可算来了,我爹被这个恶女杀了,你快拿下她!” 李修满话落,三把剑同时出鞘往棠沼门面而去,棠沼不慌不忙,身形如鬼魅般后撤三步,恰好避过剑锋。三人呈三角之势,将棠沼围在中央。 “无知小辈,留下命来!” 棠沼环视三人,苦恼道:“就凭你们三个?那可难办了。” “多说无益,动手!” 三人配合默契,剑锋如同毒蛇,一取棠沼双眼,一取咽喉,角度刁钻至极,獠蚀“断水回澜”,尽数挡下。 三十招过去,三人竟未能伤到棠沼分毫,反而各自负了轻伤。 “结阵!”打头的低喝一声。 三人立刻变换位置,站成三才合击之术。 一人主攻上路,一人守中盘,打头的游走下盘,三人配合无间,剑意凌厉数倍。 就在这时,一枚银针射了过来,棠沼忙侧身闪避,被三人找到机会,獠蚀反手回挡,棠沼还是被剑锋划破了手背。 “好啊!”棠沼冷笑,满含暗讽道:“三个老辈倒有几分本事!” 说完,棠沼忍着手上疼意,握紧獠蚀,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三人,施展出一招“断水无痕”。这凌厉的一招舍弃所有防御,只求一击直破对方咽喉。 三人匆忙横剑抵挡,但剑光如电,已是躲闪不及,三人的剑“哐当”掉在地上,脖颈的大脖筋被獠蚀划断,血流如注。 棠沼回身,冷冷看向方才朝她放冷针的李修满。 李修满早被这场面吓得呆若木鸡,见棠沼眼神锁定他,忙向看热闹的江湖人士祈求他们出手帮忙。 “主子。”左司突然出现在棠沼身边,见到棠沼左手流着血,还有躺着一地上的人,冷冰冰打抱不平道:“主子,他们以多欺少。” 她从身上拿出布条给棠沼包扎左手,同时低声道:“主子,巫姑娘已进了山门,很快便到。” 棠沼抿唇,心里有些紧张。脸上却一派淡然看向围观众人,“诸位,我今日所为是私人恩怨,李修满此人杀害我友人,全门上下更是沾了几十条无辜人命的血,你们若是有人想替他们出头,尽管出手。” “那他们活该啊,没有理由帮啊!” “杀别人好友,人家寻仇也是应该的。” “女侠,你是不是锦衣卫那位?” 有人大胆发言,但却没敢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棠沼但笑不语。 没人出头,很好。 “快看!天下第一剑巫禾来了,逍遥派的来了。” 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 瑟缩在一旁的李修满眼神突然有了期待。 在众人都往后面门口看时,棠沼持剑,一个飞身,獠蚀从李修满腹中贯穿。 “你就是这么捅的顾琦月,还记得吗?” 李修满瞪大眼睛,扭头想往门外看。 棠沼阴沉沉低语道:“你想看她?妄想!只有我可以,你去死吧。” 棠沼拔出獠蚀,剑齿带出血肉。 一把将沾满血的剑丢给左司,忙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左司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有没有沾到血?我的头发有没有乱?”看到右手心沾到点血痕,“手帕手帕。” 左司掏出一条手帕给她,一边看了看,一脸赞色说道:“主子,脸上没有沾到,头发也没有乱,束得很好。” 棠沼擦干净手,跟左司说:“东西给我。” 左司把一直背在背上的背篓取下来,盖子打开,小心翼翼从背篓取出一大束紫色蔷薇花交给棠沼。 蔷薇花花枝交错,绿叶衬着深紫,月白的丝帛包裹着,用丝绦固定,打了个同心结。 吵嚷的人群中突然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 一道熟悉的白衣人影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 棠沼看了眼对方身上的白衣,忽而笑得灿烂。 棠沼双手抱着一捧紫蔷薇,仿佛捧住整个春天般笑意盈盈地往那人走去。她走到对方面前,一把将捧着的蔷薇花塞到巫禾怀中,随后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初到江南。” 她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睛亮得灼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捧春。” 说完,棠沼退后几步,转身踩着围观群众的脑袋飞身上了远处屋顶。 巫禾蹙眉,脚步刚动,屋檐上的那人朝着她笑,那束高马尾随风扬起,如霞光般灿烂。 “巫禾,你要追我吗?你追不到我的,我轻功天下第一。” 一峨眉派的弟子出声阻拦巫禾,“巫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追,这女子是来报仇的,是青山派结仇在先。” 抬眼望向屋顶,那抹红色人影已然消失。 巫禾低眸看向怀里的那捧蔷薇花,花瓣上的露水未干,花香已染透了她的衣袖。 —— 啪嗒。 屋顶上响起了雨声,窗外的雨随着骤起的夜风打了进来,溅到窗台的蔷薇花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上窗门,窗门随之被关上。 一夜的雨下至清早未停,小雨淅淅沥沥的,空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巫禾坐在正厅用早饭,桌上摆着蟹粉小笼和桂花鸡头米糖粥,边上还有一杯羊奶。 管事的撑着伞,怀里不知抱着什么穿过雨幕匆匆过来,到了正厅收起伞,露出抱着的一大捧紫色蔷薇花。 巫禾平静无波的脸上起了细微波澜。 “东家,方才有一姑娘叩我们止水斋的门,报了东家你的名姓,让我务必转交给你,属下检查过,就是一普通的花,没藏有别的东西,这才接了来。” 巫禾站起身,细长的手指触摸上沾着豆大水珠的蔷薇花瓣,雨珠和露珠已然混在一起。 “红姑,拿下去找个花瓶养着吧。” 第二日,雨过天晴,早饭桌上是蓑衣饼和云华茶,饼裹了松仁胡桃,炭火烙至酥脆,面皮薄如蓑衣。 巫禾喝着茶,便见红姑捧着蔷薇花来了。 “东家,还是昨日那姑娘,一早便叩止水斋的门,托我将花送到东家手上。”红姑直言,面无好奇之色。 “找个花瓶养着。”巫禾神色淡淡,还是昨日那句话。 接下来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红姑都会在巫禾用早饭的时间捧着一大捧蔷薇花来正厅回禀。止水斋的花瓶全都被找出来插那蔷薇花了,一时间,整个止水斋都花香四溢。 直到第七日。 巫禾用好早饭,茶亦多喝了两杯,她正要起身离开时,红姑的身影姗姗来迟。红姑空着手,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红姑,什么事?”巫禾问。 “东家,平日往我们止水斋送花那姑娘让我请示东家,那姑娘说初到枕河州,客栈阴冷潮湿住不惯,想在我们止水斋借宿几日。” “东家,你看?” “罢了,去带她进来,收拾间偏房。” “东家,人已经进来我们止水斋,姑娘跟我说完话就晕倒了,我只能先把人抱进来。” “红姑,带我去。”巫禾站起身,“让跳珠请个郎中过来。” —— 棠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口渴得不行。睁眼是陌生的床帏,眼睛眨了几下,而后突自弯着嘴角。 她住进止水斋了。 房间没人,棠沼撑手坐了起来,屋里点着一盏烛灯,但棠沼看不太清,脚下摸索着蹬上双柔软的鞋子。走到桌边拿起茶壶正要倒水喝,外边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房门被打开,一四十左右的妇人提着茶壶进来,正是这几天在门口替她开门的红姑。 “姑娘,你醒了,刚退了热可别喝那冷的,这有温热的茶水。”红姑拿下她手里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第40章 “多谢您。”棠沼接过道谢,一连喝了几杯。 嗓子得到滋润后,棠沼提起话头,“我借宿一事,你主人同意了不曾?” “姑娘这话问的,不同意现今你也住进来了。”红姑打笑道。 棠沼顿时脸色涨红,她晕倒在止水斋门口是意外,她打听到巫禾住于止水斋便在附近找了客栈住下,谁知枕河州天气多雨,客栈床榻都有一股潮湿气息,几日没睡好。 清早去取花,沾了一身雾水,花也没取到,花圃老板说暖棚里的花都被她采完了,下一波花期要等到四月。 于是棠沼空手而归,打定主意去止水斋讨收留。她都想好了,若是回复不同意,她就再想别的办法,绝没有故意晕倒装可怜,不过总算是顺利进了止水斋。呃,如果晕倒就能进来,她是不是应该早几天晕倒在止水斋门口? 棠沼醒来腹中空空,饿得不行,她摸了下红透的耳朵不好意思道:“您,您这厨房还有吃的吗?我有点饿。” “有的,一直放灶上热着等姑娘醒来,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多谢您,这么晚麻烦您了。”棠沼微微躬身。 “不麻烦,姑娘叫我红姑就好了。” “好的红姑,多谢红姑!” 红姑无奈笑着关门出去。 —— 巫禾房间。 “她醒了?”巫禾披着外衣坐在榻上,头发散着。 “东家,姑娘醒了,已退了热,起来喝了几杯茶水,同我说肚子饿的时候还一脸通红,霎是惹人怜爱。”姑娘雪肤花貌,因生病过分白皙的脸红起来特别娇弱,偏偏是因肚子饿红的脸,红姑忍俊不禁说道。 “红姑,明日早膳便多准备些吧。”巫禾明眸稍弯。 “东家的意思是招呼姑娘一起用早饭?”红姑略有诧异。 作者有话说: 棠沼把人老板花圃都薅秃了(つД`)ノ 老板:二月份的花如春雨般贵如油啊 棠沼:不就是钱吗?(甩银票)本殿下有的是! 第37章 棠沼怕生 “姑娘,起来用早饭,不然得凉了。”红姑在外面敲门。 “好的,红姑我起了。”棠沼应了声,从床上爬起去开门,“这就来。” 门打开,红姑端着水进屋来,放到面架上。 “姑娘先洗漱,稍后我带姑娘去正厅用饭,我去外边等姑娘。”红姑放下水留棠沼洗漱。 棠沼洗了把脸,面架上有镜子,她看着镜中的脸,因肤色天生雪白,一生病唇上无色就显得格外羸弱,平日习惯出门前抹点口脂,昨日过来止水斋,她都没指望能进来,是以身上什么都没带。 红姑带着人来正厅。 “东家,我带姑娘来了。” “坐下吧。”巫禾坐在主位,桌上吃食规规整整摆着。 红姑正要引着人坐到东家对面,不想棠沼走来一个步子直接坐到巫禾左手边。红姑顿时不知怎么办才好,看了下姑娘,姑娘正盯着东家看得专注,看向东家,东家神色自若也没出声,于是她安下心退下了。 巫禾拿起粥勺盛了一碗鱼生粥放到棠沼面前,鱼生粥是新鲜鱼片加入虾蟹滚至而成,味道极鲜。 “专心用膳,小心烫。”巫禾神色淡淡开口道。 “哦。”棠沼听话地手扶上调羹,舀了一小勺缓慢地吹着粥上的热气,她看见桌上的蟹粉小笼,蟹粉豆腐,条头糕,还有羊奶……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她又偷偷地把眼神放到巫禾身上,巫禾专注用饭,并未给眼神她。她抿抿唇,计上心来,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巫禾道:“巫禾,我想吃蟹粉小笼。” 巫禾眸子微挑:“我并未说过不让你吃。” 棠沼眨眨眼,继续可怜模样:“我手疼,发烧刚好使不上力气,你看我手。”棠沼着急地把一只手手心伸给巫禾看,急于证明自己没有骗人,却忘了受伤的是左手。 巫禾当然知道她左手心的伤口,晕倒止水斋那日,郎中给她检查她便看见了,她还给她抹了药膏。 棠沼见巫禾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一时大为气馁地低下了头,埋头闷声吃着碗里的粥。 正酝酿着眼泪,一双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筷子撤走,留下只晶莹剔透的蟹粉小笼在她的碗碟上。 棠沼抬头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眼波含水又带一丝委屈地喊:“巫禾。” 用过早饭,巫禾去了书房,棠沼一并跟着去,只是没敢进去,只停在书房门口当门神。巫禾放下手里的书籍似有些无奈,语气中有不自觉的妥协:“你想如何?” “我想买新衣服。”棠沼扒着门边探进一颗脑袋来。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客栈留的几套想必都沾上霉味了,纵使拿回来洗干净我也是不会再穿上。” “我让红姑带你去买。” “不行!”棠沼一时急道,“我怕生,你带我去。” “怕生?”巫禾质疑,“你不是已跟红姑接触七日,怎还怕生?” 这是在暗指自己七日叩门之事了,棠沼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怕生,那七日次次叩门是我努力克服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才叩门拜托的红姑。” “那你这次也克服一下就好了。”巫禾眼角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棠沼苦着脸,“这不一样嘛,女儿家买衣服是很私密的一件事,红姑跟我又不熟,年纪比我大,陪我买衣服的话可能就不能给出我合适的建议。” 她眨巴眨巴眼睛:“巫禾,你就陪我去一下嘛。” “姑娘,你说我年纪大吗?”红姑端着茶突然出现在棠沼背后,“我今年才四十,还不会入土。” “不!不是的红姑!”棠沼被吓了一跳,她急忙解释:“红姑我不是说你年纪大,我只是表达你年龄长我一些,我们穿衣喜好可能不同,仅是这个意思。” “姑娘这不还是说我年纪大吗?” “不不不,红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棠沼急得快哭出来了。 “好了红姑,你莫逗她了。”巫禾出声道。 “姑娘,我晓得你没有那个意思。”红姑这才笑说着端了茶托进去书房。 巫禾喝完一杯茶,起身跟红姑交代了几句,棠沼并没有细听,红姑进去后她便退离书房门口,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到廊下发呆。 “在这做什么?不是要去买衣服?” 巫禾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棠沼眼神一亮扑过去抱住巫禾。 “去去去!巫禾你真好。” “松手,出门。”巫禾道。 止水斋离街上不远,没有准备马车,巫禾带着人沿着河边走。 枕河州河道四通八达,两面环水,水路畅通,故而河面有不少船只,其中不乏在船和三两好友饮酒乘兴赋诗的。 棠沼第一次到枕河,对周围环境都觉得有兴致,看着十来岁的小孩熟练地撑船而过还默默点点头。 巫禾看向她的视线处,问道:“你想坐船?” “不想。”棠沼摇摇头,继而说:“万一不小心从船上掉水里怎么办?我不会水。” 进得街市,两人进了一家成衣铺子,老板娘正拨弄算盘,见来了客人忙堆笑迎上。 “哎呦,两位姑娘来得正巧,店里刚来了一批江宁织造的云缎,来瞧瞧!” 老板娘引着两人看那架上悬挂的正红色暗纹的云缎料子。 巫禾问棠沼:“可喜欢?” 老板娘看出来真正要买衣服的主儿是谁了,忙推销道:“姑娘肤白胜雪,气质如玉,这云缎穿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 棠沼在老板娘满含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跟巫禾说道:“喜欢。” “老板娘,劳你带她去量身段。” “哎!姑娘请随我来。” 老板娘带着棠沼进里间量身量,门口有挂布挡着,量到一半棠沼有些心慌地往门口喊:“巫禾!” “怎么了?”门外的人很快应她。 “没事了。”棠沼安下心来。 老板娘见状不由得打趣道:“姑娘这般大还离不得你姐姐么?可真是黏得紧,不怪你姐姐如此宠你给你买上好的云缎。” 棠沼眉心皱在一起,冷了声问:“量完了不曾?” 老板娘还是有几分眼色,虽不知哪句说错了,但还是马上闭上嘴认真做完量体的活。 量完身量出来,棠沼没了精神话也变少了,巫禾见此便自己多选了几样云缎,跟老板娘交代做几身里衣和外衬,还有大氅的款式,棠沼不时在边上点点头。 最后买了两身做好的成衣带回去,其它定制的成衣等做好后会着人送去止水斋。 巫禾付钱后带她离开成衣铺,问她:“可是老板娘得罪你了?” 棠沼眼神闪了闪,胡扯道:“她说我身量没你高!” 巫禾看向她的发顶,棠沼今日没束高马尾,只在后脑勺挽了个半披发。 第41章 她思量了下安慰道:“日后你多喝两杯羊奶,会长高的。” 其实棠沼的身高不矮,即便是在上京也算得上是高挑的身段,只不过她拿自己跟巫禾比,她站直只到巫禾鼻尖,相比之下自瞧得出矮了一截。 棠沼听了脸色并没有变好,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忽地停下脚步来,站到巫禾身前,垫起脚,见视线高过巫禾,方站好并“哼”了一声,然后自己快步往前走。 见巫禾没跟上来,又鼓着脸默默停下来等她,等巫禾步伐跟她一致。 巫禾带她走到集市上,拐到一茶摊前,茶摊老板吆喝着卖萝卜丝饼,萝卜丝饼由白萝卜丝调面糊油炸,外酥里软,现做现卖,是枕河有名的小吃。 “老板,来一个萝卜丝饼。”巫禾停在茶摊前。 “好的,姑娘稍等。”老板很快动作,调糊下油。 “要不要喝茶?”巫禾微微低了身子问棠沼。 棠沼看了下茶摊环境,茶摊还算干净,只是茶摊多是用的粗瓷海碗泡的散茶,味道留涩,她喝不惯。 她婉拒道:“我不渴。”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 “你渴了吗?” “嗯。”巫禾应道。 “老板,来一壶茶一个碗。”巫禾留下一句就进了茶摊找位子坐下。 棠沼跟着进去,依旧要坐在巫禾左手边。 老板很快泡了一壶茶拿过来,还有一个茶碗,手上举着萝卜丝饼一时不知道给谁。 “多谢老板。”巫禾伸手接过来,递给棠沼:“吃吧,小心烫。” “哦。”棠沼乖乖接过,小口小口啃着手里的萝卜丝饼,许是味道不错,吃着眼睛都亮起了神采,还小心注意着让手不沾到油纸上的油。 巫禾喝着瓷碗里的茶,瞥见棠沼小口吃饼的模样,一时便想到止水斋的那只白猫小口吃鱼时猫眼因兴奋变得透亮的样子。 巫禾怀疑棠沼是只猫变的。 疑似猫变的棠沼突然红了脸,脸色发窘的小声说: “巫禾,饼有点咸,我想喝口茶。” “嗯,我让老板拿个茶碗来。” “不用了!免得老板多洗一个茶碗。”棠沼说着径直端过巫禾的茶碗喝了一大口。 散茶多苦味,棠沼陡然间喝一大口受不住那股劣质茶的涩味,张口便吐了出来。 旁边喝茶的客人听得动静一时看了过来。 “对不住,失礼了。”棠沼说着从身上拿出自己的手帕,涨红着脸强自镇定擦了擦嘴,接着朝巫禾说道:“你看,一个碗就够了,巫禾,我不渴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我也喝好了。”巫禾面上没笑,但声音里都藏着轻轻的笑意。 “我们快走。”棠沼催促,只想快快离开这方茶摊。 第38章 巫禾别走 回到止水斋,红姑同巫禾说有客人在前厅等着,巫禾点头,去往正厅。 棠沼自觉停下跟着的步子,巫禾见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没跟上来,停了步子同她说:“宅内有一水廊,养了鱼,我让红姑带你去逛逛。” “好。” 红姑带着棠沼到了水廊,水廊斜倚,漏窗的设计能透出四季变换的风光,造型蜿蜒,像一条波浪横跨在水面上。 此处设计很是合棠沼意,她画过同类的长廊。 逛着棠沼漫不经心开口:“红姑,止水斋平日就你和巫禾两人么?”这么大宅子,她住了一天没瞧见别的人。 “自然不是,宅里请了护卫看门,这水廊也要人定期清淤打理,姑娘过来正好碰上他们休假回家,东家每隔三个月会给他们放十天假。” “不过也不会太冷清,放假会有客人来找东家喝茶。” “红姑,我可能没睡够头有些晕,我先回房睡一会儿啊,多谢你带我逛水廊。” 棠沼说完一副赶着去睡觉的样子离开了水廊。 她绕去了前厅,隐了脚步声暗处偷瞧了一眼那客人,看完很快回了房间。那人不是张开道派来送药的人,送药的人她跟踪时见过。 棠沼盘腿坐在床上,摸上自己的脉,感受着雪蛊在她体内的活跃。雪蛊培育条件非常苛刻,要在足够寒冷的环境下,用人体血肉的温度小心养上三个月才能将其孵化出来。 要唤醒和保证雪蛊的存活还要用精血饲养一个月,此举会损耗饲主元气。 解蛊最好的时机,是在雪蛊最活跃的时候。 离雪蛊最活跃的时候,还需饲养上五天。 —— “红姑,照例摆晚膳,我在家里吃过再出门。” “对了,我出门这几日,你要顾好她按时吃饭。” “是,东家。” 吃晚饭的时候巫禾跟她说她要出门几日,红姑会留在宅里照顾她。棠沼没说话,菜也不夹,埋头吃了两口米饭丢下筷子回了房间。 巫禾看向那人剩下的米饭,几乎未动,她吩咐红姑盛了些饭菜送去棠沼房间。 棠沼躺在床上,红姑敲门进来时,听着棠沼应声有异,走近床榻,发现姑娘通红着一张脸,眼尾都染着不正常的红。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红姑大惊。 “红姑,我头很晕……难受,可能要死了,你快去请你家主人来见我最后一面。” “呸呸呸!姑娘别说这不吉利的话。”红姑说着用手去贴了下棠沼额头,“哎呀!姑娘你这是又发烧了,姑娘别害怕,我去请郎中来。” “请什么郎中啊,请你家主人过来,我要死了……郎中治不好我。” 红姑当她烧得开始说糊涂话了,忙跑了出去叫人。 经过前厅时,见巫禾坐在堂上还没走,想起东家等着她送饭回禀呢。 她还没开口,巫禾便出了声:“她可愿意吃?” “回东家,姑娘又起热了,躺在床上烧得都说胡话了,说自己要死了要你见她最后一面之类的不吉利话。” “东家,我先去请郎中过来。” “去。” 有人开门进来,接着额上被贴上几根清凉的手指,棠沼睁眼,眼睛因为发烧泛着一层水雾,浓密的睫毛被沾湿后衬得眼线极长,她抓住巫禾的手,低眉看她,尽显妩媚可怜。 “巫禾,能不能不出门。” “你这只是起热,红姑已去请了郎中,莫怕。” “我不要看郎中,我不想吃药。” “那我现在便走。” 巫禾没太使力便挣脱开了棠沼的手。 她转身走。 棠沼想要挽留她。 “巫禾!” “师姐!” 棠沼眼见着巫禾就要走出门口,情急之下用内力一催,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巫禾……” 巫禾听得动静当即回头,望见棠沼嘴角的血迹,眼底闪现出一抹惊慌失措。 “棠沼!” 她快步折返到榻前。 棠沼半撑着手臂坐在床上,波光艳溢的一双眸子看着她,“我们重逢以来,这是你第一次唤我名字,我好开心。” 巫禾眉心微微动了动,怀里拿出方帕给她擦拭嘴角的血。 “巫禾。”棠沼重新抓上那只手,往自己脸颊贴,眼神有些迷离地哼唧道:“你手好凉,好舒服。” 感受到那人脸上滚烫的体温,巫禾心底叹了口气,温声道:“棠沼,你发烧了,我去取些水来给你擦擦脸。” 棠沼听到后将她的手捉得更紧了些,她眼神里流露着慌张:“不行,你骗我,你要丢下我出门……”说着眼眶掉出一滴泪来,砸到巫禾手背上。 此时红姑带着请来的郎中敲门,巫禾在里面应了声。郎中进来后,棠沼不肯让郎中搭脉,也不肯放开巫禾的手。郎中只好通过棠沼的面色和巫禾描述的体温开了退热的方子,红姑送郎中离开去给棠沼抓药煎上。 巫禾留在房中陪着她,一直到红姑将煎好的药端过来,棠沼并不想吃药,但巫禾端着药碗温言细语哄着她,她便鬼使神差地喝下去了。 棠沼喝完药半阖着眼,因为在烧中头晕晕的,她盯着坐边上的巫禾,盯得泛出困倦的生理泪水。 巫禾拿她无法,终是开口答应:“我不出门了,你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棠沼并不放心,但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 再睁眼,房间只留着一盏烛火,不远处红姑正撑着手在桌上打瞌睡。 巫禾不在。 棠沼起热并不是无缘无故,她用精血催动了体内的雪蛊,让雪蛊提前活跃到最佳状态,身体受不住一时起了虚热之症。那副退热药中加了安睡的药材,只是棠沼察觉到便自己化了那药劲。 棠沼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经过桌边时手上银针飞速扎过红姑的睡穴,见人趴在了桌子上,棠沼关门出去。 她摸黑去到巫禾房间,刚想偷偷从窗户翻进去,察觉到屋内有第二个人的动静。棠沼立马飞身上了屋顶,隐了气息掀开了一片瓦往屋里看,借着屋里微弱的烛火,她看到巫禾身上缠着一圈铁链,双手被绑着坐在椅子上。 第42章 血气瞬间在心头沸腾,带动着全身的戾气滚涌。 棠沼飞身落到门口,抬脚就把门踹开了去。也不顾里面有没有埋伏,直往房内冲。 一把刀劈了过来,响起一个女人声音。 “你是何人?” 棠沼眼底一片戾色,侧身躲开后一把擒住拿刀的手往后扭了一圈,毫不留情一脚踹在对方腰上,把人踹得撞倒在门上。 “哎哟,要死了。” 女人痛苦叫道。 棠沼暂时懒得收拾她,冲进房内看见巫禾低着头被绑在那里,气得眼睛都红了。 “巫禾,别怕,我很快给你解开。”她心疼安抚着一边去解那铁链,铁链有锁,棠沼把头上挽着的发钗取下来。 “慢着!不可以解开绳链!” 倒在地上的女人扶着腰爬了起来,试图劝下棠沼。 “解开我们两个都要死。” 棠沼直接拿发钗捅进锁眼,三两下锁开了,她忙把巫禾身上的绳链除下来。 刚解完绳链,猝不及防地被一掌打到门边上,棠沼吐了一口血。 棠沼有些迷茫地看向巫禾。 “快走!”旁边的女人突然拽起她往外走。 刚到庭院,两人就被拦住了去路,巫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一把木剑,拦住两人就往她们身上刺。 棠沼这时才发现巫禾眼睛显着不正常的红,立即想到是蛊咒发作了,只是她不知道发作起来会是这般情形。不应该是这样,巫禾身上的蛊咒她查过,只要前期一直服压制的药,后期发作起来症状是身上燥热起疹子,绝不该是这般。 除非…… 女人拿起刀勉强格挡了几下,看见棠沼还在院子,忍不住吼:“还不快跑!她现在狂躁见人就刺,控制不了自己。” 棠沼顿悟巫禾为什么会被铁链绑着,但她还是不认同,吼了回去:“那你也不能绑那么紧啊!你那个绑法手都给她磨破皮了!” “你!荒谬!等下被她一剑捅俩,就不用吵了。” 女人话音刚落,被巫禾一剑划破左肩。 “师姐!”棠沼情急之下抽出腰间软剑把巫禾的木剑拦了下来。 又朝那女人道:“退后,躲好。” 巫禾被拦住侧头看向她,手上的木剑顿了片刻,棠沼刚想继续唤她,木剑注了主人的力,一下就把软剑给弹了开,招招凌厉的刺向棠沼。棠沼只全力回挡,不做攻击,软剑是她取人性命出阴招快速解决对手的时候才用的,方才只是手边无剑才使了出来。 巫禾本就是剑术魁首,使的木剑都带起一阵凌厉的风,棠沼抵挡不住,被打得逃上屋檐,又从屋檐上被打下来,身上挂了好几处彩。棠沼力竭,躺倒在地上,待剑指过来的时候,棠沼旋身如鹤,一招“锁魂扣”制住了巫禾。 手中木剑“咣当”落地。 方才一直躲在角落的女人找到机会拿了绳链过来,顶着棠沼吃人的目光给巫禾绑上。 棠沼抱住巫禾往屋里走去,将她放倒在床上,拿出一枚银针插在她的合谷穴上。 “你是巫禾什么人?”棠沼突然出声。 “这话不是我先问你的?你一进来把门踹坏了,还踹了我一脚,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 棠沼冷冷一瞥,因打斗长发散落垂在肩上,活像个杀人如麻的女鬼。 铁芍药心知自己打不过她,认怂自报家门道:“我的名字你应该听过,江湖人称铁芍药。” “今天晚上我本是要替她行针压制蛊咒的,却不想被你打断。” “她没吃压制的解药?”棠沼直接把心中的猜疑问出。 “巫禾一年前找到我,从那时起就不吃那乱人心智的解药了。” “乱人心智?”棠沼闻言语带颤音。 “那所谓的解药里面有让人致幻的成分。”铁芍药解释:“她蛊咒发作体内狂躁就会见人就刺,所以命我将她捆住。” 竟是这般。 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楚,棠沼强压下眼眶的晶莹,嘴唇颤抖着张合:“多谢你,请你先出去,今夜我会为她把这蛊咒解去。” 铁芍药莫名信任她,点点头退出房间时想顺手替她把门关上,看着被踹坏倒在地上的门板时作罢。 第39章 解除蛊咒 棠沼用内力灌注在银针上,片刻,躺在床上眼神失焦的人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看清面前的那张脸,瞳孔猛地一沉,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你为何在这?出去!” 棠沼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才在铁芍药面前一直强压的泪意瞬间松懈,眼眶包着的泪水猛然洒落下来。 她心底泛满酸楚哽咽地出声:“对不起,师姐,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中蛊咒之事……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关心到你的身体,让你独自一人承受折磨。我还很过分,一年前一声不吭丢下你,明明是我盼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我不想的,巫禾,我想你,对不起……” 说到后面,声音断断续续只剩下破碎的哽咽声。 那人的眼泪砸落到她衣襟,浸到她的心口,巫禾下意识抬起手,发现双手被缚住。 她垂下眼眸,终是硬下心肠冷声下逐客令:“棠沼,此事与你无关,你既能走第一次,这次……你也走罢。” 棠沼深呼吸了一口气反手擦去眼泪,调整呼吸: “今夜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我留下来给你解蛊。” 在巫禾开口之前,棠沼果断点了她的哑穴。 棠沼再次探上自己的脉,雪蛊最佳状态已到,事不宜迟,棠沼撩起衣袖,拿过匕首,熟练地在手腕上划下一刀,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涌出。 “巫禾,我会轻一点。” 棠沼说着故意不去看巫禾眼里的惊色和抗拒,一手抓住巫禾的下颌,稍用了力逼其开口,随即举起流血的伤口压在她的唇上,暗里催动体内的雪蛊,肉眼可见的雪蛊像只滑动的珠子在棠沼手臂上一路爬向手腕伤口的位置。 察觉到巫禾挣扎起来想要咬紧牙关的动作,她整张脸逼上前去,故作调戏之态:“巫禾,你要是抵抗,我就……我就只能用嘴喂你了,这样你肯定会觉得恶心,所以你现在别乱动了,你唇上的热气弄得我伤口又疼又痒的,保不齐我会亲你……” 巫禾不再挣扎,雪蛊顺利送入,棠沼心里却一阵喘不过气的钝痛。 她收回手,用衣袖给她擦干净嘴角边沾上的她的血迹。 她俯身在巫禾手背上落下一吻。 眉眼弯弯看着她道:“姐姐,睡吧。” 说罢,手上银针刺向她的睡穴。 棠沼把巫禾身上的绳链解开,给她盖好被子才拿出手帕草草包扎了下手腕的伤口。 她守在巫禾床边,一直坐到卯时,棠沼查看巫禾的脉象,蛊咒已解。 棠沼把巫禾的手放回被子里,走了出去。 她回了房间,换了一身巫禾给她买的衣服,趁着天色未亮离开了止水斋。 棠沼要赶回上京参加祭春,左司请求跟着一道回去被棠沼否决了。她交代左司留在枕河,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与她飞鸽传书,并严厉警告左司写信时不要过多废话分上中下段,实在要写那么多的话就把最重要的事写在首行第一排,否则就真的把她丢去边疆让她晒十年牛粪才能回来。 至于什么事最重要,主子说自己悟。 嘱咐完,天刚亮,棠沼骑马离开了枕河州。 —— 巫禾醒来,铁芍药给她把脉,激动道:“巫禾,你身上蛊咒完全解了!” 她又转而问:“你那小师妹有这本事之前怎么不让她帮你解了?白白挨过来这许多年。我看她关心你的样子做不得假,你开口她一定会帮你的。” “她自小体弱易生病,让她知晓我中蛊必会为我奔波,且那时她的身子还靠张开道调养着,若知下蛊之人是她师父所为,以她性子会要挟张开道为我解蛊。” 拿什么要挟,自然是拿张开道最重视最保护的东西。 棠沼的身体。 铁芍药不理解:“你担心小师妹和她师父撕破脸就无门可归?” “我是担心她跟着我,我怕她离开张开道活不过十八岁。”巫禾不相信什么预言,但张开道说她是妖女,待在一起会克棠沼长不到十八,事关棠沼,她害怕了,所以在棠沼17岁那年,她离开了棠沼。 诀别不是她的本意。 “哎呀,那肯定是胡诌的,我看小师妹如今长得很健康啊生龙活虎的,昨晚被你打得在止水斋上蹿下跳的,换一般人早就被你捅七八个窟窿眼倒地上了。她体力比我好多了!就是小师妹这个人吧,心是好的人是坏的,太凶了!人进来不敲门直接把门踹飞了,不问个清楚只想着英雄救美还一脚踹我腰上,巫禾我跟你说啊我现在腰还疼着呢手也被她掰疼了,你想一下怎么替小师妹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和身体……” 面对铁芍药喋喋不休的控诉,巫禾问:“她可曾被我打伤?” 第43章 “受伤?我回想一下,好像就因不听本姑奶奶言给你解绳链的时候被你打了一掌吐了口血,其它都是些小划伤,在你剑下这些都不算伤吧。” 看见巫禾眼里的担忧,她又补充道:“小师妹很瓷实的,她体力耗尽的情况下都能制住你,还余有精力给你解蛊。不过小师妹怎么走得那么急,我还想向她请教解蛊一事呢。” 她想到她昨晚对她说了冷冰冰的话,她眼底的受伤和烫到她心口的泪水。 “是我让她走的。”巫禾说。 “哦,小师妹还真听你话。”铁芍药另有见解。 “不过小师妹会很快回来的。” “为何?” “因为昨晚打斗中她掉了东西,我眼神好被我捡到了,看这绳子长度想是戴在颈上的贴身之物,我断定小师妹定会回来找。喏,你看看。” 铁芍药说着,掌心摊开,露出一枚串了细绳的白玉扳指。 —— 上京。 戚安妃殿中。 一道笔直的身影跪在地垫上。 榻上的人眉头紧皱,脸上显露出惊疑。 “长赢,张开道说你喜欢上一个女子?是否如此?” 戚安妃从榻上下来,走到棠沼面前,“长赢,母妃想听你亲口说。” 棠沼眸子淡淡,不卑不亢答道:“回母妃,儿确实喜欢上一名女子。” “你再说一遍。” “儿喜欢上一名女子。” “好!好啊!我含辛茹苦在这宫闱之中拉扯你长大,教你礼义廉耻,你身为太女,竟然对一名女子起了那种旖念!成何体统!” 戚安妃折返榻上的小桌拿了鞭子高高挥起,鞭子落到棠沼背上,一下,两下,棠沼始终倔着一张脸不吭声。 鞭声不断。 直至棠沼受不住倒在地上,戚安妃才一时慌了神丢掉鞭子抱起棠沼。 棠沼整张脸是虚弱之极的白,唇上无一点血色,戚安妃心疼了,落下泪来。她摸上棠沼的脸,“长赢,祭春过后,陛下会告祭天地宗庙,宣告东宫之位。你走一条一帆风顺的路不好吗?” “一帆风顺?”棠沼咳了咳,声音微弱道:“你怎知一帆风顺的路后面迎接我的不是虎豹豺狼?”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悲凉:“母妃,我累了,不是托词,是我身体真的很累了。我想离开皇宫喘口气。我自幼时起睁眼睡前都是各种汤药,那时你告诉我长大了就会好,可是在我长大的这许多年里,我一点也不好,阿时跟我一样身体不好,你很担心阿时,你从老头那里知道我的血有用,便让我用血养着阿时,可母妃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割腕放血的伤口疼不疼……咳咳……” 棠沼顺过气来又继续说:“你总说当年的万灵丹是给我吃了,轮到阿时才无法,于是这些年我翻山越岭只为找齐药材制丹补偿她,我也很爱阿时的……可是,母妃,你为什么不爱我?明明我也是你养大的孩子啊,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才不爱我吗?” 棠沼诉说内心的委屈成串的泪珠大颗大颗掉落,一眼哭成两行泪,抽噎片刻便晕了过去。 棠沼知道了。 棠沼竟然知道。 面对棠沼的质问,她答不出来,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在棠沼晕过去的时候,她感到害怕,她大喊着来人请御医,手指探到棠沼微弱的气息更是恐惧地抱紧怀里的人,嘴里呢喃着:“母妃不曾爱你吗?母妃错了……” —— 祭春当日,皇帝于都城东郊设“青帝坛”,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祭春神勾芒。 低调许久的太女殿下亦被召来陪祭。一时各方势力颇有想法,要知道,《大明礼》规定:“唯天子祭天地”,太子陪祭都需特许。 棠沼背上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只在床上修养了一日便被召出城参加祭春。 先前偷听到李修满欲在祭春设伏的密谋,虽李修满及全派上下弟子已死,但恐有漏网之鱼,棠沼还是特意检查了一番祭祀奉香的各坛。 祭春大典开始,皇帝登上祭坛亲祭春神,太女殿下随于皇帝侧位从祭,下了祭坛又亲下耕地,行“亲耕礼”,之后皇帝与太女殿下于观耕台上观看百官耕作。 整场祭祀下来行差无错极为顺利,皇帝与太女殿下启程回宫。 皇帝銮驾在前,太女殿下乘金辂随行于百步后。 护卫队启程不久,太女殿下的车架发生爆炸,一时引起骚乱,灰尘漫天中,棠沼被人擒上马向密林逃去。 面对劫持棠沼不慌不忙的聊起天:“这位朋友,再往前面一点把我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不语,许是在想这太女殿下是个天真到傻的。 “你不同意吗?”棠沼又问。 “那很遗憾了。” 棠沼叹完一口气,手肘一瞬间抬起撞向黑衣人太阳穴,黑衣人吃痛一手抓着马绳一手抓她,但棠沼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早已摸到腰间软剑,修长的手臂挥起软剑往后横着探去,反手拉出,黑衣人的脖颈后面喷出一道血线。 棠沼刚把黑衣人踹下马,黑衣人小队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如雨般的箭矢。棠沼靠一把软剑周旋着,马儿被射中前腿,受惊之下马蹄就要跪倒,棠沼摸了摸马儿从马上借力飞上了竹海。 黑衣人追赶着,箭矢越来越快,棠沼轻功虽好,但此刻背上的伤口使得她筋骨僵硬不已,忍着疼痛在竹海飞了一遭。 她绕着圈,准备找机会近身把他们撂倒,却在太阳直面照射的时候晃了眼,再睁开时视野像蒙了一层雾,黑衣人的身形都只有个大致轮廓。 棠沼想,这回将计就计有点好玩了。 遥看一片半黄渐绿的竹海,春已至,竹子开始返青,人亦是。 棠沼回上京时,便时时刻刻想速返江南,只因江南有她的春天。 数枚箭羽穿过竹海直奔棠沼门面袭来,棠沼笑着摘下一片竹叶抿在嘴里。 —— 止水斋。 铁芍药从嘴里吐出一片竹叶,“巫禾,你这竹叶茶是不是没炒好,入口有点苦涩,不过化开后留着一丝甘甜。” “那给她加点蜂蜜好了。”巫禾端着茶杯下意识说出口,说完手抚上心口微微蹙眉。 “我蜂蜜过敏你忘了?”铁芍药大叹一口气,又见巫禾摸着心口,忙问:“怎么了?心脏不舒服?”说完就要凑过来搭脉。 巫禾拒绝,表示自己只是有些心慌,许是近日试茶饮多了。 第40章 携花赔罪 “长赢,你幼时体弱,朕当初给你取“长赢”二字,一者是祈望你会像夏季万物般踏入生命力最旺盛的成长阶段,再者是顺应天时。长赢,长赢之字早已代表你是皇权之人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棠沼躺在榻上,苍白如纸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父皇,儿明白的是,大臣是绝不会让一个残废之人入主东宫的,若父皇执意立长赢为储,大臣们会骂父皇昏聩颟顸,届时君臣离心儿便是大明的罪人。” “长赢,你莫要这般悲观,太医说了你的腿会治好的。”皇帝语带安慰。 棠沼笑得忧伤:“父皇,太医也说了,即便治好了,儿这双腿也会落下后遗症,大明不会需要一个瘸腿的皇帝。” 皇帝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着棠沼的那双眼睛满是立储遗憾的痛惜。 皇帝离开后,棠沼闭上眼睛,提前感受黑夜。 —— 棠沼睁眼,天色已入了夜。 她坐的马车停在止水斋门前,马车上跳下一佩剑的女子拿着一捧粉色的蔷薇花去敲止水斋的门,等了片刻,开门之人与之交涉了几句方才把花接过。 左司回到马车上,朝着帘子微探身道:“主子,门房的人已答应会将花转递过去。现在外头刮着风,等一会儿恐是要落夜雨了,我们现在回客栈吗?” “回吧。” 棠沼懒散散的模样半躺在车厢榻上,桌上点着的两盏烛灯突然扑闪了几下,马车突然截停。 马车外没有打斗声,亦没有左司给的信号,棠沼当即手一挥熄灭了车内的烛火。 就在这时车帘吹来一阵微风,一股熟悉的清香飘来,随着清香而来的是一把抵在她心口上的剑。 剑的主人没有说话,于是棠沼大胆地摸上了抵在心 口的剑。是木剑,抵着自己的还是剑柄那端。 棠沼猝然低低笑了起来,“师姐现在追我,是要报复我那晚将你那般……还是求欢?” 抵在身上的剑陡然被人拿开,剑的主人沉默地走了,清香散去。 天渐渐露出鱼肚白,昨夜下过雨,轮椅轧过有些湿滑的青砖。 “主子,这枕河的早晨湿气颇重,您何必起这般早过来?这止水斋又不会跑。”左司不甚理解,只一心为自家主子身体着想。 棠沼下意识想给她一个你什么也不懂的眼神,她是这么做了,但做完眼神动作想起来自己戴着眼纱,遂默然笑笑。 第44章 昨夜她兴起逗弄了巫禾,巫禾未说半个字便走了,把人气狠了可不得一早来赔罪。止水斋是不会跑,但进不了止水斋的门那可就头疼了。 左司叩门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主子真的不用属下跟你进去吗?” “不用。”棠沼拒绝。 “那主子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左司俨然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模样。 “我知道,叩门罢。”棠沼催促,不然赶不上早饭了。 左司叩了门便退了去隐在一边,直至棠沼的身影被迎入宅里方才离去。 —— “东家,姑娘回来了。” 巫禾刚到正厅,远远地便听到红姑声若洪钟的声音。 她还敢来?来了定是要好好治治她这野猫性子。巫禾淡定在桌前坐下,还唤了一旁的侍从多添一副碗筷。 红姑的身影出现时,巫禾蓦地站了起来,那副平静的面容上一时布满冷色。 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红姑推着轮椅上的人来到正厅,那人双眼上覆着一条白色眼纱,遮住了那双有着长睫,明眸善睐的眼睛。 棠沼微微侧头小声问道:“红姑,巫禾在我哪边?” “姑娘,在你正前方。”红姑眼眶微红。 棠沼挺直了身子,嘴角扬起了笑容:“巫禾,昨夜是我言语不当逞口舌之快,我今日来向你负荆请罪。” 棠沼微微举起了一直放在膝上的一捧粉色蔷薇花,白皙的脸颊上一时染上一层同花一样的淡粉。 “这蔷薇花的花枝上带着尖刺,每节都有三四个,还有钩,也算得上负荆请罪。所以,巫禾,你能原谅我么?不要生我的气啦,好么?” 一阵沉默。 “巫禾,你怎不说话?还是不肯原谅我么?你不说话我确定不了你在哪里,我有些害怕。” 棠沼紧张起来,空出一只手微微试探着往前摸去,摸了个空又有些委屈地收了回去。 一只手捏住她的腕子。 “谁伤的你?我去杀了他。” 巫禾声音里压抑着怒火,眉眼间尽是冰冷。 见巫禾终于同她说话,棠沼忙拉住那只手,好不可怜道:“我在上京攒了一笔钱财,在上京勉强算得上是身家富贵,被一伙贼人惦记上,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才弄成这幅样子。” “贼人呢?”巫禾冷声问。 “被绳之以法了。”所谓贼人被棠沼用竹竿串成绳了,字面意思也没说错。 怕巫禾还要再问,她编不下去,忙扯了扯她手:“巫禾,我好饿哦,摆过早膳不曾?我可以同你一起吃早膳么?” 巫禾沉默地从红姑手中接过轮椅,将人推到用膳的位子上。 一只手拿走了棠沼膝上的蔷薇花,接着有人拿着方帕在她膝上擦拭。 是蔷薇花上的露水不小心沾湿的衣服一角。 巫禾开口道:“待会吃完早膳去换身干燥的衣服。” “说到衣服,巫禾我们上次去定制的衣服送过来了不曾?”棠沼趁机问道,她此次登门也是要赖在这里住的,还是一如既往什么也不带。 “红姑收在之前那个房间了。” “那我知道啦,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棠沼笑着说。 “不是说肚子饿?先喝粥,温度正合适。”巫禾盛了一碗菜粥放到棠沼手边。 “嗯,巫禾你也喝。”棠沼左手扶着瓷碗,右手拿着调羹舀起粥小口吃着,闭口无声,显出一番斯文端雅的气质来。 “姑娘,用不用……” 红姑想着棠沼夹桌上的菜也不方便,就想提出帮她布菜,东家却抬起手示意她不用。 “怎么了?红姑。”棠沼吞下嘴里的粥问。 “没事姑娘,我刚是想问这花用不用给姑娘找个花瓶插上送到姑娘房间。” “红姑,我都说了这花是我赔罪的,你将花送到巫禾那处去,劳烦你了。” 红姑看向自家东家,巫禾无声点了下头。 用好早膳,巫禾同棠沼提起铁芍药下午会来做客之事,虽没问她双腿和眼睛的事,但棠沼明白巫禾的意思,顺着她意说正好见见她,上次误会铁芍药还打了人家一事还没好好道歉。 巫禾推她回房,路上棠沼趁机提出请求,她回身仰着脸:“巫禾,我这次来枕河什么都没带,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好么?” “昨夜不是有个侍女?”巫禾声音微冷。 “你都说侍女了,侍女要给工钱的,我现在没钱雇她,就只能让人家走了。” “巫禾你答不答应我住在这呀?你不会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吧?我现在又残又瞎,万一被有这方面癖好的人绑去甲秀楼那种地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住口。”巫禾冷声斥道,推着的轮椅停了下来。 半晌,棠沼抽泣出声:“巫禾你凶我……你若不让住,将我推出去丢在门口好了……” “莫要胡说。”巫禾从轮椅后面走到棠沼身前,见那人的眼泪把白色眼纱都洇湿了,她抬手拭掉她脸上的泪,叹道:“不会让你去到那种地方。” 棠沼凭直觉扑过去抱住了巫禾的腰,埋在她小腹上哽咽道:“巫禾我害怕,我只是嘴上这么说,你别真丢我出去……我害怕的。” “莫要哭了,下午芍药过来我让她替你瞧瞧眼睛,你眼睛好之前可以一直住这。”巫禾抚着她背安慰她。 下午,铁芍药过来的时候棠沼正在水廊那边坐着轮椅晒太阳,膝上还窝着一只白猫。起初摸到毛茸茸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时,棠沼吓得狂喊巫禾救她,眼泪都惊出来了,直到巫禾告诉她是一只白猫时,她才若无其事擦掉眼泪,并逗弄起了猫。 白猫熟悉了她的气味后就自来熟跳到棠沼膝上打盹儿。 巫禾带着铁芍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宛如主仆的画面。 看似一人一猫,实则有两只猫。 “小师妹!你回来找我啦。”铁芍药语气兴奋。 棠沼嘴角僵住,马上撇清关系:“铁芍药你别乱喊啊,我的同门都埋棺材里了,只剩我和师姐,我师姐只有巫禾一人。还有什么叫我回来找你?我和你不熟的,你,你莫要在师姐面前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我只是同你打个招呼,你那么紧张干嘛?我是因那天晚上见你喊巫禾师姐,我就顺口喊你小师妹咯,你比我小,且你也没有同我自报名姓啊,说起来是你的错,你踹我还没有跟我道歉呢。” “既然你是师姐的好友,你要我道歉那我就同你道歉吧,对不起,误会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另外,铁姑娘以后叫我棠沼就好,棠是“海棠春睡”的棠,沼是“林沼幽幽”的沼。” 棠沼说完朝着一侧虚空伸手:巫禾,我这样道歉铁姑娘不会不原谅我吧?” 巫禾将手递了过去,说道:“放心,芍药并不怪你。” 铁芍药刚要继续念叨几句就收到巫禾递的眼色,她只好道:“是的,棠沼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道歉见外了。你叫我芍药吧,“铁姑娘”听起来像开打铁铺子的。” “好的,芍药。”棠沼乖巧应道。 “棠沼,你的眼睛怎么伤的,可否去除眼纱与我一看?” 棠沼捉着她的手低唤:“巫禾……” 巫禾拍拍她的手,应道:“怎么了?别害怕没事的。” “我有点紧张,紧张我就口渴,你能取杯水给我嘛?” 巫禾沉默了片刻,很快应她:“好,我去取水来。” “巫禾等等。”棠沼扯住她手。 “我想要一条蓝色的眼纱,巫禾你能寻给我么?” “好,我会寻来给你。”巫禾答应道。 巫禾离开水廊后铁芍药直接说破:“你这么明显的将她支开她岂会不知?不就看个眼睛难道你眼睛有什么秘密?”铁芍药突然想到一种很坏的情况,惊恐道:“你不会是,眼睛会淌血泪吧?还是你的眼珠子被,被挖了?” “来,将我推到阴影处,我给你看。”棠沼嘴角弯着。 “干嘛?棠沼你不会是女鬼吧见不得光!”铁芍药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 但她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听从棠沼的指挥,推着她停在一处遮阴的拐角。 棠沼反手去解后脑勺眼纱的结,很快,白色的眼纱被除去。 棠沼缓缓地睁开眼睛。 “棠沼你的眼睛!”铁芍药发出震惊的嚎叫。 作者有话说: 诸位 我开了段评的(暗示 第41章 被骂残废 “她的眼睛如何了?” 巫禾取了水回来,棠沼的眼纱已经重新系上。 铁芍药抬了下眼皮看棠沼:“她的眼睛我瞧了,只是一时的失明,复明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她的眼睛处于羞明之中,要一直覆着眼纱才行。” “她的腿呢?”巫禾又问。 铁芍药方才已得棠沼允许,看过她腿上的伤,便照实说了:“棠沼的腿是箭矢穿透小腿骨造成的骨折,得安生在轮椅上度过六个月,强行下地走路的话会加剧疼痛不利于恢复。” 第45章 “棠沼,你听到了,芍药说你的眼睛和腿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巫禾安慰棠沼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棠沼一时没接话,拿起手里的茶水一口气喝完,似是真的渴极的模样,她问道:“巫禾,这茶是竹叶茶么?茶味清香,也不留涩,有些甘甜,好喝!” “嗯,我往茶中加了些许蜂蜜,你若喜欢,再给你取来。” 棠沼捉住她手轻轻晃着:“先不急,巫禾你答应我的蓝色眼纱呢?可寻来了么?” “承应你的自是寻来了,可是要现在换上?” 棠沼点点头语调轻快道:“你送的新眼纱肯定要第一时间换上呀,巫禾你现在就替我换上吧,好么?” 一旁静观的铁芍药闻言插了一句:“怎么就成送的了,不是你央求她带的吗?” 棠沼沉下嘴角,辩道:“巫禾又不要我付钱,可不就是送我的么!”她摇着巫禾的腕子,娇声道:“巫禾你同她说是不是送我的。” “是送你的。”巫禾依着她道。 铁芍药看着两人的眼神越发古怪。 “巫禾巫禾,替我换眼纱吧。”棠沼迫不及待。 “好。” 巫禾从怀里拿出了一截有光泽度的蓝纱,单手取下棠沼眼睛上的白纱,另一只手遮在她眼睛上替她挡着光。 棠沼闭着眼睛,由着巫禾将蓝色眼纱覆好在她双眼上。 系好后棠沼问:“好看吗?” 巫禾答:“好看。” 铁芍药:“新眼纱好看。” 棠沼心情大好:“巫禾,我们回去喝竹叶茶吧,芍药你要不要一起?” 巫禾推起轮椅,铁芍药跟了上去,“这竹叶茶我可是比你先喝着的,不过我喝的不加蜂蜜。” “你不爱喝甜的么?” “也不是,我喝蜂蜜过敏。” “哦,那很遗憾了,你先喝的也没有我后喝的竹叶茶好喝。” “棠沼!你这人会不会聊天?你这样容易被人泼茶水。” “巫禾,芍药说要拿茶水泼我……”棠沼弱了声音告状道。 铁芍药一听气得跑在轮椅前面瞪她,还生气地用手指指着她,看到棠沼微抬着下巴勾着唇角笑得跟狐狸精一般,便知她鬼计多的很,哼了声不与她计较。 巫禾回来之前,棠沼央她保守她眼睛的秘密,主动说会帮她拿到她找寻许久的一味药材。铁芍药便知道,棠沼调查过她。 棠沼的要求不过分,她的秘密又伤害不了其他人,她也很需要那份药材,是以便答应了下来。为表诚意,她主动归还了棠沼上次掉落的玉坠,棠沼正欲暗自找寻一番的白玉扳指失而复得,当即许诺明日就帮她找药。 铁芍药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次日棠沼就约了她出门。 出门穿的衣服是之前定制的江宁云缎,红纹底,棠沼肤色白皙,锦衣套身上显出雍容华贵的气质来,蓝色眼纱又带着一丝神秘的清雅。 巫禾给她理好了衣服,嘱咐上门来接人的铁芍药把棠沼看好,人多的地方不要去,铁芍药连连保证把人安全带回来这才带了人出门。 铁芍药听棠沼的指示把人带去了枕河最好的酒楼,还让铁芍药尽管点菜,她请客,又叫了小二送了份笔墨上来。 棠沼手抚过信纸展平,正要落笔又停顿下来:“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没见过盲人写字?” 铁芍药老实回答:“没有见过,我不盯你了你写吧。” 她移开目光后感觉后背有些发冷,她怎么知道她看她? 铁芍药一直寻的那味药材叫“番木鳖”,番木鳖是一种剧毒药材,市面根本不流通。 《大明律》里将番木鳖列为禁物,正规药铺购买都需官府批文,普通人几乎无法获得。一些江湖郎中可能有少量私藏,但大多是劣质或假冒品。通过黑市购买的话不仅价格昂贵,还易被官府设下陷阱。 要得到番木鳖的难度极大,所以棠沼许诺给她番木鳖,她忙应承下来棠沼的请求。 棠沼搁下笔墨:“芍药,我写好了,等人来将信取走,数日药材便会送到。” “棠沼,你是不是认识官府的人?”铁芍药突然发问。 “认识一些,枕河的不太熟,怎了?需要帮忙么?”巫禾的朋友她很乐意帮忙。 “是你师姐的茶行有些阻挠,枕河的商会那边一直拖着不给行帖,商会名册上也找各种理由不报官府备案,你若是认识官府之人,可打探下是何原因?” “听到了吗?去打探一下本地商会的负责人。进来。” 棠沼话音刚落,左司从包间的窗户翻了进来。 “主子,可还有别的事吩咐属下?” “把信送给松心,你可以走了,走门。” “是。”左司取了桌上信纸从门口离开。 “棠沼!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刚刚那个女子武功很厉害吧。”铁芍药开始浮想联翩,脑内翻阅看过的话本子上的角儿。 “其实我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方才那个是我的护卫。”棠沼漫不经心道。 “好的公主殿下,我去催下菜,咱们吃完起驾回宫。”铁芍药当她开玩笑,顺着接下茬。 等了半盏茶,铁芍药匆匆推门而入,棠沼听得她脚步声略快,笑道:“是不是酒楼今儿太多人,等菜给你等急了?” 铁芍药弯腰在棠沼耳边:“我刚看到巫禾了,就在隔壁包间。” “同谁一起?”棠沼收起了笑。 “几个中年男人,还有几个女子,我估摸是商会的人。” “走,芍药我们去隔壁,你偷看我偷听,饭改日再请你。” 两人到了门口,发现看不到也听不清,里面动静太小了,难怪左司是蹲在窗户外。 棠沼也不回去,执意要在门口等,小二经过看棠沼穿得贵气也不敢赶人,虽然坐着轮椅,旁边可是站着个腰间系刀的女人,每每经过都识趣地当看不见。 棠沼耳朵动了动,包间有细微的声响,似碗碟摔碎的声音。 有脚步往门口走,走着又停顿下来,棠沼听清了包间里男人的暗讽:“巫小姐,鱼是好鱼,就是刺多!” 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一身深褐色交领长衫的方脸男人被门口坐轮椅上的棠沼吓了一跳,他那精明锐利的目光投在棠沼身上,正欲呵斥挡了他道。 轮椅上的棠沼幽幽开口:“猫会吃鱼,所以不会嫌刺多,狗不会吃鱼,所以就爱嫌刺多。” 男人一听就知棠沼方才偷听了他的话,如今挡了他门口还骂他是狗,扫见她坐着轮椅眼睛还蒙着纱,当即恼羞成怒低骂了句:“你个残废关你什么事!” 抬起手就要往棠沼身上挥去,棠沼端正坐着浑然不觉般,嘴角还隐隐带笑。 铁芍药怎么可能看着棠沼被打,当即要拔刀拦住他,只是刀刚拔出来,就听见男人痛呼一声:“啊呀!我的手!” 他挥向棠沼的那只手手掌此刻插进了一片碎裂的瓷碗,掌心鲜血淋漓。 一道白色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里间的巫禾,她道:“茶行首,你方才言语辱骂了我家中之人,请你向她道歉。” 家中之人?巫禾说我是她家中之人!棠沼心下雀跃不已,面上抿了唇大度道:“巫禾没事的,我不怪他,毕竟是条狗都会叫。” “你这残……”茶行首面目狰狞又欲上前。 “茶行首,你敢。” 巫禾冷肃出声,挡在棠沼身前。 茶行首知道巫禾会点武功,顿时不敢动作,狠狠瞪了轮椅上的棠沼一眼,又横目对着巫禾道:“巫小 姐,你的铺子别想再开下去了。” 听到这般威胁棠沼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考虑到巫禾在跟前,她重新扬起眉,“巫禾,带我和芍药去吃饭吧,这里有人犯了口业马上要厄运缠身,我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芍药,快带我出去,这里有血腥味让我好难受。” 再不离开,棠沼就要忍不住让那个茶行首血溅当场了。 “好,好,我们马上出去。”铁芍药忙推上轮椅走。 “巫禾呢,巫禾跟着我们吗?” “跟着呢。”铁芍药眼觑着旁边沉默的巫禾。 三人一起去了另外一家酒楼吃饭,吃完饭回止水斋巫禾就被红姑叫走了。 铁芍药推着棠沼去了水廊晒太阳,棠沼记得池子里有不少鱼,她让铁芍药找来了一根鱼竿,还驱使她打下手弄饵料。 饵料是由熟蛋黄碾碎加水调糊,搓成小粒。棠沼在边上悠闲道:“芍药啊,枕河多江,哪天你吃不上饭了,你就用这蛋黄饵钓鱼去卖,保管上鱼。” 铁芍药恼道:“本姑奶奶怎会吃不上饭?真吃不上饭我就来止水斋蹭饭,何需卖鱼?” “还蹭饭呢,不知晚膳会不会准备我那份,所以钓几条鱼上来,没饭吃我就和锦衣卫共食一鱼了。” “锦衣卫?哪个锦衣卫?你还认识锦衣卫?”铁芍药撮着饵抬起头问。 第46章 棠沼轻轻拍了拍团在她膝上的那只白猫脑袋,笑道:“这个啊,“锦衣卫”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喵~” 锦衣卫叫了一声,好似已认下它的名字。 “哦。”铁芍药趁她看不见明目张胆给了她一个白眼。 她问:“你是觉得巫禾因为上午的事生气了?” 棠沼收起了笑,轻声说:“她茶行的事我不应该当着她的面插手,师姐做事会有她的考量,我相信没有我帮忙她也能办好。只是我这人脾气不好,对我师姐下面子的话我半句也听不得,她气我与否,我也不知。” “巫禾不会生气的,那人出言不逊在先,若不是巫禾出了手,我也要拔刀砍他的!” 铁芍药撮完饵料站了起来,把饵料给棠沼放好,下了钩子将鱼竿交到她手里,交代道:“竿子你拿稳啊,我去净个手,顺道拿个桶过来给你等下装鱼。” “去吧。” 铁芍药才离开一会儿水廊便有脚步声传来,步子略微轻快,不是棠沼熟悉之人。 棠沼静默垂钓,等着对方动作。 “你是棠姐姐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棠沼随口答她:“找我什么事?” “我,我叫李果,姐姐叫我来给你送萝卜丝饼吃。” 棠沼眉心皱了起来,正欲说什么又抿紧了嘴唇,顿了片刻一只手往旁边伸出:“给我。” “哦,好!”李果应下忙把萝卜丝饼递到棠沼手中。 棠沼接过张嘴咬了一口饼,心情略微好了一点点,巫禾派人给她送上次吃的萝卜丝饼证明她没有在生气。棠沼吃完一口感觉饼的味道不对劲,跟上次吃的不一样,她咬下第二口,缓慢咀嚼,尝出了一丝肉味。 棠沼突然侧身面向李果,问:“你给我吃的什么饼?” 李果被她这突然发问惊了下,小声回答:“棠姐姐,是萝卜丝饼啊。” “萝卜丝饼为什么会有肉?是什么肉?”棠沼语气有隐隐的怒意。 “棠姐姐,我也买了一份饼,我见姐姐给你的那份没有肉,我就把自己那份加了肉的萝卜丝饼给你,是新鲜猪肉馅不是烂肉来的。”李果解释道。 棠沼听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出反胃的信号,松了鱼竿弓着腰两手去抓着自己脖颈,脸色涨红,额角青筋暴起。 “你,你怎么了!”李果被棠沼的反应吓得僵住,一时也不敢上前。 “棠沼!” “棠沼你怎么了!” 铁芍药远远看见棠沼表情痛苦地掐着脖颈飞快丢了水桶跑过来。 她奔到轮椅边上,看见掉落在旁边咬了两口的饼,一时大惊忙去拉棠沼的手腕,叫道:“你是不是吃了饼中毒?还是噎住了?快给我看看!” “怎么会?我亲手买的饼怎么会有毒?”李果闻言着急辩解。 “给我催吐。”棠沼艰难吐出几个字,整张脸到脖颈都一片绯红,双手还使劲掐着自己脖子。 催吐也得她松手配合才行啊,铁芍药怎么拉也拉不住,再由她掐下去就要窒息了。 她抬起手打算给她一个手刀,打晕了再好好把脉排查一番。 一只手突然出现固住了棠沼下颌,丢了一枚绿色的小药丸进她嘴里。 “棠沼,棠沼松手。” 是巫禾。 她牵住棠沼的手拉下来,俯身将额头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她:“没事的棠沼,没事的,你吃的饼里面只有萝卜丝,相信我。” 第42章 伦理世俗 “棠沼为何反应这样大?是会致敏吗?”屋外铁芍药和巫禾在说着话。 巫禾沉吟道:“自她五岁入太常观起,她的膳食都是单独做的,厨娘说棠沼不喜猪肉,是以她的膳食上不会出现猪肉。一次观中的师妹给棠沼带了烧饼,饼中抹了一层肉沫,师妹告诉棠沼是猪肉时,棠沼就像今日这般掐着自己脖颈,还哭着说肉进了她肚子,肚子要烂掉了。那时我就喂她吃了薄荷糖,坚定告诉她饼里面没有猪肉,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真是奇也,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过。” 铁芍药都能猜到,巫禾何尝不知,只是不想去细究背后原因,怕棠沼又受一番伤害。 屋里睡着的棠沼又做起了幼时的梦。 梦里年幼的棠沼躲在膳房的一角,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对面的豕牢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人从包裹严实的布袋里抱出一个裸着的瘦小婴儿,紧接着就把婴儿放到了豕牢的食槽里,男人把豕牢角落的猪唤来,猪靠近食槽用鼻子拱了拱婴儿,嘴一张…… 棠沼看到了让她此生忘不了的一幕…… 在她恐惧地大喊出来前,一双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戚安妃找到她将她带了回去,回去当晚就被吓得起了高热,嘴里一直重复呢喃着:“母妃,我看见猪吃了人,猪吃了小孩。母妃我害怕……母妃我不要被猪吃掉……” “棠沼,醒一醒。” 有声音唤她。 棠沼醒来坐起了身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巫禾呢?” 铁芍药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巫禾让我等你醒了同你说,她有事出门一趟,大概明日午时前回来,现在是戌时。” 棠沼喝了一口,“芍药,去找酒来,我们提前庆祝巫禾加入商会。” “你怎知?” “取酒来,我言与你知。” 铁芍药取了酒与棠沼饮了半宿,最后棠沼也没说她如何得知巫禾的事。 —— 枕河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 棠沼今日着绿,眼纱是巫禾给她准备的与衣服配套的绿纱。 她醒来就拉上铁芍药去水廊钓鱼,钓到中午,也没见巫禾回止水斋的消息。棠沼催铁芍药去茶行看看,不到半柱香铁芍药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我跟你说棠沼,现在止水斋门外一堆人,好几个是本地的“撮合山”。” 棠沼偏过头疑惑道:“一堆人?“撮合山”是什么?” “哎呀外面那些人是因为听说了巫禾的茶行加入了商会身家水涨船高,又不知道哪里打听到茶行主人是孤身一人,那些个“撮合山”就纷纷冒头了。“撮合山”就是专门说媒的。” 听到最后一句,棠沼坐不住了,丢掉鱼竿喊:“小药子,起驾。” “好嘞殿下。”铁芍药扶上她的轮椅问:“殿下咱起驾去往何处?” “止水斋门口。” 棠沼让侍从开了门,一出去便听到一片嘈杂刺耳的声音。 有几道尖锐的声音在讨论认识的哪个府上的公子与巫禾相配,还有估算巫禾年纪的,言说什么快三十的女子一定很迫切成家,撮合很有把握之类的话。 棠沼听得气血直往头上涌,全身都泛起了一股热意。 好吵,要是能毒哑他们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闭嘴!” 门口乌泱泱的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都在打量坐着轮椅覆着眼纱的女子,女子一身水绿织金云锦,袖口镶嵌的珍珠一看就价格昂贵。露出的下半张脸微微扬着,像个娇贵的小凤凰。 只是这凤凰口吐人语,嘴角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丝丝冷气:“不知方才是哪几位要给止水斋主人说谋?站一排来我看看。” “这位姑娘你是谁啊?” “姑娘你看得见吗?” “姑娘你说亲了不曾?” 一人一句又嘈杂了起来。 “芍药,拔刀。”棠沼头疼道。 铁芍药贴心亮了刀,“安静,听她说。” 一时得片刻安静。 “本姑娘住在止水斋,你们问我是谁?”棠沼手扣着轮椅扶手,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哦,那姑娘你肯定是巫小姐的妹妹。”有个说谋的应道。 “妹妹?”棠沼气得发笑,“是啊,我是她妹妹,想给我姐姐做媒的,得先过我这关,我这关嘛就是要给我过过眼,过眼是字面意思,得我看见他人长什么模样,是丑是怪。” “姑娘你这要求……姑娘你眼睛看得见吗?” “我看不见你们也看不见吗?我戴着眼纱当然看不见了,如你们所见,我是个瞎子,你们说媒的没法给我过眼了,趁早打消给我姐姐说媒的心思。” “哎呀你这姑娘话过了,你怎么能做你姐姐的主呢?你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你别耽误……” “芍药芍药!” 棠沼气急,连喊铁芍药封媒人的嘴。 “哎哎有话好好说,姑娘你的刀千万别抖啊!” 棠沼冷森森笑道:“再让我听到你们聚在门口议论止水斋主人,小心我把你们做成无脚鸟绑在树上,完成你们叽叽喳喳的夙愿。” “汪汪汪!” 一只体型高大,四肢细长的白色灵缇犬像阵风一样冲到了人堆面前狂吠。 众人陡然见到这般大只的猎犬,一时纷纷散去。 棠沼笑着唤道:“雪中飞,过来。” 第47章 灵缇听到指令走到棠沼身边,脑袋拱向棠沼伸出的手心。 棠沼揉了揉雪中飞的脑袋,“好狗,等下奖励你。” 棠沼回斋内前吩咐看门护卫,若有今日这般嘈杂之人上门来通通乱棍打出去,打伤了医药费她赔,月钱这边她会多给一份。 护卫是听命止水斋主人的,自然不敢为了多收一份月钱而随意应下,只说会上报给东家,东家会处理。 棠沼拧着眉走了。没有自己的护卫就是不方便,她开始想要不要把左司叫过来止水斋守门。 中午饭点,厨房记了巫禾的嘱咐,每日按时在正厅布了膳。铁芍药陪棠沼用着饭,灵缇也在一边吃着棠沼叫厨房准备的鲜肉。 铁芍药扫一眼桌上的菜没有一道是猪肉所制,安心拿起筷给棠沼碗里添菜,棠沼并未动筷,一脸闷闷不乐。铁芍药放下筷子,“怎么了?轮到我陪你吃饭你就吃不下了?” “哪里的话,是我心里闷得慌,没有胃口。”棠沼有气无力道。 “别啊,你吃两口,待会本姑娘允许你向我倒一刻豆子。” “哦,是你憋着话想问我吧。”棠沼端起了碗,听话地一口菜一口饭。 用完饭两人去了水廊,锦衣卫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见着棠沼就往膝上跳,棠沼已经习惯锦衣卫的神出鬼没,没了最初的惊吓。 她顺着软乎乎的猫毛,“芍药,你想问什么问吧,怕你跟我一样闷得慌。” 铁芍药停下推轮椅的手,站到棠沼的侧边上,“棠沼,今日在止水斋门口,虽我也不满说媒的闹哄,但你的反应和抗拒太大了。你就好像离不得你师姐一般……棠沼,你是不是对你师姐……” 铁芍药止了话头,要说不敢说的模样。 棠沼畅然笑道:“芍药,怎么不问完?你的猜想不错,我对巫禾,如同连理枝那般,之死靡它。” 铁芍药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棠沼亲口承认还是心有震动,她不是没听过女子和女子在一起的市闻,本朝甚至有戏剧演过几出“才女崔笕韵”与“好友曹予花”相爱的故事。 这事在身边好友上发生了,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不说话?觉得我这人叛逆世俗礼法,违背伦理?”棠沼偏过头,对铁芍药的沉默不满。 “不是的!棠沼。”铁芍药连忙否认,她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什么?你觉得何为伦理世俗?要我答,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越名教而任自然。休使我不得开心颜!” 铁芍药被这番世俗的见解震到,也被棠沼勾起嘴角自信风发的神采感染到。 她双手按在棠沼肩膀上,语气激动地说道:“棠沼!我要当一回“撮合山”,为你和巫禾。” “什,什么?”棠沼呆住。 “今日门外的架势你也看到了,不对,你也听到,所以我们得赶紧行动。第一步,一日三餐要跟在一起,不让她有机会被追求的公子哥约去单独见面。” “第二步呢?”棠沼问。 “哎呀,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做好第一步。” “好,你现在就去打听一下,巫禾在茶行怎待那么久不回?算了,芍药你推着我一道去吧,这样快一点。” “好嘞,起驾。” 铁芍药推着轮椅掉头出了水廊,刚要出府李果迎面而来,“芍药姐姐,棠姐姐,你们要出去吗?” “是啊,去茶行找巫禾。”铁芍药笑嘻嘻答她。 “芍药姐姐,我刚从茶行过来,姐姐不在茶行,有一男子来茶行找姐姐,邀她去酒楼吃饭了。” “你知道去的哪家酒楼吗?”铁芍药着急问道。 李果点点头:“我知道。” “好,你带我们去。”铁芍药推着棠沼就要走。 “芍药等等。”棠沼出声喊停。 “怎么了棠沼?” “我不去了,你叫李果是么?”棠沼微微偏头问。 “是的,棠姐姐。”李果答道。 “你即刻去酒楼告诉巫禾,就说我在家里闹着要上吊,请她赶回止水斋。” “这……可是……”李果犹豫。 “快去吧,回来奖你十金。” “我不要。”李果这回说得很坚决,她皱着鼻子继续说:“棠姐姐,不要随便给人施舍金子。” 棠沼闻言不再打算让她带话,拍拍铁芍药扶在轮椅的手,“芍药,我们走。” “等一下,我现在去给姐姐带话。”李果说完便急急走了。 铁芍药把棠沼推回内院,路上笑着说:“棠沼,我怎么感觉李果好像对你有意见啊,你怎么逗着她了?” 棠沼只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不悦道:“对我有意见?我还对她有意见呢,我都不认识她,芍药你知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丫头?怎会喊巫禾作姐姐?” “我也不太清楚,李果半年多前就来止水斋了,巫禾又没说过她认李果做妹妹,兴许是李果想亲近些才喊作姐姐吧。” “那也不行,她不是别人的姐姐。”棠沼破口而出 道。 铁芍药玩笑道:“棠沼你不是吧,你吃一个十二三岁小孩的醋?” “不是,没有血缘及亲戚关系,循礼就不该胡乱称谓。”棠沼面上平静否认,扶手上的指节抓得发白。 铁芍药看她一副较真的模样,不再与她反驳。棠沼说她记得巫禾庭院有棵梧桐树,让铁芍药带她过去。 铁芍药推着人到庭院那棵梧桐树下,“棠沼,到了。” 梧桐树树干挺拔,枝叶繁茂。到了秋天,叶子会变成金黄色,极具观赏性。 “芍药,我要是吊死在这棵梧桐树上,每年梧桐落黄的时候,巫禾会不会来这看我?” “不会,如果你不加把劲,她被娶走去了别人家怎么还会回来呢。”铁芍药故作沉重道。 “好!听你的,加把劲。取白绫来,我现在上吊还要加把劲。”棠沼笑叹道。 第43章 棠沼落水 “棠沼,你在做什么?” 巫禾听了传话便匆匆赶回来,进得内院瞧见棠沼人坐在轮椅上,边上的梧桐树挂下来一条白绫。 “巫禾,你回来了,我在准备上吊呢。今日止水斋门外来了好些个说媒的,我出门碰巧遇上了,她们将我认作你妹妹,言说我是个瞎子,会碍着你相看……” “相看什么?”棠沼被巫禾冷冰冰的语气打断。 “相看……人。”棠沼突然不敢说别的词。 “所以你想要不拖累我而上吊?”巫禾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棠沼否认这个说法,她莞尔解释起来:“我是为了拖累你才上吊,我若死了,你身为姐姐按仪礼得服丧一年,这一年不会有说媒的来烦你。” 铁芍药在边上已经被棠沼这番惊天言论彻底折服,能把圆的说成扁的,她那张嘴估计能把活人说死,心里暗道日后再也不同她吵了。 巫禾回来时便听护卫禀过止水斋门口发生的事,也知道棠沼如何将说媒的赶走,见她今日闹这出,心思不能再明显了。 巫禾视线落在棠沼身上,柔声道:“外头来人闲扯你不高兴让护卫打出去便是,为这般哪里值得你上吊。” 她走近棠沼弯下腰,“你今日这身绿衫很好看,眼纱也很衬,还有套鹅黄的,明日你就穿那套,带你出门坐船游春。我们先回去找找配什么颜色的眼纱。” “好,你给我买的当然好看!巫禾你给我买了几条眼纱?我的衣服都穿过了么?什么时候再给我买新衣服?”棠沼已经把上吊的事忘了,转而把注意力放在搭衣服上。 铁芍药看着巫禾三言两语就哄得棠沼将她推回房间,开始思考起这两个人诡异和谐的相处方式来。 —— 巫禾包了画舫带棠沼游春,棠沼登上甲板时嘴角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去。 巫禾注意到问她:“可是不喜欢?” “没有。”棠沼低头否认道:“我原以为是乌篷船那般。”她上次在江边便看见许多的乌篷船,很有江南水乡的特色。重要的是乌篷船只容纳两三人。 “乌篷船太窄不方便你,若是来了急雨岂不是挨淋?等你腿好了我们再坐那个好么?”巫禾温声道。 “好,巫禾我要在甲板上钓鱼,我的鱼竿拿过来了么?”棠沼只要到有水的地方就想拿鱼竿出来。 “拿了,我去取给你。” “巫禾,我想吃桃子,要去皮切块的,可以么?” 棠沼今日一袭鹅黄衣衫,覆着一条蜜金色眼纱,仰着头笑吟吟发出请求的模样,灵动却不艳俗,像春日新柳的生机。 “好,你且等一会儿。”巫禾轻声应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纵容。 巫禾离开后,李果拿着鱼竿出来给棠沼,“棠姐姐,姐姐让我顾着你钓鱼。” 棠沼接过鱼竿,皱着眉头并未说话。 竿子抛下不久,巫禾端着一碟去了皮切成小块的桃子出来甲板,“棠沼,吃桃子。” 第48章 巫禾端着喂了一块桃子给棠沼,棠沼鼓着嘴巴不忘说:“巫禾,好甜!待会上鱼给你煲鱼汤。” “好,我去切点橙子过来。”巫禾起身进了舱内。 沉在江面的鱼线陡然拉直,棠沼感受到鱼竿的晃动,等了几息,猛然提起了鱼竿。江下的鱼露出了水面,鱼尾甩动起来,棠沼握紧鱼竿把鱼溜没劲了才一把提上来。 “雪中飞。”棠沼唤了一声,一直趴在甲板看棠沼钓鱼的雪中飞一下子蹿了起来,棠沼把鱼竿提在甲板上空,鱼悬在甲板上刚好到雪中飞脑袋的高度。 雪中飞轻咬住那条肥硕的鱼,熟练地用嘴巴把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叼着丢进了一旁准备好的鱼桶。 棠沼笑着招手:“好狗!奖励你吃桃子。”棠沼拿起桌上的桃子丢了几块喂给雪中飞。 “棠姐姐,这是姐姐亲手切的桃子,你怎么可以拿来喂狗?”在上鱼的喜悦中,插进了一道让棠沼不悦的声音。 棠沼笑容消失,沉了声音:“李果,你别一口一个姐姐,巫禾不是你姐姐。我告诉你,我从小吃的水果都是巫禾切好的,我乐意自个吃亦或是给狗吃,你都管不着。” “我,我就要喊姐姐,姐姐又没有不让我喊。”李果争道。 “好吧,你过来,推我离甲板近些,鱼竿不够长不好抛竿。” “哦。”李果闻言过去推着轮椅到甲板边上。 正松开轮椅走到一边时,一股力道猛然把她推到甲板外边,她下意识抓住了一根鱼竿。 她睁眼,瞧见一根鱼竿抵在她的胸前,自己半个身子悬在江上,下边是离甲板约莫一丈高的江面。 棠沼抓着那根鱼竿,勾着嘴角阴恻恻威胁道:“枕河多江,再让我听到你喊她姐姐,我就把你扔进江里做饵窝。” “听明白了吗?” 李果已经被吓得快哭了,忙点头:“听明白了!” 棠沼收竿把她拉回来,李果整个身子回到甲板上都仍心有余悸,见棠沼微微向她偏过头的脸,吓得她只想赶快逃离甲板。 一紧张路也不看,脚下绊到缆绳,半个身子倾斜在甲板外,眼看着就要摔下江去,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 是棠沼。 她还没来得及感激她,棠沼腕子使力迅速将她拉了回去,她双脚还没站稳,棠沼却从轮椅上掼了出了甲板。 “噗通”一声,棠沼摔进了江水之中。 “汪汪汪汪汪汪!” 雪中飞见主人摔了下去,一时狂吠起来,它迅速跑到舱门口狂叫了一通,又长腿一蹬跑到甲板跳了下去。 棠沼不会游泳,跳江对她来说无异于寻死。不过,她正是要寻死。 在上京祭春时,死老头给她卜了一卦, 言她必须顺应天命,否则性命将危。那时棠沼掰折了他的手,傲然道:“何为天命?命数在我,一切有为在我,千般顺应自然也在我。” 于是祭春当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去。 她活了下来。天命不过尔尔。 到枕河前又卜了一卦,言说她有一死劫。 今日巫禾带她游春她心情甚好,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索性去迎这一劫。 四月的江水还是冰冷的,水流灌进棠沼的耳朵,沉闷的水流像黄泉的叹息。她听到远处模糊的狗叫,还伴随着一声着急地呼唤。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在鹅黄的身影沉向幽暗的深渊前,一只手捞住了她的身子,稳稳带着她渡回人间。 棠沼被带上了甲板,雪中飞跟着上来,见着李果抖了抖身上的水,龇牙冲她一阵狂吠。 巫禾无暇制止它,抱着棠沼径直回了舱房。自上船后棠沼便紧紧抱着她,双手搂住她脖颈,埋脸在她怀中。 “棠沼,别怕,我们在船上了。”巫禾感受到她轻微发颤的身子,本想松开让她起身换衣服,又重新搂紧了她。 棠沼不会水,想是吓得不轻,她亦是被吓到。在舱内听到犬吠声之时她便奔了出去,看到雪中飞跳下甲板的背影和空着的轮椅,心中充满恐慌。 奔到甲板,瞧见江面那抹鹅黄的身影,更是心颤。 跳入江面捉到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才开始落回原处。 “巫禾巫禾。”棠沼牙齿打着颤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双手扒在巫禾肩上不放。棠沼的眼纱还在滴着水,湿透的鹅黄衣衫贴在身上,宛如褪色的夕阳。 “我在。”巫禾拍拍她背,“我身上也是湿的,松松手,我们先换上干燥的衣服,免得着凉。” 巫禾浑身湿透,长发落在肩上如墨藻,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 棠沼没说话,巫禾试着推开她反被棠沼抱得更紧。 巫禾略微冷了声音道:“只能再抱一小会儿,不然真的要着凉了。” 棠沼又往怀里蹭了蹭,两人湿透的衣服都贴在皮肤上,现在已是肌肤相贴,蹭无可蹭。巫禾怀里就这般大的地方,都已被她占去,她却仍觉得不够近似的。 “棠沼,好了,快松手。”巫禾感受到棠沼身上的战栗,加重了语气再次拍拍她背,示意她起身换衣服。 棠沼没应,但却松了手从巫禾怀里离开。她抬起头,“巫禾你出去吧,我会自己换衣服的,你回你房间换你的。” “好,我这就出去,待会给你带姜汤过来。” 巫禾离开后,棠沼闷着声音笑了起来。 她想,死亦可活。这也是天命。 她取下湿掉的眼纱,换上了干燥的衣服,两指聚了内力顺着手臂一路往手腕压下去,棠沼脸色陡然苍白,额上涌出细密汗珠。 棠沼缓慢起身,拿了巾帕草草擦了下头发,钻进床榻抱着被子睡了。 巫禾带上驱寒的姜汤过来,瞧见人背对着她已在榻上卷着被子睡下。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发擦干不曾,方一伸手就被一只手捉住了腕子,陡然把她往床上拉去。 棠沼翻身压在巫禾上方,用锁魂扣紧紧箍住了她的双手。 棠沼没有覆着眼纱,巫禾久违地望向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展开羽屏时,就如那西域的蓝琉璃盏,如同落在白玉盘上的海,如同一潭静渊。 若不是双手被缚住,她想摸一下藏在眉骨之下的那双眸子。 感受到那人打在脸上的鼻息过于滚烫,再一仔细看,双颊边都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她轻声开口:“棠沼,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巫禾,能看见你了,只是不能离得太远。”棠沼松了些力道,并没有放开,低下头在巫禾颈边嗅了嗅,末了喃喃道:“巫禾,师姐,姐姐。”说到最后一词,忽地俯身在巫禾颈侧咬了一口,力道不大,像猫磨牙那般。 “巫禾,你做什么要让别人喊姐姐……你本该是我的姐姐。”棠沼喉间哽咽。 巫禾停下了推拒她的手,怔道:“谁喊?” “李果。她讨厌我。”棠沼将下巴搁在巫禾肩膀上委屈地说。 “李果是……李果无心的。”巫禾本想告诉棠沼,李果是她之前在下雨的林子里搭救的小果儿,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巫禾不再打算告知她。 棠沼抬起头,那双蓝色瞳孔里闪出泪花来,“巫禾,你不许让李果喊,你去跟她说礼序,莫让她喊了,好么巫禾?” 棠沼低下头埋在她脖颈亲了亲,松了锁魂扣,一下失了力气倒在巫禾身上。 作者有话说: 我的读者朋友都很高冷 我在等一场热暴雨^^ 第44章 轮椅好硬 枕河孟夏云墨多变,一时白雨跳珠乱入船。 舱房内的棠沼如巫禾所料起了热,好在她对棠沼这副爱生病的身子颇为熟悉。棠沼烧中抗拒吃药,她便浸湿巾帕敷在她额际,又着人取了柴胡,薄荷,菊花等煎成汤,用薄荷汤沿手上太阴肺经给她拭身。 雨停时,热也退了。 巫禾唤棠沼下船时,棠沼全身无力扒在巫禾身上,合着眼往脖颈处蹭,一副可怜的模样:“巫禾,我不想坐轮椅,轮椅好硬,坐得我全身骨头都疼……” “我让人给你多放几个软垫。“巫禾凝思片刻道。 “不行。”棠沼开始找借口:“巫禾,我尻骨也疼。” 她仰起头眨了眨她那双惑人的蓝色眸子,娇慵道:“巫禾,你就抱抱我吧,我保证下了船我就坐回轮椅,巫禾……” 巫禾拿她那磨人性子无法,抱着她下了船,等乘坐马车回到止水斋门口时,她又耍赖磨着巫禾将她从马车上一路抱回房间。 一时间止水斋上至看门护卫下至侍从都看见了他们东家抱着那位棠姑娘回了厢房。 因昨日止水斋门口棠沼劝退众撮合山的事迹,加上今日东家抱着回房的待遇,无形中坐实了棠沼是他们东家关系亲密的远房妹妹。 铁芍药登门找棠沼时调侃了全宅上下把她当巫禾妹妹的事,棠沼当即就恼了,当下又没招,总不能拿着刀逼着他们改口。 第49章 再去水廊钓鱼时,棠沼钓上来一只手掌大的王八,棠沼命人找来一根绳子给王八绑了个束缚牵引结,带着龟出门去了。 铁芍药推着轮椅,棠沼手上溜着王八,一路往江边而去。 刚到江边,左司突然现身,先是跟棠沼请示了一下,而后递了一个包裹给铁芍药,铁芍药接过,确认包裹内正是她需要的番木鳖。 她拿到手便想立马回去制药,但又不好把坐轮椅的棠沼扔下,“棠沼,我先送你回止水斋?” 棠沼知道铁芍药迫不及待的心情,笑道:“你且先回去忙你的事,我再溜一会儿王八,待会左司会送我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啊,还有谢谢你棠沼。”铁芍药朝她挥挥手就跑了起来。 王八因为绳子的牵制一股脑用蛮劲在爬,左司扶上轮椅推着棠沼在江边慢慢地走。“主子,上京那边派了人过来,飞鹰阁阁主说那边下了重金,在榜和不在榜的都往枕河来了。” 棠沼食指绕了一圈牵引绳,懒洋洋道:“我都坐轮椅了还远离上京,这都令她睡不好觉要把我除之而后快啊。” “主子,请您让属下跟你回止水斋吧,我要保护主子。”左司趁机提出请求。 “我考虑……”棠沼在想把左司带进去给她守门。 “主子,还有一事,张前辈擅自寄了信来枕河。” “老头又要同我说什么长篇大论?信呢。”棠沼不耐烦道。 “回主子,信不是寄给主子的,信寄给了止水斋主人。” “左司。”棠沼咬牙切齿地喊道。 “主子,何事?”左司一脸疑惑。 棠沼恨恨道:“我跟你说过了,重要的事放第一件禀。” 她扯了扯王八的绳子,让王八掉转了方向。“送我回止水斋,你,去给我守门口。” 左司不解,上京的杀手接了赏金杀过来性命攸关之事怎不算重要的事?但她不敢质疑主子。能陪主子在一处就好,忙领命推着主子回止水斋。 棠沼一回止水斋刚好碰见红姑,她忙问止水斋近日有没有收到生人的信件,红姑说收的信件她都统一送到巫禾书房,不看落款。 红姑见棠沼手上溜着王八,略有些眼熟,问道:“姑娘,这王八是不是从水廊捞上来的啊?” 棠沼点头,又摇头,“没捞,是从水廊钓上来的。” “怪不得我瞧着眼熟,这王八是东家从江边捡回来的,捡它的时候它腿上受了伤,伤好后就一直养在水廊里了。” “哦,那我以后多溜它。” 红姑还是头次见溜王八的,对此微微一笑以示随意,笑着瞥到棠沼的眼纱想起姑娘看不见,出声询问道:“姑娘是有书信吗?可要我带姑娘去找?” “不是,我想找巫禾,她今日是不是在书房?” “东家应是在的,她没有去茶行。” “我推姑娘过去?”红姑贴心道。 “不用了红姑,我带了以前家里的侍女,她推我就好。” “左司,过来跟红姑打个招呼。” “红姑,我叫左司,姑娘的侍女。”一直候在角落的左司上前一步道。 “好,那你可要顾好你家姑娘啊。我先去忙了。” 红姑摆摆手就走了,全然没想起来棠沼看不见怎么去书房,左司又是个刚来的。 棠沼隔着薄纱还是能看清个大概,指挥着左司顺利推着到书房。 “巫禾,巫禾你在吗?”棠沼在书房门口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下一秒棠沼鬼鬼祟祟进了书房,吩咐左司在外面给她望风。一进去就扯下了眼纱,目光落在书房的案上,手上小心翼翼翻找着角落那堆信件,眉头紧锁着。 她不知道老头寄信落款会写什么,又不好细看别的信件,她已是在偷窥巫禾的隐私。她万般唾弃自己,只是别无他法,她必须赶在巫禾看信前把信销毁。 她翻着翻着,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封空白的没有落款的信封。 棠沼变了脸色,手上有些颤抖地拆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她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露水情缘。 棠沼顿时鼻尖发酸,这是一年前她和巫禾分别时,她留给巫禾的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平信纸,拿起一旁的毛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她刚把信纸叠好,放回原位,一声布谷鸟的叫声传来。 熟悉的脚步声已近,棠沼坐着轮椅也不好走,干脆端坐在书桌前等人来。 见到来人踏进书房,她便笑盈盈道:“巫禾,你方才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就来书房找你了。” 巫禾被那眉眼带笑的蓝色眸子晃了眼,“怎不将眼纱戴上?芍药不是说了要避光修养。”她走近拿起落在桌案上的眼纱,轻声问:“找我何事?” 说着就要将眼纱覆回棠沼眼睛上,棠沼抬起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仰着头看她:“我想你,我想看看你,就这两件事。”棠沼近日焦虑起来,不想再喏喏弱弱,她要大大方方表达对巫禾的感情。 “你眼睛既然看得见了,那你可以……” “哎呀,巫禾我的眼睛又有点疼了,快将眼纱给我戴上。”棠沼忙松开手,闭着眸子仰着脸等巫禾给她戴眼纱。 巫禾暗自笑了笑,手中眼纱往她眼睛覆了上去。 棠沼又找了借口窝在书房陪着巫禾,接连几日都跟在巫禾身边,巫禾去茶行的话她就带着左司出门去江边遛王八,天气好拿上鱼竿,太阳落山回来时还偶有鱼获给厨房添菜单。 这日棠沼照例出门遛王八,带了鱼竿,许是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江里的鱼都不太吃饵了,钓到晚膳时间一条鱼也没上。 棠沼气得微微一笑,叫左司推着她去了花肆,挑了一盆带着花苞的粉色蔷薇花回去。还没回到止水斋,夜色已悄然升上来,轮椅碾过一长板小路,发出咯吱响声。 左司推着轮椅忽然弯腰在棠沼耳边说了一句:“主子,您坐好。” “去吧。” 话落,小道两边的高墙上蹿出一个黑影,暴起冲向棠沼而来,左司抽剑一个横档拦下,拦下后开始反击,利剑招招往对方脖颈横扫过去,颇有棠沼用剑之风。 黑影速度也很快,格挡住左司的长剑,矮身抽出一匕首袭向左司腰腹,左司回剑竖起剑身径直削掉了黑影的一个拇指。 地上的王八爬得远了,棠沼正要往回收一下绳子,高墙另一边跳下来一个白面微胖的络腮胡男人。络腮胡男拿着一把九环刀,咧着嘴狞笑道:“姑娘莫怪罪,我也是拿了钱办事,我这把刀会很快,一定不让姑娘受罪。” 络腮胡男举起九环刀,左司瞥见抽身过来,黑影奋起拦住她,左司护主心切,旋身到黑影背后长剑架到对方脖颈狠狠拉去,黑影筋脉被削断,脖颈鲜血横流。 这边络腮胡男刚移动了一步就顿在了原地,棠沼手里的那根鱼竿不知何时插进了她的脖颈,捅穿了他的喉咙,令他一声也叫不出来,丢了刀捂向喉咙眼,惊恐地瞪大一双眼睛看向轮椅上的人。 “莫要怪罪,你踩到了我家的王八了。”棠沼轻言浅笑道。 “主子。”左司收剑回到棠沼轮椅旁。 “啊!左司快给我巾帕!”棠沼突然扔了手中握住的鱼竿,络腮胡男随之倒在地上。 那人喉咙眼的血顺着鱼竿流到棠沼的手心上,棠沼皱着眉头伸出手心给左司擦拭。 抬头见天色黑去,忙把王八收回来,轮椅没有它的位置,王八四脚蹬在轮椅半空,左司推着人往止水斋赶。 回到止水斋,正厅上巫禾端坐着,碗筷未动。 棠沼忙捧起手里的那盆蔷薇花告罪:“巫禾,今日我未曾钓上鱼来,没能给你煲鱼汤喝,但我不想空手而归,是以去了花肆挑了盆花送你,以致误了时辰回来得晚了。巫禾下次我若回迟了你便不要等我了,你自个先吃。” “去净手来用饭。”巫禾淡声道。 “好。”棠沼乖巧应道,花交给左司放好,多洗了几遍手才上桌坐到巫禾旁边用饭。 棠沼直接把那盆蔷薇花搬到了巫禾书房,一起床就过去将花搬出来晒会太阳,浇点水,为的就是一开花就让巫禾看到。就这样照顾了五日,花苞仍是闭着的状态。 棠沼被打击到了,边给蔷薇花浇水边恶狠狠道:“再宽限你一日,明日再不开花我就拿金剪把你花苞全都剪掉,丢去水廊喂鱼。” “花木有本性,不可强求速成。”巫禾出现在书房门口。 “巫禾。”棠沼丢下喷壶,撇着嘴道:“这花本性甚坏,我悉心照料它几日,它竟不肯开花,本性坏透了。” 巫禾见她一副恼上的模样,只好安慰道:“兴许它明日就会开花了。” 棠沼离开后,巫禾凑近那盆蔷薇端详了一番,在书房找到一本《群芳谱》翻看起来。 夜里棠沼方沐浴完,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去花肆请教一下老板花苞为何不开,顺带重新再挑一盆回来,单盆蔷薇许是会孤单才不开花。 第50章 正想着屋檐上瓦片松动的声音传入棠沼耳朵,棠沼皱眉,担心瓦被踩烂。 棠沼起身坐上轮椅,有些笨拙地用手驱使轮椅到门口,她未覆眼纱,清楚看到左司跟一穿夜行衣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左司手中长剑每每都落在对方身后,竟摸不到影子的衣角,只有残影留下。棠沼认出来了,对方使的鬼影步,号称轻功冠绝江湖,夜行如黑鸢掠空无人能捕的采花贼夜无鸢。 棠沼叹了一口气,心道上京那边怎么连采花贼都收买来杀她,掉价,着实掉价。 再一看左司和夜无鸢还在你追我闪,踩坏了好几处瓦,棠沼忍不住喊:“你们下脚轻点,别把瓦踩坏了。” 夜无鸢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棠沼,登时眼睛发亮,脚尖一点使了鬼影步就往棠沼掠去。 棠沼一动未动,像待宰的羔羊,见此情形脸上还略显惊恐。 夜无鸢急速掠来刚要靠近棠沼,手还未摸上棠沼的脸,一把木剑带着冷冽的剑意直直向她手腕插来。 伴随着冰冷的一声:“滚开。” 木剑之凌厉,夜无鸢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躲开她的手将会被废掉。夜无鸢果断向后撤退,飞身上屋顶扭头往棠沼方向望了一眼,踩着鬼影步走了。 “巫禾!巫禾你来了,我方才好害怕,那个人会使鬼影步,是不是江湖传言中那个采花贼夜无鸢?” 巫禾捡起木剑,回身见棠沼披着薄薄的寝衣,当即蹙着眉将人推回屋里。 “无事了,那人的鬼影步不假,江湖中只有夜无鸢会使。方才我与她近身接触,窥得她那双腕子,是女子的手腕。” “什么?采花贼夜无鸢竟是女人?”棠沼是真惊讶了,她见过夜无鸢的鬼影步几回,但夜无鸢都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又有着“采花贼”这个名号,棠沼理所当然以为夜无鸢是男子。 “嗯,不早了,你好好睡觉,我先回去了。”巫禾把棠沼扶上床就要走。 “不行,巫禾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睡在这,夜无鸢都记住我这屋子了,要是她半夜回来怎么办?况且,夜无鸢不是号称采花贼嘛,万一她好女色回来找我,我跑不快怎么办?”棠沼紧紧抱住巫禾一只手不放。 “不是有侍女给你守门?”巫禾道。 “夜无鸢那轻功把我抓走了她也追不上啊。” 棠沼放弃抱手了,直接抱上巫禾的腰,“巫禾,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就不敢睡,你忍心看我担惊受怕一晚上嘛?今晚我要跟你睡,求你了巫禾,我好害怕呀,就让我跟你睡一晚好么?” 她仰着脸,看巫禾的那双眸子里亮盈盈的,里面有期待,不安。 巫禾抬手盖住那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呀! 第45章 棠枝禾露 昨夜缠得巫禾宿在她房中,棠沼一早起来心情甚好,用过早饭就遛着王八出去了。 巫禾去到书房,一眼便瞧见桌上那盆蔷薇开花了。粉色的花瓣,甚是有春日的气息,像那人一样。 棠沼今早没来书房,许是忘了,又或是还生着这盆蔷薇的气,没来看它。 她若看见蔷薇花开了,定是开心。 巫禾给花浇了水,在案前坐下整理桌角的一沓书信,视线落在最底下的白色一角,似有挪动过的痕迹。巫禾将其抽了出来,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赫然瞧见信纸上添了新墨。 新墨同旧墨字迹相同,出自一人之手。 一年前的那日,她去寻四大剑的线索,答应了棠沼午时回到家中,并给她带荷叶鸡。 当天在郊外遇到自称有她母亲消息的人,她被引着去了一片竹林,他们于竹林设下了埋伏等她。 对方人多,利用阵法围困她,她思索破阵时,就想棠沼若是在,此种阵法不到半息时间她便会破去。 她破阵出来时,已经过了晌午。 她想,棠沼在家中等久了会皱着鼻子跟她生气吧,那时她要怎么哄人?她赶时间,出手利落还击了设伏的一帮人,自己受了一剑,是在分神想若是荷叶鸡卖完了如何是好。 她从郊外赶回城里,先去了卖荷叶鸡的铺子,荷叶鸡售完了没买到,懊恼想着明日买双份补给棠沼。赶回家中时,巫禾没在院中看到棠沼,她去了寝屋,看见桌上压着一封无落款的信封。 她心里预感到什么,打开信封的过程很慢,信纸完全展露出来,上面只留了四个字:露水情缘。 巫禾将信纸折回去收好,认为棠沼在生气,气她 不守时,令她等久了。 巫禾在她寝房空坐了一晚上,棠沼也没回来,于是她洗漱出门早早去排队买了双份的荷叶鸡,去了指挥司门口等。 等到落了夜,荷叶鸡凉透了,也没等见棠沼的身影。 巫禾第二日又买了荷叶鸡去指挥司门口等,向门卫打听棠沼,以及指挥使,门卫皆统一口径不曾见过。巫禾渐渐明白是有人授了意如此,但她还是去指挥司又等了几日。 这时江南那边忽然传信过来,银女剑出现在逍遥派手中,巫禾记得顾琦月临走时说过逍遥派有内鬼,银女剑必是在内鬼手上,彼时她已拿到两把剑,第三把银女剑她势必要拿到,她做了决定,离开了上京,去了江南。 为了调查内鬼以及银女剑,巫禾高调地在逍遥派露面,接受江湖众人的剑术切磋。 很快第一剑的名头吸引了内鬼的注意,内鬼是潜在逍遥派当弟子的李修满。李修满主动曝出自己手上有银女剑,可以赠给逍遥派,条件是两派缔姻,缔姻人选必须是江湖第一剑巫禾。 巫禾本可以拒绝,用别的法子取到剑,但她同意了。不仅同意,还让青山派广发请帖,邀各路江湖游人。 很快,缔姻那日,她放出去的饵,咬饵的人找上门来了。 确切来说,是打上门来了。 她上山时,青山派沿山路贴的喜字都被人揭了去。 途中山上冒起浓烟,下来的弟子禀说青山派来了一穿红衣的女魔头,单挑了青山派一众弟子,李修满声称是杀害他们掌门的凶手。 巫禾闻言担忧棠沼寡不敌众,急速往山上赶,等赶到时,她一眼便寻见身着红衣束着高马尾的棠沼。 棠沼眉眼盈盈捧着一捧紫色蔷薇花朝她走来,眼疾手快地将一捧春塞到她怀中,又很快收了手回去。 她注意到棠沼手心上浸了血迹的布条不禁蹙了眉,还未细看棠沼身上有无别的伤,棠沼便飞上了屋檐,留给她一抹扬起的斑斓的高马尾。 最后,她将占满她怀中的那捧蔷薇花带回了止水斋。 巫禾手指抚上新墨,棠沼在露水情缘的后边添上了几个字,内容是:棠枝禾露,朝朝共赴。 她莞尔笑了起来,提笔在后面写下:昭昭如愿。 方放好信封,跳珠过来书房找她,“东家,属下查到夜无鸢是前几日才到枕河的,落脚的地方在花肆那条街。” “棠沼今日出门去了何处?”巫禾心下一沉。 “棠姑娘今早有向红姑打听枕河最大花圃,红姑告诉她花圃在郊外离得远,棠姑娘就摇摇头说先去花肆。” “跳珠,你去棠沼常去的江边看看,找到人禀我。我去花肆。” “是,东家。” 巫禾取了剑立即打马去了花肆那边,她下马沿着花肆一条街仔细察看,企图找到坐轮椅的身影。 天空渐渐染上墨色,乌云越聚越密。 巫禾挨个铺面寻人时,跳珠从江边过来回禀没见到棠沼,巫禾探看铺子的速度更快了。 直到寻到一花肆,里间赫然摆着一辆熟悉的轮椅,轮椅扶手下方加装了一块木板,那是棠沼是用来放置龟的。 现下人和龟都不见了,花肆没有人,巫禾询问周遭几处铺子老板,老板说貌似有戴眼纱的女子往杨柳桥头那边去了,说完就急急忙忙要收摊关门了。 清风裹挟着几颗大滴的雨水落下,天色昏暗,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 棠沼此时正一脚踹在夜无鸢的脸上,迅速向前一扑用锁魂扣箍住了夜无鸢,用尽全身仅剩的内力聚在足尖踹向她腿上的急冲穴。 一击得手,夜无鸢的双腿会保持原姿势僵持半刻钟。 夜无鸢一脸惊恐,因为下巴被棠沼卸了说不了话,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 棠沼挪着腿缓慢爬向旁边,摸到根竹棍踉踉跄跄撑着站起来。她把红色眼纱缠在脖颈上,遮住被绳镖擦伤的口子。 她站稳后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抓住插在锁骨处的绳镖,屏气用力一拔,绳镖从皮肉中飞出,接着拔另一边。两枚绳镖拔出,棠沼已被疼得额冒冷汗。 她回身用手指在流血的伤口处沾了点血,抹在全无血色的唇上,满眼促狭道:“夜无鸢,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站起来就给你。” 夜无鸢依旧怒眼,口不能言。 密密麻麻的雨砸到身上,棠沼捡起王八的牵引绳,带着王八在桥头底下的石堆中借助一根竹棍吃力地爬上去。 第51章 石头靠近河边,长有青苔和淤泥,极为湿滑,棠沼摔倒了好几次才爬到桥上。 她拄着竹棍紧咬着唇过桥,桥上急速奔过的行人差点将她撞倒,路边的紫荆花被风带着砸到她脸上。 大雨来了,阴天飞花,人在跑,花也在跑。 她牵紧了王八,怕它被踩。雨水不小心砸进她眼睛里,她抬手正要揉眼睛,一声急切的呼喊声传进她耳朵。 “棠沼!” “棠沼!” 她将手放下去,眼帘里瞄见巫禾冲破雨幕朝她而来。 “巫禾……”她丢下竹棍呜咽着喊道。 棠沼被巫禾捞进怀里那一刻,当即大哭起来,一副受了十足十委屈的模样,揪着巫禾的衣襟埋头哭泣,抽噎着不时唤巫禾的名字。 巫禾远远扫见棠沼一身狼狈拄着拐时心都揪了起来,眼下听到她哭声更甚。 她担心地环视她身子,探到怀里的人脖颈和锁骨处都渗着血迹,忙抱起棠沼匆匆往止水斋赶。 两人都被淋了个透,巫禾把人抱回房间就把棠沼衣服脱了,看到锁骨处两个还在渗血的口子眉心拧了起来。 她唤人在房间烧了炭盆,自己动手给棠沼包扎伤口,先前一直抽泣的棠沼这会儿反倒收住了眼泪,一声不吭任巫禾动作。 等处理到脖颈那处擦伤时,巫禾的手有些颤地抚上她颈侧,“棠沼,疼吗?” “不疼。”棠沼勉强冲她笑道。 巫禾给她包扎完伤口,本想端热水来给她擦身,棠沼却坚持要求沐浴,巫禾拗不过她,只好命人将浴桶搬来隔间,抱她进去,嘱咐她小心不要浸到锁骨处的伤口便出去了。 巫禾出去给自己换了干燥的衣服,门外唤了跳珠过来吩咐了一些事,便进去里面等着棠沼。她在隔间外交代,让棠沼洗好便告诉她,她去帮她穿衣,抱她出来。 哪知棠沼沐浴完自个穿好了里衣才出声唤了巫禾,巫禾进去抱她时垂了下眼眸。 棠沼泡过热水澡后整个人松懈下来,身子也懒洋洋的,由着巫禾给她擦头发,抱她到床上。 “巫禾。”棠沼扯住巫禾的衣角,“可以不走吗?” 巫禾在床边坐下来,“这是我的房间,我走去哪儿?” 棠沼后知后觉,环视一圈屋子,才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 “你去花肆做什么?”巫禾问。 “去花肆当然是买花。”棠沼答。 “今早你未过书房,你放在书房的那盆蔷薇已经开花了。” “真的吗?巫禾你第一眼看到了吗?” “是,我第一眼看到了。” “那太好了。”棠沼那双蓝色眸子布满了笑意:“巫禾,我将那盆未开花的蔷薇带回来时向它发了祈愿,让第一眼看到它开花的那个人,对我起心动念。” “现下它开花了,不知我的祈愿有没有实现。” 是开花了,第一株蔷薇到她身边时便开着花,鲜艳的红色。花香早已浸入她的骨髓,让她时时刻刻都忘不了蔷薇的香气。 巫禾那双总是淡淡看人的眼眸一时蕴着一层情愫,俯身在棠沼唇上亲了亲,柔声道:“此花甚灵。” 第46章 你摸摸我 棠沼躺不住了,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惊喜,一时兴奋地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不小心扯到锁骨的伤口,棠沼苦着张脸叫道:“疼。” “你看你,小心些,快躺回去。”巫禾扶着她躺下,棠沼躺下后捉住她手腕,微嘟着嘴道:“你再亲亲我,方才不够。” 她那讨吻的小模样让巫禾怜惜极了,扶住她的肩,弯腰贴上那微张的红唇。唇齿交缠,棠沼从一开始扯住她的衣襟到后面伸手勾住她的脖颈,直到渐渐透不过气来才肯放人。 巫禾看着她脸上的红霞,含笑道:“这回可是够了?待你伤好了教你换气。” 棠沼眨眨眼:“现在便教我罢。” 巫禾坚持:“待你伤好。” 棠沼睨她一眼,翻过身去背对她,巫禾顿了顿,俯身亲了亲她耳朵,“好了,不生气好么?” 棠沼瑟缩了下身子,别扭道:“你现在上来陪我睡觉,我便不生你气。” “好。”巫禾应完除去外衣便躺了下来,棠沼听得动静立马翻身回来眉眼弯弯抱了过去。 “小心些,别碰着伤口。”巫禾一边说着一边搂住她。 棠沼用脸颊蹭了蹭她脖颈,巫禾摁住她:“莫要乱动。” 棠沼哼唧了一声,闷声道:“犯困了,伤口有点疼,睡不着,巫禾你摸摸我。” “摸哪里?” “摸背。” 棠沼幼时睡不着巫禾就会给她摸背,手掌贴在她的脊背上,顺着脊骨一下一下抚下去,过不了多久棠沼便会睡着。 “好。”巫禾将手落在棠沼的脊背上,缓缓顺着背脊抚下。 棠沼出声打断她:“不是这般,要像小时候那样。” “哪样?” “不许隔着衣服,把手伸进去。” “你已不是小时候。”巫禾犹豫道。 棠沼有些不高兴地说:“看来师姐只喜欢小时候的我,根本不喜欢现在的我。” 巫禾忍不住按住她的唇,“你这张嘴惯会胡说。” 棠沼鬼使神差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还伸舌头在她指尖舔了一记,在她怀里仰头道:“你摸摸我我就不胡说了。” 巫禾无法拒绝那双带蓝的水润润的眸子,手穿过里衣,从棠沼的腰间伸了进去。触及肌肤,落在蝴蝶骨的中线,五指沿着中线滑落,带着节奏的抚下去再抚上来。 棠沼舒服的喟叹一声,脸颊贴进一寸巫禾的胸前。 “巫禾,你的手凉凉的,好舒服。” 凉凉的?巫禾下意识额头贴她额头,棠沼好笑道:“巫禾,我没起热,只是想说你的手带着沁凉摸得我很舒服。” 巫禾动作停了下来,垂下眸子嗔她一眼:“又胡说。” 棠沼有些急了:“我不胡说了,巫禾你快继续摸摸我。” 巫禾无奈手上继续给她抚背,低目瞧见她乖乖缩在她怀里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意。扫见喉咙下方那道伤口,轻声问道:“可是夜无鸢伤的你?” “夜无鸢扮作花肆老板,将媚药下在了花里让我闻。” 巫禾闻言手掌用了点力按在她背上,“你身体可要紧?我让芍药过来替你看看。” “不用,巫禾我没事,夜无鸢那媚药可能过于劣质,对我不起作用。” 巫禾有些后怕亲了亲她,“对不起,我找你找得迟了,让你受伤。” “不许道歉。”棠沼捂住她的唇,控诉道:“这都是夜无鸢的错,她欺负我腿不好,将我带到桥头底下,我不与她说话她还骂我是哑巴,恐吓我要将我丢进水里。” 她继续愤慨道:“我岂会怕她,仍旧不搭理她,她就在那自言自语骂我。巫禾我同你说,夜无鸢就是脑子有病,她走路上踢到块石头都能跟石头骂起来,见到她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巫禾抚着她背,应着她:“好。” 棠沼又继续评价了几句夜无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语停止时,巫禾垂目看去,棠沼已经合眸睡着了。 巫禾手上动作没停,继续给她摸了一会儿背,等她睡沉了,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才小心翼翼起身穿衣出去。 屋外,跳珠见她出来朝她点了点头,引着巫禾去了后院的地下暗室。 下完一段石梯,往烛火光源走去,中间的高台木架上绑着一个脸上刺着鸢尾花的女人,女人高台两边底下是个水池子。 “夜无鸢,你昨晚夜袭我止水斋,今日恐吓我的人,还将她伤了,这两笔帐要算。”巫禾冷然道。 “东家,夜无鸢说不清话,我们找到她时她下巴脱臼严重,要属下给她接上吗?” “暂时不用,她喜欢当哑巴。” “取弓箭来。” “是。” 跳珠从暗室的墙上取下来一副弓箭,弓箭递给巫禾,她拿着箭羽候在一边。 巫禾一次取了两枚箭羽,视线避开对面方寸,拉弓放箭,两枚箭矢急速插进夜无鸢两边锁骨处。 夜无鸢摇头惊惶地发出几声哼叫。 巫禾眼底一片冷意,再度挽弓拉箭,箭矢狠狠插进夜无鸢的双腿。 她把弓箭丢给跳珠,走向高台上的人,看着夜无鸢的那双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夜无鸢,你千不该万不该欺她腿疾,你莫不是自负的以为你的鬼影步能排进江湖第一?我告诉你,你的轻功远远在她之下,毫无可比性。” 夜无鸢继续摆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副极为想说话的模样。 “夜无鸢,我暂时不会让你死。”巫禾走下高台,交代跳珠,“给她解绑,用箱刑,丢进水里。” “是,东家。” —— 日暮时,棠沼还在睡,巫禾没叫醒她,备下的晚饭让人拿回厨房的锅上先温着。 第52章 巫禾正要回后院,扫见棠沼平日跟着的侍女左司跪在她的房间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巫禾蹙眉低声道。 左司赶回来时从止水斋侍从的嘴里得知她家主子受了伤淋着雨被巫禾抱回房间的事,她内疚万分。 左司压低声音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离开主子身边主子才会受伤。”她微微抬起头,紧张道:“巫姑娘,我家主子身体可还好?” “受了伤,还在睡。”巫禾话语一转:“你同她一道出门,怎丢下她一个人在花肆?” “是因为……”左司有些犹豫道:“主子想要一面墙的蔷薇,那种枝条较长爱攀附墙面生长的蔓生蔷薇,要到城外的花圃里才能买到。主子本想与我一道去,但路程远回来太晚赶不上晚饭主子怕你不高兴,所以就唤了属下去了花圃。” 巫禾听了没作声,左司低头大胆补充道:“我家主子寻那一架子蔷薇,是为了赶在立夏前赠与巫姑娘。” 以赠物暗示情意,不言爱而爱自显。 “你回去吧,今夜恐有雨,回去替她看顾好蔷薇。”巫禾开口道。 左司思量片刻,知晓巫禾会把棠沼照顾好,起身离开。 巫禾在门外站了会儿才进了屋子,床上棠沼睡得脸微微红,巫禾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见体温正常才脱了外衣躺床上。 她亲了亲她带粉的脸颊,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搂着她,伴着她的呼吸声入睡。 夜色深浓时,下起了绵绵密密的雨。 睡了多时的棠沼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她的巫禾,勾起嘴角坏心眼的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咬完又攀上去吻她的唇,刚要吻第二下她的后脑勺就被一只手托住了,紧接着红唇被贴上,牙关被人撬开,又是一番唇舌纠缠。 棠沼气歇时巫禾放开她,手指抹了抹她红唇上的银丝,柔声道:“是不是饿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好么?” 棠沼双唇被吸吮成朱红色,抿着嘴点了下头又摇头,往巫禾颈间蹭。 巫禾亲了亲她,“我先起来,厨房的人都睡了,先前的晚饭给你留着,我去热下给你端过来。” 棠沼立马用长腿缠住她,不让她起身,将脸埋进她怀里。巫禾道她是方睡醒要耍些小性子,哄着问她:“怎么呢?不想吃还是不想我起来?” 棠沼闷声道:“外头在下雨。” “嗯,我们沼沼原是怕我淋雨啊。”巫禾忍不住亲了下她脸,“屋里有伞,不会淋到。” 巫禾拍了下她背,“乖一些,让我起来罢。” 棠沼双腿还是夹住她不松开,巫禾无奈用了些力气挣脱开,刚要起来棠沼又搭腿上来,搭腿上来那一瞬动作幅度较大了些,棠沼忍不住轻喊了一句:“疼!” 巫禾也不敢推她了,掀开被子问她哪疼,棠沼支支吾吾说锁骨上,巫禾检查她伤口,没有渗血,若真是锁骨疼方才就不会一直蹭她。 巫禾两目低垂,“让我看看你的腿。”在棠沼拒绝前又淡声道:“不让看今夜我就去别处睡。” 此言一出,棠沼不敢有别的动作,抿着嘴道:“你看。” 巫禾掀起她腿上的衣物,视线驻足在她腿上的淤青处。 棠沼肤色过于雪白,腿上的几块淤青一时特别显眼。她沐浴时淤青还不明显,过了几个时辰后颜色已经加深泛青,看着有些严重。 棠沼捉住巫禾的手指,赶在她发问前主动交代:“是从桥底爬上来的时候我没站稳,石头太滑了才摔的。” 她凑过去贴了贴巫禾的脸,“其实也不是很疼,只是看着吓人。” “我去拿药膏来给你涂上。”巫禾没看她,径自下了床。 药膏很快取来,巫禾一言不发将药膏抹在棠沼腿上的淤青处,眸子里似有明显的恼意,但手上动作却极为轻细。 棠沼以前抹药要哼唧的性子这会儿也安安静静下来,由着巫禾动作。 很快,抹完药膏巫禾转了身,棠沼大惊:“巫禾,你去哪儿?” 巫禾回头道:“我去厨房给你热吃的。” 棠沼抱着双腿小声说:“外面在下雨,我不想一个人在屋里,你不要把我丢在这儿,巫禾你带我一道去好么?” 作者有话说: 古人诗文常将爬墙蔷薇与“深闺”“隐逸”关联,象征柔韧与隐秘之美。 本文的蔓生蔷薇寓意“突破界限的爱”。 第47章 非礼勿视 寂凉的夜幕中,细雨如毛绒,扑簌簌坠下。 巫禾稳稳背起棠沼,棠沼打着伞为两人遮住又绵又细的雨,一路往厨房而去。 途中棠沼偏头在巫禾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巫禾加快了步子。 到了厨房,灶上果然还温着菜粥,巫禾手指贴了贴碗壁,“有些凉了,不够热,我烧一点柴火给热一下。” 棠沼被巫禾安置在一把椅子上,自己在灶前蹲下点燃了几根柴火。 棠沼朝她伸出手,“巫禾,你过来。” 巫禾洗了手,走到棠沼身边,“怎么了?” 棠沼仰头看着她,嘴唇微张,欲说还休的模样。巫禾了然一笑,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低头贴上那双唇瓣,压着亲了又亲。 棠沼被亲得扯住巫禾腰间的衣襟,她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着外面的夜雨带来的凉意,接了一个绵长又湿漉漉温暖的一个吻。 柴火发出噼啪声,棠沼循声看去,捉着巫禾的手晃了晃说:“巫禾你看,木条子发烧了,烧得都吐口水了。” 有根木条尾端溢出了水泡,是因柴火中的水分还未完全去脱去,遇热便泻了出来。 “嗯,这是湿寒之气,发了汗就退烧了。”巫禾笑着捏了捏她手腕,“粥已热好,我去端过来。” 棠沼松开手,叮嘱道:“巫禾,不要烫到手。” “嗯。”巫禾取了巾帕垫在瓷碗底下,将热粥端了过来放到棠沼身前的桌上。 棠沼手指揪住她衣襟:“伤口疼,巫禾你喂我。” “好。”巫禾无有不应。 “你打算站着喂我吗?巫禾你坐我腿上吧。”棠沼拍拍自己的腿跃跃欲试道。厨房就一张椅子,已被棠沼坐着了,再去搬来椅子得去到正厅。 “不可。”巫禾睨她一眼,“你腿还有伤。” “你给我抹了药已经不疼了。”棠沼勾勾她手指,“不然你抱我,我坐你腿上可行?” “吃个饭,成何体统。”巫禾淡声拒绝道。 “我就坐你腿上吃个饭,怎么就不成体统了?且这夜里谁还会来厨房?不会有人瞧见的。还是你根本不想抱我,嫌我重?”棠沼撇着嘴从椅子上站起来。 巫禾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另一只手把椅子摆正了些,随后才坐下去。 棠沼动作略快地跨坐在巫禾腿上,与她面对着面,四目相对,巫禾搂着她,在她唇角亲了亲,颇有些认真道:“你不重,方才背着你过来,像那雨雾一样轻。” 棠沼这下高兴了,用鼻尖蹭了下巫禾的鼻尖。巫禾令她坐好,舀了粥一口口喂棠沼,棠沼乖巧吃着,到后面还有小半碗的时候缠着巫禾吃了几口。 粥吃完后,外面的雨还在下,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棠沼伏在巫禾背上,将伞斜举着挡着偏风吹来侧身的雨,巫禾她那同她一般宽薄的身躯稳稳背着她回到屋子。 两人一起漱了口,棠沼躺在床上眼睛还亮晶晶的,没有一点困乏的样子。巫禾抱着她亲了亲:“不许闹了,休息好伤口才会好得快。” 棠沼本不愿睡,瞥见巫禾眼底的倦意只好老实睡觉,她在巫禾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巫禾,要摸背。” “好。”巫禾抚上她那细腻顺滑的背脊,重复着一攀一落的抚慰动作,“沼沼快睡。” 棠沼抵抗不了巫禾给她摸背,像被催眠一样很快入睡。 “好乖。”巫禾看着她的睡颜喃喃道。 —— “棠沼,起来用早饭了。”巫禾站在床边唤她,棠沼往里面滚了滚,又滚回来,伸出两只手语气黏糊糊道:“巫禾,你抱我起床。” 巫禾俯身捞她起来,抱着她去洗漱。要出门去正厅时棠沼拦住她:“我的轮椅呢?在花肆没取回来吗?” “取回来了,放在你房间。” “那你抱我回房间坐轮椅。” 巫禾眉梢轻挑道:“你宁愿坐轮椅也不愿让我抱,昨夜可不是这般的。” 棠沼搂着她脖颈在她颈侧轻咬了一口,“我还不是怕你抱着我被宅里人瞧见,你又要说不成体统。” “不怕被瞧。”巫禾说着抱着她过去正厅,路上遇到洒扫的侍从都一如既往问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乱瞧。 巫禾用饭时正厅不留人侍候,是以棠沼出来未覆眼纱,她将人安置在椅子上,自己给棠沼盛好了粥。桌上还摆着虾肉蒸饺,藕饼,羊奶。 棠沼自己小口吃了起来,对待食物一副认真的模样。巫禾觉得甚是可爱,暗自笑了笑。 第53章 用过早饭,棠沼说要去水廊看下陪它共过一场患难的王八,让巫禾抱着回房间坐上了轮椅,巫禾沉思了会儿说:“你不重,我抱得动。” “那也不能让你一直抱着,你的手很重要,不能累着。”棠沼偏头看了一眼巫禾的手腕。 “不会累。”巫禾微蹙了眉。过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落在自己推着轮椅的手上,下一瞬又落回棠沼身上,嘴角微微弯起。 刚到水廊,一狗一猫朝着棠沼冲过来,锦衣卫后腿一弹就跳到了棠沼膝盖上,雪中飞伸长着脑袋要拱她的手,被锦衣卫一拳打过去。 “锦衣卫,不可以这么凶。”棠沼抓住它脖颈拉回来,另一只手摸了摸雪中飞的脑袋,“好狗。” 巫禾瞧见也捏了捏棠沼的脸颊,“你什么时候给这白猫取名了,我怎不知?” “我过来水廊都是它陪着我,你忙得很当然不知了。”棠沼微扬着下巴。 “你在怪我。”巫禾捏住她下颌,还不待棠沼反应就亲了下去,棠沼被亲的当口不忘用手去遮锦衣卫和雪中飞的眼睛。 “怎么?你还怕被它们瞧见。”巫禾松开她打趣道。 “非礼勿视,我是怕它们有样学样,身为主人要以身作则。” 棠沼的唇被亲的红润润的,巫禾盯了会儿移开视线,含笑着说:“好,你说什么都有理。”她将池子里的王八捞上来,将牵引绳交给棠沼,“今日可要出门遛它?” “要,你陪我。”棠沼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若没空我让左司陪我去也行。” “好了,陪你去,将龟放到架子上来。” 巫禾推着一人一龟出了门往附近的江边而去,把平日自己戴的帏帽戴在了棠沼头上。到了江边,棠沼把王八丢进了江里,绳子系在轮椅上,拿出鱼竿开始钓鱼。 江边一直有微风徐徐吹来,帏帽的纱飘在脸上,棠沼将帏帽取了下来戴在巫禾头上。 上鱼的时候,棠沼突然想起李果,便问巫禾:“这几日都不见李果来烦我了,她没回止水斋吗?” “她去别庄帮忙了,不会回止水斋。”巫禾垂下眼睑轻声答她。 自上次棠沼落水,巫禾就把李果调走了,并嘱咐李果不准在棠沼跟前说她们之前认识,更不要提那次棠沼走后她家发生的事。 “哦,我以为她真被我吓着了,先前我吓唬她,不准许她喊你姐姐,否则就把她扔江里打饵。”棠沼直接坦白了她威胁李果的事。 “你吃醋?”巫禾弯起嘴角饶有趣味看着她。 “我哪有……是,我吃醋,我不仅吃醋,早饭我还要吃饺子。”棠沼本想否认,但心里又藏着不可说的秘密,便直接承认下来。 “行,早饭顿顿给你准备饺子。”巫禾笑着摸摸她的脸。 棠沼没钓多久,她坐着轮椅不累,巫禾站着陪她会累。虽然她想过让巫禾坐她腿上,但巫禾定会说不成体统。于是早早收了竿,把江里的王八提回来,跟巫禾说渴了要回家。 临近日中,日头有些晃眼,巫禾把帏帽戴回棠沼脑袋上,推着一人一龟回去了。 回到止水斋,巫禾正与棠沼说着待会泡什么茶,红姑就过来禀报说张禄张公子正等在厅上。 张禄?棠沼听着耳熟,片刻后想起来她向顾琦月打听过这人,当时顾琦月说张禄是自己师门的人,可她根本没听过这号人。 最重要的是,他过来止水斋竟没有被拦在门外,还被引进门候着。 她生怕巫禾丢下她去接见张禄,一时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揪住巫禾的衣角可怜道:“我口渴了,非常渴,现在就要喝到你泡的茶,不然我就要渴死了。” 巫禾淡淡瞥她一眼,说道:“你随我一起去。” 棠沼笑盈盈端正身子坐好。 “巫禾,你回来了,我此次登门有要事同你说。”张禄见到人站起来打招呼,眼睛扫了一眼棠沼,瞥到那双蓝色瞳孔很快挪开,“冒昧问句,这位姑娘是你师妹?” “是……” “不是!” 巫禾被棠沼出言打断。 棠沼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眼神,抬眸注视张禄:“以前是,现在不是。我叫棠沼,阁下是巫禾的朋友吗?” “棠姑娘,我叫张禄,巫禾的朋友。” “哦。”棠沼应了一声,扭头朝巫禾道:“巫禾我渴 了。” “好,现在给你泡茶。” 张禄听了拿起桌上先前红姑招待他泡的茶,倒了一杯递给棠沼:“棠姑娘,这有泡好的,你先喝着解解渴。” 棠沼皱了下眉,正要拒绝,巫禾替她开口了,“张禄,她喝不惯那茶,多谢你的好意。” “啊,原来如此。” 巫禾取了罐子里的竹叶茶给棠沼泡上,泡好后往里头滴了一滴蜂蜜,倒出一杯递给棠沼。 张禄看棠沼喝着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提醒了一句:“巫禾,我有重要线索告知你。” 低头喝着茶的棠沼抬起头来,手搭上巫禾的腕子,“巫禾,张禄的意思好像是让我走开,别碍着你们谈事情,可我的腿……走得不太方便,你唤红姑来推我回房吧。” 巫禾捏捏她手背,“就在这陪我喝茶,不用走。” 转头对张禄道:“张禄,你有什么线索现在就说吧,我的事不必瞒着她。” 棠沼极力压住向上翘的嘴角,掩饰般一口喝完杯盏里的茶水,又自己续上一杯,递给巫禾,巫禾从容接过,抿了一口放下。 “巫禾,最后一把剑,化蝉剑,在八极崖。”张禄语带紧迫:“我们不日便动身吧。” 棠沼垂目拿过巫禾未喝完的茶喝掉,眼底滑过一丝诡谲。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朋友猜到棠沼的秘密+_+ 第48章 心悦师姐 “对了,我之前派了信鸽给你送信,你可曾收到?”张禄问。 “未曾。”巫禾眼里闪过轻微讶异。 棠沼低头屈起手指摸了摸眼睛,信鸽她收到过,她特意让左司守住止水斋,往止水斋飞的鸽子全给扣下了。 “那许是迷飞了,看来我得重新择一批信鸽远训。” 棠沼心道:好啊,全做成烤乳鸽给雪中飞和锦衣卫添零嘴。 她放下茶杯,“据我所知,八极崖地势高险,山崖如隔断人间,崖底更是常年大雾弥漫,能找到入口进去的,唯有一人。” “何人?”张禄迫不及待问道。 “当然是巫禾的亲亲师妹,我呀。” “胡闹。”巫禾皱眉。 棠沼忽然面色有些发白,她握紧了轮椅扶手,朝巫禾勉强笑道:“巫禾,我有些不舒服,我让左司先推我回房,你们先商榷着。”棠沼朝着厅外大喊:“左司,左司!快推我回房。” “哪里不舒服?”巫禾抓住她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事,我只是今天钓鱼乏了,轮椅坐累了。”棠沼仍是朝她笑。笑完又朝厅外急切地喊了一声:“左司!” “主子!”左司顾不得规矩,冲进厅来,见到棠沼面色,手扶上轮椅当即要将人推走。 巫禾却一手固住了轮椅,转头对张禄歉意道:“张禄,我今日还有事,你先回去,择定好去八极崖的日期我再告知你。” 说完直接抱起轮椅上的人,着急地往后院走,左司一路跟上去,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巫禾把人抱进屋子的时候把门给关了,左司被拦在门外。 巫禾将棠沼放到床上,一边解她衣衫检查锁骨伤口一边问道:“是伤口不舒服吗?” 棠沼身子发着颤,那双蓝眼睛定定望着她,好一会才伸起左手,衣袖滑落,显出浮于手臂上一截青绿的脉络,形似小蛇,栩栩如生。 她低喃道:“巫禾,将我内力封住吧……封住就正常了。” 巫禾没有迟疑迅速封住了她的气海穴,捉起她那截腕子亲了亲,“还疼么?” 棠沼缩了缩手,被巫禾紧紧握住。她避开她的目光,“不疼了。” “怎的不看我?”巫禾低头亲亲她唇角,看着她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才放心。 棠沼不说话,但将视线落回在巫禾身上。 “棠沼你看,蛇形的青玉簪子,像雕在腕子上,多好看啊。”巫禾举着她手腕柔声说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没有不正常,这是这具身体因为错谬给你带来了疼痛,所以补偿给我们沼沼的美丽丹青。” 棠沼鼻尖一酸,那双蓝色眸子里泛起一层水雾,眼睛一眨有泪珠掉了出来,“巫禾,刚刚真的好疼好疼,疼得想把手砍了。” 巫禾怜惜地亲亲她手背,用指腹将她的泪珠抹去。 “现在呢?封禁内力是否管用?” “管用,现在还有一点点疼。”棠沼双手圈住她脖颈,眼睛秋水盈盈:“你再多亲亲我就完全不疼了。” 巫禾亲她额头,亲她脸颊,鼻尖,嘴角。“这样亲么?”棠沼恼怒地撅着嘴瞪她,巫禾故作了然般又亲了下她双唇,“这样对么?” 第54章 棠沼羞恼地搂住她脖颈往下拉,往旁边翻了个身,巫禾怕压到她便顺她意躺倒在床上。 棠沼撑在她上方,屈腿跪在巫禾腰际两侧,俯身亲上那张红润的唇,手抚上巫禾的脖颈。随着亲吻加深,手掌抚在肩上,颈下的衣物渐渐松散开来。 棠沼换气的时候亲着巫禾的嘴角,之后一路往下亲着颈侧,手指灵活地挑开了巫禾的里衣,湿润的吻又落在锁骨处,带着滚烫的气息打在肌肤上。 巫禾身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按了下身上那颗乱蹭的脑袋,棠沼抬起头,看到一双泛起秋水的眼睛,迷得她又将唇攀了上去,“巫禾……你眼睛真好看。” 她手上此时正抚在一柔软处,巫禾那张疏淡面庞透着淡淡的粉色,棠沼痴痴看呆了。 “棠沼?” 一声轻唤击醒呆住的棠沼,她整个人贴在巫禾身上,双唇蹭着巫禾的脸颊,蹭到耳朵时呼吸间都是热气,她心如擂鼓,一声声唤着:“巫禾……师姐……姐姐……” “嗯,我在。”巫禾忍着痒意和颤动应她。 棠沼轻咬住她的耳朵,伸出舌尖舔了舔,蓝色的眸子里漾起一层欲望。 滴沥滴沥。 搭啦搭啦。 外面下起了雨,一阵密,一阵疏,打在屋檐上。 棠沼的唇瓣碾磨着巫禾的颈间,“好师姐,还记得幼时你教我抚琴时我问你的问题吗?” “嗯?” “若是琴声来自于琴,那为何将它放在琴匣里却发不出声音,若是琴声发自于手指,那为何不在你的手指上听琴声呢。” 雨点拍打着窗檐,屋内的人在低声絮语。 “你离开后我有好好习琴,师姐今日不要听雨声,听听我抚的琴声好么?” 巫禾心中一颤,伸手挡住棠沼落下来的唇,她稳住声调从容道:“好啊,那我检验一番你的功课,不过……” “要这般检验。”巫禾倏地抽出一条红色眼纱,眼疾手快地覆在棠沼眼睛上,在后脑勺系了蝴蝶结。 棠沼笑着亲了下去,“巫禾,这可难不倒我。” 她低头唇瓣准确无误落在巫禾唇上,因覆着眼纱,蒙蒙不清让她其它感官放大,凭着本能欲望驱使和内心的悸动打开尘封多年的琴匣。 她的唇瓣软软的,光滑而温热,拉着屋外的雨声一起给琴声伴奏。 修长的手指探索着琴弦,游走间琴弦沾上雨露,逐渐湿润。探索的手指熟练起来,渐入佳境,抚出的琴音令人如同置身在一片清晨的潮湿的花海之中。 棠花枝头垂露,禾穗沾湿。 —— 巫禾醒来时已是半夜,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穿着里衣,只不过,那人给她穿反了。 她想起身倒水喝,棠沼半张脸压在她肩上,手还紧紧搂在她腰上。她只能小心翼翼挪开,好一会儿才离开床上。 她立在床边,将里衣脱下来重新穿上,瞥见胸口上好几个瑰红的印子,顿时心跳加快些许。 系好里衣,正要去外间桌上倒茶,一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惊慌的声音响起:“巫禾,你去哪?你是不是要去八极崖?你不想带我去,是与不是?” “棠沼。”巫禾握住她的手转了身,见她眼睛还眯着解释道:“我只是口渴去倒杯茶水。”她看棠沼一副睡眼朦胧不甚清醒的模样,安抚她:“你先躺下睡着,我喝完很快回来陪你,还是你也想喝水么?” “口渴?”棠沼有些恍惚道,想到什么忽地跳下了床,巫禾被惊了一下忙去扶她,棠沼却拉住她的手将她推坐在床上,“巫禾,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抬脚往外间走去,行步有些蹒跚,却走得坚定。巫禾没去阻拦她,眼见她能行走,心里高兴。 棠沼取了茶杯,连同茶壶一并带了过来,她倒了一杯递给巫禾,乖乖等在一边,等巫禾喝完一杯她问:“可还喝么?” 巫禾见她站着都快能睡着的样子,“不喝了,将茶壶放好,上来睡觉。” 棠沼将茶壶放在小桌上,上了床榻便扑向巫禾,巫禾搂住她,“困了便睡吧。” “嗯。”棠沼鼻间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过了一会儿,巫禾以为棠沼睡着的时候,怀里人忽然传来闷闷不乐的声音:“你还没回答,是不是不想让我与你同去八极崖。” “八极崖高耸入云,崖底又是湿瘴之地,你腿受过伤,会疼。”巫禾亲了亲她,“你不是最怕疼了,摔一跤都包着眼泪跑来找我喊疼。” 她摸着她背,“我不想让你疼,我想你在止水斋等我回来。”过了会儿她又低语补了一句:“我会很快回来,不让你等久。” 半晌,没听见怀里的人回应,低眸一瞧,人已经睡着了。 —— 晨光微明,屋门口的梧桐叶片上滚落晶莹露珠,徐徐的风中伴着晨间的湿意。 棠沼将镇纸压在刚画好的画上,起身离开书房。 回到房间时巫禾正好醒来,棠沼驱动轮椅到桌前倒了一杯温热着的茶,来到床前递给巫禾。 巫禾摸了摸她的手背,“起来怎的不叫我?你手好凉,出去外头了么?”巫禾接过茶喝完放在一边,握着她的手给她暖手。 棠沼眉间带着喜悦,嘴角还翘着,语气颇有些神秘道:“先不告诉你,等你洗漱好,我有个惊喜告诉你。” 巫禾捧住她脸颊亲了亲,“现在告诉我。” “不可以。”棠沼微嘟着嘴拒绝。 巫禾掐住她下颌,封住她那微张的双唇,直到棠沼推了推她肩头,她才把人放开。“棠沼,你嘴这么软,说话怎会如此硬气。” “我哪里硬气了。”棠沼瞪她一眼,“都说了,你洗漱好我就带你去,你还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惊喜?” “想。”巫禾亲她眼睛,“你眼睛这么好看,却拿来瞪我,与我宽衣解带一晚,还凶我。师妹难道是薄幸之人?” 棠沼面上倏地飘上一层绯红,她捉住巫禾的腕子,着急道:“巫禾,我不是薄幸之人,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我只心悦师姐一个人。” 她目光灼灼望着她,虔诚地在她腕子吻了吻,抬起头时眼睛眨了眨:“我凶你你就亲回来,怎么样?” “哦。”巫禾恍然大悟般幽幽道:“原来你凶我是在讨吻。” 她摁住轮椅上的人亲了亲,含笑道:“我们沼沼喜欢这个啊。” 第49章 与你同心 “巫禾,再往前走走,很快就要到了。”棠沼笑着捉着巫禾放在轮椅上的手。 她在棠沼要求下双眼覆上了她的眼纱,被指挥着推着人去水廊。两人一路默契,顺利来到水廊,停在一凉亭前。 “巫禾,到了,快来,我给你解眼纱。”棠沼扭头催促道。 巫禾走到轮椅前面,弯下腰由着棠沼替她摘眼纱。眼纱除去,便见棠沼眉开眼笑亮着一双蓝眼望着她。 她恍了神,想亲她。 棠沼摇晃着她的手,“巫禾,你快回头看呀。” “好。” 巫禾回身,入眼是满眼的粉红。粉团似的花朵攀在凉亭的竹枝上,望着竟似少女脸上的层层叠叠的云霞。 受了一场暮春的雨,经了夜露,每片花瓣都噙着水珠子。花瓣边缘处洇着些水红,像是被谁用手指蘸了胭脂轻轻抹上去的。 “巫禾,这粉蔷薇开得正盛时,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很惊喜?”棠沼扯扯她手,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巫禾转身,两手搭在轮椅两侧,将人圈在轮椅上亲了下去。双唇触碰,棠沼的唇瓣被吻得如那粉蔷薇一样洇着红。 好一会儿棠沼推了推她,喘了口气道:“看来确实惊喜极了,喜悦到要在这朗朗白日、凉亭作榻,将我就地正法呀,那来吧,我愿意我愿意呀。你对我那个……我不会喊的。” 巫禾松开她,嗔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巧舌如簧。” “我这张嘴你已亲过许多次,巧不巧你不是早就知晓了,难道你不喜欢巧的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媚意丛生,蛊惑着巫禾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喜欢。”巫禾低喃说了一声。 棠沼回亲了一口,贴着她耳边有些害羞道:“我也喜欢你亲我,很舒服……” “嗯,那我们回房。”巫禾淡声道。 “巫禾,我们才刚起来。”棠沼面上飘上一层同粉蔷薇般的淡粉。 她定了定心神,在轮椅的龟架子上拿出一乌木匣,打开匣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钦天监说太祖年间霹雳击碎太庙鸱吻,这龙吟铁一直镇在奉先殿地宫。我向皇帝讨来了一块,熔了半钱铸成同心锁——你听,百年前的龙啸还在锁芯里打转呢。” 说着捉住巫禾的手,将同心锁放到巫禾的手心里。 棠沼的心跳陡然加快,心跳声震得耳膜咚咚响,像打鼓似的。那双蓝眸定定望着巫禾:“师姐……巫禾……你可愿与我同锁?” 第55章 巫禾的眼睛里是一片幽深的波澜,她握紧了手心的同心锁,摸着棠沼的脸柔声道:“棠沼,此生我只愿与你同锁。” “我听到了。”棠沼在巫禾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下巴支在肩上乱蹭。 巫禾摸摸她耳朵,低声许诺道:“棠沼,我们成亲吧,等我从八极崖回来,我迎你做我的妻。” “好啊,妻子大人。”棠沼眼波盈盈道。 巫禾陪着棠沼好几天,每日推着人出门去江边钓鱼遛龟。 到了立夏,棠沼锁骨处的伤已大好,颈间的擦伤好了后留下一道淡粉的印子,极易引人遐想。 立夏第二日,巫禾要出发去八极崖。临走前,棠沼拿出一枚玉羽,“从前我的剑穗上一直系着驯象所白鹤的翎毛,你离开我时剑穗被我斩断了。后来我照着鹤翎形制了这枚玉羽,这白鹤忠贞,若折了伴侣,会把脖子缠在松枝上吊死……” 她递给巫禾:“你收着这玉羽。”便是收着我的命数。 棠沼虽然眼睛嘴角都在笑,但话里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棠沼。”巫禾接过玉羽抱着她,眷恋地亲了亲她脸颊:“枕河新出的一批云纹缎,我已让绣娘给你裁作嫁衣。” “好,我等你。” —— “棠沼,你要不要歇会儿啊?你已经走了很久了快停一停。”铁芍药陪着棠沼在水廊看她做行走训练,巫禾离开前叫了她过来止水斋照顾棠沼。 离开的当天棠沼就做起了训练,今天是第二天。 “芍药。”棠沼额角冒着汗珠,“我要去八极崖。” “什么时候?”铁芍药没有很惊讶。 “今夜。” “我和你一起,看在你送我药的份上。” “不用,左司会跟我去,” “不行,你是我朋友,眼下腿脚不便我怎会放心你去。我要同你去。” “腿脚不便?”棠沼斜了她一眼。 夜里,出发前一个时辰。 止水斋有不速之客到访,一拨黑衣人踩在屋檐上,直冲后院。铁芍药正推着棠沼出房门口,瓦片响动之际,左司和跳珠分别闪身护在棠沼身侧。 “今夜无雨,鲜血洒在青石板上的话会招来蝇虫,嗡嗡嗡地叫,真是麻烦。”棠沼撑着手苦恼道。 话落,黑衣人跳下院子,目标明确,纷纷举剑刺向棠沼。跳珠一剑扫开,击退来人后又迅速回到棠沼身旁,左司更是不离半步,两人环着棠沼格挡,不做攻击。 “跳珠,左司,你们且去吧,不要留活口。芍药在,我没事的。”棠沼看出她们的顾忌发了话。 “是。”两人对视一眼,举剑冲了出去。 “棠沼!你这么信任我,我好感动。你放心,有本姑奶奶在,绝不让人伤到你!”铁芍药拔出她的长刀挡在棠沼身前。 “哎呀,芍药你让让,挡着我观战了。” “不行,这个时候你眼睛少看一会儿吧,太危险了,我得挡你在前面,不然剑刺过来你跑也跑不快。” “小心!” 棠沼推了她一把,一枚暗箭从檐角射了过来,擦着铁芍药下颌角过去,钉在了房门上。 “哎!棠沼你快给我看看,有没有破相?” 棠沼扭头看了一眼:“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着人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眨眼已经掠向了屋顶。 “棠沼,你小心!” 很快,棠沼从檐角飞了下来,停在铁芍药身前,提起一颗脖颈处还在滴着血的头颅,一脸真诚道:“芍药,他来给你道歉了,破皮的地方还疼吗?” “不……不疼了……”铁芍药目瞪口呆道。 “哦,那我送他回去了。” 足尖一点,棠沼提着头颅又飞回了屋顶,扔到了墙外最高的那颗树顶上。 下来时左司和跳珠已经在打扫院子,铁芍药上前拉住棠沼,“巫禾跟我说你的内力被封住了,你怎还能飞?还有你的腿完全好了?” “我自个解了内力呀,腿哪有那么快好全,还有一点点疼,不过呢,不影响我使用轻功。” “好了,洗洗手我们出发吧。” 几人连夜骑马急行,除了在饭点的时候换马未曾歇过,几日后终于来到八极崖山脚下的镇子。 棠沼久违地戴上了她的獠牙面具,铁芍药问其原因,棠沼说是八极崖带刺的密枝多,会划花她那张美丽的脸。遭到铁芍药一顿白眼,并向她索要面具,“那还有没有?我也要戴,我下颌角破皮了,脸上不能再划伤了。” “没了,这镇上应该有,我方才还看到了,我买给你。” 棠沼带着铁芍药去买面具,面具是有,只是是偏儿童的大头娃娃面具。没得选,铁芍药只好认命戴上,左司和跳珠也获得了大头娃娃面具。 一行人吃饱喝足,带了水往八极崖走。 棠沼算过路程,巫禾虽比她早出发两日,但从山脚进入八极崖上面得费些时间,她给巫禾画的八极崖地图避开了迷障,脚程会慢一些。巫禾这会儿应该刚到崖上不久。 棠沼带着铁芍药她们走近路,最快登崖但迷障丛生那条路。 在镇子上吃饭的时候,棠沼悄悄往茶壶里滴了她的指尖血,是以保证她们不会中瘴毒。 她们一路跟着棠沼走,铁芍药自己走得脚疼,想到棠沼受伤的腿没好应该更疼,出言试探问她要不要稍作休息,得到的是拒绝。铁芍药只好埋头继续跟着走。 走了半日,前面没路了,只有断崖。 棠沼停下,转头跟左司伸手:“绳子给我。” “棠沼!你要飞过去?这么高这么远,即便是江湖上轻功第一的夜无鸢也飞不过去吧!” 跳珠眉头皱了皱,夜无鸢伤了腿,以后就没有什么轻功第一了。至于棠沼这举动,她没有阻拦权,巫禾嘱咐她保护棠沼,棠沼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谁同你说夜无鸢轻功第一?夜无鸢连我靴子都摸不到,我才是轻功第一。” 棠沼自信笑说,见左司固好了这头绳子,拿起绳子那头,足尖轻点高高飞去,身姿如雨燕般轻盈飞向对面山崖。铁芍药看得呆楞在地。 棠沼轻松落地后固住绳子,对面几人有了绳子做落脚点用了轻功顺利过来。 “跟着我走,这里有个洞口,上去就是八极崖崖顶。” “棠沼,你怎么会如此清楚这里?你来过不成?” 棠沼脚步顿了一下,“来过。” 铁芍药没再问来八极崖做什么。 一行人加快步子,攀到崖顶。有隐隐的人声从崖顶中间传来。 棠沼使了眼色,几人默了声音慢慢从洞口挪过去。 “这化蝉剑是假的,定是你偷藏了剑!” “师父,我没有藏剑!我前几日才得了你给的消息,怎会有时间过来取剑?定是这妖女!我告知她的时候她还拖延了好几天才同我过来八极崖,是她偷藏了化蝉剑!”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没藏。” “你是不是不想见你娘了?就差一把剑,就可以得到九星谶图!你娘可以醒过来!” 死老头的声音?棠沼出到洞口,远远望见那一身白衣。白衣上沾了几滴鲜红。 张开道手上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匕首。 棠沼眸子染上戾色,从剑鞘拔出獠蚀,轻功急速掠到崖顶,獠蚀以猎豹之势捅进了张开道的腹中。 “师父!”张禄瞪大了双眼。 棠沼干脆利落地抽出獠蚀,抿着唇看着缓缓倒下的老头。 “你!你是锦衣卫女魔头!你与我师父有什么怨?” 张禄认出了那把剑,锦衣卫那个女魔头到处办案杀人时都用的獠蚀。书坊里还画有女魔头及佩剑的模样。 “什么怨?她害了我师弟师妹们,哦,刚刚还伤了我的人。” 棠沼走到巫禾面前,扫见她肩上的伤,压着火气轻声问:“巫禾,疼不疼?不是答应我不会让自己受伤吗?你怎么能让这老头伤你还不还手?” “棠沼……”巫禾唤着摸上那面具。 “是我,你的未婚妻。”棠沼掀开面具。 第50章 棠沼病倒 “棠沼!巫禾!” “主子!” “东家!” 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三个人奔了过来。 “芍药,快拿雪莲生肌散给我。”棠沼语带急切。 铁芍药扫见巫禾肩上的伤,赶忙从身上拿出一瓶膏药递给棠沼。 “棠沼……你竟执迷不悟,你既不愿回去坐那位置,这条命也是浪费,便用你的血来换颜芝的血吧……” 躺倒在地上的张开道猛然扑向棠沼的方向,棠沼正要横剑扫向背后,却发现老头转了个头,匕首刺向巫禾。 巫禾早已挡在棠沼身前,一剑削掉了张开道拿匕首的手指。 “巫禾!”棠沼抱住了巫禾,扫了眼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捡起地上的匕首怒气冲冲地将张开道踹倒在地。 第56章 她将匕首贴在张开道脖颈上,咬牙切齿道:“死老头,你怎么还不死,你竟敢在我面前伤她!我已念在师徒之情饶过你几次,你为何看不得师姐好?看不得我好?” “咳……你这逆徒懂什么!我看不得你好就不会让你长到这般大,若你不是颜芝之女,我何苦求着你引着你让你坐那高位?” 身后的巫禾眼底闪过轻微诧色。 “巫禾,棠沼是林颜芝的女儿,是你妹妹,你知道吗?” “你胡说!”棠沼将匕首压进了几寸,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朝巫禾解释:“不是的!巫禾,我不认识什么林颜芝我也没见过她,我母亲,我母亲叫林婉,是当今皇帝的妃子。巫禾你相信我!” “颜芝要是醒来知道她的两个女儿有着那种有违人伦的关系……怕是不敢认你们了……” “闭嘴!闭嘴!”棠沼神情癫狂。 她手中的匕首深深压了下去,一只手却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腕。 “哈哈哈……巫禾!快将你妹妹绑起来,将她绑回去……她是我培养的无瑕的药人,用她身上的血能救醒你母亲,你不是一直在找你母亲吗?” “主子小心!” “棠沼小心!” 一旁的张禄刺向棠沼,巫禾看也没看,反手举剑朝后刺去,长剑贯穿了他的腹部,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巫禾从棠沼手里拿过匕首,张开道见了皱巴巴的脸上笑开来,“哈哈好孩子,快将棠沼……” 颈间鲜血溅开,话戛然而止。 “巫禾……”棠沼颤着手去擦巫禾脸上沾到的血迹。巫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就走,棠沼抽出腰间软剑追上去拦住她,“巫禾!这是化蝉剑,你不是在找吗?我给你!还有那九星谶图我已画好,你若想要那个我们现在回家取,我们回家好么?” 棠沼眼睛里包着泪,忍着不敢掉。 巫禾还是沉默,两目低垂,越过棠沼往崖下走。 棠沼惨然一笑,竟没有勇气挪动步子去追。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击向她的小腿,棠沼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哎呀棠沼你怎么摔了!方才着急忙慌赶上来崴了腿你也不当回事,现在疼了走不动了吧!”始作俑者铁芍药站在身后,却没有来扶她。 “是啊……疼了……”棠沼双手撑在地上,一滴泪垂直滴在石头上。 “起来。”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手的主人手心朝她张开。 棠沼心如鼓擂地抬起头,看见那张冷淡但熟悉的脸,当即捉了对方的手借力起身,扑到了巫禾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委屈地落泪道:“巫禾,好疼呀,走不了……不要丢下我。” 巫禾没有丢下她,一路沉默地背着棠沼下八极崖,途中棠沼拿了自己的水囊给巫禾喝水,巫禾接过喝了,但仍未与棠沼说上一句话。 出了八极崖,左司寻了辆马车,三人见气氛不对没上车厢。 跳珠和铁芍药骑马跟着,左司则负责驾驶马车。 棠沼和巫禾两人待在车厢,车轮滚动,棠沼慢吞吞挪着身子靠近巫禾。那双蓝色眸子里满是惶恐和不安,看着那人面上冷淡平静的模样,她一时不敢说话打破车厢内的宁静,只紧紧黏在她身边。 回到止水斋的当天,铁芍药没有离开,因为棠沼病倒了。 铁芍药给她把脉,棠沼是因强行冲破内力导致的寒毒反侵,从而引发的高烧。其因还有忧思过甚,惊吓损耗心气,所以这场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三天。 三天里,铁芍药煎了药喂棠沼,她喝了两口就吐了出来。 夜里巫禾过来喂药,棠沼烧得迷迷糊糊中忍着反胃把药全喝下去了,虽然后面还是吐了,但总是能有一两分药汁留在腹中起到药效的。 一场高烧,棠沼人清减了不少。本就雪白的脸更白了,往日脸上还有的红润已经消失不见。 病刚好,棠沼挣扎着要起身,铁芍药按住她:“棠沼你别起来那么快,你现在身上都没什么力气起来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棠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能帮我找来巫禾吗?” “她晚上会过来看你呀,昨儿晚上不是来看你了嘛!” “不会。”棠沼朝着铁芍药惨然一笑:“芍药,我病好了,她今晚不会过来了。” “那我去跟她说你病还还没好?”铁芍药愁着脸道。 “不必了,卖惨说不定她会更厌恶我。” “棠沼你别这般说,巫禾怎么会厌恶你?她不会厌恶你的。厌恶你怎会担心你还亲自给你喂药?” “许是怕我死在止水斋,担心的是她亲妹妹……不是我,你能明白吗?芍药……”棠沼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渗人,铁芍药急于搞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忙问道:“八极崖上那个老头说的可是真的?巫禾是你姐姐?” 棠沼没回答,反问道:“你信吗?” “我不认识那老头,我不信他,我信你。” “你信我?”棠沼收起了笑,看向铁芍药幽幽道:“若老头说的是真的,我执意要与巫禾在一起,你会唾弃我吗?” “我怎会唾弃你?我知你心里煎熬得紧,巫禾何尝不是,她比你年长些,礼序在前,想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坐到床榻边,叹了口气道:“棠沼,情之一字,原不由人。女子相爱本无错,前朝就有女冠李轻昭与琴师相知成家的事例。但……亲姐妹如双生莲同根,若强要并蒂,有伤天伦,我恐你画脂镂冰,空费心力啊。” 棠沼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颜笑道:“可我爱上她时,她是我的师姐,是我的巫禾。而不是我的姐姐……” 这就像春日里误饮了桃花酿,醉眼朦胧时才告诉她不该贪杯。 铁芍药突然起身去推开窗棂指着外头,“棠沼,你看那嫁接的梅枝,若接穗与砧木本不同源,尚能开花。可同根生的两杈枝硬要纠缠,便开不出花。” “为什么一定要开花?她就是我的花,不需要再开出别的花,我只要她这一朵。” “棠沼你个痴人!”铁芍药重重把窗棂关上,“你这话倒像那戏本子《孽海记》里的小尼姑,明知菩萨脚下长不出并蒂莲,偏要拿血泪去浇! ” 门外的白衣一角慢慢往后退去,离开这方屋子。 屋里棠沼噗哧笑道:“可惜我这人俗得很,当不了尼姑。那尼姑是个傻的不是痴,菩萨脚下是金刚石,血浇透了也冒不出芽。” “我要说的是这个吗?棠沼你故意的!” “好了我不逗你了。”棠沼默了笑,“铜镜台上有我画好的九星逆命谶图,依着上一甲子的斗宿九星绘成。你将它送去给巫禾,让她将四把剑熔在一起,雕成星谶碑。准备好后来告诉我,我会亲自摆阵。” 铁芍药激动地抓住她手臂摇晃:“棠沼!你找到巫禾她母亲了?还有这传说中的上古秘术九星谶图真的能向天借命吗?” “你别摇了我头晕。”棠沼虚弱地闭上眼睛缓了缓。 “啊,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摇你了。”铁芍药忙松开她手,担忧看着她。 棠沼掀开眼皮,“我已派人将林颜芝带来枕河,想必过几日就到了。”她冷森森笑道:“至于那上古秘术,想必是真的吧,不然死老头和巫禾怎会找了那么些年……” “那摆阵会对你有损吗?八极崖上那老头不是好像说了什么要用你的血?”铁芍药问了重点。 冰冷的黯色在那双蓝色眸子里闪烁,她眨了下眼,笑盈盈道:“不会,死老头胡说罢了,是想让巫禾与我反目,可惜巫禾根本不信他,亲手送他归天了呀。” “那就好,我现在就将九星谶图送过去,告诉她她母亲准备到枕河的好消息!巫禾一定很高兴。” “棠沼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啊,别乱走动。”铁芍药不忘嘱咐道。 “好,你快去吧。” 棠沼笑着催促她出门,直至铁芍药身影出了房门后嘴角的笑容陡然落了下来。 自老头弄出那场人魂祭,棠沼就翻遍整个上京找林颜芝,最后在地宫里的一处密室将人找到。 林颜芝被置身于冰馆之中,其人已是活死人状态。为了防止张开道为其再做出些歪门邪道的事,她把人秘密转走,藏在了药堡老头的冰室里。 棠沼不知道巫禾一直在找的人是林颜芝,她若知道定会告知巫禾。 不……她不会!她当初若知林颜芝是巫禾母亲,她会杀了林颜芝,永远不让巫禾知晓!她会杀了她的,她还会杀了老头灭口!老头本该死在她手里,巫禾抢先一步不过是不让她背弑师的名头罢! 她对林颜芝没有感情,她对母亲的情感早已寄托在林婉身上,她留恋过,乞求过母亲的爱。是以她知道巫禾所感,知道巫禾为何一直苦寻林颜芝。 棠沼心疼了。 第57章 心软了。 她决定让她们见面。 病倒那日,便已派了左司亲自回上京将人接来枕河。 第51章 找你主人 棠沼连吃了三天的素食,单薄瘦削的身子像一柄轻盈的软剑。 这日晚饭,巫禾出现在了正厅,落座后动了筷子夹菜到棠沼的碗里,“这几日你清减了不少,要好好吃饭。” 巫禾避了她几日,棠沼心中不由积攒了几分怨气,她把碗推开道:“你现在是在管我还是关心我?” “饭菜要凉了,先吃饭。”巫禾把碗推了回去。 “真是没意思。”棠沼恼了,筷子拍在桌上,“你自个吃罢,我就不坏你胃口了。”她站起身,对巫禾扯起一个笑脸:“姐姐。” 夜里,铁芍药刚回家中不久便被棠沼唤来,在棠沼烧中时,她答应了给棠沼买枕河酒肆最好的酒——醉花阴。 两人在水廊对饮,喝下三坛醉花阴后,坐在轮椅上的棠沼打起了蚊子。铁芍药见状好笑道:“这蚊子怎么只咬你,不咬我?” “我告诉你个秘密。“棠沼突然严肃道:“经过我缜密侦查,发现咬人的蚊子都是蚊姬!你可知这说明什么?说明连母蚊子都稀罕我!” 铁芍药吐出一个瓜子壳,“呵……本姑奶奶倒不知,你竟修得这般招蜂引蝶的体质。”她瞥到棠沼颈间的红痕,压低嗓音道:“只是这些蚊姬们啃咬的位置,怎么瞧着像是窃玉门的相思咒?” 绳镖留下的红色印子被铁芍药误以为蚊子咬的,还联想到窃玉门的相思咒。 棠沼眼尾微微往上挑,威胁道:“你再不去拿艾条来驱蚊姬,明日我就在你身上种相思咒。”中咒着子时必发情热,需饮施咒者指尖血方可暂缓。 “别别别!”铁芍药放下手里的瓜子,起身道:“我这就去将艾条拿来,你等着啊,在我回来前别被蚊姬吃了。” “快去。” 棠沼给碗里倒酒继续喝上了,锦衣卫突然从亭子里窜出来,跳到棠沼的膝上。 “锦衣卫你下去,不准窝在我腿上,去找你的主人。” 锦衣卫圆溜溜的眼睛有些呆地看着她,喵了一声。 “哦,锦衣卫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本姑娘心善,大发慈悲带你走一回吧。” 棠沼伸手把膝上的猫抱了下去放在地上,她坐在轮椅上歪着脑袋,双眼迷蒙道:“锦衣卫你推着我去吧,平日你吃了不少我的小鱼干,该你出力了。” “喵!” 锦衣卫似乎不愿意出力,叫了一声,双腿蹬起又跳到了棠沼的怀里。 “你跟你主人一样冷漠无情,无心无爱。”棠沼揉了一把锦衣卫的脑袋,抱着锦衣卫起身,将锦衣卫放到轮椅的位子上,“你也欺负我,跟我一个腿不好的人抢轮椅,果真是有妖女就有妖猫。” 棠沼脸颊绯红,絮叨着推起轮椅往水廊外面走。 等铁芍药拿着燃起的艾条回来水廊时,没看见棠沼,当即冒出了浑身冷汗。她拿着灯盏沿着水廊一路找人,从头奔到尾时都没见着人。 铁芍药有些慌了,怕棠沼喝醉失足掉到水里,忙叫了止水斋的其他侍从过来举灯照着水池子找。 水廊一时灯火通明,铁芍药原本有些许的醉意已经被冷汗浇了个清醒,她大哭着喊棠沼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铁芍药越想越害怕,一路哭着跑去后院找巫禾。 一阵敲门后,房门打开,巫禾似是方沐浴过,虽穿戴整齐,但青丝上还沾着几颗水珠。 “芍药,如此慌张发生了何事?” 听巫禾一问,铁芍药眼睛里又涌上泪意,她哭嚎道:“棠沼,棠沼不见了!我和她在水廊喝酒,有蚊子咬她,我去拿艾条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我怕她喝醉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呜呜呜……你不是说她不会水吗怎么办呀呜呜呜……” 铁芍药越想越伤心,“都是我,是我害死她了,巫禾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什么?”巫禾瞳孔猛地一沉,脸上血色尽失。 “我去找她。”巫禾推开铁芍药,快步走向院门口。 两人走到院门口之际,一道懒散散的声音传来:“找谁?找我吗?我还没死怎就提前给我安排嚎丧了……” “棠沼!棠沼你在哪里?你没死你的声音怎么是从天上飘来的?”铁芍药止住了眼泪,抬头往上空看着。 “天上……我这是在天上吗?”棠沼迟疑地问。 巫禾站定辨了声音位置,几步奔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扫见树下放着那架轮椅,锦衣卫立着身子抬着圆滚滚的脑袋往树上的方向望着。 棠沼正趴在梧桐树的一侧枝干上,身下的枝干处垂下来一条白绫,正被使用者打着结。 “棠沼,你在做什么?”巫禾颤着声音,走到棠沼底下的位置。 “白色的,你看不到么?我要上吊。” “不准。”巫禾冷声道。 “为什么?只有我师姐才可以管我,我师姐不要我了,我要上吊早点投胎到下辈子。我算过我和师姐的卦象,上面说我和师姐之间是上辈子在观音菩萨脚下磕破头求来的,求来了十辈子……这世不可以,那我就到下一世等我师姐。” 底下的巫禾再也听不下去,飞身上树将人抱了下来,进了自己的屋子。 铁芍药看着关上的房门呆楞了下,她擦了擦眼泪,把树下的锦衣卫抱回水廊。 屋里亮着两盏烛火,棠沼被固住了双手,躺倒在床上。喝了酒的缘故,脸上红润微醺,睫毛底下的透蓝眸子变得迷离飘渺,隐隐闪动着点点晶莹的泪光。 “巫禾,你把我弄疼了。”她醉醺醺说道。 “对不起,沼沼。”巫禾慌忙松开抓着她的手。 “你喊我什么?”棠沼反客为主抓住她的手,像只懒懒的野猫般神态娇媚地倚着她手,“只有与我同锁的那个巫禾,才可以这么喊我,晓得么?” “棠沼,我去给你打水来擦擦脸。”巫禾想要起身。 “不许喊我名字!”棠沼紧紧扯住她手,眉目间都是恼意,“唤我沼沼,别的不应。” 巫禾轻轻拍拍她手,“沼沼,我去一下就回。” “哦。”棠沼听话地松了手,没等多久,巫禾打了水回来,浸湿了巾帕给她擦脸,擦了颈间,手指。 要端水出去时,棠沼睫毛轻颤,眸子蛮是哀伤看着她,“师姐今夜会陪我睡吧?我好疼。” 巫禾将水放下,灭了一盏烛火,脱了外衣上了床榻。刚躺下,棠沼两手一伸抱了上去,巫禾垂目问她方才的话,“哪里疼?” “这里。”棠沼扬起了下巴,露出颈间的一点发红痕迹,贴着那道淡红的印子。她撒着娇:“江南的蚊子咬得我好疼,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好觉。” 枕河入了夏,天气开始热了起来,立夏那会儿,止水斋上下都按时烧了艾来驱蚊,只是蚊子繁衍迅速,偶有遗漏进屋的。 巫禾看着那红痕蹙着眉道:“我去拿药膏给你抹抹,明日我让红姑给你屋里送些艾条,你晚上睡前将艾条点上。” “不抹了,困了,抹了也会蹭在你身上。”棠沼把脸埋进巫禾颈间,闷声道:“我不喜欢屋子里烧艾条,味道太重了。你这里没有蚊姬,我明晚还可以来跟你睡吗?” 她的唇一张一合间擦在巫禾的颈上,巫禾忍着痒意稍稍挪开了些许距离,还没等她松口气,那张脸又蹭了上来。 “棠沼,松开一些。”巫禾低声道。 怀里的人没应声,等了片刻腰上的手撤了回去,棠沼往床榻里面挪了挪,隔出一个身子的距离。 半晌,低落的声音响起:“吹灯吧,我要睡了。” 巫禾抬了手,虚指过去用劲风熄了烛火。 在黑暗的静默中等了一会儿,巫禾长手一伸,将棠沼捞回了怀里,手掌轻抚在她的背上,下巴支在棠沼的脑袋上。 正要闭眼入睡,怀里的人蹭动了几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巫禾的颈间,“我方才骗了你,我说好疼,不是因为江南的蚊子将我咬疼,是因为想师姐想得心口疼。” 巫禾闭上眸子,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几分,直至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没有半分空隙。 —— 棠沼醒来时天已大亮,昨夜睡在床外侧的人不在屋里,枕头边上放着一个葡萄花鸟纹银香囊。棠沼拿起来闻了闻,一阵竹叶清香,她收起来系在腰间。 掀开被子起床,面架上摆着打好的洗漱用的水,棠沼收拾好自己,出门就看见了她的轮椅停在院子里。她心情很好地推着轮椅走,打算去找铁芍药谢她昨晚请她喝醉花阴。 只是走到半路一阵头晕,她便坐回了轮椅,正巧铁芍药过来寻她,看见她这模样忙关心道:“棠沼你怎么了?大白天的你可别死啊。” “我只是饿晕了。”棠沼扶着额头斜了她一眼,“昨晚的醉花阴还有没有?今晚我们接着喝。” 第58章 “那走吧,我过来也是寻你去吃早饭的。”铁芍药推起轮椅,“今晚不喝酒了,我们去看百戏,枕河今晚有神鸟舞演出。” “何为神鸟舞?” “似是舞者模仿神鸟的姿态起舞……哎呀我也不甚清楚,晚上我们去一睹为快就知道了。” “哦,那你邀请巫禾了么?” “还没,等下吃过早饭便跟她说。” 两人到了正厅,不见巫禾,红姑说一早出门办事去了,要到下午才回来。于是只有棠沼和铁芍药一起用早饭,用完早饭去水廊接上王八,拿上鱼竿,两人又往江边去了。 棠沼出门前戴上了巫禾的帷帽,江边虽有柳枝遮阴但她还是嫌日头晃眼。 等上鱼的间隙,铁芍药从她的小药袋里掏出一把奶油味的瓜子悠哉悠哉地嗑了起来。许是用了鸡蛋液裹玉米做了饵窝,棠沼和铁芍药的鱼竿都有了大动静,铁芍药瓜子壳还没来得及吐便去抓紧那鱼竿,想要往上提。 “芍药!”棠沼分出神去看她那边,“莫要提这般快,这草鱼太大了,得一遛一放,往岸边遛,待它没劲再捞上来。” “我知道了棠沼!我手都在抖,心砰砰跳,我第一次上这般大的鱼!”铁芍药抓着鱼竿语带兴奋。 “芍药你完了,你可知钓鱼有瘾?你此刻便已成瘾。”棠沼揶揄道。 “才不会呢!我不会对任何事情成瘾,除了制药。” 棠沼挑眉,笑而不语。 两条大草鱼捞上来时,棠沼说收杆不钓了,把在江边的王八也提了上来。铁芍药瓜子嗑多口渴,也想着回去喝茶,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两条草鱼被铁芍药用绳子串着在一起,挂在棠沼的轮椅背后。 正要推着棠沼离开江边,一老汉快步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两条草鱼,“姑娘,今日这鱼比前两日钓的鱼还要大,快把鱼给我吧。” “不行,今日的鱼不能给你。”棠沼直接拒绝,前几日她在江边钓鱼,见这老汉窝在桥上乞讨,便把钓的鱼和鱼竿送他,谁知老汉只要鱼不要鱼竿。 第二日去钓的鱼也被老汉要去了,棠沼只爱钓鱼不爱吃鱼,是以便给他了。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因为今天的鱼大一些就不给我了?”老汉横眉怒目。 “你这老汉说谁不对呢?我们钓的鱼为什么要给你,笑话!”铁芍药忍不了,柳眉倒竖瞪着老汉。 “你前几日给了我,今日便也一样得给我!”老汉大手挥起要去抓那轮椅背后的挂着的鱼,棠沼闭眼懒得理的模样,她相信铁芍药第一次上这般大的鱼不可能让人抢去。 这个举动在江边的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老汉在纠缠两位姑娘,不等思量好的人想去英雄救美的时候,已经有一位白衣女子以极快的速度掠到那三人中间。 “你胆敢动她?” 一柄木剑打在老汉的手指上,听到清脆的响声,老汉的四指断了去,发出一声惨叫。 “莫再出现在江边。”巫禾冷冰冰道。 老汉托着手一时健步如飞地跑走了。 棠沼快速调整了表情,面上摆出惊慌道:“巫禾,你来得可是及时,我在江边钓鱼晒得头晕眼花的,好不容易钓上大鱼却招来人抢,我不给,那老汉还要推我,芍药还干看着发楞。” 她扯住巫禾的手腕,泫然欲泣道:“多亏你来了,方才我都被吓到了。” 铁芍药听到后面发现不对劲了,棠沼这是在恶意诬告她啊,她刚要为自己辩白,就见棠沼眼神瞥了瞥背后的鱼。 “是我的错,我方才被晒得走神了。”铁芍药背下这诬告,棠沼答应了明天带她钓更大的鱼。 “不怕了,那人不会出现在江边了。”巫禾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 她又侧身对着铁芍药说道:“芍药,天气开始热了,别带着棠沼在江边待这般久,她受不得晒也受不得热。” 铁芍药已然不想说话了,抿嘴扯出一个微笑,“我现在也很渴,很热,回去了。” 她拿着鱼竿走在前边,巫禾推着棠沼,轻声道:“我知你心软,但莫要轻易施善,众生百态,接了你善意之人并不都会心存感激,反而会赖上你,缠着你,就像今日那个老汉。” “那我做错了吗?”棠沼回头看她。 “你当然没有做错,只是那人没有接住你的善意。” “哦,那他命不好。” “巫禾,看到我和芍药钓的大草鱼了吗?你想清蒸还是红烧?清蒸的话可以保留鱼肉的鲜甜,口感滑嫩,红烧的话汤汁浓稠,鱼肉入味。” “看到了,不是有两条鱼么?可以做两个口味。” 回到止水斋,两条鱼交给厨房去弄了。 棠沼趁着鱼还没处理好,回房间沐浴了一番,正神清气爽踏出房门口,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激得她跪倒摔在地上。她用力摁住疼痛的地方,额上冒出来密密麻麻的冷汗。 “沼沼!”巫禾来喊人用饭,见棠沼倒在地上忙奔了过来,将她抱起往屋里走。 棠沼被抱到床上,巫禾去查看她紧紧摁住的小腿,掀开衣物,便看到先前攀在棠沼手腕上的小青蛇落在了她的脚腕处。 巫禾拧着眉,抬手作了点穴手势,棠沼拦住她,声音微弱道:“现今不可封我内力,不日她们到达枕河,我得用内力起阵。” “我马上就不疼了,巫禾你抱抱我。”棠沼微喘道。 “好。”巫禾将人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巫禾,疼……抱紧一点。” 巫禾听了抱着她的手又收紧几分,疼惜地落了一吻在她的发间。 第52章 翻云覆雨 厨房那边将鱼做好后红姑过来屋外叫去用饭,巫禾贴着棠沼额头低声问:“可还疼么?” 棠沼白着脸抿唇笑:“不疼了,但是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巫禾揽着她起来,下了床后回身直接把正要下床的棠沼抱起出门,棠沼略微的惊讶后便搂住了巫禾的脖颈,安心的由着她抱自个去正厅用饭。 “棠沼,你的轮椅呢?坏了吗?”铁芍药在正厅等着她们,见巫禾抱着棠沼过来有些纳闷,这两人一会儿闹别扭,一会儿又黏得跟什么似的。 “嗯,轮椅坏了。”棠沼被巫禾放到椅子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那用完饭我去帮你修修看,这鱼闻着好香啊,快吃快吃。”铁芍药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自己钓的鱼吃起来真是香啊。” 巫禾夹起块鱼肉放到棠沼碗里,“辛苦你钓的鱼,尝尝看。” “你先吃。”棠沼把鱼肉盛回她的碗里,盈盈浅笑道:“这鱼是我特意给你钓的,你要多吃两口。” 她夹了桌上的素菜放进碗里,“我最近不爱吃肉。” 铁芍药吃菜间隙瞟了棠沼一眼,她知其原因,但不好详细告诉巫禾听。 这顿饭巫禾比以往多吃了些菜,鱼肉夹得最勤。 用好饭,棠沼在桌下踢了铁芍药一脚,后者想起事来,同巫禾说道:“巫禾,晚上我打算和棠沼去集市看神鸟舞,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棠沼假装不在意地把玩着腰间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一边又支着耳朵等着答案。 “我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去,我会尽量早点过去找你们。”巫禾答道。 入夜,枕河的集市好生热闹,棠沼和铁芍药一路逛过去,经过一些手工艺品的摊子不时停下来细看,棠沼不感兴趣,但大手一挥,把铁芍药看上的玩意不管价钱全都买下来给她。 “棠沼!你真好,我能给你推一辈子的轮椅。”铁芍药嘿嘿笑道。 “可别,我并不想坐一辈子的轮椅。”棠沼收起钱袋子,挑眉瞥她。 “哈哈,我们走吧,神鸟舞快开始了,我们去占个位子。”铁芍药卖力推着轮椅,加速地往人群聚集的戏台去。 周围的人扫见一架轮椅,纷纷主动避让开来,铁芍药推着棠沼占到一个前排的好位置。戏台上正敲了一声锣鼓,看样子神鸟舞要开始了。 棠沼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她出门时还特意换了一身白衣,方便巫禾看见。 “棠沼,快看,神鸟出来了!”铁芍药拍拍她肩膀,指了指台上。 棠沼把目光放回戏台中间,台上出来一位舞者,腰上穿戴着竹制的鸟形架子,似凤凰的翅膀,披着云肩,戴金冠面具。 随着戏台边上敲响的木鱼鼓,舞者开始用手摆动翅膀,模仿着神鸟抖翅、梳羽。 神鸟每次振翅都踩着鼓点,舞步轻盈欢快,像人与神的一场交流。 “这南罗拉舞真是活灵活现啊!” “这只神鸟应该是南罗。” 旁边有人讨论起来。 棠沼好奇心起来,朝旁边的几人问道:“打扰诸位,请问南罗拉舞源自何地?这神鸟不止一只吗?” “姑娘,这南罗拉啊源自南诏的传说里,相传南罗拉是佛陀座下的一对守护神鸟,一只叫南罗,一只叫南拉。两只神鸟从佛陀现世便一直相伴在一起。” 第59章 “原来如此,多谢替我解惑。” 神鸟舞结束后换了杂耍的上台,棠沼不感兴趣,铁芍药就推着棠沼从人堆里出来。 “神鸟舞挺有意思的,可惜巫禾没看到。”棠沼有些低落道。 “可不是嘛,那舞者是从南沼过来的,出演完应该很快就回南诏去了。” 棠沼没说要回去,铁芍药就推着她在集市闲逛,无聊之下又买了些零碎物件。棠沼只买了一块带水纹的青玉,打算拿回去做成笔山。 “棠沼,巫禾应该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等下有蚊姬咬你。” “好,回吧。” 铁芍药正要过去推起轮椅,一柄剑朝着棠沼飞掷过来,棠沼敏锐地率先察觉到,坐在轮椅上长手一伸在头顶上方接住了那把剑,剑柄贴在她的掌心,在棠沼掌中转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棠沼!你没事吧?”铁芍药吓了一跳,手重新搭上轮椅,关心完棠沼又怒气冲冲抬起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女人。 “你这女人莫名其妙抛剑过来,是想谋害我友人性命吗?” “非也,一个玩笑。”女人冲她挑了一下眉,又对着棠沼笑道:“好久不见,棠沼。” “恨水,别来甚好。”棠沼将剑丢还给她。 铁芍药在旁边嚷道:“原来你们认识?” “嗯,认识啊,你是棠沼在枕河认识的友人?” 不等铁芍药回答,棠沼率先为其介绍:“恨水,她叫铁芍药,枕河最好的制药师。”她又侧身对铁芍药道:“芍药,这是恨水,是我在上京认识的熟人,她开酒楼的,你去上京可以找她蹭吃,知道吗?” 在棠沼殷切的目光下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道了好,棠沼还没来得及问恨水来枕河做什么,恨水就递上了一盒胭脂给她,“这是上京的胭脂铺新调的“石榴醉”,你试试。” 恨水弯下身子,将胭脂盒打开,手指沾了点胭脂欲要给棠沼抹唇上。 集市远处,巫禾站在一摊前看了这一幕,她握紧了手中的伞转过身去,往来时的路走。 巫禾办完事时天色已黑,察觉晚上刮来的风卷着一股湿意,像要下雨的迹象。巫禾便匆匆取了伞过来寻棠沼她们。 撞见棠沼和一女子愉快攀谈的画面,那女子还贴近棠沼送上胭脂,甚至还要上手替她…… 巫禾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像被寒风冻僵,全身泛冷。她不想看见,转身逃走。 只是没走几步,几滴雨稀稀拉拉落了下来,巫禾瞥了眼手中的伞,顿了步子,又转身走了回去。 —— “我不习惯旁人碰我,我自己来就好。”棠沼抬手挡住恨水的手,自己用指尖从胭脂盒里沾了点胭脂抹在唇上。 “如何?这颜色可衬我?” 这胭脂物如其名,涂在棠沼唇上像是喝了那石榴泡的果酒,嘴上沾了酒汁,极具观赏性。 “唇红如榴,极是衬你。”恨水由衷夸赞道。 “那我收下了,就不谢你了,你定是有什么事求我。”棠沼一副定是如此的表情。 “棠沼,你果真料事如神。”恨水靠近棠沼耳边低语了几句,铁芍药主动退开了几步远。 起了阵风,飘了几滴雨在脸上。恨水在就近的摊上买了两把伞,给了一把铁芍药,她推着棠沼的轮椅与棠沼共撑一把。 轮椅推起来没走几步,一人迎着细雨衣袂飘飘撑着纸伞快步而来,停在棠沼身前。手上的伞不经意的斜撞过去,把后者的伞挡在了一旁。隔绝了自己和棠沼以外的人。 “沼沼,下雨了,我来接你回家。”巫禾率先开口。 棠沼看着姗姗来迟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巫禾见轮椅上的人没说话,直接把伞柄塞到棠沼手中,俯身将棠沼拦腰抱起,棠沼下意识地抬手搂住她脖子。 “芍药,辛苦你将轮椅推回去。”巫禾不管铁芍药目瞪口呆的表情,留下这句话就抱着棠沼穿过雨幕走了。 在更大的雨落下前,她们回到了止水斋。 巫禾抱着棠沼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人抵在床上,她盯着棠沼唇上洇红的口脂,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巫禾压着她的双手,伸出指腹用力地从棠沼双唇擦过,企图擦掉她唇上沾到的胭脂。 棠沼任她揉搓自己的唇,待她停下动作,笑盈盈地问她道:“巫禾,这胭脂难道不好看吗?” “你喜欢胭脂我可以带你去买。”巫禾俯视着她,棠沼的双唇被她擦得朱红一般,胭脂好像还是没完全擦干净。 “这是别人特地从上京带过来送我的,不一样。” 巫禾冷了脸色,沉声道:“你可知旁人送胭脂是“愿为卿添妆”的心意?胭脂岂是能乱收的吗?” “不是旁人。”棠沼摆着一副无辜脸:“恨水是我在上京的友人,况且她是女子,女子之间送胭脂不代表那个心意呀。” “没有那个心意会亲自给你上妆?”巫禾掐住她的下颌,冷冷道:“棠沼,你不是讨厌旁人触碰你吗?你还让她碰你的唇……你是不是喜欢她?” 棠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集市的时候,恨水给她递胭脂巫禾看到了?不对啊,她可没让恨水给她上妆,难道是这人只看到了一半就闭上眼睛拒绝观看了? 若是这样,棠沼暂时不打算澄清,她故意模糊道:“你别多想,女子间的触碰只是金兰意,好友亲密些也正常。” “亲密?”巫禾的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对啊……” 话没说完,抵在身上的人压了下来,堵住那张洇红的唇。棠沼躲了几下,被巫禾掐住脸狠狠吻了上去,棠沼装作抵抗的样子,咬紧牙关,可没等几吻,便松了开,让巫禾长驱直入。 两人长舌纠缠,缠绵在一起。屋外又落了大雨,打在屋檐的雨声盖住了屋内的喘息声。 床上的棠沼被巫禾褪去了衣物,巫禾从床尾抽出一条眼纱绑在棠沼的眼睛上,她隔着纱吻着棠沼的眼睛,低喃着说:“沼沼,你说过与我同锁,你怎能收旁人的胭脂呢?是你做错了,我得罚你才好。” 棠沼被亲得全身都软了下来,但仍嘴硬呛声道:“你也有错,你明明答应了一起去看神鸟舞,可表演结束了,等到落雨了你才来……若要罚,我也想罚你……” 棠沼又被堵住了唇,双手被制住,长腿也被身上那人缠住,反抗不了一点。渐渐被吻得身上发了异样的热,像溺水者,身子软了,沉了下去。 一双手伸了进来,巫禾将她捞起,往怀里紧紧贴着。 棠沼抓着她,攀着她,眼尾红着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巫禾,好难受,你快吻我。” 巫禾从腹间抬起头,安抚地吻在她唇上,亲了亲她,将人又往怀里捞了捞。 肌肤相触,缠绵得不想分开。 棠沼的眼尾滑落出一颗晶莹泪珠,娇而软的声音乞求道:“巫禾,我错了,我没有让旁人给我抹口脂,是我自己抹的,莫罚我了。” 回答她的是巫禾细碎的吻,翻云覆雨,屋里的哭声又伴着雨滴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52章 520我更了耶 求夸 不夸? 好罢 我夸夸我自己 好棒 第53章 我的妻子 棠沼醒来的时候被巫禾抱在怀中,发觉身上亵衣都未穿,想到昨晚巫禾先是冷着脸惩罚她,到后面又哄着她让她哭了好几次。 贪欢完竟不给她穿衣服,只给自己穿不给她穿。看着还在沉睡的巫禾,坏心眼地钻上颈间蹭着她,还牙痒痒地咬了几口。 “沼沼……”巫禾被她弄醒,睁眼便是棠沼裸露的香肩,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其盖住。 “巫禾,你醒了……”棠沼说着被子下的长腿挤进她的□□,脸贴在她的胸口上轻声道:“巫禾……昨晚我们算不算是□□?”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棠沼气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记,待她要舔第二下的时候,巫禾的手缩了回去。 “巫禾,你不要又不说话,你是想又当王八又当哑巴是吗?”棠沼微支起了身子趴在巫禾身上,半个身子在长发下若隐若现,巫禾一时看呆了。 见巫禾还是没反应,惹得棠沼气红了眼眶,她委屈道:“巫禾,昨晚是你先开始的!自八极崖回来你就因为所谓的姐妹关系冷落我,躲着我。昨晚跟我云雨,逗弄完我,现在不想承认了是吗?说话!” 豆大的眼泪砸了下来,滴落在巫禾的颈间里,她心疼地搂住棠沼,哄道:“莫哭,我没有逗弄你。” 棠沼见巫禾哄她,眼泪落得更快了,像成串的珠子。 巫禾摸着她的脸,凝思片刻后轻声道:“八极崖回来冷着你是我不对,是我不敢面对你。那几日我在想,自古人伦有序,兄妹、姐弟之亲,乃骨肉至亲,岂可逾越礼法。” 棠沼听到这哭着把脸上的那只手打掉,巫禾丝毫不介意又将手覆在她脸上,捧着脸亲了亲那泪痕,“可是那天晚上你闹着要上吊,着实吓到我了,你说我们之间是菩萨脚下磕破头求来的,你还说要到下一世等我,可我太了解你了,棠沼。你这人气性大,记仇,还小心眼。对了,还很固执。” 第60章 棠沼气得脸都红了,张嘴就要咬她,被巫禾捏住了嘴。 “你看,你现在气性就大。”巫禾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亲了亲她脸颊,低声道:“我害怕你下一世不会等我。那晚你睡着的时候,我做了噩梦,梦见你哭得满脸的泪说我骗了你的玉羽,你要吊死在梧桐树下。我亲眼看着你套上那白绫,手却摸不到你……我吓醒了,醒来看到你躺在我身边,我抱紧了你,但还是感到害怕,这惧意超过了禁锢我的礼序。我无法离开你,棠沼……” 巫禾的眼尾滑落下一颗泪来,棠沼哪时见过她哭,除了在床上那一回。现下听到巫禾对自己剖白心迹,眼泪都惊得止住了,忙伸手去接那滴泪,泪珠刚好掉在她的指尖。 棠沼将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皱眉道:“果然是苦的,眼泪正常情况下是咸的,在难过的情绪下或有压力的时候才会是苦的。” 棠沼去吻她的眼尾,“巫禾,我不喜欢尝你苦涩的眼泪,只此一次,你知道的,我气性大。” “沼沼……”巫禾终于带笑轻唤着她。 棠沼抬起头,倏地捉住巫禾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笑盈盈道:“巫禾,你已坏我清白,这一世大抵只能赖在止水斋随便过过了。” 巫禾的脸唰地透起粉来,想要把手收回去,棠沼红唇浅笑道:“你要是躲回去,我便再也不让你摸我。” 见巫禾收了动作,她满意地挑了下眉,接着命令道:“抱我!” 身下的人毫不迟疑地伸手搂住了她,只是手掌触及到棠沼光滑的背,面上还是显现出一层淡粉。 棠沼在巫禾怀里蹭了蹭,怕压到她就从她身上下去了,她附耳在巫禾耳边,媚笑道:“师姐,方才摸得舒服吗?” “棠沼。”巫禾极快地去捂她嘴,捂上后想到什么觉得手心发烫又撤回去,半路被棠沼捉住了手,猝不及防地将自己手指含进了嘴里。 巫禾只觉得棠沼愈来愈为所欲为了,正要呵斥她,那人又说出了无法无天的话:“师姐,你昨晚没洗手吗?怎么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洗了。”巫禾已经冷了脸。 棠沼全然不觉,还在追问洗了几遍,巫禾擒住她的双手,淡声道:“你知道你现在裸着身子很危险吗?” “什么危险?”棠沼羞红着脸道,“如果你想跟我发生危险,那就来吧,白天也没关系……” “既然如此,你且忍着。” 巫禾眸光一沉,侧身把人搂住,圈在怀里。 —— 巫禾抱着棠沼去正厅用早饭的时候刚好和铁芍药碰上,棠沼半张脸躲进巫禾怀里,铁芍药刚要凑上前去扒拉棠沼,巫禾就快步抱着人走了。 铁芍药在后面追上去问:“棠沼,你的轮椅是又坏了吗?还用我帮你修看看吗?” 棠沼被放到椅子上,扯着巫禾的衣袖摆着可怜模样哼唧道:“疼。” 见铁芍药落座下来又换了张脸一本正经道:“是啊,轮椅榫卯接合处都有些松动了,继续坐会有些危险。” “那还是先别坐了,等我修好了你再坐。”铁芍药瞥见棠沼的眼眶还泛着红,直接道:“棠沼,你方才是哭过吗?眼睛这么红。” 糟了,被看出来了。棠沼确实刚在屋里哭过,是被巫禾摁住打屁股打哭的。不过她不可能承认被人打屁股这件事,这关乎脸面。 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道:“和人对招,被掌风扫到了而已。” “一大清早的你跟谁对招啊?”铁芍药说完正好收到巫禾扫过来的目光,立马顿悟棠沼跟谁对的招,于是闭口不言,默默享用早饭。 晌午,止水斋来了客人,恨水登门来寻棠沼,侍从听从棠沼吩咐将人引至水廊。 恨水到水廊时,铁芍药正在嗑瓜子,棠沼编着故事:“有个贪官生前狂收贿赂,其实收了一仓库的瓜子,死后下葬,盗墓贼掀开他棺材时惊呼:“这老贼骨头都嗑成粉色了!”芍药啊,你再嗑个三五十年,说不定骨头也有个半粉。” 铁芍药拿掉嘴里正在嗑的瓜子,狐疑道:“棠沼,你是不是在骗我?哪有贪官贪瓜子的?” “贪欲万般,芍药你就很贪瓜子啊,每天跟个仓鼠似的,瓜子囤你那药袋上不离身。” “哪里有仓鼠?”恨水出声道。 “这里就有一只。”棠沼眼神撇向铁芍药。 “我说不过你。”铁芍药瞪她站起身,“我走就是。” “回来。”棠沼喊住她,将王八的牵引绳递过去:“带小王八去散散步,午饭好了你再过来喊我。” 铁芍药带着小王八离开后,恨水迫不及待地问:“棠沼,怎么样?有夜无鸢的消息了吗?” 棠沼摸了下眼睛,昨晚回来被巫禾抵在床上,还没来得及问她夜无鸢的事。 恨水又道:“我看了夜无鸢留下的记号,我确定她就在止水斋。” “太阳落山之前我将人找到给你。”棠沼说完抬头望向水廊另一头,嘴角微微笑着:“现在我们先去吃个午饭,走吧,恨水。” “也好,我还没吃过枕河的饭呢。”恨水起身正要去推棠沼的轮椅,一片白衣衣角从身边擦过,双手先一步搭在轮椅背上。 恨水认得,此人正是昨晚雨夜里将棠沼抱走的那名气质清冷的女子。 “巫禾,这是我上京来的友人,她叫恨水。”棠沼伸出手心微指向恨水,同站在身侧的巫禾介绍道。 她捉了巫禾手腕晃了晃,看向恨水道:“恨水,这是我的师姐,巫禾。” 两人礼貌性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走吧,我们去用饭,恨水姑娘请随我们来。” 巫禾淡声说着,推起棠沼就往正厅走。 到了正厅,饭菜已摆好,铁芍药正坐着等,见棠沼她们过来立马拿起筷子,“棠沼你可算来了,我都饿了。“ “饿了你可以先吃啊。”棠沼坐下来笑她。 “不行啊,我跟巫禾说了有客人,巫禾就说要等客人上桌才能动筷。” 恨水落座后全然没有踩着饭点来的尴尬,她拿起筷子,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发现都是素菜,不禁抬头瞥向棠沼,一脸同情道:“棠沼,你在枕河就吃这个吗?你有困难跟我说啊,我酒楼挣的银钱还是可以供你随便吃喝的。” 棠沼正开心吃着碗里巫禾给她盛的雪霞羹,闻言环视了一圈桌上的菜,发现没有一个肉菜,怪不得叫恨水误会了。 她正要解释,身边的巫禾淡淡开口:“恨水姑娘,我想你误会,你来得不巧,棠沼这几天只吃素食,我们便也陪着她吃,是以安排的都是素菜。还有,棠沼在枕河的吃穿住行都由我负责,不会有什么困难。” 棠沼一听赶紧点头附和:“对,我在枕河都是吃我师姐的喝我师姐的,你不用担心她会虐待我,而且我不缺钱的,我没钱会去江边钓鱼拿鱼去卖……” 三人听到最后一句都拿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棠沼改口:“说错了,我没钱会花师姐的钱,师姐的钱足够养着我,鱼是要带回家煲汤的。” —— 用完午饭,恨水离开了止水斋,棠沼找了个午睡的借口缠着巫禾回了房。 两人躺在床上,棠沼主动送上吻,在巫禾怀里乱蹭,巫禾搂住她,问:“不是说困了要睡觉?” “我今天撒了谎,睡不着。” “撒了什么谎?说说看。” “饭桌上我不是跟恨水说了你不会虐待我吗?可你早上就虐待我了,你……你打我屁股。”棠沼埋着脸,提起早上的事面皮还是有些薄的。 “那是你自个讨的。”巫禾顿了顿又道:“还疼么?” 棠沼其实早就不疼了,巫禾打她的时候也没舍得下力道,都收着的,但棠沼搏可怜的天性不改,仍哼唧道:“还是有一点点疼的,毕竟是那么软绵绵的地方。” 巫禾亲了亲她,就在棠沼以为她会认错说再也不打她屁股之类的话,巫禾却道:“那我下次再轻一点,给你用最好的药膏。” 棠沼又蹭起来咬她脖颈,够到下巴的位置,巫禾躲了躲,无奈道:“往下边一点,太上的话衣领遮不住你咬的痕迹。” 那张嘴往下挪了点,在颈侧轻咬了两口后又吻了吻,棠沼捉起巫禾的手交握着,轻声开口:“巫禾,夜无鸢是在咱们止水斋里吗?” 巫禾顿了片刻,没有隐瞒她:“是,被我关在地下暗室里。” “可以放夜无鸢出来吗?夜无鸢是听了他人谗言,信了我是她的仇人才伤的我,恨水会向她解释,让她跟我道歉的。” “原来那位恨水姑娘是来找你帮忙,若我不放人呢?” “那我就打发她回去,我都听师姐的。”棠沼谄媚地亲了亲巫禾的手背。 “都听我的?”巫禾睨她一眼。 “自然,诗经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逑”字原就带着千依百顺之意。” 巫禾亲了亲她的唇角,眉目舒展道:“你既说得这般好听,看在我们沼沼的份上,我放她出来也无妨。” 第61章 “看来我面子很大,师姐一定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师姐。”棠沼笑着在床上抱着巫禾亲,闹累了又在巫禾怀里睡着了。 —— 夕阳西斜之时,跳珠将夜无鸢从地下暗室带了上来。 夜无鸢走路一瘸一拐,被跳珠扶着还极显吃力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倒是很整洁,发丝也是打理过的。 棠沼捏了捏身侧巫禾的腕子,巫禾弯下腰问她:“沼沼,怎么了?” “谢谢师姐。”棠沼朝她眨了眨眼。 见夜无鸢走近后,棠沼直接道:“夜无鸢,你窃玉门的师姐来赎你回去了。” “谁?”夜无鸢的目光看了过来。 “恨水。”棠沼道。 “你要了她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要了一家酒楼。” 话落,夜无鸢突然拔下发上的簪子朝棠沼投了过来,棠沼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身侧的巫禾一个步子挡在棠沼身前,两指截住了那簪子,反手掷了回去,簪子钉在了夜无鸢手腕上。 “夜无鸢,管好你的手,若是你手也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巫禾的眉目间尽是一片冷色。 棠沼拉上巫禾的手,察看了下她的手没有一丝破皮,才安下心对着夜无鸢道:“你别对我敌意那么大,我没有要恨水的酒楼,你赶紧走吧。” 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朝巫禾抿着嘴道:“巫禾,方才我好害怕,吓到我了……” 巫禾摸了摸她的脸,“不怕了,我在你身边呢。” 她转头对着跳珠道:“将人带出去交给宅外的恨水姑娘,并告诉她道歉的话不必了。” “是,东家。”跳珠听了吩咐带着夜无鸢离开了后院。 —— 这天早上下起了濯枝雨,棠沼用过早饭在房里雕着集市里买回来的那块青玉。原本是打算做笔山的,觉得这青玉质地温润,做成笔山可惜了,棠沼改了主意决定雕成着墨时搁腕的臂搁。 到了晌午,雨还未停,巫禾也还未从茶行回来,棠沼渐渐有些心烦意乱。她的小腿隐隐作痛,坐着轮椅打算出门,后院的侍从见了忙过来给她推轮椅。 雨有些大,走到一段没有屋檐遮雨的路的时候,棠沼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抢过侍从手里的伞,“你回去吧,你推着我撑伞会淋湿的,我自己走便好。” 棠沼说完也不管侍从反应,心慌得厉害的她撑着伞匆忙走进了雨帘里。 侍从见了忙拿了路过侍女的伞追了上去,她可是听了东家吩咐,今日雨势大,要看着棠姑娘不让她出去的。 可她哪里追得上心急切切的棠沼,棠沼已经撑着伞出到了正厅。 棠沼在雨幕里远远地望见正厅的天井里跪着一道白色身影,随着她加快步子,望清跪在地上的人是谁时心下一颤。 “巫禾!” 棠沼跑了过去,因为心急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 跪在地上的人听到动静回头望去,见到棠沼摔在地上忙起身想去扶,却想到什么又生生制住了动作。 她担忧的正要喊她回去,棠沼已经站起来捉着伞朝她奔来,半跪下来将伞遮在她上方。 棠沼红着眼眶抚掉巫禾额上,脸上的雨水,亲了亲她湿润透凉的脸,“巫禾,起来,我们回屋里换身衣服。” “殿下,娘娘在这呢。”一旁的侍女提醒道。 棠沼将伞微微抬起,看见了端坐在正厅的戚安妃。她不予理会,搂着全身湿透的巫禾,“是我母妃让你跪的?” 想到戚安妃说要把棠沼带走,巫禾不同意,戚安妃说若她跪到雨停,她便考虑不带棠沼走。 “我自愿的。”巫禾沉吟道。 “胡说!”棠沼道。 “你快起来!跪她做什么?”棠沼见拉她不动,跟着跪在一旁,手上的伞还稳稳捉着撑在巫禾头顶。 她跪着面向戚安妃,“母妃,不管您跟巫禾说了什么,您先让她起来,您有任何的怨气,朝儿使便好,反正从小到大,儿罚跪习惯了,但儿不能看着巫禾被罚跪,她是我的妻子!儿心疼!” 巫禾心神一振,看着棠沼的那双眸子里一时柔情似水。 “妻子?长赢,你放着金枝玉叶的太女不做,放弃那高位,就是为了这个蛊惑你的妖女?” “我没有为了她放弃什么,不要将我的原因怪罪到她身上,是我原本就不想待在那深宫里,巫禾也没有蛊惑我,反倒是我缠着她勾引的她。” “你!长赢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林颜芝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她跟你是……” 棠沼打断她:“我知道,那又如何?我跟巫禾在一起又不会颠覆这王朝。” “你应该知道,皇后的两个皇子是我派人杀的,棠时的病已好,你可以稳稳扶着她坐那位置了。你若想带我回去,我便把棠时也杀了。” “我与巫禾今日这一跪,便当是成亲时堂前跪拜母亲了。” 棠沼说完站起身子,直接俯身将巫禾抱起来,快步往后院房间走。 屋里,棠沼把巫禾按进了浴桶泡热水澡,在她出去找膏药打算等巫禾泡完澡给她膝盖抹药的时候,戚安妃的贴身侍女找了过来。 棠沼关紧了房门,打算去去就回。 戚安妃被红姑安排到了别院,棠沼到时,侍从退了出去。 “什么事?”棠沼直接问。 “长赢,母妃跟你道歉,我方才让她跪也是想考验一下她对你的真心。至于让你回宫,母妃气上头说的,自上次你生病,我就不苛求你坐那位子了。” “真心?巫禾对我真心与否我自己最清楚,何须你考验?这濯枝雨淋得人又透又凉,她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长赢,对不起,母妃错了。” 棠沼破天荒地听到了自己的母妃跟她认错。 顾念着还在泡澡的巫禾,不想再与她多说,便要走人。 “长赢!”戚安妃唤住她,“我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其实那妖……你的妻子……不是林颜芝的亲生女儿,她是林颜芝收养的,她的亲生母亲是铸剑师原西子。” 棠沼心中震喜,听到最后一句又诧异问道:“铸剑师原西子不是男子吗?” “原西子是女人,你以为凭她一人可以铸出四大名剑?是林颜芝帮的她。” 棠沼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开了门冲进沐浴的隔间,还在泡澡的巫禾被她捧住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吻过后,棠沼贴着她的脸微喘息着说:“巫禾……有个我确定不了好坏的消息告诉你,我们没有□□,你不是我的亲姐姐,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林颜芝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第54章 巫禾亲我 棠沼抱着巫禾出来,绷着一张脸给巫禾的膝盖抹药膏,巫禾屈起手指刮了刮她脸颊,“沼沼,莫要生气了,我不疼。” “骗人,你膝盖都红了。”棠沼抿着嘴瞪她。 见棠沼抹完药膏就要走,巫禾拉住她,柔声道:“没有骗你,你今日在雨中不是说了心疼我?有你这个好妻子心疼,我自然就不觉着疼了。” 棠沼坐回床榻上,微抬着下巴道:“别以为说好听话哄我我就不生气,你还没给我下聘礼呢,我还不算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巫禾的脸,皱着眉头道:“还有啊,你回家第一件事不是来见我反而瞒着我在那罚跪,我很严肃的跟你讲,巫禾,我很生气!” 巫禾握住了她的手指,亲了亲她,“你现在生气的样子好像炸毛的锦衣卫,不要生气了好么?聘礼我不日就给你,可以吗未婚妻?” “你别以为给我聘礼我就不生气。”棠沼佯装严肃脸,“这是聘礼的问题吗?” 巫禾抱住她亲亲她脸,“我以后回家一定立刻寻你,这次且原谅我好么?” “好吧,看在你认识到错处的份上原谅你了。”棠沼缩在巫禾怀里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巫禾摸着她的脸轻声道:“太女殿下,长赢……是你的字?” “你别这么叫我。”棠沼有些别扭道,“长赢是我父皇取的字。” “长赢,寓意很好。”巫禾的声音变得更轻了。 棠沼从她怀里起来拥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道:“师姐,虽然我跟你说过十七岁那年我想同你表明心迹,但我想缠着你的想法是我五岁入观时,我不做功课被罚你护着我,我喊你姐姐,你冷着脸纠正我说要唤师姐。那时我就想,没有姐姐但我有师姐,师姐很好,我要缠着师姐跟我一直在一起。” “缠着师姐的这个想法,从我五岁到现在二十三岁一直未变,你知道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吗?意思就是我死了变成鬼也会缠着你,所以巫禾你放心,我不会回上京,我要每天看着你,缠着你。” 棠沼将下巴从巫禾肩上移开,那双蓝色眸子里含情凝睇着对面湿了睫毛的人。她去吻她眼睛上的泪,舌尖尝到后晶亮着眼睛道:“是咸的,不是苦涩的!” 第62章 巫禾伸手抱住她,温柔道:“因我现下心中是欢喜的,沼沼,谢谢你愿意缠着我。” 棠沼耳朵受不了巫禾那柔情似水的声音,用了点力道把人推倒在床上。 —— 巫禾淋雨淋得有些久,棠沼往她的祛寒汤里加了些助眠的成分,好让她多睡一会儿。待巫禾睡着后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去了别院找戚安妃。 她告知巫禾林颜芝不是其亲生母亲,巫禾当下反应淡淡的,没有伤心也没有欣喜。巫禾同她说,她在林颜芝身边待到十岁时被送进的太常观,之后就没有再联系。 “母妃,儿想问您,原西子还活着吗?” “她死了,在林颜芝进宫不久后便在绝地自尽了,留下了不满三岁的孩子,那个孩子由仆从带着,林颜芝在宫外置了宅子,每隔几天就会出来看那孩子。” 戚安妃移开了看棠沼的视线,接着道:“两年后,你在宫里出生了,林颜芝在你出生一个月后便销声匿迹。皇帝将我迎入宫中,让我做你母亲。我本应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一切都要怪林颜芝。起初我怨你,亦是因林颜芝的过错迁怒于你。” 她走到棠沼身前,那双凤目含威的眼睛变得温润下来,“长赢,你刚足月便来到我身边,唤的第一声是母亲,我虽别扭,但我没有不爱你。” 棠沼主动抱了她,“母妃,你真的爱我吗?可不可以证明给我看?” 戚安妃有些不知所措,母女关系闹僵这么久以来这是棠沼第一次主动示好。 “要如何证明?长赢?” 棠沼眨了下眸子,附耳到戚安妃身边低语了几句,戚安妃表情有一瞬的愣神。 棠沼松开她,问道:“可以吗母妃?” 看着棠沼的笑眼,戚安妃无法拒绝她,只好道:“可以,母妃答应你。” 棠沼扑上去抱了抱她,“长赢多谢母妃!” 松开后问道:“母妃打算待多久?” “我不便多待,来枕河一是许久不见你,二是……亦许久不见林颜芝。” “快了,很快就能见到了。” —— 算算日程,明天就该到了,下午,棠沼收到来信,左司信中说明日便能抵达枕河。 棠沼找来铁芍药,问她:“芍药,我让你找的地方找好了不曾?” 铁芍药点点头:“找好了,我认真挑选过的,你放心好了。”她蹙着眉还是又问了出来:“棠沼,你干嘛一定要瞒着巫禾?” 她神情变了变,“你不会连我也骗了吧?你不会偷偷死掉吧?” “你胡说什么呢!”棠沼拍了拍她脑袋,“芍药你竟敢咒我死,我要告诉我未婚妻,让她教训你!” “未婚妻?棠沼你脸皮真厚,巫禾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铁芍药想拍回去被棠沼躲开了。 “什么时候你别管,反正就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就是我的妻子,芍药你记得准备好贺仪。”棠沼笑得颇为得意的样子。 “哦,我很穷的,贺仪给你准备两条大青鱼可以吗?”铁芍药看不惯她那得意样子,去推她。 “可以,要当天现钓的。”棠沼闪身走了。 “可恶。”铁芍药在背后挥了挥拳头。 —— 晚膳的时候棠沼让人单独送了一份饭菜到别院,自己传了饭菜到后院,回屋里同巫禾一道吃。 棠沼回屋里叫她的时候,巫禾坐在床榻上似是刚醒,眼睛还漾着一层水雾,看见棠沼进来,蹙着眉道:“你去了何处?” 棠沼倒了一杯茶水过去,抵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巫禾没拒绝,由着她举着杯子喝完杯中茶水。 棠沼将茶杯放好回到床榻边抱了抱她,笑盈盈道:“去了别院,没待多久,太想你就马上回来了。” “她可有罚你?”巫禾扫看她全身面上一脸的紧张。 “怎可能?这是在枕河,你的地盘,只有我的未婚妻才能罚我。”棠沼凑上来笑弯了眉眼。 巫禾不自觉被她感染了笑容,也弯着嘴角看她,瞥见桌上的饭菜热气渐消便推了推她,“好了,饭菜要凉了,先去用饭。” 棠沼怡然不动,摇了摇头。巫禾疑惑道:“今日饭菜不合你胃口?” “非也,我方才说了我想你并立刻回来,巫禾你没有奖赏我。”棠沼没有让她猜直接说了自己的小心思。 “哦,我们沼沼想要什么奖赏?”巫禾假装看不到棠沼微嘟着嘴讨吻的模样。 “巫禾,亲我。”棠沼抿着嘴瞪她。 在棠沼恼怒前巫禾亲了亲她,又抱了会儿才得下床吃饭。 “棠沼……”巫禾给她碗里夹了菜,“你母妃到枕河的第一天,我们没有陪她一起用膳,我也未尽到地主之谊,明日午膳我让厨房多做些菜,邀她到正厅用饭,你觉得可好?” 棠沼停下筷子跟她解释道:“今日是母妃自己要求在别院吃的,我想母妃是还未准备好与你一起吃饭,毕竟她今天罚跪于你,惹恼了我。” 她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巫禾碗里,“明日我会邀母妃到正厅,届时有我在,巫禾你不用担心。” 巫禾当然不担心,她的棠沼很可靠。 —— 早上起来,棠沼穿了一身较端庄典雅的衣裙,额前佩戴了亮闪闪的流苏。她侧头在巫禾耳边,一脸认真的给她戴上与自己额前流苏为一套的流苏耳环。 坐在梳妆镜前的巫禾被镜子里棠沼严肃的模样逗笑,棠沼朝她耳边吹了吹,刚戴好的流苏耳环轻轻晃了起来。 “巫禾,你笑什么呢?”棠沼贴在她背后搂着她,那双带笑的蓝色眸子亮若琉璃。 若说方才严肃脸的棠沼是那天家的殿下,那么此刻挂在她身上的棠沼就是那媚媚的小狐狸。 “笑我有一个体贴的未婚妻。”巫禾淡笑着道。 “哦,我还能更体贴。”棠沼侧着头吻她的脸,吻她的唇角,吻着吻着被巫禾一把拉到她腿上。 棠沼的双唇红润还带着水渍,坐在她腿上眼尾勾人地望着她,巫禾莞尔道:“那我也体贴体贴你,帮你上口脂。” 她搂着棠沼亲了上去,直等人透不过气才松开,棠沼喘了口气还要再吻上去被巫禾拦住,“再继续下去会让你母妃久等。” 棠沼不依,又缠着巫禾讨了几个吻,在腿上坐了会儿才从巫禾身上下来。 两人整理好了仪表一齐出了门,先行去正厅等着戚安妃。 没等多久,戚安妃就从别院过来了。等戚安妃落座后棠沼和巫禾接着坐下,棠沼先是给戚安妃倒了一杯茶,又接着倒了一杯给巫禾。 她给了巫禾一个安心的眼神,面容认真朝着戚安妃说道:“母妃,儿跟您正式介绍一下,巫禾,我的未婚妻,是我这一生想要与之相伴的人。” 巫禾站了起来,拘了个礼,不卑不亢道:“贵妃娘娘,我叫巫禾,棠沼的未婚妻。” 见戚安妃没说话,棠沼咳嗽了一声,戚安妃淡声道:“我知道了,坐下用膳吧。” 巫禾落座后旁边的棠沼就从桌底下伸了一只手过去,寻到巫禾的手握住捏了捏,巫禾回捏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吃饭便将手收了回去。 饭桌上巫禾不时给棠沼布菜,巫禾夹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完全不挑的模样,惹得戚安妃频频看过来。 棠沼自我检查了一番,她吃饭很得体,没有发出声音,母妃看她做什么?她低头吃着饭想了会儿,自以为想明白了,夹了几筷子菜添到戚安妃碗里,当然,也没忘夹菜给身边的巫禾。 用完午膳,戚安妃留了一份见面礼给巫禾便回别院休息了。棠沼看着那黑匣子有些眼熟,拉上巫禾回房要打开看是什么礼物,棠沼倒没抢着打开,让巫禾亲手打开她的见面礼。 巫禾打开匣子,一盏镂刻着星图的青铜灯罩出现在眼前,盒子里面还刻着一句:“天作之合,星辰为证。” 棠沼心神一振,兴奋地凑上去亲了一口巫禾,解释道:“这是我幼时怕黑怕一个人睡觉,母妃送我的青铜灯罩,那时还未刻有星图,星图是我学观星象后及笄那年自己刻上去的,字亦是。母妃给我代为收着,并说等我遇到相守一生之人她便将星图灯罩送给那个人。” “母妃将我托付给你了。”棠沼抱着她在颈间蹭着,“巫禾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 巫禾心上一阵柔软,她亲了亲她脸颊,“只要你乖一些,不会欺负你。” 棠沼闻言推了推她,没推开反倒被抱得更紧,她哼了声:“巫禾,你要是欺负了我,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巫禾堵住了唇,一吻过后,巫禾松开她,含笑着问:“你就什么?” “我就,我就不说什么了。”棠沼投降钻进她怀中。 屋外传来脚步声。 “东家,棠姑娘,左护卫回来了。”跳珠在屋外喊道。 棠沼偷偷瞧了一眼巫禾的脸色,见她只是隐了笑没其它表情才安了安心从她怀里起来。 第63章 她牵住巫禾的手,“走吧,我带你去见林颜芝。” 巫禾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房门去正厅。 “禀主子,属下将人安全带来了。”左司在正厅向棠沼复命。 棠沼看向身后那具冒着寒气的石棺,跟巫禾耳语了几句,巫禾就让跳珠领着左司使人把石棺抬进地下暗室了。 在暗室安置好后,棠沼握住巫禾的手,一边挥手示意左司打开石棺。 石棺缓缓打开,露出一张与棠沼有五分相似的脸,女人闭着眼,肤色如雪般白,发亦是雪白,整个人宛若没有生气般安静地躺在石棺里。 棠沼牵着巫禾走近石棺,轻声向她确认,“可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巫禾不自觉捏紧了棠沼的手,睫毛轻颤道:“是,我母亲。”即使她知道了林颜芝不是她亲生母亲,但巫禾心里还是认伴她许多年的母亲。这点与棠沼分外相似。 棠沼感觉到她的情绪,“你要单独与她待一会儿吗?” “我与母亲待一小片刻。”巫禾道。 “好,我就在暗室门口等你。” 棠沼带着一众人离开。 巫禾静静看着躺在石棺中的林颜芝,好一会儿才启唇道:“母亲,谢谢您十岁那年送我进观中,您跟我说棠沼是你友人之子,让我保护好她,我也就那么做了。您知道吗?棠沼小时候就长得美丽,张扬,但是身体不好。我忍不住怜惜她护着她,勾出她别样的心思后我还有意纵着她……” “我打定主意离开观中寻你时,本以为她会忘了我,但棠沼来找我了。她的眼睛总是亮盈盈的,偷偷看我时又藏不住心思,她怕黑怕蛇,胆小却勇敢,她不顾一切跳入深渊中抱住我时,我便不想放开她了。母亲,我贪恋这个怀抱。” “其间经历种种,虽短暂分开过,但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唯独母亲,是在我掌控之外。原是棠沼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为其苦恼,但也只挣扎了几天。因为比起礼序,我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我爱棠沼,我看不得棠沼哭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看我的模样。” “母亲,谢谢您生下棠沼,并将棠沼带到我身边。您若醒来,安安静静地醒来就好,苛责的声音不要传进棠沼的耳朵里,她很爱哭。” 巫禾垂下幽深如潭的眸子,摸了下石棺后站定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暗室。 第55章 棠沼被掐 “殿下,多谢你让我重新站起来,还有让我能陪着她过来。”李紫云扶着腋杖在后院门口同棠沼寒暄。 一年前她还被关押在宗人府,坐着轮椅,棠沼替她医治了腿,现在才得以依杖而行。 “不用谢我,我并非好人,帮你只因你是巫禾的亲人。”事实上棠沼替她医治了腿之后才调查到李紫云跟林颜芝和原西子都有关系,李紫云是林颜芝认的义妹,且是原西子亲妹妹。棠沼误打误撞救下了她。 “总之多谢殿下。”李紫云笑着看她,“殿下,我可以认阿禾吗?” “先等等。”棠沼目光落在暗室门口,“她今天刚见林颜芝,我不想她应对旁的事那么快,等我起阵唤醒林颜芝,你们再与她相认。” “也好,殿下长大了,想得很周到。”李紫云笑道,一副颇为欣慰的模样。 棠沼皱了眉头,正想斥她她跟她还没有熟到能打趣的地步,眼角捕捉到暗室门口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即丢下院门口的李紫云,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巫禾身边。 “巫禾,你手有点凉,我在院子里都站热了。”棠沼捉过她手握了握,触及满手凉意舍不得放开。 “傻,这日头晒得很,怎不进屋里等?”巫禾见她额际都热出了些薄汗,嗔她一眼便拿出方帕给她擦汗。 “不行,说了在门口等你就要在门口等你。”棠沼微仰着脸享受着巫禾给她拭汗。 “你呀,下回不许了,伤暑我可不管你。” “你舍得不管我么?” “你都不听话我管你做什么?” “你必须得管我。”棠沼嘴一撅就要扑上去咬她,巫禾挡住她,眼神望向院门口同时低声道:“沼沼,有客人在看着呢,你不同我介绍一下吗?” “差点忘了。”棠沼牵住巫禾走到李紫云面前,“巫禾,这位是李紫云,林颜芝的挚友。” 巫禾没见过李紫云,但是听林颜芝提起过有这么个人,她颔首道:“李姨好,我是巫禾。” “我知道你名字,你很小的时候我抱过你。”李紫云听到巫禾唤她姨脸上收不住地笑。 棠沼在旁边插了一句进来:“巫禾小时候会笑吗?她十岁的时候就不怎么笑。” “我抱她她不会笑,她母亲抱她才会笑。”李紫云叹了口气道。 “哦,她在我面前就经常笑。”棠沼好不得意道。 巫禾捏捏她手腕,面向李紫云道:“李姨舟车劳顿到枕河想必很疲惫,不若先行歇息吧。” “好。”李紫云点头道,她坐船过来现在还是有些晕的。 巫禾唤了红姑过来让其带着李紫云安排住处。 “你会不会怪我擅作主张?”棠沼抱住她,蹭进她怀里。 “不会。”巫禾摸了摸她耳朵,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既是我母亲挚友,李姨想必也很担心母亲,自然想亲眼看到母亲苏醒。” “我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煎熬,想有人陪着你等。”棠沼没斟酌好词直接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 巫禾闻言揪了揪她耳朵,冷下脸来,“所以你是不会陪着我吗?” 棠沼刚想喊疼,瞥见巫禾冷峻的脸色默了声,正想着怎么回答,巫禾推开她疾步回了屋里。棠沼忙追了进去,好在她走得快,巫禾还没来得及关门。 刚进房间,棠沼绊了一下,巫禾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巫禾,你怎么可以丢下我还不听我解释?”棠沼就势紧紧抱住她,一边控诉道。 “你方才不是不想说话么?” “哪有,我是还没想好措辞。” “我看你是想着怎么编织谎话骗我,你若后悔了不想与我一起了大可直接说,还是你想唤醒母亲后就离开是吗?”巫禾说着又要推开身上的人。 “别推别推,哎呀我头好晕,让我抱一会儿。” 巫禾一听停下了推拒她的手。 棠沼环着巫禾的腰,下巴支在巫禾肩上,忍不住笑出声道:“巫禾,你方才说的话都不像会是出自你口的话,那种话合该是我说的才对。” 她吻了吻巫禾的肩,“我起阵需要七日之久,其间不能见你,你在外必定等得焦灼,我希望有人能陪着你一起等这七日,这样我放心些。” 棠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从巫禾肩上起来,一脸委屈地看着巫禾,“我是个做鬼都要缠着你的人,怎可能不想与你在一起,你误会我了。” 说完掉下一滴泪珠。 巫禾见不得她的眼泪,捧住棠沼的脸亲了亲,“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不哭好么?”她把她拥进怀里,细细吻着她,直将棠沼的泪意吻停。 “头可还晕么?” “不晕,方才怕你推开我,我诓你的。”棠沼埋进她脖颈里蹭了蹭,拉开衣襟轻轻咬了几口才作罢。 “小骗子。”巫禾拍了一下她某处。 棠沼立马从她身上起来,捂着某处退了几步远,一脸忌惮道:“你又想打我屁股!” “巫禾,我跟你说我现在没空啊,我先去找芍药布置明晚的阵法。”棠沼极快地将话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巫禾在身后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的背影。 棠沼出了后院转角停了下来,一手撑着墙壁闭着眼睛,面色发白。缓了一会儿才起身继续走。 到了水廊,铁芍药正在捣鼓着返魂草,将其制成香粉。旁边还摆着一具陶土捏制的俑人,这是棠沼让铁芍药给自己准备的替身俑,俑人身上浇灌着棠沼的血。 “棠沼,你脸色不太好。”铁芍药不由担心道。 “无事,我体弱放点血就会这般。”棠沼在凉亭坐了下来,手指在药盘沾了点香粉闻了闻,笑道:“掺了我的血就是好闻。” 往常铁芍药会跟她玩笑,但铁芍药现在笑不出来,她一脸肃容问:“什么时候起阵?” 棠沼还在笑着,“明晚,子时三刻。” “你保证自己不会出事吧?我可不想巫禾跟我要人。” “我保证,我不是央你做了替身俑么?放心吧。” —— “棠沼,我真的不能进去帮你么?”巫禾拉住正要进入地下暗室的棠沼。 “真的不可以,我会分心,好师姐,七日后你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不用一直在这等,晓得么?” 棠沼抱了抱她,松开后又朝着等在一旁的戚安妃和李紫云摆摆手,“放心吧,我会带林颜芝回来的。” 说完轻轻挣脱开巫禾的手,带着铁芍药走进了暗室,暗室门随之被关上,左司带着人守在门口。 第64章 “棠沼,就我们两个人吗?”铁芍药蹲在一旁按棠沼给的方位,依东西南北中插五方镇旗。 “怎么?芍药你害怕了?”棠沼正沿着石棺外围点上那九盏灯,分出神安慰她:“你不要害怕,这阵法一起,什么妖魔邪祟都要退避三舍,且你八字极硬,不会有事的。” “不是害怕,是担心就我们两人能成吗?我八字当然硬了,不硬的话当初一见面你踹我腰上那一脚我人就去阎王那报道了。”铁芍药对棠沼踹她那一脚至今愤愤不平。 “你没听过“仙师小太常”的名号吗?” “听过,莫非是你?可你年纪对不上啊,小太常不是十六岁左右?” “是我,我十五岁时便在山门下立小太常的名号了,后面几年便由太常观年纪小的师妹扮作我。” “棠沼,你身份真多,锦衣卫女魔头是你,仙师小太常是你,太女殿下也是你。我真佩服你,你体弱还能搞出这么多名头来。” 棠沼闻言阴恻恻出声吓她:“因为我不是真正的棠沼,真正的棠沼被我夺舍了……” 铁芍药反手将幡杆搭在棠沼肩上,完全没被吓到,一脸无所谓道:“那她还回来吗?她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里?” 棠沼拨开她的幡杆,没劲道:“你个财迷,就这点出息,等办完眼下这件事,送你一箱子黄金。” “好嘞,小的谢过殿下!” 打完趣两人继续布阵,棠沼将九星逆命谶图铺在中央,星谶碑摆在阵眼,静待子时三刻。 子时三刻,棠沼盘腿坐在九星逆命谶图的旁边,割破手腕将血滴在星谶碑上,铁芍药站在外围点燃了用返魂草制成的香粉。 星谶碑的阵眼被血浸透后,棠沼闭眼打坐,嘴里低声诵着《九星谶图》的残篇:“魂兮归来,九曜洞开,以吾之命,换彼残躯。” 铁芍药事先听了棠沼的嘱咐,在棠沼诵完一遍后就将一旁准备好的替身俑丢进了火盆里焚烧。她一脸紧张地看着棠沼,同时盯着石棺里的林颜芝。 一个时辰过去后,棠沼“噗”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血洒在九星逆命谶图上。 “棠沼!”铁芍药大叫道,想要过去看她情况。 “先不要过来!”棠沼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芍药,去石棺边上察看下林颜芝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好,你先缓缓。”铁芍药知道此次摆阵目的就是唤醒林颜芝,只能先去石棺察看。 石棺内壁镶了昆仑冰玉,还放了颗夜明珠,铁芍药靠近仔细观察着林颜芝的面容,以及腹息,好一会儿都没见石棺中的女人有醒来的迹象。 “棠沼。”她朝着棠沼摇了摇头。 “我来探探。”棠沼看了眼刻漏,手撑在地上吃力地起身,额上脸边都淌着冷汗。 她走得缓慢,来到石棺边上,凝视看着林颜芝,棠沼伸手进棺中搭在林颜芝的脉门上,几息后在腕上放了血滴进林颜芝的口中。 棠沼半个身子探进棺中,与其面对面,眼睛死死盯着闭着眼睛的林颜芝。 铁芍药心里开始打鼓,在想起阵是不是没成功,探进棺中的棠沼突然被拉了下去。 林颜芝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两只手死死掐住了棠沼的脖颈,没防备且受了伤的棠沼猝不及防被拽了下去。 “棠沼!”铁芍药吓得忙探进去捞她,看见林颜芝掐着棠沼的脖颈,赶紧去拉她的手。 奈何林颜芝手劲不是一般大,拉也拉不开,眼见棠沼被掐得额头青筋暴起,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 铁芍药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深吸一口气划向林颜芝的手腕,林颜芝吃痛下意识松了劲道,待还要重新掐上来,棠沼已被铁芍药从石棺中扯了上来。 棠沼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脖颈上被掐得一片通红的手指印,看着甚是赫人。 棺中的林颜芝此时半坐了起来,手扒在石棺边上,眼睛都是癫狂之色。 “棠沼!她这是怎么了?”铁芍药想扶地上的棠沼起来。 “先别管我,芍药你快去拿锁魂链缠在石棺上。”棠沼艰难说道。 铁芍药依言照做,锁魂链缠好后林颜芝被锁在棺内,狂躁地用手拍打着棺壁,手指还挠出了血。 棠沼被铁芍药扶着脑袋,顺上气来猜测道:“许是星谶的反噬,被唤醒者会记忆扭曲,性情大变。” “那能治好么?” “我也不知道,我得到的九星逆命谶图本就是残卷,其余是我自己推演的。” “那你也敢起阵!不要命了你!”铁芍药气道。 铁芍药问:“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告知巫禾她们林颜芝苏醒了吗?” “还不行,她醒来也得七日再出去。” “那你呢?你受伤了。” “芍药,照我们原来说好的办。”棠沼气若游丝道。 见棠沼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铁芍药心慌地喊她:“棠沼!你醒醒,这里不可以睡觉,这里没有床!” 第56章 棠沼倒霉 棠沼晕过去了,铁芍药只能按照棠沼的嘱咐来,她悄悄上到暗室门口,点燃了香粉往门口缝隙吹,守在门外的左司闻到香味后咳嗽了一声,铁芍药收到信号灭掉香粉。 门外巫禾等在廊下,左司走过去跟她禀道:“巫姑娘,我家主子让我嘱托你,在子时一刻点燃书房那张逆命图。” “好。”巫禾虽然奇怪棠沼为何不提前跟她交代这事,但还是先应了下来,转身去往书房。 见巫禾背影消失在后院,左司回到暗室门口将门打开,铁芍药正背着棠沼出来。 趁着夜色,铁芍药带着棠沼离开了止水斋。 她将棠沼带到郊外的一处院子里,这是几日前棠沼托她找的。 铁芍药将昏迷的棠沼放在床上,拿出银针为她行针,一刻后棠沼悠悠转醒,她推开铁芍药的手,目光凝重:“芍药你快回去,返魂香不能断,莫要被巫禾发现我不在暗室里,还有,这七日内绝不能出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铁芍药收回银针,担忧道:“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回去吧。” 铁芍药一走,棠沼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光亮,她睁眼环视了屋子,记起昨晚之事,踉踉跄跄下床,来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刚喝完腹部一阵绞痛,棠沼只能缓慢地挪回床上,此时外面打起了雷,刮起猎猎风声,很快雨滴落了下来,伴着轰鸣雷声。 棠沼想苦笑一声都疼得没力气,脸上都是冷汗,她存了些力气在指上,给自己点了睡穴。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辰时,天已黑透,但棠沼睁眼却在屋子里看到了玉钩。 棠沼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撑手坐了起来,屋顶中间不知何时塌了一个大洞,淅淅沥沥的雨窜了进来,屋子地面上是一地的湿滑。 棠沼半眯着眼睛望向破洞上面的悬玉钩,冷森森笑道:“什么七日厄运,休想弄死我。” 她获得那九星逆命谶图残卷时,帛文上便写了施术者要遭受因果反噬,仪式后会经受七日的厄运缠身。 棠沼从床上下来,腹中饥肠辘辘,在屋子翻出了几个饼吃,就着冷掉的隔夜水咽下。饥饿感平复后又挪回了床上躺着,外边的被子湿了一半,她就往里面躺了进去,眼一闭又继续睡觉。 第二日。 太阳高挂,晴空万里,阳光穿过屋檐破洞投进屋子里,房内明亮起来,地上的积水正在消散。 棠沼醒来第一反应就去捂自己腹部,发觉绞痛消失才松了口。 瞥一眼那破洞,下床倒水,茶壶已空,隔夜水都没有得喝,好不凄凉。再去翻昨晚的饼,发现一张饼都没有了,只剩下些碎屑,看样子已被老鼠夺食。 棠沼出到院外找到水简单洗漱整理了下自己,进了其他房间找吃的,连一颗蛋都没找到。她要在这里待七天,不可能不吃不喝,棠沼叹了口气,决定出去带些吃食回来。 —— 止水斋后院。 铁芍药出到暗室门口给巫禾递吃饭用过的案盘,巫禾接过,见案盘上剩了几只蟹粉小笼,问道:“饭菜不合棠沼胃口么?她可最喜欢吃这蟹粉小笼了。” “没有没有,棠沼说你送的吃食太多了,她肚子塞不下了。”铁芍药心下一惊,镇定下来找了理由答她。 “原来如此。”巫禾拿了案盘就要走,走了两步回头望着铁芍药:“她在里面还顺利吗?” “顺利,仪式一切都很顺利啊。”铁芍药被她突然回头吓了一跳。 回答完这句巫禾才离开了暗室门口。 日影西斜,巫禾再次来送饭,铁芍药已经做好巫禾问她问题的准备,但她这回什么也没问,铁芍药松了口气接过饭菜就关了暗室的门。 仪式第三日。 巫禾过来暗室门口送饭,铁芍药将昨天的案盘递给她,案盘的菜没剩多少,巫禾看了却瞬间凝了脸色。 第65章 “怎,怎么了?”铁芍药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芍药,棠沼今日胃口好么?” “挺好的啊,她那份就剩了青菜,其它全吃完了。” “你撒谎,昨晚送的螃蟹,棠沼根本不会吃。” “她不吃螃蟹,所以给我吃了。”铁芍药还在强自镇定圆着谎。 “我何时说过棠沼不吃螃蟹?她喜欢吃螃蟹,但她剥螃蟹会过敏,不过她会使唤身边人剥好给她,而不是将她的螃蟹让出去。” 剥螃蟹会过敏?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棠沼身上好像也正常?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吐槽这个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找补回去,铁芍药眼珠子滴溜地转,还没想好怎么编,巫禾就越过她要进暗室。 铁芍药慌慌张张去拦她,左司也反应过来去挡在巫禾面前。 “让开。”巫禾沉了声音。 “不行,棠沼不让进去。” “我家主子不让进去。” 巫禾没说话,一掌将左司挥开,左司倒在地上。 眼见拦不住,又记着棠沼交代不让其他人进到暗室触到阵法反噬,只能二选一,交代棠沼的去向。 “巫禾,你不用进去,棠沼不在里面。” “她在哪?”巫禾颤着声音问。 —— 棠沼正蜷缩在床上闭目养神,昨日是厄运第二日,她出门去食肆吃饭莫名食物中毒,返程路上钱袋还被偷了,追小偷的时候买的一整包糖炒栗子给撒了。 中途下起暴雨,躲进破庙后发现唯一干燥处被叫花子养的恶犬霸占。 回院子后经过一番折腾,自力更生烧得一锅热水,沐浴到一半浴桶就破了个窟窿,只得草草洗完。 本想好好睡个觉,夜里诅咒反噬,疼得棠沼发狂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烂。 到了早上那阵疼意才消了下去,棠沼一晚没睡,眼下已起了乌青。 她睁开眼扫见一屋子狼藉的时候一脸无辜,抬手遮在眼睛上面挡着射进来的日辉,她望向屋子中间那个破洞,低喃道:“第三日了,又如何呢……” 棠沼下床洗了把脸,戴了个斗笠出门。 谁知刚出门口就踩到了香蕉皮,好在她用轻功稳住了。棠沼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念叨着:“不要紧不要紧,镇定。” 她拿了弓箭去了林子里面,打算射些野味吃吃,因为她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买吃的。 看见一只山鸡后,她果断架起箭,射箭时,箭矢飞到一半突然拐了一个弯,射中了一个正在如厕的大盗。 那大盗拔掉屁股上的箭矢,提起裤子就追了过来,棠沼被大盗从林子追到山头,又被追到街上。 正当她以为甩掉了大盗时,铺子招牌突然砸下,体力耗尽的棠沼闪避不及,肩膀被擦伤了一块。 饿了一天的棠沼,因此获得铺子老板请吃了一顿饭以做补偿,走的时候还顺了一壶酒。 棠沼路过医馆,想进去讨块纱布包扎一下肩上的伤口,医馆今日有些忙,棠沼进去等了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浓烟味,同时听见有人喊:“失火了!快救火!” 棠沼忙退出了医馆,站在医馆门口颔首:“罪过罪过,非我本意,福生无量天尊。” 她不敢再讨什么纱布了,直接回了院子。 本以为今天的厄运已经结束,结果天刚黑下来,棠沼才躺下床,床腿“咔嚓”一声断了,床板塌陷进去,她费了些劲才爬出来。 “玩我啊。”棠沼叹了口气,抽出块床板搭在两张凳子上,就这么躺下了。 棠沼闭眼没多久,额际冒了一层冷汗出来,她翻身起来拿起那壶酒一饮而尽,又躺回床板上蜷缩着身子,渐渐全身都在发颤。 棠沼咬紧牙关,尽量控制住自己,最后疼得受不住,挥起手朝身下的木板砸了一记。 过了一会儿,难捱的疼痛渐渐退去,棠沼昏昏欲睡中听得外面一丝动静传来,立即爬起来躲到门后边细听。 有人进了院子,随即叩响了棠沼的房门。 “棠沼,你在里面吗?”一道急切又熟悉的声音。 棠沼大气都不敢出,巫禾怎会寻来?定是芍药她不遵守诺言。 “棠沼,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一个人睡觉不熄烛火。” 棠沼当即抬手灭了烛光。 糟了。 中计了。 灭了烛火才反应过来。 “棠沼,开门,我想见你。”巫禾压下了迫切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请求。 “你回去吧。”棠沼没什么力气身子靠在门板上,她狠下心说:“我现在不想见你。” “棠沼,就让我看你一眼。” “一眼也不行,我不是说了现在不想见你。” “真的不想见我么?” “不想。”棠沼已经红了眼眶。 “嗯,那我走了。” 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并逐渐隐去,门“呀”的一声被棠沼打开,棠沼立即望向院门口,只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果然走了,且走得极快……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棠沼,你在看什么?” 棠沼不可置信地看向侧边出来的巫禾,正要回答又默了嘴,返身想要躲回屋里关门,被巫禾伸手捉住了肩膀。 棠沼没忍住“嘶”了一声,巫禾忙松了手,寻到她手腕捉住将人推进了屋里,借着屋子破洞的光亮点了烛火。 巫禾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棠沼脸上都是汗,额际的头发也是湿的,整个人像是被打湿的猫。 撇到屋子全貌,一片狼藉,身后的床榻是塌陷的,屋子是破洞的,人是湿漉漉的。 棠沼想起什么甩开了巫禾的手,低着头下逐客令道:“你见也见了,现在快回去吧。” “可以,你跟我回去。”巫禾没有再去牵她的手。 “我不回,我要在这里闭关几天。” “那我跟你待在这里。” 棠沼急了,这怎么可以?她思来想去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伤人的话:“我这几日并不想见到你,所以你先回家。” “你撒谎,不想见我方才为何将门打开?” “我那是检查房门有没有关好……”棠沼说得底气不足。 巫禾摸上她的脸眉头紧锁道:“重新说,说你是想见我。” 棠沼抿着唇,咬紧牙关不打算开口,眼睛紧紧盯着上方,她担心她这倒霉的处境,房梁会不会突然塌下来。 巫禾见棠沼目光都不放在她身上,冷下脸来,打算将人绑起来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声细微松动的声音响起。 “巫禾小心!” 棠沼朝她扑了过来,护着她的头抱着她滚在门边上。 房梁没塌下来,她们方才站的脚下砸下来一堆青瓦。 “巫禾!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伤到?”棠沼着急地察看她身上。 巫禾目光缱绻地看着她:“有你护着我,我怎么会受伤。”棠沼在她眼里是胆小却勇敢的,这两个词放在她身上一点不冲突也不奇怪,棠沼的勇敢不是胆子突然变大,而是每一次对她的奋不顾身。 “你没受伤就好。”棠沼的声音带了隐隐的哭腔,还有后怕。 巫禾搂住棠沼的腰往怀里带,抱着她低声道:“骗子,你这般紧张我,方才不是不要我了么?” “我没有不要你,巫禾。”棠沼说完这句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包不住了,泪珠砸了下来。 巫禾用指腹擦着她的眼泪,“瞧你,赶我走的是你,你哭什么呢?” 棠沼哭得越发凶了,小心翼翼勾上巫禾的手,“对不起……” 巫禾看她哭得泪流满面,低头去亲了亲她的唇角,低声叹道:“傻,不哭了……我没有怪你,你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了,存心想让我心疼是么?” “我没有……”棠沼委屈道。 “那就跟我回家。”巫禾捉住她的手,将她往门口带。 “巫禾。”棠沼走了两步又止住步子摇了摇头。 巫禾回头,眉眼冷了几分:“棠沼,你不是说过会听我的话么?既然你现在不想听了,我就只能把你打晕了。” “别,别打我,我跟你回去。”棠沼看见巫禾眼底冒着危险的光,害怕得立马应下,她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托词,只能先跟着她回去。 巫禾牵着她出到院门口,棠沼又停下来不走了,瞥见那人预要挥起的手刀,棠沼忙扯了扯巫禾的袖子,苦着脸道:“巫禾,我头晕,走不动。” 于是棠沼贴在了巫禾背上,巫禾背着她,蹙眉沉吟道:“离家才三日,你便轻了许多。” 棠沼的脸蹭着巫禾的发丝,一听直接委屈哭了,“巫禾,这三天我都吃不饱饭,都要饿晕了……我钱袋被偷了呜呜呜……打野味还被大盗追了一下午呜呜呜……” 巫禾背上都被洇湿了一片,她哄着道:“不哭了,回家我让厨房多给我们沼沼做些好吃的,厨房还养着你喜欢吃的螃蟹,你喜欢油炒的玛瑙蟹还是清蒸做蟹酿橙?” 第66章 棠沼停下了眼泪,抽噎道:“我要吃玛瑙蟹,加葱白、花椒、酱汁要收干。” 巫禾莞尔道:“好,回家就给你做。” 第57章 你不知羞 巫禾背着棠沼回到止水斋就让人备了热水给棠沼沐浴,棠沼泡在热水里的时候一直担心着浴桶会不会破个洞。 好在她顺利洗完无事发生,正起身穿衣服的时候巫禾突然推门进来,棠沼连忙改穿为披,两手裹着衣服就往床上去。 “你跑什么?你的身子还怕我看?”巫禾跟上去揽住她的腰,将她身子带回来面向自己。 “我害羞不行么?”棠沼脸上没有半点羞意。 因为棠沼怕黑,屋子添了好几盏烛火,夜里亮堂堂的,棠沼转了身坐在床榻上,披着巫禾的白色寝衣。 先前那院里的破洞屋子太暗,巫禾没有完全窥清棠沼脸以下的部位,现在屋里光线充足,棠沼脖颈上的青紫极为显眼。 林颜芝力气太大,当天掐得棠沼脖颈都是泛红的手指印,现在是第三天,掐痕刚好是颜色最深的时候,瞧着甚为严重。 见巫禾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睛还渐渐红了,棠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松开捂着寝衣的手,将巫禾拉到床榻边坐下,凑上去蹭她的脸哄人:“我说错了,我一点也不害羞,你想看就看呀,我喜欢你看我。” 巫禾伸手攀上棠沼的脸,慢慢向下滑去,手指虚虚划过脖颈后将人推了开,脸上冷若寒霜道:“你颈上的淤紫怎么回事?谁欺负的你?告诉我。” 棠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颈,她这几日都未照过镜子,没想到颈上的掐痕没消。巫禾一副要去将人捉来为自己出头的模样,她要怎么讲那天差点将她掐死的人是林颜芝? 巫禾又冷了声音:“棠沼,不要对我撒谎。” 棠沼原本还在想怎么诓过去,迎上巫禾那道有些距离的目光遂放弃,她抱了过去,脸贴在她的颈侧,讨好道:“巫禾你别生气,我同你说,那天做完仪式我去棺中探林颜芝情况,她突然睁眼将我误认成别个掐的我,想是记忆出了错,神思还未归位。” 巫禾听完事情原委久久不说话,好一会儿伸手轻轻去摸棠沼颈间的淤紫,轻声问:“疼吗?” “现在不疼了,不信你再摸摸,摸重一点。”棠沼捉了她的手按下去。 那就是先前很疼,巫禾想。 她将手从棠沼手中撤开。 棠沼脸上的笑容僵住,又试探性去拉她的手,结果被巫禾拿开。棠沼倏地倒吸一口凉气,喊道:“疼。” 巫禾扶上她手臂,着急道:“哪里受伤了?“ “这里。”棠沼直接拉下披在身上的寝衣,露出肩上被擦伤的那块皮肤,伤处泛着一片红,还渗着细密血丝。 “巫禾,我现在很疼。”棠沼可怜道。 “你,等一会儿,我去拿药来。” 巫禾很快回来,手上动作轻柔给棠沼上了药,包了纱布,替她穿好寝衣后就退去坐在桌旁。 “巫禾,你不过来睡觉么?”棠沼撑着手在床上问。 “你先睡。” “一起睡。” 巫禾沉默。 “那你今晚就不要跟我睡了,你……”你出去后面几个字棠沼没敢说,憋住了,怕她说了巫禾就会头也不回走人。 “你记得熄其它三盏灯。”棠沼说完气咻咻躺下了,不忘拉被子盖到心口上。 棠沼平躺着,余光偷瞄着巫禾的背影,见她什么也不做,就干坐在桌边,她看了她好一会儿,犯困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巫禾道:“巫禾,我伤口有些疼,还很困,几天没睡好过觉了,我想你抱着我睡,很想。” 烛火被人熄灭,屋子暗了下去,巫禾掀起被子一角躺在棠沼旁边。她刚伸手过去,棠沼就转过身来钻进她怀里,脑袋枕在她胸口上,声音困倦道:“快点抱紧我。” 巫禾依言搂住她,圈着她的手收紧了些,棠沼呼吸很快平稳下来,被抱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巫禾亲了亲她发顶,挨着她也渐渐睡去。 厄运第四日。 棠沼醒来,发现屋顶没有破洞才松了口气。巫禾将早饭端进了屋里,唤她起来洗漱,洗漱好用早饭的时候,棠沼喝汤的勺子突然断裂,汤溅了她一脸。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定用筷子把断在碗里的勺子夹起丢出来,正要带碗喝,脸上覆上了方帕,巫禾给她擦着脸上的汤汁。 擦完后巫禾要将她的勺子放到棠沼碗中,被棠沼摇头拒绝,巫禾蹙眉,“你嫌我用过?” 棠沼极快地否认:“当然不是!你怎能这么想我?” 巫禾给了她一个那是为什么的眼神,棠沼抿了抿唇,拉开椅子站起来,一个跨步坐到了巫禾腿上。她扶着她的肩,用她一贯的招数,装可怜道:“肩膀疼,扯到手了,巫禾你喂我好么?” “你先坐回去,吃没吃相成何体统?”巫禾的手还扶在棠沼的腰上。 “我就要坐你腿上,屋子里又没有旁人。” “不行,你会养成坏习惯。” “我就坐你腿上而已,怎么就成坏习惯了?”棠沼有点恼了,攀住巫禾的肩就吻向那张唇,吻了吻不满足便用舌尖扫了扫撬开唇齿,长驱直入,唇舌交缠在一起,棠沼气歇才松开唇,趴在她身上微喘着气。 她凑到巫禾耳边咬了咬她的耳垂,坏笑道:“师姐,你的口水我每天都喜欢吃呢,下次莫要说些我嫌你的话,我听了很不开心。” 巫禾的耳垂被咬得红了一块,嘴抿成一条线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 “在想让芍药配点哑药出来。” “哦,配哑药给谁吃?” “给你。” “巫禾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喜欢我了么?还是你喜欢哑巴?可是我哑了的话,我们在床上做些快乐之事的时候你就听不到我喊你的声音了呀。你明明很喜欢我一遍遍喊你师姐和你的名字……你不能因为腻了就要把我毒哑,这很没有道德。” “喜欢。”巫禾捏住她的脸,“就是你这张嘴太不知羞。” “哪有,其实有时也知羞的。” “嗯?什么时候?” “那次你在上面问我舒不舒服的时候。” 巫禾一听羞怒得捏紧了棠沼的脸,棠沼惨叫道:“疼疼疼!” 巫禾放开她,将她从腿上推下去,但被棠沼紧紧缠住。 “是你自己问我的。”棠沼小声说。 巫禾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不知羞。” 棠沼伏在巫禾的颈侧,轻笑着说:“我只知道我喜欢师姐。” 巫禾没法再推开她,被迫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喂完了那碗汤。 用完早饭,棠沼想亲自泡杯茶给巫禾,杯子刚拿起来就莫名碎裂,幸好她反应快没割伤。 她又换了一个杯子,观察了会儿,杯子好好的,她才去拿茶叶罐。打开罐子,发现里面的茶叶变成了蟋蟀干。 棠沼开始警惕起来,在屋里坐了会儿坐不住了,担心屋子里的物件会因为她而损坏。眼睛瞥到窗台的蔷薇花枯掉一半,瞬间想到自己的原因。 她给巫禾留下了字条,叫侍从牵来一匹马,戴上斗笠就骑马出去了。怕徒生变故,棠沼还带了獠蚀出门。 她去花肆挑了一捧鲜艳的蔷薇花,付完钱打算去酒楼带两瓶醉花阴给巫禾尝尝,上次铁芍药给她带的她喝着觉着很不错,喝完也不头疼。 棠沼骑马往酒楼去,路上马鞍突然断裂,马儿无端狂躁起来,棠沼轻功跃下,但马儿失控跑进了酒楼,撞翻了一桌宴席。 贼诅咒,又来整我了。 棠沼叹了口气,忙追上去将马牵制住,好不容易将马稳住,看着地上打翻的吃食,她忙颔首道歉:“对不住诸位,我的马儿一时失控,撞翻了你们席面,实在不好意思,我会赔偿你们的,你们再摆十桌席面,我来买单。” 对面一青年俊生并不买账,怒气冲冲道:“这位姑娘,你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你的马撞翻的是什么席面?” “什么席面?”棠沼当然不知道,莫非这酒楼的菜很贵?不过她确实有几个臭钱,再贵也赔得起。 “这是我的订婚宴。”青年俊生咬牙切齿道。 “哦,对不住,我跟你道歉,我的马儿不是故意的,作为补偿,你们今天在酒楼订婚宴的所有开销我都包了。” 青年俊生一听面容有些缓和,棠沼没多想招了酒楼老板过来,吩咐老板给她打两瓶醉花阴,并交代了替他们出酒楼的消费。 老板提着醉花阴过来递给棠沼,棠沼把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了老板,正要离开时,青年俊生喊住她:“慢着!你是不是锦衣卫那个女魔头?” 棠沼回过身,纳闷道:“你认识我?” “你果然是那个女魔头,我当然认得你,还认得你手里那把剑。” “哦,但我不认识你,你喊住我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赶着回去醒花。” 第67章 “女魔头你休走!你杀了我哥哥一家,我今日要你替他们偿命!”青年俊生拔剑刺来。 “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你凭什么要我偿命?”棠沼闪身避开,獠蚀在手中还未出鞘,她手中还捧着蔷薇花,生怕花苞被弄伤。 “女魔头你才是该死之人!你在上京杀人无数,早就该死了。” 棠沼旋身过去剑鞘顶在青年俊生喉咙上,瞥到一旁还有个女子,对着他冷森森道:“看在你今日订婚宴的份上,本女魔头放你一马,管住你的嘴。” 棠沼拿开剑鞘,拿起桌上的两瓶酒就要离开,身后却有几人拿起了剑,棠沼回身与他们对望,无奈道:“你们也想成为该死的鬼吗?” 她看了一眼吓得呆愣住的女子,“姑娘,你离远点,免得刀剑无眼,你再重新择个夫婿吧,今日这个一看就短命。” 那女子看着棠沼竟点了点头,退后了几步远。 青年俊生大怒,招呼了席面上的一群兄弟朝棠沼扑了过来,棠沼想,要见血了。 谁知厄运又整她了,剑鞘卡住,没抛出来。 她旋身闪躲开一个横扫,正要将花先放下,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她被带到了那人的身后。 棠沼眸子一时亮盈盈起来,手上的花不再打算放下,她热切唤道:“巫禾!” “嗯?”巫禾在前面打趴一人后回身应她。 棠沼变了柔弱的声音,告状道:“这几个男的欺负我,马儿撞翻他们一桌席面,我赔偿他们十桌他们不要,说要我偿命,呜呜呜好吓人,他们不会是在逃的杀人犯吧……” 巫禾一听将他们的胳膊都折了,每个人的手背都穿了个窟窿,几个人倒在一地狼藉的饭菜上哀嚎。 “回家。”巫禾丢下这句话就从棠沼身边走了出去。 棠沼忙拿上酒跟出去,到门外发现巫禾也骑了马过来,她还未上马,巫禾就已经打马走人了。 她也顾不得没马鞍了,翻身上马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止水斋,丢下马给护卫,捧着花追着人去书房。 棠沼追进书房后反手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她捧着蔷薇花双脚并拢低着头站着,等待着巫禾发话。 偏偏巫禾一句不说,手上蘸墨写字,没有要理棠沼的意思。 棠沼受不了这冷飕飕的气氛,将花放在一旁,从身后搂住巫禾的脖颈,探头问:“你在生气么?我出门前在屋里给你留了字。” 巫禾执笔的手顿了顿,“我回屋里没看到。” “我发誓,我真的有留话,纸条可能是被锦衣卫叼走了,你不相信么?反正我这几天就是这么倒霉。”棠沼说到后面渐渐有些委屈。 “你出门做什么去了?”巫禾放下笔来。 “屋里的蔷薇花快要枯了,我就想着去花肆买些新的回来换上。” “你认识酒楼那个女子?” “哪个?什么女子?” “你让她离远点那个。” “哦,那个姑娘啊,我不认识啊,我去酒楼是要捎两瓶醉花阴,芍药上次带给我喝过,我觉着酒不错,带回来给你尝尝。” “嗯。”巫禾那层冷淡消了下去。 棠沼来到侧边,斜坐在巫禾腿上,两只手圈着她的脖颈撒娇道:“巫禾,方才那匹马都没有马鞍,我追着你骑得急,屁股有点疼,你帮我揉揉。” “那种地方,你自己揉比较好。”巫禾淡声道。 “我不,谁让你丢下我自个骑马走的,我就要你替我揉。”棠沼不依。 “你坐我腿上我如何替你揉?”巫禾有些松动。 “你把椅子往后退些。” 巫禾不明其意,但还是起来照做,椅子离书桌有些距离,棠沼直接把斜坐改为跨坐在巫禾腿上。 她倾身吻了吻巫禾,捉了巫禾的手放在自己臀部上,媚笑道:“这样就可以揉了。” 巫禾僵住没动,棠沼压上去亲她,命令道:“快揉。” 于是在棠沼的逼迫下,巫禾冷淡着一张脸给棠沼揉屁股,她已经放弃斥她不知羞之类的话,因为棠沼会有更不知羞的话或吻来堵她。 夜里,棠沼哄得巫禾陪她喝酒,喝完了两瓶醉花阴。 巫禾面上染上晕红的酒意时,棠沼拉着她躺上床熄灯睡觉。 到点时,棠沼被厄咒疼醒,她咬着唇不敢惊动枕边人。她抑制不住发颤的身子,黑暗中小心翼翼摸索着下了床,好不容易挪到门边,屋内忽然亮起烛火。 “棠沼,你要去哪?” 棠沼慢慢回过身,控制着发颤的声音道:“不去哪。” “回来。” 棠沼没动,不知怎么办。 巫禾没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过去将人抱起放在床上,她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清明,毫无酒意。 她双眉蹙起,用手抚掉她额上的冷汗,怜惜道:“定是身上疼了是么?” 棠沼拉她手,笑着点了点头:“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巫禾依言躺下来紧紧抱住她,抱得棠沼都有些窒息了,棠沼深吸了口气:“好师姐,别紧张,没事的,这只是星谶的厄咒,过了七日就不疼了。” “仪式之后开始的是么?” “是,现在是第四日。” “所以你自个在那破洞的屋子里硬生生捱了三日,棠沼你个傻子……” “那个屋子一开始不是破的……”棠沼疼得面无血色还不忘争辩。 巫禾察觉到她捂着肚子,手往她腹部摸去,“是小腹疼么?” “嗯,一点疼,巫禾你别紧张。” 巫禾动用内力给她驱腹中的冷意,“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感觉马上就不疼了。巫禾你怎么不怀疑我是装疼的?” 巫禾松了口气,闻言淡笑道:“你要是装的就会说得非常疼,反之,你若说一点点疼,那就是你很疼。” “哎呀那我之前装得很疼你岂不是一清二楚,那你怎么还上当?” “棠沼,即便你是装的,我也会疼你。” 棠沼被这一句话打开了泪匣,又或许是疼的,呜呜哭了几声在巫禾怀里睡着了。 厄运第五日。 棠沼用饭时筷子一碰就断,换了一双还是断,最后直接心安理得享受巫禾喂她吃饭。 她今日不打算出门了,出门必定会有变故,想着好几日没去水廊,便动身过去。刚到水廊便看到锦衣卫在屋顶上喵喵叫着,探着脑袋往下看。 一看就是上去下不来了,棠沼叹了口气,轻功跃上屋顶,捉到锦衣卫后正要跳下,屋顶的青瓦突然滑得像冰面,她不甚滑进了廊下的水池子里。 恰好被赶来水廊的巫禾瞧见,将她捞了上来,棠沼怕水得很,上岸后扑到巫禾怀里呜呜哭了出声。 巫禾翻遍古书也找不到关于七日厄运的破解之法,心疼顺着她背,只能再将她看紧些。 厄运第六日。 棠沼同巫禾待在书房一起练字,棠沼手里的毛笔突然炸毛,墨汁无端喷了她一脸,活像只花猫。 巫禾忍笑,拿了方帕替她擦去,亲了亲她以作安抚。 午饭前,棠沼突然想吃笋干老鸭煲,但这菜要炖上两个时辰,她也没事做便没吩咐底下人去告知厨房,自个亲自去了一趟厨房,让掌厨的给她做笋干老鸭煲。 哪知棠沼离开后,厨房的腌菜坛子通通发酵爆炸,厨房一时酸味绕梁。 棠沼听到消息后抱着巫禾自责哭了:“呜呜呜我就不应该去厨房,我是倒霉鬼就不应该乱走动,这下没腌菜吃了。” 巫禾亲亲她:“不许这么说,你不是什么倒霉鬼,腌菜没了让厨房重新腌制就是了。” 厄运第七日。 棠沼刚穿好的衣裙突然开线,从裙角一路裂到腰际,见此情景,巫禾已淡定许多,拿了新的衣裙替她换上。 夜里厄咒发作时,巫禾照旧用内力帮她缓解,只是厄咒似乎增强许多,疼得棠沼牙齿打颤。 巫禾心疼得伸出一只手给她,“疼你就掐我。” 棠沼贴上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的手很重要,我可不舍得掐。”棠沼虚弱道。 巫禾心疼得眼睛里涌上了泪意,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那你想咬我么?你咬我吧。” 棠沼已经疼得全身没了力气,喉咙里挤出声:“想。” 但是没有任何动作。 棠沼心口刺痛,呼吸都让她疼得厉害。她没有告诉巫禾,疼痛会随着厄咒日期递增,从内脏绞痛会到侵蚀肺脉,会有濒死的体验。 她一直抑制着,最后实在压不住,喉间腥甜,吐了一口血出来。 棠沼吐完那口血呼吸顺畅不少后马上回过头安慰枕边人,“巫禾你别怕,我……” 她看见巫禾掉了眼泪,忙抬手去抹,巫禾轻轻抚掉她的手,拿方帕擦掉她嘴角的血迹后,重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巫禾你别害怕,我没事的,师姐不要害怕,我一直在的。” 第68章 棠沼疼了一整晚,让巫禾别怕的话亦说了一整晚。 天蒙蒙亮时,棠沼疼得一点力气也无,全身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屋外有人过来,侍从禀道:“东家,李小姐让我提醒您可以过去接人出来了。” 巫禾低眸看了一眼怀里面色惨白的人,伸手捂住棠沼的耳朵,冷声道:“滚,我没出门任何人别来打扰。” “是,东家。” 棠沼全身都被冷汗浸湿透了,巫禾怕她睡得不舒服,取水来给她擦了擦身子,换了套寝衣。做完这些,她喝了杯水返回床榻将棠沼抱在怀中,依偎着她闭上眼睛。 下午申时,棠沼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睁眼便见巫禾一双柔和的眸子看着她,棠沼在她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厄运结束了。” 棠沼挣扎着起床沐浴,只是身子松软无力,巫禾陪着她泡完澡,传了吃食到房间让她吃了些才放她出门。 巫禾提议抱她到暗室门口,被棠沼拒绝了,说是太多人看到她会不好意思,于是棠沼被巫禾一路搂着腰到暗室门口。 李紫云和戚安妃皆等在门口,见到棠沼整个人贴在巫禾身上,腰间还搭着巫禾的手,目光都投了过来。 棠沼察觉将手覆在巫禾手背,看向守门的左司道:“开门。” 门打开,棠沼和巫禾带头下去,远远便望见铁芍药正守在石棺边打瞌睡。 “芍药。”棠沼出声唤她。 铁芍药立即惊醒,瞥见棠沼弱不禁风的模样忙扑上去捉了她手把脉,她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松开手后愣道:“你受苦了。” 棠沼笑说:“结束了,辛苦你守在这里。” 她余光注意着巫禾的脸色,又扫了一眼后面两人的神情。 她过去将镇旗拔掉,“芍药,可以解开锁魂链了。” 铁芍药应声去解锁魂链,左司在旁协助她将棺中的林颜芝带出来。 林颜芝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看人分外幽暗,她先是将目光锁定在李紫云和戚安妃身上,又悠悠落在巫禾身上。 最后目光挪向棠沼的时候,眸子陡然瞪大,一股奇劲挣脱开搀扶着她的人,扑向了棠沼,两只手像那日一样,掐住了棠沼的脖颈,嘴里低吼着:“蓝眼睛……挖掉……怪物……” 作者有话说: 准备完结了^ ^ 第58章 巫山之梦 “师姐……别离开我,我不是怪物。”屋内,棠沼起高烧说着胡话。 那日棠沼被林颜芝掐住脖子,巫禾将林颜芝拉开后,被她扯住手拽到身边,朝着棠沼疯言疯语道:“巫禾,你要离开她,蓝色的眼睛会吃人!” 棠沼身体本就虚弱,还没恢复过来,被林颜芝这狂言一吓,当晚就起了高热。 巫禾在一边守夜,不时用湿巾帕敷她额头。 屋外传来敲门声,巫禾前去开门,门打开后露出戚安妃的脸。 “长赢醒了吗?”戚安妃不掩忧色。 “她还未醒。”巫禾低声答道。 “长赢是好孩子,你或许不知道,她的蓝眼睛是天生的,长赢没有害过人,你不要相信林颜芝说的话,她的记忆出了错乱。” “我晓得,她不会。” 戚暗妃满意点点头,手上递出一折帖,“临走前,我先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 “长赢先前托我写的婚书。” 巫禾接过的瞬间感觉沉甸甸的,她欲道谢,戚安妃开口阻拦了她:“明日清早我便带林颜芝回上京养病,你和长赢可以随时回上京探她,至于为什么不等你们成婚再离开,是因为长赢的羽翼已经能飞离高墙宫闱,寻得自由,独立出去成家。” 戚安妃离开后,巫禾回到床榻边上,伸手进被子寻得棠沼的手紧紧握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低喃道:“棠沼,别害怕,此生谁都不能叫我离开你。等你醒来,我们便成婚吧,上次我让绣娘裁的嫁衣已经做好放着多时了,它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清晨,巫禾醒来第一时间去摸棠沼额头,探得棠沼体温降了下去终是松了口气。 巫禾记着戚安妃和她母亲返上京的时辰,洗漱完棠沼还没醒,她便唤了人守着棠沼,出门送人去了。 巫禾离开没多久,棠沼就醒了,她眼睛还没睁开就喊:“水……巫禾我好渴,要喝水。” 侍从赶忙从茶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棠沼接过来一杯清水下肚,嗓子得到滋润人清醒了不少。 睁开那双蓝眼睛后,发现递水之人不是巫禾顿时皱了眉头,“巫禾呢?她去了哪?” “回棠姑娘,李小姐她们今日回上京,东家过去见她们了。”侍从如实禀道。 棠沼知道林颜芝要回上京养病的事,想起那日林颜芝发疯完点头答应回上京,又提了要求要把巫禾一起带走,如若不然林颜芝便不肯返京养病。 虽然巫禾当下并没有答应她,但她终归是巫禾母亲,巫禾找了她那么久,会想同母亲在一块的吧? 那她呢?她又被丢下了么? 棠沼怒摔了茶杯,踉踉跄跄下床走到门边又退了回去,悲愤心起她在屋子里踹倒了椅子,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全扫到了地上,崩裂四散开来,就连窗台的蔷薇花都不能幸免。 “棠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可别伤着自己,东家要担心的。”侍从大惊失色,想拦又不敢拦。 “担心?担心我的话那她人呢?”棠沼又摔了一个花瓶。 “我要做什么?我要你们东家!” “棠姑娘,我这就去将东家给你找来。”侍从忙颤颤巍巍跑着出了门去寻巫禾。 棠沼大病初愈,砸了一通后没了力气,扶着桌子微微喘着气,瞥到砸落在地上的蔷薇花,她眼尾倏地红了,缓慢挪步过去,将地上的蔷薇花捡了起来。 环顾四周,花瓶全被她砸烂了,手中的蔷薇花没有瓶子放了,怎么办呢?棠沼不知道,一时为手中花没有花瓶容身伤心得掉了眼泪。 她将蔷薇花放到铜镜台前,瞥到镜子里那双蓝眸棠沼闭上了眼睛。 巫禾那边刚送林颜芝一行人离开,就见属下风风火火跑来禀她说棠沼醒来没见着她,便在屋里砸起了东西。 等她赶回房间时,棠沼正立在窗台边背对着她,脚边散落着碎裂的茶盏和花瓶瓷片。 巫禾关上门走向棠沼,棠沼听到动静回头,眼睛重新覆上了一条白色眼纱,她隔着眼纱窥见熟悉的身形。 “你没走吗?”棠沼语气淡漠,一副要架起距离之墙的的模样。 巫禾走过去抱住她,手托在她的脑袋后面,手指一挑,解开了覆在棠沼眼睛上的白纱。 她看着眼尾泛红故作冷硬的棠沼,忍不住亲了亲 她,“我守了你一晚上,我能走去哪?” 棠沼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她们是今日回上京吧,你不是想跟着一起走么?可是被侍从喊回来的?” “是想走,但底下人来禀,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屋子给砸了,所以我就不走了,我怕我不回来你就要把止水斋拆了。”巫禾看着那水润润的蓝眼睛温声道。 “那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保证不会拆你的止水斋。”棠沼别过脸不看她。 巫禾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不走,我未婚妻在这里,她脾气不好,离不得我,离开一刻她便使了性子摔了一屋子东西。你说,我未婚妻是不是很黏人?很喜欢我?” “谁喜欢你?才不喜欢你。”棠沼恼羞成怒去推她,被巫禾双手圈在窗台边动弹不得。 “棠沼,重新说,说你喜欢我。”巫禾抵着她。 “不说。”棠沼抿紧唇。 巫禾搂着她的腰亲了上去,棠沼起初还抿着唇,被巫禾摸了下耳朵便松了口,唇齿交缠,巫禾带了些惩罚意味把她胸腔中的气息都夺了个干净,害得她全身软绵绵伏在她身上。 “棠沼,快说你喜欢我,说你最喜欢师姐。”巫禾给棠沼擦着她唇边沾的水润。 “就不说。”棠沼倔着那张美艳的脸,掺了一丝孩子气。 巫禾这回嘴上没留情,吻得棠沼挣扎着要呼吸,棠沼推了她一下,巫禾蹙了眉头,搂在腰间的手豪不客气地伸进了棠沼衣服里面。 棠沼腰窝敏感得很,被巫禾的手碰上的瞬间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她软了的身子向下坠了坠又被巫禾捞上来吻着。 唇上被那人碾磨着,渐渐感觉到有些肿胀,甚至身子都有了些反应。 棠沼缴械投降,微喘着气说:“巫禾,我喜欢你,喜欢师姐……我最最喜欢师姐。” 巫禾满意地亲了亲她唇角松开她,问道:“所以我们沼沼是太喜欢我,醒来看不到我才发脾气的是么?” 棠沼别扭地用鼻腔“嗯”了一声。 巫禾心软下来给她解释:“我见你没醒,就出去送送母亲她们,我没有要跟她们走。” 她亲了亲棠沼的脸颊,柔声道:“我只跟我的妻子走。” 第69章 棠沼终于回搂住巫禾的腰,脸往她颈间依赖劲地蹭她,巫禾捏捏她手,“下回起床看不到我不可以生气摔瓶子,弄伤手怎么办?” “我醒来就能看到你的话当然不会乱摔东西,我,我不是总摔东西的。”棠沼为自己辩解,怕自己留给巫禾一个暴躁的印象。 “嗯,棠沼,没关系的,可以生气,可以摔东西,这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前提是你不伤到自己,你可以摔一百个瓶子。” 棠沼搂住她脖颈献上一吻:“最喜欢师姐了,师姐抱我去洗漱好么?” “好。”巫禾应声将她拦腰抱起。 —— 六月倏至,暑气渐盛,蝉始鸣,荷初绽,万物并秀。 棠沼的身子在巫禾的照顾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在止水斋闷了一个七曜日便吵着要出门,巫禾早上出门前答应了她,等太阳落山没那么晒后便带她出去玩。 太阳西沉,天色转暗时,巫禾骑了一匹马回止水斋接棠沼,棠沼看着坐马上向她伸出手的巫禾有些扭捏道:“我们共骑一匹马么?” “嗯,上来。”巫禾俯身朝她递着手。 棠沼把手搭上去,巫禾微一使力便将她拉上了马,让她坐在自己前面。马蹄踏起,棠沼没有问巫禾带她去哪,眼下两人挨在一块,吹着夜夏的晚风她再开心不过。 马儿跑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僻静的小道上,随着掠过的微风,棠沼听到了若隐若现的风铃声,过了一个弯道后,一片金色光浪闯进棠沼的视野里。 夜里的万盏花灯随着夜风旋转。 巫禾带着她在小道上慢慢地骑,伴着风铃声,花灯悠悠地转,光影弯曲流转,在暗夜里像打翻的珐琅釉。 “棠沼,先前你送了我许多花,我回赠你万盏转花灯,你可喜欢?” “喜欢!转花灯很好看!”棠沼回头亲了她一口。 棠沼觉得亲一口不能表达她的喜悦之情,便侧身缠着巫禾讨了一个温热湿润的吻。 一吻过后,巫禾拿出一物什给棠沼,温声道:“止水斋的过割手续我已办好,这是地契,现下止水斋是你的了,你若想拆我便不能阻你了。” 棠沼脸上笑意绽开,还未来得及回她,便听见巫禾更温柔的声音:“棠沼,生辰快乐,岁岁安康,愿卿年年,永伴我侧,共占春风。” 话毕,她在棠沼的发间插上了一支点翠蝴蝶簪,蝶翼在边上的灯影中泛着霁蓝色。 娇艳的粉色在棠沼脸上晕染开来,她侧身埋进巫禾的颈间里轻咬了一记,开口噙着笑道:“既许了年年,若有一年不见……不,若有一个月,不不不,一天不见,我便拆了这轮回道。” “好。”巫禾应她,又轻言浅笑道:“一天?那我岂不是远门都出不了?” “没有不让你出门啊,超过一天的行程要带上我,否则不准许你出门。” “为何?”为何如此霸道? 棠沼埋在她颈间亲吻:“因为一日见不着你,我便犹如那渴死的鱼,鱼有多想喝水,我就有多想你。” “既然我们沼沼如此喜欢我,那我们成婚吧,棠沼。” 巫禾她道。 “好呀。”棠沼应她。 —— 棠沼过完生辰不久,她们在止水斋办了婚礼,婚书上棠沼盖了自己的太女金印,还呈去了官府验印,如此,她们的妻妻关系名正言顺,板上钉钉。 蓝柳收到消息带着顾映来了枕河,药堡老头晕船便托他的小徒弟松心带了贺礼过来给棠沼,恨水请示过棠沼,经她同意带了夜无鸢过来道贺。 还有一些棠沼在上京的手下,听闻主子成婚一时都奔过来枕河沾喜了。 芍药本想着钓两条大青鱼送棠沼,喂了一天蚊子钓不上鱼后怒割钱袋子,给棠沼送了两条金子打造的鱼,只是小了一点。 棠沼欣然收下,随后赶她去替自己收礼。 她正欲回房时,察觉到一道紧盯她的目光,回头瞥见是夜无鸢。 棠沼没给她溜走的机会,直接上前问了先前没来得及问的话:“你与我到底有什么仇?报名字与我,若我错杀,你可以继续向我报仇,当然,报不报得了看你本事。” 夜无鸢迟疑半晌道:“欢儿姑娘,你可知道她?”看棠沼在思索的表情,她又咬牙切齿道:“你的手下那晚找了欢儿姑娘,随即她就死在了床上。” 欢儿?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棠沼想起来了,告诉她:“大理寺司丞那晚的确和欢儿姑娘在一起,不过她不是李君年杀的,是我当时的政敌要杀李君年,欢儿姑娘是被无辜殃及的。” 棠沼沉吟道:“我不知她是你何人,但欢儿姑娘的死我也很遗憾,她走后我有让手下替她置办身后事,你若想知道地方,我让手下告知你。” 夜无鸢听得气愤,但心里亦清楚了欢儿姑娘不是棠沼所杀,只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扯棠沼,但被棠沼闪身躲开。 “夜无鸢你别乱来啊,我这身嫁衣绣了很久很贵的,你别给我扯坏了。” 夜无鸢想起棠沼今日成亲,是喜日,于情于理都不能搅合,只好怒瞪着棠沼。 刚好这时门打开,棠沼见巫禾出来,忙上前拉住巫禾的手贴在她边上,告状道:“巫禾,夜无鸢居然盯着我的眼睛看!下流!” “夜无鸢。“巫禾凝眉,声音颇冷。只叫了一声名字,夜无鸢飞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棠沼还在得意看着夜无鸢逃跑的背影笑,倏然被一只手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屋内。 巫禾执一方玉制的合卺杯,目挑心招道:“该喝合卺酒了。” 棠沼眼波盈盈,暗压着嘴角执起合卺杯与她互饮,放下杯盏后,那双蓝眼睛一直往巫禾身上瞄。 巫禾将她拉过来,她顺势依偎在巫禾怀里,眼尾勾人笑开来:“外头不会有人来闹洞房了,我已嘱咐芍药给她们的酒都换成醉花阴,想必现在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嗯,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什么坏事?”巫禾低头去亲她,棠沼今日脸上的胭脂晕染得特别蛊人,像醉酒一般。 被这么一问,棠沼有些心虚起来,搂着巫禾颈间蹭了蹭含糊道:“没做别的了。” “真的么?” “真的没有了。”棠沼心虚去吻巫禾的嘴。 巫禾侧过脸躲开,将她推倒在床榻,动作极快地用一条眼纱绑住她的手腕,束缚在寝床上。 “棠沼,这是你撒谎的惩罚。”巫禾摸着她的脸。 棠沼听到“惩罚”两个字瞬间想到之前被打屁股的屈辱,吓得她直接招供认错:“巫禾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下药,那个药是恨水强塞给我的媚骨丹,丹药我拆了两半,我,我只下了一半。” “师姐,好师姐,我知道错了。”棠沼说着身上涌起一股热意,她端详了眼巫禾继续讨饶道,“那药许是被拆开了没药效,师姐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就原谅我吧。” “我没喝当然没药效。”巫禾捏了捏她脸道。 “那是谁喝……”棠沼话未说完,身子便烫了起来,她知道是谁喝的了。 是她自己。 对上巫禾幽深如潭的眸子,棠沼泪光朦胧求她:“巫禾,我这回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干坏事了,你松开我好不好?” 身上卷起一股难耐的热意,绑在手上的眼纱都感觉到有些痒,她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棠沼不是没和巫禾做过那事,只是成婚这日手被绑住,下药还下给了自己,身体起了反应倒叫她羞愤起来。 “不惩戒你,不长记性。”巫禾点了下她额头,慢条斯理除去自己的婚服,再褪棠沼身上的。 旋即躺在了棠沼身侧,还拉上了被子,一副闭目而眠的样子。 “师姐……好师姐……”棠沼长腿搭在巫禾的腰上。 巫禾翻身在她上面,见棠沼睫羽噙着泪仰望着她,晕红的脸流露出天成的媚态。 “想要师姐帮你,是么?”巫禾垂眸道。 “师姐……亲我……”棠沼难耐得低泣出声。 巫禾低头亲了下去,棠沼像得吟甘霖般与她紧紧纠缠,在她换气的时候,甘霖转移了硕果之地,雨露挥洒下的瞬间,激得她一阵的松快,还有落不到底的空荡。 她抽泣唤道:“巫禾……你亲亲我……” 巫禾温柔地摸摸她脸,覆上她唇,那股空荡劲不复存在。 —— 成亲后,两人出行光明正大黏在了一起,棠沼缠着巫禾乘船在江南游玩了一通,回来枕河当晚,棠沼站在房间外哭泣:“巫禾……师姐……夫人……你就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多蚊子咬我,好夫人快救救我。” 等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棠沼迅速扑了进去,腿一勾关上门。 她抱住巫禾的腰,脑袋蹭着颈侧,“巫禾,我保证不乱来了,今晚我们就睡觉。” 棠沼一直记着洞房花烛被束缚住那夜,还有先前几次不管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都被遮住眼睛的帐,趁着游船的时候,用尽心思还装病,连哄带骗将巫禾欺在身下讨要了好几番。 第70章 巫禾起初便纵着她去了,谁知棠沼虽然气息稍弱,但精力旺盛,每次都缠得她到天光将亮,有时白天也热衷缠着她。 巫禾虽不抵触,但心里有了些别的想法,她记得棠沼幼时得了一件她很喜爱的玩具,每天爱不释手,沐浴睡觉都要带在身侧。 三个月后,不见棠沼再带那玩具,问起原因,棠沼笑得天真无邪答她“我喜欢一件东西我就会天天带着它,玩腻我就不会再想着玩了”。 她无意中将此事联想到感情里,便有意躲着些棠沼,棠沼不知巫禾心中所想,亦没察觉到异常,毕竟巫禾如常每晚抱着她入睡。 白天见不到巫禾人棠沼就带着铁芍药去江边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午饭都不回去吃,天黑才收杆回去。 夏日气温逐渐升高,有天棠沼跟一大鱼较上了劲,在日头下遛了一会儿鱼,自个就头晕伤暑了。 铁芍药背着棠沼回止水斋的时候刚好碰上巫禾在家,两人被责令不许日头正盛的午时去钓鱼,棠沼和铁芍药应声遵守。 孟秋,棠沼和铁芍药不再沉迷于钓鱼,而是整日泡在戏楼,先前棠沼布于上京的脉网转移了一半到枕河,戏楼便是棠沼买下来给她们的安身之处。 晌午时,巫禾没在止水斋见着棠沼人,问了左司得知人又去了戏楼,巫禾便让左司带话给棠沼,让她晚上同她一起去参加游宴。 棠沼准时回了止水斋,特地打扮了一番陪巫禾赴宴,跟个花孔雀似的棠沼宴上收到了好几波他人的注目。 巫禾蹙眉,给棠沼找了个地方让她稍作歇息,自己去宴上了。 棠沼不喜参加这种宴会,但陪巫禾的话她乐意至极,巫禾离开不久她待不住,出去寻巫禾。 等她找到她时,便见着巫禾怀里被塞了一个婴儿,巫禾正对着那婴儿微笑。 棠沼黑了脸走过去,一把抱过那婴儿丢回旁边妇人手里,一本正经道:“这位夫人,小孩谁抱跟谁亲,你作为小孩母亲应当希望小孩跟你比较亲吧,你自己抱就好。” “好,好的,诶你是?”妇人被说得有些愣。 棠沼本想答她:我是巫禾的妻子。 但她生着气,不想说话,抓住巫禾的腕子将她拉走。 到一僻静处,棠沼按着巫禾的肩就狠狠吻了上去,还撒气咬了一口,巫禾没推她,抚着她的背问她:“怎么生气了?” “你抱抱我。”棠沼道。 巫禾双手抱着她。 棠沼脑袋蹭她胸口:“你只能抱我,不可以抱别人,小孩也不行。” 巫禾道:“那是婴儿,还不足一岁。” 棠沼道:“婴儿也不行,巫禾,我现在很不开心我吃醋我生气。” 巫禾微弯了唇角,摸着她的脸亲了亲,哄道:“好,我以后只抱你,不生气了好么?” 棠沼在她颈间蹭了蹭没说话,原以为此事就此过去,次日棠沼在戏楼喝得酩酊大醉,拉着芍药和手下声泪俱下。 问其因何哭泣,棠沼只哽咽说出巫禾两个字,旁的一个字也不说。 铁芍药想象丰富,以为巫禾做出后欺负棠沼之事,想着待会儿送棠沼回止水斋时便好好说道她一番,谁知傍晚巫禾过来亲自接人。 棠沼一见着巫禾人哭泣声更甚,铁芍药顿时使命感上身,怒气冲冲跟巫禾对峙道:“巫禾,作为朋友我必须说道下你,棠沼眼下是你过门妻子,千里迢迢跟你安家在枕河,你怎么可以欺负她?你看人哭成什么样了?” 巫禾凝眉,还未开口棠沼便摇摇晃晃扑进了她怀里,露出张绯红的脸冲铁芍药道:“芍药……不要说巫禾。” 铁芍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帮你鸣不平你知不知道?算了,你一个醉鬼你知道什么。” 她又道:“巫禾你带她回去吧,还有不要再欺负她了,她小你五岁你就让着她点,妻妻之间好好过日子。” 巫禾道:“我没有。” 铁芍药摆摆手,巫禾直接抱起喝醉的人回家。 回到止水斋,巫禾给棠沼擦洗了一番,换了寝衣。棠沼躺在巫禾怀里,那双蓝色眸子泪光朦胧看着巫禾不说话。 巫禾亲了亲她,柔声道:“夫人,说说看,今日为何哭那般伤心?我近日可没有罚你,芍药怎说我欺负你?” 听得巫禾温柔问她,棠沼掉出一滴泪来,委屈道:“巫禾,你是不是喜欢小孩?你想要孩子是吗?可我不喜欢小孩,我很讨厌,怎么办呢?” 巫禾诧异,抹去棠沼那道泪,“你怎会这般想?是因昨日抱婴儿那事么?” “嗯。”棠沼承认道。 “傻不傻……那婴儿是那夫人太过热情猝不及防下塞过来的,出于礼我抱几息就会递回去,哪知我还未来得及递回你便看到了,倒叫你这般吃醋,还哭了鼻子。我若知会惹得你哭,宁愿失礼亦不会抱那婴儿。” “我就哭……”棠沼又涌出眼泪来。 巫禾见她这副吃小孩醋的模样心下莫名松了口气,之前的玩具问题一并想通,再也不担心。 她吻她的眼泪,轻声细语哄她道:“莫要哭了,我也不喜欢小孩,你知道的,在观里时我除了与你一处,便没有与其他比你小的师妹相处过。这一生,我只要你,只与你一起过,不会有旁人。” 听到巫禾亲口说不喜小孩,棠沼止了眼泪,眼睛变得亮盈盈起来,“我们有雪中飞,锦衣卫,还有王八。” “王八怎不取名?”巫禾道。 “取了,王八就叫王八。”棠沼道。 “嗯,好名字。” 棠沼吻了上去,又钻到巫禾颈侧,细细吻到锁骨下,每一个吻都带着浓厚的眷恋。巫禾摸上她的背,欣然打开,欢然接受,在素秋暑气渐消的一个晚上,与她的妻子共赴巫山云雨。 —— 秋去冬来,棠沼每天的日子过得极其滋润,衣食住行都由巫禾顾着,从前苍白的面色被巫禾养得红润了不少,整个人越发成熟娇媚。 但性子还是跟小孩似的,爱玩,不是拉着巫禾上山打鸟就是拉着铁芍药钓鱼。不过天黑之前都会回家。 这日巫禾在书房提笔练字,蘸墨时,倏然发现棠沼在她生日时送她搁腕的臂搁上有字,青玉底刻着:“此处应有卿卿腕骨,夜夜伴我纸上云烟。” 巫禾瞬间觉得腕骨发烫,故作镇定低喃了一句:“孟浪,不知羞。” “巫禾,我听到了。”棠沼笑着探了个脑袋进来。 “今日怎回得这般早?”巫禾朝她招招手,棠沼立马踏进书房,直接坐到巫禾腿上,两手搂着脖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巫禾乌黑的发上,挽起的发显得万分温柔,棠沼看痴了道:“太想夫人就回来了呀。” 棠沼道:“夫人,你今日挽发特别好看。” 巫禾道:“昨日前日也挽了发。” 棠沼蹭她脸:“昨日前日也好看,今日特别好看。” 巫禾温柔笑道:“你又看上什么了?买便是。” “看上……”棠沼咬她耳朵低语。 “不太行。”巫禾红了耳朵推她。 “夫人,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就这一次好么?你看今日阳光正盛,书房内也不冷。” “不……”巫禾话没说完就被棠沼扑上去堵住了双唇,身上还被紧紧扒住,没使力推了下她,棠沼就哼唧说将她推疼了。 巫禾默了手,不得不依了棠沼这一回。 又一个新夏,雨过天青,棠沼乘着小船在江上钓鱼,鱼在一边,巫禾在一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文的朋友 祝你们生活顺利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