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记住我是谁》 第1章 [现代情感] 《你最好记住我是谁》作者：与月离【完结】 【天然呆x傲娇】 实验一中转来的新同学有点高冷。 江映时长得帅，从小到大没少因为帅气被人追捧。 但他的新同桌总是冷着一张脸，眼中像是没有他这个人。 江映时看着镜子里那张英俊潇洒帅气非凡的脸，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的审美不似常人？ 一次又一次被无视，江映时忍无可忍，在放学后拦下同桌。 “林煦希，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林煦希抬眸瞅他，一脸茫然: “你是？” —— 林煦希从小到大都有严重脸盲症，认人困难，见过很多次的人再见也认不出。 突然换到新环境，她对一切都很迷茫，又恐惧认人，干脆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同桌不可能不接触，林煦希细细打量过同桌全身，最后认定—— 校服里搭配最风骚的那个是她同桌。 她同桌江映时平时像个花孔雀，但突然有一天再也不穿那些亮眼的衣服。 林煦希苦恼:这下她该怎么认出他来？ 直到后来江映时将她抵在墙上，一遍一遍亲吻她的眼睛，自己眼角却砸下泪水，咬牙切齿着说:“林煦希，你要好好记着我。” 林煦希恍然—— 原来总是莫名其妙生气，又莫名其妙和好的那个是她同桌。 【小剧场】 1.0 江映时松了口气:原来她脸盲，差点以为我变丑了。 2.0 江映时生气:我长这么帅，不记得我是你的损失。 3.0 江映时流着眼泪:林煦希，我要怎么才能让你记住我？ ※比较幼稚的小学鸡恋爱，坚持甜甜甜！ ——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校园 日常 傲娇 主角视角林煦希江映时 一句话简介：求你了。 立意：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所属系列：星星在说话ing 文章进度：连载 全文字数：339972字 版权转化：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签约状态：已签约 作品荣誉：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勤奋指数： 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237553，还差1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 [爱ta就炸ta霸王票] 1. arrebol 小萌物 第1章 你是谁“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春。 今天是林煦希转学的第一天。 上学前的早晨，一家三口难得齐齐坐在一起，用了个早饭。 “转学手续足足办了两个星期才办下来，这得耽误多少课程啊。”万彤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林正业接过话茬：“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希希的成绩表还是足够让溪中挽留的。” 万彤云听后，难掩骄傲，眼神柔和，望向坐在餐桌上的女孩：“成绩好确实会被争着抢着要，手续难办是难办了点，好歹没耽误太久。” 林煦希低头，夹起筷子将小笼包放入汤碗。 学习耽误不耽误好说，但她开学两周才上课，想也知道融入环境是个大问题。 将嘴中的最后一口小笼包吞下去，林煦希慢吞吞开口：“我在这个时候转学过去，总感觉不是个好时机。” 万彤云似是沉默了须臾，片刻后开口：“没办法，妈妈工作调到南城，我们家在那边又没有别的亲戚，只能给你办理转学了。” 林煦希没回话，心中尚有些踌躇。 林正业开玩笑：“别说你了，为了你母亲的伟大事业，连你爸爸我都忙不迭搬迁到这边来了，希希，你妈妈这个人，事业是重于一切的。” 万彤云像是有些恼怒：“还说我，你不也是？平时忙得不见人影，哪里是忙不迭搬来陪我？我看是忙不迭开了家分公司。” 林正业:“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工作地点嘛，现在分公司万事兼备，完全能当总部用。” …… 林煦希叹了口气。 每当这种时候，这两个人就会当作她不存在。 看似是在吵架，实则是在女儿面前秀恩爱。 该说是父母感情太好吗？ 林煦希总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受。 * 千忙万忙，万彤云和林正业两人还是在女儿转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将她好生送到了校门口。 “好好听老师话，和同学好好交流，知道吗？” 临行前，万彤云千叮咛万嘱咐。 “……实在融入不了环境就别强求了，千万不要委曲求全。” “尽量不要告诉别人那件事。” 迟疑了一下，她说。 …… 林煦希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踏进校门的那刻，望着眼前清一色的蓝白校服、或长或短的发型以及如出一辙的面孔。 她一阵头晕脑胀。 脸盲。 从小伴随她的老朋友。 …… 小时候，在林煦希还不懂什么是脸盲的时候，这个毛病带来的麻烦已经初见端倪。 在经历过将姑妈认成姥姥，万彤云按着她的脊背给姑妈道歉；将幼儿园实习的姐姐认成同学妈妈，万彤云和林正业赔礼道歉几天； 这些并没有击垮一个母亲。 直到林煦希在大街上抱着一个扎小辫的男人哭喊妈妈，万彤云忍不了了—— 自那之后没留过不过肩的短发。 …… 举这些例子只是想证明林煦希真的打从心里拒绝转学换新环境。 * 但不久后，她还是站在了讲台上。 “安静一下！”高一四班的班主任解书蝶拎起教案拍了拍，声音透过扩音器，有些细微的电流声。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解书蝶笑眯眯的，从外表看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师。 下面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不太热情。 林煦希刚想进行自我介绍，听到下面传来声响。 “这个时候来转校生？” “谁知道呢。” 先开口的男生嬉皮笑脸，身子倾斜，一双手像是无处安放一般揽住身旁人的肩膀。那人眉心跳了下，面露嫌弃，挣扎了半天才将同伴的手推开，从头到尾没抬过头。 林煦希盯着他们看了一秒，而后移开视线，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 自我介绍结束，台下的掌声热烈了些。 解书蝶耐心等待着掌声渐停，思忖着要将转学生安排到哪个位置。 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位？ 在最后排，且是单桌，会不会让小姑娘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就遭遇冷待？ 亦或者将一个最调皮捣蛋的孩子调到那个位置？但完全没有缘由，难免被人说是有所偏颇。 陷入思绪时，有人正撞到枪口上—— “哇！开学两周了才来上课，转学生也太爽了，能不能让我也少上点课？不用太久，一周就好。” 尚处在变声期的声音略有些粗哑，没有了掌声掩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班级里显得格外突兀。 偏偏男生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师已经盯上了他，说了一句不够，径自说完了一整段话。 林煦希垂眼看去，还是原先她看到的那个位置。 嬉皮笑脸的男生甚至抬手指了指讲台上的她，期间并没抬头，自然没发现解书蝶已经略显不虞的表情。 他毫不顾忌，像无骨的软体生物一般，攀上了旁边人的身侧。 那人似是被烦得不行，终于抬起眼来，瞅了眼站立在讲台上的女孩。 林煦希的目光还未移开，恰巧相撞。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眸中有些细碎的光，微微上扬的眼尾带出几分懒散。 两人视线交汇几秒，那人怔了怔，眼神偏移到她身旁。 “…… ” 他若无其事挪开眼，点评道：“在这个时候转学，用一个词来形容。” 提及自己，林煦希身子前倾，企图听得更清晰些。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林煦希：“？” * 在听到这个词时，林煦希只觉荒谬。 且不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实寓意，这个词用在这里，语境对吗？ 语文满分160，能考到140的林煦希迟疑了半天，恍惚中想到： 难道不只能用来形容过路，也能形容初来乍到的转学生？ 还是他想表达她的处境尴尬、无依无靠，特别使用了修辞手法修饰？ 等等，如果是修辞，这到底是哪种修辞？ …… 林煦希呆愣了几秒， 如果被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人不是自己，她一定会笑出声。 第2章 但谁让那个人恰好就是她呢？ 元乐可没管这么多，他本就粗神经，愣是没发现教室里已经冷场了半天。此刻更是拍着好哥们后背，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高！实在是高，你的语文水平我是佩服的。” 说着说着，他伸出大拇指。 “咳咳。” 两声轻咳，声音不大，却硬生生将元乐的笑声掐断。 元乐身躯一僵，缓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解书蝶皮笑肉不笑的脸。 “少上点课？不用太久，一周就好？”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重复着元乐先前的话。 “……” 很快，元乐就被解书蝶打发去了最后一排。 “那林煦希同学，你就坐那里吧。”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解书蝶心情很好，微笑着指了指元乐挪出来的空位。 林煦希眨了下眼，抬起脚步之前，迟疑着望了眼后排。 教室最左后方，连阳光都照不到，一个的孤零零的单桌。 …… 打了个冷战，林煦希快步走向自己的新座位。 拉开椅子的时刻，坐在旁边的少年抬起眼。 林煦希怔了怔，刚要打声招呼，“嗨”字还没说出口。 他已经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 行吧。 林煦希抿抿唇，敛下眉眼，径自坐好。 解书蝶已经开始讲课，柔和的女声音调轻缓，透过下颌处的小巧扩音器，传达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微弱的晨光洒下，木质桌面上泛起点点亮色，空气中残留着尘屑的味道。 林煦希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正看到走廊外那棵巨大的樱花树，被风吹散着，粉色花瓣像在起舞。 “刚转来就敢不听课？” 左侧倏忽间传来淡淡的一句。 少年音色清越，鲜活明亮。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懒散没有起伏的语调，平静得像一条绷直的线。 林煦希转头去看，他扬起眉毛，投来一瞥。 “坐在第二排也敢不听课？”重复一遍。 “……” 沉默一瞬，林煦希开口解释:“我没有不听课。” 她只是恰好欣赏了一下风景， 听课用的是耳朵好不好。 身旁的人轻嗤一声，显然不太相信，眸光回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林煦希余光瞥了眼他，居然从这个人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古道热肠。 新同桌这么热心肠，一来就关心她学习？ 点出第二排是怕她被老师发现吗？ 想了想，她双臂交叠着坐好，认真听课。 不能辜负新同学的一片好意。 江映时盯着同桌看了看，心里有些纳闷。 怎么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呢？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进展不该是这样吧？ 沉寂了好一会，他支起笔杆戳了戳女生的手背。 林煦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听课氛围被打破，疑惑着挪动目光。 江映时没看她，视线聚焦在桌角的一小处，语气硬邦邦的：“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哦，原来同桌打断她学习是为了这个。 林煦希恍然， 刚刚自我介绍只是口头表述，听确实听不出来是哪几个字。 在课上不便开口，她干脆从笔袋取出一张便签纸，写好后递给同桌。 江映时很快收到了一张果绿色方方正正的纸，正中间整整齐齐写着“林煦希”三个字。 干净秀丽的字体。 两指攥着这张便签，江映时对着那三个字发了会呆，又等了片刻。 还是没等到自己预想中的东西。 闭了闭眼又睁开，他像是忍无可忍。 林煦希再次收到了同桌的讯息。 这次的他已经不愿用笔杆碰手背这种细微的动作，而是选择了更为直接的、更为干脆的方式。 “林煦希。” 他叫着刚刚得知的名字，盯着她的眼睛。 “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第2章 你是谁“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这次的问话干脆利落，尾音不再像原先故意拖长，清亮短促、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煦希听是听明白了，也搞懂了同桌的诉求。 眼前的人还在一眨不眨看着她，就好像在说： 林煦希，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你还不知道。 不想知道吗？ 但她疑惑的点在于： 想告诉别人名字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何必多此一举让人主动去问呢？ 林煦希眼睫低垂，重新从笔袋里取出一张便签，放低声音：“你直接写在纸上就好。” 现在在上课，还是避免不必要的沟通，他自己刚才也说要听课不是吗？ 江映时没有伸手去接，但眼前的女孩显然也不需要，将那张背面带胶的方形纸粘在了桌面上。 同样的一张果绿色便签纸。 江映时瞳孔微张，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 这节是数学，虽然林煦希落下了两周课，但那期间她都有自己预习，现在直接听课并不会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 第二排的位置视野很好，解书蝶刚写下题目，留了一些时间给同学们自己做。 林煦希盯着黑板看了几眼，在笔记本上抄下题目，随后想用只不同颜色的笔写过程。 翻笔袋看到便签纸才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 林煦希的动作顿了顿，余光往左侧瞥了下。 旁边的人本该写字的那只手笔杆翻飞，转个不停，正垂眸打量着课本。 果绿色的便签纸仍躺在原先的位置，动都没动一下。 林煦希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不是要自我介绍的吗？ 迷茫之际，她又一次重新打量了一番成为她同桌的男生，这才发现他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眉骨优越、漂亮的桃花眼、优于常人的长相。 但这些并不重要，看看就算了，反正她再见也记不住。 林煦希注意到的是—— 同桌脖子上怎么戴了串这么大这么亮的项链？ 侧着的方向看不清晰，但那首饰上不知是钻石还是什么的东西，经过窗户光反射，直直射到她的眼睛里。 “……” 一中允许学生戴这么招摇的项链吗？ 没看太久，林煦希从笔袋里随意翻出支圆珠笔，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题目。 潦草写下一个“解”，她的思绪再次飞走。 “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想要自我介绍却又不接受纸面方式。 所以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名字”，而在于“问”吗？ * 下课后，教室里重回喧嚣。 林煦希刚把数学课本收进桌洞，再一转头，身旁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前排的女生转过来。 “你好，新同学。”女生笑容爽朗，“我叫习语冰，夏虫不可语冰的那个语冰，交个朋友？” 林煦希抬眼去看，女生有着对于她来说很好辨认的特征，齐耳短发齐刘海。 她握住了习语冰递过来的手：“我是林煦希。” 另一个女生也开口：“我叫周凌萱，……凌是两点水的凌，萱是草字头的萱。” 她抿唇笑了笑，有些腼腆：“很高兴认识你。” 林煦希同样回之一笑，简单打了招呼。 话毕，习语冰按捺不住，满脸好奇询问：“林煦希，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转学？说起来，我从小学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转校生，你们一般是因为什么转学？” 林 煦希礼貌道：“他们我不太清楚，我是因为我妈妈工作调动的原因。” “欸，那你原来学校在哪呀？” “溪城，溪城中学。” “哦，我好像听说过你们学校。”习语冰表情夸张，“据说你们学校强制要求住校，每天早上五点钟醒，连吃饭都要检查背书。是这样吗？” “……” 林煦希沉默了几秒，答：“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她是中考考进去的，学校有些措施是严厉了些，但并不限制住校。在食堂排队时背书的同学也有，考试前是会努力一段时间，平时不至于。 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习语冰听后有些不以为然：“反正也不会像我们一中这样。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学校已经是南城难得一见的体制宽松，头发烫染都没事，只要不是太夸张，没有老师会管你。至于化妆，具体要看老师要求，像我们班老解就很好，基本不过问。” 她说着说着看向旁边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凌萱：“周凌萱，你是不是就化了淡妆来着，我感觉比平时白了些。” “啊。”周凌萱脸上染上些粉红，“确实是有涂素颜霜。” 第3章 …… 听着女生们讨论化妆品的声音，林煦希的视线却飘到了桌面中间那张四四方方的纸上。 从头到尾没被人揭下的便签翘起卷边，静静躺在那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思绪翻飞的时刻，林煦希又想到了同桌闪闪发光的脖颈，不由出声询问：“……一中管得宽松，会允许学生佩戴首饰吗？” 不管怎样，那条亮眼的钻石项链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习语冰眨了下眼：“这没什么吧，好多人都戴的。” 周凌萱表情有些犹疑不决：“其实也没有特别规定过，没说过的应该就是没有……吧？” 习语冰觉得没什么：“你想戴就戴，高中生戴的人很多，从来没见管过。藏在衣服里，谁也不可能扒开去看。” 周凌萱：“对啊，首饰那么小，谁能看见啊。” “……” 看不见吗？ 那为什么她同桌的钻石项链闪瞎了她的眼啊！ * 上课后，林煦希不自觉往同桌的方向瞟。 还是那个亮闪闪的光。 林煦希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存在。 还以为她除了脸盲这个毛病，还多了名叫臆想症的病。 所以不是她看错，那为什么大家都像没看到一样？ 想到习语冰的话，林煦希暗道。 一中确实管得宽，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同学们都见怪不怪。 收回视线的时候再次注意到桌子上的便签，果绿色有些扎眼。 林煦希垂下眼帘。 说起来，还不知道同桌的名字。 第一天就好像莫名其妙惹了同桌不满，这转学还真是不幸得很。 而且说到底，她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两个人交换姓名不就是你说你的名字，我说我的名字吗？ 写在纸上不是更清晰明了吗？ 更何况他先前也问过她名字是哪几个字。 虽然想了很多，但林煦希决定做出行动。 既然他想让她问，那她就问一下好了，又不是没长嘴。 总归是以后的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搞好关系。 她食指敲了敲旁边人的桌面，嘴唇轻启：“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轻哼一声。 林煦希的话被堵在嘴边不上不下。 而那人像是报复心极强，学着她的动作同样弯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砰砰”两声脆响，他慢条斯理开口：“好好听课。” 说完过了一会，像是没能维持住，又哼了一声。 “……” 林煦希想，她和同桌的关系应该是好不了了。 * 下课铃响，没过多久，跑操的音乐响起。 不少人唉声载道，教室里充斥着叹息声。 习语冰很自来熟，还没下座位就转过来看向林煦希，大大咧咧道：“我们跑操要跑三圈，1200米，累都累死。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要不先喝口水补充一下体力？” 周凌萱忍不住说：“喝水怎么补充体力？” 习语冰：“啊，反正也没差吧。” 林煦希笑着道谢，本打算直接起身，想了想还是弯着身子掏出水杯，轻抿一口。 站起来时，习语冰和周凌萱两人还在等她，教室里人已经所剩无几。 林煦希有些怔愣，身侧的男生动作慢吞吞，到现在还有功夫将桌面上的课本收拾到桌子下面。 “……” 有心想询问一句同桌的情况，又想到他们如今关系算得上“紧张”，林煦希嘴张了张还是作罢。 恰在这时，有一个女生直冲着林煦希跑来，在她面前停下。 “林煦希，你可以不用去跑操了。”女生缓了缓，手扶住桌角，“解老师喊你过去，应该是和转学的事有关。” 见状，习语冰说：“那我们两个人先走了哦。” 她挥了挥手，林煦希应了声。 女生还没走，说：“你不一定能找到老师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沉默一下，林煦希还是觉得不能麻烦别人：“要不算了吧，我自己顺着牌子找过去也一样的。” 女生却没松口：“但我是班长，本来就有义务帮助同学。” 她停顿一下，笑了笑，眼神中有些狡黠：“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主要是能躲懒，1200米当然是能逃就逃。” 如果说只是为了帮自己，林煦希还觉得不好意思，但她这样说她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尽管被定义为“互惠互利”，出于礼貌，林煦希开口询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一旁像个大爷一样的男生好像身子晃动了一下。 这动静吸引了林煦希的目光，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刚刚不急不缓的同桌一改懒散作风，动作迅速，像阵风一般转眼就到了教室前门。 再去看时只看到蓝色的校服衣角。 林煦希眨了眨眼，心中茫然。 “我叫路妙。” 女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路妙咬字清晰，并不拖泥带水，笑了笑：“我们走吧？” * 跑操结束，同学们自动散开，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元乐瞅了眼面色不虞的好友，手肘捣了捣他：“怎么，跑个一千二就快累死了？你这体力不行啊。” 江映时瞥了眼他：“跑个一千二有什么大不了，我的体力跑一万二都不在话下。” 元乐撇撇嘴，小声：“你就吹吧，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环城跑跑一半死活要回家。” “我那明明是前一天吃坏肚子了！”江映时反驳。 “那不就是体力不行。” “……” 江映时只觉自己的气更不通顺了。 “不是跑操那是因为什么？” 见他脸色明显没有好转，元乐自顾自猜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瞪大双眼：“你不会是才离开我两节课就活不下去了吧？” “……” “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吗？只是换了个同桌就要死要活，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需要我啊。” “滚。” …… 回班后，不知道是被元乐气得还是怎么的，江映时太阳穴一阵抽痛。 他抬手按住，深吸一口气，低头垂眸。 虽然元乐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话，有一点却说中了。 江映时的视线往旁边偏移几厘，落到了某个极为碍眼的东西上。 盯了一会，余光又瞥向一旁的空座。 对他就用便签纸的迂回手段，对别人就直截了当得很。 他的名字一般人想知道还知道不了好不好。 …… 忿忿了一会，江映时缓和缓和情绪，再次看向桌面上的绿色。 突然想到什么，他翻了下桌洞，找出一张同样的纸条。 * 回班的路上，路妙遇上熟人，和林煦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林煦希独自走在走廊上。 解书蝶要交代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老生常谈。 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多和老师同学交流、有问题记得沟通……林煦希都一一笑着回应。 其实真正的问题不是这些，反而是她很难和别人沟通。 在 不能完全熟识一个人之前，她无法将脸盲告知，也会因此让她的沟通出现隔阂。 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本想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书进行预习，动作还没开始就发现了一些变化。 林煦希抬起的手一停，转向桌面正中间。 两张同样的便签纸。 一张有些折痕，并不明显，像是被人用手抚过，是她早上写的“林煦希”。 另一张——原先的空白被填上三个大字，字迹疏狂随性，一撇一捺之间都带着洒脱不羁，像是要飞出纸面。 “江映时”。 他的名字。 林煦希怔愣之际，身旁有人落下。 那人侧身靠近，两人距离骤然缩小。 林煦希转过头，他懒洋洋抬起眼： “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第3章 你是谁他同桌的表现，比他还高高在上……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 不同于在讲台上只看了大致轮廓，这次的林煦希完完全全看清了全部。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照射，琥珀色的瞳显得格外浅，清晰到能看清里面丝丝缕缕的花纹。 林煦希呆了呆，恍惚中想到，老家大院门前的那只狸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睛来着？ 沉默了须臾，江映时却像是有些不耐，眉心微蹙，忽然别过脸：“我不是专门为了让你记住我才写在纸上。” 停顿了一下，“只是不想让你的东西留在我手里。” 他的动作有些大，锁骨处的项链随着光线闪动。 第4章 林煦希眨了眨眼，看清了那条项链上的坠子。 一个满钻的十字架。 林煦希陷入思索。 没记错的话，这牌子好像还挺贵。 同桌家里这么有实力？ 高中生戴这么贵的首饰真的好吗…… …… 半晌没听到回应，江映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去想自己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 想到了什么，他将视线转回来，语气中带上了点憋闷： “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将名字写出来的吧？我告诉你，真的不是，只是写着你名字的那张纸待在那儿实在碍眼，连带着那张白纸也碍眼极了，我只是好心将它还给你，名字是顺带的。” 差点没喘上气，江映时停顿一下，语气加重补上最后一句： “我才不想留着别人的东西。” “……” 这一连串话砸下来，不管是谁都得反应一下。 林煦希的脑子蒙蒙的，短暂短路后，她将目光放在了同桌这张有些微扭曲的面孔上。 但她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点了下头，吐出一个字：“哦。” “？” 这个字让江映时的脸色更差了，不仅差，还隐约有些发黑。 林煦希默默想了会，重新理了下思绪，觉得她有必要纠正一个点。 拿过桌面上早已失去粘性的便签，她将那张纸摆在同桌面前： “不是白纸，是果绿色的。” 江映时险些翻了个白眼，勉强维持住自己作为帅哥的形象，心中不爽： 他又不是色盲，还能看不出这张纸是绿色？ 还是她以为他是傻子？ 刚要开口反驳，突然想到先前自己发表的言论—— “那张白纸碍眼极了”。 “……” 他的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了。 没听到回话，林煦希默认同桌已经听到了，她将两张纸拿回去，思忖起他刚刚的话。 不是特意，只是顺便？ 好吧。 静静地看了会绿色便签上黑色的字迹，盯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林煦希突然开口： “江映时。” 少年的情绪尚未缓和，挑了挑眉梢，不情不愿出声：“干嘛。” 林煦希神情专注，语气认真了些：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 说那句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虽然说完之后，林煦希惊觉自己的语气简直像是小混混被惹怒后丢下的恶狠狠的宣言。 后面立马就要加上一句“你给我等着”的威胁。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她怔了几秒，视线聚焦在江映时黑漆漆的后脑勺，回想一下他当时的反应。 好像是…… 呆了几秒，眼珠瞪圆，挑起的眉梢还未放下，猛地扭过头。 那之后他就将头埋进臂弯，作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林煦希有些苦恼地想着： 她只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啊…… 那种反应应该不是被她惹急了吧？ 叹了口气，林煦希索性不去管了，将两张纸叠好放进笔袋。 反正名字也知道了，也算是和同桌搞好关系了吧。 * 很快，转学的第一天就过完了。 放学后，林煦希一个人走在路上。 一中高一时没有安排晚自习，六点就放学了。 太阳缓缓下沉，天边染上鹅蛋黄。 搬家选择的是距学校只隔一条街的小区，平时走路只要十几分钟。 对于林煦希来说，她对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平时更不爱出门，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在这条街道。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街边的商贩纷纷摆开摊位。 林煦希正不急不缓走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妈妈：【希希，妈妈今晚加班，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或者叫个外卖】 林煦希叹气，打字回了个“好”。 这种情况在林煦希的日常生活里很常见，在溪城生活的十几年，她几乎快要让学校附近的每一家餐馆老板认识她。 但林煦希其实不是个很爱和人打交道的人，从有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再遇到吃饭问题，她都选择要外卖，既能避免尴尬，还省事。 家里没人，林煦希走得闲庭信步，难得不想直接回家点外卖，打量着学校周围的餐馆。 正对面有一家大排档，时间还早，店内生意不多，但已经亮起了暖白色的灯光；隔壁是一家炸串摊，门口摆着几张桌子，有几个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围在一起。 炸串的香味离老远都能闻到。 林煦希的脚步不自觉停下，心底挣扎着。 只吃炸串好像吃不饱…… 要不加个卷饼？ 妈妈说少吃油炸的…… 她在加班看不到。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乖乖站在炸串摊子面前端着盘子等排队了。 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东西： 一串土豆片、一串生菜、一串小油菜…… 一堆绿色，勉强去去腻。 将盘子递给老板，领到自己的号码牌后，正巧旁边桌子的人走了，林煦希坐在板凳上等。 不得不说，在学校附近卖炸串很有市场，旁边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中学生。 “老板！我们又来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声响。 林煦希抬眼去看，三个男生勾肩搭背走在一起。 炸串店老板正忙着炸炸串，两只手都不得空，嘴上应了一声。 最开始说话的男生松开其他两人，凑到老板面前。 “老板，我上次在你这办的‘储蓄卡’，还剩多少钱？” “哎，小同学，你只管吃，我替你记着呢。” …… 另外两人走的很慢，将将走到摊位面前。 其中一个说：“还有没有位置坐了？” 另一个说：“看看呗。” 他们绕到摊位后面，几个桌子坐得满满的，只有林煦希一人独享了一张长桌。 林煦希抬头看了看他们，不知为何，两个男生都没有动作，愣在原地。 这时，炸串店老板腾出手来，扭头看过来：“小同学，你们拼拼桌呗，暂时没有空位了抱歉啊。” 林煦希连忙回应：“没事，我可以和他们拼。” 桌子正好能坐下四个人，对于她来说当然没什么问题。 不远处正在挑选炸串的男生转过头，喊了同伴两声：“你们不过来选炸串干嘛呢？”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走到他身边。 * 江映时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今天才换的同桌。 不由想到上午两人不甚愉快的开场。 对于江映时来说，需要让他主动递交名字的人，林煦希还是第一个。 更不要说，她在那之后也没跟他有其他交流。 杨时用手肘捣了下他：“怎么了，你同桌惹你了吗，见到人家表情这么奇怪？” 元乐还没发现：“ 咦，你说新同学吗，我怎么没看到？” 杨时：“你转头看两眼啊。” 还没等元乐转头，江映时就一下掰过他的脑袋。 “你干嘛！”元乐叫道，“你手上都是油，别碰我的头发啊。” “哪有油，明明很干净。” 江映时先是反驳了一句，又接着说：“你转头看人家干嘛，又不是在动物园参观。” 元乐：“什么意思，我不就想看一眼吗？” 江映时没搭腔。 一个一天说了不到十句话的同学，他们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还扭头看她。 她肯定会觉得他对她很感兴趣。 当然得冷漠一点。 三个人将盘子递过去，元乐又跑去和老板聊天。 江映时慢吞吞走到那张桌子，眼睛故意没看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女孩子，停在距她一米处的位置不动了。 杨时问：“你坐哪边？”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离林煦希越远越好。 帅哥随便多做点什么就容易被人误解，普通小男生就没有这种烦恼。 江映时刚想若无其事地回答，但杨时好像只是随便问问，自顾自坐到了他看中的位置。 好吧。 江映时嘴角耷拉下来，不太高兴。 现在只剩下坐她对面还是坐她旁边的选择了。 坐旁边有点怪，像是一对情侣和男方朋友聚餐。而坐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被以为是情侣。 江映时轻咳了两声，缓慢抬起脚。 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嗖的一声窜过去。 那个罪魁祸首表情无辜，扬起头，招了招手：“愣着干嘛，站那不累吗？” “……” 江映时咬了咬牙。 林煦希听到他们的声音，短暂从手机中走出来，发现了站在那没动的男生。 第5章 误以为是挡住了位置，她站起身让座。 江映时抿紧唇线，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里面坐下。 真正坐好，他又松了口气。 坐在林煦希左边，和在学校同桌时一样。 她应该不会误会他是专门和她靠这么近。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江映时用余光打量着林煦希，发现她沉浸在手机，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在校外遇见同学，这么冷漠吗？ 连个招呼都不打？ 江映时发现他输了。 他同桌的表现比他还高高在上。 第4章 你是谁“你需要加好友吗？” 林煦希玩着玩着手机，收到了爸爸林正业的消息。 这个时候？ 她有些意外，点开一看。 爸爸：【希希，你在家吗？你奶奶说好久没见你了，喊我们去家里吃饭】 林煦希：【没，我在学校附近买东西】 爸爸：【你发个定位吧，我一会去接你】 回复“好”之后，林煦希关上手机，先是叹了口气。 早知道要去奶奶家吃饭就不买东西了。 …… 至少不该加个卷饼。 想到这，林煦希抬头看了眼炸串摊，老板面前还叠着几个盘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自己。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同桌的几个男生表情相当不自然。 对面的两人凑的很近，交头接耳，说话声音很小。 而她旁边这个人更是全身上下散发着冷气，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是不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坐在一起？ 林煦希正打量着他们，突然和坐在斜对面的男生对上视线。 他的嘴张了张，有些迟疑：“可以问下你的q.q号吗？” “……” 这是，搭讪？ 沉默了下，林煦希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我平时不常用q.q。” “不是这个意思。”男生像是明白了她的误解，摆了摆手，露出温和的笑意解释，“其实是班长拜托我。她发现忘了把你拉进班级群，正好在这里碰上，我就顺便帮个忙。” 班长？ 林煦希面露迷茫，过了一会反应过来。 这居然是她同班同学。 林煦希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点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过了一会又道歉：“对不起，我刚来还没认清班里同学。” 男生笑了笑，也没在意：“没关系。”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扫码。 见状，对面的另一个男生兴致冲冲说：“能加我一下吗？班上每个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少一个太不圆满了。” 面对同班同学，林煦希没什么顾虑，随口应了。 把他们拉进新建的分组，面对备注又犯了难，开口询问：“你们能说一下名字吗？这样我好备注。” “没问题。” 两个人很快点头。 将前倾的身子坐正，林煦希才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个人一直没说话。 既然刚刚那两个是同学，这个应该也是。 她头偏了偏，问：“你需要加好友吗？” 江映时看着那张平静的面孔，气不打一处来。 林煦希的这句问话一下子唤醒了他在课堂上的记忆。 不主动问他的名字，转头丢下一句“写在纸上吧”。 不主动加他的好友，反而问需不需要加她好友。 倒反天罡！ 江映时气鼓鼓扭过头：“不需要！” 林煦希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猜错了？ 这个人不是她同学？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旁边的男生上身套着一件朋克风的皮夹克，袖子挽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臂，线条曲线明显，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的青紫色。手指骨节分明，有些不耐烦地反复抓握手中的号码牌。 “53号！” 没打量出什么东西，反而听到了自己的叫号。 炸串店老板正准备装进盘子，林煦希来不及思考，快速站起身跑过去。 “老板，帮我打包就好了！” 她要赶紧去奶奶家了！ …… 老板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打包好。临走前，林煦希犹豫了下，转身对自己的两个同学挥挥手：“拜拜，我先走了。” 杨时点头笑了笑，元乐招手招得很用力，大声：“明天学校见！” 女孩的身影逐渐消失。 江映时盯了一会对面两人，把元乐的手拍掉：“行了，人家都走了，你还招什么手，跟个傻子一样。” 还学校见。 …… 啧。 * 坐上了林正业的车，林煦希才有机会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接我，平时不是很忙的吗？” 没记错的话，她爸恨不得加班到十点。 “这不是老人家发话了吗？”林正业无奈，“说我们搬家搬到一个城市都不知道去看她。这不，我处理完公司事务就赶来了。” 他停顿一下，声音轻快：“偶尔也给自己放个假，享受一下准点下班的快乐。” 什么时候准点下班成了放假？ 林煦希默默吐槽。 奶奶家距离学校开车大约要十五分钟，林煦希听了几首歌的时间，就到了小区花园。 南城生活节奏很慢，算得上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林正业和万彤云很早就去了溪城工作，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意跟着年轻人折腾，林煦希仅在每年过年能见到他们。 临开门前，林正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拦住林煦希，说：“一会进去，你姑妈也在啊。” “……” 林煦希动作顿了顿。 推开门，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 林煦希事先被提醒过，没有犹豫就张口喊人：“奶奶！爷爷！姑妈！” 坐在最右侧的中年女人抬起头，表情夸张：“希希，今天没把我的年龄弄错？” 林煦希扯嘴笑了笑，有些尴尬。 又是这个事情。 林正业进门放下东西：“姐，这都多少年的事了，现在还提什么。” 听到这话，林芷兰脸拉下来，没好气：“我可是记忆犹新。” 林煦希没说话，默默垂头走进去拉了个椅子坐下。 对于她来说也是挺记忆犹新。 她姑妈每年必提一回，谁能记不住？ 不就是小时候把姑妈喊成姥姥了吗？ 如果非要说，林煦希觉得这件事不能怪自己。 对于一个没搞清楚称呼的学前班小孩来说，喊人本身就是件麻烦事，更不要说 她还是个脸盲的学前班小孩，认错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姑妈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么久？ 她只是没搞清楚姥姥是妈妈那边的，以为姥姥和奶奶能通用而已。 奶奶看了眼他们，作为大家长发话了：“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希希脸盲，还总提它干嘛？一个长辈跟晚辈计较什么。” 林芷兰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得作罢。 吃饭时，因为吃过一个卷饼，林煦希只动了几筷子就停下，正准备去客厅沙发看电视。出乎意料，姑妈林芷兰喊住她。 饭桌上一时有些安静，被几双眼睛盯着，林芷兰换上了一张笑脸：“希希，转学后还适应吗？” 拿不准她的意思，林煦希非常保守地给出一个中间值：“还可以。” “我听说实验一中师源条件特别好，你上课听得怎么样，能听懂吗？” 问到这个，林煦希语气肯定了些：“我的老师都挺好的。” 虽然才上一天课，老师教的怎么样还是很好判断的。 林正业有些奇怪：“姐，你问这些干嘛？” 林芷兰沉默一下，斟酌着开口：“我想让景焕也转学到一中。” 林煦希睁大眼睛。 林正业表情也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要转学？”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外甥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林芷兰像是有些难以开口，含含糊糊：“那不是想让他去更好的学校嘛。” * 回家后，万彤云加班回来，一家人讨论起这个问题。 万彤云有些不满：“你姐不会是看我们希希转过去，觉得一中比她儿子读的学校好眼红了吧？转头就学我们一样搞个转学。” 这不是学人精吗 万彤云向来和自己这个大姑姐不对付。 搬去溪城之前就起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搬家以后，见面次数骤减，摩擦的战场就变成了朋友圈和家族群。 要说为什么不合，可能有些人天生磁场就是相斥的。 万彤云本以为搬家后最多过年时见一面，谁曾想工作调动，她又要回来面对这个大姑姐。 “也不想想一中是这么容易进的吗？”万彤云有些不屑。 第6章 踌躇了一下，林正业还是站出来说了个公道话：“据我所知，景焕那孩子成绩还是挺好的。” 意思是他想转学到一中应该挺容易。 “……”万彤云给了他一个眼刀。 林煦希心里倒是没什么想法。 她和表哥何景焕虽然相处不多，但偶尔也能在微信上聊聊天。 过年时相处也算和谐。 属于关系还不错的那种表兄妹。 万彤云思考了一会，最后说：“转学那么麻烦，我们当时手续都办了半个月，林芷兰天天把孩子成绩挂嘴边，怎么舍得耽误她儿子学习？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 还有其他原因？ 洗漱完，林煦希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点开了聊天频率以年计算的【表哥】的聊天框。 上次聊天还是过年时表哥发的红包，林煦希匆匆略过，又看了眼朋友圈，三天可见。 什么都没发现。 林煦希遗憾放弃，顺便反省了一下自己。 有时候也应该控制一下好奇心，别人的隐私她知道又没什么用。 将微信退出来，正准备关上手机睡觉，屏幕上方又跳出来一个弹窗。 是她今天刚进的班级群。 “咦？” 林煦希手指停顿一下，再定睛一看，好像是班级小群。 【每天都想四】 元乐：【有哪位哥哥姐姐写了今天的英语小报？】 元乐：【在线等一个有缘人】 路妙：【我写了】 元乐：【！】 路妙：【但不给你】 元乐：【/哭脸/哭脸】 元乐：【好狠心的女人】 习语冰：【可惜你问的太晚了，姐姐我已经上床了，不可能为了你下床拍答案】 元乐：【555真的没人能救救我吗？】 林煦希潜水观察了一会，看到这句话有些迟疑。 要不要为了搞好关系，帮一下同学呢？ 犹豫了一下，想到元乐正好是今天放学时遇到的男生，林煦希坐起身，将被子掀开。 手机却又响了两下。 江映时：【。】 江映时：【你不会连个标准答案都找不到吧？】 第5章 你是谁好亮啊。 元乐：【？】 元乐：【你从哪搞出来的标准答案？】 江映时：【……】 江映时：【你猜？】 后面两个人没再说话，林煦希猜测他们跑去私聊了。 她默默躺回床上，将拉到一半的被子重新盖好。 看来是不需要她的答案了。 *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万彤云和林正业就出门了。 由于前一天已经熟悉过了环境，家住的地方离学校又很近。今天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 [希希，桌子上的三明治，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吃] 林煦希叹了口气，任命地接受了这份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早餐。 吃完三明治，桌子上还放着瓶牛奶，林煦希放进自己书包里，准备去学校喝。 到班的时间还早，教室里人没来齐，值日生的地也只拖了左边一竖排。 林煦希小心翼翼绕过地面上的水迹，坐下后，正好看到前方的习语冰落座。 她戳了戳习语冰的后背：“习语冰，你知道我们班值日怎么安排的吗？” 昨天她在上第一节课才进班，也就没赶上值日的时间。 习语冰一边把书包放到桌洞一边回答：“我们是分两大组，每周一轮换，每个组又分几个小组，具体还挺复杂的。” 她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林煦希的意思，说：“你是想问你刚转学怎么安排值日吧？” 林煦希点点头。 “值日一般都是卫生委员安排的，这个我不太清楚。”习语冰面露抱歉，“但是我们班人数原先是奇数，现在加上你正好两个组平均分，所以我猜你应该会被分到少的那个组。” “哪个组人数少一个？”林煦希追问道。 “应该是二组？”习语冰不太确定，“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我们班卫生委员？” “会不会太麻烦了？你告诉我名字我自己去问吧。” “没事，不麻烦。”习语冰无所谓地说，她抬了抬头，突然看到什么，“杨时，这边过来一下！” 说完，她看向林煦希：“正好他来了。” 林煦希转身去看，杨时是从后门进来的，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人。 两人刚把书包放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坐下。 杨时走到林煦希身边站住，没等他开口，习语冰语气熟稔：“你一个卫生委员怎么来这么晚？人家值日生都要打扫完了。” 杨时好笑道：“这周不是我们组打扫，我只负责检查，来这么早干嘛。” “作为班干部，当然应该以身作则。” 林煦希在旁边听着。 她昨天正好也遇到过杨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杨时在面对习语冰时的态度不太一样。 可能是更熟悉一些，毕竟是相处了一学期的同学。 这时，刚刚和杨时一起进班的男生走过来，边走边抬起手对林煦希打了声招呼，笑容灿烂。 林煦希怔了怔，回了句“嗨”。 正在心中猜测着男生身份的时候，习语冰拯救了她：“元乐，你不回你自己座位在这干嘛？” 元乐？ 和杨时一起出现？ 昨天也是这样，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 林煦希突然又想到。 昨天在校外遇见，有三个人，能在一起吃炸串的关系肯定很好。虽然不知道元乐过来干嘛，但男生总是喜欢扎堆，现在第三个人没来。 当时她猜测那个不需要自己联系方式的人是其他班的，现在一看，果然没猜错。 “我来打个招呼啊。”元乐挠了挠头，“顺便听听你们要聊什么。” 其实凑热闹才是重点。 没办法，他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很重。 聊到这个，林煦希才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问杨时：“因为我刚刚转学还没有安排值日，听说是由卫生委员安排的，可以问下我该怎么值日吗？” 其实不光值日的事，各科课代表、学委，作业要往哪交，一件一件都挺麻烦的。 杨时想了想，过一会回答： “我们这周值日已经排满了，下周是二组值日，还缺一个人，我到时候提前通知你吧。” “好。” 林煦希点点头。 两人交流的内容对元乐来说没啥新鲜感，也不好玩。他失望地摇摇头，拽上杨时就要走，习语冰却喊住他：“元乐，等下！” 元乐迷茫：“啊？怎么了？” 习语冰：“昨天你们在群里说的英语答案，哪搞的？” 林煦希提起兴致。 昨天聊天到最后，江映时也没将答案分享到群里，更没说来源，只留下一句“你猜”在上面，纯属吊人胃口。 “哦！”一听是这个，元乐兴奋起来，顺势坐在了江映时的座位，“我也不知道江映时在哪弄到的，今天这期英语报纸才出，按理来说到下一期才有答案，他居然直接给了我一整份报纸答案，连旁边课外阅读的部分都有标注。” “真的？”习语冰睁大眼睛，“能不能借我看看？” 元乐刚要答应，临出口又改了主意：“不行，我昨天软磨硬泡好久，最后还付了他十块大洋才拿到，怎么可能白给你。” 十块钱？ 就一份英语答案？ 林煦希嘴角抽动两下。 这孩子是被忽悠傻了吧？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江映时昨天脖子上戴上万的项链，明明不缺钱。 转头一份答案收价十块？ 习语冰显然也被这个价格震惊到：“十块钱？他抢钱的吧？你早说这答案这么值钱，我还睡什么觉，从被窝里爬也要给您老人家拍啊！” “你那答案有什么参考价值？”元乐撇撇嘴，“把空填满谁都能行，他给的可是标准答案，更何况，这可不是一次交易，关乎到我以后的作业呢。” 江映时可是承诺以后有答案都先卖给他，并且一物不兜售二主。这叫什么？这叫独家专利。 在一旁默默听了半天的杨时忍不住了，对这个“标准答案”提出质疑：“你怎么知道他给的答案是标准答案？” 元乐愣了愣，像是从没考虑过事情的真假，一派天真无邪：“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习语冰也算看明白了，元乐和江映时两个人没一个靠谱的。 她就说不可能在下一期报纸出来前搞到答案。 又不是出版社的工作人员。 “对了，”习语冰突然想起来这三个人平时都是一起行动的，“江映时人呢？” “他天天踩点到，这个时候……”元乐抬头看了眼时钟，“应该还没起。” 第7章 还没起？ 林煦希睁大眼睛，抬头看了看时间，黑板上方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写着——6：35。 早自习七点开始，六点五十就要到校。 她家住得这么近都要六点起床，这个时候还没起，这是住得离学校多近啊…… 元乐说完，从江映时的座位上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习语冰随口应了一声。她本来就只是想知道个答案的事情，现在不光变成收费项目，“标准答案”还存疑，很可能货不对款。 她还是自己做吧。 杨时倒是语气很认真：“正好我该去检查卫生了，回去我把卫生表排好发给你。”他看向林煦希。 林煦希抬手比了个“ok”，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们围这一圈，干嘛呢？” 声音从前方传来，元乐和杨时的脚步将抬未抬，听到声音都有些意外，侧过身。 林煦希从他们中间的空隙看到了缓缓走来的男生。 蓝白校服拉链拉开，大敞着怀，里面是一件有些炫彩镭射花纹的卫衣，闪着蓝紫色的光。 好亮啊。 林煦希想。 江映时这一路走得像在走秀，他显然对自己很满意，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头还高高扬着。 元乐有些不敢相信：“你今天睡醒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江映时挑了挑眉：“我没睡醒，现在是在梦游吗？” “……” 元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转头走了。 几人重回正轨，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映时有些纳闷。 怎么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他一来就歇火了？ 江映时坐下来，察觉到自己座位还留有余温。 结合自己进班时看到的元乐、杨时两个人的站位，他一下就搞清楚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是谁了。 江映时轻嗤一声，想到元乐在炸串摊说的话。 说要学校见，真就学校见啊。 ：. 这要是他没到，是不是他还要在这里聊天聊到早自习开始？ 元乐是不是还挺享受和林煦希坐在一起的？ * 英语课，老师讲起昨天布置的英语报纸。 林煦希想到了早上讨论的“标准答案”一事，不由看了眼江映时的作业。 英语老师改作业很认真，会在上面打上“good”“great”的评价，作文也有认真打分。 江映时的报纸上，几乎能看到的空都打着对勾，就连作文也只扣了一分，约等于没扣分。 林煦希眼睛很尖，看到报纸右下角老师给出评价的地方，他是一个大大的“perfect”。 “……” 难道真是标准答案？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完形错了一个，阅读错了一个，作文扣了五分。 这么一比较下来，她的答案好逊色。 “你连作文都有参考答案吗？”林煦希忍不住问。 就算有，作文照着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江映时有些怔忪，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 元乐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提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当时就不该只收他十块。 “我怎么可能有作文的参考答案。”江映时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说，“元乐告诉你的吗？你们才认识两天就这么熟了？” “……” 林煦希沉默一下，面露不解，“你不是自己在班级群里说的吗？” 江映时：“……” 坏了，满脑子元乐，居然连自己在网上发了什么都忘了。 第6章 你是谁他这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 …… 元乐，你害人不浅。 你为什么非要在大早上凑到林煦希旁边，为什么要和她说明天见，为什么要不写作业在群里问答案？ 江映时在心中把元乐痛骂一遍，转过头来面对林煦希的眼神。 “……”思索半天，他扯了扯嘴角，“你们不是加了好友吗？我以为是他私下和你说的。” 一提到这个，江映时又来气了。 昨天回去后，林煦希被拉进班群。 班群里一堆人想加她好友，她全都同意了。 什么张三、李四、王五，八百年在群里潜水的小透明同学，居然都冒出来要加她好友，平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热情呢？ 而林煦希居然来者不拒，全都同意了！ 她难道就想不到主动加一下和她坐在一起、以后每天都要朝夕相处的同桌吗？ 林煦希歪了歪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面部表情从略微的不自然，转变成理直气壮，好像还有一些……莫名的生气。 是生气吧？ 她又看了眼他敛在一起的眉毛，认定，确实是在生气没错。 他在生什么气呢？ 难道是因为她觉得他的高分作文是抄的？ 被人误会抄答案确实会让人生气。 林煦希想了想，认真道：“我不是认为你抄答案，只是想看看你的作文是怎么写的。” 居然只扣一分，要知道，有些参考答案原文照搬都不一定能得全分。 江映时更生气了。 他在讲加好友，她转移话题干嘛？ 答案什么的重要吗？ 和他被人忽视这件事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好不好！ 江映时一个人生起闷气，说话语气硬邦邦的：“我没有答案，就算有，作文也不能照着抄吧，英语老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没有答案吗？ 那元乐十块钱买的是什么？ 林煦希抿了抿唇：“是全都没答案还是光作文没有答案？” 江映时：“……” 还在说答案。 这么想知道答案，十块钱不应该卖给元乐，应 该卖给她才对。 不知怎的，江映时感到心里很不爽：“反正没答案。” 说完，仍嫌不够，他又补充：“有答案也不给你看。” 林煦希眼中满是迷茫。 她同桌怎么好像……脾气很大？ * 下午有节体育课。 林煦希先前看过课表，一周有三节体育课，基本都在下午。 原先在溪中，她的体育课大多数时候都被主课老师以各种理由占用，一个学期见不到几次体育老师人影。因为这个，林煦希曾有一个当体育老师的梦想。 但后来梦想没想多久就搁置了—— 因为她真的很讨厌运动。 体育老师先是让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原地休整了一下，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解散时，班里的同学像是小溪触上礁石，自然而然流出了不同分支。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奔向各自的朋友。 林煦希在原地站了会，深觉自己像是语文课本中离群索居的隐士。 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感到转学的可怕。 走到不远处找了个长椅坐下，林煦希陷入了任何人独处都会出现的状态——思考人生。 仔细想想，她在溪中也待了半年，为什么转学之后，一个联系自己的人都没有？ 寒假期间，她邀请自己在溪中的好朋友——她原来的同桌来南城玩。 被委婉拒绝。 昨天晚上，她给她发信息，描述实验一中和溪中不同的地方，到现在都没回复。 林煦希叹了口气。 可能她交朋友不够用心，根本没人愿意和她玩。 正要抬头看天的时候，两个女生冲着她的方向过来了。 阳光有些刺眼，林煦希眼睛眯起来，过了一会才看清。 一个齐耳短发、一个扎着低马尾，两人挽着手。 习语冰？但另一个是谁？ 习语冰站在林煦希面前，笑了笑：“我们还在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 “找我？” “对啊，”习语冰大大咧咧，“其实是周凌萱，她说你刚来可能会一个人，她怕你觉得被冷落。” “啊。”周凌萱没想到习语冰会直接说出来，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可能我不该想这么多，如果有冒犯到你，很抱歉。” 林煦希怔了怔，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刚刚所有对自己的怀疑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她好像变成了天边的小鸟一样快乐。 林煦希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没有冒犯，很感谢你们，事实上，我确实觉得有些孤单。” * “也就是说，我们班体育课不会在下课时再次集合，可以直接回班对吗？” 习语冰：“对，我们跑完步就回班了，后面相当于自习课一样。” 林煦希认真记在心里。 说来也怪，在节节体育课都被占用的溪中，她的同学都喊着想去操场锻炼。而在体育课时间全部属于自己的实验一中，同学们却要回班自习。 回班后，班里人却没有多少。林煦希一眼看过去，都是女孩子。 第8章 “元乐，你怎么在这？”习语冰有些意外。 林煦希眨了眨眼，再看，原来有一个男生。最后排的单桌完全被前面人挡住了，先前才没注意到。 习语冰一路走到靠后门的座位。 元乐抬起头，脸上表情苦兮兮：“我抄作业被逮到了，下次再也不相信江映时了。” 林煦希看向他面前的书桌，果然是那张英语报纸。 怎么说呢，好像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发展。 林煦希想了想，猜测：“你不会是连作文都一起抄的吧？” 元乐尴尬地笑了两下，这种事情说出来显得他好蠢。 出口辩驳：“因为英语老师平时都让课代表改作业，我以为这次也是，谁知道——” 谁知道她自己改作业了啊！ 果然。 林煦希一脸了然。 习语冰好奇：“抄作业，老师怎么只罚你，没罚他？” “哈哈，”元乐冷笑，“我们俩一起被揪到办公室，我以为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不讲感情，我还为知识付费，付了整整十块！” 元乐两手五指张开，比了个十，接着往下说。 “谁知道他到老师面前，直接把那篇作文背了一遍，中间连卡壳都没有。并且，誓死和我划清关系！” “……” 三个女生被这一番掷地有声的控诉震撼到了。 林煦希想：江映时居然能张口背下一整篇英语作文？这么厉害。 习语冰想：幸好给元乐抄作业的人不是她，她可背不下来。 周凌萱想：这是兄弟反目成仇？ 沉默了一会，林煦希张了张嘴，安慰：“没关系，下次别连作文一起抄了。” “……” 回到座位，林煦希已经对江映时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他的英语一定很好。 * 课间，杨时将值日表送来给了林煦希一份。 “这是我今天排好的，你看看可以吗？” 林煦希对他的效率有些惊讶。 今天早上才说过这件事，本以为杨时会在下周正式值日前发来值日表，谁知道一天就搞定了。 打开那张纸，找到自己名字。 双周周一，组员：林煦希、江映时、周凌萱。 杨时：“因为怕你和其他人不熟，我挑的你身边的人。” 林煦希笑了笑，表示感谢。 旁边的江映时听到这话扭过头，瞥了眼摊在桌子上的纸，一眼看到自己名字。 和林煦希并列排在一起。 江映时挑了挑眉：“这是新排的？我原来的组员呢？” 怎么又和她一起？ 杨时觉得好笑：“你该问问自己干了什么，元乐死活不愿意和你一起。” “……” 江映时不说话了。 林煦希瞬间想到了英语作文倒背如流事件。 自习课上，做着做着英语作业，林煦希没忍住，问：“你是事先背过吗，不用回忆就能背？” “……” 为什么，这件事，她也知道！ 元乐，你这个叛徒。 江映时眉头拧在一起，今天第365次痛骂元乐。 刚发生没几个小时的事就眼巴巴告诉林煦希。 他这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 林煦希看了一会江映时的侧脸，不明白他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是为什么。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答案，林煦希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映时则被“算了”那两个字刺激到。 什么就算了？ 对他就这么没耐心，连等一下都不肯？ “不是事先背的。” 在林煦希转头之前，江映时不情不愿回答：“我只是记得中文意思，在老师面前复述了一遍。老师记不住我写了什么的，糊弄糊弄就行。” 至于和元乐划清界限，那是他活该。 林煦希想了想：“所以说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前面也是你自己写的？” 江映时表情矜傲，像只开屏的孔雀：“那当然了，我是谁，还需要答案这种东西？” 他的答案本来就完美到能当标准答案好不好。 林煦希思考了下。 骗钱好像不太好，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可管不着这些。 相比别的—— “你的英语还挺厉害的。”林煦希夸得真心实意。 突然收到夸赞，江映时愣了愣，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 注意到他同桌那双看起来冷淡的丹凤眼此刻亮闪闪的。 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心想：这有什么厉害的？ 只是一份作业而已。 第7章 你是谁先打招呼的人就输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将迎来林煦希在实验一中的第一次周考。 周考安排在周六，一天时间有限，只考语数外三门，上午两门下午一门。 前一天晚上，爸爸妈妈还像安慰一样告诉林煦希，不要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把它当成一次测验就好。 林煦希其实没什么紧张感。 但凡是正经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在一场接着一场考试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 一场小小的周考，如果放到闯关游戏，仅仅算是大关卡下面小分支里遇到的第一个小怪。 ——总之就是简简单单。 唯一让她有些担忧的是自己缺的两周课。 自学毕竟还是比不上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把知识喂到嘴里。 但一天下来，林煦希心里的最后那点紧张也烟消云散。 太简单了。 一中的周考卷子出的比溪中简单了至少一个度。 就像是精心准备的模拟题碰上了课本习题册。 考完最后一门，林煦希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脖子，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其他同学好像对考试也没有什么感触，起身将拉开的桌子再次合并到一起。 林煦希也站起身，桌子腿在地面摩擦了几下，她听到旁边人在聊天。 是习语冰和周凌萱。 习语冰的声音有些生无可恋：“考试时间不够了，我瞎填了几个，也不知道能对多少……” “没事，只是周考而已。” 习语冰欲哭无泪：“我妈妈上次说我再考不好就没收我的零花钱。” 周凌萱停顿一下，说：“也不一定没考好，说不定你瞎填的都对了呢？” 这句安慰干巴巴，对于习语冰显然没什么用。她开始抬头望天，眼神涣散，整个人染上灰蒙蒙的色彩。 周凌萱想了想，很快有了新的想法：“明天休息，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出去玩？”习语冰眼睛亮了亮。 “对啊，最近栖山公园的樱花不是开了吗？正好去看花。” “太好了，我要去！” 习语冰很快就忘了考试带来的不愉快。 林煦希将自己的桌子对齐摆好，拉开椅子时，身旁的江映时早已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 林煦希抬眼瞥了他一眼，觉得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难以捉摸，像是志得意满的将军，又或者打了败仗的士兵。 两种可能都有。 她忍不住学着前方女孩子的语气，关心了一下同桌的周考情况。 “你考得怎么样？” 江映时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打量着她。 接着抬手撑额，头歪向一边，用眼神传达信息。 林煦希看懂了，他是想说自己考得很好。 于是她没有接着往下问，对着江映时，同样用眼神递过去一个共勉的意思。 江映时看到她像是领导安排完工作一样，抿唇板脸，严肃认真地点了下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一句“同志，好好干”。 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在回答问题之前，莫名想到几天前，林煦希夸他的一句“厉害”。 以及在那之后，英语作为他的优势学科，带来的后续附加价值。 就比如，他随随便便在课堂上回答几个问题，坐下后，感受到的隐隐约约的目光。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不是想让林煦希像老干部一样对他行注视礼。 江映时别过脸，不搭理她了。 林煦希在趁着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努力给自己的书包减负。 数学作业要思考的时间最久，语文古诗文都是要抄写的，英语还剩背诵，物生写完了，政史的书很重。 林煦希决定了。 先写政治历史。 写完她说不定能快几分钟回到家。 认真翻了一会书，把历史选择题做完，前排的女孩子转过身。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习语冰漾起笑意：“林煦希，你明天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出去看花？” 林煦希眼睛眨了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第9章 她有听到她们的讨论，只是没想到会加上自己。 毕竟，在慢热的林煦希看来，她只是和她们刚刚认识一周的陌生同学而已。 周凌萱注意到了林煦希停滞的表情，为了避免尴尬，善解人意地开口：“没关系，如果你事先有安排就算了，不用勉强。” 林煦希笑了笑：“不勉强，我也想去看花。” 习语冰高兴起来：“那我们约定一下时间和地点？” “好。”林煦希欣然答应。 *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煦希就起床了。 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是十点，但栖山公园距离她家有些距离，打车过去需要半小时，坐公交更久，至少一个小时。 “不需要爸爸送你吗？” 坐在餐桌上，准时准点吃着早餐，林正业问道。 林煦希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可不是需要爸爸妈妈一路护送的小孩。 见状，林正业没也强求，简单叮嘱了一句。 林煦希选择坐公交。 其实打车更快，但林煦希有一个毛病——她晕出租车。 自己家车不会晕，只要一打车，上车没两分钟就想吐。 不想破坏出来玩的好心情，林煦希只能选择时间更久，路途更远的公交。 在公交站台等了一会，终点站为栖山公园南门的63路公交进站。 林煦希从小包里掏出公交卡，在识卡器上按了下。 “——滴，学生卡。” 她走进去，环顾四周。 遗憾的是，没有座位。 63路公交途经很多景区，可能是这个原因，周末的一大清早，这辆车里就坐得满满当当。 没有座位，所幸车内空间还是挺充足的。 林煦希叹了口气，找了根柱子倚靠。 她站的位置正对着窗边，可以看到路边推着小车的商贩。 街道车水马龙，推着小车的阿姨旁边喇叭重复着“油条、豆浆、煎饼果子……” 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早晨。 手机响了两声，林煦希用手肘勾住可供搀扶的支柱，翻出手机查看。 群聊（3） 习语冰：【我起床了，你们起床了吗？】 周凌萱：【起了，在吃早餐】 林煦希嘴角勾起来，身子往车窗的方向移了移，拍了张热热闹闹的照片。 林煦希：【我已经坐上公交了】 林煦希：【图片】 习语冰：【哇！你好快，其实我才睁开眼没一会】 林煦希：【因为我家离得有点远】 习语冰：【看来我得快点了】 …… 群里停滞了一会，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习语冰再次发来消息。 习语冰：【完了，我发现我拉肚子了，可能要晚一会……】 周凌萱：【啊，不要紧吧？】 习语冰：【没事，等一会就好】 林煦希：【你慢慢来，我们不急的】 习语冰发来一条语音，林煦希出门没带耳机，点了外放。 “到时候我要是还没来，林煦希你就和周凌萱一起先逛吧，不用等我。” 习语冰的声音像开了扩音器，在狭小的公交内显得格外清晰。 林煦希这才发现自己按到的音量键是最大，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急急忙忙将声音调小，却只是无济于事，习语冰的话已经说完了。 林煦希先是小声回复了一句语音：“好。” 又小心查看了一下车内人的表情。 发现没人露出不满的情绪，她才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又发现，身前用外套蒙着脑袋，一直在睡觉的男生掀起外套，眼睛从里面露出来。 定定地看着她。 “……” 好像还是打扰到别人了。 林煦希抿了抿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抱歉。 男生敛了敛眉，表情些微出现了几分裂痕。 紧接着，再一次将头蒙进外套里面，像是要继续补觉。 * 江映时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意外于这个名字出现的时间地点，原先神游天外的他一下子被拉回现实，转移到身边站着的女孩子身上。 现在蒙着头更不是在睡觉。 他在思考着今日运势。 最近元乐迷上了五行八卦，出门前要看看黄历。 他非说今日宜出行。 元乐昨天晚上口吻是这样的：“我占卜过了，三张牌都显示近期会有灾厄降临，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出门，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明天出门，懂吧？” 江映时不懂，他只想说：“你信的东西挺杂啊，还中西合璧。” 而现在他更相信元乐买来的占卜用具是假货。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碰上林煦希。 虽然他有听到她要去栖山公园，时间地点人物勉强知道两个。 却没想过刚好在公交车上遇见。 他可不想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和她碰面。 这感觉诡异极了。 …… 想了好久，江映时还是把外套从头顶拿下来，坐正身子。 他见到她蒙头算什么，像是不 战而降的怂包。 于是江映时正襟危坐了一会，表情严肃，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林煦希没有座位！ 江映时并不觉得起身给女生让座是一种绅士风度，也不认为自己应该遵守那些所谓规则。 但他就是很不自在。 浑身不自在。 像是座位上刺挠着什么东西，扎根在那里。 一些潜在而无形的东西。 江映时咬了咬唇，任命地站起来，乜了眼斜靠着支撑物的女生。 被他起身的动静吸引，她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没有言语。 于是江映时又盯了她一会。 两人之间凝滞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站在雪山高原，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江映时轻嗤一声，感觉自己好像在进行一种小学时都不会玩的游戏。 ——先打招呼的人就输了！ 江映时不想输，可与他相隔不到一米的那个女孩子也不像是会认输的样子。 她轻轻蹙眉，眼睛半眯着，像是装作不在意游戏的输赢，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睥睨。 一种打量着权衡利弊的目光。 第8章 你是谁她是他的谁啊，他要解释这么多……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空气中隐隐可见火花迸发时，江映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小猪佩奇的音乐。 林煦希轻蹙的眉头几乎在一瞬间舒展开，下一秒，她已经笑出声。 一个脸上写满了酷帅狂拽，起身的动作气势汹汹，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干架的人。 用小猪佩奇的手机铃声。 江映时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想要将音乐关上，偏偏越是着急越是出错。 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于是小小的公交车内， “我是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这样的介绍语循环了三遍才停下。 江映时蹲在地上，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地自容”这四个字的写法。 他甚至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一了百了。 江映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音乐里碎了一地，缓和好一会才勉强重新拼凑。 他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打不打招呼的事，先是恶狠狠遏止一旁的笑声来源：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奇妙地再次点到林煦希的笑穴。 恼人的笑声不仅没停还越演越烈，江映时几乎恼羞成怒，抓着扶手的力度加大，手上青筋明显。 他不得不再次出口辩驳：“我用这个铃声不是因为我喜欢看小猪佩奇，只是……” 说到一半卡壳了。 因为江映时突然在想，为什么他总是在给林煦希解释？ 她是他的谁啊，他要解释这么多？ 停顿了大概两秒钟，林煦希只当作是他尴尬到说不出话。 体贴地接过话茬：“我懂，但是小猪佩奇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人都会用动画里的音乐当铃声。”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拿自己举例：“我现在还在用海绵宝宝当铃声呢。” 江映时：“……” 怎么会有人现在还用海绵宝宝？ 他居然和她被分为同一类？ * 两个人的话题结束，各站一边。 林煦希有想过坐到刚被空出的空座上，但用着小猪佩奇铃声的男生手紧紧扒在座椅后座，身体倾斜着歪过去。 就很没有下车让座的意思。 空着座位不坐又不肯让别人坐，是几个意思？ 林煦希不是很懂这个人的行为逻辑。 江映时现在心情相当糟糕。 第10章 开启手机静音后，他挂断再次打来的电话，气冲冲回信息。 江映时：【有事不能发短信？】 他恨不得连续甩过去几个愤怒的表情包，想了想还是作罢。 为这事生气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了。 对面那个人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回了消息。 元乐：【我是想知道你醒了没】 江映时：【…】 显然，透过一块电子屏幕并不能让人注意到对方的心情好坏，元乐紧接着又发来好几条。 元乐：【记住了！】 元乐：【十点，栖山公园，大门口集合！】 元乐：【来晚的人自觉请客！】 江映时看了会，没回复，他的整个心神还挂在佩奇和乔治身上。 手机屏幕黑了，江映时短暂回神，发现他让出来的座位还是空的。 他难得大发善心一次，当事人不领情是几个意思？ “喂，”江映时冷漠地瞥过去一眼，“你不坐吗？” 林煦希正在发呆，闻言，头慢慢转过来对着他：“你要下车了吗？” “……”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是资本主义剥削阶层，只有在把资源搜刮利用完，才舍得给出那么一点虚伪的善心。 爱坐不坐。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的动作很诚实。 江映时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让出了一个完完整整宽敞的通道才停下。 抓着与她相隔三个身位的扶手，江映时心中嗤笑一声。 一个座位的事情也能计较这么久。 林煦希还真是麻烦得很。 *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公交行到终点站。 时间太长，汽车行驶过程中又略带颠簸，林煦希头晕眼花，干脆睡了一觉。 醒来后，再见到的已经是漫山春色。 栖山公园远离南城的闹市区，四处静谧。正值三月，早樱盛开，远远看过去，整座山像被撒上了一层粉白色的糖霜。 林煦希随着车内人群，一步步挤下车。 周凌萱发消息说她在北门下的车，两人不在一个站台。 林煦希一边回复着，一边注意着脚下，下了车就往北门的方向跑。 江映时在原地停住，身前掠过她的身影，整个人还有几分茫然。 不知怎的，他刚刚第一反应竟然是张口喊住她。 过了一会，江映时默默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在想什么，他们又不是同路人，难道还得一起进去不成？ * 北门的站台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左顾右盼着，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生头戴一顶黄色小礼帽，脑后两个麻花辫的小揪揪，垂落在肩膀上。 林煦希从身后靠近，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嗨！” 她笑着打了招呼。 女生愣了一下，下一秒，嘴角也漾起笑意。 林煦希稍微松了口气。 她还想着怎么在人群中精准锁定周凌萱呢，幸好这里没有人群，只有一个安安静静驻立着的小姑娘。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往前走，林煦希有些新奇的看了眼周凌萱的小揪揪。 左边的头绳是一只卡其色小熊，右边是粉色蝴蝶。 周凌萱被看得有些害羞，头垂下来，手指绕上发尾：“是不是有些奇怪？” 林煦希摇摇头：“不会，很好看，只是平时没见你这么扎头发。” 身为一个靠特征记人的人，她可以说对班上同学的发型最有发言权。 尤其是身边几人，每天的头发什么样她是一清二楚。 习语冰不用说了，班里独一份的齐耳短发发型，是每天林煦希第一眼看向的目标。 至于周凌萱，平时是标准的学生高马尾，没有刘海，看起来干净利落。 林煦希没见过她编辫子，用的头绳也只是最为普通的黑色。 周凌萱抿唇笑着：“在学校里那么多同学，我不好意思搞得花里胡哨。” 周凌萱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任何让自己与众不同的东西她都不会去用。 可作为女生，她自然也是爱美的。所以当班里女生都在研究化妆时，她的梳妆台前，最常使用的产品是素颜霜。 想到这个，周凌萱提起另一件事：“我最近听说，学校里要换新的教导主任。” 林煦希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听说是从其他学校调过来的，特别严厉，我们学校的制度可能要进行改革。”周凌萱摊了摊手。 “欸？怎么知道的？” “大家私下都在传，据说他的执教生涯收了百八十部手机呢。” 周凌萱叹气，她的素颜霜，以后可能都要落灰。 林煦希不是很在意。 制度变不变的，对于她这种刚转来的转校生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 两个人慢悠 悠，一边赏花一边拍照，好不容易走到栖山公园门口，终于收到习语冰的消息。 去售票处买完票后，林煦希找了张长椅坐着等待，周凌萱则去另一边的售货窗口买了杯饮料。 神游了没一会，周凌萱抱着两个棉花糖小步跑回来，兴致很高。 “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一个人的身影，特别眼熟。” 她将两个不同颜色的棉花糖放在林煦希眼前，示意她挑一个。 一个黄色，一个蓝色。 林煦希犹豫一下，没跟她客气，挑了和自己衣服更搭的蓝色。 “谁啊？”她小心翼翼接过，问的语气很随意。 “有点像江映时，我没看清。” 林煦希刚用手揪下来一片云彩般的棉花糖，闻言口中发出“咦”的一声。 周凌萱也有些不解。 这么大一个城市，除了学校这个限定的地点，想在其他地方遇到同学可不容易。 但江映时这个人的个人风格太明显了。 她没多说，拉了下林煦希的手腕：“我们先进去吧，习语冰说她马上就到。” 林煦希“嗯”了一声，站起身。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说：“不好意思，我平时不用微信。” 林煦希拐了几步路，从樱花树后探出头，看清那边的全貌。 女生表情不太好，一旁的朋友打抱不平：“帅哥，搪塞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现在还有人不用微信？” 没等男生回答，她嘴角一撇，有些不屑：“难不成你要说你用q.q不成？” 穿着海军蓝棒球服的男生头一歪，语气有些欠揍：“我就是用q.q没错啊。” 两个女生气冲冲走了。 江映时转过身，挑了下眉梢，再一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蓝色的毛衣外衫，毛绒绒又柔软的感觉。 江映时脚步缓下来，心中暗道： 这是什么孽缘？ 真就无时无刻都能遇见。 盯了一会，他眼睛眯了下，注意力移到林煦希手中的东西。 多大了还吃棉花糖，怪不得用海绵宝宝铃声。 幼稚。 林煦希注意到走过来的人衣服有些眼熟。 这不是公交上那个小猪佩奇吗？ 她眉目一敛，一时间又有些迷糊起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刻，周凌萱有些迟疑着开口：“江映时？你也来这玩吗？” 江映时？ 林煦希瞪大眼睛。 小猪佩奇男是江映时？ 第9章 你是谁他居然觉得她长得很好看。…… 周凌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首先是她的后座江映时。 江映时是在这学期换座之后才坐到她后面的，因为女生和男生天然的结界，周凌萱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仅有的几次，江映时秉持着和外表一样的作风，语调很平，脸色很淡，没什么情绪。 周凌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学校里其他长相称得上小帅的男生，目中无人的多的是，江映时的态度反而正常到普通。 而平时爱搭不理的江映时，用这张帅到有攻击性的脸，这么情绪外露地瞪着一个女生。 ——她没见过这种情况。 被全部心神注视着的那个人表情有些困惑。 林煦希歪了歪头，眉毛中间敛出几条细痕，过了一会，抬起一只手揉了下眼睛。 周凌萱认为她一定是被盯得很难受。 在学校里总是忍不住多管闲事，被朋友评价为老好人，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搞不清状况的周凌萱，心中鼓足勇气才开口打破平静： “你们俩，发生什么事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把林煦希从江映时的手机上拉回来。 下意识脱口而出：“没什么事啊。” 这么回答的原因，一方面是江映时在公交上的反应，让林煦希觉得最好把佩奇死死埋在心底。 第11章 另一方面是她有些心虚。 刚认识一周，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面，不管脸不脸盲，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吧？ 江映时应该没发现这件事。 周凌萱有些犹疑，缓慢点点头：“哦。” 江映时眼睛还没收回来，嘴角先撇下去了。 他们俩的事，她替他抢答什么？ 她一个人能做两个人的主？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相比攻击林煦希的独裁行为，他更想说—— “你现在还吃棉花糖，真幼稚！” 仿佛是为了挽回自己破碎的形象，江映时结尾的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手上还沾着糖精的周凌萱：“？” 今天的江映时，有人惹他了？ 像是吃了木仓药。 林煦希低头看了眼棉花糖，又抬头对上那双在阳光下颜色较浅的瞳，一时有些拿不准，面露无辜：“你在说我幼稚？” 她无意识瞥了瞥江映时的衣服口袋。 从刚刚开始，他就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 “……” 江映时的手摩挲着电子屏幕。 就知道这事没完。 * 先于习语冰到来的人是元乐。 等待期间，三个人的氛围像是冻结了一样，两个女生说话声音都变小。 “你们俩真没什么事？”周凌萱悄声八卦。 “真的。” 即使被说幼稚，林煦希还是贴心保护了江映时的童心。 “那怎么……” 周凌萱欲言又止。 从结束对话，江映时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不下五次。 “怎么什么？” “……算了。” 元乐来到后，看到的就是三人各怀心事的表情。 “想什么呢！”元乐一下子跳到江映时身后，“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邀请了女生？” 他冲着两个女生挥挥手，打了招呼。 元乐的加入让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周凌萱松了一口气，回应时难得有些热情。 林煦希冲元乐笑了笑，没开口。 江映时掀起眼皮看几人客套地打招呼，略有些不耐烦：“你真够慢的。” 元乐眨眨眼：“我又没迟到，怎么能算慢？” 江映时乜他一眼，懒得多说。 周凌萱笑笑，说了句明知故问的话：“你们俩约好一起来玩？” 元乐点头：“对，还有杨时。” 不同的两路人马，因为相同的原因站在原地，他们都在等还没到的人。 林煦希默默打量着。 结合已知信息。 下课后，她同桌江映时的座位旁边经常会围着两个人。上次送值日表时，杨时和他的关系很熟稔。几人聊天时会提到元乐。 很好，这个人是元乐没错。 果然，下一秒周凌萱就喊了元乐的名字，两人交流起昨天的周考。 林煦希嘴角勾起来，露出笑容。 得到正确答案让她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像是侦探小说里的线索整理，她就算当不了柯南，怎么也不会是毛利小五郎。 那边的两人讨论起来，这边就显得有些沉寂。 江映时再次陷入了一个未解难题。 他同桌怎么不主动找他说话呢？ 他用余光偷偷瞥过去，却发现林煦希一点都没有想聊天的意思。 相反，自顾自笑得明媚。 花瓣轻盈散落，阳光下，她的笑容澄澈，眼睛都亮闪闪。 江映时愣了愣，不知为何有些移不开眼。 有点好看…… 好看？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的江映时吓了一跳。 他没事吧？ 居然觉得嘲笑他幼稚的林煦希长得很好看！ 江映时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剔除掉。 过了一会他又发现一个问题。 奇怪，连他都会不自觉盯着有点好看的她看。 而林煦希，别说搭话了，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这瞟。 他的颜值不顶用了？ 还没等江映时想明白，兜里的手机响了下。 低头查看了一会，江映时打断了另外两人的聊天：“杨时来不了了，他发消息说他妈妈找了个新家教，今天来试课。” “啊？”元乐张大嘴巴，“说放鸽子就放鸽子了？” 江映时上前扯住元乐：“走了。” 和林煦希待久了浑身不自在。 他还是离她远点吧。 元乐却 还不想走：“别呀，我们两个有什么好玩的？” 江映时没好气：“不然你回家？” 元乐眼珠转了转：“我们和她们一起吧，人多点热闹。” 说着，他往两个女生的方向看了看。 周凌萱先表态：“我都可以。” 林煦希也无所谓：“等习语冰来了问问她吧。” 江映时：“……” 莫名其妙。 根本就不熟，凑在一起干嘛。 在江映时明显不情愿的目光下，元乐已经自来熟地开始和林煦希搭话。 这幅场景终于提醒了他一件事。 元乐，好像喜欢他同桌？ * 过了大约十分钟，习语冰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她双手合十，做出道歉的手势，“都怪我昨晚喝了冰汽水。” “这个天喝冰汽水，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凌萱吐槽。 习语冰吐了吐舌，这才看向两个男生：“你们怎么在这？” 元乐很活跃：“相逢即是有缘，难得在这里碰上熟人，带上我们一起玩呗。” 习语冰看向林煦希两人，见她们点头，开口答应：“行啊。” 至此，全部人员到齐，五个人终于进到了栖山公园里面。 路上，江映时情绪不算太高。 元乐拿着手机拍照，刷刷拍下来好几张，碰了碰他肩膀：“来，我们一起拍一张。” “你好好拍你的吧。” “别嘛。”元乐死皮赖脸扒在江映时身上，“杨时没来，到时候给他看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合照。” “……” 江映时觉得很无语。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搞这些。 拗不过他，江映时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按在照相头面前。 元乐照着照着提起一件事：“我昨天卦象说的很清楚，今天最好出门，杨时居然不听我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一定会倒大霉。” “……你别这么迷信好吗？” 江映时完全不信这些说法。 别说元乐是怎么算出最近的事情，就是他这个所谓卦象，居然一次性指向三个人，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 相比这些，江映时甚至怀疑元乐另有所图。 他话题一转，状似不经意：“你是不是从哪得知她们今天要来栖山公园？” “啊？”元乐表情茫然，看了眼江映时眼神的方向，“我不知道啊。” “别装了。”江映时嘴角一撇，“时间地点都撞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说不定他们有在私下聊天。 江映时酸里酸气想着，他到现在都没加上自己同桌好友呢。 被打上“装”的元乐：“？” 他装什么了？ 正想反驳，习语冰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你们俩在拍照？” 林煦希跟着转过头。 江映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明自己不是爱和男的照相的人。 习语冰手上拿了个拍立得：“要照相我们一起来吧，正好我带了相机。” 元乐一瞬间就忘了刚刚的事，拍手叫好：“太好了，我正觉得手机拍不出我的帅气。”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有些沉默。 “……或许是你长得不尽如人意？”习语冰咽了下口水，提醒他。 “那怎么可能！”元乐反驳，“江映时够帅了吧，用我手机一拍，丑得都不能看。” 丑到不能看？ 这是什么话！ 江映时不高兴了：“你要不要给她们看看，我有多丑？” 于是元乐的手机几经传阅，传到了林煦希的手上。 那边习语冰和周凌萱正在讨论。 “还是挺帅的……”周凌萱有些不好意思。 习语冰很赞同：“没错，两人一对比就更明显了。” 这边林煦希看着手机上两张脸，眼睛快要把屏幕盯出洞来。 有差别吗？ 除了衣服不一样一点区别没有。 江映时悄无声息靠近林煦希，故作镇定：“怎么样？” 怎么样，哥明明就很帅！ 不要随便听信那些小人谗言，以为把我说丑自己就帅了吗？ 不可能！ 林煦希沉默良久：“都挺好看的。” “……” 江映时怀疑自己的耳朵。 第10章 你是谁这个姿势，就好像他把她揽在怀…… 第12章 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明明就长得一样。 晚上回家，林煦希拿起今天拍的五人照片，仔细端详着。 习语冰连续拍了很多相片，并且相当慷慨地送给当天去的每个人几张留念。 习语冰说：“这可是我们五个人友情的象征，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友情情比金坚，等到毕业那天我们再翻出来看，一定很感动！” 元乐假装哭卿卿：“我现在就很感动，这么贵的相纸你居然免费送我好几张。” 江映时……江映时有些沉默。 其他人并没发现。 直到现在，林煦希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小学后就很少记录的相册，仔细研究每个人的特点时，才略有体会。 两个男生，江映时的眼睛好像更大一点？眼尾向上勾着，双眼皮更深更明显。 似乎，整体看上去更好看？ 林煦希确实感觉穿蓝色棒球服的男生比另一个牛仔夹克的男生更好看，但她也说不出具体。 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丑的人千奇百怪。 还是，好看的人美得各有特色，丑的人丑到一起去？ 林煦希不太清楚，毕竟元乐也算不上丑。 于是她一边分析，一边将照片放进相册，紧接着，发现—— 江映时每一张照片，表情都及其相似！ 眼皮压着，嘴角撇着，就连脸上的毛流走向都是向下的。 一个大写的不开心！ 尤其是在所有人面部肌肉都往上走的时候，他正相反，整个人环绕着森森怨气。 “天呐。” 林煦希喃喃。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第二天是周一。 考虑到值日的问题，林煦希起得比平时更早，甚至正好赶上妈妈万彤云出门。 早餐吃完后，林煦希蹭上了妈妈的后座，不到十分钟的上学路程瞬间缩短到五分钟。 坐着小电驴，耳旁是呼啸的风声。 “妈妈，你一般见客户的时候会不会为了更有威严板着脸。” 林煦希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万彤云的声音被风吹过来：“难道我平时没有威严吗？” 她的笑音悦耳。 “不是啦，就是故意表现得很不开心很有气势那种。” “那肯定不会。”万彤云回答，“见客户时都会为了促成业务露出笑脸，一般很少会板脸不给对方台阶下。至于你说的那种情况，那可能是为了压价或者有更好选择，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本质上是为了更利于自己。” 林煦希似懂非懂。 她妈妈好像在讲谈判技巧，但她其实只想知道，江映时照照片时为什么不开心？ “不过，”万彤云话音一转，“把自己伪装起来只会让你看起来强大，实则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所以希希，我希望你是内心充盈的强大，而不仅仅是外表。” 最后，通过短暂五分钟紧赶慢赶给自己女儿灌输了一通大道理的万彤云满意离去。 而林煦希，听完全部，云里雾里、头脑发晕。 进教室时，已经有一个人先到了。 “你今天好早。”林煦希笑着打了声招呼。 “……” 江映时只矜傲地点点头。 林煦希将书包放好，从工具间找出扫帚开始扫地。 三人一组值日，一周也就打扫一天，他们班的值日安排还挺合理的。 “那边不用扫了，我已经扫过了。” 江映时手中拿着抹布正擦讲台，突然出声。 “欸？”林煦希手足无措地停在原地，“左边扫过了吗？” “右边也扫过了。” 扫完就该拖了吧？ 林煦希还没说话，江映时又接着说：“不用你拖地，等全部干完我来拖。” 林煦希怔了怔，什么都不用干她还打扫什么卫生？ 空气中间沉寂了一会，江映时蹲下身清洗抹布，从始至终没往林煦希的方向看。 没有他的身形遮挡，黑板前空出来了， 林煦希眼睛眨巴两下，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 脚步轻快地走上讲台，问：“还有多余的抹布吗？” 江映时抬头看着她，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回答：“没有，这是我从家带的。” “……” 学校里连个抹布都没有？ 林煦希不信邪，转身重新回到工具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 没找到。 林煦希揉了下太阳穴，苦恼起来。 黑板能看出来已经用黑板擦擦过一遍，却还留有一些粉尘。她本想用湿抹布重新擦一下黑板，可唯一的抹布是江映时从家带的，这就让她有点不好开口。 “能不能……”林煦希斟酌着，“能不能把你的抹布借我用用？我忘带了。” 值日生连个工具都不带，说出去显得她好不专业…… 但她真的没想到，居然连抹布都要自己带？ 江映时掀起眼皮瞅她，没说什么，将洗干净的抹布递过去。 林煦希笑了笑，转过身开始擦黑板。 江映时站在她身后打量她。 黑板他早就擦过了，稍微糊弄糊弄算了，有必要再擦一遍吗？ 江映时心中暗嗤。然而，看到他同桌上蹿下跳的背影又觉得好笑。 他怎么从前没发现，林煦希这么矮啊？ 擦个黑板都要跳来跳去，逞什么强？ 江映时走到林煦希身后，一把按住那块在深绿色黑板上摇曳着的蓝色布料。 “你看你这上面都没擦到，还是让我——” 林煦希身子侧过来，抬头看他。 两人视线交汇，目光胶着。 江映时的话硬生生从中间掐断，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他他他……他们，什么时候站这么近的？ 现在这个姿势，就好像他把她揽在怀里一样！ 好像是他先主动的来着…… 等等等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脑袋里几条不同的线交织在一起，拧成乱麻，江映时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一时间忘了动作。 林煦希又稍微动了下，现在这个姿势让她有种被束缚感，不太舒适。 “但是什么都让你来做，我今天的值日就相当于没有。”她坚持，“我可以踩着椅子，没关系的。” 说着，她往后退了退，发丝擦过他的颈窝，手背碰到他的手心。 江映时肉眼可见红温了。 从裸露在外面的面部肌肤，耳根深深连着的颈侧，到衬衫解开的第一颗纽扣下锁骨的位置。 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好像蒸腾着热气，染上了一抹薄红。 过了好久没等到回答，林煦希头歪得有些累，刚想再次出声。 江映时像是才回过神，猛地后退一步，剧烈动作下，险些在讲台台阶上跌倒。 “小心……一点。”林煦希嘴巴张了张，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提醒。 江映时有些发晕。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像是一瞬间到了夏天，扰人的虫子飞来飞去，嗡嗡声直让人烦躁。 江映时想张嘴回答，一开口又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像是闷在一个密闭的小盒子里，哑得几乎听不见。 于是他又捂住口，咳了好几声，终于找回声音，脸上染上几分恼意：“啰嗦！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一句强硬的话，偏偏被说出了外强中干的味道。 林煦希盯了一会面前像红苹果一样的人，莫名想到妈妈路上说的话。 外表强大，实则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 可能、大概、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江映时有些受不了她直勾勾的眼神，转过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重新回头，快速抢过林煦希手中的抹布。 “说了我来干就我来干。” 他连地上的水盆一起端走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林煦希呆呆地望着男生扬长而去的身影，默默改了下刚刚的评价。 不是纸老虎。 他应该更像是。 ——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 周凌萱来得有些晚了。 其实也不算晚，因为她出门时，公交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天空还挂着弯弯的月牙，到校时班里也只有两个人。 本来这个时候，正好能开始干活。 但她准备大显身手时，就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你们俩，都干完了？” 周凌萱有些迟疑，将书包放下，转过身，扒在林煦希的桌子上。 林煦希将预习的课本放下，瞥了一眼教室另一边擦窗台的江映时。 先点头，又摇头：“不是我干的，都是江映时一个人在干。” 林煦希叹了口气。 明明是她在新班级第一次参与班集体活动。 第13章 明明是第一次有身为同一个集体的融入感。 江映时—— 偏偏不想让她做一点贡献。 他把唯一的抹布拿走了。 唯一的抹布！ 这难道是对她不自己带抹布的惩罚吗？ 周凌萱跟着林煦希眼睛动的方向挪动目光。 江映时已经把窗台擦完了。 没急着将盆里的脏水倒掉，自顾自走到工具间，拿出拖把。 林煦希也看到了，眼睛亮了亮，站起身：“我来帮你拖地吧。” “你别。” 江映时露出一个警惕的眼神，遏制住林煦希的动作。 他往后走了好几步，拉开距离，才接着说下去：“你别折腾了。” 声音带着些嫌弃：“你坐着别动，我不想再扫一遍地。” 说完，没有多看两个女生的方向一眼，江映时拎着拖把走了。 林煦希坐下来了，又一次重重叹了口气。 他绝对是不高兴她没带自己的值日工具。 江映时为什么总是在生气？ 想了一会，林煦希鼓起脸颊。 其实最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值日的工作本来就是分配给三个人做的。 江映时带了抹布，就只干需要抹布的工作就好。为什么地也扫了，黑板也擦了，现在还抢着拖地？ 居然……居然不让她干一点活！ 周凌萱还没转过去，眼看着自己斜后方的女孩子一边抿着唇，一边化愤怒为学习欲，掏出一本复习资料在上面写写画画。 周凌萱心中有些迷惑。 这两个人的气氛……怎么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第11章 你是谁她还从没见过擅长生气的同桌这…… 中午午休，周凌萱拉着林煦希去了校内小卖部。 学校小卖部不大，内部通道有些狭窄，学生们挤得满满当当。 为了避免出现一转眼身边换了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林煦希紧紧拉着周凌萱的手。 周凌萱也回握着，穿过人群。 “凌萱，你要买什么吗？” 林煦希眼睛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进学校小卖部。 小卖部只在中午午休时间营业一小会，而这个时间正是全校学生都空闲的时间，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 林煦希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她的上一个高中并没有校内小卖部。 但几次三番路过都是水泄不通，她就望而却步了。 “我想……我想给你和江映时买些东西。” “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林煦希嘴巴张大，眼睛睁得有些圆润。 因为早上发生的事，她自动忽略了江映时的名字。 周凌萱抿着唇：“今天早上我起太晚了，到班时你们值日都做完了，什么忙都没帮上，我想着买些东西送给你和江映时，当作道谢。” 她说话时温声细语，不急不缓，脸上因为不好意思显得有些红润。 “喔喔，这样。” 林煦希先是下意识回答，心里却有些奇异的复杂感。 心脏揪着，像是缠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很少会在她的身上出现，所以出现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林煦希默默想了半天，把一切原因归咎于周凌萱口中的另一个人名。 江映时抢走了她的工作，让她变成了坐享其成的既得利益者。现在周凌萱感谢的对象居然连她一起带上。 这真是……受之有愧！ 林煦希羞愧地低下头，连睫毛都垂下来了。 过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到别的什么，心跳都加速起来。 小卖部挤挤攘攘，从喧闹中传来周凌萱询问的声音，林煦希没太听清，胡乱点了下头。 不对。 说到底，就算江映时语气中透露着不屑，值日 过程中嫌弃她碍手碍脚，莫名其妙生气。 他帮忙做了她的工作是事实。 即使是违背她意愿的帮忙。 周凌萱对着文具犯难。 她不想送给别人不需要的东西，既没诚意还占地方。文具，大家都能用上。她挑了半天，问过林煦希的意见，选出了一支漂亮的圆珠笔。 两个难题，解决了一个，还剩一个。 给江映时送什么呢？ 听说男生和女生的审美差别很大，对于她们来说的好看不一定对江映时来说也好看。 林煦希想通了一切，心气顺了，终于有心情重新打量周围。 注意到周凌萱手中的东西，她眼睛顿时亮了，从货架上取出一支相同的。 这是一支笔杆纤细，上面带着细闪的圆珠笔。 “好漂亮，像是闪烁的银河。”林煦希赞叹。 周凌萱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所以准备送给你。” 理清思绪后，林煦希心中纠缠的线解开了，然而，受之有愧的感觉还在。 想了想，问：“你也喜欢这个笔的样子吗？” 周凌萱点点头，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也买一支送给你好了。” “欸？” 林煦希拿好笔往前走，牵着周凌萱的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转向下一个零食区。 周凌萱任由她拉着，忘了一开始准备在文具区选送给江映时东西，还在纠结刚刚的事：“我什么都没干，怎么能收你的礼物？” 林煦希空出来的手在五颜六色的糖果中拨弄着，闻言转过头笑了下：“不需要干什么，实际上我也什么都没干。要送礼物就干脆每个人都有。” 她停顿一下：“况且，我们可以用同款笔，我想和你用同样的。” 周凌萱眼睛睁得圆圆大大。 用同款，这代表着，她们已经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林煦希正在给江映时挑礼物。 她刚刚考虑了半天，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感谢江映时早上的帮忙。 好吧，虽然她还是不太高兴。 但考虑到不管是老师、父母还是课本，都有教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不想让自己变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没这么严重。 总之，为了感谢江映时，林煦希是有认真挑选的。 从所有包装中选了最好看最可爱的卡通图案，从所有口味中选了最喜欢的青苹果味。 说起青苹果，这个味道很神奇。 林煦希很讨厌吃苹果，却喜欢各种苹果相关的东西，果汁、糖果、酸奶…… 或许这些可以代替苹果。 这是林煦希自欺欺人的想法。 一包糖果好像不够，她只是最喜欢青苹果，不代表别的不喜欢。林煦希眼睛一眨不眨，扫荡一般，直到手中拿不下。 最喜欢的那几个拿了双份。 这时，旁边的周凌萱才像是回过神，下定决心开口：“希希，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林煦希头歪了下看过去，发现女孩眼中的期待：“当然可以，我也是直接喊你凌萱的。” 希希是她的小名，喊起来很亲昵，但实际上只有爸爸妈妈这么喊过她。 周凌萱笑了，重重点头：“嗯！” * 去趟小卖部的功夫，中午午休时间就所剩无几。 午练结束，窗帘拉上，教室昏暗下来。 江映时刚把校服脱掉，准备蒙头睡觉，旁边被他刻意忽视了一个上午的女孩子碰了碰他的胳膊。 用手指尖。 江映时应激到差点跳起来。 “你……”他露出凶巴巴的表情，出口才意识到环境不对，放低声音，“你要干嘛！” 林煦希从桌洞里掏出大大小小的糖果包装。 她也压着声音：“这些是我和周凌萱一起送给你的，为了感谢你早上帮我们值日。” 周凌萱最后也选择了糖果，吃的东西不需要审美相同，符合她一开始实用的要求。 她们俩进班时，距离午练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周凌萱便将自己的那份交给林煦希，让她一起带给江映时。 林煦希将糖果摆在桌子上，介绍：“这一部分是我送的，这边是周凌萱送的。” 她开始回忆公式化的感谢语句：“我们俩都很谢谢你上午帮忙，如果不是你，值日很难完成，说不定在早自习之前干不完，更说不定会被检查人员扣分。” “所以说，谢谢你，这些是你应得的。” 江映时还维持着时刻准备逃走的姿势。 林煦希只是稍微戳了他一下，接触的时间不到两秒，他却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双臂撑着，肩膀绷直，只待觉察到一点威胁就从前门溜走。 结果，他耐着性子，听着女孩子慢吞吞、温言软语，用气音说完一整段话。 好像……没什么威胁？ 江映时看向摆了满桌子的零食包装，眼神停了片刻，肩膀渐渐松懈下来。 虚惊一场。 “多大点事，还值得买东西来谢我。”他撇开头。 第14章 他根本不爱吃糖，感谢之前也不做做功课？ 没诚意。 林煦希却没说完。 刚刚的感谢包含了她和周凌萱两个人的，实际上，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和江映时两个人的。 林煦希正了正脸色：“还有，你下次不要一个人把全部工作做完。我不是没有手，拖地也不是什么只有男生能干的活，卫生委员安排好三个人一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这样太不尊重我们了。” 江映时明里暗里的嫌弃虽然不至于伤到她，却真的让林煦希有种存在价值被贬低的感觉。 遭到这种指控，江映时霎时间扬起了头。 旁边的女孩子神态认真，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清凌凌看过来，越发显得澄澈干净。 江映时心中倏忽间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有些委屈。 他没觉得拖地只能男生干啊。 ……杨时安排工作有什么道理？ 怎么就不尊重她了？ 一个人干完三个人的活，当然是因为这样很酷。 为此，他特意早起，比自己平时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本以为会让林煦希另眼相看，收获类似崇拜的目光。 ——这种他平时最常见到的目光，他从未在林煦希身上看到过。 谁知道最后会这样。 隔了好久，久到林煦希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闷闷的回复：“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声音很微弱，林煦希险些没捕捉到。 愣了愣神，她还从没见过擅长生气的同桌这种表现。 说的时候义正言辞，但林煦希其实并不生气。不管怎么样，江映时还是想帮她的嘛。 “没关系，”她从桌子上拣出自己特意挑的糖，“还是谢谢你。” 江映时看着她将大包装袋撕开，一层一层剥开纸皮，直到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体。 女孩的手举在半空中，笑眼盈盈。 江映时几乎忘了自己先前不吃糖的言论，像被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一样，鬼使神差伸出手。 糖果落入掌心。 青苹果，绿色的糖果。 不知道为什么，江映时想到林煦希刚转来那天，写着两人名字的果绿色便签纸。 他将糖放进口中。 果香四溢，酸酸甜甜的口感。 更多是甜。 不知道是江映时本身就很能吃酸，还是这个糖确实甜。 甜到其他所有味道都逊色，变得不值一提。 江映时突然有些后悔。 他当时应该留下那两张便签纸。 ……毕竟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第12章 你是谁前方女孩子的背影，有些……脆…… 周一下午的自习课，上周的周考卷终于发下来。 林煦希考完之后有估量过自己的成绩，如今拿到考卷，说不上超常发挥，却也是她的常规水平。 如果在溪中，大致是重点班前三的程度。在实验一中由于没有同学的成绩参考，她暂时还不清楚。 “啊！” 前方突然出现哀嚎。 林煦希抬眼去看，前面的习语冰双手抱头，仅仅一个后脑勺都将崩溃表现得淋漓尽致。 “完了，”习语冰声音颤抖，“我可以和我的游戏机saygoodbye了。” 周凌萱本来正转身和林煦希说 话，闻言回过头：“你考多少？” 习语冰哈哈笑了两声：“三门主课，两门没及格。” “……”周凌萱说不出话来。 “我妈上次给我的最低标准是三科及格，现在倒好，我完成了三分之一。”习语冰从书包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今天是我拥有它的最后一天，我要好好告个别。” 周凌萱思来想去，终于想到安慰的理由：“或许也不一定。周考成绩不那么重要，班级排名都没有，更不会被发到家长群，如果不说，可能你妈妈都不知道。” “这……能行吗？” “能瞒一天是一天嘛，这周周考你考好点，她不就不生气了。” 林煦希听了半天两人交流，得到一个信息。 周考不会有班级排名。 居然没有排名。 林煦希大受打击。 和习语冰不同，在考试开始的前几天，她爸妈就承诺，这次考得好就带她去之前最想去的游乐园玩。 以及，体谅到她缺了两周课，万彤云将标准一降再降，只需要在新班级前五就行。 林煦希对这个奖励势在必得。 爸爸妈妈日常忙碌，全家一起出行的情况少之又少，这次的奖励，林煦希已经期待很久了。 只等成绩排名出来。 而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林煦希情绪低落，卷子上的大红字更是越看越难过。 江映时察觉到了身边低迷的气氛。 教室里吵吵嚷嚷，虽然自习课已经开始，但没有老师管着，又刚发了考卷，同学们或多或少都要聊上几句。 这种时候她一言不发，想也知道因为什么。 想到书包夹层里的糖，江映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同桌的状况。 “喂，”他摆出随意的架势，“你没考好？” “……没有，我考得挺好的。” 还不承认？ 江映时勾了勾嘴角，他总算看到外表风轻云淡的林煦希弱势的样子。 如果在这种时候加一把火，不知道她会不会撕破那张平和的面孔，变得恼羞成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看到林煦希示弱，或者，表现得和平时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书包里糖再多也没有用。 出于不为人知的恶趣味，江映时将准备好的安慰咽进肚子，换上另一套说辞：“你没考好直说就好，不用遮遮掩掩，我也不会嘲笑你什么。” 哼，其实他就是想嘲笑她！ 听到这句话，林煦希才将注意力从游乐园拉回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同桌，问：“你考多少？” 江映时就等着这句话，三张试卷向右边推了推，身子往后仰，一幅坦然自若的样子。 林煦希凑过去对比两人成绩。 江映时数学比她低十分，语文比她低二十，只有英语大差不差。 “挺好的。”她客观点评了一下。 放在年级里应该够看了吧，四班毕竟是重点班。 江映时刚刚翘起尾巴，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 “你英语考得不错，数学好像大题跳步骤跳太多了，扣了好多步骤分。然后，语文作文扣分好多，是不是写跑题了？” 等下，他明明想嘲笑她没考好还嘴硬，怎么变成对他的围剿了？ “你——” 江映时眉头皱起来，刚想质问，就瞥到林煦希的成绩。 “……？！” 江映时坐直了身子。 她不是没考好在难过吗，怎么这么高分？ 林煦希在看江映时的作文。 这次的作文主题是文化传承，作为议论文，论点论据大致没错就不会跑偏。 林煦希从开头开始看，然而，江映时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皱起眉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句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又仔细看了看，江映时的试卷上写着：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作为文化大国，文化传承的道路源远流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煦希还没看完，试卷被江映时一把抽走。 “你知不知道作文是别人的隐私，不能随便看的？”江映时气恼。 “对不起。”林煦希很快道歉，“我以为你把试卷递过来是让我欣赏的意思。” “……” 沉默了一会，林煦希忍不住开口：“你不要用那种烂大街的诗句开头，已经被人用烂了分肯定不高。况且，这句话和文化传承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你在尽量往上面靠，但是太牵强了，下次还是多背点名言警语。” 林煦希说完，将自己的语文试卷翻到作文：“我写的不一定好，不过如果你需要可以看看。” 江映时深呼吸了几下，差点背过气。 他好像又被林煦希耍了！ * 江映时当然不可能参考林煦希的作文。 没欣赏到同桌的恼羞成怒，还被气了个半死。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直到放学，他都没再和林煦希说一句话。 然而，放学后，作为值日生的他们不得不交流了。 江映时公事公办地表态：“我们先把椅子搬到课桌上，然后你们俩扫地我拖地，这样行吧？” 两个女生没什么异议。 一旁等待的杨时有些疑惑。 江映时怎么说话时表情那么不自然？ 元乐同样没走，坐在自己座位上：“江映时你试卷借我瞅瞅，省得回家改了。” 第15章 一提到试卷江映时就生气。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从桌洞角落里翻出皱巴巴的试卷。 元乐接到手，只有两张：“不对啊，你语文卷子呢？” “……” 语文卷子？ 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江映时表情很不好，杨时颇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及时将自己的给了元乐。 “你看我的吧，我考得还行。” 悄无声息抚平了一场风波。 很快打扫完卫生，锁好门窗。踩着晚霞，几个人前脚跟着后脚走出教室。 “希希，你家住哪？”周凌萱问。 “就这附近，兴阳华府。”林煦希回忆了一下路线，“从学校出去往右拐，过一条街就到。” “那还挺近的。”周凌萱有点遗憾，“可惜我家在相反方向，要不然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 林煦希笑了笑，礼尚往来问：“你家住在哪里？” 几个男生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江映时竖着耳朵。 林煦希居然直接说出自己家住址，也不怕被坏人听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听。 两个女生已经聊到放假时去彼此家里做客了。 元乐书包背在前面，走得歪扭七八。 他撞撞江映时的肩膀：“我们一会去打篮球吧？” “行啊。”江映时随口应了一声，心思还在前面的聊天内容。 林煦希介绍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我爸妈平时工作挺忙的，晚上九十点才回家，所以一般只有我一个人，你想来的时候直接敲门就好。” 周凌萱有些羡慕：“希希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自由？我妈天天都要监督我写作业，手机都只能偷偷摸摸玩。” “自由是挺自由。”林煦希笑笑，“他们确实很少管我，学习上的事也不太过问。但一半一半吧，坏处自然也存在，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挺孤单的。” 就像她想要的全家人一起出去玩，这么简单的事，偏偏很难实现。 “嗯……”周凌萱默一会，想了想，“我可以多在休息时候去找你，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 “没事。”林煦希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摆了摆手，“我都可以的，你想找我玩的时候来就行。” 江映时听完全部，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林煦希也会感到孤单啊…… 也对，孤单是一种很常见的情绪，人人都可能有。 就是不知为何，江映时再看向前方女孩子的背影时，觉得她有些……脆弱？ “你在想什么？”杨时突然出声。 江映时蓦地一惊，将脑海中脆弱小白花的形象甩出去。 “……我没想什么啊。” 居然把林煦希和小白花挂钩，他是疯了吗？ 杨时耸了耸肩：“没想什么刚刚叫你都没回应。” “哈哈，我没听见。” “哦。”杨时若有所思，“真的没想什么？” “……我要说几遍？”江映时生气了。 “没什 么就没什么嘛。”杨时面露狡黠，“而且，忘了说，刚刚没有喊你。” “……” 元乐茫然：“你们在聊什么？” 江映时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最近一年的气都快生出来了。 勉强压住，瞪着眼睛想质问杨时。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希希！” 一个男声。 第13章 你是谁“我帅吗？” “希希！” 这个声音远远的，却很响亮。 正好走到学校大门口，落日的余晖洒下，照得学校前方的大铁门亮亮的。 不光是被叫到名字的林煦希。身边的周凌萱，身后的江映时…… 五个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源头。 没多久，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跑到林煦希面前。 江映时注意到，同样是男生，他穿着自己的衣服，一下子就和穿着校服的他们区分开。 校服好丑，好逊色。 江映时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顷刻间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想到书包里背着以防万一、走在时尚前沿的外套，一瞬间有换上的冲动。 男生笑得很温和：“希希，我等你好久了，你们今天拖堂了吗？” 林煦希没忍住，微微歪着脑袋，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她有认识过除了自己班以外的男生吗？ 男生却眨了下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我。” 可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两只眼睛都弯起来，上前摸了下林煦希的头。 ——实际上是重重地按了下，林煦希的头发都被弄乱了。 但在不知情的其他几人看来可不是这样。 周凌萱站得最近，男生举手投足间的亲近看得一清二楚，她瞳孔放大，捂住了嘴巴。 元乐完全在状态外，呆呆盯着前方。杨时则用着探究的眼神，余光瞥了下身旁。 至于江映时—— 明明乱作一团的是同桌的头发，江映时却觉得自己毛都要炸起来了。 身为正直善良路见不平的人，他可看不得这种随便上手的轻率之徒，当场就要拔刀相助。 然而，还未行动，女孩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林煦希脱口而出：“景焕哥？” 她抬着手整理自己头发，没顾得上生气。 这种熟悉的手法，虽然表哥和她一年最多见一次，还是让林煦希立刻反应过来。 因为即使一年只见一次，却次次都要在长辈面前比身高，且差距越来越大。 每当这时，她的表哥何景焕，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压住她的头，嘴角再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林煦希和表哥的关系只能称得上还行，部分原因源于她妈妈和姑妈的不合，另一方面就是何景焕那笑面虎一样的性格。 林煦希见到他，有时会心里毛毛的。 何景焕笑眯眯的：“怎么不叫哥哥了，你小时候都喊我焕哥哥的。” “……” 林煦希脸都憋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说这件事！ 其实一个字的“哥”已经是让步，比起“景焕哥”她更想直呼大名！ 林煦希拽住表哥的胳膊，像要掩埋罪证一样将他拖到一边，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和其他小伙伴打个招呼。 她转过身，冲着周凌萱摆摆手，意外看到三个男生还愣在原地。 其中一人校服大敞着，露出里面亮晶晶的配饰。 正是江映时。 没细看，林煦希迟疑一下，一视同仁对他们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周凌萱抿着唇笑，点点头，同样挥了挥手。 得到回应，林煦希飞快逃离了现场。 身后，江映时死死拽着元乐书包上的挂坠。 * “我说，你一定要这样吗？” 分开后过了很久，三个男生往篮球场的方向走，杨时觉得自己哥们的表情很有趣，饶有兴致打量了一会。 “……” “你快要把元乐的书包拽烂了。” 杨时好心地、体贴地提醒着。 江映时冷哼一声，收回手，面无表情。 “你在生什么气？”杨时觉得好笑，“人家两人走了，你气什么？” 元乐后知后觉：“啊，他刚刚有生气？” 江映时没做回应，甚至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顺从本能将斜挎的书包放到前面，翻出自己fashion的外套。 “咦，你这件衣服哪里买的，有点酷！”元乐的关注点立刻跑偏了。 杨时无奈笑笑。 他想到一个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用来形容他的两个好哥们正合适。 ——没头脑和不高兴。 江映时心里酸酸的。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感觉比最开始林煦希不主动问他名字，不想加他好友，路上遇见不打招呼…… 还要强烈。 可他不太清楚原因。 书包在刚刚已经打开，江映时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探向前面夹层。 里面是颜色丰富的糖果。 江映时皱着眉头挑剔地拿了一颗午休时尝过的口味。 不是因为这是林煦希放进他手里的那颗，而是他懒得尝试不同味道。 放入口中。 江映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酸死了！ 这个糖的质量参差不齐！ * 林煦希走出去好远速度才慢下来。 深呼吸几下，才用愤怒的目光瞪着表哥：“你上次说好不提小时候的事的。” “但我给你发了红包啊。”何景焕表情无辜。 林煦希怒目而视。 她为什么落荒而逃，是不想在新交的朋友面前颜面扫地。 她不想在延续被姑妈念叨“姥姥事件”之后，再被表哥嘲笑“姥姥事件”。 第16章 这个世界能不能对脸盲好一点！ “好啦好啦。”何景焕适时投降，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兄妹情，大方道，“我回头再给你发个红包。” “行。”林煦希很快接受。 路上，兄妹俩走着，林煦希终于想起来问他的来意。 “你怎么会在学校外面等我？是……姑妈那边有什么事吗？” 何景焕笑而不语，想了想，提了个问题：“你应该知道你姑让我转学的事吧？” 林煦希点头。 何景焕摊开手，耸肩：“就这几天，我今天连学都没去上。” “……为什么非要转学？” 林煦希疑惑不解。 她是搬家，搬到另一个城市，不得已而为之。何景焕又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有人影响到宝贝儿子的前程，惹不过还能躲不过？” 何景焕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有些冷淡。 * 林煦希对他的说法似懂非懂。 何景焕也不会解释太多，只是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按着她的头，说：“以后我们说不定可以一起上下学，也不知道舅舅舅妈待不待见我。” “……” 林煦希觉得，他们不会待见他。 但回家之后，她又一次收到了来自表哥的巨款。 望着微信里一连串的金钱交易，她决定短暂维系一下这段血缘亲情。 第二天，周凌萱旁敲侧击八卦了一下：“希希，昨天接你的那个男生是谁？” “是我表哥。”林煦希答。 “哇，”周凌萱说，“感觉你们一家人颜值好高。” “有吗。”林煦希羞涩地低下头。 她根本没管被夸还有表哥这个人，全当周凌萱只夸了自己一个人。 “当然了，”周凌萱以为她低着头是对自己颜值不自信，从脑子里搜刮出最最直白的赞美之词，“你的眼睛特别漂亮，像星星一样，皮肤也超级超级白，气质很清冷，你刚来的那几天，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以至于后来两人变得这么好，她觉得有些神奇。 “你说得太夸张了啦！”林煦希嘴上谦虚，心里开心极了，脸蛋红扑扑的。 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被人夸好看不动容！ 林煦希觉得，此刻的周凌萱，已经从她好朋友的位置上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变成了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周凌萱说着说着，通过气质联想到了什么。 “你说，是不是一家人的气质都会很像？” 她没等林煦希回复，自己就接着说下去：“昨天看见你哥哥，他外表明明很温和，脸上也挂着笑容，但莫名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林煦 希只对其中一部分表示赞同：“他就是装装的，有时候笑得有点瘆人。” “……瘆人？”周凌萱睁大眼睛，“但我感觉他笑得很好看啊！” “……”林煦希有点想反驳，话到嘴边想起昨晚收的“保护费”，话音一转，“我刚刚说错了，确实很好看。” 还是在外面给表哥留点面子。 江映时坐到自己座位上时，只听到没头没脑的三个字—— “很好看”。 按理来说，他不该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对这个词有什么反应。 但他敏感地察觉到，她在说昨天那个没穿校服的男生。 江映时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也不知道一个审美比不上自己的人为什么会在他的脑海里留下身影。 反正他在意极了。 昨晚睡前都是林煦希被揉乱的头发！ 脑子混乱了一个上午，午休时，江映时终于找到时机，问自己最没心眼的一个朋友：“你觉得我帅吗？” 元乐嘴里嚼着米饭，不明所以，含含糊糊问：“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 江映时没理会，难得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帅吗？” “不。”元乐咽下饭，表情认真，“我觉得我最帅。” “……” 行吧，他不是没心眼，而是缺心眼。 沉默一会，可能是愧于良心，元乐还是说了真话：“你确实比我帅……那么一点点。” 又沉默一会，他只得再次改口：“好吧，你比我帅多了。” 他这是被逼的！ 江映时满意了，抛出下一个问题：“我和昨天放学时碰到的那个，哪个帅？” 第14章 你是谁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打感情牌…… 昨天放学碰到的？ 元乐想了半天。 他们放学时有碰到过什么人吗？ 不是直奔着篮球场去了吗？ 哦，江映时还炫耀了一下自己新买的衣服。 满脑子篮球的元乐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谁啊？我不记得有什么人。” 江映时一时吃瘪，气极，语速加快：“还能有谁，就是那个胆敢——” 胆敢摸林煦希头的男的！ 他是想这么说的。 但还未说出口就觉得不对。 好像……重点有点跑偏？ 他到底在在意什么？ 江映时陷入了思考，元乐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默默想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说林煦希认识的那个男生？” “……” “你们俩谁更帅？”元乐呈沉思状，“这个我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江映时本来还在纠结，听到这句话思绪瞬间拉回来：“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笑话。 昨天他就想说了，身高只比林煦希高一个头，脸上挂着怎么看怎么欠揍的笑，怎么就能这么自来熟把手放她头上？ 光身高这一点，他们两人就拉开差距了好吗。 元乐没注意到他的咬牙切齿，认真思考后，回答：“你们俩不是一种类型的啊，感觉选不出来。” 元乐认为自己很公正。 他确实没见过几个能和他好哥们江映时放在一起比帅的，偏偏昨天就遇上了一个。 校门口，林煦希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面和谐到背后的“实验一中”四个大字都顺眼起来。 尤其是两人的颜值，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相似。 元乐觉得林煦希长得挺好看的，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想也知道很帅。 所以他选不出来。 比较了半天，然而，他好哥们江映时的脸色越来越黑，元乐连忙补救：“非要说的话，你属于张扬的帅，另外那人帅得比较内敛。” 所谓的内敛，是结合林煦希的气质来说的，是偏柔和一点的感觉。 江映时，则更有攻击性，锋芒毕露。 不过，都是帅，有什么好比较的？ 元乐搞不明白。 江映时听后，终于扬起唇角。 帅得内敛，不就是不够帅？ * 一天浑浑噩噩过去了。 对于江映时来说是这样。 对于林煦希则不同。 自习课之前，班长路妙带来一个令全班震惊的消息。 “从下次周考开始，学校里进行了改革，不光考语数外三门，所有科目都会考。”路妙站在讲台上，大声宣布了噩耗。 “不是吧！” 一时间教室里哀嚎声不断。 “安静一下！我还没说完呢。”路妙拍着桌子，等全班停下来，才接着说，“以及，每次会进行排名，成绩同步发送到家长群，上周的周考成绩已经发过去了。” “什么！” 这次反应最大的是坐在林煦希前面的习语冰。 林煦希联想到昨天习语冰的话，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习语冰悲切的声音：“我昨天刚跟我妈说周考老师没给分。好不容易把我的不及格糊弄过去，现在是撒谎罪加一等。” 林煦希默默表示了同情，在心中默哀三秒钟。 与此同时，她难以遏制地开心起来。 游乐园之旅，get！ 其实林煦希知道，不是一定要有成绩排名，爸爸妈妈才会同意带她出去。 他们在给出承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谓的目标，只是为了让她更有动力，不要摆烂而已。 但不管怎样，能让这件事情落到实处上，对于她来说当然更好。 林煦希心情很好，自习课写作业的速度都变快了。 习语冰自知回家后会面临的惨状，偷偷摸摸掏出手机，趁着最后时刻做着游戏日常。 就在这时，上面的班级群弹出了几条消息。 上课时间在班级群发消息，这不是找死吗？就算他们老班管得再松也不能这么顶风作案吧？ 习语冰拉开消息栏，再定睛一看。 原来是小群，那没事了。 游戏的日常任务还没做完，但紧接着又是几条消息弹窗。 习语冰好奇起来，干脆点进去一探究竟。 路妙：【图片】 第17章 元乐：【呦，班长大人带头在课上玩手机？】 路妙：【……】 路妙：【我发的可是情报，你爱看不看】 习语冰把图片放大。 上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有点像是简历一样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 “祁正信，45岁，任职21年教导主任，擅长抓捕未成年早恋现象，成功拆散有情人无数……” 后面是一些学生案例，习语冰看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吃完全部瓜，她后知后觉意识到。 这不会是最近流传甚广的新任教导主任吧！ 恐怖如斯！ 习语冰啧啧称奇的时刻，路妙又发了张图片。 本以为还是情侣案例，习语冰怀着八卦心理点开，发现不对。 这居然是她避之不及的周考成绩！ 习语冰是不想看的，毕竟看不看也改变不了自己两科不及格的事实。 但她眼睛很尖，并且一下子被第一名的分数震惊到了。 林煦希的分数，和第二名拉开了将近二十分。 这二十分，堪称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不仅意味着他们班能在四个重点班中脱颖而出，也意味着—— 她的学习有救了！ 习语冰一瞬间忘了自习课也是上课，抱着手机就扭过身：“林煦希，我看到你分数了，好高！” 林煦希抬头，看到了习语冰举在手中的成绩排名。 第一名，果然。 她对自己的成绩是有预期的，现在并不意外。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这个重点班，怎么像是有点名不副实？ 和她成绩相近的几乎没有。 这正常吗？ 习语冰还在激动：“没想到大佬就坐在我身后，下次有不会的题，能不能多教教我？” “当然可以。”林煦希点点头。 江映时没参与她们之间的对话。 排名他刚刚也看了，林煦希第一。 从昨天看到她成绩的那一刻他就有预料，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件事勾起了一些他不好的回忆。 比如，以为她没考好想哭，恃强凌弱了一番后，发现自己是小丑。 总之江映时现在心情不太好。 * 对于重点班疑云，林煦希只是小小疑惑了一下，很快又抛之脑后。 将自己做完的作业递给习语冰，林煦希一身轻松，背着空空的书包回家 。 如果不是怕书包放在教室会丢，她真的不想带回家。 今天还有一件事，是她要做的。 踩着金灿灿的阳光，林煦希直奔学校大门边。 找到了那个带着红色棒球帽的男生。 这是她昨天交代过的事，将自己的衣着打扮报备，以便找寻。 从身后靠近，又一次确认了一下打扮，她不再迟疑，拍了一下男生后背。 何景焕手上拿着手机，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抱怨：“吓死我了，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林煦希觉得无辜：“我只是正常走路啊。” 何景焕再次看了眼手机，没再多说：“行，走吧。” 这是昨天红包贿赂的附加条件。 何景焕说，因为转学，他家离得太远，上学不方便，他要在附近租房子。 林煦希家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过几步路，住了一周也算摸清了地形，便同意带他一起去看看。 但是。 “你真的确定姑妈知道这件事？”林煦希有些怀疑。 “当然了。”何景焕面不改色，“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她要不知道能同意我在外面住？” “……”林煦希沉默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找长辈帮你看，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因为舅舅舅妈很忙呀，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何景焕回答得很快。 林煦希却仍有些不解。 虽然每次看到表哥，他都一幅小大人的模样，但什么时候，他连这种事都能自己做决定了？ 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林煦希一惊，表情严肃：“你如果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我可不会帮你隐瞒。” 再多的贿赂也不行！ “好啦，你一个小孩在这瞎嘀咕什么？”何景焕无奈，翻出手机聊天记录，“你自己看。” 林煦希接过，仔细查看。 上面备注是“妈”。 妈：【最近两天就要转学，你房子看了吗？】 何景焕：【看了】 妈：【找个离学校近的】 后面没回复了。 林煦希只看到这些，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离家出走就行。 她将手机还回去，还不忘抗议：“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别喊我小孩！” “一岁七个月。” “……” * 何景焕事先在网上看过房子，现在直奔目的地去。 这个小区的位置在林煦希家前面一点，离学校路程更近。 林煦希打量了一下，小区设施齐全，绿化做的不错，旁边还有个篮球场。 “你明明知道这里怎么走，还非要我带路干嘛？” 走了一路，林煦希的怀疑又上来了。 “这件事就别问了吧。”何景焕企图蒙混过关，“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想多见见你不行？” “……” 林煦希无言以对。 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打感情牌！ 走到电梯间，林煦希默默按下电梯，等待。 何景焕显然不太习惯沉默，怀着几分愧疚：“到时候我妈问起来，你记得说实话。” “实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陪着我一起找了房子，实话实说就好。” 林煦希打量了他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松口：“好吧。” 何景焕笑了笑，低头摆弄手机。 电梯开了，先下后上，林煦希站在一侧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多久，里面的人出去的差不多了，林煦希碰了碰表哥，示意他进去。 何景焕却像是没反应，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林煦希叹了口气，她现在真是越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眼看着电梯就要再次关上，林煦希任命地扯住表哥手腕，生拉硬拽把他拽进电梯。 然而，电梯里还有一个人。 逆着光，那人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眼中流露着数不清的情绪。 林煦希一怔。 第15章 你是谁“敢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林煦希不太懂。 像是暴雨侵袭前的乌云罩顶，海啸席卷前的暗潮汹涌，太阳被吞没前的最后一丝余晖。 一连用了三个比喻句来形容，却仍解释不完全。 林煦希只是觉得很复杂。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好像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秒。 林煦希想着想着就想到。 这里已经是一楼了，他不出去，站在电梯里干嘛呢？ 于是，她默默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难以言说的气氛瞬间瓦解。 电梯门快要关上了。 那个男生终于有了动作，这次，没有一丝犹豫迈出脚步。 经过她的身边时头都没有扭一下。 林煦希正对着他的背影，男生高昂着头的样子莫名像只小孔雀，有种骄傲感。 电梯门关了，他的身影也被阻隔。 取而代之的，是电梯银色门上模糊的影子。 她自己的影子。 过了好久，林煦希才将视线往旁边移了移，看向另一个影子：“你看好的房子在几楼？” 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从刚刚开始，注意力就在手机上，进了电梯都没有动静。 何景焕合上手机，皱着眉，听到她的话才回过神，上前按了个15层。 电梯里很安静，很适合思考问题。 对于何景焕来说是这样，对于林煦希来说也一样。 随着些许失重感，她想起了一件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是幼儿园时期？ 林煦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电梯上影影绰绰的影子？ 又或许，是那双有些复杂却明亮的眼睛。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 幼儿园小班的孩子最是吵闹，一聚在一起就吵个没完，午睡时间也不安生。 老师费劲心力控制住场面后，终于让这群孩子睡着。 拉上窗帘，老师离开，班里陷入黑暗。 当时还是个小豆丁的林煦希悄悄睁开眼。 她在前一天和好朋友约定一起去钻学校小门旁边的狗洞。 那段时间，她们都很喜欢童话故事。 类似于里面的爱丽丝掉进树洞，钻狗洞算是平替吧，遇上奇遇也是有可能的。 第18章 但想也知道午休偷偷溜出去是不合规的。 好朋友说了在电视上听到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将这场冒险限定在两个女孩子之间。 但林煦希坐起身，再一看，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状态。 她的好朋友居然忘了！ 林煦希又着急，又迫不及待想去冒险。 她悄悄站起身，小跑到朋友身边，拽住她的手。 被弄醒的那个人有些茫然，没做反抗就跟着出去了。 却不想，教室门外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正用愤怒而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阳光穿过走廊玻璃斜斜照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忆已经泛黄，林煦希不记得好朋友的名字、长相、衣着，什么都不记得。 却仍对她眼里的情绪记忆铭心。 * 表哥的看房好像只是走个过场，后面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很快，林煦希就和他告别，走回自己家。 意外的是，今天家里不止她一个人，爸爸也在。 林煦希惊讶地扬起眉毛，问：“今天你不加班吗？” “处理完就回来了，最近没什么大事。”林正业回答完，脸上露出笑容，“我看到你上周的周考成绩了，考得真棒，是不是比在溪中还好？” “还可以吧。”林煦希耷着睫毛，意外地没什么反应。 林正业敏锐地察觉到：“怎么了，今天好像情绪不高？” 林煦希沉默一下，问：“爸爸，脸盲会遗传吗？” 今天下午的事。 林煦希隐隐约约猜到电梯里的男生是认识她的人。 但她并不想想太多。 就像小时候发生的事一样，认错朋友是一方面，当着朋友的面把她认成别人是另一方面。 小孩子的友谊可以很简单，也可以一下子很复杂。 而她，从那之后，就好像失去了这个朋友。 林正业疑惑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女儿用这么沮丧的语气提起脸盲了。 林煦希本想找个理由糊 弄过去，半天都没想到，最后沮丧着脸说了真话：“我今天好像遇到同学了，但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她的表情像是潮湿的小蘑菇，林正业本想宽慰两句，话到嘴边又一转：“这和遗传有什么关系？” “就是……”林煦希踌躇了一下，“我想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过认错别人的经历，又是怎么解决的。”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虽然爸爸妈妈还没到老人的地步，听听长辈的建议总没错。 林正业听后笑了：“脸盲确实会遗传，但不是我和你妈妈两个人都脸盲，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林煦希刚要思考，爸爸却等不及她猜，迫不及待给出答案：“是你妈妈！怎么样，想不到吧？” 林煦希睁大眼睛。 居然是外表雷厉风行的妈妈？ 林正业接着说下去：“我记得刚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天天冷着张脸，话都不怎么说。然后，我向她搭话，她还冷冷地甩出一句‘你谁’？” 林正业露出怀念的表情。 林煦希好奇：“那你当时呢？没有生气吗？” 被忘记长相和姓名，爸爸是什么反应？ 林正业毫不犹豫：“当然不会生气，你爸爸我可不是会对女士生气的人。” * 一聊起年轻时的事就没完，林正业饶有兴致，既像回忆美好年华又像在女儿面前炫耀，讲故事一般说了一大段。 如果让林煦希总结。 这是一个女方冷傲高贵，男方死皮赖脸，期间还过关斩将，打败了一众竞争对手的闯关类游戏。 以及，阖家欢乐的he结局。 听的过程中，她十分怀疑爸爸隐藏了一些东西，美化自己并抹黑了竞争对手。 但碍于这是她爸，她没说出来。 不过，这个话题到最后，已经完全跑偏了。 晚上临睡前，林煦希躺在床上，苦恼地想着： 还是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应对认错人！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煦希拿起手机，翻到班级群，企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真是认识的人，也只能是自己班的，不可能是别人。 唯一麻烦的是，最近一周，很多人和她熟了起来。 不是一个两个。 林煦希的排查工作做的有些麻烦，无意间点开了自己主页。 意外发现上面有一个匿名提问——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谁？” 这是什么问题？ 林煦希缓慢地眨了眨眼。 “匿问我答”，一个刚上线时在学生间很火的功能。 许多人借由它向心仪的人袒露心声。 林煦希加过的好友很多，给她发送匿名消息的人也很多。 大部分在了解她的喜好，小部分问她平时怎么学习，更小部分问她是不是单身。 总之提问的都是她的情况。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讨论帅气的问题。 林煦希想了想，回复： “我说不出世界上最帅的人，因为我没有见过所有人。” 发送出去过了好久，又一个匿名问题抛出来。 “你认为身边最帅的人是谁？” 一脉相承的问法，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 林煦希这次想得久了些。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江映时吧。 每次看着同桌那张脸，都挺赏心悦目的。 唯一破坏美感的是，她同桌好像脾气不太好，莫名其妙就生气。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两条眉毛就拧在一起，看起来凶巴巴。 林煦希想入了神，又想。 长期生气，她同桌不会比别人老得快吧？ 如果他老了，还会长得赏心悦目吗？ 过了好久才回到问题上去，林煦希斟酌着回复： “名字是别人的隐私，我不好透露。” 又等了一会，这次，林煦希没等到下一个问题。 她不禁有些奇怪。 谁在通过匿问我答向她提问？ 出于好奇，林煦希随便点开了一个同学的主页，点击向好友匿名提问。 最上面是自定义问题。 林煦希本来就只是为了测试，自然没什么想问的，在聊天框打下今天上课时纠结的一道物理题，点击发送。 结果弹出一句话。 “每天只能向同一个好友自定义提问1次。” 咦。 那两个关于帅气的提问，居然不是一个人发的？ 林煦希顿时像被疑云笼罩。 满头雾水之下，来不及等待物理题有没有被人接收，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主页。 突然发现刷新了好几条。 “对于不喜欢的人，你会如何对待？” “你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敢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第16章 你是谁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男。 名字是别人的隐私。 “……” 服了。 江映时闭了闭眼，忍住没把手机丢到一边。 “怎么样，问到你想问的了吗？”杨时用一种观察的眼神看着他。 “她根本——”江映时脱口而出，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话音一转，反问道，“我能有什么好问的？” 杨时笑而不语。 一来就要登元乐和他的q.q号，还能为了什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暗藏玄机。 另一旁，元乐看着两人眼神交流，等了一会不耐烦了，问：“你好了吗？一个装备的事，我在自己手机上搞不就好了，还用得着登号操作？” …… 果然是傻子。 杨时有些无奈，却并不打算将江映时的目的点出来。 “急什么？我也听说那装备不好搞，肯定是需要时间的，等着就是了。”杨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 众所周知，惹怒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男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江映时没管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皱着眉。 手机早已息屏，暗下来的屏幕照出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不应该吧？ 也没变丑啊。 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脸，江映时重新点开手机，回到先前的画面。 自定义问题提完了，却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江映时漫不经心往下拉。 “你现在是单身么？” “敢说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吗？” …… 这都什么鬼问题？ 说要帮元乐刷装备自然是一开始的目的，匿名提问完全是偶然发现，顺手为之。 可江映时没想到，这个功能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只有两个人是好友才能使用。 第19章 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他有她好友，何必跑来用这种遮遮掩掩的功能？ 他这个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直。 江映时冷哼一声，返回林煦希的主页。 他没有看她和别人的聊天，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只是想着—— 什么人能说出“没见过世界上所有人，所以不能评价”、“名字是别人的隐私”这种话？ 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江映时正默默腹诽，忽然，消息一弹，他自己收到了一条匿名问题。 “物体在恒力f1、f2作用下做匀速圆周运动？”江映时顺着读下来。 没头没脑的问题。 ……还是个物理题。 “你不是在打游戏吗？怎么突然学起习来？”安静了好一会的元乐忍不住了，出声询问。 “不是我想学，谁知道这谁问的问题啊。” 江映时退出去，看了眼账号，他现在登的是杨时的号。 有意思，匿名问物理题，学个习还偷着藏着？ 元乐看了半天，只看到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怀疑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帮我刷装备？” 话音未落，他凑上前，一把抢过江映时手中的手机。 一个不留神，手上就空了，江映时有些慌乱。 他现在做的事可不能被知道。 没等元乐查看，又是一个闪现，手机再次物归原主。 “你在心虚什么！” “我怎么心虚了？” “那你抢什么？” 手机不断被抛来抛去，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杨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拍手叫好。 …… 终于平息下来，江映时捍卫了自己的物品所有权，q.q上的页面已 经不知道划拉到哪去了。 元乐喘着气，头发乱糟糟，还有些不清楚这一切是因何而起。 杨时却再明白不过，登上自己账号，开始吃瓜。 看了一会，他突然笑出声：“我知道你想知道的问题了。” 江映时还没说话，一个眼熟的画面摆在面前。 问：敢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答：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 事实上，林煦希回答的不止这一句话。 她认认真真写下很多： 不知道你问的是哪种喜欢。 我喜欢的人很多啊，爸爸妈妈，新班级的同学，老师们……我都很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但如果是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一种很珍重的感受，我们现在的年纪，更应该好好学习，早恋可不是好事。 考虑了好久，林煦希才把一整段话发出去。 幸好，回答问题并不限制字数，让她有更多发挥空间。 林煦希平时并不会理会类似的问题，今天回答，一方面是因为她突然对这个匿名功能很好奇，另一方面则是—— 她确实很喜欢她的新班级。 虽然说过话的人不多，也不能认出所有人的脸，但转学以来，对待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友好温和的。 即使是刚转学那几天，最不能适应环境的时候，也有习语冰、周凌萱、班长对她施展善意。 至于一开始很难相处的同桌，在那之后，除了经常生气，别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林煦希想到值日那天别别扭扭说“对不起”的江映时，情不自禁笑出声。 确实像需要顺毛撸的小猫。 但回到问题上来，林煦希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大都心存一些不纯洁的念头。 那怎么能行。 考虑到她很喜欢的老师的教诲，林煦希还是在最后认真劝学了一番，企图把这只迷途羔羊带回正道上。 “好了。” 又挑着回答了几个问题，林煦希拍了拍手，将手机放回床头。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点开q.q的目的。 * 第二天一早，林煦希没等到闹钟响就醒了。 被吓醒的。 林煦希坐起身时，仍有些惊魂未定。 可能是昨晚回答太多问题的原因，她梦里都是看不见脸的人问个不停。 声音又远又近，断断续续，伴随着立体音360度环绕，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个字： “我……帅……吗……” “我……帅……不……帅……” 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看不见脸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一会扯着她的胳膊，一会拽着她的脑袋。 就像幽灵一样，恐怖极了！ 回想起那个模模糊糊的场景，林煦希打了个激灵，眉头皱起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下次再也不回答匿名问题了。 虽然起得早，但真正走到学校时，距离早自习开始只有短短五分钟。 林煦希好长时间没做过这么恐怖的噩梦，睁开眼睛时根本没睡醒。 稍微闭了个眼又睡过去，闹钟被拖延得响了好几个才发挥了自己作用。 然而这时，林煦希已经完全顾不上吃饭，简单洗漱完，拎着餐桌上的牛奶装进包里就跑。 一路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林煦希却发现今天的学校有点不太一样。 首先是不知道从何而来、抱着文件夹戴红袖章的学生。 “等等，停一下，那边那个女生。”戴红袖章的学生提高声音喊着。 校门口有这么多女生，谁也不知道他喊的是哪一个，自然没人傻到停下。 戴红袖章的学生耸了耸肩，像是求助又像是有些无奈地看向另一边——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这就是林煦希看到的第二个变化了。 黑西服中年男人板着脸，脸色不太好看：“那个脸上涂得花花绿绿的女生，停下来！” 被点到的女生身子一颤，脚步顿住。 其他人同样好奇地看向她的方向。 男人走过去，语气严厉：“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叫你站住也不知道停下？” 女生低着头，喏喏半天，不敢说话。 林煦希同样停下。 这应该是这些天，同学们私下讨论的新教导主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新任教导主任，祁正信迫不及待在学生们面前立立威风。 他正了正脸色，想要教育眼前这个过度打扮的学生。刚要开口，头一偏，又一个男生悄悄溜过。 祁正信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男生。 这俩人是同样的毛病，他索性一起训了。 加重语气：“你们一天天是来上学的吗？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身上戴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饰，没点学生样！”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 做学生的哪有不怕老师的。 见状，周围原先看热闹的人都有些胆寒，下意识加快脚步。 同时打量着自己，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煦希也在检查。 她停下的位置离祁正信还有一段距离，正好给了她几分喘息的余地。 校服……穿得很板正。 拉链……扣得很严实。 脸……干干净净的没化妆。 很好。 检查完自己，林煦希自认挑不出毛病来，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接着往学校走。 走过戴红袖章的执勤学生，他只视线扫了她一下，没有多看。 走过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男人用挑剔的眼光看了她好几眼，板着脸转向别的方位。 ok，安全。 林煦希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才吐出去。 她心中松快下来，又想起距离早自习开始没有多久。 加快脚步。 这时，又是疾风骤雨般的一句怒喝： “那个男生！没穿校服的那个男生！” 林煦希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一眼就瞄准了目标。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外套，懒散随性，银色的纽扣配饰叮当作响。 被教导主任的一声怒吼喊住，男生却并没有老老实实转身，反而双目如炬，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看着她的方向。 第17章 你是谁早恋也找个帅的嘛。 “你哪个班的？” 打断这个莫名对视的是祁正信气势汹汹的声音和愈来愈近的身影。 黑色西装板板正正，国字脸刻板严厉，像阴雨天不断迫近的乌云。 男生却站着没动，连视线都没移开分毫，仿佛被疾风骤雨扫射的不是他一样。 祁正信比一旁负责检查的学生动作还要快，手中拎着小教棍上前：“敢不穿校服就来学校，你班主任是谁？” 许是这番告状的话正巧拿捏住他的命脉，男生这才抬起眼，将注意力用来对付眼前的威胁。 林煦希只匆匆打量了一眼，顾念着马上开始的早自习，转身快步离去。 “问你话呢，愣着干嘛！”祁正信不耐烦了。 第20章 这种不穿校服的男生他见得多了。 左不过是觉得校服老土、版式不好看，自己的衣服新潮。又或者是标新立异，妄想在一众清一色的校服中显得突出。 叛逆期的小孩都这样。 可惜，等到他们长大了才能知道。 校服，才是最能彰显青春、最能象征活力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学生。 祁正信又端详了几眼，痛心疾首。 长得眉清目秀，也没像刚刚抓到的那个男生一样涂得面色煞白。 清爽端正的五官。 怎么就不愿意好好穿校服呢！ 执勤学生走过来，文件夹上夹着个小册子，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姓名和班级，事先说下，不穿校服要扣班级分的。” 接连的审讯逼迫下，江映时回过神，这时，女生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他晃了晃脑袋，眼睛眨了眨，心绪还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上来。 低下头打开书包，从中掏出一件缩成一团的衣服，展示给眼前的几人看：“我带了校服，只是没穿。” “为什么不穿？”祁正信声音压低。 “因为今天比平时冷啊，校服根本挡不住风。” “……”祁正信被这句稍显无辜的话噎住。 这个理由显得无比正经。 跟他原先想的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完全不搭干。 闻言，执勤学生看了眼新任教导主任的脸色，小心翼翼问： “老师，这分我们还扣吗？” 怎么能不扣！ “就算带着校服，没穿就是没穿，分是肯定要扣的。”祁正信皱着眉。 “……” 简直像说作业忘带就是没写一样不讲理。 执勤学生腹诽。 但说到底，他人微言轻，只是个临时被拉来帮老师干得罪人不讨好的“脏活”的苦命学生罢了。 可帮不了别人什么。 执勤学生摸了摸红袖章，冲江映时露出个无奈的笑，又摆正脸色，铁面无私：“班级和姓名。” 江映时的心却完全没放在这上面。 这是他今天见到林煦希的第一面。 在昨天自己家小区遇到林煦希后的第一面。 清晨的曦光明亮却不刺眼，风有些许凉意却不显得料峭。 按理来说，和任何一个日常的日子都没什么不同。 可为何，他的心底，几分欣然喜悦如雨后春笋般生根发芽？ 伴随着不明所以的涩意。 说不出原因，道不出涵义。 江映时怅然若失，神情恍惚地在执勤表上写下自己名字。 人大概不会永远快乐。 他想。 * 这件事从昨天起就初见端倪。 在楼道电梯见到林煦希，江映时是有些开心的。 很正常，一般人在外面遇到熟人总不会生气大骂。 而她身边那个碍眼的存在又让人烦躁。 成绩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的人放学后却和不明身份的校外人员走在一起？ 林煦希，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江映时很想打开林煦希的大脑瞧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学人家早恋，这不是自毁前程是什么？ 站在电梯里，本着几个周同桌的友好情谊，江映时当场就想质问。 可谁知，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因为某人的自甘堕落，生气了一个晚上，江映时才决定发消息劝告她。 “用什么理由好呢？” 想了半天，他决定从客观因素上说。 早恋也找个帅的嘛，有更优的选择干嘛退而求其次？ 当然了，他顶多做个提醒她好好选择的例子，万万不可能牺牲自己，献身出去。 他还没到这么大公无私的地步。 而那之后，相当顺利。 在得知之前的一切都是乌龙，林煦希并没有早恋的打算，更没有和颜值次于他的那个男的有什么可能的意思。 江映时有点高兴。 可能是不忍心看一个未成年少女被讨人厌男的诱骗。 如果说q.q上的聊天是蓄意为之，第二天在校门口见到林煦希就是意外巧合。 时间不对。 没有一个好学生会踩着点来学校。 然而，可能是阳光明媚，校内的樱花树刚好被风吹落，江映时心中延续了前一天晚上的好心情。 这点可能和林煦希没什么关系。 但那之后，她眼中的漠然让他心里酸酸的。 ——像第二次吃苹果糖一样酸。 人大抵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 江映时不懂。 所以说，我干什么了？让你看到我时像不认识我一样？ 明明昨天在别人身边笑得很开心啊。 江映时不懂。 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像一开始一样快乐了。 * 早上的早自习有惊无险赶上了。 但林煦希注意到，她同桌没能按时到。 他们班班主任解书蝶是一位相当好说话的老师，平时上课时很爱开玩笑，课堂气氛也很好。 对于江映时的迟到也只是在门口说了几句。 而那之后，早自习结束，她又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林煦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映时回来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整个人蔫蔫的。 林煦希有心想询问几句，却见他将头埋在桌子上睡觉，只能作罢。 下午的体育课，林煦希被习语冰缠着问问题。 “这题，你建立个空间直角坐标系就行了。”林煦希真诚建议，“虽然麻烦了点，但很万能，不管什么题都能用。” “我知道用那个，但我有时候写着写着坐标轴上的点就搞不清了。”习语冰垂头丧气，“你说我这次周考，数学能及格吗？” “你上次离及格线差多少？”林煦希问。 习语冰有点尴尬：“……也不多，就十几分。” “还好。”林煦希想了下，“我们把大题前两道做出来，三四题前两问做出来，及格应该没什么问题。” 习语冰沉默一下，问：“那英语呢？” “英语的话，你多背背单词，最近几天多听听力，也没什么问题。” “……” 习语冰再沉默。 听学霸的建议，一切都像“1+1=2”一样简单。 但不幸的是，她是块不成材的朽木。 林煦希没注意到她的心理，接着说：“幸好你的语文还不错，语文段时间补不起来的。” “语文可是母语，很难考得低吧？”习语冰开着玩笑，缓解自厌情绪。 “那倒也不是。”林煦希想到一个人，“江映时，他的语文就挺奇怪的。”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他不考得挺好吗？”习语冰不明白。 从没见过用奇怪来形容成绩的。 “分数整体还行，作文分数很低，一看就跑题。” 林煦希说着说着想起一件事。 她刚来那天，江映时形容她的转学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个形容词让她硬生生疑惑了好几天，还想着他用了什么修辞手法，最后也没有答案。 现在看来，这个人纯粹是思路清奇。 “再低也没有我的数英可怜啊。”习语冰不甚在意，自怨自艾道，“天可怜见，数学和英语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林煦希笑了笑。 传说中的强制爱吗？ * 刚把最近学过的知识点整理好，两人正准备好好钻研，就被另一件事影响到了心情。 “真的喊我们俩去办公室？”习语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班长大人，老解喊的真是我和林煦希，没说什么事？” “对啊，你们快去吧。”路妙揉了下太阳穴，又看向自己被拽住的另一边胳膊，“你刚刚已经问了半天了，解老师人这么好，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受宠若惊。”习语冰解释，“我一个班排名倒数的人，何德何能和第一名放在一起，同时被老师谈话。” 可能是刚刚膜拜过学霸的笔记，清晰的思路，顺畅的学习过程，举一反三的能力。 习语冰顿时对林煦希产生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心态。 “你这也太夸张了。”林煦希抿唇笑着，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我们被老师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随后，她的话一语中的。 办公室里，习语冰对解书蝶的话张口结舌，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老师，您是说，我和林煦希在自习课上玩手机？这事没搞错什么吗？” 她确实玩过手机她承认，但林煦希，也因为这个被训？ 听起来不太真实。 “人家祁主任专门调监控看的，还能有假？”解书蝶注视着几个女生，看向自己班长，恨铁不成钢，“还有路妙，你也是，身为班长，带头玩手机，让我说什么好？” 第21章 路妙低头，事实摆在这里，一时也生不出什么反驳的念头来。 林煦希却蹙了蹙眉：“老师，我没有在课上玩手机。” 她上课时手机都是关机的，怎么可能玩过？ 闻言，解书蝶再次思考了一下。 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学生的。 虽然林煦希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学生，她对她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乖巧听话认真的好学生，干不出撒谎的事。 “那我回头再跟祁主任确认下。”解书蝶说着话音一转，“你们以后也注意点，不要在监控底下明目张胆，现在可不像从前。” 这话的意思，监控看不见就没事？ 几个女生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走廊上，习语冰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昨天看元乐也在群里聊天，他怎么没被训？” “可能老师已经找过他了？”林煦希猜测。 “这个我知道，”路妙插话，“老 解是让我一起喊的，但体育课，男生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我没找到人。” “好吧。” 一听说元乐同样没逃过，习语冰就放心了。 林煦希则想着，她被当成一起玩手机，会不会是习语冰当时拿手机给她看的那一下？ 监控里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说不定教导主任认为她也在玩。 林煦希能想到的习语冰也能想到，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事情应该是我连累了你，当时太激动了没注意监控。” 其实她一直以为学校的监控没用，从来没注意过。 林煦希摇摇头：“没事，反正老师也没有罚我们什么。” 别说老师没罚，就是罚了，她也不可能怪到习语冰头上。 她笑了下，开了个玩笑：“这么看来，这个教导主任还真是搞得天翻地覆啊。” 不管是今天早上的检查仪容仪表，还是现在的翻监控，动静都挺大的。 “可能是刚上任，需要树立自己威风？”路妙一猜就猜到点子上。 “有可能。”习语冰说。 这个话题结束，一时间几个女生陷入沉默。 不管怎样，在老师面前留下坏印象还是让林煦希难过。 尤其那个人是转学以来就很关心她，时不时会在意她能不能适应环境的解老师。 一边走一边神游天外，在楼道拐角处，一个不留神，林煦希和别人撞在一起。 那人身形颀长，略显单薄。而她又不清楚撞到了对方的哪块骨头，撞得脑袋生疼。 林煦希揉了会额头，勉强忍住不痛呼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打量。 男生眉头轻蹙，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等下。 林煦希停下揉额头的动作。 按照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她现在头疼得要命，对方肯定也一样。 考虑到是自己不看路，林煦希忍着痛，关心道：“同学，你还好吗？” 第18章 你是谁“你是？” “同学”。 这个词让江映时大脑瞬间空白。 午后的阳光微弱，洒在走廊上的本就稀少，分散到阴影笼罩上的拐角处更是只有分毫。 江映时识别不出林煦希的表情，只是意识到——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眼中没有光的时候居然是这么…… 冷漠。 他想起连续几次的故意无视，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冷淡疏离，和此时此刻的那个词。 ——“同学”。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涌现出的是怒火还是委屈。 林煦希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能让面前这个人怔愣好几秒。 疑惑开口：“怎么了？” 不应该吧？她刚刚撞得有这么疼？ 林煦希默默沉思一会。 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也要考虑物体双方的质量差距吧？从没听说过以卵击石的石头喊自己很痛的。 眼前这个男生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稍微撞了一下，就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你——” 还待再说，面前的那个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忽然沉下，转身就跑。 林煦希：“……” 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俩这是？”围观了许久的路妙终于找到时机出声。 走到拐角撞到人这种事很常发生，本来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不知为何，那两个人在对视的时候，莫名在周围出现了一种磁场，让人很难融入进去。 于是，她只是在旁边看着两人，并未插话。 习语冰也没开口，却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很难察觉到什么不同，没说话只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被两个女生的眼神盯着，林煦希却很迷茫，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刚撞到人的时候她头疼了一会，后面自己揉揉就好了，怎么对方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冲击力一样，不光跑的动作飞快，转身之前都不忘丢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路妙回想了一下江映时的表情，觉得有些微妙。 她什么时候见过江映时那张拽上天的脸露出这么——生动活泼的表情？ 路妙承认江映时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帅哥，但向来不喜欢这种装装的小男生。 她一直觉得，成熟有风度的男人才是最帅的。 但相比之前，江映时被气得落荒而逃的样子就有趣多了。 果然，帅哥还是不能太端着。 想到这里，路妙笑嘻嘻道：“你不觉得，他刚刚气得跑掉的表情，特别像是霸总小说里描写的那种？” “啊？” 这话题转的，林煦希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落跑新娘啊。”路妙笑了两声，又道，“不对，身份掉换了一下，应该是落跑新郎。” 什么新郎新娘的？ 林煦希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朋友们是不是思维太发散了？ 习语冰来精神了，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兴致勃勃道：“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连撞到人的情节都很像，后面两人是不是应该展开一番情感纠缠？” “……” 展开情感纠缠。 我吗？ 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 * 去老师办公室耗费了一点时间，能用来休息的体育课所剩无几。 对于习语冰来说，则是被学霸督促学习的时间所剩无几。 “其实我的其他科目，也有些问题……”习语冰抱着书，欲哭无泪。 这次考试谁想的？ 九门课全考，一天肯定考不完，不会周日还要占着吧？ “没关系，你有不会的问我就好，我们最近几天努努力，争取把你的手机赢回来。”林煦希笑笑。 她坐在习语冰后面，最近天天听到她说游戏里的日常任务，各种专业术语，听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了她是真心想要回自己手机。 想了想，她从书桌下面拎出各个科目的作业：“周考不会太难，顶多就是最近的知识点复习一遍，把习题册上的题都搞懂，考试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道理习语冰都懂，但说的容易做的难。 对于她这种成绩不上不下，整天徘徊在重点班边缘，多一分没用，少一分就要退到平行班的学生来说，林煦希口中的简单，已经是打boss的程度。 “要不是学校里有四个重点班，我根本进不来。”习语冰叹气。 “这么说来，四个重点班是有点多，这是为什么？” 提起这个，林煦希有些疑惑。 转学时，她被分到四班。妈妈万彤云一度怀疑分错了。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待过的学校都是以一班二班为重点班。实验一中年级人数不多，总共只分出十个班，排除了人数总和多的情况。 四班，听起来就不像重点班。 然而，招生老师信誓旦旦，不会将一个好苗子放到不好的环境。 万彤云只得犹犹豫豫信了。 实在是实验一中是她考量过后南城综合实力最好的学校，万彤云不忍心放弃。 “一开始是一班二班实验班，三班四班重点班。”习语冰解释，“但后来期中期末考，几个班的综合水平并没有拉出差距。” 这是她挽尊的说法，实际上，他们班平均分还行，在年级里高分却没有几个。 “反正后面高二还会分班，这些都不重要。”习语冰摆摆手。 高二分班。 那应该就是文理分科的时候吧。 林煦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其实很怕分别。 也不喜欢进入新环境。 对于她来说，能遇上一群这么好的朋友已经是极难发生的事情了。 再次面对分别，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林煦希一瞬间想了很多，面上却没有表现，只是温声笑着：“我们接着看下面的题？” 第22章 * 江映时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女孩表情柔和着耐心讲解题目的样子。 教室的采光还不错，不似先前的情况。 窗口斜斜的光正洒在她脸上。 低垂着的睫毛在脸上打下阴翳，衬得那张脸更显白皙似玉，漂亮得说不出话。 他下巴轻抬，落座时故意让椅子拖行，发出长长的地面摩擦声。 没有反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却很难让人接受。 江映时心下不爽，本欲开口，眼睛却又瞥向另一边。 算了。 他想。 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他可不想说给别人听。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将此事放下。 江映时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身侧。 她这个时候笑得这么开心了？ 刚刚那么冷漠，搞半天只有他被区别对待？ 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本就没过多久，江映时不是记性很差的人，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正如同幻灯片般在他心中放映。 阴影笼罩着，女生眼中没有神采，相反，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语气冷淡陌生：“同学，你还好吗？” 江映时觉得自己快发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脑中挤满了那两个字？ 他们坐了这么久同桌，他在她心中居然只是普通同学的身份。 不，连普通同学都不如，她对普通同学都会笑。 “同学”。 江映时宣布，从今往后，他最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 没多久，下课铃响了。 消失了快一整节课的元乐现在才冒出头，并打断了江映时的情绪。 “走，出去转转。” 江映时不是很想动：“下课就十分钟，能去哪？” “走走走，出去就对了。”元乐硬生生将江映时从座位上拖起来。 外面走廊，江映时扒着栏杆，被风吹得心情更差劲了：“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走走？” “是有些话不能在里面说，”元乐神秘兮兮看了眼教室，“我不是昨天在课上玩手机嘛，被老班发现了，叫到办公室痛批一顿。” “多新鲜啊。”江映时语气毫无波澜，“你不经常被她抓住吗？” “重要的是，我听说，这次是新教导主任亲自翻学校监控看的，妈妈嘞，这得多大工作量啊。”元乐大惊小怪。 “……” 江映时无语。 他真的不想知道教导主任工作量多大。 元乐没管他，接着说下去：“而且我听说，林煦希也被发现玩手机了，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到这个名字，江映时才抬起眼瞥了他一眼。 “我们老班人挺好，应该不会罚人，” 元乐表情带些惊奇道：“就是没想到，林煦希平时看起来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一个好学生，居然也在课上玩手机？” 这么乖这么听话？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这么乖这么听话？ 江映时轻嗤了一声。 “不过说起来，林煦希平时温温柔柔的，不像是会跟老师对着干的人，说不定是假消息。” 江映时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 瞳孔放大着，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她平时很温柔？” “对啊，有什么问题？”元乐不解。 “她——她哪里温柔？” 江映时怀疑元乐的认知。 温柔的人能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 元乐疑惑起来：“说话很有礼貌，轻声细语的，对每个人都扬着一张笑脸……这还不够？” “……” 每个人？ 很好，他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 “怎么回事，你和她相处不好吗？”元乐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情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招惹人家了？” “……” 他招惹她什么了？ 元乐百思不得其解：“不对，怎么也不该是人家林煦希的错，她脾气多好啊，今天早上我碰掉了她的水杯，她都没生气，还安慰我对我笑呢。” 元乐回忆了一下：“哇，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真的。” “……” 江映时眉头紧锁，越发感受到了一个事实。 区别对待。 林煦希纯粹是区别对待。 她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双标怪。 或者说，班里这么多人，她只对他双标。 他又没惹她！ 江映时不是个会把气憋在心里的人，现在更是被气得浑身颤抖，满脑子都是冲上去质问林煦希的双标行为。 然而，数学课，林煦希在课上听得认真。 质问也要占领精神高地，不能给对方留出破绽。 他决定留到下课。 下课后，林煦希有些累，趴在桌子上休息。 两军交战，一方像病猫一样，这仗打得有什么意思？ 江映时想，他不会乘敌之危，攻击疲惫之师。 于是，拖着拖着就到了放学。 教室里人多，不适合交谈，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他这么一个受人追捧的帅哥偏偏被林煦希无视。 他的面子往哪放？ 江映时想起曾听到过的林煦希家庭住址。 于是他连元乐和杨时两个人都没管，提前一步到了她的必经之地。 蹲在一块石梯上，双目如炬，打量着来来回回的学生。 终于，校服穿得相当板正、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江映时几乎是迫不及待，从一旁跳出来，喊住她：“林煦希！” 被叫住的女孩脚步停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江映时等了将近一个下午，只顾着将话一股脑说出来：“林煦希，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风声凌厉，头顶的榕树叶窸窣响动。 女生敛眉收目，极轻极轻地蹙了下眉，随后，像是有些茫然地歪着脑袋，说：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第19章 记住我等待她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如果你不知道对方是谁,直接问就好了。作为刚转学的转学生，记不住同学的名字很正常。” 刚确定转学时，万彤云用这句话宽慰女儿的不安。 直接问？ 林煦希暗暗记在心里。 于是。 “林煦希,可以帮我把这个作业递给学委吗？” “不好意思，请问……学委在哪？” “林煦希,老师让你去课代表那领一份新的试卷。” “不好意思，是哪科课代表呢？我还没记清人,抱歉。” “林煦希……” …… 几次下来，林煦希对这个流程越来越熟悉,以至于说话时连卡顿都不会有。 但这次的情况好像不一样。 男生脸色涨红,完全没像班上同学一样露出一个体谅的笑容,再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意。 等下,来意他好像说了。 “林煦希，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林煦希眼睛睁大了一些。 好像、似乎、确实,不是能笑着说话的关系啊。 “对不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意识到这点，她立刻出声解释：“我没有对任何人有意见，也不会对别人有意见，所以——”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映时这辈子从没这么生气过。 为了更威风,刻意拉到立起来的校服衣领贴在脖颈上，不仅没让他感到温暖,反而在这春暖花开的四月,如临寒冬。 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在生气时,真的会气到全身颤抖。 江映时深吸了几口气，又看向那双急于摆脱自己的眼睛。 居然。 他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为被故意忽视、故意询问早已知晓的姓名愤怒。 明明刚刚已经气到快要心肌梗塞，明明不爽得快要发疯,偏偏在对视的这一刻意外冷静下来。 不合时宜地想。 她那双眼睛，那双眼尾上挑，细细弯弯的眼睛，明亮到像在发光，在这种时刻也好看得过分。 该死的好看。 林煦希在这份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 就比如，妈妈的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 虽然她爸妈的爱情故事是从妈妈的一句“你谁”开始的。 虽然爸爸回忆时一脸甜蜜。 可认识的人转眼连名字都记不住，显然不会让人身心愉快。 还有一件事是方法是有时效的。 刚转学来的第一周，她不认人，用直接问姓名的方式屡试不爽，却不代表过了好几周，这个原因还能让人接受。 “你——” 林煦希企图说点什么来进行补救，却不想，话音未落，突然有第三个人出现。 “江映时，你下课跑这么快干嘛？”元乐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过来。 江映时？！ 怎么会是她超级爱生气的同桌？ 第23章 林煦希呆住。 元乐走近了才发现林煦希，先 是冲她打了个招呼，又不明所以地看向两人对峙的场面：“你们俩这是在？” 经过这句提醒，江映时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居然盯着故意记不清自己名字的林煦希发呆！ 江映时气到双耳发热，不顾元乐的喊叫声，一把拽住他逃离现场。 林煦希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走出来。 完了。 她想。 她好像闯大祸了。 * 江映时，是个特别特别记仇的人。 林煦希确信。 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是某次午休。 前一天晚上早早写完作业，早早睡觉，并在上午并不怎么重要的政治课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的林煦希，午休并没睡着。 在课桌上挣扎了好久，她决定出去接杯热水。 起身的动作很小心，完全没有影响到班上的同学。 谁知道，回班后，她看到江映时坐在那里。 睡眼惺忪，却又像是很清醒，睁着眼睛看她。 “你不睡觉吗？”她问。 江映时却反问：“你去哪了？” 林煦希莫名：“我有点渴，出去接了杯水。” 江映时沉默一下，说：“你起身动静太大，吵醒我了。” “啊，抱歉。”林煦希先是道歉，又说，“我拉椅子时真的超小心，感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呀，怎么还是吵到人了呢？” 她后面的话像在喃喃自语，相当不解的样子。 “废话，”江映时皱了皱眉，打断她，“好好一个大活人坐你旁边，突然没了，能不把人吵醒吗？” 是这样吗？ 但是睡觉需要人陪，他是不是挺缺乏安全感的？ “真的很抱歉，我下次不会在午睡时间出去了。” 林煦希自认是自己的错，用真诚的眼神问：“你现在还能睡着吗？其实我还学过摇篮曲，要不要唱给你听？” “……” 江映时憋得面红耳赤：“你把我当什么？！” 这句话说完，他倏地把头埋进臂弯，只留下一个黝黑的后脑勺。 林煦希：“……” 从那之后，一到午睡时间，江映时就会把椅子拉远，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林煦希不仅意识到她同桌的起床气，还意识到，他在因为那天被吵醒生气。 且，一生气，就生气了很多很多天。 总之，回到现如今。 明白自己用过时的手段敷衍了很难哄好的同桌后，林煦希着实感到麻烦。 不像其他人，她可以找几个借口解释。 ——对方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江映时。 林煦希怕他会气到生病。 * 万彤云今天加班，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更晚，结果打开家门，意外看见林煦希还坐在沙发上。 疑惑道：“怎么不去睡觉？” “妈妈，”林煦希翻着手中的笔记本，抬头，问道，“转学后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脸盲的事说出去？” 她当然不是一开始就瞒着脸盲的事情。 林煦希并不认为脸盲是自己的缺陷。 虽然从小到大，它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无伤大雅令人啼笑皆非的，也有难过伤人最后导致她和好朋友走散的。 不管麻烦大小，林煦希从来不会因此认为脸盲是自己的缺陷。 脸盲是她的一部分。 因为一直这么想，她自然不会刻意隐瞒，向来坦坦荡荡对所有接触过的人说： 我有些脸盲，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认清大家，如果认错了人，希望大家不要伤心。 也是这么过了自己的前十六年。 突然转学，林煦希知道是因为妈妈的工作调动，她可以理解，却一直不懂，为什么在上学的前一天，妈妈拉着她交代，不要把脸盲告诉别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万彤云有些怔愣。 几秒过后，她笑了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林煦希没有察觉到那几秒钟的沉默，低下头翻笔记本：“妈妈，你还记得我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笔记本是她在储物间偶然间发现的。 看到的那一刻又惊又喜。 这是她还没上小学时就用来写日记的本子，没想到搬家后还能保存下来。 “我记不太清了，”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万彤云松了口气，顺着她的问题回忆起来，“记不清全名，但小名好像是叫……小蝴蝶？” “小蝴蝶……”林煦希沉思着，“好像是，我们当时都喊她小蝴蝶来着。” 她思索时眉毛拢在一起，万彤云觉得好笑：“怎么突然问这个？你现在才多大，就回忆起童年来了？” “不是。”林煦希语气认真，“我是觉得，我连朋友的名字都记不住，很不应该。” 小蝴蝶的名字，江映时的名字，或者其他人的。 记忆的消散，认不清人的迷茫。 不管怎样，都不应该也不能成为她喊不出对方名字的理由。 万彤云通过这句话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和进门时的第一个问题联系在一起，她敏锐地意识到，林煦希说的不止是一件事。 “怎么了？”万彤云的语速加快，“是不是又是因为脸盲，他们说什么了吗？” “嗯？”林煦希疑惑地歪了歪头，“当然不是，现在还没有同学知道我脸盲呢。” 万彤云皱着的眉毛放开了些，心中却越发不解。 “我是想说，”林煦希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我觉得我应该对我的朋友坦白脸盲，否则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交朋友本就应该坦诚，隐瞒这种事不应该出现在朋友之间。 所以，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她告诉其他人，林煦希也决定努力改变她的想法。 万彤云沉默了一下，内心挣扎着。 不让她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这种事既然她一开始不知道，后面最好也不要知道。 但现在…… 半晌，万彤云叹了口气，妥协道：“可以说，但只能坦白给你认为是朋友的人。” 希望她女儿交朋友的眼光好一点吧。 林煦希眼睛弯成月牙，很快应了声“好”，跑回房间。 现在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 如果不是考虑到妈妈的看法，她不至于等到现在。 毕竟，她能等，江映时可等不得。 郁气伤身。 林煦希一边默念着，一边翻出手机，点开q.q。 先是在好友列表找了半天。 全班不过三十几人，林煦希刚转学那天就收到将近二十个好友申请，后面陆陆续续也加了一些。 林煦希几乎以为自己加了全班好友。 然而，她翻遍列表，此刻最想看到的名字不在其中。 亏得她口口声声说江映时是自己的朋友，居然连个好友都没有？ 林煦希越发觉得自己不像话。 罪加一等啊。 她暗道，却没有多想，从班级群找到江映时的名字，发送好友申请。 顺便看了眼时间。 23：46。 不知道这个时间他睡了没？ 林煦希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下一秒，消息通知铃声就响起。 “这么快加上好友了？”她惊讶得不自觉说出声。 江映时不会是生气生了好几个小时，气到连觉都睡不着了吧…… 她冒出这个想法。 来不及多想，林煦希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按动，将先前在心中打好草稿的话打在聊天框。 发之前还仔细斟酌调整了一下语序，让自己显得更诚恳。 深吸了一口气，按向发送键。 “……！” 林煦希睁大眼睛。 等待她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第20章 记住我“江映时，我是林煦希。”……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非常小的一行字，在上方通红感叹号的映衬下，醒目又刺眼。 林 煦希不自觉张大嘴巴。 “为什么啊！” 怎么会刚加上好友就被拉黑啊！ “等下等下,可能是误触。”林煦希试图替江映时解释，“备注的位置是不是也在这里来着,说不定他不小心点错了。” “等一会他发现没有收到消息，可能就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成功催眠自己后,林煦希耐心等了两分钟，再次复制上面的大段话发出去。 “……” 还是感叹号。 林煦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她的第一次诚心坦白,不幸,折戟沉沙了。 林煦希发了会呆,突然,屏幕一闪，眼睁睁看着江映时的头像变成了黑色。 第24章 “？” * 解释这种事情不能拖太久,你无法想象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新变故。 但林煦希没办法。 夜已深，床头灯光绕着地板和床铺，形成圆弧般的光晕。 林煦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同桌换了个黑色头像,可见是气急了。 居然不惜使用小学生都不会用的手段来表达自己黑化。 可是，明明他一开始不拉黑她,她立刻就能解释的呀！ 要不她再挣扎一下,找个其他人告诉他？ 太晚打扰别人不好吧，更何况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 想了半天,林煦希眼皮越来越重，逐渐睁不开眼，最后所有念头汇聚成两个字——　算了。 什么时候说不是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顺其自然。 毕竟好事不怕晚。 但第二天，早早来到学校的林煦希没有等到江映时。 “你知道江映时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大课间跑完操回到教室，正碰上元乐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单桌，林煦希问道。 “他早上说他头疼，可能是昨天晚上熬夜熬的。”元乐正在写老师课前留的问题，没抬头。 林煦希面色顿时纠结起来。 熬夜？ 不会和她有关吧。 “他有说过什么时候来吗？” “没有，只让我们帮忙请假。”元乐抬起头，表情疑惑，“你找他有事？” 元乐打量着林煦希眼神闪烁的样子，猜测着：“很要紧吗，你现在跟我说我可以替你转达。” 林煦希沉默了一瞬：“这个时候吗？” “对啊，如果你很急的话我现在就能说。”元乐的表情很真诚。 “但你不是才因为玩手机被老师罚了？” 林煦希看了眼元乐刚从兜里掏出的手机，又转头看了下身后的监控。 “……”元乐这才意识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校服袖子挡住罪证。 “没事，我放学后也能转达的。” 林煦希听后有些踌躇。 她想到妈妈的话。 脸盲能告诉元乐吗？ 告诉江映时就算了，主要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给出个理由来。 元乐，好像他们不是很熟？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杨时转过来，瞥了眼元乐：“有的事别人不方便转达，要亲口说，你懂不懂啊。” 元乐眨了几下眼睛，面露迷惑。 杨时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林煦希，笑得有些揶揄：“不然我把他手机号给你吧，你直接打他手机。” 思绪被打断，林煦希连忙摇头：“不用，其实只需要你们问下他，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黑名单！”茫然了一会的元乐回过神，瞪大眼睛，“他居然把你拉黑了？他拉黑你干嘛？他……” “人家两人的事你那么操心干嘛？” 杨时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又看着林煦希，“这种事我们不好说的，你最好还是自己跟他说。” 不等林煦希再次拒绝，杨时语速加快：“毕竟江映时这个人脾气不太好，生病的时候更差，所以你还是自己和他联系吧。” “……” 林煦希抿了抿唇，只得接过那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 望着她的背影，元乐还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杨时则露出神秘的笑容。 江映时，你就等着感谢我吧。 * 回到座位后，林煦希收到了来自周凌萱的关心。 “你怎么了，今天一上午心神不宁的？” “有吗？”林煦希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手中纸条。 电话号码？ 她给江映时打过去，不会被当成骚扰电话再次拉黑吧？ “对啊。”周凌萱回答，“今天早上语文老师文言文背诵接龙，到你那里居然卡住了。” “我当时有点走神，没听清前一个人背到哪了。”林煦希心不在焉回复。 周凌萱有些担心：“没事吗？从没见你这样。” 林煦希将注意力从纸条上移回来，发现了对面关切的眼神。 周凌萱的眼睛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认真看着一个人时，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感情。 “啊……”林煦希有些说不出话。 这么一想，作为朋友却隐瞒欺骗的自己真的是罪大恶极啊。 盯了周凌萱一会，林煦希郑重其事开口：“凌萱，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反正也是要告诉别人，那么从周凌萱还是从江映时开始都无所谓了。 …… “天呐。” 周凌萱听后，发表了第一句话。 林煦希有些忐忑：“你也觉得我是欺骗朋友的小人吧？” 林煦希闭了闭眼。 作为朋友，周凌萱细心体贴，在她转学后，不止一次提供帮助，认认真真交付了真心。 而她做了什么？ 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我可能不配和你做朋友。”好长时间没听到回答，林煦希沮丧地说。 “不不不！” 周凌萱还在思考着她的话，就听到了这句结论，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你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停顿一下，她又加重语气：“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真的。”周凌萱点头，笑着说，“只是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你是个脸盲欸，所以我还挺意外的。” 确定了两人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欺骗”消失，林煦希眉眼舒展着：“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习惯了通过一些小细节观察别人。” 她举例说明：“比如说你，我是从声音，温温柔柔又很舒缓的声线；习语冰的话，她的发型在班上就很独特；元乐，我只有他坐在座位上能认清；江映时——” 说到这个名字，她卡壳了。 周凌萱好奇：“江映时是什么？” 林煦希沉默一下。 她昨天刚把江映时认错，现在怎么好意思把江映时作为“成功案例”宣讲出来啊！ 但周凌萱还睁着大眼睛等着，林煦希眼神飘忽了一下，抿了下唇。 “……江映时，他身上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饰，就比如项链、胸针之类的，他的手链也挺好看。” 周凌萱歪了下头。 就这些？ 那为什么她的表情像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没说？ 说完，林煦希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昨天是在校外，认不出也理所应当吧。 更何况当时的江映时，把校服拉链一直拉到顶，连他里面的内搭都看不到。 周凌萱想了一会没得到答案就不去想了，转而认真对林煦希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林煦希听后点点头。 其实她无所谓，也不觉得这是秘密。但能少一个人知道也好。 * 艰难地度过了一天。 一天下来，林煦希总忍不住望向旁边的空座。 出于某种原因。 她总是在想江映时生病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以至于今天一整天，课都没怎么听。 幸好她有提前预习的好习惯。 放学路上，林煦希拿着手机，对照着那张来自江映时好朋友的友情赞助，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上去。 深吸了一口气，打出电话。 “嘟嘟——” 一串拖长音。 林煦希耐心等待了许 久，最终还是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作为结束语。 林煦希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打下一个。 想起放学临走前专程拽住她的杨时。 “如果没人接，你一定要多打几个电话，江映时平时都是静音的，听不到铃声。” “……如果他静音，我打多少个都没用吧？” “没事，你只管打过去就好，他肯定会接。” …… 林煦希蹙了蹙眉头，苦恼地看着手机。转头先找了个台阶坐下。 再次拨打电话。 “嘟嘟——” 这次没让她等太久，电话没过几秒就被挂断。 林煦希怔愣两秒，脑中又一次浮现杨时交代的东西。 “他这个人很难搞，可能会挂你电话，这种情况应该是他起床气犯了。” “啊？”她呆住，“那我还是别打了吧，他生病我更不应该打扰他休息。” “不不，”杨时笑得不怀好意，“他生病时就需要别人关心，你打电话过去，他才会有被人惦记的感觉，这样才能好得快。” …… 真的是这样？ 林煦希总觉得杨时的话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但她的手上动作比脑子快，还没思考，电话已经打出去。 第25章 这一次，甚至连“滴”声都没响几下，电话接通。 一个相当不耐烦的声音出现—— “不婚不育不办卡，不买保险不买车，家里没有需要上补习班的孩子，也没有失业在家的有志青年。” 这一段话说得格外顺畅，完全没有喘气。 停顿一下，他“啧”了一声，做了个帅气的收尾。 “现在，报上你的来意。” 林煦希张口结舌一会，轻轻咳了一声。 “江映时。” “我是林煦希。” “……” 对面安静到能听见风声。 第21章 记住我“见面吧，就现在。”…… 风声簌簌。 被电话连接的两人同时静默着。 春天或许是个病毒肆虐的季节。 有太多太多人患上了流行性感冒,头疼脑热都是常见的，而生病的人最常见的特征就是喘气的声音很重。 比如说此刻，林煦希听到了电话那头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由于两个人过于沉默的氛围,这个声音显得越发突兀和清晰。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一阵窸窸窣窣后,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林煦希突然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视线乱瞟,左看右看,最后低下头,停在了脚旁的小蚂蚁上。 蚂蚁们排着队前行,搬运着食物，挤挤攘攘,有种焦急感。 “要下雨了。” 这是沉默良久后,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江映时直着身子坐在床边，端举着手机，和自己的耳朵保持了一些距离。 “嗯？”他下意识发出一个单音。 “啊，没事。”电话那边的女孩声音不太真切,“……你今天生病没来学校，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 江映时皱着眉头,点了下扩音,想了想，再次将手机贴近耳侧。 这次声音清楚多了。 “嗯……其实我想说,我昨天加你好友是有事情要说的，但没想到一加上就被拉黑了，然后这个电话是元乐和杨时给我的,没有打扰到你吧？” 林煦希捧着手机，心头有种莫名的异样感，眼睛眨的频率很快，几乎比得上心跳。 “我本来只是想让他们帮忙带话，但杨时非要我打给你，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能是第一次和同龄的男生打电话，林煦希脑子乱作一团，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 “……” 林煦希沮丧地叹了口气。 倏忽间，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 很低很低，刻意压着，只有不时泄出的气音彰显了此刻声音主人的好心情。 半晌，江映时语调上扬着，问：“你是不是为了关心我才打电话？” 林煦希被他笑懵了。 江映时的音色是清越的少年音，此刻却因病着，带些哑意。 那一丝沙哑并不突兀奇怪，反而给他的声音加上了几分特别的色彩。 传到她耳朵里，就像被小猫用尾巴挠了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 “……算是吧。”停顿好久，林煦希才回复。 虽然是因为怀疑江映时生病和自己有关，着急解释昨天的情况。 为了早一刻让他得到治愈，不要病情加重。 也算是关心他吧。 江映时尾音上翘着哼了一声。 “不要以为你现在关心我，就能让我原谅你。” ‘原谅’？ 林煦希仔细掂量着这个词，终于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 “对了！”她语速加快，“我是想道歉的，昨天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说到关键点，江映时却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 “啊？”林煦希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噎住。 江映时再次哼了一声，再说话时语气骤变，仿佛和几秒钟前不是一个人。 “你其实对我有意见对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江映时咬牙切齿。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 试问谁会记不住一个在身边坐了好几周的同桌呢？ 只能是对他有意见故意装的。 总不至于他是个平平无奇到过了好几周都记不住的大众脸吧？ 江映时气笑了。 “不是，我真的对你没意见，我就是记不住脸而已……” “你还说你对我没意见？”江映时声音提高，“你说你记不住脸？我这么——” 我这么帅一张脸你说你记不住？ 险些在林煦希面前表现出自恋，江映时急忙刹住车。 气氛沉默下来，有足够的时间留给自己，林煦希却说不出话。 两次解释的话被截断，她不禁怀疑人生。 或许用电话道歉不是个好的选择…… 林煦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分手都要当面说。 因为电话分手是真的词不达意啊！ 语焉不详，看不见表情，沟通格外困难。 意思明明都传到对方耳朵里，莫名就扭曲了涵义。 林煦希感觉，即使她现在语意明确说出“脸盲”，江映时也能曲解出其他解释。 电话分手不可取。 同理，电话道歉也不可取。 林煦希有些泄气，决定妥协：“反正我没对你有意见，你也别想太多。道歉的话明天见面再说吧，今天你好好休息。” 江映时虽然说着不会原谅，但声音听起来轻快有活力，应该不生气了。 所以，林煦希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反而贴心地想。 生病的人还是别打扰这么久，让他睡觉吧。 正准备说句“拜拜”结束对话，江映时却蓦然开口。 “……你刚刚说，见面？” * 这话一说出口江映时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段话中精准提炼出那两个字的，只是听着电话那头呼啸而过的汽车鸣笛声，鬼使神差问了句： “好啊，什么时候？” 说得很顺畅，以至于脑子里的思绪还没转到这。 “……明天？” 像是疑惑不解，林煦希的声音染上了几分不确定。 江映时捂着眼睛，恨不得把嘴巴封住。 他怎么会答应得这么快这么轻易啊！ 连林煦希的意思都没听清就同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廉价啊！ 为了掩饰满心的不自在，江映时喉结滚了下，反口问：“有什么事非得见面说？现在不行？” “现在吗？也不是不行，只是电话里说不清，我刚决定过当面说的。”林煦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息吧？” 听完，江映时却产生了一种念头。 她刚刚说明天再道歉。 可实际上，道歉不就一句“对不起”的事吗，怎么电话就说不了呢？ 其实她是在拖延吧？完全不想跟他解释，也不想说明自己区别对待的原因。 江映时觉得自己推理出了问题所在。 霎时间，一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吸了下鼻子，嘴角撇着：“非要见面说吗？那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找你。” 想拖延敷衍他？ 他偏不让她敷衍。 林煦希大脑空白了一瞬。 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是不是电话沟通真的有问题，两人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明天说就好了呀，干嘛现在出来？” “你直接说你在哪就好。”江映时语气强硬。 林煦希一时失语。 隔着电话她都听出来江映时的鼻音了，这个人却还要跑出来找她？ “你不是还在生病吗，能跑出来吹风？” “别废话了。” 江映时语气淡淡的。 “见面吧，就现在。” * “……” 莫名其妙答应了见面邀约，莫名其妙待在原地等待。 林煦希在想。 江映时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怎么像是丧失理智。 林煦希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天。 乌压压的云彩，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好吧，至少我知道，蚂蚁搬家会下雨是真的。”林煦希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道这雨能不能等到江映时来。 百无聊赖之际，林煦希再次打开q.q，给江映时发了条信息。 “……” 还没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 林煦希一边点开江映时的主页，一边想着，她现在完全可以把他当文件传输助手用。 ……只是想想，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江映时的头像还是全黑，昵称是一个英文句号。 也就是只有一个点。 主页背景没设置，是最原始的样子，个性签名也没有，整个主页看起来干干净净。 第26章 空间因为被拉黑了看不了。 总结下来，林煦希对着江映时的q.q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 这让她意外极了。 林煦希本以为像江映时那样打扮花里胡哨的人，q.q也会搞得花里胡哨。 谁曾想他是走简约风的。 可能人的内在和表现不一样吧…… 林煦希将手机合上，再次蹲下，仰头看天。 说起来，她不是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人，刚刚纯粹是过于无聊，才分析起江映时的社交账号。 可能还有一点突然生出的好奇。 莫名其妙的好奇。 就和她被江映时一句话惊住，乖乖说了地址一样莫名其妙。 “哎！” 林煦希重重叹了口气。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就在林煦希茫然的时刻，天空却越显沉色。 云层翻涌着，像是下一秒就要下坠。空气中的潮湿感几乎要凝结出实质。 直到鼻尖上砸下水珠，一直对着天空出神的林煦希才觉察到什么，心中顿感不妙。 然而，不待她反应，下一秒，大雨倾盆。 雨势迅且急，林煦希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正着，校服瞬间被打湿。 她连忙站起身，抬起脚步想找寻避雨处，又担心躲避的地方不够显眼，江映时来时不能一下找到她。 左顾右盼了几下，一时有些无措。 忽地，头顶阴影笼罩。 “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少年清朗的声音出现。 第22章 记住我那会让林煦希误会他喜欢她的！…… 雨停了。 身后的气息包裹着,存在感极强，让人难以忽视。林煦希没有转身，仰头看了看伞顶。 黑色伞面上,小水珠正沿着纹路滑落。 并不是雨停了，而是伞和它的主人强势地出现在这里,将她与世界剥离。恍惚中，顷刻间如骤雨初歇。 “我离很远就看到你傻傻地站在这。” 两人过近的距离让江映时喉结滚动一下,低着声音重复自己的话：“你傻吗，下雨了不知道躲雨在这发呆？” “你才是傻,下雨还跑出来。” 被骂了句,林煦希却没生气,反而笑出声。 人家都说“下雨天知道往家跑”,江映时不一样，下雨天从家往外跑。 他们中到底谁傻不是一目了然吗？ 林煦希笑了一会又想,她刚刚其实还在担心,这次江映时出现，会不会依旧没法认出，会不会让两人的关系再度岌岌可危。 然而，上一秒还在忧虑,下一秒，这个人理所应当就出现,好像完全不需要她做什么。 这一刻,林煦希认真认为，就算江映时傻而不自知,他至少也是傻得可爱的那种。 江映时有些说不出话。 他想不通，他明明是为了质问来的，怎么到头来跑来这里给她撑伞,担当起了电视剧男二的角色。 没错，给女主撑伞这种行为怎么看都不像男一，江映时偶尔瞥到过几次午间剧场的肥皂剧，男一无一例外都是被女主送伞。 他俩的身份……这是倒了吧？ 莫名有些不忿，江映时一边在心中默念他不可能和林煦希演偶像剧，就算演也应该他是男主而不是男二，一边，两只脚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撑伞的手却没动。 林煦希没有读心术，当然察觉不到来自身后人的种种心理变化，抬手指了指前方：“那有个咖啡厅，我们过去说吧。” * 附近的咖啡店。 如果让江映时来说，他们根本没必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句解释的事，怎么就搞得这么复杂呢？ 他们难道是什么能坐下来好好聊天好好叙旧的身份吗？ 除非林煦希本来就没有理由，她只是纯粹在拖延。 一想到这，江映时瞥向对面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打量。 然而，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吓一跳，江映时很快发现，林煦希的衣服布料，校服布料…… 怎么就被雨淋得…… 江映时蓦地一惊，如触电般快速移开眼。过了一会，手忙脚乱开始脱衣服。 “你在干嘛？” 本拿着张纸巾擦拭衣角的林煦希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就是让她不明所以的一幕。 “你脱衣服干嘛？很热吗？” 这个季节，外面又正在下雨，虽然确实有点潮湿的闷热，但再热能热到哪去，江映时脱什么衣服？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江映时不是还在生病吗？ “……” 江映时别着眼，什么话都没说，外套团了团，从半空中抛过去，恰好盖住林煦希的头。 也幸好他今天出门穿着外套，如果是单衣，还真没什么好脱给林煦希的。 属于男生的气息瞬间笼罩住林煦希。 林煦希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一时间懵了懵。 半晌，冒出一个念头。 江映时这是把她当球场的篮球框？衣服团成团伪装成球的样子，正中目标了是吧？ 但他是不是搞错了，他投中的是自家球框啊。 她今天是怀着真诚的心，跟他来道歉的呀，不是敌方对手！ * 几分钟后，林煦希才从江映时的气息中回过神来，在外套里探出头。江映时没有解释的意思，并做出“你问我也不会说”的姿态。 林煦希无奈叹气，只道同桌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脾气，莫名其妙又生气了。 为了安抚他，她想了想，决定把在收银台前抢着付款后才能进行的道歉环节提前，提前到咖啡等待时间。 要不然她不知道耍脾气的幼稚园小朋友下一秒还能做出什么。 听完解释，江映时沉默了好一会。 “是真的确诊的脸盲症，不是网上别人口嗨的那种！”林煦希强调。 加这句话的原因是怕江映时会错意。 因为她突然想到电话里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很怕江映时冒出一句“脸盲？我这么……的人，你居然对我脸盲？”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 话。 “也就是说，”沉默良久后，江映时开口，“你从头到尾都没记住我的长相？” 林煦希刚想点头，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顿时停住，头歪向一侧：“……可能？” 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是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你却完全没记住？”江映时加重了“帅”的发音。 “……” 该说不说，和她想的没什么区别。 江映时气昏头了，几乎没意识到他不经意在林煦希面前表现出了自恋。 他在心里炸开了锅。 她居然脸盲。 那他一直以来以为的她高高在上不理人，路上遇见目不斜视，从来不主动打招呼……都是因为她没认出他？ 真的没认出他？ 很奇怪，林煦希的话恰恰证明了他的颜值并不是没有吸引力，恰恰说明这一切都是她的问题，与他颜值下降之类的猜测无关。 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江映时垂着眸沉默好一会，心里一团乱麻，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半晌，他干巴巴地问：“脸盲，是看每一张脸都一样吗？” 只能从这个角度分析了，林煦希看所有人都是相同的，他潜意识里接受不了自己沦为平庸之辈。 江映时盯着林煦希的脸，他其实不在问一个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此时此刻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都让他茫然。 “不是。”林煦希只是认真回答问题，“当然有区别，但放在一起，没有办法从脑中辨识出是谁，属于认知方面的问题。” 有区别？ 江映时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那你觉得我和其他人有不同？” 林煦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踌躇。 非要说的话，她觉得没什么不同，两人不过认识几周，远达不到让她觉得有区别的地步。 就连爸爸妈妈，站在人堆里不说话，她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学校里的普通同学？ 但人要有情商。 林煦希思考了好久，谨慎回复：“有，你比别的男生好看。” 当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夸对方最突出的优点总没错。 林煦希想，人被夸好看，心情应该会好，且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江映时终于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所以说我还是和别人不同的对吧？” “嗯……算是。” 林煦希回答得慢了些，还是给出了肯定答案。 江映时心口凝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 长得好看果然有用，连脸盲都能记住他的颜值。 感谢妈生脸。 谢他爸妈给他生了一张帅气的脸，让他不至于变成普普通通、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路人甲。 第27章 林煦希可以记住他。 * 春天的雨总是一阵一阵。 在咖啡厅里坐了没一会，雨就停了。 分别前，江映时扬着眉毛，一副十分快意、十分自得的模样：“既然我是你在班上最好认的人，我就大发慈悲，顺便帮你认清所有人好了。” 把林煦希说得一愣。 首先，她不知道江映时是怎么得出最好认这个结论。 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种话……吧？ 其次，江映时说的记清全部人，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的病又不是说治就能治的。 到现在，假如突然丢给她一张自己的照片，她都不一定能发现那是自己呢。 更不要说记住全班人这种事。 但既然刚刚解清误会，江映时顺便大发慈悲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了，她可不想说一些扫兴的话让他生气。 这人的脾气很大很大。 于是，林煦希抿抿唇，按捺住骗人的负罪感，生硬地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生病了还淋雨，没问题吗？” 又问：“你为什么会淋到雨呀？” 按理来说，江映时本不该淋雨，他又不像她，出门没带伞。他是装备齐全出现在她眼前的。 可在林煦希莫名接受了外套罩头后，她很快就发现，江映时的衣服湿了大半。 为什么？他不是带着伞吗？ 林煦希不免有些疑问，并用眼神传达过去。 江映时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肩膀处，当即噎住。 在咖啡馆坐了一会，林煦希没淋多少雨，衣服很快就干了，他便将外套取回来。 但他的衣服不知道是因为雨顺着伞沿一路集聚而下，全部淋在同一个位置，过了半小时都没干透。 …… 他难道能说他出于良好的教养，为了不让林煦希淋到雨，伞根本没盖住自己吗？ 怎么可能！那会让林煦希误会他喜欢她的！ 江映时表现得很不在乎：“生病淋雨怎么了？就这一点点也能叫淋雨？而且，我的身体，即使站在雨下淋一整夜也没问题。” 大概好人总是活在误解中，但江映时很酷地表示，他就是习惯了被误解。作为帅哥，比起被误解，还是被女生误以为喜欢自己更可怕。 林煦希闻言蹙了蹙眉：“……你为什么要在雨中淋一整夜啊？” “……” 最后的最后，林煦希认真劝导着江映时，即使是铁人淋雨一整夜也会生锈，最好不要这么做，终于获得了江映时不情不愿的保证。 “……我不会在雨中淋一整夜。” 他自己都不知道做这种保证有什么意义。 第23章 记住我江映时彻底睡不着了。…… 江映时大约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承诺。那天过后,林煦希总感觉，和同桌相处时出现了一点变化。 具体表现在，他会相当体贴地替她婉拒掉不必要的社交活动。 类似发作业、找班委填表、去老师办公室…… 等等,去老师办公室什么时候也成了社交活动？ 林煦希不太懂，但江映时是这么说的： “办公室里那么多老师,万一认错了多麻烦？”他看着她，补充,“我只是好心，用不用随你。” 林煦希很想说不用。 可江映时总是会碰巧出现在她旁边,若无其事接过交作业或拿试卷的活,恰好顺路送她到门口。 几次下来,林煦希只得表示,每个老师的座位在哪她清清楚楚，不需要连这种小事都帮。 然后眼睁睁见识到江映时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上面写着—— 我难得好心一次,你居然不领情？ 从此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行为。 不管怎样,先前的认人危机算是平息下去了。 林煦希也收获了难得的平静。 她这边过得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有一个人却陷入了惶惶度日之中。 周考。 “习语冰，你怎么样，有把握吗？” 林煦希手握一本“习语冰”手册,对着上面列举的，“公式都背下来了吧？我上次说一定会考的那些。” 习语冰扯着嘴笑了两声,声音颤抖着：“大概……” “英语倒装句的语法记住了,你之前这个就总是错。” 林煦希张口就给出了几个例句，习语冰默默听着,眼前发晕。 都是人，为什么不能说同一种语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外语这种东西？ 终于被“填鸭式教育”完，习语冰难以忍受,双手抱头，崩溃道：“周考完是月考，月考完是期中，期中完是期末，这日子真是没完没了！” “想好一点，考完就能放假了。”路妙正好从旁边经过，顺口安慰一句。 习语冰捂着脸，不想说话。 路妙走上讲台。 “大家注意，”她拍了下讲桌让同学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次考试监考过程很严，不要存侥幸心理偷偷看小抄哦，监控看得清清楚楚。” 教室里顿时吵吵嚷嚷一片。 “真的有人那么闲，从监控里一个一个逮人？” 路妙面不改色：“是的，你没说错，祁主任认真负责，用空闲时间关心我们。” “他没事吧！？” 路妙保持微笑：“加油。” 林煦希抬头看她，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怨念。 她想起手机事件的后续。 被祁主任明确指出课上玩手机的几人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但法不责众 ，全学校这么多学生，祁主任不可能一一去管，只得敦促各班班主任严加管教。 四班班主任解书蝶即使再懒得管这些，也拗不过官大压一级。 于是，林煦希喜提检讨300字。 这是少的，碍于后来查明她只是从犯，从轻发落，只需要说明自己看到同学玩手机不进行检举的原因。 习语冰等人被罚了800，一篇作文的长度，至今检讨书还挂在教室后墙，时不时被同学瞻仰文笔。 “天呐。” 正想到这里，林煦希就听见习语冰怨念深重的声音。 “我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祁正信，你真是断人活路啊！” 哈？ 林煦希神情恍惚了一下，回忆着听到的内容。 习语冰的最后一个念想居然是打小抄吗？ 原来她不是寄希望于她划的重点，把里面东西吃透，而是宁愿—— 冒着危险打小抄？ “怎么了？” 江映时近期时刻关注着同桌，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 联想到路妙的话，他诧异道：“你应该不需要打小抄吧？” “当然不会！”林煦希立刻否认。 成绩好坏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她当然不会打小抄。 “那你这是？”江映时探究地打量她。 林煦希抿了抿唇。 她就是，有些失落罢了。 习语冰的成绩说是班上倒数，但实际上距离及格线就几分之差。 林煦希认真看过她的考卷。 扣分多的地方，大都是粗心。 数学，上一秒解出未知数x1x2，下一秒能看岔行代入题目中的数值。上一秒作出辅助线，下一秒，写着写着就忘掉，不知道丢到哪去。 英语中单词拼写错误更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但这些在林煦希看来都是能改正的。 总不至于要依靠小抄的程度。 …… 依靠她划的重点也比小抄靠谱吧？ 江映时挑了挑眉。 他同桌这脸色千变万化的，鬼能看出来个意思？ 怪不得人家总说女孩子的心思难猜呢。 江映时还没分析出个什么，林煦希先得出答案。 眼神坚定，斩钉截铁道：“我是绝对不会打小抄的。” 不仅如此，她要成为祁主任的忠实拥护者。 江映时耸了下肩。 随便，反正他也不是很在意。 * 不管林煦希或者习语冰怎么想，紧张刺激的周考落幕。 临放学前，路妙带来了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春游！”习语冰喊出了这个词。 “对。”路妙站在讲台上，点点头，“春游会在下周五开始，下周本来应该是月考的，延续到下下周了，还有运动会也快要开始。” “哇！”习语冰兴奋起来，“三喜临门啊。” 林煦希则在想最近的假期。 往往春游过后就是法定节假日，爸爸妈妈总该腾出时间兑现之前的诺言了吧？ 没错，她可还没忘转学第一周周考考到班级前五就能去游乐园的事情。 希望她爸妈也没忘。 路妙还在接着说：“运动会具体还没通知，但希望大家踊跃一点，我们班去年积分惨淡，今年你们不想讨回场子吗？” 这句话说出来，林煦希莫名感到班里沉静了一秒。 第28章 路妙也知道班上同学的脾性，叹了口气做起甩手掌柜：“算了，这事不归我管，田安你来管吧。” 田安是他们班的体委，林煦希记得是个个头很大很健硕的男生。 “别急，文件还没下来呢。”田安选择逃避问题。 林煦希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一句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师说，要把班级体当家，把同学当家人，把自己当作大家庭的一份子。 可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 谚语是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流传下来的汇聚着无数中华民族的心血的智慧结晶。 谚语总是有道理的，不管在什么方面。 林煦希皱着眉头，在心中默念三遍。 终究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放到她家也同样正确？ “你们两人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她怒视着家里的另两人。 “抱歉啊希希，”万彤云笑了下，表情却有些心虚，“我们公司最近几天要出差去外地，节前赶不回来，这次假期肯定不行了，要不放到下次？” “哈哈，”林正业也笑着，“我跟你妈情况挺像的，也是赶不回来，谁知道这么巧，出差都赶到一起了，哈哈。” “……”林煦希冷笑一声，“所以你们出差恰好出到一个地方，恰好赶不回来，恰好，两个人丢下我，自己去玩？” “……” 沉默。 林煦希发誓，她看到爸妈同时咽了下口水。 万彤云已经很久没在女儿面前这么心虚气短过了。 他们两人出差地一样确实是巧合，赶不回来是真的，抛下女儿出去玩—— 也是真的。 “对不起啊希希，”万彤云认真解释，“妈妈确实忘记了答应你的事，也是因为假期机票太难买了，我和你爸爸坐的那辆航班已经客满，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的。” 林正业看了一会她们，也开始道歉：“抱歉宝贝儿，是我让你妈买的机票，一时忙晕了完全忘了还有你，不然我们取消机票，回来陪你？” 林煦希沉默着。 她早就说过，这两人经常沉浸在二人世界，全当她不存在。 “不用了，下次再去吧，”林煦希叹叹气，“退机票还要手续费，游乐园什么时候都能去，算了吧。” 她劝说完爸妈，劝说完自己。 露出宽慰的笑，祝福爸妈享受一个美妙的假期。 于是，三人皆大欢喜，达成了美好的“happyending”大结局。 ……才怪。 临睡前，林煦希越想越气，忍不住翻出手机，像小学生撰写日记一样编写自己的空间说说。 发之前记性很好地屏蔽了“家人”那一栏，包含何景焕在内的几名家庭成员被婉拒在外。 发完说说，倾吐完怨气，林煦希闭上眼睛，满足睡去。 另一边，深夜睡不着觉的江映时翻来覆去，相当不经意点进林煦希的空间。 一条新动态。 “终究是错付了，那些日日夜夜的等待，那些满含泪水的期待，终究是错付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成长是一种蜕变的过程。就像蝴蝶破茧，春笋破土孕育而出，转变，只在一瞬之间。然而，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你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江映时：“……” 她写的什么东西？ 青春悲痛文学？ 江映时彻底睡不着了。 第24章 记住我近期怎么总听到有人想当林煦希…… 每个人的成长阶段都会有一段在将来不堪回首的时期。 ——中二期。 元乐对这个话题很有发言权。 他保持着每周两三更分享生活动态的频率,时不时会在上面更新一些引以为傲的金句，其中以伤感文案居多。 伤感文案的发送时间往往在午夜。 此时，夜色正浓,窗外看不见月亮，只有鸟叫和虫鸣。 正符合那个时间段。 江映时的房间内早早关了灯,屋内唯一的亮着的光源正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煦希的文案，心中疑惑不解。 这么长一段话,写给谁看的？ 她也像元乐一样午夜伤感？ 江映时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不觉得林煦希会和元乐有共同点。 也不想把她和“青春疼痛”四个字挂钩。 但他也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这种好奇心和纠结感带来的后果就是,江映时从发现林煦希发的东西后,整个人就像被定住,只有眼珠子能转。 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将那段话读了不下二十遍。 看了好久,他终于产生了第一个想法。 林煦希这什么用词？ 简直狗屁不通。 成长蜕变和期待有什么关系？蝴蝶破茧又能和笋放在一起对比了？两个用烂了的例子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说自己作文写得很好吗？还要拿给我做参考……”江映时暗嗤一声,“不过如此。” 这句自言自语终于打破了先前的僵硬，江映时深呼一口气，转手想将手机丢开。 这只是他偶然刷到的睡前读物，还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那一刻，江映时目光一凝,瞥到了下面的一个名字。 元乐。 元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个赞,还在下面评论好几条： “太有感触了，不愧是上次周考班级第一的大佬,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文采斐然。” “问一下，这段我能拿去用吗？” 江映时：“……” 好的，不得不说,他低估元乐了。 元乐显然不觉得林煦希的用词不当，矫情且无病呻吟，夸赞的话显得极为真诚和恳切，让江映时自愧不如。 他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和林煦希很有共鸣吧？ 江映时觉得，如果让他相信林煦希和元乐有共鸣，还不如相信林煦希是个中二病。 但某一刻的不爽还是促使他做出一些行为。 将画面截图并戳开元乐的聊天框。 江映时：【图片】 江映时：【？】 这个问号可以代表任何意思，全看对方怎么理解。 元乐回复很快，却并未按照江映时的剧本走。 元乐：【？】 元乐：【干嘛？】 江映时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想了想，问。 江映时：【你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 元乐：【？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你同桌的水平吧？】 元乐：【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然后，不待江映时回应，元乐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段夸赞林煦希的话。 什么林煦希多会多会写，伤感风味特别适合一个人静静感受。比喻精妙，放在他的备忘录里正好。情感色彩丰富，像他们这种受过伤的人就应该看这种，巴拉巴拉…… …… 江映时：【停】 江映时：【……】 江映时：【受过伤是什么意思？】 他从元乐的一堆无效信息里揪出了最有用的。 元乐：【？就是字面意思啊】 元乐：【心灵伤害，情感伤害，家庭伤害】 元乐：【我懂，像我们这种学习压力大的人很容易就会这样】 …… 后面说的什么江映时没再看，他已经将全部心神转移到某个词。 情感伤害。 * 日复一日，新的一天总会来临。 自午夜小剧场事件已经又过了将近一周。 周一时，江映时曾旁敲侧击打听过，问林煦希近期有没有遭受什么挫折。 林煦希笑得很茫然：“挫折？没有啊。” 江映时：“……” 他总不能直接问林煦希有没有受过情伤吧？ 问感情问题可是作为异性的大忌，一个弄不好就会让对方自作多情。 江映时并不想给林煦希发送错误讯号，又存在好奇心，只得用眼睛默默观察。 可惜一周下来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后来，江映时也觉得好笑，他居然真的在某一瞬相信了元乐说的话，怀疑林煦希经历了情伤。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至今还记得林煦希说自己不会早恋，既然不会，又怎么可能出现情伤？ 说到底，他干嘛要信元乐那种不靠谱的人啊？ 于是很快，那段话就如过眼云烟，在江映时心中拂过，一点影子都未曾留下。 这天，正好是春游前一天，同学们都肉眼可见开心。 林煦希拍了拍前面的习语冰：“语冰，你妈妈有把手机还给你吗？” 这周一出了周考排名，习语冰的临时抱佛脚有点用，勉强摆脱班级倒数。 “没有，”习语冰哭丧着脸，“我就物理和生物没及格，我妈都不同意。” 第29章 “啊？”林煦希睁大眼睛，“可我记得你这次总体排名还行，况且春游又不是上课，本来就是去玩呀。” “我问过了，她一直没给个准信，等我今天回家再问问吧。”习语冰叹气。 看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林煦希想着。 幸好她爸妈认为手机只是工具，也不限制玩手机。 虽然她并没有手机瘾，可能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周凌萱提起另一件事。 “明天要去的公园有小型游乐场，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让我们自由活动？” 林煦希问：“你们去年没去过这里吗？去年是什么样子？” “秋游和春游地点能一样？” 江映时淡淡地插了一句。 林煦希眨眨眼：“我在溪城学校就一直组织同一个地方啊。” 江映时沉默了下，不想理她了。 “其实我们也是，”周凌萱笑着，“我初中几乎次次去栖山公园，去都去腻了。” “明天要去的那个公园叫什么名字？”林煦希问。 “天清公园，”周凌萱说，“离市区太远了，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 天清公园，内置游乐场…… 这就是她先前想和爸妈一起去的游乐场啊！ 林煦希眼前一亮。 南城游乐场不算多，却也能数出两三个有名的。 天清公园在其中并不显眼，游乐设施也不多，林煦希从中选中它的原因纯粹是—— 里面的鬼屋很有名。 又大又恐怖，npc超敬业，去南城一定要去天清公园体验一下鬼屋，要不然相当于没来。 这是网友推荐的说法。 林煦希不怕鬼，也不热衷于恐怖片，却是个特别容易被营销手段吸引的人。 她想着，一定要去天清公园的鬼屋，要不然不就像网友说的，等于她没来南城？ 当然，去游乐园目的是鬼屋这件事，她没跟妈妈说。 林煦希知道万彤云特别特别怕鬼，连鬼片都不看的程度，家里更是不可能出现恐怖的因素。 林煦希的恐怖片启蒙还是在学校，老师自习课时在班上放了不知道第几部的死神来了。 这个片子属于万彤云口中血腥暴力的类型，当时就让没怎么接触过恐怖片的林煦希震惊住了。 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多种死法？ 也让她萌生了挑战鬼屋的念头。 不过林煦希对没告诉妈妈这件事没什么愧疚心。或许原先还有，但在爸妈抛下她去过二人世界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既然不能和家人去，和朋友去也挺好。 林煦希兴致勃勃：“天清公园有个鬼屋很有名，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 哎？ 周凌萱瞳孔放大。 “你要去那个超级恐怖的鬼屋吗？”她连肩膀都缩起来了。 超级恐怖？有这么严重？ 林煦希无辜地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习语冰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你们在说天清公园的鬼屋吗？” “对啊，我一直很想去。”林煦希点头。 刚刚周凌萱的反应，她还以为自己想去鬼屋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幸好习语冰看上去也挺感兴趣。 习语冰露出找到同道中人的表情：“没想到啊，林煦希你也喜欢这些，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旁听了半天的江映时没忍住皱眉头。 近期怎么总听到有人想当林煦希的知己？ 林煦希认真：“是的，我看大家都说这个鬼屋是必去打卡地。” “你不怕鬼？”江映时冷不丁问。 “不怕呀。”林煦希说，“如果真的有鬼可能会有点吓人，但鬼屋里的鬼都是工作人员扮演的，那有什么可怕？” “现在说得好听，真进去就说不准了。” “不是？” 林煦希正要回答，习语冰开口打断，语气不爽。 习语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共同爱好的朋友，很怕她被这几句风凉话劝退，不满道：“江映时你不会是自己怕了吧？” “呵。”江映时轻嗤一声，“我怕鬼？笑话。” 习语冰翻了个白眼。 林煦希缓和气氛：“没事的，明天语冰你可以多和我讲一下鬼屋的过程。” “好！”习语冰本就忘性大，一下子兴致又上来了，“不瞒你说，我去过好几次，经常带新人过去，对里面特别熟。” 这话说得像传销一样…… 江映时不想再说话了，默默腹诽。 周凌萱胆战心惊：“你究竟去过多少次？” “也没几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习语冰笑得开朗，“但明天你们去一定要喊上我，我最喜欢这种环节了。” 林煦希点头：“当然，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就好了，人多一点也能玩得开心。” 周凌萱沉默一下。 她可以拒绝吗？ 第25章 记住我江映时是不是喜欢林煦希？…… 春游的出行方式是大巴车。 由于不是正式上课,时间安排上没有那么紧迫，只要求八点前在校门口集合。 七点五十时，高一四班的同学们就几乎全部到齐,站成竖排。 路妙在清点人数。 “2，4,……，33,34，35。”路妙数到最后一人,又用手指完自己,环顾四周,“还差一个,谁没来？” “报告！班长大人！”元乐活力满满地举着手，“杨时早上说他肚子疼,要晚一会。” “他什么时候能到啊？”路妙皱着眉,“不是我一个人在等，全班人都在这，他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更何况，我们能等,大巴车可等不了。” “快了快了。”众目睽睽之下，元乐掏出手机,“他几分钟前说快到了。” 路妙只好点了点头,焦虑地看着校门前的几辆大巴车。 习语冰正站在元乐身后，从背后捣了下他,小声：“你怎么这么明目张胆拿手机？不怕被祁正信盯上？” 她的视线飘到校门立牌处，黑色西装板正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那。 元乐诧异：“今天出去玩，拿手机不是正常的吗？” 习语冰一愣,拍了下脑壳：“差点忘了这事！都怪我妈，我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闻言，林煦希问起习语冰：“还没问过，你妈妈今天让你带手机了吧？” “当然，我求了好久的。”习语冰翻了翻书包，“不仅手机，我今天还把相机带来了，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拍的照片吧？回头再给你们拍。” 她指的是栖山公园那次，无需提醒，林煦希一下子就想起来。 “那些照片我保存得可好了。”提到照片，习语冰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使了个眼色出来。 林煦希被她的眼睛一瞥，一时间没搞懂她的意思。 “哎呀，你们俩凑近一点啦。”习语冰小小声说着，刻意没让前方的男生听见。 林煦希和周凌萱对视一眼，满头雾水，还是顺应她的心意靠近。 三个人围成一个圆。 “我当时不是拍了很多张照片吗？有些照片拍得不好看就没给你们，本来想着回家后处理掉的，后来就给忘了。”习语冰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的同时酝酿情绪。 “结果！你们知道我昨天发现什么了吗！”她瞳孔放大，语气夸张。 “什么？” 林煦希和周凌萱异口同声，捧场。 习语冰左顾右盼一下，又瞥了眼前方男生的后脑勺，声音一降再降：“我发现，好几张照片，江映时的眼睛都在盯着林煦希看哎！” “什么？！” 又重复了一遍这句问话，语气却截然不同。 林煦希瞪着眼睛，匪夷所思的同时又有些困惑。 江映时的眼睛盯着她看……？ “真的吗？”周凌萱惊讶道，满脸吃瓜的表情。 “对！”习语冰给出肯定答案，“有七八张吧，只要是他们俩同框的镜头，他的眼睛十有八九盯着林煦希。” 哇哦。 周凌萱捂住嘴巴。 好浪漫啊！ 这不就是……我的眼中只能容下你？这是是电影情节吧？ 江映时是不是喜欢林煦希？ 周凌萱一边眼睛发光一边想着。 怪不得她有时觉得他们两人氛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样。 林煦希则有些困惑。 为什么呢？ 习语冰信誓旦旦的语气不像有假，照片里的情况应该是真的。 拍照片的时间好像是在……两周前？ 当时她和同桌发生了什么吗？ 时间过了太久，林煦希一时没想起什么有用信息。 “你们当时是不是有矛盾？” 下一秒，习语冰说出口的话更出乎林煦希意料。 习语冰表情认真：“他真的，眼神恶狠狠的，有时候还咬牙切齿，你刚转学来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 第30章 啊？ “啊？” 林煦希差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说出口，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一旁的周凌萱。 周凌萱有一种刚磕到的cp瞬间塌房的感觉。 “怎么会呢？是不是搞错了？”她急忙想知道真相，连当事人就在旁边都忘了。 习语冰预料到会有质疑，挑着眉拿出特意带来的照片：“看，我可不是口说无凭，这张就很明显，他的眼神简直像背后灵。” 林煦希接过。 这张照片一看就知道是误触的。相片中，江映时站在右下端，只露出一张侧脸，她站在左上角，仅仅是背影。 两人相距甚远。 林煦希看了很久。 正如习语冰所言，江映时的视线穿过相纸中的花团锦簇，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仅能看到一只眼睛都带给人很大冲击力。 林煦希发着呆，想着。 好有—— “好有宿命感……” 林煦希蓦然转头。 周凌萱喃喃自语着：“这张照片拍得好好，拍出来简直能脑补一整出前世今生的桥段。” “咦？” 习语冰正等着林煦希承认自己遭受了“霸凌”呢，没想到听到这么真诚的夸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啦，这张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当时没等照片显现出来就放包里了，所以严格来说不算我拍的。” “不，你要承认，你是有天赋的。” 论起安慰人和夸人，周凌萱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随手一拍就能拍出这么完美的作品，认真拍那还得了？” “真的？”习语冰难得有些害羞。 林煦希还在打量照片。 宿命感。 她刚刚想到的也是这个词。 这张照片拍得确实很有前世今生的味道，构图和光影，恰到好处，氛围感拉满。 但她有些不懂的是。 江映时，那个被习语冰说成恶狠狠的眼神，在她看来， ……明明就很可爱？ * 八点过十分，杨时终于姗姗来迟。此时此刻，学校大巴车还没有动静。 “你得庆幸我们学校喜欢拖延，每次都得先讲一通话。”路妙没好气道，“要不然，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打车去天清公园了。” “抱歉抱歉。”杨时歉意笑着，回到队伍。 “你怎么这么久？我差点被班长骂死。”元乐抱怨，“你上厕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杨时不经意瞥了下某个方位，笑着否认：“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啥？” 杨时笑了笑，没说话。 江映时掀起眼皮乜他一眼，接上话茬：“因为他妈想让他请假，去上辅导班。” “啊？”元乐张口结舌，“春游就这一天也要去，他妈这么生猛？” 江映时轻嗤一声：“你问他呗。” “是这样。”杨时点头，“她说要帮我现请个家教，让我把学校的春游推掉。” “妈呀，你活得这么水深火热？”元乐咽了下口水。 “他不一直这样吗，你第一天知道？”江映时不屑地瞥了下元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我当然知道了，但是常见常新呀，”元乐说 ，“每次听到都有不同的震撼，以为已经是极限了，然而，下一次又有更大的震撼。” 杨时只是笑了笑，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身子往侧面转了转，看向身后的女生。 “习语冰，你昨天说很好玩的游戏是哪个？”杨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女生们的对话瞬间被打断。 “啊？”习语冰迷迷糊糊，神情恍惚。 她刚刚被灌输了一大段信息，此刻还有些缓不过劲。 关于照片和江映时眼神的讨论，到了最后变成了习语冰的照相技术分享。 她从小学就有了第一台拍立得，初中又缠着爸爸买了第一台相机。假期时间经常去户外拍摄，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均有涉猎，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习语冰讲得很兴奋，简直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 然而，就在这时，林煦希提议，她可以选择走艺术路线。 “可是……我只是爱好呀。”习语冰迷茫。 “正是因为喜爱才会更有动力学习呀。”林煦希说。 “……” 习语冰从没考虑过这些，在她看来，自己就应该像妈妈规划好的那样，努力学习，补足缺陷，走正常高考路线。 “总之，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你很有天赋的。”林煦希真诚建议。 习语冰陷入了思索。 没找到答案。 而后，盯着盯着林煦希的脸，她终于想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等等，别光说我，你还没说你和江映时是怎么回事呢。”她话锋一转，“他是不是最开始欺负你？” 习语冰在想，虽说追究两三个星期以前的事情有点奇怪，但她这个人，向来看不惯男生欺负女生，更不要说林煦希还是她的好朋友。 即使那个男生算是有点姿色。 林煦希却提供了另一个故事。 习语冰震惊得知，林煦希居然是脸盲，平时仅靠特征认人。 “你是说，我是你在班上唯一能认清的人？”习语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眨巴眨巴眼睛。 “对呀。”林煦希点头，“班上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记的最清楚的人就是习语冰你了。” “哇！”习语冰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被妈妈要求剪的学生头的好处。 “就是这样，和江映时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其实我们俩关系很好的。” 林煦希看着习语冰的眼睛，神情专注。 “好的。”习语冰还沉浸在刚刚偌大的信息量，下意识点头。 完全没想到脸盲和江映时盯着林煦希之间有什么联系。 …… “我带了手机，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说好玩的那个？”杨时等了半天，没等到习语冰的回答，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哦！”习语冰回过神，凑过去看杨时手上的东西，“没错，就是这个。” “那你可以帮我看看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吗？我好像卡在这里了。” “行啊。”习语冰无所谓道。 江映时从杨时的异常举动就开始关注他。 看完一整场戏码，他津津有味啧了一声。 杨时这种乖乖学生，也会用小手段吸引女生注意？ 真是大开眼界啊。 欣赏了一下，江映时很快丧失兴趣，想要移开眼睛，突然，他的视线被另一个人吸引。 林煦希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眸。 手中拿着一张—— 他的照片？ 第26章 记住我“我、们、的、照、片。”…… ？ 没看错吧？ 江映时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过去。 不想，原先垂眸而立的少女突然抬头，目标明确地望过来。 视线相撞一瞬,江映时莫名生出了些紧张感，但下一秒,林煦希再次低下头，望着手中照片。 顺着她的动作,江映时终于看清了那是自己的照片无疑。 他挑了下眉。 哦？ 原来她还偷藏了他的照片？ 江映时唇角勾起来，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愉悦。 “咳咳。” 江映时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走近林煦希身边：“大活人站在这你不看,看照片干嘛？” “啊？”林煦希的思绪被打断。 “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没必要对我的照片这么爱不释手吧？”江映时斜睨一眼，“的亏我大度,换别人,你偷拍还私藏，小心受害者报警抓你。” 偷拍？私藏？ 林煦希瞪大眼睛。 江映时闭了闭眼，唇线抿着，像是十分勉为其难地说：“当然如果你实在想要,我私下发你几张也不是不行，……不不、最多一张,再多就没有了,我可不是那种爱拍照——” “不是等下。”林煦希被绕晕了，紧急叫停,“我没有偷拍，也没有私藏，这是我们上次出去玩的照片呀,习语冰拍的。” “……？”江映时停住，视线缓慢移动，注视着林煦希的眼睛。 生怕背上变态偷拍狂的名声，林煦希将照片举到江映时眼前：“真的，你看这个背景，是不是很熟悉？这是栖山公园呀，就是几周前那次。” 江映时没说话，表情却凝滞了。 这张照片左上角那个背影，最开始没发现，凑近一看，原来是林煦希。 所以她相当于在看自己的照片。 “就算是这样，你一直盯着干嘛？”江映时撇开眼。 就算有林煦希本人，可还是他的脸占比更大吧？说她没在看，谁信。 林煦希语气很真诚：“我觉得这张拍得特别好看，所以是在欣赏呀。” 第31章 “……” 没人说过林煦希说话特别怪异吗？ 虽说江映时心里想的也是自己太帅了让她移不开眼，但这么实实在在听到对方承认…… 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江映时脸憋红了，深呼吸一下：“欣赏也不行，你不能一直看我的照片。” 停顿一下，加重语气：“因为那是，我、的、照、片。” “？”林煦希歪了下脑袋，纠正：“是我们的照片。” 她同样停顿一下，重复：“我、们、的、照、片。” “……” 江映时说不出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远处同学们的说笑声嘻嘻闹闹传来，更显得气氛沉默且奇怪。 林煦希疑惑地眨了眨眼，而后，试探性弯弯眉毛，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于是江映时脸更红了，逐渐像是红苹果。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其他原因。 “你……”他嘴巴半张半合，想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回应。 林煦希却突然想到什么：“我要提醒一下，偷拍是违法的，你也不要主动给犯人提供素材哦。” 江映时居然在以为她是变态的情况下，还要主动送自己照片。 真不知道是大方还是没有法律意识。 “……” 江映时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瞪了林煦希一眼，两根眉毛紧拧着，脸色涨红，气跑了。 林煦希站在原地，本来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她将江映时的话在心中反复掂量了几个来回。 哇。 她在想。 虽然看过很多次生气的江映时，也已经习惯，但还是—— 还是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 大约到了八点半，林煦希才坐上大巴车。 一辆大巴车恰好装下一个班级的同学，各班班主任带着自己班的学生一起，教导主任则跟着最先上车的一班走了。 “你说祁正信跟着一班走，是不是因为一班成绩最好？” 上车后，习语冰小声蛐蛐。 刚教会杨时游戏任务怎么做，她现在正处在对祁正信极其不满的状态。 原因是那次课上玩手机被抓，她妈妈不知道从哪得知这件事，咬死了学生玩手机的几宗罪，并以此论证不能还她手机。 “可能吧，也可能是他想第一个到。” 坐在习语冰旁边的正是杨时，用一个对游戏技能不熟练的理由，硬生生哄骗着和她坐在一起。 “居然，大家都是重点班，他居然厚此彼□□语冰咬牙切齿着，心中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管那么多干嘛，他没坐 我们班的车，不是更轻松吗？”元乐插话。 “那也不能——” 习语冰噎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突然，车上传来巨大的电流音。 “喂？” 班主任解书蝶拿着扩音器，试音。 习语冰捂住耳朵的同时顺势闭上嘴巴。 测试了几声，将设备调试好，解书蝶开口：“同学们，这是我们新学期第一次集体活动，大家应该期待很久了吧？” 同学们很给面子作出回应：“期待——” 声音拉长。 但不给面子的也有。 “有什么好期待的？从小学就去天清公园，一点新鲜感没有。” “对呀对呀，我都去腻了。” 林煦希胳膊肘碰了碰周凌萱：“他们怎么都去过了，昨天不是说离市区很远很少人去的吗？” “不知道呀，”周凌萱摇摇头，“我小学和初中都没组织去过天清公园，可能每个学校安排不同吧。” 解书蝶有预料过同学们的反应。 她笑眯眯地说：“大家都知道天清公园什么最有名吧？” 下面同学按捺不住喊着：“鬼屋！” 解书蝶笑着：“对，学校这次给大家购买了游乐园通票，可以自由选择十个项目进行游玩，其中就包括大家最期待的鬼屋。” 顿时，连带着先前抱怨的同学，所有人激烈讨论起来。 “学校这么大方？”元乐震惊了，“学校最近是经费下来了吗？那个通票可不少钱。” “我有听说，”杨时慢吞吞，“上几届有个学姐，参加什么比赛拿了奖还申请了专利，可能因为这个。” “哇，难道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解书蝶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安静一下，班长过来发一下票。” 路妙点点头，站起身来，接过老师手中的门票。 林煦希坐在前排，是最开始被发到门票的一批人。 天清公园游乐场的票正面是乐园标识，背面则对游乐设施进行了介绍。 “过山车，惊险程度五颗星，飞天魔椅惊险程度三颗星，摩天轮，惊险程度两颗星……”林煦希读着上面的介绍，惊讶道“原来有这么多游乐设施。” 她是纯粹被鬼屋营销吸引的人，连里面具体有什么都不知道。 “多是多，但其实不好玩。”周凌萱摊了摊手，“我上次去还是小时候，你别看上面过山车惊险程度五颗星，但我当时体验，一点都不吓人。” “不吓人？” “对，”周凌萱回忆着，“其实我记不清了，但当年我还是小孩，坐完过山车都不害怕，想来它是不吓人的。” “好吧。”林煦希点头，默默把过山车从备选方案中踢出去。 这时，路妙终于发完全部门票，回到自己座位。 “好，大家把票收好，到时候进去拿在手上。”解书蝶叮嘱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 解书蝶知道同学们最想去的是哪，直奔着游乐园去了。 同学们先是排成队，听她讲述了一通安全事项，才解散队伍。 “你说祁正信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进游乐园玩？”习语冰走着走着，突然又想起这件事。 “我觉得不会。”周凌萱想了想，看到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我根本想象不出来他玩这些的样子。” 习语冰也看到旋转木马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先坐摩天轮吧，”林煦希正左顾右盼着，又询问朋友们的意见，“一般都是从摩天轮开始吧？可以看到整个游乐园的全景。” 习语冰和周凌萱无可无不可，三人便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走。 没想到遇上了刚分开的元乐和杨时。 林煦希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还是周凌萱记得她脸盲这件事，小声提醒后才知晓。 “江映时呢？”她下意识询问。 “他买水去了。”元乐回应着。 杨时挑了下眉，眼神中有些揶揄：“为什么我们两个站在这里，你先问的是江映时？” 啊？ 林煦希呆了呆。 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因为他们三个人，和她最熟的是江映时，元乐和杨时又没怎么接触过。 但回答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因为你们关系很好呀，他不在我就问问，怎么了……吗？”林煦希疑惑。 为什么杨时看她的眼神这么奇怪？ 由于认不出也记不得脸，林煦希对于他人的表情和细节观察很认真，自然而然就发现，杨时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杨时摇了摇头，笑容依旧。 习语冰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杨时只是笑，没说话。 周凌萱看了好久，透过这奇怪的氛围，突然联想起先前的猜测。 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一般都会说，一个男生喜不喜欢你，不仅要看他的态度，还要看他朋友的态度。 杨时这种反应，很显然就是在——磕cp。 难不成，她磕到真的了？ 坐上摩天轮后，由于人数太多，两边本不是同行，男生和女生分开，一前一后坐上去。 林煦希望着下面的风景。 “摩天轮是不是恐高的人不能坐？” 过了一会，习语冰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应该坐不了，怎么了？”周凌萱还想着之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好像不行。”林煦希将眼神移回来，注视着对面的习语冰，“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像有点恐高……”习语冰声音有些发抖，眼睛闭着不敢看别处，“怎么这么高啊？” “欸？”这句话瞬间唤回了周凌萱的心神，“怎么样还好吗？” 这时，摩天轮正要到达最高点，缓慢上升。 “可能不太好。”习语冰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往下缩，最后蹲在角落，“我以为摩天轮这么慢应该没事的。” “慢不慢的，它也是在半空中呀！” 林煦希哭笑不得，看着习语冰缩成一团的动作，靠近给了她一个依靠。 安慰道：“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第32章 “还有多久？”习语冰声音简直快哭了。 林煦希抬头用眼睛丈量着所在的位置：“嗯……现在刚过了一半，再忍一忍，实在不行，我唱首歌给你听？” 林煦希觉得自己现在肩负了安慰小朋友的任务，并很快想到一首合适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随着歌曲旋律轻轻摇摆着，眼睛还在看摩天轮的高度。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林煦希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前面那个大大圆圆的包厢里，两个人从座椅上转过身，四只眼睛正对上她。 第27章 记住我她觉得那就是江映时。 刚唱到“许多小眼睛”,就真的看到许多小眼睛，谁懂这个画面的惊悚程度啊！ 林煦希歌也不唱了，专顾着对视。 摩天轮转动速度缓慢,她们刚刚到达最顶端，正保持着近乎平移的运动轨迹前进。 隔着厚厚玻璃,林煦希与那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在她前面上摩天轮的人不是江映时他们吗？突然转过来干嘛？ 从高处能看见整个乐园的全景，一般游客都是往摩天轮两边看,还没见过盯着后一个厢体看的人。 怀着这份不解，林煦希微微皱了下眉,盯着其中一人,嘴巴张着,做出口型：“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四只眼睛,两个人，穿着相同的校服。林煦希凭着第六感锁定了左边的男生。 没有什么确切的凭据,仅仅是靠感觉。 但她觉得,那就是江映时没错。 也不知道江映时能不能读懂唇语。 林煦希这么想着，眼睛没移开。 江映时接收到了这个讯号。 但也仅限于接收到了，至于看懂林煦希在讲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离这么远,他又不会读唇语，自然看不出。 江映时只看到林煦 希嘴在动。 同时,眼神沉静盯着他,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看了好久都没移开。 “回神了。”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江映时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坐好。 杨时眼中全是打趣：“摩天轮隔着车厢对视，会玩还是你们会玩。” “……” 这个用词就很诡异。 “杨时,不是你说林煦希在看我，让我转头吗？”江映时咬牙切齿着说。 “我又没说错。”杨时笑了笑，“林煦希确实在看你，虽然是你先看过去，被她发现了才看你。” “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区别？” 元乐身子侧着，听了半天：“……你们在争什么？” 林煦希看不看的，重要吗？ 江映时不想回应，杨时干脆利落：“小孩子就应该坐在一边，不用懂这么多。” 这句话听得元乐不高兴了。 他叫道：“什么意思？说不定她是在看我啊！” 这两人的态度他就很不喜欢。 和江映时坐在一起，一起转过身，林煦希也只是看着这个方向，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在看江映时？ 明明在场的还有一个他呀！ 当他不存在现在又说他是小孩子，未免太不像话了！ “……” 江映时沉默一下，忽然记起一件事。 一件早已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逐渐忘却的事情。 “你……哥们，可能性还是有的。”江映时垂着眸，说话时难免心虚气短。 元乐喜欢林煦希，他怎么没想起这件事？ 但与其说是没想起，不如说是下意识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映时很不情愿将两人联系起来。一想到林煦希的名字和元乐放在一起，他就浑身刺挠得难受。 “什么可能性？”元乐满头雾水。 还是那句话，看不看的很重要吗？还整出可能性来了，又不是在做数学题。 沉默一会，元乐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 “差点忘了，前几天老解布置的作业你们写了吗？回去借我抄。” 截止期限没两天了，要不是刚刚想起数学，他都忘了。 这人的思维跳跃能力还真是令人钦佩。 杨时看看一脸没心没肺的元乐，又看看敛眉收目陷入沉思的江映时，突然觉得好笑。 江映时刚刚的反应，不会觉得元乐喜欢林煦希吧？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元乐倒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贯地摸不清楚状况。 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杨时却不准备点明。 因为——很有趣不是吗？ 江映时一边把元乐当成假想敌，一边内心陷入苦苦挣扎，良心和情感相斥。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江映时知道自己喜欢林煦希之后的事了。 想到这，杨时笑意更深，对元乐的态度和睦了很多：“乖，回家之后我发给你。” 元乐：“？” * 终于从摩天轮下来，习语冰觉得自己命都快掉了半条。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坐摩天轮了。”习语冰摊在椅子上。 “你之前知道自己恐高吗？”林煦希一边揽住习语冰的后背，一边问。 “有点，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知道，”周凌萱突然想到什么，“习语冰平时遇上长一点的电梯都不敢坐。” “这还不严重？”林煦希叹气，“我们不该坐摩天轮的。” 虽然她不恐高，但也能想象到习语冰有多难受。 “我也有问题，”周凌萱有些自责，“我忘记这件事了。” “哎呀，我没事，不是你们的问题。”习语冰看了看两人，站起身跳了两下，双手摊开，“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周凌萱还想再说，不远处走来几个人。 “怎么了？”杨时本来心情很好，一来就看到几个女生的表情，顿时皱了皱眉。 周凌萱说明情况：“习语冰恐高，坐摩天轮坐得难受。” “啊？没事吧？” “没事呀，你们怎么搞的？”习语冰有些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关心，“不就是小小恐高，能有什么大碍？在上面是有一点晕，休息一会就好了。” 解释完再一看，在场的几人还是那副凝重的样子。 没办法，习语冰强硬把陪她坐着的林煦希拉起来：“别管了，我们现在直接去鬼屋。” 赶紧换个话题聊吧，被一群人用呵护的目光看着，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习语冰拽着林煦希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她们少了个人，一回头周凌萱还站在原地。 “走呀，”她冲着周凌萱摆摆手，又看到杨时三人，想起林煦希说人多热闹，干脆招呼他们同行，“来吧，你们也一起。” 周凌萱此刻是真的有点凝重。 她现在相信习语冰一点事都没有了，但她觉得，马上有事的人会变成她。 * 路上，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林煦希和江映时一起，被落在队伍后面。 她不免想起摩天轮上的事：“你刚刚一直看我，是怎么了？” 江映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六人行，他还能找到和林煦希独处的机会。 想起这里，他抬起眼，悄悄瞥了下元乐的后脑勺。 前面四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很开心，元乐手舞足蹈着，头顶还翘了根毛。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真的？那你为什么坐着坐着转身？” “……” 他难道能说以为她在看他，所以回头确认吗？ 先不提这话说出口有多自恋，光是在意林煦希看没看他就已经很奇怪了。 “你看到我后，嘴巴动着是在说什么？”江映时反问。 把问题抛给对方，这才是正确的回应。 “没说什么呀，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看过来。” 果然能读懂唇语的人不多。 林煦希遗憾。 沉默一下，江映时挑了挑眉：“你就说了这一句？” 他分明看到林煦希嘴巴动了半天，这句话的长度根本不对。 不会是有什么不方面当面说的话，借由口型表达出来吧。 好可惜。 江映时想着，他这么完美的人居然没有掌握读唇语的技能。 林煦希一愣。 她本来就只说了一句呀，还能有什么？ “我当时在唱歌，算吗？”林煦希想了想，随口哼唱几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 江映时扭头走了。 * 直到走进阴森森的鬼屋，林煦希都没想明白江映时又在生什么气。 但她掌握了一点事情发生的前奏。 作为一个很擅长观察表情的脸盲症本盲，林煦希注意到江映时生气全程的表情变化通常有三步。 第一步，眉眼弯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第33章 第二步，敛眉，强行压下笑意，提出一个问题。 第三步，听到回答，对回答不满，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很大。 简略的过程是这样，具体的林煦希还在研究。 “啊！” 黑漆漆的环境下，身旁人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林煦希的思绪。 她的胳膊上紧了紧，属于女孩子的温度传来。 “没事吧？”林煦希低声询问。 周凌萱闭着眼，颤抖着：“没事。” 没事，她还能坚持！ “怎么感觉今年鬼屋设置得不那么吓人啊。” 这时又传来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习语冰皱着眉，抹了一把身旁的桌子：“这上面搞得都是灰，没人打扫一下吗？” “你这就不懂了吧，”元乐握住桌子上突出的手掌，摇了两下，“这叫做旧风，旧旧的 才吓人。” 习语冰一挑眉：“所以你现在害怕了吗？” “说实话，并没有。” “我就说嘛，这种老旧设施，能吓到谁。” 周凌萱：“……” 默默和林煦希拉开一点距离。 林煦希察觉到，反手握紧她。 “没关系，”她小声安慰，“你害怕就离我近一点。” 江映时瞥了林煦希一眼。 看不出来啊，她胆子挺大，还安慰别人。 “我就不明白了，”习语冰很生气，“它这么多年也赚了不少钱吧，还是这种劣质音响，整天搞网红营销，就这还有人愿意来。” 林煦希：“……” 她就是那个被营销吸引来的人。 习语冰骂骂咧咧一会，一开始还有人附和，但很快，声音低了下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不说话了。 沉默。 只有被习语冰评价为劣质音响的声音。 滴答滴答，像是水声。 “滴答……滴答……嘀嗒……” 响了没几下，水声转变为钟表声。 “啪嗒。” 东西掉了。 轱辘轱辘在地上转动着。 “咔嚓。” 又是一声很细微的响动。 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紧接着，一道白光直直照在地面上。 林煦希看清了。 细窄长的走廊正中间，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咧着嘴笑。 第28章 记住我他在担当她的保护者。…… “妈呀！！！” “woc！！” …… 一时间林煦希耳旁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林煦希没叫。 事实上,她刚准备发出声音，手肘就一左一右被人拉扯住，硬生生打断了上头的情绪。 左边站的那个人是周凌萱她知道,从一进鬼屋两人就双手紧握，人头乍然出现,周凌萱虽没发出声音，身体却下意识往后躲藏。 右边这个人的动作有点奇怪。 同样是扯住林煦希的胳膊,若说周凌萱是被吓到，情不自禁想躲在林煦希身后,手上施加的力道可以说成是'拉',右边这人,就只能称之为'拽'了。 而且是,想要将她往自己身后拽。 “江映时？” 抵不住男生的力道，林煦希还是被拽到了江映时身后。 手电筒的光本就只有一束,江映时比她高,又站得挺直，正好完完整整挡住林煦希的视线。 现在她只能透过微光，看到江映时的后背。 “江映时，你……” 没听到回答,林煦希有些疑惑，再次尝试去喊他的名字。 声音细微,在周围同伴的鬼哭狼嚎下显得不太明显,江映时却身形一僵。 他这时才感觉到手上的触感。 隔着一层衣袖，细细的、纤弱的手臂。 独属于女孩子的柔软感。 江映时蓦地松开手。 失去了一边的桎梏,像人偶一样被左右拉扯的林煦希终于轻松了一些，省出心力去安慰周凌萱。 “没事，都是假的。”一边安慰一边轻拍她的后背。 江映时还怔在原地。 前方的人头在一个闪光后消失,换上了红色的人影。这种场景又吓了其他人一大跳，各种惊叫声出现。 混乱中，他却精准捕捉到林煦希的声音。 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分语气。 江映时的手缓缓抓握了几下，心中有些茫然。 从鬼屋出来，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见到光亮，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几个人都活了过来。 “刚刚那个人头吓死我了！”习语冰拍着胸口，仍有些惊魂未定，“我还以为今年没这么吓人呢，果然，人就是很容易打脸。” “其实还好吧，仔细一想，那个人头做的也很劣质啊，主要还是氛围感，如果没有音乐和灯光，纯粹就是个人头摆件。” “哈？”习语冰目光斜瞥过去，“元乐，刚刚叫最大声的就是你吧？现在说是人头摆件了？” “我哪有！”元乐矢口否认，“若说叫，大家都有份好不好。” 习语冰轻哼一声，杨时看了看她，递了一瓶水过去。 笑道：“喝一口润润嗓子？没拆过的。” 元乐见状瞪大眼睛，不满：“杨时，你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兄弟我？” …… 江映时走在一边，一言不发，有些沉默。 林煦希还在关心周凌萱。 听到其他人讨论，她好奇地问：“凌萱，你刚刚是不是没有叫？” 元乐说尖叫大家都有份，可林煦希想了想，他们六个人，她没叫，周凌萱没叫，杨时没叫。 江映时，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想到这，林煦希瞄了眼前方一两步距离的人。 她没听到江映时的声音，只记得他速度很快地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呈保护者的姿态。 周凌萱摇摇头：“没有。” 林煦希适当表现出惊讶：“其实你胆子还挺大的，我都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虽然被搞了个猝不及防，声音一下扼在喉咙里。 周凌萱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啦，其实我特别害怕的时候反而说不说话，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林煦希点头思索着：“哦，这样啊。” 说是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可实际上，可能是出于信任，周凌萱还是下意识躲在了她身后。 这个林煦希可以理解，不仅理解还有些开心。这正说明她是周凌萱认为的，全场六个人中最值得依赖的人嘛。 除此之外，江映时的行为反而让她诧异。 他的姿态，那个保护者的姿态。 他在担当她的保护者。 * 只一起走了一段路，男生和女生就各自分开了。 杨时是还有些不舍，可他又没有什么理由留下。唯一有着类似原因，能让他撺掇的江映时，从鬼屋出来就沉默异常。 杨时只看了两眼就宣告放弃。 于是最终还是顺其自然，两路人马分道扬镳。 对于林煦希来说，去完鬼屋，今天的这场游乐园之旅就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几个大型的游乐设施都是在半空中，惊险刺激，最开始还有些吸引林煦希。但习语冰恐高，三个女生同行，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抛下，所以林煦希很快放弃了过山车之类的项目。 “你们真的不去过山车吗？” 三个女生选择了旋转木马，此时正坐在能容纳三个人的南瓜马车里。 习语冰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管我的，来游乐场不坐过山车也太可惜了。” “没事呀。”林煦希想了想，用了周凌萱的理由，“之前周凌萱说这个游乐场的过山车很无聊的，坐不坐都无所谓。” “对。”周凌萱表示肯定，“它轨道坡度不大，速度又慢，确实很难有意思。” 朋友们都这么说了，习语冰本就不是个纠结的人，爽快地说：“那我们坐完旋转木马，一会去买个奶茶吧，我请你们喝！” 林煦希和周凌萱笑笑。 * 春游很快结束了，休息了没多久，又是新的一周。 按理来说，春游往往和假期连在一起，虽然假期时间不长，但对于课程繁重的高中生也算是弥足珍贵。 总比一周上六天课，一天从早听到晚好吧？ 即使目前一中的高一学生还没有开始晚自习，但每天踩着晚霞回家，也足够让同学们厌烦。 不过对于林煦希来说，春游后的周末她过得并不愉快。 爸爸妈妈两个人抛下她，自己跑去度假，还在朋友圈里更新了很多内容，放了许多照片。 完全没想过发消息问候一下她。 虽然一玩起来就忘了女儿，万彤云和林正业两人还是有在临走前安排好一切的。 万彤云在冰箱里留下了几天的食物，都是加热后就能吃的，说不上有多营养，填饱肚子是没问题。林正业则在玄关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几张百元大钞，旁边写着豪气的大字——随便用！ 第34章 林煦希并不是很需要。 她的零花钱还有好多，平时出门也不用现金，当然用不上爸爸的这份慷慨。 况且，她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被丢在家里，适应起来还算良好。 让她不愉快的当然不是爸爸妈妈的惯 常行为，而是另一件事。 周日，表哥发消息让她去奶奶家吃饭。 直到见到何景焕，林煦希才得知他已经转学转到一中。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时林煦希的心情还很好，只是表示惊讶和疑问。 毕竟先前何景焕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都要拉上她一起，林煦希想当然觉得他会告诉自己。 “转学而已，还需要昭告天下吗？” 回答她的不是表哥，而是姑妈林芷兰。 林芷兰语气中带点嫌弃：“一中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景焕进的班级也不怎么样，随随便便就考了第一。” 这话很显然是在炫耀。 “是吗，在年级排名怎么样？”奶奶问。 “周考而已，没有年级排名。但我估计不会低。”林芷兰笑得眼睛眯起来，“就是因为景焕考得不错，这才来和您老人家说说的嘛。” 转学不用昭告天下，周考还要大肆宣扬？ 林煦希不是很懂，但也不在意，姑妈再怎么夸表哥和她又没有关系。 然而，默默听了一会，林芷兰就话锋一转，转向林煦希。 “希希，你考得怎么样？转学后还适应吗？” 她转学都转了快一个月，现在又来问她适不适应？ 即使是好脾气的林煦希，也有些受不了姑妈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 “挺好的，老师好，同学好，学校好，各方面都好，没有任何不适应。”林煦希板正着脸，回复的语气像机器人。 “哎呀，你同学没发现你脸盲吗？”林芷兰瞳孔放大，捂住嘴巴，“千万不要让同学知道，我听说有的孩子会因为这个欺负别人。” 林煦希差点翻了个白眼。 她该怎么去形容姑妈这个人呢。 说话像是好心好意的劝告，语气也十足真诚，可偏偏看人的眼神像是在嘲讽。 给人一种在伤口上撒盐的意味。 “不会的，我的同学都很好。” 再怎么样也是长辈，林煦希耐着性子说。 “希希，你还是太天真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林芷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 “……” 反正那天到了最后，林煦希憋了一肚子气，隐约觉得自己变成了江映时。 ——生气的状态差不多。 当天晚上更是没睡好，又气又烦。 一边想着姑妈凭什么说她的同学欺负人，一边想着姑妈其实也算是在关心自己。 第二天，林煦希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学校。 “……林煦希，你现在好像保护动物。”习语冰认真看着她，“熊猫。” 林煦希无言以对。 她昨天晚上一直睡睡醒醒，几乎没进入过深度睡眠，变成熊猫也很正常。 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坐在座位上。林煦希突然感到旁边有一束目光紧随着她的动作。 她看了看同桌，表示不解。 江映时像是下定决心，在心中挣扎许久，半晌开口：“我上次——” 他的话被打断。 “江映时，”林煦希望着同桌这张脸，突然想到自己疑惑的问题。 一脸真诚：“你知道怎么样能生气的同时保持容光焕发吗？” “？” 江映时缓缓给出一个问号。 第29章 记住我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煦希其实不知道江映时平时的表现算不算在生气。 若说生气,她只要找他说话，就算语速慢吞吞，他也会好声好气回应。若说没生气,可他脸上偏偏又不带笑，眼神还很犀利。 林煦希没问过江映时类似的问题。 小的时候,林煦希曾因同玩的小伙伴没轻没重，被推在地上跌倒。膝盖不小心磕在石头上,当场就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小伙伴因怕血吓得逃跑，只留下林煦希一人瘫坐在马路上,疼得站不起来。 很神奇的是,当时的林煦希并不想哭。 即使伤口还在流血,同行的伙伴跑得一个人不剩,她还是没哭，只是坐在地上愣愣地发呆。 当时的她在想什么？ 时隔多年,现在的林煦希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连事后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她前不久翻小时候的日记翻到一句话。 日期是2010年8月5日，四年级的暑假。 “妈妈说，跌倒后要学会自己爬起来，虽然这次用的时间久了点,但还是自己爬起来了，这算不算做到了妈妈的要求呢？希望下次可以更快！” 大致内容是这样。 小孩子的话语看起来幼稚,却还是让林煦希有几分感触。 这么想来,她好像真的做到了。 小时候的她不会哭的事情，现在的她一样不会哭。小时候的她坐在地上好久才努力爬起来,现在的她一定很快就能站起身。 也是因为想起这个，林煦希意识到，从小到大,她一直维持着一个想法。 情绪是需要自己消化的。 她不认为别人的几句话能带来多大的转变。 跌倒？爬起来就好。不高兴？安慰几句就能好了吗？ 这也是林煦希没问过江映时在不在生气、为什么生气、生什么气的原因。 因为她坚信生气的状态只是一时，他早晚能自己处理好。 回到现在。 坚信跌倒后需要自己爬起来，也自认自己能做到的林煦希发现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也很麻烦的事情。 林煦希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能很好地处理和伤心委屈相关的情绪，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生气。 人的情绪有很多种，喜悦、悲伤、害怕……她唯独不会处理生气。 刚转学后的一周，林煦希曾因值日生过江映时的气，气他不和别人沟通，自顾自干完全部的活。 但这次生气，表面上说是生气，其实本质上更为温和，是一种正向的想要好好沟通的情绪。 林煦希知道江映时是好意。 姑妈就不同了。 即使林煦希再怎么劝说自己，她也只能从那寥寥的几句话中感受到不善。 如果这份不善只是对她本人就算了，林煦希足够强大，也不在乎口头上的几句讽刺。 可姑妈偏偏提到了她的朋友。 是从认识以来一直给予她善意，对她表示接纳的朋友。 这份足以称得上愤怒的气愤席卷了她，让她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睡眠。 这件事就更为严重了。 如果不会处理生气的代价是损失睡眠，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 顶着熊猫眼，满脸困倦的林煦希看着同桌那张紧绷可以称得上吹弹可破的肌肤，真诚指教：“怎么在生气的同时保持容光焕发？” 林煦希在想，同桌几乎每天摆着一张臭脸，却从未像她一样出现熊猫眼，睡眠一定很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简直是生气这方面的专家。 有问题向经验丰富的专家请教一定没错。 “专家”江映时：“？” 江映时满脸莫名其妙。 他纠结好几天想向林煦希解释鬼屋拉她手的原因，好不容易做足准备，酝酿好了情绪，此刻没了大半。 江映时面上带了几分茫然，而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林煦希并不介意拉手？ 江映时凝视了一会眼前女孩子的脸，除了眼下有些青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和回避。 也对，如果她介意，早在游乐园就应该说出口，何必等到今天。 可她究竟是不介意他拉她的手，还是单纯不介意拉手这件事？ “……你为什么问我？” 别管拉不拉手了，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 林煦希却有些难以开口。 她总不能直说 江映时是生气的专家吧？ 想了想：“我只是觉得问你是最好的选择，别人都没有这么好。” 江映时脸红了。 “最好的”。 很直接很明确的用词。 江映时不知道林煦希会不会深夜在心中排序排出个一二三四，用数学比例或者度量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计算出每个人的分值。 总之管他呢，反正他是最好的。 这一刻，连上一秒的拉手问题都好像迎刃而解。 “我知道我很好。”江映时轻咳了一声，先应下来，又扭过头。 林煦希现在只能看到江映时的侧脸，却依然注意到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心情很好。 但他是不是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 最后还是没问到。 江映时在说完那句话后，过了一会，语气别别扭扭，像是在指责她：“虽然我很好，但你也不要讲得这么直白，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人呢。” 第35章 “……” 林煦希不懂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听的。 好吧。 她只能想。 专家的看家本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别人。 想着下次私下找个没人的时候问他。 但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各种事情积攒着，林煦希也忘了这件事。 春游的轻松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月考。 月考考三天，分班考，按成绩排名安排考场座位。 林煦希是转学生，没有排名，只能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 “我们班是不是没有人和我一个考场？” 收拾座位上的东西时，林煦希问了问前排的周凌萱。 “没有。”周凌萱摇头，“我们班同学基本上只会在前四个班浮动，不会有去平行班的。” “因为这次的排名是上学期末的年级排名，如果不符合标准，直接就从我们班调走了。”习语冰插话，“像我，在我们班算倒数，年级排名还是掉不出重点班的。” “学校是考一次试分一次班吗？那这次月考会不会分班？” “也不是，每次大考，像期中期末这样的考试才会分班。” “喔。”林煦希点头，表示大致了解。 正要和朋友们告别，去自己的考场前，周凌萱却突然拉住她。 “希希，”周凌萱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你小心一点，你那个班，有很多男生特别……混，最好不要惹他们。” 她从来没骂过人，说“混”这个字都说的含含糊糊，不太清楚。 林煦希意外：“一中这样的重点学校也有混子？” 不像周凌萱讳莫如深的样子，林煦希谈起混子的态度很坦然。 “当然，”周凌萱小声，“我本来也不太清楚，但上学期偶然看见过他们吸烟，从那之后都避着走。” 吸烟，那确实讨厌。 林煦希皱着眉，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高一十班在教学楼一楼靠近卫生间的位置。从空间角度来讲，位于林煦希所在四班的正下方。 一楼不需要上下楼梯，平时更方便些，但来来往往走动的学生太多，噪音大，学校划分给了普通班。 考试时间还剩下半小时，林煦希已经写完整张卷子，全部检查过一遍，坐在座位上发呆。 由于成绩排名是空白，她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座位。 林煦希正打量十班的图书角。 书架上方是一行题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字体是潇洒苍劲的行书，看似写得规规整整，却总能从字里行间给人以飘逸感。 字如其人，字的主人应该是洒脱的性子。 林煦希漫无边际地想着，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说起来，她同桌的字写的好像更好看一点。 同样是洒脱派的，这个字像是停留在字帖的模仿上，江映时的字却完全写出了自己的风格。 字如其人，江映时人好看，字也好看，还挺匹配。 就是。 林煦希想到江映时的语文作文。 好像再好看的字也拯救不了他抽象的思维。 也许他更适合选理科？ 但他英语挺好的。 英语在文理科分值都一样。 那他还是选理科吧。 …… 不知不觉，考试中过于无聊的林煦希就替江映时规划好了文理分科这件大事。 坐在林煦希前面的男生动了动，校服从头上滑落。 用来挡光的遮蔽物没了，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十班作为考场，说是最差的一个能从各方面体现出来。 就比如，林煦希一进教室，教室里萦绕不散的烟味。呛鼻的尼古丁味，让她咳嗽了好几下，难受极了。 再比如，坐在她前面的男生从一开考就开始睡觉，脱掉外套蒙头睡，监考老师居然一点反应没有。 没发现吗？ 显然不是，监考老师巡考时会在教室里来来回回闲逛，光是经过林煦希身边就有五六次，怎么可能没发现有人睡觉？ 但她明显不想过问。 要知道，这是学校的月考，本校的老师，说不定就是男生自己的老师。 在这种情况下不发一言，可想而知，她相当于已经放弃了这个学生。 一上午的考试很快结束，林煦希从后门出去，先上了个厕所，紧接着走向楼梯，准备回班放下东西再去吃饭。 没想到被一个男生堵在楼梯口。 正值吃饭的时间点，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打量他们，却都不曾上前。 “等一下，你可以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吗？” 林煦希不明白，这个人的问题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说，”男生不耐，“为什么我都已经交了白卷，你的排名还在我后面？” 他是说他上次交了白卷吗？ 什么样的人会考试交白卷？ 林煦希瞳孔放大，相当不解。 两人沉默对峙着，气氛变得冷凝。 “你想对她干嘛？” 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这个人径直走向林煦希，在她身边站定，随后双目一敛，锋芒毕露，目光如剑般直直射向对面。 瞪着“敌人”的目光很锋利，看向林煦希时反而犹豫了一下，眸光闪烁着。 很快又转为坚定。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第30章 记住我（三合一）“你们两个谈恋爱到…… 是江映时。 正午太阳高悬,阳光刺眼，打在人身上却只觉得暖洋洋。 林煦希手上的触感无比清晰。 温热、具有力量感的一双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温和得像清风，存在感却很强烈。 握住林煦希的手腕后,江映时抿着唇，怔了一瞬,下意识回避了林煦希的视线。 没做解释，他向前走了一步。 手没松开。 “江映时？” 林煦希被他的肩膀挡住视线,迟疑了一下。 她想问江映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临出口又觉不对,这里是楼梯口,谁都有可能出现,江映时在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江映时顿一下，手指略微动了动,又很快停住。 他只“嗯”了一声。 身后没动静了。 形容不出来自己心中的想法,江映时轻呼了一口气，整理着思绪，终于记起最开始的目的。 挑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男生。 他面露不屑,停顿了几秒才开口：“你刚刚瞪着她干嘛？再瞪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 好凶神恶煞的一句威胁。 被怒视的男生还没有做出反应，林煦希先默了一下。 现在的情况是,江映时和她以二对一,江映时刚刚发表了著名言论“扣你眼珠”，江映时拉着她的手瞪着对面……吗？ 他们双方究竟谁是正义的一方？ 但这件事本就说不上所谓正义。 所以还是需要她站出来解释。 “没关系的,”林煦希手腕转了转，反手朝上碰了 碰江映时的小拇指，“你搞错了,他没有对我怎么样。” 江映时一僵。 拉着林煦希的手时，江映时没有想太多，只是在围观人群不管不问的情况下，迫切地想站到她身前。 单纯的，出于帮助同学的念头。 可是很快，握了没多久，他越发不对劲。 脑海中空白着，江映时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无他，这个动作太容易被人误会了。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其中一人抓着女生的手。 很难不被人揣测关系，说三道四。 会给林煦希带来困扰。 意识到这点，威胁过那个不知好歹堵住林煦希的男生后，江映时就渐渐打开手掌，试图松开手。 然而，只是几秒钟的犹豫，林煦希勾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挠了下。 “……”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 江映时脸颊爆红。 他只是单纯帮助同学，她怎么就勾了下他的小拇指呢？ “啧。”站在对面的男生忽然出声。 皱着眉头，不耐的语气：“你们两个谈恋爱到一边谈去好吗？我站在这不是看你们谈恋爱的。” 什么什么什么？？ 林煦希睁大眼睛。 他说什么？ 她和江映时——谈恋爱？？？ 林煦希不由自主瞥了瞥江映时，试图从他挺拔的后背看出一点反应。 江映时只僵了一瞬。 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的气势不输对面，语气冷淡：“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面对林煦希时可能有几分不自在，但这不意味着对上同龄男生他会害怕。 他没有否认。 意识到这点的林煦希突如其来有了几分慌张。 第36章 他怎么能…… 怎么就默认了呢？ 林煦希思绪如乱麻的时刻，对峙还在继续。 “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就拦住她问了几个问题，这么急着给我盖棺定罪，你们重点班的人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蠢货吗？” “不管你想问什么，把女生堵在楼梯口你还有理了？觉得很光荣？” 两人剑拔弩张的争吵终于引起了林煦希的注意。 “好了好了，别吵了。”林煦希上前把两人拉开。 怎么一会功夫不问，这两人都快打起来了。 这么多人，如果真打起来被老师看到才麻烦，通报批评是少不了的。 林煦希一阵头疼，思考着解决办法。 先是看着江映时，就事论事解释：“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只是问我为什么考场座位在他后面。” 林煦希其实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是谁，但她的座位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知不知道来人身份也没差。 反正不管是谁，她都排在人家后面。 想到排名的问题，林煦希意识到这就是今天这一出的根源，干脆解释清楚。 看着男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排名在你后面，但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是才转学来的，成绩表是空白。” 解释过程中不免想起男生的话，林煦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交白卷，从来没见过学生交了白卷还引以为豪的。 江映时看着两人对视，突然有些委屈。 他是来帮她的，她为什么……不站在他这边？ 就算是他理解有误，也不要，用那么严肃冷漠的语气说话吧。 “重点不是成绩不成绩，而是你坐在我后面。”男生咬牙，“这样我怎么让我爸……算了。” 他停顿一下，也觉得无趣：“算了，今天这事就这样吧，我不跟你们计较。” 真是气昏了头，他居然冲出来找一个女生麻烦，还莫名招惹了人家的小男友。 晦气死了。 男生垂着眼眸转过身就要潇洒离去。 “等下。”突然被叫住。 男生诧异，转回来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还有什么事？” 林煦希敛眉，语气郑重严肃：“你还没有道歉。” “有没有搞错，是你们不明事理在先吧？”男生瞪大双眼，“我还没找你们麻烦，你们反而倒打一耙？” “我知道，但你应该道歉，不是对我。”林煦希指了指身旁的江映时，“你应该对他道歉，还记得你刚刚是怎么骂人的吗？” ——蠢货。 这是男生骂人的话。 江映时眸光微闪着，有些怔愣，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林煦希的双眸很坚定。 她好像总是有一种能力，可以迅速抚平他的情绪。 江映时想。 不知何时，太阳被云层遮住，周围的光暗了些，带给人更多的柔和感。 江映时刚刚生出的委屈和气愤顷刻间消失，心瞬间软下来。 她这是在作弊。 就像是一场赌局，还未抛出筹码，对手已经买通了庄家，两人瓜分好了全部，策划着要让输家倾家荡产。 他是那个被买通的庄家。 但他不知道这场赌局赌的是什么。 可这好像也不重要，因为在这一刻，江映时眼中只剩下林煦希那双明媚的眸子。 被人维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尤其那个人是她。 在上一秒以为她已经放弃了自己之后。 * 结束完这场讨伐，林煦希和江映时一同走向班级。 最后的情况有些戏剧化，既不是男生为骂人道歉，双方握手言和，也不是继续纠缠，诉说各自的不平。 而是，教导主任祁正信突然从走廊另一边出现，男生看了一眼，掉头就跑。 林煦希还有些不忿。 那个人居然骂江映时是蠢货，这么难听的词。 却没让他道歉！ “你怎么会惹上他？”江映时沉默一会，先开口。 “我不知道，”林煦希摇摇头，“应该就像他说的，我考场坐在他后面。” “你刚刚……”江映时纠结一下，有些难以开口。 小拇指上的触感还在，那个坚定的眼神也还存放在他心中，但或许是思绪太过繁杂，以至于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煦希不太在意，对另一件事比较好奇：“你是不是认识他？那个男生。” 那个人骂人的时候特别指出“重点班的”，她考试分在最后一个考场，一般人不会认为重点班的学生分在最后一个考场。这个对象不可能指的是她。 只能是江映时了。 他既然知道江映时是重点班的，或许两人有过什么交集。 听到问题，江映时暂且把未说完的话放下，回答：“他应该认识我。” 林煦希疑惑：“认识你？” “打球时见过几面吧。” “他的名字呢？” “好像叫——” 江映时正要回答，一抬眸看到林煦希眼中的好奇。 他突然生出了几分警戒心：“你问这么多干嘛？” “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一路上两人同行，明明距离不远，偏偏路程变得很长。 林煦希总是忍不住想起江映时拉住她的手，站在她身前。忍不住想起男生口中戏谑的话。 ——谈恋爱到一边谈去。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些不自在，只能乱七八糟地提一些不相干的问题。 就是。 林煦希不明白江映时为什么乍然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不准好奇。” 不仅如此，他还用一种赌气的语气。 林煦希突然觉得自己一路上的胡思乱想有些奇怪。 “好。”她从善如流，顺着江映时的话说，“那我不好奇了。” 江映时垂了垂眼眸，不说话了。 林煦希却莫名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野猫和家养的猫是有区别的。 ** 月考很快结束，那之后的几天，没再出现过其他人找麻烦的情况。 “也不知道这次月考，我们班平均分能不能超过三班。”周凌萱在课间聊天时谈起这件事。 “平均分很重要吗？”林煦希问。 “对我们来说当然没什么所谓，”习语冰插话，“就是我私下听说，隔壁三班班主任常常在我们老班面前说他们班成绩多好多好，因为这事比来比去。” “对，”周凌萱也说，“也不光是这件事，很多事都会被拿来比较。” “特别讨厌，”习语冰咬了咬牙，“就连三班的人，也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是这样。”周凌萱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不太好，“我上次听到他们谈起解老师，喊她‘小解’老师。” 她发 的不是解作为姓氏的读音，而是“解题”的解的音。 林煦希皱着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凌萱没说话，眼神中有几分愤怒。 “小解”，仅仅从读音上会以为在说“小姐”，是个尊称。但实则，考虑到解老师的姓氏，这个词是另一个含义。 林煦希眉头紧锁。 故意这么称呼，可见恶意满满。 “不会又是那群无聊的男生吧？”习语冰也皱着眉。 “三班赵伟宸，他们那伙人，最是毒瘤。”习语冰语气很差，“我的名字不是取自夏虫不可语冰吗，上次他不知道从哪得知我的名字，非要喊我习夏虫。” 她越说越气，整张脸都写满了不爽。 “天呐……这太过分了。”周凌萱说，“给别人取外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 乍一听到这些，林煦希觉得很离谱。 小学和初中时经常会有讨人厌的男生取外号，有的外号只是为了便于称呼，有的则纯粹是为了好玩。 他们自己觉得好玩。 林煦希想起自己儿时的好朋友小蝴蝶。 这在当时不属于外号，小蝴蝶是她的小名，小蝴蝶的妈妈放学接她时就会喊： “我们家小蝴蝶在哪里？” 久而久之，大家都称呼她为小蝴蝶，既可爱又亲近。 林煦希遇到的第一次恶意取外号的行为在小学四年级，班上转来一个特别特别白的女孩子，全身上下，连睫毛都是白的。 自我介绍时，女孩子提起，自己有白化病。 大部分小学的孩子并没有对白化病的概念，但都看得出女孩和他们不同，都听得懂后面的病字。 病，意味着医院的消毒水，意味着苦涩的药片。 意味着不详。 于是很多孩子，故意忽视了女孩的存在，并用病症的名称去称呼她。 他们会说。 “白化病，你去打扫卫生。” 第37章 “白化病，你帮我写下作业。” “白……” …… 诸如此类。 再后来，渐渐的，他们连病症都不说了，转而喊她“小白”。 学校外面巷口里偶尔被人施以几分善心的流浪狗叫小白。 女孩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林煦希认为取外号不是不能取，如果征得对方同意，被取外号的人自己也喜欢有个代称，当然可以取。 但若是满含恶意，用低俗的手段嘲笑贬低别人，仅仅为了满足他那“好玩”的目的。 这件事就太可怕太无可救药了。 “真不知道赵伟宸是怎么混上重点班的，这种人，真是浪费资源。” 习语冰平时看起来大大嘞嘞，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 她不会用很难听的脏话骂人。 ——即使对方是给她取外号为“习夏虫”的赵伟宸。 所以，即使心里再怎么不高兴，她想了半天也只是点评他“浪费资源”，再没有别的话了。 可习语冰实则很不甘心。 为什么，总有些人，明明人品差到狗见嫌，偏偏在另一些方面有闪光点？ 赵伟宸上一次的成绩排名在年级前十。 “算了。”过了好久，习语冰泄气了，“他们人多势众的，谁也奈何不了。” “不。”林煦希按住习语冰的手，认真，“下次再听到他喊你外号或者不尊重解老师，我们就让他好看。” 习语冰怔了怔。 平时温和好说话的林煦希居然说出这样的言论。 周凌萱看了看她们，笑了笑，同样把手叠在上面。 “下次再听见他再喊别人外号，不尊重老师。”她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林煦希的话，语气很坚定，“我们就要让他好看。” 习语冰说不出来心中是怎么想的。 还是那句话，她是个有些大大咧咧的人，很多时候搞不清楚状况，对朋友的情绪变化也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她很感谢自己的朋友们。 习语冰将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压住周凌萱，三人的手叠在一起。 “嗯！”习语冰抬眼看向两个女孩，手上使力，往下按了按，加重语气，“我们会让他好看！” * 月考成绩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来的。 比起成绩排名这件让人烦躁不安的事情，同学们期待的是另一件事。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期待。 “有没有想报名长跑的？”体育委员拿着表格，趁着自习课站在讲台上询问。 问题一说出口，本来还有几分躁动的教室瞬间沉默下来。 “跳远跳高？有没有擅长的？”田安试探性询问。 “……” “接力呢？这个是必须要报名的。” “……” 沉默，还是沉默。 “拜托大家，给点反应啊！”田安无奈，摊开手，“你们这样我很难办的。” 田安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在入学后抢着当班委，选的还是体育委员这个活。 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既轻松又属于官职。 分明是在班上连话语权都没有，还要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来。 为官需谨慎，官职选不好，结果就会像他现在这样。 面对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教室，田安怀疑人生地望了望天花板，随后开始发呆。 第三百六十五次想卸任。 “田安，你自己报名一个不就行了吗？” 突然出现了回应。 田安将视线转移回下面座位，只见一个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人昂着头。 元乐站起来：“你看你名字里有个田，听上去是不是特别熟悉，简直和田径就是一家的，长跑短跑你都报名了呗。” 这么乱七八糟的逻辑也真亏他能想出来。 但田安耷拉着脸，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不满您说，我确实都报了。” 元乐震惊了：“这么有班集体荣誉感的吗？” “废话，”田安翻了个白眼，“我不上咱班还有别人吗？” * 田安像推销商品一样把全部项目念一遍也没能找到一个对商品感兴趣的顾客。 随后，他失魂落魄地下台了，看上去像一个壮志未酬卸甲归乡的可怜人。 林煦希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隐约感受到那里有一个名为良心的东西在乱跳。 想了一会，她碰了碰江映时，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报名运动会？” “麻烦。” 江映时简洁明了回复。 “可你们不会觉得期待吗，运动会看别人比赛很有趣呀。” “……”江映时抬眸瞥她，“怎么，你想去？” 林煦希诚实：“不想。” “那不就完了。”江映时握着笔，开始写字，“没人想去。” “你也不想吗？”林煦希一边看着江映时写在纸上的字，一边问。 他取出的是一本新的练习本，正在写自己名字。 江映时似乎习惯连笔，名字能连的地方几乎都连在一起，过渡的地方留下细丝般的线，看上去很丝滑。 但他写到“时”的右半部分“寸”突然顿住了，停在了十字交叉的地方。 “你希望我去吗？”他说。 林煦希盯着那个小小的十字，上面已经因为笔墨留下了一个难看的黑点。 “或许？我觉得你在运动场上应该会挺厉害？” 墨水再次流动起来。 江映时唇角上扬着，也不看她，漫不经心：“我考虑一下。” 林煦希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但我不一定能看到你，到时候操场上人一定很多。” 她现在能认出江映时和身边人，全靠相处时间久了，每个人带给人的感觉不同，猜也能猜对。 但 运动会当天，比赛区域在操场上，她坐在上方看台，人又很多很多。 想也知道不可能从那么多人中找到江映时。 “……” 江映时咬了咬牙，刚生出来的愉悦心情消散了。 “那我不去了。”他撇开头。 “嗯？”林煦希歪着头提出一个问题，“难道你参加运动会的目的是被我看到吗？” “……” * 有些时候不得不佩服直球选手的说话水平。 江映时不知道林煦希是用的激将法还是什么，总之，他听完那句话，险些跳起来。 他想说——怎么可能！ 他就算参加也是为了班集体的荣誉，就算不是为了班集体的荣誉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运动场上一展英姿。 再不济……再不济他也是看在和田安那家伙的交情上，不想让他显得太可怜。 怎么可能是为了让她看见！ 可在隐隐压住乱动的心脏和蠢蠢欲动想逃跑的双腿后。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映时想着，林煦希简简单单一句话他给出这么大反应，也太逊了！ 于是，他冷漠地点点头，说：“我会参加的。” 才不是为了让她看见！ 说做就做，第二天，田安四处宣传找人填表的时候，江映时喊住了他。 “你真的真的确定要参加运动会？”田安眼睛隐隐约约闪着泪光。 “没错。” 田安伸出双手，紧握江映时：“太感谢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停。”江映时给出一个警告的眼神，“别说那么多话，直接填表。” “好吧，”田安还有些遗憾，但很快打起精神，将好几张纸摆在江映时面前，“客官，您看看要选哪个？” 江映时露出挑剔的眼神。 长跑？累死累活，跑到最后他的发型都乱了怎么给人看。 短跑？他爆发力当然是ok的，但这个和长跑一样，太有失优雅了。 跑步类的都pass掉。 江映时挑挑拣拣地看向其他项目。 跳远？起跳动作太难看了像青蛙。铅球？显得他很暴力。 挑来挑去居然没一个合适的。 江映时来来回回打量了半天，勉勉强强说：“跳高吧，这个适合我。” 他回去练练起跳动作，怎么着也能跳得很帅。 “好嘞。”选了哪个田安无所谓，能多一个人报名比什么都好。 “那我帮你写一下吧。”田安丝毫不见外地从江映时笔袋里拿出笔，就要坐在江映时身边的空座。 “等下。” 却被江映时叫停。 江映时皱了皱眉：“你是想坐在，林煦希的座位吗？”提到那个名字，他停顿了一下。 田安：“对啊，我不坐着怎么写？” “……” 江映时思考的过程很沉重很缓慢。 他一边想着，林煦希愿意让别人坐她座位吗？ 一边又想，他为什么要在乎她愿不愿意？ 第38章 胡思乱想了一通，思绪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团乱麻。 最后江映时索性放弃，自己挪动了一下，坐到林煦希的座位。 “你坐我这边。” 他没得出什么结论，但他想，林煦希应该不介意他坐她的位子。 终于填完，江映时没忘了嘱咐：“记得，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为了班级荣誉。” “好的，没问题。”田安答应很快，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人问起？” 江映时和他面面相觑，可疑地沉默下来。 这一沉默就沉默了好久，气氛有些尴尬，田安本是随口一问，后知后觉觉得不对。 这表情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啊。 还是另有隐情？ “哥，”田安吞了吞口水，“你别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事直说。” 看他的眼神像阴谋被拆穿的大反派一样，这对吗？ 田安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映时抿了下唇，似是想作答。 不想，头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马上上课了，可以让我回下自己座位吗？”林煦希的声音。 但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江映时。 *** 炸毛。 田安亲眼见到了这个词被一个人类具象化。 江映时顷刻间，像是全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一样，整个人变得张牙舞爪。 林煦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了几分迟疑，张了张嘴，似是想开口。 田安隐隐约约察觉到后面的场面不是自己能看的，起身飞快逃跑。 走之前想起一件事。 “江映时，我会记得告诉别人你是因为在乎班集体荣誉参加运动会的！” 先前和江映时的约定他得再确认一下。 江映时？ 林煦希眸光闪烁着，有些无措。 其实在和江映时对视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这种锋利且灵动的眼睛可不是谁都有。 尤其是他瞪着别人的时候，那种感觉…… 还真的挺特别的。 说起很长很长时间没认错过江映时，这次为什么马失前蹄。 当然是因为江映时好好的不坐在自己座位，坐在她的座位啊！ 她从教室后门走过来，走到他们旁边，这两个人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光从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怎么可能知道谁是谁。 总之，林煦希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但她不确定江映时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江映时，你报名运动会了呀？” 这种时候就应该跳出这件事，换个话题。 林煦希抿唇笑着，表情很乖很无辜。 她在试图让认错人的事翻篇。 “哼！” 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冷哼。 江映时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将林煦希的座位还给她。 “你报名了什么项目？”林煦希坐下，凑到江映时身边，继续先前的话题。 这次他淡淡地瞥过来一眼，语气也淡淡的说：“跳高。” “跳高挺好的，每次只有一个人上，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搞错选手。” 欸？ 江映时突然睁大眼睛。 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这么一想，跳高确实是很好的选择，不仅满足了帅气不狼狈的需求，还在某种程度上正中下怀…… 江映时又一次冷哼一声，说话的语气平缓了很多：“是吗？你会专门看我跳高吗？” 林煦希认真点点头：“会，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江映时眉眼间舒展开了。 但他说：“我没有让你去。” 他没说想不想，只说让不让。 林煦希呆了呆：“其实你是想我看你？” “……”江映时噎住，过了一会说，“什么想不想，我是为了——” “为了班级体荣誉。”林煦希替他接上。 刚刚体委临走前喊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说那句话。 “都是班集体荣誉嘛，每一个报名的同学我都会关注的。”林煦希笑了笑，“每一个人的比赛我都会看。” 虽然不知道他们班能报上几个项目。 江映时默了一会，突然问：“你能从报名运动会的人中找到我吗？仅仅在我们班。” “这要看报名人数，看的距离，有没有穿校服吧？” 江映时抬眸，有些执拗：“这些都不考虑，仅仅是，你能不能认出我。” 林煦希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诚实道：“不能。” 江映时果然还是生气了。 * 上课铃声响起，每个人都回座位上坐好。 林煦希没太有心思听课，余光瞥了瞥旁边的人。 在她回复完不能之后，两个人的话题就结束了。 一个话题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个话题的开始。 但他们之间并没有。 江映时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从桌洞里拿出一张白纸，低着头在上面写写画画。 手臂撑着，整个人呈现一种拒绝的状态。 想和他继续交流的林煦希只得作罢。 他在写什么呢？ 林煦希有几分好奇。 可江映时已经摆出了不想沟通不想交流的姿态，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她。 如果在平时，注重保护他人隐私的林煦希已经放弃了。 但今天，她就是有那么一点 点，挥之不去的好奇心。 像是个小恶魔在她心中挥动着翅膀，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 “看一下吧……就一下。”小恶魔说，“反正他也没有抬头看你，偷偷看一眼又不会怎样。” “不行！”天使挥动着仙女棒，“林煦希，你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偷看别人写在纸上的东西呢？” “这就叫堕落？那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小恶魔不屑一顾，“况且，江映时算是别人吗？偷看他写的东西怎么能叫偷看呢？” “不算别人那算什么？”林煦希和天使一起在心中真诚发问。 “算……你的同桌啊！” …… 林煦希在一番心里争斗后，宣判小恶魔获胜。 因为有一点她还是挺赞同的。 既然大家都同桌了，看看彼此的东西又怎样。 他们桌子都是拼在一起的呀。 林煦希相当认同地点点头，随后，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地，将自己的视线慢慢探过去，探到属于江映时的桌面。 她注意到江映时并不是像她以为的那样写写画画，而是只占了一半。 他一直来来回回在写几个字。 发现这一点是林煦希观察了很久，他的笔锋走向，笔杆的摆动，一直不断重复，同样的幅度。 总之和画画不一样。 怎样能看到他在写什么？ 林煦希纠结了一会，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拿一支笔，顺着江映时的动作描摹。 这个想法让她踌躇了很长时间，没去实践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终究不是变态。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心软很没必要。 因为江映时偶然抬了下手臂，一直用余光盯着的林煦希迅速捕捉到那行字。 他写的是—— 林煦希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x2的n次方。 * 当然，x2的n次方是夸张说法。 因为不可能真的有人能写出那么多笨蛋，又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笨蛋，江映时早就能写出一张纸，林煦希早就能明确看到内容，完全不用猜。 但也没那么夸张，因为就林煦希看到的，江映时至少写了三行，五列以上，笨蛋这个词。 林煦希的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就因为……就因为她没认出他，他就要骂她笨蛋？ 还不能当面说出来，要在纸上写下一堆笨蛋来泄愤？ 她到底是有多笨蛋啊！ 林煦希匪夷所思地凝视着“笨蛋”，一时间视线毫无遮拦。 这股目光太焦灼太炽热了，以至于江映时没过两秒钟就感受到了。 他手中的笔顿了顿。 气氛尴尬住了。 江映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手指指节都僵硬在那里。 林煦希瞪着那张白纸黑字的罪证，像是想要将它瞪出一个大洞。 两个人都很沉默。 没有人先开口，没有人试图打破沉静。 林煦希只觉得江映时今天必须就这件事给她拿出个说法来。 而作为受害者，怎么也不至于让她先开口。 她在等江映时主动交代。 江映时则是情绪被打断后的空白，有些不清楚在想什么。 江映时承认，他确实存了些赌气的念头，在得知林煦希用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能准确将他从人群中分辨出来之后。 他原先以为，即使是脸盲，林煦希也应该认为他是人群中最特别的那个。 第39章 原来不是。 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江映时有些茫然。 原来，只要他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就不能分辨他。 原来，只要人一多，她的识别系统就会出错，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 原来，他不是特别的人。 随后的一切就很自然而然了。 江映时拿出一张纸，提起笔，没有思考就写下林煦希的名字。 名字写都写了，不在后面加点东西简直太可惜。 又一次的行动比大脑更快，他顺其自然在后面加上“笨蛋”两个字。 光写一遍怎么够，不多重复几遍都不能说清楚他心中的委屈。 然后他就写下了—— 林煦希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xn。 要解释这个心路历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至少江映时想不通该怎么表达提起笔，连思考都没有就写下林煦希名字这件事。 所以还是只能沉默。 两个人都沉默。 沉默的氛围下，林煦希和江映时心中各自思忖着不同的东西，视线却不约而同凝聚在一个点。 ——笨蛋。 那密密麻麻的笨蛋像同时在骂两个人。 第31章 记住我江映时好像在夸她可爱。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终于有一个人先开口了。 江映时瞥了瞥身旁。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老师激情洋溢、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林煦希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专注地看向黑板,嘴巴微不可察张合，说话声音很小。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嗯？”林煦希重复,停顿一下，“……笨蛋？” 江映时有理由怀疑她在借机骂他。 “我又没说错。”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一回事,承不承认是另一回事。 江映时理直气壮：“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能一眼认出我,不是笨蛋是什么？” “就算我没认出来,你也不应该这么骂我。”林煦希没忍住鼓起脸颊。 江映时瞥到林煦希的侧脸,不由笑了下。 她一边盯着黑板防止被老师发现,一边生气鼓着腮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仓鼠。 意识到这点后,江映时歪着头,又多看了好几眼。 他对于在上课时间不听讲这件事接受良好，自然不会像林煦希一样明明没在听课，还一直盯着老师伪装自己。 他只是看着林煦希。 居然因为笨蛋这种毫无攻击性的话生气。 更像笨蛋了。 很少见到林煦希气鼓鼓的样子，现在一看还挺可爱嘛。 …… …… 他刚刚是想到了可爱这个词吗？ 因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江映时紧急正了正脸色，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警告了自己几句不要胡思乱想,又整理下思绪,才回复林煦希的话：“我没有骂你，笨蛋才不算骂人。” 嘴还挺硬。 林煦希不知道他的想法,压低声音表达自己的愤怒：“怎么不算！你忘了月考我遇到的那个男生当时骂你什么了吗？” 江映时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将记忆调回月考那天。 但他先想起的不是自己被骂的内容,而是林煦希站在他身前维护他的身影。 …… 还在胡思乱想。 “他骂的是蠢货，笨蛋和蠢货有什么区别？”林煦希反问，“你还说你没有骂我？” 江映时皱了皱眉：“笨蛋和蠢货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拜林煦希所赐，无厘头的胡思乱想停下了。 江映时不知道林煦希是怎么想的。 语文成绩那么好，居然觉得笨蛋和蠢货没差别。 ……光是情感色彩就不同好吗？ “麻烦你拿出分析阅读理解的认真程度，仔仔细细结合语境、时间地点人物、故事起因经过结果，好好解析一下，笨蛋和蠢货能一样吗？” 最后，江映时这么说。 林煦希气不打一处来。 在她看来，江映时现在全是狡辩。 为了否认骂她，甚至不惜背出那些他自己都用不上的答题技巧。 林煦希不可能在这里认输。 “蠢货骂别人蠢，笨蛋也是，两者语义是相同的。只是蠢货程度更重，显得更愤怒，笨蛋虽然轻一点，但肯定也是骂人的，只是笨蛋更——”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因为林煦希突然发现，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居然这么差。 没有打草稿的情况下，一段话说得语无伦次又拖赘，一连重复了好几个词，根本不像江映时那么简练 。 说到最后，她居然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了。 怎么这样。 明明她的语文成绩不差。 “笨蛋更……更……” 林煦希咬了咬牙，大脑飞快转动着，企图找到合适的词接下去。 “笨蛋更可爱。” 江映时脱口而出。 * 说完那个词，江映时整个人僵住了。 僵硬地转过头，假装自己突然对上课内容感兴趣，假装自己没有一点心虚，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话。 这一刻的他和刚刚的林煦希没什么两样，在课堂上做起了伪装派的好学生。 林煦希心中有些混乱。 她甚至没再接着和江映时争辩，呆呆地看着黑板上拥挤的符号。 化学方程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晦涩难懂了？ 林煦希不知道。 但她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好学生研究难题的心境，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个词。 ——可爱。 江映时好像在夸她可爱。 …… 林煦希不是没被人夸过可爱，却是第一次被用这种方式夸可爱，难免有点手足无措。 先骂她笨蛋，然后丢下一句笨蛋很可爱。 林煦希想，谁说江映时语文不好？这一手欲扬先抑就用的很好嘛。 但他知不知道什么叫重点模糊？ 把笨蛋和可爱放在一起，到底是想骂她笨蛋呢，还是想夸她可爱呢？ 语文学的好的同学都知道，欲扬先抑重点是扬，往往抑少扬多。 可江映时写了一堆笨蛋，最后只说了一句可爱。 真是的。 林煦希在心中叹气。 欲扬先抑，后面扬的部分也需要加以强调呀。 ……笨蛋。 * 月考出来的那天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恰如习语冰的心情。 一中每一次月考都会进行排名，排名公示在楼下布告栏。 由于下雨，大课间早操暂停，布告栏处却很火爆。同学们宁愿打着伞，也要围住布告栏看成绩排名。 “习语冰，你不下去看吗？”林煦希扒着走廊栏杆，看到了原属于布告栏的位置已经被热情的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兴趣。”习语冰无精打采，每到这几天，她总会出现这种状态，“你们去吧，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但你这次考的不是还不错吗？”林煦希说。 布告栏上只是年级排名，具体的分数早在一天前贴在了班级后黑板。 林煦希看自己分数时顺便打量了一下朋友们，习语冰比之上次周考有了很大进步，全部科目及格了不说，政治历史这样的文科科目甚至快要拿到满分。 一看就知道她是努力过了的。 “我考得确实挺不错。” 说不满意是假的，因为没有科目不及格，昨天回家后，妈妈就如约将尘封已久的手机还给她。 习语冰紧急上线做了下游戏日活。 差不多将全部任务做完，她有了个深刻体会。 努力就会有回报，在游戏里她辛辛苦苦肝进度，肝资源，收获了赛博回报。在学习上，她刻苦完成林煦希布置的任务，不惜利用假期时间做卷子，收获了成绩进步。 果然，老祖宗的话没错。 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但习语冰没兴趣的原因不是这个。 “不是进不进步的关系，”习语冰语调平淡，“我主要是不想看到某些人得意的样子。” 林煦希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最近几天，几个女生讨论的重点就是三班。 三班的赵伟宸，重中之重，被习语冰称之为毒瘤一样的存在。 “每次去每次都看到他在年级前十的红榜上，晦气都晦气死了。”习语冰嘴角撇着，“要是不幸撞上了他，更是麻烦，他不认识的人还好，认识的，像我这样，不被他嘲笑好几回不罢休。” “那算了。”林煦希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挑着眉毛表示匪夷所思，“我也先不去了，现在外面人这么多，保不齐碰上。” 雨下了整整一上午，直到正午，太阳才重新露出云层。 第40章 天变亮了。 午休时间，林煦希终于找到时机，拉上习语冰和周凌萱一起来高一教学楼下看自己排名。 “在哪呢在哪呢？” 林煦希没有先看自己，和周凌萱一起帮习语冰找她的排名。 “啊，找到了！这里！” 周凌萱手指着一个名字，正是“习语冰”。 “我看看，”习语冰凑过去，“呦，不错嘛，超出预期。” 林煦希也看过去，习语冰名字前面的序号是“69”。 “挺不错的。”她说。 习语冰表示感谢：“这都多亏你考前划的那份重点，全部摸透果然进步很大。” “主要还是因为你足够努力。”林煦希回复的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看排名。 但这次依然不是为了找自己。 39，不认识…… 38，谁呀？ 37…… 找到了！ 林煦希眼睛亮了亮。 她视线凝聚的地方，正写着—— 36，江映时。 好像还不错？ 昨天晚上看分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江映时果然如她一开始想的那样，适合学理科。 这个人的政史地都烂得一塌糊涂，和语文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烂。 物化生则成绩都很亮眼。 其中相对来说更好的是物理和化学，标准的理科生搭配。 林煦希关注江映时的排名的原因，纯粹是好奇这种严重偏科的人能不能在年级排名靠前。 现在发现，比想象中好多了。 “林煦希，你快过来看！”习语冰突然叫了声，“年级第二！” 林煦希看过去。 果然，她的名字位列第二名，还被特别用红色的圆圈圈起来。 第一名是个不认识的一班女生。 “是红榜，前十都会有标志。” “哇，好厉害。” 林煦希想说这个红榜的标志也未免太简陋了，直接用红笔把名字圈一下，就算红榜了？ 真是搞不懂学校在有些地方的小气。 “我们班其他人呢？我记得路妙是我们班第二名吧？”林煦希一边问，一边视线往下移。 “这里这里。”周凌萱先找到，“她这次发挥挺好的，正好卡在第十名。” “哈哈。”习语冰突然笑了声，“这次前十居然没有赵伟宸。” 终于提到这个近期让习语冰怨念深重的名字。 习语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我记得赵伟宸经常在别人面前炫耀他卡第十名的成绩，自称能控制分数，这次是阴沟里翻船了？” “他应该没卡成功，”周凌萱遗憾，“他第十一。” 习语冰笑得幸灾乐祸。 “真是笑死人了，还控制分数，真能控制分数就考个第一啊，整天考第十干嘛，是不想考第一吗？” 三个女生都笑起来。 “你们在笑我？” 身后传来阴测测的声音。 第32章 记住我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啊。…… 三个男生。 一高两矮,站的位序是一个“山”字。 按照“山”从左到右排，擅长观察细节的林煦希很快总结了每个人最重要的特征。 分别是——小眼镜、寸头、小胖子。 “我没听错吧？” 高个子的寸头说话了。 “你们几个刚刚是在背后议论我？这就是你们四班的素养？” 他像是抓到错处一般眯了眯眼，嘴角挂着足以称得上阴险的笑。 习语冰皱皱眉。 赵伟宸这话给她一种极大的不适感。 表面上义正言辞,装得很正义的样子，实则——他自己背后议论别人的事干的还少吗？ “我想我们班的素养还不需要你来指摘。”习语冰冷淡回应。 “呦。”赵伟宸挑了挑眉,“小夏虫，摆着张臭脸给谁看？脸这么臭,看了就倒胃口，小心以后没人要。” 小夏虫？ 习语冰被这个称呼雷得外焦里嫩。 “我说过多 少次不要叫我那个称呼！”她怒目而视。 赵伟宸却一副唏嘘的样子,指着习语冰,假装和同伴讨论：“看看看看,就是这张脸,你们说她以后能不能嫁出去？” 小胖子嘻嘻笑着：“肯定不行，谁会喜欢母老虎呢？” “当然不行。”小眼镜扶着眼镜框,郑重其事,“据数据表明，年轻时脸臭的老了只会更难看，到时候成黄脸婆了也没人要。” …… 习语冰快被气疯了。 这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整天攻击她的名字、外貌、声音、成绩,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都能用来攻击她，一个理由不成功就换下一个。 真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 照照他们自己是什么样子！ “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突然在男生的嘻嘻哈哈中穿插进了另一种声音。 习语冰怔了怔,勉强压下怒火,扭头看过去。 “你们应该考虑一下自己会不会成为黄脸公。”林煦希语气平淡，眼中古井无波,“因为据我所知，年轻时尖酸刻薄的人，老了只会更遭人嫌恶,说不定人人都想朝你们丢垃圾，到时候醒悟可就晚了。” “你！” 赵伟宸眼睛瞪得像铜铃，刚要破口大骂，声音再次被打断。 “没错。”周凌萱眨了眨圆圆的眼瞳，语气温和，“等你们老了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住在哪家医院，我没见过被人打到大小便失禁的人是什么样子呢。” 说完，她似是相当好奇：“希希，你见过吗？” “没有。”林煦希噫了一声，“太恶心了。” 两个女孩子一唱一和，全程都没有看向男生的方向一眼。 习语冰惊讶到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林煦希和周凌萱能说出这样讥讽人的话！ 林煦希是最让她惊讶的。 习语冰和周凌萱相处的时间更长，也能从某些方面了解到她的为人。周凌萱平时看起来腼腆，对朋友却很上心，在朋友被侮辱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林煦希的话，习语冰当然也相信她会为了自己挺身而出。 但让她惊讶的是。 平时温柔好说话、连碰掉别人东西都要再三说对不起的林煦希，会在刚刚第一个站出来，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仅仅为了帮她。 赵伟宸火冒三丈。 向来只有他嘲笑别人的份，哪里有这种被两个女生言语挤兑的情况？ 他觉得很没面子。 “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我？”他越发显得色厉内荏，咬牙切齿着。 “习夏虫，你上哪交的这种阴险毒辣的朋友？一点女生样都没有！”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还没等林煦希和周凌萱做出反应，习语冰握着拳头上前。 作为被维护了那么久的对象，她当然不可能只静观其变。 “你再敢说一句，”习语冰重复，“不管是我的朋友，还是那个该死的外号，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她的拳头离赵伟宸很近，几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赵伟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有些慌乱。 “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们这些女生计较。”他两手拉上同伴，慌不择路。 “下次你们等着！” 丢下一句反派临走前的标配话语跑掉了。 留在原地，做了一次完美攻防战的女生们看了看彼此，都笑起来。 “谢谢你们。”习语冰轻声道谢。 周凌萱摇摇头：“没事，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习语冰又看向林煦希。 “我觉得他还是落荒而逃的时候顺眼。”林煦希认真地说。 * 之后的几天过得很平静。 习语冰本以为赵伟宸这种人沾上了就像踩到狗屎，奇臭无比不说，心理上是最难让人接受的。而她们那次惹他惹得太过，干掉的狗屎就像地雷，怎么着也得多膈应她几天。 习语冰甚至都做好了万全准备，在面对赵伟宸时一一实施出来。 却没想到都没用上。 赵伟宸不知是怕了还是怎样，一见到她就绕着走，遇见她们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尤甚。 讨人厌的外号再没喊过。 “他不会在暗中筹谋什么坏计划吧？”习语冰狐疑。 “管他呢，”周凌萱说，“现在这样也好，只要他不接着烦你就行了。” 林煦希多长了个心眼：“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及时告诉我们就好了。” “嗯，好。”习语冰点头。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习语冰也没有等到什么不对劲。 难道赵伟宸被骂一次就改好了？ 习语冰狐疑。 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习语冰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第41章 这天，正值周一，路妙带来一个东西。 “这是分科表，大家自己先看看，回头解老师课上会跟大家介绍。” 分科表？ 林煦希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快就要分班了？ 其他同学反应也很大。 “这么早？这学期还没过半呢。” “很快了，”路妙一边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发分科表，一边解释，“学期末之前要交上去，高二直接就分班了。” “现在填完不收吗？” “不收，自己保管好，老师那里多余的也不多。” 没一会，路妙发完了全部分科表。 “好了，等一会老师来说吧，你们先看看。” 林煦希打量着手中的表格。 文理分科，文科史政、史地，理科物化、物生。 听说有些学校认为地理更好学，容易得分，会把地理划分为文理科都能选的选项，或者干脆只给文科学生一个史地的选择，让学校平均分更好看。 一中显然不是。 林煦希看了没一会，旁边的江映时已经低着头开始填写了。 “你这么快就想好了？”林煦希意外。 “没什么好想的。”江映时回复。 林煦希突然感觉已经很久没见到江映时了。 也不对。 他们是同桌，坐在一起，每天都能见到。 林煦希就是觉得，好像很多天没见过竖着眉毛形态的江映时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煦希不由自主回忆起来。 昨天从家里带了凤梨酥，她分享给了所有朋友，江映时推拒了几个来回也收下，入口差点噎住，她拍了拍江映时的后背。 哦，他想躲避没来得及。 应该不是这件事。 周五的体育课，四班和五班有一场篮球赛，她在旁边凑热闹，恰好看到江映时投了个三分球，兴奋地喊了他的名字为他加油。 很幸运，她赛前正好瞥到过江映时背后的数字，正好派上用场。 江映时差点跌倒。 好像也不是这件事。 …… 思来想去，林煦希困惑发现，她居然不知道江映时具体是从哪天开始不再爱生闷气，整天心情很好的。 这种事或许只有本人才能知道。 江映时忍耐了一会。 他同桌的眼神直勾勾的，即使没看她，余光也能感受到。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啊。 他们俩现在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吗？熟到可以毫不遮掩、肆无忌惮盯着他看？ 江映时很想转头抗议，可偏偏近期他一对上林煦希就不对劲。 包括但不仅限于不敢对视，不敢有肢体接触，不敢说话等等。 这一切都归功于他几天前的那句话。 …… 具体的江映时不想再回忆了，因为回忆这件事也处在让他不对劲的范畴内。 默默忍受着林煦希清凌凌目光注视的江映时想到一个很贴切的词。 祸从口出。 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的东西，真的很容易带来不幸。 但江映时填完分科表，还是将它推到林煦希面前。 撇开头：“给，你不是想看的吗？” 林煦希居然想知道他的分科情况 。 这件事几乎可以类比他现在鬼迷心窍的程度。 ——很不正常。 想到前几天的篮球赛和凤梨酥，江映时暗道，或许林煦希有什么新的手段。 用来折磨他。 林煦希下意识接过，还有些莫名。 她只是说他做决定很快，没有要看的意思啊。 但不看白不看，林煦希垂眸打量着那张表。发现江映时果然和她一开始想的一样，选择了物化。 物理和化学，他们那边流传一个说法，只有学习特别好的学生才会选这两个搭配。 物化生，标准且正统的理科生。 林煦希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 小高考的时候要把其他科目全部考完，以她同桌这个偏科成绩，不会卡在最初关卡吧？ 就在忧国忧民地替同桌担心未来时，林煦希的手背被碰了下。 她怔了怔，头偏着看过去。 江映时没有看她，低垂着眸，眼睫在面部打下阴翳，整个人显得沉着而宁静。 “你会选什么？” 他漫不经心问。 第33章 记住我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 林煦希手中拿着两张分科表。 一张上面只写了名字,一张上面完完整整填了全部信息。 两个名字挨在一起。 林煦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江映时看似漠不关心，说话时连视线都没有瞥过来一下。但他放在课桌上的手指蜷缩的幅度，咬字时用力的重音,都清楚明白地传达着—— 他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在意的就好像她手中拿着的不是分科表，而是关于两个人的人生规划图。 会坚实执行的人生规划图。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 “我选什么,这件事很重要吗？”林煦希试探着开口。 “……” 江映时皱了皱眉。 她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近期还是不太方便和林煦希起冲突，江映时眉心跳动一下,忍了又忍，道：“我都已经把我的告诉你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告诉我。” 这个道理林煦希当然懂得,但她不回答的原因真的不是不想告诉江映时。 “我还没想好选什么。”林煦希实话实说,“距离正式交上去还有大半个学期，我想多思考一下。” “你没想好？”江映时还是没忍住,扭头对上林煦希的眼睛,“你没想好还问我选了什么？” 林煦希眨眨眼。 早就说过她没有想知道他选了什么呀，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觉得？ 虽然这样想，但林煦希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和江映时做同桌做了这么久，别的她不敢保证,判断他的炸毛情况还是很好判断的。 于是，她保持着温和而无辜的笑意,勾起唇角：“因为我很好奇,说不定可以参考一下你的选择。” 江映时耳根又开始发热了。 这大概是他近期面对林煦希时最常出现的现象。 总是——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 生病了生病了生病了…… 江映时在心中默念一会，抬起手,装作不经意地摸摸耳垂。 这可能是林煦希最新折磨他的方式——言语攻击。 为了报复先前骂她笨蛋，这些天什么千奇百怪的手段他没尝过？ 看不出来啊，她还挺记仇。 “你现在可以不用好奇了。”江映时别开眼,“我选什么你也看见了，参不参考由你。” 最好别参考，他可不想分班之后还见到林煦希。 * 说参考是假的，但林煦希确实没想好选什么。 解老师介绍文理分科时，难免提到高考时文理分数线的差距。一直从零几年开始，理科分数线都比文科分数线低了几十分。 “数学还是太难学了，附加多出来的四十分会要了我的命。” 林煦希听到前面习语冰感叹的声音。 “文理分科对今后的职业选择很重要，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起来。”解书蝶最后做了总结。 林煦希还是不知道该选什么。 她问习语冰。 习语冰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文科，我的数学那么烂，学理科会死得很惨的。就是史地还是史政需要考虑一下。” 问周凌萱。 “我？”周凌萱说，“我可能会选物生吧，比起文科我更喜欢理科，比起化学我更喜欢生物。” 她看了看林煦希，给出建议：“希希，你就选你喜欢或者擅长的就好。” 喜欢或者擅长的？ 林煦希想了想。 最难搞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不像江映时属于偏科选手，可以直接选择擅长的，也不像周凌萱在众多科目中选择了喜欢的。 她的成绩虽好但很平均，每一科都大差不差。每天按部就班学习，也没有对某一科目有特别的青睐。 换言之，她没有喜欢的，也没有擅长的。 但这件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决定的，更不可能三言两语定下来。不过，正如她一开始的想法，正式确定分班还要大半学期。 林煦希并不着急。 在这期间，她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 周五，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 运动会将在今天举行。 几天前，作为体育委员的田安终于凑齐了参赛人员，上报给了体育组。 如释重负。 除了必须要求参加的项目，他能减则减，将参选人员降到了最低，给班上同学省了很大的力。 林煦希最终没有报名任何项目。 第42章 虽然前几天觉得体委很不容易，但她这个人一点运动细胞都没有，代表班级参加比赛才是丢人。 反正她已经劝说江映时去参加，应该也算为班级做过贡献了，自己不去也无所谓。 ……大概。 其他同学，比较熟悉的，据林煦希了解，除了早已知晓的江映时报名跳高，就只有习语冰报名铅球，元乐报名50米跑。 再没有其他人了。 “迎着青春的朝阳，我们朝气蓬勃，我们热情高唱。现在正朝我们走来的是高一四班。” 主席台上，作为广播员进行播报的正是高一四班的班长路妙。 她手上的发言稿是事先定好的，面对自己班的同学，路妙播报时格外热情。 “高一四班，一个热情似火的班级，对待同学亲和友善，对待老师尊重爱戴。这里有最靓丽的面容，也有最可爱的人！” 念到“靓丽”时，走在前面举着班旗的江映时板起脸。 他真的很不赞同用靓丽形容他！ 并不是自作多情，这份发言稿是田安交上去的，交之前还询问过江映时的意见。 当时的江映时觉得没什么问题。发言稿就算写出花来也是说他们班，和他有什么关系？ 直到班主任老师解书蝶指定了他和另一个人在前面领队。 解书蝶说：“我们班最靓丽的面容就是你们俩了，一定要给班级争份脸面。” 江映时：“……” 很好，原来他是靓丽。 “江映时，你怎么不笑？”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江映时余光往旁边探了探。 林煦希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小小的，听在他耳中却很清晰。 “老师说要保持良好面貌的。” 江映时心中有些抓狂。 被评价为靓丽不是最让他难受的。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解书蝶指定的另一个人——正是林煦希！ ……也不是难以接受吧，就是有些怪怪的，和林煦希走在一起，两个人。 太怪了。 “江映时？” 这时，旁边的女孩子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江映时沉默一会，扯着嘴角“啧”了一声。 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笑？ 笑不笑的影响靓丽吗？ …… 算了。 江 映时不想继续争辩，心不甘情不愿，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算了。 她说笑就笑吧。 * 操场旁的看台。 解书蝶坐在学生搬来的课桌椅上，头顶着太阳帽。 “你们班学生一个个长得真俊俏。” 和解书蝶交情很好的一班班主任凑过来。 “尤其是走前面带队的那两个学生，真就是一道□□啊！” “可不是嘛。” 自己班的孩子被夸解书蝶也很高兴：“我就是特意选的他们俩走前面，这样一个班的气色都上来了。” 一班班主任笑笑，拿出手机拍照：“你们班这两大门面，我也得多欣赏欣赏。” 解书蝶抿了抿唇压下笑意，礼尚往来夸道：“你们班孩子也挺好，看上去多板正多有精神啊。” “哪有哪有，那还是你们班更好。” 两个老师进行了一番商业互夸，一时倒也其乐融融。但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想要破坏气氛。 “我看，你们都得注意一下学生早恋问题才对。” 三班班主任路过，语气酸溜溜：“上次祁主任开会时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吗，严防学生早恋行为，尤其要注意那些长得好看的学生。” “解老师，你可得多注意一下。可别最后闹到教务处那边去，落得个通报批评，到那时，怎么跟家长交代啊。”他假惺惺做出关心的姿态。 气氛顿时一窒。 两位老师都一齐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解书蝶顿了顿，语气冷淡：“刘老师，我自己的学生就不用你瞎操心了。” 刘成弘走后，解书蝶只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句句担心，句句都是恶意揣测。 看似是提醒她，实则过来戳她的心窝。 “没事，别生气了。”一班班主任安慰，“刘老师一直都那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解书蝶板着脸，“他一张口就把早恋的名头按在我的学生身上，什么根据都没有，就因为他们长得好看？” “做老师的不知道注意自己言辞吗？” “这点刘老师确实过分了。”一班班主任点头，“捕风捉影尚且不可取，更何况只凭主观臆断，我看你们班那俩孩子就挺好的。” 解书蝶越想越气：“我自己班的孩子我还不了解吗，林煦希特别乖特别听话，最让人省心。江映时，平时和女生交流都很少，整天摆着张臭脸，人小姑娘喜欢他什么？” 就在这时，四班的队伍绕过操场一圈，正好向看台走来。 原先走在前面带队的两人像是起了什么争执，女生义正言辞看着男生，男生则特意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 “看看，多好啊。”一班班主任感叹，“两人正常交往，也符合高中生社交距离，不知道刘老师在想什么。” 男生皱着眉，突然大胯一步上前，抬起一只手。 轻轻抚平了女生的头发。 第34章 记住我偷偷偷……偷那个什么情？？？…… “好了吗？”林煦希用严肃的口吻。 在跑道上绕圈绕到一半,江映时突然转头，说她的头发特别乱。 林煦希顿时呆住了。 说好的展现仪容仪表，还没忘了提醒江映时面带微笑,结果她自己的头发居然特别乱。 特别乱。 林煦希如遭雷劈。 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在意形象过。 很想整理头发，但两个手都拿着班旗,林煦希忍了好久，终于忍到这场巡演结束。 可惜现在补救也没用了,她还是顶着一头乱发被人围观了一路。 “怎么办，好丢人,我就这么被看了一路。”林煦希很沮丧。 “……” 江映时没说话,指尖在她的头顶停留着。 林煦希等了好一会。 她自己看不到头顶,又没有随身带镜子的习惯,想着是江映时提出来的，便顺口让他帮忙弄一下。 江映时看了她好几眼,还是上前。 但林煦希感觉,他除了一开始象征性地拨弄两下后，已经半晌没有动静了。 那只手停留在她的头顶，一动不动。 如果手也能具象化成一种动物，林煦希有点怀疑江映时的手已经沉睡不醒,进入了冬眠状态。 “你……真的有在帮我吗？”林煦希忍不住质疑。 她忽然又想到一点。 关于江映时告诉她头发乱了的时机。 那大概是在过了主席台后跑道的第一个拐弯，恰巧一阵风吹过,班旗被风吹起,正好盖在她的脑袋上。 风可以说是无名邪风，自然的力量谁也掌控不了,但要说起来，班旗怎么就正好盖住她的脑袋？ 林煦希不禁回忆了一下，忽地从记忆里拎出一个很难发现的小细节。 她想起,江映时当时双目无神，发着呆，时不时瞥她两眼，手上力道却很松。 他根本就没有好好握住班旗！ “好呀，我想到了，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头发——” 林煦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头微微仰起，瞪向江映时。 “别动。” 江映时按住了她的头。 林煦希瞬间噤声。 但她不说话的原因不是因为江映时的话，而是她倏然发现。 两个人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近到她一眼就看到他抿了下唇，喉结上下滚动，低低的呼吸声缓慢起伏着。 他的整张脸线条都绷紧，像是有些紧张。 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呢？ 林煦希不知道，但没由来的，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头顶的太阳红彤彤的，高高挂在那里，阳光垂直而下，既刺眼又温暖。 江映时抬着手臂，掌心朝下，指腹轻柔，恰好挡住了一部分阳光。 林煦希一时有些分不清，头顶的温度究竟是来源于太阳，还是来源于他的手掌。 “好了。” 良久，江映时才开口。 而这时，两个人的气氛已经古怪到空气都有些稀薄了。 “嗯……哦。” 林煦希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你那个……”像是觉得不自在，江映时突然解释起来，“你头上的发卡歪了，我刚刚弄了半天才正过来。” “……啊，好。” “我先前也没怎么碰过女生的发卡，所以不太会弄。”江映时眼神飘忽着，语速加快，“……不是我想摸你头，真的是因为不清楚发卡构造，下次绝对不会这么久。” 第43章 林煦希呆呆地看着他。 还有下次？ 被这种眼神盯着，江映时才自觉失言，舌头差点打结：“反正现在你的头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 他跑掉了。 林煦希神情有些恍惚。 * 直到在看台上坐好，林煦希还没有缓过来。 周凌萱戳了戳林煦希的肩膀，面上带点担忧：“你和江映时怎么不注意一点？解老师刚刚一直在看你们。” 周凌萱在旁边看到了一切。 其实不止是她，林煦希和江映时站的位置正大光明，正好是一片空地，走过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头顶的太阳很灼热，阳光更是让一切无处遁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凌萱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看到的第一眼，周凌萱脑中出现一句话。 ——妈妈，我磕的cp成真了。 周凌萱险些表演一次当场落泪。 她瞥了瞥身旁的其他人。 习语冰抱着薯片吃得喀嚓作响，眼珠转了转，趁人不注意舔了下手指头。元乐正拿着别针将运动员号码牌别在校服外套上。其他人或多或少往林煦希和江映时的方向投过去一瞥，但都不够深刻。 为什么，他们是看不到粉红泡泡吗？ 周凌萱有些不甘地继续找寻同好，直到和杨时的眼神对上。 杨时注视着两人，发现她的视线后笑了笑。 那笑容带些揶揄，示意的方向明显和 她最开始的目的一样。 果然，还是有人有一双慧眼的！ 周凌萱满意了，给出个心照不宣的笑，转回去继续欣赏。 这一欣赏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发现，他们班班主任也在看！ 坏了。 她是想找同好，但没想找自己班班主任当同好啊。 周凌萱一边担忧着，一边观察那边两人的动向，暗道记下来回头提醒一下林煦希。 看了一会，她不由感叹，这俩人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 “你们不应该在太阳光下面的，本来就够亮了，再加上你们的颜值，真的真的很显眼。” 周凌萱沉思着，给出了建议：“应该去没人的地方，这样别人看不见，也不会有人打扰。” “等会。” 林煦希本还在出神，晕头转向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不对劲：“我有些听不懂，我只是让江映时帮忙理一下乱掉的头发，怎么就要去没人打扰的地方了？” “理头发？啊……理头发啊。” 周凌萱眼睛眨了眨。 不是她以为的……小情侣摸摸头，顺便贴贴吗？ “……”林煦希默一下。 她总觉得周凌萱现在的眼神很复杂。 像是想笑又像是沉默，既有些悲伤又有些喜悦，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惋惜？ “总之，你要注意哦，解老师刚刚看了好久，估计也注意到了，最好别被她发现。” “……哦。”林煦希还沉浸在那个眼神中，怔怔点头。 周凌萱将提醒带到，放下了一大半心，扭过头接着看入场式了。 林煦希却越想越怪。 别被老师发现，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看不见也没人打扰…… 这描述怎么那么像—— 偷偷偷……偷那个什么情？？？ 林煦希脸瞬间红了。 * 不知道是自己想歪了还是怎么，林煦希一上午处在无地自容中。 她实在难以想象把那个词安在她和江映时身上。 就…… 两个人只是非常纯洁的同桌关系啊，每天上学放学打个招呼，偶尔在q.q上聊个天，互相借鉴一下对方的作业，有时候可能会打个电话，在书面描述讲不清楚的情况下。 他们平时连话都不说几句的。 ……可能比其他同学多了一点。 就一点点。 但经由周凌萱的一番话下来，她居然一下想歪，还歪到不知道哪里，最后，满脑子只剩下那两个字。 居然玷污了纯洁的同桌友谊。 这太糟糕了，林煦希在心中谴责自己。 在几次试图将印象打碎，重新构建关系图未果后，林煦希放弃了。 一闭上眼就是怪怪的场景。 只能暂时避免接触。 于是，一整个上午，每次不小心触碰到江映时的眼神，林煦希的视线就飘忽着，慢慢移到一边。 短时间内是别想再好了。 * 说是这么说，但下午运动会进行到跳高项目，林煦希还是按照一开始答应好的，走下看台观赛。 同一时间，习语冰的铅球比赛也正要开始。 “是铅球先开始吗？”林煦希问。 “对的，习语冰的比赛顺序靠前，应该很快就能比完。” 周凌萱和林煦希一起，站在丢铅球的三角区外，注视着那边的习语冰。 “那就好。”林煦希略微放下心。 “没关系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周凌萱福至心灵，一下想到了她在担心什么，“等到跳高开始，我们跑过去就好了。” “嗯。”林煦希点点头。 习语冰的项目先开始，正好给了她时间思考。 林煦希在想，特意去看江映时比赛，并给他加油这件事，究竟算不算得上“纯洁的同桌友谊”呢？ 或者说，她特意去给江映时加油，会不会让老师看到，然后误会？ 毕竟她没忘记周凌萱说解老师已经盯上了她。 林煦希有些苦恼。 今天这个完全是误会。可就算老师误会了，她也不可能主动去找她解释。 如果真解释了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了一会，以至于很快习语冰的比赛都结束了。 “你们看到我最后投的那一下没有，简直了，旁边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习语冰得意洋洋道。 “看到了看到了，那一下下来，你一定是第一没跑了。”周凌萱说，“你是怎么突然发挥这么好的？” “嘿嘿，我也不知道，可能前面状态不好，扔到第三下，感觉来了。” 习语冰走着走着抬起右手，做出个抛掷的动作：“就是这样，没想到我力气还挺大。” 林煦希听着，尚且在思索。 周凌萱看了她一眼：“希希，我们还不去去看跳高吗？” 林煦希有些纠结。 明明先前答应好了，前不久得知铅球和跳高凑到一起还怕时间来不及。 现在却又有些胆怯和不安。 可为什么。 她在一周前答应江映时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心理呀。 难道只是因为怕被老师误会？ “要去看跳高吗？”习语冰看了看其他两个人，“那我们得快点，我刚刚听到广播在让选手准备了。” 话音未落，她拽住林煦希的手。 “欸？” 林煦希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带着奔跑起来。 风声簌簌。 她的心跳声鼓动着，一下又一下。 林煦希突然在想。 这件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想做就去做就好了，比起其他外界因素，她应该问问自己，是不是想为他加油。 而毫无疑问。 她当然是想的。 第35章 记住我哪里生疏了，她只看到暧昧。…… 她没有来。 热烈的欢呼声如同热浪般一圈又一圈。掌声和欢笑声荡漾,几乎掀盖了裁判的口哨声。 她没有来。 临上场前，江映时的目光扫过人群，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仍没有找到林煦希的身影。 失望。 不是说好班上每一个人的比赛都会看吗？ 不是说好会到旁边替他加油的吗？ 为什么，没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委屈瞬间笼罩了他。 江映时想起了一整个上午林煦希有意无意的眼神回避,几次三番躲避的身影。好像他一出现在她附近，她总能找到借口离开。 她在想什么？ 只是因为他……摸了摸她的头？ 想到这,江映时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抓握几下,突然觉得指尖有几分灼热。 “……” 到底是问心有愧,他没再多想,原地蹲下系紧鞋带。 拆开,再系，打上蝴蝶结,又在蝴蝶结的基础上再打个结。 鞋带系了两下,变得牢固到无坚不摧，江映时心头的委屈还是难以排解。 即使在某种方面是他不对，他还是想不通。 她怎么能失约？ 裁判已经喊起他的号码，江映时起身,边走边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骗子。” 风声倏尔，他低声叹息。 平时乖乖的三好学生,撒谎只对着他。 * 跳高比赛讲究的是跳跃力,往往依赖爆发。 所以和心态什么的无关。 助跑，起跳,一气呵成。江映时轻轻松松跳过栏杆，甚至没有用上技巧。 第44章 第一下，简简单单。 第二下, 第三下， …… 到困难的地方了。 “再升高四厘米！”裁判说。 现在这个高度是前面选手都没有到达过的位置，只要超过就能一跃成为第一。因此，围观的人欢呼声更高了些，一遍遍喊着加油。 江映时觉得没什么区别。 比起眼前一目了然的栏杆高度，他认为或许林煦希莫名反复的态度更让人难以捉摸。 距离他很近的两个女生在讨论。 “你觉得他能跳过去吗？” “不知道，但脸是真的好看啊，果然跳高帅哥多。” “确实，跳不跳得过去不知道，但颜值绝对是第一。” 脸好看有什么用，林煦希是个认不清脸的笨蛋。 江映时咬了咬牙，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因为被夸好看而高兴。 “预备！”裁判做了个准备动作。 口哨声响。 如离弦的箭，江映时速度很快，跑了起来。 其实对于跳高来说，助跑的快慢与 否并不会影响什么，即使跑再快也不一定能跳得高。 但对于此刻的江映时，没有什么是比加速奔跑更畅快的事了。 江映时冷着脸，什么都不去想。 “江映时！” 但这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映时，加油！你可以的！” 林煦希。 人群的拥挤，掌声和呐喊，广播中的运动员进行曲…… 无数嘈杂声中，他听见她的声音。 如黑夜中的萤火，江映时的眼睛一点点亮起，眉目间柔和下来。 她来了。 她还是来了。 比赛过程中不便确认，但仅仅是一个声音，江映时心头的所有烦闷，气恼全部消失，转变为了力量。 额间汗珠砸下，他纵身一跃。 跳过去了。 江映时倒在软垫上，一抬眼，视线找寻着那个方向。 林煦希站在人群中，眉眼弯弯，柔和地笑。 * “给你。” 比赛结束，林煦希将水递给江映时。 江映时接过，语气有些别扭：“你怎么这么慢，是蜗牛吗？” “抱歉抱歉，”林煦希双手合十，“因为我突然想到应该给运动员带水，所以临时去买了，耽误了点时间。” 江映时“哼”了一声，面上还有些矜傲，心情却舒缓下来。 “喂，”习语冰看不惯他，“人家林煦希专程来给你加油，你怎么连个谢谢也不说？” 江映时灌了一大口水，挑挑眉梢，诧异：“我还要说谢谢？” 他没怪林煦希动作慢吞吞就不错了好吗。 “不然呢？”习语冰不满，“买水也要花钱的好不好，你连个谢谢都不知道说，你们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能不分你我。” 周凌萱瞥她一眼。 误打误撞说对了这不是？ “……” 江映时被那个“亲密关系”砸晕了。拿着矿泉水瓶，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抬眸看了看林煦希。 两人视线相触，林煦希耳根一烧，骤然垂下头。 她假装对塑胶跑道上一条条的线感兴趣：“你……那个，水不用还我了。” “……好。”江映时看看她，也有些说不出话，半晌补充一句，“……谢谢。” “……不用。” 习语冰看着他俩一来一回的样子，只觉纳闷，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不该自己插话。 悄悄拉过笑得荡漾的周凌萱，习语冰不解地小声询问：“他们俩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 生疏？ 周凌萱瞪大眼睛，哪里生疏了，她只看到暧昧。 这时候她突然懂了老师为什么说应该换位思考。 因为站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不全面，就很有可能错过重大信息。 是不知道会后悔的重大信息。 但周凌萱思考了会，找了个理由。 “因为你刚刚说买水也要花钱吧。江映时可能觉得麻烦同学不好意思，林煦希觉得不应该收同学的钱。”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周凌萱并不准备说出口。 就算她自己觉得很甜，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和确认，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到处乱说。 习语冰有些困惑。 江映时什么时候是这么容易不好意思的人了？ * 运动会圆满结束了。 由于所报的项目并不多，即使习语冰拿了女子组铅球第一，江映时拿了男子组跳高第一，高一四班的最终得分还是不高。 “累死了。”元乐唉声叹气。 “你不就跑了个50米，有必要喊累喊一整天吗？”江映时乜他。 “你懂什么？”元乐声音很大，“我下午一直帮全班同学准备冰棍，水，饮料，忙前忙后的累死了。” 江映时轻嗤一声。 说来也怪，元乐的比赛在上午，正是最开始的几个项目之一，旁边围观加油的人不多，所以每一个都看在江映时眼中。 但他没看到林煦希去。 果然，林煦希说是全班同学的比赛都会去看，但实际上根本没去几个。 所以他之前的想法没错，林煦希就是个骗子，嘴上信誓旦旦，实则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一边去了。 哼。 小骗子。 想是这么想，但江映时没发现，自己的唇角勾起来，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没去看元乐比赛，却看了他的比赛，这不就意味着关系的亲疏远近吗？ “说起来，你下午比赛完，我递给你那瓶运动饮料，你怎么不喝？” 正想到元乐，元乐开口了。 “每个参加运动项目的运动员都有，就你没领。” 江映时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我不要是因为我不渴啊，这有什么？” “少来，你之前不是说，运动完就该喝运动饮料吗？”元乐说，“这关你渴不渴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从刚刚就一直抱着那瓶矿泉水干嘛？” “……” 江映时低头看了看手中只剩半瓶的矿泉水，像是某种心思被戳破一般弹起来。 他只是恰好渴了喝一口，怎么就一直抱着了？ “不该问的别问。”江映时恼怒起来。 * 高中生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快乐的事情经历一件少一件。 运动会的结束意味着他们再次进入了繁杂的课业之中。 对于高一学生来说负担有，但并不重，高考日期像是海岸线另一边的落日，有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遥远感。 高三学生是全校最紧张的那一批人，终日乾乾，满心满眼都是近在咫尺的未来。 而高二学生，有些尴尬，一边是尚且盈余的时间，一边是老师家长的敦促，处在中间，不上不下。 不光是学生焦虑，家长也一样焦虑。 提起这个是因为近期，林煦希总看到姑妈在家庭群中进行消息轰炸。 一会是“看看我们家景焕的成绩，这孩子，总是这么争气！” 一会是“学校最近怎么不安排补课？老师都不多上点心吗？” …… 还有的时候，她会找到林煦希私聊。 姑妈：【希希，我想打听个事，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表哥，他现在天天在干嘛？】 林煦希疑惑极了。 她干嘛要天天盯着表哥在干嘛？他妈妈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知道？ 而且，姑妈是不是忘了她脸盲啊。 她回：【不好意思，姑妈，高二教学楼和高一不在一起，我没见过】 于是林芷兰不说话了。 但过了没多久，她又跑去给林煦希打电话。 林煦希从没听过姑妈这么奇怪的语气： “希希，你能不能帮忙多盯着点你表哥，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林煦希皱了皱眉。 她虽然是个听长辈们话的乖孩子，但姑妈这种行为，不就摆明了想让她演无间道？ 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刚要拒绝，姑妈又说： “希希，你也知道，你表哥非要出去租房子住，平时也没个照应，我们根本不清楚他过得好不好，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 林煦希沉默一下，答应了。 没办法，即使她不是很喜欢姑妈，也很难做到对一个母亲的请求视若无睹。 答应了这件事，林煦希记在心里，却并没有太在意。 表哥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大笔钱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她来照顾了？ 他能出什么事。 直到某次周末，林煦希去附近超市买东西时，听到对面货架有人聊天的声音。 “梦梦，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女生的声音有些羞涩，“我有些紧张。” “我陪着去干嘛，当电灯泡？”梦梦的嗓门有点大，“你们地下情侣几个月见一次，我去多不好。” 第45章 “你小声点！” 女生警惕地提醒，但一个货架之隔的林煦希听得清清楚楚。 “我这是第一次上他家，万一到时候尴尬怎么办。” “你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梦梦笑了两声，“何景焕既然让你去，肯定会安排好，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让你尴尬，你还不如考虑考虑踹了他。” “说什么呢。”女生嗔怒。 …… 何景焕？是她认识的那个吗？ 林煦希默默听了半天，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吓了一大跳。 不会真是她表哥吧…… 还是重名？ 姑妈之前说的出事不会指的是这个吧？ 林煦希并不想做跟踪的事，但等她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跟在两个女生身后好久了。 眼看着就要拐进小巷，她紧急停下，趴在墙角。一边平息着偷偷摸摸所带来的紧张感，一边唾弃自己。 林煦希，你居然跟踪，这样子和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骂完自己，还是忍不住从墙角探出一个头。 反正违法乱纪的事已经做了，得不到答案更让人心痒难耐。 林煦希眼睛一眨不眨，看到。 女生果然进了表哥租房子的那个小区。 “……” 这事是告诉姑妈还是不告诉呢？ 林煦希陷入思绪中。 “你在干嘛？” 身后气息拂下，一个人靠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 第36章 记住我“江映时，你能不能陪我一会？…… 就好像动画片的坏人,每次做坏事不是被打断就是还未实施就被抓住。 正义的主角从天而降，义正言辞道：“你在干嘛！” 然后把她抓了个现形。 正偷偷摸摸搞跟踪时，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林煦希吓了一跳，惊魂未定扭过头。 “你在干嘛？” 那个人又问了一遍,这次，像是意识到了时机不对,声音很轻很轻。 林煦希眨了眨眼，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禀告自己的小偷小摸行径。 而面前的人与她视线交汇几秒,忽然像是反应过来,眉头皱起,嘴角瘪下来：“林煦希！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谁？” 喊她名字时的语气就像正义使者一样义正言辞,后面的质问反倒泄了气，无端带上几分委屈。 像是淋雨后湿漉漉的小猫。 林煦希再次缓慢眨了下眼睛,睫毛忽闪忽闪。 “我知道,你是江映时。”这句话说得很笃定。 “哼。” 江映时别开眼，显然没被哄好。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其实我记忆力很好的，也很会分辨音色。”林煦希仰头看天,很流畅地开始编造解释的话，“真的,听过的声音我用不了几次就能记住,我靠声音也能识人。” “真的？”江映时狐疑地看着她，“那为什么你转学过了一周,还是没在路上认出我？” 翻旧账。 对方使用了“旧事重提”的技能并驳回她的解释。 “……”林煦希自觉于心有愧，沉默一会，“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 “……” 江映时听懂了，她在转移话题。 他咬了咬下唇。 他当然相信林煦希能记住他的声音，也相信即使最开始她分辨不出他的声音，现在也能分辨出。 但就是。 他希望她不是因为声音，打扮，外貌特征，各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去推理判断出他是谁，而是—— 她记住他，只是因为他是他。 “我家住在这附近，怎么了。”江映时垂眸，一瞬间心口有些涩意。 “这么巧！”林煦希睁大眼睛，有些惊讶，“是前面的那个小区吗，我表哥也住在——” 坏了。 林煦希说到一半，才想起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表哥。 她最开始趴在墙角，跟踪又偷窥，是为了探究表哥的感情生活，信守对姑妈的诺言啊！ ——也有一小部分是她真的好奇。 “完了完了。”林煦希急忙扭过头，重新将视线转移回原先的位置。 再一看，哪里还有女生的影子？ 林煦希沮丧地垂下头。 她只看到女孩子走进小区，还没确认清楚她是不是进了表哥那栋楼呢。 要不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你怎么了？” 江映时看了她半天，看着她着急忙慌又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忘记了心头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开口询问。 可林煦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一来，这件事没有定论之前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二来，如果人家女孩子和表哥没关系，她却硬把他们凑在一起—— 这不是造谣吗？ “我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所以跟在她后面，但还没来得及喊她，她就不见了。”林煦希抿着唇。 “哦，这样啊。”江映时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小区。 “……那我就，先走了？” 他最后看了她几眼，嘴上说着告别的话，脚步却半点没挪动，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嗯……”林煦希本想点头，目光却突然又飘向小区前的立牌。 硕大的金色字体，让她顷刻间改了主意。 林煦希认真注视着对面穿蓝色卫衣的少年。 “江映时，你能不能陪我一会？” * 柔和的微光，树影在光下蹿动。 两个人并肩而行。 江映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未经思考就答应了林煦希，更不清楚他心中一瞬间涌上来的心情究竟是喜悦还是茫然。 但她说。 陪陪她。 然后他说“好”。 想到刚刚的话，江映时少见地有些局促起来，喉咙吞咽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 “有没有什么既能掩人耳目，又能看到周围的风吹草动，坐着还很舒服的地方？” 没错，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决定搞清楚姑妈下发的任务。毕竟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了，不搞清楚岂不是会让她心痒难耐？ 而叫上江映时一起—— 林煦希想到的是，江映时既然住在附近，一定远比她熟悉地形，问他再好不过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只让江映时告知地点而要他陪着自己…… 林煦希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 江映时一怔。 掩人耳目、看到周围、坐着舒服。 这要求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奇特。 “有没有这样的地方？”林煦希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补充，“能看到你家小区正门的地方更好。” “我能问问你要干嘛吗？”江映时挑了挑眉，心头的那几分忸怩感淡了。 毕竟，一般人也不会需要人陪的时候，提出这种怪要求。 听上去像——要执行什么卧底便衣警察的任务。 反正不是单纯想要他陪她。 江映时开始考虑自己答应的过程是不是太草率。 但林煦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树叶在头顶窸窣作响，时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声。 于是江映时很快败下阵来。 别开脸，声音低低的：“……好，我带你去。” * “这里，”江映时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很早之前留下的老旧健身器材，前几年有人说要来修，但不知道为什么搁置了。” “社区的老人以前喜欢来这锻炼，但前不久有人摔倒，久而久之就没人来了。” 他停在一截栏杆旁，食指擦过柱子，沾上一指灰尘，嫌弃地皱起眉。 “总之应该还算符合你的要求。” “好的。”林煦希点点头，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巾，顺手抓住江映时的手腕，帮他擦拭，“那这里能看到进出小区的人吗？” “……” 没听到回答，林煦希一抬头，看到江映时不敢置信地盯着手腕相连的那块肌肤。 “……啊，抱歉。”林煦希立刻松开手，表情无害地笑了笑。 顺手了。 “……”江映时沉默一会，又是咬牙又是眯眼。 做都做了，事后开始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过了好一会，他才消化完，耳根处的温度褪去，板着脸正了正脸色。 “能看到，隔着这个围栏。” 林煦希反应一 会才意识到他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顺着江映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但那与其说是围栏不如说是墙角。 矮矮的墙角，墙角下长着稀疏的黄色小花和茂盛长势喜人的野草。 两相比较下来，那零星几朵小花可怜极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个实心的墙。 “我要怎么看？”林煦希开始怀疑叫上江映时的决定是不是个错误，“我没有透视眼。” 第46章 “两个选择。”江映时伸出手指，“一，那边有个狗洞，透过去正好能看到。” “二，”他停顿一下，视线从上到下打量着林煦希，像是在丈量什么，“爬墙头。” “……” 林煦希平生第一次有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在想。 探求情报这件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上要会爬墙头，下要能钻狗洞。 这可真是，真是—— “我是哪得罪你了吗？” 思考了半天，林煦希认真问出这个问题。 怎么就落到一定要在钻狗洞和爬墙头二选一的境地里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江映时险些跳起来，“是你说要掩人耳目的地方，我才带你来的。” “这小区到处都是人，想找一个没人去的地方哪是这么容易的。”江映时语气中带着些被误解的不满，“只能来这种废弃角落了” 被这番义愤填膺的话镇住，林煦希思绪很慢地思考起来。 确实，这里离学校很近，周围挺繁华的，自然没什么人少的地方。废弃角落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胜在清静。 可是—— 林煦希敛了敛眉：“可我也说要坐着呀。” 没记错的话，她最后的要求是能坐着舒服吧？ 这方圆几里，哪有个能坐人的地方？ “……” 江映时噎住，说不出话。 这点是他疏忽了，没考虑清楚。 这附近的健身器材太脏了而且前几年出过事故，自然不能坐。 但他又不可能让林煦希一直站着，别的不说，他们两人一直站在一个废弃的地方，场面也太怪了。 就是好像坐在废弃地也很怪？ 算了。 想了半天，江映时决定不去想了，干脆利落转身：“走，我带你找别的地方。” 换个地方总行了吧。 “没事。” 身后的女孩突然出声。 江映时愣了愣，再次转过身。 然后看到让他一瞬间心惊胆战的一幕。 林煦希的脚已经踩在墙角的石砖，动作慢吞吞，状似小心谨慎地往上爬。 实则脚下的石砖不稳，摇摇欲坠。 她浑然未觉，甚至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还有空冲他笑。 “我们坐在墙头上就——”就好。 下一秒，她的身子一侧，往一旁偏去。 但没有摔倒。 林煦希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失重，已经落入一个怀抱。 第37章 记住我她不会……刚刚一直在闻他吧！…… 柑橘、栀子、太阳。 这是林煦希能想到的东西。 少年的胸膛稳稳接住了她,温暖的气息顷刻间将她包围。 清爽的柑橘味气泡水，夏夜清风拂过摇曳的栀子花瓣，鲜活又明亮的太阳。 ——他的味道。 林煦希有一刹那的怔愣。 “你还好吗？” 声音像是一种毛绒绒的物质,擦过她的耳廓，从耳朵到心脏,都开始发痒。 心跳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没事。” 她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视线飘忽在面前的那堵泥瓦色的石墙。 但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 “喔。” 江映时有些无措。 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快得像是本能反应,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来不及思考。 直到现在,感受到怀中的温度,他才猛然意识到。 ——他抱住了她。 …… 燥热的春夏之交。 脚下的野草毛毛躁躁，心头的情绪不断滋生。 江映时直直地发愣。 “那个,你喜欢橘子味的糖果吗？” 身前的女孩子突然出声。 “……” 思绪骤然被打断,江映时怔住，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你身上的味道，好甜。”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很好闻。” “……！” 猛地松开手。 江映时往后退了好几步,终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林煦希转过身，先是吸了吸鼻子,然后歪着脑袋看他。 她怎么……她怎么这样！ 江映时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逐渐升温，耳根一点一点变红。 她她她难道……她不会……刚刚一直在闻他吧！？ 她怎么能这样？ 光是想到这点,江映时就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哪有人会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闻对方气味的？ 还要形容出来？ 况且，哪有形容一个男生的味道是用甜这个字的？ “哪里甜了？” 江映时咬着牙，一时不知道是林煦希闻到了他的味道这件事更让人生气,还是她形容他甜甜的更让人不爽。 “就是很甜呀。”林煦希抬了抬眼，像是在回忆，“而且是橘子糖果味汽水的味道，不是单纯的橘子汽水，很甜很甜。” 橘子糖汽水和橘子汽水，当然是有区别的。 两者比较的话，林煦希觉得，加了糖果的那种更甜更甜，连橘子本身那一点点酸涩都去除了。 就是，很单一很纯粹的甜。 “好像还有……” 林煦希摸了摸鼻尖，还想接着说，却被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打断。 “不准再想了！” 江映时闭了闭眼，忍无可忍：“那是洗衣液的味道，不是糖果，也不是汽水。” 他背过身，独自缓和情绪去了。 在男生看不见的地方，林煦希弯起唇角，笑了一会。 然后，抬手抚在心脏的位置。 心跳声好像慢下来了。 * 林煦希还是没爬上墙头。 刚刚的意外过后，江映时说什么都不同意让她再次踩在石砖上，拽着她从那里离开。 “你心里没点数的吗？”江映时像是埋怨又像是关心，语气中还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别扭。 “那几块石头垫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就不靠谱，你还自己往上面跳。” “到时候你摔倒了，难道我要在下面给你当肉垫吗？”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恶狠狠，“我可不会一直救你。” “但其实根本就不高啊。”林煦希小声，“我刚刚根本不会摔倒，石块垫的高度最多二十厘米，怎么可能摔倒？” 她瞥了瞥旁边的人，声音更小：“……其实你刚刚不抱我也不会有事。” 江映时听见了。 两人站得这么近，走路时肩膀都时不时撞在一起，听不见就怪了。 “是我想抱——” 抱？ 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但现在。 江映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确实是抱，连怀抱的温度他都还记得。 虽然心知肚明这一点，但乍然被被抱的当事人指出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某种隐秘的心思被戳破，连他自己也无法坐视不管。 江映时有些怔愣，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心口。 林煦希想了想，还是决定道谢：“不管怎样，谢谢你保护我。” 虽然江映时总是在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但他显然是为了关心自己，林煦希不可能不明白这点。 江映时却更茫然了。 不仅是心绪乱成一团，理不清，连自己做事的缘由都让人想不通。 接住她，护住她，身体像无法控制，出现的自发行为，原来是——想要保护她？ * 最后 两人来到了一个公园。 “这里好像也不错。”林煦希找了个长椅坐下，左顾右盼一会。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小区内的一个小公园，或许是因为休息日，公园里锻炼的人很多。 “虽然人有点多，但很漂亮。”林煦希笑了笑，转头看了看江映时，“你觉得呢？” “……”江映时抬眸，反应了一会，缓慢点头，“不错。” 林煦希疑惑地望望他。 刚刚路程的后半段，江映时寡言少语，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整个人的状态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迷茫。 像是找寻不到方向的旅人，浑身上下一种失神感。 林煦希面带思索地盯着他。 他出现这种状态，好像是从她道完谢开始？ 自从她说完“谢谢你”，他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泥沼中，时不时出现沉思状态。 “你不要有这么大压力。” 然后她说。 江映时困惑地抬头。 “虽然我之前说了想去的地方的要求，但没达到也无所谓。” 林煦希思来想去，觉得是江映时责任感太重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地方，差点害她摔倒，离开那里又找了个公园，结果并不符合要求。 在这种情况下被她道谢，他一定负担很重。 第47章 只能是这样了。 林煦希想。 总不可能是抱了她之后百感交集吧？ 她下意识忽略了其他可能性，转而思索起解决办法。 然后她想。 观察表哥什么的，让这件事见鬼去吧。 连权衡都没有，林煦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将表哥和姑妈的交代抛之脑后，转而认真安慰起同桌。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真的。” 江映时定定地看了看她，突然有些想笑。 他是因为这件事在这里纠结的吗？ 他明明是—— 算了。 江映时笑了笑。 * 林煦希虽然在心里说过让表哥见鬼的话，却没想到几分钟后，表哥见到了她。 但她不认为自己和鬼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在这？”何景焕挑着眉问。 林煦希观察他一会，通过他脖子上那串形状特别的玉佩认出了他。 丑萌丑萌的，何景焕上周在朋友圈发过图。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戴这个。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林煦希想了一会，说。 她还没问起表哥呢，他倒是先问起她来了。 “如果没记错，这是我家小区吧？”何景焕眯了眯眼，面带探究，“你是不是接了我妈的任务？” “……” 一问就问到根本了。 “我是因为我同学也住在这里呀。”林煦希矢口否认，“我来找他的。” “那他人呢？” “……” 偏偏，需要江映时的时候，他不在。 林煦希哑口无言一会，说：“他去帮我买冰淇淋了。” “最好是这样。”何景焕的表情明显不相信。 这个表情让林煦希很不高兴。 “真的，我们坐在这里没一会，有一个小朋友走过来，手上拿着冰淇淋，然后他就帮我买冰淇淋了。” 林煦希露出回忆的表情。 她刚刚的停顿当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想到—— 拿着冰淇淋的小朋友吃得满脸都是，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江映时很快就注意到她的视线，开口说可以给她买一个。 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跑去给她买冰淇淋了。 虽然他说的是“多大了还羡慕小孩有冰淇淋吃。” 林煦希漫不经心想了一会，心中没什么想法，抬眸打量着何景焕。 面带怀疑：“你就一个人？” 遇见他基本已经坐实了她先前的猜测，但关键性证据没有。 何景焕是自己一个人出现的，周围没有其他人。 林煦希不自觉往旁边看了看，附近几十米都没有第二个人，更没有她之前遇到的女孩子。 “对啊。”何景焕面不改色，“我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 林煦希盯了会他，没看出什么。 “算了，我不管了。”她摊了摊手。 表哥谈不谈恋爱和她又没关系，就是姑妈问起来，她可能得撒个慌。 随便吧。 林煦希抬头望天。 何景焕笑了笑，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希希啊，” 解除了警告，两个人好像又变成了关系不错的表兄妹，何景焕凑到林煦希旁边，假情假意地开始关心她： “你最近的学习怎么样？有什么不会的吗，我可以教你。” “你在看不起谁？”林煦希一瞪眼，“我月考考了年级第二。” “不是第一不就说明你不行吗？” “你又考了第几？” 说了没两句，两人就看着对方吹胡子瞪眼。 林煦希在想，她以前和表哥接触不多，偶尔过年见一次，两人大多是红包交易，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她怎么就没发现。 这个人这么讨厌！ 何景焕还嬉皮笑脸的，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林煦希深呼吸几下，酝酿好情绪，正准备开口。 “林煦希！” 不远处传来一个气恼的声音。 林煦希眨了眨眼，缓慢地转过头。 穿着蓝色卫衣的少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手上还拿着冰淇淋甜筒。 第38章 记住我他好像还是应该和表哥打好关系…… “……” 这是江映时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这个质问。 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煦希那张白白净净单纯无辜的脸。视线略微右移，皱着眉头瞥了眼那个有些眼熟的人。 紧接着，低下头,垂眸看看手中特意选择的小孩同款草莓味冰淇淋。 …… 她！怎么！能！这样！ 江映时在心底发出巨大一声质问。 她怎么能，在他离开后不久就让其他人坐他刚刚坐过的位置？ 她怎么能,和那个人相谈甚欢，直到他喊她的名字才回头？ 她怎么能……为什么,还是这个人？ 江映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有些生气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扰那两个人。 “江映时！”林煦希眼睛亮亮的，朝他挥挥手,“我的冰淇淋！” “……” 江映时走过去了。 走过去的动作迟缓,几乎是在一点一点挪动脚步,视线瞟来瞟去,看草看地就是不愿意看着长椅上的两人，整张脸写满不情愿。 但他还是朝她走过去了。 林煦希疑惑地看了看他。 她同桌好像又在闹脾气。 “这你同学？”何景焕瞥瞥两人。 本以为是林煦希编的借口,没想到真有这个人。 “对啊,我本来就说我同学住在这里。”林煦希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不由腰杆挺直了几分，“你不要太自我为中心，我来这个小区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找你。” 在撒谎这方面林煦希不是很在行,顺着台阶下还是足够的。 “好吧，我暂且信你一回。”何景焕不愿继续纠结,想了想,突然对另一件事起了兴致，“你们俩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什么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林煦希舌头差点打结。 何景焕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单纯哦。” “……” 林煦希鼓起腮。 怎么就不单纯,哪里不单纯，为什么说不单纯？ 他见到江映时连一分钟都不到吧？一张口就断言两人不单纯。 如果古代的官差都像何景焕这样断案，大理寺得埋着多少陈年冤案啊。 林煦希刚要出口解释,一抬眼，江映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她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仔细一想 ，今天发生的一些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是不太单纯。 单纯的同学关系好像不会探讨对方用的洗衣液是什么味道，也不会因为其中一人多看了两眼冰淇淋就买给对方。 单纯的同桌关系也不行。 可就算不是很单纯，他们也只能算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朋友吧？ 朋友关系究竟算是单纯还是不单纯呢？ 林煦希陷入了一个很难思考清楚的谜题中。 “给。”江映时站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的语气又冷又硬，却轻轻将粉色冰淇淋塞到林煦希手中。 紧接着有些酸溜溜地：“你们可以接着聊，不用在意我。” 林煦希抬头看他。 男生站得笔直，头扬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眼睛也不看任何人，脸上的棱角显得又冷酷又孤傲，像是把自己团团包裹住的刺猬。 紧紧攥住的手心却泄露出了几分心事。 “如果因为我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讲。” 林煦希还没开口，江映时却有些受不了这份沉默，看着远处的树丛。 “那我走好了。” 停顿一会，说出委屈巴巴的一句话。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林煦希脱口而出。 江映时的视线瞥下来了。 “真的。”林煦希语气很诚恳，“你不用走。” 沉默一会。 林煦希一眨不眨，目光专注，定定地看着江映时。 两人视线交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江映时的态度终于一点点软下来，声音都变得轻柔：“好，那我不走。” 林煦希笑了笑，正要说话。 旁边出现另一个声音。 “真的吗，希希，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刚露出肚皮的刺猬缩回去了。 * 林煦希不敢置信。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同桌买个冰淇淋的功夫，回来就像在和她赌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表哥有那么大敌意——明明两个人都没见过几面。 对了，他们住在一个小区，上下楼的时候指不定见过，起了争执也说不定。 但这和她又没关系，为什么遭殃的人是她？ 即使再搞不清楚状况，林煦希也知道，刚刚何景焕不该说那句话。 第48章 但现在已经这样了。 她打量着旁边两人。 江映时还是没走。 不管怎样，林煦希挽留的话说出去了，在当时效果立竿见影。 ——虽然后续出现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瑕疵。 何景焕不知为何对江映时很感兴趣，隔着林煦希与他聊天。 幸好长椅还算长，能坐下三个人，不然，林煦希感觉该走的那个人是她。 “这么说，你是跟希希同班的同学喽？”何景焕弯着眉毛。 “同桌。”江映时咬字很重，强调。 “怪不得，”何景焕有些兴味，面带揶揄，“同桌的话，接触一定很多。” “……” 江映时想说，他和林煦希接触多不多与他一个外人何干？ 但他说：“是很多。”带些炫耀的语气。 当然多，总比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多。 “那希希，平时在学校有没有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喊她？” 江映时皱着眉打断。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口一个“希希”，喊得这么亲昵，他已经忍了半天了。 “我平时都是这么喊的呀。”何景焕促狭道，“你如果想，也可以这么喊。” “……” “何景焕。”冒着冷气的声音。 江映时还没说话，林煦希已经忍无可忍，喊起了表哥的大名。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 林煦希怒目而视。 表哥的态度，就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恨不得从头问到尾，可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有把柄落在她手里？ “你如果再瞎说，我就告诉姑妈了。”她威胁道。 “你还挺护着他的嘛。”何景焕最后总结一句，识相闭嘴，站起身，“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反正把柄已经有了。 “你早就该走了！” 林煦希瞪着表哥，直到他溜之大吉，一点影子都看不见，才意识到旁边的另一个人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放轻了。 “挺好。”江映时语气很淡。 “那个，他平时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特别兴奋。” 林煦希皱着眉。 何景焕一直追着同桌问个没完就算了，居然开口让同桌喊她小名。 让江映时喊她小名。 …… 怎么能提出这么羞耻的主意。 “他平时就这样？”江映时淡淡地掀起眼皮，“你们俩很熟？” “……很熟吗，不熟吧。” 被打断思绪，林煦希从羞耻感中回过神，认真思考了一下。 “一年见一次能叫熟吗？” “……” 江映时意识到一点。 他们的关系居然是以年来计算的。 要知道，他和林煦希满打满算才认识几个月不到，而那个人，林煦希居然和他一年见一次。 一年见一次！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维持不住脸上刻意保持的冷淡，气冲冲地说：“不熟你还让他喊你小名？” “不是我让他喊的呀。”林煦希有些茫然。 江映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本以为他是因为何景焕一直不间断的询问而心烦，又或者本身就和他有矛盾。 却没想到他一直在纠结自己和表哥的关系。 他在想什么？ “你不同意，他还能一直喊？”江映时脸颊气鼓鼓，“还是说，他就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别人再怎么反对也要没脸没皮地喊？” “你在说什么……”林煦希语气弱下来，“他喊小名，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长辈都这么喊吧，毕竟他是我表哥。” 虽然江映时说何景焕死皮赖脸、没脸没皮，这些林煦希还挺赞同的。但就她所了解的，同桌不可能无缘无故骂人，只能是误会了什么。 “……” 江映时熄火了。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表哥”？ “虽然我也不想让他这么喊，”林煦希不太高兴，“我们明明是只相差一岁的同辈，为什么非要喊小名啊？搞得好像他比我大好多似的。” 虽然周凌萱也会喊她希希，但这两者可不一样。 朋友们喊的感觉就很亲切，意味着两人关系很好，而何景焕，明显是觉得自己比较大，在摆哥哥的架子。 至于何景焕出的馊主意，让江映时喊她小名…… ……不行，感觉怪怪的。 “所以，你们是，表兄妹？”江映时迟疑着，一句话停顿好几下。 “嗯。”林煦希点头。 “……” 江映时如遭雷劈。 确实。 她好像是有说过“姑妈”之类的话来着。 但他当时太生气了没在意。 江映时想到自己几分钟前的话。 骂林煦希的表哥死皮赖脸、没脸没皮，质疑两人的表兄妹关系，不想让他喊亲密的小名。 还不止这些。 他在第一次遇见林煦希表哥时，就怀疑过他的身份，误以为林煦希早恋，并用各种手段探究过这件事。 …… 他现在好像可以死上一死了。 林煦希看看他，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试探性开口：“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江映时不想说话。 林煦希想了一会想不出来，索性放弃了：“就是这样。你们住得这么近，应该时不时会遇见。如果你不喜欢他，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和他关系不好，你想怎样都行。” “……” 江映时还是没说话，但他掀起眼帘看了看林煦希。 她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如果想的话，打他几下都没问题”。 这种认真程度，一点不像在说假话，完全没有想给表哥留情面的意思。 可江映时看了她一会，突然觉得。 他好像还是应该和表哥打好关系。 第39章 记住我江映时又没有表白。 新的一周。 这周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新的月考就要来了。 而这次的月考好像与某个联考撞了时间，于是学校干脆没有安排考试，直接让一中的学生们参与联考。 也就是说,联考替代了月考，本该是折磨学生的两次考试,现在只需要被折磨一次。 “所以你们知道这次联考是什么联考吗？” 课间，林煦希好奇地问。 “是市联考。 ”习语冰正转着身,趴在林煦希的桌子上抄她的答案，闻言抬了抬头,“全市的高中一起参加联考,统一排名。” 林煦希想了想：“全市一起吗？那成绩应该要过很长时间才出,南城有多少学校？” “实际上参与的只有几个公办学校,”周凌萱突然插话，“私立学校不参与,总共好像是……十二所？” “这样啊。” 林煦希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公立学校组织联考，时间又是在第二学期过半，看来是为了看看这学期各个学校的水平如何。 但为什么非要安排联考呢？期中考就在不久之后,为什么他们不能等到期中考进行比较，非要多准备一场联考？ 真搞不懂大人们怎么想。 而后,在班主任解书蝶的课上,她果然提及了这场多校联考。 “这周四的联考很重要，为了能让大家多点准备,近期会新课复习同步进行。” 解书蝶说完后，拿起教案，等待幻灯片出现的期间突然一顿,想到什么。 “还有，最近祁主任抓学生早恋现象抓的特别严，我们班有些人自己多注意注意，我不想下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你们的名字不是因为成绩进步有多明显，而是偷偷谈恋爱被发现。” 说完，她的眼神瞥了瞥下面自己认为的疑似目标。 林煦希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思考。 上周被祁主任抓到的小情侣好像就是他们隔壁三班的，抓到的现场是两人午休时躲在工具间接吻。 据说当时工具间的灯关着，门锁着，教室里也拉着窗帘。那对苦命的小情侣情难自禁，以为万无一失，万万没想到这样都能被祁正信逮住。 当场获得了一个通报批评。 三班班主任气得半死，连续几周都对两人冷嘲热讽，每天话里话外说年轻人不知道自重。 可能是受不了压力，后来林煦希听说，本是情侣的两人，分手后每天见面跟仇人一样，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 林煦希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令她觉得可怕的一点是—— 那对小情侣的通报批评白字黑字挂在楼下公告栏挂了整整一周，到现在还没撤下去。 上面班级、姓名甚至两个人的照片都有。 太社死了。 林煦希出神地看着解书蝶发呆，但过了一会她发现，老师的眼睛怎么时不时瞥向她？ 好像不止是她，准确地来说是。 第49章 ——她和江映时。 * 不会这么倒霉吧？ 直到下课，林煦希还对解书蝶的那个眼神记忆铭心。 一种像是在说“你们两个已经被我发现，识相的话就藏好点”的眼神。 “凌萱，你还记得你运动会说的话吗？” 结伴上厕所的时候，林煦希小声问。 “什么？” “就是……”林煦希有些说不出口，吞吞吐吐，“你说我和江映时……” 周凌萱眼睛亮了亮：“记得，怎么了？” “今天课上解老师说的话，我总感觉是在对我说。” 林煦希在询问时不免有些怀疑自己。 她当然没有早恋，也没有做什么超出高中生行为准则的东西，但为什么，其他人都不相信呢？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误会她和江映时的关系了。 前不久表哥仅凭一个照面就下定论他们不单纯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又来了个班主任老师课上专门提醒和警告她藏好点。 林煦希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和江映时的相处方式真的有这么不正常？还是他们根本没见过正常的异性朋友啊。 这些人的态度给人一种，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和江映时在一起了的感觉。 怎么可能，哪有当事人不知道的早恋？ 即使是心照不宣，至少也得有一个人先传递出信号。 江映时又没有表白。 …… 不对，关他表不表白什么事？ 一时不知道思绪飘到哪去，林煦希晃了晃脑袋，回过神，认真看着周凌萱。 “老师好像真的误会了，可我没做过。” 没做过的事怎么证明？ “这个呀。”周凌萱看看林煦希，沉思了一会。 林煦希没有早恋，老师却在课上提醒他们，虽没有点明道姓，但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能猜到她在讲谁。 这种时候应该去找老师解释吗？但她并没有提名字，真去了才是不打自招。 不解释吗？可就一直让老师误会下去，对两个当事人也会造成影响。 周凌萱想了半天，居然没能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与此同时，另一句话在她脑子里响个不停。 ——“可我是cp粉啊”。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她就是突然想到，因为这两人完全没想过掩饰，举手投足都很自然很配，她才能磕糖磕到现在，同时，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如果他俩真的有那么坦荡，像正常普通同学一样相处，自然不可能让她觉得很甜，也不可能让老师发现。 总结下来，果然还是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有问题吧？ 想了很多，可这些毫无疑问说不出口，周凌萱只能尽量公正客观地说: “我觉得你不用跟老师解释，因为公道自在人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假的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希望这个建议是有效的。 * 一晃时间到了周四联考当天。 听了周凌萱的话后，林煦希自己也觉得很对，便没有跑去找老师解释。 一说就是百口莫辩死无对证，谁能解释得清？ 不如多点时间准备考试。 和江映时还是正常相处。林煦希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疏远朋友，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自己觉得两个人很正常就够了。 反正被逮到的几对都是有亲密接触，怎么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和好朋友有亲密接触。 就是这样。 这周的另一件事是和家里有关的。 姑妈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想起来询问，并且明确提到“你表哥周围有没有出现其他学校的人？” 林煦希表示，她真的不想干了。 当双面间谍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却完全没有人给她酬劳，高风险零回报，为什么她要给他们母子打工？ 于是她搪塞:“姑妈，你也知道我脸盲，平时根本认不出来表哥的，哪里知道他身边有谁？” 林煦希自己也没有想到让她讨厌的脸盲症有一天能作为撒谎的证据。 姑妈似是被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服了，在电话里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没办法，终于放弃了原先的念头。 皆大欢喜。 林煦希想，她以后再也不用管表哥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有没有谈恋爱了，甚至也不用遭受他怪里怪气的话。 何景焕好像认准了他们两个人有同样的境遇，嘴上一直在说互相帮助。 比如“你在我妈面前帮我遮掩，我也可以在你爸妈面前帮忙，我们同甘共苦。” 林煦希想说“谁跟你同甘共苦啊！” 她又没有早恋，就算早恋，她爸妈也不会像姑妈一样严防紧守吧？ …… 应该不会。 胡思乱想了一通，林煦希深深感受到一点—— 环境铸就人才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她周围的人一直在说“早恋早恋早恋”，她怎么可能天天想天天想，天天想着被发现 之后该怎么办？ 明明没什么好被发现的。 回到现在。 从周四开始，进行为期三天的联考。这场考试早在前一天就排好了考场和座位分布。 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排名，林煦希的考场在一班。 早自习结束后，她收拾东西慢了些，一抬头，其他班的同学已经进到考场。 但不知为何，同桌的江映时还没动静。 “江映时，你还不走吗？” 最后把笔袋放进书包，站起身，林煦希有些奇怪地看看同桌。 江映时抬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在这份对视的沉默中，林煦希突然想起一件事。 没记错的话，上次江映时考了年级36名，考场应该是一班或者二班。 而她考了第二名，考场在一班。 江映时东西早早就收拾好了，却没走，或许……他和她一个考场，想和她一起？ 想明白了这些后，林煦希笑容明媚，拉了拉江映时的手臂：“你在等我吗？” 江映时视线移到两人接触的位置。 他发现，林煦希这个人很没有异性的概念。 她好像完全不觉得碰他胳膊很不好。 还是她没把他当异性？ 江映时臭着脸，却没挣扎，被带着站起身，走到教室门口才想起解释。 “我和你在一个楼层，刚刚等你只是顺带的。” 习语冰的考场应该在二楼，周凌萱虽然在三楼但不知道人跑哪去了。林煦希动作慢吞吞，收拾个东西都这么慢，到最后周围居然只剩下他一个熟悉的人。 江映时只是想起上次月考她被人堵在楼梯口，不想让这个笨蛋再出现那种情况，勉强陪着她一起。 顺带？ 林煦希蹙了蹙眉。 江映时真的要一直这样讲话吗？他这么口是心非，不会被别人讨厌吗？ “好吧，顺带。” 林煦希叹叹气决定包容一点，又说：“所以你考完还顺带等我吗？” 问这个问题倒不是为了逼迫江映时承认，纯粹是现在在去考场的路上，林煦希比较有远见地考虑到回班的路程。 “……” 江映时没说话。 “不顺带了？” “……顺带。”江映时咬牙启齿着说。 第40章 记住我她在撒什么娇！ 但直到林煦希走到一班后门,站在门外打量完别人班，扭过头想和江映时说话时，她才目瞪口呆看到,江映时利落转身，脚步一跨—— 跨进了二班的前门。 林煦希怔在原地,有一瞬间呆住。 原来这个人和她不是一个考场啊，那还说什么“顺带等她”。 哪里顺带？ 想得有点出神,以至于做到语文古诗词鉴赏，上面有一问“诗中的某某两字表达了诗人此刻什么样的感情色彩”,林煦希想到的是—— 江映时的“顺带”,表达了他什么样的感情色彩？ 心口不一,是踌躇满志壮志难酬？ 想说说不出,是苦闷幽怨怅然若失？ 经常做语文试卷的人都知道，这些词经常可以用在答题技巧中。 但林煦希觉得江映时不是以上那些。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当然不是写在纸面上简简单单套个公式就能得到的答案。 可林煦希虽然不像江映时,语文成绩在及格上下浮动，却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能想—— 江映时还真是不坦率。 * 不坦率的人考完试后身体却坦率地停在了一班门外。 路过的人匆匆忙忙，急着去食堂抢个好位置。江映时脚步像被钉死了，眼睛也透过窗户打量着教室里的人。 座位表的排序是从靠内的一侧开始的,林煦希坐在第二名的位置，江映时眼神很好,正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第50章 合上笔帽放进笔袋,从左往右拉上拉链，将座位上的铅笔屑、橡皮渣清理干净。 ——她习惯用铅笔打草稿。 这个过程在江映时眼中像电影的慢镜头,变得很长很长。 慢吞吞。 果然还是慢吞吞。 江映时在心中暗嗤一声。 眼睛还是接着看下去。 但不久，另一个女生出现在了她旁边，两人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是周凌萱。 江映时靠在栏杆上皱了皱眉。 林煦希出来时发现江映时果然等在外面,但他瞥了瞥她，给了她一个眼神就转身离去。 林煦希读懂了两层意思。 他等在这里，是为了贯彻之前的口头承诺，告诉她“我人来过了，没有失约。” 另一方面，他瞥了瞥她旁边的人，在说： “你旁边有人，我不想凑热闹，不陪你走了。” 林煦希歪歪头，这些她都看懂了，但为什么江映时等她、和她一起回班，非要两个人单独？ * 上午的考试只考了语文和英语，数学则放在下午，后面没有其他考试，考完试就可以回家。 作为市统一联考，时间安排上一致，考试时间相较于上课宽松了很多。对于不畏惧考试的学生来说，其实相当于放了几天假。 林煦希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但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凌萱，你有没有带止痛药？” 午休时，林煦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去过厕所之后发现果然如她所料。 现在这个时候，教室里的窗帘已经拉上，同学们也已经趴在桌上休息。 幸好，林煦希注意到前排的周凌萱翻看着复习资料，还没有睡觉的打算。 “嗯？什么止痛药？”周凌萱不明所以，合上复习资料转身。 由于考试的缘故，教室里桌子被拉开，她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讲话，声音放得很低。 林煦希手不自觉摸了摸小腹，表情可怜兮兮：“痛经。” 她知道时间会在这几天，事先有过准备，却没想到提前了几天，正好在考试当天。 还是数学考试当天。 本来是无所谓的。每个月的这些天，林煦希都会早早备好卫生巾、红糖姜茶、布洛芬，东西这么齐全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至于出现什么纰漏。 但她发现自己生理期来了之后，翻遍书包，卫生巾、红糖姜茶都在，唯独没找到自己上个月用剩下的那板药。 事情开始变得不幸了。 “我每次都会在疼之前吃，这样还没等疼痛的症状出现，就先被药打败了。” 反正一个月只有第一天疼，吃完就舒服多了，林煦希不会勉强自己忍痛。 周凌萱终于弄明白了林煦希的诉求，作为女生，她知道痛经有多难受，不由面露担忧：“我没有欸，你疼得厉害吗？” 林煦希摇摇头：“还没开始，但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还没开始疼，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呢？万一正好在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林煦希捂着肚子，看看前方的时钟，计算痛经出现的时间。 “没有欸，现在怎么办，班上同学好像都睡了。”周凌萱着急起来，“不然我们喊醒习语冰，问问她？” 林煦希看了看教室。 大约是考试消耗了太多精力，班里的环境不是一般的安静。蒙着头睡觉的人看不清，但但凡露出脸的，眼睛都紧紧闭着，面部表情十分安详。 应该睡得很香。 “算了。”最后，林煦希摇摇头，“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睡觉了。” “反正现在不疼，等一段时间看看吧。” 说完，林煦希身子低下来，趴着准备闭上眼睛。 “怎么回事？”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林煦希浅浅合上的眼皮掀开了。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睁着那双颜色浅淡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两人一人歪着头向左，一人向右，隔着一小段过道的距离对视。 一直在对视。 周凌萱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去了，并且，没有接着看复习资料，头埋进臂弯，像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明明班上同学一个不落，坐得满满当当，林煦希却感觉—— 在这一刻，整个班级，只剩下她和江映时。 像是万籁俱寂。 “啊，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吗？”她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林煦希恍惚中想到，江映时睡眠确实很浅，有一点动静都会醒，之前似乎也发生过这种情形。 江映时摇摇头，声音很轻：“我刚好像听到你说疼，是哪里疼吗？”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太温柔了。 他的表情，声音，眼睛中细碎的光，所有的一切都太温柔太美好了。 林煦希想借用习语冰的相机，将这一瞬间定格。 即使她相比真人更难分辨相片。 “我……我现在不疼。”她也放轻了声音。 江映时不自觉蹙了蹙眉。 现在不疼，那就是以后会疼喽？ 什么病能间歇性发作，一会疼一会不疼？ 她上午好好的，怎么一个中午过去就生了病？ 他还不知道！ “你要不要上医院？” 江映时想着想着觉得这事挺严重，支起身子，动作很快地扯住林煦希的手腕，“请假吧，考试不如身体重要。” 他没见过能让病人自己推测该不该疼的病。 “请假？” 林煦希手腕被拽住了，身子还坐在座位上，有些茫然，“我为什么要请假？” “你都知道自己之后会疼，还不想请假？”江映时挑着眉梢，站在林煦希旁边，到底没有直接把她从位子上拽起来。 “可是我没这么严重……而且下午那场是数学欸！”林煦希抬着头眨巴眼睛。 “……” 她在撒什么娇！ 江映时又开始生气了。 数学考试就数学考试呗，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生了病，这就算了，居然讳疾忌医，连去医院都不愿意。 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病人！ “你不会是那种害怕去医院的小孩吧？”江映时耐着性子，“怕打针还是怕吃药？要我陪着你去吗？” 为什么他要主动提出陪这种生病都不愿意去医院的人去医院啊？ “不是呀，我不怕医院。”林煦希越来越茫然，“单纯是觉得没必要。” 痛经，是挺疼的，应该也有人因为这个去医院，但她好像还没到这种程度。 没到吗？还是说她真的要去医院？ 林煦希看了看江映时越发不爽的神情，有些怀疑几分钟前的温柔是假象。 也没错，现在的同桌让她熟悉多了。 “没必要？那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了解啊。”江映时忍了又忍，“你先说说什么病。” 他倒要听听，什么无足轻重的小病能让人有时效地疼，还打死都不愿意去治病。 江映时死死盯着面前人微昂起的脑袋，看着她好像直到此刻突如其来感到了几分害羞。 吞吞吐吐，一字一顿地说：“我，痛经。” “……” 江映时呆了呆。 哦，原来是这个。 怪不得她一会疼一会不疼，怪不得她觉得自己不用去医院，怪不得…… …… 江映时的脸一点点红了。 随着时间过去，一点一点染上红霞。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那个生病的人。 大脑中一片空白，思绪被揉乱，手上的触感越发清晰。 江映时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拽着林煦希的手腕。 从刚刚就没松开。 * 林煦希没有月经羞耻，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尴尬的事。 她可以随随便便说给任何一个人听，完全不会感到不对。 但对上的那个人是江映时，这让她后知后觉有些羞涩。 不是尴尬，就是有些害羞而已。 林煦希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但所幸的是，她看了看面前的男生，发现他和自己出现了同样的情绪。 江映时眼睛完全不敢看她，即使站得挺直，手脚也像是不知道该往哪个位置放。 他蓦地松开手。 林煦希将双手放进桌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另一只手覆上手腕处。 还有些温度。 江映时支支吾吾地，声音很小很小，询问了她需要的东西。 林煦希也很小声回答。 然后他说，不需要等其他人醒来，学校医务室里就可以买到。 不等林煦希做出反应，他已经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林煦希看了看前面摇晃着的门。 影影绰绰，光斜斜照进来。 江映时走得太急，忘了把门关上。 第51章 第41章 记住我我心与你同往，与你相依。…… 午睡时间是短暂的二十分钟。午休铃声响后,课间的十分钟会播放舒缓的音乐帮助同学们醒来。 今天在放的是我心永恒。 林煦希捧着不冷不热的温水，咕噜一声，将那颗小小的红色胶囊吞下去。 胶囊经过咽喉的一瞬,她抬起眼，注视着半蹲在桌前的人。 他的那双眼睛,清澈润泽，里面好像有水漾漾的光。 江映时速度很快,从医务室回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虽然午睡时间很宝贵，林煦希有些困倦,但等待一个人的过程好像不算太难熬。 她手臂圈着,脑袋埋在上面,什么都没想,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没过多久，那个人就迎着光出现。 江映时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走到她旁边时还喘着气,额上冒着细珠。但他站住，停顿一下，身子下蹲，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他们之间流动的东西只剩下空气中片刻不停的尘埃。 而此时,经典的午间歌曲正越过前奏，唱起第一句“everynightinmydreams,iseeyou,ifeelyou…” 林煦希正看着江映时。 男生半蹲的姿势正好让两人视线平齐，因此,不需要抬头仰望，不需要做出任何努力，林煦希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她看到他的睫毛在颤抖。 非常轻微的、仿佛只是稀疏平常的颤抖,伴随着空气中的微尘，在昏昏晃晃的光线下浮动。 他在紧张吗？他在害怕吗？ 这些猜测让林煦希有些不知所措，眸光闪烁的同时下意识抿住唇，舌尖动了动，感受到口中的几分苦涩。 刚刚吃下去的药。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仿佛怕惊扰到什么，江映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但两人间的沉静被打破。 林煦希从抿着唇笑到弯起眼睛，笑了好一会，仿佛是为了掩饰刚刚的无措。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刚吃下去就见效的药吧？” “……” 虽被明晃晃地嘲笑了一下，江映时却难得没有出现恼意，就连视线也未曾移开。 他看着她，语气认真：“你如果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林煦希又想笑了，她觉得此刻的江映时有点傻。 就算不舒服，说出来有什么用啊？难道告诉别人就能减缓痛苦了吗？ 更何况，他都已经帮她买好药，帮她接完热水，甚至还亲眼盯着她吃下去。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还有什么能接着做的？ 怎么想也想不出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说，但耳边的歌曲还在继续。 “…andmyheartwillgoonandon…” ——我心与你同往，与你相依。 娓娓道来的细腻女声坚定而有力量，恍惚间，林煦希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那部经典影片中，杰 克和露丝毅然决然跳下海，仅凭一片木板支撑。 黑暗中，对视着的两人，两颗心紧紧相依，时间好似永恒。 这或许是这首歌所传达的。 顿了顿，林煦希定定地注视江映时的眼睛，话音一转，认真应下来。 “我会的。” 不管是什么，此刻的她都可以答应。 “……嗯。” 过了好一会，江映时才点头。 恰在此时，歌曲落下终点。 * 有没有人试验过？ 将一段普普通通的生活经历描摹改写，在不经意的地方加上华美的乐章、朗朗上口的诗歌。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即使是日常中最最平淡无奇的小事，也能勾起心情起伏变化不息。 林煦希就在想这件事。 当时柔和的光线，舒缓的音乐，安静的气氛，还有，那个恰到好处出现的人。 记忆是一种会褪色的东西，林煦希的记忆中向来没有具体的面容。 这可能是因为该死的脸盲症，她对面部的识别困难，记忆里的人更是模糊不清。 记不清、识不清，具体不知道，但记忆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 一些感触。 眼睛眯着不敢去触碰的忐忑，心跳怦怦说明自己鲜活的证据，逐渐靠近的两颗心脏。 共同组成了她的这片记忆。 这些东西，从前的她从未想过的东西。 难道是—— ……是什么呢？ 林煦希食指绕了绕落到肩前的发梢，提笔写下不知道写过多少遍的三角函数方程式，一抬头又发了会呆。 电子时钟在行走时不会发出声音，时间被清晰可见地具化为几个简单的数字。 林煦希盯了一会，看到数字上代表分钟的那一格跳动。 虽然没有声音，她却听到时钟变成一个圆盘，时针分针秒针，分秒必争地在她心底奔跑。 “怦、怦、怦。” 时钟转动的声音像是心跳。 * “希希，刚刚数学考试最后一题你写出来多少？”周凌萱有点苦恼，拉着林煦希的胳膊，“我只写出来第一问，向量题太讨厌了，如果考的是几何还好点。” “我每次一看到向量题就头痛，但我记得你好像挺擅长这一部分的，应该做出来不少吧？” 林煦希表情恍若梦中，半晌没搭腔。 “……不会吧？”周凌萱踌躇起来，“我其实只看了题目，没尝试去做，这次题目这么难吗？连你也没做出来？” “啊。”林煦希有些发懵，终于反应过来，“我也没做。” “……啊？” “我写得有点慢，做到最后没时间了，后面题目基本只看了第一问。”林煦希垂眸，回复的语速很慢。 “什么？”周凌萱瞪大眼睛，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眼睛瞪得像铜铃”。 周凌萱发誓，她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情绪很少外露，此刻完全是没忍住。 就是，借用台偶中的一句话—— 拜托，那可是林煦希欸。 那可是一来就强势夺走了班长的第一名，用连续几次考试证明自己完全不是靠运气，数学成绩接近满分，稳到一跃成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解书蝶的得意门生的， 林煦希欸！ 而现在，这个仿佛学神附体的人物，活生生站在她旁边，嘴上却说什么—— “做到最后没时间，后面题目只看了第一问。” “没时间”“只看了第一问”。 这是她该说出来的话？？ “你怎么会……”周凌萱咽了咽口水，“你居然也有做不完的时候？” 这还是林煦希吗？ 林煦希会做不完试卷？ 她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周凌萱琢磨来琢磨去，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午休时发生的事情。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所以考试时状态不好。” 她收起了震惊的表情，转换成担忧。 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呢？明明距离中午才过了两三个小时，转头就能把好朋友的身体状况抛到一边，甚至怀疑她被人夺舍。 她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 周凌萱想了一会，逐渐变得愧疚起来。 林煦希眸光闪烁着，支支吾吾道：“还好啦，可能是有那么一小点原因。” 果然如此。 周凌萱眉头紧锁，打量着她，注意到林煦希的脸色比平常更白，还带有一丝病态的潮红。 “现在是不是还难受？要不要喝点水？喝热水应该会缓解很多。” 周凌萱恨自己只能吐出“多喝热水”这么干巴巴的话。 “也不用啦。”林煦希可能是由于难受，说话时声音软绵绵的，眼神也晃来晃去，不太坚定，“其实吃完药我就好了很多了。” “吃药？”周凌萱寻思，“对啊，我记得江映时中午给你买了药，是不是没起效？你要是疼得厉害，要不再吃一颗？” “但这个药能短时间吃两次吗……”周凌萱陷入了思考。 “……” 林煦希沉默。 * 在听到江映时名字的那一刻，林煦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眼皮连续眨了好几下，手脚僵直，心脏差点骤停，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别人口中心虚到站不稳的感受。 在周凌萱沉思的那几秒，林煦希思绪纷繁，几乎如海面上翻涌的波涛呼啸而过。 她差点出现了耳鸣。 周凌萱过了一会，终于得出结论：“还是不要了，这个药应该不能这么吃，可是如果疼该怎么办？” 林煦希连忙回答：“没事了，其实我只有考试的时候不舒服，考完就好多了。” 停顿，她口中吞咽一下，补充：“可能是不想思考问题吧，人在不太舒服的情况下思考问题只会更难受，所以考试结束就好了。” 林煦希勾起唇角，露出个“健康、身体很好”的微笑。 第52章 周凌萱看了看她，考虑半晌，接受了这个答案。 回家后，林煦希站在淋浴下，不免又想起这件事。 当时江映时买完药回来已经快到午休结束了。吃完药，两人说了几句话，没一会，教室里的同学清醒，收拾东西出发去考场。 虽然她和江映时聊天时没有顾忌什么，也没想着遮掩，但林煦希记得，歌曲结束后同学们才起身。 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到他们交流。 而周凌萱能指出江映时买了药，果然是因为，她并没有睡着。 …… 他们那些让人难以忽视的、在昏暗教室中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声。 林煦希轻呼一口气。 这些不重要，但她一直忍不住去想，自己异样的来源。 是激素在作祟？ 或许是生理期带来的影响。 因为众所周知，生理期激素紊乱，人很难不被激素控制，在激素的影响下常常会做出一些难以想象的事。 所以，她才会午休后，时不时走神，听到江映时的名字反应这么大。 这些都是正常的吧。 可为什么，即使想通了一切，心跳还是愈演愈烈，加速跳动呢？ 好像，心脏自发做出了回应。 那么热烈。 第42章 记住我谁早恋？他和林煦希？——早…… 大部分学生对自己的水平都是心里有数的,往往不需要成绩出来，交上卷子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生死。 所以林煦希早早给爸妈打上了预防针。 考完全部科目的当晚，一家人坐在沙发上,林煦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这次考试可能没考好。” “嗯？”万彤云脸上敷着面膜，声音含含糊糊,“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次考试很难？” 林正业也看看她，面露关心：“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吗？” “不是。”林煦希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只是考数学的那天下午，恰好来了例假肚子不舒服。” 提到这个方面,作为爸爸的林正业不好插话了,他瞥瞥万彤云,眼神示意。 “你是不是又吃凉的东西了？”万彤云将面膜取下,表情嗔怪，“天天不让你吃还吃,自己的身体都搞垮了。” 如果是在平时,林煦希肯定会对这番话加以反驳，但此刻，她只是表情很乖地点头：“对，所以我数学卷子都没做完,肯定考不好了，怎么办呀。” 万彤云瞪了她一眼：“一次考试长长记性,平时少吃那些寒性的东西,多喝热水，考不好没关系,下次努力就行了。” 林煦希抿唇笑着。 简简单单就将成绩的事糊弄过去了。 林煦希很少做撒谎的事。 但 这件事也算不上撒谎。 她只是在描述事实的时候，隐瞒了一小部分，放大了另一部分,将事件本身的侧重点调换一下罢了。 毕竟，生理期难受是事实，喜欢吃凉的东西是事实，而那些其他的，和考试无关的小插曲又有什么要紧呢？ 不重要不重要。 可林煦希没想到，比起父母，还有一个更难交代的存在在学校等着她。 过了一周，联考成绩终于出来。 先出现的是总成绩排名。 高一还没进行文理分科，除了语数外三门主科，其他成绩也加在上面汇总成一个总成绩排名。 林煦希心无波澜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班级第二名，后面的年级排名写着10。 路妙的成绩好像一次性进步了很多，不仅夺回了自己的第一名宝座，在年级中的名次也从堪堪第十名的危险线一跃，成为了年级第四。 其实还好？ 本以为数学几道大题没做会扣很多分，结果还是年级前十。 这么看来还是考得挺好嘛。 林煦希心情愉悦地想着。 好像还没到需要提前给爸爸妈妈报备的程度，年级前十的水平还挺有含金量，不管在哪都足够了。 她为什么要不问自答不打自招啊？ 带着几分懊恼，林煦希的视线紧跟着往下瞟，找寻着其他人的成绩。 但还没等找到，就被一个女生的声音打断。 “林煦希，解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啊？”林煦希茫然地抬起头。 * 江映时正站在高一年级数学组办公室。 高一四班主任解书蝶的办公桌在整间办公室的最里面，靠窗，通风和采光都不错。她的桌子上种着一盆小型绿植，以江映时粗浅的植树造林知识来看，应该属于绿萝那一品类。 除此之外，她的教案和课本放得整整齐齐，桌角一整摞的是他们班作业，旁边一张标签纸——以下同学需要重写： 江映时毫不意外地发现一个名字。 元乐。 不愧是你。 还没等江映时腹诽完，解书蝶开口了。 “知道我今天喊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好笑。 老师把学生喊过来，第一句话是问学生为什么。 江映时差点没忍住轻嗤一声，话到嘴边想起这是什么地方。 急忙刹车—— “老师，有什么您说。” 莫名就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解书蝶挑了一侧眉，手上下意识去寻找作为教学工具的长尺。 “我还叫了林煦希，现在知道了吗？” “……！” ？ 等等等下，为什么要叫林煦希啊？ 江映时一下子被震住，身体站直，脸上维持的随意无所谓、漫不经心的笑容没了。 “呵。” 解书蝶露出了然于胸的笑，“你知道她这次成绩下降有多明显吧？” 林煦希成绩下降明显为什么要叫我来罚站…… 林煦希成绩下降明显？她怎么会成绩下降明显？ 江映时皱了皱眉。 “我不是反对你们早恋，青春期的孩子多少会有这种现象，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能理解你们。但不能因为早恋影响到学习啊。” 解书蝶苦口婆心，江映时盯着她那张半张半合的嘴，满脑子—— 早恋早恋早恋早恋早恋…… 谁早恋？ 他和林煦希？ ——早恋？？？ 大脑思绪蓦然间变得迟缓下来，江映时整个人发懵，怔怔地听着，连反驳都忘了。 “老师。” 这时，从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林煦希抿着唇，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地出现在旁边，停下来：“老师，我来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映时脑中瞬间拉响了警报线。 坏了，刚刚没来得及反驳，现在和他“早恋”的另一个当事人都到了。 怎么能让她听到那番话？ 江映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林煦希知道老师误会他们俩在早恋。 他总觉得林煦希这种乖乖好学生，听到这种乌龙，会吓到连正常交往都不愿意，从此疏远他，见到他就跑得远远的。 虽然江映时不在乎被人疏远，但他不接受因为这么幼稚的原因被疏远。 又不是小学生！ 所以从一开始阻断消息来源是最好的。 心中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林煦希就好好站在解书蝶面前，任江映时有再多办法也无济于事。 他又不能让老师不说。 江映时想了没一会就放弃了。 除了没有办法，还因为他心中冒出了另一种想法。 ——或者说是期待。 让林煦希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她会怎么做？ * 解书蝶叹了口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得意门生。 “你应该能猜到，你这次的成绩下降了多少吧？下降了这么多，你心里没什么想法吗？” 林煦希很茫然。 下降了很多？ 不就是从班级第一变成了班级第二，这也叫多？ “而且我看了，你的数学考得尤为差，差得突出。” 解书蝶眯着眼睛，视线一斜，又扫向另一个人。 “江映时，你也是，数学成绩下降最明显。” 解书蝶心中纳闷。 虽说她是来逮早恋的，也证实了早恋影响成绩。但早恋的两人都只有她教的这一门考得奇差无比。 这怎么可能不让人纳闷？ 他们其他科目好像根本没有变化，甚至，江映时的语文成绩比之先前还有所进步。 偏偏，只有数学，两人加在一起退步了将近50分！ 这俩人是只在她的数学课上谈恋爱吗？ 越想越气，解书蝶心头的火上来了。 强压着怒气把问题抛出去：“你们自己说说该怎么办？” 林煦希一怔，想的却不是解决办法。 她看过排名，却只看到自己的就被喊来办公室，所以并不知道江映时的成绩。 第53章 结果，江映时的数学和她一样，都没考好吗？ 而且是只有数学没考好。 她的数学没考好可以理解，即使不考虑感性因素，身体原因在这，能找出一百个正当理由来解释。 江映时又是因为什么？ 想到这里，林煦希眸光动了动，不自觉往旁边瞥过去。 却不想！ 恰好与那人视线相触。 林煦希顿时呆住，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现在的情况是。 在办公室，这么多老师，站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也偷偷看了她一眼……吗？ 林煦希眨了下眼，紧接着，属于另一个人的那双眼睛就移开。 很狼狈地移开。 好的，这么看来，他们俩果然是偷偷偷偷……看了对方一眼。 林煦希垂下头抿住唇，低低发笑，缓了好久才将表情调整到光明磊落，重新看向老师的眼睛。 解书蝶深吸了一口气，胸脯上下起伏着，并没有留意到面前两人的小动作。 ——她万万不可能想到他们能有这么大胆子，站在她面前还“眉目传情”。 解书蝶只是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看看面前两人。 到底是她运动会特别挑出来的形象担当，即使背着手站在这里被训斥也是赏心悦目。 人往往对好看的事物比较有包容心。 解书蝶的目光不由柔和下来，摒弃了刚刚的愤怒，开始采取怀柔政策。 回到一开始的出发点——劝分。 “青春期有一些感情萌芽很正常，这都是正常的现象，但因此影响到学习得不偿失啊。这次你们只有数学成绩下降了，保不齐下次就会下降个其他的，到时候毕业之后，你们自己也后悔不是吗？” “我们常常说把握当下，珍惜时光，作为学生，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学习吗？等毕业之后，考上好学校，你们想干嘛都行啊。” “……” 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让林煦希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师在说什么啊？劝学？那为什么要说感情萌芽？ 解书蝶还在接着说，而林煦希盯着解书蝶的嘴巴，越来越不解越来越茫然。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变成了某种未知的、像是远古符号一样的东西。 “……balabala不要早恋。” 只有最后四个字最清晰。 林煦希猛然睁大眼睛，像是终于惊醒一般身子往前倾了下。 “老师，你是在说我早恋吗？”她迟疑地、像是惊讶又像是慌张失措地看了眼旁边的人，“和江映时吗？” 江映时嘴角抿成一条线，仿佛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扫过去。 “但是我们没有早恋。”她坚定地说。 第43章 记住我绝交好了。 “真的没有,老师。” “我从来没想过。” “我们只是好朋友呀，老师你怎么会这么想？” “……” “绝对、确定以及肯定、百分之一万、 “没有早恋。” “真的？” 解书蝶怀疑道。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的女生。 林煦希说出上述言论后，闭紧牙关,站得笔直，眼睛直勾勾看过来。 她的眼神很清澈,没什么杂质，像是一眼就能看透,看过来时眸光不曾躲闪。眉头虽皱着，但不像是因为心虚,反而像是被误解和不信任后的委屈。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解书蝶有些犹豫起来,食指弯曲,不自觉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 非常有节奏的声音。 随着木质桌面被敲响的声音,林煦希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聊着天，说说笑笑,一片祥和,而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像是被隔绝，沉寂到可怕。 太难熬了。 林煦希皱着眉，有点想知道身旁的另一个人在想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没听到过江映时说话。 不管是被老师说成绩退步,还是被误会早恋，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两人仅有的接触还是片刻前的眼神沟通,可那时间太短暂,根本传达不了什么东西。 江映时在想什么？ 林煦希头偏了偏，但没动两下就停住。 老师还在看着他们,这个时候如果做出一些小动作，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再怎么想知道江映时的想法，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林煦希手摩挲了两下衣角,尽量维持着自己正义凛然的神态。 好在没一会，解书蝶终于得出了答案。 “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解书蝶神色柔和，敲桌面的声音停下。 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起来了。 “之前听信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加上你们的成绩都有所退步，才妄下定论。冤枉你们这件事老师很抱歉，老师跟你们说对不起。” 解书蝶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老师，既然认定自己错了就会很爽快道歉，并不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学生而嘴硬。 林煦希快速点头，笑了笑：“没关系的，老师。” “行，既然没什么，你们可以走了。”解书蝶挥挥手打发两人走。 林煦希早就忍耐不下去了，抬起脚步转身就要跑。 “等等。” 突然又被叫住。 林煦希一顿，扭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老师？” “你们俩这个数学，”解书蝶嘴角抿成一条线，“退步太大了，回去好好学学，有什么不懂的不要怕问，老师很欢迎你们来的。” 原来是这个啊。 林煦希一边松了一口气，一点乖巧答应。 * “刚刚真的太太太惊险了。” 终于安全从办公室里出来，林煦希感觉自己像大战了八百回合一样疲惫。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感叹：“幸好解释清了，要不然不知道老师还要误会多久。” 幸好解老师很相信她，也会倾听学生的解释，不然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 林煦希想到，万一被闹到教导主任那里，请家长是小的，一个通报批评挂一周，谁能受得了？ 反正她不行。 “总之现在误会澄清了，后面应该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林煦希仰了仰头。 今天这件事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必然。早在运动会，周凌萱告诉她被老师看见开始，她就知道早晚会被找上门。 现在，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总算解决了一桩大事。 也算是……皆大欢喜？ “你很开心？” 身旁的人冷不丁开口。 “？”林煦希扭头看他，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对呀。” 江映时眼睫垂下，语气淡淡的：“你在开心什么？” “……解释清楚了，”林煦希被问得有些茫然，“就这一件事，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江映时的问题问得好奇怪。 误会澄清，老师不会接着误解两人关系，也不会继续盯着他们。 这还不值得开心？ 江映时轻嗤一声，没对她的话加以评判，反而问：“林煦希，你之前说你脸盲认不出长相，应该能看出别人的表情吧？” “……”林煦希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别管我为什么问，你回答就行。”他的语气冷冰冰的。 林煦希突然有些生气。 江映时从来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即使是他日常生气的时候，别扭不愿意搭理别人的时候，嘴硬口是心非的时候，也不会用这么冷漠的语气。 “我当然能看出表情，我是脸盲又不是瞎子。”林煦希咬着唇，因为赌气而话中带刺。 “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心吗？”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 用那么凶的语气就是为了问她他开不开心？ 林煦希深吸一口气。 莫名其妙，江映时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人这么莫名其妙？ “你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很不开心。”林煦希将视线挪开。 很不开心！ 本来刚刚在老师面前解释清楚了一切，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楼下布告栏，林煦希是很开心的。 但一出来，本该共同分享喜悦的江映时居然用凶巴巴的语气质问，还一连质问好几句。 那么凶巴巴的语气！ 林煦希垂着脑袋，一边生气一边委屈。 他开心又怎样，不开心又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如果他不跟她道歉，就凶她这件事道歉。他们俩就—— 绝交好了。 …… 对没错，绝交好了。 反正朋友的结局要么一直是朋友，要么分道扬镳，从此以后当陌生人。 第54章 她还有很多很多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绝交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更不要说江映时平常脾气那么坏，总是生气，不好相处，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经常还要包容他。 绝交吧，这样干脆。 “呵。”面前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林煦希猛然抬头，一脸不敢置信。 都到要绝交的地步了，他还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江映时突然倾身，两人距离陡然拉近。 “现在能看出我开不开心了吗？” * 江映时的脸距离林煦希不过五公分。 很近很近，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 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所有的线条都像经过锐化。 林煦希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明晰过。 她将视线化为画笔，在心底描摹他的面容。 可那些分开来清晰可见的东西，怎 么都连不成组不成一幅画。 组不成他的样子。 “咳。” 江映时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看完了吗？”他直起身，撇开眼，“看出我什么表情了吗？” 林煦希顿了顿。 他当然是在生气。 可，现在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我们在吵架吗？”林煦希认真地问，“你是在和我吵架吗？” 他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林煦希当然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想过解决办法。 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是说几句好话哄哄他。江映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其实很好哄，软下语气来随便说什么他的气都会消。 但她现在有点累了。 很累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心底散发出的一种疲倦。 林煦希就是突然不想继续猜测同桌心里在想什么了。 江映时在生气。 但他不是天天都在生气吗？ 难道她每天都要去哄他吗？ 他们只是朋友而已啊。 ……哦，还是马上快要绝交的朋友。 “……我没有想和你吵架的意思。”江映时的声音蓦然间低下来，像是整个人泄了气。 “但你刚刚语气很凶。”林煦希冷静地指出，过了一会，又重复，“真的很凶。” “我那不是——”江映时噎住。 他想说自己不是为了凶她，也从来没想过凶她。 他只是很生气。 又生气又委屈。 江映时回想起在办公室的情形。 虽然早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既然是误会，那就肯定需要澄清，即使林煦希不说，他也会在老师面前解释。 可她否认得太快太坚决了。 她的神情、语气，她的动作、措辞，她甚至都没有犹豫过，就那么轻飘飘地—— 否定了。 “……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没想过和你吵架。” “但你很生气。”林煦希顿了顿，又问，“你在生什么气？” 江映时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生气？ 就算林煦希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两人的关系，解释时义正言辞得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他又有什么好气的呢？ 解释清楚了不是更好吗？ 他不是一向很讨厌被这种绯色谣言缠身吗？ 他为什么这么气？ “你看，你又不说。”林煦希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眼眸，“你总是不说，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 “为什么不能坦率一点呢？” 林煦希皱着眉，真诚发问，“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一起解决就好了呀。” 她看了看江映时，等了片刻，却还是没等到他的一句话。 “那就，先这样吧。” 于是她说。 第44章 记住我“你是不是表白被林煦希拒绝了…… 林煦希和江映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很漫长、很持久,而且，没有一个人先低头。 在一开始，江映时是有考虑过打破这场僵局的。他在上课时借由忘带文具的理由向她搭话,在聊天软件上借由题目不会做的理由开启聊天。 这在江映时的人生观念中就是，他已经低头服软递出和好的讯号了。林煦希怎么着也该顺着台阶下吧？ 但江映时忽略了一件事。 脾气好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点。 不生气则已,生起气来谁都别想好过。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林煦希对他的和好讯号视而不见。 在学校里不理他，即使坐在一起视线都不会往他的方向瞥。聊天消息不回,就算威胁她以后再也不跟她说话也不回。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他们以后怎样。 唯一可喜可贺的点是,他没有在消息栏看到那个红色感叹号。 久而久之,江映时也来气了。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他又一次拉黑了林煦希。 反正她也不回他的消息,既然不回复,那她就连自己被人拉黑都知道不了。 谁让你不理我。 江映时恨恨地想。 冷战这种事如果作为比赛，不需要裁判员吹哨,它没有约定成俗的开始,只需要两个选手心里准备好，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既然没人喊开始，那么如何结束和中止比赛自然也无从得知。 两个人莽着一股劲，彼此之间都在赌气,谁也不理谁，就这么冷战了近半个月。 五月中旬。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操场边的枇杷树叶片颜色早已变为深绿,其中隐约可见橙色果实。 体育课,难得没有回班，林煦希坐在操场边的树荫处抬头打量着头顶的枇杷果,思忖着摘学校的果子算不算损坏公物。 “希希，你和江映时是怎么回事？”周凌萱有些迟疑地开口。 作为某种程度上很关心这对同桌进展的人，周凌萱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 原想着再怎么样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插不得手，她是没想过过问的。 但眼看着，时间都过去大半了，这俩人还没有和好的迹象，周凌萱不免有些担心。 不说别的，光是每天座位后面散发的冷气，她都快受不了了。 “没怎么样啊。”林煦希说。 “可我发现……你们已经快一个月没交流过了。” 林煦希顿了顿，视线从枇杷树上移开。 哪里有一个月？明明只有半个月好不好。 半个月都不到！ “我们就是没什么事。”她一口咬定。 “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周凌萱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如果有矛盾要好好沟通啊，毕竟你们天天坐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 林煦希垂下眼眸。 沟通？ 如果他们能好好沟通，事情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当时吵架那天，江映时莫名其妙生气，怎么问都不说原因，他们之间是能好好沟通的样子吗？ 好好沟通当然可以解决矛盾。 可惜江映时是个口是心非、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连句道歉都不会好好说的人。 …… 她才不可能次次都迁就他。 * 烈日炎炎。 这场沉默的拉锯战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两个人稍微熟一点的朋友都发现了。 甚至包括被杨时评价为少根筋的元乐。 周一的升旗仪式。 “喂，快看，你同桌！” 元乐正站在江映时旁边，眼神瞥着主席台，手肘捣了他一下。 “原来今天轮到我们班进行国旗下讲话了啊。” 江映时微微抬眼，瞥向主席台前方。 阳光下，身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手握发言稿，越过台阶，稳步前进。 她的右侧是随风飘扬的鲜红色国旗，身后是写着校规校训的金色横幅。 女孩拿起话筒，清亮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操场。 “大家好，我是高一四班林煦希。” 江映时收回视线，低垂的眼睫遮住全部情绪。 “可别说，林煦希在台上一站还挺赏心悦目的，我感觉下面人都不怎么吵了。”元乐啧啧称奇。 这么无聊的讲话内容，台下居然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难得可见。 “你说她这发言稿是自己写的还是老师给的？”元乐好奇，“仔细一听还挺有水平，居然还引用了好多没听过的名言警句，这不能都是她自己想的吧？” “……” 江映时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安静点？你要这么想知道就自己问她去，别在这吵吵。” “你们不是同桌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元乐说话的语气很随意。 江映时却越来越烦躁：“我不知道，别问我！” 第55章 “不知道就不知道，这么大火气干嘛？”元乐撇撇嘴。 他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问出个什么来，此刻被江映时的语气一激反倒意识到不对。 “你和林煦希是不是出了什么矛盾，最近没见你们说过话。” 如果杨时在这，他可能会欣慰地说“这个缺心眼的孩子终于发现了，足足比别人晚了半个月。” 可惜他不在，也没见识到江映时涨红着脸，梗着脖子说：“我能和她有什 么矛盾？不说话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和她说话。” “？”元乐眯了眯眼。 那你为什么一副眼尾泛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升旗仪式结束后回班，平时不常关注兄弟社交的元乐总算升起了几分兴致，开始观察江映时。 然后他就发现，江映时在座位上坐了没两分钟，林煦希走进教室。下一秒，他拿起水杯就跑，嘴上还嘟囔着：“烦死了，又得去接水。” 但你不是刚刚才接过吗？ 元乐头顶冒出问号。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元乐亲眼看到江映时用“有人找”“出去打球”“老师找我”“借作业”等各种理由离开座位，只为了不和林煦希处在同一空间。 但要说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元乐认为不然。 因为明明前一秒的江映时嘴上还是“林煦希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整天下课到处乱跑。” 合着您是又想等她出现，出现了转身就跑，整个一矛盾综合体呗？ 元乐表示，以他浅显的知识面，搞不懂江映时在想什么。 终于有一天放学，当天恰好是江映时值日，元乐为了等江映时一起打球，在教室停留一会。 听到他说。 “元乐，你告诉她，那边的窗户我擦过了，不用她动手。” “元乐，你跟她说，不要再踩我刚拖过的地了，笨手笨脚的麻烦死了。” “元乐——”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林煦希。 元乐：“？我是你的传话筒吗？” 林煦希眉毛竖起来，看也不看那个方向，用温和有礼貌的语气：“元乐，麻烦你告诉某个人，声音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不需要通过人来当介质。” 元乐睁大眼睛。 不愧是年级稳定前十的选手，在这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要用物理拐弯抹角。 但。 学霸大人，你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不还是需要我当传话筒？ 回去的路上，元乐终于忍不住了，提出一个可能性。 “江映时，哥们，”他掰过好哥们的肩膀，认真看着他，“你是不是表白被林煦希拒绝了？” “……” “……？” “……！”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江映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说，”元乐用怜悯的眼神，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咬得很清，“你是不是对人家林煦希表白，被狠狠拒绝了？” 可怜见的。 这是被拒绝得多彻底啊。 都快精神失常了吧，居然连话都听不清。 “我表白？被她拒绝？？”江映时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我懂了，”元乐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啊，多大点事，被拒绝就被拒绝了呗，还学小学生闹别扭。” “……” 江映时怀疑人生。 他有哪一点表现的像是表白被拒吗，为什么元乐要说他是表白被拒？ 他怎么可能向林煦希表白，他向谁表白都不可能向林煦希表白，他们两个根本不是能表白的关系好不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之间非要有一个人表白，那也应该是林煦希表白，然后他狠狠拒绝。 怎么可能是他被拒绝？ “你闲着没事干了是吧？”江映时瞪着眼睛质问，“你用你浅显的脑子好好想想，哥会是被拒绝的那个人？” 笑话。 “不是？”元乐怀疑，“你没发现自己最近一副怨妇样吗？” 怨妇？ “？”江映时险些被口水呛到，“你是什么品种的傻呗？有病就去治病，别在这里扯些有的没的，哥没空陪你闲扯。” 元乐：“……” 但你已经慌张到用哥来指代自己了啊。 “就算不是吧。”元乐没因为被骂生气，反而笃定地说，“就是不是表白被拒，你也是因为喜欢她。” 江映时跳起来：“我喜欢她？你没事吧？” “以我的经验来看，你这种表现肯定是喜欢她。” “你还经验，你经验上了？”江映时嗤之以鼻，“你个从来没收到过女孩子一封情书的人在这里谈经验？” 一说不过就开始攻击别人？ 这种表现更让元乐坚信自己是对的。 “行，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我就来给你聊聊你的所作所为。”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首先，你十句话有九句话能提到林煦希，学校里提就算了，连q.q上都是林煦希今天又干了什么，林煦希怎么怎么样。其次，你整天眼巴巴看着林煦希，看就看了，还不让人家发现在背后偷偷看，如果不是你那张帅脸，根本就是痴汉吧？最后——” 他停顿一下，憋了口气，格外愤怒：“你们闹矛盾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我来当传话筒？” 他对被当传话筒的事怨念很重！ “就这表现，你如果不是喜欢她，我头给你拧下来。”元乐不屑地斜睨一眼江映时。 江映时：“……” 第45章 记住我你喜欢她。别骗自己了。…… 江映时被震住了。 别误会,不是被举证的内容震撼到，他完全是被元乐要把自己头拧下来的狂言妄语惊住。 至于吗？喜不喜欢林煦希是他的事，元乐至于牺牲这么大吗？ “我说,”江映时扯着嘴角，“如果我现在说我不喜欢林煦希,你能当场把你那只能用来当摆设的脑袋取下来吗？” “呵。”元乐只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 “……” 江映时气急。 他本来不想解释这么多。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事,也只有元乐这种单细胞生物会相信了，跟他解释好像显得他很在意一样。 但元乐的态度太让人生气了。 “我整天提林煦希是因为她最近让我很心烦,时不时盯着她是想看看她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怎么就喜欢她了？” 江映时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加以反驳,自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 然而。 “你以为我会信？”元乐嗤了一声,“铁证如山，现在你说什么都是死鸭子嘴硬。不如从实招来吧,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林煦希。” “……” 江映时无语了。 反正就是不管他怎么说,到他嘴里都是喜欢林煦希呗。 江映时看了看元乐那张自信笃定的脸，有点想说“你是不是自己喜欢林煦希，所以看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林煦希？” 这也是他刚刚想起来的。 在被元乐当犯人一样审讯的时刻，突然从记忆深处拉出来的、尘封到压箱底的记忆。 江映时本来忘了这事,就算记得也很难说清元乐现在还喜不喜欢。毕竟他觉得元乐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 可谁让元乐非要一口咬定他喜欢林煦希呢？ 这不就说明他自己还喜欢林煦希,所以很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吗？ 江映时越想越觉得烦躁,偏偏这时候元乐还加了把火。 “不就是一句喜欢的事吗，至于这么扭扭捏捏？” 扭扭捏捏？ 你倒是表现得坦坦荡荡。 “随便你怎么说。” 江映时冷笑。 随便吧,爱咋咋地。 * …… 说是这么说，可江映时还是失眠了。 回去之后，江映时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宿整宿睡不着。 他想了一整夜都没想通，究竟是哪里给了元乐错觉，让他觉得他喜欢林煦希？ 态度？可最近两个人见面如死敌，除了冷嘲热讽还是冷嘲热讽。 说话语气？可近期他俩在冷战，一整天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还全都是“喂”“别挡道”“烦人”“笨”“让某某人递一下消息”这类。 这种相处方式，就算开了天眼，也看不出个谁喜欢谁吧？ 如果说是元乐自己喜欢她，又何必把他拉上？为了给自己找一个 情敌？ “呵。” 江映时闭上眼，决定不让元乐的话主导自己情绪。 本来就是，居然被元乐那种缺心眼的话困扰了一宿，连江映时自己也说不通为什么。 ——可能还是因为林煦希。 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江映时猛地睁开眼。 第56章 因为林煦希？ 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这么说来果然没错。 江映时翻了个身，亮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三点了，他居然还这么精神。 就是因为林煦希。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冷战的人。他们足足冷战了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 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好？ 还是说……她真的不准备和好了？ 江映时又翻了个身，双目放空，沉思了一会。 他突然想，要不还是给林煦希道个歉吧，正式道个歉。 虽然，他前面已经道过这么多次歉，口头的、书面的、电子的全都试过了，也考虑用食物贿赂。最终都折戟沉沙。 但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说过一句对不起。 也许林煦希真的只接受说对不起的道歉。 可想了这么多，江映时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说到底，冷战是林煦希自己决定的，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冷战。 还说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她自己不也一样？ 江映时冷哼一声。 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江映时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拖延下去，他们两个人会渐渐形同陌路，像交叉线的两端一样距离越来越远。 不能这样下去。 不就是认输吗？男子汉大丈夫，认个输有什么大不了。 他认了。 * 可真正到了准备认输的这一刻，江映时才发现认输有多难。 首先是开口的时机。 既然要道歉，时机总得把握好吧？如果碰上对方恰好很烦躁，心情不好，为此迁怒他，连他说了什么都不在乎怎么办？ 光是挑选时机江映时就选了很久，最终决定定在周四的放学后。 这个时间可不是瞎选的。 一周当中，周一刚结束休息，大部分人都很烦躁，周二同理，周三缓过劲了但状态也一般。周五本来是最好的，可周六要进行周考，林煦希总得准备考试吧？周日他找不到她人。 所以选了周四。 时机选定了，接着就是说话的场合。 毕竟，就算他准备了长篇大论的道歉，如果被道歉的那个人听都不愿意听，见到他拔腿就跑，那他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场合也是很重要的。最好是选一个让她跑都没地方跑的地方。 江映时思来想去没想到，还是某天心烦意乱徘徊在林煦希家附近才发现，有一条从学校到林煦希家的必经之路很适合。 小路，而且很长。简而言之，就算她转身就跑，也只能往一个方向，而他肯定能追上。 再适合不过了。 最后要准备的，可能是他本身吧。 他实在做不好这个心理准备去道歉，因为他怎么都承担不了失败的代价。 江映时不敢想，万一，林煦希就是不接受道歉，就是不想和他和好怎么办？ 那他做再多都没用。 因为这份恐惧，当江映时站在那个特意挑选好的地方蹲守的时候，又过了一周。 这天，他提前收好书包，赶在慢吞吞的林煦希前面到了她家附近。 等待的途中再一次想到，林煦希怎么就这么轻易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告诉同学了呢？ 她和周凌萱、习语冰现在关系是很好没错，可她说出口的那个时间点，她们才认识一周而已吧。 更不要说走在她后面的人，除了他，还有杨时、元乐。 这两个人的人品，保不齐有什么问题。 想到元乐，江映时心情复杂地嗤一声。 尤其还是个对林煦希有异样心思的元乐。 看来还是得他多盯着他点。 等了没一会，林煦希哼着歌出现了。 江映时一边偷偷比了个耶想着“这个时间她心情果然很好”，一边从一旁骤然出现在林煦希眼前。 “啊！” 林煦希叫了一声，哼唱的歌声戛然而止。 江映时后知后觉感到不对。 这个场景……怎么就那么像是拦路抢劫呢？ * “你要干嘛？” 林煦希强装镇定。 她虽然知道这条小路狭窄，夜里没灯有些吓人，一个人走很容易遇到危险，可也没想过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也能遇到坏人啊。 ——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林煦希。”江映时紧紧盯着她，“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一件事。” “我真的忍了很久很久了，不得不说出来。”他停顿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先提问一下，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林煦希那该死的脸盲症，如果她没认出他，不小心把他当成别人了怎么办，道歉岂不是白道？ “……” 林煦希抿着唇，略微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坏人，原来是江映时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叫她名字的这个语气，她一听就听出来了好吗。 ——就算实际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了。 虽然认出来是江映时，但林煦希眨了眨眼，歪着头，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是谁呀？” 她是故意的没错。 江映时果然被她的反应气到了。 “林煦希！”他跺了下脚，“你又这样！你究竟想怎样？我们俩都认识多久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呀？”林煦希表情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真的很抱歉，你说我们认识久，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你居然问我是谁？整天坐在一起你不知道——” 江映时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 眼前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哪有半点因为认不出对方而抱歉的样子？ “好啊。”江映时表情缓和下来，挑起眉梢，“什么时候乖乖不会骗人的好学生也学会耍人玩了？” 林煦希笑意愈来愈深：“谁让你非要躲在巷口里吓人的？” 突然从路边冲出个人影很吓人的好不好？ 江映时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不满。 他实在不知道林煦希是跟谁学的，耍他很好玩吗？ 但不知何时，江映时心头那股因道歉而带来的紧张感没了。 “林煦希。”他郑重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嗯？”林煦希微微抬眸。 “我只是想说，如果之前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有哪里让你觉得不开心，都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他的声音慢下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很软。 “只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林煦希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江映时脸上，久到他的目光从坚定变得动摇，化作不安。 风轻轻拂过，温柔得像叹息。 江映时攥紧衣角，犹豫着是否应该再说些什么—— “好呀，我原谅你。” 始料未及，在下一秒就得到了女孩的回复。 林煦希低下头抿了抿唇角，又抬眼，认真看着他，重复一遍。 “我说，我原谅你了。” 江映时怔怔地看着她，某一瞬，元乐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你喜欢她。” “别骗自己了。” 第46章 记住我他确实喜欢她，无可救药地喜欢…… 蝉鸣。 夏天吵吵嚷嚷地到来了。 一中的夏季校服上身是白色短袖,仅在胸口绣着一个红色的校徽，下身则是黑裤子，最简洁最朴实的款式。 但据习语冰的消息来源,早五年一中的校服款式并非如此，而是中西式结合,女生的下装是过膝长裙，略微有些繁琐的款式。 后来换了个校长,衣服款式就换了。 林煦希曾经有问过习语冰怎么经常会有一些小道消息，她 说：“其实是听路妙说的,她总是知道很多。” 班长啊,那也很正常。 林煦希恍然。 这么说起来,班级里大大小小的班级事务都是由班长来通知,当初要换教导主任的消息，最开始也是从路妙那边传出来的。也许班长和老师交流多,本身就能掌握更多东西。 季节的更替意味着同学们也开始穿着符合季节的服装,也代表，一些暗戳戳在春季校服外套里面展示自己品味的人没了发展空间。 林煦希近来有些苦恼。 一方面，学校里入目都是耀眼的白，每每看到都让她有些恐惧人群,另一方面，纯白色校服好像让同学们的特点更难显现了。 她好像又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女生们还好说,发型上总有些差距,即使是相同发型的人，所使用的头绳配饰也各不相同。 比较难辨认的是男生。近期不知何处掀起的时尚流行,学校里高矮胖瘦的男生，几乎都改成了同一种发型。 有点难描述，林煦希形容了一下,大概是把一个鸡蛋从中间分开，取出一半盖住。 其中最灵魂不可忽视的地方是鸡蛋上参差不齐的裂痕。 第57章 他们好像叫这种是随性。 江映时第一次听到林煦希将他的头发比喻成鸡蛋壳十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鸡蛋壳？”他眉头一皱，“鸡蛋壳得多贴头皮，丑死了。你再仔细看看，我的就不是。” 林煦希打量打量同桌，点了点头。 确实，他的更蓬松，毛发多一点。 非要用类似的比喻的话……也许是——破壳而出的小鸡？ “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江映时偷偷看了林煦希两眼，嘴上嘟囔着，“而且我总感觉他们是学我的。” 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个发型好不好。 “仔细一看确实不一样。”林煦希说，“但需要离很近看，离远了大家都是黑乎乎的头，没什么区别。” “到底要怎样才能认出每个人呀？”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只需要认出我就好了。”江映时脱口而出。 气氛沉默一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江映时不得不补充说明：“……因为我会在你旁边，告诉你每个你想找到的人在哪。某种方面上，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或者说叫导航仪。” 林煦希迷茫地盯了他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冷战期结束，两人和好，江映时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有时候忽冷忽热，有时候又格外热情，甚至热情到黏人的地步。 像是突然从猫科动物变成了犬科。 是分离焦虑吗？一定是分离焦虑吧。 这是林煦希最近学到的新词。 说起冷战的事，到头来林煦希自己也有些后悔。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就那么跟江映时杠上。 一句和好像是能要人命，想说都说不出口。 最后就变成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那天被江映时堵在巷口，林煦希心里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她又不是心狠的人，早就想找机会修复关系了，只是碍于某些原因迟迟未能付出行动。 但好在最终还是等到了。 表现在当时就是，她低下头假装思考一会，抿着嘴角掩饰笑意，随后，轻而易举说了原谅。 听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是她仔细考量过许久，坚定做出的回答。 因为事先有过准备，林煦希很快适应了这段重归于好的关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笑着对江映时说“早安”，放学后温和地道声“明天见”，如果有在手机上聊天，就关心地对对方说句“早点睡，晚安”。 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嘛。 结果江映时像是极难适应。 说早安的时候，他会将头撇开，半天不说一句话，过好久才回复。说明天见，他偶尔会嘴快脱口而出明天见，偶尔会反口“谁要和你天天见啊”。 就很别扭。 手机上说晚安就更怪了，江映时一会教训她晚安不是对谁都能说的，一会逼问她还对谁说了晚安，最后，他磨磨蹭蹭发来一句语音。 “你也早点睡……晚安。” 黏黏糊糊的声音。 林煦希觉得他可能是困了，声音应该是裹在被子里发出来的。 然后她不禁怀疑江映时这反复无常的态度，很有可能是被之前漫长的冷战吓到，搞得患得患失。 恰好她新学了一个词叫分离焦虑，指代江映时的这种现象好像也合适。 毕竟不光方位距离上的分离是分离，内心靠近的程度变远也算分离。 他大概就是——太害怕再次出现之前的情况了。 出于某种失而复得的原因，林煦希很愿意在近期多体谅、哄哄同桌。 所以面对那个“眼睛”和“导航仪”的比喻，林煦希只是温和地笑笑，说：“可我不是看不见的盲人，不需要你当眼睛和导航。” 江映时脸色涨红，羞愤到准备出口反驳说自己也不是很想当，林煦希紧接着说出下一句。 “你只需要当江映时就好了。” 一方面，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另一方面，江映时是江映时，这就足够了。 而听完这句话，江映时脸上的红色还是没有消散。 这一次纯粹是心跳加快引起的脸红。 * 江映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在面对元乐时会感到心虚。 元乐，那个傻兮兮、缺心眼、少根筋的元乐，他居然会在面对他时心虚。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 他发现自己真的喜欢林煦希。 这个事实一度让江映时难以接受。 拜托，他可是从小被人表白到大的，一直是被别人喜欢的对象，什么人能让他屈尊降贵喜欢上？ 帅哥还需要搞暗恋？ 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吗。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 在几度喜怒哀乐都因那个人的举止变化而变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纠结于她的某一句话之后，江映时终于意识到，他的情绪太容易被林煦希影响了。 尤其在那个关系重修于好的日落之时，林煦希只是笑着说了两句话，他的心跳却骤然加速。 仿佛身体自发提醒着。 ——你就是喜欢她没错。 “一个连脸都认不清的笨蛋？” 他居然会喜欢一个连脸都认不清的笨蛋？ 这真是…… 江映时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想，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可喜欢好像就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 当此时此刻，她就在他面前浅浅笑着，说“你只需要当江映时”。 江映时心脏狂跳，心底却相当平静地想。 他确实喜欢她，无可救药地喜欢。 抛开那些可笑幼稚的口是心非，喜欢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像饿了要吃饭，下雨就要打伞一样理所当然。 喜欢就是喜欢，何必要找个原因呢？ 她是林煦希。 这一句话就够了。 她是林煦希，所以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 “你怎么突然要换发型？”元乐疑惑地问。 “……” 江映时瞥了他几眼，移开视线：“想换就换了。” 杨时看看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对。 元乐：“你现在这发型不挺帅的吗，这不是最近的时尚潮流吗？” 江映时冷笑：“在这该死的时尚之前，我就是那个发型了好吗？谁要和潮流一样啊。” “那你想换成什么样？”元乐挠了挠头。 江映时没搭话，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 自己。 头顶着一连串的发筒，细细的管子连着正在加热。理发师的手法在刚刚看应该是挺专业的。 回想起这家店的高额费用，江映时觉得安心极了。 “相比这些，你们来干嘛？”江映时漫不经心问。 本身就是背着他们来的，这也能被找上？ “这不是因为杨时吗？”元乐看起来什么都没察觉，“他今天刚上完补习班，说头发长了来剪剪，恰好我们想去的电玩城也在这条街，就顺便了。” 所以说还是个巧合？ 江映时勉强地抬抬嘴角，他近期很不想和元乐打交道。 “林煦希——” 江映时蓦然抬眼。 杨时看看他，抿了一下嘴角，淡定地接着说：“林煦希的作文，上次老师说用的特别好的那个举例，是什么来着？” 江映时：“……” 吓死了，还以为林煦希也巧合地出现在理发店。 江映时轻呼一口气。 头顶一堆东西，乱七八糟丑死了，可不能让她看见。 元乐茫然：“不知道是什么，你不是刚上完补习班，现在还想着学习？” 江映时哼一声，暗嗤一句“就这”，扬了扬眉毛接话。 杨时状似恍然大悟点点头，安静下来。 但安静了没几秒，很快。 “林煦希——” 杨时挑着眉毛看看江映时，果不其然发现他眉心一跳，整个身子坐直。 “——她的数学试卷，这次不是接近满分吗，你们谁和她对过答案？” 江映时：“……” 又过了没一会。 “林煦希——” …… “林煦希？” 突然，杨时的声音变了变，有了几分真实的惊讶。 江映时垮下嘴角。 又又又听到林煦希的名字，这已经是这短短十分钟不知道多少次听到。江映时整个人快要炸毛了。 他坐在理发店的靠椅上坐立难安。 杨时是怎样？一直喊林煦希的名字是怎样？他就那么想知道林煦希的作业做得怎么样，考试分数高不高，有没有被老师夸……等等等等的事情吗？ 是你喜欢她还是我喜欢她？ 他深刻地怀疑这个问题。 江映时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抬眼：“杨时，你能不能对他人的生活少点关心，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多说几遍她的名字不会让你的成绩多上涨几分。” 第58章 “不是。”杨时表情无辜，抬手指了指，“真的是林煦希，她出现了。” 江映时冷笑一下。 现在这是在上演狼来了？怎么，多说两遍林煦希就出现了？你以为她是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还是仙女教母？ 一听就知道杨时在骗人，至于语气和先前不一样，只能是因为他想用更真实的表演戏耍他。 但违背心里意志，江映时的目光已经诚实地朝着杨时手指的方向看去。 没办法，即使是假的，他还是会被林煦希这个名字所带有的魔力吸引，次次做出反应，即使被骗也不在意。 然后那一刻，他真的看到了世间最绝无仅有的魔法。 她就那么出现在他的世界。 第47章 记住我卷毛卷毛的，他是狗吗？…… “林煦希！” 就在江映时怔愣的时刻,有一个人先于他打了招呼。 元乐抬起手大力挥动两下，很有些惊喜的意味。 说起来，刚刚杨时一直提林煦希的作业,正巧提醒了元乐一件事。 他上周英语作文被要求重写，英语老师给出的参考范文恰好就是林煦希的,此时此刻，她的作业本正躺在他书包里呢。 本来休息日被杨时约着出去,他不可能带作业，可出门太过着急,顺手拿的就是装课本的书包,又恰好碰上作业本的主人。 这种接二连三的巧合有点像是刮彩票时发现自己中了一个数字,紧接着往下看又中了一个。 不免让元乐有些兴奋。 元乐笑着招招手,又喊了一遍林煦希的名字。 旁边的另一个人不开心了。 江映时皱着眉头，透过镜子瞪了几眼元乐,心里有些不爽。 他在干嘛,这么上赶着献殷勤？ 林煦希和他很熟吗？ 杨时瞥了瞥两人，再看看已经走到附近的林煦希，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扬起嘴角。 电影票买了很久，现在这出戏终于开拍了？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能看朋友们的笑话这件事让杨时此刻的心情出奇得好。 林煦希人虽然走过来了,心底却有些茫然。 她每次在校外听到别人喊自己都得反应一会，思索着声音、穿着之类的东西把他们和名字对上号。 但刚刚喊自己名字的人的声音,对她来说着实不是很熟悉,排除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 “林煦希，你怎么会在这？”元乐没发现她眼神中的迷茫,笑得开朗，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作业本，“你的英语作文,本来想回学校还你的，没想到在这碰见。” 林煦希下意识伸手接过，现在至少能把范围限制在自己班，可其他的东西对于她来说还是未知。 “你也是来剪头发的？”元乐还在问。 林煦希摇摇头，按理来说来理发店当然是剪头的，但她确实不是。 可这件事又涉及到其他人的隐私，她不确定能不能说。 林煦希纠结一下，想着回答的办法，还没想出个结果，另一个人开口了。 “你问这么多干嘛？别人不想回答就不要一直追问好吗？” 江映时的语气相当不耐烦。 他真的很不想在头顶着一堆卷发筒的时候被林煦希认出来。但现在的情况不出声明显不行。 元乐的问题多到快要问清林煦希一日三餐吃什么了，手段极其拙劣。 必须得在这时候出来展现一下存在感。 元乐看了看江映时，神色莫名。 他问什么了就问这么多？ 林煦希眼睛亮了亮，听到这个声音，谜底终于揭晓了。 对她来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不光是平时会听到，最近几天江映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发消息懒得打字，总是用语音。 语音和真人版不同。也许是白天和夜晚的差距，白天的真人版江映时嗓音更清亮，语调上扬的比较多，夜晚的语音版江映时声音低一些，听着懒洋洋的。 现在正好是清亮版本的江映时，就是不知为何，他声线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林煦希眨眨眼，没忍住往江映时头顶的一堆东西看，看了一会，好奇地问：“江映时，你要烫成卷毛吗？” 江映时：“……” 怎么她总是能注意到最不想让她注意到地方？ “……不是卷毛。”他不情愿地抬眼，在镜子里打量身后的女孩子，“只是稍微做点造型。” 卷毛卷毛的，他是狗吗？ 江映时愤怒地想着，一抬眼又看到林煦希的笑脸，顿时思绪停滞下来。 被说成卷毛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欸，你们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气氛正好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个没眼色的人出来打断。 江映时眉头又皱起来。 元乐非要再次提起这件事，不会是故意的吧？在两人和好之后，非要提起曾经的冷战，不会是为了挑拨离间吧？ 之前没发现，元乐居然还挺有心机？ “我们……”林煦希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少见到这么没情商的人。 想了想，她还是说：“我们一直都挺好的。” 冷战什么的，不过是一段良好关系中间的调味料罢了，无足挂齿，何必在这个时候提起呢。 林煦希语气坚定一些，又重复一遍：“一直都很好。” 江映时扬起眉毛笑了笑。 可惜。 再多的心机也没用。 * “所以说你是来找习语冰的？” “对。”林煦希点头。 来理发店不是为了理发而是为了找人。 今天本来约好去图书馆给习语冰补习功课。 但习语冰临时说要来她哥哥开的理发店帮忙，所以见面地点就换成理发店。 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到江映时。 林煦希一开始没说的原因是，她觉得家庭状况应该算是习语冰的隐私，不方便透露给不熟的同学。但既然现在在这的是江映时，另两个人想也知道是元乐和杨时。 她隐隐约约记起某次听习语冰提过，杨时知道她哥开了家理发店，这才告诉他们。 想到这里，林煦希看了看刚刚说明来意后习语冰哥哥送来的果汁，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有见到她吗？” 理发店里人很多，习语冰的哥哥来不及招待什么，知道他们都是习语冰的同学后只给每个人倒了饮料，便去忙自己的了。 而林煦希在店里张望一圈，没看到习语冰的人。 说是理发店碰面，她人怎么不见了？ “没，一进来就没看到过。”元乐说。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过话的杨时抬了抬眼：“你跟她约好的吗？” “对呀。”林煦希点头，又看了看时间，“应该没来迟吧？” “不是这个原因，她如果有约，不可能一直不出现。”杨时垂眸沉思，眉间有些掩盖不住的担忧，“她会不会遇上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林煦希紧张起来。 她刚刚一路走来，注意到这条街上的网吧、酒吧都挺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留着黄毛的小混混也很多。 习语冰不会是惹上他们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林煦希顿时有些慌张，拿起手机想给习语冰发消息。 发送键还未按下，一个女孩子推开了理发店的门。 齐耳短发，是习语冰。 林煦希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 “晦气死了。”习语冰恨恨地猛灌一口水，“今天真是倒霉，好好的遇上谁不行，遇上他。” 林煦希安抚地拍拍她。 这已经是习语冰进来之后第三次说起这句话了。 “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倒霉！” 第四次。 “但我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堵在你家小区门口呢？”林煦希有些迷茫。 习语冰一走进理发店，就交代了自己差点爽约的原因。 她被三班的赵伟宸堵在小区门口了。 听到这个名字，林煦希很快回忆起赵伟宸就是欺负习语冰的那个小团体里的那个寸头。 联想到寸头，林煦希不免在想，在这个男生流行同一个发型的时候，赵伟宸应该是赶不上这个时尚了。 说回习语冰发生的事。 赵伟宸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习语冰的家庭住址，也不知道从哪得知她今天会出门，蹲守在那里，堵她堵了个正着。 习语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甩开他，最终赶在迟到之前和林煦希见面。 但林煦希听了半天，习语冰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对赵伟宸的不满，却一直没说赵伟宸拉着她说了什么又为什么非要堵着她。 “这个……”习语冰看看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其他人，小声，“这个有点不太好说。” 元乐眨眨眼，不巧，他耳朵挺尖的：“有什么不好说的，说来听听啊。” 第59章 杨时瞥他一眼：“人家都说不好说了，你还要问，有点眼色行吗？”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中写着的东西明显不是这样。 杨时忍不住看了习语冰一眼又一眼，又在她发现之前收回。 被嫌弃的元乐挠了挠头。 这是今天第二次说话被打断了。这俩人怎么回事，都不想让他好好说话？ “没事，不说就不说，”林煦希也不勉强，“他没欺负你吧？” “这个倒没有。” 没被欺负就好，林煦希一边点头，一边从身后掏出课本，准备帮习语冰补习，不想却听到。 “我有点想吃东西。”习语冰拉着林煦希，“我们一会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啊……”林煦希拿着课本的手停在空中，有些茫然，“那补习怎么办？” “没心情学习了，”习语冰吐吐舌，“赵伟宸太恶心人了，我现在状态不好，肯定学不进去，还不如给自己放个假。” 可她的表情明显是不想学习，正巧碰上个理由。 “……好吧。” 但林煦希还是答应了，学生不愿意学，当老师的再怎么会教也没用啊。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知道有一家餐馆特别好吃。” 现在？ 刚刚还答应的很痛快的林煦希迟疑起来。 习语冰一开始只说过一会，没说过现在就要去，而现在—— 她余光打量了几下坐在那里半天没出声，像是快要睡着的江映时。 现在这个时候走，岂不是看不到江映时的头发什么样？ “你哥哥这边没问题吗？不是说要来给他帮忙？” 林煦希瞥着江映时，嘴上却问了习语冰另一个问题。 “他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习语冰随口说道，“说是要来帮忙，实际上只是找个借口问他要点零花钱而已。” “这样吗……”林煦希眨了眨眼，想着还有什么拖延的办法。 “快走啦，”习语冰已经急性子地两只手一起拽住了她的胳膊，“那家餐馆人很多的，去晚了真不一定能有位子。” “要不我们等等他们。” 尚未想出合适的理由，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林煦希说完才反应过来，眨巴两下眼睛，解释了一下：“既然在这里碰见，抛下谁都不好，不如一起去吃吧。” “人多热闹。”她又添上一句。 习语冰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句人多热闹，怎么听怎么不像林煦希会说的话，听到的一瞬间习语冰就皱起眉头。 毕竟，林煦希不管看起来还是平时的作风，都不像是喜欢热闹的人啊。 而且，她说等等他们，这句话就更奇怪了。 习语冰皱着眉头打量了一圈周围。 元乐坐在一边闲得掰手指头，杨时早在她抱怨赵伟宸的时候就剪完了头发。这里，能称得上需要等待的人—— 就只有江映时而已啊。 第48章 记住我一切恋爱请放到高考以后，好吗…… 然而,到最后林煦希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同桌的新发型。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习语冰满脸奇怪表情，说这是女生之间的小聚会,为什么要带上男生？ 林煦希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确实，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朋友之间分享美食的小聚会,本来就应该限制在她和习语冰之间，为什么要加上几个莫名冒出来的男生？ 然后习语冰眼睛转了转,说：“当然如果你是为了和某个人一起吃饭，我们当然可以放宽要求,带上他。” 她这句话说的很小声,没让一旁的几个男生听见。 林煦希沉默地思考了一会。 习语冰说话时表情很正经,神态让她想起妈妈有时出于职业习惯,不经意把谈判技巧用在生活中的样子，严肃认真,仿佛她只是在探讨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但林煦希还是发现了不对。 习语冰正经的表情下眼睛里明显带点促狭,甚至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映时的背影，像是洞悉了一切。 这让她觉得。 等待江映时一起出去吃饭，好像是一件相当不正常，值得被严刑拷打,说给祁正信听会当场获得通报批评的事情。 出于好学生对惩罚的警惕心，她当机立断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回归到事件的本身。 “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两个人一起去吧，不要带上他们。” 随即拉上习语冰,飞快逃离了这个刚刚还不愿意离开的理发店。 而江映时，全程连话都没说过，心情就经历了坐过山车一般的起起伏伏。 * “我真的真的只是想看看他的新发型什么样子。” “真的？” 果不其然,在到达那个据习语冰所说很好吃人很多的餐馆后，林煦希遭受了严刑拷打。 “对，”林煦希严肃点 头，“事实上，你知道我平常认人主要靠特点的吧？发型这种东西真的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记忆点了，不在第一时间收集到，后面就难免有些被动。” “是这样吗？”习语冰被搞晕了，“真的不是因为想和江映时一起吃饭？” 林煦希叹了口气。 恍惚间，她总感觉这样的对话曾经重复过好几次。问问题的人不同，对话内容也略有差异，可中心思想都在拷问—— 你和江映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感情？ 有吗有吗有吗？ 林煦希无奈。 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两个说了算，而是如果真有就要出大问题了。 她坚定地奉行一个思想—— 高中生严禁早恋！ 思想上的动摇不行，行动上的擦边球不行，地下恋情不被发现更不行。 一切恋爱请放到高考以后，好吗。 总之就是，千万不能有歪风邪气，成年之前，所有的感情都是友情，所有的关系都是朋友，其他情况，她不去想也不去考虑。 操之过急，生米是煮不成熟饭的。 林煦希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瞥瞥习语冰，一身正气说：“当然不是，你看我像是会早恋的人吗？” 在这之前，这些动摇她军心的拷问，她就当是证道途中的心魔，一遍遍问心罢了。 习语冰茫然地摇摇头。 光从外表，林煦希确实不像会违背老师家长的要求早恋的人。相反，她更像是那种坚定拥护老师，事事对照着做的人。 可能林煦希看起来一身正气。 “可你们前一阵子互不搭理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一件事。 这俩人冷战时间之久，曾经严重影响到了她快乐的校园生活。 上过学的同学都知道，很多老师课堂上会要求大家进行小组讨论，留出5到10分钟的时间，之后再集中回答。 这种讨论要么是同桌互相讨论，要么是前排同学转过身四人小组讨论。同桌讨论当然影响不到她。林煦希和江映时两个人就算闹得不可开交，也最多给她身后制造一点冷气。 四人就不同了。 习语冰坐在第一排，再怎么样她的小组成员也只能是后面那两人。 于是每当碰到小组讨论问题，她的小组就常常发生这种事。 习语冰：“……这是我的想法，你们怎么看？” 周凌萱点头：“我赞同。” 林煦希：“好像还挺对的，如果没什么意见我们就这么跟老师说吧？” 习语冰和周凌萱：“行。” 江映时沉默良久，抬抬眼：“……谁说没意见？” 一番热烈的讨论，这次，习语冰终于把原先的东西加上了江映时的意见，融会贯通。 然后，林煦希皱了皱眉：“我觉得他的想法不对，不如原先的。” 明明就坐在旁边，她却用了“他”这个第三人称。 江映时目不斜视：“她觉得不对怎么不自己说？” 林煦希毫不相让：“我当然可以自己说，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有意见？”她把“意见”两个字咬得很重。 江映时笑了：“有没有意见也不应该她一个人说了算吧？” “停。” 习语冰头痛欲裂，出言打断。 讨论时间就10分钟，这俩人吵架要吵5分钟吗？ 再说了，全程第三人称，表面上是和第三个人说话，向第三人抱怨，两个人彼此拒绝交流。可实际上除了他俩，根本没人开口。 你们不就是在和对方说话吗？ 遮遮掩掩干什么？ 最后习语冰提议每个人把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汇总起来看，避免语言上沟通不畅。 然后她收上来两张答案两三行，下面写满了“江映时是猪”“林煦希笨死了”这样字迹的纸。 …… 话不多说，习语冰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反正她是留下了。 第60章 “能冷战那么久，普通关系的同学做不到吧？” 这就是习语冰认为的。 有一句话叫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恨意的本质不过是一种扭曲的爱罢了。 毕竟，如果不在乎，何必莽足劲也要逼对方低头呢？视而不见不就好了。 说到底还是特殊。 “因为是很重要的朋友！”林煦希义正言辞。 习语冰呆呆地抬头：“啊？” “朋友虽说应该求同存异，可产生矛盾解决不了也很让人揪心。在这种情况下，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想骂两句泄愤，骂的程度依对方的重要程度来决定。” 习语冰目光呆滞。 所以你那天足足骂了半页纸“江映时是猪”，还是因为觉得他很重要？ * 非常艰难地糊弄过去了。 林煦希狠狠松了一口气。 其实全是胡说八道。再这么下去，她好像除了维持住不早恋的好学生形象，马上变成满嘴胡说八道的坏孩子了。 就很……心虚呀。 幸好习语冰并没有很在意，只在最后劝了劝她，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和别人冷战了。 她当然不会随便和人冷战。 冷战代表留出了思考和冷静的时间，一般情况下，她就直接绝交了好不好。 总而言之，今天这事给她提了个醒，为了避免再次被老师找上门，果然还是应该保持朋友之间的良好距离。 林煦希叹叹气，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件事。 今天一直在被严刑拷打，她都忘了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想看看同桌的新发型呀。 林煦希迟疑一会，按亮手机。 现在正好是晚上十一点，如果在平时她应该已经入睡了。但此刻，黑暗中刺眼的白光下，她的思维越来越活跃。 打开聊天软件，点开“江映时”的聊天框。 林煦希很清醒很精神地想。 如果现在要求江映时拍一张自拍发过来，他拒绝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100%？还是……0？ * 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看到呢？ 这个问题林煦希很难回答。 大概就是，虽然明天去学校也能看，江映时的发型短时间换不了，晚一会也没什么关系。 但。 好像这种回答后面都会跟着一个但是。 但是。 林煦希想看。 很简单的道理，一切问题的背后只要加上一句“我想”，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于是她思考了没一会，就坐起身开始打字。 打字的内容没有犹犹豫豫几经删改，一遍通过并发送。 很直白的—— 【我很想很想看你的新发型，或许是卷毛？能拍一张照片发给我吗？】 【我会好好保存的，拜托拜托】 【/双手合十】 “啊。” 发完三条消息，林煦希才开始思考，想到，这么晚了江映时不会睡着了吧？ 她发消息不会影响到他睡觉吧？他手机是开响铃还是震动还是静音？ 林煦希看着自己发的三条消息发了会呆，没注意时间的流逝，但没一会，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江映时：【……】 江映时：【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要我照片？】 他没像前几天那样发语音，但林煦希莫名从这短短的一句中看出了不敢置信。 似乎、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冒昧？ 听起来她像是个半夜三更骚扰良家妇男的恶女。 林煦希愣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埋着头默默打字。 这次没有一开始那么坚定了，删删改改半天。 【不好意思，但】 还没打完字，那边的消息又传 来了。 江映时：【图片】 江映时：【随便拍的，勉强看看吧】 江映时：【还有，早就说了不是卷毛！】 三条消息连着发送，林煦希有点震惊他的手速。 照片点开，林煦希仔细看了看，先是点点头，接受了江映时的辩驳。 嗯，确实不是卷毛啊。 照片中的男生头发有些凌乱，露出些额头，像是刚从被子中爬出来，眼睛也不似白天那般清明，染上了几分迷离。 或许她还是打扰到了他睡觉？ 林煦希歪歪头，正默默沉思，突然，照片上方又出现一条消息。 江映时发了个语音。 “看过就删！不要保存！” 他的咬字很重，语速却很快，莫名显得有一丝慌张。 林煦希一会听听语音，一会看看照片。 半晌，她摸了摸额角想。 可是，她好像不是很想听他的欸。 第49章 记住我“暑假能不能一起出去玩，就我…… 时间像拧开盖子的气泡水,噼里啪啦过去了。 不知不觉，林煦希转学已经过了小半年，也逐渐熟悉了这个城市,这个学校，这个班级,还有，班级里的同学。 想都不敢想的是,仅仅半年时间，她好像收获了比前十六年还要多、还要亲近的朋友。 林煦希想起最近刷空间说说时看到元乐发的中西混杂版占卜,想到。 可能真的有风水这么一说？ 大概南城对于她来说是个很好的地方。 最近临近假期,班上的气氛明显浮躁起来,即使学期末测验即将到来,也止不住同学们对假期计划的跃跃欲试。 周凌萱聊起她计划了半年的海边旅行，表示了前几年因种种原因没能去成的遗憾。习语冰则不满地说起她假期或许会先上一个月补习班,而后才能开始考虑其他。 林煦希笑着听着,没有说什么。 而预备铃打响，同学们一一落座，前排的两个女生转回去。课间一言未发的江映时抬抬眼，抿下嘴角,碰了碰林煦希的胳膊。 “你呢？”他说，“你假期有什么打算？” 老师还没来,林煦希瞥了瞥走廊的位置,扭过头看他。 得益于江映时的新发型，林煦希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精准认出他,并获得了某种成就感。 不管是哪方面，比之前进步一点点总是让人开心的，认人速度变快当然也算。 那天晚上收到的照片自然是没删。林煦希理直气壮地想着既然江映时发给她了,她当然有处理照片的权利。 于是不顾江映时的语音警告，林煦希随手存上，并新建一个相册保存。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建相册输入相册名的时候，林煦希想了想，将相册命名为炸毛的同桌。 这个完全是一语双关，相当绝妙，林煦希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了。 想到这个，又迎上江映时的目光，林煦希有种当面做坏事的正大光明感，不禁看着他笑了笑。 江映时被笑得发慌。 “你笑什么？” 他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下半张脸，眼睛里却流露些不自在。 林煦希注意到他拢起的眉毛。 这不就印证了她的相册名吗？ 她的笑意更深，几乎笑出声，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没有。”咳了两声，林煦希正了正脸色，写作解释读作狡辩地说。 “我没笑，没什么好笑的。” 江映时：“……” 你没笑刚刚是我在笑吗？ 但他偏偏拿这个人没办法。江映时垂下眼睫，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所以你的假期有什么打算？” “嗯……”林煦希思考一下，“我不知道，还有好久，谁也没法得知未来发生的事吧？” “你是有什么计划吗？” 江映时说不出口。 虽然他近来深深感受到自己确实喜欢林煦希，没什么好质疑的，但这件事怎么能…… 他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眼眸清澈的女孩子。 怎么能说出来给林煦希听啊？ 她说不定会教训他明明是学生却不知道学习，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丢下一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这样的话，然后坚决和他保持距离欸。 不对，再仔细想想，根本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会发生这种事吧？ 在这种情况下跟她说“暑假能不能一起出去玩，就我和你”这种类似于孤男寡女约会的话，不就跟明牌没区别了吗？ 林煦希一定会留下一个惊恐的眼神，然后立即执行保持距离疏远计划的。 不行不行不行。 江映时一瞬间想了很多，眼中带了些严肃：“我没什么计划，我觉得暑假好好学习也挺好的。” “？” 林煦希茫然地歪了歪头。 江映时原来是一个这么爱学习的人吗……？ 其实她还想过假期约他出去呢。 要不还是算了……别打扰他学习了。 * 午后，树影晃晃悠悠，洒下零零散散的光斑，无端让人有些困倦。 第61章 解书蝶看了看下面或趴或倚的学生，忍了半节课，终于忍不下去了。 “别睡了，都给我清醒一点！” 她拎着教棍敲了下讲台。 近来已经有不少老师反映四班学生有些松散，课上听讲的状态也不够好。她一直没当一回事，直到今天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竟然在她的课上都能睡着！ 成何体统！ “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马上升高二的学生，整天懒懒散散。” 解书蝶皱着眉，又重重敲了下讲桌。不少打瞌睡的学生被吓了个激灵，身子一抖，清醒过来。 林煦希也有些昏昏沉沉，但坚持着没睡，解书蝶的这一下没吓到她。 等到大多数学生都反应过来，解书蝶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虽然我后面不一定带你们了，也稍微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这句话一说出口，气氛就染上了几分伤感。 林煦希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似乎是离别的意思。 “老师，你后面不当班主任了吗？”前排有男生问。 “这个暂时还不确定。”解书蝶情绪缓和一下，“但不管怎么样，我也只能带一个班，文理分科之后，至少得有一半人分出去。” “高二之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林煦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虽然她是下学期才转学转到高一四班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真的很喜欢解老师，也很舍不得她。 “悄悄告诉大家，我可能会带理科班哦。”解书蝶突然笑了一下，“所以选理科的同学后面两年可能会接着被我摧残。” “不会我说完，本来想选理科的同学跑去选文了吧？”她挑了挑眉梢。 “哪能啊老师，冲着您，我们也要多多选理科啊。”男生谄媚地笑着。 “可别，”解书蝶哼一声，“你们还是多考虑一下自身再做决定吧。” 下课后，班长路妙就将收分科表的时间通知下来。 林煦希从书包夹层里找出那张发下来写了名字后就没再看过的分科表，有些迟疑。 文理之间，她没什么好犹豫的，当然会选择理科。相较于语文附加需要背诵的东西，她宁愿多做些数学题。 值得考虑的还是那个问题。 物生还是物化呢？ 生物和化学这两门，虽然都属于理科，可显然，其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大部分人有一个观点，物化生才算是正统的理科生，而物生，就像理科中的文科一样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大学专业并不收学物生的同学。 总而言之，如果要问起其他人的意见，最后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选物化无疑。 那为什么要犹豫呢？ 林煦希手指停在分科表三个字上，心中越发有些茫然。 恰在这时，周凌萱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她的动作。 “希希，”过了好久，周凌萱才开口，“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想去物生班吗？” 林煦希反应一会：“对，我记得，怎么了？” “因为好像计划有变。”她笑了一下，却没有开心的意思，“我妈妈说我化学学的也不错，就应该去学物化，学物生的都是化学学不好走旁门左道的人。” “我拗不过她，只能改成物化了。” “这样啊。” 林煦希点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平心而论，谁也不能说家长的做法有什么错，高中时候只有文理科的选择需要慎重，到了大学，谁在乎你学的是化学还是生物呢？ 那当然要选更有益处的化学。 但她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对。 因为，不管是选科还是其他的，这都应该 是他们自己需要做出的决定呀。 林煦希垂着眸沉思了很久，回家后，拿出分科表，坚定地做出决定。 她在上面写下了“物生”两个字。 在这之前，她还未曾认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总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可经历了今天发生的事，她才意识到。 会产生犹豫，不就意味着，其实她也和周凌萱一样想选择物生吗？ 林煦希想起周凌萱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遗憾，她耷拉着脸，劝说林煦希如果可以，一定要坚持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喜欢什么就去做。 林煦希这才恍然，之所以会在“物化”和“物生”中踌躇不定，真正原因就是，她还是更喜欢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的理科生中的文科啊。 比起化学她更喜欢生物，也更想学生物，并不需要其他人的看法，仅仅自己喜欢就够了。 而且，和周凌萱不同，林煦希想到，她有一个幸运的点在于——很多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只会相对应地把不同的道路罗列在她面前，不会美化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性，也不会强制要求她必须做什么。 所以这个决定做得如此坚决。 林煦希写完分科表后，便将它收拾好放回书包。 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基本都预示着离别，不管是解老师的话，还是明天就要交上去的分科表。 但好在即使暂时分开，大家处在一个学校，虽然不如同在一个班方便，想见还是见得到。 林煦希整理了一下已知信息。 目前知道周凌萱会选物化，而她是物生，一定会分离。习语冰之前讲过她完全不是学理科的料，一定会选文，也是要分离的。 居然。 林煦希叹了口气。 原来选物生是个这么小众的事情，她想了好久，居然没一个人和自己一样。 …… 等会儿，好像忘了什么。 林煦希蓦地一愣。 紧接着像印证了她脑中闪过的想法，下一秒，手机亮起来。 出现的名字正是她此刻想起的那个人。 江映时：【你分科选了什么？】 第50章 记住我“没想到你还挺依赖我的嘛。”…… 隐隐约约记起当时分科表刚发下来的场景。 林煦希只是瞥了几眼,江映时转手就将分科表放到她面前，不屑一顾地说：“给你，想看就看,偷偷摸摸干嘛？” 然后假装不在意，头扬的老高,像现在一样问：“你选什么？” 在得知林煦希居然自己没想好选什么就来套他的答案，江映时气得眉毛竖起来,说：“你没想好？你没想好还想看我的？空手套白狼，不知所谓！” 林煦希（其实并不想看/碍于情面/一脸真诚）：“我只是想将你的选择作为参考。” 一听说自己被当成参考对象,气得乱蹦的同桌终于软和下来。 具体情况好像是这样？ 林煦希歪歪头,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这段回忆里添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江映时说要参考他的答案，到头来根本是忘了。 要是被江映时知道她其实根本不像表现出来那么看重他,而是转头就忘,江映时岂不是会火冒三丈？ 惨了惨了惨了。 林煦希盯着手机上江映时发来的那几个字，颇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她思忖着要不干脆假装自己睡着了，根本没看到消息，明天见面再好好聊。或者先发制人,一股脑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告诉江映时，真诚地说明自己只是出于对自身情况的选择,绝对不是完全忘了之前对他说的话。 正琢磨着这两种大相径庭的做法哪种更好,林煦希突然一顿。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像做错事一样寻求江映时原谅？ 可能江映时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 以及又想到。 原来这么久之前,她对待江映时就常常敷衍了事、满嘴胡说八道、整天想着搪塞他。 并从来没觉得不对。 震惊于自己的恶劣行事，林煦希一时呆滞，愣在原地。 下一秒,让她更猝不及防的情况出现了。 手机铃声响了，来电人正好就是她前一秒念叨的名字。 * “你怎么直接就打电话，万一我睡了怎么办？” 接通电话，林煦希出于莫名的心虚，抢先开口。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上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你难道是在梦中打的字？” 林煦希愣了愣，返回去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她思考时太过沉入，误触了，和江映时的聊天框里一大串感叹号。 感叹号像是在提醒后面会发生的事，看得人触目惊心。 林煦希眉心一跳，立刻删除，回到通话页面，点开扩音器，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手机丢到一边。 江映时像是在等着她先开口，半晌没有动静。 “……你不是问我选科选了什么吗？”林煦希犹豫半天，深吸一口气，“可能和你想象中有些差距。” 按照林煦希的想法，江映时是那种别人说“你的这件衣服挺好看”，他会自动补全“简直是帅爆了”，别人说“你今天看起来还不错”，他会理解成“你今天状态好得不得了”的那种人。 第62章 换言之，他会将别人礼貌回复的参考当成“我就是要和你选一样的”也不是没可能。 说不定他把她的话当成一种承诺，现在只是跑来证实。而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变成了背信弃义的人。 …… 可能没这么严重，但意思大差不差吧。 “就是，你知道吧，我觉得……”林煦希斟酌着、谨慎地开口，意图把自己的“背信弃义”程度降到最低。 “你选了物生？” 可对面好像不按套路出牌。 “我知道你会选物生，之前就发现了。”江映时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因为你在上生物课的时候比其他课更认真。” 欸？ 林煦希眨眨眼。 什么时候的事？连她自己都是今天才发现喜欢生物，江映时居然能注意到。 “有吗？”她不禁开口求证。 “对啊。”江映时这次的声音带上了点咬牙切齿，“每次一上生物课，你就只能听到老师说的话，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见。” “……明明其他课不是这样的。” 这一句声音很小，但林煦希恰巧打开了扩音器，听得清清楚楚。 她默了一下。 是怎么把一句正常陈述事实的话，说的这么委屈的？ 江映时似是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又道：“反正我早就猜到你会选什么了，你的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干什么，为什么把她说的像是待审的犯人？ 林煦希叹叹气，也只有她能受得了时不时亮出爪子挠人一下的同桌了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比一开始好多了。 林煦希想了想，又开口：“可是我们高二就不在一个班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江映时诧异：“原来你这么想和我一个班？” “啊？” 林煦希还没反应过来，江映时就接着说下去。 “没想到你还挺依赖我的嘛。” 他尾音上挑着：“依赖我我倒是没所谓，但你要想清楚，为了我放弃你喜欢的生物值不值得。” “其实也没必要非得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去找你不就好了……” “等下！” 这话题歪的没边了，林煦希越听越不对劲，紧急叫停。 “……我是在问你觉得没 关系吗？我当然可以接受。”她迟疑一下，说出实话，“因为我觉得你更依赖我。” “……” 江映时沉默一下，像是气笑了：“林煦希，我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不需要依赖别人。” 林煦希撇撇嘴，想说“我也不是啊，为什么要依赖你？” 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江映时说。 “只是分班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他顿一下，冷哼一声，“只要你别几天没见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看着我喊别人名字就好。” 天晓得江映时有多在意这件事。 他只要一想象林煦希看着他的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表情无辜地喊出“杨时”“元乐”“田安”等等等等的名字，就觉得整个人很抓狂。 尤其是里面还有元乐。 鬼知道元乐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林煦希愣了一下，停下本想说出口的话，语气郑重了些：“我不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我会好好记住你的。” 这一句真的像是在承诺。 * 后来的发展就是顺其自然。林煦希提交了分科表，在学校系统上进行录入，确认了自己的学习方向。 期末考试即使不遂人愿，依旧如期而至。 将最后一张考卷交上去，几乎考场里的每一个人都松了口气，吵吵嚷嚷的气氛下，大家都知道，暑假来临了。 很多时候，林煦希觉得暑假不过是一个个循环往复的日子，和平常的每一个周末没有区别。 待在家里，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没人管没人问。空调是无时无刻不在工作的，阳关顶多透过玻璃，却带不来任何余热。 总之就是很无聊。 可要想让她出门，她当然需要考虑很久。 没人想在炎热的夏天离开舒适的空调屋。 今天，情况略微有些不同。 “你确定吗？”林煦希正在打电话，由于不敢置信，她将手机和耳朵贴得很近。 “确定啊，百分之一万确定，你来了就知道。”何景焕在电话那头笑嘻嘻道。 “可我听说你不是一放假就回姑妈家了吗，靠谱吗？” “当然，我做事还能有不靠谱的时候？”何景焕长叹一口气，“希希，你是有多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也得想想我是为了谁吧？” 林煦希有些狐疑，掂量了半天，答应了。 在将自己全副武装，穿戴好防晒服和防晒帽，临出门之前，林煦希想了想，又拿起墨镜和口罩。 她觉得今天这个情况，这些东西还是有必要的。 这件事要从几天前说起。 何景焕在外面租房子无疑是为了某些不能被家长得知的理由，但他当初用的借口却是离学校近。 而放暑假之后，这个借口自然是不顶用了，他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回自己家。 然而，过了没几天，他就受不了自己母亲的唠叨了。 作为少见的知情人，林煦希自己很不愿意，却当上了他倒苦水的对象。 今天这场计划，林煦希不知道表哥是怎么说服姑妈的，但最终目的达成了。 他居然能在姑妈休息的周六从家里出去，去的地方还是原先租房子的小区。 虽然林煦希也不知道他既然想和某个人偷偷见面，为什么不去一些更浪漫的场所。 叫上她的理由，据何景焕所说，林煦希和他喜欢的女生体型身高都很像，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可以让她帮忙掩饰。 反正她只是充当工具人的作用。 至于为什么会答应表哥的无理要求……林煦希承认，除了大额封口费之外，她确实还有点别的小心思。 好久没见同桌了，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反正表哥租房的小区就在江映时家附近，干脆顺路去看看，一举两得。 目的地和她家相隔不远，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为什么之前没想过在无聊的假期找江映时玩呢？ 因为林煦希总能想到江映时放假要好好学习的宣言。 现在，至少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帮表哥，而不是打扰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心理上过得去。 一路走到电梯口，林煦希有些迟疑。 她想起，何景焕根本没告诉她门牌号！ 她确实在几个月前来过一次，但那记忆也太久远了，谁能记得住这么久之前的事？ 林煦希叹气，只好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你家在几楼几零几啊？” “不是，我怎么就忘性大了？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快点告诉我啊，”林煦希皱眉，每到关键时候，表哥这个人就相当不靠谱。 真不怪她想打他！ 听着何景焕不太正经的笑声，林煦希默默记下，突然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连电梯的按钮都没按。 她抬了抬头，任命地叹了口气，上前按下向上的按钮，刚一停留。 忽然，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覆在了她的手背。 林煦希一怔，转头。 落入了那双璀璨的双眸。 第51章 记住我［看看我］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秒。 林煦希怔愣地看着他,两只手仍交叠在一起未曾分开，属于男生的体温慢慢传递之下，温度好像趋于一致。 电话还未挂断,何景焕的声音出现。 “哎，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谁？ 何景焕笑了两声,突然一转几分钟前的说辞：“其实我这边也不需要你来当电灯泡，你俩好好玩,不用谢我。” “啊？” 林煦希不明所以，刚要出口询问,电话已经挂断。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手略微动了动,男生像是这时才意识到,猛地移开手。 林煦希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根,忽然有了些猜测，心脏跳动速度越来越快。 她试探性地开口：“……江映时？” 风静静的。 “……嗯。”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 * 林煦希着实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难道不是被表哥叫出来打掩护的吗？怎么最后变成了和江映时一起？ 还有何景焕最后说的那句话。 …… 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认识我表哥？” 实在是太好奇了,林煦希出声询问。 “……算是认识吧。” 江映时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第63章 林煦希眉头逐渐皱起,不由打量起身边的人。 江映时从刚刚起眼睛就四处乱瞥，手脚摆动的幅度也十分僵硬。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唔……” 林煦希考虑了好久，没再追问他之前的话题,转而笑了笑，问。 “我们现在该去哪？” “我都行,看你。” 江映时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像是看电影啊，去公园散步,不然去吃点东西？这些都挺不错。”他偷瞥了几眼林煦希，很有私心的提出了一些一听就不是普通关系的同学会做的事。 “但我不是很想看电影，公园太热了也不想去,吃东西……”林煦希低下头看了看时间，“现在还太早了。” 一口气否决了所有提议？ 江映时不说话了。 本来今天和林煦希碰面的手段就不够光明磊落，现在她又表现出什么都不接受的样子。 这让江映时有些不安。 林煦希瞥了瞥他，眯起眼睛笑了笑：“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 “嗯？”峰回路转，江映时一抬眼，眸间亮了亮。 “图书馆呀。”林煦希像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笑得很开心，“既有空调不会热，还能舒舒服服坐着，而且——” “你之前不是说暑假里要好好学习的吗？” “……” * 江映时懂了。 深刻地理解了。 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情就是—— 暑假里，有一个人在你耳边不断念叨学习，学习学习学习。 去图书馆的 路上。 图书馆根本不能满足他心中的小九九，江映时余心未死，妄图挣扎一下：“真的要去图书馆？但我们连作业都没带，去图书馆干嘛？” “又不是只有做作业才是学习。”林煦希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看课外书也行啊，就当扩充知识面了。” “你不是说暑假要学习吗？” “……” 临踏进图书馆的门。 江映时又有些想劝退林煦希：“刚刚我看附近有家咖啡厅，也是有空调还能坐着休息，不如我们去那？” “不行。”林煦希温柔且坚定地拒绝，“咖啡厅就是用来喝咖啡的，我们没带书，怎么学习？” “你不是要在暑假里学习吗？” “……” 在图书馆坐下，没有空座，两个人只好坐在一旁的楼梯台阶。 江映时小声：“这样坐着也不舒服，不如我们走吧？” “嘘。”林煦希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嘴巴上，“不要说话，好好学习。” “……” 学习学习还是学习。 江映时很不高兴。 谁会在暑假里来图书馆，一直念叨学习，和喜欢的女生讨论学习啊？ ……喜欢的女生。 江映时脸上一热，不由咬住下唇，出神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翻出一个东西。 幸好出门前带了这个。 江映时轻咳一声，歪了下身子，碰了碰林煦希的肩膀，又将手握拳，邀功般摆在她眼前。 林煦希有点想笑，强忍下来，好整以暇看着他。 江映时眼中有几分神采飞扬，脸上全是得意，慢慢打开自己的手心。 是一颗青苹果味的糖果。 “看吧，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的口味。” 这句话江映时没说出口，但偏偏林煦希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 他怎么…… 虽然只是一颗糖果，但林煦希意外被哄好了，整个人都软和下来。 大抵是，如果你知道有人默默记住你的喜好，也会因此变得温和。 可这还不够。 林煦希没打算这么容易就原谅江映时和表哥“狼狈为奸”的事实。 她想着，江映时的行为就像是两军交战，本应酣畅淋漓大战一场，一方却不把另一方看在眼里，妄图用小恩小惠贿赂。 糖果就是小恩小惠，一颗怎么能打发她，至少得一整袋才够。 林煦希哼了一声，撇开头。 江映时不敢相信地看着林煦希整个身子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连糖都不要？ 这下子，就算他没长眼睛也看得出问题的严重性。 * 关于江映时为什么和何景焕有了交集，要从两周前说起。 当天正好是假期开始第一天，江映时下楼丢垃圾，恰巧遇上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何景焕。 一搭眼他就认出来这是谁。 但他不会承认认出来这么快的原因是自从在电梯间撞见林煦希和表哥，他便偷偷对这个男的怀恨在心。 ——幸好后面证实了是误会。 江映时略微看了几眼，没准备跟他打招呼。 他的想法是，该认识的时候自然会认识，现在未免操之过急。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有点怕自己无意中表现出什么，被表哥透露给林煦希知道。 但谁知道，他没准备怎样，表哥冲着他走过来了。 他只说了两句话。 一，希希和我提起过你，我知道你是她的同学。 二，你是不是喜欢她？ “……” 来者不善。 江映时一瞬间就下了定义。 他又没跟他说过话，他怎么就直接指出他喜欢林煦希？ 总不能是从林煦希那里知道的吧？ “你要干嘛？” 这个场景太像下一秒就会棒打鸳鸯，江映时下意识带上了点防备。 “我可以帮你，”表哥笑笑，“要不要合作？” “……” 江映时怀疑表哥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 拜托，他和林煦希，还需要别人帮？ “希希假期开始时发过朋友圈，好像没有出门的意思，”表哥还在笑，“我可以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喊她出来。” 江映时沉默一下。 他难道不能喊吗？ “你应该不太方便，你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吧？” “那又怎样？”江映时挑了下眉。 “所以我正好能帮你啊。”表哥摊摊手，一副真诚的样子。 江映时却冷下脸：“这个理由不够，如果只是这样，恕我不能答应。” 他想见林煦希，不能自己喊吗？就算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把她约出来，有什么不能约的？ 江映时觉得他们俩的事情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 与此同时，他不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表哥。 之前没和表哥打过交道，江映时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 他突然有些理解林煦希为什么支持他打他了。 “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表哥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等到希希来的时候，我告诉你一声，随你怎么做。” 江映时还是不懂，为什么他要把林煦希的事情泄露出去。现在面对的是他，如果是其他人呢？ “我可以加你，”他警告地看了眼表哥，“合作就不必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和其他人说关于林煦希的任何事情。” 万一碰上个坏人，对林煦希有所图的人，她该怎么办？ 这下江映时是真的想照着表哥笑眯眯的脸来一下了。 可能是察觉到江映时危险的目光和蠢蠢欲动的手，何景焕加完微信就飞快逃走了。 虽然在那天之后就把表哥微信压箱底，但在今天，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江映时还是可耻地犹豫着，出现在了电梯口。 谁让他真的很久没见过她了呢？ * 江映时看了看林煦希宽大的防晒帽。 ——她即使在进了图书馆也没摘下。 盯了一会，他抬起一只手，两指抓住帽子的边缘，轻轻晃了晃。 林煦希虽然嘴上说着要来图书馆学习，手里也抱着好几本书，实际上一点没看进去。 自然很快察觉到头顶的异样。 江映时不知道是不是无聊，先是将帽子摆歪，又很快扶正，紧接着，他似是靠近了些，从侧面拉住了帽子的防风绳。 那根绳子晃啊晃的，在她的脸旁打下影子，时不时碰碰脸颊，带来些痒痒的触感。 林煦希鼓着脸。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脸上挠痒痒，想逼她回头。 可她偏不。 背着身，林煦希低下头，视线全放在书上，假装根本没受到影响。 这种冷遇，后面那个讨厌的家伙总能识相离开了吧？ 果然如她所料，过了没一会，江映时似是觉得无趣，终于停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煦希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身后的人像是站起身，紧接着，属于他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他走了？ 没由来的，林煦希出现了一种称得上沮丧的情绪，有些失落，忍不住想抬头望。 第64章 还是忍了下来。 身后空落落的没有人，林煦希盯着书上的白纸黑字，却不由回想着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们之间不会再次出现冷战吧？ 但没考虑太久，她突然又听到了那阵脚步声。 一步步走近，再次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递过来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林煦希怔愣一瞬，打开。 上面写着—— ［看看我］ 第52章 记住我他更想说的是——只对我这么做…… ［看看我］ ［好吗？］ 第二张纸条是过了一会才递过来的,就像是某个总是被捧着惯着的人终于意识到此刻自己处于低位，用纸条隐晦表达着讨好的意味。 很难看到平时一脸傲气的人服软，所以,那笑意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简单。 林煦希抿着唇笑，不一会,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她确实很难维持住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江映时很快交代了两周前何景焕的奇怪话语。 图书馆里不方便讲话，林煦希便拉着他,悄声离开，没有惊动其他真正遨游在书海里的人。 更没人注意到一同走进图书馆,又突然快步离开的少男少女是手牵着手的。 “你还想喝咖啡吗？” 一走出图书馆就重回太阳怀抱,林煦希睁不开眼,干脆重新戴上墨镜。 戴上墨镜之后的眼睛就舒服多了,林煦希视线一瞟，恰巧落到不远处的咖啡馆。 咖啡馆是个很好的聊天场所,林煦希想到进图书馆前,江映时表达过想去的意愿，便顺口问问他的想法。 “……我都行。”江映时过了一会才回答。 “那好，我们去那里说话吧。” 意见达成一致，林煦希点点头,当即就往咖啡馆的方向走。 想起刚刚江映时寥寥描述的几句话，林煦希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很小声询问：“你刚刚说表哥什么？” “拿我的信息做交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映时的声音不太真切：“……我不清楚,但你平时要多注意他一点。” 林煦希有些困惑地沉思起来。 表哥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把她骗到他家的小区，又话锋一转告诉她不用来了？ “想不通……”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不管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还是他对江映时说的话，都让林煦希一知半解,搞不明白。 “……” 旁边的人低声咳了几下。 “你……” “嗯？” “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 * 江映时的脸有点红。 面对面坐下之后，林煦希忍不住打量着他。 江映时的脸有点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耳根处红得最厉害，颜色甚至有些发紫。 仔细一看，脖子也有点红…… 看着看着，林煦希又将目光移到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地方。 江映时从刚坐下到现在，光是舔嘴唇的动作重复了不下十次，这导致他的嘴唇水润润的，像果冻一样。 “你在看什么？”坐在对面的人终于受不了了。 任谁一直被这种视线盯着都会坐立难安，江映时终于忍不住抬起眼。 “我在看你的嘴巴。” 没什么不好说的，林煦希甚至抬起手，悬在空中指了指。 就在刚刚，她注意到江映时又一次抿了抿唇。 “……” 江映时硬生生在半途停下动作。 看什么？看你的嘴巴。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究下来，问题大了去了。 林煦希是怎么做到态度坦诚自然，眼睛澄澈，说出口的话却这么暧昧的？ “下次不要……”江映时皱了皱眉，说到一半却停下。 不要什么？ 不要不当一回事地说看别人的嘴巴，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牵手？ 可这些其实他都很享受。 相比劝她不要这么做，他更想说的是——只对我这么做。 ……这是更难说出口的话。 江映时话说到一半不说了，林煦希托着脑袋，困惑地看了他一会。 再次注意到男生耳根处的红色，林煦希后知后觉感到几分不自在。 “从图书馆出来时，不小心牵……拉住了你的手，不好意思。” 有些心慌的解释。 为什么要在中间把牵手换成拉手，这个林煦希也说不清楚。 她就是莫名觉得，拉手听上去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常做的，很纯洁很天真很无邪。 牵手则不然。 江映时自然也留意到了这句话中本不应有的卡顿。 这个点很微妙，但他在那一刹那好像与她心灵相通，轻易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 江映时挑了挑眉。 第一个想法是，不错嘛，上一秒她还毫不顾忌说话暧昧，下一秒就懂得避嫌了。 下一个想法。 她这样，是不是说明，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害羞？ 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江映时心情愉悦了些，眉头舒展开。 至少说明，她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 林煦希觉得气氛怪怪的，她不得不低下头假装在做别的事。 刷了会手机。 空间里有十几条新动态，她一一点开，习惯性地给每一个人点了个赞。 周凌萱确实像她先前提起的去了海边旅游。说说里几张蔚蓝照片，海、天空，连成一线。 习语冰发的好像是之前去过的那家理发店，但不知为何，旁边跟着个男生，似乎并不是理发店的老板。 林煦希无法通过照片认出那个人是谁，只好作罢。 元乐发的东西林煦希一向看不懂，今天好像是一些文艺摘抄，像是八.九十年代会出现在广告词里的。 杨时只发了几个不明所以的表情符号，连成一行，很像是之前网络上流行的用emoji表达出一句话。 林煦希看了半天，没解出来，她猜测这是写给特定的人看的。 点完赞，林煦希刷新一下，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路妙发了条新动态，没有配文字，只有两张图。 由于平时很少见到班长发说说，林煦希一时有些好奇，点开仔细看了看。 这张照片像是在上补习班时拍的，清晰地照到了前方的男生和墨绿色的黑板。 男生懒散趴着，从姿态上看已经睡着了，前方的其他人有些模糊。 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角度，林煦希放大看了看，才发现黑板上的内容是近期被证实的她热爱的生物。 路妙在上生物课？难道她和她一样选了物生班？ 林煦希有些不解，她想起路妙似乎在文科方面更擅长一些。 但假期的补习也有可能是为了高二的小高考做准备，林煦希也无法确定。 就在这时，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何景焕：【你今天穿的什么，不会把自己打扮成了蒙面大侠吧？】 什么意思？ 林煦希愣了愣，皱着眉头。 紧接着收到他的下一条消息。 何景焕：【我妈来找我了。】 “你在干嘛？”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江映时终于耐不住性子，出声询问。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瞥过林煦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和我坐在一起，还要和别人聊天？” 这话说得一股酸味，但林煦希没注意到这么多，她的心思还放在何景焕发来的话上。 “不是。” 她随口回了一句，低着头打字。 【姑妈发现你了？】 稍微等了一会，意料之中没收到回复。 林煦希想了一下，何景焕如果是在姑妈发现他的时刻发来消息，那现在估计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来不及回复也正常。 所以为什么会发现？ 她清楚地记得表哥再三强调今天的事情万无一失，不可能被知道。喊她过来打掩护只是走个过场。 虽然事情到最后，双方都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江映时盯了半天，完全没发现林煦希有看自己一眼的打算。 几分钟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刚刚，林煦希说到一半突然更改的话、不断飘忽的眼神和说完后低着头做鸵鸟的样子，他还猜测过她是不是其实，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喜欢。 却没想到她低着头不是他以为的害羞，只是需要和别人聊天罢了。 江映时很不爽，对那个突然出现在林煦希手机里的人。 聊天页面是微信，他还没有她的微信呢。 “你有没有想过，”犹豫半天，江映时还是决定小小表达不满，“我就坐在你面前，我都没有和别人聊天，你这样对我真的很不尊重。” 去他的尊重，他只是想让没眼色的人滚远点。 第65章 “啊？” 林煦希终于从微信聊天记录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对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江映时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林煦希只见过生气时的江映时，还没见过这么严肃认真的江映时。 再一联想到他刚刚强调的尊重。 好嘛，问题很严重。 “不是我想聊天，是表哥那边出了突发情况。”林煦希立刻做出了解释，“他没头没尾发来两句话，我只好先回复他消息。” 她毫不避讳地将手机递到江映时眼前，上面正是和表哥的聊天。 “看吧，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就这么直接，将手机递过来了？ 江映时下意识接过，脑子里面浮现一个念头。 查手机，有点像是情侣 之间的行为。 这个想法搞得他手机差点没拿稳，江映时手忙脚乱，心中乱成一团，顾不上细看，草草扫视几眼就还回去。 “对吧？”林煦希坐直身子，“虽然当着你的面玩手机确实不好，但我真的有正当理由。” “这应该不算不尊重你吧？” 江映时胡乱点了一下头。 他哪里知道什么尊重不尊重？只知道，林煦希很信任地将手机交付过来时明亮的眼睛。 第53章 记住我“你和我……谈恋爱。”…… “是吗？”林煦希迟疑地打量坐在正对面的江映时。 “没错。” 得到允许后,江映时重新看了一遍林煦希的手机，此刻，笃定地看着她。 “好吧。” 林煦希半知半解,总结并重复着刚刚两人得出的结论。 “你是说，表哥自己谈恋爱,不想被姑妈逮到，找我来是为了有一个挡箭牌,但是单纯我一个人出现不够吸引眼球，于是带上你一起。这样,当她发现我们之后,她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表哥自己就安全了。” “是这样吗？”林煦希抬眼。 “对。”江映时点头,“不是我在挑拨你们关系，我觉得表哥就是这么想的。” 林煦希沉默一下,没对他的话加以评判,过了一会，像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从刚刚我就想说了，为什么你要喊我表哥为表哥啊？” 一口一个表哥表哥的，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表哥。 “……”江映时明明没喝水,却险些被呛住，过了好久才回答。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表哥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叫表哥。” “但你可以在前面加上前缀,说‘你的表哥’而不是——”林煦希一时噎住，“……算了,不重要。” 该怎么告诉他直接喊表哥，有种两个人已经成为一家人的即视感呢？ 林煦希觉得这太尴尬太羞耻了，说不出口,只好沮丧地垂下头。 “我也觉得不重要。”江映时忍不住勾起唇角，又强压下，正色，“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表哥这么做的理由吧。” 林煦希叹叹气，任命地接受了那句江映时口中无比自然的“表哥”。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林煦希大致了解了真相。 今天是休息日，姑妈本来就有足够的时间，何景焕偏偏选在今天和女朋友见面，为的就是让她看见。 但他想让她看见的是，林煦希和江映时走在一起。 关于这一点，江映时这么说：“我猜他可能想让姑妈认为，你和我……谈恋爱，让她误以为挖到了一个大八卦，从而减轻对自己儿子的关注。” 他在说到“谈恋爱”这个词时，语调怪怪的，给人说不上来的感受。 林煦希默默压住心里那种怪异感，面上毫无异样，做严肃认真状：“很有可能，但我不知道姑妈会不会因为看到我谈恋爱就不在乎儿子。” 为了表示自己完全不受影响，她在讲到那个江映时停了片刻的词时，用飞快的语速带过，相当正义凛然。 但这个样子反而显得不正常。 江映时在心中暗暗笑了几下。 她刻意直视着他的目光，僵硬摆在桌上的双手，再加上连正常停顿都没有的话。 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呀。 不对劲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设想到两人谈恋爱的场景了。 江映时笑了一会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没说完的内容。 “最了解母亲的人就是她的孩子。表哥对他母亲更了解，在计划之前肯定是认为能成功才这么做。” 意思是，在何景焕看来，林芷兰完全是能发现林煦希的八卦后，将儿子的事抛之脑后的人。 江映时的推测很有道理，林煦希略微想了想，在其中加上了一点自己的理解。 应该不止是对八卦感兴趣。 姑妈一定觉得早恋不是件光彩的事，虽然自己儿子也不清白，但毕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她又和她妈妈关系很差，得知了她早恋，正好能在其他人面前嘲讽她妈妈。 所以对于她来说，不是八卦比儿子重要，而是嘲讽万彤云这件事更具有吸引力。 林煦希点点头：“怪不得，这么说来，表哥唯一预料之外的就是，我今天打扮得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吧。” 要知道，由于天气的炎热和今天行动的隐秘性，林煦希出门前特意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出现在表哥家楼下电梯的时候，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其实如果不是楼梯间太昏暗，我连墨镜都不会摘。”林煦希遗憾地摊摊手。 她想起何景焕发来的微信。 蒙面大侠？怎么不算呢？ “所以幸好你穿成这样。”江映时难得有几分庆幸。 他不知道表哥究竟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表妹，但也知道这件事被捅到家长面前有多麻烦。 虽然谈恋爱是无稽之谈，可正常家长都会在这种时候劝女儿离他远点吧？ 表哥呀表哥，你差点害惨我。 江映时又开始后悔那天没有照着表哥的脸来一拳了。 “可是。” 林煦希突然想到什么，蓦地抬头。 “我都包裹成蒙面大侠了，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江映时眨了眨眼。 * 怎么回答，怎么能巧妙地给出一个正经不暧昧、不显得他对她怀揣着小心思的回答呢？ 江映时假设了一下。 一，满不在乎地说：“小爷我就是眼神好，视力佳，就你那点小伎俩？看穿还不是小菜一碟？” 太装了，pass。 二，沉着冷静地说：“呵，认出来你还不简单？”端着一副神秘的笑容，不作解释，让她猜。 好像不符合人设？pass。 三，破罐子破摔：“对没错，林煦希，我承认了，我就是每天想你八百遍，你什么样子我看不出来？” …… 人设倒是相符，但不符合一开始的目的，而且…… 羞耻心爆棚。 “你是不是——” 就在这时，面前的女孩子敛眉收目，像是得出了答案。 江映时脑子一快：“对没错我就是——” “你是不是收到了表哥的消息才下楼的，所以知道站在那里的只能是我？” 林煦希补全了没说完的话。 “……”江映时沉默一下，硬生生把话吞进肚子里，“对，是这样。” “？”林煦希抬眼看他，有些不解，“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江映时有些狼狈地别开眼。 林煦希奇怪地歪着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坐立难安，看了一会，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说起来，”她垂下长长的眼睫，不知道该不该说，“……为什么你见到我之后，第一反应是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刚刚从图书馆出来手牵着手时，她没想起这件事，现在，却好像重回那个昏暗的电梯前。 被男生炽热体温覆盖住的手背，似乎还留有余温。 “我那是……是……” 这个问题也让人猝不及防，江映时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你当时也想上楼的对吗，不小心按住我的手。” 林煦希自顾自得出了答案。 “……对。”江映时咬了咬唇，答应下来。 “原来是这样。”林煦希笑了笑，“你肯定没有认真看，没看到正好有人按着电梯。” 江映时沉默不语，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暗自松了口气，觉 得幸好林煦希没有认为他对她心怀不轨。 另一方面，他又在想，为什么她总能轻易得出这些理由，是他表现得还不够？还是她潜意识里只把他当单纯的同学？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沮丧。 另一边，林煦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 她甚至没有去想，江映时一眼就能看出站在那里的人是她，却看不见电梯按钮上有人按着，这件事从逻辑上就很矛盾。 第66章 * 晚上回家后，再次面对何景焕发来的质问，林煦希冷静了很多。 她猜想着他一定是被姑妈打了个皮开肉绽，狠狠教训了一通。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林煦希：【你活该，早在骗姑妈的那一刻就该想到被发现的后果】 更不要说，他居然想污蔑她谈恋爱，达到一个拉人下水的作用。 真是老奸巨猾。 林煦希：【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下次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身高相符体型相近，适合打掩护的话】 她气呼呼打下那一串话，这就是当初何景焕骗她出来的理由。 但一看到这个，本来不停抱怨的何景焕突然转了个话锋，开始道歉。 何景焕：【哎，我错了】 何景焕：【以后还能接着帮我吗？】 都这样了，还提帮呢？ 林煦希：【不可能，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何景焕：【别呀】 表哥像是很着急，一下子发来好几个表情包。但林煦希怎么可能再信他？再帮下去该倒霉的人就变成她自己了。 “说什么我都不可能上当了。”林煦希忿忿不平地看着何景焕消息轰炸般的道歉。 何景焕：【对了，要不这样】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何景焕：【我把你那个同学的微信推给你，你应该还没有他的微信吧？】 林煦希：“……” 那个同学，说的不会是江映时吧？ 还没等林煦希说什么，何景焕已经手速很快地推过来一张微信名片。 何景焕：【看在他的份上，少生点气】 随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何景焕像是笃定自己的诚意完全足够让林煦希消气，发了句语音说下次聊，人就不见了。 林煦希呆呆地看着那张名片，看了很久很久，半晌才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啊？ 第54章 记住我这种时候撒娇管用吗？ 何景焕的这种行为很有一种无良商家的感觉。 她如果想加江映时的微信,自己却找他要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通过第三个人推送名片添加呢？ 有点像是做数学题的几何证明，明明两直线平行,同位角相等是已经给出的定理，却偏要选择费更大的力气将三角形的每个角都算出来,得出准确数值。 相当于拐弯抹角一整圈，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到答案。 而那个答案本来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他为什么认为仅凭这个,她就能不顾前嫌,继续心甘情愿当挡箭牌呢？ 林煦希觉得很荒谬,她甚至有些怀疑以表哥的这个逻辑思维能力,究竟能不能学好数学？ 还是说高二的数学其实也不是很难？ 替何景焕的智商担忧了一会，林煦希又盯着那张名片看了看。 片刻后,手诚实地点了添加。 虽然何景焕作为表哥阴险狡诈、老奸巨猾还很烦人,但他推来的东西可没什么问题。 推都推过来了，她总不能因为表哥得罪了自己不加江映时的微信吧？ 点击添加好友后，过了好一会，林煦希都没有等到回应。 这也正常,虽然她标注了自己是谁，但江映时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手机,一时没看到也有可能。 林煦希放下手机,决定洗个澡回来再说，如果仍没有通过就在q.q上提醒一下。 所以为什么已经有q.q的联系方式,却还要添加微信的联系方式？ 这两个有一个不就好了？ 林煦希不清楚，就像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觉得没必要，却还是还是加了江映时的微信。 * 江映时洗完澡后拿起手机。 ［“xx”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好友申请上写着：【我是林煦希,看到这条就同意一下><】 江映时看着后缀的表情笑得眉眼弯起来。 她怎么还手动打表情，这不是大于号和小于号吗？ 真可爱。 嘴角压了半天没压下来，江映时索性不去管，先是点了同意。 今天大概是个幸运日，体现在，心想的事情最后都能成真。 白天的时候他还在想，没有林煦希的微信，回头要找个什么理由添加，还没想出来，晚上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这是不是说明心诚则灵？ 江映时思忖着，要不要趁着心想事成buff还没过去，在今晚默念一百遍让林煦希喜欢上他。 毕竟这个事嘛，多想想说不定真能成真。 江映时一边想着，一边顺手点开了林煦希朋友圈。 加微信不看朋友圈简直天理难容。 微信有一点好处是q.q比不上的，浏览别人的朋友圈，完全不会留下痕迹。 这一点对有点小心思的人很友好。 林煦希平时也会在q.q发动态，点赞人数很多。往往在发表的第一天是怎么看都行的，但若是后面突然想看她以前发的说说，就要点进空间，留下醒目的记录。 为了隐身访问，江映时不得不充了黄钻。 微信就很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会留下痕迹，不会被人知道。只要对方没设置访问权限，把他阻拦在外。 所以她没设权限吧？ 江映时点开了林煦希的朋友圈，很快松了口气。 幸好林煦希是个一览无余，没什么警戒心的人。 根本想象不到有人会反复视奸。 林煦希一点权限没设，江映时看了个痛快。 暑假刚开始发的—— “外面好热，刚打开门就退回来了，最后叫了外卖……决定了，一个暑假我都不会出门。” 前不久的分科—— “才发现我喜欢生物，居然需要别人提醒才知道，只听说过迟钝到不知道有人喜欢自己，没听说过连喜欢的学科也注意不到的。” 再前面的考试—— …… 林煦希似乎相比q.q空间更爱发微信朋友圈，在上面记录生活的内容更多更频繁，大概三五天会发一条。 江映时手指往下拖，看着看着，日期就到了某一个微妙的时间段。 六月的一整个月，林煦希居然只发了三条动态。 恰好是他们互不搭理的时候。 三条朋友圈的内容，两条是“讨厌你”，一条干脆指名道姓“江映时是猪”。 江映时：“……”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过分，但微信上亲戚朋友很多，也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这么说吧？ 这样以后，他要是见到了她的家人，他们对他的第一印象不会是“江映时是猪”……吧？ 正想着，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林煦希：【看到了，我刚洗完澡，才看到你通过好友申请】 这么巧？ 江映时随手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回复。 【我也刚洗完澡】 回复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江映时琢磨着要不要适当表达一下，让林煦希在自己的亲戚朋友之间替他挽回一点面子。 还没想好该不该说，林煦希又发来消息。 林煦希：【！我突然想到，你应该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林煦希：【应该没有，我们加上好友才五分钟】 江映时沉默一下。 五分钟够他把她全部的朋友圈看三遍。 还有，她果然想到骂他是“猪”的事了吧？ 江映时突然改了主意，他觉得比起让林煦希删掉，或者再发一条，用这个事来要挟她更好。 谁让她看起来很心虚的样子呢？ 于是，他勾起一侧嘴角，打字回复： 【我都看到了，你骂我是猪，过分】 【居然，骂、我、是、猪】 【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江映时有想过，他不要别的，只要林煦希服个软哄哄他就够了。 反正她朋友圈里骂他是猪，那条动态挂了一个月，该看不该看的人都看过了，比起追究过去，果然还是应该现在讨点好处。 林煦希过了 一会才回复，却没有像江映时想的那样温声细语解释。 【我没有，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她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江映时：“……” 有了几分预感，他没表示质疑，再次点开朋友圈。 已经变成一个月可见了。 没留罪证！ 刚刚那么长的时间，居然忘了截图。 江映时：【？】 林煦希什么都没说，回了个看起来很可爱很无辜很无害的小兔子表情。 江映时：“……” 回避问题还卖萌撒娇，她还真是……她是不是觉得他很吃这一套？ 这种时候撒娇管用吗？ …… 管用。 * 暑假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没有什么感觉，假期就结束了。 第67章 有一种说法是，人们的感受不同，快乐的时间会过得更快，痛苦的则相对显得更长。 但他们的情况有所不同。林煦希觉得，相比追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问题，还不如说是因为学校早了大半个月开学补课。 暑假期间，她出去的次数不到十次，其中有几次都是为了出门丢垃圾。 其他时候，她和习语冰、周凌萱各见了一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从习语冰口中获知了一点信息。 班长确实和她一样选了物生，物生本不是她擅长的，选择的原因嘛…… 习语冰神秘兮兮地说是为了一个男生。 一中一个年级里的学生本来就不多，分班上面，根据学生的选择，满打满算，选物理生物的学生也就分成两个班。 一般同样选科的班级会相邻成为隔壁班。 习语冰：“那个男生成绩不太好，好像是我们楼下班级的，分班之后挨在一起，路妙应该觉得这样更方便。” 林煦希感到不解：“可她不是一向更擅长文科吗？” 即使习语冰对路妙的原因解释很清楚，林煦希还是无法接受，她不认为为了某个人放弃自己擅长的东西是一件很理智的事。 “这个……”习语冰也不太理解，“可能她觉得不重要吧。” 林煦希皱了皱眉。 她记起路妙上几次的月考，虽然大多是年级前十，但数学总是发挥不稳定。超常发挥时，能冲进年级前五，发挥失常，甚至会掉到年级二十。 相反，她的语文成绩很好，几乎次次都是单科第一。 为了一个男生选择不够确定的一条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吧。 除了和习语冰、周凌萱见面，剩余的几次，林煦希又和江映时见了几面。 发生过被阴险狡诈的表哥骗出来，最终和江映时见面的事，林煦希干脆告诉江映时，下次想见她直接在手机上约好就行，不要出现中间商。 这样省去很多步骤。 这么说完后，江映时却没有很急切。大约假期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才真正约她出来过一次。 那天是个阴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雨。 林煦希问他怎么在一个月的晴天里面选中这么糟糕的天气的。 江映时撇撇嘴：“这天气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 小声：“不是你整天喊热不愿意出门吗？” 林煦希没听到后一句。 开学第一天有很多事，包括分班，领书，开班会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情。 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的是第一项。 布告栏前，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林煦希站在外侧，踮着脚尖，怎么看都看不到。 “别挤别挤，又不是看不到，挤什么。” “看完了就出去啊，一直留在里面别人还看不看了？” “我倒是想出去，挤成这样怎么出？” 人一多，场面就混乱起来了。 林煦希站在外面看不到，心中不由起了几分退意，想着等一会没人了再看也来得及。 但不想，她想退，后面来的同学一直往前挤。由于力气不足，林煦希只得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 挣扎无果，林煦希抬头望了望天，脸上有几分生无可恋。 忽然，后颈衣领一紧。 那人手指勾着她校服领口，稍一使力便将她拽出人潮。 清冽干净的气息倏然笼罩过来。 第55章 记住我林煦希有些晕乎乎。 “傻不傻,那么多人，跟他们挤什么。” 少年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煦希动了动脖子。 两人早已远离人群喧闹，可那只手仍停留在她后颈的位置没动,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过来。 “江映时，”林煦希闭了闭眼又睁开,仰着头，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我？” 没错，江映时确实带她逃离了人挤人的窘境,可紧接着她又陷入了另一个境况。 这人干嘛一直勾着她的后脖颈啊？ 很难受的好不好！ 林煦希反抗般小声抗议,过近的距离让她手肘轻轻一动就能抵住身后人的胸膛。 江映时有些怔忪。 女孩小打小闹的动作造不成什么影响,反而在碰触中提醒了他某些东西。 江映时一时呆住。 现在这个角度完美体现了身高差,林煦希略带不满地微微抬头，恰巧将饱满的额头、卷曲的睫毛、挺翘的鼻尖一一展现在他眼前。 她……真好看。 手上的力道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林煦希轻呼一口气,转过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皱了皱眉：“真是的，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啊。” 这附近这么多人，他们刚刚近到快要贴在一起。 这是符合高中生正常交往规范的距离吗！ 想到这，林煦希做贼心虚地瞥了瞥不远处人潮拥挤的布告栏。 要是被祁正信看到,他俩的名字和两寸照片明天就会摆在上面！ 她还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 听到“拉拉扯扯”这个词，江映时终于回过神。 脸突然爆红。 他手脚不协调地后退一步,意识到脸上的温度,还没站稳就抬起一只手挡住下半张脸。 “我，这怎么能叫拉拉扯扯,只是帮助同学而已。” 欲盖弥彰地解释起来。 他的声音从指尖缝中透出来，闷闷的。 林煦希若有所思地看看他，没有说话。 “……”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江映时自己先受不住了，撇开眼。 嘴还很硬：“看什么？就是帮助同学，上哪找我这么好心又热心肠的人？” 这话说得毫不心虚。 除了稍稍对视就飘忽不定的目光。 林煦希想说“你热心肠到差点把自己搞成通报批评？那可真是太热心肠了。” 话到嘴边又作罢。 没别的，江映时的脸已经够红了，她不想因为提醒两人被通报批评早恋，而再度给他升温。 江映时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林煦希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之前他也脸红过，但很多时候他的脸红都伴随着气呼呼的脸颊，扬得高高的眉毛和撇到一边的嘴角。 她怀疑是被自己气的。 这次很平和。 那不断躲闪的目光，攥得皱巴巴的衣角，骨节分明的指节下挡不住的红晕。 他，绝对是——害羞了没错。 可能拉拉扯扯这种词对于纯洁的高中生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林煦希下了定论。 江映时缓了半天，终于让脸上的热度消下去，再一看林煦希那恍若明镜般的眼睛，一时又有些羞赧和对自己的不争气。 她到底看没看出来啊。 他怎么一句话就红脸了呢？ …… 可恶。 * 等了好一会，布告栏前的人才没了大半。 林煦希终于看清自己的班级。 “我们学校选文的人这么多？”她手指了指，有些惊奇，“理科班才不到文科三分之一。” “历来都是这样。”江映时并不意外，表情没什么变化，“我们这一届招生的学生少，差距更明显了而已。” “这样啊。”林煦希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并不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找寻自己的名字。 按照之前了解过的信息，物生班一共只有两个，其中还要分重点班和平行班。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和路妙分在同个班级。 前一天晚上，路妙有在q.q上找过林煦希，希望开学报道时两人能一起，有个照应。 可由于脸盲和刚刚的人潮拥挤，林煦希没有找到她。 好在身边还有个江映时，林煦希不想思考，干脆扭头问了问：“刚刚分班这里估计有全年级的人，你有看到路妙吗？” 江映时不是一来就精准地从一群人中把她当做小鸡仔拎出去了吗？想来应该看到了路妙。 “……” 江映时抬了抬眼，一时语塞。 他只看到林煦希在里面梗着脖子艰难前进，哪能注意到别人？ 沉默好久，他只能诚实地说：“不知道。” 林煦希觉得有些棘手。 她在刚刚已经看完了班级，按照正常情况下，路妙不在这里，她只需要去班里找她就够了。 可问题是，她和路妙不算相熟，虽然由于班长的缘故让她对她的声音有些印象，但新班级的陌生同学太多，多方面影响下，很难确保不会搞错。 对着其他人喊路妙的名字，多尴尬啊。 “怎么？”江映时发现了她的迟疑。 “你……”林煦希想了想，停顿片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三班？” 三班，是她的新班级。 林煦希其实不太喜欢三班，在过去的一学期，由于三班和四班的不对付，两个班级的学生或多或少有些摩擦。 第68章 林煦希本身对三班就带点有色眼镜。 可没办法，谁让她偏偏被分进这个班了呢？ 林煦希只能想整个年级打乱之后重新排序的班级和原先不同。 “我知道有点麻烦。” 江映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林煦希看了看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动机，“我们毕竟不在一个班，但只需要你陪我到三班，告诉我哪个是路妙就好了。” 江映时被分到一班在三楼，她在二楼，林煦希本来不想麻烦他的。 但。 她旁边确实也没有其他知情人。 “我不觉得麻烦。”江映时愣了会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后很快回答。 “有什么麻烦的？”他拽着她的胳膊，“走吧。” * 一路走到高二三班。 一个楼层四个班，一共十个班，这个布局早在高一教学楼就定下来了。分班虽然有些改动，但整体上不大。 高二教学楼唯一的好处，可能是离食堂又近了一步吧。 林煦希一开始被江映时拽着胳膊往前走，走了两三步，他才注意到两人穿着夏季校服，拽着胳膊实际上意味着肌肤相贴。 蓦地松开手。 一番拉扯后，转为拎着她的书包。 林煦希茫然地盯着他的后背。 江映时喜欢单肩背书包，双肩包只背一侧，另一端的带子长长垂下。 但他现在的样子是左手插兜，右肩背着自己的黑色书包，右手食指勾着粉色的书包带。 粉色书包挺好看的，林煦希确信。 就算前面的人走个路走出了既懒散又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 “你看，最里面靠墙最后一排的是路妙。” 到了三班门口，江映时嘱咐道：“她旁边没有人，应该是在等你。三班除了她还有一个我们班同学，那边，那个笑得傻兮兮的是田安，原来的体委，他你就不用记了。” 像是怕林煦希搞不清楚，江映时讲得很详细。 “你……”林煦希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眨了眨眼看着江映时，“你怎么突然这么啰嗦，我当然知道田安是体委呀。” 她是记性不好，但这是针对长相的好嘛，哪里需要连田安是体委这种事都重复一遍啊？ “……我啰嗦？” 江映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我怎么就啰嗦了？你自己不让人省心还嫌我啰嗦？” 她这就嫌他啰嗦了？这才几天？上周暑假时才见过，也没嫌他啰嗦，现在奔赴新班级了是吧？转头就嫌他啰嗦！ 好笑。 其他人想被他啰嗦还啰嗦不到呢！ “一点点。”林煦希一边乖觉地弯着眼睛笑，一边抬起手，食指和大拇指相接放到眼睛前。 ——真的只有一点点。 江映时被气得重重呼了几口气，挥了挥手。 “行行行，你赶紧进去吧。” 摞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要走，一抬脚又发现方向错了，自己走的是离得更远的楼梯，再次转回来。 林煦希不自觉笑出声。 “笑什么！”江映时语气凶巴巴，瞪了她一眼。 但林煦希早就看透了他虚张声势的假象。 她还在笑。 江映时一叹气，停下了将抬未抬的脚，掰过林煦希的肩膀。 “我说，”他语气软和下来，“你有点心好不好，我们都不在一个班，好歹道个别。” 他都要走了，她都要回班了，临走之前一直笑来笑去。 这对吗？ 江映时怀疑这不是自己认知中的离别场景。 肩膀被男生的两只手握着，身子又被他掰直面对面。 林煦希有些晕乎乎。 她又想提醒他大庭广众不要拉拉扯扯了。 但望着江映时那双亮晶晶的、闪着细碎光芒的眼瞳，她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说不出口。 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对。 如果出现在漫画，属于“林煦希”的那个小人身上，此时此刻一定是头顶一团乱糟糟的线，眼睛里都是转来转去的圈圈。 可能是连漫画小人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波动。 “我、我……你……” 她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你……” ——你先放开我。 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煦希出现了一种名叫落荒而逃的想法。 她甚至忘了江映时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满脑子都是不断闪烁的黄色感叹号警戒标识。 大脑在提醒她——危险！危险！危险！ 但她不知道危险的是什么。 既不想对视，又忍不住对视。面前的人也像是呆住，什么反应都没有。 明明已经在刚刚略微挣扎过了，江映时却像是没注意到。 僵持了一会，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过热因子。 “喂，你们两个！” 就在这时，一声怒斥骤然出现。 第56章 记住我“你！你在往哪看啊！”…… 最糟糕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林煦希整个身体僵住,头像生锈的机器一样缓慢转过去。 “你们两个！快给我分开！” 一个全身黑色怒气冲冲的男人脚下生风，攥着小木棍快步走来。 啊，像是《哈利波特》里的斯内普教授,黑蝙蝠一样游曳的衣摆。 奇怪的是，这种时候了,林煦希脑子里还在神游天际。 * 林煦希万万想不到开学第一天，她是站在教务处里度过的。 祁正信小木棍一敲,敲得桌子上文件一抖。 林煦希心脏跟着颤了颤，默默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不是法师的小木棍,只是普通教棍而已。 祁正信显然气得不轻,整张脸都皱巴巴：“你们,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林煦希余光颤颤巍巍瞥了瞥身旁的江映时,有些绝望。 她早就告诉过江映时的呀！ 或许她提醒江映时还是提醒太早了，谁想到一堆人围着看分班时没被逮到,教室门口被逮了个正着。 老师,我们没有拉拉扯扯。 这种时候说这个话有用吗？ 林煦希觉得太苍白了。 毕竟祁正信出现的时刻，江映时的手甚至还放在她肩膀 上！ 或许什么辩解都没用，或许明天他们俩就要变成布告栏上的明星，然后下一步是找老师……请家长…… “老师,不是我们想拉拉扯扯。” 突然出现了回答。 林煦希一愣，没忍住,头稍微偏了偏。 江映时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冷静,又重复一次：“不是我们想拉拉扯扯，当时情况紧急,没有办法。” 什么情况紧急？ 林煦希眼中有几分茫然。 祁正信呵呵两声，正要冷笑询问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男女生交往过密的，又定睛一看。 巧了吗这不是,这个男生他认识。 他职业生涯里碰到过的最顽固的不穿校服分子，屡教不改的惯犯，甚至书包里常备好几套自己的服饰。 上一整个学期，他跟他斗智斗勇，前脚督促过换上校服，后一秒再见，他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外套套上了。 他用了近两个月，整天盯着，找了不下十次他们班班主任，才把这个顽固分子治改。 现在这是不在衣服上搞特殊，改带坏小姑娘，跟人家一起早恋了？ 确实有长进，只不过是坏的那方面。 “来，你来说说，有什么紧急情况？”祁正信没忍住冷笑一声，原先针对两个人的怒火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 “情况就是，我低血糖，刚系完鞋带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眼前一黑，一时情急，随手抓了个同学支撑。” “……？” 林煦希睁大眼睛。 这个借口，编得未免太假了吧？ 她打量了一会站得笔直、如同松柏般挺拔的江映时，再看看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怎么也没法把他和“低血糖”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一看就精力旺盛啊。 连林煦希都不信的理由，祁正信更不会信了。 “哈！哈！”他长笑两声，手中的“小木棍”也丢下了，手心朝下拍了拍桌子。 “你要是低血糖，我就是老年痴呆！” 倒也不必这么诅咒自己。 林煦希很想开口，但现在的场景她还是降低存在感好一点。 “真的啊老师。”江映时表情还是很冷静，面不改色，“我明天就可以把医院的诊断证明带给你看。” “哼，我可不要你那什么诊断证明，当我不知道你们学生平时那一套吗？学校后面就有一个打印店，到时候给我搞份假的，糊弄傻子呢？” 江映时不自觉勾着唇角笑了笑。 他的手法当然不会这么拙劣，比起打印一份字都看不清楚的单子，他有更好的渠道和手段。 第69章 但祁正信本身就不相信他，怎样的东西到他面前都是假的。 既然如此，只能…… 空气有些凝滞，林煦希心中不上不下。 祁正信虽然刚刚针对的目标一直是江映时一个，可视线时不时扫过来还是会让林煦希浑身一激灵。 她还是有点怕老师的，尤其是这种威名在外的老师。 江映时垂着眸，没有言语，不知道是不是被假证明单搞得无言以对。 现在的局势虽不是剑拔弩张，也能称得上焦灼。沉默带来的不安比针锋相对更甚。 林煦希咬了咬唇，不想僵持下去，半张着嘴鼓起勇气准备开口。 恰在这时，身旁的少年抬起头，掷地有声。 “老师，既然你不信，我展示给你看吧。” 嗯？低血糖也是能展示的？ 没等祁正信说什么，江映时当即立断，往后一退，蹲下身。 慢条斯理地将鞋带解开。 林煦希懂了，他想在这里上演艺课。 刚刚江映时说的是系鞋带站起身头晕，现在表演一下，演出大概骗过祁正信就好了。 江映时左脚鞋带解完解右脚，动作慢吞吞的，直到两边鞋带都完完全全躺在地上，才发出声音。 “老师，我慢一点，蹲的时间久眼前会更黑更晕。” 煞有介事的说法唬得祁正信一愣，身子前倾，直起脖子往那个方向瞅。 林煦希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心知下一秒就能看到江映时不为人外传的影艺首秀。 她干脆后退一步，给他留出更大的演出空间。 江映时不急不缓，仍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蝴蝶结，符合了他对祁正信慢的说辞。 两脚都系上之后，为了防止结不够结实，他甚至又将蝴蝶结的两个翅膀系在一起。 然后，猛地起身。 林煦希看着他，像是真的很虚弱一样，身子前后晃了晃摇摆不定，脚步不稳地走了几下，就那么直直地—— 往她的方向栽过去。 林煦希嘴巴张开，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演戏的互动环节吗？没人通知过她有这一part啊！ 林煦希心里乱乱地想着，她现在是应该主动一点扶住他向观众宣告演出结束，还是应该等着他自由发挥落到她怀里？ 等等，怀里？ 林煦希惊恐地发现，江映时捂着眼扶着头虚弱无比的样子，对待演戏很认真，理智却像是全无，瞄准的方向很坚决。 他是真的想栽进她怀里！ 林煦希心跳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咽了下口水，两侧双手紧紧攥住校服衣角。 不自觉闭上眼。 江映时疯了。 她只能这么想。 他居然准备在教导主任眼皮子底下再次和她拉拉扯扯。 这次不需要辩解，可以直接说是事实。 亲自展示给祁正信看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到底是…… “砰！” 打断林煦希思绪的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两个物体相撞，桌子在地上摩擦。 紧接着是男生的闷哼。 林煦希倏地睁开眼。 江映时并没有像她想的一样，扑进她怀里，而是—— 半趴在祁正信的办公桌上，一手抵住桌子，一手……握住了他的左边手臂。 祁正信也像是被意外情况惊吓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小眼镜都掉下来半截。 林煦希懵住了。 * 这么drama的场景，林煦希做梦都不敢想。 片刻后，祁正信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手扶正眼镜，咳嗽好几声，板正着脸让他们出去。 远没有这么平和，应该说是加了好几个感叹号的“给我出去！！！” 林煦希也不知道经过这一遭，他有没有信江映时低血糖的假话，但她猜，祁正信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他俩了。 没有通报批评，不会挂在布告栏上丢脸，甚至连学生犯错后最常见到的检讨都不用写。 林煦希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你刚刚是——” 忍不住问出口。 林煦希瞥了眼走在身旁的男生，他正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刚刚真的以为要拥住他，但他，好像在最后一秒改了个方向？ “哦。”江映时回过神，若无其事道，“演得还不错吧？” “不错，但——” 林煦希下意识夸奖一句，话未说完。 “嘶。” 江映时突然闷哼一声。 林煦希的话瞬间堵在嘴边，脑子里纷纷扰扰的疑问消失。 “刚刚好像撞太重了。”他耷拉着眼，揉了揉小腹的位置，又抬眼看她，“疼。” 疼。 一个字，却好像说尽了委屈。 “啊。”林煦希呆了呆。 确实撞得很重，响动很大，桌子都移了位置，江映时当场就痛呼出来。 “你当时那么用力干嘛？演戏还真的往上面撞。” 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景，缓慢眨了眨眼，才憋出一句干巴巴说不上安慰的话。 “因为，不真撞 ，他肯定不会相信。”江映时语气理直气壮，手却仍按着小腹没动，“演戏也要真情实感，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是真的，祁正信怎么可能放我们走？” “……” 有几分道理，但你不要一出来就喊疼啊。 林煦希不知道说什么，打量了一会江映时，眼睛一会向上看看他皱起的眉头，一会往下瞟了瞟他的伤处。 她并不是不会安慰别人，只是，面对江映时委屈巴巴的样子，有几分无措罢了。 盯了一会，林煦希想着要不陪他去医务室看看？ 正要提议，又突然注意到江映时手放着的位置。 她觉得有些不对。 祁正信的桌子……有这么高吗？能撞到小腹？ 她怎么记得应该更往下一点…… 林煦希犹疑地看过去，一时忘了控制自己的眼神。 “……？” 江映时装可怜了没一会，发现这股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视线越来越下。 她看的地方，好像是…… “你！你在往哪看啊！” 他恼羞成怒，转过身跑掉了。 第57章 记住我“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脱裤子不…… 咦咦咦咦？？？？ 被丢在原地的林煦希瞪大眼睛。 什么往哪看？她不是在观察他伤在哪了吗？突然这么生气干什么？ 她刚回忆完祁正信的桌子高度,用眼睛对比了江映时的身高差，考虑过角度种种因素，分析出来江映时更可能受伤的地方是左腿。 还没问出口,他就突然炸毛跑掉了。 明明前一秒还委屈巴巴像毛绒绒的小动物。 “不明白……” 林煦希茫然地转过身看了看。 江映时已经跑没影了。 “但那个方向不是教学楼啊……” 林煦希疑惑地想着，也不知道江映时这个一生气掉头就跑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走廊里就是这样,他扭头选了距离更远的那侧楼梯。现在更离谱，气冲冲奔向的甚至是与教学楼方向相反的食堂。 停留一会,林煦希回过头接着走。 某个人肯定不可能是突然饿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拐回来。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江映时果然折返。 路过脚步特意放慢了好几倍的林煦希,他一瞪眼：“你为什么还在这？是蜗牛吗？” 没想到会被张口指责的林煦希懵懵的：“我在等你呀。” “……” 江映时叹气。 他怎么就,偏偏对付不了这个人呢？ 又一次重重叹气，江映时败下阵来,放缓脚步,放弃了落荒而逃的打算。 变成了一个距离较远的并排行走。 中间大概足够容纳三个元乐的距离。 ——元乐这个人瘦得像猴一样。 林煦希余光往旁边瞥了好几下，两人之间的间距简直像东非大裂谷一样扎眼。 “……你为什么站这么远？”她疑惑道。 江映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能不离她远点吗？他要不站远点，谁知道这个人眼睛会不会又看向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想到这里，江映时耳根一烧：“你……你下次眼睛不要乱看,至少不要对别的异性乱看。” 还是提醒一下，林煦希这人脑回路清奇,对他这样,保不齐对别人也这样。 他们以后又不同班，她如果对别人像对他一样,他可没处哭去。 “啊？”林煦希迷茫。 她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奇奇怪怪的…… 想了好久，林煦希干脆放弃了研究江映时的话，语气转为关切。 “所以你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江映时一愣。 是了,最开始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脆弱来着，谁知道脆弱没脆弱成，反被…… 第70章 装可怜也是有时效的，有些可怜过了那个时间点就会显得刻意。 江映时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接着装可怜。 他扬了扬头，下巴微抬：“已经好了，不过是一点小碰撞，不值一提。” 虽然受了伤却忍痛不提，这不比单纯拙劣的可怜有层次？ 她肯定会更心疼他。 江映时心中笃定，等着林煦希下一句安慰。 没想到。 “哦，那就好。”林煦希语气平淡，点了点头。 “……？” 江映时瞳孔微微张大。 又过了片刻，还是没有后续，他忍不住瞟了一眼又一眼。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你就一句‘哦’？” 不应该劝他不要强忍着，痛就说出来，她都明白吗？ “嗯？”林煦希歪歪脑袋，“不然呢？” “不然……”江映时咬牙，“我刚刚撞了那么重的一下！” “但你后来跑得健步如飞，应该——”应该没有大碍。 林煦希说到一半卡住，她看到了江映时不甚好的表情。 “我健步如飞？”江映时气笑了，“我健步如飞是为了谁啊？” 如果不是某人偷偷……他能健步如飞吗！ “为了谁？”林煦希呆呆地顺着他的话询问。 “……” 江映时气急。 她居然还好意思问，明知道他不会说。 …… 那种话是能在这里说的吗！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又瞥见江映时气呼呼的表情，林煦希一时有些心虚。 但她不知道这心虚从何而来。 有一句话叫理不直气也壮，意思就是要想让自己占理，气壮一头压死人，也就是不管怎样有气势就够了。 ……大概。 总之，林煦希挺了挺身子，提高声音，指责起江映时：“你明明就没事，刚刚莫名其妙生气又跑得那么快，怎么可能有事！” 他伤在腿上，腿跑得很快，什么事都没有嘛！ 干嘛一副她干了天大的坏事的样子？ “我都没说你半路跑了的事呢！”她竖起眉毛。 “呵。” 江映时根本没耐心听完，冷笑一声。 “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个没事法。” “？” 看？怎么看？ 林煦希懵了懵，气势泄了一半。 江映时一边冷笑一边掰了掰指节，手指骨节“咔嚓”作响，紧接着，手逐渐往下。 林煦希惊恐地睁大双眼。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他要干嘛啊！ “不要！”林煦希几乎是顷刻间上前，拉住了江映时的胳膊。 “你不是说我没受伤吗？”江映时冷哼。 “就算我不信，你也不需要证明什么吧？” 事到如今，说不信也得信啊。江映时都要自证给她看了，她能不信吗？ 江映时却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和证不证明有什么关系？ 避左右而言他，她还是不相信他。 “看来今天不讲清楚不行了。” 怒极反笑，江映时的理智又一次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他的手已经摸索到了校服边。 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林煦希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阻止不了他什么了，但她真的想不通江映时怎么就疯成这样。 谁惹他了？ 虽然觉得阻止不了，林煦希还是准备做最后的尝试。 她攥紧了握住江映时的手，闭上眼睛，憋红着脸，喊出那句—— “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脱裤子不好！” * “？” 这句话一出，时间都好像暂停了。 江映时的思绪停滞一秒。 她说什么？ 什么东西？ 两人 之间沉默了一会，林煦希眼睛稍稍张开一条缝。 先是瞥了瞥距离自己不远的某处。 还好还好，他还是能劝回来的。 林煦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一睁开眼会看到江映时光洁白皙的皮肤…… 幸好没有！ 轻轻呼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男生的胳膊，林煦希心下一紧，手上力度瞬间全松。 往后退了好几步。 发现江映时的表情怔怔地发愣。 “嗯？” 什么情况？ 林煦希困惑地眯了眯眼，歪着脑袋打量他。 江映时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虚空，眼神很茫然，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的一只手垂在一边，维持着被林煦希抓住时的样子没动。另一只手悬在腰侧，抓着……校服衣摆。 ——上衣衣摆。 “……” 林煦希缓慢地眨了眨眼。 没错，他确实掀起了一小块衣服。 她还是见到了他光洁白皙的皮肤，但那所谓光洁白皙的皮肤是一小部分的腰腹，而不是…… ……这样啊。 林煦希下意识舔了舔唇。 其实仔细一看，也称不上白皙。上面很大一块青色，在肤色映衬下显得很突兀。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 所以江映时没说假话，他确实撞得很重。 只是为什么撞的地方这么朝上呢？这跟她预估的很不一样呀。 “你当时是半曲着身子撞上去的吗？” 脑子里一出现疑问，林煦希就忍不住问出口。 这个问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江映时略微回神，整个人的状态还没找回来，反应了好一会才道：“对。”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撞到的是腿。” “……” 林煦希凑近了些：“这么看确实很严重，又青又紫，可能需要喷点药剂？学校里有没有卖的？” 江映时没说话，林煦希也没管，垂着头打量，看了一会，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抬起头。 有些不解地看着江映时：“你怎么知道会青呀，一般不都是过两天才会有淤青？” 江映时不是十几分钟前才撞到桌子吗？最快反应也得明天吧？ 他难道是皮肤特别娇嫩的那种？ 江映时：“……” 一连串的问题和那股视线让江映时再怎么回避也回避不了了。 他很快注意到现在的情况。 林煦希像是相当好奇，垂着头弯着腰，眼睛紧紧盯着他——腰的位置。 她的眼睛清凌凌的，显得无比澄澈，什么都没有。 同样的，也不觉得害羞。 但她就没有考虑过被看的人的反应吗？ 江映时只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那块皮肤像是突遇寒风侵袭，凉飕飕的。 这就算了，本来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完全没事，就是掀起来给她看的。但就在刚刚，他脑子一激灵，突然想起林煦希大喊着的那句话。 她居然觉得他要当众脱裤子！ 整张脸近乎扭曲般拧在一起，江映时气得发慌，脸色涨红，手随即松开。 校服衣角落下，终于给皮肤提供了遮蔽，也终于挡住了某个不知所谓的视线。 “咦？”林煦希口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江映时猛然抬头，正逮住女生遗憾地咂舌，啧了一声。 “……” 她！在！遗！憾！什！么！啊！ 这让江映时刚建立起来的理智又崩塌了，脑子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你！你！你！” 你了半天，他都说不出下一句。 总不可能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脱裤子吧？ “啊。” 林煦希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你真的是！” 他还是说不出口，江映时气愤地瞪着林煦希，瞪了她好长时间，才抬起脚步快速逃离现场。 这次走的方向是对的。 第58章 记住我江映时：【下次给我加油，好不…… 林煦希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江映时了。 新学期开学已经一周,但严格上来说，现在仍处于暑假时间，高一新生还未报道。 这影响不了什么,沿用林煦希新班主任的一句话就是，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你们还是得学习。 高二高三的学生按部就班。 小高考将在明年三月份进行，虽比不上高三的紧迫,升入高二，多多少少还是带来了些压力。 各科老师不由自主着急起来。 林煦希的新班主任不是原先教过她的解老师,甚至其他学科重合的老师也没有几个。 新班主任教物理,是一位有些年轻的教师,似乎是第一次带班,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她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劝学言论了。 林煦希的心态还算轻松。 一方面，刚刚结束了一个快乐的暑假,这么短的时间很难让人真正进入学习状态。另一方面,她本就不是刻苦学习型的学生。 第71章 反正复习、预习都做好，课上不睡觉，最后成绩怎么都不会差。 “林煦希，帮我把这个交给班长。” “好。” 听到回应,女生放心地将手中的东西转交给她，转身走了。 林煦希没看是什么,接过手就放在路妙的桌子上。 也许是高一一年的班长经验和初中三年班干部的优势,路妙在新班级竞选班长时以当之无愧的票数获选。 而且是在只有林煦希和田安这两个原先老班同学的情况下。 由于开学前打过招呼，林煦希一来就和路妙成了同桌,没有面临再次认识新同学的窘境。 路妙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很好相处，同桌的一周也很愉快。 林煦希不知道她有没有猜到什么,但这一周里，每当面临认不清人的情况，路妙总是能很快发现并顺势帮她应付过去。 她其实并没有跟她说过。 人和人之间或许存在磁场，林煦希觉得，她和路妙的磁场还挺合的。 两个人难得很合拍。 新同桌很好，林煦希很喜欢路妙，却偶尔有些怀念原先的同桌。 好吧，江映时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最近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仅限于线上。 江映时坚定拒绝了面对面交谈方式。 * 江映时：【你居然说很怀念我？】 江映时：【？？？】 江映时：【林、煦、希】 江映时：【我还没死呢！/幽灵】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林煦希偷偷摸摸上厕所打开了手机，收到了四十五分钟前的消息。 这是他们最近的沟通方式。 碍于学校里的监控指不定哪个会爆雷，祁正信越发疯魔地捕捉男女生交往过密问题，林煦希只能去厕所看手机并回复江映时。 谁让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一见到她整张脸就会瞬间气到爆红呢？ 林煦希不想管了，只当这是她的前同桌每个月都会有的一个时期。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过要在学校和他有什么沟通。 本身，林煦希认为，手机就不该是在学校里玩的。 直到三天前的大课间，三班和一班约着打了场篮球友谊赛。 林煦希被同班女生拉着，跑去给本班同学加油。 篮球赛很好看，打得热火朝天，林煦希虽然看不太懂，也在氛围影响下情不自禁喊了好几声加油。 但紧接着，比赛结束后，她等来了许久没说过话、没见过面、仅在手机上问候早安晚安的江映时。 这个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一见到她，整张脸都气得发红。 “你刚刚……” 他怒气冲冲地，像是想要质问。 “啊？”林煦希微微张着嘴，脸上有些茫然。 江映时深吸几口气，瞥了几眼她身旁满脸吃瓜表情的不认识女生，镇定下来。 “你，回去看微信。” 丢下一句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警告的话，他皱着眉头斜睨了她好几眼，转身走了。 林煦希：“……” 他又怎么了？ 林煦希 不知道江映时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 她想，回去，难道是回家再看？或许吧，但他提前做个预告是为什么？ 可如果很重要，在刚刚他就会直接说出口，而不是“回去在看”。 林煦希犹豫很久，出于自己都不太理解的原因，去厕所打开了学校期间一直处于尘封状态的手机。 江映时果然发来了两条消息。 【你篮球赛喊的人是谁？】 【为什么给他加油？】 啊，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林煦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紧急情况呢。 她打字回复。 【是我们班体委，她们都给他加油】 刚按下发送，预备铃就响了，林煦希手忙脚乱将手机静音，却没顾得上关机。 第二节课下课，林煦希记起这件事，便想着去厕所关机。 结果又收到江映时的消息。 【都加油你就给他加油？林煦希，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这句质问让林煦希有点不开心。 给谁加油是她的自由，不存在没有主见，或者说，选择给谁加油就是她的主见。 林煦希皱了皱眉，正想反质问回去，下一秒，江映时撤回了这条消息。 林煦希：“？” 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没让她不解太久，江映时再次发来消息。 江映时：【下次给我加油，好不好？】 前后的语气差距简直不像一个人。要不是林煦希看到了撤回前的信息，还以为江映时是个多温柔的人呢！ 一时无语，林煦希回复了他六个句号。 没说好与不好。 但直到最后，本该在学校关机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 人跟人之间的磁场很玄妙。就像林煦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和路妙变得很熟，林煦希和江映时之间，聊天也完全不需要刻意找话题。 不需要找，他们本身就有很多话题。 不管是课上的题，中午吃的东西，还是班上的某个同学，偶然看到的一本书，甚至路上的花花草草。 可能是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本就很多，遇上一个可供分享的人，便想一股脑告诉他—— 看，你也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吧？ 然后话题便停不下来。 坏事做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在一次老师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没被发现后，林煦希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继续这种行为。 反正只是把线下交流转为线上，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更省时省力。 江映时也不是每天都会找她聊天。 他自己不在乎成绩，不代表不在乎林煦希的成绩。如果常年年级前五的选手因为沉迷手机成绩下滑，他还不如找条河跳了死的干脆。 ——权当谢罪。 但林煦希有把握，她不是这么容易被外物动摇的人。 很久之前的那次成绩下滑，更多是身体原因而不是其他。比起玩不玩手机，她还不如按时吃饭睡觉保养好身体健康更重要。 总之就是，她偶尔也会给他发信息。 ——在想到江映时的时候。 林煦希眉眼弯了弯，先是回复：【你干嘛要咒自己？活人就不能怀念了吗】 江映时好像恰好在手机旁边，回应很快：【能，但听起来怪怪的。你语文比我好，难道不觉得怪？】 林煦希看了会，正要打字，江映时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还是说，你想说的，其实是想念？】 * 想念。 林煦希不知道江映时是怎么打出这两个字的。 想念，很书面语，正常情况下应该省略掉后面的念，直接概括为想。 组个例句：我想你了。 …… 为什么是这种例句啊！ 林煦希没回复江映时的话，一方面她不知道怎么回，另一方面，预备铃适时响起。 她一边将手机重新装进兜里，一边松了口气。 暂时不用考虑回复的事了。 这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是少有的原先教过林煦希的老师。 英语老师姓李，年纪大约二十七八，是一位打扮挺时髦的老师。 上课时，她会用英语打招呼表示这节课开始。 “hello，everyone.” 这节课也一样，李老师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 路妙作为班长喊了起立。 “hello，ms.li.” 同学们拖长着音调，整齐划一地鞠躬问好。 “ok，classbegins.” 李老师拿起粉笔，转过身，开始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标题。 直到林煦希在座位上坐好，脸上都有些茫然。 她不知不觉地在心中反复掂量起刚刚念到的某个词。 ms.，miss，miss。 大概是这样的联想过程。 miss，未婚女性。miss，想念，错过。 大约当你注意到什么的时候，你会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是它。 明明想暂时放下“想念”的事，偏偏，没过几分钟，它就顺势出现。 林煦希不得不思考起来。 在英语中，想念和错过是同一个词，这很好理解。如果时时刻刻在一起，没有错过，就用不上想念了。 因为想见的人就在身旁。 所以她应该也用不上想念江映时，毕竟几分钟前，她还在回复他的消息。 这种情况根本算不上分开。 在林煦希的理解中，所谓的分开或者错过至少得是联络不上的那种，他们只不过不是一个班，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用不上想念。 说服了自己，林煦希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决定一会回去就这么回复江映时。 莫名其妙把两人变成生离死别关系的江映时才是奇怪的人吧！ 第72章 …… “今天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下课后，路妙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转过头对林煦希说。 “嗯好，没事。” 林煦希收拾东西很慢，需要把每一个学科的作业分门别类放好，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高一时一直是自己回家，并不需要别人陪同，但和路妙坐了同桌之后，发现两人方向相同，偶尔也会一起走。 算是一种增加了解的方式。 路妙匆匆忙忙，拎起书包，来不及背上就跑出了教室，林煦希疑惑地打量着她的背影。 之前没看到过路妙这种表现，她难免多看两眼，沉思一会。结果，等到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林煦希抬眼看了看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按下了那股掏出手机的冲动，慢吞吞挪出教室。 作为最后离开的人，她仔细检查了每一扇窗户，确认电源都已关闭。钥匙妥善放好，林煦希拍了拍手，背着书包走向楼梯口。 “林煦希。” 路过楼梯拐角，忽然，从阴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慢，真的是蜗牛吗？” 林煦希愣了愣，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纯白色校服的少年斜倚在墙角，抬着眸打量她，面带不满。 “江映时？”她有些不确定，“你怎么在这？” 他垂着头，似是笑了一下，尾音上扬着：“你说想见我，所以我就出现了啊。” 第59章 记住我“他好像想亲我。”/“我差点…… 你说想见我,所以我就出现了。 像是一句很浪漫的誓言。 林煦希莫名有些慌张。 “我——”我没有想见你。 她想反驳。 先不说两人之前讨论的是“想念”不是“想见”。就算真的想见，因为一句话就不讲道理出现在她眼前的江映时，着实有些犯规。 他有没有考虑过这种行为会带来的后果呀？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那么盯着她,眼尾翘起的弧度无端显得缱绻，漾着笑意的眸闪闪发亮,即使站在阴影处也闪着盈盈的光。 他突然又笑了一声。 尾音短促，声线上扬,有些狡黠。 “你不会是看我看入迷了吧？” 得意的样子像一只偷腥的猫。 “没有！” 林煦希慌里慌张，矢口否认。 盯着一个人入迷,还是被他的外貌迷惑住入迷,这在她身上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甚至根本记不住脸,为什么会被对自己不重要的相貌攫取心魄？ 不可能的。 “真的没有？”江映时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可我刚刚数了数,你盯着我发呆,盯了足足一分钟。” 林煦希瞳孔放大。 他 他他……他为什么还数数啊？ “我……”她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衣角，“我只是刚刚突然认不出来你，所以多看了一会确认一下罢了。” 一分钟很久吗？！ 在说上一句话的时候，林煦希不免在想。 一分钟真的没有这么久吧……一眨眼就过去了,只是看了一分钟而已，何至于在前面加上“足足”两个字呢…… 她只看了一分钟！ “认不出我？”江映时今天好像特别喜欢用反问句,停顿一下,“那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多看一会，好能更好认清我？” 说完,像是觉得这个推论很有道理，他停下脚步，真的把脸凑过来了。 林煦希抿了抿唇。 他想干什么呀？ * 这大概是林煦希生命中最忐忑最难熬的两分钟。 两人本是在楼梯口遇见,聊天一会，盯着脸看一会，狡辩一会。 到头来，其实还在原地打转。 如果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大概情况是，属于林煦希和江映时的两个点，在z轴上向下平移一格，x轴向右平移一格。 放在现实中，也就是说，他们停在了两层楼梯中间的拐角。 面对那张不久前攫取了自己心魄的脸，林煦希依旧感到紧张。停顿的几秒，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咽口水了。 视线却不由自主固定住没动。 忐忑的过程中，她在想，现在这个距离合适吗？ 江映时大概远没有想象中平静。 过近的距离下，她清晰可见地看到他的睫毛微颤，眼眸忽明忽暗。 他眨眼的频率太高了。 与此同时，虽说是大大方方将脸凑过来任她打量，可实际上，他连脖子上的青筋脉络都绷得紧紧的。 紧张，好像是一种共同的情绪。 他这么紧张，为什么，还要假装淡定，继续维持着不动呢？ 为什么，他看着看着，视线往下移，逐渐从她的眼睛转移到了她的……嘴唇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林煦希不敢想的。 她有些僵硬，思维停滞住了，连最简单的1+1=2在此刻都显得艰难。 她只能静待着，等着那个事先发出挑战的人，红着脸别开眼。 “……看够了吗？” 用逞强的话语假装自己没认输。 “……”林煦希深吸一口气，没回答，缓和了好久才抬头望向他，指了指上方，“我们头顶有监控摄像头。” 语气很诚恳。 江映时一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 一句破坏气氛的话足以击碎全部旖旎的念想。 “如果运气好，祁正信不看放学后的监控，我们或许能逃过一劫。” 走出校门，林煦希分析。 “但要是运气很差，他看到了，我们可能就要再次教务处一日游了。” “看到又能怎样，难道这个学校，男女生连正常交流沟通都不行了吗？” 江映时脸颊气鼓鼓，话语间有些赌气。 林煦希默默看了他一眼：“正常交流沟通当然可以，可我们……” 我们哪里正常？ 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江映时在楼梯拐角的所作所为，两人相差不过一拳的距离，不断交汇融合的目光…… 有哪一点是正常男女生沟通交流了？ 他当时、她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 就这他还说正常！ 林煦希心里有些发慌，余光瞥了好几眼身旁。 江映时似是知道她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两个人并排走着，却都很沉默，手脚像不是自己的，走路姿势相当怪异。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林煦希略微松了口气，转过身朝江映时挥挥手，不等他回应就飞快逃跑。 她现在急需一个人待着，思考一下问题。 * “他好像想亲我。”/“我差点亲了她。” 这样的对话，同一时间段，发生在不同地点。 “！这么刺激？”周凌萱在电话那头惊讶道。 林煦希回家之后，觉得自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只好找一个人倾诉。 想来想去，她找了曾经提醒过自己注意老师的周凌萱。 “其实也不是……” 听到周凌萱的评价，林煦希一时又有些拿不准，转口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距离真的很近。” 近到，她听到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怦怦直跳，奏出乐章。 “我觉得就是，他就是想亲你。” 听到林煦希不确定，周凌萱反而笃定道，“如果不是想亲你，离你这么近干嘛？” “……也不一定吧，可能就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我的脸？或者，让我近距离观察一下他的脸？” “……你们俩是近视眼吗？” 听到上述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周凌萱叹气。 连她都不相信的话，林煦希居然能说出口。 “但其实一开始就是用的这个理由啊……”林煦希语气弱下来，莫名有些心虚。 江映时不就是因为她说了一句“突然认不出来你”，所以才说“那就看清我”，然后，俯身靠过来的吗？ 这理由很充分很正当呀。 至于为什么后知后觉脑子里冒出一句他想亲她……鬼知道她在想什么。 “希希，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周凌萱又叹了口气，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林煦希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俩人想成还需要很多很多步路呢。 挂上电话，林煦希大脑放空。 她不是很想考虑。 说是好像想亲她，但又没真亲。 没发生的事就是没有。 又思考了一会。 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 不光是前一段时间的江映时，见到她反应不正常，现在，就连她自己都染上了这个病症。 而这一切都源于——见面。 他俩近期还是少见面吧。 线上交流挺好的。 第73章 嗯，没错。 另一边。 相比林煦希的茫然，江映时的语气要更强烈，情绪更丰富。 “她当时的眼神，你说她会不会发现了？” “她之后会不会再也不想理我了？” “我要不要跟她坦白？” “可她居然没有推开我！” …… 杨时无语地斜睨他一眼：“你又没亲，人家为什么要推？” 江映时这人今天特别不对劲，到他家蹭作业的时候，在旁边时不时笑一声，诡异得像得了什么大病。 试探性问了一句，他却如临大敌。 “我笑不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时沉默了两秒，觉得这种反复无常的现象在前不久刚见过。 “不会和林煦希有关吧？” “……”江映时瞬间哑火。 杨时：“哈。” 还真是简单易懂的答案。 “不管怎样，她不抗拒我的接近是真的。”江映时回忆了一下，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当时的距离那么近，是稍一俯身就能吻住她的距离。 就这样，她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逃避。 虽然在最后顶了个祁正信让人有点讨厌…… “呵呵。”杨时不是很想回应这种陷在恋爱幻想中的人，敷衍道，“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白？” “现在？” 江映时想了想：“不行，现在表白太不理智，她明确说过不会在高中早恋。” “看来只能高考以后，这样不会打扰她学习，也更稳妥。”江映时叹气，“高考居然还有这么久。” 仔细一想，现在高二刚开始，高考要到高三六月，还有将近两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年，七百三十天。 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啊。 杨时一脸无趣地听着他的少男心事，难免想到自己。 可惜，他喜欢的那个对他和对别人没区别，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两人又不在一个班…… 再一抬眼，江映时似乎是联想到什么，又笑了一声，相当甜蜜的样子。 杨时：“……”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杨时不得不承认，他被好兄弟眼中的幸福刺痛到了。 忍不住想提起些什么：“你有跟元乐说起过吗？” 为什么他期待看到的场景根本没出现啊？ 元乐？ 一提起这个名字，江映时皱了皱眉。 他要跟林煦希表白，还要和 情敌汇报？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傻子。 “我听说元乐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和林煦希一样。” 等了片刻没反应，杨时又加了把火。 语文老师？ 江映时却思考起来。 林煦希的语文成绩很好，虽然去的是理科班，她的语文单科排名也很不错。 或许可以用相关的话题约她见面一起学习？ “语文老师一样，挺好的呀。”脑子里都是怎么顺理成章约林煦希出来，江映时随口搪塞几句，“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时一时语塞。 他发现他想错了一个事。 好兄弟喜欢上同一人而痛苦，那是发生在道德水平高的人身上的。 他好像高看了江映时的道德水平。 第60章 记住我他委屈巴巴说她不理他的时候可…… 美好的恋爱幻想持续了一段时间。 整理好心情,江映时觉得不能操之过急，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这一点想来林煦希也会很同意。 他还是打算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理由徐徐图之，一步步增加好感度。贸然暴露目标可能会把她吓跑。 虽然上次已经很明显了。 学习,当然要选在外面学习，这样见面约等于约会。 想法已经很完善了,实际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 江映时发现，他好像卡在了第一步。 江映时：【你最近想去图书馆学习吗？】 林煦希：【不太想,对不起……】 江映时：【最近几天放学怎么没见到你？】 林煦希：【我和路妙一起回家，不能让她等太久……】 江映时：【林煦希！我上你们班找你,你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林煦希：【啊】 林煦希：【可能我真的没看到,不好意思/鞠躬】 深夜十二点,江映时咬了咬牙,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划动。 以上就是他们最近聊天的全部内容。 从很甜蜜的某天，那个偶尔会在他梦中光顾的某天,从那天后,又过了两周，而他们，全部的聊天内容只有—— 林煦希只发了四句话！ 四句话！两周只发了四句话！三十四个字！（不算标点符号） 而这四句中间，有一句是意义不明的“啊”,两句都带讨人厌的省略号和疏离的道歉用语，最后的那个鞠躬表情包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不、想、和、他、说、话！ 显而易见,即使江映时再不想承认,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那天还是太冒失了，她已经不想理他了。 江映时在两个聊天软件来回切换,心情越来越糟糕。 他觉得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两个聊天软件，两周内只聊了那么点内容吧？ 何况林煦希在语气上,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不是冷战期的语气。 林煦希近期没有发朋友圈，也没有发空间说说，他就算想看点什么也看不到。 她每天在干什么呢？ 学校里见不到几次，即使见面也必须他先开口她才能知道是他。回家后聊不了几句，高二开始上晚自习，回家时间已经很晚，她需要早点休息。 她每天在干嘛？她甚至没有主动找过他。 沮丧了没一会，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 江映时手机扔在一边，望着天花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林煦希空出来的时间，不会在和另一个人聊天吧？ * 金秋十月。 高二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了。 九月份时，校园里进入了一批新鲜面孔。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似乎干什么都很有干劲，活力满满。 军训持续两周也随之结束。 “看，这是我搜罗来的高一小学弟比较有姿色的几个，”路妙手握几张彩色相片，“其中有一些是军训期间就很出名的，还有几个是近两天发现的沧海遗珠。” 路妙似乎总是能掌握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比如说此刻，林煦希瞪大眼睛，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找到小学弟的高清全彩生活照的。 “咦，比先前多了好几个嘛，看来他们恢复能力还不错。”白梦琦略带些稀罕地接过。 白梦琦是坐在林煦希前座的女生，原先的班级是二班，林煦希只在年级排行榜上看到过她的名字。分班后由于座位比较近，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你别小看现在的男生，他们军训防晒、保湿也是一样不落的。”路妙说，“军训太阳那么大，哪有那么多天生晒不黑的人？” “唔……”白梦琦沉默一下，“我还是比较欣赏什么都不用的男生。” 用防晒和保湿，不是说不能用，但她个人不太喜欢。 路妙不置可否，照片摆在桌上推了几张到她面前：“那你看这些吧，入学前和现在没差别，应该是天生丽质。” 说完，她垂着头发起呆来。 林煦希默默打量她。 路妙是一个挺神奇的人。 身为班长，路妙很忙，常常被各科老师叫去处理一些杂事，很多时候更是一到下课时间就没了踪影。 可她这么忙，居然能在处理人际关系、学习成绩、学校事务之间取得平衡。没用一周就和每个同学混熟。 白梦琦前不久顺口提了一嘴高一年级有不少帅哥，没多久路妙就拿来一堆照片。这效率、这人脉关系，林煦希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行。”看了一会，白梦琦摇摇头，语气有些遗憾，“还是不够帅，学弟只比我们小一两岁吧？看起来这么幼稚，我一个都不喜欢。” “欸，你是照着喜欢的类型在挑选吗？”林煦希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还以为只是欣赏一下照片，怎么就变成看着照片选“妃”了？ “是有这个打算来着。”白梦琦笑笑，坦然，“学弟刚入学，这个时候竞争比较小嘛，到时候都名草有主了，我上哪找人家去？” “可惜这一个个的，根本不是我的菜啊……”白梦琦啧了几声。 路妙听了半天，直到现在才笑了笑：“说来说去，你喜欢什么样的？” 白梦琦抬了抬眼，真的认真思考起来：“首先得帅，毫无争议、帅得没死角的那种。性格嘛，又酷又拽，爱搭不理的最好。我可能有点m，越不理人越冷漠的越喜欢。” 第74章 林煦希：“……” 震惊，这是可以说出口的吗？ “啊对！”白梦琦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我记得你们原来是四班的对吧，那你们班那谁，我就很喜欢啊。” “……” 等等，谁啊，不会是…… 林煦希心脏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映时！是叫这个名字吧？” 果然。 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林煦希一时不知道心是该提起来还是落下去。 路妙瞥了眼林煦希。 白梦琦还在接着说：“我刚一想，他完美符合了我的喜好类型啊！” “长得帅，有没有死角不知道，但他在高一男生都很幼稚的时候就已经很帅了。摆着一张臭脸，不理人，性格一看就不好相处。” “真的再完美不过了！”她拍了下手，显得很兴奋。 林煦希沉默地垂下眼眸。 江映时脸没什么争议，确实帅。死角？上次近距离认真端详了几分钟，似乎没发现死角。 但是性格，真的和白梦琦的要求不符吧…… 林煦希只能说，江映时虽然表面上摆着一张臭脸，对人爱搭不理。可实际上，明明黏人得很啊。 尤其是近期，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个语音电话，哪里算得上又酷又拽又冷漠了？ 他委屈巴巴说她不理他的时候可不是那个样子…… “他？”路妙余光不住往林煦希那边瞥，过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你还是别想了。” “嗯？怎么，是不是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白梦琦本来只是口嗨，看到路妙的反应反倒好奇起来，想着他们同班一年肯定比自己更了解，问出口。 “问题？”路妙笑得揶揄，有喜欢的人算不算问题？ 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口的。 路妙笑了好一会才正了正脸色：“大概是有吧，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可能在高中谈恋爱，你的目标如果是他，还是趁早放弃吧。” “为什么？家长管得严？自己不想谈？”白梦琦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吊起来了。 都不是，他喜欢的人不可能高中谈恋爱。 路妙只是笑，没回答。 “怎么还吊人胃口呢？”白梦琦看出她不准备说，玩笑般拍着桌子，“看来我还是多欣赏一下学弟的照片吧。” “……” 林煦希已经垂着头沉默好一会了。 她认真地在想，现在这个话题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没有，她们聊的人是江映时，不是她。 有，她们聊的是江映时，她的前任同桌，又黏人又容易炸毛、嘴硬还口是心非的江映时。 今天早上还语音发早安的江映时。 好吧，确实是有一点关系。 保持距离的想法没过多久就宣告失败。 江映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这让林煦希觉得—— 或许当时，江映时根本没想亲她？ 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毕竟，只是眼神流连在嘴角，目光稍稍带点危险的侵略感。好像也不能证明他真的想亲她吧？ 顶多是觉得她的嘴巴长得很好看，多看了一会罢了。 江映时什么表现都没有，她自然没有理由和他保持距离了。 只好恢复原状。 幸好，他除了比之前更黏人，也没什么不同…… “欸？” 正沉思着，白梦琦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江映时啊？他来这边干嘛？” 林煦希陡然抬起头，望过去。 奇怪的是，对于她来说，认人明明是一件很不容易、有点麻烦的事，却在此刻一瞬间锁定了目标。 那个和所有人一样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就那么穿过人群，径直朝她走来。 好像，他的眼中只有她。 第61章 记住我该死，她真的好可爱。…… 江映时走过来,把林煦希叫出去了。 这个情节发展让白梦琦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她张口结舌，“他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吧？就那么看了看就一起出去了？” 太奇怪了。 这太奇怪了。 白梦琦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 江映时看起来就是有目标的,一进他们班，谁也没管,直勾勾盯着林煦希走过来了。 不得不说，那张她心目中帅得很完美的脸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一样让人心动。可能因为是桃花眼,总觉得双目含情，很勾人的样子。 和冷漠的表情不太相符。 “他们俩很熟吗？”白梦琦情不自禁问出口。 虽然知道林煦希高一是四班,江映时也是,但她没想过这两人会有什么联系。 林煦希待人温和,笑起来很好看。江映时摆着张臭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他们以前是同桌。”路妙摊摊手，回应了白梦琦的疑问。 “同桌？”白梦琦恍然,“怪不得,那确实很熟。” “就是之前没看到过，我还以为他们不怎么认识呢……” 路妙低着头笑了笑。 江映时一天能跑到二楼转三趟，这么高频率，你居然才看到第一次？ 那之后有的看了。 * 而此时此刻,被白梦琦评价为冷漠的江映时正咬着牙，表情格外生动鲜明。 “你们刚刚在看什么？” 他一进三班,一眼就看到林煦希桌子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相片。离近一看,好嘛，全是男生！ 她居然这么正大光明,在看一群乱七八糟的男生照片！ 林煦希有些恍惚：“高一的小学弟。” 江映时：“……” 高一小学弟？高一小学弟！她居然还这么坦然！ 她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坦坦荡荡地说自己在看小学弟的照片？ 她怎么敢的？ “年纪小的有什么好？根本没发育完全，除了给人添麻烦什么都不会,说不定整天哭着喊着要人哄，一天没理他就闹得上蹿下跳。” “年纪小的男生最幼稚了！” “……” 林煦希回过神了。 这一番咬牙切齿的抨击说得太刻薄太慷慨激昂了，不像是出现在日常沟通交流中，而像是辩论。 尤其是江映时说完，还将头偏向她这边，发出一声威胁的“嗯？” 尾音上扬，故意拖得很长。 林煦希觉得，她好像变成了辩论赛中的裁判。 “高一只比我们小一两岁，年纪差距哪有那么明显，干嘛说人家幼稚？” “而且……”她慢吞吞地说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幼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某个说别人幼稚的人，自己没意识到他才是最幼稚的那个吗？ “哈？” 江映时气笑了。 他算是懂了，林煦希今天不把他惹生气不罢休。 她到底是站哪边的啊？在他和高一小学弟之间，她居然选高一小学弟，帮他说话。 林煦希不会真喜欢年纪小的吧？ “等下。”江映时眉目一敛，“我先问下，你是几几年生的？” “零零……怎么了？”林煦希茫然，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 “……” 江映时沉默一下。 如果林煦希真喜欢比她小的，他估计是没戏了。 他又不可能把自己塞回妈妈肚子里，让她重新生一次。 可恶，没人说过他会输在这种地方。 “怎么啦？”林煦希面带疑惑，“你是想问我的生日吗？” “不是。”江映时别开眼。 生日什么的他当然知道。林煦希的q.q名片上不是明摆着的吗？完全不懂得提防别人，什么信息都写在上面。 幸好还记得编一个假的年龄。 “不是吗？”林煦希也不在意，突然想起什么，“但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你要不要告诉我？” “……问我生日干嘛？” “提前准备生日礼物呀。”林煦希困惑不解，不懂得江映时怎么忽然又一身刺。 “朋友之间不都应该互送礼物吗？” “……” 江映时头撇到一边：“我不需要你送我礼物。”也不需要当什么朋友。 他希望的关系才不是朋友。 * 林煦希还是问到了江映时的生日。 事实证明，安抚一只防范心很重的毛茸茸很容易。 大概只需要三步。 第一，站在一个对他来说安全的距离。 第二，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第三，表达你的意愿。 当你温声细语地、软下来声音说“可我真的很想很想xxx（此处自行填空）”之后，你就能看到一只全无防备的毛茸茸。 在这种时候，林煦希会想。 第75章 好像，上前撸一把他也不会介意。 总而言之就是轻轻松松获得了江映时一开始不想告诉她的生日日期。 可得知了江映时的生日，林煦希又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离他的生日只剩下一个月了！ 一个月！ 听起来很久，但仔细想来时间根本不充分啊。 这一个月，她要认真考量江映时，观察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要给他挑选礼物，从五花八门、玲琅满目的礼物品类中选到合适的，这简直太难太难了。 一个月，真的不太够。 尤其是，她除了给表哥送过生日礼物没给其他男生准备过了。 林煦希想了想，送给何景焕的东西也很敷衍，是她上学期不用的 作业本。 ——谁让他假期算计她来着！ 所以说给表哥这个男生准备礼物完全没给她带来经验，她头上顶着的经验条还是lv0。 谁来救救她。 “你说怎么给男生准备生日礼物？”白梦琦诧异地看了眼林煦希。 “对呀，这是不是一个挺麻烦的问题？”林煦希一脸认真。 ：. 之所以问白梦琦，是觉得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从林煦希认识她以来，白梦琦已经换了三任男朋友。 要知道，高二开学才两个月！ “我不知道啊，我没给男生准备过。” 没想到，白梦琦这么说。 “啊？”那那些男朋友……？ “……”白梦琦耸了耸肩，看出了她的意思，“给男生准备礼物，你送我我送你的多麻烦呀，我虽然和他们交往，也不代表要准备他们的礼物。” “就算有人给我送，我也会反手退回去的。” 看到白梦琦无所谓的态度，林煦希有些茫然。 突然发现新认识的小伙伴，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白梦琦眼睛转了转，觉得不对。 “你刚刚不是被江映时叫出去吗？你们就聊的这些？” 白梦琦寻思着，当时江映时那眼神，她还以为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呢，现在看来确实不一般。 没见过一个男生主动要女生送礼物的。 “你是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你不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为了男人破财。” 江映时怎么这样？看起来人模人样，居然是个要女生东西的小白脸！ 林煦希微微张大嘴巴，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态发展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不是。”她很快否认，“我们没有聊生日礼物的事，他也没有让我送。” 江映时不仅没让她送礼物，连生日都不想告诉她。 林煦希想起，他当时含含糊糊说了什么——“就几个月的差距，你不能因为这个淘汰我吧？” 听不懂什么意思。 “不是这个？那你们聊了什么？” 林煦希懵了懵。 坏了。 她根本不知道江映时找她聊了什么。 似乎是有正事来着…… 是什么？ 林煦希的大脑飞快转起来。 高一学弟、幼稚却不自知的江映时、特别好哄的江映时、说几句话就脸红的江映时…… …… 江映时这个名字出现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白梦琦：“？”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应。 林煦希突然眼前一亮，整个人猛地坐直，拍了下桌子：“我想到了！” 白梦琦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激灵。 “他似乎说，下个月有个演讲比赛，祁正信问我愿不愿意去。”林煦希说着说着歪了歪头，用手抵住脸颊，“奇怪，为什么祁正信会让江映时来问我这个问题？” 白梦琦：“……” 你刚刚那副又仰头、又摸嘴唇的样子才奇怪吧？ 轻咳一声，她说：“我知道，听说今天早上祁正信在楼上逮到几个玩手机的学生。” “江映时估计是被抓到，去了他办公室。” “是这样吗？” 林煦希眨了眨眼，他拿手机不会是想给她发消息吧？ 晚上回家，问起江映时。 江映时：【？】 江映时：【我手机被收走，现在在用什么和你聊天？意念吗？】 林煦希：【所以祁正信逮到的人不是你？】 江映时看着这条消息，冷笑一下。 究竟是谁在林煦希面前提这个？如果被他逮到…… 【被逮的是元乐】 【要我说，只有蠢蛋才会在学校玩手机被抓住，你居然这么想我？】 【我在你心中是很蠢的人吗？】 江映时一边冷笑一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 诋毁元乐？顺便的事。 林煦希：【好吧……被逮到的不是你就好，还是要小心一点】 林煦希：【！】 江映时：“……” 该死，她真的好可爱。 第62章 记住我“我觉得她也喜欢我。”…… 虽然白梦琦没有送男生礼物的经历,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聊起来头头是道。 “首先，你要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嗯。”林煦希很认真地点头，“送礼物当然要送对方喜欢的。” “其次,不要选择太贵的，也不要选择太便宜的。” “欸？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哼哼。”白梦琦下巴微抬,勾起唇角，“太贵的对方会觉得很有负担,太便宜的对方会觉得你不够用心。” “如果你们双方家庭条件有差距，问题就更麻烦。你买贵的他会怀疑你拿钱羞辱他,买便宜的他会认为你连钱都不愿意花。” “他们这些男的就是事太多了。”白梦琦说着说着生起来气来,“要求来要求去,自己给女生准备的却是敷衍的礼盒装。” 林煦希眨了眨眼,看着白梦琦怒气冲冲的侧脸：“……我觉得江映时不会。” “他书包上悬着的挂坠价格都上千。” “……” 白梦琦沉默一会，突然很不爽,“好好的谁会背上千的书包挂坠啊。” 可恶,这不就是想让人仇富。 林煦希没搭话，想着，江映时还戴很贵很闪的项链，花里胡哨的手链和手表,奇形怪状的胸针。 配饰还有什么？ 耳朵上有耳夹耳钉，江映时好像不喜欢,没戴过这些。 戒指？也没有,他的手上干干净净的。 唇钉舌钉？啊，这个肯定没有。 江映时虽然看起来容易让人对时尚过敏,打扮得很不好惹的样子，但其实是个乖宝宝嘛。 林煦希有种莫名的欣慰感，抿着唇笑了一会。突然,思绪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江映时脚踝上会不会戴脚链啊…… …… 事先声明，她不是变态，只是顺势联想。由手链联想到脚链，很正常。 校服裤子很长，很多同学都会偷偷改小裤腿，修饰腿型，林煦希不知道江映时是不是那样。 可能不是，因为校服裤腿改小会短上一截，而她确实没看到江映时露出脚踝。 但更有可能是她平时没注意到，毕竟，谁会变态到盯着同学的脚看呢？ 反正她不会。 林煦希咬了咬唇，觉得自己现在在想的东西不太对劲。 手链和脚链，明明只相差一个字，可不知为何，前者日常且健康，后者…… 总觉得有点怪。 或者说，涩涩的。 …… 她刚刚是想到了“涩涩”吗？ 白梦琦叹了叹气，缓和好久终于从贫穷的挫败感中走出来。 “既然你都说他家庭条件挺好，应该也不需要注意什么，心意最重要吧。” 白梦琦垂眸，掰了掰手指举例：“比如说，你可以写张贺卡，或者随便画幅画，这些都行。” “有时候礼物不在于是什么，而在于送的人是谁。可能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呢——” 白梦琦一抬眼， 突然眸光一闪，“……等会儿，你脸红什么？” * 脸红什么。 林煦希觉得挺羞愧的。 她健康的大脑里居然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居然在想到江映时的时候出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江映时。 ——可能说不了一两句就会羞愤而逃。 “我没什么，不用在意我，你接着说。”她红着脸撇开了头。 “？”白梦琦疑惑地眯了眯眼，“可我已经说完了呀。” “……” 林煦希几乎要羞愤而逃了。 在白梦琦面前浑身不自在还不是最严重的。 更可怕的情况在后面。 周五的体育课。 体育课一周三节，高二也没变，大多安排在下午。周五的这节体育课，恰好，一班和三班在同一时间。 第76章 林煦希早就知道这节课会和江映时一起，并准备，在他发现她之前立刻逃走。 这次的情况还和之前的亲吻乌龙不同。 林煦希觉得，是她单方面出了问题。 为了避免和江映时面对面时脑子里出现不符合高中生学生手册的东西，她还是多锻炼一下跑步速度，争取逃跑快一点。 可她一直以来都讨厌体育，跑步更是从没快过。 于是，被抓到也是理所当然。 江映时抓着林煦希的手腕，眼尾垂下来，显得很委屈。 “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呀？” 林煦希沉默一会，眼睛眨了好几下。 “祁正信。”她说。 江映时也沉默了，他注意到林煦希死死盯着两人手腕相接的位置。 “好、祁正信。”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想要将它咬碎。 随即松开手。 林煦希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江映时：“……” 她这动作是认真的吗？ 也许是发现了江映时的情绪，林煦希顾左右而言他地解释起来：“上周又有挂在布告栏上的人了。但我听说祁正信根本是捕风捉影，那两个人没有早恋，只是午休时凑在一起讲题。” “莫名其妙获得了个处罚，两人家长都很不满，为此到学校里找了祁正信好几次。” 这是听路妙讲的，林煦希坐在路妙旁边，消息来源都变得流通了很多。 她小声嘟囔：“幸好祁正信懒得看放学后的监控，要不然我们那次——”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煦希瞪大眼睛。 她怎么就提起“那次”了？ “……”江映时默一下，抬起眼看了看她，倏然笑出声。 意味不明地重复：“那、次、啊……”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 “……” 林煦希咬了咬唇。 她大概懂得江映时时不时被气到脸红是什么感觉了。 估计和她现在的感觉一样。 可她又不是江映时，居然也能被气到整张脸发红发热？ 林煦希别开眼，假装镇定自若地做了总结：“所以，我们在学校里应该保持距离，这样才不会被挂在布告栏上。” “知道了吗？” 江映时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假装认真：“嗯，我知道。” 他当然会保持距离，但这不是为了应付祁正信，只是为了让某个很容易被吓跑的人感觉安全罢了。 但说起这个—— “这就是你最近总躲着我的理由？”他一挑眉梢。 林煦希：“……” * 为什么躲着他？难道她要说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盯着他的脚踝看吗？ 变态才会这样吧。 林煦希觉得很苦恼。 虽然知道自己好奇心重，但再好奇，也不应该好奇到这种方面。 简直像是骚扰。 “不光是因为祁正信对吧？” 这种时候，江映时居然还在追问。 林煦希闭了闭眼又睁开，脑子里飞速转动，突然想到什么。 “我其实……在想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她瞳孔微张，捂着嘴巴，露出了被发现的意外表情，“为了保留惊喜感，不能让当事人知道。” “可你现在怎么说出来了？”江映时并不是很相信，面露狐疑。 林煦希睁着一双真诚的眼睛：“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虽然现在说出来少了点惊喜，但至少能让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躲着你。” “以为自己被人讨厌的感受一定很不好，我不想让你这样。”她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水光潋滟。 江映时好像在一瞬间被蛊惑住了。 他的双目逐渐迷离，神情恍惚：“这样啊……” 好像有戏！ 林煦希站直身子，正了正脸色，面露坚定：“对，所以我最近都在问别人你喜欢什么。” “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你发现。为了神秘感，你之后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江映时的眼神还是有些迷离。 “就是。”林煦希停顿一下，“假装不知道我要送你生日礼物，为了在收到礼物那刻有惊喜感，这段时间减少接触。” “当然！”发现江映时有一些要清醒的迹象，林煦希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完全忘了前一秒钟还在讨论保持距离。 她保证道：“我当然会好好考虑送你的东西是什么，让你有一个难忘的生日。” 江映时这下彻底迷失了自我。 * “你知道吗？”他忍不住说出口，“我觉得她也喜欢我。” “呵。” 杨时冷笑一声。 又开始了。 “谁？”元乐好奇问道。 江映时没回答，好像陷入了某种奇妙幻想。 “别管他。”杨时没好气，“人生中三大错觉之一，她也喜欢我。” “不是错觉。”江映时立刻回过神，“她说不想让我不开心，还要给我惊喜感，让我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他露出幸福的表情：“她一定喜欢我。” “呵呵。”杨时又冷笑两声，“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江映时随口回答，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怎么，你不是知道吗？” “下个月，现在就来告诉你？”杨时乜他一眼，“而且你刚刚说，你们这段时间需要减少接触对吧？” “毫无疑问，生日只是个借口，真实目的是减少接触。”他下了定论。 “……” 江映时斜睨他一眼：“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你觉得她像是你这么阴暗的人吗？” 杨时无语，他还成了破坏他们感情的坏人了是吧？ 跟恋爱中的人根本说不清。 “你们在说谁？”元乐疑惑，“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杨时随口回答：“还能是谁？当然是——” 突然意识到，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元乐啊，不应该说的。 可刚把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杨时又开始犹豫。 之前已经证明这场戏演不起来，他还要不要维持戏台子？ 元乐想了好久自己反应过来：“不会是林煦希吧？” 他诧异地看了眼江映时：“你还喜欢她？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了。” 江映时深吸一口气。 第63章 记住我直接穿成情侣装！ 自己夸出去的海口,哭着喊着也要做到。不仅要做到，还要做好。 为了保持冷静，不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林煦希留出了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的她一想起前不久脑子里的东西就容易羞愧，以至于不敢直视当事人,相当心虚。 但时间会冲淡一切。林煦希相信，一个月过后,她肯定能自我调理好。 调理到——就算让她当面询问江映时“你脚腕上会不会给自己设限制”这样的话，她也能面不改色。 大概。 这些都好说,有点麻烦的是,为了短暂逃避扯出的借口。 ——向江映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让他有一个难忘的生日。 难忘。 怎么定义难忘呢？ 林煦希实在不懂,只能多问问别人。 问起习语冰。 “男生喜欢的生日礼物？”习语冰没有想太多，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接触过的男生都挺喜欢打游戏的,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方面，送个游戏机，游戏皮肤什么的。” 她想了想，举例：“杨时就喜欢打游戏,整天想让我带他上分，但他这个人太菜了,我拒绝好几次了。” “这么菜还这么爱玩,应该 是真的喜欢打游戏。” 林煦希默默记下，把游戏机安排进备选项。 问起周凌萱。 “哇。”周凌萱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用手掩面道，“你要给江映时送礼物吗？” 待林煦希点头，她的表情更激动了：“已经到互送礼物的阶段了吗？是为了加好感度？难道很快就要he了？” 这段话说的有点含糊,林煦希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事没事。”周凌萱摆摆手，轻咳一声，正色道，“既然要送礼物，当然要知道当事人的想法，我并不了解江映时想要什么，或许你应该问问他。” 林煦希苦恼地抿了抿唇。 所有人都劝她询问江映时的喜好，她当然也知道这是最重要的点。 但。 谁让前不久发生了那种事，并且，她夸下海口承诺是会有惊喜和意外感的礼物，需要意想不到。 如果让对方亲口告诉她，那怎么能算得上难忘呢？ 林煦希耷拉着眼对周凌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周凌萱先是一愣，又很快笑笑。 “这也不难办。”她笑着，“相比我，你更了解他，你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按照你心中的想法来就好了。” 第77章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 林煦希怔了怔，她知道吗？ 下一个问起的人是元乐。 林煦希一开始没考虑元乐。是在某天偶然想起，已经许久没进过q.q空间了解朋友们的动态了，心血来潮看了看。 看的时间有点久，以至于注意到了一周前元乐的说说。 元乐：［行行行，你不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渣男，你是大情圣好吧？兄弟我不跟你计较］ 在下面自己给自己评论。 -［（小声蛐蛐.jpg）江映时你脾气这么暴躁，小心以后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 毫无疑问是句诅咒。 瞬间吸引了林煦希的目光，并让她在午夜点开元乐的聊天框。 林煦希：【图片.jpg】 林煦希：【可以问下，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元乐：【！！woccc！！】 元乐：【学霸大佬！】 元乐：【哪门子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沾沾喜气！】 元乐一下子发来一堆消息。 林煦希疑惑了一会，就像她时常看不懂元乐发的空间说说，她也不太懂这个人的聊天内容。 此后，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元乐才发来下一句，解释起来。 元乐：【放心，我那条屏蔽了江映时，本人看不见的诅咒通通不算诅咒，他以后肯定能结婚，大佬不用担心】 “？”林煦希被元乐的说法搞懵了。 只听说过背地里耍阴招，没听说过光明正大下诅咒。 而且，她为什么要为江映时结不结婚担心？ 林煦希眨了眨眼，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都没想通，最后得出结论。 不要试图理解元乐的逻辑，他的语文成绩比江映时还差。 半夜逮着个江映时身边的朋友，正巧在愁生日礼物的事，林煦希顺便问了几句。 当然不会直接问元乐江映时喜欢什么。还是那句话，保持神秘感，元乐知道意味着江映时也离知道不远了。 她只是简单几个字：【你喜欢什么？】 朋友口味相似，做参考也行。 但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元乐大惊失色。 元乐：【学霸大人你不要害我啊！我不想被江映时暴揍一顿，真吃不消】 元乐：【你其实想知道的是江映时喜欢什么对吧？绝对不是我对不对？】 元乐：【让我想想，江映时喜欢什么】 林煦希眉心一跳，不知道元乐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一下猜中了真相。 明明前不久还满嘴胡言乱语，听都听不明白。 有些紧张。 第一次离这个答案这么近，林煦希暗自期待起来。 元乐：【不行，我想了想，江映时喜欢的我不能说，说了就完了】 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的东西很让人失望。 元乐：【还是他亲口跟你说吧，我就不掺和你们了】 元乐：【抱歉哈大佬，我先下线了/再见】 元乐打字打得很快，逃避的速度也很快。 看完那两行字，林煦希目瞪口呆地发现，元乐连头像都变成了灰色。 他是真的彻底下线了。 她也是真的又一次和正确答案失之交臂。 关于江映时到底喜欢什么这件事的进度条还停在原地。 直到江映时生日那一周，林煦希连礼物的包装都准备了好几套，还是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给江映时一个难忘的生日。 难忘，毕竟是个抽象概念，林煦希有点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词。 如果换成昂贵、漂亮、精致，这些类似的具体的词，她现在就不用这么纠结。 而后，自习课，林煦希从书包里翻出各式各样的贺卡，犹豫着究竟要用哪一张时，坐在一旁的路妙瞥了瞥她。 “我觉得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向来消息灵通的路妙当然知道这段时间林煦希在忙什么。为了传达安慰，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出了白梦琦说过，但当时的林煦希根本没听见的话。 “重要的是送礼物的人，对的人，就算送的东西不够合心意，收礼物的人也会开心。” “……你是说我是对的人？” “嗯。”路妙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和平时不太一样，显得有些寂寥，“有些关系，即使认识的时间再久，也终究觉得遥远。有些关系，可能只是寥寥几句话，就促使他们成为知己好友。” “就算永远追着一个人跑，得不到反馈就是得不到反馈。人不是机器，肯定会觉得疲惫。”她望了望天花板，半晌，露出一个微笑，“所以，重点根本不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了什么，而是，你就是你。” “……” 林煦希怔愣了一瞬，她总觉得路妙好像在说一些很复杂很深奥的东西，而这些东西—— 紧紧缠绕在她平静的眸和淡淡的笑容中。 “谢谢你。”想了想，林煦希先道谢。 虽然根本没听懂路妙在表达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内容和送礼物有什么联系，但林煦希知道，她只是想安抚她焦躁的心。 而她，真的平静下来了。 她现在甚至感觉，她平静得能够在路上一把拦下江映时，抓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对他大放厥词也不会有半点逃避。 …… 倒也不必这么平静。 …… 重点要看大放厥词的词是什么词。 总之，等到江映时生日当天，林煦希准备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恰好是个周日。 按照正常过生日的流程，生日礼物是应该一见面就给还是留到最后再打开？林煦希不太清楚。 按照她的流程，她先给江映时打了个电话。 * “喂，江映时？” 接到林煦希电话的那一刻，江映时有些手忙脚乱。 “喂？”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眼睛却瞥了瞥被衣服堆满而显得有些杂乱的床。 其实从昨晚就已经在选穿搭了，但直到现在也拿不定主意。 他的衣服太多了，随便拎出来几件都是能成为时尚单品的程度。平时虽说也注重穿搭，但放在今天，情况就稍显不同。 太亮眼的颜色会不会让林煦希觉得花里胡哨？太沉闷的颜色会不会让林煦希觉得无聊？ 如果是和平时相似的风格，她会不会审美疲劳？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毕竟，林煦希说想让他难忘，他自己当然也需要努力，而挑选一件合适的衣服是最基础的。 不过，提起这些。 江映时听到电话那头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突然想到什么。 “你今天会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他在林煦希开口之前问。 比起自己在一堆衣服中挑不过来，不如…… 和林煦希穿同样色系，直接穿成情侣装！ “情侣”。 想到那个词，江映时 耳根烧了烧，有些脸热。 他的小心思会不会太明显了？ “欸？”林煦希像是有些疑惑，“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我会问你的问题。” “……” 江映时沉默一会。 林煦希脸盲，虽说近期已经能分辨他的声音，但每次出行前还是习惯确认穿搭。 一度让江映时很不开心。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不能在第一时间被她认出来。 “啊，等下。” 林煦希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中有些意外。 “你问我今天穿什么……是不是想在衣服上和我穿得很搭呀？” “……” 第64章 记住我一个正常的、处于青春期的男生…… “不是！怎么可能？”江映时很快反应过来,矢口否认，“我早就决定好了出门的穿搭，不可能为了你变更的。” “问你穿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你是那种不顾身体状况，十几度还非要穿裙子的笨蛋。现在是十一月,不是八月九月，如果不提前提醒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自己作到医院？” “我可不想在生日当天陪你治病。” 也许是早上起太早的缘故，这一长串话听得林煦希有些困了,慢慢将手机移到江映时听不见的距离,打了个哈欠。 直到电话那头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林煦希才意识到江映时的辩驳结束了。 眨了眨眼，擦去眼角生理性泛出的泪珠。 “你刚刚说了什么？” 声音中还带些困倦。 “……” 江映时咬牙,他刚刚说了这么多,她居然一句没在听。 没听到回复，林煦希又打了个哈欠，吸了吸鼻子：“算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 “提前知道对方穿什么，至少能避免红配绿这样的尴尬出现。” 正要开始描述,却又在这时隐约记起江映时的话,林煦希停顿一下，不确定地确认：“你是想知道的吧？” 第78章 “……” 对于江映时来说,大概这世上最难做到的就是坦诚。 他憋了半天，嘴唇都差点咬破，才含含糊糊回了一句“嗯”。 林煦希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小九九,也不清楚他刚刚经历了怎样一番天人交战。得到回应就开开心心对照着全身镜讲起自己的穿搭。 讲到下身，她顿了顿，略带些不满：“我怎么可能不顾感冒也要穿裙子？不要老是把我当笨蛋好嘛？” 江映时叫她笨蛋时这么顺口，不知道私下喊过多少次了。虽然她对笨蛋这个称呼没太大抵触，但谁知道会不会越喊越笨？ 就算。 林煦希回忆起某一次对“笨蛋”的讨论。 就算，江映时自己觉得笨蛋很可爱也不行。 * 林煦希发现江映时这个人还真是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不会为了和她搭配换衣服，见面时却发现他连穿衣风格都和她一样。嘴上说着不会提前到目的地，实际上林煦希只早到半小时，江映时连奶茶都买好了。 嘴上说着不喜欢甜的，却在她分享自己的全糖奶茶时，犹犹豫豫地喝了一大口。 …… 他们当然没有用同一根吸管！ “怎么样？”林煦希捧着奶茶笑了笑，满是期待地看着江映时。 “……好甜。”江映时撇开眼。 甜到有点齁人了，真不知道林煦希是什么口味。 江映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甜才对，奶茶不甜怎么能叫奶茶，奶茶就应该选全糖。”林煦希在这方面很有坚持。 江映时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煦希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将那根属于江映时的吸管抽出来。 吸管在抽出时带出了些奶茶，险些流到林煦希衣服上。幸好她反应及时，双脚后撤一步，身子前倾。 “给你。”她两指夹住吸管，抬起头眨眨眼，盯着江映时手上的咖啡。 “……” 江映时心里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首先，林煦希没喝过她的奶茶，其次，他先喝了她的奶茶，再次，他的吸管插进了她的奶茶，最后，她要将那根插过她奶茶的吸管插进他的咖啡。 有点绕口，江映时理了好一会才理顺。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好像不算，只能勉强算是奶茶和咖啡的间接接吻。 但是林煦希后面要喝他尝过的奶茶…… 江映时红温了。 这个事情还是有点…… 拿了半天吸管，也不见江映时有反应，林煦希疑惑地“嗯？”了一声。 还是没吸引到江映时的目光。 林煦希叹叹气，怀疑江映时又开始不对劲，只得自己上前，按着江映时的手，握紧咖啡杯。 竖起吸管用力想往里面插的时候，江映时突然开口。 “……你想不想尝尝我的？” 林煦希的动作停住了。 江映时正定定地看着她。 * 说起这个事，林煦希一开始见到江映时时，他只拿着一杯给她的奶茶，并没有自己的。 口味什么的没有问过，但意外符合林煦希的喜好。 她喝奶茶一定要点全糖，完全不觉得甜。习语冰和周凌萱曾对此表示诧异。 “全糖，太甜了，而且热量很高。” “我一般三分糖就够了。” 林煦希只是笑笑。 或许因为江映时选的奶茶店默认甜度是全糖吧，总之，恰好符合林煦希的口味。 她心情很好地伸手接过，又想到，白吃白喝是不好的行为，正常情况下应该做出回应。 便问江映时想喝什么。 他表情很酷地说：“我不需要。” “……” 符合江映时的一贯作风。 在某些方面，林煦希懂得，江映时说不要就是要，说要就是很想要。 这个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大概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干脆拽着他走到奶茶店前面。 “我不能白要你的，礼尚往来，你也选一个，我付钱。” 江映时的表情很抗拒：“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钱，买都买了。” “……” “本来就是专门买给……要回礼算什么！” “……” 林煦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僵持一会，江映时叹叹气，似是看出了林煦希的态度很坚决，不得已败下阵来。 “……我不要太甜的。”他妥协。 最后的结果就是拿了杯超级苦的咖啡。 林煦希挺喜欢去咖啡店的，咖啡店安静、舒适，适合在休息日的午后待一下午。 但对于咖啡这种东西，她接受的范围不多。 主要看够不够苦。 江映时手中的那个恰好是她不能接受的苦度。 所以在江映时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问她“要不要尝尝我的”的时候，林煦希差点脱口而出。 不要！ 她不喜欢这么苦的！ “我……之前喝过你那一款，所以不用尝也知道味道。” 林煦希艰难忍耐着，在江映时期待的眸光注视下，咽下了直白伤人的拒绝。 毕竟在她跟江映时分享超级甜的奶茶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按理来说，委婉拒绝也算是拒绝。江映时虽然日常一副拽拽的样子，面对她时却很细心很体贴，不可能让她做不想做的事。 却不想。 林煦希刚一松口气，低着头想插吸管，又听到江映时的声音。 “……真的不想尝尝吗？” 声音很轻很软，低哑着带些温热的潮湿感。 林煦希又顿住了。 她最受不了江映时用这种声音讲话了！ 事实上，她吃软不吃硬，每次看到别人柔弱的一面就忍不住施以援手，每次听到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声音就会产生共情。 更何况这个人是江映时。 嘴硬得可以用作航空材料的江映时。 林煦希叹了叹气，垂下眼眸。 只是尝一口咖啡，用得着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吗？ ……算了。 想到今天正好是江映时的生日，林煦希还是决定顺着寿星的意愿。 不就是咖啡！她喝了！ …… “好苦 好苦好苦！” 林煦希眉头紧锁，瘪了瘪嘴。 喝了一口，她就后悔了。 * “糖。” 江映时不知道从哪掏出颗糖出来。 “谢谢，但是不用了。”林煦希摇摇头，“我喝奶茶就好。” 她垂着头，脸皱皱巴巴，抱着奶茶直灌了一大口下去。半晌，表情才舒缓下来。 有这么苦？ 江映时瞥了她好几眼，看看手中深褐色的咖啡。 他选的咖啡店中的经典款，经典款意味着很多人点，符合大众口味。 居然苦成这样？ 江映时头歪了歪，打量几下，凑过去抿了一口。 在林煦希尝过之后，他没有急着喝，而是等待一会。 等的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而是在等心情平静下来。 一个正常的、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不可能在和喜欢的女生喝同一杯饮品后还能坐怀不乱，不动如山。 他的心脏那一刻简直要炸掉了！ 心脏突突地跳，手脚僵硬，血液好像在逆流，差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当场猝死。 尤其是在林煦希握着杯壁，手指不经意碰上他的手背，头凑过来的那一刻。 他真的觉得自己要命绝于此了。 但在听到林煦希哑着声叫苦的时候，全部的胡思乱想消失。 江映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做出反应。 他拿出了不知道何时，经常能在身边见到的糖果。 ——甚至忘了她的奶茶已经足够甜。 “……” 江映时沉默着，轻抿了一口咖啡，随后疑惑地扬扬眉毛。 林煦希一抬眼就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很苦？” 她叫苦不迭：“当时点的时候也就告诉过你很苦很苦，你不听，非说自己很能吃苦。” “你自己吃苦就算了，居然还——” 居然还让她跟着吃苦。 林煦希不满地撇了撇嘴。碍于某人生日，她没有说出口。 江映时先是皱了皱眉头，又挑起一侧眉梢，垂着眸反复打量了一会咖啡。 不苦。 不仅不苦，还是甜的。 很甜很甜，简直—— 甜到了他的心里。 第65章 记住我江映时抱住了她。 按照林煦希的预想,今天应该是很完美的一天。 上午根据习语冰的提议去街角新开的电玩城，中午去元乐空间说说中强烈推荐、每个朋友都说好吃的小菜馆，晚上去周凌萱再三强调让她一定要去的小公园。 第79章 ——周凌萱神秘兮兮地说那里晚上会有很特别的东西,适合今天的主题。 今天的主题，那就是过生日。 林煦希其实不太懂,过生日按理来说应该是很多朋友一起给寿星准备，为什么到了江映时这里,问来问去除了她自己找不到第二个人。 习语冰表示，她和江映时不熟,没什么好说的。周凌萱则准备了礼物,托林煦希一起送过来。 “因为那天我要上补习班,也不方便打扰你们,所以——”周凌萱笑了笑，“提前祝你们俩过一个快乐的生日。” 林煦希觉得她的说法有点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女孩子这边就算了,问题是，作为林煦希知道的、江映时的好朋友，元乐和杨时两个人居然也对他的生日不在意。 一人只笑笑什么都不说，一人干脆瞪大眼睛道：“我去？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 这反应让林煦希整个人都很迷惑。 最后莫名变成了双人活动。 双人活动也无所谓,提前做好计划，一切行动轨迹正常,她还是可以有很完美的一天。 ……但事情好像有点跑偏。 “走吧,街角那边新开了电玩城，我们去那里看看。” 林煦希抿着唇,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想到这些，而非提前咨询过专家意见。 江映时稍微有些不在状态，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 “不了吧,电玩城都很吵，你不是最讨厌吵闹的地方吗？” “……” 没有按她的剧本走。 林煦希不得不承认，江映时说得没错，她确实讨厌人多又吵闹的地方。但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她。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我听说男生都很喜欢打游戏，我们直接过去就好。”林煦希坚持道。 这是今天计划的第一步，怎么也得实现吧？ 没想到江映时挑了挑眉，关注点落在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听谁说的男生都喜欢？” “……” 十几分钟后，经过了一番争辩与妥协，两人出现在了一个她更意想不到的地方。 林煦希环顾四周，粉嫩嫩的装潢和镭射风的闪光，欢快中带些甜蜜感的音乐节奏，毛绒绒的玩偶和机器抓夹。 他们来到了——抓娃娃店。 * 太诡异了。 林煦希一抬眼，透过厚厚的玻璃层，正看到对面似乎是情侣的两个人，女生抱着刚抓到的小熊娃娃，跳起来亲了一口男生的脸颊并扑进他怀里。 余光一瞥，瞥到旁边一对，似乎也是情侣的两个人，男生站在女生身后紧紧贴着，手按在女朋友的手上，两人一起操纵抓娃娃机的摇杆。 …… 太诡异了。 “专心一点嘛。”身后突然传出声音，带些不满，“怎么在这里也能发呆？” 林煦希身子僵住，透过玻璃的反射，隐隐约约看到她和江映时现在的站位。 就和旁边那对情侣一样！ ——只是没有贴那么近。 “我没有发呆！”她一惊，有些慌乱，“我在观察这个钩爪的角度和距离，然后分析哪个娃娃更好抓，成功率有多少，分析好才能按按钮。” 一慌张就容易胡言乱语。 “……但上面的倒计时只剩下二十秒了。”江映时无奈。 经一提醒，林煦希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又低头看了看倒计时，现在只剩下不到十秒。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闭了闭眼，直接按下。 …… 毫无疑问空了。 …… 接连投了几个币，无一成功后，林煦希沮丧且心灰意冷地垂着头，默默离开。 “我好像没有抓娃娃的天赋……” 她连声音都染上了灰色！ 江映时好笑地看看她：“我看是你心不在焉吧？不是你说想抓娃娃？” 林煦希沉默一下，这在当时只是为了让江映时去电玩城的借口呀。 谁让——江映时非要顾及她的想法，说电玩城会让她待着不舒服。为了计划重回正轨，她只能编个借口说自己想去电玩城抓娃娃。 然后江映时直接带她来了抓娃娃店。 这种粉粉嫩嫩、情侣众多的地方。 “你真的喜欢这里吗？”林煦希在座椅上休息一会，还不忘问起江映时的感受。 “感觉这里真的很不适合过生日……”林煦希小声。 也很不适合她和江映时两个人。 江映时瞥瞥她，由于身后的墙壁反射，林煦希脸上也泛着粉光，衬得脸颊更加饱满。 他笑了一声，突然间很坦诚：“我挺喜欢的。” 林煦希愣了愣，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垂下眼眸。 “……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抓过一次。”她反驳。 根本没有动手抓过，算什么喜欢？ 林煦希怀疑江映时完全没想过今天是她要给他过生日，应该一切以他自己的意愿为先。此时此刻也是只是为了她的面子勉强，其实说的都是假话。 “你不需要顾及我，我们应该找你喜欢的东西玩。”她又说了一次，“其实我也觉得——” 停顿一下，林煦希皱了皱眉。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花了一百块钱游戏币，居然一个都抓不到！” “他们一定偷偷调了设置。” 后面这些不是为了劝江映时，纯粹是林煦希自己怨气很重。 江映时很认真地看看她，又扭头看看店内的各式各样的抓娃娃机。 “你在这里等等我。”他说。 林煦希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江映时已经走远了。 他也许是突然想体验抓娃娃的乐趣，证 明自己真的喜欢？ 她猜测。 但比起这个猜测，另一个想法逐渐涌现，在她心中显露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林煦希有些迟疑。 “给。” 很快，那个影子一样的念头变得明晰。 林煦希茫然地抱着怀中的小兔子玩偶，抬起头看向江映时的眼睛。 “……” 江映时好像在这一刻才开始不自在，眼神瞥了瞥旁边，又飘向远处。 “随便抓的，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在它前面停留了好久。” “也没用多少币，不像你，我抓了第二次就抓到了。” 林煦希低下头看向小兔子黑溜溜的眼珠。 确实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 现在是江映时抱着小兔子。 事实上，林煦希很快意识到，江映时的初衷还是不对。 她让他选自己喜欢的，他又搞了个她喜欢的东西出来。 他根本就没在听嘛。 而且。 “你既然抓第二次就抓到，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抓？” 林煦希瞪了江映时一眼。 他这么会抓，在她浪费了一百块钱的期间，就只知道站在后面看戏？ “我是为了让你有游戏体验。”江映时信誓旦旦，“抓娃娃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真的？”林煦希狐疑，“可明明结果也很重要。” 江映时移开视线。 他又不能说自己全程盯着她的脸看，只偶尔瞥两眼抓娃娃机。 而且也不是第二次就抓到。 “反正，”林煦希强硬地把小兔子塞进江映时的怀里，“你自己抓到的，就当作生日礼物的一部分，给你。” 说完不等江映时反应，加快了走路速度。 江映时只得无奈地抱着那只和他今天打扮极其不符的玩偶。 林煦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虽说从电玩城变成抓娃娃，今天的一切就已经不在她预料之内。但问题不大，只要中午计划不变，接着去元乐的那家菜馆就行。 她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看了一会。 好像……距离有点远？ 林煦希迷茫地想了一会，她要忍着饿一个小时，专门跑去这家店吃饭吗？ * 在林煦希咬着烤肉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实际上，情况根本不受她控制。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映时已经拉着她走进了一家餐馆。紧接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吃上了这家店的烤肉。 太糟糕了。 林煦希咬着香喷喷的烤肉，想。 今天这一切真的太糟糕了，完全不按计划走，江映时真的会喜欢这个生日？ “好吃吗？”江映时问。 “好吃。”她点头。 江映时笑了笑，他可是提前好几天查过评价，做好攻略才来的，幸好她喜欢。 …… 对于林煦希来说虽然很好吃，实际上有点糟糕的一顿饭。 吃完饭，她咬牙切齿，觉得今天这一切不会更糟糕了。 两人走向小公园。 第80章 这段路程，在吃饭时，她就跟江映时确认了几次。她觉得，提前说好，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跑偏到其他位置了。 准备去玩游戏变成夹娃娃，准备吃炒菜变成烤肉。对于已经做好计划的林煦希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这严重让她怀疑自己规划全局的能力。 于是，这一次，甚至没等到晚上，她就拉着江映时开始寻找周凌萱口中不去后悔的小公园。 小公园确实很小，只在中心广场北侧占了一小块地，甚至很难称得上一个公园。林煦希找了好久才找到。 当他们绕路三四次终于成功抵达目的地时，林煦希不由开始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幸好没有真的等到晚上再来！ 虽然周凌萱说的很好看的东西晚上才会有，但按照他们俩这个找路的速度，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而现在，林煦希看了看时间。 才不到下午七点，他们就到了！中间还买了小吃，看了漂亮的山茶花，拍了照片。 太有先见之明了。 林煦希想，今天终于有一样能按剧本走了。 还能出什么意外呢？ …… 事实证明，万事不能说太满。 坐在公园长椅上，等待着周凌萱口中那个神秘的东西的林煦希，突然，感到脸颊上一片湿润。 “……等下。” 她睁大眼睛。 “不会是下雨了吧？” 江映时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翻涌，不断下沉。 “似乎是。”他说。 “不会这么倒霉吧？”林煦希不敢置信，重复，“真的有这么倒霉？” 耳边已经隐约出现雷声，江映时没说话，伸手扯住林煦希的胳膊。 “先找个地方避雨。” 恰在此时，轰隆一阵响声，大雨倾盆而下。 江映时看了看林煦希，她就像呆住了一样没有反应。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他干脆一把拉住她的手。 两人飞快跑起来。 直到躲进公园的小亭子，林煦希还没有从今天的糟糕情境中走出来。 “没事吧？” 江映时一抬眼，注意到林煦希额前的凌乱，很自然地抬起手。 当江映时的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林煦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想。 林煦希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由江映时的手抚过自己的发梢，将刘海别到耳旁。 此时此刻，即使她流泪也看不出，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已经让两人变成了落汤鸡。 但她还是没哭。 她只是垂着眼眸，声线上扬。 “对不起。” “这一定是一场很差很差的生日。” 什么都没有，小公园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暴雨和潮湿。 说好了要让他有难忘的生日，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太糟糕了。 林煦希心里好像堵着一口气，怎么都排解不出来。与此同时，淋雨带来的凄冷渐渐侵蚀了她，连手脚都僵硬起来。 但下一秒，一个炽热的气息将她笼罩，属于少年的明亮鲜活瞬间驱散了那部分阴霾。 “这是我最好最好的生日。”他说。 一个拥抱。 江映时抱住了她。 林煦希不自觉睁大眼睛。 恰在这时，她看到，烟花在他耳边绽开，璀璨如星。 第66章 记住我江映时突然闷哼一声。“别动…… “这是……属于朋友之间的拥抱。” 头顶传来声线清越、强装镇定却掩盖不住慌乱的声音。 林煦希整个人都处于呆愣状态。 从江映时不容拒绝地一把将她揽入怀,到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再到他有些青涩地,试探性用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脊背。 她整个过程都是呆愣住的。 她完全想不到，为什么,怎么就，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了呢？ 怎么就抱在一起了！ 林煦希手足无措、僵硬着站定，只能感受到少年的胸膛起起伏伏,炙热的身体不断传递热量。听到他的心跳如鼓点,伴随着愈来愈快的呼吸声在耳旁奏响。 愈来愈快。 可他说这是朋友之间的拥抱。 朋友之间,抱一下,心跳会这么剧烈吗？ 不远处的烟火仍在继续。 林煦希大概懂得了为什么周凌萱没有告诉她具体地点，只说在小公园,去了就能看到。 毕竟是烟花呀。 可既然是烟花,有必要非上小公园吗？ 或许是这个拥抱搞得林煦希方寸大乱，慌乱中，她只想着要思考一些脱离当前情境的事。 于是她在江映时怀中，动了动脑袋,试图将头探出去。 江映时却突然闷哼一声。 “别动。” 清越的声音陡然染上了几分哑意。 “……” 林煦希的动作瞬间被叫停。 但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他说不让她动就不动了。 她只是在那短促的两个字音中觉察到了些许危险。 某种奇异的第六感,让她甚至来不及质问,明明是江映时没有问过她就抱她，居然还霸道地不让人反抗。 江映时深吸了一口气,隐约觉得不对。 林煦希虽然不再乱动，但在刚刚的一瞬，好像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她的脑袋在他怀中蹭来蹭去,发丝拂过他的锁骨、喉结，呼吸声透过胸腔传入骨髓，就连 垂在一侧的手臂都不经意碰上他—— 江映时觉得这个纯洁的拥抱好像变味了。 ——虽然从他怀有的隐秘小心思来说，他没资格说纯洁这个词。 但一开始，他只是看到林煦希难过到悲伤快要溢出来的眼神，和仍旧微微笑着的嘴角，情不自禁想安慰她而已。 抱住她。 那一刻，他的大脑中只有这三个字。 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然后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安慰她—— “不要哭。” “我在。” 这是江映时的预想。 可真正顺应本能，真的将林煦希揽在怀中—— 就像人的欲望永远不会被满足一样，他好像根本无法放开手。 不仅没有放开，他还贪恋这份温暖，将两人的距离一再拉近，直到紧紧贴合，空隙全无。 他可能丧失了理智。 甚至完全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在这种时候…… “我们……” 僵持着的时候，身前的女孩有些迟疑地开口。 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微弱，却在一瞬间提醒了江映时什么，他宛若受到灼烧般后退一步，松开手。 重新获得了自由新鲜的空气。 林煦希怔愣了一瞬，将还未说完的话吞下。 她本来还想问问江映时，这个“属于朋友的拥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而现在。 林煦希瞥了瞥后退一步还不够，一直退到两米之外的少年。 现在，不用问也知道结束了。 她轻呼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本该感到轻松的心情像是出现了缺失。 有些许的空落落。 * 江映时好像离开了许久。 雨一直在下，从一开始的暴雨如注到如今的淅淅沥沥，雨势虽然渐小，却没有停的意思。 林煦希出门前查过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没有显示下雨，所以没带伞。江映时大概也一样，林煦希见到他时，只看到他背着很小的斜挎包，包的容量装不下伞。 所以，他冒着雨去哪了？ 林煦希蹙了蹙眉，回想着，似乎在拥抱结束后，江映时就处于一种浑身僵硬的状态，坐立难安一会，随即起身。 “我……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干嘛呀……”林煦希垂眸小声嘟囔着，“哪有人……” 哪有人是抱完就跑的？ 林煦希心中思绪拧成乱麻，来不及去思考今天这个拥抱背后的意义，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任谁在亲密无间的拥抱过后被抛弃，孤独地坐在湿漉漉、阴冷的长亭，都会觉得委屈。 她一边想着，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一边忍不住怀疑自己。 她抱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但明明是他自己抱上来的。 林煦希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拥抱过，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几乎是束手无措。 亲情上来说，或许在她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被爸爸妈妈抱过，但那种记忆早已衰退，在她长大后，更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友情上，她虽然有很多朋友，可真正亲密无间的少之又少，女孩子更多喜欢贴贴，拥抱的情况也很难出现。 也就是说，虽然是江映时单方面主动，她被动承受，却确实是她第一次有了拥抱的感触。 第81章 很温暖，很热烈。 也让之后空落落的落差感更明显。 林煦希越想越委屈，委屈到，猝不及防的拥抱冲散的悲伤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之前强忍着没有落下的眼泪此刻正在眼眶打转，最终和雨水融为一体。 江映时的行为太过分了。 她一边落泪一边想。 就算觉得她抱起来不舒服，也不能抱完就跑吧？ 她以后再也不要给他抱了。 绝对。 * 等江映时终于解决掉一些突如其来的问题，重新找到林煦希时，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生日快乐。”林煦希低着头，语气淡淡的，先是将兔子玩偶塞回江映时手中，“不要再把玩偶丢给我了，这是你抓到的。” 说完，又在背包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拿出礼物盒：“这是给你的。” 礼盒不大，大约有一只手掌大小。林煦希背了一整天，准备在分别的最后时刻给江映时。 之所以这个时候就给他，是因为，她现在就想走了。 就算淋着雨，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手指纤细，紧攥着礼物盒摆在面前，江映时很敏锐地意识到不对。 好像在他离开的这段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江映时没有接过礼物，抬起手想掰过林煦希撇到一边的脑袋，看看她的表情。 即将触碰上的那一刻又忽然停住。 江映时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咳嗽一声，手臂像失去控制般垂下。 “……” 林煦希等了片刻，手臂举在空中都累了也没见江映时有反应，不得已瞪着眼睛看他。 “你要让我举多久？” “……” 江映时这下看清了她的表情。 “你的眼睛……”他下意识皱眉，“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 林煦希很生气。 是谁一句话不说抱完就跑？现在居然还问谁欺负她？ 这个地方还有别人吗？ 林煦希气呼呼地鼓着脸颊，没有搭理江映时。 她的脸上还有些泪痕，江映时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想，只想擦去她的眼泪。 …… 手又一次停住。 江映时咬了咬牙，不行，他现在好像不适合肢体接触。 这来回反复的动作吸引了林煦希的目光，她忍不住狐疑地盯着江映时。 “你的手怎么了？” “……” 江映时沉默一会，空气中的潮湿感好像要让他窒息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终于想起自己的纸巾还没用完，抽出一包新的。 擦眼泪还是应该用纸。 江映时深吸一口气，终于如愿以偿地擦去林煦希眼眶旁的泪水。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林煦希闭上眼睛，语气还是很冷淡。 怎么都扯上原谅了？ 江映时茫然，下意识回顾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好像没有做什么吧？ 还是说——她发现什么了？ “……你怎么了？”他试探性开口。 林煦希冷笑一声，用江映时从没有在她身上听到过的冷硬语气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江映时：“……” 完了。 这是怎么发现的？ 江映时怀疑地看看手指，又低下头瞥了瞥，心中涌上一股莫大的不确定。 不对吧……当时一……那个什么，他当机立断后退一步和她分开，坐在亭子里半天没缓和，他又当机立断起身离开，淋了很长很长时间的雨。 那雨水搞得他浑身湿透了，冷到打寒战。 后来还去了趟洗手间。 只能这么天衣 无缝了，这也能发现？ “我……那个，对不起。”江映时沉默良久，决定狡辩一下，“当时抱你的时候……我不是故意……” 说不出口，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江映时脸一路红到脖颈，先是垂下头，过了一会又抬头看看天上的乌云，觉得从没有这么绝望过。 “你想说，你不是故意抱我？”林煦希补全了他的话。 “……对。”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江映时撇开眼，咬着唇承认。 林煦希笑了笑，笑得很温婉。 “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因为是‘朋友’之间的拥抱嘛。” “但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抱完就跑是什么意思？” “跑是因为……” 江映时突然顿住，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林煦希的表情。 不对。 她好像不知道。 江映时意识到，他想错了。 按照林煦希的性子，如果发现了她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虽然此时此刻笑里藏刀的感觉也不是她正常情况下会有的表情。 但或许。 她至少不应该还在对着他笑。 第67章 记住我多么盛大的一场浪漫。…… “阿嚏！” 林煦希鼻子一痒,在课上打了个喷嚏。刚要拿起纸巾擦拭，还没动作，又连打了好几个。 “没事吧？” 林煦希打喷嚏打到眼泪都流出来了,路妙关心地看看她，“你感冒都半个月了还没好？没吃药吗？” “不是。”林煦希顿了顿,“我上个星期就好了，不知道怎么又打喷嚏。” “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吧？”她笑笑,“不是生病。” 路妙放心了，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你之前感冒那么严重,平时多注意一下身体呀。最近天气转凉,虽然学校要求穿校服，但在校服外面套个外套没什么。” “也不知道祁正信怎么想的,冬天都要穿校服！” 路妙打量打量林煦希,她还是一身蓝白校服，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整个人显得很单薄。 迎着她的视线，林煦希默默垂下头。 在这一刻,她就有点想为学校制度申冤。 她怎么可能是因为穿得少感冒？她当然是因为……莫名其妙淋了一场雨。 淋完雨还冷热交替，谁能受得了不感冒？ 没有人。 而且,其实另一个人感冒更严重。 他淋雨的时间比她多多了。 * 青春期综合症。 具体表现为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反复无常的情绪和虚无缥缈的幻想。 江映时近来有些心神不宁。 上语文课时,他在想林煦希。 上数学课时，他在想林煦希。 上英语课时，他还是在想林煦希。 …… 好吧,他连梦里面都是林煦希。 他现在的病症严重到随便从桌洞里抽一张草稿纸，上面都写着林煦希的名字。 情况好的话，写到一半他就回过神划掉，情况差，他大概会在后面再写一个自己的名字。 但除了想她，他甚至无法接近她。 原因还是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原因。 即使过了很长时间，江映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仅仅因为一个拥抱就—— 万幸的是，林煦希没有发现。 他不敢想她发现了会怎么想他，他又该怎么面对她。 或许她会觉得他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色胚，对她居心叵测之徒。 ……虽然好像也没错。 …… 下课后。 “过段时间那演讲比赛你报名了吗？”杨时瞥了眼江映时。 “没有。”江映时下意识回应，“林煦希没报名，我也没报。” “……” 别怪他把林煦希挂嘴上，他毕竟已经整天都是林煦希，偶尔不小心吐出来几句也很正常。 杨时听了很无语：“谁问你了？” “你不是问我？” 杨时语塞：“……” 或许他应该说：谁问她了？ 叹了口气，他干脆顺着某个恋爱脑的心意问：“她为什么不报名？” 听到这个问题，江映时突然警惕地看了看杨时：“她报不报名和你有关系吗？你突然这么关心她干嘛？” “……” 这人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杨时叹了口气，发现，自从认识了林煦希，江映时这个人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如果光是不正常就算了，关键是，他的不正常是往粉红气泡泡那一挂跑的，像他这种局外人，不仅得忍受他反复无常的情绪，还要时不时被撒点狗粮。 在一个近期刚受过感情挫折的人面前撒狗粮是一件多残忍的事！ 杨时眼神晦暗，想到近期正好碰到习语冰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 “你们最近好像也没怎么接触？”杨时眸光一闪，“你之前重感冒，林煦希是不是不知道？” 可能是他心理阴暗吧，总是想给别人的感情增加点曲折。 杨时盯了盯江映时，果然看到他好像很失落地低下头。 第82章 他不由自主呼了口气，终于心里舒坦多了。 江映时的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杨时这一句话，再次将他拉回了那个雨夜。 在烟花下紧紧相拥。 多么盛大的一场浪漫。 也不怪他回味这么久。 * “希希，你和江映时当时去那个公园了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凌萱终于想起追问后续。 主要这几天考试有点多，一时忙忘了，要不然她怎么也得在第一时间得知这对她一直在磕的cp的后续。 “去了。”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林煦希身子一僵。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周凌萱兴致勃勃。 “很美吗……确实很美。”林煦希眼神飘忽地回忆起来，“雨夜，长亭，潮湿感和温暖的……” 想到什么，她急忙打住，话音一转：“烟花挺美的。” “烟花？”周凌萱疑惑地歪歪头。 “对。”林煦希正正脸色，“烟花璀璨，特别特别漂亮，很感谢你推荐这个地方。” 周凌萱有些茫然：“那天还有烟花？” “啊？” 林煦希也茫然起来。 在一番讨论过后，林煦希终于弄明白周凌萱的意思。 原来她推荐小公园根本不是想让她去看烟花，而是每个周末的夜晚，那里都会有乐队演出。 据周凌萱所说，这支乐队是附近的大学生组团搞的，最近很有名。 “他们会在周围的树上绕着小灯泡，随着音乐的节奏忽闪忽闪，曲风是偏轻柔和缓的那种，很浪漫。” “这样吗？”林煦希想了想，“我们那天正好下雨，可能是因为下雨，乐队没去。” “你们没看到呀。”周凌萱觉得可惜，叹了叹气，“我还想着，这么多人说浪漫的地方一定很有氛围感，很适合你们去呢。” 这么说，那场烟花是恰巧出现的？ 但烟花也很好。 林煦希下意识勾起唇角笑了笑，正想回复一句“错过了也没关系”，又突然愣住。 周凌萱怎么说浪漫的地方适合她和江映时啊？ “那天是为了过生日，氛围也只需要生日氛围，不需要什么浪漫。”林煦希抿了抿唇，强调。 周凌萱眨眨眼。 她懂。 还是顾忌一下好学生的心理吧。 * 演讲比赛林煦希没有报名，路妙报名了。 事实上，这次的比赛并不正规，只是一中内部的比赛。至于为什么祁正信会特别关注到林煦希，甚至询问她要不要参加，林煦希在后来才知道原因。 “当时不是元乐被祁正信抓到玩手机嘛。”路妙说，“他在办公室写检讨的时候，祁正信正好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提到校内演讲，要求语文作文成绩出色的学生，元乐可能是为了减轻压力，就向他推荐了你。” “然后——”路妙突然眨了下眼睛，“在祁正信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元乐之后，江映时不知道从哪得知了这件事，抢走了这个机会。” 路妙虽然在讲八卦，语气却很平淡，但不知为何，林煦希总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 “为什么要用抢啊……”她小声嘀咕。 真的不是她感觉有问题，路妙 本身的用词就很怪。 只是通知她一件事，江映时有什么必要抢走，还当成机会。 路妙弯着眼睛笑了笑，没说话。 是不是抢，当事人心里是最清楚的。 由于不是正规比赛，这场校内演讲少了几分紧迫感。身为参赛选手的路妙早早准备好了演讲稿，并不觉得紧张。 “演讲比赛的主题是什么？”偶然看到路妙手持演讲稿，林煦希才想起问她这个问题。 “主题好像是青春和梦想，”路妙摊摊手，“老生常谈的话题。” “噢。”林煦希缓慢点点头，思考起来。 青春和梦想，果然是符合高中生的话题。如果要真正演讲的话，大概会变成各种鸡汤？ 或许这就是祁正信想看到的。 比赛的会场在大礼堂，周五的下午，除了高三年级以外的两个年级按序进入礼堂。 挤挤攘攘一会，终于落座，路妙是参赛选手，早早就到了后台，林煦希和白梦琦两个人坐在一起。 “演讲比赛到底谁爱看啊！我宁愿在教室上自习。” 一落座，林煦希就听到前排传来声音。 “明天不是要周考了吗？这种时候看什么比赛。”那个人还在说。 坐他旁边的人瞪了他一眼，语气很差：“你不想看可以和老师说啊。” 莫名其妙就吵了起来。 林煦希皱了皱眉，凑近白梦琦：“前面的人是哪个班的？” 这世上居然有比起看比赛更爱学习的人？林煦希觉得不敢置信。 平时学习就够累了，虽然是演讲比赛不是娱乐活动，至少能放松一下心情吧？ “不是我不想和老师说，这明显是学校强制性的要求，我怎么说？” “那你就把书带来看啊，在这里抱什么不平。” 林煦希皱着眉捂了捂耳朵。 那两人不管谁对谁错，他们的声音都太大了。 吵到她的耳朵了。 “是——”白梦琦往前瞥了瞥，还没说完，中间又插入另一个声音。 “吵什么？” 或许是因为受到打扰，这个人懒洋洋的声线中带些不耐烦。 林煦希怔了怔。 她知道前面是哪个班了。 “欸？”白梦琦显然也意识到，迟疑一下，肩膀碰了碰林煦希，“这不是……那谁吗？” 那谁。 林煦希眉心一跳。 这种暧昧含糊的称呼方式…… 在昏暗的大礼堂里，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林煦希轻咳了一声，强装镇定。 正好坐在他后面，她也没想到。作为朋友，或许她应该打个招呼。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才身子前倾抬起手臂碰了碰前面男生的肩膀。 “江映——”正要喊出他的名字。 却不想，那个刚刚还懒懒散散靠在座椅上的男生，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后，整个身子猛地一动。 倏然间弹跳起来。 第68章 记住我“你们最近是暧昧期吗？”…… “？” 林煦希被吓了一跳。 前一秒的扭捏踌躇一瞬间全无,大脑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站得笔直的身影。 她好像……只是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林煦希脑中浮现出一个问号。 被吓到的不只是林煦希。连带着周围吵吵嚷嚷的几人都像是喉咙被扼住，仰着头看向江映时,脸上写满诧异。 “咳。” 于是，在安静下来的这一刻,江映时轻咳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显而易见，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刚咳了没两下,江映时就蓦然停住，不自在地抬起手背,挡住下半张脸。稍显冷淡的眸子流露出些赧意。 他没想到后遗症这么严重。 轻轻碰一下他就应激了。 江映时深呼吸几下终于冷静下来,调整好状态,慢慢转过身子。 却见,在昏暗的光影下，林煦希抬着头,手指扒着前面的椅背,表情迷茫，眼睛却亮晶晶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类似于仰视的姿势。 “……” 江映时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好像还是冷静不下来。 “你为什么要站起来啊？”沉默了半晌，林煦希抬着眼眸，终于从刚刚的状态中走出来,忍不住开口。 江映时个子很高，直挺挺地站在那,要不是现在演讲比赛还没开始,大礼堂内还很混乱，他就该被后面人骂了。 虽然。 林煦希想到江映时凶巴巴地说“吵什么”的样子。 或许他并不在乎被人骂。 江映时没说话,默默坐下来。 反应过度的理由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由于两排座位间有些间隙，不方便讲话，在江映时坐好后,两人就没有交流了。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演讲比赛的主持人上台念着开场白。 又一段陈词滥调的领导讲话之后，在鼓掌的间隙，白梦琦悄悄凑近林煦希耳边，低声。 “你和那个谁，你们俩啥情况？”她饶有兴致的眼睛闪着光彩，“你们最近是暧昧期吗？” 林煦希倒吸一口气。 “不是！怎么可能！”她瞪大眼睛，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偷瞥着斜前方江映时的背影防止他听见，“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哦？”白梦琦只是笑，上扬的尾音显出几分揶揄。 “真的不是！”意识到她不信，林煦希少见地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她语速极快，语气坚定：“碰巧碰到朋友坐在前面，不管是谁都应该上去打两声招呼吧？更何况，我们从头到尾连两句话都没说到，能有什么暧昧？” 第83章 最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词就是暧昧好嘛！ “不不不。”白梦琦眯着眼睛摆了摆手，否认，“你根本不懂暧昧。暧昧那是能用语言说出来的吗？暧昧是无形的，流淌在空气中的东西，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暧昧了。” “……” 林煦希根本无法反驳。 白梦琦发表了一通关于“暧昧”的演讲，说话时胸有成竹，一副经验丰富的专家模样。 而且她是真的专家！ 林煦希知道，上周末，白梦琦已经在空间发了官宣合照。这是她认识她以来的第……不知道第几个男朋友。 她是真的懂暧昧，也是真的有资格演讲。 可林煦希不服。 “我觉得，人与人不同，就像做题也要讲究方法，适用于其他人的东西不一定适合我们，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而我们，不管怎么样，没有暧昧！” 她称得上挑衅地笑了笑。就算是打辩论赛，这番因材施教的言论也足够有论点论据，现在只是针对性演讲，白梦琦应该无话可说了。 却不想，白梦琦也笑了，笑得坦然。 “没错，我承认，每个人不同。”她坦坦荡荡地说，“但每个阶段也不同，你和江映时这段时间的状态和之前是一样的吗？” 林煦希一惊，却不是因为她的问题。 “他就……坐在前面。”她惊慌地上前捂住白梦琦的嘴巴，声音很轻很轻，“你不要喊他的名字。” 虽然两人讨论的声音很小，但难保江映时不会从空气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万一被听到就完了！ 她们现在聊的话题可不怎么正常！ 就在林煦希慌张地瞄着江映时的背影时，突然感受到手心喷洒着热气。 白梦琦在她手中笑了一下。 “你们俩……好纯情啊。”她的笑声根本压制不住，“没想到这么纯情。” “……” 林煦希又有些恼羞成怒了。 她蓦地松开手。 他们、到底、哪里、纯情、了！ 先是暧昧，再是纯情，白梦琦到底是怎样？ 因为祁正信定的演讲比赛主题是“青春和梦想”，她就非得跟他唱反调，搞个“暧昧和纯情”是吧？ 她不如就地 举办个新的演讲比赛算了！ 白梦琦大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带些前辈指点迷津的意味。 苦口婆心：“是这样，我觉得我这么直接说可能很难理解，打个比方好了。” “你看上面那俩人。”白梦琦抬起手指了指，“他俩明明离得很远，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林煦希一滞，下意识抬头，顺着白梦琦手指的方向看。 现在大约是演讲比赛进行到中场的阶段，台上的参赛选手慷慨激昂，声音遍布整个礼堂。 白梦琦手指的是台下楼梯处，即将上场的位置。奇怪的是，本该只有一名选手准备，那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站了两个人。 林煦希茫然地看看，两人站得很远没错，但和暧昧有什么关系？ “他俩，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白梦琦小声，“我没分到咱班之前就听说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骆天维家里情况有点特殊，估计很难有结果。” “……不对，他们跟你们不一样。” 说到这里，白梦琦话音一顿。 突然发现举的例子不太恰当。 她想讨论的是林煦希和江映时的关系有多暧昧多粉红气泡泡。怎么说着说着，举的例子变成了很难有结果？ 这不就变成了举反例了吗？ 自认为是恋爱高手的白梦琦怎么能容许自己犯这种错误？ 她闭了闭眼，眉头紧锁：“等会，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林煦希呈沉思状。 骆天维这个名字，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骆天维？他是不是经常考倒数？” “对啊，”白梦琦思绪一停，有些诧异地掀了掀眼皮，“你没听过？” 林煦希：“……我知道。” 她知道这个名字，但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她的记忆停留在，他把她和江映时堵在楼梯，挑着眉说： “你们俩谈恋爱到一边谈去好吗？” * 今天这场谈话，好像无论如何都拐到了一个祁正信绝对无法接受的方向。 因为谈来谈去，最终指向性都是她和江映时——两个人很纯情、氛围很暧昧、谈恋爱。 不仅和今天的演讲主题不相符，甚至还背道而驰。 “骆天维家里，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啊，我没问过路妙。”白梦琦说，“只知道他刚入学成绩挺好，直到高一上的期末考试，突然交了白卷。” “你别看他现在成绩差得稳定，据他们班同学说，他每次考试都交白卷，才能拿个稳定倒数第一。” “这种学习态度。”白梦琦咂舌，“要不是一中没有劝退学生的先例，估计他早就被劝退学了。” 白梦琦的话结束了半天，林煦希才从回忆中走出来，反应一会：“所以他为什么这么做？” “赌气呗。”白梦琦摊开手，“估计就是和家里闹矛盾。” 和家里闹矛盾能闹成这样？ 林煦希皱了皱眉，注意力终于转移到其他方向。 或许是她家庭环境挺好，不太能理解拿自己前途赌气的意义。 “这个你要想了解，可以去问路妙呀，她最清楚不过了。” 路妙消息灵通，确实有可能知道这些事，但她对不认识的别班同学没有那么关心，不是很想知道。 “算了，”林煦希说，“反正是别人的事。” 这事如果发生在江映时身上，她或许还有点好奇心，顺便劝劝他不要自甘堕落，但现在发生在—— 林煦希突然思绪一滞。 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想起了江映时？ 白梦琦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大乱，提起八卦，整个人兴致来了，一时忘了上一个话题。 “他俩是不是要同台演讲？这是允许的吗？” 林煦希缓慢地眨了眨眼，看了看台上，短暂从思维空白中走出来。 “可能……可以吧，比赛规则应该没说？”她慢吞吞道。 “嘿嘿，有好戏看了。” 好戏？什么意思啊？ 林煦希蹙了蹙眉，有些跟不上节奏。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走神的那一会又发生了什么不可预见的，台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都知道？ “我是高二四班骆天维。”台上的男生语气拽拽的。 女生看了看他，笑着：“我是高二三班路妙。” 路妙？ 林煦希睁大眼睛。 怎么会是路妙？ * 几分钟后，林煦希终于想明白，这又是脸盲的弊端。 白梦琦不知道她有脸盲，在讲述时，只指着台上，没说过路妙的名字。她理所当然没认出来。 路妙，之前她知道她有个喜欢的男生，但除了这点，其他一概不知。 自然不知道路妙喜欢的居然是年级倒数、整天交白卷的骆天维。 也难怪白梦琦提过好几次问路妙，路妙一定知道。 毕竟是她的青梅竹马、暗恋对象。 可路妙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台上的男生显而易见没想过好好演讲，连站姿都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的青春中梦想最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甚至不值得我思考。” 他居然直接这么说。 “梦想是什么？是不切实际，是虚无缥缈。相比梦想，我更欣赏现实。”骆天维讽刺地笑了笑，“为了工作不顾家庭，为了外人冷漠家人。在妻子垂危之际，却连她的最后一个电话也懒得接。” “这才是现实。” “……” 沉默。 说的够清楚了。 林煦希懂得白梦琦说的骆天维家里闹矛盾的原因了。 路妙在旁边笑着：“青春与梦想的话题，对于我们来说，不应该是那么沉重的东西。” 骆天维瞥她一眼，话音落下。 “青春，在我们所有人眼中都是美好的，短暂的，是一生中最热烈的时刻。” “一个生命，最热烈的时刻在于勇敢奔赴，奔赴的或许是梦想，或许是别的什么。飞蛾扑火，纵使奔向的是死亡，但谁也不能说它不够精彩。” “所以我觉得，”路妙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青春，应该是追逐。” “追逐，爱。” …… 林煦希真的有些不敢置信了。 路妙居然直接在台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包括祁正信面前发表爱情宣言。 她是疯了吗？ 虽然路妙没有明确提及“爱情”，但从她的表情，她小心翼翼望向旁边的目光，以及那个“飞蛾扑火”的比喻。 第84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说什么。 她为了追求爱情疯了吗？ 林煦希看不到祁正信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勒令遏止。大概他也像她一样被震惊到了。 “哇，他们。”白梦琦也有些张口结舌，“还真是震惊我。” “也许我先前拿他们举例也没错。” 过了一会，她突然若有所思，摸了摸嘴唇：“他们这个样子看起来不是不能成，可能磨难多一点。” “你和江映时应该会更简单。” “我和江映时？！” 太过震惊，林煦希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提高。 “……”白梦琦看着她，神情有些呆滞。 意识到什么，林煦希瞳孔放大，立刻捂住自己嘴巴。 但好像来不及了。 前方的男生，已经半侧着身子，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双浅色的眼瞳在昏暗中熠熠生辉，闪着些许细碎的光。 他低低笑了一声，尾音勾着：“你在叫我？” 第69章 记住我江映时就这么……被拿捏得死死…… 他的眼睛好亮。 林煦希本有些慌张失措,张口就要反驳，却在被注视的这一刻停滞下来。 江映时的眼睛亮晶晶的、闪闪发光像小星星，就那么看着她。 整张面孔都因那份光彩而变得明晰起来。 他是不是 很开心呀？ 就因为……喊了他的名字？ 林煦希抿了抿唇,忽然在某一瞬平静下来。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白梦琦讨论的话题，路妙和骆天维的经历,今天比赛的主题。这些似乎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 而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江映时又不是洪水猛兽，她才没必要怕他。 “对。”林煦希抬了抬眼皮,一改先前的无措，坦然地承认,“我们刚刚是有提到你。” 江映时的笑意逐渐加深。 原来林煦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会讨论他？ 江映时倒没有被人背后议论的抵触心理,对于他来说,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 任谁从小就被爸妈牵出去到处炫耀,整日不怕招人恨般提及成百上千次，也会对这种情况抱平常心看待。 当然林煦希和那些人不同。 她——毕竟是林煦希。 如果让江映时自己来说,他不仅不觉得被她讨论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有些羞涩的甜蜜…… 因为她念着他名字的声音实在好听…… 一边回忆着刚刚林煦希提高声音叫出的名字，一边不自觉摸了摸嘴唇。 江映时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所以你们说我什么？” “……” 林煦希突然发现，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坦然。 * 有些东西不是模糊了目的就能解释清的。 比如说，林煦希就无法说明为什么白梦琦认为她和江映时处于暧昧期,更无法说明为什么上一秒两人还在谈论他们成功在一起的可能性。 甚至得出结论：比路妙成功率大！ 这可不是一两句朋友就能含糊过去的。 林煦希眼神飘忽，再也不敢看江映时那双澄澈的眼睛。 说谎话也要打草稿的,她打草稿还没有大胆到当着当事人。 “那个。” 苦思冥想还没有结果,就在这时，有人解救了她。 白梦琦做了个举手发言的动作,吸引了两人视线，插话：“我们在讨论你和骆天维。” 江映时皱了皱眉：“我和他？我和他有什么好讨论的？” “都是年级里有名的人物，放在一起聊也很正常吧？”白梦琦振振有词。 林煦希不自觉思考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白梦琦扯的谎话还挺高明的。她们确实讨论了江映时和骆天维，讨论了好一会呢。只是——中间也确实省略了很多东西。 讲谎话的基本法，真假参半，更容易让人信服。 白梦琦的回答没错，很妥帖很完善。 …… 但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在林煦希有些困惑的时刻，江映时倏地笑了一下，笑音短促，转过来看她。 “林煦希，你跟其他人一起讨论我和，别的男生？”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蹦出来。 “……” 林煦希敏锐地觉察到，江映时又生气了。 别看他此时此刻在笑，眼神也流露着温柔的色彩，但他就是生气了。 他甚至气得不轻。 但这气生的没由来呀。 在江映时那双笑眼的注视下，林煦希迷惑地歪了歪头。 她承认，如果讨论的是她和江映时什么时候在一起，江映时是有理由生气没错。 ——毕竟她自己也因为这个问题恼羞成怒。 但现在，在白梦琦已经说明两人谈论的是他和骆天维，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什么违禁话题吗？ “对啊。”她敛着眉，略带些不解地看着他，“你生气了吗？” 江映时轻嗤一声，连笑容也维持不下去，语气很淡：“我没有生气，我哪敢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还在生气！ 重复这么多遍，鬼才会相信他没生气吧？ 林煦希眨眨眼。 不得不说，生气的江映时还真是久违啊。 ：= 好像有……好长好长时间没见过他生气了。 稍微有点想念。 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打断了林煦希的思绪。 林煦希反应一会，停下了欣赏江映时生气的表情，转过来看白梦琦。 白梦琦像是完全忍不住，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说实话，她完全没想过，这两人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的。 江映时就这么……被拿捏得死死的？被性格温和可爱，除了外表有点高冷难接近，其他方面都像小兔子的林煦希，拿捏得死死的？ ok，fine，是她太高估江映时了。 白梦琦笑了一会，见这两人的目光还死死盯着自己。林煦希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江映时的眼神则越来越可怕。 她决定善良一点。 白梦琦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林煦希的现同桌，你的前同班同学，路妙，喜欢的对象正是你上一秒说到的那个‘其他男生’。” 意思是说，林煦希的好朋友好姐妹喜欢的男生，她就算讨论他，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的！ 吃醋也不能这么吃吧！ “其次。” 白梦琦轻咳一声，想着，做好人做到底，她今天就帮帮这对有情人。 “其实我们之所以讨论你们，是在谈论谁的颜值更高。”她双手摊开，面不改色地撒谎，“我觉得骆天维更酷更帅，但林煦希不同意，她非要说你比他帅多了，还举例反驳我。” “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 “啊？？？” 林煦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 很难以想象。 首先难以想象的一点是，白梦琦居然在一瞬间推翻了她先前对她扯谎能力的夸赞，撒了个弥天大谎。 她就没想过这段话逻辑错误一大堆吗？ 她怎么可能为了比较颜值这么无聊的话题吵起来？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在意颜值的人了。 反正无论美丑，一概认不出。 其次，她是站江映时帅没错，骆天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明明，白梦琦之前也觉得江映时帅呀。 什么又酷又帅，不是她之前形容江映时的吗？这是，一瞬间倒戈了？ 最后—— 林煦希深呼吸几下。 她能理解，白梦琦毕竟不知道脸盲的事，审美取向突然变了也很正常。 但为什么，江映时也那么不对劲？ 最后，难以想象的一点，江映时居然真的在听了这个“弥天大谎”之后，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染上了些笑意。 不是先前阴阳怪气、暗戳戳的冷笑。 是很温暖、很可爱、很甜很甜的笑。 …… 为什么她要用这些词形容江映时？ 江映时忍不住勾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会，半晌，他欲盖弥彰地遮住下半张脸。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呀。” 却连语气都带着些得意。 她没想！她想什么了！她怎么就想了！ 林煦希回过神，惊恐地睁大眼睛。 莫名被代表，她还一句话没说呢！ “虽然我的帅是有目共睹的。”江映时抿抿唇，停顿一下，别扭地撇开头，“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审美，你下次不用为了我和别人争辩。” “只要你这么想就够了。” “……” 看着江映时撇到一边的脑袋，林煦希轻呼一口气。 算了。 反正白梦琦也没说错。 第85章 “嗯。”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就让他开心开心能怎样？ * “事实上，我有些后悔了。” 演讲比赛结束，林煦希和白梦琦走在一起，她冷不丁地说。 “什么？”林煦希疑惑地看看她。 “好人没好报，我就不该当好人的。”白梦琦愤愤道。 她好心助攻，在这两人中间当调和剂，最后得到了什么？ 没审美！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一句没审美的大旗就立起来了。 林煦希不太理解白梦琦现在在想什么，想了想，她问了个刚刚很好奇的问题。 “你之前不是说觉得江映时又酷又拽，还想要——”她不自觉停顿一下，意识到，又尽可能自然地接上，“还想要追他，为什么现在 说骆天维更帅？” 除了这点，她还有一点不太懂。 白梦琦曾经表达过很喜欢江映时，却又在不久后把她和江映时凑在一起，觉得他们以后能在一起。 她的喜欢，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呵。” 这个问题正中白梦琦的心思，她不由冷笑一声。 “我哪敢觉得他帅，审美好的人才会觉得他帅。他的帅是有目共睹的，而不巧，我偏偏是那种小众审美。” “真的欣赏不了这种程度的帅哥啊。”白梦琦咬牙切齿地说。 “……” 林煦希轻蹙着眉头，不明所以地打量她。 白梦琦这是怎么了？ “所以说，”半晌，她扬扬眉毛，“你现在不觉得他帅了？” “呵。”白梦琦从鼻腔里发出嗤声。 呵是什么意思？ 林煦希抿抿唇，苦恼地思考一下。 语气轻蔑、不屑，大概是肯定的意思吧，她在说她真的不觉得江映时帅。 空气中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林煦希有些迟疑，她的问题还没问完。 片刻后，她试探性地看过去，慢吞吞地开口：“……既然不觉得帅，那就是说，你现在也不喜欢他了？” “……” 白梦琦缓慢地扭过头，眼皮压下来，用一种打量的目光。 看了没一会，那眼神变成了饶有兴致。 林煦希一僵，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某种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被发现。 “不喜欢。” 过了好久，白梦琦才勾了勾唇角：“我喜欢他干嘛？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上周才谈，新鲜感还没过，暂时不想分手。” “虽然我这个人人品一般，也没有无耻到脚踏两只船。” “更何况，”她嘴角勾着，相当愉快的样子，“那种黏人、拧巴、爱吃醋的难搞类型，还是留给你去烦恼吧。” 林煦希：“！？” 第70章 记住我“林煦希，这可不是个好的情诗…… 黏人、拧巴、爱吃醋的难搞类型。 直到很久之后,林煦希才彻底体会到这一句。 路妙在演讲比赛上的胆大妄为显然不是没有后果，没过一周，她就被祁正信找上三次。 “这次又是什么？”白梦琦百无聊赖地看看路妙急匆匆的背影。 林煦希回忆一下：“好像是把食堂告示栏上面的菜单重新写一遍。” “这种事情也需要学生来处理？”白梦琦挑着眉,“学校干什么吃的？学生主业就是学习啊。” 不懂。 林煦希抿唇。 按理来说，以祁正信平时抓人的态度,他对学生不务正业容忍度几乎为零。 整日盯着监控，不允许带手机,见到男女生凑近一点就上火。 他是那种极其古板老学究的人。 就连这次学校举办的演讲比赛，林煦希听说,一开始祁正信也是反对的。还是校领导一致认为能丰富学生课余生活,他才勉强接受。 这样的祁正信,居然让本应争分夺秒的高二生,在自习课手写食堂菜单？ “说起来，路妙也没干什么吧。”白梦琦和林煦希想法大差不差,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她不就举了几个例子，又没有直接说她想谈恋爱。” “要我说她举的例子还挺美的呢，要不是高考考议论文，她写篇抒情散文肯定能得高分。” 大概吧。 林煦希笑了笑。 路妙的演讲内容不像骆天维那么直白,走的是婉约意识流派，描写的要么是花花草草凋零垂败,惟有爱让它焕发新枝；要么是孤月高悬,引得无数觊觎窥探。 就，挺晦涩难懂的。 白梦琦想了一会,越想越气：“祁正信是不是有什么偏见？要说挑战规则，骆天维和路妙是共犯啊，怎么不见他受罚？” “可能,”林煦希眨眨眼，“路妙表达的是爱，骆天维表达的是恨，然后他的这个恨，正巧说到祁正信心坎上？” 白梦琦：“……” * 路妙表达的是爱，骆天维表达的是恨。 但很快，林煦希就发现，路妙已经快由爱转恨了。 ——当然不是对着她的暗恋对象。 “……”路妙露出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祁正信让我写抒情散文绘制成手抄报。” “啊？” 林煦希意外地睁大眼睛。 白梦琦居然连这个也能猜中？ 意识到林煦希的惊讶，路妙解释道：“他说，我既然那么会写，不如干点正事。正巧最近有个手抄报活动，让我报名参加一下。” 林煦希沉默一会。 祁正信太不对劲了。 还是之前那句话，他不是最反对学生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怎么会建议路妙参加手抄报活动？ 如果这件事放在她的前班主任解老师身上，她还能觉得是好意。但放在祁正信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 “我能帮你什么吗？”想了好久，林煦希开口。 路妙提起这个肯定不是为了抱怨。 据林煦希了解，路妙是那种做事之前会考虑好一切的人，只要她决定去做的事就不会后悔。 相对应的，面对困境，她更多情况下会先思考解决办法，抱怨是一种无用功，对她来说无益。 “嗯……”路妙眸光注视着她，“他虽然只是让我交手抄报，但却规定了数目。手抄报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解决不掉。” “可以帮帮我吗？” * 林煦希很快答应了下来。 就像她在接触后了解到路妙是一个怎样的人。路妙也明白，她在面对朋友求助时不可能不管不顾。 所以她愿意帮她。 路妙的需求其实不多，只是想找几个写字好看的人，帮她把散文内容誊抄上去。 祁正信让她在一周内交十份手抄报，散文内容不低于八百字且要求是原创。 既要画画，又要写作，路妙真心忙不过来。那些需要创作的内容她可以自己完成，但纯摘抄，找人帮忙，至少能稍微省点力。 这些是路妙的打算。 林煦希听了听，却说。 “其实散文我也可以写，抒情类散文，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啊？”路妙意外，“谢谢，但我自己来就好，写作风格不同很容易看出来的。” “没事。”林煦希笑笑，“那八千字你一周之内怎么可能写得完。而且，写作风格是可以模仿的，就算写出来有偏差，祁正信也不一定看。” 既然选择要帮，她当然会帮到底了。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互帮互助吗？ 更何况是为了对抗祁正信。 林煦希觉得，祁正信未免太过激了一点。同样是做错了事，骆天维被惩罚的消息一点没有传出来，路妙却当了好长时间的雇佣兵。 这是什么道理！ 虽然她先前面对白梦琦时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对祁正信的不满，但祁正信也太过分了。 不知道的以为骆天维是他的亲亲儿子呢。 见她坚持，路妙又确实需要，便没再推辞，只是诚恳地表达了感谢。 于是，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 当天晚上，林煦希就认真琢磨起路妙的散文文风。 * ［像云、像雨、又像风，像天边的鸟儿、海底的鱼，而这一切，变幻莫测，都在诉说我和你。］ “她这是什么意思？” 江映时皱了皱眉，在心中默念林煦希新发的说说。 杨时今天恰好留在他家过夜。 不用看都知道江映时反复无常是为了什么，闻言，他头也不抬 ：“你自己问问她不就好了。” 问她？ 江映时眉头紧锁。 总觉得在很久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似乎也是，林煦希发了条酸不拉叽的说说，还引来了元乐的共鸣。 等等，元乐？ 江映时颇有些不爽地等待一会，果然见到，五分钟后，日常夜猫子的元乐在下面评论。 元乐：【文采斐然！】 第86章 …… 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呢。 先是林煦希发说说，紧接着被他发现，再然后元乐突然出现。 甚至连时间地点人物，都达到了惊人的相似。 但当然也有不同。 江映时冷哼一声，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他将林煦希的那段话截图，发给她，并打字：【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有不同。 当时的他和林煦希关系一般，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总是尽力避免和她沟通。 但现在—— 江映时垂眸盯了一会聊天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转手又挑了个表情发过去。 ——他精挑细选了一会，选了个既能表现自己温柔体贴和善大度，又不失帅气迷人酷炫有魅力的表情包。 随后满意地笑了笑。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恨不得多和她扯上关系。而他，不可能在下面评论，搞得众人皆知。 他会直接去找她。 所以，元乐你输了。 另一边，林煦希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映时发来的表情，脸上有些疑惑。 一只小浣熊跳交谊舞。 这表情包，不是她的吗？江映时怎么偷偷偷她表情？ 没来得及思考最开始连回复都冷淡不耐烦的江映时，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可爱表情包专业户，林煦希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能是抒情诗，我在网上看到的】 江映时回复很快：【发这个干嘛？】 林煦希：【想学习一下感觉】 其实，很不好意思地说，林煦希在拿到路妙的第一版散文后，觉得她实在太喜欢使用比喻句了。 那种朦朦胧胧的意象，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讲好听点是文笔华丽，讲得不好听一点…… 就好像全篇没有什么内容。 林煦希苦恼了好久，在网上看了很多类似的句子才找到点感觉。 发说说只是不太确定，想收集一下大家的意见看法。 但当然，在林煦希看到元乐“文采斐然”的评价后，她就觉得，稳了，感觉对了。 江映时：【这有什么好学的，你平时作文风格就很好，随便学这些，小心被带跑偏】 江映时：【。】 江映时：【元乐就这种风格，他语文年级倒数】 林煦希愣了愣，没想到江映时恰好和自己想到一处去。 【！】 【我确实是想学元乐的风格，你怎么知道！】 江映时不说话了。 是真的不说话了。 林煦希其实等了一会，她用的虽然是感叹号结尾，但其实是疑问句，正常情况下，江映时不可能不回复。 可他确实没回复。 这是什么情况？ 林煦希不解地蹙了蹙眉。 江映时这是，一秒入睡？ * 第二天大课间，她见到了江映时。 冬天的大课间是跑操。1200米跑完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气喘吁吁。回到教室后，一瞬间累倒了一片。 林煦希也很累，但她记挂着没完成的散文，只趴下一会，就支撑着身子坐直。 江映时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她的。 “枝叶丛生，比不上你的缠绵，花草飘拂，抵不过你的柔情。” 江映时悄无声息地靠近，立在一侧盯了会，看到那些句子简直快要气笑了，咬牙切齿地念出来。随后眸光一闪，如宝剑出鞘般投过一个锋利的目光。 “林煦希，这可不是个好的情诗。” “啊？”林煦希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没等她解释，江映时就皱起眉，很不爽地盯着她看：“不是高中不早恋的乖乖好学生吗？” 阴阳怪气的反问句。 “我确实不早恋呀。”林煦希眼神迟缓地看着他，居然没对江映时提问的立场表示质疑，张口应下。 江映时轻嗤一声，表情像是遭受了背叛，指着桌子上的纸，一开口就是质问。 “那这是什么？” “……” 林煦希怔愣了一瞬。 仔细一听，江映时的语气不止是理直气壮的质疑，还带些微不可察的委屈。 像是某种湿淋淋的小动物。 “我……”她组织着语言，眼皮飞快地眨了好几下，“我这是写给路妙的。” 林煦希头偏了偏，眼神示意江映时旁边一直默默看好戏没说话的路妙。 本以为能把江映时从水中拽出来，却不想，他指了指路妙，瞪着眼，表情越发不敢置信。 “林、煦、希，”江映时一字一顿，说到后面陡然加速，“女生你都可以？” 第71章 记住我你们小情侣，平时都这么相处？…… 江映时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除了提防林煦希身边出现的异性，还要提防同性。 除了警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还要小心她不知道哪天突发奇想写篇情诗。 这可是情诗！ “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写过……”江映时皱着眉头，表情很凶,却一不小心流露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噗呲。” 路妙忍不住了，笑出声。 笑声有些刺耳,江映时瞬间敛去神色，瞪向她。 “啊,对不起。” 路妙颇有些无辜地摆摆手,眼中笑意却许久没有停歇。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笑了。 在江映时眼神暗含愤怒、意指她破坏他们感情时她没笑；在江映时紧紧盯着那份“情诗”,恨不得把它凿出洞时，她没笑。 但在江映时像被抛弃一般,表面埋怨实则撒娇地软着声音对林煦希讲话,整个人气势全无，脸和声音极度不符—— 这要还不笑，她就是天生的忍人。 江映时抱怨的声音不大，但林煦希听得很清楚。 她有些犹豫地看看桌面上没写两行的散文开头：“你也喜欢这种……酸、过于华丽的文字？” 江映时沉默地看着她。 林煦希刚刚是想说酸不拉叽吧？原来她自己也知道？那还学别人写情诗？ “你喜欢吗？”没听到回答,以为他没听清，林煦希抬抬眼眸,又问了一遍,“如果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反正这篇也就只写了两句话,给路妙的她可以重新写。 “……” 江映时嘴角抿成一条线。 没记错的话，她前一秒还在说这是写给路妙的吧？ 拿写给别人的东西送他？ 他难道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个人，随随便便一张纸就能他打发走？ 林煦希把他当什么！ 江映时撇撇嘴,很想有骨气地说“不”，可偏偏—— 他一抬眼，就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干净明亮、澄澈地好像能看到些许倒影。 是他的影子。 江映时轻轻啧了一声，微不可察地勾勾唇角。 林煦希，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 送走了江映时，旁边默默降低存在感好一会的路妙终于有机会说话。 “林煦希，”她试探性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对江映时，过于纵容了吗？” “嗯？有吗？”林煦希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想要，我就给他呀，这有什么纵容的？” 路妙抿唇。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 重点在于，江映时这个人的要求多到她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发声。 先是对内容不满。 “花花草草太虚了，表达的情感不够。”江映时皱着眉，“更何况，这是你为了其他人写的，给我不合适。” 说到后半句，他斜睨了路妙一眼。 林煦希倒是什么表现没有，甚至虚心讨教：“那我该怎么写呢？” 路妙想说，她一定忘了江映时的语文作文常常写跑题，居然想听江映时的意见。 江映时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我看，你最好融入一些和我们两个人有相似点的东西，以物拟人，借景传情。” “这样才能更有代入感，更深层次。” “传情”这两个字估计是夹带私货，因为路妙看到江映时念完，相当意味不明地揉了揉唇角，压下笑意。 “好的，我会考虑一下。”林煦希没注意到，很认真地点头。 江映时也眯着眼睛点头。 路妙直想叹气。 不只是对内容不满，江映时对格式也有要求。 “这种……诗，”他假装不在意地提及，“一般不都会有落款签名吗？” “欸，这不是诗呀。”林煦希大概突然意识到江映时误以为自己在写情诗，脸颊处有些泛红。 摆着手解释：“你不会还认为我写了情诗想告白吧？其实这是很正经的抒情散文。” 她特意强调了“正经”两个字，唯恐江映时把她现在的目的一起搞错。 “……”江映时沉默一下，掀起眼皮，“不是最好，你现在把学习搞好就行了，别写那些乱七八糟的。” 第87章 大约意识到自己加上的限定词范围太小，他又补充：“以后也别写。” “哦。”林煦希似懂非懂地答应。 但路妙知道，最想和林煦希搞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就是这个口口声声、义正言辞的江映时。 江映时声称，虽然不是诗篇，仅仅作为散文语句也应该存在落款。 那样才能知道作者是谁。 他扯到了知识产权、著作权、名誉权等等一些东西。林煦希听了没一会就被说服了。 直到林煦希对他深信不疑，江映时才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他眨着眼睛：“所以，到时候能不能把我的名字和你写在一起？” “……” 路妙很想翻白眼。 绕了一大圈，她还以为是什么，就为了得到林煦希亲手写下的“林煦希、江映时”连在一起的名字？ 他以为这是结婚证的红本本吗？ 林煦希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她想了一会，眉头逐渐皱起，提出一个问题：“……不对呀，我签名是为了作品的著作权，签你的名字是为什么？” 江映时又没有参与创作！ 这个问题在江映时的预料之中。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笑得很柔软：“我是被赠予人呀，你要送给我的。” 这笑容看得路妙直打寒战。 “我又不像他们一样需要to签。”他抬抬下巴，很矜傲的样子，“to签要写一整句话，我不需要。只要我们俩的名字在一起就够了，很简单很容易。” 林煦希眨眨眼。听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为难，这要求也不难达到。 “那……”她有些迟疑，“那好吧。” 路妙猜测，她或许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只能应下。 这就是路妙见识到的，林煦希被套路的全过程。 可见人心险恶。 回忆完，路妙眼神复杂地看着表情单纯的林煦希，摇了摇头：“林煦希，你真的太……” 你也太宠他了。 你们小情侣，平时都这么相处？ “什么？”林煦希不解地歪歪脑袋，却在这时，一缕发丝从额头滑落。 “……” 她咬了咬唇，垂下头，有些着恼地将那缕头发重新塞进发绳。 但没坚持多久，那缕极其不听话的头发再次顽皮地跑出来。 林煦希叹了叹气，一边咬牙切齿小声嘟囔着江映时的名字，一边干脆把头发散开，用手指抓了抓重新扎了个马尾。 她真的不知道江映时为什么临走前，非要伸手揉一把她的发顶。 还不是轻柔的力度，他按着她的脑袋不顾反抗，揉了个彻底。这一会，她的头发就接连掉了好几次。 “……” 路妙眼看着林煦希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手指绕着发梢把玩，很是满意的样子，一时无语。 或许。 她突然在想。 不是林煦希太宠江映时，而是他们俩双向奔赴，互宠。 还真是…… 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 江映时的要求很多，但其实不难达到。 林煦希总结了一下，他不过是想要一个特别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优美语句。 然后再加上签名。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要求，但对于语文成绩还不错的林煦希来说，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 就当是练笔。 当然，她也没想到真正完成那篇作品已经是很久之后。 初雪。 南方其实很少下雪，年前就更少见了。林煦希待在这里没多久，并没有体会过，却早早通过网络了解到下雪的不易。 但今年，很少见的，在寒假前有了第一场雪。 这雪在夜间悄无声息地降临，又在第一缕日光照耀前离去。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 林煦希睁开眼睛，世界已经是一片纯白。 最近已经在准备期末考试。 由于小高考的临近，高二的学生也逐渐紧迫起来，课余时间更多在复习没有选修的学科。 祁正信大约也意识到了这段时间对于他们的重要性，就连每日检查校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对应的，他终于不再时不时打发路妙去处理一些闲杂事。 路妙轻松多了。 林煦希觉得最大的不同是，路妙好像彻底不加掩饰，每到课间就会去隔壁班转悠一圈。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谁，只是没人提起。 林煦希不知道路妙会不会被班主任老师找上，出现她高一和江映时一起被拎到办公室的情况。 …… 大概率不会，毕竟路妙和骆天维不在一个班，他们班班主任没办法越俎代庖管其他班的学生。 何况三班和四班，即使到了重新分班后，仍然处于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 林煦希也不懂为什么。 初雪这天，校园里格外安静。 学过物理的人知道，这是由于雪花结构导致的吸音特性，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习课，教室的同学大多在安静复习，林煦希望了望窗外，突然提起兴致想堆雪人。 某些方面来讲，她真的不是个遵守校规的人。 想做就做，跟讲台上监督的同学说明自己想去厕所，林煦希轻手轻脚离开，转头去了学校操场。 她完全没想过被老师逮到的可能性，更没有想到，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晶莹剔透的雪花，而是操场一个不起眼角落里蹲在地上的人。 那个人身穿纯白色的羽绒服，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林煦希，骗子，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就忘，我不提她是不是一辈子不会想起来？” 他念念有词，声音中带些怨气。 “我就这么不重要吗？她能记得每天关心路妙的感情进展，记得关心年级里每一个名次变动，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 ：. “亏我还给她准备了回礼。” 林煦希愣了愣，这声音太熟悉了，还有这内容。 她皱着眉反应一会，随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呢。 但是。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对，但是。 江映时有必要自习课，偷偷溜出来，蹲在角落里骂她吗？ 林煦希眉头紧锁，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江映时的胳膊。 “江映时，你——” 她突然顿住，眸光一闪，怔怔地看着某处。 话锋也蓦地一转，带些茫然。 “——你为什么要在雪地上写我的名字？” …… 后面还画了个小爱心。 第72章 记住我江映时，或许喜欢她。…… 江映时僵硬地转过身,眸光闪烁着看了看林煦希，又僵硬地转回去，略带些慌张地看了看地面。 那偌大的名字和饱含心意的爱心,是多么醒目耀眼呀！ 怎么会在……林煦希怎么会在自习课不好好学习，跑到操场来？ 江映时沉默了许久,心情慌乱。一时不知道更应该先解释自己在雪地写她名字的事，还是先质问年级前几名的好学生不学习到处乱晃。 “你自习课偷跑到操场干嘛？” 却又听到这样一句。 “……” 江映时一滞,掀起眼帘，瞥了瞥林煦希。 他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先发制人起来了。 林煦希正 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从某个缀在名字后面的小爱心上离开,双臂交叉,义正言辞得像一个坚定的执法者。 “你知道吗,现在是上课时间，整个学校的人都在教室安静自习,你却在这里——” 你却在这里给我的名字加爱心。 控制眼神的打算还是失败了。 林煦希没办法不去看,没办法将眼神从那上面移开。 她近乎无措地盯着那个爱心，爱心前则是她人生中最最熟悉的三个字。 她的名字，写了近十七年的名字。 有点太——太暧昧了。 几个月前和白梦琦的讨论突然浮上心头。 “你和他这段时间的状态和之前是一样的吗？”白梦琦很认真地问。 当时的林煦希根本没去想，甚至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她或许是认为白梦琦的问题毫无道理,没有回答的意义；也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 好像有点太昭然若揭了。 江映时挑着眉,有点后悔今天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教室自习。 说起来这个事不能怪他，谁让,今天作业难度极低，没看两下就写完了。 做完作业没多久，他便趴在桌子上,用外套蒙头，公然玩起手机。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玩手机有几百种方法，江映时用的是最简单最快捷的那种。 第88章 当然最简单的也不可能像元乐一样被祁正信逮到。 却不想，他才刚打开和林煦希的聊天记录，没欣赏两下，讲台前负责监督的班干部就走到旁边。 “江映时，自习课也是课，不能睡觉。” 江映时有些反感他同班的几个人。班上以学委为首聚集了一群视成绩为命的男生，每次周考都会点评名次在前面、他们认为实际水平不如自己的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最多无感，不至于做什么。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议论林煦希。 某次，他偶然听到其中一人谈起林煦希。那人不知道从哪得知她从前的学校，讲起她时相当不屑一顾。 “不过是从一个不知名地方、不知名学校出来的，还是个女生，凭什么排在我前面？” “听说她这次考了第一？把我们班沈语彤比了下去？”另一人说。 “呵。”那人嗤笑一声，“沈语彤也不行，这都考不过。要不是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怎么可能让她们排在我前面？” “女生学理科本来就不如男生。” 他笑了两声，嘴巴大张着，显得很得意：“还有——啊！” 声音却突然从中间掐断。 江映时皱着眉，打量他“娇羞”捂脸的样子，半晌，啧了一声，照着脑门又补了一拳。 正中眉心。 “江映时，你发什么神经！”那人怒目而视。 闻言，江映时挑起一侧眉毛，慢条斯理、很悠闲地回复：“你知道你为什么考不过林煦希吗？” 不等他跳脚，他直截了当说完：“因为你蠢，不长记性，打你一次不够，第二次还不知道躲。” “因为你蠢，知道了吗？” 说完，江映时嫌弃地拍拍手，像是觉得碰过对方的手很脏。 “……” 从那之后就结下了梁子。 江映时没什么好怕的，先不提自诩成绩好的那群男生，一个个蔫了吧唧像弱鸡一样。就算他们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也不可能后悔那天揍他。 不为了林煦希，仅仅因为他们自己的混蛋话，就该想过有被教训的一天。 但当然，比起当正义使者路见不平，他还是更愿意为林煦希拔刀相助。 毕竟她是林煦希。 今天这节自习课，监督的班干部恰好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也可以说是相当不起眼的一个。 用江映时的话来说就是，他还没那么无可救药。 他更多时候不参与讨论，只在旁边聆听，相对应的，他的成绩也稍逊其他人一筹。 不知道怎么当上班干部的。 江映时知道在自习课上睡觉、玩手机是不符合学校规定的，如果林煦希还是他的同桌，她一定会蹙着眉，一边偷瞄监控一边压低声音。 “江映时，你这样很不好。” 为了能让他听清，她会凑得很近，如果他恰好在睡觉，她会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晃几下。 然后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神态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 从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之后，就常常会陷入一种朦胧的意象。 比如说，当这种时候，他会想，希望五年后、十年后，甚至十五年后、五十年后，她还能这样—— 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 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即使他没有睡觉的打算，也不准备在林煦希旁边玩手机，他也愿意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毕竟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所以，在这位“正义”的班干部执行工作的时候，江映时再次没由来想到了林煦希。 顺便想到了某个人答应好好的、却始终没等到后续的东西。 在不同地点的同一时间，他用了和林煦希相同的借口，溜出教室。 愤愤不平地蹲在角落，念念有词地念起对方的名字，边念边写。 然后，被林煦希抓了个正着，未加掩饰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昭然若揭。 * 两个人近乎静止地站在原地，气氛沉默良久，忽然，一个人低低笑了一声。 林煦希一顿，抬眼。 江映时垂着头，好笑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过了一会，忍俊不禁，又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啊。” 林煦希恼了，她现在还在为两个人骤变的关系困惑不已。江映时的表现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担忧一样。 “我在笑……” 江映时弯着眼眸，却没说出口。 他就是在想，幸好林煦希的名字比较复杂，为了写好看点他耗费了不少时间。 要是时间多点，她现在看到的，就不会只是一个名字加小爱心，而是两个名字加小爱心。 两个名字，中间一个小爱心。 该说是庆幸呢，还是可惜呢？ 林煦希轻呼一口气。 她从来没面对过这种情形，以至于一瞬间乱了阵脚。 在名字后加爱心，她根本骗不了自己其他原因。 江映时，或许喜欢她。 林煦希不是没收到过其他男生的表白，有一些是面对面，有一些则是信件。无一例外，都被她坚定冷酷地拒绝。 曾经在溪中的朋友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解。 “你其实只要说句对不起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他的情书丢进垃圾桶？” 林煦希沉默一会说：“这样更干脆利落。” 按理来说，按照林煦希一直以来坚持的高中生不能早恋，她此时此刻应该同样坚定地拒绝江映时，不给他留下任何希望。 就算他实际上没说什么。 可。 林煦希咬着嘴唇，看了眼一旁弯着眼睛笑得很好看的男生。 她好像有点心软。 江映时，没做什么，和其他人不同。 她好像也很难对他冷酷。 看了一会，林煦希叹了口气，默默别开眼，采取了回避政策，相当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之前说好的那个诗，”她解释，“因为路妙那边要的比较急，我就先帮她写了，本来还想着写完她的就给你写，结果忘了。” 江映时一挑眉梢。 “真的是忘了。”林煦希再次强调，“没有骗你，不要在背后骂我骗子。” 她可以承认记性不好，却不能接受被说骗子。 记性不好可以是天生的，骗子纯纯是人品败坏，她才不可能是那种人。 “……” 江映时斜斜地打量她。 他注意到，先前她还信誓旦旦坚称那是散文，却在此刻说它是诗，并无知无觉。 要知道，为了避免被误认为是情诗，林煦希特地交代过好几次，生怕再次被误解。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现在有些慌乱？ “其实……诗不重要。”他顿了一下，眼神试探性探过去，“诗只是一种表现形式，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 林煦希有些惊慌地后退一步。 他不会准备顺势表白吧？ “我，那个，”她开始结巴了，摆了摆手，“那个，你知道的，我们现在还在上学，考虑这些太早了，如果是一两年之后，我或许能……” 能什么呀！ 林煦希猛地捂住嘴，恨自己未 经过大脑的话。 “咳。” 江映时轻咳了一声。 她果然很慌乱。 居然连这种类似承诺的话都差点说出来。 “总而言之，”林煦希闭了闭眼又睁开，蹲下身，“这个名字最好还是擦掉，还有那个……”爱心。 她有些苦恼地盯着雪地，随着时间推移，用雪写就的名字上早已凝结了一些小水珠，在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林煦希一时不清楚自己是希望这些“罪证”消失，还是不希望。 就在这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靠近。 林煦希怔怔地扭头。 只看到江映时蹲在她身旁，抬起右手，神情专注，认真地在那个醒目的小爱心上加了几笔。 “好了。” 没用多长时间，他满意地笑了笑。 林煦希定睛一看。 原本的爱心已经变成了一朵五瓣小花。 第73章 记住我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期末考试没过多久结束了,转头迎来了寒假，寒假的到来则意味着春节。 过年期间，林煦希跟着爸爸妈妈回了溪城一次。 溪城那边没有亲戚朋友,她不知道回去的意义是什么，但按照万彤云的说法,在小高考之前，应该去拜拜香。 溪城据说有个庙还挺灵。 林煦希自然是不信这些的,相比这个，她觉得妈妈或许能和元乐讨教一下,他们说不定很有共同话题。 一开始提及这件事时,不知道为什么,万彤云并不想回溪城,而是希望留在南城，或者宁愿去更远的城市。 但过年期间的票向来难买,万彤云左看看右看看,到处爆满，偏偏去溪城恰好有余票。 第89章 “要不去菱安寺……”她还是很犹豫，看了看林煦希，提议了南城的寺庙。 “没事。”林煦希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很快回应，“这么久没去溪城,其实我还挺想念的。” 万彤云考虑了好久,看了看女儿的表情，意识到她或许真的想回溪城。 她点头答应。 等到终于坐上高铁,林煦希稍微松了一口气，信号不好，她拿起手机一刷新,结果刷新出了好几条信息。 几乎都是同一个名字。 林煦希叹叹气。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近不想留在南城。 …… 确实是逃避。 林煦希知道自己在逃避。 那天的名字小爱心事件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那种没有只言片语，偏偏全部的暧昧都表现在字里行间的暧昧。 虽然只是一个爱心，但她就是觉得太超过了。 拥抱，尚且能说朋友之间也会这么做。牵手，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会牵着手过马路。 但爱心——毕竟是“爱”心。 爱心之所以叫爱心，当然是因为有爱。 即使后来江映时像是为了遮掩，将小爱心变成了小花，并借口说一开始他就是想画朵花，林煦希也觉得他只是在狡辩而已。 因为……谁家五瓣小花，其中两片花瓣，像连体婴儿一样连在一起啊！ 还是那种两个头一个身子的连体婴。 如果说得惊悚一点，把那个唯美、晶莹剔透的雪花变成人头，周围的结晶变成血，那能吓哭小孩子的好嘛！ 幸好是雪花。 林煦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么类似于告白的浪漫场景里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总之，在江映时为了掩盖一些在场人心知肚明的东西，坚称他只是想画个小花花时，林煦希轻咳一声，没好意思戳破，也没好意思告诉他他的“女娲补天”行为有如此大的缺陷。 她只是，默默低下头，在江映时没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在中间补了一笔，把那个连体婴儿分开了。 在那一刻，她没有想为什么她还要替江映时伪造罪证，她只是觉得，自己简直像妙手回春的名医。 也可以说是修复关系的名医。 只要装作看不见，他们俩谁都没说破，那大家就还是关系亲近的好朋友。 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江映时好像并不同意。 * 江映时：【图片.jpg】 江映时：【回礼】 大约在寒假刚开始没几天，林煦希收到了江映时的消息。 所谓的回礼当然是指之前答应好的诗。 林煦希磨磨蹭蹭，一直拖到临期末考试前才写好。 磨蹭的原因嘛……还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映时。 一方面，她觉得两人应该维持现状，既然之前是朋友，现在也当朋友就好，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另一方面，她却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去想—— 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拥抱，不是因为他说两个人是朋友，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摸她脑袋，不是因为他一脸狡黠坏心眼表示她头发乱糟糟，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每天早安晚安，不是因为约定俗成，习惯成自然，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期待，忍不住等待。 就这么简单。 即使他的喜欢没有说出口，也从未表现出什么，可只要怀疑过一次。 她就会恍然大悟地发现—— 啊，原来这么明显吗？ 原来这样她都没有注意到？ 原来，他真的，好喜欢她。 喜欢到，她的无法回应好像也变成了一种错。 像之前说的一样，林煦希并不是不会拒绝表白的人。冷漠处理那些男生的信件和类似骚扰般的轰炸，她做起来毫不手软。 但不知为何，面对江映时，她好像……天然带了些心软。 可能是见识过太多次这个人生气炸毛的样子，她甚至能想象出来他会有多不高兴。 ——大抵是皱着眉头，头远远撇开，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但也有可能不会生气。 因为他也可能委屈巴巴地耷拉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用拖长的柔软语气在她面前示弱。 他当然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以这个人的拧巴程度，他会在将自己嘴唇咬到出血之后，才能勉勉强强说上一句“你是不喜欢我吗？” 而到那时，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林煦希就只能眼神闪烁，慌张失措地看着他。 然后，完全说不上来话！ 林煦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干脆选择回避了更直接的源头。 不拒绝他。 不对他说“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就不会被他用那种无法拒绝的眼神盯着看，也就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掌控的境地。 …… 绝对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绝对。 虽然认为自己已经理清了，江映时也不是可怕的洪水猛兽，林煦希却着实不自在了一段时间。 她本以为在她流露出几分疏离的情况下，江映时会体贴地给她留出空间，让两个人的关系重新回到“朋友”这一定位。 可她忘了，江映时是稍微没理他，就会“分离焦虑”的黏人性子。 她对这个人完全没办法。 诗，写了，签名，加了。 应江映时的要求，她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得很大很清晰。 但在磨磨蹭蹭送出去的那一刻，林煦希瞥瞥那个名字，总疑心中间的空隙是不是应该有个小爱心。 …… 她被江映时传染了。 至于回礼，一开始林煦希就说过不需要，她只是写了个句子，还用不上回礼。 江映时坚持要给。 某个日常摆脸色、一脸冷淡不耐烦的人，在她面前倒是用尽了缠人的手段。 可想而知，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甚至承受不住，在他临走前，再次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笑得很开心很可爱的那种。 林煦希呆呆地立在原地，微微抬着眸。而那个长着张臭脸的家伙，根本不顾自己被评选为冷酷帅哥的形象，笑得张扬恣意，几乎能去竞选阳光小太阳型帅哥。 他就那么专注地注视着她，抬起手，轻轻碰了 碰她的发丝，在上面盘旋一会，又犹犹豫豫往下，带些小心翼翼。 终于摸了摸头。 这一整个过程很漫长，如果想拒绝，江映时给她留出了拒绝八百次的机会。 但她没有。 她只是在感受到头顶的温热后，默默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原来即使作为脸盲，也很难不被一张漂亮的脸蛊惑。 * 到了溪城，林煦希有种久违的怀念。 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自然更熟悉一些。 这次一家人出来，并没有准备什么，行李也没带多少。他们虽然搬家了，但原来的房子没卖，收拾收拾就能住。 也不会待太久。 林煦希不知道为什么，万彤云好像对溪城有些微不可察的抵触，总是希望尽快离开。 可即使这样，她居然还是迷信上香求□□。 这让林煦希加重了她能和元乐合得来的想法。 一家人是在临近晚上出门的。在爸妈拜财神的拜财神，摆学神的拜学神时，林煦希有几分迷茫地站在外面。 打开了手机。 手机的页面还是高铁上和江映时的聊天画面。 高铁上信号不好，回家以后，光是收拾屋子就收拾了好一会，打扫灰尘，重新铺床……她没来得及回复消息。 却一直在想回复的方式。 江映时并没有发什么特别的，几张图片和一句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四个字，甚至比不上他们日常早安晚安的字数多。 但林煦希确实迟疑了一会。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在一月一日的那天他发了一次，时隔了一个月，又在春节期间收到。 像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这期间，变化最大的，显而易见，是他们作为朋友的身份。 现在就很摇摇欲坠。 出于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理由，林煦希变得拖延起来，直到爸爸妈妈都各自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她才叹口气决定回复。 林煦希：【新年快乐】 江映时某些方面上倒是一如往常，完全没有喜欢别人的自觉。 江映时：【？】 江映时：【你是怎么做到三四个小时不看手机的？】 林煦希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半天，只觉得自己脑中全部思绪也瞬间变成了问号的形状。 哪有人跟喜欢的女生发消息是以问号开头的？ 第90章 林煦希忿忿。 江映时既然喜欢她，不应该更温柔一点吗？ 偏偏她回忆了一下，她和江映时的聊天，还真是以问号居多。 ……这个人到底对她有多无语？ 林煦希一滞，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扰扰说不清楚的繁杂思绪全部消失。 【三四个小时不看手机也很正常吧？我平时很忙的，怎么可能一直看手机？我又不是沉迷手机的笨蛋】 笨蛋是骂江映时的，她还记得他特别爱喊她笨蛋，以牙还牙罢了。 气呼呼地打完以上辩解，林煦希正要按发送键。 下一秒，电话的铃声响起。 她瞬间停滞住了。 江映时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第74章 记住我“林煦希，我是什么见不得父母…… 视频电话！这可是视频电话！ 林煦希险些没拿住手机。 江映时怎么莫名其妙发个视频通话过来？ 也不怪林煦希反应大,如果在以前，两个人视频通话通就通了，左右不过是一张脸,平时又不是没见过。 但偏偏，在出现了上次那个事之后,她最近真的发现，自己很容易被江映时那张脸勾引到欸。 …… 也不能说勾引吧……就是,很有吸引力。 毕竟喜欢好看的人，谁也不能说有错。 忽然被拉入某人摸头杀回忆中的林煦希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原地踱步几下,不经意之间,微信通话铃声就结束了。 林煦希：“……” 好的,现在不用纠结了。 但想也知道对面那个人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没过几秒，林煦希又收到一条语音。 “不接我电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听上去倒是没什么情绪。 但他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还是让林煦希心头一颤,略微有些奇妙的感受。 像是，突然又被小猫在心口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不痛，却直发痒。 林煦希抿了抿唇,情绪缓和一会，垂眸打字。 【一定要是视频电话吗？我们两个,这么晚视频通话不好吧……】 林煦希望了望天,不知何时，太阳落山,天色暗沉，四周橘黄色的灯光亮起。 她不是不想接电话，只是短时间内看到江映时,很怕自己迷了心智，答应下什么不该答应的事。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短暂离开南城，跑到另一座城市来的！ 现在虽然不是深夜，但少说也得是夜晚，谁知道江映时在晚上会不会更难缠？ “你在想什么呀。” 江映时又发来一条语音，十几秒的语音足足在前面笑了将近五秒才听到内容，林煦希直被他笑得脸热。 “我只是想给你看点东西。” 这一次的声音正常多了，听上去像是经过了调整，语气中有些刻意的正经。 林煦希将信将疑地看看手机，又重新放了一遍那条语音，最后迟疑着主动给他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江映时秒接。 这个电话接通的速度着实让林煦希一怔，再次产生了些怀疑。 她是不是又被某人迷惑了？ “咳咳。” 隔着屏幕的那张脸弯着唇角笑了笑，清了清嗓子。 “……” 林煦希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机拿远。 距离太近了。 ……会出问题。 “你现在在哪？” 江映时没有直接说明他想给林煦希看的东西是什么，而是先行提问。 “我在……”林煦希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溪城的平甘寺。” “跟家人一起来上香？” “嗯。” 提起这个，林煦希情不自禁抱怨起来：“进来的时候，我妈非说让我跟着一起拜，但我说我不信这个，不信的人一起拜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结果我妈妈说，那些各路神仙都很宽容普渡众生的，其实她也不信，也一样年年都要拜财神。” “你说是不是挺奇怪的？” 林煦希皱着眉头，不好一直盯着屏幕里面的江映时看，视线飘到了不远处大榕树上的红飘带。 那上面刚进来时她就因好奇凑上去看过，大约都寄托了对未来一年美好的愿景。 因为小高考，万彤云也说要给她挂一个上去，被她以“小高考不如高考重要，愿望解决了一个以后可能就不灵了”为由拒绝了。 林煦希就是有点奇怪，她本以为妈妈是很相信这些才不远万里跑到溪城，结果居然不信。 那为什么连飘带都想挂？ 电话另一边的江映时看着她笑了笑，心想，奇不奇怪， 林煦希的妈妈也不是他能发表言论的呀。 没有说什么，他问：“你几天后会回来？” 这个问题一下子拉回了林煦希的视线，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几天后回来吗？ 林煦希眨眨眼睛，开始思考起来。 江映时这个问题，介于他好像喜欢她的情况下，难道是在表达——他很想她？ 想见她，想到打视频通话，想到忍不住问出口，想到，此时此刻，眼睛一刻不停歇地盯着她看？ 有这么想她？ 林煦希不觉得自己自恋，也不觉得因为一句话联想这么多有什么不对，并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些被取悦到的愉悦感。 她弯了弯眉眼，又抿抿唇，压下笑意。 “只待两天。”她连心情都变好了，“妈妈说家里亲戚还没走完，不能在这边太久。” 其实林煦希挺遗憾的，时隔一年又回到溪城，她甚至都没去找过从前的同学和老师。 但两天时间确实也来不及。 她想着，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两天吗？”江映时也觉得这个时间挺短的，但他的表现和林煦希明显不同。 他笑了一下，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几分开心：“那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见面吗？” “……” 林煦希不自觉睁大眼睛。 江映时现在……走这种路线了吗？ 他是不是自己也发现自己喜欢的很明显，干脆破罐子破摔，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前不久不还为了想让她收下回礼要死要活？ 林煦希回忆了一下，上次江映时是什么表现来着…… 除了习惯性的黏人，还用凶巴巴的语气：“不是我想送你，而是我既然收了你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白要？这只是礼貌性的回礼罢了。你如果不收下，以后更别想我给你送。” 在她欲言又止地想说她本来也不需要时，他像是预见到了什么，提前堵住了她的话。 “别说你不想要，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人能拒绝，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 大致是这种带刺版的江映时。 而现在，他居然没有一句话拐八百个弯，别别扭扭地表示“不是我想见你，而是balabala……”用一些很蹩脚的借口，而是直截了当地表示—— “我们可以见面吗？” 不可思议！ 林煦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注意控制眼神，盯的时间久了些以后，江映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的眼神明显没有上一秒强烈要求见面时那么坚定了，游离到一边。 “不见也行。”声音很小，又停顿了一会，像是觉得不甘心，“……真的不见？” ok，林煦希确信，她之前想的没错，江映时真的很想她。 想念到他这么一个拧巴嘴硬的人都忍不住变得坦率。 这件事……实在有点…… 太过于羞耻了。林煦希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又将手机移远了些。 奇怪的是，明明该紧张的是发出邀请的那个人，她却不由自主心跳加速了好一会。 “……嗯。”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可以见面。” 江映时还真是黏人得紧，他俩离上次见面过了有两周吗？ “……” 江映时没说话，但他一瞬间抬了抬眼，眸光变得很亮。 “……你还没有说想给我看的是什么呢。” 有些受不了一直被这种视线盯着，林煦希清清嗓子，终于想起一开始江映时视频通话的理由。 在这期间，她不免意识到，真的不能和江映时面对面太久，很容易答应一些违背本心的事。 像现在，她居然就又答应了一场约会。 …… 呸，见面。 “是——” 江映时一边拖长音，一边垂着眸翻找了一会，由于屏幕大小限制，林煦希看不见他在找什么。 “找到了。”他提高音调，有些开心的样子，“等我一会。” “嗯？” 林煦希疑惑地歪歪脑袋。 “等我。” 比声音先到来的是屏幕的晃动，林煦希脑中晕了一下下，片刻后才停住，画面一转，江映时又出现在了手机里面。 第91章 他扬着眉毛，伸出食指指了指，林煦希猜测他指的是门的方向。 “去外面给你看。”他说。 * 江映时很可能为了保留神秘感费了些心机。 但下一秒，他的计划就可以称得上告吹。 林煦希手忙脚乱地按了静音，紧张地熄灭手机屏幕，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在对上来人的视线时乖巧地笑了笑。 “希希，等得无不无聊？”林正业笑着。 没错，她爸妈拜完各路神仙，终于出来了。 “不无聊。”林煦希保持着乖巧听话的笑容，“一点都不无聊。” 不仅不无聊，她还很有聊，有聊到能聊到天荒地老。 只是现在被打断了。 “你也不进去拜拜，跟着来这一趟纯看人了。”万彤云叹气，抱怨了几句，“春节期间人就是多。” 林煦希嗯嗯啊啊地回复着，心里却还在记挂着电话那头的人。 现在怎么办？ 她把手机按灭了，却没有结束通话，两个人的通话还在进行中。庆幸的是，虽然她点了静音，但江映时应该能听到她这边的声音，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一定能懂得她现在面临什么样的情境。 林煦希不担心这些，她有点担忧的是——她还不知道江映时想给她看什么呢。 江映时走出门应该需要些时间，但她不知道需要多久，也不知道他想展示的东西是限时的还是任何时间都可以。 她确实有些好奇。 林煦希抿抿唇，吞咽一下，在爸爸妈妈互相交谈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掏出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我听一会音乐。” 没有人问，她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立起手机，遮遮掩掩地解锁屏幕。 入目就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林煦希，”少年挑挑眉梢，“我是什么见不得光……见不得父母的人吗？” 他说到“见不得光”时顿了一下，明显是觉得措辞不对，换成了更精准的“见不得父母”。 “……” 林煦希瞪了他两眼。 碍于环境，她现在没法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见不见得父母，你自己不知道吗？ 江映时是真的不怕两人被逮到早恋，一起请家长啊！ 到那时，一切就如他所愿，真的能见到父母了。 ——双份！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江映时估计是心情很愉悦，勾勾唇角，“不用你说话，直接看就好了。” “……嗯。”林煦希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江映时能不能听见，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出回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映时好像拿出了什么。 林煦希瞥一瞥他，又抬起脚步，她爸妈已经在招呼她跟上了。 “你以前一定也看过。” 伴随着脚步，手机轻轻摇晃，林煦希盯紧了屏幕，下一秒，镜头翻转。 “我只是，很想很想让你看到。” 夜色中，仙女棒的点点火光如繁星般闪耀。 第75章 记住我他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 是……烟花呀。 林煦希的脚步不自觉缓了下来,有些怔愣地看着手机。 “嗯……因为新年嘛，路边有很多卖烟花爆竹的。……我当然不喜欢这些，太幼稚了,我从八岁之后就没玩过这类小孩玩的东西了。” 江映时不知为何解释起来。 “只是……有一次路过时，正巧看到邻居家的小女孩在玩,她非得送几根给我，我推辞不过。” “给你看,是觉得，这种闪亮亮的东西,像你这样书包拉链上挂彩虹独角兽的幼稚鬼说不定会喜欢。” 仙女棒噼里啪啦的声响还在继续,透过耳机直直传进林煦希耳中。 虽然她走慢了几步,现在已经落后于爸爸妈妈两个人,正常说话也没关系，但林煦希张了张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不到说什么。 不是因为被叫幼稚鬼生气，而是觉得，现在的氛围有点说不上来的让人……面 红耳热。 沉默一会，江映时大概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原因不明地补充。 “别误会,那小女孩只有六岁,还是吃棒棒糖的年纪。” “……” 林煦希眨眨眼睛，更说不出来话了。 江映时显然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耐人寻味,手机挪动，很遥远地咳了几下，没有继续开口。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两个人一起，无声无息地看完了这场小型“烟花”。 火光渐渐熄灭，烟花留下余烬。前方的林正业和万彤云两人似是终于发现女儿慢吞吞的脚步，扭头喊她。 林煦希抬抬眼应了声，却忍不住在加快脚步前低声询问江映时一句。 “……” 只那一句话，江映时刚调整过来的视角瞬间切换，整个画面全黑。 在结束通话之前，林煦希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根和脖颈。 * “没有小花花形状的仙女棒吗？” 这是林煦希问的问题。 她是真的很疑惑这个问题。 当今市面上，各大销售商贩为了盈利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能吸引眼球的产品自然不再看得上普普通通的外表。 仙女棒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为了外形上更好看，更符合浪漫要求，很多商家进货时不再局限于直来直往的仙女棒，而是选择了多种款式。 很凑巧，江映时拿的就是爱心仙女棒。 又很凑巧，林煦希对几个月前的雪地写名字事件还没忘怀，一瞬间就从爱心联想到了小花。 所以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做花朵形状的仙女棒而已。 至于江映时的反应…… 林煦希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居然能让江映时大惊失色，一下子挂断电话。 ……明明前一秒还想见她想见得不得了。 但不得不说。 林煦希嘴角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在爸爸妈妈旁边。 不得不说，他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 坐在出租车上，林煦希收到了江映时的消息。 江映时：【图片.jpg】 江映时：【。我全部的仙女棒都是爱心形，这次真不是有意的】 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扶住手机，正准备打字回复，下一秒，江映时撤回了第二条消息。 林煦希：？ 没过一会，他又重发一条。 江映时：【。我全部的仙女棒都是爱心形，随手拿的没注意，不是有意的】 啊。 林煦希茫然地看看手机，视线停滞一会。 他的删改好像……没什么变化？ 那为什么要改？ 没思考太多，林煦希接着打字。 【我知道，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有花朵形状的仙女棒，一定很漂亮】 虽然江映时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但还是不要把他惹到恼羞成怒了吧。 林煦希很体贴地给江映时留了面子，却不想—— 江映时：【？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发来这样一句话。 “……” 林煦希迷茫地放下手机，扭头看看窗外。 男人心海底针，江映时的脾气大概像天气一样无常。 江映时气愤地发来一大串语音，林煦希耳机还没摘，点了播放。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到……居然真的只是对仙女棒形状好奇。林煦希，你真是好样的，怎么不去烟花厂家生产烟花？” “……” 林煦希沉默一会。 虽然知道江映时会因为一些莫名的东西生气，但他现在未免太无理取闹了吧？ 无理取闹到，如果他们现在面对面，她会想薅住他头顶的毛，像撸猫一样狠狠抓上几把。 绝对比他摸她脑袋的力度重上千倍。 而在她想象按住江映时脑袋的场景时，对面那个无理取闹的人又发来好几条。 ——已经发展到了他认识一个烟花厂，要介绍给她认识。 林煦希小声哼了一声，打字：【我想到了】 四个字，瞬间打断了屏幕对面的人好像无休止的消息轰炸，聊天页面安静下来。 林煦希还没说完：【我想到了，不就是在我名字后面画爱心吗？你现在承认啦？】 之前不还口口声声说他想画的是花？ 林煦希眼睛一眨不眨地捧着手机看，而对面那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半晌没有动静。 等了一会，林煦希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说假话他不高兴，说实话人又瞬间消失。 江映时还真是—— * 在溪城的两天时间过得确实快。上完香，买了些特产，只稍作休息，一家人就回了南城。 第92章 正赶上大年初一，按照习俗去奶奶家度过，林煦希收到一个超大的红包。 又过了没两天，林煦希居然收到了来自何景焕的红包，让她惊讶了一会。 惊讶的原因是，之前虽然也收过表哥红包，却都没有今年这个红包这么大，大到林煦希怀疑表哥在寒假偷偷干了什么勾当发达了。 两人毕竟是同辈，林煦希前几年不愿意收他的红包，但何景焕这个人特别喜欢摆哥哥的谱，坚持送钱。毕竟是钱，一来二去，林煦希收钱收得开心，不再拒绝。 可今年这么大的她确实不好收。 然而，在林煦希摆手推脱时，何景焕笑容满面：“她……” 说了什么林煦希忘了，反正好像是什么感情有了新进展，他很开心之类的。 她只记得，自己定定地盯着表哥脸看，心想，居然连这么阴险狡诈无耻的表哥，都逃不过爱情的苦？ 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们这小小年纪的，谈得好什么恋爱？ 虽然乍一听是有点奇怪，但在家里是独生子女被宠爱，在长辈眼中是最小的孩子被宠爱，在老师朋友们眼中单纯乖巧需要呵护的林煦希，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比他们成熟多了。 至少不会像江映时一样，连画个爱心都要说成小花花。 ——还用叠词。 最后也是收下了何景焕的超大红包。 林煦希一经提醒，才终于想起自己为了表哥的爱情付出了什么，收下红包心安理得。 她差点就要在还没早恋的时候被屈打成招，假戏真做。这红包收的真的不心虚吧？ 甚至，何景焕应该同时给江映时包一个大的，毕竟他也是受害人。 想是这么想的，林煦希却没说出口。 她还不至于觊觎表哥的钱包到这种程度。 春节假期走亲戚的走亲戚，送礼的送礼，没过多长时间，假期就结束了。 万彤云和林正业又重回了工作状态，每天早出晚归。林煦希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在过去的十七年已经成了基本的生活技能，没什么不习惯的。 早饭爸爸妈妈会特意留下来，午饭和晚饭，她心血来潮时自己做，吃腻了就点外卖，倒也自由。 而今天，有些不同。 林煦希起得很早，研究穿搭研究了一会，又在包包的选择上犯了难，最后选定一个糖果色毛绒绒的包。 在冬天看到毛绒绒，人的心情真的会变好。 对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拍了张照片，林煦希发了条消息，转身准备出门。 今天，是她的生日。 ——还要赴几天前鬼迷心窍答应的约。 * 在林煦希印象里，江映时当初对她的生日一点都不关心不在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提及过。 结果，他把见面定在了今天。 林煦希很快明白了。 江映时的不关心不在意也全是假象，他嘴上说什么不重要，行为骗不了人。 但也没什么问题，既然……他喜欢她，当然不可能错过她的生日。 …… 某些方面上来讲，她代入这个被江映时喜欢的身份倒是比本人得心应手。 在到达约定地点，林煦希对着手机比对半天，终于确定不远处的那个人 就是江映时后，她开开心心走上前，先是打量打量他的双手。 空的。 还是空的。 “欸？”林煦希疑惑地抬抬眼，对上江映时的眼睛。 礼物呢？ 他难道不是为了给她过生日才选了今天？ 江映时咬了咬唇，双手抓握一下。 他自然看出来眼前女孩子的意思了。 但为什么……她这么理直气壮啊？ 虽然他肯定会给她准备，也确实准备了很久，大约两个月前就开始想这件事，争取在好感度上面提升的多一些。 但……还是那句话，她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林煦希不是最近好像感觉到他喜欢她了吗？ 他以为她对他的礼物也会产生抗拒的。 “那个。” 就在江映时有些心乱时，穿得毛绒绒在他眼中可爱程度翻倍的女孩子又眨眨眼，歪歪头。 随后，在江映时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击中的时刻，她说出了一句让此刻的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林煦希轻抬唇角，用很惊喜的语气： “你知道吗？我找到类似小花花形状的仙女棒了！” “就是这种——星星仙女棒！” 她很高兴地拿出了两根银色的手持烟花。 江映时眼前一黑。 为什么过了这么这么长时间，她还在纠结小花花？ 第76章 记住我她送的东西，是……手链和脚链…… 林煦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天的第三次,江映时想起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在刚见面，她开开心心地对着他笑，很明媚很可爱,漂亮的丹凤眼尤其吸引人。 她打量打量他的双手，又在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时产生了些疑惑,抬起眼帘茫然地瞅他。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对他有多大影响力。 第二次是那该死的星星仙女棒。 如果能回到过去，江映时一定不会选择在下雪的那天偷溜出教室,像小学生一样偷写喜欢女生的名字。 更不会在后面加个小爱心，还试图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这样就不会被林煦希当场逮住,并在她那边留下“疑似喜欢她”的案底。 喜欢她不是不能说,只是不能在现在。 江映时亲眼看到,某天放学后,一个小男生拦住林煦希，一脸羞涩地向她表白。 林煦希很冷淡,她那张脸不做表情时确实显得冷淡,对那个平平无奇、走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男生说：“不好意思，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这里还很礼貌。 小男生——后来江映时暗戳戳找人问过，知道他是高一新生——支支吾吾地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爱好、喜欢了她多长时间。 介绍内容丰富，并多次提及自己比起其他人的竞争优势所在。 他拍拍胸脯表示,愿意陪她每天上下学！ 这里江映时听到顿感离谱。 可笑，他喜欢她,陪她居然变成了他的优势？ 不应该,和她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是自己的荣幸吗？ 和江映时在一旁咬牙生气不同,林煦希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疑惑地皱眉，提出一个很符合自己人设的问题。 “你有这个时间,多看点书不好吗？你上次年级排第几？” 男生瞬间僵住。 “学习成绩没搞好，就不要学别人早恋，你这样，连早恋都恋不明白。” 林煦希表情认真地说出了上面那句稍显刻薄的话，把男生弄得嘴角一瘪，掉头就跑的同时，遏制住了不远处蠢蠢欲动、试图上前驱逐“竞争对手”的江映时。 从那之后，他想，或许和林煦希表白之前，他要先达到年级前十的标准。 ——至少证明他不是恋爱都恋不明白的笨蛋。 小爱心、小花花，在当时可以说是情难自禁，在表白事件之后，江映时就决定压下不谈。 指向性太强了，把喜欢表现得太直白，林煦希下一秒就可能进行劝学。 他不能主动给她拒绝他的机会！ 可林煦希，一而再再而三地点破，甚至时隔几个月还记在心里。 在约会一开始就收到星星仙女棒的江映时，略微有些茫然。 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江映时很想问出口，可望了望眼前女孩子单纯澄澈的眼睛，听到她好似无知无觉的话语。 “星星也是五个角，可以当成尖尖的花朵！” 江映时打消了念头。 林煦希……纯粹是个幼稚鬼。 她只是对烟花感兴趣！她竟然只是对烟花感兴趣！ 江映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爽。 …… 他在这里踌躇不定，她在那边替烟花厂的创收想新点子。他在这里辗转反侧，她在那里举着小星星说是小花花。 离、大、谱！ 江映时气呼呼、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就这么跟着林煦希进了家甜品店。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甜品店里到处都是粉嫩嫩的贴纸、涂鸦和亮闪闪的飘带。 江映时嘴角往下撇，做出高傲难以接近的神态。被拉住的那只胳膊却很诚实，丝毫没有反抗、相当乖巧服帖地任由对方动作。 林煦希拉着他走到一个蛋糕面前。 “生日蛋糕。” 她略微抬眸，眨眨眼，食指指了指橱窗。 “……” 江映时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 事实上，再快的蛋糕店也不可能当场预订，用不了半刻钟做好。 所以林煦希想指定某一款蛋糕是不可能的。 第93章 这点江映时或许有其他看法。 他……提前几天订好了生日蛋糕，只是不在林煦希选中的蛋糕店。 万幸的是，在眼神攻势下，有些晕乎乎的江映时还能保持几分冷静，仔细观察了一遍林煦希手指的蛋糕和他准备好的蛋糕的区别。 区别不大。 都是颜色很丰富、图案很小朋友，发在朋友圈里会被狐朋狗友质疑他是不是吃了菌菇的那种蛋糕。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有多幸福。 江映时轻咳两声，晃了晃神，从吃了菌菇的眩晕状态中走出来，看着林煦希。 “我……订好了蛋糕。” “欸？” 林煦希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会惊讶也很正常。本以为江映时是为了给她过生日，见面却没发现生日礼物，她当然回到一开始的思路。 他把她的生日忘了！ 没有礼物，生日蛋糕怎么可能有？ 在明知道没有蛋糕的情况下拉着他到蛋糕店还出声提醒，这在日常温和体贴的林煦希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 但她有些小小的不爽。 江映时明明喜欢她，居然连生日都不记得，这样怎么可能追上她？ 他可能还需要努力……很多很多年！ 当然，这一切都在他别别扭扭表示，“生日蛋糕早就预订了，只是出门不方便带，下午会找人送来。” 在这时烟消云散了。 林煦希又笑了笑。 这样看来，江映时至少还算合格。 好吧。 最后的最后，两个人还是买了好多甜品。 江映时对甜品这种东西一脸抗拒，他表示，他从六岁开始就不喜欢甜的。 林煦希有些迷惑。 她不知道江映时是怎么精准定位自己某个年龄段喜欢或者不喜欢什么的。因为上次，他说起类似的句式还是“我八岁就不喜欢玩烟花 ”。 虽然产生了好奇，林煦希却没问。在这种时候，不知为何，她的第六感开始发挥功效。 她觉得，自己要是继续提烟花的话题，江映时立马就能炸毛。 于是，林煦希抿抿唇，看向对甜品一脸嫌弃的江映时，认真地说：“可你口袋里总是出现糖果。” 江映时神情一滞，说不出话了。 大概人说出口的话就是为了打破的。声称讨厌甜食的江映时，一言不发地坐在林煦希对面，一勺又一勺吃完了草莓圣代、云朵舒芙蕾、焦糖布丁。 甚至在她表示最后一个马卡龙吃不下时，半点抵抗都没有地接过。 林煦希估计，他其实不讨厌甜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然而，在两人走出甜品店时，喜欢甜食的林煦希先行开始后悔。 她揉了揉肚子，蹙眉看看江映时，什么话都没说，无声地传达一种讯息。 ——吃太多甜食，好腻！ * 直到过了很久，林煦希才缓和过来。 一口气吃太多甜的确实受不了，坐在甜品店时感觉不到，一站起身，胃里的翻山倒海直直上涌。 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不想吃甜的了。 但……半小时前，她还在说…… “不想吃生日蛋糕了？” 就在林煦希纠结的时刻，身边那个人像是猜到了什么，淡淡地开口。 林煦希扭头。 江映时挑着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林煦希沉默半晌，诚实地说，“不想，我可能一周之内都不想再吃。” 江映时短促地笑了一下，轻哼一声：“早就说了，甜食不是什么好东西。” 喂，这和甜食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能因为我不接受你的蛋糕就迁怒全部甜食吧？ 林煦希撇撇嘴，很想质疑江映时的连带行为。 还是没说出口。 身旁那人唇角上扬，眼中擒着笑意。林煦希盯了一会，惊觉几个月前的影响竟然延续至今—— 她还是会被好看的脸吸引。 * 生日蛋糕吃不下了，但还有别的。 暮色下沉，临近分别之时，林煦希睫毛忽闪着，再次期待地看着江映时。 就算是吊人胃口，生日礼物这个时候也该出现了吧？ 被这种眼神盯着，江映时喉结滚动一下，突然出现了几分赧然。 “那个。”他拽了拽衣角，眼神不自然地到处乱瞟。 结果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 林煦希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心中忽然涌现一个猜测。 “你不会……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吧？”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江映时这表现，多么像一个心虚气短、理亏词穷的人啊！ “不是！”江映时眼睛不乱转了，脸上的红色也减退一些，矢口否认，“我当然给你准备了！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 “嗯？”林煦希茫然。那他这是什么反应？ “就是，你上次送我的东西，”江映时好像又陷入了某种羞涩的不自在，别别扭扭道，“很好看，我很喜欢。在价值上，礼物应该等价或者相差不大，我找人定制了一个类似的。” 他之所以会这种表现，当然是因为，这种在生日礼物上获得同款的小心思，太容易被察觉了。 虽然他确实是为了和她拥有“情侣款”。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送了两个，长短不一样，”江映时说着，从一侧裤子中拿出什么，“但我也送了两条。” “……” 林煦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嘴唇微张。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任由江映时抓住她的手，将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入手心。 “一条项链和一条手链，看看喜欢吗？” 迎上江映时因期待而显得亮闪闪的眸子，林煦希几乎忍不住身子一晃，后退一步。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加速。 虽然但是，她送的东西，是……手链和脚链啊。 第77章 记住我“你居然……喜欢这种的吗………… 江映时是什么样的笨蛋啊。 看不出来那条稍微长一些的手链其实是脚链？ ——“不知道为什么送了两个,长短不一样。” 他就没有怀疑过吗？ 林煦希只觉得嗓子里不住发痒，轻咳一声，头撇到一边：“……我想问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是怎么处理的？” 他不会真的把脚链当作长一点的手链吧？ 林煦希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江映时两边手腕,一边一条“手链”的场景。 本来很正常，但是一想到其中有一个出现在了它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而它本应该出现的地方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她就有些不敢看他。 更不敢想,如果江映时知道真相,他会是什么反应。 江映时还在等待林煦希对自己送的东西发表看法,没想到听到这个问题。 他怔了怔：“戴在手上……还能怎么处理？” 在回答时,江映时又不由一愣，林煦希为什么要用“处理”这个词啊？ 听上去不像是生日礼物,而像是需要销毁的罪证。 她不会还要处理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吧？ “……” 林煦希沉默一会,闭了闭眼。 该怎么说呢。 应该说，早在送出那个礼物时，她就该想过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尴尬。 江映时也没想过会这么尴尬。 林煦希在听说他“戴在手上”的回答后就像是丧失了力气，整个人出现了一种失魂落魄的恍惚。 把江映时搞得很忐忑。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在得知他把她的礼物戴在手上之后出现了这么奇怪的反应？ 但是——手链不就是应该戴在手上吗？不戴在手上,还能戴在哪？ 江映时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疑惑挺没道理的,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方向。 或许，林煦希不是因为得知她送出去的生日礼物的后续,而是……发现了他的心思？ ——情侣款。 江映时视线下瞥，目光落在林煦希手中那个纸盒子上面。 从刚刚，林煦希拆开礼物,她就没有再碰过。精致的包装盒被打开，盒身和盒盖各处两地，分别被握在她的两只手中。 但她没有低头打量，只是有些空荡荡地看着半空，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江映时一边想着，她略略划过的那一瞥，能看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吗？一边检索起自己，紧张地想—— 居然，一个类似情侣款的东西，能让林煦希出现这种……丢掉半个魂的反应？ 所以他其实还是太过火了对吧？ 想和她拥有同样的东西，自以为是地用送生日礼物的方式送了所谓的“情侣款”，根本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这件事还是太过火了对吧？ 可是——为什么呀。 第94章 夜色渐浓，两人之间气氛凝重又压抑，江映时微微抬眼，看了看林煦希的脸庞。 他突然有些没由来的委屈。 情绪上头的时候是真的不讲道理，江映时知道自己没资格觉得不高兴，也没资格对林煦希的做法提出什么置喙。 但他就是委屈，暂时调解不好的那种。 江映时心烦意乱地垂着眼眸站在那里，整个人被纷纷扰扰的思绪浸透，直到—— 他的手突然被抓住。 “……” 江映时怔住。 她拉着他的手腕，正在……把袖子往上拽？ * “……你可能不知道。” 林煦希轻呼一口气，缓和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我送的东西，不是两条手链，也不是手链和项链。” 而是脚链啊！不要把脚链戴在手上！ 林煦希纠结极了，但自己闯出的祸，怎么都得解决。 她只得强压下紧张，板着脸，轻轻拉着江映时的手，看似非常正经地掀开他的衣袖。 却在目光触及那片光洁时滞了一下。 好像，不管是为了什么缘由，她现在，都不太正经。 手下的肌肤显得有些灼热，林煦希心头异样，不敢多看，勉强打量一眼，在确定这只手上是正经手链后停手。 可惜还有一只。 “不是手链？那是什么？” 江映时好像直到此刻才有了点实质的感受，回过神，有些诧异地挑起眉。 “是——” 林煦希自己也不敢 说出口，那个东西，毕竟是在她怀揣着一些不健康想法的时候买下的，就算东西本身没有问题，说出来，也好像染上了某种旖旎色彩。 于是林煦希干脆没回答，两眼一闭一睁，蓦地上前，趁江映时不注意抓住他的另一只手。 而在这只手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显得格外乖巧顺从时，林煦希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想反抗。 反而是她的动作太大了。 林煦希又有些脸热了，却不是因为自己过于如临大敌的表现。 她只是觉得，这种一层层把他的衣服往上扯、一点点让他的肌肤裸.露在她的眼下的行为，有点……不符合高中生行为准则。 他们只是正常、正经、单纯的未成年啊！怎么能这样做呢？ 但做都做了。 林煦希红着脸，所幸在夜色中也看不清晰，再次闭上眼睛。 非礼勿视。 …… 真是奇怪，夏天他穿短袖的时候，她又不是没看过，怎么现在反倒变得不敢直视？ 真是奇怪。 一边对自己的忐忑不安产生不满，一边，她的手指摸索着他手腕处的肌肤。 幸好，江映时特别有做案板上鱼肉的潜质，一点动静没有，就那么服服帖帖任由她左右。 连暂时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也没再问。 这让林煦希少了几分紧张，安慰自己手下的只是一块肉而已，所有人都有，她左手摸右手也是这种感觉。 不能因为前置的掀衣服很奇怪，就觉得碰了碰手腕很奇怪。 可林煦希一咬牙，闭着眼，摸了一会，又发现一个问题。 “……”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手链。 * 江映时的手腕是她一手握不住的那种。 在刚刚的几秒钟，林煦希在想。 属于男生的手臂，瘦削而显露些骨骼感。青筋凸起，血管的位置比之其他温度更高些。 有点热。 林煦希不知道是自己的温度更高，还是相距不过几公分的这个人，在那短暂的几秒钟，将热量传递过来。 她确实有点热。 视觉上的屏蔽加重了感官，全部的感受都集中在两人相触的皮肤。 上下左右摸索一遍，始终没能触碰到属于手链的冰凉质感后，林煦希惊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要命。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她干嘛拉着他摸来摸去呀！ “你在找另一条手链吗？” 就在林煦希呆若木鸡，怔愣地立在原地时，听到这样一句。 江映时轻咳几下，喉结滚动。 他最开始确实有些疑惑。 就算是林煦希，这种很难意识到距离感、在两人还不怎么……亲密的时候，就能牵着他的手到处走的人，也不可能什么由来都没有地摸他。 ……摸他。 所以一定是有正当理由。 介于她先前一直在提手链的事，他只能联想到这个。 “……嗯。”林煦希别开眼，含糊不清地回答。 “如果说是那个。”江映时看了看她，“长度不太合适，我放家里了。” “……哦。”林煦希还是没抬头。 “你是觉得我应该都戴在身上吗？”江映时还停留在刚刚的碰触中，声音很轻，有些喑哑，“……那我回去之后就戴上？” 虽然两只手都戴手链，他觉得怪怪的，不符合他的时尚。 林煦希又沉默了半晌，开口：“你还是不要戴了。” 江映时刚蹙起眉还没说话，她就像是破罐子破摔地说：“就算要戴，也不该戴在手上。” “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条脚链！” * 终于说出来了。 林煦希如释重负，像是突然卸下了几百今的行囊一般轻松。 她望了望头顶的月亮，心想，似乎也不是这么难说出口啊，比起发现自己像个变态或者猥琐男一样对着江映时的手摸了半天，解释自己送的礼物是一件多么正经的事啊！ 至少把可能会发生在午夜场的事情重新转为了青春校园栏目。 至于江映时的反应…… 他连被她又摸又揉地拽了半天都不介意，还能在乎那一条小小的脚链？ 脚链就是脚链，除了佩戴当作饰品没有其他意义，只是她自己胡思乱想，想太多了而已。 江映时肯定不会像她一样想这么多。 林煦希心怀侥幸地抬了抬眼，终于在发生了刚刚的事之后，第一次主动看了看江映时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正常，是放空一切的样子。双臂自然垂落在两侧，被一层层剥离的衣袖仍停留在手臂中间，没有整理。他的手突然动了动…… 江映时突然倾身而下，气息扑面而来，两人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你是说，你送的是脚链？”他重复了一遍她的内容，口中的话却显得有些晦涩，磕磕巴巴念出来，耳根更是全红。 “你居然……喜欢这种的吗……？” 林煦希发现她错了，江映时不是没反应，相反，他的反应格外大。 第78章 记住我原来王子和公主本就应该在一起…… 林煦希不知道她是怎么解释清楚自己没有特殊癖好的。 但说到最后,她自己也产生了些怀疑，觉得说不定自己真有，只是之前没发现过。 这种对自己的怀疑来得猛烈,甚至比羞羞答答的江映时更让她惊奇。 她觉得，她有必要回家,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前半生。 反正本来就到了分别时刻，林煦希没再多说,拎着两条链子就跑。 ——在她语无伦次解释时，正巧打开了他的礼物,用作举例。 然后意外发现,江映时送个项链、手链就算了,居然连上面的挂坠都和她相同。 是枫叶,她送的是红绳穿起的几颗金珠加枫叶。 江映时的生日在十一月，枫叶正红的日子。她选枫叶本就是为了映衬生日主题。但她的生日在二月,江映时有什么理由选枫叶？ 这个就不能用巧合当借口了,林煦希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并且在那之前的扭捏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江映时好像不止准备了一个礼物，因为在不久之后，大约是她石化的那几秒,他就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东西。 这次是完美贴合了她名字，一个小太阳造型的胸针。 也完全不能掩盖他用自己生日月枫叶送给她的居心。 林煦希本该揪着这个点质问他的。 可谁让她自己也心虚呢？ 所以到最后,她只能落下一句“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喜欢那种东西。” 转身就跑，跑得飞快。 大概比她体育测试八百米还要努力。 * 越是临近开学,时间就越发飞速流逝。开学前一天，林煦希和习语冰、周凌萱约着聚在一起。 女孩子们的聊天主题大多飞马行空，想到哪是哪。习语冰是爽快的性子,不会思虑过多，对待朋友时却很体贴。周凌萱温柔一些，善于倾听，却不止担当“情绪垃圾桶”的角色，往往也会主动抛出话题。 朋友的关系或许需要维系，也可能在一段时间不联络后就逐渐消散，但尚且年少的她们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些。 第95章 正相反，一个寒假没见过，几个女生都很兴奋。 “我今年寒假跟我小姨一起出国了，超级开心！”习语冰兴致勃勃汇报，“去的是热带地区，根本没有冬天，寒假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穿棉服。” “你最近才回来吗？”周凌萱问，“我前段时间看到你的朋友圈了。” “对。”习语冰点头，“小姨过年时回来的，过完年就问我想不想一起出去旅游。可惜时间太短了，马上要开学了，没玩两天就回来了。” 她啧了一声，却不显得遗憾，越发激动起来：“我小姨特别酷，独立女性，有房有车有存款，不结婚不生子只谈 恋爱，工作也是说辞就辞，只要不想干了甩甩手就说拜拜。” “我记得小学时老师让写一篇作文叫‘我的梦想’，我写的是成为小姨，还被同学们笑话。”习语冰露出回忆的表情，又道，“现在想想，虽然不至于到梦想那种程度，变成小姨这样的人也算是我很向往的生活方式了。” 她眼神流露崇拜，林煦希听了一会陷入思索。 这种生活方式确实让人羡慕，但要想达到显然不轻松，需要先实现经济自由才行。只有拥有足够的资本，才能任性地想做什么做什么。 周凌萱的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所以语冰，你是不谈恋爱的独身主义吗？” 习语冰的小姨不结婚不生子，在那之前习语冰曾提过，小姨年纪将近四十。 “也不是非得独身。”习语冰顿了顿，“而且小姨不是不谈恋爱，她是喜欢的就上，不喜欢了就下一个，只是不结婚。我觉得挺好。” “可是喜欢的人，你不会想和他结婚吗？”周凌萱困惑。 习语冰蹙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结不结婚和喜欢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 眼看着要吵起来，林煦希连忙伸手打断。 先前还说过她们三个人的友情不需要维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坍塌的征兆。 林煦希正了正脸色：“你们不要吵架呀。” 习语冰还是蹙眉的神态，闻言歪歪脑袋，疑惑：“我们没准备吵架，只是探讨问题。” “是的。”周凌萱也说。 好吧。 林煦希摊了摊手，她看她们这脸红脖子粗的，还以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习语冰叹了叹气，被这么一打断，她的情绪接也接不上来，续也续不下去。 “周凌萱，你是不是恋爱脑呀？”过了一会，她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 “啊？”周凌萱被问得一懵。 * 如果让周凌萱自己来说，她绝对不是恋爱脑的类型。 反而，她见识了太多恋爱脑。 爱磕cp这个点当然不是从高中才开始的，很小的时候，她就会观察身边的人，敏锐地注意到谁和谁有猫腻。 这个特质大概是从她最开始接触过家家，说好了每个角色一人扮演一次，邻居家的小胖墩却总是耍赖要演王子开始。 “不行，说好了一人一次，上轮你当过了，这轮你该演恶龙。” “不。”小胖墩霸道地拒绝，“我要演王子，只有王子才能……”说到后面声音渐低。 周凌萱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有王子才能和公主在一起。 而公主，美丽可爱善良，集齐全部美好品质。 ——最重要的是美丽。因为公主这个角色一直是由附近最好看的女孩子来当的，所有孩子都喜欢她。 啊，忘了说，先前说过每个角色轮流扮演，这当然不包括公主。 会轮流的只是一些平平无奇、仅仅用作推动剧情的路人甲角色，万万不包括整个故事的中心，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公主。 ——在这方面，王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小胖墩争着吵着要当王子，其他男生也挤破头想当王子，于是他们只能用公平、属于“男人”的决斗方式。 周凌萱在旁边看戏，当时的她还不懂吃瓜这个词，她就是觉得很有趣。 万众瞩目的公主殿下走到她旁边。 “他们真傻。”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这只是过家家而已。如果只有我们女孩子来玩就好了，谁来当王子公主不一样呢？可以你来当公主，我当王子。” “男生真麻烦、真傻。” 周凌萱若有所思地看看她。 没错，只是过家家而已。 男生真傻。 小学，小胖墩还是小胖墩，由于住得近，几个孩子一直在一起玩。 他还是喜欢公主，总是会给她特别的优待，周凌萱看在眼里。 公主不喜欢他。事实上，她不喜欢任何人，她会在表面上对他们温柔地笑，却在背后偷偷和周凌萱吐槽，男生们有多幼稚可笑。 周凌萱觉得她说的对，她一向是对的。 上了初中，情况却变了。 一个暑假，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小胖墩摇身一变，变成了苗条挺拔的小少年。 他一下子变得很高，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在人群中也显得醒目。 不止是身高。 随后，周凌萱发现，原先暗地里嫌弃、甚至不愿意和男生表现得相熟的公主，突然，接受了他。 她从前的抗拒变成了傲娇，吐槽变成了关注，他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 或许小胖墩同学坚持了这么久，最后收获了一个happyending？ 周凌萱这么想。 初升高的暑假，几个儿时玩伴又聚在一起。 不知道是谁突发奇想，说要再玩一次小时候常玩的过家家。 大家都长大了，不可能再为了这个大打出手。这次，没有异议，所有人一致同意让小胖墩同学当王子。 这时候的他才称得上真正的王子，各方面与公主相配。 故事也终于进行下去，不再停留在莫衷一是的选人阶段。 等到王子打败恶龙，一路披荆斩棘，拯救公主，最终举行幸福的婚礼时。 周凌萱才有些恍然。 原来王子和公主本就应该在一起。 * “我不觉得我恋爱脑。”回忆终止，周凌萱回过神，“想和喜欢的人结婚也很正常。” “结婚，就意味着失去自由，你可能要赌上自己的一生才能证明你做的选择是否正确，我还是不赞同。” 习语冰难得对一个话题认真起来。 周凌萱：“有些自由，可能他们乐在其中，愿意失去呢？” …… 两个人说着说着，谁也不服谁，一时间真有了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和她们几分钟前的探讨问题说法不同。 林煦希却在这种严肃气氛下，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其他东西。 是由结婚这个词，非常顺其自然联想到的。 某天，她和元乐聊天。 元乐信誓旦旦地说，江映时可以结婚…… 一想到这个，林煦希整个人一窒，险些从座椅上摔倒，咳嗽好几声才缓和过来。 她硬生生把自己的思绪从江映时身上拉回来，转移到如今的场景。 嗯……周凌萱觉得，喜欢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应该结婚。挺对的。 嗯……习语冰觉得，她想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不被男人限制。挺对的。 都挺对的。 心头异样尚且还未消散的林煦希做出了以上判断。 她居然无法说出个谁对谁错。 林煦希轻呼一口气，意识到不对，终于冷静下来。 江映时这个名字对她的影响还是太大了，尤其是，现在在讨论结婚。 等下，高中生为什么要讨论结婚？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吧……” 林煦希抿抿唇，弱弱开口。 再聊下去，谁知道她还会想到什么。 林煦希说是提醒，实际没想过参与讨论，声音更是小到听不清。却不想，她的一句话结束，习语冰和周凌萱忽然沉默下来，随后，一同看向她。 “你呢，你怎么想？” 她们异口同声道。 第79章 记住我他怎么会问起他和林煦希啊？…… “？！” 话题怎么转到她身上来了？ 林煦希一点没想过,这两个说是探讨问题，实则恨不得用自己的逻辑扳倒对方的人，居然在她稍微说了一句话的情况下一致对外？ “……”同时被两双眼睛盯着,林煦希汗毛都立起来了，“……都挺有道理的,都挺对的。” 还能怎么样，一碗水端平呗！ 且不说她上一秒在想什么,根本没融入到严肃的学术讨论中。就算她真的支持某一个人的观点，也不能随便站队啊！ 众所周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但放在几何上是这样,放在三个人的关系上可不是。 现在的情况,习语冰和周凌萱各执一词，她不管认同哪种观点都像是在赌桌丢下砝码,和站队无异。 第96章 还不如当讨人厌的中立派！ 林煦希咽了咽口水,静待朋友们的反应。好在，即使是双足鼎立的局面在第三方的介入下也会产生不一样的走势。习语冰和周凌萱互相看了一眼。 气氛逐渐趋于平和。 习语冰叹叹气：“我知道大多数 人还是觉得应该结婚生子，我能理解，只是我个人不太喜欢罢了。” 周凌萱想了一会,像是决定妥协：“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吧。虽然童话故事里王子拯救公主，和她相爱,两人幸福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后结局,但谁知道后会发生什么呢？” “我想想，王子和公主结婚,公主变成了皇后，然后皇后嫉妒白雪公主雪白的肌肤，下毒谋害她？” 串场了。 周凌萱被自己笑到。 两人握手言和,又变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朋友了。 林煦希却在这时皱了皱眉。 “……为什么公主一定要变成皇后？”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疑惑，“不能变成别的吗？” “什么别的？”周凌萱茫然。 “也不是说一定要变，公主可以一直是公主呀，没必要变成什么。”林煦希垂着头沉思一会，过一会抬头，又道，“如果非要变的话，公主不可以变成女王吗？” 谁规定公主结婚了就变成皇后？ * 林煦希一开始确实不想支持谁，但她的疑惑恰好踩在习语冰的点上。 习语冰当即激动起来，拍了拍大腿：“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也觉得公主应该做女王！” 皇后，听起来像是国王的附属品，女王，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习语冰也不是对结婚深恶痛绝的不婚主义，她只是觉得，女性应该保留自身的权利，而现代社会结婚往往意味着对女性的规训。 所以她才强调最重要的自由，羡慕可以像小姨一样做自己。 只是碍于语言表达能力欠缺，她无法用具象化的语言表达出来。 现在这个王子公主的例子恰好简单明了。 习语冰像找到同道中人一样兴奋地看着林煦希。 这个世界上能理解她的人还是挺多的嘛。 林煦希却再度皱了皱眉。 事实上，她表达的重点并不在后半句，意思应该也不是习语冰所理解的那样。 或许她刚刚的表达有误，不是公主应该变成女王。 她只是想说，公主就是公主，公主可以一直是公主。 只要她愿意。 难道和王子结婚，她就不再是公主了吗？难道变成女王，她就不曾是公主了吗？ 公主这个身份与其说是身份，不如说是一种本质，意味着本我的存在。 变强大变弱小、变得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不管往哪个方向，蜕变也好、颓废也罢，都应该先做好自己。 你可以有柔的权利，也可以有强的资本。但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应该先是自己。 林煦希垂着眸思忖了片刻，整理好语言，正准备长篇大论一通。 却在这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公主可以永远当公主吗……”周凌萱沉思着，过了一会，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 三月，一场很重要的考试。 ——小高考。 小高考有点像是高考前的敲门砖，只有顺利通过，才能进入下一关卡。也是在小高考结束之后，他们的学业压力减去一大半，将分散的精力聚集到主课和选修。 同时意味着以后的课程更枯燥无味。 小高考前一周，林煦希被生拉硬拽着，拽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和其他几位嘉宾聚首。 “我来介绍一下。”事件发起人习语冰很郑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我，本人，数理化全不通，此次考前临时抱佛脚，请来众位理科大神。小女子这边有理了。” 她煞有其事地鞠了一躬。 理科大神们沉默一会，其中一人先行不满。 “喂，习语冰，”元乐声音很大，吵吵嚷嚷，“你请来林煦希和周凌萱我能理解，江映时……勉强也能理解，你请来杨时是什么意思？” “他是理科大神？”元乐瞪着眼，一脸质疑。 “……”习语冰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这里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好像就是你吧？” “谁说的！” 杨时正要说话，元乐又一次抢先出声。 他拍了拍胸脯：“我是被数理化吻过的折翼天使啊！” “……” 沉默。 林煦希本有些出神，听到这话也差点没忍住。 在几个人不尴不尬的沉寂气氛中，她突然联想到一个很合适的词。 ——中二病。 形容元乐这样时不时冒金句、半夜在网上发一些不明所以的言论、沉迷不靠谱的星座性格测试的人正合适。 元乐就是典型的中二病。 “元乐你中二病犯了？” 正想着，就有人与她不谋而合，林煦希略带些惊喜地抬起头。 对上了那人不偏不倚凝望过来的目光。 “……” 林煦希的视线缩回去了。 江映时装作不经意地往左前方的位置瞥，没想到恰好对上林煦希的目光。说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卡住，半晌才不自然地接下去。 “……还折翼天使，我看你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遭了，用错词了。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啊。 刚一说完，江映时就发现不对，瞳孔放大。 “欸？”习语冰也发现了，疑惑地挑了挑眉，“江映时，你现在语文成绩还这么差？” 江映时：“……” * 这场学业辅导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展开了。 林煦希一边拿着荧光笔画重点，一边，间歇性地瞥上某人两眼。 自从口不择言地说出了那个显露自己文化水平的成语，江映时就呈现一种绝望状态。 不，应该没到绝望这么严重，他只是微微仰头，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坐在圆椅上一动也不动。 林煦希觉得他的姿态有点像植物，只不过是进行电子光合作用的植物，靠吸收头顶吊灯的光辉存活。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勾起来，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刻偷偷笑了一下。 江映时的乱用成语现象，还真是始一而终啊。 从她刚认识他到现在。 那边习语冰和杨时凑在一起讨论问题，周凌萱正在向林煦希进行请教，元乐闲了没一会，觉得无聊了。 他的眼珠子四处转了转，一眼就逮住了全场最无所事事的人。 “嘿，哥们！” 他悄悄绕到江映时身后，猛地一拍他的后背，想吓他一跳。 “……你干嘛。”江映时的视线重新聚焦，片刻后，皱起眉。 意料之外，江映时居然没被吓到，元乐失望地摇摇头：“没事，我就是瞅瞅你在干嘛。” 在干嘛？ 刚一听到这个问题，江映时就有了答案。 ——想林煦希啊，还有，刚刚真是太丢脸了。 心知肚明但肯定不可能说给元乐听 ，江映时撇撇嘴：“什么都没干。” 元乐不是很在意，无所谓地摆摆手，就近坐在他旁边。 虽然今天的目的是为了学习辅导，各取所长，但他不是很想学习。 小高考等第制度，拿了a的高考中可以加分，一个a一分，四个a五分。 但对于元乐来说，就这几天，他能保证及格就不错了，考a那是祖上冒青烟都难得的。 人嘛，要知足常乐。 当然，他这个人除了知足常乐还有其他美德。 元乐百无聊赖一会，又碰了碰旁边的江映时，一脸关心：“你这次小高考有把握吗？” 他这不叫多管闲事，他这叫体恤他人。 “……”江映时斜睨他一眼。 怎么总有人能在别人沉溺尴尬和伤感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时，跑上门来骚扰呢？ “有。”懒得多说，说太多会引来更多骚扰。江映时冷淡地回答。 “有多少？能拿四个a吗？你生物应该没问题，但我记得你文科不是都挺烂的，上次周考，我看到你政治甚至没及格……” 江映时：“……” 算他小看元乐了。 他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 元乐兴致勃勃，话阀一开起来就停不住。江映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说着说着，元乐突然瞟到了某一方位，话锋陡然一转，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 “……说起来，你和林煦希怎么样了？” “……？” 江映时缓慢地呆滞了一小段时间。 这话题变得太快，他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好不容易弄清楚元乐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问起他和林煦希啊？ 第80章 记住我要不要……碰一下？…… 第97章 先入为主往往会让整个思路跑偏。 比如说,此时此刻，江映时不觉得元乐在关心好哥们的感情进展，也不相信他只是出于强烈的对八卦的好奇心。 他觉得,身为情敌，这是打探消息来了。 江映时不冷不淡地瞥了元乐一眼,上翘的嘴角止都止不住，语气显得得意极了。 “我跟她,关系很好，进展特别快,简直是突飞猛进。” 能不快嘛,互送情侣款手链、生日当天单独出来过,喝对方喝过的奶茶,歌单里有超过二十首相同歌曲，每天线上聊天,q.q互动标识三个,小火花点亮将近三个月。 试问，除了他，还有谁能和林煦希有这么多关系？ 没有！ 元乐不行，张乐、李乐、王乐也不行,只有他可以。 元乐惊讶地瞪大眼睛，兴致勃勃：“你们在一起了？” “……”江映时一瞬间气瘪下来,“没有。” 虽然进展很快,但还没快到这种程度。 元乐失望：“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没在一起算什么突飞猛进？” 谁懂啊,还以为吃到一个大瓜，又是假的。 日常爱凑热闹、爱听小道消息、爱结交朋友的元乐在心中表示，现在对江映时很失望。 朋友的瓜保熟不保甜,现在居然连熟都保不了，他真的对他很失望。 元乐摇了摇头，打量着江映时，看了一会又摇摇头。 江映时这脸也不抵用啊，长得再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追不到年级第一的学霸大佬。 “……” 江映时下意识蹙了蹙眉。 元乐这表情怎么回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怎么觉得他很遗憾？ 他俩不是情敌吗？ “要不要我给你传授点经验啊。”元乐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嘻嘻凑上来勾肩搭背，“我这方面经验很丰富的。” 一个母胎solo至今，连情书都没收到过的人能有什么经验？元乐敢说他都不敢听好不好。 江映时差点嗤笑出声，到嘴边停住，打量打量元乐貌似纯良真诚的目光。 亲自来教情敌追人？这么慷慨大方？ 江映时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好吧，你说。” 他倒要看看元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元乐很认真、至少在他看来很认真地讲述着追女孩的521条小tips。 也不是说真的五百多条，只是为了贴合“521”这个数字。 “我从第……三百五十九条开始说起吧。”元乐两眼一睁一闭就开始胡言乱语。 “……要有针对性，你要想想你追的人是谁，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很大众很常规的做法，但不能说有错。 江映时点头。 “比如说林煦希，成绩这么好，学霸大佬，一看就喜欢做题，你就每天给她送一百道练习题。” “送练习题？！”江映时一脸质疑，“这就是你说的有经验？” 元乐这哪是出主意，这是来害他的吧！ 谁追女孩用练习题？他追的是人，又不是数学作业本成精。 这是他对付情敌的手段？ “等等，急什么，先让我说完，”元乐不满，“送练习题只是表面，谁追女生送题啊，又不是蠢。” 他现在看他就挺蠢的。 江映时乜他一眼。 “你可以在习题册里面加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嘛，要随机应变。至于话，越直白越好，写个浪漫情诗是最好的了。” “因为送的是题目，学霸对题目往往都没有抵抗力，她肯定不会拒绝，而且会打开做。然后，一打开看到你的深情表白，啧啧。” “这不就行了嘛。” “……” 江映时垂着眼睫，半晌出声：“好油啊。” 元乐：“……” * 虽然嘴上说着元乐很油腻，但实际上江映时想到了其他方面。 情诗。 去年，他半强迫地要求林煦希给他写了篇情诗，这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篇短诗被他用相框框住，立在床头柜上，时不时看两眼。 现在想想……他或许应该也写一篇送给她？ 直到回到家，江映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最大的难处，并不是元乐认为的如何不让林煦希拒绝，而是—— 他的语文真的很烂！ 林煦希能随随便便写出唯美堪比情诗的散文，他可没这个本事。 他的语文作文能不写跑题就不错了。 怎么写出一篇情感丰富的浪漫情诗呢？ 江映时思考着。 三月，天气朦朦胧胧带点细雨。 小高考结束的那天是一个雨天。 林煦希打着一把透明伞，跟着十六七岁的人群从考场走出来。 五颜六色的雨伞像是花瓣，挤挤攘攘、花团锦簇的样子。 她的考场是五中，五中前两年刚升四星级重点高中，建立了新校区。校区位置离闹市区较远，相对应的离她家也远些。 林煦希在得知考场后就在网上查好各种资料，路线图也牢牢记在心里，现在正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赶。 要说为什么一向重视女儿的各类考试，恨不得求神拜佛图个好彩头的万彤云为什么会缺席这次小高考，只能让林煦希自己坐公交来回…… 那还用问嘛，只有那几个原因。 林煦希打开手机看了看，叹口气。 就在刚刚，爸爸妈妈一人给她转账五百，她什么都没做，净收入一千。 妈妈：【希希，加油，没办法回去，过两天爸爸妈妈带你一起去吃好吃的】 爸爸：【钱不多，买点自己喜欢的】 林煦希又叹了口气。 她爸妈同时间出差，一同错过了她的小高考，现在连发红包的金额都是相同的。 他俩这不约而同的默契—— 她真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存在啊。 林煦希晃晃悠悠，也不急，往公交站台的方向挪动，家里没人，她并不着急回家。但刚一看到公交站台的影子，她又产生了些后悔。 公交站台乌压压一片，都是刚考完试的学生，照这个情况，她至少得等一个小时才能坐上车。 虽然她不着急回家，也不能这么等下去吧。 * 林煦希在默默观察左前方的男生。 最终，她还是待在公交站台，等待一个小时之后的那班车。 一开始考虑过打车或者一路走到更远的地铁站，但想了想就放弃了。她晕出租车，五中这么远，一路坐回家，能晕到把早上饭吐出来。 不选择走路去地铁站……纯粹是太懒了不想动。 太过无聊，林煦希观察起人群，并很快注意到一个有些奇怪的人。 正是站在她左前方的那个男生。 这场雨淅淅沥沥，从早上到下午没停过。由于不是猝不及防的大雨，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伞。 男生手上空 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林煦希还不至于关注到他，最让她奇怪的地方是—— 他正站在雨下。 站台中间有一小部分无遮挡的空间，男生正大咧咧站在那里，任由雨水从头浇到尾。 怎么会有人喜欢淋雨呢？ 林煦希疑惑。 “喂。” 突然，那个男生接了个电话。 “我知道。” “我倒是想在今天也和他作对，如果能在小高考……我都不敢想他会是什么表情。” 沉默一会，男生叹了口气：“……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 不是故意听别人讲话，实在是两人相隔太近，林煦希毫不费力就能听到。 但听到也没用，没有前因后果，林煦希根本听不明白。 好无聊啊。 林煦希放空视线一会，干脆也拿出手机，正准备刷视频。 忽然，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江映时：【回头】 回头？ 林煦希迷茫了片刻。 什么意思？ 林煦希不明所以地抬头张望一会。 江映时说让她回头，是不是他在她附近啊？可她身后是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回头回到哪去？ 也不说明白。 林煦希撇撇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准备打字问清楚。 “笨蛋。” 却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江映时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望着她，低低笑了一声。 * 林煦希觉得真正笨蛋的另有其人。 对江映时严刑拷打一会之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是一路从二中打车过来的。 二中的方向离市区还更近些，他不选择打车回家，打车跑到更远的五中附近。他不是笨蛋谁是笨蛋？ 林煦希就没见过比江映时更笨蛋的笨蛋。 “我只是……想见你啊。”江映时含含糊糊地说，声音微不可闻。 第98章 林煦希确实没听清，思索一会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公交？我也有可能直接打车走了，或者去地铁站了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不在，江映时不就跑空了吗？他怎么确定能找到她？ “……”江映时抬眼看她一下，目光触及时又撇开，“我当然知道你在哪。” 骗人的，他只是一路顺着找过去而已。 这时的人群已经散去一波，但在总量的对比下并不明显，两人站得很近。 在雨天的沉闷与潮湿下，江映时呼吸放轻，余光朝下不自觉瞥着身旁。 她的手，咫尺之间的距离，他只需要稍稍张开五指，轻而易举就能碰触到她。 要不要……碰一下？ 心跳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并不是没有牵过手。 但那是林煦希不经意的、毫不在意的牵手，对于她来说，牵手大约像孩童般纯洁，没有其他含义。 他只……主动牵过她的手腕。 江映时有些迟疑，想着自己的动作会不会过于唐突，想着牵手会不会让林煦希以为他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但人很难抵住诱惑。 他屏住呼吸，指尖向前，一点点靠近。 终于，碰了碰她的手心。 柔软、温热、带着雨天特有的潮湿感。 江映时抿了抿唇，轻叹一下。 这样就够了。 正要离开，却不想，突然，那个人手心抓握一下，正巧——握住他的手指。 江映时顿时怔住了，心脏猛地一紧。 第81章 记住我爱意降临时静悄悄的，连他自己…… 林煦希也没想到,她只是手心不知道为什么痒了一下，忍不住动了动，怎么就正好逮住某个人的犯罪现场。 哦,是犯罪未遂现场。 仔细一想，手心之所以痒,也不是突然冒出来个小虫子咬了她一口，而是站在她旁边的这个人,蓄谋已久半天，悄悄探了探头。 那她现在把他的手指握在手心…… 他会是什么反应？ 林煦希产生了些好奇。 细究起来,这似乎是发生了生日礼物事件后,两人第一次出现肢体接触。 当初虽然解释清楚了,林煦希也确信她只是对好看的饰品感兴趣,但多多少少，两个人见面时有些许不自然。 准确来说,是江映时不自然。 他虽然表面上与之前无异,仍旧每天像骄傲的孔雀一样摆着张臭脸，最常出现的表情是不耐烦和冷淡，却总在目光触及到她时下意识回避。 偶尔，林煦希能隐约看到他脸颊旁气血很足,比其他地方深上几倍的颜色。 他不会是在害羞吧？ 目睹了几次脸红现场，林煦希才后知后觉。 但,送脚链被当场怀疑有某些方面的嗜好,该感到尴尬不安的人应该是她吧？她都坦然自若，他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林煦希不太明白,好在，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映时在面对她时,总算平静下来，不再气血上涌了，整个人也松快多了。 今天的见面也是基于这种情况下。 但林煦希没想到，江映时已经平静到了能……主动地探出一节指尖，轻轻点在她的手心。 搞得她痒痒的。 林煦希没松手，维持着抓住江映时食指的动作，倒不是真的坏心眼到想看江映时的反应，而是一时陷入回忆还没出来。 “……那个，今天这场雨下的真久啊。” 思绪一下子被打断。 林煦希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置信地往旁边瞥了瞥。 结果，江映时挠她手心反被桎梏，这么充满……无法言说意味的场景，他开始聊天气了？ “我看天气预报，雨会持续到夜里……明天好像也有雨。”江映时有些僵硬地挪动视线，被紧握的指尖微不可察动了动，“最近难道到了梅雨季吗，还是三月的天气本来就变化莫测？” “……梅雨季是六七月份。”林煦希本被江映时的反常表现搞得有些呆滞，听到这番毫无常识的话忍不住了，出声纠正。 江映时沉默一下：“我忘了。” “……” * “梅雨季是六七月份，是江淮地区常出现的天气。由于六七月份正是梅子成熟时期，故得名为梅雨季。” “不是有一首词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吗，就是梅雨季前的一段时间。” …… 江映时不太懂。 他不是不知道梅雨季在几月，毕竟生活在南方这么多年，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是白活了？ 他只是在感受到指尖不断传来的温热时，有些许慌张，一时间口误了。 紧接着，这场朦胧的少男少女雨中牵手图就变成了不知道是地理还是语文的科普小课堂。 ……手也松开了。 因为林煦希讲课时，手要时不时比划。 “听明白了吗？”终于讲完，林煦希口干舌燥，抿抿唇，看着她唯一的学生。 “……听明白了。”江映时眼神空洞地望着半空，下意识回答，实则还在想着那消失到无影无踪的暧昧氛围。 “听明白就好。”听到肯定的回答，林煦希满意地笑了笑，“那首词还是高中必背篇目里的，高考要考的，你一定要记住。” 江映时略微回神，眨眨眼睛。 现在他确认了，这是语文科普小课堂。 “对了，”提起这个，林煦希又想到什么，“你的语文最近是不是有进步呀？我看到周考分数了，比之前高了十几分。” 要知道，语文考试往往看语感，可以说是所有科目中最难进步的一科，江映时的成绩一下提升这么多，林煦希真挺好奇的。 “算是进步了吧，主要是作文提高得多。”江映时思考一会，漫不经心道。 “作文进步了？好厉害。” 听到夸奖，江映时轻咳一声，翘起小尾巴：“作文又没什么好写的，只要掌握套路，再加一点小小的积累，拿下只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样呀。” 林煦希没觉得江映时一个语文堪堪及格的人在自己面前这 么说很大言不惭，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会，觉得方法有相通之处，她应该集百家长，借鉴一下江映时的进步策略。 于是用讨教的语气：“可以问下你总结出的套路是什么吗？还有素材积累从哪里来？可不可以告诉我？” 最后那句询问只是礼貌性，她不觉得江映时会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 江映时沉默。 该怎么说呢，他当然不会拒绝来自林煦希的任何问题，但这个事吧……就有那么一点……难以言说。 “套路，你应该比我更懂，我要是说了可能会影响你的思路，还是不说了。至于素材积累方法——”江映时顿了顿。 就是这里难以言说。 “是什么？”林煦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大概就是找到你感兴趣的内容，根据兴趣拓展。比如你对一首诗感兴趣，就可以顺势去找诗人的人生经历，总结出最适合当写作素材的东西，这样累计下来，最后就会收获很多素材。” 林煦希认真听着。 这个方法其实不陌生，她平常也会这么做。这种素材积累方式重在自己总结，找到的内容大多也是比较少见的，避免了同质化，能够很好的与其他同学区别开。 就是完全没想到江映时也会对诗人的人生经历感兴趣。 江映时说完，不自然地别开眼。 作文分数提高是提高了，素材积累是积累了。可谁能想到，他是在研究写情诗的过程中，很不服气这些诗人凭什么写出情诗，自己比他们差在哪，从而分析起他们的恋爱经历的呢。 …… 不管了，反正成绩确实提高了。 * 等了很长时间才坐上车。 公交行驶缓慢，晃晃悠悠，林煦希时不时望着窗外。 下雨天总给人一种特别的感受，雨水砸在地上零零散散，雨声淅沥不间断，却反而让人觉得安静，很容易就能让思绪沉淀下来。 思绪下沉着再下沉，又过一会，她突然觉得有些困倦。 坐在旁边的那个人的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林煦希侧过头，小声地对江映时说了句“我睡一会，到了叫我”就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已经是呼吸平稳进入梦乡的状态了。 江映时不觉得自己多让人放心。 不管怎么想，一个睡着、呈现毫无防备状态的女生，在她面前最没有威胁的事物也不该是像他这样喜欢她、对她心怀不轨的人。 相反，他应该被归为最危险的那一类。 江映时屏着呼吸，目光轻若鸿毛般扫视过去，又在触及到时骤然停住。 视线描摹过她的眉眼、五官，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直到发现自己的眼神并不足以打扰一个沉睡的人，渐渐地，变得大胆起来。 第99章 更深更浓的目光如墨般凝聚在那一点樱红。 ——她的唇。 江映时早就知道林煦希的嘴巴长得很好看，事实上，他觉得她哪里都很好看。 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她的全部，哪哪都好看。甚至早在两人并不熟识，对她看不顺眼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好看。 并不是真的看不顺眼。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抛去那些别扭的傲慢，他只是希望她能多看看他，不要——把目光分给其他人。 多看看他，或者，只看他。 所以在发现她不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他时，他会那么生气，会那么幼稚地对她表示不满。 喜欢，所以希望我是特别的。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江映时觉得，或许比想象中更早。 爱意降临时静悄悄的，连他自己都无知无觉。 * 林煦希是在自己家前一站被叫醒的。 醒来时，雨还在下。 正如江映时的说法，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午夜，现在还远远没到停的时候。 林煦希神情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眨了眨眼，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揉了揉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林煦希缓和一会，等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随后，猛地睁大眼睛。 “我为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由于过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她怎么睡着睡着，睡到江映时的肩膀上去了？ 不仅仅是肩膀，肩膀的触感过硬，江映时的肩膀，她在刚刚抬了抬头的情况下才感受到，骨骼感分明。 但刚醒来的那一刻，她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靠着的那个地方，虽然硬但和骨头的硬度不同，是相对来说充满韧性的……带些蓬勃的生命力…… 而这个地方，她在不久前也靠过…… 迎上林煦希无措慌张的视线，江映时微微垂了垂眸，长睫遮住眼中的情绪。 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勾起唇角，轻笑出声。 第82章 记住我——想亲你算不好的事吗？…… “？你笑什么？” 林煦希一瞬间就炸毛了。 林煦希觉得很奇怪,她睡觉明明很老实，从来没有因为踢被子着过凉。晚上被子盖成什么样，早上醒来还是什么样,怎么会睡到江映时身上去？ 还是睡在他胸前。 想到醒来时脸颊紧贴着的炽热，鼻间萦绕着的干净清爽,还有那……不断彰显生命力的心跳。 林煦希真的没有办法不脸红。 这次的感觉和上次属于朋友的拥抱不同，她清楚洞悉到他的喜欢,明白他有意无意凝于她身上的目光。 她知道他的心跳声是为谁而动。 而这份属于他的灼热的心意，就这么具象化、没有任何阻碍地传达到了她的耳边。 直烧得她耳热。 也因此,那几分别扭的不自在驱使着她做出了类比于江映时的非常不坦率的防御举动。 林煦希嘴角下压,收敛着眉,凶巴巴地瞪了江映时一眼。 这人,明明听到她的质问了，居然,还、在、笑！ 江映时不敢说自己被瞪得爽到了。 强行压下诡异的思路,他偏了偏头，掩着面正了正脸色才转回来：“我现在没笑了。” “……” 所以你刚刚在笑什么？ 没问出口，林煦希轻咳一声，过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能……趁我睡着就这样吧？” “哪样？” 江映时这个时候倒是显得很无辜，一双桃花眼睁得圆润看着她。 林煦希别开眼：“就是……让我睡在你怀里……” 她对自己的睡相很有自信,就算是在公交车的颠簸下,也不可能头歪着歪着歪到江映时胸口的位置。 江映时垂着眸沉默一下，半晌开口：“……抱歉。” 没什么好否认的。 他当然可以把问题推到林煦希自己身上去。她睡着的时候无知无觉的,连身子侧过来，被他半拥住都不知道，想怎么说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他不想当推卸责任的人。 即使是在努力掩饰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他也做不出推卸责任的事。 推卸责任既卑鄙又无耻，还要对她撒谎，他做不到。 “因为你睡着之后，头总是一点一点的，靠过来能有个支撑。”江映时闷闷地解释，“至于靠在怀里……肩膀太硬了，睡起来不舒服。” 其实还是撒谎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一开始规划的位置就是胸前。 能抱着喜欢的人，谁会想只让她靠着自己啊？ 他又不是吃斋念佛的神仙。 他没有趁她睡着，在她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她亲亲，只抱抱……已经很克制了好不好。 江映时眸色一暗，想起盯着看了半天的那抹红色。 鬼知道他怎么这么能忍。 “嗯……”林煦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才有些踌躇地说，“也没有到需要道歉这么严重。我就是想知道……我睡着之后没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 “不好的事？”被这句话说得一怔，江映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碍于上一秒的想法，他想到。 ——想亲你算不好的事吗？ 当然不可能说出口，江映时呼吸陡然重了一下，下意识舔舔唇。 “就是，”林煦希恨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敢看江映时的反应，赧然将头扭到一边，“……我睡着之后，没有流口水吧？” 她刚刚才想到，虽然她对自己不可能睡觉蹬被子很有自信，却不清楚会不会流口水。 她的枕头上确实没有口水印不假，每天睡醒的时候也不觉得湿润，可谁知道她换了个环境，在公交上睡着流不流口水啊？ 尤其是她还睡在江映时身上，流口水也流在他衣服上，他一低头，甚至不用多低，稍微垂垂眸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她真在他面前流口水…… 林煦希绝望地想着，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能是周围的沮丧气息太压抑了，江映时甚至没有思考就回答：“没有流口水。” “没有吗？”林煦希心稍微放下来一些，又重复，“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江映时很肯定地说。 他全程盯着她看，快数清她有几根睫毛了，流没流口水他能不知道？ 林煦希狠狠松了一口气：“没有流口水就好。” 在这一刻，她甚至不觉得睡在江映时怀里让她多不好意思了，只想着，幸好她的睡相足够好，不会流乱七八糟的口水， 流口水太毁形象了，比起害羞、尴尬、不自在，自己睡着之后的样子一直被人看在眼里，还是形象一切如常令人庆幸。 另一边的江映时无声笑了笑。 比起担心他做坏事，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吗？ *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家离得不远，左右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走路就到了。 本来江映时家的位置离车站更近，在交叉路口，林煦希挥挥手就准备跟他告别，被江映时叫住。 他坚持要先将林煦希送到家。 有什么好送的呢？ 林煦希不明所以，并且问出口。 “虽然我搬来的时间才一年，平时不怎么爱出门，但自己家附近还是能认清的，就算让你送，也是一路走过去。我们方向又不同，这么麻烦干嘛？” “而且，现在是大白天欸！”林煦希睁大眼睛，手指朝上，指了指天空。 “……” 江映时沉默半晌。 本来还以为她在车上那种表现是因为在意在他面前形象好不好，是因为稍微对他有好感。 果然又是自作多情。 他喜欢她，所以舍不得离开，想把分别时刻拖到最后。喜欢她，所以想保护她，想看着她安全回到家。 但她完全想不到这些欸！ 还一脸无辜澄澈地看着他，说：“现在是大白天欸！” 大什么白天！他是眼瞎了还是什么？ 江映时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早晚被林煦希气死，耐着性子，像哄小孩一样说：“……现在六点多钟，是黄昏。” 究竟为什么她要指着从西边落下的太阳说是大白天？ “不是。”林煦希掏出手机看了看，“其实才五点半，可能现在是春天，过了春分，逐渐转向昼长夜短吧。” “……我没记错的话，”江映时眉心一跳，忍了又忍，“你选修的是物理和生物，刚刚考完小高考，地理考完了吧？” 林煦希眨眨眼，没说话，明摆着的事他在问什么。 江映时也不管她搭不搭腔，被某人气到，他今天必须要把这个事弄明白。 第100章 压着眉毛，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地理考完了就扔掉，不要讲什么昼长夜短，大白天，跟我待在一起就按我的时间来。” 说完就拽着林煦希，看都没看交叉路口另一边的路，走上她家的方向。 林煦希怔了片刻。 好一会，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江映时这么霸道？连时间都想控制？ 而且这些和送她回家有什么关系？ * 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然而，路过家甜品店，林煦希看着甜品店常出现的粉色店牌，又有些心痒痒。 只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下，就走进去了。 江映时冷眼看着她挑选那些色彩缤纷、一眼看过去连眼睛都要被甜到齁住的甜点。他的气还没消下去。 直到林煦希拿满了一整个托盘。 “……” 江映时叹气，他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对她生气太久。 顿了顿，没忍住轻哼一声才走上前接过，又问：“你上次吃甜吃到伤的症状好了？” 上次？ 林煦希稍微一回忆，想起来：“你说生日那次？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当然好了。” 江映时沉默。 是过去一个月了，包括得知她送的生日礼物，也过去一个月了。 一想起这个江映时就有些说不出话，只得默默看着林煦希眨着新奇的大眼睛，在新出的甜品周围打转。 还是很在意。 江映时蹙了蹙眉，有一个疑虑一直压在他心里：“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甜食？” 确实通过一些渠道和仔细的观察力发现她的美食倾向。 奶茶要全糖，比起巧克力更爱水果软糖，尤其喜欢苹果味，蛋糕喜欢颜色丰富、造型可爱的……等等等等。 就是没问过为什么喜欢。 “喜欢吃甜食还要问为什么吗？”林煦希有些茫然地从甜点中抬起头。 “当然。”江映时拿着托盘，顺其自然地说，“我就不喜欢。” 了解喜好也算是加深印象的一种，了解她喜欢什么，为什么喜欢，他才能更好对症下药，让她喜欢上自己。 没错，整理了好长时间心情，他终于从林煦希不是喜欢自己的打击中走出来，进入了新阶段。 她现在不喜欢，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喜欢！ 而他只需要得知她为什么喜欢，会喜欢什么，一点点学习罢了。 甜品学不了，只作参考。林煦希喜欢甜品，他又不能变成甜品的样子被她吃掉。 ……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在江映时被自己的变态思路吓了一跳，想着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没下限至此的时候，林煦希疑惑地看看他。 提醒：“你上次吃掉了一堆小蛋糕。” 总觉得这对话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是哪里呢？ 她歪歪头。 “……” 江映时一咬牙。 早就说过不喜欢甜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能莫名其妙吃到甜品。 还每每被林煦希看在眼里。 他不吃甜食、高冷酷拽帅哥的形象都没了！ 江映时咬着牙，想着林煦希在公交车上倒是维持了形象，他却总在丢脸。 试问，谁会喜欢一个整天吃甜品、幼稚得像小孩子一样的人呢？ 真是难以想象。 林煦希没看到他破碎的表情，拿着夹子推开甜品柜。 将那个做出彩虹桥形状，上面带些星星点点糖果的小蛋糕取出时，突然想到了回答江映时问题的答案。 “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不需要为什么的。” “非要说个理由的话——” 她弯了弯眸，看着江映时笑了笑：“甜甜的东西本来就会让人快乐。” 第83章 记住我“你骗我。” 甜甜的东西确实会让人快乐。 自从那天在甜品店和江映时探讨过后,林煦希灵光一现，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打通任督二脉，突然觉醒了一种新式学习法。 她称之为——甜食激励法！ 从以前林煦希就知道,她根本不爱学习，只是习惯了好学生和乖孩子的身份,日常伪装出热爱学习的样子。 其实，她恨不得早点高考完考上大学,好好享受一下老师口中丰富的大学生活。 伪装出来的喜欢学习，全凭智商和精力让她保持好成绩,稍微状态差点就会出现浮动。 比如说,她连续几次年级第一后,上 次不过是前一天没睡好觉听错了几个英语听力,成绩就下降到年级第二。 ——仅仅两分之差！ 年级第一的那个女孩子，林煦希不认识,却在一次次角逐中对她的名字极其熟悉。 沈语彤,一班物化班学生，江映时的同班同学。 林煦希并不是在高二分班之后才熟悉这个名字，早在高一，考试一考考九门的时候,两人就常常交锋。 那时候的排行榜，第一第二常常在她和沈语彤之间轮换,比分咬得很紧,第三名根本望尘莫及，只有她们两个能成为彼此的对手。 到了高二,虽选科不同，理科排名排在一起，林煦希还是和她常常挨在一起,并经常听到关于她们两个的讨论。 不下一次的听到“沈语彤这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解出来了”“林煦希的语文强点，分数更高”“两个人的英语都差不多能拿满分”，类似这样的讨论。 由于这个名字出现的频次之高，虽然没跟沈语彤真正见过面，林煦希却觉得已经对她很熟悉。 并激起了一些好胜心。 她虽然不爱学习，但前面有这么一座大山压着，多多少少会产生些学习的动力。 这也是她询问江映时语文成绩进步秘籍的原因。 却没想到，没从江映时那边得来什么新方法，反而在和他一起逛甜品店时顿悟。 * “你最近学习这么努力？” 下课后，白梦琦过于无聊，转过身想找林煦希说话，一下子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我没记错的话，平常你预习最多预习到下一节课内容，现在这是——”白梦琦瞪着眼，指着林煦希面前的课本，“直接预习到下学期了？” “你也太夸张了！” “还好吧。”林煦希没抬头，继续画重点。 “……” 还、好、吧？ 白梦琦张口结舌，过一会，眼睛快要瞪出来。 学霸说话可真是让人讨厌！ 连林煦希也不例外！ 本打算跟林煦希聊聊自己近期碰到的极品男，这下子，白梦琦只得咽下八卦，打量着她埋头苦读的样子，准备灰溜溜离开。 打扰学霸学习和扰人清梦一样罪无可恕，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待会吧。 然而，还未实施，就被林煦希叫住。 林煦希落下最后一笔，合上书，兴致勃勃：“你知道吗，我最近发现一个超级好的学习方法，简直让人学习学到停不下来。” 白梦琦：“……” 学习学到停不下来的能是什么好方法，是邪典吧？ 林煦希不需要她给出反应，仅仅是在分享学习经验：“我是这样，预设奖励机制，每读完一本书或者学习完一节课就允许自己吃喜欢的东西，通过多巴胺分泌让学习变得快乐。” “当然，这不是我发现的。”她迟疑，“只是以前没试过，不知道这些学习方法这么管用。” 其实她根本不屑于用任何方法，她又不爱学习，平时最多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额……”白梦琦沉默一会，“挺好的……挺棒的。” 这不就相当于龟兔赛跑，兔子本来就有优势，现在前面还吊着根胡萝卜吗？ 让她这种普通人怎么说！ “所以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白梦琦忍不住了，虽然这种方法不少见，真正实施出来的她还真没见过。 “和……江映时一起吃蛋糕时……” 林煦希语气弱下来，面对感情经验丰富的白梦琦，她总觉得提起江映时的名字怪怪的。 白梦琦：“……” 无语了，两个处于青春期且彼此有好感的少男少女，一起吃蛋糕这么甜腻的场景，让她觉醒了学习因子。 是不是得给她颁个奖？ * 林煦希的学习计划还在继续。 最近这段时间，江映时连她的人都看不到。 有时有意无意溜到三班门口，只能看到一个认真刻苦、标准好学生形态的人。 让江映时产生了些怀疑。 小高考结束了吧？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该放松吗？ 林煦希是正常人吗？ 不好打扰她学习，江映时的分析喜好并逐步击溃计划只得一再搁置。 他在这时再次出现了奇怪的想法。 林煦希喜欢做题，他又不能在脸上写满题目给她做，就跟她喜欢甜点，他不能变成甜点给她吃是一个道理。 第101章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些正常的东西？ 比如，一步到位，直接喜欢他？ 日子就这么在少年的青涩盼想中跑掉了，随之而来的是高二的期末考和同学们期待已久的暑假。 出分数那天，江映时恰好和元乐待在一起。 “我们班分数出了，就发在班级群！”元乐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次的成绩极其关注，时不时看看手机。 “太好了！我终于摆脱倒数了！不用被我爸扒皮抽筋了！” 江映时知道他为什么关注了。 “嘿嘿，不枉费我整天给习语冰跑腿换来的学渣通用上分攻略，果然有进步。”元乐兴奋地将手机举到江映时面前，“不仅不是倒数，我现在甚至在班上排前几。” 江映时瞥了瞥。 确实前几。 前十四，年级上估计能排个五六十名。 想起什么，江映时好似不经意地抬头：“你们班有发年级排名吗？” 元乐给他看的，说是班分数，就只是班分数，但他对他们班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惜一班消息总是落后，就连出分都比别人慢些，照这个先班级后年级的顺序，等到一班发出消息，全校学生都知道差不多了。 “年级排名？没有。”元乐呆呆地看他，“你是想知道自己的排名吗？” “……” 江映时不懂，元乐到底喜欢不喜欢林煦希啊？他难道看不出林煦希这段时间很努力，不想知道她努力成果怎么样吗？ “年级排名的话，路妙那边应该消息更快吧，不然我帮你问问？” 呵呵。 他要是需要问路妙，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林煦希，问问她这次能不能考到第一名，问问她这莫名其妙的学习热情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能分出点目光到他身上。他问路妙干嘛，路妙又不会知道。 没人知道表面上平静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江映时，在此刻心中冒出一长串话。 江映时冷静地凝视了元乐一会。 元乐被看得心里发毛：“你别这么看我啊，你不会是没考好吧？你那成绩，没考好也不至于比我差吧？你不能自己没考好就折磨一个无辜的、好不容易进步的人吧？” “我们学渣进步一下容易吗？为了得到习语冰那一点点学渣攻略，我整天看她眼色，还连带着看杨时眼色。”元乐忿忿，“咱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杨时究竟是怎么做到天天冒出来的？” 元乐的话滔滔不绝，江映时开始在心里掂量他把这个人当情敌是不是被愚蠢冲破了头。 就在元乐越来越不爽，快要痛骂杨时的时候，江映时的手机响了。 沉默一下，江映时垂头去看，一瞬间，笑意浮上眼底。 哼哼，早就说了，他应该直接去问林煦希，而现在，不用他问，她就送上门来了。 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 “喂？” “喂~”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其中的那个男声尾音上扬，带着毫不遮掩的笑意。 林煦希怔了怔，今天的江映时这么有活力？ 没想太多，她出声询问：“你看到年级排名了吗？” 江映时还是在笑，没回答，拖长音调问：“你是为了跟我分享吗？” “啊？”林煦希又愣住了，实在是江映时的话在她理解范围之外。 “我没看到排名，我们班排名是年级里发下来最慢的一个，但我大概猜到了。” 电话对面的人用软软的声音。 “你最近学习挺认真的，不出意外，这次也是第一吧？” “嗯……对。” 明明没说什么，却要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 林煦希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下意识回答。 “所以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跟我分享喜悦还能是为了什么？”江映时轻哼一声，声音拐着弯。 但她确实不是为了分享喜悦这么简单的理由欸…… 林煦希抿抿唇，不知道在这种江映时听起来很愉悦的情况下破坏他的心情会发生什么。 “哦，对了。”江映时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在我之前，你还有打电话给其他人吗？” 现在这是连打电话都要确定自己是第一？ 林煦希斟酌一会，还是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骗他的，习语冰成绩进步明显，她先打电话祝贺了她。周凌萱这次考到年级第十五，她也打了电话。 甚至还有路妙、白梦琦……都在江映时前面。 “那就好。”江映时很满意地说。 林煦希默一下，决定先好好应对眼前的事，等到挂电话之前再问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好了。 最大程度保护江映时的自我为中心现象。 于是在后面的十几分钟，林煦希按照前几位同学的步骤，祝贺江映时取得年级十九的好成绩，询问了他的进步方法，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 两个人相谈甚欢，非常程序化的一段对话后，林煦希瞥了瞥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其实我是想问，”她顿了顿，“你有沈语彤的联系方式吗？” “……”江映时沉默了。 “那个，”这份沉默和刚刚的热烈对比明显，林煦希快速解释，“我有问过周凌萱，她不是也是你们班的吗？但她含含糊糊，只说让我来问你。我也没办法，只是有一些事情挺在意的。” “所以，你有沈语彤的联系方式吗？” 林煦希默默等待一会，她其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前面铺垫做得足够多了。 结果—— 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林煦希忍不住想问江映时还在不在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江映时深吸一口气，语气和几分钟前的夹子音完全不同，像是质问又像是控诉。 “所以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她？” “不止给我打了电话，还给周凌萱打了电话？” “你骗我。” 第84章 记住我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礼物。…… 你骗我。 一听到这句话,林煦希就知道自己玩脱了，并得出一个结论。 她果然不擅长骗人。 骗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尝到一点甜头就忍不住接着用。就好像这次,一个小小的谎言，江映时就会认为自己在她这边是第一位,会因此而感到开心。而他开心的时候，她的心情也会愉悦一些。 不费吹灰之力,世界上就多了两个幸福的人，骗他当然是为了人类幸福指数最大化。 林煦希思索着骗人法则和后续改进方法,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奇怪地皱起眉。 不对,江映时觉得开心,她为什么也会跟着开心？ “我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不说哄……安慰安慰我,好歹编个正当一点的理由也行啊？” 沉寂的时间太久了,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耐不住，出声。 江映时很不满。 他都这么明确指出来，还特意留了时间给她狡辩。林煦希居然半点反应都没？ 不是常年第一名的学霸吗？这点口才没有？ “编理由？”林煦希蹙着眉重复一下，“但我已经骗你了,你也发现我骗你了，为什么还要编理由呢？那不是骗上加骗吗？” “这是骗不骗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江映时咬牙。 是她愿不愿意哄他的态度问题。 想到自己没有身份要求她哄自己,江映时更不爽了：“你就算不是为了我打电话,就算是为了沈语彤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一开始不找我,还要跑去找周凌萱？你都找她了，还来找我干嘛，我是你的备选项吗？” 她遇到问题需要帮助时,最先想到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生气。 “这个……”林煦希突然有一种想法。 江映时的语气和句式，怎么这么像《红楼梦》里的台词？ 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 这是我一人独有的，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 关键江映时真有几分含嗔带怨的韵味。 越想越诡异，林煦希连忙打断林妹妹的思路，换了个话题：“暑假你想一起出去玩吗？” 这转换话题的方式未免太生硬了吧？ 江映时深呼吸几下，语气平缓下来：“去哪？” 虽然生硬，但她明显是想和他和好。 就原谅她这一次。 “去溪城呀，上次过年回去太仓促，没待几天。” “你在那边待了十六年还没待够？” “嗯……就算待够了，偶尔也想再回去看看，你暑假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 “去。”江映时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他本来就没准备拒绝。 “那好！”林煦希高兴起来，“那我们帮你一起买张票吧，这样坐在一起的概率大点。” “……”江映时顿一下，缓缓地问，“我们？” 第102章 * 这个“我们”指的是习语冰他们。 涉及到的成员有五个，对于林煦希来说是老熟人。 分别是：习语冰、周凌萱、元乐、江映时和她自己。 事实上，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是习语冰，不是林煦希，她只是作为邀请人顺便邀请了江映时。 对习语冰来说，出去玩，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她从一开始就交代可以自己邀请想邀请的人，所以林煦希没有问过就自行邀请了江映时。 去溪城也是习语冰的主意，考虑到林煦希对那边熟悉，她便问起她要不要一起去。 林煦希还从来没有和同年龄段的朋友一起出市旅游的经历，溪城正好也是她想去的地方，便欣然答应。 恰好在和江映时通话，又恰好把他惹成了一副哀怨样，林煦希想着，一起出去玩应该能让他高兴。 江映时确实是高兴了。 如果不是得知这场约会的人数多到组一个麻将桌还多一个看客的话。 没过几天，开完家长会，学校就正式放假了。 这次的家长会万彤云没有时间，是作为爸爸的林正业来开的。 但其实林煦希家里没有作为妈妈应该去开家长会的习惯，纯看他们两个人谁忙谁不忙罢了。 万彤云最近正巧有个国际大单，为了跑业务出国，时差还没倒过来，林煦希不想影响她，减少了电话频率。 好在假期本就没什么事情需要沟通。 假期开始，意味着答应朋友们一起的旅行也即将开始。 习语冰在几天前告诉她，这次之所以想跟大家一起出去，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高三。 对于高中生来说，高一高二打基础，高三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一年。 也是课程最紧，学习最繁杂的一年。 习语冰大大小小的游戏机都随着高三的到来一一封锁，就连攒下来的小金库都上交了。她不用想就知道后面一年会有多痛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母亲大人省去暑期培训班的钱，换来这次旅行。 “这大概相当于临刑前的狂欢吧。”习语冰瘪着嘴，想哭哭不出来。 既然都说到临刑前的狂欢了，林煦希不免对这次旅行上心。 毕竟，她是更熟悉溪城的人，不是吗？ * 当天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晴空万里，在春秋冬都可以称得上好，可惜现在是夏天。晴空万里，没有云彩，意味着在外面随便走两下，都好似遭受烈火。 当然这些和江映时无关，高铁上空调开得挺冷的。 江映时戴着黑色棒球帽，黑色长t，下身运动型白色短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简约。 却让元乐看得有些纳闷。 “兄弟。”他拍拍江映时肩膀，“你平时那些穿搭呢，什么时候走简约风了？” “我一直都这样。”江映时瞥他一眼。 “不对啊。”元乐诧异，“你那酷炫的项链呢，平时不都要搞个几层叠戴的吗？今天咋没了？” 江映时轻嗤一声：“太俗了，谁会戴好几层项链，我不是卖项链的。” 元乐：“……” 现在说俗了？你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有点想吐槽，但想了想还是压下，元乐兴致勃勃地贴过去：“你不戴可以给我吗？实不相瞒，有一款限量款我还是挺喜欢的。” 这个时候不乞讨，什么时候乞讨？这就是兄弟的用处嘛！ 可惜 江映时必然会让他失望。 他冷酷无情地用一个单字结束了两人对话：“滚。” “……” 元乐麻溜地滚了，掏出手机，开始欣赏起自己期末的好成绩。 这成绩可真不错，他连零花钱都上涨了一倍。 身边安静下来，没有动静，江映时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这么明显都没注意到？元乐是瞎子吗？ 高铁座位，如林煦希所愿是挨着的，但很可惜，没有如江映时的愿，将他和她分到一起。 江映时盯着前方的座椅发了会呆，却还是没等到身边的人主动询问。 又过一会，江映时耐不住了。 “咳咳。”轻咳两声作为开场白，“你难道没注意到我身上最亮眼的搭配吗？” “什么？”元乐从自己的分数中走出来，带些茫然。 “仔细看。”江映时扬眉，不经意地将手搭在元乐前方的椅背。 元乐不明所以：“有啥不一样，不就是比平时少点花里胡哨的东西吗？要我说，你现在这样好看多了，配饰在精不在多，好好一清爽男高，搞得那么fashion干嘛？害我跟你走一起都抬不起头……” “啧。” 江映时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你看不到我手上带着的手链吗？” 真不知道元乐是什么品种的瞎子，手链都摆到他面前只能这么明显了，还能闲扯半天别的。 为什么没戴其他配饰，当然是为了不喧宾夺主，突出主角啊！ “手链？”元乐怔一下，直到这时才注意到江映时不自然的动作，和刻意摆在他眼前的金手饰。 然而看清之后，他更迷惑了：“你不是一直觉得金子俗气，怎么戴起金饰来了？” 比起江映时刚刚说的项链叠戴俗，金饰才是他一直说俗的东西啊。 元乐想起，很久以前，江映时就说过生日礼物不要送金银首饰。谈及的语气还是“穿金戴银，俗都俗死。”那种十分不屑的语气。 现在他居然看到他戴着金手链，还露出来炫耀？ “我什么时候说过？”江映时矢口否认，并再次瞥了眼前排座椅，“金子是最保值的东西，也就是说，它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哪里俗气？” “你能嫌钱俗吗？” 元乐：“？” 是他先嫌的？ “况且，这手链专门定制，独一无二，世界上只有这一条，比所谓限量款价值高多了。”江映时勾唇甜蜜地笑了笑。 就算他后来为了凑情侣款选了同样的枫叶，红绳编织的方法也不同。 这就是林煦希送他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礼物。 “额。”元乐突然冒出声，“其实金饰都很简单的，只要知道绳子怎么编，上面配什么东西，就能做出差不多的手饰，还是比不上大品牌限量款的。” 和定不定制有什么关系啊！ “……”江映时沉默半晌，过一会又说，“你懂什么，最重要的是心意，这上面全是沉甸甸的心意。” “心意？”元乐瞪着眼，“再怎么心意，看克数大小，你这个也就几百块钱吧？红绳编得肯定不如纯金贵，最近金价多少来着？反正不如……” “闭嘴。”江映时忍无可忍，实在看不下去眼前这个俗不可耐的人，直接叫停。 深呼吸一下，他在心中默念不要和傻子计较，掂量一下他和林煦希的关系亲近程度，元乐和林煦希的亲近程度。 火气很快就降下来了，江映时平静地挑了挑眉梢：“我看你是嫉妒林煦希给我送了礼物。” “……？”元乐愣了愣，“哈？” 他，嫉妒？ 嫉妒什么？ 第85章 记住我他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表白更…… 只茫然了一瞬,元乐就反应过来，并感受到了出离的愤怒。 江映时，这是在炫耀他收到了喜欢的人的礼物！ 怪不得一直说什么心意,说什么珍贵、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他就说江映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价值高低？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元乐瞪着眼,咬着牙，还不忘避讳着不被前方女生听见,压低声音：“江映时，你长得帅了不起啊！” 不就是比他帅了点,有人追,追别人也很快卓有成效,至于拿来羞辱他吗？ 有人送礼物了不起吗！ 江映时挑着眉,有些诧异：“你是第一天知道我长得帅？” 顿了顿：“谢谢，但没必要这时候谄媚我。”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元乐不敢置信。 他刚刚的话很像谄媚？江映时哪只耳朵听起来像谄媚？ 自恋也不能自恋成这样吧！ “是是是,您长得很帅。”元乐阴阳怪气，“你是天下第一帅哥，从小情书收到手软，收到拿不过来。全天下的女生都喜欢你,你喜欢谁，都不用追,她就能答应你。” 说实话,元乐自认为自己是新时代阳光青年，社会主义接班人,向来以人为善，很少用这么尖酸刻薄的语气讲话。 现在说完，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阴阳到了,在心底嫌恶地“咦惹~”了一声。 这么恶心人的话，恶心江映时应该够了。 元乐闭了闭眼，扼制住那股隐隐作呕，再睁眼定睛去看。 看到了非常震惊的一幕。 元乐瞳孔地震，瞪着江映时。 他他他……他脸红什么？他在脸红什么？！ 第103章 江映时长睫微垂，半晌，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羞涩：“也不用全天下女生喜欢，我要那么多人喜欢干嘛，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他只要林煦希喜欢就够了。 “而且也不是不用追，”他微微别开眼，“当然要追，追她又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是很幸福的事，很享受的事。 “……” 元乐无语了。 从这个人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想到哪方面去了。 就离谱。 难道他那番酸里酸气、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阴阳怪气的话，反而成了他和林煦希之间的情趣吗？ 无语。 “哥们，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元乐叹叹气，摇摇头，语重心长地拍拍江映时的肩，“太恋爱脑不好，在感情里面恋爱脑，很容易被反制。” 说完，元乐自己先吓了一跳，惊讶地捂住嘴。心想，他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能用上“反制”这么精准复杂的词？ “什么恋爱脑？” 江映时还沉浸在元乐给的美好预设中，幻想着一表白，林煦希就答应的场景。闻言，茫然地抬抬眸。 元乐又叹了口气。 真是搞不懂，江映时一个大帅哥，被人表白无数，怎么自己是个恋爱脑，还恋爱脑得不清？ 难道恋爱脑的程度和帅的程度成正比？ 坏了，他以后不会也是个恋爱脑吧？ “反 正我告诉你，”江映时经过这番提醒，总算想起一开始的目的，眼含威胁，“你最好不要……你可以喜欢她，公平竞争我不在怕的，看她选谁罢了。” 他其实想让元乐离林煦希远远的，不要和他抢。却又转念一想，林煦希不是物品，不应该成为他们两人争抢的胜利品。元乐喜欢她，那是她值得被喜欢，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阻止她被人喜欢。 她本来就足够好。 江映时暗暗想，大不了他多在她面前晃，晃到她眼里只能容得下他，再也顾及不到别人。 “哈？”元乐再一次陷入了大脑短路，“你说我喜欢谁？” * 离谱。 这是这个词今天第二次出现在元乐的脑子里，且一次比一次程度重。 在江映时表面上很大度表示“愿意接受林煦希的选择”，实则恶狠狠地紧盯着元乐，恨不得下一秒把他弄死的眼神中，元乐终于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情。 合着，江映时这是把他当—— “情敌？！”元乐兴奋地大叫一声，声音在安静的高铁里显得有些突兀，“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还有今天？” “居然还能和你当情敌？” 江映时把他当情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江映时认为他能够和他竞争，两人的颜值在同一起跑线啊！ 啧啧。 早就说过他和江映时的帅气有得一拼吧？现在当事人都同意了。 “……你喊什么？！”江映时上前一把扼住元乐的嘴，慌张地瞥了瞥前方座椅。 他会表白，但不应该在这种场景下。 ……连个花都没有！ 江映时一边捂着元乐的嘴，元乐挣扎不断，一边找准角度，透过前排座椅中间空隙，观察林煦希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 林煦希一点动静都没有，江映时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失落，慢慢松开手。 “这么紧张干什么？”终于从魔爪中逃出来，元乐不解地挑着眉，活动一下眉眼，低声，“你还没跟她说吗？” “没有。” 江映时没好气地回应。 “没表白？没表白她还送你定制款礼物？” 这个时候倒承认是定制款了？ 江映时斜睨他一眼，淡淡的：“怎么，不行？” “羡慕嫉妒恨就直说好了。” “不是……你说哪去了？” 即使在刚刚的某一刻心中暗爽，面对恋爱脑还当局者迷的好哥们，元乐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摊开手澄清：“我根本不喜欢她，你以为全世界都喜欢林煦希吗？林煦希是什么万人迷人设吗？” 林煦希还需要万人迷人设？ 江映时诧异抬眸，十分不忿地想到期末考试前他还看到有人给林煦希送情书。 “听着，”看出了他眼中怀疑，元乐无语又没办法，“我不喜欢她。女生都太麻烦了，谁来都不行，比起谈恋爱，还不如多搞几个游戏装备来得实惠。” “想想那些游戏装备吧……”元乐双目失神，一脸陶醉，“限量款，还保值，过了十几年都能卖出去。说不定几年后我会靠卖限量款游戏装备成为富翁。” 江映时：“……” 你这富翁未免也太翁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觊觎兄弟喜欢对象的无耻之徒，元乐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并一脸真诚：“我要是喜欢她我这辈子发不了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映时缓缓挑眉，有些质疑：“你长两个眼珠子是摆设？” 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人，连林煦希都不喜欢。 ……还把喜欢她说得好像很吃亏一样。 元乐：“……” 喜欢不行，不喜欢也不行，还想让他怎样？ “欸不是。”在心中吐槽半天，元乐才缓过劲来，绕回到最初，“我刚刚想说，你没表白不是吗？” “……嗯。” “没表白，她都送你定制礼物，”元乐顿了顿，眼神中带些怜悯，“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也喜欢你？要不然费心费力搞这些干嘛？” “……？” * 在后面的十几分钟，元乐长篇大论了一通，举例说明人只有在面对在意的人时才会特别耗费心血。 “比如说我啊，我去年送你的超市一卡通，够你买十几袋大米了，多为你考虑呀。” “再比如说杨时，他送的那是个什么玩意，《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人想出来的礼物吗？” 在元乐痛骂杨时满脑子学习，这次被关在家里上补习班也活该时，江映时若有所思。 虽然元乐日常不靠谱，难得还是有说对的时候。 仔细想想，林煦希专门在他生日那天和他出去，陪他一整天，送的生日礼物也是需要提前几个月定制的。 ……甚至里面还有一些疑似……的东西。 他不相信她会这么对别人。 就算她很温柔可爱善良、对每个人都很好很温暖，乐于助人，总有一些心怀叵测、心机深沉男借由问问题接近…… 但她不可能对别人这样。 这点江映时很确信。 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好感有多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好感的。 只是他有时患得患失、不敢确定罢了。 “或许，”江映时突然出声，打断了元乐的滔滔不绝，“我现在表白，把一切摆在明面上？” 这种表白冲动，基本上每天会出现三四次，大多在看到林煦希对他笑，听到她的声音，线上聊天看到她的表情包……等等等等的时候。 而这一次尤为热烈。 江映时想着，反正她也看到他习惯性在她名字后面画爱心，或多或少知道他喜欢她。 那他还有什么好瞒的？ 就算被拒绝，她也明确他的心意了啊。 可如果捅破窗户纸，她真的对他从此避之不及…… 他可以死皮赖脸。 “不不不。”元乐惊恐地说，“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影响人家学霸学习呢？” “？” “学霸喜欢你是一回事，人家需要考清北是另一回事，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耽误人家学业吧？” “毁人前途，等于断人财路，众所周知，亲兄弟还明算账，断人财路，你得造多大的孽呀。” 江映时：“……” 元乐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就表个白，被他说的好像罪大恶极。 元乐还要说，江映时已经有些不耐烦，拍拍他：“让我出去。” “啊？”元乐一脸惊吓，“不是，你不再考虑考虑？冲动是魔鬼啊！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到时候被拒绝了不会来怪我吧？” “想什么呢。”江映时嗤笑一声，扯扯嘴角，指着前面，“我去厕所。” “吓死了，早说啊。”元乐松了一口气，侧身，“早说你是尿急，我还真以为你现在就要表白呢。” “呵。” 江映时乜他一眼，往列车中段走。 他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表白更自然。 而此时此刻，正和习语冰交流学习经验的林煦希，从百忙中不经意地抬起头，瞥了瞥男生的背影。 第86章 记住我“今天天气不错。”“谈个恋爱…… “不能再讲学习了！”习语冰猛地一拍大腿,“马上就要出去玩了，还讲什么学习？” “我都听你们讲了半天函数了。”隔了一个过道的周凌萱好笑，插话道。 第104章 “哎,”习语冰叹气，“还是我太想进步了,旁边恰好坐了个学霸，不问问题太可惜了。” “可惜这个时候我妈不在旁边,要不然得惊讶得眼睛都瞪出来。”习语冰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呦~习语冰,这是转性了？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 周凌萱忍不住笑：“你妈妈平时真这样？” “对啊。” 林煦希有点走神。 她已经盯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呆了。 就在刚刚,江映时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想和我坐一起吗？】 不是吧…… 林煦希当即就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江映时真准备这个时候和她表白？ 在满是人的列车上？ 她当然听到刚刚江映时和元乐的讨论了。 他们再怎么压低声音,高铁座位空隙就这么大，只要有心关注,自然能听到想听的。 元乐一句“和江映时是情敌”叫那么大声,她肯定想听听具体内容，看看谁这么大能耐当江映时的情敌。 然后听到江映时准备表白。 …… 林煦希发着呆，直到身旁的习语冰晃了晃她的肩膀：“林煦希，我刚刚讲的行程安排没问题吧？” 才倏地回过神：“什么？” “就是 ……”习语冰对着备忘录刚要念,一抬眼又意识到什么，“欸,你怎么了？感觉状态不太对。” “好像聊天的时候就时不时看手机？” “我在——”林煦希顿了顿,斟酌一下，很快找到理由,“我在和沈语彤聊天呢，才加上好友。” “跟沈语彤聊天？”习语冰意外，“就那个一班的,你们理科排行榜上总跟你抢第一的那个？” “不能说抢，她是很有实力很好的对手。” 提起这个，林煦希就不免想起几天前，被江映时质问的场景。 江映时再不情不愿，一副惨遭背叛的样子，最终还是给了她联络方式。 但他强调：不许和她续火花，不许和她道早晚安，更不许和她绑关系。 林煦希当时就有些好笑。 她干嘛要和沈语彤续火花、早安晚安、绑关系啊，她们根本就不认识！ 而且，这么幼稚的事，只有江映时才做得出来好嘛。 “我能问下，你们两个学霸每天在一起交流什么吗？交流学习经验？”习语冰好奇。 “也不是，算是私事吧。”涉及到沈语彤，林煦希不准备多说。 既然是私事，那就不好打听了。 习语冰表示理解并遗憾放弃。 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习语冰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话题，并兴冲冲转向周凌萱，隔着过道和她讨论。 林煦希松了一口气。 总算蒙混过关了。 * 到溪城后，几人先去酒店寄存行李。寄存完，轻装上路，再转向习语冰旅行计划中的第一站。 在这期间，林煦希总是忍不住瞥向江映时的身影。 江映时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只在对上她的视线时，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有些诱人的笑容。 林煦希怀疑他在迷惑自己。 和江映时坐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想也知道，高铁上，江映时刚和志同道合的人讨论完，处于大脑极度兴奋状态，根本冷静不下来。 林煦希生怕江映时在她旁边坐着坐着，突然—— “今天天气不错。” “谈个恋爱吧。” 冒出这样语出惊人的话。 她毅然决然拒绝了江映时换座位的无理要求。 好在江映时的表白地点似乎本就不是高铁。他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什么都没说就不再接着提换座位。 林煦希看着那个表情包，再次意识到，这似乎是江映时偷的第三组表情包了。 几人来到苏山。 苏山是5a级景区，林煦希不是很喜欢爬山，所以住在溪城这么多年，来的次数不多。 打从一开始，苏山并没有作为她的旅游备选项。现在是夏天，林煦希不觉得30c高温，跑来爬山是什么好选择。 可谁让，林煦希做了半天旅游攻略，发现，溪城，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热。” 果然，刚一到山脚下，元乐就叫苦不迭，“我们真要爬这么高的山？” 他指了指，林煦希一眼看过去。 苏山是溪城最高的山，保守估计，几个人想爬到顶需要两三个小时。 “……要不算了吧。”习语冰也打起退堂鼓，“我们坐缆车吧，爬完我怕我后面玩得没心情。” “ok，那就坐缆车。” 元乐就等着这句，转身就往缆车方向走。 正好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林煦希戴着墨镜，抬头望望太阳。 这世上，惟有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 戴上墨镜可以。 看了一会，忽然，她的胳膊被轻轻碰了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来。 林煦希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后撤一步。 在这种时候会出现在她旁边，蓄谋着要干些什么的，只能是那个人。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江映时稍显无辜地举着手中的纯净水。 这话说的。 她这一路心惊胆战，不都是为了提防某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句“我喜欢你”吗？ 林煦希想起自己躲躲藏藏的眼神，不由幽怨地瞪了江映时一眼。 江映时又笑了。 眼睛眯起来弯着眉毛笑了笑。 还是那种表情！ 林煦希刚升起警惕心，就见，江映时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将水瓶送入掌心。 凉丝丝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 警惕心顷刻崩塌了。 林煦希尚且有些怔愣，江映时已经掰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手背，并紧。 “你渴了么？我刚刚看到你舔了舔嘴唇。”他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解释，“刚买的水。” 看她一眼又补充：“没喝过。” 林煦希默一下。 她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去买了瓶冰水过来。 难道江映时不是一直走在她身后？ 为了提防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句表白，林煦希戴上墨镜，将眼睛藏在黑色镜片后面，悄悄打量他。 结果，只是一会功夫没注意，江映时就跑去给她买水了。 江映时这追求道路……还挺认真啊。 林煦希不知道自己诡异的思路是从哪里来，但这一刻，她确实想到江映时说“追求她又不是痛苦的事。” 意思是他享受追求吗？包括关注到她几分钟前，小小地抿了一下嘴唇？ 她的目光藏在镜片后，他的目光又在哪呢？ 林煦希不得不承认，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但她，好像在这一刻触及到了，真心。 * 大约晚上八点钟，一行人回了酒店。 林煦希本来在溪城有地方住，但考虑到这次是和朋友一起旅游应该紧跟着大部队，便一起订了间房间。 女孩子出去玩大部分都喜欢黏在一起，订房间也不例外。几个女生都没什么意见，便订了个超大的大床房，决定睡在一起。 习语冰刚洗漱完，叉着腿坐在床上开始整理照片。 “这张，真是太好笑了，你看元乐。”习语冰笑个不行，“走着走着都能摔倒，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林煦希接过一看，这张照片不知道是怎么抓拍的，正好抓拍到元乐撅着屁股，跪在地上。 “这个……我记得当时有个石头在地上，元乐没注意，滑了一跤。”林煦希也有点不好说。如果让她来看，那个石头就那么大点，怎么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习语冰越看越觉得好笑，“不行，我得给元乐发过去。” 习语冰说完，趴在床上，兴冲冲地敲着屏幕。 林煦希对元乐摔了个屁股墩的照片不感兴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便拿着毛巾绕在头顶。 床上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照片，大部分出自习语冰之手，林煦希突然想到习语冰提起过自己很爱拍照，她曾经劝她考虑过可以往这一方面发展。 现在看来，虽然不知道习语冰会不会以摄影为未来的职业选择，至少，她依然保留了热爱。 那她呢？ 她喜欢什么呢？她有没有一直在为热爱前行呢？ 林煦希替习语冰感到高兴的同时，不免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 高二已经结束，物理生物的选择是她自己做的，主要是为了生物。 她确实喜欢生物，每次生物课时都会精神更好一些，做起生物题也不像其他科目，每天只是应付了事。 可生物是个大类，怎么样她都应该在其中有最喜爱的东西吧？ 她喜欢的是什么？ “哇，元乐这个狗东西。” 第105章 还没等林煦希想明白，习语冰的一声痛骂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只是骂他是扁平足，他居然要来找我理论？”习语冰不可思议，“他不是扁平足是什么，难道是我让他平地摔的？” “说扁平足确实不太好……”林煦希声音微弱地接话。 “不行，我也要找他理论理论，我照片拍得只能这么传神了，他好意思说我没拍出他的帅气！” 林煦希顿时有些迷茫。 摔个屁股墩，还能怎么拍出帅气？ 恰在这时，周凌萱从淋浴间走出来。 习语冰看看她：“周凌萱，你现在方便见人吗？” 把周凌萱问得一愣。 “我可以啊，我穿的虽然是睡裙，但其实是外穿的款式，直接出门都可以。” “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吗？” 后一句是问林煦希的，周凌萱瞥了瞥习语冰，意识到疯狂打字状态的习语冰不太适合沟通。 林煦希：“……我猜应该有。” 可能马上有一场混战。 确定几个女生的装束都没问题，几分钟后，林煦希打开门。 一打开就和一双浅色眸子对上。 林煦希愣了愣。 眸子的主人也愣了愣。 “你……这是准备出门？”林煦希一脸质疑地看着江映时整齐利落的装扮。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江映时下意识捂住眼睛，又从指缝中漏出几点眸光。 江映时喉结滚动一下，整个人红到指尖。 从他的视角看，只能看到林煦希湿发垂落在锁骨，水珠沿着边缘徘徊集聚，再骤然间—— 落入深渊。 第87章 记住我不是，你长那么高你要上天吗？…… 她穿成什么样了？ 林煦希被问得一懵,刚要出声询问，下一秒，面前的铁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欸欸欸？ “我去我去我去！” 元乐还没看清林煦希的人影,眼前就变成了黑色铁门，一时躲闪不及,直直撞在门上。 捂着鼻子：“江映时你又在发什么神经！突然关门干嘛！” 过一会儿转为哀嚎：“疼死我了，我高挺俊俏的鼻梁啊！我要是毁容了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江映时对着大铁门面壁思过。 她……穿着睡衣,睡衣是粉色的，上面是兔子花纹。她的胳膊也是粉色的,粉白色,白晃晃得亮眼。 她的嘴唇润泽,眼睛水灵灵,眼尾被水汽浸得泛红，抬眸望过来时不自觉咬住下唇,让人感觉—— 想狠狠欺负她一通。 江映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蓦地晃晃脑袋。 清醒一点。 他闭着眼。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想欺负她呢？ 林煦希看着合上的门，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打开门，还是不该。 不打开门，江映时就永远没法进来。 打开门,她怕还没看清楚他人，再次被拒之门内。 所以说到底,她到底穿成什么样了,能让他这么大反应？ 林煦希皱着眉，被江映时搞得产生了些怀疑,怀疑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地方，不由低下头反反复复打量自己。 看了一会更不解了。 她虽然穿的睡衣，但短袖长裤,除了头发刚洗过没吹干，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大清早就亡了！ 江映时又不是从清朝穿越来的，怎么就一见到她就脸红，捂着眼睛，一副害羞小男生的样子？ ——还要气势汹汹指责穿着。 天可怜见，她只是露了点胳膊！ “他们来了吗？”铁门关合的声音已经过了很久，却始终没见到人进来，习语冰和周凌萱都有些疑惑，探了探头。 林煦希绷着脸：“来了。” 习语冰：“来了……人呢？” “来了，但又好像没来。”林煦希摊摊手，“简称‘薛定谔的来’。” 好冷的笑话。 习语冰和周凌萱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周凌萱先忍不住了，笑出声。 她抿着唇瞥了瞥林煦希板板正正站着的身影，留意到她身后被湿润发尾浸透的布料，其中卡扣状的东西隐约可见。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哎，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添砖加瓦的一天呢。 周凌萱啧了一声，眼睛四处看了看，看到什么，眼前一亮。 “希希，”她温和沉着地叫着好朋友的名字，“你的手机从刚刚就一直在闪。” 顿了顿：“我猜应该是……某个人？” 某个人。 林煦希的脸瞬间红了大半。 究竟为什么女生们在谈及不便讨论的对象时，会不约而同用“某人”来指代呢？ 白梦琦是，现在周凌萱也是。 且共通处在于，她总是第一时间明白她们在说谁。 林煦希默默转回床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刚要按住指纹解锁。 还是忍不住小小抗议：“明明白天还在一起玩，干嘛要用某人呀。” 说得这么含糊暧昧干嘛。 周凌萱笑而不语。 在习语冰满脸疑惑地问周凌萱“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时，林煦希打开手机。 入目就是十几条消息。 江映时：【你把衣服穿好，不要穿这样】 江映时：【林煦希，你未免太没有危机意识了，要进你房间的是两个异性】 江映时：【幸好元乐没看到】 …… “幸好元乐没看到”？ 林煦希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叫“幸好元乐没看到”？你在幸好什么，有什么好幸好的？你又看到了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江映时真是……莫名其妙！ 林煦希跺了跺脚，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气愤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深呼吸一下，双手捧着手机，缓慢而认真郑重地——敲了个问号过去。 她真的不懂露个胳膊有什么好换衣服的！ 林煦希眼睁睁看着聊天页面最上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一会又变回名字。 在她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内容的时刻——名字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煦希：“……” 反反复复几次，在林煦希腹诽江映时可以去和贾岛拜师学艺一下“推敲”的绝妙之处时，江映时终于发来一条信息。 长达三十秒的语音。 结果还是学艺不精，只能用语言表达情绪吗？ 林煦希莫名其妙笑了一笑，没多想，直接点开。 本以为会听到江映时的解释，或者接着理直气壮质问，却不想—— “几个月前的体检，我量了身高，正好184。” 他的开头是这句话。 林煦希懵了懵。 “184，虽然说勉勉强强吧，比我高的不如我帅，比我帅的不如我高。” “不对，根本没几个比我帅的，只有比我高的。” 怎么就自卖自夸起来了？ “但是吧，你知道，唯一的那一点小小缺陷也是能够弥补的，按照年纪来讲，我至少还能长五年。” 不是，你长那么高你要上天吗？ “江映时什么毛病？” 房间内很安静，林煦希是外放，声音清清楚楚，习语冰忍不住发出质疑：“男生过了一米八，真就张口都能提到身高？” 林煦希有点认同，但她还想听听江映时后面说的什么，暂时没应和。 江映时后面的声音却突然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然后……就是，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身高，但是我站在你面前，是一种……俯视的状态，不是那种意思，就是……你应该明白吧？在我的视角，可能和你自己看不太一样。” “所以你真的应该换一下衣服。” 长达三十秒的语音结束了，林煦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呆滞状态。 房内重新变得沉静下来。 最先打破安静的是习语冰的一句：“靠！江映时这是骂你矮吗？” 引来了周凌萱欲言又止的一瞥。 林煦希抿了抿唇。 江映时这哪里是在骂她矮啊……他分明是…… 她再度垂头，看了看自己几分钟前认为万无一失的装束。 经过提醒，一些原先未曾留意过也不曾关注过的地方，突然变得极其醒目。 她终于发现，自己这件睡衣，领口格外大。考虑到江映时的身高，他从头顶往下俯视着看的视角…… …… 她真的需要换衣服！ * 十几分钟后，习语冰迎来了鼻子下方带些血迹、身残志坚、顽强傻笑的元乐；不住叹气、时不时瞥瞥她、好似恨铁不成钢的 周凌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从行李箱哪个角落翻出外套套上的林煦希；以及神态极其不自然、红得像麻辣小龙虾的江映时。 第106章 “你们……”习语冰感到迷茫。 这十几分钟她也在这，没错过一分一秒啊，怎么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 “咳。”林煦希轻咳一声，同时又裹了裹衣服。 习语冰大致猜到她为什么突然穿上外套，房间内空调开得太冷了，她在这里待了一会都觉得受不了，不得不调高温度。 林煦希应该也是如此。 找元乐算账的事算是不了了之了。习语冰看了看元乐一副傻笑的模样，深觉自己不应该和学龄前儿童计较。 那干点什么呢？ 按理来说，她喊元乐到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自己的拍照技术讨回公道。可现在，经过刚刚那一来一回的，又是“薛定谔的门”，又是江映时嘲笑别人显摆自己高…… 等会儿。 “江映时，你刚刚干嘛骂林煦希矮？”习语冰叉着腰，一脸正义凛然，“你又不是三阿哥，还整天长高长高的，谁在乎你高不高？” 江映时：“……” 被点名的江映时扭了扭头，微不可察地瞥了瞥林煦希的方向。 她怎么开外放呀。 他想说给林煦希听的话都被别人听去了！ 林煦希没抬头，从一进门，每每两人眼神相撞的瞬间，她就会下意识撇开眼。 显而易见的不自在。 但不自在的何止是她，他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 江映时闭了闭眼，肉眼可见，整个人又红了几分。 习语冰又开始疑惑了。没得到回答她可以理解也能接受，可江映时……确定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嘿！” 还没等习语冰想出个所以然，整个房间内最容易看透的一个人已经扬着头独自开朗。 元乐兴致勃勃：“既然大家都在这，我们玩个游戏吧！” “我刚想到一个很适合五人玩的游戏。” “……” 四双眼睛一齐转向他。 元乐很享受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情形，不由抬了抬下巴，掩着面轻咳两声。 “让我想想啊……”卖起关子起来。 “你刚还说想到了，现在又要想，你是健忘症不成？”习语冰一瞪眼。 “这么急干嘛，好饭不怕晚。”元乐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假装在搜索引擎打字。 “神经。” 这边两人正吵架，垂着头装鹌鹑半天的林煦希趁乱，抬了抬眸。 不知何时，某个人已经凑到她旁边。 “对不起……”一开口就是道歉。 江映时耷拉着眼睛，咬了咬唇：“我可能说得有点夸张，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道什么歉？”在这么冷的环境下，林煦希却觉得有些脸热。 “就算没看到也应该道歉。” 江映时别开眼，说那种话已经够冒犯了，更何况，为了别的他也应该道歉。 他居然觉得当时的林煦希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甚至想她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不是伤心的哭。 ……是另一种。 江映时不敢看林煦希，却感到她的目光渐渐挪到了自己脸上。 停滞了好一会。 “原来你184吗？” 半晌，听到她这么说。 林煦希歪了歪头，想到习语冰的说法，若有所思：“原来男生超过一米八真的会不经意透露给别人听？” “还真是、超绝——不经意。” 江映时：“……” 第88章 记住我她只是把本该属于那里的东西送…… 可惜元乐藏着掖着半天,计划还是落空。 几人到最后也没玩上游戏。 江映时说太晚了，他们不应该在女生的房间内停留太久，扯着元乐的后脖颈就把他拉走了。 这是他正经的想法,虽然几人只是旅行时在酒店订房，严格意义上不算女生的房间,但不管怎样，林煦希她们还要在这里睡两个晚上,男生出现在这里算什么？ 就算女生们表示无所谓，难道他自己不该有这种意识吗？ 所以没待几分钟,房间内就重回安静,只剩下三个女生。 林煦希没什么想法,但她怀疑,江映时除了正经理由，还有一层原因是被她点破“不经意”透露身高,恼羞成怒了。 显而易见,即使是江映时，也会有难为情的时候。 “所以元乐一开始想玩的游戏是什么？” 一直到几个女生仰躺在床上，睡前悄悄话环节，周凌萱才有些好奇地问。 “哈哈。”习语冰冷笑两声,“你绝对想不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 周凌萱更好奇了。 刚刚房间内吵吵嚷嚷的，习语冰和元乐讨论的声音其实很大,但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磕的那对cp上,完全不知道剩下两人聊天内容。 想到这，周凌萱不自觉笑了笑,眼睛悄咪咪瞥了瞥自己旁边的林煦希。 林煦希和江映时说话时她就在旁边，虽然内容没什么，可从江映时快要滴血的耳朵,林煦希假装淡定，实则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神—— 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毕业前绝对能成。 习语冰又冷笑两声，一提起这个，她就怀疑元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居然得意洋洋地说，五个人的场子，正好组个五排。” “神经病啊，我们大老远跑到另一个城市，晚上聚众开黑是吧？”习语冰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显得义愤填膺。 林煦希头偏了偏：“他说的五排是王者荣耀？” “对呀，5v5竞技游戏，真亏他能想出来。”习语冰随口答道，过一会又想到什么，“林煦希，你平时也会玩这些游戏吗？我以为你不玩的。” 15年开服的游戏，16年才稍微有点热度，平时总是年级第一的林煦希居然也知道？ 林煦希：“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好吧，我还以为学霸的娱乐方式和我们不同呢，原来也会玩游戏。” 其实让习语冰来说，她觉得学霸们应该回家后没有娱乐方式，只有学习。甚至，她觉得学霸的脑子和其他人不一样，说不定学习就是他们的娱乐方式。 要不然怎么解释大家都长着差不多的一个头，别人的脑仁比她大一些？ 林煦希则有些沉默不语。 她不爱玩游戏，知道这款游戏也不是因为她会玩。 而是和刚刚还停留在这里的那个人有关。 当初为了收集送男生礼物的365个小技巧，她专门问过习语冰，得知男生大部分都喜欢玩游戏。 于是顺理成章地，在16年的第四季度，她恶补了一通和游戏有关的专业知识。 虽然最后也没用上就是了。 * 女生们聊天的后半夜已经变成了分享八卦和吃瓜专场，人类天生凑热闹的心态使然，三个人都越说越精神，睡意全无。 林煦希怎么想都想不到，最让她惊讶的一件事是，习语冰告诉她们，赵伟宸居然向她表白了。 “赵伟宸？就那个赵伟宸？” 连一贯温柔的周凌萱都瞪大了眼睛。 “对，就那个赵伟宸。”习语冰说起这件事时脸上没有羞涩，显得一切如常。 林煦希知道她为什么是这种表现，赵伟宸毕竟是曾经欺负过习语冰的人，她不表现得深恶痛疾都已经算是留了体面。 但她有些不明白，一个霸凌和被霸凌者之间，怎么就能发展出表白这种结局呢？ 对此，习语冰是这么说的。 “一切要从分班说起。” 习语冰做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林煦希和周凌萱洗耳恭听。 “他在分班时不是追到我家附近问我选文选理吗？但你们也 知道，我和他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告诉他实情？” 习语冰一脸平静，现在提起这个，已经不会让她情绪出现什么波动了。 周凌萱：“所以你告诉他你选理？” “对啊，他还嘲笑了我一通不自量力、理科成绩那么差也敢选理……”说到这，习语冰撇了撇嘴，“先不提这些，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直到高二开学分班，他质问我，为什么在理科班没找到我的名字，我才意识到。” 林煦希忍不住插话：“意识到他喜欢你？” “当然不是！”习语冰说，“他那种欺负人的小伎俩，我得多自恋才觉得他喜欢我啊。我当时觉得，他想和我一个班，是为了能更好针对我。” 这个思路挺正常的，林煦希不免有些不自然。 她顺势想到，她就是因为江映时那些口不对心的日常表现，在不知道他准备表白之前就觉得他喜欢自己，并十分确信。 ……她好像也挺自恋的。 习语冰接着说：“然后文科班和理科班楼层不在一起嘛，我以为他后面没有机会针对我了，还松了很大一口气呢。” “谁知道——” 第107章 转折点来了，林煦希和周凌萱都情不自禁竖起耳朵。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三天两头往我们班跑，搞得我们班同学都记住了有他这个人，烦死了。”说到这里，习语冰脸上才露出点表情，眉毛皱起来。 “他如果是正经追求就算了，他一会从背后薅我头发，一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吓我一跳，我真的要烦死他了。直到前不久我气急，冲他大吼，他才说清楚其实是喜欢我。”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喜欢你就欺负你的那种类型吗？”周凌萱听了半天，总结。 小学男生都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不承认，总是没轻没重，欺负女孩子还觉得是在逗她玩。 “哈哈。”习语冰嗤笑两声，“只会靠欺负人来表达喜欢，这种人还是一边玩去吧。” * 夜聊结束，灯光暗下来，准备休息了。 林煦希躺在床上，感受到身边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却有些睡不着。 她还在思索习语冰说的内容。 讲到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欺负她，林煦希突然想起，自己也有过类似经历。 之前提起过她将男生送来的表白情书丢进垃圾桶，除了不想留有余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人也总是欺负她。 林煦希其实不知道这算不算欺负。表白男生的方式是时不时给她送些东西，不管她要不要都要给她送。 当时是高一刚开学没几天，林煦希因为脸盲，熟悉环境本就比较慢，连周围人都没认全，却因为莫名其妙的追求在全班出了名。 朋友总说，有人追挺好的，他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为什么非要拒绝？ 林煦希觉得，她凭什么白拿别人的东西？就算对方喜欢，她也没有白吃白喝的理由。 何况她本就不打算在高中早恋。 所以她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直到某天，那个男生终于忍不住，为了让她喝自己送来的牛奶，偷偷扔掉了她抽屉里的早餐。 他很理直气壮说：“我带的牛奶是进口牌子，不比你那干巴巴的面包好？而且，早上喝牛奶有营养多了，我是为你考虑。” 林煦希很生气，她很少这么生气。 她的面包，是前一天妈妈做出来的，她早上加热之后直接可以带到学校吃。光是这份心意买来的东西就比不了。 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光是浪费食物已经足够让她生气。 “你凭什么自说自话认定我需要你的东西？”她皱着眉，陡然提高的声音让整个班级安静下来，“我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管你的事。” “以后不要给我送，我不需要。” 可能是第一见到林煦希冷下脸的样子，连她当时的同桌都被镇住了。 却没能镇住真正该镇住的人。 那男生嬉皮笑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也不需要你管。” 林煦希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有这么厚的脸皮。 他的喜欢就是不断给人带来困扰吗？喜欢不应该是一种很珍贵很美好的东西吗？ 她不明白。 那件事过后，许是从丢掉早餐这件事学到了什么，男生根本没考虑到她会生气，继而学到了其他手段。 他学会了丢掉她的东西，转而用自己买来的替换上，一而再再而三。 林煦希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她平时严防紧守，是怎么让他钻了空子，拿走她的东西。 她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有内鬼，存在通风报信的嫌疑，疑神疑鬼了一段时间。 可惜没什么发现。 有人说，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因为人是人，狗是狗，二者有物种差别，你不能和狗计较。 林煦希也这么想。 她撕碎他送来的情书并丢进垃圾桶，根本不是和他计较。 她只是把本该属于那里的东西送回家而已。 第89章 记住我男生的那些事跟女生肯定不能说…… 按理来说,半夜胡思乱想睡不着，第二天很容易带来一些不良后果。 比如变成熊猫、精神状态不好、食欲不振等等症状。再加上吹着冷风，空调直接开一整夜,又加重了感冒的可能性。 但林煦希没想到，她一个病没生,病居然……生在了江映时身上。 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早上八点，对于出来旅游的人来说不算早,作为常常五六点起床的高中生，林煦希早早拉开了窗帘。 洗漱过后,几个女生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化妆的化妆。 “周凌萱,你这个是怎么用的啊？” 习语冰一脸好奇地拿起一个小瓶子。 “定妆喷雾。”周凌萱正在脸上拍拍打打,“化完妆后在脸上喷几下防止脱妆的。” “哦。”习语冰一边点头，一边问,“我刚起床发现黑眼圈好重,可能是昨晚聊天聊太久，睡得晚。有没有能遮黑眼圈的？” 周凌萱停下了手中动作，转过头打量习语冰：“是有点严重，用遮瑕盖住吧。” 她知道习语冰平时不太擅长化妆,干脆直接上手帮她化起来。 林煦希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越看越觉得奇怪。 太奇怪了。 她想。 昨晚她们聊得兴致勃勃,话题结束时已经将近一点。她自己又陷入回忆,临睡前最后瞥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钟。 如果照她日常的生活习惯,第二天怎么也得挂熊猫眼，早上醒不来。 结果……她竟然意外的精神！ 不仅仅是精神，她现在大脑高度活跃、思绪清晰,甚至能想起小学五年级的事！ 难道出来玩一趟，还觉醒了什么熬夜小窍门？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可以学习学到半夜？ 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学习圣体，林煦希有几分新奇，不住打量着镜子中面色红润有光泽，双目清明、一点红血丝的痕迹都看不到的自己。 半晌，她遗憾地啧了一声。 可惜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熬夜学习，要这个学习圣体一点用没有。 几人约好在酒店大厅碰面，周凌萱化妆技术惊人，没用多长时间，习语冰脸上的黑眼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习语冰啧啧称奇了一会，把周凌萱夸得脸红起来：“其实没什么，化得多了就熟练了。” “不不不，我知道我自己，化再多次也是那样。”习语冰摆着手，想了半天想到一个比喻，“像打翻的调色盘。” 她们两人交流起化妆经验来。 由于学校里明确要求不许学生化妆，林煦希没化过妆，更没买过化妆品。她只在妈妈的梳妆台前见识过一些。 万彤云或许是由于职业需要，她的口红颜色是极其有气场的正红色，色泽亮丽。林煦希小 时候偷偷用过她的化妆品，涂了满头满脸，整个像惊悚片中的吃人小孩。 毫不意外地被妈妈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她就不再瞎玩这些东西了。 “奇怪。”在酒店大厅坐了半天，连个人影没见到，习语冰皱起眉，“元乐他们人呢？不是说好在酒店大厅集合的吗？” 林煦希也有些疑惑。这次出来玩，几人拉了个小群，就在一小时前，她还看到元乐在群里发早安呢。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习语冰生气了，大叉着腰，决定杀到他们门前。 就在按下电梯的时候，恰好从里面出来一人，正是元乐。 但只有他一人。 林煦希：“欸？” * “真不是我放你们鸽子，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元乐苦哈哈一张脸，“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用暴力手段吧？” 甫一见到他，习语冰气上心头，上去就是恶狠狠的一脚，把元乐踩得鬼哭狼嚎。 在大厅整整等了半小时，她肚子一直叫个不停，连保洁阿姨都听到了，一脸关切地问她是不是需要吃点东西。 习语冰自诩脸皮很厚，都差点被说得脸红。 这份气恼当时无处发泄，现在一看到罪魁祸首，可不就找到目标了吗？ “呵，那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嗐，说来也怪，”元乐那股疼劲终于过去，用一种讲新鲜事的语气，“江映时——”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煦希的注意力就转移过去了，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没觉得不对。 不，还是有不对的。 过度的对异性的关注当然不正常，可现在是几个人共同出去旅行的阶段，不管怎样，队伍中少个人都值得关注。 林煦希心中有些微的异样感，强行压下。 “哎呦，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这一早上经历了什么。” 元乐说江映时的名字说到半截，又捂着头，做出一言难尽的夸张表情。 * 元乐其实很早就起床了。 但他必然不可能是完成了人类的两大目标之一——睡觉睡到自然醒，甚至也不是新新时代的人类，自己掌控自己的睡眠时间——被闹钟叫醒。他是，被人吵醒的。 第108章 吵醒他的人不用多说，谁跟他睡一间房是谁。 凌晨五点，元乐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惊醒，源于不大的酒店房间内，仅仅几米之隔的厕所。 从那里传来了水流哗啦作响的声音。 “你咋了？” 一开始的元乐非常烦躁，他虽然没有起床气，在昨晚爬山走路一整天的情况下，凌晨五点被吵醒也是相当让人崩溃的事。 但很快他就发现，江映时大早上，居然爬起来洗澡。 神经病啊！ “你昨晚不是洗完澡睡觉的吗，怎么今天又洗？”元乐生无可恋地拍了拍厕所门，“能不能考虑一下和你同住一间房的人？” 他不就是为了省钱和江映时拼了间房吗，何至于受这种折磨？ 想也知道江映时在洗澡过程中不可能回答他的话，元乐抱怨完，转头，爬回床上，再次进入梦乡。 第二次醒来是六点。 可能是由于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这一次他是自己醒来的。 元乐睁开眼，神情呆滞，入目就是天花板，顿时又有些茫然。 他打小睡得香，还没有过回笼觉只睡半个小时的时候。 只能把原因归于江映时身上。 气愤极了，元乐转头一看，发现另一张床上的江映时躺得好好的，一时更气了。 他决定把他也搞醒。 元乐偷偷摸摸站在江映时床边，猛地，一把把他的脸掰过来。 “！！！” 元乐瞪大了眼睛：“我靠，你怎么满脸是血啊！” 场面一度无法控制。 元乐吓得伸出食指颤颤巍巍靠近江映时的人中。又从不知道哪里掏出张纸来在那张曾经的帅脸上抹来抹去，终于发现他流的是鼻血。 “吓死我了。”元乐大惊失色，“我以为我碰上了刑事案件。” 江映时那样子，特别像是会出现在社会新闻，一个血红色的大标题写着“惊！一17岁高二男高中生竟命丧他乡，凶手是他！还是她！！” 到那时，他就是重点嫌疑对象。 元乐狠狠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他在庆幸自己一个花季少年免于遭受牢狱之灾。 江映时睁着一双大而朦胧的双眼，眼神稍显迷离，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肉眼可见没清醒。 “你赶紧起来洗洗吧。”元乐嫌弃地把沾满好兄弟dna血液的纸扔进垃圾桶，“想吓死谁啊，古有曹操好梦中杀人，今有你江映时好梦中流鼻血是吧！” 江映时双目无神地盯了他一会，什么话都没说，半晌，起身跑去厕所了。 动作顺滑自然，自觉性很高。 元乐直叹气。 他美好的假期算是毁了。 * “你们是不知道，整整折腾了一早上。他先是流鼻血，到了早上又感冒流鼻涕，那场景，啧啧，堪比杀人现场啊。”元乐夸张地手舞足蹈，来回比划。 “这么恐怖吗……”周凌萱听得目瞪口呆。 “他……他是生了什么怪病吗？怎么会这样？”习语冰也说不出话。 “他——”元乐眼睛转了转，该怎么说明这个情况呢？ “他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元乐的思绪。 林煦希身子前倾，面露担忧，着急地抬起手臂，几乎要抓住元乐的胳膊。 元乐惊恐地往后一躲。 “吓死我了！” 太离谱了，他这一上午要被吓几次？他没被吓到心肌梗塞都得感谢自己日复一日坚持体育锻炼。 “听着，他没事，”元乐又后退好几步，两手立在胸前，最大程度减轻被江映时痛扁的可能性，“他只是昨天睡太晚加上吹空调吹着凉了，没什么大碍。” 事情当然不止是这样。 事实上，就算元乐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见识到江映时流着鼻血，整个人红温，一脸憋屈、一副想说说不出来的样子，他也该想通原因。 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小男生，谁还不懂谁那些事？ 跟女生肯定不能说。 “他绝对没事，你就放一百万个心，他只是现在不太方便见人。” 不方便见人，也是江映时定义的不方便见人，这么丢脸的情况怎么见人，还是见那个人？ 元乐拍着胸脯保证，林煦希将信将疑，又确认了几遍，终于相信江映时只是生了点小病。 但那也很奇怪啊，谁家感冒鼻血流满脸，堪比七窍流血啊！ 第90章 记住我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江映…… 虽然有些担心,但旅游计划不能因为一个人搁置。 结束了对江映时七窍流血的震惊，在元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下，习语冰和周凌萱也放下心来,准备继续今天的计划。 林煦希看了看其他人，欲言又止。 她在某一刻想过要不要去酒店看看江映时的情况,关心一下他，顺便问问他需不需要照顾。 但其他人都没提。 林煦希一边茫然地想着他们怎么都这么不在乎江映时的病,一边想她好像没有立场做出和其他人相悖的决定。 她以什么立场呢，朋友吗？又或者被他喜欢的人？ 作为朋友,连元乐都没把这事放心上；作为被喜欢的人…… 更不对了。 林煦希的心里拧成一团乱麻,乱得看不清源头,脑海中几乎像被乌云压顶,隐约可听见雷声。 最后还是带着怎么理都理不清的纷杂思绪跟着其他人离开了酒店。 元乐：“哇，这家店的宫保鸡丁真好吃。” 结束了上午的游玩,午餐几人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味道意外不错。 “我更喜欢这个麻婆豆腐。”习语冰取了张餐巾纸，“口感顺滑，辣度也正好。” 周凌萱笑着听他们讲话，过一会注意到旁边的另一个人已经半天没说过话了。 “希希,”她凑过去，小声, “你吃饱了吗？感觉没怎么吃。” “嗯。”林煦希下意识回应,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问话的是大大咧咧的习语冰，可能发现不了什么,但周凌萱本就敏锐，且对林煦希和江映时的事了解甚深。 “你是不是在担心江映时呀？” 直接这么问或许有些直白，考虑到朋友们的心情,周凌萱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发起促狭、揶揄人的话。 但有些时候，直白一点反而能点破很多东西。 “如果担心的话，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仅仅关心朋友也没什么问题的。” 说到最后，周凌萱还是体贴地为林煦希考虑，用“朋友”这个词给关心行为打上正当理由。 林煦希微微抬眼。 她其实没在考虑朋友不朋友的事。 她在考虑，她的想法。 周凌萱不知道江映时准备给她表白，她却是知道的，就在刚得知的昨天，她还对江映时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而这一切好像在得知他生病的那一刻全都不重要了。 她根本没去想两人见面独处，他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表白，也没去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委婉拒绝，才能不让他伤心又坚定决绝。 她只是觉得，很想见到他。 很想很想。 不管是什么原因，朋友也好，其他身份也罢。见到面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又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 那些纠结、踌躇，对自己情感的不确定，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很迫切地想看到他。 * 既然这么想，她就真的这么做了。 吃完午饭，在习语冰商量着下一个地方去哪的时候，林煦希犹豫一会，告诉其他人。 “……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匆匆离去。 习语冰懵懵的：“她有什么事啊？” “大概可以说是，人生大事？”周凌萱忍不住笑。 林煦希真的要处理人生大事了。 她很纠结地想，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江映时啊？ 所以，在元乐这个认识江映时很久的好朋友都不关心他的身体的情况下，她却表现得如此在意。 所以，她很想很想看到他，甚至考虑见到他要不要给他一个拥抱。 她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抱抱一个生病的人，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冒会不会传染给自己。 这样是喜欢吗？ 林煦希只接受过别人的喜欢，没喜欢过别人，一时有些无措。 她想起那些诗文语句。 诗人比喻爱情，总是把它比作春花秋月，比作微风吹拂。又或者如骤雨、如海浪、如猛烈的一场狂风。 微风、狂风，居然同时能用在一个事物身上。 这就是爱情。 林煦希读过有关爱情的诗，也在前不久临摹过浪漫的短篇，自己却实在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样的东西。 第109章 关于爱情的定义还有待商榷，不管是怎么想的，至少，林煦希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她是打车回去的，从离市区很远的景区一路打出租往酒店方向。 坐在出租车上，窗外极速驶过行人和商铺，人行道看得晃眼。林煦希扭头看了会，冒出来个想法。 她如果真的喜欢江映时，那她付出也挺大的。 为了早点回去见到他，她居然选择了日常根本不会选择的出租车回程方式。 要知道，她一坐出租车就晕，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吐，平时宁愿慢一点坐地铁或者公交。 为了江映时做出这么大牺牲，她真的付出挺大的。 * 本该一下车就回酒店的。 本该如此。 如果不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拦住的话。 “不好意思。”林煦希不耐烦地打断面前滔滔不绝的人，“你是谁呀？” 下车后，她慢悠悠地走路，缓和着晕车带来的头晕恶心感。 过了一会，突然看到路边有家药店。 林煦希在这时恰好想起江映时是个生病的人，又想到自己准备给他一个拥抱。 如果能不被传染，她最好还是别被传染。 坐出租车坐了半个多小时，林煦希多少冷静了一些，觉得就算她真喜欢江映时也没必要陪着他一起感冒。 顺便设想了一下场景。 在见到江映时的第一时间，盯着他把感冒药和退烧药一起吃下去，祈祷药能瞬间发挥功效，然后—— 趁江映时猝不及防，轻轻抱一下他，欣赏他诧异的表情。 其实拥抱也挺没意义的，林煦希不知道她把拥抱算在计划内干嘛。 但是。 但是。 人就是会有一些情不自禁的时刻。 学会包容自己的一些情绪，让感性控制自己的身体，偶尔这样，好像也不错。 林煦希甚至想象了一下，如果她这么做，江映时不会带着病给她表白吧？ 那如果他表白，她是接受还是拒绝呀？ 喜欢一个人应该在一起吗？ 她是真的喜欢他吗？ 再后面的思考又重回原点，林煦希不再多想，干脆专注挑起所需药品来。 付款时林煦希犹豫了一下，询问药师这些药多久能见效。 “一般在一个小时左右吧。” 感性果然战胜不了理性。 林煦希迟疑一会，最后又买了预防感冒的板蓝根。 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她也该打道回府。但林煦希在路上走了一会，就在即将穿过小巷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 也就是现在这个人。 林煦希默默打量了他一下，黑发黑衣，整个像名侦探柯南中的黑衣人。 大概是坏人。 趋利避害是本性，她又不傻，当然躲得远远的。 所以她说—— “不好意思，我不买东西也不信教。” 说完就要走。 那人却没完没了。 “卖东西？我跟你？”黑衣人一脸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 “欸？”林煦希真的惊讶了一会，表示歉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干嘛的，误会你的话我向你道歉。” “嗬。”黑衣人冷笑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装不认识我？” 认识她的人？ 林煦希停下，盯着那张脸思考了一下。 但脸盲怎么可能通过脸认出人呢？ 黑衣人还在说：“转学之后我就没收到过你的消息，林煦希，你就这么狠心？这么践踏我的真心？” “现在在路上还装认不出来，好笑，你能不认识我？” “……” 林煦希知道他是谁了。 垃圾桶同学，昨天晚上还在痛骂他，今天就找上门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是有一点不太懂。 她在溪中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脸盲，基本上全班同学都知道她脸盲，在发现她没有认出来的情况下会主动交代自己身份。 这人，凭什么觉得她应该认识他啊？ “不好意思，”林煦希冷淡地瞥了瞥他，“你是谁呀？” 她故意的，对这种人，认出来了她也不想承认。 “我是谁？我是谁？”垃圾桶同学气急败坏，“你说我是谁？隔了一年见面你就不认识我了？亏我记挂了你那么久。” 隔了一年见面怎么可能认得？何况她本就不想认识他。 林煦希垂了垂眸，大概猜到了他的心路历程。无非是觉得自己那长达半年的追求足以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她是个脸盲认不清脸也会记住他。 但是凭什么？ 林煦希抬眼，懒得跟他玩“你是谁”的小游戏了：“周俊豪，你无不无聊？”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他，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他记挂她再久，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别挡在这，我要走了。” 林煦希冷漠地说完，抬起脚步就要走。周俊豪一时急了，他好不容易撞上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她回到南 城以后，两人就真的见不到了。 情急之下，他抬起手，试图抓住她的肩膀。 没抓到。 出现了另一个人，一把薅住他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 第91章 记住我轻轻贴在她的眉眼之间。 林煦希怔愣了一瞬。 在周俊豪强行逼近的那一刻,她多少有点慌张。 就算她在面对他时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出言讥讽。 周俊豪是个男生，还是个喜欢她的男生,不知道会对她怎样。 林煦希往后躲了一下，可小巷狭窄,不管躲到哪里都好像无济于事。 幸好，下一秒,这些恐慌就骤然消失了。 周俊豪几乎被按着打。 头抵在红色泥瓦墙上，眼睛睁不开,手只能无济于事地在半空中抓握。 两人实力差距太大了。 “你谁啊？不要来管我们的闲事好不好？这是我跟她的事。”周俊豪痛呼。 另外那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轻嗤一声,对着他的嘴又补一拳。 周俊豪说不出话了。 半晌,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煦希见状不好,劝架：“别打了。” 再打警察都快来了。 林煦希声音不大,生怕酣战中的两人听不见，准备提高音量再补一句。 却不想，只是轻轻的一声，那人瞥了瞥她,真的停手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只能听得到周俊豪的闷哼声。 林煦希看看两人。 周俊豪的脸上鼻青脸肿一片,眼睛肿得半睁不睁,嘴角隐隐约约露出些血迹。 突然出现的这人面无表情，由于周俊豪全程被按着打,反抗力度不大，他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还是光鲜亮丽的模样。 “林煦希,这人谁啊，你不会出来一趟还带了打手吧？”周俊豪鬼哭狼嚎一会，瞪着眼，“为了拒绝我这么大费周章？” “……” 这种人是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 林煦希几乎要气笑了。 今天这场闹剧，不管是周俊豪自信满满地认为她一定能认出自己，还是他被害妄想症地觉得她为了他出门大费周章，都显得极其不可思议。 不在正常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之内。 理解不了那就不要理解。 林煦希没再看他，转向另一个人，略微带些迟疑。 到这时她才发现，小巷幽深，两侧墙壁逼仄，挤压下几乎透不过光。周俊豪在这种情况下肿成猪头，除了依稀可以辨认出个人形，其他什么都看不出。 可这人，就好像连光线都意外听他的话，偏偏从头顶斜斜射过来一束光，恰巧打在他的脸庞。 他还是面无表情，却在这份沉默和寂静中泄出几分情绪来，死死咬着唇，嘴唇泛出白色，眸中暗光翻涌，映衬着两侧红泥瓦墙的暗红。 他是……谁呀？ 这种从天而降的场景太像话本里的故事了，林煦希从未想过当被拯救的公主，心中却逐渐泛起涟漪。 不管怎样，很难有人不为此动容。 可林煦希知道，这个世界上陌生人见义勇为的事虽然也有，却并不多见，没人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只为了拯救她。 他……会是那个人吗？ 可他，本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啊。 * 几分钟后，周俊豪一边叫嚣着要报警来抓人，一边哭喊着让林煦希把他从黑名单中拉出来，随后，转身，捂着脸跑了。 没有一个男生能接受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变成猪头，就算脸皮很厚也一样。 “……谢谢。” 风声簌簌，林煦希垂了垂眸，还是决定先道谢。 不管他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先道谢总是没错的。 他还是没说话，只敛着眉乜了她一眼，眸中似有些沉色。 第110章 “……” 林煦希又确认了几分。 这种表情太像江映时平时生气的样子了，神态像、咬唇的样子像、就连不说话生闷气也像。 除了—— 江映时生气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表面上看气得不清，其实毛发都是松软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只等着一双手覆盖上去，轻轻抚摸后方能平息。 意思是很好哄。 可现在这个人。 林煦希不懂，如果他是江映时，他真的能忍住不看她一眼吗？ 从刚刚那看似毫无情绪、实则暗潮翻涌的一眼过后，他再次背过身，不看她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时生气啊？江映时会在这时生气吗？ 林煦希想不通，可不管是不是江映时，这个人都帮了她没错。 所以她有理由照顾他的情绪。 “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她想了想，露出个笑，“万一周俊豪真的报警来抓我们就不好了。” “周俊豪？”那人终于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冷嗤一声，“他叫周俊豪？他你就能认出来？” *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吃醋。 也确实是吃醋。 江映时不想在这种时候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也不想为了这个和她生气。 她刚受到惊吓，应该是最脆弱的时候，他应该低声安慰，轻声细语，拍拍她的后背，如果可以的话，把她揽入怀中。 可林煦希太过分了。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认不出来他呢？ 又一次认不出。 这巷口并不显眼，位置偏僻，路过行人少，荒无人烟，又正好是个监控死角。 谁知道他看到她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在墙角时有多害怕。 可打也打了，那男的落荒而逃。 她却张口一句“谢谢”。 …… 去他的谢谢。 江映时不想骂人，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过一会又加上，刚刚那句脏话纯粹是他素质低，没有任何骂人甚至骂她的意思。 这时候，他几乎不用思考也能知道。 她根本就没认出来他。 可是，为什么啊。 他知道她脸盲，也知道她需要通过细节来辨认，即使这样，有时也会认不出来人。 这些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 江映时背着身，垂下眼眸，在心中冷笑。既生自己的气，又生她的气，更生那个不知所谓的男的的气。 可最终，这些情绪还是转化为了委屈。 他知道这些，可他还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她认不出来他。 * 林煦希知道自己闯祸了。 江映时凶巴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发脾气的话，她却能听出，他的声音好像在发抖。 呜咽着、支离破碎，似困兽犹斗。 他不会，哭了吧？ 但他上一秒还在凶狠地打人呢。 “对不起啊。” 自己闯出来的祸当然是自己处理，林煦希顾及着，考虑到江映时处于生病状态，情绪上起伏大一些很正常。又想到自己回程的目的本来就是因为想见他，现在只是见面地点变了，时间提前了。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胳膊，“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对不起。” 谁能想到生病的人，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反而出现在几百米外的小巷呢？ 照早上元乐的表述，她甚至以为他得了绝症根本下不了床，哪里知道他现在生龙活虎的。 手臂被扯住，江映时却更生气了。 她一说 话就是对不起，可他根本不想要她的对不起。 对不起谁都能说，她根本就没有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对不起。 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 江映时咬着牙，还没想完，下一秒，突然，背后贴上了一片温热。 温暖柔软的身躯，本来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松开，跟着另一只一起，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腹。 “对不起。” 女孩子轻柔的嗓音透过相贴的那部分身体传递过来，闷闷的，并不显得清透，却好似深入骨髓。 江映时的睫毛颤了颤。 还是那句对不起，可现在，她抱着他，夏季的潮湿与闷热同时缠上了他，他的身躯被附着，骨骼被剥离，整个灵魂都好似在燃烧。 她还真是—— “我其实……” 林煦希思考了一下怎么解释，想来想去决定从江映时的那句话开始。 “那个男生是我原来学校的同学，他平时老是打着喜欢我的旗号欺负我，这次回来，我也完全没想过会和他碰面。” “我没有直接就认出他，是他一见面就说一些莫名其妙、自以为是的话，我是根据聊天内容认出他的。” “所以我不是认出他却认不出——啊。” 林煦希的声音被猛地叫停。 在她还未做完全部解释的时候，身前的这个人蓦地转身，抓着她的一边手臂将她反手一拽，紧接着向前逼近。 她被按在了墙上。 江映时垂着眼，眼眶有些泛红，紧紧咬着唇。 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松开，缓慢地移到她的脑后，另一只手顺势，像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支撑在墙上。 林煦希屏住呼吸。 这种场景，就好像在预示着会发生什么一样。 林煦希的心跳愈来愈快，如擂鼓般奏响，大脑一片空白。 江映时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片刻未曾移开，神情专注又认真，好像在用眼神询问什么。 林煦希闭上了眼睛。 这种顺从的动作就好像默许，下一秒，身前这人的气息便已经强势不容拒绝地靠近。 他的额头先靠近，缓慢珍重地碰了碰她的额头，肌肤相抵。他的鼻尖无意识地蹭来蹭去，蹭到了她的鼻梁、脸颊，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似是犹豫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抬头。 轻轻贴在她的眉眼之间。 柔软的触感，柔和得像一片云彩。 “……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呜咽着，于唇齿间显得含糊不清。 林煦希的脸颊上突然滑落了一滴湿润。 是泪水。 第92章 记住你江映时在亲她。 天呐,江映时在亲她欸。 他真的在亲她欸。 天呐，他在这个时候表白了欸。 天呐。 咦，他为什么哭了？ …… 林煦希的脑海中如烟花般绽开了,整个人懵懵的，千头万绪,最后只剩下一句—— 他的嘴唇好软。 软软的，就那么贴在眼皮上,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眼皮本就是人体中最薄的皮肤之一，相对应的,触感也格外明晰。在这份贴合下,他的每一分迟疑,每一分不确定,甚至全部的情难自禁，她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原来嘴唇的感觉真的像果冻一样吗？和自己摸起来的触感不一样欸。 “……” 这个算不上亲吻的吻没有停留太久。大约几秒钟,江映时就退开来,逐渐站直身子。 他下意识抿着唇，在口中舔舐一下，又忍不住闭了闭眼，眉目舒展开。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江映时有些懊恼表白的时机。 很久之前他就考虑过表白场景,他觉得，应该是浪漫美好的。 或许,他们会吹着海风,看海岸边的地平线逐渐被落日侵袭，看日夜交替,世界由盛大转为寂静，在即将落幕时献上最后祭礼。又或许，他们会在嘈杂的人世间,看人潮拥挤川流不息，将无数个伟大却平凡的日日夜夜写就情诗。 最不济，至少应该有花吧？ 他连手捧花都做不到，竟然在刚刚一边亲她一边表白吗？ …… 他竟然真的在亲她。 在亲她。 亲过了。 江映时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我刚刚的话你听见了吗？” 先确认一下吧，免得这个任由他索取索求的人耍赖不认。 “听见了。” 听到声音，林煦希才睁开眼。 她不确定江映时会不会有后续动作，所以刚刚一直没动。 “那你……”江映时红着脸别开了脸，“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种时候不问什么时候问？ 虽然他的表白很简陋，没有花没有情书，甚至连之前定下的最低标准都没有达到。 在听到林煦希对高一男生冷漠的劝学后，他原本想考到年级前十再表白的。 但——归根究底，她都乖乖站着让他亲了，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喜欢他……听到他的表白，应该不会狠心到提起学习吧？ 第111章 “想法吗？” 一听到声音，江映时就下意识扭回头，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便看到，林煦希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微抬着眸，睫毛忽闪忽闪几下，认真仔细地盯了他一会。 这种眼神不像是打量，更像是简单纯粹的看，澄澈纯净，瞳仁中没有丝毫杂质。 一秒……两秒…… 对视之下，江映时近乎失措，眸光闪烁，唇线绷紧，好不容易遏制住想要逃离的视线。 却微微垂下了头，对她俯首。 “我的想法——” 半晌，处于高位的那个人终于降下审判，江映时眉心一跳，紧张起来。 林煦希看着他弯了弯眉毛，漾起笑意，又歪了歪头，有几分新奇的样子，抿了抿唇后松开。 “你的眼泪落到我嘴巴里了。” “咸咸的。” 她不自觉舔了舔唇瓣。 * 江映时确信自己疯了。 他如果没疯，怎么可能看到林煦希在他面前边舔嘴唇边笑，笑着说什么——你的眼泪落到嘴巴里了。 她、她…… 江映时盯着那片樱红。 晶莹的亮光，来自上一秒的润泽，粼粼的水色、于那份剔透的红点缀，又过一会，无意识地，唇瓣轻启，朱色舌尖缓缓…… “你别这样。” 江映时慌乱地移开眼。 “什么？”林煦希迷茫，“我哪样了？” “……反正不要这样！” 舔嘴唇什么的…… 江映时视线游移不定，徘徊在林煦希身后的瓦砖泥块上，时不时瞥两眼墙角的小雏菊。 脑海中却全是一瞬前的掠影。 她在舔他的泪水。 光是认知到这一点，江映时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就快要断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那毕竟是眼泪，就算落到嘴巴上，她怎么能直接……吃下去呢？ 还是他的。 江映时深呼吸几下，被这种遐思万千的场景搞得发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他不自觉抬起手，掩住口鼻，隐约感到气血上涌。 “你……你还好吗？”林煦希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实在是，他的反应太大了。 她只是描述了一下眼泪带给人的味觉呀，如果不讲这个，难道要让她描述被软软的嘴唇覆盖的触觉吗？ 那也太让人害羞了！ 林煦希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更不明白，江映时这种亲完之后追着人要感想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她看那么多电视剧，没见过哪个男主角亲完女主角，眼睛亮闪闪一脸期待地问“我刚刚亲得怎么样？” 江映时却是，亲完，眸光晃动着，声音和嘴唇一样软软的，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能有什么想法，就是被亲了呀。 林煦希胡思 乱想了一通，刚刚的问题也没得到回应，干脆一把抓住抬手掩面的江映时，把他拉得踉跄了一下。 “那个……” 现在是两人视线平齐的状态，林煦希喉咙吞咽一下，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眼睛。 她的指尖按住这片脆弱的皮肤，指腹轻轻按压，来回轻揉两下。 “……你现在应该知道是什么感受了吧？” 手指的触感肯定比不上嘴唇，但她又不可能也去亲他。 只能这样当作替代了，谁让江映时是个亲完人还要追问人感受，需要别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家伙啊。 眼前陷入黑暗，江映时才意识到，他们刚刚根本不处在一条线上。 他问的是“表白后感”，她在这里说“亲后感”。 …… 要命，他怎么这么喜欢她，喜欢到……要发疯了。 林煦希的手只覆盖了几秒钟就移开，一方面是这种由自己主动的行为让她有些许慌乱，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好模拟刚刚那个吻的时间。 在手指缓慢移开的过程中，林煦希再次注意到，江映时眼神迷离，眼眶红红的，眼角好像还有些泪痕。 林煦希叹气。 真是，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映时除了是个炸毛怪，还是个小哭包啊？ “别哭了。”她不得不再次抬手触碰他的眼角，“不要掉眼泪。” “我没哭。”江映时终于在这时回过神了，蹙了蹙眉。 “那你怎么眼眶红红的？” “……” 江映时沉默一下。 他想说，男生眼眶红，不一定是要哭，还有其他可能性。 …… 可如果这么说，就不得不给她解释那个所谓的其他可能性。 而相比哭，他不知道这两个哪个更丢人。 江映时咬了咬牙，还是觉得应该捍卫形象：“我没哭，可能刚刚亲你的时候是——” 江映时一滞。 他怎么就把亲说出口了？还说得这么自然顺畅？ 即使刚刚表白过，也真的亲了，现在还想亲。 可说出这个字眼，把它摆在明面上，还是——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一会，半晌，林煦希轻咳一声，打破沉静。 “我知道你哭了。” “……嗯。” 这一次，江映时没反驳。 * 半小时后，两人回了酒店。 江映时答应得彻底，但他还是无法面对自己一边亲一边掉眼泪。 太丢脸了，可能到了以后，林煦希根本不会记得他亲她，却会记得他在她面前掉眼泪。 ——谁让这是个视觉和味觉的双重记忆。 不管江映时脸上表情多么羞耻多么不愿意，林煦希着实欣赏了一会。 她在想，原来，他刚刚就是用这张脸亲她、表白的吗？ 那确实挺赏心悦目的。 回酒店的这段路程中，两人肩并着肩，看似稀疏平常，气氛中却流淌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安静之下，林煦希终于有了些被表白后的实质感。 连带着自己乖乖闭着眼睛等待亲吻的顺从。 她又一次震惊地想—— 她居然真的，想在高中早恋啊。 这事实在太震惊了，她以为自己就算有那么一点小叛逆，平时也藏得好好的，只在实在控制不住时才让小恶魔出来玩玩。 没想到，她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一个人。 林煦希悄悄地用余光瞥了瞥江映时，开始思考，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早恋也不会影响上大学。就在前不久高考出分，林煦希非常意外地得知，她的表哥，何景焕，居然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大学。 他的分数在全省排前三百，姑妈在朋友圈发了好几条消息，炫耀并抱怨他不愿意去清北，非要留在家附近。 林煦希知道原因，根本不是姑妈想的念家，而是为了和他女朋友上同一所学校。 这些为爱情奋不顾身的人呐。 就连何景焕，谈恋爱谈了三年，偷偷摸摸，又是家长眼线、又是转学异地恋，都能考上好大学，她不觉得她早恋考不上。 但……还是不要了吧。 想法归想法，真正实施起来，林煦希还是决定按住心中小恶魔的脑袋。 她不能因为被蛊惑，丧失理智呀。 江映时一看就是个没理智的人，如果她在这时候丧失理智，他们就变成了两个疯疯癫癫，为爱情痴傻的人。 有一句话叫爱情使人变傻。 她如果效仿表哥，才是真的变傻。 明明能考上更好的大学，却因为早恋成绩下滑，最后不得不选择范围变窄。就算她知道自己不会随随便便被影响，可万一呢？ 而且，江映时会不会被影响到？ 林煦希觉得，比起相信主观上玄之又玄的自制力，她还不如沉淀下来，好好学习。 反正……也只剩下一年。 就在林煦希的决策已经进行到好好督促江映时学习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碰了碰。 轻轻的，先是指腹攀上来，再是骨节，试探性抓握一下，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抓在手心。 林煦希怔了怔，偏了偏头。 江映时没说话，却在她的视线投过来时僵了一瞬。 林煦希恍惚中想到，这似乎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却好像是……江映时表现得最局促的一次。 他的手虽然牵着她，用的力气却不大，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挣脱开。 他在不安吗？ 林煦希偏着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奇异地懂得了这份不安感，并想到自己几分钟前在考虑的事情。 她似乎，不应该一个人打算。 几秒钟后，江映时感受到手心里的那只手动了动，挣脱出去。 “……” 几分迷惘怅然浮上心头，但没等多久，紧接着，那只手重新靠过来。 她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林煦希神情专注认真，做出这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动作。 第112章 “等……三百六十五天。” 她像在说一个承诺。 第93章 记住你如果是小情侣。 说是三百六十五天,其实满打满算下来，距离高考也就三百二十天不到。 之所以说三百六十五天，当然是因为林煦希觉得这个数字读起来顺口。 她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像太上老君炼金丹一样给他们划个期限，一边,勾着江映时的小拇指笑了笑。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她想,这么幼稚的玩笑话江映时不会听不懂吧？应该不至于，他自己也是个幼稚到不行的幼稚鬼。 江映时果然能听懂。 因为在几秒钟后,他就抛去了眼神的犹疑、神态的不坚定,整个人变得快乐起来。 他忍不住笑着,紧了紧勾着的小拇指,将她的小指攥紧，贴着自己的无名指摩挲了一下。 用近乎闪闪发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是你说的？” 连声音都上扬着,像一只飞起来的小鸟。 “嗯……对。”林煦希还是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攻势。她有些呆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着，这样一双眼睛，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他的眼睛明明像剔透的琉璃。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直到两人的大拇指要按上的前一秒,林煦希顿了顿，思索着,郑重地把时间改为了真正高考后的那一天。 就算是小孩子幼稚的游戏,也是真心与真心的靠近，应该被认真对待。 * 七月的脚步渐停,进入八月，南城的梅雨季结束了。 梅雨季虽然潮湿闷热，衣服难晾干,浑身黏腻，几乎没有清爽的时候，却也有个好处。雨水或多或少带来了几分凉意。 而梅雨季一过，烈阳开始发挥作用，高温暴晒之下，几乎难以出门。 南城的八月是整日整日的炽热。 林煦希近来几乎没出过门，待在家里，除了偶尔打个电话，没和朋友联系过。 距离溪城的旅行已经过去近一个月，最近几天，她得知习语冰已经开始不再局限于大班小班的补习班，转为家教一对一教学。 照习语冰电话里说的，她妈妈觉得家教省时省力效果好，除了贵没有其他毛病，为了让她能在最后一年冲刺，咬咬牙报了几个家教课。 习语冰不是独生子女，她哥哥林煦希之前见过，现在开了家自己的理发店。 从习语冰话里话外的意思，林煦希大致明白，她家里觉得哥哥这号练废了，更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所以投入很多，一定要让她考上好学校。 但何必呢？林煦希有些不懂，像她哥哥那样开理发店，自力更生，有什么好看不起的？ 情况类似的还有杨时。 他倒不是家中有哥哥姐姐没成功，父母莽足劲练下一个号的典范。他是独生子女，家教很严的原因仅仅是父母认为他需要对自己要求高，为自己争一口气。 所以假期时连他们的五人旅行都去不成。 林煦希是在和江映时聊天时知道这些的。 为了更好应对高考，近期两人打电话时多加了一个汇报工作，关于每日学习计划有没有充分完成。 主要是江映时汇报。 作为年级第一，林煦希根本不需 要这些额外课余时间学习。 她只是，实在有点担心江映时这个连高考语文必背篇目都背不完全的笨蛋，决心每天进行提问。 “元嘉草草后面一句？” “封狼居胥。” “嗯……明月松间照后一句？” “清泉石上流！” …… 连续提问几句，江映时都完美答上来了。 林煦希思考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问一些课外阅读篇目。 毕竟他们省的高考，古诗词默写除了必背篇目，后面还有两句书本上学不到的，分值和其他一样。 就在林煦希不断在大脑中检索古诗词、名言名句时，突然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得意洋洋的声音。 “看嘛，我每天都有听你的话，好好背诵的。” 这人自从那次心照不宣后，越发大胆起来，每天说话黏黏糊糊。 “……你不要说是听我的话呀。”林煦希觉得贴着电话的那只耳朵有些发痒，不由拿远了些，“说成听话也太奇怪了点。” 他又不是小猫小狗，干嘛要听话呀。 江映时笑了笑：“但是我在完成你的任务，可不就是听你的话。” “……” 林煦希有些耳热。 算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吧。 腻腻歪歪了一会，江映时就开始讨要好处：“所以，看在我古诗词全都背出来的情况下，我们能见面吗？” “我们都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面了，两个星期，也就是十四天，也就是三百三十六个小时，两万零一百六十分钟，一百……” “停停停！” 林煦希被这一大长串数字绕晕了。 “我们刚讨论完语文题，现在就开始数学题了吗？这数字也太长了点。” 江映时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吧？” 有这么久吗？ 林煦希没觉得，但本来很小的数字叠加在一起，好像真的变得很久很久。 原来他们有那么那么久没见面了。 但。 “不行。”林煦希抿抿唇，用很抱歉的语气说出了冷漠的话，“夏天真的太热太热了，不适合出门。” “……好吧。”江映时的声音一下子失落下来，沉默一会，又不死心地问，“真不见？” 林煦希真切：“我有点苦夏。” 江映时：“……” 第一次这么讨厌苦味。 林煦希其实也不是不想见面。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可是互通心意的存在，如果是小情侣，那可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时时刻刻看着对方，怎么可能不想见面。 当然他们也不是小情侣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林煦希不想出门的原因一方面是外面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另一方面是，这么高温度，她一定会流很多汗，头发丝丝缕缕，衣服黏在一起。 想也知道，一定、很不好看！ 如果是小情侣，除了想黏在一起，当然也会想在对方面前保持良好形象。 虽然、虽然不是小情侣，她想保持良好形象又有什么错！ 于是她坚定拒绝了。 想来想去，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林煦希多少有些不忍心，学着鲁迅的拆屋效应道：“嗯……虽然不想出门，但见面也是能见的，我们可以视频通话，视频也是面对面聊天。” 想了一会，她又觉得：“视频通话，是不是有点背离我们最初的目标了啊？” 他们通话的目的是考察学习情况哎，怎么就变成了和对方黏黏糊糊？ “不背离。”江映时很快回应，“视频通话也是通话，当然能考量学习，二者不存在相斥之处。” 可你盯着我的脸……真的能背出来古诗？ 林煦希有些怀疑。 由于这话太自恋了，她没说出口，而下一秒江映时就意识到了什么，带些迟疑：“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背书谁来都行，我找其他人背书，你只需要出现，让我……” 看着你。 林煦希有些慌乱。 虽然心知肚明江映时想和她见面，视频通话也是为了看到她。但这种话用语言描述出来还是太…… “那个。”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道语音通话能不能转换，如果不能的话就挂掉重拨。” “我们，现在直接视频通话吧。” * 到最后，盯着江映时的脸，林煦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记得，江映时一看到她就眼睛亮闪闪，整个神态就像等待抚摸的小狗。 林煦希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初见时张牙舞爪的猫科动物转化为温顺忠诚的犬科动物的。 但她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在听到他的表白，被他用软绵绵的嘴唇蹭过之后，就算是普普通通地看到他，她都会有些不自在。 视频通话，更是不同于往常。 江映时聊了早午饭，聊了起床后干了什么，聊了他在买汽水时中了“再来一瓶”。 就是没聊学习。 林煦希就知道他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看到她根本想不起来学习。 江映时只在最后提了一嘴。 “哦，杨时最近上了很多家教课，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是做不出来，还是我帮他解决的。” 目的是诋毁别人抬高自己。 又说：“我虽然语文不好，数学还是能打的。语文也有在努力，不需要家教课就进步很多。”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我们年级第一的学习计划表……” 江映时有些羞涩地别开眼。 第113章 他悄悄说了“我们年级第一”，但他其实想说“我的年级第一”。 可惜现在还不是。 什么时候能让他把限定词换成“我的”就好了，不一定是“我的年级第一”，后面的宾语应该换成“女朋友”，然后他提起她直接就是“我的女朋友”…… …… 江映时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那个词，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当然美好的幻想一般持续不了太久。 因为下一秒江映时就听到—— “咦，杨时也在上家教课吗？” 江映时：“……” 林煦希的关注点在家教课身上，完全是因为习语冰前不久刚和她抱怨过，让她印象很深。 “杨时上不上家教课根本不重要。”江映时沉默一会，忍不住咬牙切齿，“重要的是我比他学得快，知识点一教就会。” “当然呀。”林煦希看着屏幕中的人疑惑地歪了歪头，“你不是考了年级十九？比杨时高了……多少来着？” 她一直记得他的考试名次。 而且。 不记得杨时的。 江映时哼哼笑了两声，又翘起尾巴了。 没办法，在林煦希的心中，他就是这么重要，杨时什么的根本比不上。 第94章 记住你江映时搁这谈恋爱呢！…… 江映时此人格外可恶。 这是元乐近来的感受。 “你捧着手机笑的样子好恶心。” 忍了又忍,元乐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 江映时家空间大，父母又大多数时间不在家，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最常选择的地点就是他家。 最近一段时间，杨时天天补习,没法和他们这些狐朋狗友待在一起了，于是只有元乐一人出现。 本来一切都好,元乐很喜欢待在江映时家，尤其爱客厅里摆着的那台游戏机,屏幕大、性能好,音效开起来,整个一立体 环绕音,爽都能爽死。 今天不是很爽。 江映时很冷酷地拔掉音箱，说他今天需要安静一点。 元乐想说,他安静,关人家游戏音响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不讲话不就行了？ 江映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递过来一副耳机，随后,挪了挪身子，坐到了离他最远的沙发边缘。 元乐：“……”行吧。 径自玩了会游戏,但耳机里的音乐和外放不同,怎么都不对味，元乐很快停了下来。 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看看。 元乐觉得江映时这人实在太不够哥们了,不让他外放就算了，居然还不跟他一起玩。 没有兄弟联机的游戏算什么游戏？ 元乐张了张口，正准备冲江映时吵吵嚷嚷,就听到非常诡异的一声。 ——由于耳机摘下来显得清清楚楚。 江映时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哼哼唧唧地笑了一声。 “……” 元乐怀疑他中邪了。 如果不是中邪，很难想象他这个向来有帅哥瘾、偶像包袱极重的朋友，能发出这么丧心病狂的鬼动静。 没错，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愿承认他是他的哥们和兄弟，将他降级为普通朋友了。 “江映时，江映时！” 元乐一言难尽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就在刚刚，这人还在傻笑。 江映时没听见。 显而易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的一切打扰都与他无关。 元乐叹气，挪动着屁股，从沙发最左侧挪去最右侧：“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他好奇地偏了偏头。 “干嘛！”江映时反应很大，一瞬间将手机锁屏，“偷看人手机，元乐，你也算是长本事了。” “啥玩意就偷看？”元乐瞪大眼睛，“我只是歪了歪头好不好！” “你最好是。”江映时警惕地看了看他，起身，再次跑到沙发左侧，远离了他。 “？” 没过多久，元乐终于知道江映时这发癔症的表现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他重新戴上耳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游戏开始键的时候，听到相隔一整个沙发的这人—— “你……能不能再喊一次我的名字啊。”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元乐：“？” 元乐：“！”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合着，临近高三，大家都忙于学业，杨时整天家教课不停，他整天累死累活，抽着空过来陪陪好朋友。 而江映时—— 搁这谈恋爱呢！ 还什么喜欢听喊名字，中间停顿那么刻意，故意借机表白呢！ 江映时居然还是个心机boy！ * 江映时正在反反复复听同一条语音。 “江映时，你……你怎么这样啊？” 女孩子温软的声音透过耳机，带着几分赧然的难为情，毫无阻碍地传达过来。 江映时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想听她喊他名字，她说着不同意，却发来了这样一条语音。 哎，怎么办呀，他真的好喜欢她呀。 五秒的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十几遍，江映时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像是一段情话，又像是悠扬婉转的情歌。 他很甜蜜地想，那些诗人一定没想过吧，一个人能把名字念得这么好听，比世界上最绝顶好的情诗还要让人心动。 名字，就是最好的告白。 很快，林煦希就收到了一条语音。 “林煦希，我喜欢你。” “啊。”她差点捧不住手机。 江映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表白啊。 就……就很突然。 要说起表白的话，其实江映时并不常说。 大约……虽然他这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羞。他最常表现的是眼神上的专注，行动上的迫切和身体上的藏不住。 这人，一逗就脸红，说几句话就红温，随随便便就别扭得不行。 林煦希还挺喜欢他这样的，让她有种诡异的成就感。 但现在，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中间没有停顿，没有像上一句话那样因羞涩而遮遮掩掩的后缀。 有的只是少年人最真挚的爱意。 林煦希猜她现在的脸一定像江映时一样红。 * 一进入高三，时间就好像被按了加速键。 黑板上挂上了高考倒计时，每天由值日同学在早晨负责修改。 望着一天天减少的数字，林煦希真正意义上意识到，时间是一种可以被具象化的东西。 高三以来，很多走艺术、体育方向的同学都一一离开了学校，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 这对林煦希来说没什么所谓，三班虽然走了几个同学，但她和他们并不熟识，相对来说没有多大感触。 路妙有些心不在焉。 “她呀，难道骆天维学的艺术？”白梦琦有些不确定地说，“路妙平时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噢……” 这样啊。 林煦希想，以路妙这种能为了骆天维放弃擅长的文科，选择理科的样子来看，她还真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因为他。 很快很快，时间就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刚好进行了期中考试。高三的这次期中考试主要是为了检验一轮复习的成果。 林煦希拿到成绩后稍微怔了怔。不是因为别的，她的第一名这次被沈语彤拿到了。 或者，不应该说是她的第一名，而是她和沈语彤共同争夺的第一名。 “好可惜啊，只相差一分。” 白梦琦替她觉得遗憾起来。 林煦希笑笑：“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了。” 其实有个竞争对手没什么不好，她们就好像互为彼此的影子，时时刻刻在提醒对方不能懈怠。 “她，之前不是……”白梦琦突然想起什么，“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影响到她。” “也是，过了挺久了。” “欸？”林煦希不知道白梦琦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有些意外，“你也知道沈语彤说的那个事吗？” “哈哈。”白梦琦笑得有点尴尬，“不是我想知道，是她弟弟……恰好是我前男友。” “……” 林煦希眨眨眼，一时说不出话。 说起这个事，就要追溯到她找上江映时，从爱吃醋且谁的醋都吃的江映时那里要来了沈语彤的联系方式。 林煦希想知道沈语彤上学期期末考试为什么没去考。 一个良好的竞争对手，关注对方的成绩变动是必然的。接连往后数了五个名次都没找到沈语彤的名字，林煦希很快就知道她缺考了。 她想她一定是生病或出了什么事情，忍不住关心这个没见过面的朋友。 沈语彤很坦然：“我弟弟被人打了，我妈让我在家陪他。” 她的态度很平常，后面的内容却很劲爆。 林煦希听到了一段非常离谱的家庭秘事。 第114章 沈语彤提起，她弟弟交了一个男朋友一个女朋友，脚踏两条船，踏的还是两种性别。现在男生这边发现了，找了体校的黄毛揍了他一顿，揍得他下不来床。 “我妈说，反正我不用考，成绩也在那里，还不如看着我弟不让他出去。” “啊……为什么要看着？不是下不来床了吗？” “因为他觉得人家打他是爱他的表现，试图出去解释。”沈语彤顿了一下，“下不来床都想出去，可想而知他找打的决心有多重。” “……” 林煦希这辈子没听过这么非人类的内容。 “那女生呢，”她忍不住问，“他这样应该是喜欢那个男生的吧？女生呢？”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都喜欢。”沈语彤很冷静地点评，“他是自以为情圣的渣男。” “……” 这是什么？ 我的心有很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林煦希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觉得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好惨，男生惨女生惨，错过考试的沈语彤惨，生出这种孩子的母亲也惨。 ——不包括沈语彤她弟，很难想象这是个人。 “我教育不了他，但 已经联系那个女生了。”似是意识到什么，沈语彤补充，“不能让他的错误继续。” “……噢，这样也好。” 林煦希喏喏几句。 竞争对手好可怜。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谁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林煦希能在白梦琦这里听到不同视角。 “见鬼，从那之后，我谈恋爱再也不只看脸了。”白梦琦忿忿，“什么东西，用这么单纯的脸给自己整一夫一妻制。” 一夫一妻制……还真是贴切啊。 林煦希眼皮抽了两下，还没等她说什么，白梦琦就接着愤怒痛骂：“我就不该随便改自己的审美，小白脸根本不是我的菜，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啊！这下可好，给我的感情生涯留下了污点。” 白梦琦目光呆滞不断重复“污点”，林煦希在旁边—— 大脑开启了自动检索功能。 她很快想到。 白梦琦喜欢的是——江映时那种类型啊！ 是江映时那种冷脸不理人、整日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啊！ 白梦琦称之为又酷又拽。 …… 当天晚上，某个楼上班级的人大摇大摆穿过不属于他的班级的后门，一路走到林煦希桌子旁边。 林煦希日常收拾东西慢吞吞，此时刚把笔袋拉上拉链。 感受到身前人投落的影子，她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 江映时一看到林煦希就不自觉笑，眉眼弯弯，唇角翘起来。 “咳。”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敲了敲林煦希的桌子，提醒她自己来了。 这种表白过后的感觉太幸福了，发现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就更幸福了。 他觉得，他每天都比昨天更幸福，且幸福指数是以等比数列正增长的。 尤其是在赶走了不知所谓的路妙，争抢到这个一起回家的机会之后…… 江映时眨巴眨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林煦希把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并拉上拉链。 他的语气顿时雀跃起来：“走吧，我们今天——” 江映时一瞬间停住。 林煦希缓慢地抬起眼帘，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眼神近乎于审视。 停驻在他脸上的时间额外久。 半晌，她撇了撇嘴，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哼。” 却忍不住轻哼一声。 第95章 记住你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快乐快乐………… 江映时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早上六点,发了早安，用了很可爱的表情包。 林煦希也回复了表情包，比他的更可爱。 上午跑操,跑完步出了汗，他不可能在这时靠近林煦希。 失落。 中午吃饭,趁着没人注意，坐到了她正对面,盯着她把小米粥喝完。 下午去老师办公室路过三班，看到她在和前座女生说说笑笑。 那人谁啊,她对她笑得那么好看。 …… 然后就是晚上的现在。 江映时回顾了一整天,也没发现自己做出过什么不好的事。 应该吧……？ 就在这时,林煦希余光瞥过来一眼,再次哼了一声。 江映时：“……” 虽然她哼哼唧唧的样子也很可爱就是了，但。 “我早上跑操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这个原因可能性最大,江映时有些紧张地拉住林煦希的手,“我知道你看到我了，但你在和旁边人讲话我不方便打扰，而且跑完步之后一身汗味，实在——” 实在难闻,他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煦希的手被牵住，一时有些怔愣。 她下意识脱离开对江映时祸水脸的不爽,进入他预设的场景。 其实……她好像没看到江映时,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他。 脸盲怎么可能在满操场人的情况下，知道看自己的人是谁。 然后。 “你高一坐在我旁边,跑完步也是一身汗。”林煦希斜睨他一眼。 当时怎么不知道害臊。 “……” 江映时一阵发晕。 这么说来，除了跑完步出汗，他和她同桌时整日对她爱搭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死人相。 …… 难以想象她怎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那个，”林煦希看了看他，江映时像是要死掉的样子，“不用太在意，其实你跑完步不会有味道。” 某人长着张沾花惹草的脸是一回事，误以为自己有汗臭味是另一回事。 至少这个应该解释清楚。 “真的？” “真的。” 林煦希肯定点头。 他身上的气息清清爽爽，是很干净的味道。 江映时稍微活过来一点。 可如果不是这个，她怎么会一见到他就绷着脸，不高兴呢？而且在说完刚刚的那一句之后又不说话了。 不会是…… 江映时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林煦希，你不能出尔反尔。” “……” 林煦希歪了歪头，瞥见江映时这比天气还要瞬息万变的表情。 不能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没有看着他笑，路上没怎么理他，他不会以为她要背弃之前的诺言吧？ 不行呀，他们拉过勾的，她会变成小狗！ 林煦希叹气，手上稍微使劲，挣脱开江映时的手，脚步停下。 江映时跟着停下，抿着唇，表情倔强：“不行，我不同意，答应就是答应，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没有要背信弃义。”林煦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按住江映时的嘴角，“……你在不同意什么啊？” 江映时呆了呆。 * 林煦希在思考一个问题。 所谓的又酷又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嘴角下撇，眼神冷硬如刀，眼睫下压，眸色暗沉…… 小说中的形容词。 林煦希想了想，扯着江映时的嘴角调整成了向下，表情酷了一点。又摆弄摆弄眉毛，让眉毛挑起来，表情拽了一点。 只有一点点。 还是不对味。 江映时现在像布娃娃一样呆呆站着，任由她摆布，林煦希歪着脑袋打量，片刻后察觉到不对。 这人，不管她怎么弄来弄去，眼神都像淋雨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啊。 根本就做不到冷硬如刀、眸色暗沉。 “你可以……不要用这种眼神吗？”林煦希忍不住出声，“稍微冷酷一点。” “什么？”江映时一晃神，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脸颊逐渐发烫，“你为什么突然摸我呀？” 虽然是晚上，但附近小区多，出来散步的行人也多。 林煦希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虽然他也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吧…… “我们要不去那边？”江映时别别扭扭指了指旁边，“到那边你想怎样都行。” 站在路灯下还是太明目张胆了。 林煦希的眼神下意识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 小巷这种地方…… 林煦希瞬间被勾起了回忆，蓦地松手，别开眼：“我没有要摸你！” 他整天脑子里面想什么？ 一点都不纯洁。 江映时笑一声。 林煦希能想到，他自然也能想到。在手刚指向那个方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了那个吻，连带着她的温度、她的触感、她轻颤的睫毛。 而且， 此时此刻，带给他这一切的那个人…… 江映时瞥了瞥林煦希，一瞬间看到她红红的脸颊。 她害羞了。 第115章 因为他害羞了。 江映时心里绽开了花朵。 * 直到自己生日那天，江映时才知道林煦希当时为什么看到他就冷哼。 周一的上午，周考成绩正好出排名。 自从高三后，每一次的周考都变成了近乎模考一样的存在，题型、题目数量、考试时长……各方面都比照着高考来。 也因此，周考排名很有参考价值。 江映时很少站在布告栏前看排名，一来人多眼杂，二来，他才不在乎自己考了多少。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嘛。 江映时觉得他有必要在成绩上取得进步。就算他自己无所谓，至少要对得起相当可爱的、他非常非常喜欢的、未来会成为他女朋友的那个女孩子吧。 林煦希可是时不早晚和他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不能辜负她。 江映时下意识忽略了偶尔也会和他一起组成学习小组的元乐、杨时等人。 所以他的成绩不止是他的成绩，那是他和林煦希一起的成绩。 四舍五入相当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江映时非常重视，高三以来，每次成绩排名都是第一时间去看的。 而这次，结果没让他失望。 “第九名？”元乐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偷偷进修了？” “哼哼。”江映时微抬下巴，“我还需要进修？你忘了林煦希是谁了吗？” 元乐啧一声：“你这是吸了她精气吧。” 江映时：“……”什么话！ “没想到啊没想到，”元乐摇头晃脑，“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情场得意，学场也得意。” 提起这个，江映时有些别扭起来：“倒也没有，只是我们约好高考后在一起而已，没到得意的地步。” 什么时候能见到江映时这么谦虚的样子？ 元乐啧啧称奇了一会，又故作高深地摇摇头：“非也非也，此情场得意非彼情场得意。” “……好好说话。” 元乐时不时抽风，江映时多少有些习惯，却依旧意见很大。 元乐根本不管他，作出夸张的羡慕表情：“一看你就是还不知道，学校校园墙上评选帅哥，你排第一。” “还有很多女生在下面要你的联系方式，啧啧，这不是情场得意是什么？” “哎。我长这么帅，怎么就没人来欣赏一下呢？” 如果在以前，江映时会觉得这是自己魅力的体现。 但现在。 他第一时间问：“谁排的名？上面有我照片吗？什么时候排的？” 把元乐问得一愣：“当然了，没照片怎么投票。” “谁排的名不知道，排名时间……好像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了吧？” “……” 一个月前。 江映时从来不关注校园墙，校园墙上都是寻人启事一类无聊的琐事，他不是人贩子，不需要寻人。 但他不知道林煦希看没看到。 江映时没有设想林煦希看到会是什么反应，他只是觉得，作为心有所属的人，他不应该参与这种活动。 不管对谁都是一种不尊重。 有些惴惴不安，江映时当机立断就拎起手机跑到厕所，加上校园墙好友，表明身份并传达希望对方删除的意愿。 放学前他又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删除了。 心头大患已除，江映时轻松多了，跑去找他心有所属指向之人一起回家去了。 今天是他生日，虽然在上学没办法好好过，但过生日本就只是走个形式，重要的人在身边就足够。 有些特别的地方可能在于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过了今天他就真正成年了。 江映时想到，过了今天之后，他谈恋爱都可以不用算早恋。 虽然他想谈的对象还属于早恋范畴。 到了分别时，林煦希从书包里掏来掏去，掏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她似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生日快乐。”她说，“不止是生日，希望你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够快乐。” 任谁听到这种话会不快乐？ 江映时快乐极了，当场就把她抱进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 轻声：“现在就很快乐。” 林煦希清清嗓子：“现在快乐最好了。” 这种反应多多少少有点不对劲，但对于当下的江映时来说，他只知道林煦希用了山茶花味道的洗发水，让他有些着迷。 回家拆开礼物盒。 让江映时有些意外的是，礼物盒中还有礼物盒，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信封。 有话当面说就好了，还写信干嘛？ 江映时这么想着，嘴角却勾了勾，先打开了信。 to：江映时 因为不知道你看到这个还会不会快乐，所以只能多说几遍。 如果当面说不够的话，我在这里多说几次。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快乐快乐…… “……” 她这是干了什么，打这么多预防针？ 到这时，就算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了。 江映时打开了旁边的礼物盒。 打印出来的照片，对比图，一边是他眉眼弯弯温和笑着的模样，另一边。 巧了，正好是他几个小时前联络校园墙删除的那张。 第96章 记住你想亲就亲啊，亲小声一点。…… 这事吧,做就做了，做了就没什么好说的。 林煦希也不爱看校园墙，她对陌生人的生活不太感兴趣。 可她身边有爱看的人。 白梦琦把校园墙发给林煦希时,用的词是相当让人害羞的—— “我在校园墙投票上看到你家江映时了，你说这是谁帮他投稿的？” “……” 林煦希没办法做出反应,因为这已经不是白梦琦第一次用这种说法。 第一次听到时她试图反抗—— “不要这么说，没有谁是谁家的,况且我是不会在高中早恋的。” 他们现在还没在一起说什么她家呢？ 至少现在还不是。 白梦琦却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啊，你不要害羞啊,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可不就是你家的嘛。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还不如早点习惯。” “你……”林煦希被她那两个“喜欢”说得脸红,一时间有些着恼,“那我说体委是你家体委行不行？” 最近一段时间，白梦琦和班上体委打得火热。 “行啊，我不在意。”白梦琦无所谓地说，“在分手之前你想咋说都行。” 林煦希：“……” 一时忘了,白梦琦对这些事向来脸皮厚，根本不在乎。 因为反驳会遭受更严重的调侃,这次林煦希强迫自己忽略那个词,一脸严肃：“我不知道谁投稿的，但江映时自己不会这么做,而且偷拍别人照片是违法的。” 江映时，如果在以前不了解他的时候，他穿得醒目亮丽,她会以为他喜欢吸引别人眼球。 而现在，她知道，他想怎么做都只是自己愿意罢了。 将自己照片投稿出去让人点评，不可能是江映时的作风。 “哎，我也觉得不是他做的，心有所属的人参与这种东西干嘛，”白梦琦说，“但这事有点奇怪，而且你家江映时下面评论有很多人要他q.q和微信哎，还挺受欢迎。你要不要在下面表示他有主了？” 林煦希忍了忍。 还是忽略不了！ “不要再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了！” 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当天晚上，林煦希就打开了校园墙。 一中的帅哥评选是一个年度活动，每一年都会有，参与人员是全校男生。 前两年，江映时也在上面。 前两年都会出现的人，今年出现也挺正常吧？ 林煦希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学校同学间一种娱乐方式，根本涉及不到偷拍这么严重。 如果她没看到那张照片的话。 写着“高三一班江映时”的那张照片，显而易见，是一张睡着情况下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江映时，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微蹙。 评论区一番盛况。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程度的帅哥！？” “既然都到这里了，那我要问上那个问题了。联系方式呢？？？” “@易燃易爆炸美少女姐妹，只能帮你到这了。” …… 林煦希不太高兴。 她承认，白梦琦说得没错，这种明知道是她家的，却被别人看到的感觉很让人不爽。 但这种事肯定不是评论区女孩子们的问题。 要找就该找罪魁祸首。 “江映时是不是没看校园墙啊？”第二天讨论时，白梦琦推测，“要不然不可能还留在那里不删。” 林煦希没说话。不管删不删，她现在都不高兴。 “你要不要给他投一票啊，现在情况还挺激烈的。”说着说着，白梦琦突然饶有兴致，“这个第二名比分追挺紧的，讨论贴里说他俩一个阳光型帅哥，一个冷酷型帅哥。” 第116章 林煦希没有问谁是阳光型谁是冷酷型。 因为不管怎么想，答案也只有一个。 “所以谁有第二名的联系方式？阳光小奶狗我也喜欢。” 林煦 希：“……” 槽点太多，林煦希有些忍不住：“体委呢？你们还没分手吧！” 有男朋友的人在这里说什么要其他人联系方式，白梦琦怎么能这样？ “不好意思啊。”白梦琦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不应该在自己纯情的后桌面前这样，正了正脸色道歉，“不要在意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又补充：“千万不要跟我学。” 这事，虽然她没跟江映时打过交道，但想也知道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对象，如果让他知道她把林煦希教坏了。 感觉会死人。 林煦希叹了叹气，在认真思索一个问题。 白梦琦，究竟是什么环境因素造就的这种性格？ 从她认识她以来，她换男朋友不说有几百个，几十个至少也得有了。 什么样的人对待感情会是这种态度？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反而想到另外一件事。 “江映时根本不冷酷。”林煦希蹙着眉，“而且给人贴标签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不要再把他挂在上面点评了！ 他只对你不冷酷吧…… 白梦琦瞥瞥她。 “还有那张照片是谁拍的啊，为什么要偷拍别人睡觉？”林煦希眼冒星星，“睡觉的照片……那么近的距离……” 所以你的重点是这个？ 看了好半天，眼见着林煦希仰头看天，满脸发晕，白梦琦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我猜，肯定是江映时授意的。” “不可能。”林煦希顿时回过神，否定，“他不会想让自己睡觉的样子出现在网上。” “谁知道呢，你也不能保证他只想让你看见他睡觉的样子。” “……？”林煦希呆了一瞬，脸一下子爆红，“你、你在说什么东西？” 白梦琦嘿嘿笑了两声。 偶尔调戏一下纯情的后桌……这日子过得—— 好爽。 两个人聊到最后，出于对江映时的了解，林煦希还是不相信照片和他有关。 但她确实被激起了一些火气。 虽然和江映时无关，她也不是不想给他好好准备十八岁生日礼物，但那张睡着的照片—— 就很烦。 * 林煦希猜想江映时看到她的礼物一定不会开心。 给过生日的寿星送寿星自己的照片，这应该可以参选史上最不受欢迎礼物的排行榜。 连带着江映时那张冷酷的睡着照片一起，拿个特等奖。 江映时能开心就怪了。 所以她早早祝他快乐，说了很多遍快乐。 毕竟能快乐一会是一会。 做了些亏心事，林煦希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也因此，回到家后，开始焦急等待，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从她家到江映时家大约相隔两个小区，两个小区的距离不到一公里。初中物理讲过，一个人的走路速度大约是1.4m/s，那么，按照江映时的身高，身形比例，他的跨步和摆臂频率…… 还没等林煦希大脑飞速旋转完，突然，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 林煦希惊了一惊。 等下，她还没算出江映时的走路速度呢！ 来不及计算一个一米八四、今天刚刚成年的男孩子的走路速度了，林煦希略微有些慌张地点开了他的信息。 第一眼看到就让她瞳孔放大。 江映时发来了四个字。 【我好高兴】 “？” 林煦希开始疑惑了。 她送他照片对比图不是为了让他高兴的啊…… 也不是说故意为了让他不高兴，而是，那个东西他本来就不该高兴啊。 难道江映时是自恋狂，觉得自己的照片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所以收到了才开心？ …… 放在江映时身上，还真说不准这个想法是不是对的。 林煦希打了打字，在键盘上输入：你在高兴什么，生日当天连礼物都没收到不应该生气吗？ 送对方自己的照片算什么礼物？ 林煦希确实觉得那不算个礼物，先前只是莫名其妙的气还没消，堵着气送出去。 可收到江映时正儿八经的回复，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打字删删改改半天，林煦希刚要发出去，下一秒，聊天页面向上滚动一格。 江映时：【可以下来一下吗？】 江映时：【我想见你】 林煦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什么都没想，一下子把聊天框里的内容全部删干净，随后立刻换上新的内容。 【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林煦希看了眼时间。 十分钟。 距离江映时磨磨蹭蹭在她头上蹭蹭半天——才过了不过十分钟！ 她甚至感觉头顶还有他留下来的余温呢！ “才见过就不能见了？什么样的叫才？” 这人不讲道理地发来一段语音。 “我不止想见你，还想抱你，才抱过能抱吗？” “如果才抱过不能抱，那几个月前呢，很久之前亲过，还能亲吗？” “我想亲你。” “……” 林煦希快不认识才这个字了。 隐隐约约感到眼前发晕。 江映时……江映时疯了吧。 因为没收到正经礼物在发疯。 她现在感觉几分钟前他发来的高兴也是假的，可能只是过于生气在阴阳怪气。 她…… 林煦希乖乖下楼了。 她不是主动送上门给他亲，只是害怕发疯的江映时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爸爸妈妈就在隔壁屋睡着，万一江映时疯到在楼下大喊大叫，喊着“林煦希我要亲你啊”之类的虎狼之词，她瞒了近半年的预早恋就失败了。 所以她只是为了阻止他。 林煦希和江映时一起站在楼道里。 “嘘！小声一点。” 见面先板着脸警告他。 “什么小声？”江映时好笑地抬了抬眼。 林煦希抿着唇瞅他。 想亲就亲啊，亲小声一点，不要亲到整栋楼都能听见。 虽然她也想象不到怎么亲会亲出声就是了。 “林煦希，我很高兴。” 但江映时并没有像林煦希想的那样直接亲上来。 江映时似乎格外感性。 正在进行长篇大论： “你是不是看到那个校园墙了？也对，如果你没看到就不可能打印出来给我。你会这么做……就意味着你很在意对吗？在意我出现在被其他人评选的场景，在意我被其他人看见。” “你知道我一路上想了什么吗？我想到几天前，你也是这种表现，不理人，但又偏偏很可爱。我居然现在才想通你是吃醋了。” 江映时的感性压垮了理性，上前一步，时隔十几分钟又一次抱住林煦希。 “你怎么会自顾自吃醋那么多天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解释给你听。” “你会为我吃醋，我很高兴。” “……” 林煦希又想叹气了。 声音闷在他的胸脯中：“我没吃醋，而且，我不高兴。” 说什么吃醋不吃醋的，江映时这种泡在醋坛子里的人才会吃醋。 …… 她才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呢。 反正她不高兴。 江映时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回荡在楼道中。 真讨厌。 林煦希想。 她都说她不高兴了，他还在笑。 她不高兴，他居然 还在笑。 第97章 记住你我的私心是你。 一月末,迎来了高三上的最后一场考试。 期末考试当天，南城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 雪在半空中打旋，静谧又喧嚣,张扬又内敛，落到地面化为小小水花,不消一瞬不见踪影。 这场雪显而易见是留不下来的。 不知怎的，林煦希就想起一年前的雪天,那个蹲在墙角洁白的身影来。 江映时这次没法边写她的名字边骂她了。 全部科目考完，林煦希从考场回到自己班级,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一中每个同学配置了储物柜,平时她会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里面,假期里却不行,学校要求每个人清空桌洞和储物柜。 林煦希早在几天前就搬过几次，她平时走路回家,要带回家的大多是书本,很重很重，分批次搬运能减轻些负担。 江映时帮着她一起。 和林煦希不同，他的储物柜很空，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江映时坚实执行上什么课带什么书,每天上课光带当天的书，根本不把东西留在学校。 第117章 林煦希曾对这种行为表示疑惑：“如果老师换课你不就完了？” 江映时轻嗤一声表示不屑：“课本是留给有需要的人,脑子是留给聪明人。我的知识点都记在我聪明的大脑了,要课本干嘛？” 林煦希沉默一会，乜他一眼：“你想说我是笨蛋？” 江映时也沉默一会：“……对不起。” 不管江映时后来是怎么道歉的,林煦希今天考完试，收拾完东西，在教室里等了一会。 她在回班的途中碰到江映时,江映时说他被老师叫去当苦力了，需要等一会儿。 等一会就等吧。 林煦希百无聊赖地看看窗外，望着纷飞的雪花。 每一片雪花的形态都各不相同，但她其实没有凑近观察过雪花，也不知道雪花究竟会有多少种排列组合。 高考结束的那一个冬天，一起去看冰花吧。 她这么想。 就在林煦希想着一班班主任究竟要让学生做多久苦力，学生做苦力算不算体育劳动时。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抽泣声。 林煦希愣了愣。 很小声很小声的哭声，闷闷的，压抑着听不清晰，只隐约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 这抽泣声来得突然，一时之间让她无从辨认方位，林煦希左顾右看了一会，片刻后锁定了位置。 是教室前门旁边的工具间。 “你……你还好吗？” 工具间门是关着的，林煦希不确定那个女孩子想不想让人看见，没有开门，只隔着门扉问了句。 没有回答，哭泣的声音又小了些。 是压力太大了吗？ 林煦希蹙着眉思索。 临近高考，老师的家长的同学的，各方面的压力纷至沓来，时不时就能看到承受不住的同学，学着学着习，趴在桌子上哭了。 而最近正好期末考试，情况更为严重。 林煦希犹豫着应不应该出声安慰。 一来她不确定当一个人崩溃到哭泣时，来自其他人的言语安慰管不管用。 二来，仅凭哭声…… “……我没事。” 林煦希上一秒还在想仅凭不清晰的哭声听不出来工具间里面的人是谁，下一秒，那个人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调整着语气发出声音。 但林煦希很惊讶。 这个人怎么会是路妙呢？ * 江映时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两个女孩子依偎在一起。 林煦希揽着路妙，一手在她背后轻拍，正小声说话。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路妙情绪不好，林煦希正在安慰她，按理来说江映时不该有什么想法。 可谁让他下一秒就看到—— 路妙一手从背后绕过，又向下，直接环住了林煦希的腰，身子一倾靠在她身上。 “？” 江映时死死盯着路妙的手。 那是你能碰的地方吗？ 林煦希正在绞尽脑汁：“路妙你这次是没考好吗？没关系的，离高考还有几个月，后面还有假期，假期里继续努力也来得及。你本来成绩就很好，一定能重新找到状态的。” 路妙其实没哭太久，至少从工具间出来的时候，林煦希已经看不到她脸上的眼泪了。 可不管她是不是能自己调理好心情，作为朋友，该安慰还是要安慰的。 路妙默不作声了一会，看了看林煦希，半晌，居然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不太会安慰人？”她抿唇笑着，“照你这种安慰方式，能把人安慰好就怪了。” 安慰没考好的人说假期里可以接着学，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林煦希停顿一下，思考半天，虚心请教：“那应该怎么安慰？” “你应该说，这次没考好没关系，成绩根本不重要，大不了不学了，大不了不考了。” “……” 林煦希眨眨眼。 安慰人真是这种安慰方式吗？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路妙垂了垂眸，又说：“考不上大学也没事，上大专呗，或者不上学也行，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出去搬砖又不需要脑子。”她讽刺地笑了下。 听了半天，林煦希也察觉些不对来，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旁边的另一个人看不下去了。 “路妙。”江映时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些锋芒，“不就是骆天维整天犯病、作死，至于你这样？” “你有这么大本事管得了他？” “他父母都管不了的事，你凭什么管他？” 又和骆天维有关？ 听到江映时的话，林煦希才对路妙刚刚的话有些模糊的意识。 过段时间是高考自主单招，一部分大专院校已经开始招生。想来，路妙所说的“去上大专”是指这个。 林煦希有些不懂。就算路妙和骆天维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喜欢他。 一个未成年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连自己的事都照顾不全，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顾得上别人？ 路妙抬了抬眼，表情不太好：“他妈妈肯定管不了他，他妈妈已经——” “去世了。”江映时顿了顿，“我知道。” 全校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他在老师同学面前搞那番演讲。 江映时没有攻击别人家庭的意思，只是看不惯以玩笑态度面对人生的人。 这么说可能有些严肃。但就像路妙说的，一个有手有脚的家伙，出去搬砖都能生活，整日摆烂算什么？ 不，他根本不如那些工地搬砖的人，他们都在好好生活，他呢？ 别人在关心他的人生，他自己在游戏人间。 很潇洒是吧？ “难道他妈去世之前希望他摆烂？”江映时嘲讽地笑了笑，“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连自己母亲的话都不听，你还想让他听你的？” “不如省点力气。” 路妙沉默。 骆天维确实有问题，不管她怎么想，他都存在问题。 气氛凝滞了一会。 林煦希看看旁边，又看看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挑着眉一脸刻薄讽刺人的江映时…… 好帅啊。 最近一段时间的江映时总是像顺毛小狗，她都快忘了他炸毛小猫的样子了，忘了这个人，摆脸看人时浑身能冒冷气。 但很帅。 还有现在这种冷淡的语气，冷到里面能掉冰碴子，这种语气似乎除了刚认识那会就没再出现过，骤然重温。 也挺帅的。 …… 林煦希甩甩脑袋。 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怎么能在路妙刚哭过，安慰她安慰到一半、江映时严肃劝导的过程中，想到这种东西呢？ 在这种情况下犯花痴也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了。”沉默半晌，路妙开口，“关于这件事，我会再去试试，如果还不行就算了。” “上不上大学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应该也不能替他决定。 他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掌握。” 说完，路妙停顿一下，自嘲笑笑：“这么说来，我这种说法简直像是在当他妈妈，原来我这么多年对待他，一直是母性泛滥？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正常的身份沟通。” “怪不得两个人越走越远。” 不要试图给男朋友当妈妈。 因为最后，他真的会变成你儿子。 路妙说得感触极深，江映时却越听越不耐烦。 皱着眉：“说够了吗？” 这煞风景的话不止打断了路妙的悲伤难过，也打破了林煦希对好朋友认清自己、脱离苦海的感动激励。 林煦希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江映时。 江映时咬了咬牙，显然是忍无可忍：“我不是烂好心跑来管你们分分合合的，我没那么闲，谢谢。” “如果说够了你们俩那些破事，获奖感言也发表完了。” “路妙，你的手能松开了吗？” 他死死盯着林煦希腰侧的位置。 抱那么紧那么久，她都被抱累了好嘛？ * 回去路上，林煦希咬着唇忍着笑，看了看走在旁边的江映时。 江映时正两手插兜，一副懒散闲适的模样。 但他眉头还皱着，很显然还没消气。 “其实你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吧？”林煦希轻咳一声，先行开启话题。 “哪样？” “说自己没功夫管他们，管小区门口的流浪狗都比管他们有意义……其实不是这样。”林煦希还是笑出声了，江映时当时的表情太好玩了。 江映时没说话，抿了抿唇，瞥瞥她。 “我知道，你就是好心，看不得原本前路一片光明的人被不值得的人和事影响，才出声提醒。”林煦希认真总结，“你其实是一个天大的好人。” “……” 江映时忍不住盯着她看。 没人告诉他可爱的未来女朋友，这世界上当好人才是最不值得的事吗？ 第118章 “当然也可能有你后来说的原因。” 林煦希想到什么，垂了垂眸，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女孩子之间抱抱很正常的，偶尔环住对方的腰也很正常。”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知道你什么醋都吃，来者不拒，吃醋吃成了醋坛子。” “介于这种情况……你可能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先说他是天大的好人，又说他不是纯粹的好人，到头来还是好人呗。 江映时叹了叹气，脚步渐缓，随后停下。 “嗯？” 林煦希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江映时想了想，半个身子下倾，弯腰，很随意地将身后书包丢在地上。 地面上是雪留下的冰水混合物，在过路行人的踩踏下如泥沼一般，脏兮兮。 江映时完全没在意，紧接着，认认真真将手中抱了一路的课本摆放在了自己书包上。 是她的一整摞书，书的重量不轻，书包因此被压得紧实，与地面接触面积更大更脏了。 他在干嘛呀？ 林煦希睁大眼睛，刚要发问，突然，猝不及防地，江映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由轻到重的一个力度，但从头到尾都控制在一个称得上珍惜的程度。 林煦希呆滞了一会，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在这片冰雪消融中显得那么清晰。 “是，我不是纯粹的好人。” 江映时边揉着她的发顶边笑了笑，坦然，“我是有私心的好人。” 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我知道—— 我的私心是你。 第98章 记住你我只要活成自己。 过了很久很久,林煦希又想起那天，还是觉得不对。 路妙平时很强大很雷厉风行，一个人能处理三个人的事,各科老师有事都找她。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伤心到跑去工具间哭了？ 路妙说她没哭。 在林煦希一脸“你哭了,我都听到声了，可既然你说没哭那就没哭吧”的表情下,路妙冷静地望了望远处，躲避开她的目光。 “其实你当时劝我努力学习也是劝对了的。” 片刻后,路妙出声。 林煦希歪着脑袋：“你当时不说我安慰人安慰得有问题吗？” 虽然她不觉得她安慰人的方式有问题。她用的明明是最通俗易懂的话,安慰世界上每一个没考好的人都管用,至于为什么安慰不到路妙……没有对症下药呗,安慰受情伤的人好好学习，能有用就怪了。 “没问题,你的安慰方法没问题,是我的问题。”路妙坦诚，“而且，我还没到感情受挫就哭的地步。” “感情出问题就哭，那也太逊了,不是我的作风。” 不是感情问题？ 林煦希迷茫：“那是因为什么？” “……” 路妙沉默一下，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看林煦希,开始讲述她选理科班的心路历程。 “我当时选物生，想的是——”路妙顿一会,“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有很多理科思维特别好的人会选物化，比如沈语彤、一班学委……相对来说，物生没那么正统,吸引不了这些理科大神。” 路妙停顿一下，又看了眼林煦希：“我当初以为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去物化班。” 林煦希默不作声。 路妙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晰了。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她认为在物化实验班成绩好的人太多，宁愿选择相对来说冷门的物生班，在这里，她的成绩完全足够当上第一名。 只是没想到她选了物生。 “可能是由于长期当班长吧，”路妙笑了笑，“总是有种不甘于人后的心态。” “本来是冲着第一名来的，现在却每次都只能待在第二，几次三番下来，再好的心理也会产生落差。” “上次周考我发挥失常，只拿了班上第三名，期末考试自然有些着急，可等真正考完出来，又感觉自己很糟糕。” 路妙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不止是成绩问题，还有心态。” “我觉得我这样和朋友暗地里较劲挺没意思的。” 林煦希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骆天维选了物生，路妙也跟着选了物生啊。 原来她是阻碍路妙计划的最大一环啊。 半晌，她想到什么，迟疑着问了句：“那当初你为什么不选文科呢？” 路妙擅长的是文科，拿语文附加总比拿数学附加对她来说容易。 “很简单的道理。”路妙没什么好掩饰的，直截了当，“文科未来可选的道路少，我没做考虑。” 这话涉及到文科多年歧视问题。林煦希虽然心底不赞同，但没法说什么。 说到底，都是各人的选择罢了。 “对不起。”好一会，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我没有想到你……” “你说对不起干嘛？”路妙好笑地抬抬眼，打断她，“你考第一是你自己的本事，没必要对万年老二道歉吧？” 林煦希停下，认真看了看路妙，意识到她并没有说假话的意思，才放松下来。 开了个玩笑：“那你应该努力追上我才对。” * 今年的春节比去年晚一些，万彤云照常准备去寺庙里祈福。 林煦希收拾好行李箱，做好去溪城的准备。然而，临出门前，万彤云突然说不去溪城。 “欸？”林煦希拖着自己的白色行李箱，“以前不是都去平甘寺的吗？” 去年万彤云还说要给她在树上挂红飘带呢。 万彤云没说话，眼神中却多多少少存在忧虑。 “希希，”林正业见状不好，接过话茬，“并不是一定要去平甘寺，上香去哪里不能上？我看南城的菱安寺也挺好的，反正本来过年车票就不好买，今年不如就在南城过吧。” “没买到车票？”林煦希听了半天听出这个意思，“开车去呗，溪城离得不远。” 虽然长途旅行她会晕车，但买个晕车药、上车直接睡觉，几个小时还是很好度过的。 林正业有点纠结：“不是开不开车的问题——” “是不能去。”万彤云突然出声。 “为什么？”林煦希疑惑地看着她。 万彤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缓慢开口。林煦希听到了一个非常……似曾相识、但和自己认知中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等等等等，”林煦希震惊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妈妈，你说我在溪中上高一时被孤立了？” 她怎么不知道呢？ “呵。” 万彤云冷笑一声。 说到底，他们不就是看着她女儿的脸盲症不认识人，于是肆无忌惮欺负她吗？ 溪中还是不够好。好学校里面哪里来这么多 事？ 林煦希还是很震惊，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前几秒听到的东西：“可是如果是被孤立，不应该是——班上完全没人可以交流，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 万彤云沉默一下。 在最开始，她是不想告诉林煦希这些的。 自己的女儿，她当然希望她一直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过去的事反正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但现在，她开始在想，一直这么单纯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希希，你考虑过上哪所大学吗？” 她可以护着她，可总有看护不到的地方。出去上大学，这是最近的一个担忧。 林煦希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大学上面，疑惑了一会才回答：“有，清华或者北大吧，至于具体哪个还没想好。” 提到这个，林煦希想起前几天恰好和江映时讨论过高考志愿填报的事情。 她的分数清北是一定能上的，江映时却多少差点。 差的地方不是别的，还是一向万难的语文。 江映时的语文成绩极其不稳定，状态好时能考到年级前十，状态差勉勉强强二十名。 林煦希有一次实在好奇，拿过他的语文试卷看。 非常奇怪，这人的作文例子用的非常奇怪。 “你在这里用横渠四句论证理想与担当是对的，但后面为什么要加上程朱理学思想啊？存天理灭人欲，这和前面的内容基调根本不一致好不好？” 江映时理直气壮：“为往圣继绝学中的圣继绝学和程朱理学不是同出一源吗？” “……” 江映时的语文作文就是这么离谱，更离谱的是，林煦希甚至看到，他洋洋洒洒一整段，用杨绛、钱钟书的爱情专一论证坚守，大肆称赞钱钟书那句至理名言——遇见你之前没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没想过和别人结婚。 他说他从这里学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力量。 …… 这次谈起高考志愿，林煦希板着脸，严肃表示：“你如果还想和我一个大学，要么你努力数学考二百分，要么改掉你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毛病。” 第119章 作文中的风花雪月，那是风花雪月吗？那是传承、梦想、创新、责任、担当、奋斗。 由虚写实，江映时倒是反过来，从坚守写到爱情。 “数学二百分？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厉害，是能考满分的水平？” 江映时挑了挑眉梢，下一秒冲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林煦希：“……” 他不止重点模糊，现在也满脑子爱情。 到最后，林煦希还是和江映时约定好了上同所大学。 发了会呆，想起江映时说话时的得意语气，林煦希险些笑出声，好一会才想起来现在所处的环境，垂了垂眸，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万彤云。 地下工作者是真的难当，她连在直系领导面前都能不管不顾差点露馅，真不知道情报怎么继续下去。 幸好只剩一百二十多天！ 万彤云没注意到女儿的心虚表情，皱着眉思索。 不管清华北大，总归是在北京，天长路远的。 她如果在大学受欺负，她可没办法雷厉风行，转学手续一应俱全。 还是要让她知道。 万彤云轻呼一口气，斟酌语句，问林煦希：“……你当时是不是经常性丢东西？” 不等她回答，接着说：“你应该不知道是被人故意丢的。直到开家长会时，老师才跟我提起这个现象，当时我旁敲侧击问过你，你表示不知情。” 丢东西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当时老师不止提起这个，而是说，班上有一些流言蜚语。 高中生涉世未深，尚且编不出什么戳人痛脚的话，所谓的流言蜚语无非只能围绕着林煦希的脸盲，说她是认不清人的睁眼瞎。 很多人可能觉得只是小打小闹，可这对万彤云来说，已经是难以容忍的范畴。 林煦希听后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连罪魁祸首都能找出来呢。 当初装不知情只是不想在家长面前谈起和感情相关的事。 她对外是个乖乖三好学生来着。 “我私下找过那些人，所有人都表现得很无辜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概念，甚至不知道他们在欺负人。”万彤云皱着眉。 在私底下说小话算欺负吗？我只是说了句话。 又没当着她的面，算什么欺负？ 其实我们表面关系很好的，只是偶尔谈及。 …… 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再让她继续待在那个学校，甚至连溪城都不想待了，转头换了个环境。 “这就是不想带你回去的原因。”万彤云说。 林煦希确实思考了一会。 妈妈自然有妈妈的担忧，可她也不是纸捏的人啊。 “我其实不在乎他们。”她想了想，说，“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我不可能改变别人的看法，也不可能让自己符合每个人的心意。” “私下里骂我都无所谓，我只要知道，我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也无法用一句句言语拼凑，所以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我只要——活成自己就好了。” 话音落下，林煦希说完，看了看眼前明显被镇住的爸爸妈妈。 最后再说一句。 “我长大了。” 第99章 记住你（修）肆意张扬、无所顾忌的青…… 是真的长大了。 林煦希的生日当天回到了溪城。十八岁的这天难得的,她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 万彤云或多或少对溪城有些抵触，却在这场谈话中得到了一些来自女儿的力量。在询问过林煦希和林正业的意见后，三人当天晚上就前往了溪城。 “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 林煦希好奇地跟着妈妈一起,看着她到了一家房产中介处。 “去年搬家的时候，我把房子挂出去想卖掉。”万彤云表情平静,“原本是想着再也不回来这里，房子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卖点算了。” “可这房子毕竟住了这么久，如果价格不合适卖了我心里也不舒坦,便定了个我的心理价位。” “许是太高了吧,这些年不说无人问津吧,一有人来问询就是要求我让价。”万彤云摆摆手,无奈，“你们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和人讲价是职业需要,一来我就把那些人劝退了。” “现在想想，房子没卖出去，大抵不是我在价位上不满意，而是心里不愿意卖,多少的价格都不合适。” …… 林煦希静静听着万彤云讲话，她很清楚地知道妈妈在这一刻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心中龃龉,和溪城和解了。 万彤云说要将房子留下来,这样他们回到溪城来，多少还有个能住的地方,不至于无家可归。 一家人在一起，又回到了最开始自己成长的熟悉的地方，林煦希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美满过。 从来没有这么美满过…… 好像缺了点东西。 直到和爸妈畅聊了一整夜,到十一点钟，林正业表示应该让希希去睡觉了。林煦希回到房间，看到一直闪个不停的手机，才意识到—— 坏了，她把某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煦希！” 果不其然，就算到了半夜，江映时还是这么有精神。 “嘘嘘嘘！”江映时的声音没开扩音都快震碎耳膜了，林煦希紧张地叫停，“我爸妈就在隔壁，还没睡。” “……”江映时停顿一下，适当放轻声音，“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五十五个！我就快要凑够五十六个民族了你懂吗？” “噗。” 林煦希是真的不想笑的，可是—— “你好可爱呀。”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眯着眼睛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你……”江映时被说得磕巴了一下，随后恼羞成怒，“你怎么能说我可爱呢？哪有形容男生用可爱的？” “为什么不能？”林煦希迷茫了一瞬，很真诚地坦然，“男生怎么就不能用可爱形容，一切可爱的人和事物都可以用可爱形容呀。” “而且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可爱啊。” “……”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由于看不到脸，林煦希猜测了下通常情况江映时会有的反应。 “你不会脸红了吧？” “……没有！” 林煦希忍不住笑，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坏心眼。 没办法，谁让江映时确实很可爱呢？ “……别说这些了，今天都快要结束了，你过生日一直聊我干嘛。” 过了好一会，江映时才重新开口，和几秒前的恼羞成怒不同，语气显得很正经。 但由于过分正经，反而有些不自然。 林煦希抿唇笑着，为了不让江映时炸毛，到底还是没有出声揶揄。 江映时停顿了一会，很认真很郑重地说：“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不止是生日快乐，希望你将来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快乐。” 他说了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说给他听的话。 林煦希怔了怔，刚要问江映时干嘛剽窃她的创意，又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将来的每一份快乐我都能和你共同见证。” “可以吗？” “……” 他这是在向她许愿吗？但今天是她的生日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林煦希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又歪着脑袋回答：“可以是可以，这个又没什么难度。” 不就是分享快乐嘛。虽然江映时把她当生日神许愿，但她今天高兴，满足他一点小小的愿望也没什么不可。 “没有难度？”江映时语调上扬，带些得逞的笑意，“那就是说，你答应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我待在一起喽？” “啊？” * 林煦希后知后觉意识到江映时狡猾地用了见证这个词。 见证，顾名思义，需要当场亲眼目睹。 所以这个人真要整天整夜和她黏在一起？ 想了一会，林煦希自己先叹气，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我倒是想同意，可是……” 她停下来，等着对面的人接话。 “不是，林煦希，这种问题也需要犹豫？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果然着急了，先是语气强硬地反问，再弱下来，有些委屈巴巴，“……你不是答应我高考完就在一起吗，都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天天待在一起？” 听上去她像个坏蛋。 她确实是。 “我是想同意的呀。”林煦希语气很无辜，“但我大学要住校，女生宿舍不能让男生进。” “所以……很遗憾。” “……” 闹腾了半天的人安静了。 林煦希手机拿远，放低声音笑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回到屏幕前。 “不过我还是可以破例满足可爱的人一个愿望。” 她再次一本正经地充当仙女教母的角色。 “……我没有愿望了。”江映时闷闷地说，半晌，咬牙切齿，“我就希望你能告诉我谁教你这些的？” 第120章 把一个乖宝宝搞成这样，究竟是谁？ 林煦希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大染缸？ …… 林煦希自然不可能告诉江映时，根本没人教她，她只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到了。 学习好的孩子自然学什么都快，每天上网看看就够了。网络上什么东西都有，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新大陆。 虽然，虽然。 肆无忌惮上网的日子也不多了就是。 * 时间飞速流转。 二月过后是三月，三月过后又是新的一月。 三月初，百日誓师大会后就是一模，有传言道，一模成绩往往是最接近高考成绩的一次，学校排名、全市排名、联市排名家长手中几乎人手一份。 四月，第二次模拟考试，这次考试基本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学校里多多少少出现了些分层现象，一部分掉队的学生很难再追赶上，而好学生，没日没夜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五月，很快很快，又是第三次模拟考试。专项复习已经开展，到这里，学习几乎全靠自觉，班上同学挂着深黑眼圈的比比皆是。 林煦希其实每天只是按部就班，完成老师布置好的任务，再额外多学点东西，做好明日计划。 她认为自己算不上努力，但不知怎的，某天一量体重，居然轻了五六斤。 “你现在瘦到站在人群里，整个人冷漠得可怕。” 课余时间和朋友们一起复习时，习语冰捂着脸打量她，语气夸张地说：“简直比你刚转学来的第一天还显得高冷。” “有这么严重吗？” 林煦希是知道自己最近瘦了不少，却没想到会被习语冰评价为瘦得冷漠。 “有。”习语冰肯定地点头，“感觉脸都犀利了不少，如果是现在的你，我当初一定不敢和你搭话。” 一贯大大咧咧的习语冰也有不敢的时候？ 林煦希表示疑惑。 “别看我这样，我当时也是鼓起勇气和你搭话的。”习语冰说，“转学生刚转学来一定很无所适从，我觉得你需要我们介绍介绍环境或者其他什么。” “当然现在……”习语冰眨眨眼，瞥了瞥桌上的复习资料，开玩笑，“是我需要你，非常非常需要你，我的数学现在全靠你来拯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林煦希没想到连习语冰都要鼓起勇气和她讲话，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当初她为了隐瞒脸盲有多努力——努力到差点赶跑两个朋友。 “不止是你需要我，我也一样需要你。”她认真，“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需要呀。” 林煦希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学习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知道自己减去的那几斤肉在哪里。 但她确实在一天天变瘦。 后来她想了半天，确信，压力是种无形的东西，虽然感觉不到，但不代表没有。 连经常在第一名徘徊的林煦希都压力大到一连瘦了好几斤，江映时更不必多说。 他开始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林煦希是在连续几天收到江映时凌晨三四点发的消息时才注意到这点的，一经发现，她立刻就跑去一班找上江映时。 高考在即，即使是课间，一班教室里也安安静静的，到处是埋头苦读的学生。 “那么晚给你发信息，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江映时抿了抿唇，脸上全是抱歉：“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在凌晨发信息的，只是实在忍不住。” “……我会尽量控制住。” 两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 “没关系啊。”林煦希睁大眼睛，摆了摆手，“我的手机一直静音，晚上不管你发多少消息都无所谓，不会打扰到我。” 在江映时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她又蹙起眉：“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休息不好对第二天的状态影响太大了。” 高中生五六点起床，就算江映时家离学校近，他最晚六点二十也得从家走。三四点都不睡，相当于一天只睡三个小时，长期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江映时不说话，微微蹙起眉。 林煦希看不出他的意思，只 能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 在这个时间段，一切异常情况都能统一被一句“压力太大”来概括。但压力是一种心理上的情绪，不是生病，几乎是无药可医。 林煦希纠结了好久，想不到解决办法又无法对江映时放任不管。干脆掰过他的手臂，注视着他：“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被这么看着，江映时不自觉闭了闭眼，眼神躲闪一下，过一会又睁开。 还是那双澄净的双眸。 “……我好紧张。” 半晌，他沮丧地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情绪和盘托出。 “我好怕我考不好，考不上和你一样的大学。” “最近的三模，我甚至不如一模考得高，退步了将近二十分，排名一落千丈。这些考试不应该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一次比一次考得高吗？我的成绩却忽高忽低，像在坐过山车。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我要怎么追得上你？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 等到江映时反应过来时，一个暖洋洋、软乎乎的身子已然扑进他怀里。 “不要想那么多。”林煦希的手臂绕在他后背，轻拍几下。 “不要想那么多。”重复一遍，“只要努力去做就够了。” “先不说你肯定能考好，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也没什么啊，在不在一个学校都不会影响到我们。” “难道不在一个学校你就不喜欢我了吗？不会的，你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我。” 她就这么直白的讲出来。 “所以不要紧张。” 江映时隐隐听到不远处树叶窸窣声，愈来愈快，像他的心脏。 他有些慌了。 “这里是学校走廊。”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有点煞风景，但江映时不敢想象在高考前的最后几天，林煦希被抓到通报批评。 “没事啊。”林煦希居然比他还胆大。 她义正言辞地表示：“最近这几天祁正信不可能抓高三学生的，你应该相信我作为好学生规避风险的能力。” “而且，”她在他怀中短促笑了一声，带着着狡黠，“没有通报批评的青春，怎么能算是圆满的青春呢？” 片刻后，在烈阳和热风中，江映时抬起手，加重了这个拥抱。 她说得没错。 他想。 青春之所以叫青春—— 正因为祂肆意张扬。 第100章 记住你吻上她的唇。 高考那三天突然下了暴雨。 从小雨淅沥到大雨如注,反反复复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才将将停下。 最后一场考试，生物考卷收上去的那一刻,林煦希放下笔，下意识往窗外看。 天,开始放晴了。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有一瞬间很安静。来来往往走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了几分茫然。 就这么结束了？ 很多人不约而同想。 直到第一个忍不住欢呼的声音出现，才恍若梦醒般,世界重回喧嚣。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十二年寒窗苦读,在这一刻画上休止符，但正如考前考场播放的音乐一般,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 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很长。 * 林煦希考完先回家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几场考试对她来说难度不大,在正常水平范围内。说不上超常发挥，但每一门都认认真真答完了。 她在考场上预估过自己分数，大差不差有个数字。 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怎的,考完后，林煦希还是觉得像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整个人都很疲倦。 只能发消息给了有可能会联络她的人,表示自己需要夏眠。 就这么大睡特睡了几天，而后,有人忍不住了，直接找上门来。 “夏眠？” 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少年斜斜倚靠着门扉，淡淡瞥过来一眼：“你是海参、蜗牛、肺鱼还是加州虎蝾螈？” “……” 林煦希完全没想过会在自己家门外看到江映时。 她只是……大概三天没出门,他怎么就直接找上门了？ 林煦希先下意识视线往下看，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幸好，幸好。 由于开空调太冷，她不想盖被子，穿着长袖长裤。 ——以及，这次的领口很紧。 林煦希心虚地视线飘到一边：“你特意去查了夏眠的动物吗？能背下来好厉害！” 一看到她就一连串动物名，现在的江映时气性很大！ “我厉害？”江映时不可思议地反问，“我看你更厉害，一高考完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整天躲在家里睡大觉。” 第121章 “林煦希，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抬抬眼，咬咬牙盯着她，“今天是倒计时第负三天。” “如果按照约定时间来看，你已经违背诺言了！” 负三天……负三天……负三天…… 违背诺言……违背诺言……违背诺言…… 江映时的话如魔音贯耳，不断在林煦希脑中回荡。 对上那双控诉的眼睛，林煦希轻咳几下，清清嗓子：“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开……开始什么来着？ 利落说完那句话，林煦希脑中又开始打结。 她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映时，有些为难地抬手，先是摸了摸额头，又摸摸下巴。 坏了。 很坏很坏。 没人告诉过她怎样才算是在一起。 “有这么纠结吗？”江映时好笑地看着她。 “是有那么一点点。”林煦希鼓起脸颊。 牵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亲……虽然没亲嘴但也差不多了。 她想象不到刚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有什么好纠结的。”江映时上前一步，重重揉了揉林煦希的头，挑着眉，“我教你。你现在，换衣服，然后拍一张合照，全平台发出去，直接表明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q.q空间，微信朋友圈，各种社交账号，只要是有认识我们俩的人就发，让他们看看我们有多配。当然不认识也无所谓，不认识也要看看我们有多配，然后文案一定要强调我们俩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一整个过程，内容要跌宕起伏，你不是最擅长写作文了吗？就……” 晕。 林煦希头被按在江映时手下，感觉脑子也跟着一起不动了。 这个被摸头的角度她看不见江映时的表情，但她猜测这人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停！” 林煦希双手抬起，一齐抓住头顶那只作乱的手。 “发合照可以，为什么要写小作文啊？”她抬眼看他。 还要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 好害羞啊。 “写小作文才能表现我们感情深啊。”江映时言之凿凿，“小作文写的越长，别人看到时越觉得我们很相爱，越会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她列表里那些心怀叵测的男的，看到不直接心碎？ 这一会儿已经是江映时说的第二个相爱了。 林煦希脸红红的，不自觉瞥瞥他。 怎么能把相爱这个词说得这么顺口啊…… 而且，相识相知到相爱，她怎么知道具体呢。 “所以说我应 该怎么写？”林煦希虚心请教，“你有什么范例吗？” ——写小作文的范例。 “哼哼。”江映时眯着眼睛笑了笑，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林煦希还没开口询问，就见他垂下眼眸，突然变得很羞涩。 “关于这个……其实我早就已经写好了。” * 江映时给林煦希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哇。” 看完，林煦希情不自禁感叹，“如果你的高考作文有这么情真意切，一定能拿很高分。” “……这种时候就别提高考作文了好嘛。”江映时睨她一眼。 损坏气氛。 林煦希不管他，眼睛亮亮的盯着看那条已经编辑好的朋友圈。 说是相识相知相爱，她以为只是开玩笑的说法，结果江映时真的写了相识相知相爱啊。 一张照片配一段文字，完完整整记录了他们认识的这三年。 见她反反复复看个不停，江映时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睛，清清嗓子。 接过手机一张张指给她看。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值日那天，你送我的青苹果糖。当时你擦黑板够不到，我从背后帮你，你的头发正好擦过我的颈窝……” “……不是三年前的糖放到现在！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前几天回了学校一趟，专门跑去学校小卖部买的同款。” “这个，我们一起去栖山公园拍的照片，单独我们两人的有五张，我全部拼起来放在这里了。……提起这个，我现在才想到，你在公交车上根本就没认出我！” …… “坦白说上的提问，你当时的回答还是绝对不会早恋，结果现在……哼。” “等等。”听到这个，林煦希瞪大眼睛打断，“当时提问我的人是你啊？” 这倒是意想不到，她盯住江映时的脸。 江映时不发一言，眼神中染上几分不自然。 看懂了，林煦希惊讶地捂住嘴巴：“你不会当时就——” 这么早，他就喜欢她？ 可她当时才刚转学一周……？ “不是。”江映时矢口否认，“我当时不喜欢你，顶多……顶多有一点小小的好感。” “哇，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我。” 习以为常了，江映时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林煦希看都不看他，自顾自下了结论，又兴致勃勃往后翻看照片。 “……” 江映时沉默半晌，叹气。 江映时的小作文不止是情真意切，还逻辑缜密，时间线齐全。 林煦希看到了生日时送出去的礼物，绝交期他无数次想低头的瞬间，第一次——江映时认为的约会，夹娃娃夹到的兔子玩偶…… 直到看到——一朵小雏菊。 江映时特别标注，为了保留一个很特别的时刻。 如果只看这个，一般人是看不懂其中奥秘的，可林煦希偏偏是亲历者，仅仅凭借一点点线索就能勾起回忆。 这是……他亲她时，那个墙角的小花。 江映时居然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摘了朵小花做成标本当作纪念。 “江映时。”纠结地想了半天，林煦希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江映时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眼神中带些晦涩。 在林煦希的视线停留在那朵白色小花时，江映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那个时刻，就像他写在照片上面的，是个非常……值得留恋的时刻。 值得留恋到他仍然会为此感到心悸。 而此时此刻。 “你想……我是说，你想试试下一步吗？” 她居然先他一步开口了。 林煦希没有看江映时的眼睛，故作镇定地解释：“你的小作文上面，有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收到对方礼物，但偏偏少了些东西。” “这种作文，如果放在高考阅卷要被算作虎头蛇尾的。” “可如果想写出高分作文，老师都说要言之有物，只靠编肯定不行，没有体会过写出来的内容很悬浮，落不到实处。” 她轻咳一声，“所以我是想说——” 你想实践看看吗？ 话还没说出口，因为下一秒，身旁那个男孩子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带。 吻上了她的唇。 第101章 我们亲爱的男朋友。 莽撞、执着而炽热。 吻。 林煦希微微睁大眼睛,又在片刻后紧张地闭上。 虽然是她提议实践出真知，但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亲呀？ 江映时吻得青涩。 唇瓣相贴，轻轻碰触,安静的沉默间，惟有两人轻颤的呼吸,交织勾缠。 停留了几瞬，就在林煦希以为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时,他再次动了。 江映时试探性张唇，缓慢清浅含住她的下唇,像是好奇,又像是仅仅只是在亲吻,他的唇瓣张开又闭合,极轻极轻地舔了她一下。 “呜……” 即使只是这么微不足道难以察觉的舔舐，林煦希还是止不住身子微颤,口中发出无意识的轻哼声。 江映时僵了一瞬,随后，动作陡然变得猛烈。 从微风细雨到狂风骤雨，他的唇瓣不住张合，舔舐、含咬、吮吸,不知轻重，辗转贴合,来回反复同一个动作。 箍住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力度,一拉一扯之间，林煦希在沙发上踉跄了一下,又被他用手托住，稳稳地按在了唇上。 林煦希被亲得发晕。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涨红,几乎不能思考。 呼吸不过来，思绪也变得缓慢停滞，双目迷离中，她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却又被眸中的水光惊到，再次闭上眼。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这么亲了好久好久，她轻启唇瓣，蹭着他的唇，很小声很小声地求饶。 “我们……下次再亲好不好？” “嗯……” 江映时在这时好说话极了，于唇齿间含糊一声当作回应，最后再留恋不舍地停留一会，片刻后松开。 …… 没有人开口，只余留些喘息，空气中好像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林煦希忍不住盯着江映时看。 他的眼睛…… 林煦希在很久之前注意到江映时的眼睛是整张脸上最具有记忆点的地方。 第122章 澄澈明亮，瞳色浅淡，像是最干净的琉璃。 在某段时间里，她一看到他就会先看他的眼睛，只要看到这双亮闪闪的眼睛，她就会坚定认为那是他。 而现在。 他的眼睛依然亮闪闪，却不复澄澈，眸色渐深，其中染上了些什么其他东西，林煦希看不懂的东西。 “你……被我亲了不许反悔。” 许是林煦希的眼神过于迟疑，没过两分钟，江映时的神情就实现了从餍足到犹疑的转换，微垂下眼睫。 “反悔也没用，下次还要亲。” 这是回应她先前的那句话。 * 平复呼吸后过了好久，林煦希才意识到她刚刚穿着睡衣给他亲。 所以说她的初吻居然是身着睡衣完成的？ ……啊。 有些后悔，初吻能撤回吗？ 撤回是撤回不了的，不仅撤回不了，还获得了个黏黏糊糊的江映时。 “你应该说你喜欢我，我现在才想起来你根本没说过。” 大概是吻后特有的不安感，江映时表现得患得患失。 “欸，我没有嘛？” “没有。”江映时的眼神像控诉，又思考一会，不甘心地咬着唇，“你一次都没有说过。” 从他表白，到两人约定好高考完在一起，再到现在真的在一起，她居然一次喜欢都没有说过。 怎么能这样！ “可是，”林煦希认真提出疑问，“我都主动让你亲了，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她停顿一下：“我总不至于让不喜欢的人亲吧……” “不行。”江映时执着地坚持，“喜欢是喜欢，亲是亲，这是两码事。” 林煦希歪歪脑袋，江映时大有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她只得叹叹气，决定顺从他：“好吧好吧，我喜欢——” “不对。” 却没想到又被打断。 “？”林煦希疑惑看看他。 “林煦希。”江映时此刻是真有些咬牙切齿了，“来，你来告诉我，‘好吧好吧’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我喜欢你之前，非要加个好吧好吧是什么意思？” “嗯？” 三连发问，可见江映时气得不清。 好吧好吧就是好吧好吧啊。 林煦希眨眨眼，说不上自己是坏心眼还是什么，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映时逐渐破防。 “我是真没想到啊林煦希，原来你一直都在敷衍我。” 这人一生气就喜欢喊 她全名，习以为常了。林煦希默不作声。 “敷衍我，说什么高考后在一起，还专门定了个倒计时，结果自己拖延三天，三天都找不到人，如果不是我在之前知道你家地址，现在是不是还见不到你？” 翻旧账，这也是他生气的正常表现。 “不对，我又想了一下，你不会是为了躲我才在家蹲守三天的吧？根本不是什么夏眠的离谱理由，而是你想出尔反尔，违背诺言，不想和我在一起。” 终极阶段，歪曲事实，他会自己编造出一个新的结局出来。 林煦希叹叹气，张开口，想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哪里来的这种可能性啊？”。 但还没说，又听到江映时的声音。 委屈巴巴的。 “这么想来，你刚刚的反应也很奇怪，一般人怎么可能亲完用那种眼神看人啊？” “是不是我亲的你不舒服了，让你觉得很讨厌？”他撇着嘴角，眼皮却耷拉下来，显得垂头丧气，“……如果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 倒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林煦希深刻体会到了一件事。 看热闹虽然开心，但哄人还是得自己来哄。 虽然江映时因为在意她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她却没想过要让他难过。 江映时可是真的会掉眼泪的。 想了想，她上去摸了摸他的头。 “好啦好啦，没有不舒服，别伤心了。” “我刚刚看你只是因为想看你啊。” “不管是三天又或者很多天，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等你啊。” “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了。 林煦希自己不是很在意这方面，但既然江映时想听，她就会讲给他听。 谁让，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 “妈耶！” 在毕业后，习语冰终于正大光明玩起手机。 没人管没人问的生活太爽了吧！ 她几乎是高强度刷手机，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二十三个小时抱着手机。 也就因此，刷到某两个她认识了三年的同学兼朋友是理所当然。 甫一看到那条疑似官宣朋友圈，习语冰就差点把她的宝贝手机摔掉。 “妈耶！他俩……”习语冰很茫然。 他俩不是朋友吗？ 林煦希曾经信誓旦旦表示，江映时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结果重要着重要着，这俩人咋就亲在一起去了？ 林煦希的朋友圈内容不多，江映时的则更齐全一些。 习语冰点开。 江映时第一句话得意洋洋写着：“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能来看我和我亲爱的女朋友是你们的荣幸。” ……神经病。 整个官宣内容习语冰不想赘述，她觉得刺痛到她的眼睛了。转头点开那张江映时放在九宫格最中间的照片，截图发给林煦希。 习语冰：【图片】 习语冰：【你俩】 习语冰：【？】 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收到习语冰的消息，林煦希并不觉得意外，最近几天，除了列表里的老师、家长、亲戚，几乎所有认识不认识她的人都看到了那条官宣文案，来找她的人比比皆是，不止习语冰一人。 最开始，林煦希对官宣这种事情是反对的。 “我们又不是明星，为什么要官宣啊……”她小声抗议。 就算江映时说什么这样展示给所有人，身份才能更加确定下来，她也不是很愿意。 “我们自己知道不就好了？”林煦希神情专注盯着江映时看，缓缓念出口，“男朋友？” 江映时有些羞涩地移开眼。 偶尔偶尔，他总是会被她不经意的坦诚撩到脸红心跳。 也许是有些人天生天赋异禀吧。 可就算如此，江映时还是坚持着发了那条朋友圈。 “公开关系，不是为了显摆或者学明星官宣，而是为了给予彼此安定感。” “因为这样，其他人才能知道我是你的啊。”他又甜甜蜜蜜地看着她笑了。 所以最终，林煦希还是跟着江映时照办了。 虽然她有点怀疑江映时在前面新加的文案内容就是为了显摆。 但反正也没那么重要。 此时此刻，林煦希正捧着手机，认真回复习语冰的消息。 【对】 【我们在一起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她又忍不住点开习语冰发送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她闭着眼，亲吻着他的脸颊，抬起一只手想要挡住镜头，却在那个瞬间被定格。 这是江映时非要她拍的合照。 将亲吻照展现给所有人看还是太超过了，即使这只是亲脸也太超过了，偏偏江映时还放在九宫格照片的c位。 她不由得有些赧然。 而且也不像照片上显示的那般自然美好，她之所以亲在他的脸上，完全是这人耍无赖，揪着她把她按上去。 就像他那天揪着她吻一样。 说起来，林煦希感觉江映时的分离焦虑现象又变严重了。 高考结束后，焦急等待成绩的过程中，每天每天，他都想见到她。 林煦希是真的有点讨厌夏天，但他又把地点定在有空调较为凉爽的室内场所，为了表示对刚刚荣升为自己男朋友的江映时的尊重，她多多少少要出来见他。 嗯，不多不少，大概十次里面有八次。 这么频繁见面下来，就算是工作繁忙的万彤云和林正业，也不免表示疑惑，询问起她每天的动向。 林煦希表示，她在外当家教，辅导小朋友做功课。 说话时面不改色。 乍一看她好像在撒谎，但—— “你在跟谁聊天？” “习语冰呀。”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很真诚，“她在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江映时轻哼一声，小声蛐蛐：“她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吗？我发那么长朋友圈是给谁看的？” 这些天天天有人跑来问个不停，打扰他们约会，江映时烦都烦死了。 他开始想，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也行。 “她会好奇也很正常呀，毕竟大家都是好朋友。” “……”江映时撇撇嘴，生闷气，半晌，“我不管，你和我待在一起就必须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第123章 过一会，像是觉得自己太霸道，又弱弱改口：“不是全部也行，但必须有三分之二……不，至少四分之三，不能再少了。” “四分之三嘛……？”林煦希假装在思考，注意到江映时的毛快要炸起来，又迅速安抚，“四分之三怎么够，当然是五分之四、六分之五、七分之六，八分之七……” “还是全部吧。” 不等她讲完一整个数学排列题，江映时不讲道理地宣布，又揽她入怀。 珍视地定定看了她几秒，而后，俯身而下。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