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逃杀》 第1章 《恋爱大逃杀》作者:照花影【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有请各位男嘉宾登场。 一号嘉宾:无情道爆改娘道,发现爱侣和别人的奸情,收拾后续,冷脸洗小衣,回头把奸夫毁尸灭迹。 二号嘉宾:青梅竹马,反目成仇。整日阴暗爬行。“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们是旅馆我才是家”、“都得死,全都给我死” 三号嘉宾:安全感爆棚的男妈妈,外热内冷,胸大多金。被绑脱力,还笑脸盈盈,直至被踩中要害为止。 四号嘉宾:活在别人的回忆中的搞笑类角色,只在床上正经。“当年一口一个小甜心,今天玩腻了就喊我老匹夫。” 还有覆面系青年被击碎傩面,眉目留情。 借人躯体温养魂魄的鬼修,上线代打。 异域风情的刀修,一见倾心。 内置ntr,凌辱,雄竞,互扯头花。 还有更多男嘉宾等待解锁哦。 本开启救世模式的解裁春,上下摸索,“我退出键呢?谁把我退出键给抠了。” 黑暗中伸过来无数双手,“要摸的不是这个。”有人贴在她背后耳语,“要抠的也不止退出键。” ——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非遗 主角视角解裁春费清明 一句话简介:无情道修劈叉了 立意:改写时代厄运,由死地觅新生 第1章 薅一个无情道弟子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活尸横行,山河沦陷,日月不明。 监察机构广发英雄帖,征召勇士,前往出现活尸的时空源头,查找死者复生的来龙去脉,顺带把失传已久的丧葬行业技巧带回来,解裁春亦在征选的行列。 负责人林知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入选的缘由。 解裁春不假思索地答,“因为我兼备了高尚的道德品行和出彩的职业素养。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在修真全盛时期,拨乱反正。” “你可真会给自己戴高帽。”林知音嗤笑,“是你够下流无耻,搞歪门邪道有一套。” 她一脚踹向解裁春屁股,把人从待命仪前踢了下去。潇洒回头,看到拽着安全绳,还没来得及上的工作人员。 “糟糕。” 岁月轮转,持之以恒东奔的溪水,自濒临枯竭的终末逆流,转眼回溯到七千年前。 灵气鼎盛时期,孤僻的山脉都显得额外幽情逸韵。坐落着苏尔奈的山头,万物发荣滋长。 缺少防护措施的少女,在后日已然削平了的鳞癌山降落。不慎脑袋朝下,磕失忆了。 依稀记得自己是一位身肩重任的溯回者,奈何前尘尽忘。记得和没记得一个样。 单凭证那一点脑子里,那点迷迷糊糊的印象,歪打正着,拜入唢呐匠门下。人刻苦研学,成功掌握了一旦学成,终身饿不死的绝活—— 靠吹唢呐送走亡者。 拜师时,正愁找不到门徒的唢呐匠传人晴大新,逮着愣神的解裁春就诓。 “只要习得这项本领,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生死纲常不曾更改,你就指定饿不死。好死赖活,起码得包你一顿饭。等闲奉为座上宾,三叩九拜。对你毕恭毕敬,痛哭流涕。” 解裁春咂摸着哪里不对,“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这咋叫你看出来?” 她寻思着,她演得挺逼真的呀。 反省自个口技大幅度下降的晴大新,无视掉陌生人额头渗着血的纱布,麻利地掏出小刀,在捡来的便宜弟子指头上一划拉,在师徒契约上按下指引。 “死心吧,你生来就是要做我的弟子,受我差遣的!” 头痛欲裂的解裁春,瞅着契定生效的纸张,“倘若这亘古不变的生死纲常,发生紊乱?” 晴大新收起契纸,折叠成原来的四分之一大小,收入怀中,还谨慎地拍了拍衣兜。“那不仅是我们唢呐匠,其余纸扎匠等丧葬类巧手,都会逐一没落,直至消亡。” 日月逾迈,屡变星霜。门庭冷落的山门,常年被蒙蒙细雨笼罩。微雨持之以恒地洗刷露台,细不容发的苔藓爬到台阶上来。 青山、绿影、一孤舟。逸鹜、落霞、居钓叟。 到解裁春出山之日,师父晴大新叼着根烟杆,懒洋洋地陈述。 唢呐匠人丁稀薄,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去隔壁斩情峰,薅一个修无情道的弟子,保驾护航。 最好挑个相貌英俊的。 一般而言,修士们的修为和他的长相成正比。 成反比的,要么是个人审美和时代潮流形成巨大差异,要么纯粹扮猪吃老虎,琢磨着后期靠剑走偏锋翻盘,终归不是正道。 当然,修无情道的,最后大多都成了邪魔歪道,除了固定地急得某一批人抓耳挠腮,大家热衷于看热闹之外,于天道恒常而言,是不大打紧的。 再不济,挑个好看的,好比侍弄一株花花草草,专挑那艳的、美的,好歹能养养眼。 听闻有一大波的美男子任其挑选,解裁春那可就来了兴致。 她翻越白山,涉过黑河,踏破草鞋,累塌牛车,来到斩情峰山脚下。再雄赳赳、气昂昂爬了三个昼夜,瘫在斩情峰半山腰。 师父可没跟她说过寻友路程,关山迢递。 等解裁春终于爬到山顶,才发现山底下有直达山巅的天梯。 本就被汗水灌成浆糊的脑袋一紧,隆咚一摇晃,里头全是水分。 她随手抓来一个看门人,“这是什么?” “天梯。” “这是什么天梯?” “能从山麓直达顶端的通天直梯。” “我——谢——谢——你!” “不客气。”看门人骄傲地理了理衣襟,其中归属于斩情峰的优越,体现得淋漓尽致,“诚实是我众多美德之中,最不值一提的长处。” 恼得解裁春立马搭乘天梯坐到山底,再坐到山尖,再坐到山底,再坐到山尖。 如此往返三次,才稍稍消了气。 等她欲重搭天梯,返回峰顶,两台天梯都被斩情峰内门弟子占据,一占就是大半天。 等一波人密密匝匝地运输完,外门弟子嗖地一下上前,又占了大半天。 等这一波运完,方才还颤颤巍巍,手脚哆嗦地清扫落叶的老人家,发挥了她前所未有的手速,给天梯贴上“维修检查,不可使用。”的标签。 解裁春看得愣头呆脑,“你这门派里个个深藏不露啊。” 老人家乐呵呵地露出快掉光了的牙,“哪里,哪里。道友谬赞啦。” 往外蹦词,两个缺了的门牙还狂漏风。 解裁春复又抓耳挠腮地重新爬了一回斩情峰。 斩情峰门中弟子都说,在那一日见到了灭绝已久的白猿,支手舞脚,仰天长啸,引起山间飞鸟绕林,好不壮观。 丧服加身的解裁春,精疲力尽地爬到山顶。她整理了下被树叶、晨露洗礼了三、四遍的仪容,端详起她未来能够搭伙过日子的潜在盟友。 所幸师父没有骗她,放眼望去,美不胜收,“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沃肥的花匠小妹探头,“啥意思?” 解裁春俨乎其然,“我脸盲了。” 俗话说得好,一个战场不能有两个将军。 如果没听过这句俗话,情有可原,因为这句话是她刚编的。总之意会到了就行。 现今在解裁春眼里,斩情峰罗列了一箩筐的将军。 她选择困难症发作,堪比道士下山卡在第一关,着实分不出要穿哪只鞋。 这挑伙伴和嫁娶姻亲相当。都是搭伙过日子的,讲究一个缔结良缘。 例如挑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一味委曲 求全,逼迫自个适应,只会换来日复一日的磨脚。后患无穷,割损皮肉,见血结痂。 解裁春在斩情峰待了半个月,都没选出称心如意的搭档。 关乎伙伴的名称,她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叫同伴嘛,没那么亲切。叫同伙吧,形似伙同作案。索性就叫做搭档,两人搭,齐完蛋。 为何不干脆称呼为伙伴,因为她是个爱折腾的性子。一路顺溜的道路,嘿,就不肯不走,就爱寻那另辟蹊径,加倍的闹腾。 也不是半个辛苦没捞着,好歹累着自己了。 唢呐匠晴大新见自家门人多日未通音讯,便知按徒儿办事拖拉的个性,指不定又在哪儿暗戳戳搞出些傻不愣登的幺蛾子。 她搭乘流播台到斩情峰,接到消息的斩情峰峰主许勤丰,亲自上前迎接。 当年一场漩舞大战,门中弟子多有丧亡,是这一位料理的后事。此番前来,莫非有何波折不成? 晴大新仅用三言两语就挑明症结,言说自己只是来点化点化不开化的弟子。 峰主赔笑,“何苦莅临走这一遭,您打声招呼就行。” 晴大新摇首顿足,“峰主有所不知,我这名弟子,她很特别。”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章 峰主闻言望去,一名花信年华的娘子。秋波眉,荔枝眼。脸若满月,乌发蝉鬓。身挽素裙,头顶簪花。是极其常见的丧葬送行行列的装扮。 规整、含蓄,无一字可挑拨。 既不过分花哨轻佻,引得死者亲属诟病,也不格外沉重自持,反倒落了下乘。 可怜峰主左瞧瞧,右瞧瞧,始终瞧不出什么端倪。 晴大新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一派世外高人的气派。她对着得意弟子招招手,“来,小满。给大家伙走一个。” 解裁春拨动耳坠上打制的铃兰花,轻轻一拉,一只花梨木制造而成的双簧木管唢呐,现于她的掌心。 随时处于待战状态的解裁春,准备就绪。她扫视了一遍肃立的人群,惯用那内敛蕴藉,意味深长,却毫无意义的微笑,浅浅吸气。 晴大新用隔音珠塞住耳朵。 校场上突起魔音贯耳,扰乱道心。 三息过后,全场站着的,唯有解裁春和晴大新两位唢呐匠而已。 晴大新这才悠悠地取下隔音珠,补上后半句,“特别的难听。” “送走她,是我毕生的心愿。她再不出师,我就要出尸了。勤丰,你能理解我的吧?” 东倒西歪的峰主许勤丰,扶着巍峨的石壁,冷汗直冒,“下次您口头描述即可,不必辛苦实况演练一遭。” 晴大新摇着手指头,“这样峰主方能体会我的迫切。” 确乎是太迫切了。 历来丧葬行业至关重要,又为人所望而生畏。自开创以来,就少不了与晦气两字挂钩。 生死乃大事,是不可估量的关隘。但人们往往喜生而恶死,看重其中发展的阶段,选择性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头尾。 只在乎新生命的到来,对无法回避的死亡,讳莫如深。仿佛稍一提嘴,就会招来勾魂使者。 一来二去,生产的孕妇无有保障,送行的队伍落人口实。 许勤丰峰主大手一挥,立刻召集门中弟子,以供远道而来的师徒俩挑拣,争取半日内就能送走她们。 第2章 惯会拖人下水“师父,这就是那…… “师父,这就是那个斩情峰呀。”解裁春抓着师父衣袖。 “这就是那个斩情峰。”晴大新站得板正,“还有,收起你那猥琐的笑容,出门在外,有辱门楣。” 解裁春赶紧揉了把脸。 一想到传闻里十个弟子,九个哇塞的问道宗宗门,里面的弟子整齐地筹备开,摆作集市里任人挥霍的大白菜,供她随便挑选,脸上的笑容就如何都止不住。 解裁春摇着师父衣摆,探听风声,“师父,你是跟他们进行了什么肮脏交易,峰主才能让你在他们的地盘,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晴大新敲了昏头昏脑的弟子一竹竿,“斩情峰保我们生,我们保他们死。我们两个派系无有亏欠,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这还是山里那个翘着二郎腿,剔着牙,扇着把蒲扇,随地吐西瓜籽的师父吗? 解裁春被她装腔作势的架势唬住了,一时都不敢认。 峰主的诏令成绩是可观的,效果是不喜人的。 源于召集而来的人指不胜屈,没一会儿就把会武台挤得满满当当,都要下不了脚。 人群挨挤挤挤,导致新报道的弟子刚下飞剑,就被蹭得掉下山去。艰难地爬回来,又掉下去。 最倒霉的那位笼统爬了三回,在最后一回,脚被人踩住了,还舍不得对方松,一松就又得掉下去,再从头爬过。 果然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号称断情绝爱的斩情峰也不例外。 眼见会场再拥堵下去,可以当场下顿饺子,一锅炖了。 社交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齐发的解裁春,惊惧到了头,往外输出的火力数值,噌噌往上升。 她连忙疏通,“父母双全,阖家安康者退。武力不精,未能习得斩情峰真传,非人中龙凤、身高不逾八尺者退。” “哗”的一下,现场人流去大半,掺和着“早说嘛,浪费时间。”等抱怨。 剑修的特性,通常在冷硬似铁和暴躁如雷间,转换得如鱼得水。 散去的人潮与御剑飞来的修士,在空中发生撞击,能推断出平日高空交通秩序紊乱,未有规章秩序明令加以管制,以至在今日造成严重的通路堵塞。 “不是貌比潘安,人胜罗敷者退。不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者。没有吃苦耐劳的秉性,不贤良淑德,任劳任怨者退。” 解裁春每加多一句话,退散的人员就不可胜计。 被撞下山的人像沉沉的黑雪,缄默无声地下着。不一会功夫,台上所剩之人寥寥无几。 斩情峰峰主揣着手,和旧日搭伙结伴的友人晴大新交谈,“你们唢呐匠的品味,还真是源远流长,一脉相承。” 晴大新屈起尾指,掏掏耳朵,一脸自豪。“那可不是。” 峰主扣着的手一顿,“没有表扬你的意思。” 等台上只剩余一人,是那位连续摔下山三次的冤大种,白慈溪。 解裁春蹲下来,争取从这位修士龇牙咧嘴的面孔里,展现自己最为优美的言行,“这位姐妹甚是合我心意。” 那人面目扭曲,“你踩到我的手了!” “抱歉。” 解裁春一松脚,失了倚仗的修者,“哗”的一声跌下山崖。 那叫一个掉出自信,掉出强大,掉出非一般的精彩。隐约还能听见空灵幽谷间飘荡的回音,“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空旷的山巅风声寥落,逶迤的清泉静水潺潺。 解裁春迎风而立,摆出一副孤独求败的姿态,“难道偌大的宗门,就没有一位合适的人选?” 不甘落入下乘的斩情峰峰主,拱拱鼻子,“我倒是想到一个绝佳的人选。其子沈腰潘鬓,卓尔不群。就是他活得太好了。不符合五劳七伤的典范。” 关键是她真舍不得给。 他活儿太好了?听劈叉的解裁春,立马来了兴趣,“那我高低是要看上两眼。” 旁侧听了一耳朵的修士们,或义愤、或好奇,统共组成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去观瞻一番峰主臻选—— 围观良家妇男淴浴。 落在后头的晴大新,凉嗖嗖地朝许峰主后脖颈吹气,“峰主前头说舍命相帮,后脚就悄咪咪地藏私,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哈。” 从故友那儿学得巧言善辩的峰主,为自己辩解,“非我徇私,是这孩子,他委实是个练无情道的好苗子。恐我允了,执法堂的长老们也不让啊。” 届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成了白忙活。她这位成年老友,恐怕揪着她的耳朵穷唠叨。 晴大新掩口而笑,找的就是无情道。 斩情峰御剑者众,造就了无以复加的交通阻塞。 人满为患的天空,不可胜数的飞剑,齐齐绽放光彩。掺杂着几句“你扎到我了。”、“你不要过来啊!”的喧嚣。 霎时华光满天,流光溢彩。恰似上元佳节高悬于柳巷的七色绢灯,由流沙纸折成的纸船,被男女老少的手一推,漾舟江泽。盛着星点烛火,汇入汗漫湖泊,遥寄相思。 惨遭围观的 年青人,妥妥一位傅粉何郎。 是任人采撷的秋水芙蕖,盛放在浴池中央。 蒸汽浩瀚,冥迷地漂浮于温泉水岸。是一朵含羞待放的菡萏,层层叠叠拢着曼妙的花叶,在笼罩着霭霭的云烟中,好似过滤出的酒糟。 闻上一口,要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见势不对,被峰主推荐为可用之才的青年,当即召唤本命剑寄余生,携来衣袍内衫。 其反应机变,从中可窥一斑。 银白色的里衣遮住了内里灼眼的风光,健实的肌腹从半透明的水衣里透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留下若隐若现的美景,令人流连忘返。叫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扒开、瞧个透彻的想望。 四方山林,无不响起失魂落魄的唏嘘声。 看来这无情道也没怎么修炼到家。 那郎君的扎裹,不成体统。是未经许缨的姑娘,羞怯怯地待在楼房内,未修整装扮,不能出门见客。 然就是这般草草了之的妆扮,却无损他过分出挑的形貌。反而为人装点了出尘、飘逸的一面,衬托得他卓绝不似凡间客,更符合人们对画中仙的想象。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解裁春帅气地从高崖上往下一跳,意要耍个威风。 奈何她低估了山脉的险峻,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三脚猫功夫没修炼到家,当下摔了个狗吃屎。 好端端一个女娘,成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泥鳅。从土里挖出来,还沾着浑浊的黏土,与浴池里仙气飘飘的道宗首徒,形成鲜明对比。 彰明较著,不忍直视。 人家是云海月、水中莲。她是邋遢鬼、土里泥。 无伤大体,解裁春惯会拖人下水。玷污人家的清白,她最在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章 心里有污自然黄,解裁春爬起身,“吧唧”一下,在好心涉水过来扶人的兄台宽阔饱满的胸膛前,盖了个戳。 依稀可见污黄的手掌印中,白里透着一点粉。她没忍住,两指并起,揪了一下,随即察觉到不好在人家的地盘冒昧,毕竟还没有拐带到手。 故而赶忙松开手,那粉色的花瓣轻松回弹,发出“啵”的一声的轻响。 怪q弹的。 “你这徒儿长得人模人样的,咋就行事作风那么的……” 斩情峰峰主艰涩地吞下“猥琐”一词,换用了不拘一格之类,进可攻,退可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评判用词。 日后还是别见了,怪丢人的。 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许峰主抄着手,“等下你的徒弟要是被我的徒弟失手斩了,我可不负责哦。” 她这位徒弟典型的位分小,脾气大。打过来,她第一个喊投降。 上一个偷窥费清明沐浴的人,被他踹断筋骨,揍塌鼻梁,时至今日都没能爬得起床。 现住在草泽谷疗伤,被未出师的医女们,集体当做教学范本。 欸,难道这才是甘驱霖至今没能出谷的原因?峰主回味过来。 被师姐梅自洁诓去偷窥费清明私藏的修炼秘籍,后被小医女们当做教具,扎成瘫痪的落花峰弟子,一揪着被褥,眼冒泪花地瞅着大腿狂飙血的针孔。 “师姐,救我……” 深藏在草泽谷的呼救,斩情峰自然无从闻之。 “拜托,要斩就斩,哪来的失手一说。”晴大新戳破好友的小九九,“那你们这会儿,怎么成群结队来偷窥,敢情一个个都闲得发慌?” “这不仗着人多势众嘛。他总不能一个个踹。” 斩情峰峰主倒挺很实诚。“真要计较我们大饱眼福之事,哪能挨个计较得过来。我倒要看看是我这徒弟抓得快,还是我们一群乌合之众溜得快。” “佩服佩服,老奸巨猾,非你莫属。” “承让承让,你也不容小觑啊。” 两个陈年旧友相视一笑,发出嘿嘿嘿的怪诞笑声。 在她们一旁蹲点的剑修们,不约而同地远离这两人。被荼毒了耳朵也就罢了,还隐隐生出身处这类师门,丢尽颜面的体感。 不过,大家都跑来偷窥了。确乎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今儿个倒是要看看,小师弟到底把增进剑术的秘诀藏哪儿了,才能修为一日千里,远把辈分在前的师兄师姐们,远远甩到后头去。 总不可能塞屁股兜里,走起路来,巴拉巴拉地夹吧! 第3章 吃得满口留香被众人编排的本尊…… 被众人编排的本尊,费清明两指交并,一招追踪剑诀流畅地溜出手掌心,本命剑寄余生变作一束微光,窜过去,自发撵着两位为老不尊的师父后面跑。 “你这逆徒!逆徒!” “嘿!还动真格了你!不就看几眼吗?看一看能少你几两肉么!” 其余围观费清明沐浴更衣的修士,见小师弟出手,连师父都敢收拾,马上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费清明垂着眼帘,没有多加追击。不是不打,而是稍后再论。 窥伺间隙的一群人出现在他感知范围内时,费清明就在识海中,用灵识一一给来犯的淫贼们打好标记。 等他休整好衣装,便提着绣花枕头——好看不好用,准确来说,应该是完全不能用的本命剑,挨个上门清算。 擅加窥视者,他一个也不会犯过。 至于摔断腿的唢呐匠门人解裁春,蠢笨有余,愚不堪忍。 她第一个受了报应,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因此逃过一劫。费清明就没多做追究。 耳根发痒的解裁春,拍拍耳朵。疑惑是不是她在山下坑蒙拐骗过的人家,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瘸了腿的解裁春,在洞庭住了下来。由她看中的,一本正经到有些古板了的问道宗首徒费清明负责照料。 某个门派首徒,这个起版有点耳熟啊。 就一般情节来说,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大概率是没有好下场的。要么是他的人没有好下场,要么是他背后的门派没有好下场,要么是他的人,和他背后的门派都没有好下场。 总之迟早是战火里的炮灰,早燃晚燃都要完。 还是速速跟她下山,弃暗投明为妙。 解裁春的腿断了,手没有断。 她双手捧着费清明的手,呈杯筊形状,一上一下叠着,由她夹在中间。 世人掷碑珓,是向神灵寻求庇佑,探听前程。而她是一缕穿梭千年的幽魂,专门来给名门正派的弟子灌迷魂汤的。 饶是她技艺不精,费清明一身正气,她也要捏着他的鼻子,强行给他灌下去。 与其前前后后拖拉牵扯,不如趁早遂了她的意,大家早些轻松快活。 “道友现今年芳几许,家里可有什么人,对未来有何规划抱负呀?” 额,感觉有点像查户口的。就差在袖子上别个红袖章,掏个本子,登记姓名和家庭住址了。 费清明视线下移,视察着那双把他夹在中央的手。 比他的小,比他的纤细。上端没有剑修一脉经年累月练剑留下来的伤痕,缺乏在风吹日晒中结出的粗糙老茧。 约莫是平日里有用心护肤的缘故,水光滑腻,像一捧握成团的雪,是冷厉寡淡的斩情峰难得一窥的风景。 他一剑就能把这双手并在一处,串到墙上。任人血肉模糊,哭哭啼啼也绝不心软。插到子规夜啼,晓星蒙尘亦不撤下来。 费清明渴望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为自己一纸空文的战绩正名,却始终茫茫然,不得其法。 他掩去心中血腥的场面,话说出口,语气竟然清平。“解姑娘正午央着我给你喂饭时说,你的手也伤到了。” “是呀,现在已好全乎了。” 被当面揭穿的解裁春,撒谎不打草稿,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纵使她一身秘辛,晚些时候会被人扒了个精光。她照样全然不带怕,只会变着法子碰瓷,要揭露她的人赔得倾家荡产。 她只是让心仪的小伙伴,提前熟悉一下为人父母的心酸,为她接下来的计划打个基底,何错之有? 奈何她撞上的是不讲情面的费清明,他当即撤回手。一松一紧间,解裁春被带动着往前。 她灵机一动,索性扶着脑袋,一边喊头疼,一边赖他怀里。 费清明的提醒打头顶传来,结实的胸膛里传出掷地有声的气腔。嗡嗡作响,与她的耳朵共鸣,“姑娘,您摔的是腿。” “可是我的头也疼,大概是牵动 了旧伤。我早年的记忆全消失了,好可怜,好可怜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师父,是她救下的我。” 解裁春的演技和她布被瓦器的生活相仿,干打雷,不下雨。 两颗干涩的眼球着实挤不出眼泪,闲来无事,干脆就去骚扰骚扰紧贴着的郎君。 她揪着垂到肩膀的藕荷色发带,扇子状的发尾张开了,去挠费清明下巴。 翦发待宾的费清明,飞快道了一声,“姑娘,请自重。” 他起身,作势要往后退,打好了窝的解裁春,哪肯叫垂钓的游鱼闻风而遁。那不白打窝了吗? 她先一步勾住费清明脖子,牢牢地固定在他上半身。作一条灵活的八爪鱼,流利得简直要人无从下手。 滑不溜秋就算了,还倍儿黏。 费清明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他能一招起手式,打晕斩情峰内的长老、师父,却不能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下手,还得多加担待。 众所周知,苏尔奈对问道宗有恩。不仅得好声好气地伺候着,稍有怠慢,一个忘恩负义的帽子扣下来,牵累的是宗门的名声。 费清明杵了一会,果断坐下。 他自述,自幼父母双亡,被师祖漫才客所救,带回问道宗,习无不精。 十五岁那年,被本命剑寄余生选中,至今未能拔剑出鞘。可见尚有历练的空间。 这是师门对外的委婉说法。 以挑选本命剑为分水岭,前期的费清明,扶摇直上,一跃成为力压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的可塑之才。在拔不出本命剑后,看在问道宗的面上,顶多称一句不郎不秀。 还是看在问道宗的门面上。 一个连剑都使唤不来的修士,还配学剑,自称为剑修? 当真是贻笑大方。 心思兜兜转转,唯独在体谅郎君上有所欠缺的解裁春,见缝插针,“那你跟我下山去,不就可以历练历练?” 这样一个大漏放在眼前,有便宜不捡是大傻子。 何况她最爱贪的就是小便宜,而这回凑巧撞上大运,碰上了大便宜,焉能有不麻溜地揣到兜里的道理。 只要每天清晨苏醒能瞧见这张脸,解裁春沿街乞讨都多了几分使不完的牛劲。在路边摊子拼个促销打折全属轻的了,引得姑娘、小伙们掷果盈车,都是绰绰有余。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章 “君有鸿鹄志,何做檐下雀?神州日升月恒,莫过昭昭之宇。凝伫笼中穷鸟,难为赳赳武夫。与其死守奇峰,不如闯出去,方知恢胎旷荡,而不仅在目下的一亩三分地。” 费清明低眉,细细打量着她,似乎第一次见着她这个人。 解裁春迎着未来便宜队友,啊,不对,是敬重的斩情峰首徒的注目,贴着他的胸膛,鼻尖都要戳到他的下巴了,“怎么?被我说动了?心猿意马,立刻出发?” “不。”费清明无情地戳破她的幻想,“我只是在想,原来姑娘您也会说些言之有物的话。” 什么叫做她也会说些言之有物的话,她说的话全是言之有物! “你可不要小看我哦,小心我随时要你好看。”解裁春在费清明胸前画着圈圈,“郎君皎若明月舒其光,幽素寒星质凝霜,就勿用旁的诗余点缀添妆。” 她对费清明是越看越满意,没有一处不周备。就差扑上去咬一口,给人肩头留下个专属印记。 人心里暗爽的同时,想着把人敲晕带走呢,还是敲晕带走呢?还是敲晕带走呢? 脑海里过了一百八十遍把人这样那样,再那样那样的画面,解裁春吸溜着口水,伪作矜重。 她不知羞,却晓得考量。万一过犹不及,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解裁春是能从师父那,向问道宗光明正大地讨人,可终归要尊重人家的自主意愿。 强扭的瓜不甜。她要瓜自己掰开,来让她吃得满口留香。 那才对味。 经过解裁春这段日子考察,费清明听从师门之命,照看她那叫一个无微不至,亲生父母都莫过于此了。堪比再造之恩。 由于唢呐匠终归非修仙之人,而是肉体凡胎,靠食用五谷杂粮存活。 是以,即使费清明是早早辟了谷的修士,依然得腾出手来,料理她的吃喝。省得把人饿死。 费清明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的高要求,严标准。从铭心阁里借了一大堆书籍做参考,亲自下厨,为这位不远万里的贵客,埋锅造饭。 他依旧坚持每日晨起练剑,挥动胳臂三千次。却会在那之前,给解裁春洗漱净手,为她洗手做羹汤,以服侍她这位重要的客人为先。 费清明从一开始的料理杀手,毒得解裁春在床上再躺了半个月,到后面突飞猛进,一日五餐,准时不误,就差一顿夜宵给她端上来一份满汉全席。 此番好吃好喝伺候着,吃得解裁春体重噌噌往上飙,脸都圆润了一圈。 费清明双手托着她的腰,举起来,往上颠了颠。 被默不作声抱起来称重量的解裁春,嘴里还叼着颗腌制的杏子,甜里渗着酸。她两臂压着费清明双肩,人不明所以,胜在配合 掂量出近来勤勉烹饪的成效丰厚,费清明颇有点与有荣焉。 纵轻衫简履,无肥马轻裘,盈盈一笑,亦满室生光。 第4章 入无情道就没有修得成的餐…… 餐饮事宜如汤沃雪,到了清洁的关节,解裁春分外闹腾。 修真之人解决脏污,施了清洁咒就算完事。可习惯日日清洗,热水过身的解裁春,被人掐完决,依然没什么实感,还反过来认为在唬她。 解裁春死活要费清明手把手砍柴烧水,抱她去浴室梳洗,实地洁身一番。 对书卷内容烂熟于心的费清明,无有不应承。几个月下来,洞庭植被稀疏了不少。 洞庭依山傍水,生态养人。一片叶子能长到一人高,强壮的山猪,撅着蹄子,能吃人。 不少斩情峰弟子为逃避执剑长老考校,专门跑离地三、四十丈的树杈上,闭目养神—— 美其名曰,打坐凝神。实际上光明正大地开小差。 装治各种不服的费清明,可不惯着他们。作为业内标杆的他,充当逐渐老眼昏花了的执剑长老们的眼,勤勤恳恳地伐完木,踹了一脚树桩。 高树歪歪一斜,整个倾塌。静坐到流哈喇子的斩情峰弟子,被压在大阔叶下。宽阔的林叶一盖,活像成了型的乱葬岗。 上不尊老,下不爱幼的费清明,致力给斩情峰每一个人找不快。 他分出心神,照料解裁春,勤学练功,两不耽误。每天拿出一本书册,在上面添写备注。 怕给人整骄傲了的解裁春,趴在费清明肩膀上一瞅。那书本率性一合,她依稀瞥见几个字——饲养。 讨厌,玩养成那一套。她都老大不小,真让人害臊。解裁春咧着嘴笑,佯装害羞地往他怀里钻。 真怕她嗦上来的费清明,忽觉胸前一凉,提溜着解裁春后领子,把人从被扯开了的衣襟上撕下来。手臂抻直了,举到安全距离外。 人没费清明高,手也没他长的解裁春,气得在空中直踩轮。 嘴撅二里地的唢呐匠,不良的居心落了空。嘴角往下一撇,惯用谴责的眼神。 她就摸一摸,怎么了?长那么大的胸肌,白里透着粉,类似浇了牛乳的樱花。不用嚼巴着尝尝味,也不给暖手,忒小气了! “解姑娘,请自重。”费清明放低胳臂,把人放下来。确保人鞋底接触地面,才松了手。 “重,我是挺重的呀。”解裁春一把揣住他往回收的手,往她的腰间环。“你摸摸,我都长膘了。扔到河里都能浮起来。” 触感肉嘟嘟的,果然是让他养胖了许多。费清明忽然生出成就感,有种与有荣焉的滋味上心头。 难道费清明喜好的是欲迎还拒,或者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一口?解裁春琢磨过来。 没等她故作矜持,就见费清明合起的书籍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野猪饲养指南。 右下角的小标题写着一行小字,手把手教你养出一只膘肥体壮的猪。 虽然物种和解裁春设想的有所出入,让人不禁怀疑这位仁兄是否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好赖好处她是实打实享受到了,至少不亏。 由于费清明方方面面着实吻合解裁春搭伙过日子的需求,而且他的老二 隔着凹凸不平的布料贴着,都老大了,正好解决了解裁春的老大难,她当场拍板定人。 无奈费清明的嘴,跟他铮铮铁骨的脊梁柱一样硬,半分软不下来。 “解姑娘,我志在无情道,无意走其余旁门左道,姑娘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嘿,这句话我就不爱听啦。”用水镜窥视两徒弟的晴大新冒出声。 费清明单手一握,造价几千魂玉的水镜当即碎裂。 “啊,我的宝物!”斩情道峰主大恸,“不听就不听嘛,冲我们的人来呀!为什么要对我的东西下手?”她抱着成年古宝欲哭无泪。 见费清明铁了心,非要入无情道门不可。解裁春咂咂嘴,“我滴乖乖,咋那么想不开,搁这修无情道呢。” 斩情峰,修无情道的修士大有人在。古往今来,就没见过一个修成功的,反倒是修劈叉的全在这了。 解裁春奉劝他早日迷途知返,不要误入歧途。 “自古以来,入无情道就没有修得成的,你不如跟着我下山去,保准一堆孝子贤孙向你磕头。” 解裁春习得她师父晴大新的真传,凡事信口开河,能不能成,另外扯,先把人忽悠到手再说,“有道是为母则刚。你不如转学娘道,与天下大公结为一对,正好照顾照顾我。” 无情道,修真热门行业之一。知名度广为传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堪称优秀苗子预备役的最优选,其中不乏如过江之鲫的天之骄子,有天赋者,更是大有人在。 入此道者,修习进步神速,入门后大多转了专业,保留修为与否,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 遵循了大道至简的定义,与柴道煌定制的姻缘围墙相当。处于一种外面的人拼命钻营着莽进来,内里的人疯狂想逃离的状态。 不可不谓之严峻。 呼其峰峰主辜嘉怡曾断言,无情道迟早会有一天会走向消亡。 几多人在无情道的路上,前赴后继,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研习的人不可胜道,可基本全军覆没,反倒在发展婚恋关系上,起到了创新性的突破。 一头扎进无情道的人,都挺好找伴儿。 仿佛月下老人就专门挑这一地段扔红线,还特意打上千千结,要天下苦情人经历一番虐身虐心,或破身,或转道,或破身再转道,继而走火入魔。 除了为将来毁天灭地的情天恨海,铺设个背景板。为俊男美女的姻亲一事,提升到地狱级别的难度系数,为后续各种层面上的火葬场添砖加瓦,没啥子用处。 往通俗了讲,与凡间开设的私塾学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上了方便给自己镀金,十年寒窗苦读完,上大街发现遍地都是黄金,大规模的通货膨胀。 不上吧,又会被瞧不起,举步维艰,备受奚落。 这导致无情道又热又冷,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薛定谔状态,浑然是横亘在热带与寒带当中的温带。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章 堪比修真事业一大传销,具有严重的欺诈性质。 讲究一个宽入严出。能毕业者寥寥无几,但大家都一门心思钻研,且笃定日后必当大有作为。 结果日是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倘若谁人胆敢破罐子破摔,不修了,不死都得给你活扒下一层皮,要不怎么说是一大后继无人的门道。 修无情道时,无一人赞誉,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吃了再多的艰辛,都得活生生受着。 可一旦放弃修习,不止师门中人会极力反对,闻者也会群情激愤,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解裁春问师父晴大新,一个两个就算了,个个都这么来,广大群众真的有那么有精力与弃道者奉陪到底?不早该习惯了? 晴大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囫囵吞个大概。“是习惯了,不过是演习惯了。” “八卦嘛,大家都爱听的啦。玩的花招个个不重样,纵使走清一色套路,也少不了有滋滋乐道的人喜欢看。比如说我。” 那叫一个荤素得当,百无禁忌。男女不忌,人兽通吃。 “人兽还是不要了吧。”解裁春说。太重口了。 晴大新被葡萄皮呛住,嘴上狂呸。许峰主给她顺背。 “不仅如此,普天之下,无情道就没有一人能修成。修歪的不可惜,修崩了那才是惨不忍睹。” 思及过往,解裁春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在斩情峰你顶多破个道,在落花峰你是破身又破道,宗门上下是人是物都会来一遍,还要被自己的剑炒。” 落花峰高岭之花被自己的剑艹哭的风流韵事,几百年过去了,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要是她没记错,费清明的剑长度少说有两米。他敢修,她都不敢看。 “慎言。” 费清明撩起解裁春头发,拧干汗巾,替她擦拭光洁的背部。指腹所过之处,隔着温热巾子,浮起一层冰冰凉凉的战栗。恰似冷凝了的豆浆,表面浮着一层白皮。 “寄余生不是这样的剑。” “你看你都给它取名了……”这不是撅着屁股等着宠幸么? 话糙理不糙的解裁春,心理活动可太糙了。 不仅糙,而且少儿不宜。不仅少儿不宜,还想想入非非,蒙被窝里挑灯夜战,兴致勃勃那种类型。 “你的剑是不是有剑灵?剑灵是不是跟你心意相通?” 不仅心意相通,还共享感官。 帮人搓澡的费清明,绫罗覆眼。 手指沿着解裁春薄弱的脊背滑下,隔着汗巾,能够感觉到手掌心下大致的轮廓。 纤薄、易碎。比不上耐糙实干的剑修,估摸一掐一个青印。 没被巾帕包裹住的手,擦到一排细腻的肌肤。勾到弧形的边缘,激得人浑身打颤,连说话的尾音都变了调。懒洋洋的,像是软糯的糯米糕,碰一下都黏。 喋喋不休的女性,登时乖巧了许多。是被拿捏住软肋的鱿鱼,“蹭”地一下凑上前来,抻开双臂,悬在他的脖子上,是一个揽住了,寻求庇护的姿势。 对他这个带给她莫大不安的人……费清明嘴角一勾,克制着压住了。 细察根源,竟要人生出几分意趣。 第5章 只要让她别无选择就行费清明陡然…… 费清明陡然生出一个莫名的欲念。如若不然,让这位斩情峰的贵客,长此以往地缄默下去比较好。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观点,与他们脱离凡尘桎梏的修道者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区区一介凡人,年不逾百年,是归根结底要枯萎的败叶。腐朽凋零是既定的宿命,无人问津是必然的结局。而修道者若不遭逢天劫人祸,则为千年不休的常青树,二者间自根基就存在着云泥之别。 是而,费清明观解裁春,好比养育一叶草,一株花,谨遵师命时能捧着、护着,来日恩断义绝,连根拔起也未可知。 不过一息之间的念头转换,又有什么值得挂碍。 与修仙之人来往,还妄想掌控其根本。等同与虎谋皮,自不量力。 解裁春还想再劝,费清明右手按住她的下唇。 那是一双专属于剑修的手。成年累月重复练习,虎口长茧,肌腱部分远比其他部位糙实,质地较为坚硬。两者的分布如从干涸的沙漠转入湿软的绿洲。 费清明食指、无名指摁着贵客下唇,类似压住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花萼。 可以想见被他按压的唇瓣,较之两旁更为鲜艳、浓丽,使人禁不住想撬开了,品尝内中含糊的芬芳。 身随心动,他两指头无意识陷入解裁春微张的唇齿。 起初并非起源于有意而起的行为,而后续跟进很难说服自己并无夹杂着旁的意气。 常年持剑的指腹边缘,由冰凉的外部转入温暖的内腔,夹住呆滞的舌头,在里层难说恶意,或是不清白地搅和来去,弄得人涎水直流,期期艾艾地张大了嘴,避免她的牙齿小心磕着碰着剑修异常宝贵的手。 单手就能盖住她脸的冷面郎君,食指指尖直探到位浅的咽喉部位,要人作呕反胃了,还战战兢兢地含着他的手,惹得人过分不适了,方才施施然地抬起棱眉,状若恍然地退回。 仿佛刚才向前压住她腰胯,一瞬间靠剑修的威能,震慑凡者不敢再动的人不是他。 法攻的果然抵不过近战的。解裁春这下是彻底安静了。 她总算明白,为何 师父要她下山时,一定要拐一个十项全能的剑修。否则她们唢呐匠吹响唢呐的本事再强,一旦被近身,就没得玩。 四舍五入与死期将至画个等号。 “解姑娘……” “叫我小满。” “小满姑娘。”费清明的手抚过解裁春的脸,“我身有残缺。” 解裁春大为惊愕,也顾不上撩拨。 她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浴桶,视线由费清明面部,直愣愣转移到正下方,“没看出来呀。” 这个头挺大的呀,怎么会…… 难道这就是天妒英才? “让我看看,估计还有得治。”问道宗和草泽谷比邻,怎么还能养出个太监。解裁春说着,就要扒他的道袴。 “不是这个残缺。”费清明精准地扣住她的手。 在人隔着绫罗,依旧如芒在刺的直视下,费清明空闲的左手抬起解裁春下巴,拍了拍,示意她如狼吞虎的视线收敛些,要她的注意力端正在他的美貌上,而不是遮掩在水面之下的部位。 “我拔不出剑。” “哪个剑” “本命剑。” 他是个剑修,却拔不出至关重要的本命剑,好比阳春白雪的琴师,缺失其引以为傲的手艺。 不,应该是从来就没能拿起过。 从未拥有的事物,又谈何失去。 “人世危机重重,解姑娘应该找一位更适合你的人选。” “嗨,儿不嫌母丑,丑媳妇都是要见公婆的。” 胡诌一通的解裁春,阔气地揽住费清明右肩。裹着胸部的白长缎子,勒出丰满的轮廓。抵在他身前,隔着湿透的衣衫能体察到一捏就会变形的柔软。 “不就一个武器吗?我给你换一个还不成?” 解裁春在他耳边吹气,哄人的话张口就来,转头就忘。“你跟了我,以后有我罩着,保准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绝不教你受半点委屈。” 费清明在过度贴近的温软中,噤了声。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深沉的陵谷为落霞释义,清澈的溪流为峰峦添衣。 费清明与鑫南枝、梅自洁等人,共同入了一趟秘境,搜刮光洞府里的天地异宝。行动力强悍的费清明,在其中拔得头筹,掠夺的物资尤其多。 被他压过一头的弟子们,骂骂咧咧,斥他不守武德。 费清明便依他所言,兵戈相见。狠揍人一顿,再行掠夺。 “好啦,这下挨了打,你就开心啦!” 见识完小师弟富有的充沛武德,本来只用被抢的问道宗门人,不光被打劫,还得生生挨一顿揍。 被打的一群人实在气不过,找出出言挑衅小师弟的人,按着再揍一遍。 小师弟也真是,咋那么听劝。有点自个的主意不好吗? 被众人指指点点的费清明,依照解裁春的要求,用秘境里收集而来的材料,给她打造了一副轮椅。还是能够凭借意念无障碍行动,上浮、跳跃不成问题的车架。 解裁春则每天都在撺掇费清明和她下山,没成,亦不泄气。 她并不傻,不会专门吊死在一棵树上。她会多找几棵树,争取多栓上几根绳索,指不定哪天就成功把自己吊死了。 深谙垂钓之道的解裁春,通晓广撒网,多捕鱼的理儿。 有事没事就绕着斩情峰,物色物色新的人员。 无奈斩情峰上的剑修们,个个都有气魄。或直言不是她心中首选就不成,或提出条件,刀剑之下论高手,打赢了一切好说。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章 笑话,她是给人送葬的,又不是给自己送葬,哪能不长眼到跟身法精湛的剑修近距离较量。何况她的唢呐每日还有使用限制。 远远撇瞧着这一幕的剑灵,寄余生现出身形。其上半张脸戴着一半倾斜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形容。 或许是物似主人型,他展露的外观,竟与费清明有八成相似。唯有额间两道纵横交错的真气,预示着他非人身份,而是一道残魂。 寄余生抱着手,朝费清明一努嘴。 “瞧瞧这油嘴滑舌的小东西,口口声声说得非你不可,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转头就背着你去勾搭其他人。坐着轮椅都不老实,怕是非要打断腿才能乖顺。” “不觉得很碍眼吗?她对别人笑的样子。” “莫要信口胡言。” 费清明持续着挥剑动作,剑鞘上悬挂着解裁春给他编织的红璎珞。 那串络子就外形而言,丑得很别致,远远比不上其他丹修、书修们给他赠送的礼品。一瞥就能了解制造者原先是秉持着怎样的雄心壮志,后面编累了,苦恼着,随性敷衍了事的面貌。 如此想着,费清明皱起的眉宇就舒展了一些。 “解姑娘如何抉择,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无从干涉。” “是吗?”寄余生斜歪歪地倚在粗壮的树叉上,宽阔的衣襟大大咧咧敞开,露出精壮的腹直肌。“那就只要让她别无选择就行。” 次日,所有被解裁春示好过的剑修,全被费清明上门挑战。 费清明拔不出剑,砍不死人。实属一大关隘,惹人诟病。 但能够靠坚固的剑鞘,揍得人鼻青脸肿。依傍着灵敏的身法,秀一把风光,出尽风头不算完,一张口还能冷不丁把人气得半死。 气性高傲的剑修们哪能受得了这股气,无一不应战,结果个个都被缴了武器,打倒在地。末了还要被批判一句“修为不精,三心二意。” 然后集体进了草泽谷救治。 修士身体的损伤,可以靠医者们疗愈。内心遭受到的重击,大约要许久才能治愈。 在山顶逛了一圈,没能找到第二梯队备选的解裁春,脑子可灵活了。 她当即启用第三梯队,绝不留恋。而费清明依法炮制,把他们打到草泽谷待命。 一来二去,斩情峰都快被打没人了。 不管斩情峰或是草泽谷,都罕见地达成统一的意愿。期盼费清明这一人一灵赶紧下山,切莫再折腾他们。 连斩情峰峰主都拿她这个脾性死犟的弟子无可奈何。 “你说你,我要说你什么好?明明很中意人家吧,又不肯随那唢呐匠下山去。既不肯随那唢呐匠下山去,也不愿意别人跟着她下山。” “我真不明白你。” 费清明单只擦拭着长达五尺七寸的神兵利器,“太容易得到的,都不懂得珍惜。” 没好气的峰主,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做个搭档,哪来那么多的歪理。搁这挑三拣四,选媳妇呢?你再不去,我就去!师父我还宝刀未老,只待出山!” 一直拿根胡萝卜吊着人也不好,总得给人点甜头吃。 在解裁春又一次邀请费清明下山,实际上思量着被拒绝后,去找哪个小娘子发动邀约,费清明点头应了一声好。 “噢,是这样啊,既然你也觉得不妥,那么我就……”走流程的解裁春,自顾念着打好的腹稿,根本没有听他所言。 费清明眸若点漆,胶比花珀。 他咬破下唇,在解裁春唇上印下链接他们二人的血契。 鲜红的光泽在二人周身流转,费清明在女子怔愣的神情中,微微一笑。一半唇瓣还点着鲜妍的胭脂红,如同三月桃花初绽。 “我说好,小满。” 第6章 还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在山上待着…… 在山上待着的日子,解裁春没闲着,她趁此机会,在山上学了几门招式。 说是招式都是抬举了,招招都是假把式。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百分百空手接白刃”、“回旋镖,但是是私下藏了钢线,好收回的回旋镖”、“射出去未必能中的毒镖。不一定会中,但一定够毒”等等,保准教敌人防不胜防,力保一个打不死,琢磨着恶心死敌对者的下三滥路数。 由于斩情峰地处七山十八寨,位置定的足够偏远,人情往来足够稀少,间接使得地方治安大大的良好。 往地上扔一捆魂玉,十天半个月都没人捡,但揣在裤兜里的粮食,转个弯的功夫就能不翼而飞。 深谙其道的解裁春,一招妙手空空,顺了门内弟子百宝囊里的蟠桃拿来啃,那叫一个越啃越香。东西果然还是别人揣着的好吃。 诚如解裁春所言,她兼备了高尚的道德品行和出彩的职业素养,坚持发挥吃苦耐劳我不成,摸鱼划水第一名的大无畏精神。 奈何她原先所处的时代活尸泛滥,未受 到感染的生者,亦有腐而不朽的大能耐。 侥幸逃过一劫的解裁春,身子骨脆过宣纸,乃至于草泽谷的弟子,三番五次跪下来求她不要死,人家大好的医修前程,可不能还没有开幕就结束。 解裁春睁着一只眼,“你每天都哭这一套,能不能来个新鲜点的。” 医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上有老,下有小。 练空手接白刃,被刀刃扎得血刺呼啦的解裁春,脑干失去了平衡的节点。她强撑爬起床,“我观道友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咋就有了小?” 草泽谷医女哆哆嗦嗦地回,“上有送走了老祖宗的亚达伯拉象龟,下有新孵出的小黄鸭。它们可都是无辜的呀!” 跟终日热衷于打打杀杀的斩情峰不同,医修驻扎的山谷里,还整上了其乐融融的农家乐。 解裁春难得被噎了一次,“阁下尊姓大名?” “赛孙思邈。” “好名字。不同凡响的人,当配不同反响的名。”解裁春安心地躺了回去,拿白布盖住脸,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回光返照完毕,安然逝世的形象。 小医女哭得更厉害了。 这厢解裁春在这儿可了劲地调戏人,那头斩情峰的执法堂坐不住了。 座下首徒要被唢呐匠门人打包带走,那还得了。 对此早有预料的知情人士,皆是反应平平。唯有一群老是不死的老不死,堪称古董级人物的老古董们,一张口就散发着腐朽的尸气。 “我堂堂斩情峰的名门子弟,怎可与一晦气门庭的女子来往。闹得我问剑宗乌烟瘴气暂且不算,还要拐带我们引以为豪的门人!” 斩情峰早前受了唢呐匠的恩惠,无一不应承。时过境迁,一方衰败,一方壮大,就遗忘了投桃报李的恩德,只顾着店大欺客。 年轻时,跟着晴大新下山的峰主许勤丰,也经过这一遭。她血战师门千余人,才精疲力尽地护佑住同伴周全。是晴大新一步一脚印,将变作血人的她,背下山去的。 那时许勤丰十分感动,以为晴大新居然还保有良心。 而晴大新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哎呀妈呀,还好没伤着脸。脸在江山在啊!” 那时许勤丰就知道,这家伙是没有良心的。故私下运气,挣扎着,吐了人一脸血沫。 是以,许勤丰并不急着出头。 人生路上,到处都是高低不一的坎,争着时不时绊行路人一跤,要路过的行人个个摔得头破血流才好。 年轻人自有一路坎坷要经历,哪能一一替他们收拾摆平。 倘若这两人连面前执法堂长老这一关都过不了,谈何跨得过未来的艰难险阻。连自家山门都突破不过,又何必再出山,趁早洗洗睡,在山内养老得了。 被批判的费清明,双手抱拳,向前作揖,“那依长老所见,弟子应当如何才能表明自己的决心?” 年迈的唐长老脸上全是毛虫状的皱纹,每一条纹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开百战台,撂千余人。你若能在台上站到最后,屹立不倒,执法堂就姑且认了你的恒心。” “唐长老……” 抱剑童子鬼鬼祟祟地冲着老人家耳语。 “这会儿凑不起那么多人,前几天峰主诏令一下,空中管制失衡,挤摔了一群人。其余能走路的,都被费师兄打进草泽谷,个个搁在床上躺着,医修们都在抱怨不休呢!” 唐长老睁开泪痕严重的浊黄色眼球,审视着台下通文达礼的首徒,不确定他的行为是否是出于未雨绸缪。 是这小子的先天之见,或是来自他师父的授意。那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成为他们一道迈不过去的门槛。 大道无情,方是对世间万物的真意。若人人都徇私枉法,不遵守规章制度。秩序条理会崩塌,世道会陷入混乱。 问道宗福地洞天,桃李满天下。 有随水峰入世再出世,杀妻证道。落花峰太上忘情,讲究大爱无疆。而斩情峰玉树盈阶,竟无一人能有完整建树,何其怅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章 “凡俗之爱,是午后的狂风骤雨。突如其来,朝着人穷追猛打,打得人猝不及防。它往往降临得不讲道理,濡湿修行道行的士人,又恰如东边日头西边雨。” 唐长老语重心长,“我相信你的自控力,更坚定爱有无穷的潜力。怎奈当今世人对爱的定义,委实太过于狭隘。大多只局限于男欢女爱,而遗忘了亲朋父母、自尊仁爱。” “我希望你不会受此限制,拘泥于眼前的小情小爱。而要放眼于普济众生,敢为人先。以一己之力,为滚滚红尘开辟崭新的道境。” “非我有意忤逆尊长。长老。”费清明直抒胸臆,“晚辈已与小满姑娘立下血契,若非削骨换血,不可更改。” “你……”唐长老哑了一瞬,迟缓地叹息。“老祖抱你回来时,你还未到我膝盖高。现儿个你长大了,有主意了。我劝不住你。” 那就改其道而行之,让人主动知难而退。 唐长老双手下压,掌心下的长剑成为一柄无形钥匙,开启斩情峰底下尘封的炼魔诏狱。 “人有欲而成魔,无情一指化飞仙。假若你冥顽不灵,执意一条路走到黑,愧对斩情峰多年以来对你的栽培,就为师门做最后一件事——把囚困在诏狱最深处的魔头旱魃项上人头带回来。” “见到旱魃头颅,我就承认你有另辟宗门,独立自主的资格。你往后路径,悉听尊便,执法堂概不过问。” 知晓诏狱底细的许峰主,变了面色,“长老,万万不可!” 百战台对打的是人,纵使打上头了,偶尔下手会失了分寸,终归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炼魔诏狱一开,技艺再精湛的修士,稍有差池,就是有去无回。 尸骨无存都属侥幸。遑论费清明一个连本命剑都拔不出来的修士。 “你看,连你敬爱的师父都不相信你的本领。那你呢,费清明?” 唐长老皮笑肉不笑,褶皱的面容像一张干燥了的面皮,冷却的豆浆表面浮着的一层薄膜,“能坐到首徒这个位置上,难道只靠着你的嘴皮子过过瘾?” “长老你……”峰主眉头拧起,私下觉出哪里不对味。 这不像是为了阻止她的好徒儿下山,而只是为了拿到旱魃的脑袋。 心眼直的费清明却没想那么多。 凡尘之事,大多思来无益。莫非他想通了,搞透彻了,就能越过唐长老的刁难,无视执法堂的授命?不过庸人自扰,平添忧思。 “谨遵长老教诲。”费清明抄起剑,头也不回地踏进通往炼魔诏狱的阶梯。黑金的剑鞘封锁着能削平山脉的重剑,空气中弥留一句,“师父,徒儿先走一步。” 几乎是在炼魔诏狱开启的第一时间,晴大新幻化为指环的法器竹唢呐就发出震响。 她面上向来轻浮的表情一收,撩开帘帐,抬头仰望,一处地段自下而上冒出冲天红光。 怎么回事?斩情峰何时聚集这样庞大的怨气? 一时鸦雀惊飞,浊气下沉。与彼时还是幼童的她,随着师姐们来到斩情峰的情景相当,像极了当年的事态重演。 晴大新沉着脸色,风尘仆仆赶至执法堂。 专研送葬的匠人和常规修士眼里的视界不同,能看见阴阳两界分界,厘得清怨灵和咒气在何处聚集,又何时会散去。远比一力降十会的剑修,更能明了潜在的威胁。 “是旱魃……” 几乎将唢呐匠一门尽数灭宗的旱魃! 晴大新至死都不会忘记这股气息! 她怎么能忘,她怎么敢忘! 明了现状的晴大新,如大梦初醒,又似遭到外力重重的撞击。她直直望向台上打坐的唐长老,胸腔中无名火一茬茬往外冒,抡起袖子要冲到阶上,被唐长老门下左右护持的弟子拦截。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你是在养虎为患!自己死了还不算,还要拉家带口!”晴大新破口大骂,她的嘴素来比刀子利索,“玩火自焚,小心烧你个正着!” “咋不烧得你灰飞烟灭才好!” 达成目的的唐长老,并不与她置气。只慢悠悠地背部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她体谅一夕之间师门尽陨的晴大新,能理 解其面对斩情峰出尔反尔,没依照既定的允诺消灭旱魃,而是暗下囚禁,使之重见天日的愤怒与厌恶。 但是,人各有命,唢呐匠有唢呐匠一门的血海深仇,斩情峰亦有斩情峰的壮志未酬。 再等等吧,等斩情峰实现历代先辈传承的祖训。她会给唢呐匠一门英勇献身的英烈一个交代。 只是,不是现在。 同样感应到震动的,还有斩情峰内第二位唢呐匠门人——解裁春。 她急匆匆赶到执法堂,大堂正中央一览无余。 诏狱鬼气横生,疑有山魅作祟。藻井阴郁森寒,好似下一秒就要压下来。堂中人面色沉沉,攒蛾兴叹。 师父晴大新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费清明在下面,为了她。 一句是与她们师门不共戴天的宿世仇敌旱魃,亦在下方。报不报仇,由解裁春自己说了算,是进是退,都不算她辱没师门。 晴大新老了,她过了热血上来,一意孤行的年纪。但有些旧怨,永世难忘。 “当年我们门派倾囊相助,累至绝迹,你们倒好,阳奉阴违,私底下做这些龌龊事!世人皆道唢呐匠没什么好名声,见着就必有灾患,我看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才恰恰为人所不齿!” 与义愤填膺的晴大新不同,解裁春盯着诏狱底下蔓延上来的红紫色气息,神识震荡。 一些细碎的片段溢出来,伴随着人类的惨叫声和怪物嘶吼声,转眼消失不见。 ——“记住!回到过去的潜在要求,是尽可能不改变历史发展,以免影响关键节点,产生祖母悖论,使得所在的未来付之一炬!” ——“你们要带回失传已久的丧葬行业技巧,审查出死者复生的根源。 ——“从过去发掘未来,希望的种子会在你们手中生根发芽!” 现今,监察机构安排给她的两大任务,她完成了一半,完成另一半后,就差返回。 只要找到队友就能下山审查,四舍五入,不负众望完成了四分之一。 唢呐匠身子骨不抗造,她得查缺补漏,寻个抗造的。否则到时能查,不能解决,或者查到了,反被解决,都是莫大的祸患。 记忆有失的解裁春,脑中缺失了关键的拼图。 她只能确定目前左看右看,是越看费清明越顺眼——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又没有在赫赫有名的问道宗留下过声名,不正是她天选的队友。 她学过的历史,恰好验证了费清明无情道修炼不成,一生籍籍无名,正正好能被她拐上一拐。 她才不会说自己馋这个人。 与之相对的是,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为何偏偏没有在赫赫有名的问道宗留下过声名,才会沦为她的天选队友。这是一个问题。 而况宗门首徒、少年天才、父母双亡、配剑自主选主,没道理不在后世的道人流派上留下只言片语。这桩桩件件加起来,掺和着云里雾里的感知。 按照常理推断,费清明这般得天独厚的麟子凤雏,不应该落了籍籍无名的下场。 除非…… 优渥的秉赋如同上苍的赏赐,后面都会一一收回。要轩裳华胄从一尘不染的云端,恶狠狠地跌落凡尘,卑贱到史书都不屑一顾。 往事混沌不清,前途分辨不明。 解裁春一合计,没事。她慢慢想,总归是能想起来的。正儿八经的古籍通史她没多看,但一个赛一个猛的野史,她是如数家珍。 “我要下去。” 解裁春俯视着仿佛呼唤着灵魂的炼魔诏狱,取出鲜红的襻膊。她将其对半折中,中心叼在嘴里,另外两头绕过颈项,在胸前肩后缠起,挽起宽袍大袖。 “还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我就知道。我们说唢呐匠没有一个孬种,不像斩情峰,见利忘义,食言而肥!”晴大新恨恨地瞪视着台上稳坐八方的执法堂长老,打压箱底的千机盒里撇出一片青叶吹响。 不稍片刻,一柄飞剑疾驰而来。带起流霞漫天,掀动煌煌云雾。 降落之际,捎带的十里旋风,没把执法堂屋檐掀了个底朝天,也差把堂里的人全闪瞎了眼。 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跳下长剑,朝着手中青叶开始崩落的唢呐匠匠人,一作揖,“随水峰第七十三代传人,闻令而来,听候差遣。请问前辈有何指教?” “问我徒弟。”晴大新信手一指,“她让你往东你就往东,她让你往西你就往西。” 温孤怀璧向左前方修正转动,一旁悬浮在半空的佩剑对准解裁春,全方位无死角展示它晶莹剔透的光泽,闪得双方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闪到解裁春直掉泪。 “行行好,先收了你的神通吧。”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章 “是鄙人欠缺考量了。”温孤怀璧撤去流光溢彩的光幕,收剑回鞘。为表歉意,他掏出一张刺着鸳鸯的锦帕,递给解裁春。 眼前直冒白光的解裁春,听声辨位。左手接过帕子,塞进怀里。右手抓住温孤怀璧臂弯,拿他的袖子擦眼泪。 等待视力恢复正常途中,她不忘打听情报,“你可学过问剑宗绝学——万剑归宗?” “那是自然。”温孤怀璧应承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此类武学至今为止学成者寥寥无几的自负。 “那就好。”视力恢复五六成的解裁春,勾住温孤怀璧手臂,与他知会应敌方案,“你抱着我往下跳,能跳到多下面,就跳到多下面。无需跟沿途的魑魅魍魉动手,单听我指令行动便好。” “可,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你姑奶——” 解裁春抬头一望,清明的视线映入一张温润儒雅的面貌,鼻息间能闻到他衣袍上熏的香,登时变得文雅又含蓄,“奶的亲孙女,解裁春。” 她假装矜持地眨眨眼,“你可以称呼我为小满。” 许峰主摸摸鼻子,“现在再来装矜持,会不会太迟了点?” “你管我。” 第7章 歃血盟约解裁春人前人后,两副面…… 解裁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她转过头,冲许峰主做了个鬼脸。转过脸来,就招呼着温孤怀璧拥着她往下跳。 “那就多有得罪了,解姑娘。” 温孤怀璧一手持剑,一手勾过解裁春的腰,以金光玉石剑阵开路,顶着凶恶的罡风,涉足残虐不仁的炼魔诏狱。 就像掉进深不见底的幽谷,亦或者不见天日的黑海。待正上方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四面八方,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穿插着什么东西正被啃咬的声音。 密布的阴气将具有阳气的两人,视作丰盛的祭品。二人越往下掉,周边的气温就降得越低。 温孤怀璧睫毛上浮起一层寒霜,体内骨骼咔咔作响。 无形中,有股力量扭曲着他的根骨,大有把他浑身筋骨拧成一条麻绳,勒死在此的打算。有濒死的野兽在他耳旁叫喊,状若拼死一搏的挑衅,又像是命悬一线的呼救。 种种异状激得他七窍出血,灵台元神因不稳而晃动。 “温师兄,温师兄!”视觉被剥夺的解裁春,察觉指引人的不对劲。 按一般故事情节,这里应该由她出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煽情唤回温孤大师兄的不二场景。以此推动他们的关系一日千丈,而后还能成为二人养儿弄孙时不时回味的名场面。 然而,只着重当下的解裁春,采取了最为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她果断扇了温孤怀璧一巴掌,一巴掌不成就扇两巴掌,两巴掌不成就三巴掌。 左右开弓的解裁春,那叫一个扇出自信,扇出强大,扇得虎虎生风,巴掌甩到利落得捕捉不到残影,就差打出一连套完整的降龙十巴掌。 被横跨生死两界的引渡人——唢呐匠活活扇清醒过来的温孤怀璧,用擅长持剑的手,顺着挥过来的掌风,抓住那只胡乱在他脸上作怪的手。 他在下意识拗断前夕,用潜在的意志克制住本能反击。火辣辣的脸颊轻轻贴在那只稍微冰凉的手掌上,倾诉的语调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解姑娘,不知是何缘故,鄙人的脸好痛。” “哦,是吗?怎会如此?” 毫不心虚的某人,双手捧着温孤怀璧高高肿起的脸颊。判断自己确乎是下手重了些,但胜在效果立竿见影。她随口而出,便是祸水东引。 “此地云迷雾锁,晦冥幽暗。难 免会有毒虫作祟,并无蹊跷是也。” “可鄙人认为……”温孤怀璧还要再说些什么。 解裁春已放声高喊,“就是现在——开灯!往死里开,照死它们!” 温孤怀璧听令,拔剑出鞘。 剑名——棠溪龙泉。 剑身所照之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动物有趋光性,呼嚎的猛兽却惧怕强光,尤其是习惯潜藏于黑暗的异兽,更会进行规避。 周围惨嚎愈发响亮,蓄势待发的魔物出于畏惧,往后退去。 温孤怀璧感到襟前渐渐湿润,“解姑娘?” 回应他的,是压抑着的哭腔,“这里的灵魂都很痛苦,他们在这里困太久了。” 温孤怀璧心下怔松,刚生出点侠骨柔情,就听她话锋一转,“正好,今天就由我们来超度超度它们。” 他心中那点义气随即散去,“解姑娘……” “使用万剑归宗。” “得令。” 那一日,七峰十八寨,在温孤怀璧实力之下的剑修佩剑,都依从着至尊剑诀被召唤走。 有积蓄着魂玉,准备给宝剑做护养的;有定好时辰,和死对头约架的;有在赌坊输光了钱,拿剑当身家典当的,等等等等,无一例外都遗失了他们珍贵的兵刃。 霎时哀嚎遍野。 “我的剑,我的剑,你终于嫌弃我,要跟别人走了吗?” “不要啊!宝象!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宝象!” “承香、承香,你要去哪里,不和我人剑合一,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剑人了吗?你忘了和我的光辉梦想,理念前景了吗?” “……” 四下哀声,改换脚程的剑修们,个个奔着剑飞离的方向而去。 有机智一些的,醒悟过来,“哪个混蛋王八羔子用了万剑归宗!”、“杀千刀的,你小子可给我藏好了!不要让我逮到,把你活剐了!” 然后是一群亲切的祖宗十八代问候。 观测时辰的日晷依照日影旋转偏移,唐长老压住跃跃欲试的宝剑,身旁童子们悉数悲伤地倒趴着,目送他们一去不复返的佩剑。 利益损失切割开文明尺度,聚集在执法堂外的剑修们,吵吵嚷嚷,引得唐长老极度不耐。她按着太阳穴,被闹哄哄的人群吵得脑壳疼。 “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聚众喧哗,成何体统?” 突破大门的剑修们,哪管得她那般多。 顶着人多力量大,没了佩剑就没家的精神,弟子们连声招呼都不打,直闯而入。 放眼十业大界,剑修的剑,比命都重。毕竟剑修就像地里的猪草,割了还会再长,可神兵利器可就不一样了,用一把,少一把。 能打造武器的能工巧匠,全在当年那场漩舞大战里丧亡。 故一大群剑修,跟青蛙跳水似的,吵吵嚷嚷地跃进炼魔诏狱里寻剑。 归途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不用再考虑前后夹击的风险。 在化为指明灯引路的解裁春、温孤怀璧正下方,炼魔诏狱最深处,满口鲜血的女魃,四处寻觅着活人气息。 太久没能痛饮血肉的女魃,吸食了费清明的血。不稍片刻,就从干瘪的尸体转变为灵动的活物。只要她完整地啃咬掉一名生者,就能够重塑神志。 一路规规矩矩砍杀过来的费清明,身受重伤。 被女魃咬中的手腕,污血横流。足以致命的尸毒入体,顺着血脉经络逆流,蔓延到他一双停泊着星榆的招子上,为他承载着舟楫的眼瞳,染上嗜血的红光。 温孤怀璧与解裁春还没降落到底点,忽有风声急至。 温孤怀璧把人往外部一抛,自己则果断提剑对上。听得兵戈交响之声,好似金石迸溅。风携着腻人的腥气,入口是要人反胃的甜润。 半空急刹车,猛刹停了,还被中途抛尸。 啊不,抛人的解裁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很艰难才没有跟浸淫洞穴多年的爬虫们嘴对嘴,来个亲密接触。 她一边把脸抹成大花猫,一边没好气地扫视过去。只见黑漆漆的洞穴,飞速移动着一团白花花的亮光。 一整个看了个寂寞。 别说是分辨出温孤怀璧在跟谁缠斗,就算是温孤怀璧具体在光团前后左右哪个方位她都看不清。 温孤怀璧的剑,与她们唢呐匠的唢呐相仿。颇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损伎俩在。 区别在于她们倒的都是队友。 “怎会是你?” 刺瞎人眼的亮光中,传来温孤怀璧惊愕的声音。 解裁春都不知道要佩服温孤怀璧视力超群,还是要佩服在这亮光之中,顶着温孤怀璧足以闪瞎人眼的辉光,以及其高超剑术对打,还能跟他打得难舍难分的对手。 她心下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温孤怀璧下一句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费清明!” 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么。 就近找了个躲避场所的解裁春跳出来,又避着凌乱的剑光,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当场片成生鱼片,再度跳了回去。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啊!家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相亲相爱啊!” 在她的好心规劝下,打斗双方战况升级。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章 谁跟对方一家人。 解裁春劝架的功夫,委实跟不上两位超群拔萃的修士刀剑相拼的速度,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非要让她出手整治是不?解裁春拨动耳穗,拿出唢呐要吹,又立马放下。 先不说敌在暗处,她在明处。 万一她这一吹,吹得队友全倒了。而敌人数量太多,点满了抗性。剩下一小部分坚持着没倒,那她不就遭了大殃。 解裁春从费清明与她缔结的血契上下手。 她心一狠,咬破下唇。以指为笔,沾着唇上的血气,在空中画符文。 歪七扭八的符篆大成之际,散作一条条掀腾的红线。顷刻作四溅的碎玉,块块冲着费清明而去,将激情酣战的青年困在正中央。 纤细长线交织着流动霞光,接二连三捆住费清明手腕、脚踝,圈住他的脖子,形成一种诡异的庇护,又像是在变相的桎梏。 费清明果真不动弹了。 血契全名歃血盟约。是所有契约之中,最为顽固、优越,还异常难解的一类。 杀身容易,解契难。说的就是自发明出来,就少有解除的歃血盟约。 它过于原始,只使用人类躯体的一部分血浆就能凝结而成。又过于纯粹,是使用人类躯体的一部分血浆凝结而成。 牵累到旁杂使用傀儡、稻草人之类借贷之物的契约,都得排布在它之后。 单靠一人纯粹的坚守、执念、或者意愿生成。有时连缔结契约的本人都奈何不得,往后余生都得深陷其中。 人心易变,而恒约持守。再讽刺不过。 是以,唐长老才会在听闻他们二人已结下血契后,不再多加劝阻。 劝了无非是白费口舌。 如解裁春预料的那般,闻到血腥气的费清明,暂停了动作。转而以她的安危为优先,顺着血线牵引,向着她的方向行来。 第8章 有用的女人,还有她弱不禁风的队友们…… 炼魔诏狱布局直上直下,可以粗陋地想象为一个倒扣的大钟。 纵度越深,跨度越大。越往下越宽,足以在他们所在的地区凝结出冰霜。 费清明脱下外袍,披在解裁春肩上。在她身前打了个络子,裹严实了。心里念着回头去一趟荆雀峡,捕猎几只银狐,扒了皮给她做狐裘。 剑修在昏晦的场地里,视觉无碍。 从费清明的角度,能瞧见解裁春煞白的脸蛋。她鬓发上还别着他今天早晨为她戴上的绢花,苍银的花蕊栩栩如生,挤占着企足矫首的眷注。 柔软、妍丽,不动声色地诠释着有花堪折直须折的深意。 费清明上手,抹去解裁春鼻尖一点乌黑。不通情窍的心,似被香客供奉的烛火烫了个口,连带着要香火鼎盛的佛塔火光烛天。 要是他,绝不会抛下小满,让她灰头土脸地降落。 他才是最适合小满的人。 费清明给自己和解裁春使了清洁术,洗去一身血腥与风尘,才好意思牵起解裁春的手,不叫自身的污垢污染了解裁春的洁净。 他用燃得正旺的体温,给解裁春传递温度。 嘱咐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的话却似千尺寒潭,凝着泉水莫化的冰凌,“收起你的剑,爬过来。底层游荡着的女魃还没死绝。” 随水峰温孤怀璧没有动静。 说句不好听的,他并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什么阿猫阿狗的话都得入耳。 并非他装腔作势,以身份压人,而是温孤怀璧本身就处在压人的阶层。 如果说斩情峰首徒费清明是外冷内热的性子,那随水峰的大师兄温孤怀璧则与他反过来,是外热内冷的类型。 他们两人虽然同在问道宗门下,但是师门隔得十万八千里。一年到头碰不了一次面,哪能听得了他一个晚入门的小师弟差遣。 即便那是一句有利无弊的谏言。 “你应该称呼我一句,大师兄。”温孤怀璧不计较小师弟敞胸露怀的措辞,却得矫正他言多必失的过失。 身为斩情峰首徒,费清明自有其傲气在。 唐长老要他下到炼魔诏狱他就当真只身前去。而不寻求师父、同门的庇护。 要他到最底层,他就当真一层层打下来,而不是揪住地形漏洞,直捣黄龙。 费清明抵着几乎要压垮人的重伤,和那刀枪不入的女魃大战,没能一鼓作气打倒,反而被吸食了血液,在契约对象面前落了下乘。 他想让解裁春明了,他才是她的最优选,而不是他刚下诏狱,为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夺取能随同下山的资质,她后脚就果断舍弃他,另觅良缘。 她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解裁春依然故态,这一个不行,转头挑下一个。并无妇人忠贞死节的观念。 他渴望她望着他,金乌般溶溶目光。却忽略了东升西落的朝阳,平等地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温师兄,过来。”解裁春朝温孤怀璧勾勾手。 温孤怀璧哒哒哒走过来,在他们二人边蹲下,才无奈道:“鄙人姓温孤。” “好的,温师兄。” 三个人围成一个圈蹲着,四野昏黑,像是蒙在变戏法的手艺人张开的布罩里。 解裁春询问蛮触相争的两人,“为何我们非得蹲着,而不干脆坐着,腿不麻吗?” 费清明、解裁春齐齐望向温孤怀璧的方位。 “啊,我吗?二位要在下怎么做呢?” 随水峰大师兄表现出绝甘分少的优良品质。其余二人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下,扒了温孤怀璧外袍,垫在地面,三个人整齐地坐在上面。 不得不说,换了一种守株待兔的姿势,舒服多了。 解裁春左手一展,放出几支折叠好的千纸鹤。物灵围着他们三人旋转,圈子呈涟漪状漾开,渐渐扩大,直至张开筮卜吉凶的蓍蔡结界。 时常在凡间活动的温孤怀璧,分辨出这一绝活,“纸扎匠的工艺?” “不错。师父带着我到处打秋风——化缘、咳咳……讨生活的时候,吃了人家三个月的白食,实在还不上,就把我押给纸扎匠打下手。” 后面还跟她信誓旦旦表示,这不一箭双雕嘛。师父这是有先见之明呀。 恼得她天天在师父的饮食里面下巴豆,拉得师父腰酸腿软,抱着茅坑不撒手。 最后师父查明真相,用棍子沾了自己杰作,满街巷追着她屁股后面撵,让路人纷纷避之不及。 听了一耳朵唢呐匠门内奇事的温孤怀璧,对她们敞胸露怀的粗野行径,并不发表看法,人掉头去侦查下附近的动静。 解裁春过问费清明探到的情况,他要做的事成了几分。 费清明自述,他顺着阶梯,从顶层一路打下来。杀死的魔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到这最下层,实在是精疲力竭。这才一招不慎,中了躲藏在暗处的女魃手段。 那个家伙作风古怪,形貌奇特。不是活物,却行动自如。真是奇也怪哉。 三言两语,概述晚境况的费清明,捏着解裁春手掌心,追加承诺,“我会砍下女魃的头颅,把它带给唐长老,你不要找别人。” 他说到后头,语气闷闷的,像被套入只进不出的葫芦,处于一种茫然无依的状态。是秉着一腔意气撑杆出航的船只,却寻觅不到可供停靠的岛屿。 “好,我相信你。” 得了应允的费清明,依旧捏着解裁春的手不放。看上去似要把她的手当成捏捏乐。 :. 她挺佩服他们一群习武之人,昏天黑地,都能开启红外线探照仪器,看得清清楚楚,简直不要太方便。 黄土陇头堆矮坟,亲朋何处诉相思。解裁春的心像是被风吹倒的稻田,黄灿灿,一大片。于青白的天空下,扫荡着沟满壕平的稻谷。 “清明,有话你就直说。私底下闹着别扭,我是不会懂的。” 费清明闷着声气,像明媒正娶的妻子,抓住了钻穴逾隙的丈夫,“你给他看了千纸鹤,你都没有在我眼前展示过。” 解裁春不明所以,“我刚才不就在你眼前展示的?” “你坐得离他更近一些。” 解裁春赶紧摸着黑,摸摸费清明脑袋瓜,看是不是被女魃给打傻了。 解裁春看不见黢黑的深窟里,费清明眼底时而掠过闪烁的红光,不安分地扑朔,一下又归于沉寂。 被女魃咬过的费清明,传染其嗜血习性。令他呼吸间都充斥着难言的口渴。 他吐纳着空气中流动的生者香气,难耐地咽了口唾沫。 人迫近解裁春,直至鼻息可闻的距离,这才满足地蹭着解裁春脸颊,舒缓着心中无处发泄的欲求。视线停留在她仰着头,领子暴露出来的脖颈处。 好香。 费清明能闻到肌肤下奔涌的血液,只要咬破这层皮肤,就能畅饮底下储藏的血管。 幽静的黑暗放大他的渴慕,让费清明本就敏锐的五感愈发乖觉。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章 他咬着牙,遏制住快要脱出牢笼的欲念,做了缴械投降的要犯。他埋在解裁春香肩上,刻意隐藏着难以告人的嗜血欲望。 好想、好想…… 把她吃掉。 比无微不至的呵护更先跳脱出来的,是难以启齿的食欲。 打费清明被师祖领上山来,正式辟谷,时岁就像悄然爬上面颊的大扑蛾子,感知到的时刻,才有余力震惊,并且惊叹它的流逝。 双亲俱在之时,有人曾给他塞过一块糕点。 入口绵软、可口。弹乎乎。在蒸笼里放着,取出来,放在新鲜的荷叶里裹着,尚且冒着热气。 他可以吃掉她吗? 应该可以的吧。 毕竟,他们都是双方契合的伙伴。 由人生履历构筑出的底线,抑制住费清明快要破笼而出的冲动。 不能吃。 要是吃了的话,就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解裁春。 他不得不承认,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消失了就不能再代替,如他的亲生父母一般。 有东西要过来了。温孤怀璧打了个手势。 睁眼瞎的解裁春,瞧不见手势,费清明附耳说与她听。 他与大师兄打着配合,暗自提剑,抄到女魃身后,断了它的退路。 两名剑修前后夹击,打女魃一个措手不及。 温孤怀璧抓准机会,提剑砍向女魃头颅,体感是砍在坚固的金刚石壁上,半点不能往下陷。 女魃趁势反击,一头夹着长剑,深黑的指甲扣入温孤怀璧肩部,大力将人抡飞。几乎被撕掉一只臂膀的温孤怀璧被甩飞,撞在十米开外裸露的石壁。 流水侵蚀出的钟乳石丛林,贯穿他腹部。他要动弹,先得忍受一番漏成筛子的痛感。 单枪匹马打斗的费清明,没了援军,很快落入下风。 女魃牙齿深深啃入剑鞘中,锋利的爪子一挥,立刻要他血肉分离。 在它两掌扣入费清明骨骼,要将人一分为二之际,用结界占卜完吉凶的解裁春,找对风口,站在通风道上,吹响镇魂抚歌。 一曲落,兵戈平。 解裁春施施然放下唢呐,“我都说了,这人我罩了。你还动,纯手痒痒是吧。” 随着上方一连串找回宝剑,不幸听了她的唢呐而坠机的剑修叫骂,她心血来潮,想出一副对联。 上联:女魃暴毙。 下联:队友昏迷。 横批:一个有用的女人,还有她弱不禁风的队友们。 大开方便之门的执法堂,亦是不容乐观。包括唐长老在内的修士们,倒地不醒。 有前车之鉴的许峰主,打陈年老友一撅屁股,她就晓得她们要放什么屁,故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有中 招。 “话说回来,你这徒弟吹的调子是真难听啊。”比你当年差远了。许峰主道。 戴着隔音珠的晴大新,提高音调,“你说什么?” 第9章 浪迹天涯的风流客“你搁这儿…… “你搁这儿冲业峻鸿绩呢,三天两头送人来,嫌我谷里不够人满为患?” 草泽谷谷主佝偻着背,抄着半丈高的拐杖,使命敲打费清明脑袋。可怜她一个个头萎缩成麻团了的小老太,半夜躺床上了,还得被人架起来救治病患。 “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费清明不好对一位老到身形都龟缩了的老婆子还手,本命剑一抄,在背后抵住了谷主的痛剿穷追,“晚辈并没有在草泽谷出生。” 牙齿漏风的草泽谷谷主,当即改口。人激动得直从缺了的门牙里喷口水,看着叫人生怕她下一刻钟突发癫痫。“没有良心的东西,你爹娘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们呢!” 费清明这才醒悟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但他不改。“晚辈的爹娘是一介凡人,未曾有过仙缘。” 草泽谷谷主这下只闷声打人,不说话了。 等草泽谷谷主发泄完脾气,才肯上手替人治疗。 她对在旁看顾的解裁春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她倾向于先听哪一个。 “这和刽子手的刀子早点落,和晚点落的区别是什么?” “刽子手通常只通知,而不会友好地询问被执行者的意见。而你,作为我的病人,还有一些自主选择权。” 解裁春说她想先听坏消息。 草泽谷谷主拄着木制人头杖,“你介不介意精挑细选的修士,突然降格为一名道士。” “等等,这两者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吧。”好比一个外皮内瓤的大西瓜,突然变成了一颗里外皆红的西红柿。解裁春不敢置信地看向费清明,“你背着我偷偷转了职业?” 被绑成木乃伊的费清明,眨眨无辜的眼,表明他的清白。 “我是说,”草泽谷谷主摆弄着她棕绿色的权杖,沙哑的声线像是躲在深山老林,向部落村民售卖药品的巫医,“他尸毒入体,在一定时间内,用不了除了拳脚功夫之外的道法。” “这倒是不紧要,我看中的就是他的拳脚功夫。”为了保险起见,解裁春向草泽谷谷主追问其中的大体时效。“您这一定时间,跨度约莫有多长?” 起码给个期限。 草泽谷谷主说话依旧棱模两可,听得人干着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和医修说话,咋那么费劲。 还是跟剑修打交道来得利索,直来直往。说要你命,就要你命。一点都不含糊,直白了当。而悬壶济世的医修,写的字看不懂,说的话听不明。要救治人,中途还得绕个九曲十八弯。 要谨遵医嘱,那倒是要有医嘱可言。解裁春来回踱步,弯下腰来,继续探问:“那您这说长不长,说短是不短,到底是多长,又有多短?” 草泽谷谷主深觉现在的小年轻,脑筋一点都不醒觉,白长那么大的脑壳。 她打了个比方,“其短,大约等着中午打个盹,他就好了。你晓得剑修这玩意儿吧,耐打、抗造,特难捉摸。纵使是跟斩情峰如双生花一样熟识的草泽谷,亦不能摸清楚其中的规律。” 被顺带讥讽的费清明,轻咳一声,表示他还在听。 “这也太短了吧,神医在世呀。”解裁春摸摸费清明打布带里冒出来的黑发,手指在他的耳根抚过。 费清明忽有毡子蒙头的痒耐,由于太过舒适,一时不怎么适应。而那抹附骨之疽的瘙痒,直要往心里头钻。像一只致命的毒蝎,尖锐的尾刺在他的胸口蛰开一个洞口,泌出要命的毒素。 “那长,又是多长?” “一、两百年?” “这也太长了。”解裁春拍桌,“咋不等我入土了过后再康复。” “嘿,或许还真要等你入土之后才能够康复。”草泽谷谷主道:“修士寿命欲比天长,共青山群青,流水长流。短短一、两百年,他们简单闭个关,突破突破就过去了。” 然而唢呐匠不同,她们虽有通鬼神的本领,却终究是肉体凡胎,未曾踏入修真境界。 解裁春曾问过师父,缘何不学修士们,共天地同寿,日月共辉。 师父告诉她,生命因有终点才能显得弥足珍贵。 修士锻炼,本就逆天而行,要么折在半途,要么走在路上。如果身为唢呐匠的她们,都不能保留住生死纲常的底线,就做不得替人收敛末路的匠人。 要是替人送终的她们没有终点,她们就没法成为予人下葬的终点。 听得一愣一愣的解裁春,摸着下巴,“师父,偶尔故弄玄虚也提高不了你的路数的。” “我看你这小妮子就是欠揍!”晴大新上手拍不肖子孙,“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当我们缓缓终老,百年归去,那些认识我们的修士,年轻如故,为我们痛哭流涕,在病榻前徒劳地抱着我们的手,剑指天道,而无力逆转生死,不是很有趣吗?” 关于坏心眼的师父回忆,就此结束。解裁春问草泽谷谷主,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能够治尸毒的医修尚且在世,你们腿脚快一点,就能在她移动到下一个地点前,先行找到她,求她给这位小弟整治。” 解裁春被草泽谷谷主一套仰卧起坐遛麻了,“老人家,下次这种关键答案,能不能放在前头说。”就不要大喘气,学别人来个机智问答了。 “小孩子,我这叫留悬念。欲扬先抑。” “拜托,您是个大夫,就不怕用力过猛,惊得患者一病不起?” 争执声断断续续,从安置病患的砌台传出。抓配草药的药房内,山药、决明子、夏枯草、石斛、茯苓碾碎了,倒入陶罐,倒三碗水下去煎。 灶台起火,烧到旺盛。灰蒙蒙的烟雾成条直上,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乌鳢。 解裁春胡来的行动,一口气废了问道宗重视的炼魔诏狱。 扶助她杀敌救人的温孤怀璧,一招万剑归宗,卷入了宗内宗外,剑修龙虎榜位列前排的精锐,要七山十八寨白白看了笑话不说,少不了有外部的门派侧目。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章 问道宗宗主、副宗主两人和执法堂长老、晴大新等人,三方对垒,喷得狗血淋头。 主要是晴大新一方单方面嘴似快刀输出,而其余两方自视甚高,放不下矜重。与她作街头小儿,当街对骂。逞口舌之快,有失体统。 而晴大新一心只想捅他们的祖宗。 解裁春和费清明作为病人,被医修们抢先送入草泽谷救治,有幸逃过一劫。 可泊船待歇的幸运,终有时效。 探听风声的千纸鹤来报,执法堂弟子正奉师门之命,整齐有序地结对而来,拿他们下狱。 师父晴大新的意思,是让她抓紧时间溜。有多远,跑多远。天高海阔,何处不是归乡。 至于斩情峰那半废不废的弟子,就任她施为。父债子偿,她就且放宽心去施用。 跑路嘛。这事解裁春在行。 早些年,她在凡间游历,自主上门推销送葬行业一条龙服务,保证宾至如归,绝不怠慢。就被人举着笤帚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呸,你个杂种,青天白日的,来诅咒我们家!” 没办法。有改过之心的解裁春,只能半夜三更摸上门去,再行推销一遍。 一身白衣险些把人吓病过去。真夜半敲门,顾客又不乐意。 那会解裁春就明白,顾客的嘴,骗人的鬼。是做不得数的。 为应付各类抓马到几近抠脚的场面,解裁春可是跑出了经验。 接到师父通风报信,解裁春赶忙捞起费清明,使人坐在轮椅上,顺顺畅畅地推着他下山。 就是不慎半路卡到石头,座椅哐哐哐往下跑,她没能及时捞住。 斩情峰看大门的守卫乐于看戏,果真只是纯看,而不横加干预。 解裁春跳起来,往山底下跑。气喘吁吁地追到头,才发现费清明操作着自动化的轮椅,溜得好像他第二个本体。 辛苦忙出一场空,只有她单纯累到了自己。 解裁春随性寻个地入座,但苦于附近又没 有什么干净地段,索性就近坐在费清明腿上。 费清明刚有点起色的腿部伤势随即加重。 出门在外的日子,少不了神兵利器傍身。 解裁春送给费清明一把西域传过来的拉弦乐器——二胡,让他趁早学习学习。提前温习一下,好在将来和她打个配合。 反正他那柄破剑,就是个花把势。要拔,拔不出来。拿来敲人脑壳倒是挺给劲。 现在费清明两腿打着木板,更是不能提供他发挥的空间。还不如练练二胡,正好能给她凑个乐队。 放眼十业大界,剑修多如牛毛,关于送葬的礼仪队伍倒是稀缺,堪称难逢难遇。 光耀剑修门楣的行伍,少费清明一个不少。但吊祭行业多他一个,那可就多一份发扬光大的契机。 不同于脑满肠肥的人士,费清明虽有重伤在身,腿废了都额外勤勉,比解裁春一个手脚健全的人都要忙碌。 他双管齐下。一边研学何谓娘道,给解裁春纳鞋底、织肚兜,一边进修怎么拉二胡,怎样把声音凄厉的二胡,拉得喜庆些,好歹别呜呼哀哉地在那光扰民,无进益。 不至于叫解裁春每次听到都哭丧着脸。 拿双手堵着耳朵的解裁春,听得双眼呆滞,“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师父总是受不了我吹唢呐。” 江山代有才人出,苟且遍地是大儒。这搁常人,谁能受得住。 第10章 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行,…… 不行,不能只有她一人荼毒。 解裁春打定主意,要争取多接几单活,把这闹心的声乐广为传播。做那争相探春的鸟雀,闯入千家万户。将这如雷贯耳的风调,广为流传。 折戟沉沙,费清明心有亏欠,转从其他方面弥补解裁春。 等他能下地走路,就推倒树干劈成段,剔除枝干,削成木杖。人拄着及胸高的长杖,瘸子给双手双腿健全的人服务。给解裁春烧水沐浴、洗衣做饭。 样样周全,无一处怠慢。 乐在其中的解裁春,十分受用。没有生出一丝一毫不忍和愧疚。 期间,费清明磕碰摔着,伤筋动骨,使本就难堪的患处七损八伤。 原本安心养伤,大半年就能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拖拖拉拉的,感染发炎,总清不完善。以至费清明时常处于一种难以排解的高热状态,唯有抱着冰肌玉骨的解裁春才能好受些。 本初,费清明原想着解释,无奈解裁春不愿听他一家之言,单自恋地揽镜自照。 “不必多说,我心知肚明。不世出的名门子弟,迷恋上浪迹天涯的风流客。不能除旧布新,为尔指点迷津。致使明珠错投,是我之过。” 燃得凄厉的柴火堆,不住往外迸溅着火星。荒野升腾而起的长烟,直入云霄。 费清明一手拨弄着火堆,一手抱着解裁春。他背后是落照粼粼的波光,眼前是左右浮动的火焰。他略一垂目,视线打解裁春懒洋洋枕着他肩膀的脸蛋掠过,揽紧了倚靠着他臂弯的腰肢。 漫漫杨花铺雪路,无尽柳条结青绦。春风吹绿榆树的第二个夜晚,费清明的腿痊愈。 不幸的是痊愈的第一天,赶路的二人就被一群路匪盯上。 拉帮结派的劫匪,拦路抢劫。盯着路上拦下来的香饽饽—— 一个妙龄女郎,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废物。二人的组合类似于在头上顶着一排“快来吃啊,快来吃,很好吃,入口即化”的字样,招呼着叫人盘剥。 土匪头子钱投子咳了口痰,往地上一吐,青绿色的。他朝歪眼斜嘴的小弟们磨刀,表情狠戾。横贯面部的刀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吸食着他的精气。 “男的奸,女的杀!金银首饰全给老子扒,尸体就地掩埋。”钱投子振臂一呼,“今晚就便宜了弟兄们,还顺带喂饱流浪的豺狼。” 牺牲小家,便利一窝。 舍他其谁! 小弟们拘谨又为难。 这个不好吧,他们又不爱搞契兄契弟那一套。 总不能跟着兔儿爷的老大混,冷不防贞操不保,还得被逼迫着全体改了喜好。 见弟兄们磨磨唧唧的,没一个争气,能果敢站出来撑台面,劫匪头子就来气。钱投子要手下集体转过头去,给他们屁股兜子一人踹上一脚。 等他踹完,扭头一看,到手的鸭子飞了。他们瞄准的对象早就跑没影了。 这算是咋么一回事。 钱投子探出头查看,“狗日的,大白天见鬼了!一个臭婆娘和一个腿不能行的铁废物,跑路的动作赛过山里的猴子。老子踢个人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跑哪去了?” “哦,你是在找我们吗?” 一缕黑色长发从钱头子面额前,慢慢悠悠地降落。完美符合所有凡人关于深夜鬼怪的恐怖幻想,“那怪不好意思的,一期一会,要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才能成。” “不然,把你们串成烤串?” 半炷香时间过去,盗匪们光溜溜地抱着头,蹲在泥黄土坑上,求爷爷告奶奶。“好歹留件衣裳给我们吧!” 一眼看过去,仿佛沿街拉屎,特别不雅观,确乎是有碍观瞻。 费清明动手,给他们一一绑了,捆成阳澄湖大闸蟹。只只膘肥体壮,现宰杀了就能下锅。“进了县城衙门,自有衙役们替你们照看。” 成团的黑云迫近远山,林立的森木如群星交闪。解裁春观摩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再破觚为圆,看他们能耐到几时去,转而威逼利诱,达成极速。 “天晚了,气温骤降。往小了说,发热生病,过了病气。往大了说,山野间,野兽出没,少不了几条牙口利索的,保准能啃得人尸骨无存。” “有跟我打嘴仗的功夫,不如勤快点,多跑几步路。我们没谋财害命的用意,架不住你们自寻死路。到时野狼山虎跑过来,我们第一个跑。” “而况,”解裁春保持着一种低沉的,怪能恫吓人的声线。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诸多的忌讳。长期在郊野山林逗留,易沾染上一些不干不净的邪祟。搁这荒郊野岭,可招不来好心的道士帮忙驱邪。” 女子声音幽怨,似黄公酒垆。消散在深夜的冷空气里,搁山野田村的妖风一吹,一袭素衣宛如凝着霜雪的庭院,落满千余年的孤寂。 暮色四合,山林里响起相互呼应的狼嚎。偶伴随着数不清,道不明的空谷呜咽。 盗匪团伙狠归狠,却并不是一群少不经事的傻大缺。 虽然说古人云,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架不住十业大界确实有幽魂鬼魄存在。 爱惹事,怕来事的作案团伙,杀人越货的胆量,无承当相应后果的骨气。为首的钱投子麻利地领头,拉着解裁春、费清明乘坐的牛车,奔赴附近的县衙。 推车还是从他们手里薅的,这算是什么事嘛! 庆幸着自己留有后招的土匪头子,上门自首不带怕。就是憋屈。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章 木制的四轮推车,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起步,三崴脚。全程哆哆嗦嗦、摇摇晃晃,总走得不踏实,就当场撞个四分五裂,来招大碰瓷。 解裁春嫌弃铺草打底的干草垛扎屁股,故坐在费清明大腿上休憩。 热衷于享受的解裁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额头抵着费清明胸膛,人缩进他的怀里。在车轮碾过沙石土坑奏响的催眠曲里,昏昏欲睡。 费清明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握着能横扫周边土匪的本命剑。 二人头顶越过书写着青平县的牌匾,破落的屋舍无人修缮,反倒标明政绩的贞节牌坊,建设得红红火火,一路蜿蜒到马路牙子,显摆着凛凛威风。 黄梢枝头捎婵娟,素月幽咽冷光盈。 解裁春按着人头,揭下门前张贴的通缉令,赚了下山以来的第一桶金。 青平县县令公务繁忙,并无余暇抽出空闲招待他们。从头至尾只有衙门聘请的僚属,孙师爷与解裁春、费清明两人对接,上下打点。 孙师爷自述姓孙,名正赐。被李天豪李大人起用,已在青平县担任幕僚二十三年。 “见两位贵客口音、装扮,不是本地人,可有详细的照身贴与路引,小人好备案留册。” “当然,不是怀疑两位的意思。只是按照章程办事,例行公事,事无巨细,不可轻慢。”孙师爷差人把一伙匪徒带下去,接着游说。 “两位大人为民除害,乃是大功劳一 件。青平县感恩戴德,绝不会怠慢两位恩公。” 解裁春常年在五湖四海闯荡,少不了备下相应的照身贴与路引,免除多余的责问与盘诘。 费清明深藏简出。未曾踏足人间世,在这万丈红尘摸爬滚打过,自然在对应证件方面有所欠缺。 就算没有遇到路匪拦截这一茬,为了确保今后的道路畅通无阻,她也会领着费清明赶往就近的衙门,办理相关的通关文书证明。 解裁春给孙师爷出示她的凭照,并给他塞了一块碎银,留作□□手续的费用。“不知通行证何时能办下来?” “这个嘛……”孙正赐揪着酒槽鼻子下方,往左右撇开的八字胡,“不好说。” 解裁春再给他塞一块碎银,“现在呢。” 孙正赐咂咂嘴,手里晃荡着两粒白银,“少则半月,长则一个季度。” 解裁春再再给他塞一块碎银,“就不能多通融通融?” “最迟七天。” “成交。” 费清明看不惯孙师爷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法,在旁看得直皱眉。他不要求青平县对他们两人感恩戴德,但至少拿出认真办事的态度来。 他踏出府衙,立即追问解裁春,何必听之任之,任由其榨取油水。分明可以借力打力,打他个七荤八素。 “唉——” 解裁春开解他,“文书证件于我们而言,是必需品。在管制严格的区域,没了它,寸步难行。与其在之后多生祸端,不如一口气全解决了。” “民不与官斗,要避其锋芒。你此时与他生了冲突,对我们有弊无利。” “他都不是官。”费清明较真的脾气犯了,“充其量只是县官聘请的佐助人员。而不通知李县令,要他重重惩治,以正衙风?” “你是说,孙师爷在县衙内公开敛财,毫不收敛,是他一人所为。李县令作为他的顶头上司,全然不知情。二十余载都蒙在鼓里,清清白白?” 费清明不做声了,抄起寄余生就要往衙内赶。 “嘿。这暴脾气。”解裁春拉住他袖子,提要钩玄,“孙师爷知法犯法,而李县令没能做到居官守法,都是浮世事。你一丹霄峡修士,跟着瞎掺和什么?” “在其位,谋其职。”费清明金声掷地,浩然正气。“为官者不能励精求治,为民建设,他就不应该继续占据一席之地。还不如趁早滚下来,给有胸怀、有抱负的人挪位。” 费清明气她生冷,她笑费清明天真。 “普天匝地,尸位素餐者众,贪墨之风盛行。污吏黠胥遍地,你忙得过来吗?” “那我就见一个铲一个,非得把这歪七扭八的道路铲平为止!” 第11章 浮浪,轻佻解裁春费了九牛二…… 解裁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说服费清明暂且按兵不动。 二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暂做歇脚休息。客栈名字取的倒是有意思,名为留客天。 人情往来,总免不了滋生矛盾,引发冲突。他们在开的厢房数量上,又起了争执。 费清明说开两间,解裁春说开一间。 掌柜眼目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忖度。 解裁春提着钱袋子,往上垫了垫。钱财在手,自是由她说了算。“听我的。” 包下上房的好处,不计其数。 不仅有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送到门口。享用饭菜,送到嘴里尚且烫口。 估计是店家自带的庖厨,或是邻近合作的酒楼。厨子刚炒完菜,等候的伙计就忙不迭地端上摆盘,给各个包房的贵客们送上了楼。 每日的洗漱用品、水盆浴桶,略一嘱咐,就会有人自发送到门内。等待清洗的衣物、内衫,亦有专门料理的浣衣人员接手。 后者他们倒是省了这一步章程,解裁春的衣衫全由费清明清洁整理。 住宿当夜,终于碰到枕头的解裁春,倒头就睡。翌日神清气爽地起床,拉上费清明在质安县闲逛,便于进一步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小满姑娘。” 一板一眼的费清明,提出谏言。“当务之急,我们合当前往曲风镇,拜会鹤顶洪老前辈,解除我体内压制的尸毒。以防她再度云游。” “一旦鹤顶洪老前辈启程,失了她的踪迹。人海茫茫。要想再寻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唉!春宵苦短,何故非得紧着、赶着,好似后头有恶鬼追逐。就不能吞花卧酒,及时行乐?” 绸缎庄内,解裁春捞起一张烫金红底的锦绣,在费清明身板前比划。手指由左到右,依次点了桌案上铺陈开的几张缎面。 衬肤色的料子,她全要了。 大早上开张就接到一笔大生意,店家笑得合不拢嘴。 她乐呵呵上前,给费清明量身裁衣。解裁春追加定金,约定加急制衣。 出门右拐,又带着费清明在珠宝铺购置不少随珠荆玉。 大手笔的阔绰作风,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青平县,卷起来势汹汹的风暴。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过度高调的做派,易引来心怀不轨的匪祸。 费清明再行规劝,“小满姑娘,我而今经脉淤塞,若不怀好意之人群起而攻之,或使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我不能确保自己能护你安全无虞。” 购置到舆图的解裁春,收起卷轴,放入百宝袋。她拍拍费清明胸口,示意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怕他们不来。” 解裁春回望着仿若艳鬼在世的费清明,被他一身华丽服饰晃了眼。饶是期间绫罗首饰,全由她一手装扮,然展现出的光彩,仍然超出她的想象。 重金打造的金石玉器,行动间,叮咚作响。衬得费清明不似出尘的天外飞仙,反而像金尊玉贵的小侯爷。 那还是往好听了说。 要是心思斜的,指不定以为是谁家巴望着攀龙附凤的噬魂精怪。思量着夜里摸黑爬床,吸食女子精气。 要不是唢呐匠的身份,不允许解裁春换上同样张扬的服装,她高低也要整几套。 饮酒三分醉,解裁春看得耳热眼花。两只手搭在费清明肩头,不晓得是要给他整理着装,还是彻头彻尾扒下来,更能贴合她的本意。 “以后你就负责接喜事,我负责接丧事,我们齐头并进,食宿相兼。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来,笑一个。”解裁春顺从本心,在费清明过分清俊的面颊上,香了一个。“出门在外,接客切记笑口常开,才会有客似云来。你可是我们的招牌门面。” 费清明笑比河清。 冷若冰霜的面容,跟他古板不开窍剑一样,自带凝结三尺的寒霜。 丹霞峡出品的剑客,眼里辟着闪耀的红芒。忽明忽暗,蕴意着不详。呈十字形状,运转开来,像水力发动的水车,几乎要把黑色的瞳孔吞没。 乍一看,怪潮流的。 费清明睥着解裁春近在咫尺的一截脖子,有无穷的焦渴翻涌,时刻焚烧着他的骨肉。 解裁春踮起脚尖,给他理好领子,费清明五内如焚,饥渴交加。嗅着触手可得的香气,张开了口。 他默不作声咬了舌。 刺痛的感觉从舌根流动,涌出来的铁锈溢散出味,就被尽力吞咽入肚,在喉咙深处尝到了血腥气。 由于伤口极深,呛到喉咙。撕开一条深色红线,顺着嘴角渗了出来。像刚结好的红石榴,色泽饱满,光鲜亮丽。叫人忍不住要一亲芳泽。 被美色蛊惑的解裁春,顺着心照做。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章 她舔掉费清明嘴角溢出的血珠子,像在品尝一颗刚剥下来的石榴籽。 血液的滋味细细品来,并不十分美味。还带着冬天铁片似有若无的腥气,不信邪地尝试都要不慎扯到舌头,一品就要被其中的寒气冻结。 胜在触碰到的肌理,光滑细腻,宛如一块刚制好的云片糕,尝了还想再尝。 正人君子的费清明,脖子往后仰了仰。 解裁春没节操,他却有脾气,看起来还不小。浑身的肌肉绷紧,上上下下都在抗拒她的轻薄。 可就是这一退,叫他更方便阅览女子脖颈下暴露出的青筋。有的混合了一些紫色,像交错的藤蔓黏吝缴绕。想来只要轻轻一咬开,就能畅饮里面流通的鲜血。 喉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干渴,愈发难以抑制。 小隙沉舟,堤溃蚁穴 。费清明强忍住伤害解裁春的预想,而解裁春单手抬起费清明下巴,姿态轻佻。张口要他张开嘴,视察他的伤势。 一如她这个人对外的印象。 浮浪,轻佻。 费清明依言张开了口。 解裁春食指、中指并立,探入费清明口腔。沿着舌面挤进去,像一条灵动的蛇,压在伤口处,试探患处的深浅。 她一贯随心所欲的手,在费清明口中翻弄,搅得他涎水横流,又合不上嘴。上下两排牙齿维持着固定的角度张开,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怕不小心弄伤了她。 不自禁分泌的津液,沿着女子手骨,漫流出一条寂静的河。 顺着纤长指节,不知廉耻地滑到纤薄的指甲片尾端。 解裁春食指指甲涂染着白芙蓉汁,是由费清明清晨在花圃里,趁着新鲜采摘而来。朵朵花萼妍丽秀美,附着着成串的朝露。放到杵臼里,碾烂了,细心地涂抹到她的甲片上。 此刻含在口中,竟然品味到了消抹不去的甘甜。 亦或者甜的并不止是白芙蓉。 更深夜阑,跳动着微明烛火。常年勤加修炼的剑修,夜晚视力不减。故能够在稀薄的月色下,瞥见剔透的流光。 解裁春大拇指、食指、中指分开,慢条斯理地卡住费清明下颌。是个即为轻浮、不正经的手势。 且观她的颜容,素净又端庄。自上而下俯瞰着人,眼帘半垂,像极了庙观里十年如一日接受着焚香祭拜的观世音。朝露沾不湿她的衣衫,度化世人的玉净瓶擒在手掌。 慈悲,怜悯。目睹众生悲鸣,却从来不近人情。 反衬得搴旗虏将的他,不啻云泥。 解裁春拧开打小医女赛孙思邈那里顺来的药罐子,给费清明倒了个大满贯。 草泽谷出品,必属精品。药效绝对有保证,就是口味可能不太妙。 是药三分毒的理念,先抛在一旁。但凡是药,吃来都不大美妙。打草泽谷疗愈完的病人,大多不想回忆自己捏着鼻子往内灌药水的过程。 确凿是要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白色粉末状药粉苦涩干燥,泛着绵绵的苦味,在口腔中漫延开,要人着实难以吞咽。费清明仰面朝上,瞻仰着自打相识以来,就有意无意,时时刻刻碾压他一头的姑娘。 好似泛涩的不只是口,还有一颗千锤百炼到打根部裂开了,都不知缘由的心。 解裁春给费清明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去。 煮开的井水化开了浑浊的药味,并没有使之变淡,而是问中和、混淆了,使它分流范围更为广泛。 就跟递给他水的人相仿,解裁春整个人在无形中,已形成他的劫难。 宗主、副宗主召唤费清明师父许勤丰时,她提前通知弟子费清明抓紧下山,晚了就来不及了。 师父说,待在丹霞峰做一株孤芳自赏,自开自落的奇葩异卉,并无什么不好。 只是既然已经入了问道宗这个青瓷窑,接受各位尊师长老的锻造与烧制。从青涩的生坯经受过沸热的高温烤制,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儿就绝对不应只满足于止步于此。 解裁春是千峰万山结集的翠色,不事铅华,月晓风清,却鼓动着周边的花朵为她争奇斗艳,直到彻底堕落,零落成泥的那一日。 他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她,达成理想的烧结状态。即使要为之承担开裂的风险。 他要趁下山历练的时段,以正道心。闭门造车,不如放手一搏,用实操明证他的决意。以身试炼,历阅穷崖绝谷,方能百炼成钢,玉汝于成。 第12章 有几颗头够砍定下留客天当日,…… 定下留客天当日,用路匪换取高额赏金得来的收入,本能拿下两间上房,解裁春偏偏只要订一间。 费清明主动提出订两间,解裁春仍旧不改其意,坚决只定一套雅房。 登记造册的赵掌柜,用异样眼光扫视并非本地人的两位顾客。估摸着咂摸过味了,摆出一副明了状。其人取下厢房钥匙牌子,握在手中,问他可是自愿。 费清明看了解裁春一眼,“确切无疑。” 小满姑娘所作所为,必然事出有因。或许是大庭广众之下,怕隔墙有耳,不便及时告知,费清明便等着她入厢房来,坦言相告。 费清明左等右等,待人享受过晚餐,沐浴更衣。 他替她擦拭干头发,两手按摩着她的太阳穴。手骨捏着肩膀,沿着后背穴位一路向下,揉掐过附分、魂门,抵达秩边,来到会阳。 解裁春趴在床铺上,身下铺着厚实的被褥。 她身子骨软,怕瘙痒。费清明手腕所过之处,时不时收获不安分的挣动。他若要停,她还不应。 反复来去,费清明只能两腿压着她下半身。人跪坐在中间下部,分开她两腿。 他膝盖压着解裁春小腿,揉捏着风门、督俞等穴位,一路历经关元俞、下髎,再来隔着亵裤,按压她的腿。 解裁春喜好宽大舒适的服饰,小腿隔着宽大的裤筒,露出一小截,像刚生产的羊羔。纤细的脚腕很轻易就能被他握在手中,用宽厚的手掌裹住,又似乎并想不止于这一步。 比邻的妙舞坊绮楼高筑,会集觥筹交错的宾客。弹拨的丝竹彻夜不绝,演奏着靡靡之音,锲而不舍地抓着人耳,依稀能听得胡姬的调笑。 费清明侧着脸,迷惑自己的停顿是为了什么?难言的燥热通过跳快了的心室震动,一下、两下,喷吐的热度几乎要将心脏烤熟,故向上下分流。 蒸熟了无风自秀的脸,要应敌三千仍游刃有余的剑修,额角蒙上一层热汗。更糟糕的是,此时弹跳的,不仅限于心房。 感应到箕门穴夹杂着的孽障有了反应,不仅敢胆大妄为地昂首,还恬不知耻地跳动,喝出云雾白气。费清明合上分岔的大腿,默默在心中诵念起清心咒。 数百年来勤勉修炼无情道的道心,由惨痛的家世、严格的尊长打磨而成。如一面白璧无瑕的云镜。 却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锦瑟华年,邂逅了一位绮罗粉黛,软玉温香在怀,如青翠的柔枝嫩条。由此裂出一条细微的缝隙,从里头钻出了一头名为情欲的野兽。 一通活血通络的按摩服侍完,费清明净了手。 解裁春躺在他膝盖上,打着盹,没有一句像样的解答。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 他应当是要问些什么的,可究竟要问些什么呢? 解裁春行径大大方方,可见其心思,并没有他人想象中的龌龊与狭隘。 而他的疑惑是罗织着晨雾的江面,没有过往的横舟穿梭迷瘴,为他答疑解惑,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发膨胀。 总不能只是为了考验他的定力,验证费清明此人的坚贞情操,是否会屈服于险恶的尸毒。或者是单纯地展现她的魅力,显示解裁春这人的丰姿冶丽。 费清明把解裁春塞到床中央,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到床角,抱着剑,靠着墙闭目养神。 更夫打了第三次更,哐哐哐的声响直通屋檐。细碎的脚步声踩在瓦片上,与铜锣敲击声相混。要是没有武力造诣极深的人细究,不能从中察觉出区分。 费清明仍阖着眼。 解裁春呼呼大睡,毫不设防。期间还踢了两回被子,纤柔的缎面沿着光洁的右肩滑落,现出白皙的肚子,光裸的脚面。他都一一替她捂严实,盖了回去。 丝棉纸糊成的窗户,边沿残存着浆糊的边角料。一根削好的细竹筒,从外探进来,吐出白色烟雾。捋顺解裁春头发的费清明,掰开床脚的木块,弹指一甩。 木块正中细竹筒内部,塞得严密。 本来应该往里面吹的迷烟,不得其法,便往外流。原路返回不说,喷了外头人一脸。被击打得弹射出去的管子,正中探路者脑门。 只听到外面“扑通”一声,有东西倒地。费清明打开门,外面倒了个穿着夜行衣的毛贼。 与盗贼们悄咪咪,轻过猫的脚步不同,他们夜间的状态分外活跃。等解裁春苏醒,中厅已经捆了三、四个不同批次的盗贼。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章 一个个交到府衙里,都能成为可以变动的钱财。 被伺候着漱口洗脸的解裁春,伸了个懒腰。 她打着哈欠,穿过隔断 里外的花鸟重工屏风,悠悠现身,“可真是让我久等啊。” “不,你压根就没等吧。”被绑了一个晚上的女贼蔽思菱,忍不住还口,“一晚上就这位仁兄在那出力气,都没见着你的人影。梦话倒是听了几句。” 啊,这留客天客栈,不仅安全保障不到位,连顾客隐私都不能保全。从不反思自己过错的解裁春,当下思索起要给掌柜提的意见,顺带还能敲对方一竹竿。 “怎么说话的?”费清明剑鞘抵住盗贼脖颈。虽然剑本身拔不出来,但是拿来敲人还是保准够痛的。就不知道这些凡夫俗子受不受得住。 他团起桌布,塞进漏网之鱼嘴里。断绝他们再多叨叨,扰乱同伴思路。 解裁春倒了杯水,润润喉咙。“审讯结果如何?”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意识的费清明,直言没审,怕吵着她。 孺子可教也。但还得再教一下。解裁春要拍拍费清明的头,以示褒奖。这才发觉身高不够,伸出去的手掌只能拍在他的胸大肌前。 身高不够,踮脚来凑。解裁春揩完油,踮起脚尖。 费清明弯下腰,以便她摸得更顺畅,“小满姑娘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这段时日招摇过市何苦来哉?”要想鱼上钩,就得先打窝。大力撒网,抛出诱饵,才会有满满当当的收获。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解裁春举着水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赤子怀金,不可能不引人垂涎。” 他们初来乍到,又风风光光地压了一群匪患,穿堂过户,收了府衙若干银两。必然会引当地人侧目。 人心隔肚皮,焉知底下是否包藏着祸心。 要是他们是一群成群结队的镖师,暗中觊觎的人群自会偃旗息鼓。 可他们仅仅是一对行走江湖的孤男寡女,既没有在明面上表露出他们依傍的阵仗,也不曾泄露过背后的倚仗。心思活络点的,都忍不住要朝他们下手。 他们是有擒拿匪徒的丰功伟绩在,也确乎是拉着一群匪徒穿街过巷。但万一呢? 万一他们只是侥幸拾了一个大便宜,万一他们只是一对淫奔的小情侣,对那些本来就做着发横财大梦的盗匪来说,岂不错过一笔发横财的好时机。 人心不足蛇吞象,没什么能比利益更能策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虎上尚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一日三餐,哪餐漏了就饥火烧肠的人类。 等到那夜半三更时,不速之客暗自来访。打留宿客栈的男女一个猝不及防,再加上迷烟等道具辅助,拿下人,不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此番结论不仅没有解开费清明的困惑,反使得他疑窦丛生,“那你还睡那么熟?”也不跟他知会一声,透透底。让他迷糊了一整夜。 “不还有你嘛?” 解裁春笑笑,不以为意。 “所谓伙伴,就是用来兜底的。假若我事事与你道之,怎能培养默契。不培养默契,怎么做一对天长地久,浪迹天涯的好伙伴?” 再者说,就算一朝不慎,阴沟里翻了船,他们两人都没预防到。 只要这群人是冲着谋财而来,而不是第一时间害命,她就有翻盘的几率。她唢呐匠的技艺没学到家,纸扎匠的技术可不是闹着玩的。袖子包着里的纸人们一个个蹦出来,活灵活现。就怕吓死人,还得倒贴医药费。 “正好,我还有些话要问问他们。” 把临水镇作为暂时歇脚之处的解裁春,下一站已然定好,是居住着鹤顶洪老前辈的曲风镇。目标是寻找能够解除费清明尸毒之患的解决方案。 在正式出发前往曲风镇前,她预备先探听探听民间风声。人世险情瞬息万变,有备无患,总好过被打得措手不及。 “你们这儿,可有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解裁春沉下面色,“譬如说,死者复活。” 自打解裁春一出来,费清明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何故此事不在昨天问专门整理案子的孙师爷,或者治下的李县官?” 这是常年不下山的丹霄峡剑修们的通病。在拼杀打斗的环境呆惯了,唯一的要求只要打倒面前的敌人即可。无奈人间的曲曲绕绕,远比烧杀抢掠一招通的丹霄峡复杂得多。 有时危险并不只在眼前,还会来自身后。除了看得见的危险,还有看不见的威胁潜伏在暗中。 第13章 事事与你道之脑筋转得够快,却…… 脑筋转得够快,却没能转到位。解裁春轻轻挥着扇子,用凉风驱散他脑子里的混沌。 他们初来乍到,就擒获了久久未被擒获的路匪。挣取了大量赏金,侧面证实官府多年剿匪的无能。而后还要过问差役,当地是否有稀奇古怪的传闻,进一步质疑他们管辖区域的治安,岂不是往青平县府衙脸上甩巴掌。 “要是你是青平县县官,是会对一个陌生人坦诚相告,说你治理的辖区内有怪事发生,还是会粉饰太平?” 退一步说,纵然李县官肯如实道来,也不代表他收听到的情况,能详实地反映民情。 官字上下两张口,站得高了,就看不见底下的人。反观跪在她面前的这群毛头小子,整日飞檐走壁,偷完东家,跑西家,对街头巷尾的隐事私密,可谓是了如指掌。 就差扒人祖坟,撬棺材板,往人家祖辈陪葬的衣兜子里掏钱。 飞天大盗手中自有一套纤悉必具的情报网。由他们口中打听,真实度、可信度更有保证。 前提是他们从实招来。 解裁春左手舀着碗里的豆浆,右手夹着刚炸好的油条。咬一口,酥脆油香。“倘若你们无意合作,我会干脆送你们坐大牢。到时就要看看,你们有几颗头够砍。” “呜呜呜呜呜呜——” 一群毛贼连忙呜呜出声,身体力行表明他们有合作的意向,怎奈有口难开,无发声的渠道。 解裁春喝完半碗豆浆,嘴角还沾了点白渍,低头就瞧见小毛贼们个个都被堵住的嘴。 她望向费清明。 “怕吵着你。”费清明凝着她的眸光一深,举起绢帕,替她抹了嘴角。 “明白。”解裁春半拍着脸,任他操作。 各个贼寇互通消息网,把最近流传的讯息统统倒了个干净。解裁春一一整理收编,得到的线索还不少。 其中最值得引起人注意的,距离他们距离最近的,是张家庄张员外的儿子张天阵。 张员外三代单传,传到他这一代,生了个儿子,还是个病痨鬼。 他和妻子成庭生忧心忡忡,决定给儿子定门亲事留后。张家找了烟柳巷口的媒婆下聘,三书六礼,礼数周全。择日就要娶妻冲喜。 不晓得是不是冲喜一事,确实起了作用。半年前就下不来床的男人,竟然能活吃一只生鸡。 也不嫌腥。这倒值得探访探访。解裁春琢磨着,指不定里面有什么猫腻。 解裁春收整完各个乡镇里的要点妖异,给了偷鸡摸狗的小贼们一个机会。 第一、入她门下,为她收集情报。 她每个月会固定给他们发放一锭金子,收集情报越多者,奖赏的银钱就越多。前情提要是得验证情报的真伪。 消息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万事务必以自身性命为优先。探听情报第二。留得小命在,不愁细水长流。 平头百姓们擅长自苦,述己身烂命一条,有什么不可抛弃。可生命贵重,天王老子来了都无法挽留。鲜少有挣来聊以度日的工程,值得他们用性命去填补。 几名贼人眼珠子滴溜地转,无不震动。 人间世的凡俗银钱,从高到低,为金子、碎银、铜板。 一家农户九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辛苦到头,都未必能从吝啬的地主手中,讨得几两碎银钱。更多的是老到身形佝偻,都白打工。 不仅自己成了地主鞭子下的驴,连妻子、子女,世世代代都要为之驱策。 解裁春开出的条件不可不谓之诱人,却未必能抵得过毛贼们一周的收入。 偷盗一事,属于高风险、高回报,上限高、下限低的种类。若侥幸走了狗屎运,发了横财,何愁不把万两黄金融了做枕头。 不怪乎他们犹犹豫豫。 一开张,吃三年的买卖就多了,哪里瞧得上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生意。 解裁春留给飞贼的第二个选项是,留下一身钱财,放他们归去,往后不许再做打家劫舍的贼寇。 他们当然 可以阳奉阴违,改明儿就重拾就业。可这年头手头有富余的官人们,里里外外遍布高手,多的是身怀绝学的护卫。 丹霞峡的修士们大部分情况下,不会下山。可他们的寿命绵长,没有天灾人祸,想不开破镜争斗,就作逦迤的山路,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章 等闲会跑出一两个修士,出手就是杀招,杀人如草芥,绝不会有半分踌躇。 继续做偷鸡摸狗的小贼,下场可想而知。一眼就能看到底,终究不是长久之路。 要么是不幸中的万幸,被人捆了,扭送到官府,砍掉一双臂膀。 在身患残疾的境况下,再坐上几年牢狱之灾,苦苦支撑着,看能不能熬到头。要么就是在某一日冲撞了不该冲撞的大人物,被乱剑捅死。 活着无人照应,死了,都要做那目不忍睹的孤魂野鬼。余下身躯被抛尸荒野,叫凶恶的野兽财狼啃咬得死无全尸。 反之,换到她手下干活,只要手脚麻利,活着,她能保他们衣食无忧,撑得起一家几口的伙食。死了,天南海北,她都不辞万里奔赴,免费给他们送一次葬。 保管他们生时不做无床之人,死后不为无墓幽魂。 人只要有口饭吃,怎样都能找理由,说服自己艰辛地讨生活。假如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合适的行当入门,谁愿意整日拴着脑袋瓜子做夜猫子,提心吊胆地找活。 跪坐在地的盗贼们,登时心思活泛开。 但他们跑江湖跑得太久,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他人的言之凿凿,深信不疑,难免存在着顾虑。 毕竟,不是别人嘴皮子一张,他们就得舍弃已经校验过的生路不放,去相信一位陌生人的话语。 “我给你们三日,留作思考期限。” 解裁春袖子一挥,兜里的纸人们听从制作者意愿,活跃地跳出来,一蹦一跳地沿着盗贼们的膝盖、大腿,蹦到他们肩头。顺着粗麻领子,钻了进去。 眼神尖的,一下就能看出来那是纸扎匠的才艺。霎时被吓得两股战战。 平头百姓总是对于通鬼神之说的手艺人们,畏惧多过亲近。 现场除了本就是修仙之人的费清明,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 未曾见识过神乎奇迹的飞贼,被吓得一愣一愣,都忘记了动弹。 “有意愿者,只需在三日内,将指尖血印在纸人额头上,即可与我结下契约。我解裁春金口玉言,绝不食言。该许诺你们的,绝不推脱差欠,过期不候。” 几名毛贼当中,当属女贼蔽思菱思维最为快捷。 她见识了解裁春手头奇妙的招数,心知两方的差距之渺远。心生恐惧的同时,又难免激发出窥见另一方天地,大有可为的向往。 通鬼神之说,访仙问道,原来不都是只存在于老一辈人口中的天方夜谭。 她强壮着胆色开口,“为何险些被盗取财物的你,愿意不计前嫌,支援我们?” 解裁春手指在桌面叩了叩,仿似修理着变了形状的唢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免都有三差两错。假使有能力者能够帮衬扶持,身处困顿中的人,或许就不会一路行差踏错,直至走向穷途末路。” “我在赌人的可能性,纤细的善意总会压过阴晦的邪恶。赌你们不会过早地放弃自己,两脚深陷于深井之下,仍留有往上爬的勇气。” 鬓戴簪花的女子,嘴角攒出盈盈的笑,“你们甘心让我输吗?胜与负就攥在你们手里。” 被逼着跪了一晚的蔽思菱,这会才终于心甘情愿地松了腰板。 放几名毛贼归去时,解裁春探问了李县令上任以来,青平县缉拿匪盗一事。风评居然不错。 据他们说,李县令政绩无双,有口皆碑。 官府抓住的那些路匪,都是四处打家劫舍的流寇。从一个地方流窜到另一个地方,赶不尽,杀不绝。而朝廷颁布下来的通缉令,到了地方,不出一周,就会被撕了榜,聚集了一大堆街坊邻居到菜市口看砍头。 费清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们多虑了。是孙师爷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百闻不如一见。”用完早餐的解裁春,用帕子擦嘴。“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李县令。” 看他这位父母官,当真如贼寇口中说的那般良心与否。能不能对得住公堂上悬挂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撑得起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赞誉。 本次会晤,由费清明个人出面,与李县令详细交谈。解裁春全程不发一言,单观望着青天衙门的房檐出神。 “竟有此事!”李县令一拍惊堂木,派遣差役去捉拿孙师爷,当面斥问。 年过六旬的孙师爷,与费清明对簿公堂。在李县令威厉的训斥声下跪伏,“小人知罪。” 老泪纵横的孙师爷,横眉冷对的李县令,事态发展流畅的像一出大快人心的戏剧,浓妆艳抹的戏子们都散场了,解裁春还没有入戏。 李县令纵与费清明高谈阔论,慷慨陈词,把解裁春当做陪衬花瓶,男儿身边惯常附带的仙婢美妾,也禁不住顺着她抬头眺望的方向瞥。 第14章 被架在火上烤真能见着什么,…… 真能见着什么,就能当场解惑。心不会空悬着,在久不落地的惶惶不安中直打鼓。 正是由于什么都见不着,而对方分明又瞧得出神,李县令心里头才会落了个抓心挠肺,又迟迟不解。“姑娘,你看了一下午,究竟看到些什么。” “聚集了。” “什么东西聚集了?”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李县令揉揉眼,确定解裁春仰望的青堂瓦舍空空如也。 “那是自然。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一旦贪墨污眼,心就黑了,心一黑,了不可见。”解裁春答,“目之所及,有时是一种奢侈。承受相应的负担,就要甘冒失去的风险。” “看来这位姑娘还是对我多有误会。”李县令苦笑。“诚然是我之过。是我聘用了孙正赐,致使他犯下大错。也是我有眼无珠,一番信任被白白辜负。” 解裁春并不与他多做争辩,她瞥着搭在李县令脖子上的手,青白色的,顶端的指甲由紫发黑,“李大人是否时常感到腰肩酸痛,如负重物。两眼昏黑,一无所见。” “姑娘料事如神,所言不差。”李县令抹着眼下深重的青影,“本官数十年如一日,夙夜不懈。身体每况愈下,怕再过不久,就要退位让贤了。” “的确。”解裁春肯定他的后半句。是该退位了,却不是让贤所致。 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身陷迷瘴之人,已一脚踏入阿鼻地狱。见不得烈火烧身,孽海沉浮。假以时日,必当履汤蹈火,涉海凿河。 她牵起费清明的手,不欲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言。“我们走吧。” 解裁春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假如有过之人现在坦白从宽,我尚可捞其一把。李公以为如何?” 咬住大肥鱼的鹬鸟,会因为贪恋到嘴的鲜肉,久久不肯松口。直到完整地被拖进水中,行至溺毙方才止休。 世间多的是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宁可顶着头破血流的凶险,亦要吃得满嘴流油,啃尽百姓的每一根骨头。 李县令落在他们身后,塞满县衙的无头鬼们,掰断了胳膊腿,四处寻觅着害死他们的杀人凶手。数量满到都要溢出大门。 而顺利找到的那一位,趴在李县令背部,死死勒着他的脖子。 在他脚下,有几位趴在地上爬的,颇费周折,找到了目标。张开血盆大口,噬咬着他的灵魂。 “衙内清贫,区区之数。对两位恩公招待不周。吾心甚愧。”李县令朝他们一鞠躬,“我会多招募几位官吏,下次绝不怠慢!” 李县令的行事章程,若能跟他的面子工程一般,做到极致,那才是他治下的民众之福。解裁春揽紧费清明的臂弯,“恰恰相反。太拥挤了。” 张员外家举办的喜宴定在一日之后,二人脚程快赶慢赶,奔至张家庄,卡在了入门条件上——他们没有收到张员外家请帖。不得平白无故登门拜访。 解裁春被拦于门外,“你等着我给你编啊。” 门卫用看讨食乞儿眼神,强行架走在大门晃荡的两人。被慢待了的剑修,哪受得住这般挑衅,登时就要抄剑。 沉得住气的解裁春,手 掌压在同伴本命剑上,五指往下一扣。 费清明身形一僵,有如被黄蜂采食的花蕊。全身上下最为柔弱的花茎一夕受制,停栖着赫然耸现的天敌与爱侣。基于剑灵百分之百,实况传播的通感,和当众扒他裤子,上手□□别无二致。 他早前就听说过,剑对剑修而言,至关重要,不能被他人触碰,就算是道侣亦是相同。但他没想过原来自己这么不经碰,是万万禁受不起的。 “知道了,松……松开……”费清明面红过耳,简直要羞于见人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解裁春,瞧见他的异状,不进反退。 她摁着可供握持的剑柄,朝他的身子贴过来。挑起他的下颌,查验他的状况。 自上丹霞峡以来,费清明周而复始地修行无情道。洁身自爱,未尝有过秽德彰闻。更何况是在斩情峰一旦犯下就要泥首谢罪的自渎之举。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章 没正儿八经经受过考验者,不能培养出相关的抵御技艺。 人来人往的张家府邸,门庭若市。门童高声通报着到访的来客与携带的贺礼,车马喧嚣,扬起飞沙尘土。而费清明眼里只能看见解裁春一人,鼻息间,嗅到昨晚他给她沐浴的芬芳。 解裁春为人懒散,纵使腿好了全乎,能有人帮忙伺候得舒舒服服,亦要假借他人之手,为自己清洁洗浴。单只要半眯着眼享受,还不用忧扰打理三千烦恼丝的工事。 费清明拗不过她,他的身手大开大合,矫健突出,力压群雄,确乎能在斩情峰拔得头筹。可放在细微的处置上,给解裁春清洗浣衣,又显得尤为笨拙。 他双目蒙着细致的绸缎,遮住灵敏的视力。反方向放大五感,使手持的汗巾所过之处,能细致的描摹出底下的轮廓与形状。像一块块冷却的芙蓉糕拼凑而成,一压一个印。 他从解裁春的面颊,擦拭到脖子,抚过胸口,抵达小腹。再往下…… 庭院曲径通幽蕊,暗自绽放馨香。费清明不敢再想,唯有快速与她分道扬镳,才能解除心头大患。 在解裁春用午饭的空档,费清明在张员外家附近绕了几圈,总结出看家护院的侍卫换班规律,洞察出府邸防守薄弱之处。 “薄弱之处?”听着同伴汇报的解裁春,停了筷子。她吞咽下口中香嫩流汁的红烧茄子,矜持着拭嘴,“我们是来登门道喜,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习惯性以剑踏平、打压、覆灭的剑修费清明,寂寂悄悄。 解裁春见状,调笑道:“你该不会已经构思了一套完整的犯罪手法吧?” 剑修做的事,哪能说得上是犯罪。他们修士就没有罪过惩处相关的定义,有的只是输人一筹,甘拜下风。费清明辩解,“我只是设想了一下,从正门攻入,再攻出,其中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希望这份攻入,不是踏着别人尸骨。解裁春吃了一口桂花糕压压惊。味道不错。 剑修的毛病,坏就坏在直来直往,从不晓得弯折。“很有干劲。值得表扬。”解裁春给费清明夹了一块桂花糕,“啊……” 她示范着张口,如同喂一个有待教化的孩童。 早已辟谷的费清明,忖度着那两根解裁春用来进食的筷子,神情比他平日打断别人的刀剑还要慎重。毕竟一般来说,慎重的是被他打断刀剑的人。 人犹豫再三,安慰自己母女连心,做娘亲的,自该对子女的饮食餐具毫无芥蒂。 他启唇,含住了那块杏色糕点。 倍觉赏心悦目的解裁春,不由得赞叹一句,秀色可餐。 她给费清明倒了几碗茶,二人凭栏对饮。 等到正式开宴,客似云来,他们两人趁着吹响的迎亲队伍,让费清明默不作声地混了进去。 费清明取下一身华贵的精金良玉,身着红艳艳的长袍,顺溜地混入行列。基于自身连城之璧的出挑身姿,还浑水摸鱼,混成了个领头。 外观受限的解裁春,更换不了素色服装。假使非要强行塞入一堆红里,是实打实的扎眼。索性放弃了该计策,转而混进凤歌鸾舞的舞姬群体。 奈何世事弄人,计划远赶不上变化。 费清明踏入张府不久,就由于过于招眼的长相,被热心的管事安排在第一位出台表演。 可怜他一位足不出户,这个户主要讲的是七山十八寨,也未曾下过凡尘,在红尘万丈里翻滚过几遭的修士,就要以修仙之资,仔细品味一番凡尘之苦。 一年到头,终于体会到了在父老乡亲们面前表演才艺的窘迫。 按常理来说,费清明可以发挥所长,表演一番剑舞。 怎奈他的剑,从来不顺遂地从他的心走。而他所在的行列,还恰好主打乐器的栏目。 费清明与台下被推搡着往前走的解裁春对视,清清楚楚地接住小满姑娘眼里流露出的急迫。 他心下一动,浅浅地吸一口气,掏出了解裁春塞给他的二胡乐器。 所幸他先前耗费了一些时日,费力练习过。 费清明端端正正地往那一站,拉响二胡。 演奏的气势澎湃万千,不像在拉二胡,反而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厮杀,在喜气洋洋的婚宴席面上,拉出了四面楚歌的氛围。 承当说喜庆话的主事人,目睁口呆。人捏着喜帕,抹了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这首乐曲知会我们,婚姻就是成王败寇,啊呸——” 她急忙纠正,“我是说,婚姻大事就像人生之路,免不了大动干戈——啊不是……” 都快被把三寸不烂之舌的人唬没话了。 坐在宾客席上的姑娘们,欣赏着费清明的相貌。 有道是男人的容貌,女人的荣耀。女客们品着甜瓜,饮着糖水,感慨这位小生倒是长得标志得很。至于这威风凛凛的曲子嘛,就勉为其难当做是一首曲子吧。 同样被架在火上烤的,还有被推到台前演绎的解裁春。 第15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与看客们与有…… 与看客们与有荣焉的心态不同,解裁春巴不能跟费清明交换交换,奈何对方由始至终都没能瞧明白她使的眼色。 她是会吹乐器,仅限于唢呐。但着实是个跳舞苦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就没学过的事,要她从何变出一个足以应付上台表演的舞艺达人。 把解裁春放群舞里,她还能滥竽充数,来个现场偷师。 无奈今儿个领舞的主舞,不慎吃坏了肚子。作为面上最有光的舞姬,当下最能吸睛的解裁春,她被理所当然被塞了上去,完成领头的独舞。 事到如今,只能她露一手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找不出路,也得强行撞开。解裁春心下大定,站在台前,俯视着下头密密麻麻的宾客。 她微微一屈膝,两只手搭在右腰处,向接下来要受她荼毒的客人们行礼。“小女子献丑了。” 从各地赶来参加张家喜宴的宾客们,听见了一声奇妙、整齐有序、略显迷幻的播报语。 “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从现在开始——” 解裁春在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做热身运动,底下围观着她蹦来跳去的客人们,拿不稳手里沏茶的杯盏,幻视田里的满地青蛙呱呱呱。 原来刚才那句献丑,并非一句推辞。 “这……”县主齐文乐捧着茶盏,“今儿个张员外宴请的队伍,可真是……不同凡响啊。” 用僵尸般僵硬的身段、生锈的舞步,跳完一整套广播体操,解裁春迎着众人惊掉下巴的注目礼,头皮一层层绷紧,灰头土脸地下了台。 一张脸蛋爆红,从毁尸灭迹的盖然性,思量到宇宙初开的偶然性。 她寻到坐在一角,着重反省人生何故走到今朝的费清明,陪他一起就坐。 费清明揽住解裁春的腰,使她坐在他膝盖上,免得等会坐麻了脚。 “要不,我们回去吧。”丢脸丢大发的解裁春,一蹶不振。 “小满。”做好心理建设的费清明,抢先说服了自己。继而摆正她的脸,朝着他的方向,“做人要有始有终。”对他也要有始有终。 他不喜解裁春对飞贼们过于和颜悦色,又喜爱她口中阐述的金口玉言。这会使得她看上去更像一位优厚的嘉宾,而不是口无遮拦的骗子。 “君子一诺千金。不可食言。” “可我 是女子呀。” 被打岔了的费清明,略一正色,“女子一诺千金。不可食言。” 解裁春拍拍脸,强迫自己振作,“也对,不然这脸就白丢了。” 很快打起精神的解裁春,和费清明脱离主厅,翻到后宅。 两人寻找本该出现在前院接待宾客,却因病症发作,迟迟没有露过面的新郎官张大公子。 挨个院落翻找的流程,繁琐且麻烦。费清明直接从一个过路的奴仆身后绕过,扼住他的喉咙,采取逼问手段,“大少爷现在在何处?” “呃呃呃呃呃呃呃——”仆从发不出声响。 解裁春捏着费清明的手,往下放,制止住仆从继续学鹅叫。 “在……在食香苑。”那奴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一双素雅的女靴,出现在张家奴仆视域内。使得他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怕一会儿瞧见不该瞧见的,下一秒就被杀人灭口。 “听好,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往外说。如此,你的小命就能保住,还能继续做你的事务。不会被老爷夫人追究,也没有殃及池鱼的灾祸。” “奴才省得的,省得的。”俯首帖耳的奴仆要抬头,又赶紧低了下去。“江湖上的规矩,我懂的。” 都懂什么了。解裁春再问,“食香苑在哪个方位?” “往前走进四个宅子,穿过八条廊道,绕假山而行,至僻静院落就是。上面有一牌匾写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章 “多谢。” 二人凭借费清明高超的武艺,完美躲避掉巡逻的侍卫,一路走得畅通无阻。他们二人寻到大少爷住处,他正坐在藤椅上,似乎在困觉。 解裁春上去摸脉,“咋摸不出来跳动。”她面色凝重,“咽气了?” 费清明调整了一下她胡乱摸的位置,放在正确路径上。他另一只手按照大少爷喉口处,做出判断,“一息尚存,气息微弱。恐熬不过今晚。” “噢。”没有修习过医术的解裁春,决定不再班门弄斧。 既然人还活着,那先前的种种异状,总结而成,就指向另一种可能—— 回光返照。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验证了复生的死尸,并非从现在开始流行。可甲之蜜糖,彼之砒霜,对今天要过门的新娘子,怕就是坏事了。 毕竟回光返照可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举办完婚宴的当天晚上,就听闻张员外家的大少爷死在洞房花烛夜。 坊间传得极为难听,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什么马上疯,裙下臣。什么克死亲夫,恶毒之妇。 种种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峻宇雕墙的大门一关,闲言碎语传不进来,哭声与哀嚎也都传不出去。 寒深露重,披着单衣的过门媳妇,被拽着头发,扯到正堂前,听候主母发落。 家丁们高举着火把,照亮乌黑的夜晚。人人严肃以待,可见今夜必不能简单收场。是要实行私刑了。 张家主母成庭生眼泪流尽,哽咽得难以发声。她吸着气,抽泣了半晌。方才拧着帕子,趴倒在儿子陈尸的棺木前,上了三炷香。 被压在堂下的新妇,衣裳不整,仅着单薄的衣裳。本就不受家人重视的她,夜间更受不了挨冻受寒。人跪得久,难免冻出个老寒腿。 但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哪还能有个好赖的以后。 古往今来,冲喜的妇女假如能讨个吉祥头,那害病的郎君两三个月内不死,大不了守寡余生。但若是不幸,一过门,那不中用的夫君一命呜呼,往往就会落到新妇这种地步。 人嫌鬼憎,既无名声,又无人怜。 那新妇何等聪慧,当下磕头求情,“求夫人饶小的一命!求夫人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终身守寡,不再另嫁。有生之年日日焚香,夜夜祈祷,感念少爷的恩德,为张家磕头诵经。” 可过户的妇孺撞上森严的高门,纵使再聪明,也逃不过这严厉的门规。 奔走的奴婢们摘下红绸,换上白段。通红的灯笼取下来,改用苍白的灯笼装点。成庭生就在那惨白的烛火间,居高临下地睨着儿媳妇。 两捧疲惫的鱼尾纹端,刻写着满心满眼的恨。 恨这个一入门就克死她儿子的媳妇,恨她希望能椿龄无尽,却早早撒手人寰的儿子,恨早和外边金屋藏娇的妾室暗中媾和的丈夫。 成庭生流着泪,作烫红了的刀刃,主要讲究一个庖丁解牛,直来直往。 “你能嫁给我儿子,是我儿子的福分。你作为他的媳妇,生当尽忠,死亦同穴,才能让长辈安心。放心,你故后,我一定会为你们二人合葬。黄泉路上,不孤苦伶仃。” 她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得了使命的婆子,摩擦双手生热,捞起摆盘上摆着的白绸,落在新妇脖颈前。 新妇急呼,“夫人,我会为郎君守孝的!不管往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我都会尽心尽力侍奉他的牌位,为他烧纸钱、添烛烧香!求您饶了我一命吧。” 到底还是不懂。成庭生眉目冷冰冰,似中庭冷淡的月光。 妻子殉夫,除了能让花钱买来的媳妇,下去陪陪她那不幸逝世的儿子之外,还能成全儿媳妇忠贞节妇之名,换取光耀张家门楣的盛名。 不仅能一举洗去阛阓流传的污名,还能被称作是有情有义之家,被官府颁发一座贞节牌坊。让他们张家在街坊风风光光,就算捅到十里八乡,也能称颂上几句。 用一个女人的死,交换一个门庭的荣耀。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儿媳妇从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不怪乎儿媳妇眼皮子浅,他们张家本来就是寻一个生辰八字方便冲洗的人家,而哪户好人家愿意把真当心肝宝贝宠的孩子,送入一脚埋进土里的府邸。 贫瘠的土壤浇灌不出芬芳的花,可怜之人会一路下滑,越来越可怜,而无人怜惜。 那膀阔腰粗的婆子,用白绸一把勒住新妇脖子,在她颈后打了个结,打紧了。 新嫁娘一下喘不来气,求生的本能使她死死抓住套住脖颈的绸子,想要扯开、掰断,偏无回转之力。 忽而,一颗没剥壳的开心果打中婆子腋窝。叫她一时整条臂膀发震,再提不起劲。 有了喘息空间的新娘子,两手撑着地面,一个劲咳嗽,嘴角口水横流。 “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赶尽杀绝呀。” 屋檐上传来一句嘹亮的哨声,众人闻声,仰头看去,只见正脊上端伫立着两道身形,一红一白,搁浓墨的夜幕下煞是显眼,只一眼就能惊得人神魂出窍。 红的那一位拥着白的腰身,身法飘逸似鬼魅,转眼便至众人眼前。 第16章 结缘之日,亦是生劫凡事讲究先礼…… 凡事讲究先礼后兵,解裁春款款一福身,拉动耳饰,掌心现出唢呐。 四方侍从要动,费清明弹出穿花的珠串,精准地打到他们穴位,要侍从们个个僵直在原处。 “阁下是?”成庭生心生警惕,细一查看,这不晌午要他们张家丢尽颜面的歌姬吗?后面经过排查得出实为浑水摸鱼溜进来的人士。 好呀,她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反而堂而皇之找上门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夫人。”解裁春冲人打过招呼。为表敬意,她在死者灵堂前,先行上香为敬。她等了等,发现费清明并没跟她预想中一样,效仿她的行为举止。 反而在那里活动他的二胡琴弓,大约是在思量用它作为杀人武器的可行性。 她丝毫不意外乐器的另一种使用方法。 可以的话,解裁春真心希望管弦乐器只用于愉悦耳朵。而不是玩出花样来,换一种法子,解剖某个倒霉蛋子的躯体。 费清明现今是归她管,她有教管的责任和义务。一个团体,上行下效,要有整体意识才行。 解裁春屈起手肘,捅了捅费清明肚子,示意他上前敬香。 费清明轴归轴,胜在听劝。当即收起胡琴,收入乾坤袋中,规规矩矩地点了三根香。 成庭生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可在她的主场,在遮风挡雨几十 年的张家门下,被两位素不相识的外来人压制,她的脸色再好都好不到哪里去。 成庭生端详着解裁春素裙簪花的打扮,想起早年逝世的婆婆口中所言,关于丧葬行业的经典装束。在一瞧那亮明身份的唢呐,又有哪里不明白? 分明大喜的日子,就有唢呐匠上门砸招牌。 冲喜的媳妇,把喜气都给冲跑了还不算。竟有唢呐匠来招晦气,就是这群不要脸皮的贱货,才会把她活生生的儿子给逼死的! 成庭生艴然不悦。 要不是唢呐匠身边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武力着实超群,怕是她招来满门护卫,都未必够人打,反而会进一步惹怒对方,招来承受不住的祸端。 她早下令,把那两名贱妇拖下去,有一个是一个,活活打死罢。 不听得她们的哭嚎声传遍子夜,成庭生心里头的火气就下不去。 “夫人节哀。晚生知晓我再多的劝慰,亦是无用,只能用实际行动,为您寄托哀思。” 解裁春先是亮明身份,后提出解决方案,“在下解裁春,师从鳞癌山苏尔奈。我旁边这位是斩情峰首徒费清明,我二人愿为令郎做引路人,做足七天七夜的丧仪。” “清扫归路,开辟去处。令张郎君走得安心,也让夫人与老爷多多放心。” 成庭生的瞳色在烛火照耀下,忽明忽暗,心中仔细忖度着解裁春话中的可行度。 鳞癌山苏尔奈一门,曾经辉煌过,而后不知是何缘故,走向落寞。斩情峰的名声倒是在那之后猛然窜起,此消彼长,不知借了谁人的东风。 都是几十年前的旧黄历了,不足为人道也。她也就在儿时听老眼昏花的婆婆提了一耳朵,早记不得数了。 “那你有何打算?” 成庭生直言不讳,“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总不至于平白无故,上门送一份大礼。”她屁股落在椅子上,挺直腰板,“说吧,你想要什么?” “为了我那不幸的儿,我会尽可能满足你。” 假如两位来客说的话为真,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可怜她为人母的心,孩儿生时活受罪。哪怕孩子断了气,也要想方设法铲平孩儿沿途的路,生怕他磕着碰着,落到地府里叫饿鬼啃食。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章 假如两位来客说的话为假,那位郎君的身手就足以斩杀现场所有家丁。谎言张口即来,有意与她周旋,可见所图甚大。贸然揭开他们的企图,对她有弊无利。 还不如装聋作哑,得过且过来得明智些。 “没什么。只是不希望夫人造下杀业,而寄望于大喜日子里,不要增添血腥气。” 先君子,后小人的解裁春,亮完底牌,一个眼神,震退挟持新娘子的两位婆子。她扶起抽泣中的妇女,右手平摊向上,便自动落了一张帕子,是费清明递上来的。 解裁春替妇人擦干净脸上哭花了的妆容,感慨着一念之差,停留至今的作为没有差错。 否则,好端端的姑娘就要在大好的年华里,折在孤寂的夜晚,岂不可惜。 “乞求夫人网开一面,让有我见犹怜的新妇,能有一线生机。” “我当是什么呢?还费劲舞到我面前说情。”成庭生眉目微拧,隐含几分嘲讽,“你以为你是在世佛陀,是个人就能救?君不见张家庄里陈列着成排牌坊,每一座下面都压着一个苦命妇人,你能救到几时去?” 解裁春正色,“自然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成庭生鼻腔里哼出一声冷嘲,“就算我高抬贵手,饶了她一命,宗族里的叔叔伯伯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活着就是我张家的媳,死了要做我张家的鬼。” “多好的封官进爵,光耀门第的契机。用一个命如草芥的婆娘性命,装点门第无上的荣誉。你觉得她能活到几时?” “纵然撵回家去,她那黑心肝的爹娘都会亲手要了她的命。再送上门来,周全我们张府的名声!” 解裁春并非不待蓍蔡的人,规章事理宛若苍穹永恒闪烁的辰星,不管世人抬不抬头,都永远盘旋在夜空。唯一区分的只是人,是否深陷心盲眼盲的境地。 “那就拜托夫人再写一封放妻书,放她天空海阔,万类霜天竞自由。” “此女的亲生爹娘都不在乎她,用你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即便能捋清里头的利害关系,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由于情绪、感情皆不可控,而做不到事事理性,桩桩件件好比打桩的施工进程,一板一眼,不可挪移。 成庭生咄咄逼人,“她出了张家的门,死皮赖脸地跑回娘家去。要么被蜚语恶言祸害死,要么被父母逼着再嫁一次。还不如在此处殉了我儿子,好成全她单薄的声名。” “她本人在意。”解裁春捧起妇人的手,擦拭她的泪眼,“姑娘贵姓?” 身在局中人,却无人听她心声。被一波三折的事况发展,吓得一愣一愣的新嫁娘,吸着鼻子抽泣,“小女子姓闲,名梦落。” “好名字。上一个名字带闲的,搅得一方尘寰天翻地覆。逆转阴阳,反转乾坤。焉知你不是下一个。只要人活着,万事皆有可能。” 若不幸跌落到底,那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的每一步,都是步步高升。 解裁春拍着闲梦落的手,询问她的想法。“你是想继续待在张家,还是回娘家,或者四处去逛一逛,见识见识天地广阔?” “十业大界有那么多的好去处,不必拘泥于脚下踩着的小小村落。不管是我们二人来处的丹霄峡,悬泉瀑布,还是坐落着神出鬼没的蜃楼的羡瑶台,若是乏了,不妨自主去寻绛阙、访紫陌。赏春游乐,酿酒折花。” 她可为闲梦落提供充足的资金,直到对方有落脚之地,能撑起营生为止。 新妇眼光在堂内众人间,来回梭巡,看情状是不敢作答。 “不急。有的是时辰让你考量。这几日先跟清明一同,给我打打下手。” 得了成庭生应允,解裁春操持起张家大郎的丧仪,七日停灵,摔盆出殡。找来的风水先生,看好墓穴。挖了墓地一葬,生前的是非恩怨统统消散干净。 享有的富贵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纸扎匠的行业由此壮大,编扎着人间世换了形貌的各类琐物,唯恐亲朋眷属在底下挨冷受冻。 亲戚朋友烧纸钱时,会哀哀切切地呼唤着逝者名字。他们由衷地相信这种行为方式能够一对一地将纸人、纸轿子等物,对应好烧给逝者。 唢呐匠吹奏的乐曲有很大程度会震慑到修真者,二者相生相克,又互相扶持,缔结出古怪又契合的合作关系。费清明没有出席当日的葬礼。 拿了和离书的闲梦落,吃不透两位恩人的干系,“你们二人既已结伴而行,难道不该是亲密无间的盟友?缘何轮到姑娘出手,那位公子就得无端静默?” 不知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有福消受长生,无份身消道殒。道德律法不能成为衡量他们品格的标准,若能破境成仙,父母亲朋杀得,尊长爱侣亦不值得可惜。 解裁春喝口水,润润嗓子。“而唢呐匠顺应天道,计较万事万物都有其终期。我们是为亡故者吹奏最后一曲丧乐的送行者。天生站在修真者对立面。” 纵然短暂结盟,也成不了交心密友。 唢呐匠与无情道修士结缘之日,亦是生劫。唢呐匠赌无情道道人,能够使自己安享百年,全身远祸;无情道修士赌自己随同唢呐匠下山,一览人世间风光,有如另类闭关。而后一场大梦将醒,弑亲杀友,霞举飞升。 第17章 朋友与敌人解裁春目光扫过痴痴抚…… 解裁春目光扫过痴痴抚拭着墓碑的成夫人,心下叹惋。 有句俗语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常用来吓唬心术不正的对象。可对丧失亲朋,满心遗恨的平头百姓来说,遇见了的又何妨。 人还是那个人,岂会因为脱离了躯体的束缚,而改变对其深重的情谊。 情深意笃者,巴不得能再次相见。只要能够再见上一面,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 她注视着跪趴在地,给娘亲磕了三个头的张家大郎,吹奏最后一曲安魂曲。 张家大郎朝她作揖,对她救下闲梦落的举动表达感谢,随即隐没在草丛间。 成庭生痛心之余,闻哀乐而悲泣。自诉生下大郎 过后,她这个儿子就多病缠身,不曾有一日快活。早知如此,何苦十月怀胎,生下这苦命孩子,来人世间白白受罪。 解裁春最受不得女人的眼泪,扯了手帕给她擦,“是为了和夫人结缘。想必令郎所爱,莫过于双亲父母。纵然身处幽冥,也不愿你为他日月哭啼,劳心损身。” 成夫人闻言,伏在她肩头,痛哭出声。 失去至亲之人的悲怆,常人难以想象。未经历所爱者,生离死别,不能了悟魂牵梦萦的悲切。唯有身处其中,方能体察其真意。 说是万箭穿心不为过,独午夜梦回,窥见故人形象,亦有沉疴般的锥心之感。 举行完葬礼,闲梦落说她决定了今后的路暂且要怎么走。 闲梦落这人不准备回娘家,再被轻贱低卖,被父兄售卖到风月场所。同样的,她也不愿意留在张家,被宗族遗老逼迫,受心狠的婆母冷眼。 她拿着解裁春给予的钱财,要去未曾涉足的远方闯一闯。不曾阅览过的大好河山,合当能有一个去处,供她支起一个小摊子营生。 解裁春放了只小纸人在闲梦落手臂上,要她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纸人跟她传话。 她乘坐马车返回青平县,散步回留客天客栈。 秋高气爽,月黑风高,当是杀人灭口的良宵。 说曹操,曹操就到。解裁春心中还没有个定数,就被人沿街拦路。花开二度,可不就是前些天被她和费清明反过来打劫的一帮土匪。 先前的猜测被证实,解裁春长叹息,“你们这会,应该待在牢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弟兄们要是这会儿待在牢里,那要怎么送你进阴曹地府!”领头的左看右看,不见费清明踪迹,操着大砍刀,吆喝出声。 “臭娘们,你那相好的不在,我看你怎么翻出花样来!”他右手往挥动,招呼手下扑上去。“给我上,千刀万剐,勿需留手!” 未雨绸缪的解裁春,慢悠悠取出一叶青翠的叶子,抵在唇边吹动。 悠扬的乐章通过随地取材的叶片流响,在七情的标格之内,又化为无处不在的冷香。没有正面受到打击的匪徒们,下意识捂住脸,跟青蛙跳水一般,通通倒地不起。 没有几招真把式,又怎么敢在江湖上混。解裁春摇头晃脑。笨成这样,实属没得救。还当什么土匪,回家种田去啦。 一般情况下,在凡人面前,唢呐匠都有自保的能力,那缘何要薅一个无情道弟子为他们保驾护航? 是啊,为什么呢? 解裁春两指上举,夹住朝着她喉咙而来,意图切断她嗓子的剑刃。 百分百空手接白刃,诚不欺我也。此招算是学到位了。 停滞在半空中的随水峰大师兄,并不恋战。他旋转着,脱离唢呐匠掌控。极速脱身而去,一道华贵的剑光闪烁,几乎刺瞎包括他在内,奉命前来捉拿唢呐匠的问道宗弟子。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9章 别人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凭什么这一位他就不会想到自己的眼睛呢?解裁春的思维开了个小差。 她踩踩前脚跟,将思路转回正道上来。就是为了应付现在的场面。 遭人埋伏的解裁春,反客为主,轻快地笑出声。她一捋被剑光割断的秀发,在指尖绕了个圈,瞥到身后去。“温师兄,久违謦欬,你可有半点想我?” 奇袭失败,好在为他的师妹争取到时机。转移注意的计策生效,温孤怀璧利落地收剑回鞘,闻融敦厚,“解姑娘,假若你是真心思念我,就不会记错我的姓氏。” “哦,你不是姓温吗?”解裁春偏头,望向从后用长剑架着她脖颈的剑修。“阁下以为呢?” “我印象中,也是姓温来着。”轻轻一划,就能送解裁春归西的随水峰弟子白慈溪,被带进沟去,“哦,对了。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改的姓?” “罢了。”温孤怀璧不欲在无关紧要的事上白费唇舌,做些无用之功。他朝西南方一拱手,朝虚无处示意,看上去就像给死人上坟。 “鄙人奉宗主、副宗主等人的命令,戴罪立功,擒拿你和费师弟,返回问道宗审讯。” “拿就拿嘛。”解裁春故作委屈,“何故刚才一副下死手的模样,都快把我的魂魄吓飞了。我没拳头大的小心脏,现在都在扑通扑通狂跳。你要不要听一听?” “解姑娘气定神闲,仿若世外高人。于无声中接下鄙人无往不克的剑刃,岂是泛泛之辈。”温孤怀璧不接她的招,反握紧长剑,“若非姑娘并非修真之人,鄙人必要以为姑娘是修士,向姑娘讨教了。” 剑修哟,剑修。果然是只知打架,同生共死一场空,而不会生出一星半点的情分。 “避重就轻。” 解裁春手一松,两指被长剑穿过的叶子,飘零而落,是从中间被切成了两段,足以见来者气势汹汹,若不能毁损坏她奏乐的工具,就要夺取她的嗓音。 准确来说是以后者为优。 明智、快捷的解法,是针对以乐器为主攻的唢呐匠一员的先手。要是这个釜底抽薪的方法,不是用在她身上,那就更好了。 “你原本就打算把我的喉咙切开,再请医修治疗。要么取人性命,要么断人活路,无论哪种都很糟糕。还在那伪饰温情。” “放宽心。解姑娘。”温孤怀璧义正言辞,“鄙人斩妖除魔,经验丰富。能保证出手必当不会使你受罪。” “这没什么好放心的吧。”并没有被宽慰的解裁春感念,朋友与敌人的概念,转变只在一念之间。 温孤怀璧作为朋友时,是强有力的支援者。当他作为敌人出牌,心机、手腕纯熟到令人扼腕。可惜这张手牌秉着唢呐匠祖上积累下的门楣,只能使用一次。 审视着解裁春表情,温孤怀璧凭直觉察觉出哪里不对。他分析着计划有何缺漏之处,点出迟迟没有登场的关键人物。“敢问费师弟身在何处?” “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奈何人处于迷局之中,自以为黄雀在后,殊不知正是被捕捉的猎物之一。 拖延够足够多的时间,解裁春轻笑,胜券在握。 悲戚悠扬的二胡声响,随即乐声急转直下,再高高跃起。曲调大起大落,节奏三波六折,好似沙场演兵,扑面而来的黄沙淹没交战双方。 三。 二。 一。 闭上眼睛的解裁春,倒数三秒,睁眼。 卷土重来的土匪们,倒了一地。 嗯,不对,不是这个。 是奉命前来捉拿他们的剑修们,一个个瘫倒不起。 现场修为最高的大师兄温孤怀璧,虽然被引渡生死的丧礼乐声震慑,仍保留着些许的力气。不愧是备受随水峰青睐的大弟子。 他匍匐着前行,右手抓住解裁春裙摆,素白的缎面恰如蓬飞的柳絮,几乎要割伤他的手,“不可能,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你是怎么办到的?” 以生死秩序制服住修仙之人的送葬行列,从来没有修真之人的余地。 费清明纵然身怀剧毒,使不出玄妙的招数。却依旧是修者之姿,只是暂时被封印住。他是实打实修行过,且卓越的修者。解裁春是如何做到避开千古不变的秩序伦常,为他开辟捷径? 费清明从高处一跃而下,一脚踢开温孤怀璧无处安放的手。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和自己师出同宗的大师兄,而半分缓和力道。甚至反过来因为内心的不忿,加大了马力。 作为母亲庇护自己重视的子女,是理所应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费清明理直气壮地掏出锦帕,从蓄水壶里倒了水,濡湿了,给同行的伙伴擦手。 外面的脏东西就不要带过夜了。碰了会闹肚子的。 要是方才温孤怀璧顶多怀疑费清明修行的招数有异,现在他都怀疑小师弟的脑子有异常了。 这真的是他那正直到接近古板的小师弟,而不是被哪里的孤魂野鬼夺舍,中了蛊毒? 这是放山上山下都要抓去辟邪的吧。 解裁春扶住额头,“不用怀疑,这就是你的小师弟。从前他对无情道热衷,现今他对娘道热衷。这并不代表他剑走偏锋,而是踏入苍天大道。” 无情道是费清明的道,娘道也是他的道。 他既在无情道上修行不精,也没能真正揣摩出娘亲的真意,就只能成为一个无情 的娘亲。 若他不想对认定的孩子无情,就只能对他者无情。来日他领悟了弑子的妙招,她亦牺牲得当仁不让。。 总而言之,不要从无情道修者身上找人心。 第18章 替他们讨回公道是演技吗?那…… 是演技吗?那未免太过于纯熟。是装饰着花纹的信笺,下笔即知寄往何处。解裁春拍拍费清明的下巴,示意他收起那副不忿的,外边街溜子带歪了自家孩子的义愤面容。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再不济,也要把朋友当成路踏过去。 大家都是有用之人。 “温师兄,要想知道答案,就要有回报。” 新得了一批情报员的解裁春,一度受困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她两袖空空,钱袋子吃紧,好在打盹有人送枕头。 坐吃金山银山,花几辈子都花不光的剑修们,特地送到门前来,她不趁机恶狠狠地敲诈上一笔,都对不住人家千里迢迢,礼轻情意重的情分。 “我就不客气,先收取一下定金。”反正剑修有的是方法捞取魂玉,其他关于人间世金银珠宝等身外之物,就由她代劳了。 解裁春要费清明扒掉在场修士随身袋子和外袍。 费清明修无情道时,是一个好打手。修起娘道,就是一位精打细算的英雄母亲。 眼里有活,手脚利落。 他不仅扒了剑修们的外袍、袋子,顺带连他们随身配件,发簪、本命剑也一同薅了,到时送进黑市转手变卖,就是一大笔丰厚的财富。 比他们一天到晚在那打击犯罪,端掉土匪窝,收获的钱财更加肥沃。 费清明本来想要连同里衣,都一同给随水峰的弟子们扒走。 但解裁春想了想,一群浑身赤裸的家伙,深更半夜,在大庭广众之下群聚,还层层叠叠地倒在一起,那画面实在是太不雅观。 而况,其中还有不少问道宗门人,一旦传播出去,那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 经此一役,本来能给他们一个快活的出路的问道宗,后面只能演变成给他们一个恶毒的死法。 不知是基于历年费清明和温孤怀璧你争我抢榜首的私怨,还是修行娘道的费清明,单纯看外面的野小子不爽,对其中鳌里夺尊的温孤怀璧,下手最重,也最毒。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是个讲究人。 事到临头,即便被屈辱地扒剩下一件裤头,风吹裤兜凉,都昂着脸,一副坚贞不屈的贞洁烈夫形象。谁看了不赞叹一句厉志贞亮,懿德嘉行。 奈何解裁春是个心术不正的,只觉□□中烧。更想调弄对方到极致的羞惭,一窥那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容天崩地裂的模样。 不改游刃有余的温孤怀璧,只道她假痴不癫,好盘算,叫他一朝错看。还妄想劝服她。“师恩重如山。你在外逍遥快活,就不想想你的师父晴大新人在屋檐下,是何处境?” “我想了,你就会告诉我她的去处?而不是支支吾吾,二三其行?”解裁春被他倒打一耙的态势愉悦了。“随水峰承了唢呐匠的情,诺抵恩消,本无可厚非,为何你偏偏不放过我?” 她说到这,不由得戏瘾大发,假装抽泣,声声哀切。“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春宵一度值千金。纵使我们二人不过露水情缘,转瞬即逝,见光而死,日出干涸,我亦是对你……” 她说到这里,略微停了一停。极大限度地发挥出何谓欲言又止,情难自禁。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随水峰弟子们,趴在路面,像只一群刚跳上陆地的□□,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这种关键时刻,是要坦承自己已然清醒,还是接着沉睡比较好。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0章 他们不会因为撞破大师兄的隐秘,而被迫从此消声灭迹吧。 演上瘾了的解裁春,蹲下身,忘情地抚摸着他的腹肌。摸一回回本,摸两回捡了便宜,摸三回活菩萨在此。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得不说,手感不错。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本着你来我往,不愁后续的底子,她捉着温孤怀璧的手,按在她的小腹前,是一声低低的抽泣。“温郎……” “我腹中……已经……” 拿捏好分寸的解裁春,一句话简单的话,三次长停顿,拖得有理有据。不可或缺的部分,还刻意残缺,在末尾吞咽,留下无穷的悬念。 但说者有意,听者自会胡乱发散思维,自发补充后半句。 受其牵引的费清明,剑鞘挥到温孤怀璧脖颈处,眼看就要把他劈成一棵歪脖子树。 好不容易提起劲来的温孤怀璧,在天长地久的锻炼下,培养出近乎本能防御的身体素质,下意识一把抓住。 免除了破相的风险,大大出了一次威风。显得他八方不动,自在掌控。可也将他本来用来擒贼先擒王的后备手段,暴露无遗。 这意味着他不可能在青平县,将解裁春、费清明二人拿下。 等同于他变相送了解、费两人,师门正在追捕他们的消息。还携带师弟师妹们,给他们免费送了一大笔藏匿行踪的财产。 得了风声的男女,事后要再抓捕,难上加难。 温孤怀璧首次为自己的傲慢失悔,并且重新评估起了在此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唢呐匠门人,解裁春。 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管是一眼看穿他们精心布置的埋伏,还是事前在命令小师弟守株待兔,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不能将之推说为单一的巧合。 过于精密的偶合,只能说是有心之人刻意推动。温孤怀璧仰面凝目,审视笑得一脸狡黠的女子。她的笑靥是三月春风香蕊,嬉笑着他的迟慢。 “你师父日前失踪,下落不明。问道宗着急如焚,召你回援。” 已迫近穷途末路的温孤怀璧,并不预备放弃早就没得交涉的谈判。他的躯体暂且不能动弹,嘴还挺利索,懂得打蛇打七寸,扼住要害。 “只有我们两方人马合作,方能寻回你师傅的下落。” “宝宝,你好可爱哦。撒谎都不带眨眼。” 无视温孤怀璧霎时僵掉的俊容,解裁春出言调侃。 “首先,师父她没有失踪,她本人与我有特殊的联系方式。甩掉你们,更方便我找到她的踪迹。”解裁春瞄了眼头顶的贞节牌坊,接着收回目光。 不枉她前些时日排查摸点,特地寻了个这个地点。既展示了贞节牌坊的地标,临近屋舍又方便双方埋伏。她真是有先见之明。 都要骄傲了。 “其次,我不是没断奶的娃子。我都出师了,还要去找她,莫不是闲得慌?” “尊师重道乃——” 解裁春从肩颈处随手一扒,提出贴身的绣花肚兜。高雪轮刺绣的四方锦一角碰到掌心,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一把塞进他嘴里,鼻息间都呛着女儿的体香。 “不想听,想亲亲。” “好俊俏的郎君,怎么就长了一张嘴?长了一张嘴还不算,还专门挑人不喜欢的话讲。也不多体谅体谅人家,学学诗文情话,哄骗哄骗姑娘。” 比起学情话哄骗姑娘,一剑捅死的确是迅速快捷得多。 “你们剑修就是不懂得何谓风情,花前月下,无边风月。还是加紧去合欢宗进修进修为好。” 解裁春在这头满嘴跑火车,费清明那边打包匪徒们的力道暗中加重了不少。匪帮的肋骨几乎被勒断,本要昏迷一整晚的人直接疼清醒了。 她赶忙表示,留个活口,她有事要问。 “好好的牢房不待,何故要出来瞎溜达。瞎溜达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偏要撞到我面前,这不等着二进宫吗?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虽然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但是抓贼拿脏,拿到口供更能说服人。 这里的人,指的是费清明。 “是……是县老爷放我们出来的!” 冷汗直冒的土匪,老实交代,这下是啥心眼都不敢耍。 栽一回,他能说服自己是马有失蹄。连续栽两回,那就纯粹是技不如人。现今再度落到人手头,也算是对两位侠客知根知底,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我们本就和县里的官本就有合作,各行方便。他们定时交出银两,县衙长期放纵我们肆意妄为。” 更甚者…… 为首的老大吞吞吐吐,不肯再往下说。 茅坑都上一半了,还带屎拉半截的。解裁春替他续了下去,“杀良冒功。用无辜的平民当做匪徒递交上去,增添衙门功绩。既能解决平 日看不顺眼的民众,又能免除与匪帮冲突的灾患。”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匪老大梗着红脖子,连忙撇清关系。 解裁春回头看向费清明,“依你之见,这是要如何处置为好?以斩情峰的裁断,到头来又会怎样裁决?”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费清明气涌如山,“假若律法不能为民众行使公允,公权不过是行使私利的勋章。那所谓严刑峻法,不过是一纸空文。” “辕门隶卒不能迁善黜恶,公署典吏不得除暴安良。蒙受不公者,受人戕害者,便可自行为自己讨回公道。当惨遭迫害之人已埋于黄土,自有侠义之士替他们讨回公道。” “那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们?” “说得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解裁春握紧拳头,往他胸膛叩了一下。 叩问他胸口的拳击,与搏动的心跳共鸣,顺着血管里的血液冲刷到股肱。一时如有山崩来袭,隐约有日月经天,河海带地将换的征兆。 第19章 兀自珍重“胡闹。”…… “胡闹。” 被五花大绑,用红绳扎成一只大螃蟹的大师兄温孤怀璧,从里到外透着诱人的色泽。 他咬着泛着香气的绣花肚兜,一张嘴,就有无尽的体香往鼻腔里涌。人独自与那块绸缎做着斗争,费劲吐掉了,方才有余力训斥一意孤行的小师弟。 “丹霞峡的修士不参与人间事。涉及业障,妨害自身,徒劳无益。” 温孤怀璧一腔正气地训诫着,由于足够的置身事外,不曾与受害的民众有过一丝半毫的挂钩,姿态可以称得上是气定神闲。 他正欲行使长兄如父的权力,教诲底下师弟师妹。绳一戒百,以儆效尤。忽然一个抽搐,猛然抬头,仰视着一脚踩在自己要害上的女子。 紧绷的体态从他的下半身流窜冲向腹部,爬过腹直肌,来到前锯肌,扣紧了脖颈,涨红了面庞,晕染得他两个耳根都是红的。 险些把头摘下来洗洗脑的温孤怀璧,从未遇见过此类冒犯。他被人砍过、刺过,用针线密密地缝补了,却不曾遭人如此亵玩。 不敬重的行径让他失了语,他仰视着居高临下踩着他的解裁春,犹如瞻仰一座势必要压在他身上,令他高山仰止的神像,人缓了口气,方才艰涩地说了下去。 “解姑娘,不要忘记唢呐匠的禁忌。专责送行死者的你,一旦沾染上了杀业,毕生修为将会烟消云散。在修行大道上钻研刻苦,却为了对付这种小人前功尽弃,不值当。” “是啊。” 解裁春煞有其事地点头,不仅没有挪开脚,反而加重了力道。 温孤怀璧在她脚下难耐地攒动着身子,要躲又躲避不能。松散的裤带散开来,显露着上头一块块肌肉分明的腹肌。纵咬牙坚忍,亦禁不住闷哼出声。 “所以,你的下下策就是,如果一击不成,损坏不了我的喉咙,就变相逼我杀人。杀业即是杀业,不论犯罪过程是否来源于我的本心,都会要我付出巨额代价,消散迄今为止的努力。” “有些事,你们做得,是正义凛然。我就偏做不得,是枉做小人。好算计。差些从了大流,以为你们是以榆木脑袋闻名的剑修,从而遗忘了你们人剑合一的本质。” 是在变相说他们是贱人呐。解姑娘好含蓄。 被踩得面红耳赤的温孤怀璧,贴着解裁春腿部倒下。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似在岸边搁浅的一条濒死的鱼。而欢乐的身躯违背本意,兴奋到难以自抑。 解裁春脱下污浊了的长袜,将过度分泌的喷溅物还之己身,砸回温孤怀璧脸上。 一旁默然无语地观看着的费清明,从乾坤袋里取出水盆,倾倒清水,替她洗干净右脚。上上下下擦拭了五遍,换了三盆水,再替她穿好蚕丝足袜,套入荷花鞋中。 费清明用水净手,听到解裁春懒洋洋的问询,“那你呢,清明,你有何高见?” 他采取了最为稳妥的回法,“都依你。” 解裁春计算了一遍问道宗弟子大体的脱困时间,为了保险起见,亲自吹了一首曲子。便要费清明绑了所有土匪跟她走。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1章 “咋还有我们的事?”钱头子一脸苦相,“我们说也说了,你打也打了。还揍了两回。该扒的财物都到了你们的手,咋还要回一趟官府?” 咋的,悬赏金拿上瘾了,一个人拿两遍? “约定好的七日之期已过,我们得回去拿一趟照身贴和路引。至于你们……” 解裁春亮出兜里的纸人,仅有巴掌大的小纸人们,每只都裁剪得灵动鲜活。一见到月光,灵活地跳出来,在钱头子惊恐的面目中,一蹦一跳地蹦向土匪们。 她本打算一人踹一脚,活生生地把昏迷的土匪们踹醒。后来想想,可不奖励他们。故而换了主意,改由费清明去踹,一劳永逸。 “你们确实要去县衙,但不是青平县的县衙,而是就近找一个县衙,投案自首。说清楚你们与李县令的瓜葛与交易。相应的赏金,给这些小纸人就可以了。它们会给我带回来。” 一位被踹脱臼的土匪,苏醒后,骂骂咧咧。“老子就不动了,怎么的?你说,我们就要洗耳恭听?你当你谁呀!” 解裁春想想即将到手的悬赏金,决定给驴前头加根萝卜,让他们自己溜。 她拍拍手,小纸人们皆用小纸片质地的双手,捂住匪徒们的眼。 纸扎匠技艺本就沟通阴阳,何况她在制作过程中,用柳叶浸泡的水过滤阴干。这就加深了其担任阴阳两界媒介的桥梁地基。 “县衙在东南角。你们现在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一看,由此决定你们到底要不要跑。” 以钱头子为首的匪徒们,下意识听从解裁春的指令,望过去。个个大惊失色。尤其其中一位,还站在屋檐上的无头尸首相对,更是尖叫一声,惊吓连连。 他们齐齐脸朝地,缩着身,打着颤。 “要找就找李天豪,是他使出的馊主意啊,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他猪油蒙了心,贪图朝廷分发的赏金。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要找我们啊!” 生者一息尚存之日,慷慨陈词而无一人聆听,怎能强求他们死后怨气滔天,而分辨是非。 何况是这群连累他们担负了罪名的共犯。太想当然。 自古衙门重肃杀、主正清,本该是妖魔鬼怪不敢造次的地段。而李天豪屡犯杀戒,坑害无辜,在位数十年来,抹平了历代县令积攒下来的功业。 青平县县衙已然沦陷,等子夜一到,第一个死的就是李县令。这些孤魂野鬼是在菜市口,被刽子手枭首而死。故而迟迟找不到轮回的场所。 “你说,那些顶替了你们的名号,身首异处的鬼怪们,报完深仇血恨,会不会来找你们问好?” 机敏一点的土匪,立即明白了事态紧急。且顺着解裁春的说法,联想到解法。 性命攸关之际,此时亦不管什么大不大哥,头不头子,立刻站起身,往就近的天和县跑。 在外逃窜多年的匪徒们,还没这么盼望过被差人缉拿归案。 人难免有从众心理。一个起头,剩下的就好攻破。眼见乌合之众做鸟兽散,解裁春对吓傻了的匪徒头子摆头,“我观这位勇士已有舍生取义的意愿,那就麻烦你陪我们去一趟县衙,会一会李县令。” 那钱头子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弟兄们跑掉的方向奔跑。 解裁春笑一笑,往东南方向出发。费清明落在后头,抬步跟上。 终于平稳了气息的大师兄温孤怀璧,压制住丢尽颜面的败相,“费清明,别忘了你是问道宗的人。不管你走得多远,是否忘记了出发的目的,绕得多少个弯,都会回来。” 费清明跟着解裁春的脚步,停顿了一刹。 察觉到这一点的解裁春,并没有停下来等他。值得她等的人会自主追上来,不值得她等的人,等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人生路漫漫,总归要自己走。 费清明遥望着远远把他抛下的身影,想起师父嘱咐他的话。 他没有转身,去解救他的同门弟子。而是对着身后的同门中人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遗忘自己隶属于问道宗的身份。” “我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尊崇大道。 未曾违抗过师门之命。” 没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具申辩性质,温孤怀璧惊觉,“你……该不会……” 回应他的,是渐渐远去的步伐。 玉梢弄笛晚,舞女曲袖长。近来噩梦频发的李县令李天豪,挥停了府衙里献舞的舞姬。他摆摆手,要人上前来为他斟酒。 那舞姬左手撩起宽袖,挡住脑袋,小碎步走到台前,右手为他倒酒。 他抓住舞姬的手,那人一把坐进他怀里,遮脸的袖子倒是没有放下。李天豪急不可耐地松了裤头,就要拿人泻火,去一去这些时日积攒的心肝火。 而那舞姬徐徐放下手来,脖颈以上的位置,荡然无存。 “啊——” 李天豪惊叫着推开无头尸体,滚到台下,在地上爬行。他双腿发抖,抓住就近的衙役靴子,“那个人、那个女人……她她她……” 有黏稠的红色滴滴答答地溅在他的头顶,李天豪抬手一摸,仰起头来,又是一个脖子以上呈现整齐断面的家伙。 “来人啊!快来人,快来人啊!”李天豪哭嚎着往外面跑,“都死哪里去了?” “这不就来了吗?大哭小叫,深夜扰民。成何体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身素衣的解裁春,气定神闲地跨过门槛。 “求求大师救救我,救救我!” 李天豪病急乱投医,不管求助的对象是谁,只要能为他排忧解难,看到他的难处,帮助他就可以。“他们……他们……这群作乱的鬼怪……” “快快收服他们,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冤有仇,债有主。他们可以死,你就不能?”解裁春反问,“他们跪下来向你求情之时,你可有应过他们半句?” 第20章 这位仁兄是这哪能一样呢?…… 这哪能一样呢? 那群人不过是一群刁民、贱民。砍了一批,又生出一批,子子孙孙无穷尽。像磨坊里拉磨的驴,用不着鞭子抽,都会自发地转圈。 李天豪抹着脸上的冷汗,好不委屈,“我为青平县勤勤恳恳奉献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都是一举两得的生意,怎么能把冤屈蒙在我的头上?” 向下,他解决了提出问题的居民,安定青平县的治安。对上,他榨取了民众多余的富裕,使百姓时常处于无力反抗的疲劳中。。 在内,他清除了流浪街头的乞儿,用他们换取大量财富。对外,他消灭了各地迁徙的流窜人口,拿他们增添他的事迹。又何错之有? 分明是有赚无赔的买卖,何故要来寻他的麻烦? 解裁春听得惊叹不已。在李县令面前,她脸皮的厚度还有待增加。 对李县令的狡辩不屑一顾的费清明,迈进县衙,搜寻来他的照身贴与路引。“这人要如何处置?” “不必处置。”解裁春凝视着大量怨魂聚集而成形成的时化。时化一出,含冤而死的鬼魂就能突破阴阳交界,在人间世现身。 其实,她挺支持人死有魂,怨念得偿这一方式。总好过饱受冤屈者,死不瞑目。杀人凶手功名利禄全收集,脑满肠肥,逍遥法外。 她一根根掰开李天豪攥着她裙角的手,一字一顿,“长夜寂寂,还请李县令,兀自珍重。” 便于制造木樨清露的清晨,出个门都要封路的李天豪李县令,被人发现其遭人五花大绑,悬在了衙门前。 他的头颅不翼而飞,胸膛被某种猛兽状的力道剖开了,似乎并不用的刀类器具,而是单纯地用人的手。而且不止一个人的手,长着黑毛的胸脯盖满了男女老少的手掌印。 他的大肠、小肠被掏出来,塞绕过脖颈,塞进嘴里。其余被捣烂了的内脏,湿淋淋掉落在地,似乎被无数人践踏过。而一双眼睛被挖出来,只剩下黑漆漆的血窟窿。 随着隔壁县差役手持令状而来,李天豪的罪状同他赤条条的身躯一样,坦坦荡荡地公告天下。 变卖了收刮来的服装的解裁春、费清明二人,朝着能解尸毒的医修地点进发。 恼羞成怒的随水峰弟子们,朝她刻意泄露出的唢呐匠沟通方式——贞洁牌坊下手,一推一个倒。果真在下面发现了不少联络纸条,大多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内容。 虽然对逮捕解裁春本人,并没有起到大的作用,但是侧面印证了大师兄的猜测。她本人的确是通过贞节牌坊,与她的师父沟通。 热衷追捧的贞节牌坊,一日日倒塌。要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心惊胆战,生怕惹怒了神通广大的仙人。一时半会再不敢强迫丧夫的家妇为孩子殉葬,去换取象征着荣耀的冷冰冰的建筑。 目的达成的解裁春,乐呵呵乘坐牛车,和费清明赏花游春。 她本人并未造访过任何一座贞洁牌坊,甚至有意识避着走。她将随水峰弟子的视线汇集于此,只是借力打力,清除污秽之物。毕竟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2章 至于她不曾到访,缘何能在贞洁牌坊下,找出一张张字迹各异的字条,就归功于她手下发展出的情报网。 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与费清明携手捣毁土匪窝。 主要是她在看,费清明在打。一挑十、一挑百的阵仗,是越看越吃力,越看越动魄惊心。 看完了,她都觉得他们两个真是不容易。由此品着费清明擦干净手端上来的热茶,好压压惊。 大捞悬赏金的解裁春,奔着一个来都来了的信念,雁过拔毛,反过来薅了沿途经过的所有匪帮多年积攒的资金。 她手下收集的人员数量逐渐增加,给他们的指令除了收集情报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到当地牌坊下塞一张纸条。内容不限,自由发挥。 这可苦了本就没什么学识,有的甚至大字不识的毛贼们。 有的人胡乱写一通,会被识别为唢呐匠内部暗语,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破解。有的人随便写写,把随地撒尿、与狗抢食的往事一一道来。 还有的人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件往里面写,或者写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 比如,【今天偷到了王大爷家的裤衩子,摸一摸,嗅一嗅。别说,那味道真是上头。】 比如,【打听消息时,隔壁李子家刚死了丈夫。我瞧那李寡妇倒是个可怜人,再一细看,肤白貌美,前凸后翘,颇有余韵。就连他们的小女儿都别有一番风味啊。】 比如,【和门房私相授受,我私了,他不受,他肯定欲迎还拒。小样,还跟老娘整这套,老娘早就看穿了!】 于是,解裁春本就一塌糊涂的名声,每况愈下。 从男女不忌,到刚死了丈夫的妻女都不放过。看得随水峰的弟子们是摇头叹息,就连看传言中跟解裁春有染的大师兄,那小眼神中都飘着三分怜悯、四分不屑,还有三分的唾弃。 平白背了一口锅,而且还有预感从今往后要扣死了的温孤怀璧,见状,更加坚定了要亲手抓捕住解裁春,要她说个分明的决心。 而他前所未有的动力,以及终于被寒冬腊月的风冰冻了的温和面容,都侧面验证了解裁春的说辞。这下连温孤怀璧的师父,都看着他摇头叹息。 温孤怀璧:“……” 越解释越一团糟,不解释更理不清。 信奉清者自清的温孤怀璧,言尽于此。认为没什么比下山逮到人,要那信口胡言的唢呐匠亲自说个分明更来得令人确信。 他向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禀报完毕,御剑飞出随水峰。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看得直摇头,“你瞧瞧,你瞧瞧。果然是年轻气盛,与心仪之人一日不见,时隔三秋,一刻都不肯消停。连在师父尊长跟前演演戏都不肯。” 他提前向温孤怀璧的师父透底,“那妮子要是只与随水峰敌对,我大可高高拿起,低低放下,关起来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奈何这已并非随水峰一峰之事,是关联整个问道宗的事态。她一日是唢呐匠,终身是唢呐匠。站在死的一侧,天然与我们寻求长生的修士作对。” 叹人间事,终归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其实,只要散布在各地的随水峰弟子各自亮出收集到的纸条,对比一下字迹,就能及时分辨出这些纸张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更甚者,其中有些浑水摸鱼到极点的,根本就不是人写的,而是用啃剩的鸡爪子,狗刨的泥土随意糊弄。 奈何剑修太过于特立独行。而剑修里修无情道的一批,则是特立独行中的特立独行 ,简直要到金鸡独立的地步。 是以,关于唢呐匠与贞洁牌坊有关联的谎言,至今没被拆穿,反而是终日诚惶诚恐,生怕仙人雷霆大怒,降罪于世的平头百姓们,自己上手拆牌坊。 流荡数月的解裁春、费清明二人,于荒郊僻野找到一家烧茶摊子。二人暂且避避风尘,歇歇脚。 两人前脚刚入座,使唤来伙计,茶还没温上呢,后脚就有人随着他们入座,不客气地坐在他们对面,要伙计把两人份的茶,增加到三人份。 咋这么自来熟呢?坐拥着金山银山,但解裁春忍受不了别人往她裤兜里掏钱,遂脱口而出,“这钱你给是吧?” 那人慢悠悠地把佩剑搭在桌面上,亮出一颗魂玉。“我请客。” 伙计左瞧瞧、右看看,分辨不出这是啥玩意。看客官通体华贵的气派,这颗珠子放在他先前所处的环境理论上是格外顶用。但放在他们这,它就不顶用。 人腼腆地回绝,“这位客官,恕小的眼拙。您这珠子,我们这不收啊。” 让你装,装过瘾,茅厕里翻车了吧。见人被打脸,解裁春在那眉飞色舞,费清明泡了茶水,纳凉了端给她,示意她收起乱翻的白眼。 青天白日,怪吓唬人的。 “有眼不识金镶玉。”修士暗嗔了一句,决定宽宏大量,宽恕身为井中蛙,不识乾坤大的伙计。 他搜搜百宝囊,绕过各类千奇百怪的法宝,翻了个底朝天,才能掏出一块在修真界视为废品,而红尘里额外追捧的矿物。 他随手一扔,“赏你了。” “好嘞!客官。”伙计摊开双手接住。他摸着金灿灿的金子,上嘴啃了三口,确定如假包换,接着长出满脸的笑,像堆了一丛的菊花,“你们三位要点什么呢?” “既然是这位兄台宴请,”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解裁春当下叫嚷开,“伙计,把你们有的没的,全端上来,今天这儿,我们包了!顺便按端上来的分量,以十倍之数给我包装带走。”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说法,在她这儿,不成立。 她不仅要吃,还要拿,还要连吃带拿,打包兜走。 那修士面无表情的面部表情,裂了一块。他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感慨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年头,连城墙都能化成精了。 二皮子功夫还有待修炼的费清明,端起杯盏,敬他,“请问这位仁兄是?” 第21章 死也要死个明白嗯修士被转移注意…… 修士被转移注意力,“我乃落花峰甘驱霖,从……” “东土大唐而来。”解裁春下意识接上他的话。 被抢了对白的甘驱霖,看向她。 “抱歉,你继续。” “从问道宗而来,欲……” “欲往西天拜佛求经。”解裁春又续上了他的话。 费清明给她剥了一盘子栗子、花生米,先垫垫肚子。 “你还让不让我说话?”甘驱霖端起盘子,丢掷在她面前,“吃你的吧,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堵不上嘛,要小郎君的嘴才能堵上。”解裁春嘟着唇,给人抛了个媚眼。把人恶心得一哆嗦,再褪了靴子,隔着木桌去够人的大腿。 在她即将搭上前夕,费清明出手…… 啊,是出脚了。 把她的腿勾回来,老老实实地别入鞋内。还用双腿夹着她的小腿,不让她乱动,别引诱人家少不经事的小侠客。 解裁春才遗憾地抛起剥了壳的花生,张嘴一咬,“让的,让的。这位小郎君但说无妨。” 被狂打岔的甘驱霖,年纪尚轻,没下过落花峰,见识过人间的险恶。 遭人三番五次抢白,失了威风。挂不下面子,连说话都带着三分置气,“欲捉拿逃窜在外的唢呐匠和同门弟子,不得不说,真是凑巧。” 他压着声,单手扣在本命剑春江芳菲尽上,缓缓拔剑出鞘,粉嫩的剑身晃花了对面二人的眼睛。 问道宗落花峰弟子甘驱霖周身排山倒海的威势一倾,顷刻将临时支起的破草棚掀了顶,被沙漠干燥的风,吹出去四、五米远。 极目黄沙的荒漠地段,飞沙走石迷眼。棚内的伙计纷纷躲避,烧得正旺的红炭,噼里啪啦迸溅着火星。烧火的铫子得了意趣,汩汩往外浇打着水花。 剑修对决,胜负往往仅在一线之间。费清明要动,被解裁春桌底下的手摁住了剑。他猛地偏过脸,蒙着头面的大红纱巾随之而动,一双朗目疏眉熠熠生辉。 解裁春本人戴着浅白的幕篱,笼统遮住三分之一的身子。抵挡风沙的纱罗被刚烈的剑风吹起,素净的织物被削出几块缺口,显露出内部如月寡淡的容貌。 终于看清坐在正对面的二人全貌,甘驱霖在裹着细碎砂砾的风暴中,眯起眼,特地压低的声量冰泠泠,似岁暮天寒冻结的冰凌。 “你们二位,倒是与逮捕名单上的人员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异曲同工了,就是同一个人。还异呢。亲生爹娘都生不出如许相同的人种。 解裁春心里一种做派,表面上又是另外一种做派。她趁着人慢腾腾地拔剑,一招妙手空空,在人眼皮子底下,抢他至关重要的宝剑。 要不怎么说丹霞峡的修士们修行到一段时日,就统统得下山来历练历练。关起门来,闭门造车,很容易给造歪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3章 光说不练假把式,有甘驱霖在这慢吞吞地陈情的功夫,身手老练的,早把他们二人绑了。 大师兄温孤怀璧一剑封喉的做法,即便对她而言,阴险、极端,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但那是建立在唢呐匠被问道宗通缉的状态下,合情合理的保险措施。 于他带领的师弟师妹们,是一大安身立命的好保障。 她敢笃定那一群乌泱泱的剑修,必定留有后手。类似于杀手锏之类,一旦用出,修为尽废。基于唢呐匠与问道宗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才藏着掖着,不曾使用。 而甘驱霖这类凡事讲究着按章程行事的家伙,不多操练操练,多多见识见识人心险恶,好改正他三眼一板的行事准则,迟早要在凶险的世道摔个大跟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她解裁春,有好冒充上天之德。前头点化完刀山剑林的炼魔诏狱,这会儿就来度化度化这不开化的傻小子。 “哦,是吗?”解裁春歪着身子一倒,赖在费清明怀里,开始全心全意飙戏。“兄长既然坦诚相告,小妹怎能不推心置腹。小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暖小满是也。” 费清明低头,薄薄的下唇擦过她的额面。 她扒拉着费清明的衣襟,用手在他的胸膛上,揉出圆滑的弧度,引得正襟危坐的同伴侧目,正对面如坐针毡的弟子拘谨地移开目光。 “这位是我的娘亲,小星星。” “怎么可——”甘驱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解裁春打断他的思路,埋入费清明胸脯,双肩耸动,从背后看疑似止不住抽泣,实则整张脸蛋都要笑歪了。 费清明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做戏要做全套,中途露馅,结局难保。 “我们娘两自□□而来。自爹爹死后,村里的亲戚强占家中财物,瓜分田地,剩我们娘两,孤苦无依,相依为命。” 当场编故事的解裁春,娓娓道来。三言两语,将一对被吃绝户的母女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简陋的茶摊子只剩下她带着哽咽的叙述,一时交错的杯盏声都停了,连看炉子的伙计都止住扇火的手,屏着呼吸,倾听着她的讲述。 当解裁春讲述到及笄之年,乡里叔伯看上她,欲施歹行,负气仗义的甘驱霖,捏碎掌中热腾腾的茶盏,“真是岂有此理!” “暖姑娘,为仁由己。我为你做主。我们这就杀回去,拿回你们娘俩的田地与屋舍,还之彼身。至于那些欺负你们的乡村恶霸,我一个个把他们的头砍下来给你坐!” 这娃子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敦厚质朴,就是太容易招人骗。解裁春婉拒了这位热心肠的修士,抽抽噎噎地圆了谎言,并在小哥的欢送下,掺着费清明远离茶摊。 走之前还不忘带走打包的粮食。 疾驰的波斑鸨越过荒漠, 目送着庞大臃肿的风滚草。背负着瓷器、奶糕的骆驼商队迂回曲折,开辟出一道人形河道,走几步,清音响。 唢呐匠传人晴大新双手被缚,于茅室土阶的监牢内,闻得阵阵驼铃声。连续三日滴水未沾的她,嘴唇干燥到整体卷着干皮,一动就有撕扯的痛感。 每一次呼吸口腔里就泛着铁锈味,是双唇干裂后,血渗出来反流。 “你要杀我?” 身为阶下囚,依旧躁动不安的囚徒晴大新,竭力想营造出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脆弱的心灵更受摧残的氛围。奈何拿捏不好哀莫大于心死的分寸,而对方看起来也不会轻易被她所感动。 要是真能被打动,她就不会在这。要是不能被打动,她表演来有何益处?徒劳感动自己? “我想过那么多人,没有想过会那个人会是你。” “真的没想过?”斩情峰峰主许勤丰拎着一壶桂花酒,步下台阶。“这句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我,和你合作多年的老搭档,未免太不把我看在眼里。” 晴大新旧跟人间世的酒肆相仿,使的伎俩总是老一套。竿顶挂着醒目的酒幌,门口堆叠着封着红布的酒坛子,跑堂的伙计扯高了嗓子吆喝,着实欠缺新意。 她提着从购来的酒瓮,拔出塞子,从上往下,粗鲁地灌入晴大新口中。用烈酒解人的燃眉之急,毋宁说是火上浇油,期间的缺漏她无心琢磨。 红尘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常使死到临头的重犯能享用最后一餐伙食,将之称之为断头饭。那她添置的酒水,大约可以称之为断头酒了。 世人常道修无情道者没有人性,可看惯生死,亲自送行的行当,难不成当真就能生出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只知道她们老了,是时候该为青春年少的晚辈铺路了。 “你的徒弟落网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你要向上苍祈佑你的弟子没那么快落入法网,好让你苟延残喘,还是祈祷他们早日被缉拿归案,好快刀斩乱麻,让你早日解脱。” “大新,你大可怨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被呛得直咳嗽的晴大新,仰着湿润的脖子,“我想回去。” 许勤丰裁断一截袖子,替她抹干净酒渍,人顺着她的回话往下说,“回去哪里?” “回去我们还不到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时候。回去当年你为我上百战台,而我背着血肉模糊的你下山,二人相依为命,沐雨经霜。” “可我不愿。” 许勤丰收起温情暖意,将濡湿的长布扔向她的面颊盖住,“用苦肉计也是不能的。你若真有心,真对我用心,真能体谅我的不易,就不该在我眼皮子底下核查漩舞大战的真相。” “既然用心查了,就须知你我会走到必定刀兵相见的一日。” 是啊,为什么不做一个眼瞎耳聋的糊涂人?糊涂地生,糊涂至死。非要乘风破浪,突破遮蔽烟幕的谜团,去追寻旧日的庐山真面。 向来巧言令色的晴大新这回语塞了。 并非她不想说,而是说来无益,何必在最后的时日与唯一的旧友撕破脸皮。即便是对方亲手捉她下狱。 原来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仇恨的心,还留有朋友的一席之地。 晴大新不呛声耍赖,许勤丰倒是不习惯。她按着晴大新的肩,放松语气,“过去的事你就不该查,否则就不会断送你的未来。听我的,低头认错,偷生惜死,我能保你一命。” 而晴大新挺直了脊梁,如同一开始就不曾下放过,“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的,死也要死个明白。” 第22章 那就是有得商量了解裁春、费清明…… 解裁春、费清明二人走走停停,又遇一修士。是落花峰弟子弟子梅自洁。 她人抱着剑,恰如一座无字丰碑。壁立千仞,穿凿出山。用雕刻山石金玉的刻镂刻,镌錾收刃,斩剜屑声。横在他们必经的通行之路上,一朝碰面,开口就是凑巧。 “奉师门之命拿人,你说巧不巧合,刚好就是两个人。” 问道宗流派一峰一个特色,风格迥异,一眼就能瞧出来,落花峰擅用反问句。解裁春反口诘问,“那这位姑娘您要捉拿的,高姓大名,哪方落户?祖宗八代,是何来路?” 梅自洁被她一连串疑难恫吓,卡了一瞬。忽然想起一个致命难题——她光顾着奉命捉拿,只奉了命,而疏漏了捉拿的对象姓甚名谁。 解裁春一咏三叹,委实为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抱憾。作为问道宗最姿容出色的群体,身法剑术、一士之智,全拿去典当换了容貌。 “既然连姑娘都不知其详,那我们二人就不便多作叨扰,免得阻碍了姑娘你的思路。您慢慢想,认真想,等您想到了,再行决议。” 解裁春克制住遏制不住的笑容,扣紧头顶几乎焊死的幕篱。落花峰的剑修们,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呀。 梅自洁手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她一闪身,拔剑拦在他们身前。 费清明一把揽住解裁春小腹,把人抱回来,才没使得她一着不慎,撞到光滑的剑身,一命呜呼。 “你们不能走。我是不记得犯人姓名,可我这有他们的肖像画。”梅自洁反手把剑插进地面,剑尖刺进土坑三寸深,牢牢立住。 她在能够收纳许多杂物的百华袋里,翻找着被她随手丢进去的画像。 许多东西不找,它就时时刻刻出现,无处不在,彰显你它的存在感。等到正儿八经要用了,忽然不知所终,和人玩捉迷藏。 到底掉哪里去了,她记得自己丢进来了啊。梅自洁一边翻找袋子,一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外面丢。 垃圾都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本着勤俭持家的意愿,勤捡别人的物品,来维持自己的小家。梅自洁丢多少,解裁春就捡多少,到时扔到拍卖行上,能卖多少卖多少。 赚钱嘛,不寒碜。 赚别人的钱,那还得挺着腰板呢。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怎么哪哪都找不到。”梅自洁絮絮叨叨,手指碰到一张卷轴,面上一喜,“找到了,就是这个!可算是让我好找。”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4章 她急匆匆展开卷轴,放在解裁春脸蛋旁,和人作对比。 视线从水墨画像转移到解裁春脸上,梅自洁被吓了一大跳。 被她拦住去路的女性,挤眉弄眼。 撅着嘴,皱着鼻子。两颗眼珠子,各放各的哨。那费劲咧努的嘴唇里,还一唱一和地问她是不是很相像,她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那么美。 刚才看到的长相,有这般奇形怪状?能丑得如此别致,也算是独居一格了。 梅自洁疑云满腹,强忍着别扭,想要通过画像与人脸反复识别,以做到排查谬误。无奈落花峰的弟子,剑可以使得不好,而相貌必须得过关。 以至于大幅度拔高了她的眼界,使得但凡长得不美的事物,在她眼里都能形成一种变相的折磨。 算了,算了,人可以损坏,但眼睛损坏了,那可就糟糕。 她果断放过解裁春,更重要的是放过自己,免得再受荼毒。 梅自洁这方罢休了,解裁春却不肯依。 她好心放过的对象,仍然不死心把整张脸凑到她面前,以一种快要亲上来的角度,拽着她的窄袖,在她耳边叨叨叨。像落了水溺死的水鬼,非要缠着她,把她一同拖下水。 嘴里不停重复着恳切地哀求,要她再验上一验,她觉得自己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画中仙, 啊,她的眼睛! 梅自洁捂住双目,强烈需求返回丹霞峡,找草泽谷的赛孙思邈拿药水洗一洗。 见梅自洁背过身,打从心里抗拒再瞥她一眼,解裁春扭曲的五官,一秒钟恢复常态。 她还没演尽兴,掐着嗓子意犹未尽地收尾,“那我身边这位,姑娘可是要验一验,他的容貌虽逊色我一筹,但胜在耐看,算是上等姿色,看了不亏的。” 啊,还能比刚才那张脸还丑?还要她来看,不能够,那万不能够!梅自洁闭紧双眼,生怕再受刺激。人急不可耐地摆摆手,把解裁春赶走。 还没发挥出十分之三功力的解裁春,这才乐滋滋地揽着费清明的手,一蹦一跳往目的地而去。 落花峰的弟子一个比一个人才呀,是问道宗为数不多的瑰宝。就是金玉其质,最容易遭受摧折。 花开花谢,铺满绿茵茵的林路。报晓的黄莺清脆地啼叫,枯叶蝴蝶飞出灌木丛。曲风镇到了。 草泽谷谷主介绍的可解天下百毒的师姐,鹤顶洪,少年时出外游历,是个随性惯了的性子。 因与草泽谷理念不和,更不屑做问道宗的邻居。索性做起了登界游方的游医,成年后再没有回去过一趟。往来的书信也稀少,要有,也仅是问候相识的还有口气喘没的,大逆不道的来信。 草泽谷谷主拜托解裁春、费清明二人,见到师姐,帮她带一句话。 百药堂门口,解裁春展开书信,大声喊出草泽谷谷主殷切的嘱托。 “鹤顶洪,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九百年不回来一趟,我笔都写断了,也不肯大驾光临。你可怜的小师妹都要老死了,你个没良心的糟心玩意儿,也不晓得回来见上一面。” “小满姑娘,我们有求于人,却当面拆台。初次碰面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鹤老前辈当真会为我医治?”费清明适时地提出疑问。 “我也抱有相同的疑问。”好奇,却果断照做。 解裁春回答,“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答应帮草泽谷谷主带话,便来者不拒。不拘泥是什么话,像不像话,都得事无巨细,禀报完毕。” “莫说是替人带几句无关痛痒的语句,纵使草泽谷谷主要求我们去扒开历代草泽谷老谷主的祖坟,撅天重阁阁老犯了痔疮的屁股,那也是得依言照办的。” “扒人祖坟,阻碍逝者清净。天重阁阁老尚且在世,无端玷污人家的清白,不好。”费清明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小惩大诫,提示她说话要有分寸。 而解裁春只在乎他的尺寸。她膝盖顶着费清明小腿,蹭了蹭,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她的方向抓,“那玷污你的呢,成不成?” 费清明盯视着略微低头就能触碰到的柔唇,仿若一颗胸腔里跳跃的心脏,亦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别开目光,话锋一转,“我们还是返归草泽谷扒坟吧。” “啊,后者比较重要吗?”清白重过清名? 堂内一名样貌平平,眼瞅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揭开帘子,“进来吧。搁人家门前打情骂俏,惹人害眼。激将法也不是你们这样使的。过了度,可只剩下荒谬。” 她再不出面,都怕他们生在百草堂堂前。 “唉,就等你这句话咧。”解裁春拉着费清明进门,入目可见一排排顶到平棋的七星药斗。 从高到低,由长到短,较大的格子没有隔板,塞着两手抱不过来的罐子。里面泡着蜈蚣、蝎子、长蛇、海马等,千奇百怪的药材,共同酿造出尿黄色的药酒。 看一眼就不想入口,但少不了有人趋之若鹜。 再往下,陈列着一行行拳头宽的抽屉,有的没来得及塞回去的,能看见摆放着枳实、茯苓、何首乌等草药,是专门用来装草药的抽斗。 三、四步距离远的橡木药橱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工具。有称量斤两的戥子,碾磨药类,打粉切片的惠夷槽、杵臼。 三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山水庭就坐。费清明左看右看,没见着一位年迈过现任草泽谷谷主的医修,以为又是一道隐形门槛,遂问鹤顶洪老前辈何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解裁春摆正他的脸,要他正对着近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小娃娃好眼力。” 口中夸赞的鹤顶洪老前辈,付之一哂。 “然而这点眼色,放在人间世,值得说道说道,搁在其他地界,那就差得远了。老身行医问诊数百年,能识破老身真身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老前辈说笑了。”解裁春四两拨千斤,不接她的挑衅,“晚辈是来求医问诊,而不是练火眼金睛。认得出,认不出,都要求上一求,委托人办事。” 鹤顶洪单臂横在桌面,“世事未必都能如你所愿。” 解裁春双手交扣在脸前,“那也要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你就是用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唬得我那师妹卖了我的下落。”听着解裁春流利的应答,鹤顶洪一按长铃。一个走一步,停三刻的老妪,领着过了病的患者进门问诊。 比起后面那个行动并无大碍的病人,感觉前面领路的老者,看着才更应该先行治疗,光走路都怕她一不小心摔了,驾鹤西去。 走到台前来的男人还没落座,鹤顶洪就下了逐客令。“男的不治。” 那气喘吁吁的老妪,闻言,登时生龙活虎,揪着人家的衣领子,脚下生风,大跨步把人丢出去。 随后,又缓慢的,仿若下一秒就咽气一般,领着新的患者进门。 第23章 延缓刑罚到达的期限新患者屁股还…… 新患者屁股还没坐热,就听鹤顶洪说,“女的不治。” 第二位患者理所当然被丢出门。 等到第三位,是一位留着胡子的宦官,单前呼后拥的排场就能领略其位高权重。 鹤顶洪照拒不误。“不男不女不治。” 外面当即叫骂开了,“好你个姓鹤的,咱家是给你几分颜面才会前来求诊,而你,仗着有一点医术傍身,舍出几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给脸不要脸,小心惹火伤身!” 鹤顶洪在那拍耳朵,只道蝇虫喋喋,“素有规矩,不可更改。” 有意思,是个极有个性的医修。有求于人,解裁春乐于当个看眼色的捧哏,“男的不治,女的不治。不男不女也不治。还有下联吗?” 鹤顶洪摇头晃脑,“活的不管,死的不管,半死不活不管。” 不走寻常路的解裁春,并不把这小小的刁难放在心上。“这个好说。” 她拉过费清明,一手扯得他袒胸露乳,要看客们大饱眼福。尤其是饱满到突出的大胸肌,搭配着他坚贞不屈的形象,在那红艳艳的袍子下一衬托,岂止一个肤白貌美可言。 “您看看这样一个美人儿,正值壮年,啊,不是。正值大好年华,就要香消玉殒,不觉得可惜吗?” “尘归尘,土归土。万事万物都有其终焉,不过归根落叶,有何可叹息的。” 鹤顶洪走遍大江南北,用这双眼看过的城北徐公,可比解裁春吃过的盐巴还多,并不吃她这一套。 她观着解裁春的妆束,洞察人的真实身份。暗道该来的躲不过,誓要追到黄泉碧落。“想必以姑娘从业的营生,远比他人更能明白该事由。” 解裁春持着相反的见解,“要是真心阔气,放纵它尘归尘,土归土,而不擅加干涉,又要医家做什么?受了伤,生了病,干脆待在家等死算了,何必开设医馆,研磨药草。” 流畅的话语从素簪圆髻的女子口中蹦出来,一粒粒落成了水银泻地的珠串,前仆后继地弹到鹤顶洪面上,就差掀了桌子,要人下不来台。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5章 可鹤顶洪到底是有耐心。尸骸遍野的场面见多了,何况一个降生年岁还不够她零头的丫头片子。 听了一番找茬类似的言语,没有急红了脸,拳脚问候,反而讲事实,摆道理,心思活络得跟山上的皮猴子似的,尾巴甩啊甩,就挥到人脸上去。 “隆重介绍一下。” 解裁春单手一摆,朝向费清明的方位。“问道宗宗门,斩情峰首徒,费清明。这位仁兄虽为男身,却有娘心。我这身衣装服饰,全由他亲手缝制打造。您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他有修士的体质打底,身中尸毒。完美符合您的第二个要求。您有什么理由不医治他?” 她把用变卖随水峰弟子衣裳得来的银钱,推到鹤顶洪跟前,“鹤老您就行行好,当可怜可怜这一年轻力壮的俏郎君,外加可怜可怜我。”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岂能两手空空回去。那不就白跑一趟了嘛。没有收益的事她可不做。 “道友忘了,这黄白之物乃凡尘俗物,于我等修士无半寸进益。”鹤顶洪把黄袋子往回推,“老身的问诊金价格昂贵,你们二位恐怕支付不起。” “那就是有得商量了。”解裁春把被轻薄得一愣一愣的费清明衣衫整理好,给他盖回去,眉飞凤舞地甩给他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讯号。 “您尽管说,有何千难万阻,尽管包在我身上。我定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费清明是将,费 清明是土。她则否则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鹤顶洪直述,“近来义庄停尸总不翼而飞,遍寻不得盗尸人身影。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怪事,夜里打更人说,听得物体蹦跳之声,回头却不见人影。” 说来是两件叫人听了,浮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怪谈。 “偷盗,应寻当地官府、差役勤加缉拿匪徒,大破奇案,令百姓安心。”费清明讷于言,敏于行,“至于民间信奉怪力乱神之说,深更半夜,忧扰自生,自然作不得数。” 不过,活人不抢,盗死尸,凡人的喜好真是千奇百怪。 费清明脑中刷新了一遍关于凡夫俗子的认知,向下拓宽、兼容了相熟以来,解裁春各种奇奇怪怪的偏好。 至少解裁春更喜欢抱着留有余温的他,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开小差的思绪联系到睡相不好的同伴,一发不可收拾。 比方说,前天夜里,解裁春睡在床上,一晚上踢了五、六次被子。 替她盖回去就踢,替她盖回去就踢。硬生生把耐性极佳的费清明,盖得都生燥了。两手死死捂着被褥,压在解裁春身上,审视着她还要怎么个踢法。 奈何原本不论清醒或者睡眠,一点儿都不安分的人,此时老老实实地闭着眼,丝毫看不出夸张到乖戾的行止,倒显出几分瑶环瑜珥的特质。 守正不桡的费清明瞧着,胸腔忽而跟竹笋冒尖似的,从深厚的土壤层里钻出。要拔除连着薄膜血筋,放任生长又格外的挑剔。 习惯一人的阴凉,又会在无限期的冷落中,因长时间的孤寂而如临深渊。喜好耀眼的光照,又不擅长接纳太过招摇的烈阳。跟人保持距离能透气,远了又木秀于林。 是个十足别扭、内秀的品格心性。 自打第一次见面伊始,费清明就时常以为解裁春是九天之上悬挂的玉钩。 即使她本人的气质和皓月相差甚远,但并不妨碍他认为她们俩之间尤为相似。 失怙失恃的他,作为孤哀子,被带回问道宗,洗经伐髓。 救他一命的师祖漫才客,并不是桃李春风的师长。他上一次收关门弟子,还是在两千年前,而后所有企图飞升的徒弟们都在千年的岁月间,逐一陨落。 同理,漫才客不是懂得体谅他人情绪的尊长。他拎着费清明后领子,问三大峰峰主有哪一位肯接受费清明。 在待或长或短,足以凌迟一个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幼童的时段里,继任斩情峰峰主的许勤丰,把被当做麻袋对待,脚尖碰不到地的幼子抱了下来。 他就被师祖丢给了斩情峰。自此和人间世彻头彻尾断了联系。唯一相关联的,只有苍穹亘古不变的桂魄。 月亮它孤冷倨傲,不近人情。 他走,它就走。他停,它方停。永远置身事外,高高在上,俯瞰着尘世的喜怒哀乐,要苦苦追求的世人仰望,自以为触手可得,实际遥不可及。 就像解裁春观察他们的姿态,全情投入中透出那么点漫不经心。让人乍然撞见,还要为自己敏锐的眼光生疑。 鼻子发痒的解裁春,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念叨自己,旋即释然。 这见怪不怪。像她这样有光彩四射,丰标不凡的,人世间可不多见。对她一见倾心,再见伤情,三见刻骨铭心,是再正常不过。 唉。奈何天要她降临,就是注定来辜负人情。 鹤顶洪瞧瞧油盐不进的费清明,和进太多的油盐,让人想要把她整个人倒过来,过滤过滤水分的解裁春,开始质疑自己寻他们二人解决疑难的可行性。 算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为了防止当年惨重的事态再度发生,谨慎一些,总归是有备无患。 鹤顶洪果断无视不着调的一对男女,继续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司令,发布号令。“村民们多有忧心,认定此事必有多有蹊跷。你们两人何时能查清,并解决此次争端,我就何时替这小子诊治。” “医者仁心啊。” 解裁春试着跟她打商量。听起来就很麻烦的事,要解决,往往是烦上加烦。而他们两个又是问道宗点名的在逃钦犯,外边围着三大波人在阻截他们。 虽然里面有一波人,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像极了绣花枕头,纯粹好看当摆设,给他们的逃脱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是勉为其难起到了一个装饰性的作用,填充了人山人海的氛围。 她可没有指名道姓说落花峰的弟子哦。 总而言之,好麻烦,她不想管。 鹤顶洪回道,“送客。” “别别别,再打打商量嘛。”解裁春弹坐起身,磕到费清明下巴。 他们一人摸着脑袋,一人捂着下颌。 解裁春就像被压在石头上,等待着解剖的青蛙,四肢被定住了,嘴里还不停的呱呱呱。 “前辈,你也知道我们走到这来不容易。外面都是抓捕我们的人,我们这一去,未必能回得来。我们这一个个的,要么手不能扛,要么御剑无方,一遇到问道宗精锐,那不是自投罗网?” “那是你们要解决的事,与我无关。”鹤顶洪照旧不给面子。 向来只有别人求她的份,没有她求别人的份儿。 等到那避不可避的大灾大难来临,天下苍生可怜,那是是天下人的劫数,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天灾人祸,纵然勉力推辞,不过是延缓刑罚到达的期限。 第24章 搞偷袭,不守武德“那就有劳鹤前…… “那就有劳鹤前辈,多多看顾看顾。” 解裁春捉住费清明的手,反过来,倒扣在桌面,要老前辈诊脉,“交易交易,讲究钱货两讫。谁都犯不着占谁的便宜。诚信所致,互惠互利。” “劳烦前辈您帮个忙,先看看另一岔,以便我这伙伴能够更有效地替您出力——他十五岁那年得了本命剑寄余生,时至今日,仍不能拔出,是否有何隐疾?” 拔不出本命剑。这倒是稀罕事。 本命剑既为本命,即是剑选人,而非人选剑。问道宗里开辟了历代能工巧匠辛勤打造的剑阁,内部收藏着大量闻名于世的名剑,其中不乏有滋生出剑灵者。 既然费清明得了问道宗的应许,能够在韶颜稚齿踏入剑阁,任由阁内世代相传的刀兵选择。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持剑者,没有理由剑选了他,而不让他用。 除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但剑与人又能生出什么隐情? 刚生出否定的鹤顶洪,忽然想起那为修士们喜谈乐道的,落花峰高岭之花被剑撅了的事,直来直往的脑筋打了结,混合成乱糟糟一团。 所以说无情道这群修士,怎么一个比一个邪门,跨种族恋情都跑出来了。 人兽恋,那好歹是个有温度、能沟通的活物。人剑恋算什么。整日抱着剑喊老婆,这下好啦,当真被扑倒了,求仁得仁。 鹤顶洪就是因为受不了无情道那群歪门邪道,才跑出来自立门户,多年来游历四方,四海为家,亦不准备回归与问道宗做邻的草泽谷。 替无情道弟子看病,她都嫌脏了神圣的手,污染这双慧眼,无奈她人跑得远远的,出了丹霞峡。无情道门徒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追上来了。 真是邪乎。鹤顶洪两根胖嘟嘟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绿头苍蝇。 奈何举世罕见的症状不多见,职业病上来的鹤顶洪,到底是好奇压过抵触,故遵从内心想法,手凑上去,替人号脉。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6章 严格遵循医者纲领的鹤顶洪,聚精会神地观望着费清明气色。 她宝刀未老,耳聪目明,倾听患者呼吸声,左手两指点在他胸口处,探听心脏弹跳速度,右手搭在桌面,同频率打着节拍。 一边切着脉象,一边详细地打听费清明出入剑阁的具体情况,以此还原当初少年的他被本命剑选中,而本命剑出尔反尔,并不待见于他的前因后果。 夜阑更尽,暗幕合拢珠栊。琐窓旁张贴着推拿图的人体穴位,下方安置着大小不一的针灸包。草庐里堆放的药草交杂出奇异的香气,将费清明带回当年意气飞扬踏入剑阁的场景。 据说剑阁里有一个镇阁之宝,名曰逐鹿 。 制造它的工匠当日力竭而死,出世当日引得万剑嗡鸣。当代剑修为之争抢不休,战况长达六百多年,到最后拖进整个十业大界的。致使生灵涂炭,民不堪命。 参与抢夺者现世报来得极快,大多在那场战役之中,当场殒命。纵然侥幸靠法宝、丹药保住性命,后头也都修为大跌,不出一二十年就统统亡故。 其中就包括漫才客引以为傲的弟子,第三十九任斩情峰峰主,秦齐。 古去的传说讲得人言凿凿,而无实证验明。当时涉及之众大多与世长辞,亲身经历者余之寥寥,直教高岸成谷,深谷为陵。而无人置疑其合理性。 缘由无他。剑修不仅剑使得出类拔萃,疯也疯得首屈一指,而无情道是剑修里最疯的部类。 剑修是所有修士里,唯一以武器命名的群体。其他大多是儒修、乐修、医修等,以一个大类取名,剑修的特立独行从中就可窥见一斑。 他们为剑痴,为剑狂,为剑哐哐撞大墙,已实属平常。 和剑之间的一二事,说不出的怪怪奇奇。与剑、剑灵发生各种跨种族关系,听得人面目扭曲的亦是常态。 若要从里头挑拣出惊掉人下巴的八卦,从牙牙学语的稚子讲到牙齿掉光的老翁都唠不完。那为了一把绝世神剑,打得不可开交。狼戾不仁,兵戎相见,倒是属于当中最为平平泛泛的事。 彼时龙驰虎骤,狼奔豕突。是问道宗师祖漫才客亲自出山,才震慑住众修士,平息事态。 他一剑结果了杀红眼的众人,横陈的尸体堆满了平段山谷。再挥一剑削平亚拉索山脉,从此高原变作平地,“就为了这种蠢物,竟也值得你付出性命。” 漫才客并未主动收服逐鹿,将其作为配剑使用,而是把它封入剑阁,等待有缘之人拔出。时人兴叹实乃吴下阿蒙,使明珠蒙尘。 有筮人卜算,逐鹿剑出世之日,乃有大祸将至。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时势造英雄,届时必有能人取出逐鹿剑,问鼎大道,此乃天命所归。 是而,从那之后,每回问道宗聚集大批有能之士,开启剑阁,就有来自五湖四海的门派,命弟子自行上山取剑,长此以往,少不了滋生出赌局。 各大宗门上至执剑长老,下至洒扫的条狼氏,都押宝此届门生中是否有能得逐鹿者?若有,又该落在谁人头顶。 压中前者,赌注翻倍。压重后者,翻一千倍,结局都毫无意外的庄家通杀。直至费清明取剑之日,投进去的赌注已累积高达十亿颗魂玉。 魂玉品阶依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定级,纵使是兜售掉整个问道宗,都未必能卖到这么高的价格。 被问道宗抱以厚望的费清明,彼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他心有顾虑,面露踌躇,“如果我拿不到镇阁宝剑,我就不是您的徒弟吗?” “假若我没能取出逐鹿剑……” “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你仍然是我引以为豪的弟子。”斩情峰峰主许勤丰拍拍弟子的肩,把他往前推了一步,催促他放心大胆往前走,天塌不下来。 “现在就磨磨唧唧的,不能生出点骨气。等未来地坼天崩之际,你又当拿出什么面目去应对?” 不明白师父未尽之言的费清明,越过拷心阶、断肠梯,赤手空拳与半山腰的邪祟搏斗,绑住一脚能踩扁十个他的妖兽当坐骑。 待他穿过如刀斧加身的浩然风,屹立于山巅,宇宙寰宇都向他打开。方知人生于世,戴天蹐地,也未必仅仅是来恶狠狠吃一回苦头。 剑阁大门用万斤玄铁打制而成,将本就疲惫不堪的拜访者拒之门外。 费清明在剑阁外足足待了十年,期间调养生息,运功打坐,修行一路攀升。等他成功推开大门,却是再度耗尽了气力。腿都打摆子,就差走不动道。 他走进耸入云天的剑阁,举止拘谨。无数飞剑冲着他而来,围着他打转,绕得人眼都花了,又迅速离去。仅有几把留在原地,打着圈,似乎在考量他的实力。 费清明从一楼走到十三楼,都没有刀枪剑戟挑中他。 历来开启剑阁时期,三万名弟子都未必有三千人能成功踏入剑阁。而能踏入剑阁者,能得到剑的青睐者,寥若晨星。更多的是辛苦到头,两手空空。 丹霞峡有句流传已久的俗语为,在剑阁外,是人挑剑,在剑阁内,是剑挑人。倒错的主仆关系,明明白白地宣示了隶属规则。 费清明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拾阶而上。当他踏入三十七楼,一柄长剑直直冲着他来。随即他的肩头落下一只手,一只成年人的手,只一下,就要他寸步难移。 那就是寄余生的剑灵。 “详略部分出错了吧。”解裁春磕着炒熟的葵花籽,磕得咔咔作响。“有种精彩情节刚端上来就冻结了的意味,别卡壳呀,继续说嘛。” “你是来看病问诊,还是来听故事的?要什么详略得当,滚回去闷着被窝听。”鹤顶洪抓起一把,塞到解裁春手掌心。她又不是顶小气的人,不至于连把葵瓜子都给不起。 鹤顶洪不再看光出嘴的病人家属,转而询问有待治疗的病患,“剑是朝着你正面而来,而灵却站在你背后?” “搞偷袭,不守武德。”是问道宗的老毛病,怕是治不好喽。解裁春辛辣地点评。 讲解完取剑过程的费清明,左手给她剥瓜子,用手烧水冲茶,端给解裁春喝。 “要不要这么贤惠?她是一个残废?”鹤顶洪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她没胡子。 “你羡慕不来的。”省什么都不能省嘴皮子功夫,解裁春说完俏皮话,一秒端正态度,“前辈,这还有得救吗?” “没救了,等死吧。” “别呀,我看还有得治呀。这小伙子精气神俱全。要不您再看看?” “我是说你,懒得要死。吃喝都要人帮手,咋不洗漱沐浴一起包呢。” “前辈慧眼识珠。”的确是一起包了。 解裁春看费清明只给她倒茶、剥瓜子,而没有给前辈来一份。怕是他不通人情,因此拂了前辈的脸面,惹得前辈心中激愤。是以给鹤顶洪也添上一份。 “依前辈之见,此患何解?”费清明点出扼要。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鹤顶洪反手抛回了疑问。 第25章 碰了一鼻子灰解裁春就不明白…… 解裁春就不明白了,“你们草泽谷出身的,都喜欢用这样的例句钓人?” 她出生在末法年代,要应对层出不穷的活尸,连生存都很艰难。凡事会先往坏处想,以最差的处境,思量破局之法。她的伙伴费清明则类似吃葡萄,先挑甜的一类品尝的食客。 “好消息。”费清明抢先作答。 “解患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鹤顶洪竖起一根食指,指向他的女伴,“唢呐匠能降服天下间死物,其中自然包括你的佩剑。你握着她的手,就能拔剑出鞘,以此御敌。” 原来困扰他多年的忧患,解决方案竟然简洁明了至此。难怪乎师父一个劲撺掇他下山,又用难以描述的目光投以注视。费清明问,“敢问前辈,坏消息是?” “刀兵虽为死物,而灵体尚存。无异于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你到头来还是得处理限制你挥舞本命剑的灵。”解铃还须系铃人,更何况那灵未必只是表面上的剑灵。 更深层一点的思量,此时解说,只能徒增忧扰,对现况并无半分助益。 “明白,多谢前辈教诲。” 放下一个心头大患,解裁春略一细数,其他心头大患多不胜数。未形之患,迟早发展为腹心之疾。 此时不做,更待何时。等到问道宗弟子们寻到踪迹,悉数聚集于此,他们就再无脱身之法了。解裁春收起嬉皮笑脸,立下决断。 “晚辈义不容辞,定为前辈解忧。” 她拉起费清明就要走,抓紧时间,调查尸体不翼而飞之谜,和打更人听闻的怪声疑云。 “且慢。” 鹤顶洪止住她风风火火的行动,“你千里迢迢而来,就是只为了这毛头小子?”以她返老还童的年龄,的确是到了能够把新出之秀的费 清明称之为毛头小子的年纪。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7章 “那你自己呢?不多加看顾看顾?” 鹤顶洪不赞成这类一生为人,无私奉献的精神。这种行为要么一味委屈了自己,要么在其他地方索取更多的报酬,无论哪种,都必将使原本亲密无间的密侣滑向分崩离析的低坡。 “我观你面色不虞,有经脉堵塞之相。你既能替他人求情,为何不替自己求一求?” 解裁春大手一挥,阔气开口。 “我能有什么毛病,我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无数英豪为我痛哭流涕,走到哪里都有孝子贤孙跪一地,自是吉人自有天象。” 该讲医学的阶段探讨玄学,该讲玄学的阶段又在那讨论医学的解裁春,爽快挥手。“您老人家等着嘞,我这就去速速解决疑难,给你带好消息回来。” 等二人踏出大门,了无踪迹。在旁研习的医女赛陀螺,小声念叨,“桃花癫。这是重症啊。” 她替老祖宗研磨药草,掏出艾叶纸,折叠好包装,“您为何不告诉她,自打去年起,你就再也开不出治理去疾的药方,这不是故意瞒瞒报,延误病情?” 鹤顶洪是成了精的老滑头,哪能受得住这般严肃的指责。当下推脱了个干净。 “那又有何妨。老身只是告诉她,老身能治。并没有应承她,老身能够治好。一字之差,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她要怪,只能怪我那师妹,不了解近况,就替人打包票。” 医女赛陀螺不客气地戳破她的狡辩,“老祖宗,您这不说大话吗?”还说得振振有词。 再虚伪矫饰的言谈,依旧掩盖不住老祖宗底子亏空的事实。 “我给你取名叫赛陀螺,你还真当起陀螺来啦?别人不抽,你自个可了劲儿在那转悠。转得过来吗你?”自断经脉的鹤顶洪,仰望着堆叠着乌云的天空。 “小呆子。这叫做有所保留。” “你要学的,还多了去呢。” 时乖命蹇,生关死劫的车架已驭车至此,她也该早做打算了。 自打费清明修为受制,他就再使不动本来就难指挥动的本命剑。而今一朝解禁,解裁春果断拔剑,咬破嘴唇,给他渡了一口血,让他即刻御剑飞行。 倏然被人轻薄的费清明,当即愣在原地。 他既为君子,碌碌如玉。心性品质,珞珞如石。能坦荡自在地给腿脚不便的解裁春梳洗,与她结下血契。行事作风却不像一个落落大方的武生,而是矜重拘礼的文儒。 在耳语厮磨到接近狎昵的日子里,潜移默化地培养着她喜好的品格与习性。 经由和解裁春不可胜记的时日相处,作被湍急的河道冲刷的鹅卵石,日日塑造出流畅圆滑的线条,好延长被她捧在手里亵玩的时辰。 费清明能放言早前的自己露胆披诚,问心无愧,却不能在隐约期待着两心相许的今日,从容应对。 他心期之人,是他最不该心期之人。师父要他把解裁春当作磨刀石,研磨他的锋芒,却反过来变成了她踩他在脚下,还要他无怨无悔地替她修剪脚趾甲。 心中长久压制着野望的猛虎,在赤诚到日夜相对的时光罅隙里喂养长大。他能听到野兽掌垫刨着地面,与砂石摩擦出的沙沙声,低哄着要逃脱出木柙。 他在问道宗眼里,或许是有待打磨的美玉,不慎掉入唢呐匠的椟匮之中,沾染上被毁灭的风险。 然则,是非纷乱推动他们至此,是苏尔奈和问道宗两相博弈后呈现的战果,焉能阐明这并非众人渴望目睹的场面。 费清明对解裁春的渴求,疾病一般发作。隔岸观火地嬉笑着,作弄着他,迫使他由衷地期盼着被她毁灭,与她生同衾,死同穴到深入骨髓的终末。 是尸毒侵入大脑诱发的嗜血冲动,日益增长到到头来无不催发得极端的扞格不通。那绝对不是她的过错,而是他经受不起考校。 她是郎心似铁的砂岩,任由功名利禄、美色佳人冲蚀,仍然不改其意,单只引诱无知如他的沙砾们,前仆后继地沉积在她的河床上。 折服于她内里丰富的矿产,赞颂她坚如磐石的心灵。最后由于得不到专一的眷注而扭曲畸形,宁可以身饲虎,变得狰狞可怖,亦要换取她的关注。 多么可悲、可叹。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得了鲜血的费清明,清正的双目被血色染红。解裁春给他戴上墨玉叆叇,踏上寄余生。 解裁春来到十业大界十几年,见过晕马、晕车、晕马车的,头一回见到晕剑的,还不巧,正是她本人,真是没理说去。 她双手抱着费清明的腰,在心里给他判了个死刑。 驾驶技术太烂了,应当剥夺他空中驾驶的权利。这种人上路就是送人上路啊。随后想想,算了,毕竟是第一次御剑飞行,总要给人成长空间。 完全不会御剑的乘坐者,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免费搭乘,还挑三拣四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告知她,她也不会反省。 解裁春观看舆图,指示就近路径。费清明调整方向,奔至事发地点。 二人分头行动。费清明去衙门找衙役,询问尸体失踪的具体情况。 以两人一到镇上,就一举拿下作乱的恶霸,狠狠薅了一把油水,名为义举,实际中饱私囊的行为,衙门多少会卖他们一点情面。 送上门来的帮工不用白不用,而且他们还有铲除匪患的佳绩作保证。 解裁春去找打更人咨询当夜的详实事况,顺带走访一遍附近的街坊邻居,问问最近有何咄咄怪事。 等到黄昏,两人再汇合,交换收集而来的情报。 前往府衙的费清明,受到曲风镇镇守冯伟多的热情招待。 他满脸皮子一下舒展开,像是耕耘多年的老黄牛,没了耕田的余力,就被主人家剥下皮囊,一条条仔细熨开,每条褶子就饱含着难以入口的韧度。 “多亏少侠们出手相助,替曲风镇排忧解难,一绝后患!” 踏入丹霞峡的费清明,隔绝人世多年,理所当然受得起一个凡间官员的感谢。他托起冯镇守手臂,“免礼。” “少侠此番前来,请问是有何指教?”冯伟多伸长脖子,朝他身后看,意图看出一两个送上门来的大功劳。“难不成,又替小镇擒拿了为非作歹的恶霸?” “非也。”费清明直抒胸臆,“受鹤老前辈嘱托,我来调查本地义庄尸首不翼而飞的奇事。” “鹤老前辈?”义庄尸首被盗之事,冯伟多有所耳闻。但小镇姓鹤的,只有一个外来人口,百药堂光开医铺不治疗,还偏偏饿不死的小姑娘。 说起那鹤姑娘,当真是奇也怪也。 他来到曲风镇赴任,已有六十三年。 当年的鹤顶洪脾性不好,但还是会给镇上的人诊脉治病。但立身行事,依然分毫不给人留余地。看完病,拿完药,一股劲往外边赶客。 闹事的病患不能祸祸出点钱财,怎么肯依。 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抄起凳子,就要砸鹤顶洪的脸,冯伟多侧过身,替她挡了一击。 慢半拍的鹤顶洪,飞出银针,把人钉在树上。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接着转身会了百药堂,让上门求药的他碰了一鼻子灰。 第26章 烧死她!烧死她!冯伟多对鹤顶洪…… 冯伟多对鹤顶洪的印象,最初停留在她容貌不改,青春常驻。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不懒得挪窝。没有易容,不改名换姓,连子孙替代的借口都懈怠余找一个。 她亲手接生的婴儿都长得比她高了,她年华如旧。时间隔得越久,就越闹得人心惶惶。 民间笃定九霄之上有真仙,却从未亲眼见过。帝王将相追逐着长生不老,民众求神拜佛,只为延长寿命。而当长生不老的人种实实在在地出现,猜忌的火苗一旦点燃,恐惧与排斥就会刮起飓风。交织在一处,剧烈燃烧着 ,引爆罪恶的火种。 起先冯伟多还帮忙说服乡亲,兴许是那位姑娘生下的孩子,与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或者是旁系亲戚,祖上基因强盛,世代流传。谁知对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照旧招摇过市,做螃蟹横行。 整日担惊受怕的街里邻坊,都避着她走。 百姓的恐慌日渐增生,坊间谣言四起。一会说失踪的卫家女,是被鹤顶洪生吃了。一会说鹤顶洪持有容颜不老的秘方,是她私底下用婴孩们的血来洗浴。 三人成虎,逐步演变到无法压制的地步。 传得有模有样的谣言,从有识之人乍一听,只觉荒唐,到人人反复吟诵,对风谣深信不疑。就连最先为了吸引人目光,刻意编造谎言,在茶馆酒肆传唱得绘声绘色的说书人,都对自己讲述的故事信以为真。 冯伟多领着差役,追根溯源,找到了最源头造谣的说书先生。 那人梗着脖子,不肯认。“大人,您可冤枉我了。小人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宣讲者,上下嘴皮子一碰,几句话的事,哪晓得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小人也是不想的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8章 冯伟多怒从心上起,“你说得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玷污人家的清白。你可知自己随口胡诌几句话,轻则闲言碎语如泰山压顶,重则给人家带去杀身之祸!” “那,哪能被追到小人头上?” 说书先生软着骨头,顺棕褐色的楠木桌滑跪在地,“都是大家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从古至今,从来如此。”怎能因法不责众,而漠视言辞凿凿的群众,单拿他杀鸡儆猴。 他还挺不服气的捏。 “好啊你,孟三牵。”冯伟多指着这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泼皮无赖,右手都在颤抖,“事到临头,死不悔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孟三牵努着卷皮的嘴皮子,果断撒起泼来,“良心,良心管用吗?良心能叫座吗?我左右不过是迎合看官们的口味,大家伙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大人您要以此判罪,小人第一个不服!” 镇子的人忙里偷闲,都爱八卦、听闲谈,不乐意听那枯燥乏味的医者仁心,只爱那猎奇、刺激的资讯。 哪有什么平平淡淡都是真,只有此起彼伏才够吸引人! 聚众缔造的讹言谎语,在众人的追捧中,提炼出高度的热忱。看客的目光是对传谣者的无限赞誉,提高了以讹传讹之人的喜悦,放大他们的阴暗面。 于是虚拟的火光引燃了,落到实处,三三两两的镇民陆续,走上街头,高举着灼热的火把。群众效应由此而应验,每条小巷里都走出人来,浩浩荡荡组成一批乌合之众。 群情激愤。 “烧死她!烧死她!” 或多或少接受过鹤顶洪治疗,或免费就医,或被她亲自接生的镇民,行至百药堂,要用烈火拷问这个不为他们僵板的观念所能消化的人士。 埋头批文书的冯伟多,听到风声,气得都摔了笔。 糊涂啊,糊涂!父老乡亲们全中了招。由于无知,受人鼓动。基于迂执,为了验证自己的正确性,自发去鼓动他人。拉帮结派,蝇攒蚁聚,杂凑成让有识之士集体缄默的暴民。 没有实证的事,经过几个人的口,就成了足以扼杀一位有功之人性命的罪证。在他治下,竟会有此番滔天冤案!那绝不能够! 冯伟多下令率领午夜打起瞌睡的差役们,跑到百药堂门口,帮忙维持秩序,疏散民众。 他气喘吁吁地拦在百姓们面前,双手上举,示意他们放下纵火的工具。 “不可!万万不可!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你们大家好好想一想,鹤姑娘行医问诊数十年,可有做出一件不利于曲风镇的事?” 谣言止于智者,而智者不常有。 本就是荒诞无稽的事,怎么因为捕风捉影,而轻易害人性命? 大半夜被吵醒的鹤顶洪,不体谅他的苦心。在他劝抚的时分,打开大门,火上浇油。“深更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吵?一天到晚那么闲,就去茅房把粪给挑了!” “啪”的一下,冯伟多身后的大门猛然合上。 刚安定下来的民怨,再次腾升而起。 苗六叔扯着嗓子喊,“她现在没有做危害曲风镇的事,难道冯大人就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做?留此女于此,后患无穷,不如趁早解决了干净!” 奶孩子的王二嫂,压根不顾及人家的救命之恩,“有她在一日,我们曲风镇就一日不得安宁!冯大人你是我们的父母官,理应站在我们这边,何故被那妖女所迷惑!” “对头!她每次给我们开的那些药方,都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而且不收钱。你说有哪家的好大夫看病治人,是不收钱的?那不是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吗?指不定拿我们当耗子毒呢!” 扛着锄头的刘大爷,带着一顶斗笠,恨不得现在就打进门去,凿医女一个大脑壳,用她的血来沾馒头吃。据说这种吃法能够保证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捏! 聚集在百草堂前的人,七嘴八舌,纷纷表达对鹤顶洪积蓄的不满。 大恩如大仇。被施恩之人若无能力回报,日久天长,宽慰了自己,反过来憎恨恩公的施舍,怕是瞧他不起。 有的得了一回恩惠,觉得恩同再造。后面就忍不住巴望着第三回、第四回,若恩人心有余力而不足,都不愿意再度给予,那便等同于杀父之仇。 “大夫都是仁心仁术,不用上茅房,不用一日三餐,喝喝露水就能活。尽帮我们治病,哪像她,一点都不客气,嘴上跟抹了毒似的,我寻思着在那下蛊!” “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了,说明她是无辜的人类!烧不死,说明她是现形的妖邪!” “烧死她!烧死她!大人你不要再袒护那个妖女,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简直荒唐!”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外来客,都能因为这副官身而赢得乡亲们的敬重,对曲风镇素来有功的医者,竟然要受枉口诳舌的谣传编排致死! 冯伟多刚要发作,便闻唢呐声响。 一把流光飞剑自东南方向疾驰而来,上边站着两位妙龄女子。 驾驶飞剑,站在前头的剑客,跳下剑来,自报家门。姓许,名勤丰。她抬手牵下后边压着柏木唢呐,看着有几分晕剑的女子,自称晴大新。 一张口就是干呕,扶着墙,用从胃里倒出来的残羹替百草堂重新装潢。 时人方知鹤顶洪与这二人相同,是从丹霞峡下山而来的修士。 常言道眼见为实,又用无数案例强调眼见不一定为实。 两人御剑而来的阵势,确确实实震慑了一把朝九晚五的民众。可骑虎难下,当只要人聚集得足够的多,身处其中,就会自以为共同拥有这份强大的力量,蚂蚁多了能搬倒大象。 “这……不好吧。祖训有言,唢呐匠手头,不可沾染人血。”晴大新一发声,围堵着三人的人群,面上更喜一分。却听她神龙甩尾,“勤丰,你上,够不够你一剑砍?” “够是够,但挺脏。”无视百姓刹那煞白的脸色,许勤丰补充,“鹤前辈的百草堂也留不住。” “唉——” 耳聪目明的鹤顶洪,跑出来,抄出腌入了药草味的手。一左一右,揪住两位拜访者耳朵。 “我就知道和问道宗一同混的师门,能是什么好东西。敢情你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来拆我的家的?我白手起家,一桶泥水、一捧柴火,建这玩意容易吗我?你们一来就要来拆,问过我意见没有?” “疼,疼……前辈您手下留情……我还受着伤呢。” “对呀,对呀。”晴大新附和。 “你没受伤,你叫唤什么?” “渲染一下气氛。” “……” 唢呐匠话唠是有遗传性的。 曲风镇当晚的闹剧,以半路杀出程咬金,镇民们做鸟兽散终结。 从那之后,鹤顶洪就再没有曲风镇的百姓们看过病。对于其他从外地奔波而来,求着她看诊的病患,亦多有严苛。 遗憾人心不似铁,终归是血肉之躯,会因刀光剑影而寒凉。 带伙伴来救治的晴大新问,“既不看病,何故停留?是有何挂念不成?” “哪里都一样。”鹤顶洪掰开采摘来的松茸,“世俗偏见是一泻汪洋,千鸟竞飞也越不过。” 后来冯伟多翻阅四处流浪的散修售卖的旧书,看到鬼医易陵君横空出世,掀起漩舞大战的篇章,才知道纵然是丹霞峡不喜杀戮,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医修,亦不是他们凡夫俗子硬着头皮就能碰一碰的存在。 是他们坐井观天,水井地里的青蛙叫得响亮。才会误以为群蛙齐鸣,能够叫下凌空的太阳。 第27章 纸人拦路追忆往事,难免令人…… 追忆往事,难免令人唏嘘。 到曲风镇上任第一天,冯伟多还是个年轻气壮的青年。而今已经满头华发,拱肩缩背。 “正是百药堂的鹤老前辈。”费清明直来直往,无意卖关子。 “鹤姑娘她,果然不同凡响。”冯伟多慨叹着。 他不是没有亲眼见证过剑修御剑飞行的通天大能,正是由于用这双如今早已老眼昏花的双眼亲自证实过,才能领悟他们之间横跨的天堑鸿沟。 那是他们一介平民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学不来的。 多年过去,贺姑娘还是贺姑娘,而他早就佝偻成一个糟老头子,却仍旧下意识把鹤姑娘当做需要有人庇护的平民百姓。 喉咙突然生出几分难以吞咽的哽塞感,冯伟多明白过来,他这个镇守,或许是当到了该要致仕的时候。 冯伟多倾诉,民间阡陌交通,往来通行,多有不便。不似京城大都,花费重金修缮道路,疏通河道。包括曲风镇在内的乡村镇子,百姓的流动性不大。 大多数平民居住在一处地方,由生到死,都固定在同一个居所。 有亲人好友在旁的,由亲友料理收殓封棺的事宜。 其余或有名有姓,有照身贴、路引为证,且有银两傍身的死者,暂时找不到人来收尸,死后就会统一送往义庄放置上三日。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29章 三日之期一到,有人认领的,则有亲朋自行带走,或委托赶尸人帮忙运输。无人认领的,则就近找个乱葬冈掩埋。 为了不扰民,引起民众忌惮,义庄大多建设在人烟罕至的乡镇边缘地带。距离荒郊野岭近,方便埋葬。 这年头,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例,屡见不鲜。纵然朝廷出台严刑律法,轻则庭杖一百,打到残疾,重则以扰乱民生的重罪论处,压到菜市口斩首。 然则其中的利益交割巨大,买家需求市场庞大,总有人胆敢铤而走险,地方县衙更是有为其包庇者。却不想,竟有人胆大包天到打起了尸体的主意。 一点都没有死者为重,遵循生死纲常的概念。 费清明联想到张家庄案子里,主母随口提起的一个词汇。冥婚。 “此地可是冥婚盛行?” 冯伟多稍微流露出一点尴尬,“冥婚事宜,与拐卖妇女儿童相当,虽是陋习,却屡禁不止。”与贞洁牌坊相当,是世俗糟粕形成的结晶体。 “请少侠见谅。此举虽为不妥,但请体谅父母之辈拳拳爱护之心。” 他不自觉为百姓们说情,“民间认定没有婚配的女子,不能葬入自家祖地,死后只能作为孤魂野鬼,漂泊无依。而没有子嗣的男儿,会断了家族的香火,落人笑柄。” “所以就通过冥婚缔结姻亲,活着不能绑定,死后也要传承。哪怕是个虚名,亦要勉力延续。”费清明快人快语,“其他的因素呢,但说无妨。” 冯伟多面上的尴尬更甚,在费清明不识眼色的追究下,终归做到巨细无遗地解答。 人一生都活在惶恐之中。活着为一日三餐担忧,死了怕无人供奉两三烛火。至少生者的想法如此。 除了担忧九泉之下的子女无依无靠之外,人们深怕没有结亲,完成人生大事的鬼魂会暗中作怪。故而为其寻求依托。是植根于大地根深蒂固的宗法家族观念在暗中作祟。 其余靠卖尸体挣钱,填补家用,利用缔结两家姻亲,攀附关系等案例,屡见不鲜。 冯伟多还判过一个更荒谬的案例,一女四嫁。 活着没能与如意郎君并结连理,死后还要反复受到糟蹋。作为生人不能自主,变做尸体,更是由不得自己。 之所以案发,是被第二个嫁娶的人家发现儿子合葬的棺椁被撬开了,儿媳妇那户人家正要将女儿配给第五个家庭冥婚。 冯伟多下令缉拿,那对父母倒是先倒地撒泼。 “哎哟喂,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女儿死了,不能帮扶着家里,照顾照顾老头子和老婆子。帮衬帮衬她可怜的弟弟,嫁人收取几个彩礼。” “现在倒好,为女儿谋取婚事吧,免得她孤苦无依,不过是收了几个臭钱,镇守大人倒是开了天眼,就来管了!我的女儿哟,你九泉之下要是有灵,睁眼看看你悲哀的爹娘吧!” “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两人一咏三叹,光打雷,不下雨。嚎得十里八乡都能听闻,却总不见得有半滴泪落下来。 二老被强制带走,捕到公堂。查清来龙去脉的冯伟多质问,“假使你们二人就为了你们的闺女好,为何生前不点头,应承她与隔壁王二郎的婚事,死后倒是殷勤地为她奔波与其他人的婚事。” 魏父当即还口,“就他?王家二郎?兜里穷得叮当响,一块铜板滤过去,都不带油腥味。真要便宜了那小子,那我们家还怎么做到飞黄腾达?” “所以你们二人就棒打鸳鸯,致使喜事变丧事,还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冯伟多一拍桌子,“你们自己做不到飞黄腾达,就将夙愿压在女儿那,竟不觉得羞耻!” 对魏家夫妇的处置,成了过去式。而卫家、董家、秦家等例子,如雨后春笋,每个时节都会长出来,斩都斩不绝。冯伟多道:“有是有。但冥婚之事,向来只有女尸紧缺,千金难求。但本次失窃案件中,遗失的尸体无一不是男尸。” 预想的构思被推翻,费清明对红尘俗世属实不了解,总隔着一层,琢磨不透。修真之人身死道消,并不存在冥婚陋习。故再起一问,“缘何只有女尸紧缺,千金难求?” “这个嘛……” 冯伟多感慨少年人确乎是无知者无畏,有什么问什么,而不明白何为避讳。“受各家各户喜好男丁,传承香火的思想影响,基本每个地区都男多女少。其中不乏大量人为因素所致。” 譬如一生下来就摔死、在成长过程中虐待而死、明知女儿、孙女重病需药医治,却不闻不问,或是放任孩子自行接触危险隐患,自生自灭。 更有甚者,虐杀女孩之后,还要用针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以此警告婴灵不准再投身在他们家。 百药堂里的赛陀螺就是曲风镇葫芦巷牛家夫妇产下的女婴。孩子生了病,病重将死,而牛家夫妻俩不管不顾,甚至隐隐期盼它的发生。 走街串巷的鹤顶洪,用三包草药,买断牛家夫妇和他们孩子的缘分。自此养在百药堂,已有一十六年。 几年前,牛家夫妇家中紧缺,便想着认回女儿,免费得一个劳动力,再不忌,卖了也成。就被鹤姑娘打出去,还闹到公堂上来呢。 冯伟多将调查义庄尸体失窃案的三个捕快叫过来,让费清明挨个询问。并且将当日记载经过的案件,给他翻阅。 此操作与理不合,一般会被负责办案的官差视作僭越。而冯伟多不计较那许多。 破案、破案,只要能够破了案子,这顶乌纱帽落在谁头上都成。要能者居之,而不是居之者才能。 当费清明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屋外传来衙役的惊呼。“大人,不好了,大人!” “大人好的很呢。精神抖擞,还能再吃八碗饭。”冯伟多倒了杯水,递给气喘吁吁奔到他跟前的下属,“在外奔波劳碌,辛苦你了。先喝口水,压压惊。” 马东路举起杯子,一顿牛饮,指着外边摆在担架上,抬进来 的尸体。“前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更夫,他死了!两只眼睛瞪如铜铃,是死不瞑目之相!” “气氛变得焦灼起来了。”四处找不到更夫的解裁春,从聚集在柳树下纳凉扇风的老大娘们那,听闻了打更人横死的消息。 鉴于费清明本人身在衙门,他会看着处理,她就不急着掺和一脚。解裁春想了想,购买新鲜的黑狗血、桃木剑、红绳、铃铛,和活着的鸡鸭鹅,往约定好会面的义庄赶。 忽遇纸人拦路,一顶四人抬着的轿子喜气洋洋地截在她前头。为首的两个纸人抬起脸来,苍白的面色画着两团腮红,嘴角和两眼向上抬。 不是吧,她急着赶路啊。解裁春心一横,闭着眼睛,往左走。“无意冲撞,单纯路过,恕不打扰。” 她往前走了几步,撞到具有韧性的竹篾。随即响起彩纸被挤压的哗哗声。 这个方向,依她方才目测,应该不可能撞到啊。解裁春再接再厉,调整角度,继续往左走。能清晰感觉到纸人轿夫跟黏上来似的,跟着她调整位置,这次碰到的不仅是一个纸人了。 解裁春前、后、左、右都被拦截住去路,且两耳听见的躁动声愈发的大,似狂风过境,树林被狂怒的风暴而过席卷的声音。 “不是吧,玩这么大。”避不开了是吧? 她一抹脸,睁开了眼,四面堵满了笑容可掬的纸人大腿。 原本只比她高半个头的纸人,短短几瞬的功夫,抽芽状变形拉长,足有原来的两倍高。 它们整齐划一地低下头来,脖子跟长颈鹿似的,贴到她脸前,“请您上轿!请您上轿!” “嗯,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第28章 师兄自然乐于效劳解裁春被强…… 解裁春被强硬地塞进大红花轿内。四边特意糊裱过的丝绢,本应是柔软的材质,却在此时变作了比城墙还厚实的材料,像是一个倒置的活棺材。 或许本来就是。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运用祭祀的灵物求亲,是仇恨的证明,抑或另辟蹊径? 红暗绿稀,暮云盖顶。解裁春气定神闲地坐着,习以为常到乃至于生出几分乏味,“师兄,你闹够了没有?” “师妹。你一猜就准,让人好生无趣。” 一人掀了帘子进来,不似费清明长得神清骨秀,恃直不戒。反另有一种夕照延烧的余晖体态,一出面就牢牢地抓住人眼球,通体弥散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糜烂美感。 解裁春趁势要顺着帘子钻出去,被其揽住腰,扣实肩,一把摁回条凳。 “我的好师妹,你是要安安分分地坐在板凳上,或者老老实实地坐师兄怀里,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你自己选。” “我去你个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老娘坐你脸上,卡你脖子,捶你头顶!”解裁春握紧拳头,挥出左拳。 手把手教会她纸扎匠技艺的师兄祁夜良,一把握住,锁在掌心,在她手腕处,落下一个亲吻,“师妹有此打算,师兄自然乐于效劳。”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0章 “师妹性情不改当年,依然急躁难安,像是后头有头牛追在你屁股后面撵。”困陷在旧日的梦魇,徘徊于无法脚踏实地的今时,永远执着于不可能实现的远望。 解裁春微笑。 她左手受限,果断挥出右手。干净利落一巴掌,扇在祁夜良秀美的美人面上,一下泛起五个红指印。无名指尾端在他颧骨处,划了一道裂痕,像是指甲片刮下的涂漆。 宛如荒郊野岭供奉的邪神破了相,剔除碧瓦朱甍的阴庙外衣,露出底下爬满飞檐梁柱的青苔。 解裁春一巴掌打得极重,并没有收力的意愿。 祁夜良不怒反笑,笑得邪魅又狐媚魇道。 他右手摸上被扇开裂的嘴角,回味着掌心接触的温度。食指指腹沾了点鲜红的血色,在大拇指和食指间揉搓了两把,妖冶的瞳孔紧紧盯着她,探出舌丁地舔掉。 那眼神,仿佛要把给她吞了。不似回收外流的血液,而是在侵占她本人。 “久未谋面,师妹的性子依旧泼辣如初,热情一如曩昔,真叫人怀念我们在扎彩坊亲密无间的时光。” “你没有资格提扎彩坊!你这行奸卖俏的叛徒。”解裁春一脚踹上祁夜良膝盖,“要不是你,扎彩坊不会歇业,二师父也不会晚节不保,最终愧悔无地,含恨而亡!” 祁夜良迎着她的掌风,硬是接下一招。顺着她的举动,屈下身子,叉开腿来,跪坐在她两腿中间。 “错了,师妹,只有我。” 祁夜良自发将脸颊送到她扇红了的掌心上,轻轻蹭着。“只有我才能被赋予这个资格,而其他人没法享有你与我共同度过的年光。” “师父她老人家也不能。” 见祁夜良提起师父,解裁春火气更甚,而祁夜良已经掀起她裙子下摆。 她一个肘击,要撞击祁夜良胸膛。最好大力击碎他的肋骨,将碎裂的骨头往五脏六腑里折,击穿深藏在内的脏器,要他在破洞的痛楚里品味众叛亲离的苦处。 花轿外却响起了费清明的喊声,“小满姑娘?” 在人为制造的幻听,和费清明通过血契,感觉到她出了意外状况间,解裁春尚且犹疑。 比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类推心置腹的信念,解裁春更信奉疑信参半,留有余地。或许在她在师父捡到之前,她就生活在一个一旦付出信任,就会尸骨无存的地界。 上手操作的祁夜良,喉管里滚出愉悦的笑,“我何必做那些个小动作呢?你知道的。除了你之外的人,我都不在意。” 他单手擒住解裁春两只手腕,抵在她正上方。明明是跪服的姿势,人处于她的下方,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占据上风,运筹帷幄得被他压制的人都要生恨了。 指腹划过之处,勾出一片片连绵不绝的战栗。祁夜良的手指长驱直入,剥开脆生生的牡蛎。 与拒不坦诚的甲贝外壳相比,内部湿软的腮要黏滑诚实得多。顺着委婉曲折的层路,糙实的指纹一刺激,就会涌动出过剩的营养物质。 “祁夜良,你敢!”解裁春转头去叼铃兰花式样的耳坠,狭隘的空间内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祁夜良单手控制着解裁春两手腕部,“师妹,又不听话了,我说了多少次,要叫师兄才成。你那么孝敬师父,为何不肯尊重尊重我?” 而且又在撒谎了,小骗子。 一天才能使用一次的大范围寂灭吹奏,师妹绝不会使用在对她造不成任何实质性威胁的他的身上。 该说是吃准他的偏爱,有恃无恐。抑或单纯的过分傲慢。有时他都要认为,当年苏尔奈传人晴大新欠债不还,拉着师妹上门抵债,并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她有意为之。 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他早就身在局中,被死死套牢。自然要做那拉人交替的水鬼,不会放过周遭任意一位能拖下水的溺水者。 作为惩罚性质,祁夜良左手加大力度,在她极为脆弱的部分,欺负得人连连抽搐,等到手心都盛满了喷溅的甜水,才意犹未尽地舔着唇,微微眯起的瞳眸显而易见的欢悦。 舞台都搭好了,没观众捧场,到底是失了趣味。 他埋下身去,亲口品尝酝酿的甘果,是否能经受住岁月的校验,比他原先品味的更加甜美。“师妹你可千万、千万要忍住啊,我要松手了,你可别紧追着不放,失了分寸。” “或者心甘情愿地泄露底牌,在你最憎恶的我面前。否则,我可要当你答应了。” 松哪只手,瞳孔失焦的解裁春,只觉祁夜良的声音好像是从几百万光年之外的星球传来,中间隔了浩瀚的银河,以至于失了真,听在耳里,像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投向汪洋大海。 祁夜良用他的实际行动,回答了解裁春没有说出口的疑问。 他的舌头是一条身形灵敏的蛞蝓,身量之长能达到惊人的程度。喜好阴暗、潮湿的环境,若不能适时地补充到充分的水分,就会在漫长的寻觅中,焦渴而死。 可以想见祁夜良会运用何等刁钻的进攻方式,以极其独到、阴险的手段,要逼死鸭子嘴硬的师妹就范,是她乖乖地舍出他索求的甘露。哪怕因急速飙高的温度暴死也无怨无悔 。 诚如祁夜良确乎是慢慢松了手。 而花轿外的费清明,识破不了纸扎匠布置的障眼法,看不出四名轿夫其实是裁剪得当的纸人,它们抬着的花轿是由纸片制造而成。但依旧根据着冥冥中那点牵引,向轿子走来。 “费……”解裁春要喊。 祁夜良舌头一挑。 她下意识捂住嘴,避免恼人的音调脱口而出,泄露了她的沉浮。 祁夜良见状,笑得愈发欢畅。他两手压着解裁春箕门,贪婪地吞吃着,用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劲头,活像欺师灭祖下了典狱服刑的饿死鬼转世。 解裁春仰着头,肩胛骨到脖颈钻出一条条膨胀的青筋。捂着嘴巴的手,都被呵出来的喘息濡湿。 风掀起红轿帘子一角,费清明从那端经过。 心无旁骛地向前直行的费清明,越过抬轿。余光瞥见搭档有一段时日的同伴,解裁春全身紧绷,夹得更紧了。 看来还是他不够努力,师妹的注意力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对此产生不满的祁夜良,眸里精光汇聚,重重一吮吸。“哗——”九天银河落在他的脸上。 听到解裁春惊呼的费清明,转身锁定了若无其事往前走的花轿。他一举跳到轿子顶端,抄着寄余生,从上往下劈。 纸做的轿子当即四分五裂,一阵白雾消散,脸上挨了一击,身体还被踹了几脚的祁夜良,站在三米之外,浑身发软的解裁春则被费清明抱在怀中。 “你是何人?” 和大部分名门正派相当,迎战敌人,费清明总会选择先行沟通的方式。互报家门,而后再打。 解裁春时常认为此招不仅无用,还挺累赘。不防小人,只防君子。小人随口胡诌,听了纯抓瞎。君子愿意报上真实门户,纵使不报,也无伤大雅。 何苦还要来这一套。 “岐私寨,敦狂路。扎彩坊。祁夜良。”吃饱喝足的祁夜良,擦擦脸,心满意足。并不与费清明这一眼就能见底的正人君子多置气。“多谢师妹慷慨解囊,不吝赐教。” 看得见,吃不着,又有何用。还不如他久久见一面,碰面就能吃个大餐。可惜没能吃到爽利才罢休。 算了,下次再来轮番讨要亦不迟。 “师妹,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祁夜良袖子一甩,回收四名纸人,脚踩风轮,碾过满巷竹林而去。 “我承诺你的,永远算数。我等着你心甘情愿对我投怀送抱的那一天。” “别忘了,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整。 因为费清明的剑追过来了,照着他的脑壳梆梆的砸,他唉一句,砸一下。唉一句,砸一下。 砸得脑袋嗡嗡响的痛觉吃多了,祁夜良学会闭嘴。他转着脖子,扭头看头顶悬着的剑。它等了一会,没听到动静,直接按着自己的节奏砸。 从“梆——梆——梆——”变成了“梆梆梆——”。 第29章 独属于他的烙印贱人,解裁春见得…… 贱人,解裁春见得多了。 但是会动的贱人,还是挺让人防不胜防的。尤其是它们杀不尽、斩不绝,争取着从每个地段无差别跑出来,一蹦一跳,做雨前钻出的蚯蚓延绵不绝,那就要人加倍的讨厌了。 费清明负剑而立,无从得知解裁春和自称她师兄的人的恩怨纠葛。 他手背搭在解裁春额头,试探她的体温,比平日的上升了不少,好在并没有超出健康范围。 于是往下移,握住她的手,以此传递他的体温和支持。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贴,对肌肤相接的近距离触碰中,评判同伴并无受风着凉的症状。 有些往事,解裁春不愿多谈,费清明就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宁可揭人创口,也要一探究竟,用他人的创伤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1章 费清明握住的手,较之他的更为冰凉,像是受了寒,连带着他的肩头浮起一片鸡皮疙瘩,要人悔恨他的姗姗来迟,救援不当。 不知解裁春究竟遭遇了何种情境的费清明,低下头来,蹭了蹭她的额面,与她脸贴着脸,眼睛对着眼睛。清正的眸光无半分越矩之嫌,端庄的面容坐稳了四近之臣之位。 解裁春是暴戾恣睢的君王,他就做她的不二臣,任她驱策。解裁春是横刀立马的将领,他就当她的马前卒,鞍前马后。 “不是,你这样切近,会让我想起一个叫做背对背的志怪奇事。”解裁春煞风景地指出。 “什么志怪奇事?” 倾诉欲上来的解裁春,不能允许有人没有接到她学生时代铭刻于心的恐惧。 她当年可是因为这鬼故事吓得都不敢安眠。在被窝里缩着脚,都会觉得底下有个女鬼跟她背贴着背。接着侃侃而谈,向费清明讲述了一则简短又有力量的恐怖寓言。 说完就更害怕了。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不害怕?” 费清明歪着头,好比一个质朴的小儿,什么事情都得学。 兴许要许多年过后才能明白,一无所知,才能一往无前,懂得越多,了解的越深入,意味着就越接受世间附加己身的压力与疼痛,给了他人伤害自己的契机。 解裁春说:“你抱抱我。” 费清明拥住了她。 “抱得再紧一些。” 费清明抱住了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膀。 解裁春拨动耳饰,吹响唢呐。震得他魂不附体,一只恶灵嘶吼着从费清明面颊奔逃而出。 “清天地于一线,护苍生于至明。守万物之安和,庇百家之悠宁!” 解裁春快速吟唱咒语,咬文嚼字灵敏到要咬了自己的舌头。难度直追台上表演饶舌,要是口吃的话就啃不下这份力气活。 “奉三清祖师敕令,拜宣明真君为凭,幽魂野鬼,悉数镇魂!” 逃逸到半空的恶灵,随着西边最后一丝日光消失,烟消云散。 解裁春一看昏黑下来的天空,抓着费清明进入义庄,随手找了一副棺材,躺进去。两人挤在一处,上下交叠,不透气的封闭的棺椁内,说不出的拥挤。 还好还好,技多不压身。 要不是当初师父瞥见丧葬行列多有绝迹,鬼修崛起,妖物横行,强压着她必须学些技艺傍身,这会儿她应该成了恶灵的口中餐。 迷迷瞪瞪的费清明,这才慢悠悠地清醒过来。 他被解裁春压在身下,并不对此抱有疑虑。反而认为她的所作所为,皆有迹可循,只是他暂时还不得其解。 二人再度交换了情报。从而了解到费清明是在和她分别过后没多久,就被恶灵附体。 费清明至极其罕见的纯阳体质,天生克制妖邪。物极必反,当这类纯阳体质一旦被邪物入侵,就会成为邪恶天然的培养皿,反过来以双倍之数递增其修炼的成效。 费清明现今尸毒入体,纯阳体质已露出一道缝隙。多的是妖异鬼怪循着他的气味而来,想要分一杯羹。何况他修为受限,正好缺少防守的能力。 这不肉包子打狗,争当一个有去无回吗? 解裁春忧心忡忡。 不行,她还没用心奴役上人家几回合,就要被别的妖魔鬼怪掳去当容器,那怎么能行? 洞悉自己成了可乘之机,随时随地都会被别人做嫁衣。费清明眉峰蹙起。 比起自身的感受,他更看重解裁春的想法。他右手捋起解裁春奔跑间散落的鬓发,别到她耳后。 指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耳沿佩戴的耳饰,摇摇晃晃,直要晃到他心底。让他在陆地之上,也有晕船的征兆。 奕奕欲生的耳环漫射着青碧色荧光,投影在她身后,蛀了虫洞的木材前,镂空的纹路清晰可见。 凑近了,能看清那一小巧的耳垂,看着就很适合含住噬 咬。 圆滑的,触摸起来,较之剑修的体温更为冰凉。凡人烫到手时,总会下意识用手指头揪着耳垂,贪图那一抹聊胜于无的凉意,消解烫手之患。 明明取水冲洗,用冰块冰敷,拿药涂抹等行为更能解决当务之急。可是人下意识的行动,会倾向暴露他们内心的需求,由此世世代代传承下来,形成近乎本能的行事路径。 以前费清明想不通,不能明了凡夫俗子的理念,为何一味舍弃颠扑不破的真理,转而寻求错漏百出的谬误。 现在他才稍稍有所领悟。 费清明遵从内心需求,含住了那轮耳垂。和他想象中一般,绵软温润。他轻轻咬了一口。在上边落下一个属于他的标记,是专属于他的咬痕,以此取代佩饰压得久了,遗留下来的环痕。 空旷的五内无时无刻没有烈火如焚,叫嚣着不仅要在解裁春耳垂逗留,还要在她的脖颈、肩膀、锁骨等位置,一一留下独属于他的烙印。 天知道,他看见解裁春漫不经心地踩上温孤大师兄时,翻江倒海的嫉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掩埋。 费清明身体出了差错,并不影响他纯阳体质的发挥。可他的道心生出一条裂缝。 那道缝隙越长越大,撕扯开他发声的咽喉,让他发不出一句声响。割裂了他端正的表情,让他再维持不住面上的矜重。 有魑魅魍魉不断乘虚而入,觊觎他的身体。大量妖邪在他身边逗留,一股劲地吹耳旁风。 当温孤大师兄轻哼着伏下身去,他窥见解裁春蛾眉之下,漫不经心的表情。态度冷傲、强硬,宛如编织好的疏篱。不是枝头抱香死的香英,而是北风中百折不挠的荆棘。 本命剑寄余生在他身后显形。 “多般配的一对璧人。” 已经发生过的事,势必会再度发生。不管以旁观者的视角,换了何种身份,重复观看多少遍,都有数不尽的嫉恨在暗中滋生。 “在你为女魃所伤时,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纵使你陪在她身旁日子最久,一旦他们重逢,就会旧情复燃。哪怕你站在他们身后,也全然瞧不见你,只顾着在那郎情妾意,眉目传情。” “去,杀了他。砍掉他那昂扬的不知羞耻的势物,挖去他胆敢觊觎解裁春的眼珠子,将他五马分尸,祭奠心上人的纯洁。” 接着把解裁春揽入怀里,以此明确她的归属。 “咚——咚——咚——” 街坊邻居描述的蹦跳声响起,解裁春、费清明神色一凝,皆面色沉重。 比起歌舞坊演奏的引商刻羽,最单一的声调更能抓住人心。毫无声律可言,却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唤醒铭刻在人心底的原始恐惧。 那跳跃声由远而近,轻而易举地蹦过义庄门槛。依稀听得大门“砰地”一下被撞开,刺耳的开合声撕破宁静的夜晚。在蛙声可辨的田野里,,更显诡异。 “咚、咚、咚。” 每一声跳跃,高高跃起,重重落下,有节奏地落在解裁春心脏。和费清明的混在一起,再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如五雷轰鸣。 有什么东西被挥落,棺材板一个一个打倒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看守义庄的伙计早被他们二人用银两打发了,现今不在此处。 本来最近不好的传闻就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尘嚣之上。那伙计也不愿意在这种危急关头,做这门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现今打瞌睡,有人特地送上门来递枕头,不亦乐乎。办理交割事宜,忙不迭把钥匙塞到他们手里,脸上是乐开了花。 回忆活人再多,也不能解决当下被困在棺材里的窘境。 按理来说,放出诱饵钓来的大鱼,已经上钩,解裁春应该立即掀了棺材板跳出来,一探究竟。但关于旧时噩梦,萦绕于胸,使得她身子僵硬,别无他法。 等到跳跃声越来越近,已行至他们周遭,就立在他们两人待着的棺材左右。费清明握紧本命剑,在对方掀开棺材板之际,一脚踹上棺材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打斗声此起彼伏,不多时就掀起期期艾艾的哀声讨饶。 讨饶?解裁春泛着凉意的手,重拾了动弹的能力。她扒拉着棺材,猛然从内部弹起,正好瞧见被费清明按着揍的一人。 第30章 青面獠牙的具象化那人被打得鼻青…… 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自述姓邱,单字一个胜。是附近齐家村里的街溜子。终日无所事事,手头又痒得很。这不,欠下赌坊一屁股债,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抵债,就将主意打到了偷尸体身上。 费清明把人打服了,转过身来,把解裁春抱出棺材。“这尸体有什么好讲究的,还盗尸。” “郎君您这就耳目闭塞了。” 说起擅长的领域,邱胜涌现出一股毫无根源的自豪,何种偷鸡摸狗的下乘事,都能被他做出一种独到的品味来。“这活人可以拿来贩卖、烹饪、悬赏、出售,这死者亦是不遑多让啊!” “等闲捞来配冥婚,以那女子为最,可是一项十分抢手的买卖。除了冥婚外,还有一些癖好特殊的官人,不爱那活生生的身体,就喜欢那冷的、硬的,就算是活着也会先行掐死的,再来行那档子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2章 邱胜挤眉弄眼,恨不得给费清明实地演示一遍,以成全他的见多识广。 “这就不必见,也不必扩充知识面。” 被费清明抱在怀里,脚尖没有落地的解裁春,捂住他的耳朵,免得污染端方君子耳目。“这次就不用详谈,偷盗尸体乃是重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过一把手的你,难辞其咎。” 邱胜不服气,“这怎么能这么说?这大活人,爹卖女儿,丈夫卖妻子,大有人在。咋偏生他们卖得,我卖不得,因为他们同在一个户籍下,受血缘、姻亲庇护?” “要我说,我顶多是被利益驱使,与死者无深仇大怨,甚至对她们多加敬重。她们的父母、夫君,才是真真正正地人嫌狗憎。哪能舍弃那最可恶的,反对我这做穷买卖的商人穷追猛打。” “官府未曾归入明文律例。那这些如浮萍一般,找不到归处的死者,我将他们物尽其用,给他们找到归处,可是大功劳一件。” “巧舌如簧。” 解裁春三言两语定了调,“你有何冤屈,不必和我说,届时开了公堂,一一同衙门说去。”她再行一问,“你偷完尸体,何故要袭击打更人?”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平白害人性命做什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邱胜连连喊冤,“我偷归偷,盗归盗。在这件事上,只朝着死人下手,只谋财,不害命,哪能空口白牙冤屈我!” “哪里没有?”费清明轻喝一声,清音正然,“你不仅给打更人手臂扎出几个血洞,还伤得人家肩口血肉模糊。都有仵作、差役佐证,你还敢狡辩!” “冤枉啊,大人!” 邱胜把他们二人看做乔装打扮的官府人员,膝盖一软,登时跪下了。呜呜。他双手上举,重重一磕头,脖子一横,扬言,“士可杀,不可辱。” “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岂能抓着我一招,就将什么罪名都扣在我头上!” “那现在我就成全你,看还辱不辱!”费清明放下解裁春,作势要拔剑。 “等等等等等等——可以辱,可以辱。” 生死关头,哪有守节之说。 便是山河国破,只听过覆灭的城池通过自侮妇女,从她们那儿,找回辱没的大丈夫体面,没听过身高八尺的男儿自行贞烈地殉国守节。 “既然大人你们有这类特殊的需求,小人我就不得不满足了。”邱胜视死若归地解开衣襟,仰着头,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形象。 他膝行向前,翘着打卷的鼻毛,袒胸露乳,冲着费清明而去,“什么狂风暴雨,大可往我身上砸!我承受得住!”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没能预判到事态走向的费清明,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脚踹上邱胜飞扑过来的胸膛,抱起解裁春躲避到一边,再三观阅同伴的容色洗洗眼。 解裁春抓住其中的缺漏,“打更人当真不是你动的手?” 挨了一脚的邱胜,保住清白。心下一喜,又有些怅然若失,面上全是失落。他这个险些惨遭玷污的人都不介意了,这两个臭流氓竟然好意思在那挑挑拣拣。 他合起衣袍,没好气地说:“两位大人,我区区一介平民,一个晚上只能专注做一件事,哪能既在义庄搞偷盗,又跑去袭击人,那岂不成了邪魔歪道?” “再者说,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本来就得偷偷摸摸,伺机而行。专门搞出大阵仗,闹出人命案来,那不是引得官府注目,给我的生意平添波澜?” “我又不傻。” “仵作的校验单子何在?”解裁春摊开手,示意费清明把单子放在她手中,她实时查看。 没有拷取备份的费清明,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心上。两人掌心对着手掌心,费清明的手大到能够完整地盖住她的。他五指往下扣,陷入解裁春的指缝中,与之稳固地锁在一起。 “是我的失误。” 费清明捉着解裁春的手,放在唇边压着。口腔中吐出的气流,喷洒在她第二根指节处,携带着热带雨林的湿热气息。 “预留的时间并不富裕,审核案情后距离约定的节点比较紧迫,而没能将确凿证据带来。”他信誓旦旦,“没能及时觉察出其中的不对,我会反省,下次绝不再犯下同等错误。” 已经如实招来的邱胜,头部向下,磕在地板上。背部下凹,屁股朝上一撅,赫然是个生动的元宝形状。然后狗腿地抬起脸来,“两位大人,小人已如实招待,往后绝不再犯。” “还望您二人高抬贵手,原谅小人的错处。莫要扭送到官府去,挨一顿板子吃。你们就当行行好,把我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屁,给放了吧!” “逢年过节,我都会为你们二人烧炷香的呀!” “哟,搁这咒我们呢。”长得挺丑,想的倒是挺美的。解裁春正要开口,由唢呐幻化的耳坠铛铛作响。她心下一沉,和立马严肃起来的费清明对视,互相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沉重。 她大跨步向前,一把揪住邱胜的后衣领子。 “来不及了。”费清明飞快地说了一句,冲上来。一手抱着解裁春,飞上屋檐。他一手捞着邱胜,放在旁边的梁子上,低声警告,“不想死就闭嘴。” 不明所以的偷尸人,表现得像一个平平凡凡的凡人。 这身皮囊平生做出的最大功绩,就是在赌场里赢得盆满钵盈。 而赌博一事,赢得多,输的也多。能稳赚不赔的,唯有庄家而已。 起初,被放了水的邱胜,手气足,越赢越多,愈发迷恋赚快钱的途径。 他待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就琢磨着再入一趟赌场,再创辉煌。 这辉煌理所当然没有创下,不仅把开头赚来的钱全输没了,还倒赔了本金。这赌博一事,哪能见好就收,挫败而回。 他抵押掉房屋,变卖完家产,把拿来还债的钱,又投进去,想着翻本、重来。 可人这一生,岂是说洗牌就洗牌的赌桌,随时能够再来。没几日就沦落得流落街头。 不正当的快钱挣得多了,就做不来好端端的正经行当,转而打起了偷盗尸体的主意。 “咚——咚——咚——” 邱胜听见了他经常拿来故作玄虚,吓跑众人,好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的跳跃声。 曲风镇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个声音来自那不可说之物,一经出现,必当引起天下大乱。经过当年闹哄哄的战役过后,已然绝迹。 传得越似模似样的东西,越反过来引出诸多的好奇。不信邪的人众,欲剑走偏锋者亦不在少数。只想着用来让自己所行的道路畅通无阻,而没想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咚——” “咚——” “咚——” 邱胜抱着房梁,不知从何时起,额头已叫冷汗打湿。他手脚发软,好似下一刻就要跌下梁子。而那时刻压迫着他的奇怪声响,终于到达了义庄门口。 该、该不会是同行吧? 毕竟闹冥婚的人家那么多,总有人要跟他分一杯羹。 是了,是了。冥婚是长盛不衰的买卖,从古到今都有人操持。尸体的主人家都在那乐呵呵地贩卖,他们不过是成人之美,给死人们缔结一段姻亲而已。 要找也不会找他们。 人吓人,吓死人。瞧这两位大人,看着相貌堂堂,八面威风。实际上胆子比老鼠的心脏还小,竟一时被他们如临大敌的态度给唬住。 瞧给他吓的。邱胜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不知不觉,后背被冷汗打湿。风一吹,穿心窝的凉。 而在邱胜成功说服自己的当下,那东西已然跳进门槛。全然无视义庄门口贴着的两个门神,堂而皇之地越了进来。每个脚步声都跳在室内三人的心口上。 那是青面獠牙的具象化,枯草般的头发盘旋在它的头顶。看衣着打扮,正是大人们口中描述的不日前惨死的打更人。 应当是在运输尸体途中,凑巧迎来天黑。给尸变创造了必要条件。运输队伍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去多时的打更人,东嗅嗅、西嗅嗅,沿着内屋四处搜寻。 第31章 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照当前时况分析…… 照当前时况分析,丧失视力的活尸,在嗅觉方面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破坏力、敏捷度,空前发达。在关键信息尚未补全之时,不可与之硬碰。 快速推演出结论的解裁春、费清明,捂住鼻子,示意邱胜一同。 被拽到房梁上的邱胜,竟然吓尿了,裤子裆部灰黑了一片,湿哒哒的,渗出一股酸溜溜的气味。土黄的尿液沿着梁子一滴滴溅下去,滴落在活尸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费清明抬腿一踹,把邱胜踢离原来的位置。在他收回腿的那一刹,邱胜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被暴力拆迁。 那不到七尺高的活尸,竟然能够一跳一、两丈高,弹跳力之强,足以去竞争弹簧。要是放到现代,参加个电视台比赛,争取拿下个头等奖亦不在话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3章 这里的赛事指的可不是和平区里,锻炼素质、安全无虞的运动竞赛。而是将。 解裁春一手按向费清明腰部,一不留神解开他的绶带。 “现在不行。”费清明护卫着险些被扯掉了的亵裤,麻溜地扎紧。“等回去就给你,现在形势急,先专心应付眼前的险情。”他飞快说着,抱着解裁春,跳离梁子。 人刚落地,头顶的瓦房登时被活尸撞出一个大洞。 无人问津的邱胜,摔得七荤八素,就差到地底下跟阎王爷告状。 他扭成一条被切成两段的蚯蚓,头部和腿脚各扭各的,“哎哟喂,都到啥时辰了,你们还在那打情骂俏,我都没眼看!” “说正事呢。”刚刚依照惯性,摸错边了的解裁春,知错就改,却绝不认过。绝不叫他人在口头上,压她一筹,只在行动上更改。 她找准费清明的本命剑,往外一拔,寒剑出鞘,自带七分魄力。 许是剑阁里的佩剑,大多由能工巧匠打制而成。千百年如一日,灌输着成堆煞气。就算是新鲜出炉的活尸,也得避其锋芒。 那活尸听到刀剑嗡鸣声,是在削金断铁的剑阁里日复一日打磨、抛光而成的,掉转了头,一蹦一跳地逃走了。 “那东西居然还有神志?”还是杀的人多了,滋长出的神志? 疑窦丛生的事态,接二连三发生。费清明抄着寄余生,要解裁春在原地等待,他去去就回,断然不让那活尸伤到其他无辜百姓。 “等等——”荒郊野岭的,除了运输尸体的人,哪来其他无辜百姓?解裁春伸手挽留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同伴御剑飞行的速度。 眼见费清明变作远边的一个小光点,用纸人召唤亦无济于事。她连忙踹醒装死的邱胜,“还有口气喘,就赶紧起来办事。不然等会其余的活尸杀过来,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啊,还有其他 活尸?”邱胜立马爬起身,一蹦三尺高。 “你莫不是忘了,还有负责抬死尸的人?” 解裁春点醒他,“既然死尸能死而复生,岂会舍近求远,放过触手可及的猎物。往好处想,只有一个背尸人,若想差了,那至少有两、四个抬的。” “你想要二挑一、还是二对二、二对四?” “就不能不选吗?我的活祖宗!”邱胜哭丧着脸,“我可不想面对那群糟心东西!一个已经够我受的了,还要来四个?那还不如玷污我的清白呢!” “一个就够我吃一壶的了,再来一群,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您看,那位英雄好汉都跑了,要不,我们也跑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能够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你能吗?”解裁春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妄想,一手推平棺材板,摊开空白的符纸,撂开狼毫、朱砂、噶乌盒,动作流畅得像在拔火罐。 “你方才也看到了,活尸的弹跳力和行动力,远超乎你我的想象。你觉得你能跑得过,你现在就跑,我绝不阻留。” “反之,对一意孤行的存活率抱有异议,就依照我的意见行事。” 邱胜听着解裁春的指令,在门口洒满黑狗血。他一扭头,看到宰杀鸡鸭的解裁春,用纤细的刀片割开家禽的脖子放血,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就开席,会不会太早了点?我还不想那么快吃断头饭。” 解裁春描绘着符文,“你再不抓紧点泼,今晚就能吃上热乎的断头饭。记住,按着我描述的法子来,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邱胜一边干活,一边碎碎叨叨,“满天神佛,地里阎罗。小人邱胜虽然偷盗尸体,罪大恶极。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它在小人和小人的家人眼里,仍旧珍贵无比。不敢贪图有尺寸之功,只盼望能达成毕生夙愿。” 还搁那唱上了。解裁春画好符文,缠上对应的红线,系在他们二人周遭,形成一个后天庇护所。方才抽出空闲,接上他说的话。 “人人生而平等,哪来的贵贱之分。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生与死同样平等,有区分的,只是现世赋予的财富与价值,延长或者削短,增重或减轻当中的分量和时段。” 话音刚落,嗅着活人气息而来的四个活尸,出现在了视野。 邱胜恓惶地朝解裁春方向望过来,她打了个噤声手势,掌心向内,食指上举,朝红线内一挑。邱胜识时务,捂着嘴抽泣,蹑手蹑脚地往阵法内跳。 解裁春掏出符纸,往四面八方一贴。袖中的纸人连成一圈,环绕着八卦阵跳着舞蹈。 邱胜死人见的多了,会动的死人见面数目寥寥。一天晚上见两次,第二次一次见五个,还是头一遭。要是刚才那个小哥在,他心里还有点底,毕竟人家手里拿着真家伙。 可如今小哥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都不知道是不是打着追穷寇的名义,实际上赶着逃命去了。就剩下个神神叨叨的女人,还撒一堆狗血、鸡血,看起来就像给那些活尸助兴,生怕它们吃起来不尽兴,还要撒点佐料,加加味。 他心里那个愁哟,偏生不敢吭一声。还指望着人家助他脱离苦海。 黑狗血带凶煞驱邪,鸡血搀丹砂画符咒。这些门道解裁春没有时间、精力跟人多解释,多说无益,实打实的功夫到了才要紧。 她死死盯着即将跨过红线的活尸,被悬着的丝线绊住脚。几道红光闪烁,令他们半步进不得。粘贴在房梁、门柱上符篆挨个自燃,渐渐发灰,失去效用。 符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最主要的是拖到费清明返程。 解裁春仔细观察着四个活尸的状态,看衣着打扮,是负责抬尸体运输到义庄上的人士。还好不是其他平民百姓的服装,否则这就意味着今夜的尸体,未必只有这一波。 活尸们鼻翼翕动,四处嗅着生人的气息。跃进大门,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冲过来。看样子和上一具活尸不同,并不具备视觉功能,当依靠嗅觉捕捉猎物。 是人肉的气味,或是其它什么分辨活物? 赶来义庄前,解裁春跟柳树下嗑瓜子的大娘们打听过。义庄地处偏僻,四周遍布着荒野,无人开垦。一锄头下去,连只活蹦乱跳的田鸡都找不到。 依照活尸们哪里都不投奔,偏偏只往有人存在的义庄赶来,看来他们的嗅觉灵敏程度,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至于相应的破坏力,依照他们遭遇的第一个活尸来看,情况并不乐观。 要解决的方案有几种。最安妥的做法是等到费清明归来。让他们硬碰硬。最不妥的做法是,等不到费清明归来,她自己上前跟活尸们硬碰硬。 至于邱胜,就不指望他了。他不把尿撒到她脚边,她就谢天谢地。 但可以理解。 普通人平常怕鬼神、敬鬼神,一利欲熏心,就再见不得鬼神。一旦夜路走多了,真见着了。一下子吓尿了,是情有可原的事。不能苛责未曾经历过的人太多。 三个活尸在义庄里蹦蹦跳跳,活动着僵硬的身段,打翻一个个停放的棺材,对暴露出来的死尸毫无兴致。 很好,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逃不掉了。 解裁春屈指一算,距离日出还有不到半盏茶时间。稍微挨一挨,也能挨得过去。 抖若筛糠的邱胜,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求爷爷,告奶奶地念叨着,期盼着天快大亮,驱逐邪恶。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顷刻将纸人们转移走的注意力,全数吸收回来。 三名活尸又开始对红线内的两人进行冲撞,解裁春瞪了邱胜一眼,朝他做了个缝紧嘴巴,否则抹脖子的手势,他才哆哆嗦嗦地用手捂住嘴巴,在那闭紧眼,呜呜地抽泣起来。 根本就没起到踏实的静音效果。 神队友了无影踪,留下个光拖后腿的。眼见辛苦刻画的符咒被挥霍一空,地面刻画的第二轮保险——八卦阵法自发启动。解裁春环视着死气沉沉的活尸们,愁颜不展。 等等,几名? 解裁春伸出指头,数了数。 一、二、三。 刚刚最开始她看到的是几名,不是四名吗?除了背尸人外,抬尸体的人一般为复数。出现奇数的概率,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被定义为不可能。 那么,少的那一名,又去了哪里? 总不可能好心放过他们,回土里睡大觉了吧。 第32章 羞辱的耳光解裁春心下大惊,抬眼…… 解裁春心下大惊,抬眼梭巡义庄里的布局。在正式捕捉到漏网之鱼之前,进一步抵达鼻息的是刺鼻的尿骚味——邱胜又开始随地大小便了。 染了黄色的裤兜底下,撒出恶臭的气息。男性脸上的神色,被恐惧所取代。他伸出手指,指着正上方。 解裁春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好心理建设。明知往上看会看到怎样恐怖的景象,依然选择给脆弱的心脏打上一记强力针,抬头看去。 一张被利爪撕乱烂的脸,透过空缺的瓦片直视着他们。那空洞的两颗眼球,有一颗挂不住,掉了下来,擦过解裁春脸颊。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4章 晚上铁定要做噩梦了。解裁春拿帕子一擦脸,表面淡定,心里发愁。她要是面上撑不住,旁边的邱胜第一个呲牙乱叫。 邱胜一呲牙乱叫,和送命没有区分。不仅献上自己的命,还要把她的一齐葬送。 她这个八卦阵做得粗陋,材料都从民间采集。只画出七分形,不追求五分象。好处是能够防止邪祟,坏处也是只能防止邪祟。 要破解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要动脑子。 比如,从地底挖洞,直通他们坐着的地板底下,从地基深处破坏掉建立阵法的根基。 第二个方法就是例如这只脑子应该死了,但是没死全,反而在死后分外灵活的壮士所做的那样,天降正义。 从眼球能够直入阵法中央这一点可以看出,任何不含妖邪的死物都能侵入。包括建造屋檐的结构体 。 要在这时将希望寄予房顶上的活尸,并没有相应的思维能力,他们能够逃脱一劫吗?往往心怀侥幸的人,不多久就会遭到报应,因侥幸心理付出代价的吧。 解裁春拉动耳环,唢呐抄在手,不知要不要吹响。 唢呐匠有不成文的规定,一天只能办理一桩丧事,吹一次安魂曲。免得死者送多了,黄泉路上拥挤。 今天早晨去拜访医者前,她在路上就替沿街送葬的队伍吹了一曲。心血来潮的免费劳动,没曾想给现在的她增添了大大的负担。 好像总是这样,由于先前的自己和之后的自己不同步,总会变着法子,给自己挖个大坑。即便是同一个人,也能从中生出无限的悔恨。 最没办法原谅,也最抛弃不了的就是自己。如此痛恨和厌恶,何时才能终结,而并非假装阔气地迎合世人,伪装和解。 假如解裁春今儿个强行要吹第二次曲子,那吹奏者灵魂会跟着沉眠。进入离魂状态,跟着死者一同陷入沉睡。 轻则再也没法吹奏安魂曲,只能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唢呐匠。对修真界的修士而言,再无威胁。重则长睡不醒,与镇压的对象一并长眠。 这也是十业大界能放纵苏尔奈一门,直至彻底凋敝,而不曾真正出手肃清的主要原因。 不过,现下看来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在苏尔奈师门清醒以来,解裁春本人就没正儿八经地和活尸们战斗过,万一她不能吹得对方灰飞烟灭,反而和它们一同睡去,二比四的比例下,对方阵营先行苏醒的几率远大于她所在的阵营。 四个活尸任意苏醒,都能顷刻要了她的性命。她又不能将希求寄托在与靠谱半点不沾边的邱胜身上。邱胜这人醒了,大约第一时间是抛下她逃跑。 那她活下去的概率就降得更低了,五比一的苏醒胜率,她拿什么去拼。 这就是群攻系法师的弊端。耗蓝大,施法间隔长。没有战士托底,指不定啥时候被砍死在街头。 解裁春正左右为难着,天边第一缕阳光亮起。她被那刺眼的亮光刺激得一眯眼,房顶上响起一声长嚎,而三名活尸见状,冲破大门而去。 “太好了!他们跑了,我们活下来了!”邱胜乐得呲着一口长着牙结石的黄牙。 解裁春受到感染,跟着心头一喜。潜在的危机感促使她擦拭令人松懈心神的扎作,显出底下坑坑洼洼的暗礁。她敏锐察觉到哪里不对。 “活尸假若惧怕阳光,为何见到日光的第一反应,不是跳进棺材里躲避,而是往不能遮阳的外边跑去?” “谁知道呢,或许是他们傻呀!”邱胜乐呵呵地站起身,头顶有细屑落在发顶。 这还有哪里不明了的?解裁春隔着袖管,攥住他的衣领,“跑!” 两人一脱离阵法,顶部的瓦片陡然碎裂,四只活尸从天而降。刻画的阵法被散乱的瓦片石块淹没,立刻失去了原有的效用。解裁春拉着邱胜跨过大门,扬长而去。 她立下的第三道保险,在此刻生效。一排小纸人们围绕着四个活尸开转,嘴里含糊着唱着童稚的歌谣。起了替身的作用,不多时就被凶猛的攻势撕成碎片。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怎么不怕阳光的!”醒悟过来的邱胜,哪里还用得着人拉,自个跑得比耕地的牛还快。 老人家们常说自古邪祟怕正阳。如今它们连阳光都不怕,那还能怕得着些什么,还有什么能够治它们? 启动第四个保险的解裁春,吹灭指头燃着的火焰。一条引线沿着她跑过的路段,宛如一条活动的火蛇,以游走的姿势,灵动地烧回去,把整间义庄点燃。 “火!” 好奇心害死鬼。听到火焰噼里啪啦作响,紧急逃命中的邱胜,忍不住回头观望。“嘿嘿嘿嘿嘿嘿,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姑娘您这连招出的一套是一套,我可真崇拜你嘞!” 解裁春亦是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不再到处跑。 一来,跑得远了,费清明找不着,反而等不到救兵。 二来,她的体力不济,跑出这一段路已是吃力。现今跟燃烧中的义庄持平不长不远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方便她查看火烧活尸的可行性,为接下来的行动作出合适的判断。 假若火焰对活尸的打击力度不足,他们跑得再远,亦是无用。 她跑出来的路上,观察了尸体们留下的鞋印。好家伙,一个跳跃顶得上一个练家子五大步的总和。他们把腿跑断了,都顶不住人家几大跳。 而那些鞋印之中,大小有别,花纹不一。仔细观察,还能看出其中一个与其说在跳,不如说是在飞。步与步之中的距离相隔之远,少说有六、七丈。 也就是看到这个鞋印过后,解裁春才放弃了跑路的念想。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鞋印的主人,正是那个爬到屋顶上的活尸,看把它机灵的。 如果说能在大火之下存活下来,恐怕也就是这位了。 “砰——” 仿若为了印证解裁春的猜想,冲天火光之中,一道卷着火焰的尸骸,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扑过来。 最坏的境况显露无疑,但不能就此束手就擒。 山穷水尽之时,努力拼一把,还有可能柳暗花明。而自我放弃,则意味着随性处置,将前程后路交付于上苍的旨意,这断然不可。 解裁春按着唢呐,刚吹一个音,伶俐的剑锋已至,费清明从天而降,顷刻贯穿燃烧中的活尸。 她停下手,凝视着威风凛凛的费清明,对方也同时向她看过来。 榱崩栋折之际,有能人志士一手托举而起。行止非有憔悴色,反而神采奕奕。燃烧的白雾稀薄转至浓郁,费清明单手振剑,熄灭了明火红焰。 她仿佛一块出了神的望夫石,在雪尽柳烟的苏杭苦苦等待。直到陇头音信,驿使梅花,石化了的时光才重新活过来。 解裁春回收唢呐,向费清明一招手。费清明收起剑,向她走来。 她抬手,费清明递上肩膀。“啪”的一声,解裁春扇了他一巴掌。 “我有没有说过,万事听从我的指令,不要草率行动?” 成功剿灭逃跑的更夫,并在危急关头救下伙伴的费清明一愣,不能理解解裁春的举动,出于何种缘故。 他不是不能躲过这一击,只是从解裁春抬手,到掌风伤到他的脸颊之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过度的劳动换来的收获,不仅只有美滋滋的犒赏,还有火辣辣的巴掌。 恍如一个活脱脱被冤屈了的孩子,因为向来长相出众,表现优异,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从未在长辈那儿受到过分的苛责。 如今终于能够使用本命剑,扬长吐气,铲恶锄奸一回,等待他的并非是亲切的赞赏,而是羞辱的耳光。 在费清明看来,他做出了无比正确的选择。 主动出击,消灭逃跑的活尸,不使其打扰附近居民,遗害无穷。 之后更是及时返回,在危急关头,完美地救下即将遭受迫害的同伴。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严厉地打击了落跑的敌人,还完好地回援了伙伴。 桩桩件件,他问心无愧。并未做出任意出格之事,因何要如此对待他? 费清明消受不能。 “想不通?”解裁春冷笑一声,“我要不要站在这儿,等到你想到通为止?还是等你一招不慎,而我后手不足,被你抛下的两人,齐齐尸变了,你再返程收尸?” 第33章 瓮中捉鳖“抱歉。”费清明仍有不…… “抱歉。”费清明仍有不服气,却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确实存在着不妥。 他将追捕落跑的活尸列为首要职责,将附近不知是否存在的居民生死,排在陪同他一同下山,朝夕相对的伙伴安危前头。 他快速果断地做出抉择,且完全没有和解裁春商量的意识。没有半点团队精神,就把活生生的,在他手边的解裁春和偷盗者的生死置之度外,以救助方圆十里内或许并不存在的百姓,好完成 他心目中的公道与正义。 这个错他得认,这个罚他也得接。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5章 费清明做人、办事一根筋,却也晓得惩羹吹齑,知错就改的道理。他取出清凉膏,在解裁春扇他巴掌的手心擦拭,牵过她的手,耐心地询问疼不疼。 “哟。早前不管我死不死,现在反倒惦记着来问我疼不疼了,早干嘛去了?放风筝?” 解裁春得理不饶人。 没有学习过安慰人的话,从来以拳脚论高低的费清明,犯了难。 一般斩情峰的师兄、师姐、长老、执事们闹别扭,只要打一顿就行。一顿不行,打两顿。抽出刀剑互砍,把人砍进草泽谷,躺在病榻上,喝几个月药汤,就什么事都忘了。 后面基本都在想方设法不喝药,忙着应付拿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剑修当试验品的医女。 其中一个叫做赛孙思邈的医女,技术尤为难堪。说难看都是谦虚的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每次被砍到剩下一丝血皮的患者抬进来,见到是她施针,爬都要爬出房间,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号称铁打的汉子,人送外号铁骨铮铮的题姑真,因为和人单挑,废了一身修为。在草泽谷自暴自弃了五百年,躺成一个活死人。 赛孙思邈刚入谷时,就拿他做实验扎针。 心死了,但是皮肉没死的题姑真,疼得狂哆嗦,打开许久未开口的话茬子。“你可以去缝点布娃娃,削几个木偶,编织些草人,就非得拿大活人上手吗?” 赛孙思邈抱着勤奋好学,尊敬师长的心态回答,“谷主说了,不用扯那些玩意儿,耗时耗力,还不精准。我们是做医者的,不是巫蛊之术制衡杀戮的民间帝王和桃木刻偶的茅山道士。” 她一边说,一边冷不丁地往外抽针,一道血从她扎进去的口子里飙出来,溅出三米高。 题姑真“啊”的一下,惨叫出声。 “啊,对不起,我给你重新插回去!”赛孙思邈复又往刚才的穴位上扎。 没扎准。拔出来再插一遍。又没扎准。 唉,她这小眼神,咋跟不上动作呢?还是动作跟不上眼神? 手臂被扎成了莲藕洞的题姑真,冷汗直流,“请您高抬贵手,给句实话吧。” “师父说你们免费、耐操、抗造。是近距离、可消耗的不二人选。”赛孙思邈嘴巴很诚实,“哎呀,扎进去了。这下对了。我看看哈。” 现场研学的她,翻开医书,“还要再扎九九八十一针,我来瞅瞅是在哪些部位。” 铁骨铮铮的题姑真,流下两行热泪。 “怎么还哭了呢?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吗?”赛孙思邈连忙给他擦眼泪,“没事的,我们草泽谷医者仁心,保准会治好你们,不会让你继续缠绵病塌,荒废光阴。” 光阴荒废一些也没什么,他们修真界的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命长。 而今看来,这命长也并非仅有好事一桩。 “没什么。”题姑真一摆脸,倔强地用还没有惨遭毒手的左臂,撑起支架,支撑被打瘸的一条腿,一蹦一跳地往门外蹦,“我忽然回想起了世界的美好,决定从今天起,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别呀,我还没开始治呢!你走了,我的学习进程怎么办?”好端端的标本,自个长腿跑了。赛孙思邈都开始思量,要不要干脆打瘸人另一条腿,拖回来继续治疗。 “不用了,您妙手回春,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看一眼我,我就精神百倍,现在只觉得有无穷的动力鞭策着我,立刻、马上出谷,重振旗鼓!” “哎,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一旁忙活的草泽谷谷主抄起拐杖,“嫌弃我糟老婆子人老珠黄,不能让你看一眼就精神抖擞是吧?” “别走啊……”赛孙思邈在后头追,“唉唉,怎么越跳越快,金鸡独立上身了嘞?您别客气啊。” “没客气,真没客气!” “快些进来救治吧,拖得久了,自愈了怎么办?” “不了、不了。医女您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关于赛孙思邈医女的传说,费清明曾以为只是过于泛滥的谣传。 人言可畏,在丹霞峡亦不例外。当他被一群病患互相推诿,而被推到赛孙思邈跟前时,总算知道了她的厉害。 他有幸被赛孙思邈医女施针,从皮肉之伤升级为伤痕累累。几碗药汤灌下去,还以为见到了阴曹地府里的孟婆。 估计在大家伙的心中,煎熬汤药的赛孙思邈医女,和监管逝者的夜叉,给他们忘却前尘往事汤水的孟婆,没有什么两样。 回忆得太远,忘却了为什么要回忆的费清明,回过神来,光看着解裁春发呆。 他嘴巴笨,做人也冷落。既做不到落花峰弟子花言巧语,几句话哄得人心花怒放。也不像随水峰弟子,戴着一张天生的假面,怪能唬人的。 只会单一的待人以诚,以身作则。看似处处掐尖冒头,在人情往来上,一个都拿不出手。 解裁春铁了心不理会他,转身就走。是顺着几个活尸赶往义庄的路径,逐一排查,看有没有其他尸变的百姓,顺带检查案发地点源头。 费清明连忙快步追上去,捉住她的手,只盼望她别再对他不假辞色,“这事是我有错在先,你要打我、骂我都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他说到这,谨慎地察看解裁春的脸色,并无和缓之意。 费清明修行多年,来往多为有自保能力的剑修,往前不曾与磕着、碰着都能害了性命的凡人作伴,纵再三顾忌,紧急关头,难免有所疏漏。 被喜爱之人冷置,更胜于寡不敌众的痛楚。他忽觉心脏被一只大掌握住,重重一拧,痛里发着苦,急忙按照她的喜好,胡乱地亲吻着,额头分泌出一层细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小满姑娘。严刑峻法,我在所不辞。只盼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从头改过。” 解裁春依然不答,就是要他受一受被弃置的滋味。 费清明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保驾护航。 邱胜见势不对,脚底一抹油,就要溜。解裁春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眼色朝费清明一递,他随手扒了一条麻绳,捆了人的手,拉着走。 “哎哟喂,两位英雄好汉。阔少爷,少奶奶!” “我该交代的,全交代了,你们怎么还抓着我不放哟?是,你们是有一身本领,能够在那几个恐怖的怪物底下讨活,我不能啊!我就是一盛世俗人!哪能够跟你们两位比!” 邱胜当即叫嚷开,解裁春眉头一皱,费清明的剑就架到他脖子上,“再多说废话,小心你的舌头。” 邱胜立马闭嘴。 引路的千纸鹤飞至一处带血的草垛上,盘旋不去。解裁春蹲下身来,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检验草叶上沾染的暗红色,的确是昨晚形成的痕迹。 可见正是在这个地方,更夫发生尸变。 初步判断,活尸不到一日功夫就能顺利尸变。更夫起初的尸变速度较慢,但他咬了抬他的四位官差,那四位的进展却是飞快。 由此可得出尸变速度会跟随着传染体的增加而递减。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 若处置不好,不能及时找到来源。那曲风镇整个镇子覆灭,不过三、四日而已。 活尸不怕太阳光照射,寻常刀斧加身,不能对其造成伤害。连火攻之术都不能完全御敌。四个活尸只去了三,而不是百分之百抵御成功。 四分之一的成功率看似不少,放在人口数量超过三万的曲风镇里,那就是天大的灾难。 尤其是对活尸情况一无所知的民众,恐惧、惊慌会加剧他们的慌乱,失了分寸,更加不能想出应对之策。不,应该说这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应对的敌人。 超出人间世能力的怪物,未必是从人间世发展而成。或许是来自其他地方。 比如,从他们来的地方来,丹霞峡。 解裁春闭眼,先行破冰,以要 务为重。她的手按在寄余生上,抽了出来。“我们先回一趟衙门,去找镇守冯伟多,将详细情况告知,以便他们告知百姓,提前做好防备。” 更夫是昨天被发现死亡,并且尸变。那她就有理由怀疑除了更夫之外,还有其他受难者还未发现。往最坏处想,此时繁衍出一个种族都不一定。 对于不利之事,解裁春向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事情却比她想象的更糟。 解裁春、费清明两人带着邱胜,一踏入衙门。大门马上关闭,从天降下一个大网,看阵势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第34章 嗷嗷待哺的活尸好家伙,之前是他…… 好家伙,之前是他们捉别人,这回轮到别人来捉他们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面色阴晴不定的冯伟多,坐在高堂上,一拍惊堂木,“有朋自远方来,本是一件幸事。下官以诚相待,未曾有半分怠慢。缘何你们竟残暴酷烈至此,对无辜的百姓痛下杀手?” “我、我们,痛下杀手?”解裁春指着自己和费清明,旁侧当做陪衬的偷尸人算作被牵连。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6章 “没错。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何说词要辩驳?”冯伟多一副正义凛然。左右两旁的衙役,亮出刀剑,严阵以待。 好家伙。他们是来报官的,怎就摇身一变,成了杀人凶手。踏入衙门寻求帮助,竟成了羊入虎口。“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你要捉奸我倒是认,给我扣旁的罪名,倒是要先讲讲证据。” 解裁春没时间跟他玩破案游戏,但双方各执己见,若不尽快消灭其中的误会,处理活尸的事情就推进不下去。 “来人,带证人上堂!”冯伟多一甩衣袍,坐到交椅前。 左右衙役要来压着他们下跪,被费清明一瞪,不敢再上前。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审讯,但我此番前来,是有紧要事况要与冯镇守商议,实不相瞒,事关整个镇子的生死存亡。” 解裁春打着商量,“可否先将其他事件挪至后头,以我汇报的案由为先,先行料理。”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为首的捕头孔多让抗议,“此女行为卑劣,人品不端,一来我们镇子就引发命案,不洗脱污名之前,如何能放心得下?”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冯伟多一拍醒木,“孔捕头所言不差。当一个人行径有疑,那他的言行必当要受人质疑。即便是利国利民之事,从他口中说出,都要叫人猜测一二。” “这样,你们二人前与那老妇对簿公堂,敞开天窗说亮话。一来二去,本官自有推断,断不会平白无故冤屈了谁。”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解裁春屏气,“能不能把那个不办事,光捧哏的人扔下来,换我上。我口条都比他利索。” 职位不保的和忠贤,扶正头顶歪斜的帽子,“这个恐怕不行。你未有官府审核,夺不了我的位置。” 几人打岔间,一走路都直打摆的老妪,慢腾腾地打衙门门口进来。 日头由东到西,费清明从乾坤袋里取出洗漱用品,给他们二人清理完。掏出锅碗瓢盆,当场生火,给解裁春煮了青菜粥。 解裁春在这段期间,取用镇守桌上的笔墨纸砚,书写下关于活尸事件的来龙去脉。 她将他们遭遇活尸时的种种情形,和尸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传染性极强,蹦跳高度高,移动速度快等生理特征全数写上,写了满满三大纸。 尚且沸腾的青菜粥倒进碗里,费清明警惕着吹凉。显示饿坏了的解裁春,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烧,提起汤勺就舀。 左右站着的八名官差吞咽下口水,冯伟多皱眉,“公堂之上,岂容你们二人蔑视法堂?” 解裁春从热气腾腾的粥水里抬起头,“恰恰相反,这正是我们二人足够尊重公堂的表现。换成其他从丹霞峡下山的修士,打从你们拔刀的一瞬,就已命丧黄泉。” 这还是轻了的。 修士打架,免不了殃及池鱼。尤其是当中以冷血无情,不长眼著称的剑修。那遭殃的都不叫池鱼了,那是一汪洋的鱼都被祸祸了。 莫说里头以血肉著称的人,石头砖瓦垒成的衙门,到时还在不在,都是两说。 人是铁,饭是钢。依解裁春之见,悬案要破,活尸要抓。前提是她得吃饱喝足,不折在建立雄伟事业的半道上。 费清明和她不同。 他辟谷多年,早就断了五谷之物,戒掉口腹之欲。连基础的睡眠都不用。让他打坐修炼就等同于进食、休息。可她不行。 两顿没有热食下肚,温水润喉,她就口干舌燥,肚子挨不住咕咕叫。 度过惊心动魄的两日,与故人重逢,消灭五名活尸。既耗脑力,又耗体力。精神和躯体大大损耗,又无杂粮入口补充营养。 不化身活尸,扒着费清明啃上几口都是尚存的理性支撑。哪能再计较许多? 等解裁春吃完饭,抹干净嘴巴。那名老妪才慢慢悠悠地行至门外,作势就要跨过门槛。 解裁春看不下去了,“后面那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位官爷,麻烦帮忙搭把手,把这名证人请进来。” 冯伟多快速浏览完解裁春书写的卷宗,只觉疑云重重,不知是否要继续审判。 若解裁春所言为真,此次事态之严峻,可在两三日内,直接覆灭整座城镇。他完全没办法想象,一群早出晚归的平头百姓,要如何敌得过看着毫无弱点的怪物,将已死之物再杀一遍。 若解裁春所言为假,在已有案件对准她的关头,她仍然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惧,甚至不惜撒下弥天大谎,要么是有底气,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么另有所图,居心不良。 无论哪种都不是他当前愿意接受的消息。或许,更不愿意接受的是,在解裁春口中的人间世平民,与丹霞峡的居民们毫无一战之力。 明明世道还是那个世道,眼前所见的事物,与他少年时似乎没有半分转移,缘何他们每日见着、盼着,自幼读圣贤书了解到的尘世,仅仅只是修士们眼中如小溪一般浅薄的地域。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刻,以为饱读诗书就能朝登天子堂,封王拜相,指日可待。谁不曾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央,日月星辰围绕自身运转。青史留名,万民仰望。 然,何时变得暮气森森,知命、认命,遵从,再不抗拒。好比荒废了的酒垆,能闻到发酵过度,乌臭了的窖气。 后头跟着老妪的官差们要斥责,冯伟多略一点头,“依照她说的去做。”他要孔捕头交给堂下二人老妪签字画押的文书,再问老妪,“可曾见过你面前站着的两人?” 那老妪一见到人,不管不顾,枯柴般的身子骨一抽,趴在地上,呈蚂蚁状,向附近的官差爬行,寻求他们的庇护,“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请两位侠客饶了我这老婆子一命!” 什么都还没发作的解裁春,气乐了。 从来只有她扣别人黑锅的份,第一次被人扣黑锅,还扣得严严实实,确乎是大开眼界。 要从这畏畏缩缩的老婆子口中,撬出些有用信息,还不如直接翻看案卷,来得更为快捷。解裁春一目十行,了解完被指为杀人凶手的前因后果。 内容可简单概括为,时间,昨天。地点,百草堂。死者,鹤顶洪、杨静丽、黄艳艳……由草泽堂内的成员和患者组成。 解裁春略一用力,卷宗被她撕开一角,有了残缺。 孔捕头见状,更加对他们二人犯下的罪行深信不疑,“好啊,你不仅杀人灭口,而今还想要毁坏罪证!罪加一等!” “别罪加一等了。在断罪前夕,先查验好证人吧。” 解裁春走到老妪跟前,蹲下身讯问,“你将我们二人指为犯人,是因为我们两人走后,你进百草堂问诊,就见到一 屋子尸体。此中间距不过两三息。” “你行路缓慢,动作呆滞,尚可往长了去拖。但鹤顶洪一介医修,寻常百姓要不了她的命。除非来的是一个医修之外的得力修士,才能瞒过她们那群人老成精的家伙,一击毙命。” “文书里罗列的死者名单我看了,死得很齐全,但不够齐全。还缺少一个。有一名医女名叫赛陀螺,你可曾见到她?” 老妪哆嗦地回,“我没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求你们饶了我!我再也不作证了!” 这番话把他们往杀人凶手的罪证上推,有什么分别? 解裁春站起身,放弃审问。“我要查看鹤顶洪老前辈的尸身,并且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看个究竟。” 孔捕头不答应,“怎可叫你们进一步毁尸灭迹!” 敬酒不吃罚酒,解裁春一个手势,费清明就把剑架到孔捕头脖子上。 能够解决活尸的第二个方案,清除尸毒的大夫,恰巧在此时出事,她虽然不愿意往这个方向上想,却不可不假设为一个连环套,阴谋和阳谋混合,目的在于引发天下大乱。 她和费清明能御剑飞行,拍拍屁股走人。生在此处,长在此处的民众,想必多有眷恋,离不开家园故土。 唢呐匠负手而立,“实不相瞒,以我这位同伴的实力,一夜歼灭一座城镇,绰绰有余。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杀性,是个讲理的人。” 循道不违,行正道之仪。 今时不同往日,时局大有不同。搬事实、讲道理,已然过时,拳头才是硬道理。解裁春长话短说,“现下曲风镇有一只嗷嗷待哺的活尸,正不知道在哪里祸害你们的乡亲父老。” “各位可以继续跟我们两人争执,等到整座城镇陷落,你们再去跪在亲人尸首面前,向他们哭嚎,哭求着要他们原谅千思百虑,不能及时救援的罪过。” 第35章 不翼而飞的魂魄“你妖言惑众!”…… “你妖言惑众!”孔捕头宁可头掉了,都不肯低一句声气。 而左侧捕快的和忠贤,换了思路,“我认为解姑娘言之有物,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7章 “原来你还是挺能说话的嘛。” “和解姑娘旗鼓相当啦。” 决定权来到冯伟多这,准确来说,是看似决定权来到了他这。他可以宁死不屈,慷慨激昂地表演一番,为心目中的公义而牺牲。也可以大权旁落,将决策权转交给他人,无视当前收集到的人证、物证,大包大揽下极有可能的晚节不保…… 他到底还是做出了抉择。 解姑娘书写的卷宗上,内容实在是过于惊心骇目。一旦真切地演变为现实,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灾难。 “就交由解姑娘全权处置了。” “多谢冯镇守信任。”解裁春一抱手,“活尸视力不明,嗅觉、听觉,十分灵敏。虽然未曾证实,但是我有充分理由可以怀疑,它杀的人数越多,五感方面就会越灵敏,后头恢复视力也未可知。” “贸贸然,将事实公之于众,于事态并无多大助益,只会闹得人心惶惶,乱上加乱。不如说是山间无恶不作的土匪集体来袭,命各位乡亲闭门关户,最好躲至地窖之下,暂避风波为上策。有何声响,绝不可探头查看,或发出轻微动静,否则性命不保。” 光性命不保这一点,就足够引得人人心惶惶。冯镇守苦笑。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比明确地告知镇民们,现在镇子里正有一头,甚至许多头杀不死、斗不过的尸体在乱窜,来得更能安定民心。 他吩咐下去,要弟兄们见到怪异之物,切忌保命要紧,宁愿逃窜,避其锋芒。不可单一横冲直撞,向前查看。超过个人能力处置之物,莫要与之为敌。 便领着解裁春二人前往鹤顶洪所在的停尸房,一探究竟。 死者鹤顶洪,尸身完好。暴露在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无活尸啃咬、厮打过的痕迹。 光从表面看,不能盖棺论定。二人接过仵作的校验单子查看,确定其人伤势仅有头颅的外伤。解裁春上手检验过,方才确定与活尸无关。 是人为所致。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是下下之策,否则多了一个修士级别的活尸,即便只是不善武力的医修,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能杀死修者的,一般情况下,就只有修者。”解裁春沉吟着。莫不是曲风镇里潜伏着费清明和这位老前辈之外的其他修士? 那么,对方是在他们赶到镇子之前就已经在这,还是在他们之后才到来?又是为何而来? 与鹤顶洪老前辈有何仇怨,非要谋取她的性命不可。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卡在他们求上门来的日子杀,难道当真能单纯地归咎于巧合? 解裁春活动着眼珠,四处搜寻老前辈的魂魄。 没有,到处都没有。 奇了怪了,除了活尸这类身体自主活过来,追求血肉本能,致使魂魄无依无靠,飘零在外的种类,其余死者,不管是自然死亡还是饱受冤屈而死,七日之内,都应该有魂魄留存。 更甚者怨气大的,或有尘世有留念者,就会凝结出实质性的怨气,日久天长,形成人眼不能捕捉的鬼怪。 比如他们之前遇过的,在青平县县衙集结而成的怨魂们。鬼修也是因此而来。 魂魄不跟着尸体,难不成还在案发现场?解裁春和费清明转去看其余尸体状况,和鹤顶洪老前辈的情况相当。全部都是一击毙命。后脑勺有大半塌陷。 二人转战出事的百草堂,在途中紧急摇个号,人命关天,舍他们两人,保下曲风镇的百姓,这个买卖划算。 “你要联系大师兄他们?”费清明一眼看破解裁春的计划。 “有长进。”但还不够长进。 解裁春揉乱他飘逸的长发,“主动送上门的把柄,会使人踌躇一二,拿捏再三,可如果欲迎还拒,遮掩个不休,就会让对方对自己的谋略深信不疑。我们才好请君入瓮。” 她通过纸人向蔽思菱说,让她和其他探子找个机会,追踪随水峰弟子们。 要是能打入敌营,混水摸鱼,往他们内部扎个钉子,那敢情好,奖励翻倍。若不慎落入敌手,就咬紧牙关,发送求助信号,等到支援。 “你让他们一介凡人去跟踪修士?”费清明费解,这不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对你的师门还是多点信心比较好。”怎么会有去无回呢?到头来,还是能够让他们回的呀。 除内在、外在全方位扭曲的魔修,由万灵化身的妖修,本就在六道之外的鬼修之外的修士们,大多都在混沌中立一派。少许人能扛起名门正派的大旗。 问道宗当数其中翘楚。 对于问道宗弟子而言,杀死一个凡人和杀死一千个凡人区别不大。甚至使用的招式次数,也并无凡人想象的漫长,要挥一千次刀剑之类,往往只需一击。 只是有灵之物,往往具有神形魂魄。有神形魂魄者,死后的怨念会积累成业障,依附在杀害者身上,或深或浅。积少成多,积水成河,逐渐汇聚成可以吞没本人的海浪。 所以,修士一般都不同凡人计较,不是杀害凡人,良心有愧,而是纯粹不想弄脏了手,给自己修行之路惹灾招祸。 “你要反过来想才是。”解裁春开解他。“随水峰弟子们必然能发现身后鬼鬼祟祟的探子。以修真之人的本事,有多种法子可以让他们撬开跟踪者的牙关,打听情报。” “你是在投石问路?” “虽然有点用错了成语,但是勉强可以看作摸到了门路。”把底下的探子当做鹅卵石丢出去,就能用打水漂的方式,看清湖面上荡出的新路径。 “你这 方法……”费清明蹙起眉头。 解裁春手指压下他眉间顶起的山峰,“好啦,再皱就要皱成小老头子了,我可不乐意看你这张臭脸。除此之外,难不成你有更好的方法让随水峰弟子们信服?” 费清明不语。 他向来不擅长思考,而只偏好打斗。要他在拳脚上论高低,他排不到第二。让他论刀兵之利,他也能冲到前头。怎奈的确没有心之官则思的急智。 他踌躇半天,方道:“我想不出,可你也不对。” “哈,颇有为人父母的风格了。”解裁春捋顺他被她弄乱的秀发。“但还要更刁钻一点。你太斯文了,要不讲道理,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的念想负责才行。” 费清明不解。他应该懂的吗? 解裁春已然换了话题,“若是你,能够一掌拍裂鹤顶洪老前辈的脑壳吗?” “我不会一掌拍裂鹤顶洪老前辈的脑壳。”费清明首先进行否认,接着再道,“那力道太文雅了,不像我们剑修一派的作风,软绵绵的,不成体统。” “那还软绵绵?”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的捕快们,都要跑断了腿。他们不敢信任自己的大腿,怕表演一个当场就跪,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漏听了什么。 脑脑壳都塌陷下去半圈了,这叫软绵绵,什么是硬邦邦? 费清明立即为他们答疑解惑。他把右手持着的剑,扔到左掌心握紧。暗金的剑鞘在空中荡了一个起伏,稳稳当当地落入左手手掌之中。 他右手挥起一掌,直拍向右手边的墙壁。 那层石墙陡然碎裂,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成排建立了尚未对外销售的屋舍,接连崩塌,露出里头一个赤着毛腿,蹲茅坑的大汉。 那名大汉咬着毛巾,这死命酝酿。抬头一看,不仅遮阳的屋顶被掀了,风吹裤兜凉。还惨遭众人围观,一双眼睛直直对上好几双眼睛。 他惊叫一声,连裤衩子都没来得及提,慌忙地沿着未完全开垦光的田垦跑路。 孔捕头在他后面直追,“你别跑、别跑,鲍老六,你回来继续蹲,没人捉你!这回真没人捉你,嘿,咋越跑越快?怎么就不信捏?” 他越追,鲍老六跑得愈发勤快。 后面被敞开的裤衩子一绊,整个人脸着地。两只发光的屁股蛋子在那鼓掌,提着的气泄了,在那噗噗噗地往外冒黄水。 哎哟,她的眼睛。感觉视力被影响了的解裁春,一拍眼珠子,与费清明继续往百草堂赶路。 解裁春、费清明两人,兵分两路。一人校验现场环境是否有打架斗殴的痕迹,一人摸查起剩余证人赛陀螺去向。等二人再汇合,互相交换情报。 “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却有挣扎过的迹象,应该是鹤老前辈生前所处的位置。”费清明往中厅一指,“看出招形式,并非剑修所为,起码可以保证不是问道宗的剑修。” 奇了怪了,没道理呀。解裁春焦灼地来回踱步,被另一种状况之外的迷惑所困。 事发地点同样没有死者们的魂魄,那死者的魂魄都去哪了?尸体没有尸变的迹象,魂魄怎么会不翼而飞? 她忽然想到一种说法。 是了,如果是那个原因的话,那种种异状都能说得通了。 第36章 准备好突围了吗曲风镇一个有…… 曲风镇一个有医修坐镇的地界,出了以人为食的活尸。活尸出世作乱,唯一一个能解尸毒的医修暴毙。逝者们没有尸变,但魂魄不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8章 “你是说,邪修?”费清明面色凝重,“确定吗?” “确不确定不由我说了算,而是面前展现的种种迹象,全指向了这一条路。” 解裁春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比起自甘堕落的魔修,没得选择的妖修,和只有一条出路的鬼修,她最不想跟邪门到家的邪修打交道。 “邪修喜好杀人,活人是哺育他们的食粮,死者由他们奴役,持有的法器可以聚集死人的魂魄——招魂幡。” 费清明开始翻找百草堂里的来客访问记录,邪修做事是随心所欲,可要轻松拿下一个见多识广,履历丰富的医修,并且做到一招制胜,那至少做过准备。 譬如,提前踩过点。 那位相貌模糊的邪修和鹤老前辈兴许不是第一次见面,才能打得人猝不及防。使人放下戒心的同时,给予人致命一击。 来客访问记录没翻出来,翻出来了其他东西。 是鹤顶洪老前辈记载的,关于她来到曲风镇收养的孩子们的来龙去脉。 【赛北金:一个泼皮老赖打跑了妻子,把女儿当成了妻子,生下一个孩子。他的女儿不敢跑,怕孩子成了第二位妻子,后面被打怕了,不敢再反抗,漠视女儿和糟老头子的勾当。 这是他的孙女。】 【赛春花:隔壁罗阳村生人,被拐到烟花柳巷,与清水衙门仅隔着一条街。跑过三次,求助官差,被当场送回。一身烂臭后被一张草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坟。 壬戌年捡回来。吃了我三大碗面。】 【赛陀螺:长得像个细猴。丑。哭声跟雷打似的,聒噪。她父母说要弄死她。我想想,这孩子倒罪不至死,不如来医馆听我使役,教她重新做人比较好。】 【赛多肉:在大街买葫芦,被一杂种强行带走。自此关在启封村村尾猪圈内,距离心心念念的家,只有三刻钟车程,却回不去。只要扣上疯癫的名声,就无人会管。 被解救时得知爹娘为了找她,一个被马车车轮碾死,一个脚滑摔下悬崖,彻底疯了。】 她翻开的是悲惨注记吗?解裁春默默把书合了回去,揣进衣兜。 “坏消息听多了,是该有个好消息垫垫底了。”解裁春捻着报喜的喜鹊纸样,“赛陀螺还活着。” 文园盛放的丁香花闻风动而凋敝,漫天剑光划破长空。 问道宗的人来得比解裁春想象中还要快,甚至快得超乎寻常。事若反常,必定有妖。 修士日行千里,本是常态。而她这头刚指示手下泄出风声,那头就马不停蹄,千里奔袭。无视排查搜罗的过程,直达目的地,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使用了传送大阵。 传送阵的启用说难不难,说简单,也没那么简单。 首先要找到阵修,这阵修还要有承载、容纳得了众多修士份量的修为,否则就得一味堆砌数量,以填充相对的质量。 这年头的阵修可不好找。 比起有人相帮,特别好找队友的医修,和单打独斗,用一柄剑就能简单入门的剑修而言,阵修前期投入大,且不一定有回报。 时常处于一种玄妙的,看机缘状态。讲究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不仅要求修炼的人有钱,耐消耗,还要有闲,够参悟。多数人都是死在路上,或耗空家底,还没摸到门槛。 最要紧的是,能发挥的作用太作弊。 剑修是能够百里风趠,却也得老老实实,脚踏七星宝剑,饮着风,喝着露,顶着暴晒的烈阳、雷暴黑云,一步步超尘逐电过来。 遇上恶劣天气,被电闪雷鸣,雷电追着劈都是小事。个人方向感不好的,十年过去都找不到目的地。 路途出了什么事,都得挨个受着。被一群直肠子的鸟排泄击中、砸到别人的飞剑上,遭遇匪盗截胡,都是发生过的事。 而阵修不同,只要确定起点和终点,就能无视距离和时间,直达目标。 中间损耗的,只有阵修的修为托底、刻画阵法的品质刻刀、周围堆放的提高命中率的魂玉。 结果无非三种。成与败,和成败参半。 最后一种最极端的案例,是阵修带着一大波佛修本要前往小林寺,中间出了差错,降落在偏离航线的鳄鱼岛上,一降落,直接将众人送到饥肠辘辘的海兽口中。 若不是委托那不着调阵修的佛修们,特别着调,当天就得交代在那。 后面有关该阵修宋晏几的消息传出来,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几乎无人敢用身家性命与他交换风险。 先不说问道宗的剑修如何跟阵修扯上了关系,又怎样地气势汹汹传送而来。 总之,众修士一落地,解裁春、费清明就遭了殃。 靠谱的阵修果然很靠谱,和无往不利的剑修相互 协作,就是靠谱中的靠谱,堪称两大杀器连招,解裁春只来得及瞥见呈众星环月之象,被围绕在正中央的阵修一袭藏蓝色的斗篷。 在法阵刮起的飓风下猎猎作响,繁复的花纹金边璀璨。 怪飘逸的。 不仅解裁春、费清明二人被包围住,连同其他的捕快、镇守,也一视同仁,直接拿下。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凡夫俗子而被轻易放过,数百道白到足以抛光的明剑齐刷刷将夜幕照得雪亮。 遭了无妄之灾的捕快、镇守们,一脸懵然地束手就擒。 他们当了一些时日的公差,自有自身的风骨和傲气,等闲不肯低头,却在照面时分,从丹霞峡下山的剑修们集体一出招,就无奈地臣服于内心的恐惧。 并非他们不想反抗,而是贮藏在身体里的本能,对生命的渴求无声地提出告诫,警惕他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曲风镇的人不知道该说不幸还是万幸。他们这一生见的修真之人,远远多过人间世其他地方,且头几个相遇的,都是不好杀戮的人。 要么是慈悲为怀,悬壶济世的医修,要么是拔不出剑,擅长用剑鞘打晕人的剑修,总之就没一个手起刀落,血染三尺的凶狠人。 至于几十年前就风风火火亮过相,给他们造成极大压力的剑修许勤丰,那都是老掉牙的老黄历,不晓得翻了多少篇,儿女孙辈都有了,哪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 这导致现存的曲风镇镇民对修真之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上。 至于怎么个无所不能,又始终不得其法。还没有日夜相对的官府,给他们的震慑力度大。 遥远草原的大象踩不破近处一吹即破的茅草屋,这也就是冯镇守得知百草堂一案,敢于和解裁春、费清明叫板的底气之一。 剩余的就是他公正廉明,为死者喊冤,肃正还清的骨气在。 只要有冤假错案产生,不管受难者是平头百姓还是仙娥宫婢,幕后真凶是皇亲贵胄或者漫天神佛,都得亲下身来,审一审,判一判。 可冯镇守忘却了一个潜在的问题——要讲理,得建立在对方肯倾听的前提下。 问道宗的阵法在高空转开,直射而下。 数千道白光急奔向下,解裁春大感不妙。 在她的预想里,问道宗的救兵是会来,但是要在她查清鹤顶洪老前辈无端横死案件之后再来,好协助曲风镇镇压本处潜藏在暗处的活尸。但世事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机关算尽全打空,算盘珠子崩到自个面门了。 解裁春在相信自己和相信伙伴之间,心急火燎地做出决策——是吹响唢呐,震慑群雄。或拔出寄余生,让费清明顶上。她好站在一旁,抽空谋算退路。 刀光剑影中,比起危机中被迫紧急畅通的思路更早开辟的,是在她们一群人前后左右各自浮现的阵法,这下真成了瓮中捉鳖。 前无去处,后无退路。 眼见灿烂炳焕的八卦阵内,竖起一道道充填成实质的光柱,解裁春一把拔出寄余生,大喝一声,“费清明!挡住半盏茶时间!” 费清明临危受命,从她掌中接过寄余生,抵挡住身前欲要射穿他们胸脯的冲击。 他将附有短时屏障的剑鞘,塞进解裁春掌心,而后拎起她的后衣领,在普天匝地的攻击抵达前夕,将人横空拎起,摔出围击范围。 而后,留在原处的众人,头顶、身后,四面八方的剑光已至,立时将在场人士穿了个底朝天。 站在阵眼,顶住迎头痛击的费清明,承接住威力最大的击打。 不仅扛住本该落在他和解裁春身上的冲击,还顺带接住了其余本应要了镇守、衙役性命的剑技。 他两手袖子被完全刮飞,穿着的繁丽服饰登时被解体得衣不蔽体,沿着额面、臂膀、肩口漫下来的鲜血适时地填补了空白的部分。 咔嚓咔嚓。费清明听见手骨碎裂的声音。 他抹去遮眼的血迹,污红的视线从凌空蔑视群民的修士那儿,一路向下,环顾周遭,确定随着他们干事的公差并无性命之忧。 便越过四下折断的剑光,隔着围着他们一圈,因空气和阻力摩擦生热升起来的火焰,与摔得七荤八素,仍旧立马爬起来的解裁春对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39章 他轻声对着身后的人道:“准备好突围了吗?” 第37章 其罪当诛只一招看清了敌我实力悬…… 只一招看清了敌我实力悬殊的冯镇守,震惊地望着成了血人的费清明。 他鼻中酸涩,不由得老泪纵横。方才明白这两位侠客对他们镇子多有礼让,而非是出手就是杀招,要他们有命来、无命回,乃至于不留余地到让他们连开口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这就是修仙大道,无情无义。 这怎会是修仙大道? 冯镇守搀扶着周围吓软了腿的差役们,半跪在地。无需多言语,敌我悬殊的差距就是横亘在世的真理。多言只会被丹霞峡的修士们嫌弃聒噪,反增添累赘,魂断草堂。 他此番下跪,不为自己,仅为这些劳苦的弟兄们,他们家中的妻儿亲眷,妄求一条生路。 只是他遗漏了最为关键的症结—— 农民收割麦苗,不会探问草木是否饱受折身之苦。对动物开膛破肚的屠夫,无从谅解砧板上飞禽走兽的悲戚。 被穿成了窟窿筛子的费清明,一张口,呕出破碎的内脏。假若他不顾及凡夫俗子的性命,就还留有还手的余地,奈何心有挂碍,就必然不能全身而退,有软肋意味着会被牵绊住手脚。 寄余生的剑灵抱着手,默不作声地在旁侧观看,仿若早有预料。 人力妄图改变河道走向,则必定会被牵涉入其中。泥沙塞口,尸体沉塘。 万箭穿心的滋味,并不好受。 有那么一瞬间,费清明仿佛回到年少时,村庄覆灭的时节。 那时娘亲紧紧抱着他,捂着他的脸,不让他看清敌人的面貌。他能听到娘亲的哀求,恳求着一举消灭村落的修士,饶他一条性命。 “他还小,记不住事,请您、拜托您,求您了,大慈大悲,宽宏大量。放他离去,他绝对不会再计较!” 娘亲磕头跪地的姿态卑微至极,把砂石地磕得砰砰响。不晓得是否是娘亲的祈求当真生了效,那人果然高抬贵手,留他一条小命。再后面的事,他就忘了。 他只记得师祖牵着他的手,带他上丹霞峡。洁白的云雾如穿堂风,拂过情天恨海,要他恩怨尽消。师祖命他忘却过往,用余生倾尽全力,一心一意,只追求大道。 师祖的话说得简短,寄予的厚望又太过绵长。当时还没修行闭口禅,学习何谓寡言少语的费清明问:“师祖,何谓大道?” 屹立于云端的漫才客,仙风道骨,为他粗浅到好似未尝蒙受教化的呆脑子慨叹,“你心中所求,就是你的道。” 答了跟没答,有什么两样。费清明换了一种问法,“何谓无情道?” 漫彩客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块顽固不化的臭石头。但由于是自己亲手捡来的原石,稍加打磨抛光,或许能绽放出乎意料的光芒。 “无情者,至情至性。不入红尘,焉能出世?唯有亲偿八苦,历练百态,方能抽刀断水,斩除情根。” “情根本就在我心中,从何言断?” 八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查出了出生地当年惨案有异的少年费清明,跪在即将闭关的师祖漫才客门前,“要是我不能清静自守,使得六根清净……” 开宗祖师威厉的睥睨如芒在背,一道道透露着难言的失望。而他硬撑着,一字一句说完。“反为情所困,执意复仇,师祖以为如何,可有负师门之命?” 身高九尺的漫才客,远高于下跪匍地的少年。对方微弱的性命就在他的掌下,要杀要罚,只在一念之间。他用这双手接过无数人上山,也同样用这双手,斩杀过无数门人。 前尘往事,打马而过。他没有及时应答,万千思量最后化为一句叹 息。 漫才客伸出手掌,摸着徒孙脑袋瓜,“是缘是劫,都是你的造化,旁人无从干涉。不论苍生的执棋者是谁,落子的那一位,终归是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只要你落子无悔。 时局是一盘不断对弈的棋盘,若当不了替问道宗鞍前马后的将,就只能做芸芸众生冲锋陷阵的卒。有时自以为英明的决策,不过是他人处心积虑引导出的结果。 “跑!” 费清明吐出一口血沫,抵着万仞刀剑,在清剿杀戮的剑阵里,替受了无妄之灾的衙门中人杀出一条生路。 眼见情况危急,并非可以多做推迟的时辰。差役们当即听命,一人搀扶着一人,接连跑出去。 冯镇守是最后跑出去的,他扭头看了深陷阵中的费清明一眼,心知救援无能,留下来只会是拖了他的后腿,一咬牙,赶紧疏散乡里,料理活尸。 这算是什么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头凶案尚未查清,反倒惹来了杀身大祸! 全程拔剑抵挡的费清明,这才放开全力,迎接师兄弟们过度火热的招呼。 确乎是相当的火热。要不是他今儿个拔出寄余生,就原地火化了。骨灰都不用挑拣。 好家伙,斩情峰、随水峰、落花峰三大峰聚齐,约莫问道宗排行榜上前二十名全在这了,一个都没落下。 之前围攻的阵势,好歹是一波接着一波,参差不齐的弟子出列,漫过红尘俗世进行大搜查。这会倒是围得水泄不通,大有将他们二人彻底扼杀在此处的架势。 远程摘花飞叶,以作观看的落花峰峰主谢无邪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眼前呈现的局面。 五十个个中好手围剿费清明一人,这都拿不下他,简直匪夷所思。莫怪乎当年师祖漫才客要亲自出山接人,敢情是冲着他的天资根骨而来。 无利不起早,攀爬到顶峰的修士亦不外如是。 谢无邪歪着脸,吹气胜兰。他身子歪歪斜斜地地靠在楠木椅上,一只脚架到扶手上,像一条抽了骨头的蛇,“斩情峰峰主用什么训练的,好歹也给我透透底。” 执法堂叶长老看不惯谢无邪躺得四仰八叉,坐没坐相,站没站样。掌心的拐杖重重一落地,严阵以待。 “慎言,这可是害了你底下弟子的罪魁祸首之一。受了外界妖女的蛊惑不假,但他心术不正,受人引诱,亦是不争的事实,怎可言词轻飘!” “那怎么办?我的弟子出事了,我心痛难当,疼得坐不住了……”谢无邪捂着胸口,尝试着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情状。 奈何在场人士对他的矫揉造作,知根知底。更别说他们流派世袭的无情道打底,死个弟子的痛心程度,还远不及吃错了修炼的丹药。 毕竟吃岔了药,境界大跌,损的是自个。旁人的损伤与自己无关。 难不成他们打入门就修的无情道,木已成舟,还要人重新改过,掉几颗鳄鱼眼泪? 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摆着姿态,做出最为凄楚优美的形象。 人才少有,能够揽入问道宗落花峰的人才,更是罕见。而平平无奇的弟子海了去,凤毛麟角者是其中不可多得的珠贝。 那出事的弟子要是如随水峰的温孤怀璧,斩情峰的费清明那样出众,他好歹会加把劲,喷几滴辣椒水,勉为其难假惺惺地掉上几颗眼泪。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看你,把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逼得狗急跳墙,杀了落花峰弟子,现在还要来说拿我的话柄,我可要闹了哈。” “谢无邪——”执法堂叶长老一声喝令。 “好啦,好啦,收起装腔作势,你知道我不爱听的。”谢无邪双手交叠,从无到有,幻化出一片青叶,向通天镜另一端的弟子下令,“温孤怀璧。” “弟子在。” 随水峰大弟子温孤怀璧并不在落花峰人管辖之内,他出声应答,只在于尊师重道。一板三眼的执法堂在旁窥视,起码要走个过场。 “两名狂徒在此,为何不速速裁决?” “解裁春此人狡诈异常,狡兔三窟,必然有妖。弟子为断绝她的退路,一击即中,在静待时机。” “时机已至,现在执行。” 谢无邪果断摔了杯盏,“费清明受妖女蛊惑,本人惜才,暂且留他一命,锁上琵琶骨带回斩情峰,听候发落。至于剩下那一位,其罪当诛。判斩立决!” “念及你们二人存有私情,准你手起刀落,亲斩情缘!” “得令。” 与温孤怀璧的应答同时响起的,是一声嘹亮的唢呐吹彻五方。 集聚在百草堂上方,将草庐掀了个底朝天的剑修们,纷纷僵直在原地,大有摇摇欲坠的态势。解裁春冲出来,一边吹奏着安魂曲,一边扶着身上没有一块完好血肉的费清明,先行隐匿。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宝剑直向她喉口而来。 只剩进气多,出气少的费清明,抱着解裁春紧急躲避。 听从主人号令的棠溪龙泉,不依不饶,紧随其后。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刺入费清明肋骨,不偏不倚地破开华丽衣料,直逼解裁春胸腔。 费清明眼疾手快,左手推开解裁春,右手抓住锋利的刀身,拼着断指的风险,刀口削进指骨亦不罢休。他单手死命攥住棠溪龙泉,不让它再度进犯半分,以威胁到他的至交亲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0章 接着不容置疑地用血肉之躯,握住尖锐的锋口。将长剑一截截往外抽,让它远离自己要保护的人。 费清明没有晕,是因为日久天长的相处,成了她的队友,被她的武器接纳。那温孤怀璧不受控制,又是何缘由? 摔得一踉跄的解裁春,震惊地朝一直被她戏弄的随水峰大师兄望去,温孤怀璧摘下耳中原属于她师父的隔音珠,朝她晃了晃。 第38章 落入谁的手上不等解裁春追问问…… 不等解裁春追问问道宗究竟对她师父做了什么,费清明已经顶着残破的身子,和温孤怀璧打得有来有回。要不是顾及周围倒的三峰弟子,这会该打得天崩地裂,将整座小镇直接从地图上抹去。 这并非夸张用语,而是真实实践过的暴力行径。丹霞峡的修士可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佛陀,物理超度这件事,他们践行得最刻苦。 师父她老人家能出什么事,解裁春第一反应是有诈。 对一万步讲,就算师父当真出了事,现在她自身难保,别说场外救援,不跟着添堵就不错了。还是先想办法,从当前的难题上解脱。 费清明用寄余生和温孤怀璧对打,途中抽空瞥了她一眼,继而暗下决心,死命架着大师兄,往东南方向而去,强行将他打离百草堂。 这是在为她创造出能逃之夭夭的间隙,解裁春心知肚明。 然,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不解决从天而降的大黑锅,就会被扣实了背负的骂名。从今往后,她行走在世必定会被问道宗门人追踪,轻则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重则丧失先机,往后再要翻盘就难如登天。 今日一次吹奏机会已经用完,解裁春遥望着下山的金日。只觉秋色爬上脊背,几只乌黑的鸦雀嘎嘎几声,停落在棕色树杈上。 她按下心头的忐忑,拔出随水峰弟子白慈溪持有的长剑,揣在手上。用纸人先行联络蔽思菱,问她现在是否逃脱了问道宗的控制。 “是的,大姐头!” “我按照你教授的方法,再结合我本人学习来的一些小技巧。成功给他们下套,并且在最后甩开了他们。不过……”骄傲自满的声音下落,听起来有几分不服气,又不得不服气的样子。 “他们并不打算与我纠缠,只是一心奔着你们去。” 解裁春歪了下头,果断无视掉这个不管听多少遍都没能习惯的称 呼。 “你可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譬如,问道宗弟子的神色、言谈、举止,然后他们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要闯空门的人若无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被擒住,下了牢狱。焉能等到她来劝他们改过自新,另起炉灶的关头。 “那哪里是奇怪,那是非常奇怪。他们捉到我没多久,就金光大作,忽然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具是两眼被挖掉了,只剩下血窟窿的尸体。一个只有上半截身子的女性,吓我一大跳!” 她前半生偷鸡摸狗,后半生窃听风云,两段人生加起来就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 惊魂未定的蔽思菱,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打开话茬子。“那女的掉下来之后,抓着为首的大师兄,就说了三个字“唢呐匠——”,然后就倒了,在青色袍子上留下一只血手印。” “有人当场拔出剑刃,义愤填膺,高喊血债血偿,霎时群情激愤。我当时觉得,可能是掺和着有价值的情报,竖起耳朵,贴在墙角上听。便闻落花峰死了一个小徒弟,重伤了一个。” 不对劲,解裁春压着纸人,“可有注意到别的事?” “死的男弟子叫做甘驱霖,活着的女弟子是梅自洁。好像活得十分侥幸,据那群人推导事情来龙去脉。是在中招之时,捏碎符咒,而那符咒的效用,是就近传送到同门弟子身边。而附近恰巧有随水峰的大师兄及其一干人等在场。” “好的,多谢。”解裁春捉着纸人,给出暗示,“我承诺过你的,绝不会忘记。” 原本流畅得仿佛默读过几遍的回答,在此时停顿。许是间隔太久,未免惹人怀疑,蔽思菱复又答道:“信任,搁在我们这些常年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这儿,毫无意义。” 她说到这,话锋一转。“但,我可以不信,你务必得言而有信,别忘了你的许诺。” 在这里压低了声量,诅咒一样开口,“否则我身首异处,也会从九泉之下爬上来索你的命。” “好。一言为定。”解裁春截断通讯。 “我的回答,你可满意?” 沦为阶下囚的蔽思菱,抬头望着与她有天壤之别的仙人,他人口中落花峰峰主谢无邪。 人活得久了,当真什么都能见着。以前她做着窥牖小儿的勾当,从不听信鬼神之说,若天地有神明,因何芸芸众生仍旧感觉身处地狱。 没成想,有朝一日作茧自缚,还能亲上在世人眼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丹霞峡,用这双眼睛看一看能与完整地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修真者。 而这并不能被称之为一种幸运。 “还成。只要不越了线,你大可以继续做你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毕竟这是你们凡人的一贯做派。” 与在执法堂长老们跟前,没眉没眼的姿态相反,谢无邪在鲜为人知的暗室里,神情正经到仿佛从里到外完全换了一个人,让人瞧不出他往日是何不脩边幅的模样。 “只要不要让我知道。或者你能完好地承受住后果。” 他背着执法堂,暗中带来与唢呐匠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探子,可没打算那么快卸磨杀驴。“我不在意你通风报信,暗度陈仓。我只要得到我要的音信,以及往后你能得到的音信。” 这是短时间内不打算放了她的意思。侧面证明了留她有用处,在榨干最后一次价值之前,暂时还不会动她。蔽思菱垂眉,敏锐地作出判断。 一直处于被动,对她极其不利。天知道这些打打杀杀惯了的修士,何时会被敌对的门派打上门来,亦或者性情大变,杀人取乐。 蔽思菱把落花峰峰主要她转告的话,悉数转达。暗地里掺和的受制于人的迹象,也尽全力传达,就不晓得大姐头能不能领悟到。 应该是能的吧。没有一定的智识,如何能收下她,让那么多人为大姐头所用。 蔽思菱以前参与团体作案,要是能够全须全尾地偷盗好财物,不落下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那敢情最好。要是被人赃并获,亦或者那个倒霉蛋子跑得慢,被失主、热心群众逮住,能落跑的人就绝不会掉头再去援救。 跑江湖时,不少轶事寓言,如雷贯耳。有一则挺合适放在他们这些毛贼内部。 和另一个伙伴一同遭遇猛虎,其实并不需要跑赢身强体壮的猛兽,只需要跑赢随行的同伴就成。用他人的血肉,为自己铺垫退路,以旁者的生命,给自己开辟生路。这是从古至今沿袭下来的真理。 蔽思菱见过那些被逮住的同伴,下场都不太好看。 民间不报官,私底下处理的,就砍断手脚,绑在柱子上,受人鞭打。后多死于伤口溃烂发脓。 交给官府处理的,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围观的百姓们个个表情亢奋,脸上洋溢着激切的雀跃。 有不少人端着锅碗瓢盆,在刽子手手起刀落后,个个扑上去接喷溅出的鲜血。 民间多迷信,信奉人血大补,蘸过人血的馒头可治百病。纵使吃了适得其反,也笃定是吃得不够多,不够好。而并不认为使用同类的行为有过。 她不能只把希望寄放在大姐头,她得自救。 东风渐起,解裁春挂断通讯。她大概了解了问道宗对他们态度短期内急转直下的原因。同时明白了自己的人被不明人士扣下的事实。 后者是由前者推断而来。 之所以能得出该结论,是因为蔽思菱给出的信息太过于详实准确。讲述过程自相矛盾,错漏百出。让这两者听起来像是函矢相攻,在考究之下又是有迹可循。 首先,以蔽思菱的说法,她是被人捉住之后,被关在以一墙之隔的居室,只能以听力辨别。偏偏她又详细描述了传送阵运作的光芒,传送过来的男女极其糟糕的状况。 其中细枝末节,唯有亲眼目睹者才能事无巨细地描述。 当然,这里可以反驳为,蔽思菱是先见到传送过来的落花峰弟子惨状,然后才被关到隔壁屋子,还周备地考虑到防止一介凡人偷窥,关上了门。 因为她不是通过门去看,而是贴着墙去看。 这并不符合逻辑。 问道宗弟子、长老大多数或多或少在修行,或者修行过无情道,虽然时至今日没有一个人能顺利靠无情道破境飞升,却并不阻碍世人对无情道朝圣般的狂热。 此中修行的人士基本具有人的七情六欲,难以抑制。 同出一宗的弟子们忽然在他们面前降落,以一种相当惨烈的状态出现,随水峰弟子就算再冷静、自持,不使自己被愤怒挟持,也绝不会突发奇想,把一个对他们无关轻重到放不进眼的凡人特地转移到别的屋子,以防止她的监听。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1章 就像人偶尔闲暇下来会观察草木之色,却并不会认为草木对自己有任何的威胁。 修士们的高傲、自负,仿佛与骨髓共生的劣根性,镌心铭骨,这正是解裁春选中身手了得的盗贼们帮忙探听消息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蔽思菱准确说出了两名落难弟子的名字,以及他们隶属的山峰。 前者可以推说是从其他弟子那听来,那后者呢? 总不能随水峰弟子看到同宗之人,一死一伤,错愕震惊之余,抱着他们,一板一眼地喊出他们所属的山峰、姓名,再末节细行地表述完他们的伤情,以便隔壁房间的人察觉,才进行救治。 那太不符合逻辑,虽然现实往往比搭好的戏台子上出演的更加的戏剧。 那么,问题来了。 蔽思菱是落入谁的手上,是随水峰,还是痛失爱徒的落花峰,亦或者至今未浮上水面,却在私底下里搅弄风云,要大家伙鸡犬不宁的第三方? 第39章 掉进黄河都洗不清解裁春感应着蔽…… 解裁春感应着蔽思菱随身携带的纸人所在方位,不偏不倚,正在丹霞峡。她在深入感应一番,颇费了一番精力,正式将地点锁定在了落花峰。 姑且认为是落花峰峰主吧。 当中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或九曲十八弯的隐情,那她也没有办法。她充其量是一个吹唢呐的,又不是断案侦结的仵作。 落花峰峰主谢无邪,解裁春略有耳闻。 据说他厚脸皮的程度,跟她们苏尔奈有得一拼,师父要她见着人,直接绕着走,省得被瘟神盯上。还是斩情峰的好欺负,光薅不带还口的。 谢无邪弟子一死一伤,出 了这样大的问题,为何不气急败坏地找她当面质问,而是拐弯抹角地差人向她陈述全部经过? 不仅不来当面来质问她这个明面上的罪魁祸首,也就罢了。反而暗中扣下她的人,是等着秋后算账,还是别的什么计量…… 解裁春抹着下巴,眼里精光汇聚。 比方说,落花峰峰主本人也不相信这次栽赃诬陷,只是要么死无对证,要么活着的那位弟子,暂且撬不出有用信息。估计能保住性命都悬,应该在抢救之中。 草泽谷的医女们有得忙了,至少那个老婆婆草泽谷谷主少不了要被架起来,夜半问诊。 想想也不对。解裁春的思路打了个茬,做树杈状分散开,深入土壤。 坐到落花峰峰主这个位置,又何必瞻前顾后,而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与她对话,更直接了当。 除非对方也在忌惮。 忌惮谁?亦或者哪方潜在水底,至今不曾爬上岸来的势力? 解裁春向散落在各地的探子们,说明曲风镇活尸的讯息。要他们谨慎对待,并将它传播出去,让一无所知的世人们对此抱有警惕。并嘱咐他们收集落花峰两名弟子出事的来龙去脉,切记要保住自身的安危。 若有风吹草动,按兵不动,退避三舍。因为有些犯人热衷于回到案发现场,欣赏他的成品。 她心思一动,再加叮咛。 等一一嘱付完,解裁春结束通讯。 好了,现在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本次案件中最扑朔迷离的,引发严峻事故的成因—— 梅自洁为何要指认她? 清者自清是一个过时、老套且无用的整饰。在备受冤屈时不能证明自身的清白,于千夫所指之际只能平添哀怨,只有幕后真凶才最清楚。 换个想法,不一定是指认她。 只是伤害落花峰弟子的人,与唢呐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直接是除了她之外的唢呐匠。 如果是后者,听师父所言,世界上仅剩两名唢呐匠,一个是她,一个是师父。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 那么,除开她之外,唯一有嫌疑作案的就是师父她老人家。可师父她老人家恰恰没道理会那么做。 作案动机,她能想出来,是师父心心念念追寻的真相。 当年的事,兹事体大,绝不可能是区区两名关门弟子,还是行事作风如此……呃,不拘一格的弟子们联手就能达成的事。 要动也是动幕后之人,以及能够撬动整个问道宗根骨,让他们就此断子绝孙的命脉。师父绝不可能冒着今后再无法行使能力的风险,只图眼前之利,只向两名弟子下手。 而且,下的手太狠。 据蔽思菱描述,甘驱霖两眼被挖,只剩两个血窟窿。而梅自洁下半身几乎全无,只能吊着一口气。这还是靠得天独厚的皮糙肉厚型修士体质顶着,不然哪能在剧痛过后,还能撑着指认罪魁祸首。 虽然这个罪魁祸首还不如不指认,指认不出不要紧,指认错了,或者指认不完全,问题就大发了。 被强制绑到戏园子浓妆艳抹开演的解裁春,成了里头张口咿咿呀呀的悬丝人偶,去留全由不得自己。要开口狡辩却无话可提。 本来是一个打怪升级,周游各地寻访名医的轻喜剧,忽然上升为侦查判案的悬疑剧,而她被鉴认为杀人凶手,一口大黑锅哐地一声,扣在她的背上,扣得严严实实,让她变成一只哑口无言的玄龟。 天底下哪有这么让别人顺心如意的事?解裁春第一个跳出来不允许。 因为她和费清明的的确确见过甘驱霖和梅自洁两人,且和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交谈。故而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和两位受害者相关联的蛛丝马迹。 因为唢呐匠的技能是能够顺顺当当地眩晕两名力破千军的弟子,叫他们全然无还手之力,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更别提她旁边捎着一个行走的人形大杀器,费清明,因此形成雌雄双盗,杀人如麻…… 咳咳,这扯远了。 解裁春越推理,她的嫌疑就越重,简直起了反向证明。 退一万步说,就算费清明心有不忍,或并未参与此次事,也不能证明她的无辜。因为她完全可以在两名弟子眩晕之后,对他们痛下杀手,并且做到全身而退。 解释的妙招,有,不中用。不能取信于人,何必言说? 比方说,她和费清明同行,且有曲风镇的镇民们作证。 首先就可以排除作证之人,费清明。 他有同伙作案的嫌疑。看三大峰弟子的架势,此番前来不仅要捉拿她,还要同时扣下费清明,一同处决都并非无可能,此次事态过于恶劣,可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一般人杀就杀了,但特地抠出双眼,还特意裁去一半身子,就超出了寻常人的作为,大多倾向于大凶大恶之人才会操作。 至于其他镇民的话,未必能够取信于问道宗。 不为别的,仙凡有别。 和费清明这类从人间界被漫才客带到丹霞峡的修士不同,其余修士生在丹霞峡,长在丹霞峡,有些人大半辈子都没下过山,三千世界,洞府秘境,耗尽毕生都探访不完,何必去寻红尘。 都是两颗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奈何丹霞峡的修士人殊意异,生来不同,自然不会把寻常百姓家放在眼里。 像人和牛羊猪鸡鹅都是动物,而人类生来自傲,区分你我,否认自己的动物性,且笃信其他动物轻贱低劣,全然不能与自己相媲美。自诩万灵之长,凌驾于万物之上,有资格取用世界万物,要除己之外的灵长类都为种族的利益让步。 别说人和动物了,就算人类自己也会相互区分,种族、肤色、门第、身份等等。辽阔的世界就在一个个划分限制下,越发狭小,直到再看不见相互协同的几率,而只有刀兵相向的戾气。 解裁春可以说自己并无犯案的时间,她人在曲风镇,和出事的两名弟子,相去甚远。一来一回,以凡人之身,后继无力。不可能前脚伤了人,后脚就赶在日行千里的问道宗前头,跑回来。 这算是一个突破点,能不能成行,那还得二说—— 因之解裁春并非真的分身乏术。 她有纸人。 解裁春的师兄祁夜良人是混蛋了些。好吧,不是一些,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混蛋。在教授工艺方面,却是确切无疑地倾囊相授,绝无藏私。 基本他会的,全教给了她。至于她能学得多少,是她的事儿。 解裁春能制造的纸人样式,不局限于仅有白纸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还能做到惟妙惟肖,跟师兄裁剪的相同,做出能糊弄过费清明这类亲传弟子的纸人,叫火眼金睛的修士们一叶障目,分辨不出它们与活人的区别。 都是纸扎匠内不可外传的技术,她鲜少有在人前展露。 要扮猪吃老虎,就得留有后招。适当的藏拙能够帮助她降低敌对者的警惕性,在危机关头降临的当口,适才掏出足以应对的手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瞻前顾后,就会被冗杂的后缀,牵绊住手脚。 这不,原本沾沾自喜的才艺,在这时成了哑巴吃黄连的证据,使她有冤无处诉。 纸扎匠的工艺使得解裁春能够制作出和她极其相仿的纸人,一举一动,惟妙惟肖。仅在外观上,让修士们分不出真伪,在正式戳破之前,达成真假难辨。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2章 稍微低质一点的,可以让纸人去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打水、烧火之类。确保它们不被水濡湿,被火焚烧。 中端一点的,可以鱼目混珠,帮她在各行各业当长工,她在家摇着蒲扇,吐西瓜籽,等着月底伸手领工钱。 高端一些的,继承了她本人的需求,甚至能够转移她的意识,帮她在要掩人耳目,或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去做一些 不足为人道知的事。 解裁春不坦诚相告,不代表问道宗考察不出。她有理由怀疑问道宗来势汹汹,正是由于掌握了她能制作出高等纸人的情报,若她的猜测为真,这下真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 所以说,梅自洁为什么要指认唢呐匠? 兜兜转转,回到源头的究极大疑问。 她们是见过一次面,她也戏耍了一下梅自洁。不至于记仇成这样,恶心到现在,生命垂危了,都要拖她下水吧? 第40章 何苦来哉?解裁春眨眨眼,想出第…… 解裁春眨眨眼,想出第一个应对方法。对质。 只要她与问道宗的人耗,耗到梅自洁被妙手丹青的医修们治疗到清醒,摆在跟前的一切疑难,迎刃而解,她和费清明的嫌疑自然而然就洗脱了。 对应的弊端显而易见,将缥缈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一种过于天真的乐观。 万一梅自洁重伤不愈,草泽谷没能抢救得过来,一命呜呼。或者病人从此长睡不起,无法还事实于清明。她坟头草都三尺深了,病患再苏醒对逝者也无益。 还有一些可以预想的情况,梅自洁成功苏醒,由于打击过大,同门弟子在眼前惨死,而自己下半生彻底沦为残疾,一世英名,荡然无存。大受打击之下,失忆,那她真是哭都没出处去哭。 解裁春头脑风暴着,随水峰弟子白慈溪腰间悬挂的玉牌亮起。其他昏倒在地的弟子玉牌一同闪亮,却都没有精力辨别接收。都还晕着呢。 或许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解裁春不客气地拽下玉牌,胡乱点了几下。玉牌上方浮现出几行金色的字—— 全宗弟子听令,落花峰弟子甘驱霖、梅自洁受唢呐匠解裁春迫害,俱已身亡。苏尔奈不仁在先,莫怪乎问道宗不遵守道义。 与苏尔奈的盟约,就此撕毁。全力击杀危害我门人弟子的恶徒,随行门人费清明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完了完了,想什么就来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 解裁春手一抖,把整张杀气腾腾的玉牌甩飞出去。她摁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强迫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 首先,梅自洁死了。 等待梅自洁清醒,还她清白的路,走不通,全堵死。 其次,早前问道宗尚未在正式出示门令,就已然决定要取她的性命,这次的指令传达得正式,是向问道宗之外的门派说明与她的师门撕毁盟约事宜。 她成靶子了。 不仅落实了罄竹难书的凶犯罪名,彻头彻尾沦为一个有罪之人,还被打磨成一把问道宗能名正言顺向唢呐匠开刀的刀刃。 和师父许久未能实现的夙愿大相径庭不说,还彻底将苏尔奈一门拉入漩涡。 做他的春秋大梦! 等会,有哪里不对。解裁春暗下琢磨。 只要医者技术了当,就算是凡夫俗子,失去下半身也能活。没道理世出英杰的问道宗弟子做不到,何况人家此时此刻还在医修人满为患的草泽谷。 且不说那个老掉牙的谷主尚且在世,就算其他怪能折腾的医女们,随便拎出几个来,起码也能保人家不死。那位治疗她的,被当做草泽谷传人的赛孙思邈亦不在话下。 梅自洁的死有蹊跷。 是攻击梅自洁的人,在她身体留下了就算接受救治也药石无灵的东西?还是梅自洁这个幸存者非死不可,她的死,比它的存活更具备价值,才能达成编织网络者背后不为人知的目的? 譬如,解裁春望向悬浮在空中的金字—— 给问道宗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推掉对问道宗有救命之恩的前情,让它彻底摆脱苏尔奈的束缚,甚至能反过来,光明正大地反将一军。 遮盖视野的迷障一层层拨开,解裁春却不大愿意接受袒露出的路径。 该设想对从歹徒手中,九死一生逃脱而出的梅自洁来说,异常的残忍。 咬碎牙关,费尽千辛万苦存留下来的她,本来能够活下来。遭到重创的身躯回到了打心里信任的师门,住进信赖感十成的草泽谷,却在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被迫撒手人寰。 於乎哀哉。 玉牌清空了正楷书写的金字,陆续跳出丹霞峡相关事项。底下浮出一行小字,出自草泽谷。 字数稀少,惊心动魄。 【草泽谷谷主鹤嘉贤离世。】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一个、两个都撞在关口上离世,事全堆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深思当中是否夹杂着猫腻。 几乎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就让解裁春变相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整套逻辑捋下来,清晰可见。 有人要梅自洁死,这在行医救人草泽谷内,如何能漫过看似老眼昏花,实际明目达聪的谷主耳目。 救了一辈子人的老谷主,自然不会同意。本着治病救人的概念,意图阻止穷凶极恶的犯人,到头来只能和昏迷不醒的受害者一齐逝世。 那落花峰峰主谢无邪避开其他人,私下扣了她的探子,与暗中和她产生连结,就情有可原了。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就没有强行辨别的必要。大活人问不了,就问问含冤九泉的逝者,从他嘴里探个究竟。 本着就近原则,解裁春咬开白慈溪手指,在地面画招魂阵。一根手指头储备的血明显不足,她硬是咬穿了随水峰弟子十指,活生生把人咬醒了,对方还不能动。 十指连心,血液从体内流失的体感,引发白慈溪一阵阵不适。她愤怒地瞪着大师兄的情妇,她要称之为嫂子的唢呐匠,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情状。 “放心。我既不打算杀你,也不愿意辱你。我性取向为男。”解裁春犹如她肚子里的蛔虫,随口安抚道。谁知,白慈溪闻言,两颗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大约是剑修之间的攀比心理作祟。无论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低。 这不好,不好。 “魂兮归来,有神则灵。此时不归,更待何时。落花峰弟子甘驱霖,听我诏令,有冤诉冤,有情陈情,子夜当归,回!”解裁春一声令下,一阵妖风吹过,一缕缥缈的魂魄踩在白慈溪面颊上,轻飘飘穿过。 解裁春想到,她需要一个证人,苏醒过来的白慈溪再合适不过。随即摘了滴牛眼泪的柳叶,在对方眼前一拭而过。 “你——”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白慈溪,见到全身半透明的魂魄,高声抗议。“穿过了我的头。” 看来受了踩脸之辱的怨气,压过与同宗逝者重逢的喜悦。 “啊,抱歉。”甘驱霖的魂魄往后退了一步,蹲下来,打量她们两位。 看清楚甘驱霖确乎是他本人,挂着一脸好欺骗的傻样,白慈溪瞅瞅灵魂状态的落花峰弟子,再看看一副神神叨叨,装作高人架势的唢呐匠,拱了拱鼻子。 她前不久才看到甘驱霖惨不忍睹的尸体,现在就见着他完好无损,宛如鲜活的魂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然,摆在眼前最紧要的状况是,她十根手指头的血止不住,不断地往轻飘飘的灵体上续着,以维持死魂的形态。 她是挺高兴能让死者复活,即便那是短暂的想望,终究会化成海上消散的泡沫,却并不预备着把自己的生命一同搭进去。“我感觉身体发凉,头晕目眩,我是不是要死了?” 噢,解裁春解释:“你挨了我的安魂曲一击,身体和灵魂暂时还没重新匹配到位。而今躯体的血液用来传唤和供应死者,你说的没错,的确离死不远。” 不然她为什么要费劲咬别人的手指,而不是咬她的手指。很损耗躯 体的! 听了半天没听到半句好话的白慈溪,就差被气死。没见过这么安慰人的。 解裁春道:“不过,你算是幸运的了,一次就能成功,放在别人那,可不一定。” 以为终于能从这张硬邦邦,听不出几句好声气话的唢呐匠嘴里,听到褒奖的白慈溪,刚提几口气,就听人接着道:“我果然是个天才。” 只在理论上学习过的东西,实践一回就成,不然还得多来几回,纵使少林寺铜人来了都顶不住。 “那我还得谢谢你喽!”白慈溪白眼相看。 “不客气。” 见两位姑娘毫不避讳讨论他的死亡,死亡没有超过七天,满足了被召回条件的亡魂甘驱霖,查看自身现况,果然不是千锤百炼过打造而成的血肉之躯。 这种体验着实新奇,也仅限于新奇了。一般人都不想体验一遍,除了个别癖好独特的。 叹世事无常,千态万状。以为能顺其自然,青云直上,却不得不在大难临头之际,向万恶的世事妥协。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3章 如果有别的法子可想,解裁春指定不会用唤魂。 一来,要献祭一人血脉、魂力,后期恢复得看此人的平时是否打熬有数。大多数祭灵者后面都难免比先前虚弱,成了烙印在躯壳、魂魄的毛病,一生都去不掉。 二来,被冤杀、迫害、凌虐致死的对象,死后灵魂受损,有不少会原地转换为愤气填胸的怨灵,对人、待物,采取无差别攻击。心怀憎恨、厌恶。 有的甚至会性情大变,平等地仇恨着每一个生者,迫切地渴望着他们的生命。 唤魂在十业大界基本绝迹,记载的文章大多散轶。不大范围传播,乃至于一度失传,是因为此法伤人耗己,纵然耗费心血,召回亡魂,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于一刻也不停歇的现状又有何意义?。 更别提使用此法的召唤者们,后来全部身体不济,不到天命之年就中途暴毙。抑或施法途中就遭了反噬,被怨灵啃咬、反扑、夺舍,冤孽缠身。 创造该术法的唢呐匠,苏尔奈掌门人扶着镌刻着死生不复相见的墓碑,呕血而死。 唤魂,唤魂。生时不多见,故去盼相逢,唱这一出,何苦来哉? 第41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遗憾这…… 遗憾这一时半会,解裁春想不出别的主意,能够有效、高效地解决面前的疑难,只得兵行险招。 自招魂成功伊始,她的手一直压在阵法上,等待着下一步行动。有生差错,及时弥补。好在招来的魂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恐怖、恶劣,反而和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别无二致。 尚在蓬发之期就向下坠毁,一想到甘驱霖的惨状,以及死前倍受虐待的模样,解裁春心中不免无限唏嘘。可该办的事,依旧一件都落不下。 同情、怜悯,丰富的共情出自缅怀之心,除了给生者徒增安慰外,与既定的现状并无奏效。 “甘驱霖,你有何冤屈、仇怨,尽管报上来。我——”解裁春及时改口,不主动担负他人的因果。“你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甘驱霖挠挠脸,“我没有什么冤屈呀。” 身体虚弱,处于离魂状态的白慈溪道:“什么,你没有冤屈?我都要被整得六月飞霜了,你跟我说你没有冤屈?”她恶狠狠地指向解裁春,“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记得,暖姑娘。”身世好可怜的,他记得,她还有一个母亲。 甘驱霖一脸正色,“暖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母亲呢?你报复完那群乡村恶霸,狠揍了一顿四姻九戚了吗?” 他刚要活动手腕,帮忙涨涨士气,忽觉现今的状态不允许,蓦然沮丧起来,“可惜我现在已经不能为你报仇雪恨了。” 你能替自己报仇雪恨就好啦!白慈溪强烈谴责解裁春,“唉——你还撒谎!”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打岔。” 解裁春可没功夫把金贵的时间,留在跟人拌嘴上。嘴皮子功夫再溜,也得行动上见真章。她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搜根问底。 “你生前记忆保留到何时?和我、费清明分别过后,都经历了些什么?别怕,且一一道来,现儿个没什么再能危害你的了。你的同门都在。” 甘驱霖听着她婉转似黄莺的悦耳安抚,人环视了一遍周遭。 同宗子弟东倒西歪地昏睡,怎么不算一类在场? 至少人到了,心意就到。 要出啥子事故,大家能热热闹闹地一起垒一座乱葬岗。 暖姑娘仍旧那么谐谑。说起话来,妙趣横生。漫天放纸鸢似的,没一句着调的,却能哄得最桀骜不驯的剑修们,极具耐性地听上一整天都不腻烦。 甘驱霖感怀着,讲述起和他们两人分别后的事。 “我沿着景别溪的流向,走走停停。有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向我问路,我指完路,和人相谈甚欢……” 修士的生命力是一盏如豆的灯,朝点而夕灭。 丹霞峡每个大型门派,都会替入门弟子点上一盏长命灯。寓意长命不衰,万古长青。 无奈美好的向往经常与凄惨的现况背道而驰,宝塔里供奉的灯盏明明灭灭,生前的喜怒哀乐,在身死一刻,戛然而止。努力回忆着前尘往事的甘驱霖,说到一处,卡了壳,咕哝着重复了一遍,“我们相约一起去……” “去哪里?”解裁春追问。 魂魄反应如此激烈,想来是去的地点有问题,或者去的路上出了问题。 只要问出地址,派人从出发地点启程,沿着目的地一路行走,再扩开范围搜索,寸而度之,至丈必差又如何,投入大量人力排查,长此以往,就算幕后之人有心毁尸灭迹,也能搜寻出一二点痕迹,案发现场就跑不离。 与甘驱霖交谈的人同样可疑,帮凶、罪犯二择一,除开这二者之外,仅是一个无辜的问路人概率实在太低。 “去——”甘驱霖言谈中的卡顿愈发明显,最后连成了絮絮聒聒的噪音,“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与生前别无二致的魂体,浮现灰色雾气。那些灰雾接二连三,连点成线,吸附在他的灵魂之上,重现他生前受到的折磨。 他的四肢依次放血,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勾出来。 从胸腔开膛,掏出五脏六腑清洗,往掏空了的胸腹注入流质物,灌得满满登登,再用粗糙的针线,一针针重新缝合完整。 从甘驱霖死命挣扎,又挣脱不开的表现来看,下手之人要么内心畸形,喜爱观赏人痛苦的情状,要么对基础药理一窍不通,连麻沸散都不给上。 单基于剑修强体、耐损耗的方向研磨。 他的四肢被砍下来,剜出双眼,削掉鼻子,拔去舌头,割断双耳,一整个做成了人彘。再捣鼓研究透底后,挨个给它缝补回去,等到还剩下两颗眼珠子还没安装好,倏而终止。 估计就是这个时辰,梅自洁到了。 或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或许是独来独往的剑修习惯单打独斗,没有呼叫同门支援的梅自洁,满腔义愤,与行凶者展开激烈交战。 不敌,携带师弟的尸体,开启传送阵法,落荒而逃。 什么是一语成谶?这就是一语成谶。 当初和甘驱霖初相遇,解裁春就思虑过,落花峰弟子性情不改,难免要摔个大跟头。如今跟头是摔了,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惨重。 叫他们没有办法再吸取教训,发荣滋长。 身亡命殒,就此沦殁。终结了往后的所有可能性,要一切有迹可循的脉络鸣金收兵。 是横亘于广阔地表之上,璀璨苍穹之下,万物自化的公平。纵使能因个人富贵、门第荫蔽,苟延残喘,争取多活个十来年、数十来年,也终究逃不过地府阴差的追捕,迟早要到阎王殿那报告。 逃不了,躲不掉。大概就是身为人这类生物最后的终点。 不怪乎 修真之人卯足了力气要求长生,觅大道。生时纵能长相守,死后全部烟消云散。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轻飘飘跨过一个界限,就立刻要人一无所有,清空了早前数十年如一日的积累。 越眷恋越贪心,越留恋越舍不得,下到平头百姓,上到帝王将相,有人拜神求佛,有人寻访仙山。炼制丹药,开坛作法,只为了能够延长短暂的寿命,何况欲与天公比寿数长的修士。 “停下,别再为难自己继续回忆。” 遭受过的经历不胜其苦,大脑才会为了保护心灵,强硬地抹去这一段记忆,好在死后保持住魂魄的纯洁性,而不受怨念污染。使得亡者世上逗留,徘徊着,久久不去,贻害了轮回之路。 强迫精神受到冲击的被虐杀者,强行回忆,是一种变相的虐待。 解裁春一张符咒贴在甘驱霖额头上,吸收光魂魄周边依附的怨气,魂魄又变回干干净净,无损无害的模样。 而后黄色符咒渐渐变黑,直到完全漆黑,无火自燃。青蓝色的火焰并无热度,在掌心徐徐燃烧,像握着一块冻人的冰块,要人无端地遍体生寒,随后在她手中变成火烧过的余灰。 “辛苦你了,就此安息吧。” “啊,把我搞得半死,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体温急速下降,冻得瑟瑟缩缩的白慈溪不乐意,“别以为拉我来开大戏,你就摆脱了嫌疑,也可能是你明知师弟的状态,故意跟我演戏。” “你既然有本事召来师弟,为何不召一召自洁师妹?我们几人对簿公堂,一五一十看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累及无辜!” “你当召魂是市场上买白菜,强卖就有人买?” 解裁春被白慈溪这一遭逞口舌之快逗乐了,“要满足的前提条件之苛刻,须得在魂魄脱离肉身七日之内,与放血者短期之内有挂钩,且被召唤者还留有一线灵智。” “就算勉强召成功,有损招魂者阴德不说,对放血者损伤极深。你一个勤加修炼的剑修都去掉了半条命,那接下来要换谁呢?”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4章 “你……我……”白慈溪说不出个一二。 解裁春拍打她后脑勺,对犟脾气的人果断上手比较快。 “甘驱霖尸体、灵魂都在人间世,我方可唤来。梅自洁都被带上山去了,丹霞峡和人间世是泾渭分明的两大地界,我要有通天之能,还用得着受这委屈,为自己辩清白?不如就地飞升。” 问道宗的人对他们苏尔奈的期望太大了吧。 “请二位姑娘不要为我而争吵。”不大习惯人与人争执的甘驱霖,诚恳地提出建议。“你们干脆拔刀打一架。” 不愧是直来直往,以武力论高低的剑修。 “呃,你怎么还没走?”解裁春脱口而出。她光顾着训人了,没留意到甘驱霖的残魂在凡间盘桓。 “要走哪里去?”甘驱霖腼腆地低下头,“我能感觉到,我和两位姑娘身上各自有着不小的挂碍,恐怕要耽误姑娘们一段时日。” 这不,正在愁苦要跟着谁为好。 被魂体缠身的人,轻则被吸收阳气,体虚抱病。重则离魂夺舍,一命呜呼。 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学艺不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解裁春捂住嘴巴,就像课堂上老师点名时,台下战战兢兢,生怕被选中的学生。就看甘驱霖缠的人到底是她还是白慈溪。 显然,白慈溪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跟着她!” 第42章 登对的璧人两位女子能言巧辩,唇…… 两位女子能言巧辩,唇枪舌剑。 解裁春一顶大帽子给白慈溪扣上,“他是你们问道宗弟子,和你有同门之情,同袍之义,你怎能不领?” 情义二字,对修行无情道的人来说,荒谬过天方夜谭。白慈溪扬起下巴,“尘归尘,土归土。是人世不改的规律。是你颠倒乾坤,逆转阴阳。既然敢召唤来,就要担起送走的职责。” “有始有终,才是做人的道理!”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一个唢呐匠连打基础的送魂都不会,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简直贻笑大方!” “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被你们一群飞天遁地的修士追杀,本就霉运连天。再接收一个鬼魂,今晚就得一命归西。” “我才是呢!明明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凡夫俗子,吹个破玩意儿,威力大得跟音波攻击的乐修似的。我神魂受了冲击,十指放了许多血,根本承接不了阴灵附体!” “听我的准没错,不听我的有头无脑。” “我才不会像落花峰的弟子那般蠢如鹿豕,更不会效仿小师弟那样被你诓骗!” “你胡搅蛮缠,不辨菽麦。” “你不知好歹,负固不悛!” 两人互相推诿,急不楞登地踢皮球,谁也不想接这颗烫手芋头。 解裁春发烫的头脑灵光一闪,中断争吵,“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知好歹,负固不悛啊!” “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才不会像落花峰的弟子那般蠢如鹿豕,更不会效仿小师弟那样被你诓骗!” 白慈溪琢磨了会,一板一眼地重复,力求重现方才说话时狰狞的表情,“我才是呢!明明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凡夫俗子,吹个破玩意儿,威力大得跟音波攻击的乐修似——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复述些无用功!你把我当傻子耍!” 她气得就要当场拔剑,就是手脚发软,拔不动。 是了,乐修。散乱的细节聚拢,拼凑出事件的原貌。解裁春讯问两位剑修,“你们剑修正面对上乐修,胜率几何?”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们旗开得胜!”白慈溪翘高了鼻子冷哼。 甘驱霖倒是秉公无私,惟明克允。或许是因为他笨,做不到主观率性回答,只会依照既有的规矩推断。“抛去个体、地势、人数等差异,平心而论,近战,剑修赢。距离拉远,乐修赢。” 身体强健的剑修和主攻精神打击的乐修,堪称丹霞峡遇着了,得绕道走的两大流派。 前者躯体强度直逼体修,又有本命武器辅助。强强联合,寡情少义。 后者往往横笛短箫,调弦弄管。吹竹弹丝,好不风雅。身板脆皮,吹奏极佳。能让人在甜梦中喜盈盈地与世长辞,也能叫同心协力的族群发大疯,同室操戈。 传闻,羡瑶台就曾出了一对乐府双璧,鸾鸣凤奏,传唱出一曲曲千古绝调。便是后头走了歪路,制作的乐曲皆被禁止、损毁,亦抹杀不了两人非凡的造诣。 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 说的难听的,讥讽他们男盗女娼,鸨合狐绥,不知廉耻。 二人罪行累累,灭门屠村,无恶不作,最后是淞隐关的人出手,才将他们击杀在断肠崖口。 剑修和乐修大部分时段王不见王,能凑到一处算是绝世罕有。 至于唢呐匠,是专门针对神魂方面的冲击。 生死亦大事矣,目前还没有正经修士能在生死大关上跟丧葬行业的人士掰一回手腕。 要不是从事丧葬事业的人群,都是年不过百岁的平民,修士们闯一次秘境出来,人家的肉身化了肥,骨头都全成灰了,保不齐早就被杀绝种。 即便现在也不迟,也隐约有端倪可察。 听着甘驱霖复述见闻的解裁春,略一沉吟,“你们能不能凭借肉眼,分辨出唢呐匠和乐修的区别?” “嘿,瞧不起谁呢?”白慈溪不甘人后。 甘驱霖则道:“乐修是修士,唢呐匠是凡人。唢呐匠有固定服饰,不可穿红戴绿。乐修无此约束。”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解裁春竖着食指、中指,弯曲下来,分别指向他们二人,“快问快答,不准犹豫,按第一印象。” 剑修们争强好胜的心理瞬间被激发。 “拿剑杀人的人是?” “剑修!” “拿乐器杀人的人是?” “乐修!” “拿唢呐杀人的是?” “唢呐匠!” 二人异口同声。 解裁春一拊掌,左右手摁着两个实诚孩子后脑勺,拍了拍,以示褒奖。 “你看,第一印象害死人吧。”学说概论细细铺开,演讲一千遍、一万遍,不如自己亲自栽个跟头,吃痛了才明了其间滋味。 有眼见的修士在平和、无惊无扰的环境下,慢慢分辨出唢呐匠和乐修之间的差距。 可要是撞见的人是以憨状可掬著称的 落花峰弟子,行凶的乐修身着素服,用唢呐做武器,旁侧是被开膛破肚的同宗师弟,怒气上涌之下,如何能辨别得出二者间细微的差异。 师父身在丹霞峡,分身乏术。而她根本就没在梅自洁跟前暴露身份,混水摸鱼过去的。 天底下就她们两名唢呐匠,由此可以推断梅自洁遇见的不是唢呐匠,而是身份特征极其相似的乐修。 是有意为之,祸水东引,或者无心之失,机缘巧合,暂且不论。乐修向来自负秀雅,而唢呐不论是外观或是声音都不符合需求,使用者奇缺。 要排查出来凶手,想必不难。 “如此,我的命案就能沉冤得雪。”甘驱霖苦笑着,忽然正色起来。见解裁春和白慈溪一沉寂,又有掰头的兆头,他举起食指,嘘了一声,“有东西过来了。” “什么东西?”两人回头看他。 甘驱霖听声辨位,“移动速度飞快,行驶轨迹不似常人——是在跳。没有魂魄之类的感应……是一具移动的尸体。” 不是吧,不至于这么倒霉吧,天上掉钱没见着,路上的狗屎一踩一个准。解裁春摸摸回收了唢呐的铃兰花耳坠,遗恨一天一次的镇魂为何不能累积过夜。 不用的日子一天天白消耗,要用的当口儿成了哑火的炮仗。 她环顾了周遭没有半分苏醒迹象的问道宗弟子,再看看留着一口气跟她打嘴仗的白慈溪,将希望放在除了没有躯壳外胜过回光返照的甘驱霖。 “你现在能不能来一招突然爆发,变成一个掀天揭地的鬼修,突破魂魄的限制,直接打攻实体?” “目测是做不到的。”甘驱霖的爽直程度和他给出的答案一样要命。 解裁春不泄气,转头瞩着白慈溪,“以你眼下的能耐,能不能做到击打一个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移动速度还贼基拉快的尸体?” “就你描述的前提条件,我全盛时期打起来都麻烦,何况当前一只脚踏进奈何桥的我?”白慈溪怀疑她夸大其谈,严重高估了来袭的宾客。 而这阵儿,不管解裁春高不高估,她都没有人任何还手的余地。 解裁春转头就去扇周围昏睡过去的问道宗弟子巴掌,没扇醒。拎着他们的衣领子甩了甩,要把他们的脑壳甩出去了都没颠醒,看架势,起码要睡到太阳晒屁股。 “一群学艺不精的家伙,拎来凑数的吗?” 解裁春怒火中烧,又别无办法,只能紧急呼叫救援。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5章 她不仅要自己呼叫,还要让身边的人一同呼叫,主打一个能拽得一个是一个,能求到谁就求谁,“不想死就快点叫人回援!” 解裁春把玉牌塞到白慈溪胸前,自己对着纸人那头大喊,“费清明,赶快回来,活尸来了!” 被直白下了命令的白慈溪,本有不服,瞥见解裁春神色凝重的模样,倒是信了几分。 和她们这群若无庞杂琐事,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能够苟到天荒地老的修士不同,唢呐匠们命如朝露,送的人多了,少不了被一齐带走,肯定比他们惜命。 受其紧张的气氛感染,她开始急忙呼唤大师兄。 玉牌、纸人那头,传来相同而稍有延迟的刀剑对碰声,两股噪音杂糅,隐隐能领会到刀锋摩擦间迸溅出的火花焦臭味道。 本就身受重创的费清明,精美的服饰被划得全是豁口。肩口悬挂到腰侧的金链泼了血,斑点红梅状溅开了,一身的伤疤,血流如注。 他被一连打退十来步,反手把寄余生插进地面,才止住了后退。 险些穿胸而过的挫损,伤筋动骨。一道裂痕贴着他的下眼角剜过,要不是他避让得快,这会儿该是瞎子走溪滩——不知往哪里过。 比起实打实创痍未瘳的口子,费清明更可惜了解裁春赠予他的服饰残损。他抹了把近要毁容的面目,生出几分惶恐——这张受人喜爱的皮囊损毁,小满姑娘是否会毫不留情地离他而去,另择新欢。 也并非没有此先例。小满姑娘她,素来是敢爱敢恨,任性自专。 费清明控制自己不去想,温孤大师兄是不是特意以权谋私?故意损坏他的容貌,好借此上位,与小满姑娘亲近,却遏制不了磨人的想象。 那夜明月高悬,温孤大师兄坐着,小满姑娘站着,她低头,他仰望,郎情妾意,好似一对即为登对的璧人,羡煞旁人。 手中的寄余生蠢蠢欲动,叫嚣着铲除所有碍事的人。而他握紧剑柄,唯一甜蜜的念想,居然是今日他折损于此,大师兄也无法违抗师门之命,必让小满姑娘赴他后尘。 届时,方才真正做到生同衾,死同穴,誓同生死。 第43章 枉为正人君子和温孤怀璧打得…… 和温孤怀璧打得五五开的费清明,心知他一旦落败,等待他的就是解裁春的死讯,通过每个入门弟子配备的玉牌可知,宗门那儿下了死命令,今夜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同伴。 他既被解裁春选择,就要承担起做她的矛与盾的筹算。 半途而废者,枉为正人君子。 与他对阵的温孤怀璧则全身心投入战斗,力求打过瘾,打上头。 胆敢持剑之人,胸膺自有七分血性。对酣畅淋漓的斗争,心驰神往。热衷驰骋沙场,叫见血封喉的本命剑痛快地畅饮一场鲜血。 许是父母双亲无端横死,无名村庄被贼人铲平的缘故,小师弟费清明自被师祖领进宗门以来,就不苟言笑。一心一意修行功法,缄默无声地刻苦钻研。 因此惹出不少风声,认为他是仗着师祖看重,还没使出几分本事,就学会倚老卖老。故在同门弟子那吃了不少苦头,咬着牙关,硬挺过去,没主动告过一次状,叫人在荒唐的笑话之上,再累积一层笑话。 执法堂长老只在损坏宗门颜面、体统,关乎传承之业上出手。 小师弟的师父,斩情峰峰主许勤丰就更不必说。 在他们这些没血没泪的长者眼里,自己熬过的苦役,必须得让后头的人也跟着尝上一尝,否则挨过的苦头,受过的罪,怎么在悠悠岁月里抚平。 堂堂一名剑修,管他下到三岁,上到三千岁,全部一视同仁。受了欺负,不能替自己找回场子,当个劳什子的剑修,回家绣花啦。 诚然,小师弟的确有灵心慧性的天赋,托了后天勤加修炼的福气,横扫千军。 可架不住本命剑不承认。 一个拔不出剑的剑修,基础打得再牢靠,体能、剑术、心法等功夫钻研得再深,又有何用?谁会承认,谁会看重?不过徒劳无功,是在沉底的湖水里浸泡久了长满铜锈的古剑,活该折戬沉沙,隐匿在浮世的浪潮中。 小师弟作为少年天才,横空出世,一举跃升到与温孤怀璧平起平坐的位置,到底是根基不稳。爬得太快,摔得过狠。 少年天才,小师弟是一个,温孤怀璧是一个,斩情峰峰主许勤丰也是一个。就算按一千年出一个的定律,有点阅历的长者都屡见不鲜。 天才,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只要隐含的基数足够大,再小众的事都能变得稀松平常。 几乎与天同寿的师祖漫才客见了,打个哈欠都欠奉。 这亦是师祖做主带回小师弟,却没有担负起教化他的责任的缘故。 师祖随手捡有才能的子弟人数之众,给三大峰的峰主、长老塞到人心惶惶。 相传,有一任落花峰执剑长老偏好修身养性,拈花弄月。后来着实是受不住一群嗷嗷待哺,还与日俱增的弟子,马不停蹄地辞去职位,跳槽到天水阁当个清闲掌柜。 温孤怀璧本人,亦是师祖在羡瑶台云游时捎回来的伴手礼。 鹤发童颜的师祖截住正襟危坐的三大峰峰主,点兵点将。牵着师祖衣角的孩童能听到他在默念,“虾兵蟹将,点到谁,我就选谁。” 稚子跟前,给自己和徒子徒孙们稍微留一点颜面吧。 千年的狐狸熬不过万年的龟,斩情峰、落花峰、随水峰三位峰主,承接不住师祖的拳拳好意,无不回避漫才客正 直如炬的目光。 三人看天、看地、看茶几,就是不看管杀不管埋,抓人不教人的师祖。 然后温孤怀璧就被随性塞给了随水峰。 对。赫赫有名的问道宗内门弟子入门仪式,敷衍到不像话,连抽出空闲来,走个排场都恕不奉陪。 等温孤怀璧长成,仪态万方,师祖依旧不改行事作风,只顾着把人往回领,不跟着料理后续事宜。 为了弥补童年的缺失,温孤怀璧自掏腰包,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买见面礼。平日里有何短缺,查缺补漏,比探囊馆里的领事还体贴入微。 日积月累,颇受后拜入师门的弟子们敬重。 新生的鸟雀会进行印随学习,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新进门的师弟师妹们,从起始的胆战心惊,到后面发觉温孤师兄确实是剑修里难得的好脾性。 不是打个照面就拔剑,一言不合就劈砍的血肉横飞。而会在他们练习辟谷险些被饿死时,下厨偷偷开小灶接济,直至他们放弃或者功成。 关于剑招术法的疑难,有问必答,巨细无遗,妥善周备过拉着脸扮松狮的师父。 不会动不动嫌弟子呱噪堪比荷塘趴着的青蛙,等人战战兢兢,不敢应答了,又怒气冲冲地斥责养了一群剪了舌头的哑巴,回头就罚一群人禁闭。 不会稍不顺眼就劈头盖脸一顿骂,唾沫横飞,吼得人痛哭流涕,“这不会,那不会!没用的蠢物,长那么大的脑袋当摆设,不如引戮就颈,抛到荒郊野岭等着孤魂野鬼吃自己!” 更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要他们首次碰剑,就与饥肠辘辘的凶兽比斗。头一回御剑飞行,差使他们直冲上天,直达峰顶,再飞驰而下,扑向谷底。 全程折腾得刚触碰修真大业的娃子们流血又流泪,能不能活下来靠命数,死了堆砌的尸骸都没人捡。 问道宗以情入道,最热门的课业是无情道。验证了七情六欲,多是贻害的公理。后打出生命可以轮回,证道只有一次的口号,塑造出一座剑修史上人人心之神往,天渊悬隔的丰碑。 内部竞争激烈,三峰常年淘汰率超过十之八九。这里的淘汰指的是从生物圈层次淘汰,回归自然造物。 修行之路,主打一个严进严出。胜者为王未必能做到,但剩不下的人连败寇都没得选。 门派原本不到百分之一、二十的生存率,在温孤怀璧接收大师兄职责过后,年复一年提升,逐步拔高到三、四十。 不适合研修或是冒险的弟子,会在固定日期的考核过程中被劝退。留下来的,则会做足保险措施,呼救的穿云箭和转移地点的卷轴人手一份,定期发放。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浏览完得意弟子提交的簿籍,扔到一旁。 “高了。”聚集的蝼蚁再多,扳倒不了抬起脚掌就能踩得他们灰飞烟灭的大象。“一群不能掐尖冒头的乌合之众,哪值得你煞费苦心。有这闲功夫,安心放在自己的修为上,为师才与有荣焉。” “师父,请慎言。” 是从何时起,同门弟子变作一只只涸辙之鲋的鱼苗,以倒海翻江之势,跟在他屁股后头撵。 时不时“师兄、师兄”地叫着,挨饿受冻,吃苦受罪,不惦记着顶头正儿八经的师父,光逮着他这个懂得说体己话,嘘寒问暖的师兄薅。 像一群新孵化的小黄鸭,羽翼未丰,就晓得翘着秃毛的肥臀,精确地觅到了能够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屋檐,寻求庇护。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6章 温孤怀璧从师兄到大师兄,从随水峰大师兄到问道宗公认的大师兄,承揽三大峰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的接引职能,更甚至,大家伙只知道有大师兄,不知峰主长老。 名望的激增没有带来实打实的效益,反招来了潮水般的质疑。 温孤怀壁刚带完落花峰的甘驱霖、梅自洁,斩情峰的关照业就杀上门来,冷嘲热讽,“什么玩意儿,当几年大师兄,可真把自己当盘菜!” 一袭劲装的修士,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慈悲心,大善人,我呸!连辟谷的苦都撑不住,勉强蒙混过关的弟子,怎堪大用?不如早早死在宗门里,算是个丹霞峡谷腾块地儿!” “你处处关照,焉知他们将来不会在别处摔个大跟头。等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难不成你能天降神兵,及时救济?他们会怨死你的!” “还望关师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修闭口禅,而非多造口业。”温孤怀壁手头握着削好的小黄鸭木雕,右手持着的刻刀瞬间抵住了她的下颌,“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得一时是一时,我们修真之人,不都如此么?” 一招恩威并施,让风风雨雨全都止歇。 早些年,温孤怀壁把费清明的资质视如土芥。以大师兄的名分,对人从宽发落。以保护的名义,实际上瞧他不起。 自从费清明拔不出剑的事被证实,且几百年来毫无进展,他在宗门那就被判了死刑,活的形似幽灵。一代天骄,无人问津。只有斩情峰峰主痴心妄想当块宝,旁人无不冷嘲热讽,奚落耻笑。 斩情峰的人护着小师弟,是出于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心理。 温孤怀璧可怜他,最遗憾的是难逢敌手的自己。 给师弟师妹们喂招,犹如给整日叽叽喳喳的鸡群撒谷子。对镇守的执剑长老动手,师出无名。向各位长者讨教,则是以下犯上。 他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前进不能,后退不对。 好在费清明不负众望,当真持起了剑,现今才有资格与他打擂台,而非还没开始对招,就被踢出场次。 好久没有打过一场大架的温孤怀璧,缺乏旗鼓相当的敌人,没提起棋逢对手的信念,生不出打斗的激情。这会儿兴致上来,旁的什么都不顾及。 上次栽在唢呐匠那,被解裁春设计所害。是他没能把握好前情,受人埋伏。 胜负有别,找出一万个借口狡辩都无从洗脱。他心服口服,无从挂碍。 师门的命令占据要位不假,师弟师妹的安危存了几分,温孤怀璧自有分晓。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并没有把解裁春放在于自己同台竞技的位次。 区区一个凡人,生死跨度撑死了都逾不过一百五十年。朝为红颜,暮成白骨。 他打个坐的空档,绿鬓朱颜就俨然沦为一捧黄土。师门却紧追着不放,不从头到尾深透拔除,始终认为是一个心头大患,甚至不惜栽赃陷害,旁敲侧击,不知所以。 第44章 被虐狂温孤怀璧隐约能够觉知到师…… 温孤怀璧隐约能够觉知到师弟、师妹的死有猫腻—— 手把手带出来的师弟师妹们,死得太蹊跷,而结案又太过于迅速,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抓住与唢呐匠有关的事由,趁此机会闹大了,借刀杀人,彻里彻外覆灭苏尔奈。 想想也能明白。 苏尔奈一门,本与问道宗交情匪浅。 在人间世兴旺,有详实的民间根脚打底。只要家中尚有余留,能提供一点银两的,都会举办丧事,宴请唢呐匠,送逝者最后一程。 问道宗在丹霞峡声名远播。 七峰十三寨,独自占了三峰。独占鳌头不说,有种说法是,只要常年闭关不问世事的漫才客不死、不飞升,就能永保宗门荣华富贵,长盛不衰。 其他人胆敢来犯,欺负门生,也得掂量掂量斤量,能不能经得起改天换日的一击。 原本保持着长久合作关系的二者,从逐鹿之争伊始就逐渐疏离。 遭受灭顶之灾的草泽谷创始人,吴秋桐搬 到峡谷地带,与问道宗毗邻,直到璇舞大战降临。 点燃了的引线,“轰——”地一下爆发,将一方炸得尸骨无存,剩下一方在前者纷飞的血肉上,焕然一新。奠定了一门极速衰落,一门极速崛起的土壤根基。 唢呐匠濒临灭绝,余下单脉相传的独苗苗,是即将被吹灭的烛火,苟延残喘地维系着,指不定哪一日就被吹打的风雨兜头浇灭。 问道宗从名列榜首,跃升到另外一个境界,便是漫才客本人飞升或者陨落,也再改变不了它的至尊之位。 是以,当温孤怀璧在倾壶瀑布底端打坐冥想,接收来自千尺悬泉不留情面的拍打。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甩给他的应约契令亮起,预示着沉睡多年的唢呐匠邀请。温润如玉的青年在飞溅的白瀑中睁眼,第一时间心中是轻蔑且不敢置信。 人与人、组织和组织的关系,亲切时如胶似漆,冷漠了大恩似仇。 濮阳韫玉提供应约契令时,兴许真心实意。怎奈沧海桑田,时移事改。因而才会将过去珍重的物件交给弟子,翻脸无情之际,留着三分薄面,并非给旧日买账的情谊,而是避免玷污了随水峰的门面。 给出许诺,有求必应,人家真来兑换了,又断定对方挟恩图报,先打上可耻的烙印。像是吟诗作赋的诗人行至幽径,观赏奇珍异草。被凝视、吟唱的对象突然叉着腰,让人低下头来为它们浇水灌溉,施肥铲土。 根本是浪费他的时间。 好在温孤怀璧习惯了礼数周全,温情款款的伪面戴得久,连自己都要深信不疑。就算是再不屑、再低贱的凡桃俗李,他都会纡尊降贵,洗耳恭听对方毫无价值的言论。 温孤怀璧和费清明这类半道上山,从凡人转为修真之人的转格者不同,他生在丹霞峡,长在丹霞峡,自小就是修士的体质,御剑飞行,辟谷炼丹对他来说,跟呼吸一样简易。 他观小师弟这类半路转为修士的人,好比围观猴子剃了粗鲁的毛,就能学做人类。 可笑可鄙,基于良好的修养,耐性地基于坦白与辩解的空间。 虽然都是一样,两颗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学得也像模像样,只要自作聪明地做那三岁幼儿就能做来的小玩意,就会赢得一大堆违心的夸赞。 不过是自欺欺人,高高在下的施舍。 譬如父母教养儿女,会要求儿童学会直立行走,而不会单独满足于他仿似反犬,在地上绕着圈爬,吐着哈喇子,学会握手,就不吝欣赏之情。 师祖漫才客,大约是怜悯。 活得太久,杀了太多人,连一手栽培的亲传弟子们都清洗了一批又一批,可耐不住依旧有人追求他的名望而来,心甘情愿地被他收为关门弟子,再度重蹈覆辙。 斩情峰许峰主,温孤怀璧不好评价,毕竟是为人尊长。 听师父说,那是一个痴人,该作出决定的时辰,不坦荡直率地决定,等事情避无可避地滑向深渊,万事尘埃落定,又徒劳地反悔。 周而复始,何苦来哉。 于是被解裁春在炼魔诏狱名正言顺地扇巴掌,温孤怀璧是一百二十分的错愕。 被扇偏了的脸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温孤世家落魄,举众讨伐之期,他都没吃过这一巴掌,何况爬到问道宗大师兄的今日。 温孤怀璧生来优渥,世家子弟。不同于在乡间村落长成的费清明,是名副其实的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从不短缺。 前呼后拥,婢女奴仆萦绕满屋。别说没在亲生爹娘那儿挨过打,就连一声重话都不曾听过。 当然,这和他自幼被测出资质优等有关。 像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嗯……他也忘了对方的下落。是不是不死心地参加宗门大比,被斩于台下。或者擅闯秘境洞府,再无出头之日。 只要加入问道宗,修行无情道,亲情血脉之类的关联全部斩断,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弟师妹。 是没到姓氏谁都淡忘的程度,毕竟姓与他同源,却遗忘了名字。相貌、性格,经历都模糊不清,类似在海底畅游,仰视着水面播撒的光辉,金灿灿,泛着涟漪,映入眼帘,看不清晰。 关照业说,他和小师弟是两种类型的人。 一个一个外热内冷,外冷内热。一个担着大师兄的职责,全无缺漏。一个是独来独往的小师弟,漏洞百出。 小师弟有情,他无义。 若能帮助他提高修为,突破瓶颈,有教育之恩的师父杀得,德高望重的,挑起问道宗一脉的师祖,要挑战亦不在话下,连自身性命都不足惜。 谁叫他们这群人修的是无情道,而不是多情道、有情道。 哪来那么多念念不忘的情谊,情深似海,百般惦记。只是往来的人情交际。 做戏嘛,谁不会。 解裁春,大概是一个例外。 和她过于寡淡,像一捧盈盈的细雪,落在掌心就融化,不一会干涸,无迹可寻的形象不同,其人行事出格,言行轻佻,举止夸张,作风高调。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7章 要论穿着打扮,她是丢到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这和唢呐匠行业潜移默化的规章制度,办事章程世代传承的衣冠装束有关。 一旦开口做事,则格外让人印象深刻。拼命想要把她从脑子里面筛出去都筛不出去,像是看似清澈的河水,其实踏进去有足以吞没人的高度。 不仅充斥着密布的暗流,还有生长着爱纠缠的水草。无时无刻不等待着托人入水,将鲜活的生命溺毙于冷酷的河流之中。 倒是与他们无情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一个是显性的外相,一个是含蓄的内在。 虽然解裁春本人一点都不含蓄就是了。 主死的唢呐匠,本就站在求生的修士对立一面。 一个预示着生离死别的职业,残酷掺和着似有若无的真意,在冰冷的死亡尽头释放脉脉温情,安抚受伤的生灵。一个在坚毅地走在众人不能领会的道路上,抛弃七情六欲,追求康庄大道,在苦苦寻觅的长生内逐步冰冻身心。 温孤怀璧以为,解裁春是能够理解他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乍暖还寒的性情。 而解裁春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步都踩在他意想不到的点子上,力图将他温柔的假面毁坏,露出底下冷冰冰的真容。 贴身的小衣质地绵柔,中央绣着花纹图样。是凡间的绣娘一针一线刺出来的,牙齿能磕碰到上端细致的针脚。 他每一次吐息,都能品尝到她近在咫尺的体香,如同虔诚地供奉在佛像前的香火,经久不息。由于信徒的诚挚,持续恒久地燃烧着,烟熏火燎,熏红了眼瞳。 似有若无的香味,离得近了,竟然疏远,像是尘间匹夫仰望九天之上的月轮。 要是痴心妄想,胆敢提起步伐追逐,用上穷追猛打,便只能眼睁睁瞅着渴望之物远远将自己抛在后头,始终保持着逾越不过的距离。 看得到,求不得。嗤笑着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的现实。 襄王若有悔,朝歌亦自知。若是能叫神女得知生死如浮游,百年即一瞬的凡夫,红鸾心动,痴求不得,即便覆灭王朝,从高座上滚落,终归是与另一个境界上的群体互动。 按修士们的说法,衍生出野望的当口,就要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世路荣枯,人势必要毁于自身的欲求。 青平县一战,他甘拜下风,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将解裁春视作一名能与真真正正他同台对垒的敌手。 直到折戟沉沙。体会到身体的变化,被红绳绑着的温孤怀璧难耐地震动了下,调整了下半身的坐姿。解裁春只往下瞥了一眼,就心知肚明。 她鼻腔中泄出一声轻嘲,像一个火辣辣的大耳光。 因为他亲身体验过,所以更加能够明白,在炭火般的灼热过后,先翻滚出来的不是冲天的怒火,而是渴望她掌心的冰凉。 然后她一脚踩在他的要害上,直接明了地点名他的心术不正。 人侧着脸,在他颊边咬耳朵,有兰香般的吐息萦绕,“本来就起来了,被踩竟然会更兴奋,你是被虐狂吗?” 第45章 烧手之患前尘往事,穿心而过。面…… 前尘往事,穿心而过。面对解裁春、随水峰师妹的呼救,费清明、温孤怀璧两位耳聪目明的修士,并没有在激烈的对战中,失去灵敏 的感知。他们在同一时刻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费清明明显魂不守舍,犯下兵家大忌。一心回援,丝毫不留念鲜少与人生死搏斗的大师兄作战。温孤怀璧反其道而行之,若能一较高下,舍了旁的杂事又有何妨。 人命如草芥,不管是在哪处地界全都一个样。是尘世间层出不穷,价值低廉的作物。砍了一茬,仍有千万茬野蛮生长。再想斩草除根,也总铲除不尽。作冥顽不灵的野草,春风吹又生,少了这一、两株,又有何分别? 为何要偏偏抓住这一个不放,反正不日过后又会呱呱坠地一箩筐。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由不得人分出心神,抽出一念。在费清明失神,追求响应,而不恋战的一刹那,就敲响了落败的鼓点。 温孤怀璧果断将分神的小师弟穿胸而过,钉死在身后深灰色的石壁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费清明奋力挥出一剑,却失了准头。 不,并不是刻意失了准头,温孤怀璧猛然意识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费清明的本命剑寄余生冲破夜幕,作离弦的箭矢,直向解裁春、白师妹两人方向飞去。 尽管本人被外力干涉、拖住,一时半会到不了场,命悬一线了,也甘愿舍弃对剑修而言至关重要的本命剑,送去脱身的希望聊作救援。 “你倒是情深义重。” 酣畅淋漓打了一场,温孤怀璧恢复温润尔雅的大师兄形象。 人长身玉立,大公无私。对小师弟自以为不可告人,却不可遮掩到能闹得或天下皆知的心思,一笑置之。手头动作没有分毫留情,单手摁着擒拿对象肩膀往下压,重创费清明武艺通行的琵琶骨。 温孤怀璧用禁武链锁穿透费清明肩胛骨,三两下把人扣严实了。反手摘下其遮住双目的叆叇,验证他先前的猜测。 果不其然,内里一片血红。 是受尸毒浸染至深,能维持住个人神智,强忍着不发狂乱作,已是难得。生死争斗势必会调动全身血液,加速毒性的运转,而小师弟至今竟然还没有失智的痕迹。 该说难怪不知轻重,重创加身,依旧顶着一身能要了他性命的伤势,不识好歹与他对战,还是恰恰正是源于解姑娘处于危急存亡之秋,他才不敢放任自己松懈? 解姑娘就那么重要,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只要小师弟的脑子没出毛病,身体没腐坏到被尸虫入侵,就理应明白两人相识时长不过数载,于修士动辄成千上百年,沧海桑田只是弹指一挥间的寿数而言,绝不会高到能够摆放到不可或缺的地位。 温孤怀璧把本命剑棠溪龙泉架在费清明脖子左侧,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小命不保。 当然,这类友善的告诫听在以武力论高低的剑修耳里,通常会起到反作用。 比如,挑衅得人家气涌如山,迫不及待地与他打上一架。 温孤怀璧一向行事谨慎,而大多数的剑修行事疯狂,和医修并列两大不想打交道的修士行列,见了不主动绕道走就会被他们连累。 他启动与师门通讯的玉牌,向宗门禀报,“不负师门教诲,小师弟已擒拿归案。” 出乎温孤怀璧意料的是,受制于人的小师弟竟然还没放弃救援。只是将希望从自己转移到他人身上。釜底抽薪,心思不可谓不活络。 他话音刚落,小师弟就马不停蹄地汇报,“掌门,曲风镇有一头,或者许多头活尸。活尸的危害是炼魔诏狱囚困的旱魃退行版,会随着撕咬的人数激增修为!” “早些年云游四海的鹤顶洪老前辈在镇子定居,遭人恶意杀害。她是唯一能处理活尸的医修,却在事发之时,惨遭人灭口。此事疑点重重,怕是有意针对草泽谷,侧面讥嘲其依傍的问道宗!” “唢呐匠长期与死亡打交道,求生的一方已抓不住,却不能自断经脉,扼死通灵送葬的一方。宗主、副宗主、长老、峰主,请您们务必三思啊!” 一番话讲清来龙去脉,提到长辈们格外注重的体面。看来小师弟在外出行,果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然为人尊长,最忌讳被晚辈掣肘。点出长辈一星半点的缺漏,远比杀了他们还严重。副宗主钟舒文冷声道:“此事你不必忧患,问道宗自有决断,轮不到你一个未出师的弟子在这指手画脚,多加置喙。” 副宗主盛怀安抱着同等责难,“执法堂一群吃干饭的家伙,还没追究你伙同唢呐匠,私自从宗门潜逃一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做人。墙角才是属于你的地段,少出来丢人现眼!” 费清明是问道宗曾经看重的得意门生,是斩情峰峰主最为重视的关门弟子,于情于理,都要有人唱完白脸,唱红脸,家丑不可以外扬。 尤其是费清明适时拔出本命剑后。作为废弃已久的门人,有了重新评估的价值。 问道宗宗主元泽提点费清明,“你个黄口小儿才要三思后行。好好想清楚,辨分明,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战。” “为对你恩同再造的问道宗?为踏上的义无反顾的无情道?亦或者为了你自己,为你惨死的亲生爹娘,含恨的乡亲父老?” “审慎抉择,不可造次。可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那头一同接听通讯的随水峰峰主,舒展的眉骨拧起又下放,果决地捏碎手中的传送卷轴。 有些事假手旁人,终归没有亲自执行来得安心。 夜更深了,觅食的蛞蝓来到活跃时段。太阳光不能遍及的地界,阴影在大地横行。亦或者,正好相反,阴影因炽热的日光更加深邃。 和费清明理想的境况相反,接应主人指令的寄余生,匆匆而至,没有立时出招救下危在旦夕的解裁春。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8章 剑灵临空,停留在能俯瞰的最佳落脚点,等候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况。 与费清明几乎长得如出一辙的剑灵寄余生,动手摘下遮盖形容的半边面罩。 额间两道真气交叉并行,由白转橘,最终固定在浓重的深红,犹如被神兵利器刺伤过。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正在上演的时况,与过去发生的相差无几。那么,他又何必要站在这里?他眼中倒映之人,又何故历经千难万险,要赴一场盲人把烛,枉费心力的约? 想不通,看不透。 人倒霉时,喝水都要被呛。一息万变的险情不利于行,坐着等死又不符合解裁春的个性。 眼见活尸一蹦一跳,出现在了视野,而她们千呼万唤的救援成员连个影子都没捞着。将希望的种子放置到他人身上,只会受到赤裸裸的背叛。 快点想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乾坤。 比起大包大揽救下所有人的神机妙算,率先跑出来的是一个够馊但管用的主意——遇到危险不需要跑赢敌人,只需要跑赢同行的伙伴。 她身边触目皆是问道宗弟子,个个人事不知。有且仅有醒着的那位,当前存活着的白慈溪,百般呼救,也未等到肯慷慨大方接济她的大师兄。 既然问道宗的人都放弃了他们的生员,不愿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缕空闲施以援手,那她何必多此一举,在这穷耽搁,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来得更大快人心? 看似便捷的路径瞧着总是妥善又保险,既能一下解除心头大患,又无旁的后顾之忧,所花费的代价也并不高昂,只需一丁点无伤大雅的良心。 奈何解裁春本人最紧缺的就是良心。 市场紧销的货品定价千金,优良的品质从来无价。 反正地上躺着的大活人众多,还没一个会反抗的。要醒着的有,要昏迷的也有。应有尽有,堪称开宾大酬客的典范。活尸来了,当场就能吃上一顿豪华大餐,鲜美多汁的修士流水席。肯定顾不及去捉一个尚且活蹦乱跳的凡人—— 它要挑战高难度就另当别论了。 在解裁春进入头脑风暴,决定要跑不跑的空隙,辗转而至的濮阳韫玉,漂浮在曲风镇上空。 能做到一峰之主的地位,除了能耐超群,感应范围也远远超出寻常子弟。 他一到场,立马锁定了逃窜在外的唢呐匠解裁春,同一时刻感应到了奔来的活尸,以及在镇子里里外外搜罗,逾出几百人,甚至往上千人阵势发展的尸群。 旱 魃的威名远播,以他本人掌握的情报,和费清明上报的活尸特征,结合现今展示的情况,濮阳韫玉心底登时有了计较。 这个镇子陷落不过一两日而已。活尸的成长速度太快,快到远超乎最初制造者的想象。 逆风持炬,就要忍受烧手之患。理所应当。 即便沦落至此,亦没超脱出幕后操纵的预期。 世人对长生皆孜孜以求,不论以何等相貌和形式,据当前活尸的演变和状态,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另类的长生? 只要果敢地舍弃本我和意识,长此以往,就会有另一个神智在不死的躯壳中产生。那一日想来不会太远。 但,避开艰难险阻的通道,一味贪图抄道的人令他唾弃。有他在,绝不可能让那些鼠辈冒上头来。 濮阳韫玉拔剑抬手,足以摧毁一个镇子的天击,在华剑尖端汇聚。 第46章 本命剑裂了曲风镇尚在睡梦中…… 曲风镇尚在睡梦中的居民,打着鼾声。 鸡舍里飞禽咯咯咯啼叫,扇着翅膀企图跳出。猪圈里的牲畜狂叫,外边拴着的看家护院的大黄狗吠个不停。古井里的水不断往外冒水,五感灵敏的镇民从睡梦中被惊醒。 “地震了?” “怎么回事?” “天上怎么有一颗星星那么亮?是错觉吗?好像越来越大了……” “是天罚啊天罚啊,我看到仙人啦!我就说百草堂里住着的大夫没一个好东西,坑蒙拐骗,不是要骗我们的钱,就是要害我们的命!他们会带来灾祸,他们是索命的亡灵!” “又来了,旧事重演,几十年前的灾难从头再来,天要亡我啊!” 被活尸追着跑的镇民,逃命之余,匆匆往天上一瞥,脚下被绊了一跤,瞬间被身后穷追不舍的活尸扑倒,面颊立马被咬掉了一半。 人栽倒在地,四面八方的活尸铺上去,发出猛兽般的吼叫。渴望血肉的它们胡吃海吃,运用化为利器的双手分食,没一会就吃完了内脏。 几息结束,分尸完毕的活尸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僵硬迟缓的动作变得比原先更加的迅速灵活。 它们“嗖”地一下,四散开来,寻觅着空中飘散的人气,向邻近的猎物而去。 草泽谷出身的医修鹤知章曾经说过,人和青蛙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被踩中了就会叫,切断腿就会跳,同时他们同样的聒噪。 濮阳韫玉今日算是明白了这点。即使不是第一天明白。 在他攻击范围内的费清明和温孤怀璧,离他主要打击地点遥遥,仰天目睹这一震天动地的声势,隔着传声玉牌,齐齐喊出一个“不——”字。 大有他还没老迈到眼瞎耳聋,就先一步帮他喊到老迈的架势。 没一个有出息的。 “住手——”凭借三言两语让剑修停手,远不能够。要是只依傍着天真的妄想,还不如放弃修士的身份,做一介凡人来得轻松。 只有实实在在地动摇修道之人的利益,才能起到实质性的威胁作用。 费清明把二胡琴弦架在温孤怀璧脖子前,轻轻一拉,在他咽喉处割出一道红线,像是都城里的望门贵族热爱佩戴的红宝石吊坠。 他和大师兄的距离过近,和随水峰峰主的间距又太过遥远。前者凑不出演奏完一曲的时长,后者演奏完传不到对方的耳朵。 这是包括弦乐器在内的一众乐器的短处,需得演奏者实时补偏救弊。 幸运的是,小满姑娘递给他的二胡除了控制人方面水准一流,连作为杀人武器亦能轻松担任,锋利程度足够他割开大师兄的喉咙。 事急从权,小满姑娘就原谅他将她所赠之物沾染血腥之举吧。 要胁迫师父,就用他的弟子来杀鸡儆猴,放在桀骜不驯的剑修身上,真不怕起到反作用?温孤怀璧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却顺势而为,不预备在这件事上和小师弟唱反调。 热血沸腾的杀气降低,占据他人生大部分节点的知性回归。别的凡夫俗子暂且不用看顾,唢呐匠亦死有余辜,可牵连到昏睡的师弟师妹们,是纯属累及无辜。 温孤怀璧快速说道:“师父,底下还有师弟师妹他们……” “肃静。” 濮阳韫玉一声威吓,严禁门下弟子继续发声。 他乐意当清闲的甩手掌柜,将管教门下弟子的事宜丢给大弟子处理,不等同于他认可温孤怀璧慈母多败儿的作风,将现在的门人一个个养得那么娇气、任性,没有半点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 活到这个年纪,没有几个随身法宝傍身。在荒郊野外昏迷时分,连他一击都扛不住,修什么仙,成什么道,回家洗白白,啃自己咂摸咂摸味道得了。 争取早死早超生,别整日在丹霞峡丢人现眼,丢了问道宗的颜面。 毫不留情的一击,就此挥落。 以剑势劈砍出的点为中心,直直延伸出一条看不到终点的射线。有若在琉璃镜面上呵气,遮天蔽日的白色迅速扩散开来,当即笼罩了整个苍穹。 驱散十里乌云,将黑夜换作白天。 在如幻似真的斩击之下,浓郁到要流脓的白光自上而下,顷刻间包围住了整个小镇。犹如从高空向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子,荡起的波动一直传到野外,附近的村庄都能感受到惊天动地的震动。 在那一瞬间,白慈溪看到了张开獠牙,向他们扑过来的活尸。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峰主居高临下,位于他们正上方,无支援之意,只有毁灭之心,不带犹豫地挥动了毁天动地的一击。 峰主的击打比活尸的撕咬来得更加迅疾,白慈溪甚至还没感到痛,所知、所感就被白光所吞噬。 她心里的唯一想法就是,这活尸可真够丑的呀。 她绝对不要死在这丑东西手上。 是的,不单单落花峰弟子享有审美,他们随水峰也是有的呀。 解裁春视力没有寻常修士好,做不到同时感应上方来人和直视扑过来的活尸。 她只能体察到凶猛扑过来的活尸口腔里溢出的污臭,危难关头,抱起一旁的白慈溪,就地打滚—— 还没滚着,一道白光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大约和穷凶极恶之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人人为之求情、称颂、感怀,而做了一辈子善事的好人,犯下一件错事就会被口诛笔伐的案例相当,她平时好人好事做的少了,一做好事就被天打雷劈。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49章 心里这么想的解裁春,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日你个仙人板板!” 屋舍瓦房被轰平炸毁,没来得及逃生,或正在逃生之中的民众,被吞噬为一道道模糊的黑影。 由于高温扭曲了身形,看上去是陷入单方面狂热的舞蹈。 镇民在剑击之中被炙烤、分解,血液流出体内的一瞬间就蒸发掉,到头来连一捧骨灰都遗留不下。 费清明见状,吐出一口污血。手持的琴弦脱手,自发收入百宝囊。靠着尸毒强撑的身子再承受不住,到头昏迷。 在那所见所感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地面的沙石被热度灼烫到跳脚的地步前,濮阳韫玉的击打正式落下的前几秒,温孤怀璧就有所预感。 他太了解这位师父,他在濮阳韫玉身边服侍的年岁久远,远到超出寻常师徒的相处时间。比他的亲生父亲还要熟识,只差与之相关的血脉相连。 说上一句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都不足为过。 温孤怀璧不意外濮阳韫玉的选择,那的确是最能趁早解除凡尘忧患,也是最符合剑修、问道宗、无情道种种因素叠加的思考路径的最优选。 换其他峰主过来,或和缓,或激进,都没有这一招来的简单直接,永除后患。 唯一不妥之处就是将师弟师妹他们一同拉了进去。 当然,对师父他老人家来说,这一点无可厚非,并没有不妥当之处。 他没资格评价师父。是他对师妹的险 情,袖手旁观。为人子弟,更不能以下犯上,当面驳斥尊长,虽然他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以后也会再做,永远不知悔改。 要修行无情道的剑修认错,下辈子吧。 下辈子也不会认的。 在那足够颠覆现有事物的重击降下之时,耀眼的白光如划破夜空的流星,直坠而落,让只能束缚在地表的居民痴迷于天外之物的魅惑,联想到荧惑守心,天外来客。 温孤怀璧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往事。 是残损的记忆碎片,作海洋上漂浮的白沫,浮浮沉沉。说无关紧要也无关紧要,但确乎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由始组建成了他的个体。 他想到了被宣判了死刑的梅师妹,她最爱美,也顶争强好胜,却一败涂地,死得那样惨烈。 是他的错。耐心教化,细心培养,潜心辅导,也没能纠正她的纯真与激进。落花峰的弟子总是……咳咳,总是…… 总之,他们容貌出色,在对人待物的思想方面,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太容易招人诓骗,气性又不小。管他三七二十一,提着剑上去就砍。如果说落花峰弟子单打独斗的能力单独拎出来能评判六分,那他们就很容易被加上法宝、阵法等的外力结合起来,综合指数仅有三分的修士打败。 这并不是说他们都是一群好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是他们脑子里塞的都是草包。 咳咳,不是…… 不擅长编排人,哪怕是心里的评判的温孤怀璧,换了个温婉的说辞。 是师弟师妹们的阅历、见识还有待打磨、精进,才不会单凭一腔意气做事,落得那般下场。 梅师妹加入随水峰时,还不到他的腰胯高,而今长到了他的肩头。被杀人凶手斩去一半身子,倒返璞归真,回到了初见时的身量。 她被他指导以来,总爱揪着他的衣角,问东问西,口舌里像含着一只扰人的麻雀。他总不厌其烦地解答她的疑问,因此收获了更多的疑问,形成恶性循环。 他将传送卷轴交给师妹当日,本是起个有备无患的保险措施。并不愿意他们真的遭遇危机,刨去剑修迎难而上的本性,都要逃之夭夭—— 那意味着撕毁卷轴者遇到了不可匹敌,且有意杀人灭口的劲敌。 传送卷轴的阵法在脚下扩张,首先降落的是甘驱霖师弟的遗骸。问道宗弟子总数超过五万人,生死来去如过江之鲫,他居然一个个都铭记在心。 接着降落在他跟前的,是满身鲜血的梅师妹。来自三大峰里的落花峰,智商、情商普遍拿来兑换美貌的分支,他最操心。 梅师妹本来凝重的神情,见到他,忽然有安心踊跃。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角,在他衣衫上留下一个血手印,投注过来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求救眼光。 大概是在想她的师兄无所不能,今时今日也必然能为她排忧解难。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生命犹如风中烛火,苟延残喘。 “棠溪龙泉!”比意识更先回过神的,是身体的本能。温孤怀璧召唤本命剑,支在天击和师弟师妹们昏迷的交界口,抵挡来自师长一波碾压性的冲击。 咔嚓。 温孤怀璧的本命剑,裂了。 第47章 反客为主“我讨厌剑修,他们…… “我讨厌剑修,他们喜好将事情搞得一团乱,然后让我们来收拾,像一群兜不住尿布的小屁孩。狂妄自大,一只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高傲的剑修给予旁人的体谅,不多也不少,卡得刚刚好,恰好是能折磨人的程度。 小不点儿起码会成长,知礼明理。剑修不行,大人全都固执己见,不到黄泉,死不改口。 到了也不会改口。 鹤知章替断了手的申屠端鸿,缝补好破破烂烂的伤口,免除其全身感染,流血身亡的风险。抬手摁掉玉牌浮现出的金字。 是调拨台分派的救援项目,派遣地点——曲风镇。 如果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废墟还能这么称呼的话。 救治人员,和她的出身地草泽谷相邻的问道宗。 如果是一个好词汇,人的一生比溪流漫长,不悠长的经不了几次回溯浮想。寿数欲与天争高的修士尤且如此,故总免不了错失和遗憾,要回望都会用上“如果、假如”等假设性的词语,听着是一种开始,实质暗含着结束。 早已结束,所以才会奢望能重新开始。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收养她的前前任老谷主华媒说:“我救下你们,不期待你们千恩万谢,最后不要升米恩,斗米仇,藏怒宿怨就成。” 鹤知章不管在草泽谷研习,还是出了草泽谷另起炉灶,都忍不住畅想另外一条路径,连续不断地在脑海里粉饰、修缮,如果当初怎么样,是否能观览到地阔天长的风景。 如果她没有在草泽谷出身,就不会异想天开,当一名医修悬壶济世,而今受人所制。如果她没有对师姐鹤顶洪头也不回离开草泽谷的行为,心之向往,就不会学对方一意孤行,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莽撞地脱离草泽谷。 医修隶属于济世院,由调拨台分派任务。草泽谷独立于之外,而她从草泽谷独立出来,属于两不沾灰色地带。 换而言之,不受两方庇护。 没有金刚钻,别拦瓷器活。没师姐的才能,还要东施效颦,效仿师姐的作风,鹤知章吃了不可胜计的苦头。 那些不足为外人所道之的陈年旧事,是表面平静的湖底下方潜伏着的暗流,足够击毁一个初出茅庐的医修,拽着她的身体往下坠落。讥弄她壮志凌云的志向,嘲笑她心比天高的想望,然后再重塑崭新的鹤知章。 现在想来,或许当年她跑出草泽谷,不是按图索骥,刻意模仿二师姐,而是出自单纯的不甘。 大师姐鹤嘉贤继承了谷主之位,二师姐鹤顶洪登界游方,声名远播,只有她鹤知章,籍籍无名,平平无奇,高不成,低不就,感受到的不适,恰到好处地保留了全身心的刺痛,又叫她羞耻于述之于口。 患者申屠端鸿活动了下被接得完好如初的手臂,好奇地发问,“鹤嘉贤、鹤顶洪、鹤知章,你们草泽谷内的医修是一大家族?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或者一母同胞,来源于医者玄妙不外传的新密传?” “麻烦说得再浅显易懂一些,我老了,听不得潜藏技巧,拐弯抹角的话。” 申屠端鸿吧唧嘴,原地伸展双臂,检验躯体恢复,“你们的名字是不是在偷懒,咋姓氏都一样的。” “医修不比剑修,耐损耗磨,都是一次性耗材,不间断地帮助他人修补自身而自身脆弱。都是前辈带后生,经验老道的医修到处捡捡,从小培养,给孩子们新取名字,寓意新生。” 鹤知章耸耸肩,无视横在右肩,能够抓破她胸口,捏碎内脏器官的钢爪,“你知道的,战争盛产孤儿,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纷争。和平年代抛弃的女婴尸骨可以堆成一座座灵骨塔,流出的血能够汇聚成一道道红河。” “草泽谷老谷主,应该说,前老谷主鹤嘉贤,她真的年老体衰,记忆性大不如前了?”申屠端鸿抬起下巴,示意同行的伙伴收起爪子,“没能见到她一面,亲自拜访,怪可惜的。” 死的太轻松了。 “你们这几个姐妹也是。鹤姓一批医修就只死剩你们三位,生前竟还忍心不去探看。”吆呼三教九流,联合屠戮掉殊时寨上下的修士,摇头晃脑。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0章 表情真挚,说起话来苦口婆心的样子,到真像是在替人着想,半点看不出是要沿着她这条线,将草泽谷以及草泽谷背后的问道宗一网打尽的迹象。 裹着蜜的毒,最致命。施用瞒天过海的诡计,带来腐索驭马的隐患。漱石、苔痕、栖雀、雁离等寨子,无一不是死于这招。 短短百年光阴,摧毁人家上千年累积下来的基业。连拔五寨的申屠端鸿,绕到鹤知章身后,用治好的右手搭在她的肩 膀前,“活着不能长相聚,亡故自当盼重逢。鹤老前辈合当收到了你两位师姐的死讯,要去参加她们葬仪吗?我可以陪你。” 帮舞动招魂幡的魔修引荐,为身单力薄的医修带去新一轮死亡?鹤知章琢磨着婉转拒绝的方法,以达到立即不激怒对方的成果,“不了,我怕自己在葬礼上笑出声。” 申屠端鸿点点头,附和,“幸好,没有远亲近友亟待我参加葬礼。”她冲挽着妇人髻的妇女咬耳朵,“毕竟都被你们丹霞峡的人干掉了嘛。” 诚然,鹤老前辈是出于被胁迫才救的她,曲折的过程并不影响最终呈现的结果,她应当给予一份丰厚的诊金。 不巧出门在外,身外之物没多带。空闲的左手掏掏口袋,空空如也,和她面上一样光。 殊时寨都被她一锅端了,尸体砍得支离破碎,更无从查找有价值的宝物。 耗费时间、精力折磨,除了挟嫌报复之外,还有从倍受磋磨的尸骸里,提炼出不胜其苦的魂魄之意。过后收入丧胆游魂幡中,投入下一次使用,以此死生死,尸推尸。 他们是魔修杀人劫财,无恶不作。但人杀光了,哪来的财。总不能杀掉鹤老前辈,再将她的魂玉放到她的掌心。 不得不说,这想法不错。 不愧是她。 申屠端鸿前臂勒着鹤知章,把人当靠枕,“我们九重霄功绩赫赫,却没引起丹霞峡的注目。是天生傲骨,不肯堪折,还是从头至尾,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丹霞峡出身的修者,总有退路。 丹霞峡沦陷了,就跑到羡瑶台,羡瑶台覆灭了,就跑到绛阙、紫陌。十业大界之大,够这群龟缩不应战的鼠辈躲躲藏藏一辈子,吃得脑满肠肥。 “从属九重霄的修士们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我们无所畏惧。既然世道不能给予我们公义,我们就自己来取,百无禁忌。” 鹤知章反驳,“你是在自怨自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申屠端鸿笑弯了腰,“你是没见过我们自怨自艾的模样。”忽然又止住笑,收放自如的脸部像一个随意揉搓的面具。“我告诉你什么叫做自怨自艾!” “闭塞幽僻的穷乡僻壤,有面貌不清的修士从天而降。他们三二成群,狗苟蝇营。愚昧的凡人探出头来围观,眨眼之间就被推平了村庄。” “等幸存的人们翻山越岭,涉艰履危,来到丹霞峡讨要个说法,无一人认领。无论是手眼通天的大能,或者翻云覆雨的宗门都说不知情。” “没多久,露馅的人被斩尽杀绝。只有少数躲藏起来的,苟延残喘。” “这就是九重霄的由来?”鹤知章心领神会,却并不赞同。“不知情的人,就杀到他们知情?重拳之下,总有能轰开的口子。” “多余的信息是另外的价格,要得到,就得拿情报来换。”申屠端鸿松开手,坐在寨子修士们堆砌出的尸山上,翘起二郎腿,“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这不都是世人对魔修说的词,俄顷倒是反客为主了。有实力就是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都有一堆人推崇,奉为圭臬。 她就不该当医者不治医的医修。不仅拿捏不了患者的性命,还时常被患者拿捏性命。出生入死的几率高过那些专门战斗的修士。 鹤知章回,“那点观念都是糊弄鬼神的。神,早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早期概念里,锄强扶弱,功德无量就能成仙,受人世一炷香火。后来信奉生来高贵,处境优渥就能破镜飞升。现在人们更愿意相信末位淘汰,冷血出精英。 是不成文的规则改变了修者们的想法,还是修者们的想法受不成文的规则所改变? 医修的理念远远落后于日新月异的时世,更遵从旧秩序——济世救民,称功诵德方能晋升天界。 然则救的一方毫无动静,杀的那一方也没有,长久僵持,可喜可贺。 翡翠玉牌再度亮起,大多是邀请和催促鹤知章回草泽谷继任谷主,主持大局的话语。 “接啊,怎么不接?我们在场,让你不愉快了?”申屠端鸿瞄了一眼闪烁的文字,“现今是年轻人的天下,老一辈人该退位了。不甘心地霸占着位置,只会拖缓时代的进步,依鹤前辈之见呢?” 鹤知章抹掉玉牌的提示,“这就是你们对我的两位师姐下手的原因?” 第48章 花开有信“你知道你是落在我手里…… “你知道你是落在我手里吧,出言挑衅并不会彰显你的骨气,只会加速你短暂的寿命。” 尸骸遍野的屯落景调肃穆,申屠端鸿一脸认真地表述,忽而爽朗地笑出声。“我开玩笑的,真禁不起取乐。太逗了,医修都这么弱不禁风。” 她揽着鹤知章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姿态,好似闲话家常的邻居,而非喜怒无常的魔修。 她趴在妇人宽厚的背部,结实的触感让她联想到背着她下田割麦草的阿娘。 咧出的笑容立马收回,背着手,在遍布着断肢残骸的殊时寨踱步,“还有什么遗言吗?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救了我,合该享受他人得不到的待遇。” 把取人性命说得仿似施舍,鹤知章诘问,“善良的人就活该被千刀万剐?” 申屠端鸿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番疑问,“我们一般称之为死得其所。这不是你们丹霞峡先奉行的法则吗?我们九重霄只是入乡随俗,发扬光大。” 不可理喻。鹤知章闭上眼,敛手待毙,“动手吧。” 人到底有逆反心理,越被推搡着要做的事,就越不愿意执行。申屠端鸿看不惯她看破生死的态度,“我真奇怪,你为何不求救?” “那有意义吗?”远水救不得近火。 “想来这贫乏的人生一整段都是没有意义的,也没见谁人一生下来就抹了脖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传世的俗语。 申屠端鸿摘下寨老的头颅,当蹴鞠踢。一下、两下。膝盖的布料被血色浸透,顶格喷溅到了灰白色的脑浆,踢到整个脑袋都缩小了一圈,她才收了手。准确来说是收了腿。 “我改主意了。” 今夜良辰美景,不宜恩将仇报。 申屠端鸿端着寨老萎缩了的脑壳,食指打杂草丛生,不曾修理过的眉尾划过。触感与毛刺相仿,怪扎人的。“你的项上人头暂且在你脖颈上方寄放,有朝一日,会有人探取。” “鹤老前辈就回一趟草泽谷,看望看望你的师姐,九重霄会再来拜访你的。” 鹤知章可不是听风就是雨,心怀侥幸之辈。背后无大山倚靠的医修,要想活到她这年龄,首先要锻炼的就是精明,“放生的条件是什么?” “不能是我怀着感恩之心?”申屠端鸿轻笑,“随水峰峰主收了个好徒儿,闲着没事替毛未长齐的门人遮风挡雨。你猜怎么着,私底下调查温孤怀璧的探子来报,挖出个大消息……” 她说到这,刻意顿了一顿,果不其然见着鹤知章陡然增大的眼瞳。 人的面部表情,言谈举止可以骗人,唯有即时反应蒙骗不过。 果然,唯有死人才能严格地保守住秘密。通过鹤知章的反射验证真伪,申屠端鸿的笑带上几分真心实意,表现在面上,笑得更欢实了。 “前任草泽谷谷主鹤嘉贤,你的好师姐,年岁上涨,人老痴呆。分辨不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跟斩情峰众望所归的少年英才费清明接触,爆出惊天大丑闻。” 就是没人当回事。 不打紧。他们九重霄会一五一十全查出底细。 众所周知,费清明是漫才客从人间世带上丹霞峡。他是一介凡人,他的父母长辈亦是凡人。可这板上钉钉的事实,却被年老的鹤嘉贤老谷主推翻。孰是孰非,尚且二说。 “鹤嘉贤老谷主说费清明是在草泽谷出生,他的父母双亲亦同。斩情峰这位小师弟,仙缘当真绵长。” “你都说了,师姐她老人家老了。”鹤知章眼观鼻,鼻观心,“师姐,活得太久,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记岔了事,实属平常。” “噢,仅仅是记错了?还是我们多虑,非要查仔细,究到底。真真假假,一验便知。” “话说不辞万里拜入问道宗门下的门徒众多,每人一脚快要把山门门槛踏破。非要劳累到漫才客出山,在十业大界搜罗,隔三差五地带青睐的人回去,真是养了一群好徒子徒孙。” 申屠端鸿审视着她的情绪,不能再从中窥探到有用的线索,失望地摇头,“我有诚意,怎奈老前辈不合作。都说妙手丹青,妙手丹青。既然这双手对您老人家必不可少,那这双腿,留着亦无用处。”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1章 她打了个响指,随同的阴魂扑上来,一口一口咬掉鹤知章腿上的肉。连骨头都嚼烂了,吞进喉咙,啃得嘎巴嘎巴响。 “好吧,不开玩笑了。帮我捎带一个口信,我饶你不死。 凌迟处死,莫过于此。鹤知章强忍着哆嗦,冷汗直冒。 申屠端鸿单手将殊时寨寨老项上人头拧碎,肉沫浓液喷溅了一身。“塌下窟窿,拉亏空。让问道宗那群老不休洗干净脖子等着。记住,拖欠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人在畅快的笑容中,朝后方摆摆手,高悬在殊时寨上空的丧胆游魂幡吸纳完游走的百万阴兵,自动归入她掌中,扬长而去。 鹤知章福至心灵,朝着她的背影喊,“我两位师姐不是你们动手的是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丹霞峡将修炼杀生道的修士,称之为魔修。那多杀一个,少杀一个,背负弥天大罪又如何?看我们谁能争先锋。” 膝盖以下部分被吃空了的鹤知章,疼得两眼昏花。她在原地熬了一会,才有力气找出穿云箭投放。 一支红色信号的穿云箭,明彻夜空。 支援的羡瑶台修士和问道宗落花峰峰主谢无邪,前后抵达。前者要跟她盘问到底,后者邀约她回草泽谷继任谷主位置。 “你们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和排查排查殊时寨是否有其他幸存的人?” “抱歉。” 夜幕星子寥落,一颗一颗,像洒落在天穹的碎银。鹤知章被抱上通往草泽谷的天宇船,负责善后的羡瑶台修士支配了沦为人间地狱的寨子。 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她的意识能保持住清醒,得益于年轻时候遭际的神煞屠戮,正是由于先前见证过的血海尸山,被啃咬血肉的痛楚就被固定在了忍耐范围之内。 “两者同样麻烦,我不能不选吗?”鹤知章仰望着虚空。 谢无邪不赞成她的鸵鸟心理,“那你应该在放出穿云箭后,立马离开。” 她,立马离开?她倒是想啊。鹤知章抚摸着坑坑洼洼的大腿,膝盖头以下的位置全被啃光了,连骨头都没给她剩一把。是铁了心要惩治她的三缄其口。 能从九重霄魔修手里死里逃生,已实属侥幸,她真不想再卷入陈年旧事的是是非非。 同理,两方都不应承同样会带来诸多烦恼。 被羡瑶台判断为和魔修里应外合,一通严刑拷打后,背负着罪名被绞死…… 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怀璧……” 谢无邪实况转播的玉牌,传出随水峰峰主的声音。 濮阳韫玉一个剑招,将看不到尽头的长夜,照得月明如昼。倾倒了哺育着五谷丰收的红土壤,投掷至遥遥相对的苍空,刻镂出辰砂般的月光。 “你还是一样妇人之仁。” 濮阳韫玉一句话得罪一群人,羡瑶台派遣的女修皱起眉头,鹤知章重整旗鼓,决定返回草泽谷,找到机会,扎随水峰峰主两、三百针。 到达曲风镇废墟上空的许勤丰,拔剑蓄力,“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何谓妇人之仁。” 剑修气血上头,打起架来,主打一个不管不顾,不会理睬是否会殃及池鱼。 要怪只能怪呆愣地杵在原地,不能一口气跑出几千米的路人。 许勤丰握持的本命剑花事了,在掌心嗡鸣作响。剑身聚拢的剑气,化为实质,幻化出一朵朵白色荼蘼,飞速地完成从花芽到花蕾,再到花瓣的转变过程。 未见形貌,先闻其香。 馥郁的香气携带着草木清香,像是一颗剥开的柑橘。落入人口中,轻轻一咬,溢散开丰沛的汁水,充盈无意识分泌着涎水的口腔。 能够想象到它原先敦实地挂在树梢,莹润的果实饱满到压弯了枝头。脆生生的枝条承受不住重量,橙到发红的果子一把把掉下来,准确无误地坠进编织的筐箩。 和晴大新同行的年头,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唢呐匠,给许勤丰添了无数烦难,而全部要她来收尾。 两人磨合期不长不短,恰好能让一个惜字如金的剑修,蜕变为口条和她的剑术一般流畅的种子选手,并卡在她挥剑一刀两断前终止联系。 这归功于晴大新十二个时辰喋喋不休的口头输出,吐口唾沫星子都能噎死人。 譬如,晴大新问,“弄啥捏?搁那僵得跟头驴似的,栓根绳子就能拉磨。” 许勤丰回复一句,“等。” 晴大新左看看,右看看。上手掰她的眼睛,扯她的嘴巴,就差把整个头塞进去,查验她的心肝脾肺肾。接着神神秘秘地道:“你是只会说一个字吗?说多了要收钱?还是说,你其实是个结巴,不想在人前暴露?”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日常共事通常是她在后头埋头苦干,晴大新站到台前昧下悬赏,并且致力于把糟糕的局面变为现况。 与其相处,要用好心态怀抱期望,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保不齐对方啥时给她捅出一个大篓子。 有事没事,还总爱撺掇她变几朵花来嗅嗅,丝毫不在意她挥动的剑招,本身就是一大杀器。 身为唢呐匠的晴大新,不是理想的搭档。说不出几句中听的话,身陷囹吾仍不改其意。她也不完美,摆脱不了宗派指令,此身已成问道宗门人,辜负白首同归的许诺。 荼蘼花是离别之花,暮春开放的花卉,盛放时节绚烂,遗憾花期短暂,其存在则意味着终结。与她和晴大新的友谊异曲同工。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就只剩下惋惜。 韶华逝去,要值得怀念的往事都相异。 大抵人世间的美好都要用逝去来悼念,不行至末路,不能领悟其真谛。 与濮阳韫玉对峙中门的许勤丰动手,垄断尘世三千色。 “剑技——花开有信。” 第49章 跑得掉吗你“许峰主,劳烦等一…… “许峰主,劳烦等一等。” 本命剑与剑修的联系,远比剑修和和其亲族的联系紧密。受到本命剑创伤波及的温孤怀璧,半跪在地,口角溢出一抹鲜血,恰似雪地里腊梅初绽。 许勤丰张目而视,神态冷漠,不偏不倚,撞进被她的好徒弟费清明用二胡割开的喉咙,像是她初次踏入乡村当天不慎踩到的一只被砍断脖子的鸡。 被一刀砍断脑袋的活鸡,丧失咯咯乱叫的技艺。扇动着肥硕的棕黑翅膀,满地乱窜,溅了她一脚的血。 脖子残存着整齐的切口,横截面往外一通乱喷汁液。 幸亏她辟谷已久,不爱吃鸡肉,才没少了一道丰富的菜肴。 爱屋及乌困难,爱屋及乌简单。许勤丰讨厌随水峰峰主,连同他的徒弟一同,并无阴森晦涩的缘由,仅仅是源于他们的名字一样的拗口。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濮阳韫玉收下温孤怀璧,是因为这崽子的姓名和他一般,同样喜好为难人。 不管记住或者描述都困难重重。 同一峰的弟子与峰主间,等闲不来往。遑论不同峰之间。 刚加入斩情峰没多久的许勤丰,初次收到濮阳韫玉的告命帖,手指在他颇为艰涩的名称上滑动。 察觉到她行径的濮阳 韫玉,凑过来窃窃私语,“你该不会,不会念吧?”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絮絮,“是濮字不会念,还是韫不会念,该不会两个都不会?” “还是说,”随水峰峰主挂着古怪的笑容,用慈眉善目的表情尖酸克薄地嘲讽,“全都不会,连阳和玉都不晓得具体的读法。” 随水峰峰主用宽袖子捂着嘴,一副“好可怜哦。”、“科普教育的光辉没有覆盖到她。”、“智慧的云雨均匀地掠过这孩子。”的欠打形态。 许勤丰的拳头跟她的心同等的硬。 峰主与峰主内的竞争,延续到培养的弟子那儿。 教育是一项长期窥不见回报的无底洞,不是见效快的商业,或者大多能体现在表象上的病症,单凭望闻问切就能诊断出七到八成。 对同等级的峰主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牵连到他的弟子身上。根据喜怒哀乐加以判断,亲近或疏远,不符合无情道的修炼。 可她捱不住。 大约是和晴大新游历山川的岁月里,被带坏了。 “许峰主对我的观感,不影响您的裁断。” 弟子一辈,唯一清醒的温孤怀璧,止不住咳嗽。深谙本命剑的损伤链接,损坏了他的五脏六腑。不赶紧救治,修为阻塞、大幅度倒退都是轻的。 境界大跌早有先例,从此断绝仙缘也未可知。 前程往事,抽丝剥茧。在问道宗打熬的年岁,在眼前打马而过,温孤怀璧抽回思绪,向前一抱拳,“还望许峰主多加体谅,向下怜悯。” 只听过师父昧下徒弟功绩,高危者将低位者辛苦培育的成果中饱私囊,名利双收。没见过反过来朝上索求,还是所求非人的。 除非彼此有斩不断,理还乱的密切血缘。 许勤丰握着花事了,冷淡地斜睨。倒在一旁人事不省的,可不正是她的好徒弟,费清明。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2章 多日不见,对敌战绩不增反减。人穿得花里胡哨,内在一点没进展。怕不是忘了日就月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理儿。 她撤回攻势,放出天宇船。 天宇船,顾名思义,能在天空航行的舳舻。 冬暖夏凉,保温通风。站在上面,如履平地。是世家大族、宗门出行的不二选择。 除了造价高昂,行使速度需得调制到固定数值外,基本没有缺点。依据载人容量可细分为小型、中型、大型。 不到百人为小型,千位数归类到中型,万数以上则为大型。 许勤丰取出的是自用的小型天宇船。 她向下一俯冲,飞行到备受宗门期待的两位弟子身旁。 人在温孤怀璧的注视下,略带嫌弃地伸出手,拎着七损八伤的弟子费清明后衣领,瞄准四十五度角,快、狠、准地抛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 成功把弟子精准地丢上滞留在十二千米高空的天宇船。 “吧唧——” 甲板上回荡着一声极其黏腻的,破破烂烂的血肉之躯砸在船板上的声音。 听得温孤怀璧一阵牙酸,颇有几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情怀。 这一扔,重伤都变濒危了吧。 眼见一年到头碰不着几次面的许峰主扔完,对他伸来罪恶的魔爪,温孤怀璧感动之余,连连表示拒绝,“不用了,许峰主,我自己就能……”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点都不生疏的许勤丰,揪着衣襟丢上去,与费清明前后脚着地。 有小师弟在底下垫底的缘故,温孤怀璧增加的伤势仅仅是扭到头。 给人托底的小师弟就可怜多了。他估计坐断了费清明好几条肋骨,不全身粉碎性骨折都是庆幸。 幸运的是小师弟有尸毒傍身,俨然一铁骨铮铮的儿郎。要弄死他挺不容易,顶多侵染侵染神智,意识不清,大开杀戒一场。 人控制剑,剑为武器。剑控制人,则魔剑出世。 逐鹿剑打造而成之日,用锻造者的性命开刃。而后疯狂弑主,持有者,或妄图持有者个个不疯魔、不成活,没一个能保全理智。却鲜有修士避之而不及,反倒催生出无限跃跃欲试的心理。 难驯服的宝剑,才拥有征服的快感。 第三十九任斩情峰峰主,秦齐受其影响,谈笑间,要情谊长存的同门灰飞烟灭。 小师弟再努力努力,未尝不能赴秦齐峰主后尘。 有其父必有其子,师父教出来的弟子肖师父。跟他师父一个样,磨磨唧唧。许勤丰对这对师徒的埋汰,更上一层楼。 船只听从使用者指令,行使到濮阳韫玉打击中心。许勤丰挖人如刨坟,准确无误地找出被殃及的三大峰弟子,一个一个丢上船,跟扔垃圾似的,救人的举动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摔成了歪脖子的温孤怀璧,不晓得是道貌岸然地下死手的师父好得过于谦逊,还是顶着一张臭脸,行救济之事的许峰主坏的慷慨大方。 或许单用好与坏评判,本质就落了下乘。对要踏上,且正在步行的那一条康庄大道而言,无有好坏之分。 温孤怀璧替自己正完骨,喉咙遭费清明割开的伤势没有止血的痕迹,血液流速反而加快了。 一闪念兴起,莫非是解姑娘把小师弟归为盟友,分享了她冲击神魂的能耐。皮肉损伤可治,灵魂层次的创伤,医修来了也未必管用。 纵然能在一时半会愈合伤口,也避不开后头反反复复发作。 许勤丰在玉牌上发布协助治理病患的号召,地点与天宇船绑定。 人数初步定为二十人以上,五十人以下。她没仔细清点,左右差不离多少。耗费的诊金自有宗门出。 她在天宇船操作台掌舵调速,在不加重弟子们伤势的状况下,差使其慢速返回问道宗,接着转移操作权限给现场唯二清醒,可奴役的温孤怀璧。 温孤怀璧虽然是濮阳韫玉的弟子,但是也算是个面面俱到的人物。 上上精品的天宇船,无所谓报废或遗失。没了就再购置一艘,了不起,敲他的师父濮阳韫玉一竹竿,天灵地宝全给他爆掉。 她学不来许峰主挥挥手,斩草除根的气魄,也不愿意学。 她的弟子费清明与她相仿,是个一根筋的角色。长袖弄舞不成,搅得天翻地覆有份。 许勤丰解决完数十名在她的帮助下,有气进、没气出的伤员,终于能腾出手,收拾落单的濮阳韫玉。她转头一看,随水峰峰主早闻风远遁。 跑?许勤丰冷笑,“跑得掉吗你?”她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人。 剑技花开有信再次出招,施行全自动、远距离的排击。落英缤纷美则美矣,暗含杀机。稍微碰到一丁点,就会被剜下一块肉。 若置身于万紫千红的花瓣舞中,就只能融为兵戈裁剪好的骨血盆景。用自身的血肉供养杀气腾腾的剑技,被花事了击杀的人群,被丹霞峡统称为花肥。 往往花影缤纷过后,只见一滩淤红,瞧不见整块的尸体。 不慎泼洒的那一点血迹干涸了,被称之为落红。 问道宗一名峰主提着剑,追在另一个峰主后头砍的奇观,不多见,但着实有趣。 濮阳韫玉不明白,许勤丰有什么值得置气。换个人来,都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的设张举措才能一劳永逸,还有谁能比他更快速地找到病灶,手起刀落,对症下药。在有限的时间里,一口气抹除大范围污染。 当机立断,重在时机。 自古以来,但凡大战,一触即发。国与国,民与民。 战争一旦打响,意味着残酷无情。只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果实,谁会在乎中间牺牲的人与事。 人世间诸国混战,连绵不休。 四十万战俘说埋就埋,无人不称颂为首的将军。史官为其载入史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谁会为被卷入混战中的平头百姓发声,只关注领将战无不胜的事迹。 人世间居 民自己都对手足无情,焉能指望丹霞峡的修士们重情重义。 “别把你小孩子过家家的心肠搬到界与界的对抗中来,我们剑修是一群无往不胜的战士,诶——诶——别打了……”被压着打的濮阳韫玉,抱头鼠窜,“你还打,你还打,谁招你惹你了不是……败家娘们儿就是小肚鸡肠……” 第50章 操弱者是犯法的人要脸,树要皮。…… 人要脸,树要皮。树要没皮,必死无疑。人要没脸,天下无敌。 很明显不长记性的剑修,属于后者。 “我不止一次说过,”在外云游,观看各地病例的医修赛孙思邈,深吸一口气,“你们再把趁手武器当做情趣,我就让你们知晓何谓穷凶极逆!” “可是,”请人上门问诊的剑修,支支吾吾,“你说的是“你们再把剑柄塞进你们的屁.眼,我发誓会把剑尖刺进你们的嗓子眼。”” 这回他塞的不是屁.眼。 “那有什么区别?”就非塞不可?有那么饥渴?大受刺激赛孙思邈的面目扭曲。 她的警告没能激起他们的退意思,反倒增添他们的乐趣?她的所作所为,在剑修固有概念里,成了另一种别开生面的玩法? 天哪,来个神人收了这群爱折腾医者的病患吧。 看一眼都要得花柳病。 赛孙思邈气哼哼地收拾医药箱返程,不禁怀念起与草泽谷比邻的问道宗。 相较而言,问道宗是其中章程秩序较为严谨,上下统一的门派,且基本切割了情欲。 这导致他们拧着一股劲,朝另外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俨然沦为了一群听不懂人话的低能儿,且特别喜爱在医修跟前撒谎,而完全不认为自己在扯谎。 要求患者滴水不沾,他们说喝了一碗鸡汤。要求终日禁食,回头就啃起了大补丹。还非常的自恋,瞅谁谁都在觊觎他们过分出色的皮囊。对他们杀人不眨眼,千里不留行的杀戮行径,神之向往。 比起治疗他们的身体,她更宁愿治疗他们的大脑。 如果他们有的话。 “赛姑娘。” “我姓赛孙。赛是低我一辈的弟子。” 负责取名的长辈偷懒,就会在前一个辈分的弟子姓氏上,削减一个字,作为后一辈的徒弟姓氏。 弃婴捡也捡不完的年头,济世院的明华姑姑大手一挥,定下一个史上最长的弟子姓氏—— 阿列古拉勃尔谟斯吾勃阿列坎素奈斯里卡素夫。 乍一看,写在医嘱末尾的名字比开的药方内容还长。方便根本就喘不上气的病患,称呼医者中途咽气身亡。 听她说完解释完的剑修,神态一言难尽。 呃,果然隔行如隔山。赛孙思邈打补丁,“这是个冷笑话,在我们业内盛行。” 最悲惨的遭遇莫过于解释笑话。她埋头清点行囊,“当我没说。” 赛孙思邈背着包袱走出一、两步,刚才与他搭讪的修士,喊住她,“赛孙姑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3章 面若银盘的修士,挠挠憨态可掬的脸,“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治病救人,将其奉为毕生不灭的理想,咋现在应对患者没有一丝好脾气,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是啊,为什么呢? 面对身体健全,一心寻死的患者、精神崩溃,不得解脱的妇孺,认为自身命如草芥,相对应的医药费却高昂到自我变卖都承担不起。 承受不了恶劣环境的伤害,拿不起屠戮他人的屠刀,只能向内自残者。不爱惜自己的躯体,轻视生命,太过习惯疼痛,而自主去寻求的自我虐待者…… 偶尔让她生出一个设想,死亡不是糟糕的事态,活着才是。 见到意图自我了断的人,冲上去拯救是出于盘桓在心的道德。 然救人于危,逃脱一时的险境,并不等同生活面临的各种各样的疑难就此抹去。乃至寻觅安宁之举,还会转变为受人冷嘲热讽的利器。 如若不能长久幸福安乐,何苦来人世走一遭? 来人世走一遭,就必然要有长久的幸福安乐打底? 美滋滋的糖果含在口腔,一会就消化干净。落在面颊的巴掌,时隔经年,依旧火辣辣的,在每个午夜梦回响个不停。 “等平生之好摇身一变,成为未竟之业,坚如盘石的初心也会在天长日久中日渐消磨。”赛孙思邈语重心长,点了头告辞。 返乡路迢迢,十里桃花夭。等着哪位好心的问道宗修士路过,顺便捎带一程的赛孙思邈,随即想到好心与问道宗二者似乎缺乏相应的关联。 许峰主广撒网、多捕鱼的邀约,分布在问道宗内部版面,和调拨台一角。顺应前者,收不了几个魂玉,不划算。听从后者,难免束手束脚,顶多算个义诊。 她点开舆图,观察天宇船的行动轨迹,与她所在地址相差不远。 就当搭个顺风船得了,赛孙思邈果断按下应约,受邀登船。 她其实并不想与剑修打交道。尤其是一群有特殊癖好的人士。自己就热衷玩乐也就罢了,还要有围观人群到场,加入他们娱乐的一环。 她没那么闲,出席得花钱。精神损失费和清洗眼球费,麻烦结一下,谢谢。 登上天宇船的赛孙思邈,给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弟子们手腕绑标签,用颜色区分轻重缓急,一眼就能明了。 红色高危,黑色死亡,绿色轻伤。 依她治疗过的状况,眼下的情境充其量是一场小规模,或者不成规模的打击。仅针对人数上。 就是伤势惨重了些。 她多嘴问了一句,“下手真黑呀,谁弄的?”和著名的打起架来就无差别攻击的问道宗打擂台,嫌命太长。 温孤怀璧垂下眼帘,“不能论师长之过。” “哇哦,真是师慈生孝。” 温孤怀璧的浅笑,比他人的冷脸更具有威胁性。笑容是他的面具,她得随时保持警惕。赛孙思邈当即改了措辞,“敬老怜贫。” “放轻松点,没事的,剑修的秉性一向如此。”赛孙思邈安慰他,剑修作为各大修士的一大标杆,在光鲜亮丽的人生路上,突发症象,出人意料,又意料之中的癫狂。 属于相貌堂堂却不能细看,便是亲友亦无下限的一栏。谁来都得挨上一刀。 早上称兄道弟,晚上同室操戈。不要太正常。 温孤怀璧提醒她,“作为医者,评判患者没有医德。” 赛孙思邈驳议,“在剑修观念里,为人根本是没有根本。” “赛孙姑娘低估我们了。” “我不是低估你们,是你们太高看自己。”对取得的成就过度自信,对低下的风评视若无睹。 初步诊疗完毕,她摊开绣着金盏菊的针灸包,数百根细针乖巧地躺在民间绣娘缝制的布袋子内。形状长短不一,粗细各异。每一根在月光下透着银白的寒光,看得人惊心动魄,冷汗直下。 赛孙思邈食指、中指并立,与全数银针建立联系。 静静躺卧着的刺针们,响应她号令,根据她手指移动方向,迂回行动。她朝下一扯碎花布,长针们集体悬浮在半空,像一个个亟待冲锋陷阵的士兵。 她拔出兜里备用的丹药瓶塞,往嘴里一股脑倾倒凝神丹。 凝神丹的费用回头加在诊金上,要双倍。 当丹药药性发挥,医修个人的精力、耐心、敏锐度等特性全面上升,众位伤者的患处如庖丁解牛,清晰地剖析在赛孙思邈眼前。 所有细针一并射出,船舱里下起一出牛毛细雨。 “轰隆隆——” 人间世驾驶回丹霞峡的通路,并不十分顺遂通畅。 隔绝人烟的天险割据,常年笼罩着阴雨连绵。浓重的湿气催生连绵的雾霭,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上盘踞着巨兽,每一个喘息都在吞吐剧毒。 对医修来说,比苏醒的患者更友好的,是昏迷的患者。至少他们不会在她包扎换药时,在一旁碎碎念,像随便往地上撒把米就能上嘴啄的小鸡。 还怪能咯咯叫。 “我再重复一遍。”赛孙思邈扔掉染血的布条,撕开全新的纱布,“我严格遵守医修守规,从不与病人逾矩,遑论发生不当有的关系。” “再者,”她冷酷地将手帕丢在恬不知耻的剑修脸上,“操弱智是犯法的。” “你怎么能说我们是弱智呢?”被点名的剑修不忿了。被他人回绝好意,等同于变相否认他的魅力,“我们可太聪 明了。” “对啊,对啊。”旁边的患者跟着义愤填膺。 医修守规里有明文规定,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殴打患者。不多不说,这条规律保全了不少病患的安全性。尤其是他们屡教不改,简称听不懂人话的时候。 “好,我问你,”赛孙思邈笑脸盈盈,“想自我了断正常吗?” “那太正常了。”所有人异口同声。 “不想练剑呢?” “疯了吧!” 所以说,她讨厌剑修。 “怎么就操弱者是犯法,那操强者就公义了吗?你操得过来吗?”一侧听劈叉,还慢半拍的师妹,嘟囔了一句,“真女人就应该操强者!” “就是,就是!” 听到能够欺压强者,不管以什么形式,能够凌驾其上都心甘情愿。其他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票通过师妹的意见。 赛孙思邈反应了一会,点燃安眠香,让躯体歇着了,嘴巴没歇着的群体睡个回笼觉。 睡一觉,什么都解决不了,但起码睡眠方面会得到保障。虽然他们修真人士并不需要。 她捧着烛台走进最后一间屋舍,恢复状态良好的大师兄温孤怀璧,看守着跪坐在地,双手双腿被铁链捆绑的小师弟。 费清明闭目养神,等着他的伙伴劫狱。 第51章 先把他捆严实点血契能转移伤势…… 血契能转移伤势,与被下契者同生共死。费清明没死,预示着解裁春安好。 他已经搞砸了一回,不能再搞砸第二回。调整内息的费清明,触类旁通,就是一双眼红得着实厉害,像是满树摇曳的红花樱,风吹过,坠一地旖旎。 克制着脾性,以维持所剩不多的医德的赛孙思邈作出判断,尸毒已入侵进脑髓,何时失了神志,大开杀戒都不一定。 她站在安全距离外,用刀子削下一块苹果,用刀尖挑着,喉咙发出嘬嘬嘬嘬的声音,引导患者视线追随。 费清明果断无视掉她,一味修复内伤。 “赛孙姑娘。请不要将我的师弟当做狗崽子逗。”温孤怀璧温声劝诫,好似将费清明捅成重伤的人不是他一样。修无情道的人就是屑。 “小师弟气息平稳,目前是清醒状态。还没完全丧失神智,你不必太过忧虑。” 哪能不忧虑呢?站着说话不腰疼。赛孙思邈对剑修这个常打交道的派系,不说了如指掌,至少心知肚明。 他们清醒时杀人,不清醒也杀人。独树一帜的轴。 指不定哪天搭错筋了,开展无差别杀戮,她怎能不战战兢兢? 耗了半炷香检验完患者状态,赛孙思邈得出结论。 混合在费清明体内的尸毒侵蚀已久,成分复杂。先前有契约对象在旁,加以克制。辅助唢呐匠自带的震慑神魂的功效,一直抑制着没有发作。 如今病人被打残受损,身体、心灵、精神三方面,遭到来自亲友的重创,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依赛孙姑娘之见,要如何诊断才好?”温孤怀璧一抬眉,“但说无妨。” “我才疏学浅,是救不了。”也不能专门把前老谷主挖起来,给他诊断。“我记得有位老前辈专门研究攻克该病症,名唤鹤……” 想不起具体名字的赛孙思邈,手指骨敲敲太阳穴,“住在某个小镇来着……大约离不远。有天宇船在,这天下哪有去不成的地?” “您说的是住在曲风镇的鹤顶洪老前辈?”温孤怀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们刚从那边过来,那里已经算不得一个小镇了。不幸的是,老前辈已驾鹤西去。”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4章 “那就追回来啊。”赛孙思邈下意识回。 瞥见温孤怀璧始终维系着同一弧度的嘴角,才恍然领悟到这只是自古沿袭下来的委婉说辞。 堂堂一介剑修,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怪叫人不习惯。 她左右踱步,感到颇有些棘手。 但凡修真都遵循一个定律,成仙之路平稳曲折,一步一脚印,上升得尤为艰难。 反之,堕入魔道,轻而易举。只需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换取修为在短期内得到大幅度的跃升。有时这代价甚至不用自己出。 比如说,他人的性命,和在十业大界处处碰壁的良心。 一般而言,个人或者团体作为同盟,会比平时弱上三分。 可一旦跳反,成为不可捉摸的敌手,就会瞬间实力暴涨,强化十倍有余。 赛孙思邈顶多帮忙遏制一下尸毒,使它不继续像其他部位扩散,却无法做到清创拔除,乃至于彻底根治。 这意味着她只能治理费清明的躯体,使他重回一力破千军的状态。配合上其不知啥时会陷入混沌的意识,自然而然能生产出一架行走的人形大杀器。 这不妥妥地给自己添堵,给他人添堵吗? 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接这活。 赛孙思邈一扫许峰主开出的诊金,末尾竟然是空白的。等同于暗示就诊的医修可以随意狮子大开口,反正问道宗都能兜,绝不会让人一口吞。 她收回涌到喉咙的拒诊,“我可以试试,但得摇人。” “你先把他捆严实点。”赛孙思邈嘱咐。 事实证明,没了良心,能赚得更多。 有良心的医修,要么赴前老阁主的后尘,死得不明不白,要么走鹤顶洪老前辈的后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在两人有来有回地商量费清明处理方式之际,解裁春的魂魄已脱离损坏的纸人,转到另一个备用的纸人身上。 采取就近原则,归位飘荡的灵体。 该举措实乃无奈之举,下下之策。 首先魂魄不寄居在血肉之躯上,而选择离体,蛰居在一团死物体内,纵然制造得再惟妙惟肖,仿似活物,体温、呼吸无一缺漏,亦是惊世骇俗。 其次,三魂七魄一经离体,就不全然可控。转移的过程稍微出点差错,在新躯壳上复活的死者,轻则性情大变,重则俨然换了一人。 最后是世上能人志士众多,吃不准何时何地蹦出来一两个邪修,擅长奴役灵魄。 真落到他们手中求生,沦为彻头彻尾无意识的傀儡都纯属侥幸。遇到性格阴邪的,刻意保留下神智。就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间残余的唢呐匠人数稀少,技艺传承容易中道崩殂。 人们对生向风靡然,对死讳莫如深。寻常离不开生生死死的难题,可一提起丧葬行业,都会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出门碰巧撞见,就会认为当天触了霉头。 一有个头痛脑热,发烧流鼻涕,甚至不需要产生以上症状,只要听闻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会疑神疑鬼,笃定冲了污秽,对其忌讳更上一层楼。 胆小怕事,担忧冲撞鬼神者,会加倍小心避让,远远瞧见了就绕道走。性子蛮横的,要么暗地里传播流言蜚语,要么抡起拳头打上门。 一来二去,本就不受世人待见的丧葬行业更加难以为继。 诸如背尸人、赶尸人之类的行业,都三令五申,要求他们子夜过后才能出行。唯恐惊扰行路人。 苏尔奈、扎彩坊、仵作、缝尸匠相关的产业,则明令禁止开设在热闹的街巷,只允许在无人问津,远离大众的偏僻角落建设。 不知是出于阴差阳错,还是师父她老人家早有预防的缘故,晴大新在解裁春年少时期,就用抵债的名义,把她丢给扎彩坊齐天申教养。 扎彩坊纸扎匠齐天申和她师父性情相投,都是大大咧咧的女性。就是咧过了头,不爱好手把手教人,躬身带小孩的玩艺儿。不热衷参与栽培的过程,只乐意摘取最终的成果。 懂得多的人,死得早。教育之事,了解越少越好。 齐天申自认不是心疼孩子,每日精疲力尽依旧要严加管教,加倍约束的产妇,也不是刻意虐待孩子,好引起妻子怜惜,便于当甩手掌柜的丈夫。 婚姻这道深井她根本不屑于涉入。 “你是想当我丈夫吗?”晴大新对好友占人便宜的举止指指点点。 “想得美。”齐天申嗤之以鼻。 “哦对,我这徒弟,她有点特别。”甩了一个包袱的晴大新,好心提示。 “哪特别了?” “你看到就知道了。” 好奇心害死人,不好奇亦是。 直到把人接到手,齐天申瞅着处于离魂状态的女娃娃,陷入沉思。 终于醒悟出小女孩不是撒娇撒痴,刻意营造卖乖的假象,而是确实脑袋空空,两 眼痴呆,嘴角还挂着一条可疑的水渍。 教养一个健全的孩子都难如登天,遑论一个吃喝拉撒睡都不能自主的痴傻儿童。她顿时头都大了,直想把逃之夭夭的朋友逮回来,重新给人塞回去,一了百了。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并非她忽然良心发现,而是损友本人太能跑,脚底一打滑,溜之大吉,逮都逮不到人。 齐天申既无好为人师的喜好,也无为人父母的向往,她急切地想将接手的烂摊子甩开,思来想去,把目光放到了领养的便宜弟子祁夜良头顶。 祁夜良幼年丧母,母亲的尸体还在灵堂上摆着,他的生身父亲昌彩就迫不及待地将外头的相好领进门,与其共赴云雨,不等七日之期就将人迎进门,抬作正妻。 不到半年,一个新生儿呱呱坠地,能从中窥得二人早在当家主母过身之前就搅和在一处。 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 相似的家庭重合的细节总太过繁琐,冷落偏心的父亲,看碟子下菜的下人,暗中给长子穿小鞋的继母,备受宠爱的幼子。 当负心的男人做错事,第一反应不是悔改,反而是面红耳赤的驳斥与指责,郑家老爷先是气死妻子,又苛责前妻遗留下的长子。 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未完全长开的眉宇反而像极了他的娘亲,每每看到祁夜良,郑家老爷耳朵里就回荡着前妻掷地有声的控诉。 人死都死了,咋还长久阴魂不散!非要他追随而去,到阴曹地府陪伴不成?就连生的孩子,也沉默寡言,安静地谴责他的不是! 昌彩大胆冤枉,有无限苦楚,无从发作。 大丈夫何患无妻,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只有那不长眼的祁氏,才会将之视作大忌,到处捉他的过错。 是。他是凭借祁氏一飞冲天,积累财富。他是祁氏收入门户,扛起家业大旗的赘婿。可现在祁家二老死了,他们的女儿也死了,祁家的财富不都落入他的手上! 现今只要除掉不带着他的姓氏,胳膊肘往外拐的外姓人,他那黑心眼的前妻留作后手的遗嘱就失效了。 虎毒不食子。那是没开化的动物。只有人类,才能为自己做主。 昌彩瞪着至丧母过后就被他禁足的长子,眼底流出一丝阴痕。 昌彩在对亲生骨肉下手当日,大摆宴席,宴请父老乡亲,好做不在场证明。 他早在前几天就收买好了刺客,叫人在后院解决掉祁夜良。等时辰一到,他自会带人巧妙撞见儿子被人袭击而死的案发现场,好摆出一副痛失爱子的慈父情状。 察觉到蛛丝马迹的齐天申,先她一步抵达,人抱着被穿心而过的孩童,堂而皇之地乘上纸篮子飞离祁家。 现今应称为昌家了。 祁夜良失踪第二日,祁氏大门上的牌匾就被家丁砸下来,换上昌府二字。 第52章 引火自焚齐天申对抚养年幼的…… 齐天申对抚养年幼的儿童不感兴趣,也懒得四处打听稀罕孩子的家庭。就随便养养,得过且过,类似饲养一株耐寒、耐旱的紫锥花,入药效果极佳,没杂乱无章的气味。 能做到不短缺吃喝住行,不随意殴打责骂,已胜过世上十之八九的血亲。 许多人只是要一个孩子,做到老有所依。而不是爱一个孩子,让其享受红尘万丈的美好。 祁夜良不凑热闹,疏懒出行。闷不吭声地住在扎彩坊,对齐天申的手艺活扎纸人倒有几本兴趣。 指挥他干活,不论重活、轻活,花费的时间长短,全不计较。单做拉磨的驴、犁地的牛,一言不发地做着,埋头苦干,粗中有细。 是个趁职的继任者。 她干脆将祖传的技艺传授给半大不小的孩子,以免哪日飞来横祸,无人传承工艺。 红尘多烦恼,稀缺之物众多,以至于拼凑出来,丰富到不再稀缺的地步。少上一个、两个,看客感叹上几声封顶,再朝接下来还没断绝的承继祸祸。 她终有一日会撒手人寰,祁夜良亦同。 纸扎匠的产业随着丧葬行业凋敝,迟早会走向落没。好在以凡人的寿数分析,她决计看不到那一日。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5章 齐天申与百转柔肠毫无关联,却也不想目睹挣钱的行当一步步走向衰败。 被晴大新塞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儿,比起怜悯、心疼之类的情绪,齐天申涌生出的更多是烦躁、厌烦。 见到一个小孩就激发出母性,心生爱意,这种下降头一般的乌糟事,与她绝缘。 纸扎匠没有仵作、缝尸匠等行业,隔绝人烟,经常和逝者打交道。与活人相来往稀少,大多是逝者亲朋好友风尘仆仆前,或泣涕涟涟,或麻木执行。 三言两语间订购好货品,敲定具体的数量、款式,交付的金额,而后钱货两讫。 也有徘徊不前,反复商议、推翻先前的决策者。 小心谨慎地缝补在破布衣兜里的铜板,晃不出几个响。为窘迫的生活拘谨,又试图为珍爱之人在阴曹地府添点口粮,别让牛头马面苛责。 活着苦了一辈子,没道理死了还要穷抠搜地过着日子。 遂购置一大堆烧纸人、纸屋、纸轿子、纸钱,生怕爱人在地底下冷着、冻着,挨饿受苦。 齐天申还没死过,不清楚是否真有酆都阎罗。 相较于焚化的纸片是烧给死者的说法,她更倾向于是留给生者的寄望。表述当下的离别不是终结,为尚存于世的人们换个心安。 很合适娘死爹不爱,甚至被狠心到要将人算计致死的亲生父亲残害的稚子—— 祁夜良。 不得不说,他们俩确乎是有师徒的缘分。 齐天申、祁夜良二人共通之处不多,对自身身份的认同当属一个。 他们对裁制纸人的喜爱,多过人情往来交际。与死物打交道的时间,全方面覆盖过与能说会道的大活人往来。 某些方面上,童稚时分就经历了至亲离世,生身父亲迫害的祁夜良,比齐天申本人更沉默,更热爱。像是冰川下流动的水,清凌凌,含坚冰。 少数两两相望,只剩缄默的时岁,齐天申瞅着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弟子,认真反思起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假如在接到这个孩子伊始,她就积极地参与他的生活,不理会他的个人意志,假扮热情洋溢地挤进他私人空间,为他开解心中烦难…… 他的性子应该会阳光许多,而不是如今这般阴郁晦涩。 作槐安城经年累月下个不停的秋雨,洒落在行人肩头,街头巷尾都是被雨水浇打出的潮湿。 时移事去,多想无益。她若能轻易会为别人而改变自我,付出牺牲,她就不是齐天申。 齐天申将傻愣愣,充其量能做到下雨天往家里跑的解裁春,扔给外貌上比她大三、四岁的祁夜良带,内心没有生出一丁半点的负担。 她依着那点可有可无的情谊,捏着鼻子,从唯一的好友那领过女童,是一回事。能不能养好,要不要养好,是另外一回事。 往昔以为能天长地久的友情,年岁逝去,比随着溪流奔走的落花更没记忆。 太平盛世也罢,战乱时代也罢,多的是生下来无人管教的孩童,没办法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迟早只会沦为沿路饿死的饿殍之一。 勉强留在她这苟延残喘,也会在其他阴险狡诈的地段汰劣留良。 齐天申和晴大新两人,一个常年和纸人打交道,一个经常和七大姑、八大婆打交道。能相提并论的相似之处是不靠谱的师父,养出来了极其靠谱的徒弟。 就是沿袭了师长的弊端,青青幼苗的长势有些歪。 “给我的?” 从昌府 领回扎彩坊就没主动说过一句话的少年,忽然开口,听在齐天申耳里,无异于惊天大雷,平地一声响。吓得她就差当场给人毒哑。 长久未开口的少年,嗓子眼含糊发出的响动,组合成干涩的语句,有如在一口枯竭已久的枯井里打捞泉水,拽着粗糙的绳索拽上来的空桶,半道贴着石壁来回晃荡,敲打人的耳朵。 “对,给你了。以后就由你负责。”乐于甩手不干的齐天申,拍拍少年肩膀。 责任的交接脱手成功,并不等同于就能轻松。 祁夜良抱着被塞到他怀里,仍旧只顾着啃芙蓉糕的小孩。女娃娃不哭不闹,乖巧地坐在他膝上,两颗眼珠子都要钻进新出炉的糕点里边。 少年深黑的瞳孔一点点明亮,如晦暗无明的长夜里,有人手持着炽热的火炬,点燃郁抑不申的篝火。 长期压抑的心绪化为颠沛流离的流浪人,在仅有的光源周围,互相拽着手起舞,他们欢呼雀跃,他们激情澎湃,统一默诵着阴涩难辨的语言,中心燃起连天的烽火。 齐天申看得暗自心惊,下意识伸出手要碰被转了两次手都不晓得的孩子。 “啪”地一声,将其视为进击的祁夜良,出手反击。赫然是把刚接过手的女孩圈进自己的界域。 他遵从内心想法,毫不迟疑地拍开救他性命,传道授业的恩师,单手抱着解裁春,往后退了三大步。像护食的孤狼,到嘴的肉骨头,绝不可能松口。 好吧。齐天申收回手。 好歹长出了攻击性,是对外界刺激有反应的预兆。比原来半死不活,一心赖在角落扮演蘑菇,根据毒害每个来店的顾客的死样,不要好太多。 眼下的情况一石三鸟,既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又有利于疗愈祁夜良封闭的心灵,不好处理的女童也有人负责看护,在场的大家齐齐受益,何乐而不为? 如齐天申的预料,祁夜良是个极其省心,且出息的孩子。 小小年纪,十分争气,扛起扎彩坊的重担。浣洗晾衣,下厨炒菜,收拾家务各项活计,样样能干。三人的每日伙食、洗漱烧水、清洁衣衫,也全是他在干。 在外帮着她看铺子,扎纸人,在内带痴傻的女娃,养得白白胖胖,腰围还比他自个宽上一圈。 祁夜良自己穿得单薄,反给解裁春套成一颗滚圆的球。尽往吃喝住行上抠搜,全补贴到女娃娃那头去了。 “这太过分了吧。” 齐天申端着徒弟给自己舀的半碗白米饭,瞅瞅跟前摆着的一道清炒豆芽菜,表面就飘着几点油星子,再看看解裁春面前摆着的,三圈不重样的大鱼大肉,发出抗议。 “小满还小,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蛋奶,会变聪明。”祁夜良一个劲给解裁春碗里加肉,满到足足堆到有两个碗高,还跟看不见似的,死命往上垒。等吹凉了,再一口一口喂到孩子嘴里。 “你这是封建迷信。” 哦对,扎彩坊里有解裁春特制的碗筷、浴桶、洗漱工具等等一系列用品。其余二人都没有。全是祁夜良掏钱给解裁春添的,且隐隐有盖过师徒两人物品的势头。 在扎彩坊里,关起门来,大伙看不见,也就罢了。出门在外,祁夜良依旧毫不收敛,大有越演越烈,让带他出门的师父丢脸丢到姥姥家的状态。 有一回,出手阔绰的顾客,大办白事,邀请齐天申上门。 本着不吃白不吃,能吃一顿是一顿,正好省一顿饭钱的心理,齐天申不仅自己上门,还要领着徒弟和寄养在家的娃娃上门。 客人宴请的清蒸鲈鱼、坛上八珍,祁夜良自己舍不得吃上一口,全喂了只知道张口的女娃。 整个宴席上没动过一次筷子,祭祭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光顾着照理坐在腿上,挣扎着要闹腾的解裁春。 假装不认识这两人的齐天申,躲到西南角的坐席上,大快朵颐了一番,才抽出空闲来思量。 她远远瞧着,判断是变相的移情。 或许联想到他早死的家人,故将管控范围之物,错认为了不必再做割舍的珍品。 短期内能辅助阴暗的内心强大,将温情的光芒播撒在他人那。过了衡量的度就过犹不及。越从旁者那儿吸附温度,越容易引火自焚。 灼烧自己的同时,也会焚毁旁侧的物事。 幸或者不幸,齐天申又一次预判准确。 一时兴起领养的孩子,出息过了头,连办坏事都心思缜密。连最后杀死她,都出色到不留一点余地。 第53章 做疯子的潜质撂挑子一时爽,细…… 撂挑子一时爽,细追究火葬场。 齐天申不能明白,人与人之间产生的浓厚情感来源、去处,全心全意到能几乎淹没关照对象的程度。 沉默寡言的少年因对躲避风波,暂时寄养在扎彩坊的解裁春有了改变,操持着等同于抱养过来的亲属的期望,把在亲生父母那遗失的亲情,缺漏的关心,全数灌注在与曾经的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那,细心的付出超过了静水流深的溺爱。 是一心一意的倾注,就算对方会在自己源源不绝的输出下,浇苗而死,也不会更改接近恐怖的专注度。 那种情感远比骨肉血亲更为密切,因为他们血管中没有流淌着同一种血液。一旦醒悟,一旦离开,祁夜良就没有任何理由将解裁春留下来。 该认知时常让祁夜良惴惴不安,凄惶到抱着女孩入睡也会夜夜惊醒。冥冥中有得到的终有一日终会流逝的惶恐感。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6章 长者哄骗孩童睡觉,会一下下拍着孩子后背或屁股,说不出具体理由,单仿照着前人的足迹,踩踏而行。小孩确确实实的在一颠一颠的振动,沉入恬静的梦乡。 每当解裁春依偎着他的胸膛入睡,浅浅的呼吸伴随着胸脯起伏,祁夜良就感动到要泪盈于睫。 名为心的器皿,小心翼翼地装载着从前不敢想望的幸福,瞻前顾后,生怕它某日再度从云端跌落,支离破碎。 祁夜良喜欢看解裁春睁眼瞧他。扑朔的荔枝眼,满载的只有他一人,再容不进别的什么人。 喜欢在她睡着了,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她的面孔,纤毫毕现的绒毛,像鸟巢内新孵育而出的雏鸟,鸟妈妈会用尖长的鸟喙梳理着孩子暖黄的胎毛。 喜欢他细细洗涤了,用浸泡了木槿叶、皂角的洗发水打理出来的长发,在霜色的衣装衬托下,乌黑发亮。 白日扎在脑后,固定为蓬松的双丫髻,额前留着细碎的垂发,活泼又可爱。晚上洗漱完就松散下来,唯恐扎痛了脑袋。 散开的头发落在他掌心、肩胛骨,有一下、没一下挠着,发着私密的、不可告人的痒耐。 恰如塞到他怀中的解裁春,自规定了从属关系起始,不论他见或者不见,碰或者不碰,胸骨内完好保存的心脏都有蜜蜂吸食花蜜的绞痛。 荒唐的是,他完全没有抗拒的想法。 更甚者,心甘情愿,袒胸露乳。自主拿利刃剖开前胸,将欢蹦乱跳的心脏拔出来,扯断周边联系的血管经脉,亲自送到她的手中,看它如何在女孩掌心里雀跃,使劲浑身解数谄媚。 纵使她把玩没几下,就会腻烦地丢开。 辗转反侧,跼蹐不安。祁夜良哄着解裁春,会情不自禁地噬咬着她的手腕,意图取得两人血液交换。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此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下口,咬得深了,睡梦中的女孩吃痛,挣扎起来。嘴巴一撇,呜呜咽咽地哭,嘴里喊着师父齐天申的名字。 小孩子的印随反应大多跟随女性,就算是痴傻的孩童也不例外。 如影随形的嫉妒,是作茧自缚的蟒蛇,冰冰凉凉的鳞片刮蹭着祁夜良的皮肉,从脚底缠绕到脖颈,扼住他的咽喉,要他窒息要死。 他是一日日操持家务,起早贪黑,不辞辛劳的家庭主妇,在社会和家庭的作用却被全然忽视。 明明他才是那个带解裁春最多,也是最辛苦的人,而女童出了事,受到委屈,第一反应要 找的都是他的师父——齐天申。 幼儿是没有心的,反复地辜负他者的心意。做不到准确无误地评估,谁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位。 他对解裁春的要求低到无下限,下雨天不晓得往家里跑,淋到雨,害着病,他也只会暗中惩戒自己,认定是看顾不当的失误。 然后给人烧热水,洗头洗澡,抱着人在火炉边烘烤,给她擦干净头发。再请医女来诊断开方子。 而解裁春一心只顾着撒手不管的师父,哭啼起来,就只要师父抱。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祁夜良双手搂着解裁春,手臂用力地摁住她的挣扎。用比人强壮、健朗的身量、体型,进行全方面压制,直到把人牢牢摁死在怀里,认清自己无处可去的事实。 明了天下之大,除了他的怀抱,她哪也去不得。 少年的嫉妒来得没有征兆,或早现雏形,只是人性难测,有若雾中看花,始终不得警醒。 等他发觉怀里的人断绝声息,抓着他袖子的手下落,脑袋一空,如五雷轰顶。 以往的沉着冷静消失无踪,只抱着软化了的尸体,从白日青天坐到桑榆暮景。 没能想起来师父的只言片语,更记不得假手他人,自身无法解决的疑难,可向亲长求援。 他一生中见到的,与他沾亲带故的尊长,一位怨怼丈夫的绝情,上吊自缢,一位视他为洪水猛兽,只盼着他早早离世,好继承祁家的财富。 剩下一位,以为能沿袭娘亲职责的妇人,尽其所长,施展后宅伎俩,在父亲动辄其咎的责打中,捂着嘴,落在后方笑。 无一人可堪托付。 又或许,在祁夜良心里,把解裁春假手于人,比失去她本身更令人痛苦。 送完货品的齐天申回到家,揭开了弟子隐藏的秘密。 她抓了把乱糟糟的凌虚髻,有点难以言喻。扁塌打结的长发在与手指的纠缠中,一下被扯得脱落。于发根处断裂,在手头团成复杂的漩涡。 小孩静悄悄,一定在作妖。辛勤的劳苦大众的经验总结规律,诚不欺我。 她这师父当的失职,没闲心理会小的,也没功夫料理大的。如顺道购买的盆栽,搁家里一摆,随便长长,便祈愿他们能做路边顽强生长的杂草。 没曾想,草还会把自己绊倒。 “让开。”齐天申揪住祁夜良后领子,要把人扯开,祁夜良拒不避让,死死抱着女孩儿尸体不撒手。 嘿,这倔脾气。肖谁呢,她可不记得自己有教导过祁夜良钻营死心眼。 噢,是了,除去纸扎匠的绝活手艺外,她根本就没腾出手认真教导过孩子的为人处事。 现今的人们有的热衷于生育,恨不得繁衍出一个种族,不论贫穷贵贱,连旁人的事都要插手。 有的极度厌恶孩童,将寻常的儿童哭闹,视作洪水横流。不敢开罪刁蛮、强悍的成人,对在拿捏范围内的幼子极尽侮辱。 分外推崇非黑即白,不能容忍灰色的中间地带。没挑选出明确的立场站队者,会遭遇两方人马的攻讦,直至将其完全抹除,或选择好阵营为止。 齐天申,只想远离人群生活。 要是人们能将对群体间的勾心斗角放到建设上,何愁饿莩载道。 “想要她活,你就给我让开。”齐天申冷声呵斥。 祁夜良僵硬的眼球动了动,终于松开手,给基于年龄劣势,一早被踢出信任范畴的师父,挪出操作空间。 揭破了隐秘的齐天申,心一横。反正这门技艺早晚要传给祁夜良,早一点看,晚一点看都没甚么区别。 只是和晴大新的交易,多了一人知晓。跟人承诺要守密的契约,没能履行。 算了,不差这一条半条,反正她和重信之人的风评不搭边。晴大新要责怪,就让她责怪去好了。 习惯性硬心肠的人,被指着鼻子骂也不痛不痒。 “你可瞧好了,你以后要继承我衣钵的,要顶真瞧明白,看仔细,别一会神游太空,往后隔三差五问个不停。”齐天申说完,对着解裁春的尸身开始忙活。 祁夜良僵着身子,全程一眨不眨地瞩着,要不是呼吸波动带动全身肌肉舒展,不能从他苍白的面色上看出活人的迹象。 喷薄的初阳渲染整个天空,用短短半柱香世间,完成从白金到暖和的转换,齐天申抱着傻乐的女孩,复塞进全程一动不动的大弟子怀里。 空荡荡的胸膛被填充,祁夜良手指头这才恢复知觉,反应过来再度动弹的滋味。 耗费心力的齐天申抬头,心里一疙瘩。 艰苦爬升的冬日有心关照,涂亮了祁夜良半边身体,致使暗趋暗,明复明,剩余半边身体隐入阴凉的犄角。点漆般的瞳孔在暖金的光辉普照下,清辉摇荡,漾出浅浅的笑。 时常感慨为人饮冰茹檗,自古生死不由常理掌控。当生死大权过渡,为人所拥有,就到了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的茬口。 啊,疯掉了。就是适合对刚刚死而复生,还是被自己捂死的孩子笑出来的场合吗?齐天申心里暗骂了一句,多的是无可奈何。 终于认清领养的徒弟不是疯子,也有做疯子的潜质。 大恩似仇,她咋就招了这么个活祖宗,跟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大约是对她随意对待前半段人生的报应。 苏醒过来的解裁春,破天荒地找回了神智。 与祁夜良设想的愿景大相径庭,怀抱的孩儿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不再受他管理,也不愿让他钳制,学会了独立自主。 父母见到意图自立门户的孩子,为什么会发疯? 密切地想要摧毁她的个人意志,夺取她不当有、不该生的意识,决不能接收让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令掌心呵护成长的幼鸟飞出庇护,亦为禁锢的牢笼。 扎彩坊一大、一小两位弟子,俨然成了密切相关的参照物。 随着一方的稳定,另一方愈发的动荡,女性理智的回归,频频引发男方暴烈的举动,乃至到了矛盾激增,龃龉不合的境地。 作为引线的导火索燃烧在即,发动狂暴的轰燃现象,以飙发电举之势,塞井焚舍,成了必然。 第54章 论变态是如何养成的扎彩坊接到一…… 扎彩坊接到一桩子生意,与坊子里胶着的状况不谋而合。 死的是田凤村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还有男方的母亲。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7章 购买纸人的五姑说,小两口日子过得挺好,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偏偏男方母亲死活不乐意,发了疯似的闹腾,夫妻俩就决定收拾好行囊,搬出家去。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本就偏激的母亲,夜里偷偷拿了柴刀,摸到夫妻俩房间去。 她先是一头抹了儿媳妇脖子,再割掉被泼了一脸血吓醒的儿子脑袋。 农村妇人干的是糙活,普遍力气大。奈何年纪上去,手脚不利索。她砍了五、六遍,才把儿子的头剁下来,远比片一扇猪肉艰难。 头颅连着一小节脖颈,断面粗糙的,充斥着细小的碎肉。 翌日隔壁婶子上她家提老母鸡新产的鸡蛋,惊觉室内发生的命案。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砍死儿媳妇,手刃亲生儿子的妇人,没有亡命天涯,反而比平日歇息底里的表现更为平和。 单怀抱着孩子脑袋,像安抚一个不会背叛,无从割舍的幼婴。忘却了他早就被自己养育过一遍,将敬爱长辈的心思分到了他人身上。 齐天申听得目瞪口呆,讲述的人把她的下巴合上。 编织着纸人的祁夜良,表示能够理解。这回轮到讲述者吓得仿若被卸掉了下巴,齐天申给她拍了拍,装回原样。 努力得不到奖赏,力 有不逮必定会挨骂。勤奋刻苦无人问,一朝懒散天下知。 祁夜良不得不承认付出所有热爱,并不能得到有效的回馈。恰如他在制作纸人方面,没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全靠后天积累,要被反超或代替太过容易。 只要齐天申再收下第二个智力正常的徒弟。 一再验证拥有的终会失去。试图牢牢掌控的,最后都会莫可奈何地脱手。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祁夜良跪坐在少女身前,揽着她腰部的手下滑,从膝盖头无力垂落,在她纤薄的足衣上留下褶皱的手印。 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为何不能变回原来那样? 只听从他的指令,只依赖着他一人。非要做新生的燕雀,用尖利的鸟喙,啄破了以他的胸骨制造而成的牢笼,随后振动翅膀,毫不留情地飞向山长水阔。 他对解裁春一心一意,而好似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不远的将来,她都会永远会保持着二三其操,无论她是否恢复智力。 当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不好吗?自有他为她遮风挡雨。 忘却了替荒野杂草纳凉的榕树,悄悄吸食了土壤里大部分的养分。叫蔓生的野草周游自在,却仿似身陷囹圄。 少年他看不破,堪不透。或堪破了,不想看透,堪透了,不愿意看破。唯有抱着少女尸首,坐在点燃了一圈的蜡烛中间,思潮跟着摇曳的火烛悠悠荡荡。 “要命了哦。”这是第几次了?她都数不清。 齐天申环顾了一圈满室堆砌的少女纸人,深觉自己的大徒弟废了,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趋势。 估计撞了也不会回头。 幸运的是福祸相依,二徒弟正在觉醒。且随着纸人的转移,逐步补全散落的神魂。大有返回正常人智力、认知的倾向,该不该说是阴差阳错? 但这不能更改祁夜良名为溺爱,是为谋杀的罪过。 “你这样下去,我就要报官了。”的威胁并不管用,毕竟死的是一张纸人,复活的亦同。难道要她去敲登闻鼓,控诉大徒弟对一纸人情愫失控? 她会先被扭送到医馆那治治头脑。 好似任何舒服的人体姿势,做来都不可避免地造成妨害。 比如翘二郎腿,促使骨盆倾斜。饭后犯困午睡,容易积食和胃反流。采耳形成交叉感染,诱发外耳道炎。桩桩件件要和感知的舒适度逆着来。 连精神方面的高度需求,也绝不容许人抱有丝毫懈怠。 跟脆弱的人体相比,灵魂处于另一种境界的神秘。 只能转移,无从干涉。在物与物的挪移期间,不可免地滋生出差错。 有时一点细微的差异,就能使得一个人性格从此天差地别。使人怀疑苏醒过来的这一位,是否是早前沉眠的那位。 否则追求长生的王侯将相,何不集体拜入纸扎匠门下,或将其奉为国师,举全国之力,化作纸人,以另一种全新的途径存活。 欸——好像还真有。 齐天申挠挠眼皮,记不清相关的资讯。 她说服祁夜良接受,爹不疼、娘不爱的事实。包括他亲自选择的亲信,也不乐意受他的挟持。 事实证明她口才不佳,属于站在桥头,劝备受家人欺辱的孩子不要跳河,开口第一句话是想想你的父母,你对得起人家吗的类型。 祁夜良脑回路与常人不同,行事判定出人意料,在想通的关口,断定的是该死的另有其人。 受齐天申思路牵引,他突发奇想,要回昌府看一看。 他久未蒙面的,心狠杀子的父亲、落井下石的继母,和他那位同人不同命,和他处境截然相反,生来受到父母宠爱的继弟。 “我劝你还是尽早断了这个念想。” 敏锐地察觉出弟子心思的齐天申,手持烛台,阻断他的去路。“你追求、寻觅之物,绝不在你抛弃的事物身后。” 循着走过的道路折返,见识不到山长水阔,反而会被误导、迷惑,使追溯过往的旅人迷失在途中。 世道愚蠢残忍,惩罚每一个一意孤行在此降生的新生儿。即使如此,仍旧有大批人前赴后继地生育子女,纵使他们生而不养,依旧趋之若鹜。 齐天申阔气地堵在弟子通行之路上,要说些什么,又整理不出振聋发聩的名言警句。 饶了她吧,她又不是一大把年纪,几杯酒下肚就开始侃侃而谈的酒囊饭袋。给迷茫的后生做人生导师这种事,就别强人所难,落在她的肩头。 故拈轻怕重,说出戏台上常常发表的炫酷发言,“你要是想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就是故作姿态时,一甩手臂,一不小心把手头的蜡炬甩飞了,掉在堆集如山的纸人堆上,顷刻间点燃整个扎彩坊。 天呐,她的心血。 贩卖给用户的纸人,材质全由易燃材料裁制。前屋后院堆得密集,火势一起,止都止不住。 因一时之失,犯下大错的齐天申,心痛如绞,仿佛看到一大堆银钱扇着翅膀飞走。小心火烛的口号喊一百遍,都顶不过彻彻底底地烧上一遍,来得记忆深刻。 她刚要使唤祁夜良提水桶来灭火,胸前蓦然一痛。 低头一看,原是一把白色纸刀刺入心口。 阻止弟子返回昌府寻仇的人师,终被恩将仇报。 混蛋,她开玩笑的。齐天申捂着胸口,后撤步。 该说这孩子实心眼,还是死心眼呢,她就不该开这个口。 “呀,死人啦!房价要下跌了,商铺租不出去啦!” 邻屋跑出来查看情况的掠房钱人,甩着手绢,尖叫着逃走。一边跑,一边喊:“不得咯,不得咯,扎彩坊闹出人命官司咯!” “大逆无道,天理不容!” 房屋的售价、维持纲常秩序,比她本人的性命还重要?齐天申蹭着墙壁滑落,哭笑不得。 吓得忘了报官府就罢了,好歹给她找个大夫吧。 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师父……” 叼着冰糖葫芦返家的解裁春,呆立在门外,直愣愣地见证师兄弑师毁坊的一幕。 火光烛天,烧红黑夜。炽盛的火焰浓烈地炙烤着大地,使顶着浓雾冲进火场的少女,呼吸间都紧随着几乎烤干咽喉粘膜的热度。 事况已成定局,大错铸成,万事再难折返,罪魁祸首亦不愿折返。 祁夜良伫立在熊熊烈火里,低垂的发丝遮挡住他妖冶的眉目。熯天炽地的黑烟,横隔在他与解裁春间,严严实实地遮住双方对望的视线。 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一手照看出的小孩,第一时间喊的人仍然是师父。 祁夜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鼻音。 或许正是源于他寡恩薄义,生性凉薄,娘亲才会因为父亲在外三心二意,养的外室三番两次上门挑衅,心生去意。 羞愧于自己身为妻子,笼络不住丈夫的心。担任主母,手段没沿袭姥爷姥姥的雷厉风行。遂狠心抛下年幼的他,自个悬梁自尽。 父亲才会在娘亲死后,急不可待地清理门户。像治理湿疹这类慢性病,宁可挑掉上边附着的,令人作呕的水疱疹,强制挤破了,溢出渗出液,也好过放任它继续发脓溃烂。 就连他亲自选中的亲属,解裁春,也总关心不管不顾的师父,多过于他。 祁夜良不自禁怀念起解裁春恢复神志前的模样,全身心地依赖着他,半刻都脱不离。只要他稍加用力,断不能越过他,任性自专。 推物及人,人性总免不过贪婪。一旦尝到一点甜头,就忍不住索取更多。 纵使是以侵蚀花儿的寿命,强行掰开花柱,吸食花蜜,那又如何,终归是抵挡不住诱惑。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8章 “祁夜良。”少年抬眼,冷酷地跨过师父尸身,将满手的血抹在师妹脸颊,“你要记住了,以后见到人,要第一个喊我的名字。” 次日,昌府易主,更回祁姓。回收家产,垄断基业的少年郎,与大宅里的老爷、夫人、小少爷,锣对锣、鼓对鼓,席地而坐。 技艺精湛的纸扎匠,操纵着三个新纸人,如指挥偶人出神入化的偃师。 在正式打扫好屋子,将现有的家庭氛围培养到和乐融融,好把他真正心属的亲人解裁春接过来那一日截止,他们就好好相处吧。 第55章 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怎么会…… “怎么会是你?”苏醒过来的解裁春 ,面露惊色。 天下从没有万全之策,有的只是有备无患。 她记得自己把备用的纸人,放在可信任的几处地点。距离曲风镇最近的,当是与她一般从事丧葬行业的伙伴—— 孟寻。 寻常人撞见唢呐匠,要么看好戏,瞧热闹,嫌弃聒噪,要么倍感惶恐,举办丧仪又离不开。孟寻的职业缝尸匠,倒是清静得多。 就是太清静了。 人人避之不及,光是耳闻,没亲眼目睹都毛发竖立。 后世有个与缝尸匠类似的产业,名作入殓师。大约是该行业的变种。 古代条件贫乏,光是常规生肉时蔬保鲜,就为一大难攻克难关。何况人类的尸体。 人死了,还能保留全尸,占不到一半的概率。 保留全尸者,日子一长,指甲、毛发脱落,身体组织全面液化,通体脂肪融化成尸腊。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异常活跃的蛆虫,要求负责料理善后的缝尸匠,有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 孟寻正是其中一员。 她的心理素质极强,遭受到生活的狂轰滥炸,仍旧能在炮轰过的乱葬坟里爬起。 她本以为非我族者,其心必异,适用在不同物种。哪知人与人也做不到团结一心,而专门党同伐异。因地域、族群等差异性,相互迫害。 同类相残看,由于对自身了解深刻,下手加倍的毒辣。 同乡者接二连三横死,甚至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侥幸活下来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被鬼医易陵君挨个当做实验品,活体解剖。 为追求刀刃切开相应部位时,试验对象做出的即时反应,足够灵敏,乃至于都舍不得下一副麻痹散—— 那兴许会存在微乎其微的几率,降低试验品反应神经的灵敏性。 是地狱啊,在人间中亲眼见识地狱。是第二回。 第一次,孟寻能说服自己是杀戮者无心。 第二次,她只能说此天之亡也,非战之罪。 灭亡是人类罪有应得的报应。 盎然的春意新透纱窗,唤醒沉睡的杨柳。春风步态轻摇,万千丝雨织成愁。 一副崭新的身体,要适应得花费些时辰。祁夜良扶着暂时脱力的解裁春坐起,给她后背垫上绵软的枕头,当做靠垫。 他不介意解裁春的讶异,只对师妹的疑惑好奇。“你不想见到我,是想见到谁?” “那个不能窥破真伪的傻小子,愣头青?恐怕他现今自身难保,没法英雄救美。” 呵。英雄救美,谁救谁还不一定。解裁春眼角弯起冷淡的笑。 若是费清明在,绝不会将她视作弱者,只等着天降正义。 她会想方设法自救,变着法子寻找突破口。如有必要,随时可以终止兵戈,与前一秒刀剑相向的对手,化敌为友。 退一万步来说,前进无路,亦留有一百条后手。 譬如曲风镇一战。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对你的朋友动手,我还等着带她来观礼呢。”祁夜良遮住解裁春的眼,偏格外喜爱灿若星河的眼睛。 五根手指敞开,从内映出若隐若现的透亮眸光。 祁夜良没忍住俯下身,亲亲她的嘴角。 解裁春避开他的触碰,“观什么礼?” “你我成亲这等婚姻大事,自然要宴请亲朋好友。” 在杀死师父后的岁月里,祁夜良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前因后果,自认做到反省深思,领悟出自身的过错。 师妹既然不愿意成为他的亲人,就当以家人的身份和他朝夕相处。 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顶着师兄妹的名义,要如何亲上加亲,唯有共结连理一条出路。是他的错,延缓些年头才能领会师妹内心所求,自是要抓紧机会弥补。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陈词滥调,祁夜良曾不屑一顾,认为是糊弄世人的玩意儿,远没有他割开手腕,喂师妹饮血,再咬破她的舌头,一次次血液交换来得密切。 可师妹若是喜欢,试一试倒也无妨,不过换个法子亲近。 人无言以对时,是会笑的。解裁春望着顶天立地的房梁,聚焦于一点,“祁夜良,你疯了。” “疯?那是师妹没有见过我真正疯狂的一面。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的。”青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与她面颊贴着面颊,黏腻到化不开的耳语厮磨。 是他三番两次的忍让,和近乎无底线的温和,使得解裁春恃宠而骄。 这没什么,侧面阐明师妹依赖、信重他。他乐意放任。 要更倚赖、更仰靠他,像柔美的藤蔓凭恃强壮的榕树,纤弱的花草渴求珍稀的水露。要成为没有他就没法呼吸的人偶,永远在停驻他的掌心中,婆娑起舞。 他的怀抱会凝结成她生命的终点。 解裁春手指动了动,攥紧拳头,忍住不要在祁夜良下巴挥上一拳。 等闲的义气之争无意义,解决曲风镇那一箩筐焦头烂额的状况才是紧要。 她人翻下床,脚后跟刚落地,身子板还没捋直,腰腹就落了一条手臂。 单独拎出来就能称得上一句强劲的前臂,分布着无数发达肌肉。基于揽住人的动作绷紧了,隔着缎面能体察到底部硬实的肉块。 突出的青筋鼓鼓囊囊,从发力的肱桡肌处运作。连腰带人把解裁春一同捞回床,还体贴地盖上了厚实的被褥以供保暖,免得天寒地冻,失温了。 高度仿真的纸人,拟态到失衡的境地。 “师妹,你有没有想过,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遇到我,成了我的师妹?”祁夜良循循善诱,“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一点都不给他留情面。祁夜良低下头,一下下蹭着解裁春的后脖梗,化身一只十足黏人的大型猫科动物,致力于在认定的配偶周身,留下专属于他的味道。 “这证明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可惜,他注定不能在解裁春嘴里,听到他想要的回答。 “倘若真是命中注定,我一天撞见八百人,你要排到七千九百个妾位去。我现在得被判处重婚罪,打进大牢,还用得着在这听你瞎叨叨。” 一计不成,再升一计。祁夜良长长地叹息,出言示弱,“师妹为何总把我当做恶人?你总是认为我利用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利用了我。” 被倒打一耙的解裁春,当即踩了他的脚。 光裸的脚底板踩在男子云履靴靴面上,没给人造成一点疼痛,反而营造出几分令人想入非非的遐思。 祁夜良手臂丈量的柔软绸缎,顺着女子肌肤向外扩展,水滴状的弧度轻盈地坠着。无需用双目确认,都能因想到的画面浮想联翩。 控制力差些的,怕是禁不住当下就将其转换为现实。 好在他是男性之中,定力较强的一位。 修行无情道的不算,断情绝爱本就是他们必经的路程。 不挥刀自宫,以证清白,已是极大的让步。 解裁春挑了眉看去,清光汇聚的眼眸里夹着挑衅,是吸引人采撷的山茱萸,自故地在山巅招摇,毫不收敛地迎接悬崖峭壁。 祁夜良的心忽地如有烛火撩拨,一股热气从五脏六腑直烧到喉咙口。蒸腾他持有的理智,灼烧他平静的面容。青年喉结的形状,像是第二个指节凸起,因承受不住喉管血液加速的痒耐,上下有规律的滑动。 沙漠里的旅者企图望梅解渴,就愈发难以为继。 每一次和解裁春接触,或保持距离,或亲密无间,都在变相摧毁他辛苦构筑的下限。 祁夜良干脆认命地顺从,闭着眼,侧过脸,与唾手可得的芬芳唇齿缠绵。 一个咬唇退避,另一个死命进攻。不争斗到天荒地老,誓不罢休。 师兄妹两人知己知彼,年长的要年少的节节败退。 解裁春要抬手,他先扣住她的臂弯。解裁春要弯起膝盖踢人,他先压住她的下肢。 还没见到招,就先行拆招,是来源于长久 的注视和观察,要结出密不透风的茧的程度。对心爱之人的熟识,远超过对方对自我的认知,只差把眼光凝成长舌一寸寸舔舐她的肌肤。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59章 他人太过强烈的索求,跨越了解裁春的阈值。 口腔内的氧气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吸取,得寸进尺到急不可耐地要进展到下一步攻城略地。 越是挣扎地张开口呼吸,就越频繁地体会到窒息。像装着章鱼的陶罐,只要稍稍漏出一两个口子,就会被狡猾的软体动物腕足紧密地填满。 解裁春往后一倒,后脑勺眼看就要倒在硬质的红木床头板前,祁夜良抢先解放出一只手,手心朝内,护住她的后脑,防止她与床头板磕碰。 她的脑袋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手掌范围,闷重的撞击声响亮得解裁春自己听着都一阵牙酸。 祁夜良却仍旧心无旁骛地亲着她,像品尝着津津有味的莲子羹。 一束又一束盛大的烟火,在解裁春脑海腾升。她在寒凉的暮春里,被亲得热腾腾。只知极致的绚烂结束,是置身宇宙中央的虚无。 被亲软了的上半身,沿着床板下滑,脑后扎好的发髻松乱,蓬散地搭在系带交领前。 祁夜良托着解裁春的手往外撤,抽出别在她后脑的素玉簪子,鬇鬡长发落入他手心,若清辉朗月流泻,比夜色寒凉。 他翻过身,压在她正上方,抽出鞶带。 他是肩背托着粗实绳索的纤夫,注定屡次三番地在临岸的险滩搁浅。 他愿做放弃南渡越冬的候鸟,换取和解裁春长相厮守的机会。即便那只是在濒临冻死前夕,生出的灼热幻觉。 毕生拖着沉重锄具的农夫,致力于在永不开化的田埂耕种。祈愿如旱地干燥的裂缝,能基于一人绵绵不绝的情谊,开拓为松软的湿土。 第56章 恶意排山倒海祁夜良抱着解裁春…… 祁夜良抱着解裁春清洗,哪怕是自己的东西,占着解裁春的身体,他仍旧吃味。 结发夫妻,永结同好。理应交心,无遮无挡。 祁夜良向解裁春坦诚了过去犯下的杀孽,对人命的不看重,对所有物的执着,一步一步铺垫、陈设,促成后面弑师的结果。 “等会……”解裁春品出不对味。 在她印象中,她和师父晴大新相遇的年龄,是少女时期。 祁夜良说和她初遇,她是个三尺童蒙。 在她本次醒来复苏的记忆中,她穿越前的身体明明是个成年人。 不对劲。全派紊乱。 她又没有修炼返老还童之术,怎么还还年却老了?定然是有关键的线索遗漏,像起伏的山脉中途塌陷、断层,致使前因后果联系不完整。 解裁春琢磨着,琢磨着,犯起了困。 鬼斧神工的纸人按比例,无限度仿照真人,同等沿袭了人类躯体对外界反应、内部肢体产生的负面效果。现今的纸扎匠们对其习以为常,乃至于引以为荣耀,认为活灵活现。 殊不知在原本的工艺中,本可以完全删去,或者削减。是羡瑶台的干涉,无声篡改,让纸扎匠相关佚事在历史轨道上,车轮子打辙。 解裁春神魂跨越空间,挪移到一副全新的身体内。 魂魄、体力,大为消耗,又挨了祁夜良的磨磨蹭蹭,刚开荤的人食髓知味,根本不晓得何为适可而止。 或者晓得了,只是恋恋不舍,故态重萌,不肯终止。 “这些年,我费劲钻研扎纸的技巧,精艺求学,镂月裁云。忽然想明白,师父她老人家未必看不出来。她给予了我暗示,只是当时的我未能体察其意。” 祁夜良的叙述声幽幽,仿佛迷漾的烟缕。人捧着长巾,给解裁春擦干打湿的头发。女性头一点一点,依靠在他肩上,就要打着盹睡着。 看来师妹与那傻小子相处,也没少被伺候。是热衷享福的性子,中间横贯血海深仇,亦半点不耽误享乐。 嫉妒是培育毒药的温床,隐藏在杏仁桉树林背后,勾着人堕入布满瘴气的沼泽。是阴暗的毒蝎伸出罪恶的爪牙,趁人不备,刺出致命螯针。 他低头,亲亲热热地蹭着师妹下巴,想要问一些幼稚的问题。 比方说,讨要一句欢喜,说她也乐意与他拜堂成亲。 都是些庞杂、细微到不可理喻的念头。 人活着,总要有个值得引颈而望的盼头支撑。 他举目无亲,解裁春形单影只,她有什么理由不到他怀里来,与他沾亲带故? 然,解裁春接受他的献殷勤,却拒绝他的卖力表演。 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绝不因他人的企划耽搁固有的步调。“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别黏黏糊糊的,尽卖关子。” “我师父骗了你,你师父也骗了你。只有我,对你由始至终露胆披诚。”祁夜良胸怀贴着解裁春后背,低头就能咬住她耳垂。 像池塘边交合的锦鲤,不知廉耻地朝荷叶边甩尾。 他偏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作不怀好意的恶鬼字句叮咛。 纵然一朝打入铁树地狱,受尽穿刺之刑。仍然死不悔改,热衷挑拨离间,将放在心尖上的人,孤立成只有她一人的情形,他才好趁虚而入。 把话说得直白,就不能勾得人牵肠挂肚。解裁春会毫不犹豫地舍他而去,还不如讨个巧,迂回地卖乖,做垂钓的渔翁,“扎彩坊里有纸扎匠,纸扎匠不全是来自于扎彩坊。” 青年缓缓道来,“师父告诉过我,我得继承她的衣钵。为弥补犯下的差错,师父她老人家去后,我专注研究纸扎匠的手艺,无半点懈怠。” 他从其他或大隐隐于市,或转行不干了的纸扎匠那儿,进修技术。 收集古籍,整理文书,由浅入深,进行方方面面深入,逐步剖析神魂转移之术。 神魂转移之术,是指将个体意识转移到裁剪的纸人上的才艺。起源于东楚越国。 彼时有位贤能温良的君主,名作忍寒。受到民众爱戴,群臣敬重。 怎奈天命不佑,忍寒自幼体弱多病,恐天命不永。太医署三番两次告急,举全国之力,搜集灵丹妙药,勉强为其续命。 国师唐纪之看着忍寒长大,情意超越血脉相连的母女。 她本是丹霞峡造诣有成的修士,为完成宗门布置的使命而来,终结人世间延绵了七百余年的乱世。 七百余年,于欲与天争,长命不衰的修士来说,委实不值一提。 不乱造幺蛾子,找个深山老林,动手打造个安乐窝,就能痛痛快快玩过去。对人间世则是横亘在广阔疆域上,经久不能痊愈的满目疮痍。 宗门对意图竞争副宗主之位的考核生员,有如下几点要求。 一、需隐藏自身修为,以凡人的身份行事。 二、在吴、辽、越、晋、庆、闽、荆等,总数量超过两百多个国家内,任意选择一位天命所归的君主辅助。 助力该国一统神州者胜。 若主动暴露、或被人拆穿真实面目、展示出凡人实力外的修为者,被判定出局。 唐纪之之所以挑选越国,并无看中忍寒此人生来人中龙凤,有问鼎九州之相,而是选择越国难度系数高,她喜好高难度的挑战。 而况,她有一位竭力要战胜的对象—— 那个熄灭了烽火连天的战局,在互相侵吞的四百多个国家中,扶助民生凋敝的烛笼,跻身天下共主的盛怀水副宗主。 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人毕生追求的,渴望征服的,有朝一日会出乎意料地将人绊倒,给予人极大的挫败感。 是她亲自选中的劣质种子,起初抱有的想法,仅仅是观望其在自身根基不稳的状态下,在破碎的山河里品味倒悬之苦。 她注视着忍寒力屈计穷,用残败的身子,表演何谓困兽犹斗。日日宵旰焦劳,运筹千里之外。她目睹她愁城难解,捂着沾血的绢帕,批注奏折。血咳得多了,就用它们来盖玉玺。 然,个人的力量无法与时代的潮流相抗衡。 民众的思想推动历史演变,历史演变反过来缔造民众的思想。 当普罗大众普遍信奉、捍卫弱肉强食的合 理性,并赋予它们不可辩驳的权力,人人视为真理。那弱肉强食就会成为在人间行走的不二依凭。 覆灭城邦的大火,如潮涌至。 从烟囱里冒出的浓烟滚滚,聚集出一大团、一大团阴郁的黑云。大军压城,争相切割越国这块即将无主的肥肉。 在列国之中,越国弱小得像一把一点即燃的干柴。周边全是虎视眈眈的火苗,冷不丁扑上来,咬上一口,就足以酿就灭国的火种。 越国名下的城池危在旦夕,只差敲响君主丧亡的钟声。 唐纪之苦口婆心,颤抖的声线几乎是要哀求了。要是放在以前,她绝不会拿出这么好的耐心,对某个人低声下气。“忍寒,跟我走吧。人间世治不好你,你跟着我返回丹霞峡,尚有一线生机。” “我走了,越国怎么办?越国的百姓怎么办?国师会救他们吗?”忍寒比她一个执棋者都沉着,冷静得置身事外,好似国破,第一个被杀了祭旗的人,不是她一样。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0章 抱着病体,御驾亲征的忍寒,背负着沉重的铠甲。 致密的甲胄不具备保暖性,压迫呼吸的护具反射着凛冽的寒光。高悬九天的月色,是马蹄铁上一层层刮下来的铁灰,每一步踏破飘零的河山。 没能得到及时回答,一国之主面上并不流露出失落。 纵使城外叫门的敌军,高调地悬赏她的项上人头,此时此刻,她仍旧是越国独一无二的君王。 她接着排兵布阵,在沙盘上演武,推算敌人进攻的方式。 “你问我,我问谁?我无非是不想让你玉碎珠沉,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唐纪之躁得巴不能一掌劈晕了人,强行把这犯倔的小妮子打包带走,又唯恐她招架不住,伤筋动骨,反加重病势。 “忍寒,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不成?” “真的是为我?” 沉迷推演的忍寒,抬头,望着仿似真心实意为她考量的国师,继她亲生母亲过后,第二个与她常相伴的女性,致力平复五内的激荡。 假如她没有南下巡游,遇见一名好心的医者,替她看诊。她到如今都要蒙在鼓中,成一个至死都眼瞎耳聋的提线木偶。 尽管现今存活,仍旧没什么差别。 是要遵从自己的意志而死,还是依附他人的垂青而活? 在忍寒心中,压根不构成选择。 海边夜以继日的巨浪,不会过问孩童勤苦堆砌的沙堡是否愿意被推翻。往蚁穴里倾倒水泥的农夫,全盘忽略成千上万工蚁们长年累月付出的艰辛。 难以抑制的恶意,排山倒海。作倒灌的海水,倏地翻涌出口,“这不是国师您心心念念要看见的场景?如今兵临城下,弃城而走,岂不枉费这一番难得的光景?” “以一城的殉亡,为你们高贵的修士作一场娱乐的余兴,岂不快哉?” 第57章 和她如出一辙的脸忍寒谢过医者…… 忍寒谢过医者的救命之恩,借问医者名号。 医者摇摇头,只说她姓易。 在忍寒看来,易医女医术了得,常常奔波于各地战场,救人于危难。心中更有丘壑,观天下大事,如数家珍,三言两语,清晰地点出当中症结。 二人商谈几番,引以为至交好友。 当然,或许是她单方面的。 在此之前,忍寒从未见过像国师一般远见明察的人士。 “国师,你是说越国国师,唐纪之?” 易医女一抬下颌,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近来严峻的局势,忽而演变激烈,有名有姓的人跑出来这般多,说是重名未免太过于巧合。” “原来又到了考核阶段。” 医女蚊吟的嘟囔,忍寒咂摸着,听出不对味,“什么考核?”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医女可是与国师相熟?” “相熟不至于,那边的人素来不喜我。” 忍寒自幼身体孱弱,身高比易医女矮了两个头。 易医女居高临下地盯视着她,室内流转的光影让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是否夹杂着观看着被人戏耍的猴子的怜悯,“有时候,蒙在鼓中,也是一种幸福。对你们而言,人生短短三万天,很容易就过去的。” “你们?”哪分的你们、我们,占到一国之主的高位都不可媲美的她们,又是谁?忍寒是个敏慧的人,否则坐不稳王位。她当即改了口,“您高寿?” 她仰视着投注的阴影覆盖过自己身形的医女,太阳穴宛若有千丝万缕的针线穿引,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扯一下,每根神经发作着稀稀麻麻的疼。 “还请医女不吝赐教。” 做个可笑的明白人,好过痴昧的糊涂虫。 易医女坦言相告。三言两语,要忍寒的观念天翻地覆。炎夏烈阳高照,烘不暖漏风的心。 她没办法不去想,待她亲厚的国师为人何许。 分明能早早治疗她的病症,何故再三拖延至今。冷眼旁观民不聊生的现状,是否在嘲笑凡夫俗子的雕虫薄技? “你知道?” 唐纪之背上忽然一凉,似冰天雪地,有人朝贴身棉袄泼了一桶冷水。 水里掺着冰,冷浸浸。 那日战况沙盘模拟图前对峙,以一敌百都面不改色的唐纪之,却架不住教养出的孩子目光如炬。 她舍了人,弃了城,落荒而逃。 国师的出逃成了亡国的号角,不出三日,越国国破,百姓流离失所,主君将亡。 唐纪之穿过大肆屠城的敌国士兵,越过奔逃的太监宫婢,逆行而上,直达凌昆宫。她跪坐在病重的忍寒床前,握住末路君主垂下来的手。 她的考核胜也好,败也罢。忍寒醒来感激她,或者加以仇视……凡此种种考量,她都不愿再去深想。 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她都不能让忍寒在今日死去。让高亢的情谊戛然而止,未述之于口的话语永远埋藏。 唐纪之的目光放在周边燃烧的纸人上。 当日,越国境内所有生灵被一举歼灭。脱离躯壳的魂魄被转到唐纪之备用的纸人上。 越国从排行倒数的国家,一跃成为神州大陆讳莫如深的存在。 当年勤政爱民的君主,摇身一变,以恣睢残暴的暴君,重新登场。她脚踩着敌国将领肩膀,扒了俘虏的皮做旗帜。以头骨当酒盏,人血配酒喝。 麾下的士兵戒断了饮食、睡眠。永远杀不死,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每次对战,越国士兵们脸上涌动着令人恶心的狂热。跟不要命一样扑杀着,享受战争,青睐死亡。 其余国家转攻为守,被越国自杀性的攻击吓得退避三舍。 可即使闭门不出,其余国家仍旧在越国强悍的进攻下,挨个走向消亡。 “这人若晋升为天下共主,是天下之大不幸。” 问道宗副宗主盛怀水一脚踹开越国牢门,“纪之,你太让我失望了。搁在平时,区区木门可困不住你。你在这届弟子中拔萃出群,怎堪败落至此!” 企图以一人之力,逆转天命的唐纪之,不负年轻。 她容颜迅速衰老,原本嫩滑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一张枯萎的树皮。 性情大变的忍寒,此时应当称呼为越王。越王将她打为阶下囚,对她不管不问,连基础的三餐伙食、保温被褥都不舍得给予。 只说:“反正修真之人不用吃也不会死,由着她去吧!” 在越王睁开眼前,唐纪之心心念念着,忍寒会恨她、怪她、责骂她,然而该有的反馈一无所有,直接从源头掐断了所有关联。 只托人捎来一封书信。上面写了八个字—— 不到黄泉,不复相见。 修真之人哪能到得了黄泉? 盛怀水副宗主就差敲着唐纪之的脑壳训斥,“此番博弈,不仅没能扩宽眼界,稳固道心,反而输得惨不忍睹,赔进大半修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唐纪之双手带着镣铐,一挣动,锁链咔咔 响。她与老鼠同眠,枯草为被六年,被熟人惊动了,才如梦方醒。 “她呢?忍……” 想着丹霞峡的修士,不会刻意记住人间帝王的名字。唐纪之换了一种说法,力求于尽快得到忍寒的消息,“越王呢?宗门来人了?能不能留她一条性命?” “算我求你的!怀德,我欠你一次人情,你就帮我这一回,就一回!” 盛怀水副宗主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问道宗。是羡瑶台。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范围。” 羡瑶台使者抄着拂尘,鎏金靴子刚踩入监牢,盛怀水副宗主就抢在对方的话头落下前,发落处置,“唐纪之,你好大的胆子!” “你身为问道宗弟子,不思进取。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与我齐头并进的机会,你就别肖想了!从今往后的仙缘,就此断绝!” “你就在执法堂负责镇守炼魔诏狱,凄惨地度过余生。永世不得出宗,一辈子不得自由身!” 羡瑶台使者清楚她的把戏,也无意与问道宗撕破脸皮,“这罚得会不会太重了些,黄口小儿的年龄,大多都拎不清。” “那越……”唐纪之不死心。 深沉的萧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来者,被评为千古绝唱的乐修夫妇,薄禄云,闲庭树。 要所有委决不下的情感都割舍,切断再会之日还能辩白的侥幸。 七弦琴弹奏着离别的古调,扣出的音浪弹开了,将奋勇向前的士兵们拦腰截断。稳重的长萧低鸣辅佐,荡开环形尘土,埋葬了进击的骑兵。 名副其实的亡国之声,为离奇的越国一生谢幕。 一滴泪沿着唐纪之面颊落下。 “等会儿,”听到结尾的解裁春,终于忍不住打岔,“这篇故事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祁夜良弹了下她的鼻子。 这内容可是他从流浪的散修那儿,重金淘来的孤本。落款的编纂者,单字一个易字。与记载中出现的医女同姓,有故作噱头之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1章 也可能是他疑心生鬼。这本书就是由易医女书写,流传后世。 至于易医女本人,是本着何种心思,告知越王详情。旁观了越国的兴衰,将它记载下来,就说不清了。 “因为后来被斩杀的乐修夫妇,薄禄云,闲庭树,此时还是名门正派的身份,代表羡瑶台出阵,清剿隐患?” “这只能说明他们是羡瑶台的打手……”不,不是说这个。险些被带偏了的解裁春,抓住灵光一现,拼命拐回来。“越王对唐纪之的情感,转变有些突兀。” “哪突兀了?” “越王相当于是唐纪之养大的,前有母女之情,后存师徒之意。单是得知唐纪之为达目的,放任她的病症延绵数十年,让她的国家沦落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不足以令她们反目成仇。” “按照你的说辞,是充分满足了反目成仇的前提条件。” “唉——你怎么就不懂?”又困又累的解裁春,回击祁夜良,拍打他的脸面。 祁夜良捉着她的手心,放在下巴处,亲吻她的手掌。 解裁春能肯定,越王忍寒绝非单靠两样说法而冷落了唐纪之。 且不说唐纪之后来的弥补之心,在襄助越国的几十年内,为越王的病情忙碌奔波,最后宁可舍弃晋升之路,也要将人带回丹霞峡,足以见她的情谊深浅。 唐纪之能被封为国师,足以见她对越国的功劳,有目共睹。 易医女应该是对越王透露了另外的消息,在将丹霞峡将世人作为棋子摆布,以天下为棋盘的故事之外,还套着另外一个故事,击碎了二人的情意。 也不一定是丹霞峡。 解裁春一激灵,掩藏其后的羡瑶台名讳浮到水面上来。 更深夜漏,祁夜良扶着睡过去的解裁春,梳洗完毕。长臂一揽,将人打横抱起,置入床内。 他拨开解裁春额前碎发,在她额心落下一吻,补完了解裁春没听完全,或故意不听完全的话。 “师妹,即便和我相遇的你,和师父相遇的你,和晴大新相遇的你,都不是你的真身,我对你的情谊依旧如青山常在,绿水不改。” “只是,你还记得你真正的肉身在哪里吗?” 迷迷糊糊间,解裁春跟着冥冥中的指引走,踏进一团迷雾。她拾阶而下,绕过数不清多少个环形阶梯,来到最下方的冰窟溶洞。 一人背对着她,宽袍大袖,席地而坐,身前赫然摆放着一个冰棺。 解裁春踱步而行,与青年擦肩而过时,欣赏了会他凛然不可侵犯的容颜。她的手指在精美的棺椁前抚过,似乎能顺着不断往外冒的寒气,感觉到入骨的凉意。 人弯下腰,查验冰棺材质。凑得近了,发觉里面居然躺着一个人。 长着一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 第58章 我的手段可不怎么光彩“你是说,…… “你是说,你梦到一个白发苍苍,风韵犹存的美男子,守着你的尸体。时光轮转,九死不悔。”解裁春的朋友,缝尸匠孟寻,放下手头的活计。 “身体。”咋一上来就给她判死刑。解裁春澄清,“我还不一定死了,没准一息尚存,用不传世的秘法保存,或是等待苏醒的植物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他咋那么爱你呢?”缝尸匠翻了个白眼,“今天晚上我也要梦这个,来一百零八个美男轮流伺候,那效果绝对美滋滋。” “我是认真的。” “你要是认真的,就不会东跑西跑,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事把街后巷口的粪水挑了,还能趁机沃沃肥。” “谁跟你们似的,找到一条线索,“啪”地一下,断了。找到一条线索,“啪”地一下,又断了。”孟寻斜眼歪嘴,极尽嘲讽。 两手手背相叠,拍打敲击出声。“存瞎跑,全白干。” “那也不是我故意的呀。要怪,只能怪敌人毁尸灭迹速度太快,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解裁春私下复盘,她与费清明遇到的状况。 鹤顶洪老前辈答应为他们治疗,前提是替她处理发生在曲风镇内的两桩疑案。 已知义庄失窃案,是邱胜盗尸所致。若他所言无差,并无作伪。 更夫夜袭一案,邱胜否认是他所为。 该案件未来得及厘清,变故横生。先是更夫尸变,咬死运送尸体的四位抗尸人。五只活尸与他们二人交战到天明。 从而得知活尸不怕艳阳高照,不惧寻常水火,一般刀斧加身,不为其所迫。 他们找镇守冯大人求助,反被扣押。 从官差们口中探听到,唯一能治疗尸毒的鹤顶洪老前辈,被不明人士一击毙命。 一老妪出堂作证,言说继他们二人之后,再无人进出百草堂。 已知无病无灾的修士,非常人之力所能消灭。何况鹤顶洪老前辈一活久的人精。 经历过神煞的鹤字辈医修,对周边不起眼的风吹草动,都抱有天然的警惕性。 羡瑶台发生过一起恶性屠杀事件。 起因是被治疗的修士,认为安乐庐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没有保住他的修为,对此发动五兵之二,伏兵、大祸,血洗鸿庐。 该主事者被捕获,压于威法司,直至今日,已刑满释放。安乐庐被戕害者,却无法重见天日。 彼时安乐庐幸存者仅有二人。许是创伤性记忆过于深刻,哪怕同为遭受巨大创伤的受害对象,一见到对方的脸,刀光剑影恍惚浮现在眼前,见与不见都能品味到切肤之痛。 亲如姐妹的二人,自此分道扬镳。 年龄稍大的一位,辗转抵达鸟不拉屎的丹霞峡,在问道宗旁边定居,盖了个草庐。后来发展为草泽谷。 年龄稍小的一位,自此不见影踪。 独有行事章程诡秘莫测的易陵君,异军突起。正魔两道的修士皆盛传她的威名,后口口相传,人送外号,鬼医易陵君。 经由两位幸存者的活跃,济世院权威受到动摇,不少医修脱离调拨 台指派,自立门户。被积压蒙灰的安乐庐屠戮事件,方才得到重视。 而它带来的影响源远流长,远超过人们的想象。甚至后面许多本可不必酿就的祸端,都在这一刻埋下悲剧的伏笔。 后世将其封存入库,赐名太岁神煞。 无奈的是,类似太岁神煞的事件,从此往后仍旧屡禁不止,时有发生。一直延续到鹤字辈的医修也不例外。 患者杀害医修的案件,有了一个代名词——神煞。 意为医者仁心的善举,为自己带来灾祸。 在调查鹤顶洪案件中,解裁春能大致确认好方向。是邪修所为。 没等她腾出手,来个瓮中捉鳖。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头他们被曲风镇镇守冤枉,那头问道宗又扣实了罪名,说他们杀害落花峰弟子—— 甘驱霖、梅自洁。 她的线人蔽思菱被落花峰峰主扣押,而不是除之而后快。说明谢无邪谢峰主个人心中自有衡量,顾虑着某个不可明说的存在。 谢无邪是什么人?纵横丹霞峡的问道宗三大峰峰主之一。 是什么样的存在,威胁性高到连他都得按兵不动,私下回环。 回想下山到曲风镇这一段路程,看似是她与费清明两人主动作出的选择,焉知不是向斜坡上扔石头,一路朝着某些人预判的结果滚落。 她有穿越时空的隐秘,不可为外人道之。 费清明呢,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秘辛,为人所不知? 看来再相会,她得好好了解了解她这位半道出家的伙伴。 或许事情就是冲他们来的,也说不定。解裁春眼波流转,心下当即有了决断。 “要我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大男人一天闲着没事,守着一具尸体。不是恋尸癖就是杀人凶手,哪样都不可取。” 孟寻净了手,随手拉个椅子就坐。 一张口,就像举着鼓槌敲击一面大铜锣。胡咧咧的大嗓门,拉回解裁春飘散在外的思绪,“你还是趁早收收心,别成天想着有的没的艳遇,屋里那一个还不够你受的吗?” “听着怨念挺大。”解裁春在她正对面入座,“祈夜良怎么你啦?” “你还笑,你还笑。”终于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孟寻哭丧着脸抱怨,“你都不知道我在这过的什么鬼日子,我这一天天的,容易吗我?” 解裁春瞅着好友手腕套着的一溜串金银首饰,那沉甸甸的分量,随便拔出来几圈都能砸死人。再歪了下上半身,喵了眼她身后端着果盘,前呼后拥的家丁婢女。 “是挺不容易的。” “这是我被扣在这的辛苦费,你没份!要找,找你家相公讨要去!”孟寻连忙捂住腕部,生怕她见钱眼开,一个饿狼扑食,要她人财两空。 她整理死者仪容的事干得久,活人见得不少,死人也见多了。半死不活的,有如过江之鲫。唯独这冷冰冰纸人,那可是头一回见。 一见,还见个没完没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2章 不用太渗人。 青天白日,瞥一眼都惶恐,何况乌漆抹黑的夜晚,冷不防被拍一下,魂都给吓飞八百回。 更别提它们时不时动弹,没事眨眨眼,伸懒腰。大半夜不睡一觉,尽捣鼓玩乐,时不时发出阴森森的孩童笑闹声。 或坐在院子里荡秋千,或三五成群,追逐打闹,或躲在大宅的各个角落,拍打金蓝球,踢出去了,还要人家捡。还喜爱趴在人床底下,问有没有看见他们的球。 “八字还没一撇,没下聘,没定亲,哪来的相公。”解裁春收回目光,“行了,别捂了,我不至于穷到连朋友的钱财都贪墨。” 孟寻劝她,“反正你在这儿无亲无故,与祈夜良知根知底,轻车熟路。要不就嫁了呗,祈府这么大的家业,坐吃山空都要吃上十辈子。你不嫁,我还想嫁呢。” 只要他不整那些糟心玩意儿。 “那你就嫁呗。我可不建议上演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解裁春拍拍朋友袖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大胆果敢地上。我只想找回自己变成植物人的尸身。呸,身体。” “切,男人和内裤不可共用。”孟寻取了一串葡萄丢进嘴里。 “就你嘴贫。” 解裁春拿着团扇,优哉游哉地扇风,“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个男人都会为我倾倒,女人见着我都走不着道。风靡万千大众,上到八十岁老叟,下到三岁儿童,无一不受用。” 她竖起扇子,捂着下半张脸,“你该不会对我有超出朋友之情的情谊吧?我可不是女同。” 孟寻痛苦地抓着脖子,险些被葡萄籽呛死。“我要控告你谋杀,罪名是恶心死人。” 原先的猜测一一被证实,解裁春敛目低眉,“好了,玩笑话到此为止。我们开始说正事。孟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我可没和你透露过我的来路。” 孟寻身子一僵,避开她的视线。“谁知道你的来路,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行。”解裁春打了个响指,问后边名为看顾,实则监视的婢女,“何谓植物人?” 婢女试探着回答:“植物裁剪出的人,类似冰雕的东西?原谅小人才疏学浅,听不懂大人们奥义的对答。” “何谓女同?” “女……什么?小人不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还有你、你、你……所有人,麻烦全都退下。” 解裁春指了一圈围着她和孟寻的下人们,“请给我和我的朋友一点私人空间,我们有些不可外传的闺房之趣要交流。非要打听,小心污染了你们的耳朵。” “放心。祈夜良不会怪罪你们。” 轻浅的言谈不足以安抚人心,唯有实际的权威才能驱动调遣。祈夜良都把把柄自主送上门了,她没有不用的道理。 解裁春补充道:“等我以后过了门,做了祈家主母。府邸上上下下,大小事宜,自是由我来做主,难道现在还差遣不动人?” 先礼后兵的女子微笑,“你们也不想被秋后算账吧。” 环绕着解裁春、孟寻的下人们,对视了一眼,朝她们一福身,鱼贯而出。 “你怀疑我。”孟寻压着果盘的手颤抖,“你居然怀疑我……” “我是就事论事,合理猜测。” 解裁春双手交叉,手肘分开,抵着桌案,“我们本该是天底下最互通有无的所在,无奈人心隔肚皮,我也得做到有备无患才是。” “孟寻,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是你从实招来,还是我自己查?和我正大光明的人格不同,我的手段可不怎么光彩。” 第59章 落花峰,甘驱霖是也解裁春被师父…… 解裁春被师父捡到之日,师父告诫她,切不可表露自己异于常人之事。 “我没有异于常人。” 额头系着布条的解裁春,绕了一圈,以便更加全面地展示自己的身体。 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与晴大新没有任何的区分。 没有长出三头六臂,缘何要无缘无故提醒她提高警惕。 晴大新拍拍少女脑袋,眼神意味深长,“人类本是世上对对方知根知底的共同体,却因各自的理念、资源掠夺而分裂。” “肤色、出身、族群、信仰……都能构成党同伐异的罪证。没能找到准确的团体按部就班地站队,就会基于自身的特立独行,备受牵连。” “你要隐藏好自身的独特性,才能换取成长的空间。” 似懂非懂的解裁春,点头应诺。 等她羽翼已成,独立到能自幼地放开手脚,在江湖闯荡。方知藏在躯壳内活蹦乱跳的人心,亦能黑到白净的渠水都洗不清。 她是在那时结识到的孟寻。 侥幸逃过大清洗的异乡来客,站在满山不能留下姓名的无字碑内,寂寥得像一道孤黑的剪影。 她替每块斑驳的墓碑祭祀焚香,一次次往下弯腰去,再一次次直起,到后面佝偻得仿佛此生此世都挺不直腰板,脸面是 疲惫到生不出剩余波动的麻木。 从见到孟寻的第一眼,解裁春就知道对方是了。 在她碎片化构建的记忆里,独有一个群体活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误把时代的强大,认作自身的强大。倚仗着现代化的科技,活得如鱼得水,便百般瞧不起古人的智慧,笃定自己回到灵韵昌盛的十业大界,修真人士大行其道的位面,便能一展宏图,龙翔虎跃。 之所以没有揭穿,是因为解裁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乡,不事逼迫,而想通过持之以久的相处,让孟寻放下戒备,自主坦白。 何况孟寻见到她的第一眼,单薄到下一秒死去也不足为奇的面容,骤然紧绷,赫然是认识她的模样。 要寻找她丢失的回忆,可从孟寻身上寻找突破口。 启程前往丹霞峡找寻合作伙伴的路上,解裁春终于明白师父当年的嘱托为何。 恒旭年,十业大界空降了一群方外之人。其降落数量之多,不可胜数。但不是每一位都能幸运地着陆。 且不说折在穿越隧道,神魂震荡,躯体和魂魄一并支离破碎者,就连勉强保住身心完好,顺利在目的地十业大界降临的人们。 有从高处坠下,摔成肉泥;有径直掉入妖兽口中,被一口闷的。还有不慎坠落到茂密的树杈上,被穿成窟窿眼,挣扎了好几天才勉强死去的…… 这些危机监察机构并非没有预想过,只是危急的事态已不容许他们多做考量。 然更深的危机还在成功降落之后。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基础庞大的数量,出上一、两个差错,就会暴露出尾大不掉的弊端,进而牵累一整个潜在群体。 报名勇士计划的参与者,除了积极探索对外探索的冒险队成员,还不乏掺和了被桃花源基地养得天真烂漫,不食人间烟火的新生代。 他们蔑视古人的知识,把嗜血的角斗场视作儿童的摇摇车。未曾创下丰功伟绩就自诩为济世圣人,打出天道将亡的旗号,大规模招揽从属。 浑然疏漏了修真人士可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从他们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末法时代,修士一脉尽数断绝。人们对其认知要么停留在编纂的谣传,要么停留在御剑飞行、一日千里上。而这依靠现代交通工具照样能办到。 若搬出修士一人即可力破千军的说法,还会引来更多的嘲弄—— 依赖现代军事力量,还能毁灭星球呢。 把人类一脉相承的结晶视为囊中之物,将科技的伟大认成了自己的伟大,从而忽略客观因素,凭借主观需要摘取悦耳的言论,就势必会猛栽滑铁卢。 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 还不只限于他一人支付。 以邪修使用搜魂之术,从方外之人的灵魂里探听索求物为起点,十业大界掀起狩猎方外之人的狂潮,具体价格细致到以手指、耳朵等身体部位规定好价码。 物以稀为贵,比起未来的将来会爆发毁灭人类的大灾厄,人们更宁愿纵情声乐,从未曾发现的人种上,逗弄他们,聊作乐趣。 方外之人的地位被量化,量词被称之为头。 黑市里面流行的话术是,“今日捕到一头方外之人,待宰。”、“出售一头方外之人,明码标价,不议价,速来。”、“我捉到一头母的,公的在旁边挣扎得太厉害,我把它的头给砍下来,当凳子坐。那头母的见状,嗷嗷的哭,滑稽死了。” 捕猎方外之人的热潮,以羡瑶台将穿越者的来历和未来会出现的危机全盘否定为节点,彻底推向高峰。 本来还隐匿于冰川之下,暗流涌动的捕杀,干脆摆到明面上来,露人眼目。 参与者上到响应羡瑶台诏令,击杀妖言惑众,扰乱民心党羽的名门正派,下到急着蹚浑水,好分一杯羹尝尝鲜的邪修、妖修、魔修。 仅有一开始就防微杜渐,阻断与同乡人联系,将自己隐入当地民众的穿越者能勉强存活。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3章 也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在堪称作弊的搜魂术,以及各类层出不穷的寻踪觅迹术法下,方外之人就像地里的萝卜,一个、两个被拔出坑,孟寻亦是其中之一。 往事不堪回首,稍微回想就会隐隐作痛。 被剥开又重新缝制的面皮在痛,敲开脑壳,倒出脑髓,又用其他代替品补齐的头颅在痛,逐渐勒紧的胸骨,压迫得孟寻难以呼吸,她拿起茶水就要泼。 “跟我,还搞上威胁这一套了?” 解裁春眼疾手快,用扇子抵挡。 孟寻见不能泼她个一激灵,手稳住,没泼。把杯盏重重往桌面一摔,“你,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样的你……这样的你……” 本该是所有方外之人里,要么一马单先完成监察机构布置的任务,要么在这没有活尸横行,暂且保住安宁的地界,最能置身事外的个体…… 全都被她毁了。 孟寻抖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捂着脸,克制着自己,维持冷静。 解裁春等了等,没等到人发泄,心知必得受此一劫。 果不其然,她手一撤下来,温热的花茶一把泼她脸上。 “那你猜对了!”孟寻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猜对了还泼,这暴脾气。解裁春抹了一把脸,“听你的口气,该不会是你背叛了我吧?” 就连此时此刻,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玩乐般点明扼要,都叫孟寻怒火中烧。 不得理的人,往往会用提高音调来弥补心虚,她怒道:“是啊,我出卖了你,你高兴了吧?我是个叛徒!我背叛同乡的伙伴,一心想着保全自己!” “你满意了吧?你可以审判我了!” 解裁春沉吟着,没说出指责人的话。异地而处,“那你当时一定过得很痛苦。” 蓄满眼球的热泪,夺眶而出。孟寻踉跄地后退一步,“烦死了,你太让人讨厌了。” 人揣着手,愤然离席,袖子里藏着解裁春方才碰出她时塞进来的纸人。 解裁春用手帕擦脸,膝盖往上一顶,从桌底夹缝捞出一只指甲盖大的纸人,“师兄,听够了吗?” “哪里。师妹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听不厌烦。”在祈府各处安置了耳目的祈夜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若无其事地回复,还趁机多表表情。 师妹当真是坏心眼,明知他会窃听,仍然游刃有余,拿捏准了他必然会站在她一侧。 不仅不会揭露她的来由,还会帮她掩人耳目。 不过,究根结底,他喜欢的就是师妹的坏心眼,乐此不疲地拿他逗趣。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按规矩,在大婚来临前,要由即将成婚的新人缝补好穿戴的凤冠霞帔。 一般来说,嫁衣都是要用新娘子缝制而成。师妹本人不乐意,就由他做主代劳。祈夜良一边畅想着师妹过门后,和他新婚燕尔,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针线活,心内酝酿着甜滋滋的蜜。 外头的莺莺燕燕,都是宿过就过了的旅舍。只有他,才是师妹永恒的归宿。 想到这,祈夜良心中不由快活了几分。他手里攥着在绸缎庄里定制的布匹,连穿梭的红线都轻快得要跳起舞。 星辰灿然,孟寻乘坐马车出城,取道断节山。 解裁春在屋子里沐浴,祈夜良推门而入,自作主张给她擦背,顺带做些新婚夫妇兴之所至的事。 新人成亲前不能碰面的破规矩,早就被他丢进纸篓。 万事万物,主打讲究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凡有利于他和师妹进展的都是精华,阻碍他和师妹亲密的,全是糟粕。无论人还是物都一个样。 听到动静的女子,沉声呵了一句,“剑来!” 险些陪主人一同折戟沉沙的本命剑,春江芳菲尽,感应到契主复苏。从装载着问道宗弟子的天宇船出发,径直飞向主人所在方位。 船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师弟费清明,抬起脸来。 祈家大宅深处,洗浴的女子一把拔剑出鞘,干净利落的动作像是行侠仗义多年的女侠。 锋利的宝剑一下揭起屏风上罩着的衫裙,囫囵套入。 就是穿的过程出了差错。 由于本身不熟悉详细的女子穿着,仅从师姐师妹那学了个大概。隔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镂空鱼鸟屏风,没缠好的襦裙露出半个胸乳,像捧着就腻手的羊脂玉。 分 明相同的身形、外观,断无从他的眼皮底下大变活人的几率。是当之无愧的本尊,没有分毫的错漏。祈夜良却直觉不对。“来者何人?” 兵刃在手,居于内室的人,一剑劈开挡风的隔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落花峰,甘驱霖是也。” 第60章 好戏开场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 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址,生前的爱恨情长恩怨尽销。解裁春手指一弹,双簧木管唢呐白光一闪,自动归于耳垂,幻化为点缀的铃兰花。 面目模糊游魂们影影绰绰,似新捏制好的面泥儿,挤作一团,三两成群,踏入她开辟的轮回路。 镇守冯伟多和一群与他们共同战斗过的衙役,向她抱拳。 解裁春隔着生死界线,与他们招手。 “你放下成见拜托我的,居然是引渡亡魂,而非火烧眉毛到急需料理的紧要事。”孟寻难以置信。 “为了已然丧亡的死者,甘愿耗费大把光阴,舍弃当日硬控修士的掌握权,值当吗?在你儿女情长,割舍不断人情事理时,兴许有其他十万火急的状况,会被拖延到无力回天。” “由始至终,我都搞不懂你。” 解裁春老神在在地抽出三炷香,引燃了,插在三足博山香炉里。 斑点红星,白烟袅袅。她平静地注视着,“十业大界很风光吧。局部紊乱,总体稳定,整体趋向安宁与平和。” 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仍旧有一大批人疲于奔命。 每日都有急不可耐等待要完竣的事,像扛着负重到要勒断肋骨的包袱的驴。要挣取饱腹的口粮,就得持之以恒拉磨。终日只能围着石磨打转,永永远远奔不到尽头。 “在我看来,生命和死亡具有同等的分量。不赶紧点,就会错过七日回魂,曲风镇惨死的百姓就找不到轮回路,不能尽早尘归尘,土归土。” 孟寻眺望着几乎会被划为真空地带的曲风镇,裸露的地表连寸皮草根都被挥霍殆尽。 极目黄沙,尘烟消散。 “我是不会后悔的。” 她忽然说:“是我背信弃义,对不住你。但这是我的求生之道,我为生存选了这条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你大可怪罪于我。” “你要责怪我也好,痛骂我也罢。我都绝对不会向你低头认错,有任何的忏悔责过。” “我没有拿你问罪的意思。” 解裁春抄着锤子,叮叮当当地砸烂衔接马车的部件。直至它完全损毁为止。 “我都不记得了,你也要放过自己。我只是遗憾当时的我没能想到周全的解决方式,让同乡们集体脱困。” 非瞬发性质的群体性衰亡,有一定概率能在发展的中途遏制。遑论修士们下作的手段令人发指,惨遭戕害的同族们无还手之力。 她不是目睹该场景还会无动于衷,选择袖手旁观的性子。那时的她为什么没能出手? “我果然讨厌你。” 孟寻察觉她的疑惑,“原住民跟我们天然有壁,更别提上天入地的修士。你后知后觉,本是寻常。我融入人间世也耗了相当大的精力。别太自以为是了。” “公开处决当天,我被绑在处刑台上,烈火焚身。你和一气宇不凡的修士,一同出场。头戴凤冠,身披霓裳。你真幸福,幸福得人意图毁坏。” “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决定救我。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拉你下泥塘。” 正如日新月盛的十业大界,其实并不需要穿越者来拯救。众人兴奋地驾着着了火的架子车,一路高歌,往悬崖峭壁狂奔。 孟寻问:“接下来你要去哪?” “先吃饭吧,我有个推荐的好去处。” 好习惯学不来,坏习性一染一个。解裁春浇醒被她吹奏的唢呐波及,从天上坠机直下的仁兄,成功将人从呼呼大睡中唤醒,“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毫不留情的泼水举措,跟温文尔雅的问候对比,彰明较著。彪形大汉一时都不敢认,“项本峰,于有光。” 和问道宗三大峰齐名的项本峰,解裁春停留在表面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心里想好了一百零八种将人物尽其用的法子。 她恶人先告状,“兄台刚才掉下来,砸毁了我的车架。也没几个钱,不到价重连城的地步。” 欲扬先抑了一番,解裁春在汉子由衷地吁出一口气后,补充:“也就十八万魂玉左右。”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4章 孟寻惊愕于她的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谁曾想,还真有人信。 于有光两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解裁春拔出皮囊壶塞子,从上到下,倾倒在他遮了五分之一脸的络须胡上。在人咳嗽着,被呛醒后,温声道:“醒了吗?” 掩耳盗铃不是长久之计。 “姑娘,你伤透人心的做法,和温情脉脉的神情、声线,能不能稍微同步下,看得人好割裂哦。”热血柔肠的于有光,禁不住抱怨。 细软的委屈像是刚冒芽的垂柳,轻轻盈盈地压迫人的心脏。 “抱歉。” 解裁春敷衍地揉了下脸,以示尊重。调整过后的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照旧是看狗都深情的面貌。“你现在欠我二十九万魂玉了。” 于有光一整个含冤抱屈,饮恨西北,“我就晕没一会,怎么还带涨价的?” “因为一寸光阴一寸金。” 五大三粗的糙汉,震愣得瞪大了他的琥珀眼,像刚用钳子夹掉壳的胡桃。 解裁春煞有其事地点头。仿佛她不是在强词夺理,而是持之有故,言之有理。 于有光坐起身,盘着腿,认了当这个冤大头。 “大妹子,并非我不愿意给,实乃事出有因。这会手头紧,匀不出余粮。” “欠债不还的人都用这说辞。”孟寻道。 “嘿——真冤枉我喏——你看!” 于有光展示他的宝贝武器,“早前不知哪个王八羔子,有爹生,没娘养,使了万剑归宗,把我的宝象召走了,还该死不死召进那妖兽邪祟层出不穷的鬼地界。” “等我找到宝象,它上头被瘴气侵蚀全是豁口,还有巨兽鬼怪用它磨牙。我光修理就背负了一大堆债务,哪有闲钱还你?” “没钱?”解裁春说到这,略微停顿,是捎着思索的,“那就肉偿吧。” 她一句话震惊两个人。 于有光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为自己终有一日要为了身外之物献出身体而惶恐。 惶恐中还夹杂一点兴奋,兴奋中略带一点羞耻。 疏不间亲,远不逾近。 迎风而立的娘子,正值芳年华月。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一双招子深黑透亮,像刚从溪水里打捞出来。 怪不得古人常说,要想俏,一身孝。 于有光总算明白,为何有些失心疯的家伙,会再度造下杀孽,只为在举行白事时,再次见到来参加丧仪的宾客。 欠一笔股债,就用屁股还债,挺合理的。 他扭扭捏捏地应承了。 孟寻二度震惊。 “人,是要讲理的嘛。” 解裁春笑道:“于兄惨状,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小女子不才,还是有点人脉。愿尽绵薄之力,助兄台早日缉拿罪魁祸首。” “叹息我们两位弱女子乘坐的车马已毁,从这荒无人烟的地段出发,少不了要花费上三年五载……” 孟寻从没见有人把敲诈勒索,说得这般清丽脱俗。难怪解裁春坚持要在这冤大种苏醒前,先行把车架损毁,敢情是看上了他的飞剑。 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主动肉偿的主意被撤回,于有光竟然罕见地溢出几分失落。 他很快振作,站起身,发达的胸大肌拍得乓 乓作响。“那算什么?姑娘有情,我有义!只要姑娘您能帮我找到那兔崽子,莫说天涯海角,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载你们一程!” “倒不至于天涯海角。”解裁春笑脸盈盈。 就是真要上刀山、下火海一回。 三人辗转到重均城,由解裁春牵头,进入凤来楼,包下上等厢房。 酒家老板下了大功夫,请来远近闻名的戏班子,在一楼大堂连轴唱了一个月的傩戏。 表演剧目天天不重样,起到一传十、十传百的宣传效果。每日客似云来,坐无虚席。 今日演出的曲目是《捉黄鬼》。 与传统戏剧内容不同,本次戏班出演的戏本是酒家老板特意找人重头编制过的。 现今的百姓腻烦老的,讨伐新的,就爱旧瓶装新酒,图的就是一个熟悉又新鲜。 席面的菜上齐全,解裁春略尝了几口,矜持地用帕子抹嘴。等会还有大动作,吃撑了怕影响运动。 孟寻正常吃吃喝喝,挑挑拣拣。在祈府除了睡不好外,其他待遇全以主母好友座上宾的地位,全部拉到了高配。 辟谷多年的于有光,吃得满嘴流油,摸着撑到鼓鼓囊囊的肚子,拍了两下。“要我说,修真的差处就是把饮食戒了。这口腹之欲,可是人间极景。缺少一二,乃人世大不幸。” “赞同。” “赞同。” 上菜的小二进进出出,热络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茯苓饮。解裁春点了编戏的优伶上座,与他们一起观赏。 “费清明?斩情峰那个费清明?你竟然找了斩情峰那个费清明?”孟寻一拍桌子,餐盘上滚烫的汤汁飞溅到暗红桌布上,“我看你是脑子秀逗了,提灯笼上厕所——找死!” “不至于,小郎君浩然正气,是为魁垒之士。”解裁春为自己和挑选的伙伴辩解。 “菜热乎着,能不能别尽说茅坑的事?”于有光为自己的胃口和满桌子美味佳肴发声。 戴着傩面的优伶,一言不发。 孟寻端起摆放在解裁春面前的茯苓饮就泼,解裁春眼疾手快,用袖子挡住。 她恨恨地移到下一位,端起于有光桌前的茯苓饮,泼向他。反应慢半拍的于有光,被泼了个正着。伸出挂着锁链的舌头,舔了舔口角边的饮品,咂咂嘴。 尺颊生香。 回收不到需求的反应,孟寻果断转移到第三位,那位力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优伶。 优伶辩白,“我可什么都没说。” 孟寻毫不犹豫地泼上去,“就你话多!” 接着甩袖离开厢房。 解裁春嘱咐于有光跟上去,送送人家。 她唤来小二,给人垫了一袋子金叶子,耳语了几句。小二惊疑不定,急速出了厢房,连门都忘了关。 “小的就不耽误贵人用餐了。”优伶要站起,被解裁春摁着肩膀,压回鼓凳。 “别急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既叫了你,自然是有事商谈。你没有推辞,想必清楚我为何找你,不然也不会坐如针毡。” 解裁春围着优伶打转,颅顶簪着垂鬟分髾髻,分股结成蝎子辫,搁左肩搭着,落在通体缟素的服饰前,衬得黑更黑,白愈白。 尤其是打制成铃兰花样的耳饰,晶莹剔透,随着主人的摆动,摇头晃脑。 映着玲珑耳垂,直让人想咬一口。 “神州大陆地域广阔,我哪也不去,就来了重均城。重均城酒楼如云,偏生进入有戏班子在的凤来楼。戏班子总数百来人,我偏偏挑中了你。” “不就是冲你而来的。” 解裁春将优伶身体朝向,转向上演戏剧的大堂。 扎着银白发带的尾辫,落在优伶喉结处,挠得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好戏开场,怎能不用心观赏?” “你说是不是?” “闲梦落。” 第61章 万不可辜负的姓名戏台敲锣打鼓,…… 戏台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引出大鬼、二鬼两夫妇,是为正义化身。他们共同铲奸除恶,因乐结缘,琴瑟相调。生下跳鬼、黄鬼两兄弟,一家人其乐融融。 世人信奉鬼神、敬畏鬼神。起先是鬼在前,神在后。后以善恶划分,扬善惩恶,贬鬼敬神,驱鬼请神。 需要大鬼、二鬼时,他们是明堂正道。 当他们心心相印,二人的结合给阴曹地府造成威胁,他们就是得被剥皮抽筋的万恶之首。 尤其是为人父母的大鬼、二鬼,再不忍心听从阎王、判官的指令,底下人稍有轻举妄动就斩草除根,屠城灭门。 在代替大鬼、二鬼两人的鬼差上台之际,听到风声的两夫妻,携家带口奔逃。 随着他们闻风而遁,以往为民除害,惩恶扬善的两夫妇,摇身一变,成了大逆不道、倚强凌弱的恶徒。人人喊打,恨不得生啖其肉。 舞台上电闪雷鸣,忽而又转为晴空万里。 一家四口隐姓埋名,度过了一段宁和顺遂的时光。 然,偷来的光阴总要奉还。 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好友被捕,押解当堂。左邻右舍的头颅被砍下,悬于梁上。 自知走投无路的大鬼、二鬼,齐齐下跪,“恭迎各位仙人。” “我们两夫妇罪大恶极,自愿认罪受罚,但我们诞下的两个孩子又何罪之有,不愿累及无辜。还望众仙使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放两位小儿一条生路,我们两人感激不尽。” 戏台上表演的剧目,和留存于脑海中的记忆逐渐重合,闲梦落恍惚回到幽都永宁,爹爹用一草一木搭起来的层台累榭。 蓬牖茅椽,胜在温馨。 “你们变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5章 问道宗宗主元泽慨息道:“薄禄云,你引以为傲的七弦琴,何不拿出来弹奏?闲庭树,你杀人于无形的咏柳萧,单别着不吹动?不战而降,不齿于人。” 她是听闻寻到连玦双璧的风声,才特地出关,来瞧瞧热闹。没曾想,箪食瓢饮早就磨灭了连玦双璧的心气,使他们沦为一对庸俗不堪的平民夫妻。 让她白跑一趟。 都说有了孩子就会长出软肋,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他人手中。自动引颈就戮,束手就擒。耽误自身的精修不说,还给他人提供追打的筋节。 结发为夫妻,一同孕育孩儿,果真是世上最愚蠢、失望的决定。 羡瑶台仙使被元泽宗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惊到,连忙扯开话题。万一激起两夫妇的好胜心,怕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们想着给人斧钺之诛,却不乐意自己落了个头足异处。 “薄、闲二人既有悔过之心,我们并非不能网开一面。” 空口白牙,不足为凭。能不能落到实地,都是处刑连玦双璧后的事了。在场诸位见证者要么是羡瑶台的人,要么身兼要职,不能时时刻刻盯视。 行行重行行,虎狼多凶险。 闲氏一对胞兄弟,年长的越不过十岁。一个不小心就死了,焉能怪罪到他们头上。 没有比羡瑶台更懂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理儿,作为其趁手刀兵的两夫妇,更是深谙其中奥义。当即拜托问道宗宗主元泽和云游四海的散修段争奎,搭把手,帮着抚养他们两个孩子。 他们会主动抹去两个孩子的记忆,但请两位好心肠的修士,给两兄弟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闲庭树挑选信重的两位人士,各有各的妙处。 前者声名远播,是值得托付的大宗大派。同时树大招风,自身的存在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祸患。后者为人正直,钻研旁门左道,往深山穷谷一钻,霎时隐匿无踪。 两兄弟自幼分离,中断了骨肉之亲,提升了生存的几率。被针对的目标分散、变小,不易被腾出手来秋后算账的羡瑶台一锅端。 “欸——”羡瑶台仙使横眉立目,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元泽宗主一顿抢白。 “哼!我,好心肠?你看走眼啦!我告诉你,我就是来凑热闹,尽添乱的!本要找你们二人,打个七天七夜,不死不休,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中用。一群没用的东西!” 一 段话把所有人骂了的元泽宗主,骂骂咧咧地领了被抹掉记忆的老大走。 “我才不当磨磨唧唧的婆娘,捎家带口养孩子……” “上一个下山带孩子的问道宗们人,天打五雷轰。被好脾气的副宗主踹去看守炼魔诏狱,一辈子都不得踏出执法堂一步。我才没那么蠢,搞那些不入流的固步自封!” “我这就给你这孩子任意踢到丹霞峡的小门小户去,想陷害我,没门!” 散修段争奎蹲坐在灰白的花岗石前,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单盯着抱着母亲大腿,哭哭啼啼的闲梦落。 “乖,梦儿。爹爹娘亲没用,留不住你们。不要怨我们。”闲庭树抹掉眼角的泪,蹲下身,贴着小儿子耳朵,跟他叮咛,“你和哥哥虽然分开了,但是只要坚持活下去,有朝一日就能再碰头。” 《捉黄鬼》全程可细分为找、捉、审、惩,四个步骤。通过对黄鬼的凌迟重辟,明正典刑。重塑紊乱的伦理纲常,震慑试图超脱普世价值理念的观演者。 闲梦落注视着台上气象威严的仪仗,来了又去。腾云驾雾,好不嚣张。 穷凶极恶的大鬼、二鬼,被押解着游完街,经受千人唾弃,万人痛骂,就到了负责断罪、斩鬼的阎王殿前。 代表斩立决的令签一扔,四面八方涌起漠漠黄烟,两只鬼怪被抽肠剥皮,千刀万剐。 为表以儆效尤,特令他们繁衍的两位子嗣在旁观看一遍完整的过程。 幸运的是,当时不论是嘴硬心软的问道宗宗主元泽,还是沉默寡言的散修段争奎,都没让他们亲眼见证爹爹娘亲被处刑的一幕。 “你是剧中的漏网之鱼,题面上当捉未捉的黄鬼。连玦双璧的小儿子,闲梦落。” 从戏剧演出内容,将前因后果联结的解裁春,忖量地提出自己的猜想。“当你学业有成,出师自主。当年收养你的散修,于心不忍,为连玦双壁打抱不平,故助你恢复记忆。” “于是,你一边筹备着为逝去的亲长报雠雪恨,一边分心寻找失散多年的兄长,目光投放向气相威仪的问道宗。” 奈何问道宗声名显赫,要声望有声望,要能耐有能耐。 每年折损的子弟兵多不胜数,可架不住仍有一群不怕死的青年才俊,挤破头往里钻。 在丹霞峡,惊心动魄的死亡不算恐怖,可怕的是默默无闻的消逝。 招收的弟子年龄可以造假,身份能够捏造,姓名自可更改。 加之元泽宗主有意庇佑,混淆视听的因素,莫说急于斩草除根的羡瑶台无从下手,就连与自家兄长有血脉渊源的闲梦落,都迟迟找不到自己的亲缘。 经过经年累月搜索,重重筛选,闲梦落才终于将目标缩小到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斩情峰小师弟费清明,一个是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 奈何这两人实属是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大极端。 作为小师弟的费清明,拔不出本命剑,被鉴定为没有下山的资质。一年到头都被困在问道宗,压根就见不着人。 要闯进铁桶一块的问道宗,排查底细,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况他的行径规律,出奇单调。 或潜心闭关修炼,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或往突兀森郁一钻,找重明鸟、腾蛇单挑。 偶尔没挑过,拖着重伤的身躯跑回问道宗,重明鸟喷出的火焰没准头,把随水峰峰主居住的洞府给点了。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顶着一脸灰,和新鲜出炉的爆炸头跑出门,仰天咆哮,“一天天的,又怎么啦?” 他环顾一圈,精准地锁定住肇事的罪魁祸首。“又是你小子!费清明!我——谢——谢——你!” 费清明抱着寄余生,施施然往长着青苔的石壁一靠,“濮阳峰主不必客气。”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像素,冲着峰主身后道:“师父,别来无恙。” 濮阳韫玉迅速抄起下辖剑,转身打开防御架势。 剑技花开有信已冲至跟前,擒着他整个人如猎鹰捕蛇,往天上奔突。 “你个没脸没皮的老不休,什么洋芋,又欺负我徒弟!” “濮阳韫玉!”濮阳韫玉纠正道:“许勤丰,是你徒弟烧了我的清虚洞!” “我管你什么阳玉!”许勤丰才不听他的,“清明,你来说。” 费清明虚虚弱弱地调整好坐姿,向师父方向全方位展示他苍白的面色,超不经意地露出被重明鸟利爪撕开的腹部,“也没什么。就是我受伤回宗寻求庇护,濮阳峰主出来就责骂我。” 许勤丰怒火中烧,加大火力,追着人打,“你个黑心肝的洋芋!我今天就把你片了下锅!” “嘿!我招谁惹谁了呀?!”濮阳韫玉一蹦一跳地四下逃窜。 跟费清明那头经常性死水一滩,偶然性平地起波澜不同,大师兄温故怀璧则是完全反过来,一刻都不得闲。 每天挥金如土,四处宴请阵修,开传送阵、书写卷轴。一年四季领着师弟师妹们,到处闯秘境、冲洞府,天南海北全是他的身影。 刷脸速率密集到丹霞峡脸盲之最——丹修,牧敬先都认识他。 只是,有些分层次的认识。穿着问道宗道服的弟子,找他购买丹药,冒充大师兄的名讳,他都会无一计较,全数记账,反正温故怀璧是出了名的护短。 就是记过了头,结账清单满到溢出了屋子。 温故怀璧瞥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账单,直接埋单。 这般财大气粗,近乎无底线的托底,热情到其他宗门别派的弟子眼红,见了人,都会情不自禁喊上一句大师兄。 乃至于丹霞峡有句盛传的传言—— 当你深陷孤岛,危在旦夕。前无师长帮衬,后无法宝傍身,只要朝天大喊一句大师兄,就有能人志士御剑而来,为尔排忧解难。 赶巧不巧的是,还真有人试了,还真让她试成功了。 条件反射地替呼唤者分忧代劳的温孤怀璧,一击击毙硕大无朋的旋龟。 他收剑回鞘,疑惑地睥着抱着自己呜呜咽咽抽泣的女修,等人从死里逃生的威胁中找回冷静,才推开人,克制地往后退了三步。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护送你回城。” 闲梦落设想过先从温孤怀璧那头下手,关键是实在逮不着招人。 等到费清明好不容易下山,心中也不像温孤怀璧那般虚无飘渺,才有了张家庄一试。 就算解裁春、费清明不出发前往张家庄,照样有李家庄、王家庄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等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6章 解裁春分析道:“你代替的那位姑娘,家世履历是真,被家人苛责,卖了冲喜也是真。唯二虚假的,只是由你这个人来代替,还有你唯独万不可辜负的姓名。” “你是什么时候起的疑心?就因为我的姓氏和赫赫有名的乐修相撞了?”闲梦落嗔笑,“未免太小见多怪。” “不,远在那之前。” 解裁春双手翻飞,飞快折叠巴掌大的纸片。她脚下的地板悄无声息地显现出白色,一眨眼又立即刷新为与邻近地板相称的色泽。 如此一步步替代,逐步将整个凤来楼替换成纸屋。原本热闹的酒楼安静得针落可闻,敲锣打鼓的傩戏也早早退了场。 偌大的酒楼只剩下她与闲梦落二人。 “在我领着费清明下山前头。” 第62章 把命留下吧“不可能,在那之前,…… “不可能,在那之前,我根本没跟你们接触。”闲梦落喃喃自语。 “别急嘛,且听我一一道来。” 今日仇,不隔夜报,好是好,却耐不住卡镇魂曲的读条。 确认脚下的建筑已被置换,短期内不会殃及附近居住的平民,曲风镇的缺漏解裁春不想再犯,“闯炼魔诏狱,牵涉人数众多,给草泽谷带去极大的麻烦。” “费清明中了尸毒,送进草泽谷救治,草泽谷谷主……” 现在应该说前任草泽谷谷主了。 前任草泽谷谷主鹤嘉贤,气得直追着费清明打,说他出生时,她还抱过他,且抱过他的父母。 费清明否认了这一点。 不知 从何时起,人们不再相信鱼跃龙门的传说。只笃定沿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血统论大行其道,世代传承为其塑造。认定身手厉害的新秀,身后一定站着一对不同凡响的父母。 是以,打败了众多在丹霞峡出生的世家子弟的费清明,他的父母必然要卓尔不群。 比起他当真是来自人世间一个寂寂无名的村落,父母双亲是寻常不过的凡人,人们更愿意相信他刻意隐瞒了出身,实则是落魄的仙家后人。 解裁春则不以为然。费清明就非得是个流落在外的名门后代,才配得上他精彩艳艳的武艺?小村庄走出的孩子,照样能一步一脚印,走到丹霞峡,让过往无人问津的地界举世震惊。 只是时隔经年,人们热衷于追捧已然定型,能带来巨大利润的家世背景,而不看重正在冉冉升起的新起之秀本人具备的才赋。 鹤嘉贤谷主老眼昏花,认错人不是啥大事。其口中描述的对象,倒是有值得一查的根底。 解裁春查验证伪,颇费了一番功夫。 济世院隶属羡瑶台,草泽谷不受其管辖范围。由问道宗庇护,不会躺着躺着,被妖兽一口吞。医学技术绝对靠谱,每位医者都在平均线上。 在丹霞峡无门无派的散修、要掩人耳目的修士,病重、生产都会挑选草泽谷。 草泽谷详细登记了每个生产的产妇和孩子姓名、症状、产后护理状况。符合父母双方以及孩子全在名册上的,要么早早陨落,要么都是些榜上有名的人物。 其中就包括了起初名显天下,后面声名狼藉的乐修夫妇。 薄禄云、闲庭树。 闲庭树生产之时,她与丈夫薄禄云二人的画像,已贴满十业大界。 两夫妇的长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差哪一日被瓮中捉鳖,叫赏金修士们一锅端了,缉拿到手,就地格杀,拿着他们项上人头领取赏金。 鹤嘉贤谷主是冒着与羡瑶台作对的风险,给闲庭树接生。 她把人强留下来,给了风苍露宿的两名修士一个安歇栖息的场所。待产妇、孩子双双养好身体再放行。 鹤嘉贤谷主并不关心薄禄云、闲庭树手握羡瑶台何种把柄,乃至于他们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也不在乎他们俩夫妇造下的种种杀孽,该由谁人洗脱。 她是个医者,做了一辈子的医者。由小及老,怕是这一生都不会更改。 有待生产的孕妇需要她,她便来治疗。保全病患康健的家庭,有利于保护产妇的身心。桩桩件件,都是出于对患者身心的考量。 元泽宗主接手连玦双璧子嗣的原因之一,也是怕鹤嘉贤谷主老婆子没完没了的念叨。 万一被老婆子晓得,她放任鹤嘉贤谷主亲手接生出的孩子不管,要一家四口自寻死路,她铁定在问道宗永无安宁之日。每天睁开眼被一通针灸大礼包伺候,都属轻的。 “张家庄那一面,乍然听到你的姓氏,我就不得不与调查到的连玦双璧相联系。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是保护你,还是保护张家的主母、仆役,现今也说不清了。” 解裁春手里折叠着裁剪好的纸张,每叠好一张,栩栩如生的纸鹤就摇摇摆摆地站起,飞到半空中盘旋,朝正上空飞去,吊坠牵引子屋的提线。 信任,是构筑人与人交流的阶梯。要搭建如平地起高楼,欲摧毁却如微风拂面,轻而易举。 “我是真的很想相信你,无奈你转头就捏爆我的纸人,中断了与我的联系。” 到这,原也没有什么。 哪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我又不是羡瑶台的仙使,哪来的深仇大恨,连帮他们处理乌糟事时,还没出生的两个孩子都记恨。但是……”解裁春秀眉轻蹙,眸间下起蒙蒙细雨,千丝万缕结成愁,在明净的溪涧穿梭。 是了,凡事都逃不过一句,但是。 简简单单两个字,表达了令人无可奈何的转折。 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把前头苦口婆心的话语全数报废。 比化为乌有更残忍,因为还余留着一点相处过的痕迹,验证造下罪孽的人,并非从一开始就木石心肠。 “你为什么要杀害问道宗弟子,甘驱霖、梅自洁呢?” 捕捉到关键词,体内温养的甘驱霖魂魄,蠢蠢欲动。解裁春摁住手腕,暗示同宿一体的灵魂,现在还不到崭露头角的时候。 女子舒缓悠扬的声调,浅浅收尾,又陡然上升,是一句沉声质问,“你这么做,和当初夺走你爹爹娘亲的羡瑶台仙者,有何区别?” “不,区别大了。”解裁春步步紧逼,“问道宗弟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却让他们人生就此戛然截止,你比羡瑶台来使来得更叫人憎恨!” 被人一口气揭穿老底,连遮羞的裤衩子都扒光了,就再无隐瞒的必要。 闲梦落偏了下头,驱邪避害的傩面形象丑恶,明晃晃地刺人的眼,“解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恐怖?不声不响,智珠在握,浑然一头面慈心恶的笑面虎。” 警惕着对方突然发难的解裁春,猜到他并无立即动手的用意。心上一松,赶忙接着折纸人。 折多一只,后面开打就能提高多一份胜率。嘴上还不忘记扯皮。“没有呢,只听说过说我小妖精,惑人心。你该不会是迷上我了吧?实乃人之常情。” 闲梦落眼里流露出无其奈何,随即说道:“你排查出那样多的前程往事,有没有查出仙使逮捕连玦双璧当日,是谁给他们领的路?” 没等回答,他自顾自揭晓答案。 “是我。” 解裁春折纸的手一顿,安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积压着陈旧心事的青年,无需回复,只用阐述。 “羡瑶台仙使展开画像,问我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我跟他们说,他们是我的爹爹娘亲,还回答得很高兴。”闲梦落的声音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事。 他每说一次,就能获得一份安宁。倾听的人会永远保持沉默,而他也能在接下来开展的杀戮中,收获无边的宁和。 在那之前,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发了疯一般,扼住跃跃欲试的孩童喉咙。 用瑶琴把三岁幼子的头砸烂,给他的嘴里塞满黑白相间的乌鹭棋。胡乱扯掉他兴奋指路的手,把人分尸了,埋进土里。 那个孩子依然会卷土重来,兴高采烈地和羡瑶台仙使打招呼。 仙风道格的羡瑶台仙使自述,是画像上两人的至交好友。此次不远万里前来,稍作探望,还携了礼物,劳烦他帮忙引路。 薄禄云、闲庭树两夫妇为躲避羡瑶台追捕,多年来断绝音讯,不与人往来。 初次见到外人,来做客的叔叔,年幼的闲梦落信以为真,他蹦蹦跳跳地把人领回家,越过了娘亲耗费心血布置的隐匿结界。为自己的不识人心付出代价,还不单由他一人支付。 爹爹娘亲的反应,没有闲梦落想象中欢悦。 爹爹的手扎入编的箩筐,冒血了都不抑制。娘亲激动得身子都在抖,额头泌出了豆大的汗。 来访的叔叔单手扣着他的肩,力道大得他都吃痛。视线却是落在爹娘身上,笑声里带了点阴沉,“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小孩对外界反应十分敏感,察觉到异样的闲梦落,忽然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是个坏人!我要爹爹娘亲!”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7章 听到他求救的哥哥跑出来,不顾爹娘阻止,捶打陌生人手臂。 于是哥哥飞了出去,头磕在石英岩上,人事不省。很快就有其他与叔叔同样穿着打扮的使者,围住了哥哥。 不一会功夫,原本人际罕见的地段,挨挨挤挤围满了人。空中、地面,盘旋着五光十色的法器。 在羡瑶台打算私下处决这一家四口之际,问道宗宗主元泽到了。 本欲一劳永逸的措施遭到阻碍,羡瑶台仙使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啧了一声。 “怎么,不欢迎我?”元泽宗主效仿仙使做法,用力扣住他的肩膀。 羡瑶台仙使受痛松手,闲梦落立马冲向母亲怀抱,害怕得哭出声。他问母亲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不是你的错。”闲庭树望着还落在别人手里的大儿子,明白今日一劫,是再躲不过。“上一辈人犯下的罪过,终究会回来找我们。” 闲梦落没有忘记, 宣布处刑的羡瑶台仙使,捏着兰花指,对逃过一劫的他说:“今日连玦双璧,薄禄云、闲庭树夫妇落网,你当属头功。” 这句话在他耳边萦绕已久,连消除记忆都不能完全消抹。 待他获取出入羡瑶台的资格,一一摸查出当日来截杀父母的人员名单,挨个击破,把当年诛他心的羡瑶台仙使放在最后。 他把足有半人高的毛笔,塞进仙使喉咙,从尾椎骨穿出。那句诅咒终于稍微消停。 寻找长兄,为父母报仇的路上,闲梦落时常感到迷惑。 假如死亡穷极其妙,为什么不带上他?假如死亡丑恶非常,为何爹娘又甘愿携手赴死? 但那都无所谓了,这是他决定好要走的路。 “相逐心生,你确乎是个很容易讨人欢心的人。”闲梦落用看待逝者的目光,给予解裁春最后一丝尊重,“可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那就把命留下吧。” 他一掌拍裂桌子,楠木桌堆满的饭菜顷刻下落。去除障碍物的修士,五指握成爪,朝正对面的解裁春袭去。 第63章 嫂子“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解裁春大呵一声,“甘驱霖,出来助我!” 闲梦落单手穿过她,掠过的身影分散为一大片纸蝴蝶,环形向上飞去。 依托纸人样式,化整为零,飞到上空的女性,由甘驱霖接管身体。他掌握身体主动权,从驾尘彍风的纸蝴蝶中,化形显身。 足下运力,自圆楼顶端从天而降。运用重力加速度,高速自由落地,一击重剑不由分说地劈向闲梦落,就差骑到人背上。 扑了个空的闲梦落,闻得刀剑声向下劈砍。峥峥嗡鸣如在耳后,随身法器之一的瑶琴,不假思索往背部一扣。登时挡住来势汹汹的杀招。 气吞山河的杀招,被闲梦落背上背负的瑶琴抗住。 春江芳菲尽砍在细如纤发的琴弦上,竟砍不动分毫。只能倚仗着从上到下的冲劲,死命向下压去。做锐不可当的泰山,卯足劲,一口气压到至底。 闲梦落头也没回,支起手肘,一个肘击搪住背板,朝反方向回弹。 甘驱霖依凭着往时师兄妹们喂招喂出的及时反应,立马向后高弹撤退。 以点为圆心的音浪,作东升的旭日向外部喷射超额的能量。气势熏灼,破竹建瓴。 如同在乱石堆边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块,朝流动的河道面打水漂。紧追不舍的水波环环相套,随着距离的拉远,扩展开愈发大的半径,要把周围平静的水面全拉入漩涡。 春江芳菲尽剑锋撤离瑶琴琴面当口,闲梦落负琴反弹,流畅地实现从强攻到抵御,再到反杀的复杂流程。 单从他坚定不移,无一线犹豫的回击上,就能看出他以往必定与各门各派的人交战过,还是鱼死网破的死斗。 他能继续站在这,已充分验证考验的结果。 与甘驱霖在问道宗内,相对安全,不刻意交战时分,至少有个绝对保障的安乐窝不同,为亲复仇的闲梦落,没有一日不活在随时人头落地的惊险中。 枕戈待旦是他的日常,手起刀落为他的作息。 修士之争,残忍不仁。出起招来,主打一个快、狠、准。谁迟疑,谁败北。谁心怀善念,谁人头落地。 来得气势汹汹的杀意,连同稍不经意就一命呜呼的招数一齐。讲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半分过渡的灰色地带可言。 每一次死里逃生,都能精进闲梦落的武艺。使得他去繁就简的杀招,衍生出全新的花样,修为技艺日渐精湛。 戴着傩面的青年,一手反弹琵琶,用琴音扣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声浪。光拨动了几个音,就成功将人震退三尺远。 从面对面对招伊始,甘驱霖就明白自己输得不冤。 “不到黄河非好汉,爷爷于有光我前来助阵!” 身糙肉厚的于有光,破窗而入。他顶着每一道波形就能削掉人一块肉,切断人骨骼的音波前进,不一会儿,被割成一个体无完肤的血人。 “这没头脑的一根筋!” 坐在楼角的孟寻,心中暗骂。 她双手手腕交错相叠,两只手背靠背,作藤蔓状向上延伸。中指较其他四指向内延展,每一根指头上都扣着银质指环。 名曰,百炼银。 每一枚百炼银圈口内部,都隐含着一个小直径缺口。内里贮藏着纤长柔韧的丝线,拉伸出来,能绕重均城三圈。 孟寻平时做缝尸匠的营生,就是用它来缝合、收整七零八落的尸体。 见势不妙,孟寻连忙站起身。依靠地势,将底下展开的激烈打斗,一览无余。 她见解裁春知难而退,于有光急流勇进。摇晃着双手,调控着不细看察觉不到的细长丝线,趁着闲梦落被人围攻,伸展向他的背后。 “得手了!” 孟寻双掌一扣,向上猛提,一招猴子偷桃的反作用力,顷刻撂倒了她,朝后摔得她脊背火燎燎的痛。 摔在黑砖瓦前的缝尸匠,险些摔下屋檐,怀里还紧紧抱着缴获的瑶琴不放。“杀伤力武器都被我缴掉一个,你们好勇斗狠的倒是鼓足干劲啊!” 失去倚仗之一的闲梦落,飞起一脚,蹬开冲到面前的于有光。单手转出到胸高的判官笔,借力脚下一垫,直冲釜底抽薪的孟寻而去。 “不是说你鼓足干劲的意思。”喊人喊来个冤家,孟寻抱着瑶琴就跑,生怕慢半拍就被人削死。 “想跑,没门!”学会见机行事的甘驱霖,与鲁莽冒进的于有光打配合,二人双管齐下,把闲梦落围个水泄不通,齐齐拦截住他的去路。 “班门弄斧!”闲梦落左手往上拍,第三个法器青白玉楸枰凭空出现。 青白玉楸枰从高空摔下,他也没有要接的举动。 刹那间,大珠小珠落玉盘。浑圆的黑棋白棋溅一地,每一颗落到地面的棋子,垂直向上射出一条直线,与天相接,自动分化出珍珑棋局—— 千层宝阁。 古法有云,当人在某一个领域登峰造极,就能将对战的敌手强制拉进自己创造的小千世界。 甘驱霖、于有光二人的站位迅速拉长,固定在分化的方格之内。 在场众人,包括试图逃之夭夭的孟寻,皆被固定在规划得方方正正的棋盘上。 于有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大兄弟有点伎俩啊。” “这不是你该佩服的节点。”飞快判断出局势的甘驱霖,提醒他,“你会下围棋吗?” “嗨,我哪会那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于有光嚎着他的大嗓门,“我只会斗蛐蛐!” “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相视一笑。 “别笑了,还搁那惺惺相惜上了!” 本要在两个屋顶的交汇线上跳跃,结果被卡在半道上,定格在半空中的孟寻,破口大骂,“现在要怎么办啊?谁能来点有用的主意!” “你不会,我不会,集体坐以待毙?” 不等他们三人起内讧,闲梦落谈言微中,拟定了生死决斗的规则,“盲棋。” 忽而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有寰宇间一条条亮白的细线,充当黑灯下火的银河。期间切割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格子,显示他们可以走的位置。 闲梦落代表白子,孟寻、 于有光、甘驱霖都代表黑子。 执白棋者,先手也。 闲梦落一步落下,制造出盘龙眼,围剿残局上四、五颗黑子。盘踞的沉眠卧龙复苏,喷出蓝紫色龙息,将盘绕范围内的棋子消灭殆尽。 随即,视野恢复晦暗。 孟寻、于有光、甘驱霖三人齐声,“哦吼。” “这操作……” “没见过。” “完蛋了!” “不就是下棋嘛,谁不会啊?”痛击队友的解裁春,摩拳擦掌,“整这么大阵仗,至于吗?” “你最好真的会,别到头来打肿脸充胖子!”灰心丧气的孟寻大喊,“我变作幽魂野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8章 “围棋一品。质量保证。”凭借下围棋挣路费,日进斗金,挣得盆满钵满的唢呐匠微笑,“别担心,听我指挥,准有活路。” 解裁春与闲梦落手谈,看似是一对一,实则四对一。 但凡计划,人是当中最错综复杂的变数,人心亦同。解裁春不仅得专心致志下着自己的棋,未雨绸缪最终的胜利,还得计算闲梦落下一步的行动,他会用几步赶上孟寻,夺回法器,或是干脆用棋盘诛杀。 解裁春闭上眼,在脑海中搭建对战策略。 一阵激烈的头脑风暴止歇,她转头望向于有光,“只能辛苦你了。” 她递出右手臂,在左手臂正前方,向右划出一道弧形,做出往地上倒酒的姿势。“来年今日,我会为你倒上一坛子杜康,聊以表情。” “不是,你?”于有光目瞪口呆。说好的准有活路呢? 他说的上刀山、下火海,只是一句夸张句,并非真心要亲自体验一趟。 解裁春冲他点点头,毫不犹疑地下了一步。 “你个蠢货,还看不出来吗?你成弃子了!”闲梦落乘胜追击,一记扭十字,于有光所占的位置升起四面白墙,从外及内被一片片被搅碎。 “你看,每个人都一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又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闲梦落距离孟寻仅有三步距离,面露嘲讽,“她舍弃了他,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了!” “哦,你说谁被舍弃了?”借用纸墙从地底打出的空隙,脱离千层宝阁掌控的于有光,挥刀抡向他的后脖颈。 戴着傩面的青年,挖孔露出的两眼转为凝重,判官笔在他的手心旋转,立时转移到背部,挡住一刀下来足以致命的刀锋。 全程秉心静气,投注于对弈的解裁春,扣下一子,“是我赢了。” 话音未落,现场所有黑子一一亮起,将白棋通通围住,使其无法再落子,杀气腾腾的棋局就此终止。 此乃“围杀”,围堵者胜。 甘驱霖趁此机会,一跃而上。正面朝着闲梦落方向挥砍,径直击碎傩面。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张牙舞爪的面罩破碎成齑粉,见其真容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甘驱霖收回春江芳菲尽,负剑而立。 “此前与你对战,是我技不如人。此次对阵,亦甘拜下风。你用超逸绝伦的本领胜了我,我献祭出自己的性命从此引以为戒。” “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话毕,自死亡后困守住他的隔膜忽地消散,甘驱霖本来若隐若现的魂体转而凝实了不少。 或许,他可以尝试修炼为鬼修。 说干就干,甘驱霖行事雷厉风行,一锤定音。他的意识沉入识海,身体掌控权重归解裁春处置。 被击破面具的闲梦落,如同赤身裸体来到尘世间的新生儿,直溜溜地盯着打败他的解裁春不放,如若被打了印随效应的雏鸟,眼神掺合着几分难舍难分的依恋与害臊。 “按我看过的戏曲判断,他该不会是被击败了就爱上对方的角色吧。品味有点独特啊。” 凑上来看热闹的于有光,搓着胳膊冒起的鸡皮疙瘩,“我们这么多人,他爱得过来吗?我可不兴兔儿爷这一口。”他瞥了眼身后婉婉有仪的唢呐匠。 “要好也好点万千风情的。” “给我戴回去。覆面系是不能摘面具的,懂不懂?”满口抱怨的孟寻,麻溜跳下屋脊,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闲梦落复又拿起一张新的傩面戴上,对着解裁春垂首,“嫂子。” 第64章 先验验货夜幕四合,孤星寥落…… 夜幕四合,孤星寥落。四人在河滩边稍作修整,搭建好住宿的营帐。迅疾的流水有条不紊地冲刷挤压的淤泥、卵石,一遍遍开拓河道。 于有光冒着血,劈好柴火。 稀罕的是,他不仅不喊痛,还没有半分要找医修治疗的样子。本来怪瘆人的伤势,竟然无需治疗就自主恢复。 解裁春与孟寻交换过眼神,孟寻罗织起了布局的网络。 自愿受缚的闲梦落,被捆在独立的帐篷内。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长势喜人的草丛偶尔虫鸣有协奏,是人地生疏的土拨鼠,扒开藏身的洞穴,要见一见外边的天高地阔。 解裁春拿着根粗壮的树杈,来在垒好的火堆里,来回拨动,尽情把火焰挑得更旺盛些。溅出的火苗噼里啪啦一顿响,斑斑点点的火星在空气中跃动,煞是好看。 于有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跳跃的焰火映照着她的脸,仿若把晚空云霞一连片扯下来,以装饰她的面容。红色的火光金碧相辉,将她本人拢在暖洋洋的氛围里,催生出仿佛若有情。 他在冰寒刺骨的溪水里浸泡过一阵,突入烘烤的热流。迎面而来的热气他难以抵挡,亦不愿抵挡。正如解裁春这个人带给他的影响一般。 解裁春打量着在右手边落座的男人,他宽松的大襟由黑藏青打底,上边覆盖着五颜六色的神秘部落图案。大大咧咧地敞着,袒胸露乳,慷慨至极。 “你的刀,能借我看看吗?” 这对武器不离身的修士们来说,与当面扒他裤衩没什么区别。于有光的喉结向下滑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愿意被扒的。还想着主动扒,立马就扒。 故一手握住镶金嵌玉的刀剑,郑重地递给她。还采用了对接收者而言,较为稳妥安全的手势——刀鞘朝向解裁春,刀尖朝向自己。 即便他珍爱的宝刀正乖巧地收于鞘身。 解裁春顺势一把拔出长刀,横在于有光脖子前。 燃烧过头的火堆,发出剧烈的嘶鸣声。大量的火花喷溅出来,像是漫天群星焚烧着陨落。 于有光下意识拉住解裁春的手,将人扯入怀中护着,自己则侧过身去,用背来挡。 电光火石间,受于有光动作驱动,锋利的刀刃在他脖子边划开一道裂口。 与温热的血液共同涌动的,是金光闪闪的火花,欢蹦乱跳。映在二人近距离对视的眼眸,一同乱跳的还有他储存在胸骨内,一颗面对解裁春由始至终都在躁动不安的心。 比起能要了他性命的刀刃,他更在意的是,任由他迅速拉近间距,以便更好控制住他的唢呐匠。 想要顺着她水波不兴的鼻息,蹭遍她的脸颊,与她耳语厮磨。想要撬开她柔软的嘴唇,叩问倔强的牙关,是否跟她展现出的心肠一般坚硬。 明知对方是个心狠手辣,满口谎言的骗子,却总有法子让人心甘情愿受她蒙蔽,供她驱策。 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地处偏僻的部族,孕育的子民易滋生蛮族,施行妖法。可哪比得上自诩通书达礼的中土人士,虚伪狡诈。 如今见了解裁春,才懂得灯下黑的滋味。 他不禁想问,中土的姑娘都像她这般,嘴里讲着勾得人失魂落魄的甜言蜜语,手里拽紧了能活活勒死人的套索? 可怕的是,她随性栓了人,给自己当马骑。他不仅不生气,还乐意驮着人行千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说两家话。各自心底门清,就没必要胡乱编织。 于有光道:“现在就卸磨杀驴,未免为时尚早。不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使用我更彻底一点?至少让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去处——那位被你诬陷召唤走宝象的家伙那。我也乐意你报仇。” “不是诬陷,我是真晓得是谁使用了万剑归宗。” 毕竟她就是当事人之一,还是她提的建议。 “谁召唤走宝象,我心里有底——前提是你真的是项本峰的于有光。” 单面侧刃的刀比尖锋两刃的剑略逊一筹,又或者是她本人不上手。这些真刀实剑的冷兵器握在手里,总有一种沉甸甸,欲夺人性命的分量。 解裁春交换左右手持刀,“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愚蠢到连刀与剑都分不清。抑或自古刀剑不分家,就无人刻意钻研它们的区分?” 男人眼里精光汇聚。 比起被揭露的气急败坏,更多的是真实面貌被人发掘的惊喜。自从他冒用他人身份以 来,顶着于有光的面貌、姓氏,就无一人发觉他底下的真实样貌。 什么亲朋之爱、同族之情,全是梦幻泡影。与于有光来往的人里,压根就没人看出他们二者之间的差别。 他忽而仰面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到河滩对面,只有奔腾的河水回响。 站在安全距离,做好保险的孟寻,双手操控着百炼银。她紧绷的思绪一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在那发癫。” 她这一天天的,就不能遇上几个正常人吗? 噢,好像她对这十业大界来说,才是非正常的那一位。 还要再捎上一个解裁春。 一起执行勇者计划的伙伴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位了。 这叫她怎么能不搭把手嘛! 孟寻双手张弛有度,细细密密的钢丝自半空散落,遍布这一片区域。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69章 不欲再做伪装的男人,低下头来,面容跟肤色一同变化。 等他与解裁春再对视,浑然换了个人。本来憨厚的长相褪去,换上一副邪戾狷狂的形貌。橄榄黄的皮肤全方位替换,裹出一层性感火辣的黑皮。 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满到溢出的乳肉几乎要怼到解裁春嘴里,倒是与他一身劲肉相符合。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怎么认出来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暴露什么破绽。”他使的是项本峰本家弟子的技法,一言一行,与于有光本人极其相似。 解裁春与他冒充的本尊,无亲无故,缘何能够胜过与于有光沾亲带故的那些人,先他们一步发现他的真身。 “因为帐篷里关着的那个人,让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想岔了。”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虽然有个别人十分乐意让人辱上一辱,可她本人并无涉猎此类爱好的兴致。解裁春仰起头,尽量避免不要碰到人家的敏感部位。 “是碰巧经过与闻声而至两者间,在空中骤然昏迷,跌落的弧度不同,造成落地姿势亦可从中管中窥豹。” 她无意藏着掖着,果断解答男人的疑问,“你不是没有破绽,恰恰相反,你露的破绽委实太多,让人不怀疑都不成。” 冒充剑修,却肆无忌惮地使用着刀。 模仿豪迈粗俗的人,却只在停留在基础的言语与表现上,未在具体的行为加以矫正。 比起遮遮掩掩,更类似于迫不及待地等待别人觉察。 “你自主报上项本峰的名称,说明你对项本峰有根本的了解。我便动手查了查。亨元年间,一名颇受器重的弟子在七峰十三寨合力举办的比武大会上,献出妖形,被项本峰除名,想必就是你吧。” 老底都被人掀了,男人不怒反笑。随即不顾横在脖颈上的刀刃,直接越过往前不到一根手指的间隔,直逼解裁春。 他强硬地握住她另一只尚有余暇的手腕,暖烘烘的手掌入手后,和他冰凉的躯体相贴合,再无大的动作。“索布德,我是来自赛尔不斯荒原的索布德,还请你务必记牢了。” 索布德。在某些地域的称谓里,代指珍珠。 哎呀,可真是一颗明光铮亮的黑珍珠。解裁春一手架着刀,一手被人扣着,别扭的姿势并不好受。她见索布德没有暴起伤人,让人放宽心,坐下来商谈。 置身事外的态度,说得好像她不是一开始就刀兵相向的那一位。 双方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的关系,兴许还夹着几分敲诈勒索。总之,不是一言不合,非得你死我活的脉络,不如干脆面对面烤火。 不管看多少次,索布德都会被解裁春厚过墙的脸皮所震惊。但并不妨碍他仍旧被人迷得神魂颠倒,有时一个人的魅力,往往来自于她凡事游刃有余的自信。 他退让了一步,揽着解裁春的腰,让人坐在自己的右腿上。 解裁春果决拔刀,刺入他两腿之间。 差点没被阉割的索布德,叉开双腿,火热的烈火旁惊出一身冷汗。“想必我再不会见到你这样的奇女子,走的每一步都出人意料。” “那是你见识得太少。”解裁春拔出别在他腰部的匕首,挑起索布德的下巴。贬低、忽略其他女性的价值,并不会抬高她的身价,为她赋魅,只会让她判断点评的人肤浅。 “抱歉,是我的错。” 索布德示好地探出舌头,穿过红舌的锁链,谄媚地在匕首上打了个卷。 他挺了下跨,意有所指地全方位展示他引以为傲的资本。联结的大腿受其牵扯,致使就座的人从上往下滑,腰侧贴到他不着寸缕的胸膛。 “要不,你试试我?不敢打包票,说包你满意,但总比那不敢见人的傩面小哥,以及影子都没着落的兄长好得多。你可以先验验货。” 第65章 令人讨厌的话解裁春插科打诨,…… 解裁春插科打诨,是为了中和气氛,掩盖缓和自己的真实目的。别人插科打诨,不利于她的,或对事情进展无助臂的,她一概无视之。 “最强力的证据,来源我的朋友。” 解裁春朝孟寻比了个手势,意为一切尽在掌控,不必担忧。“她从事缝尸匠的行业,专门修补一些破破烂烂的尸体,其中不乏掺杂着修真人士的尸体。” 生与死,要说公平也公平,要说不公平也不公平,根据个人的地位、权势,形成的待遇天差地别。 “她接手到了于有光。” 此话一出,再多狡辩亦是无济于事。 缝尸匠擅长还原死者生前的相貌、身材,将之归还于大地或者亲属。 纵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外貌及其将近的双生子,孟寻仍旧能从中窥探出旁人难以察觉的差异。 丧葬行业的人员,自古以来就挺难缠。羡瑶台怎就钻牛角尖,只冲着唢呐匠而去。索布德以手为梳,打理烘干的头发。细分成股,编织成一条条细小的长辫。 “不怀疑是我杀的人,好借用他的身份,冒名顶替?”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解裁春调查到了妖修,自然不会放过他在项本峰的所作所为。 刨除世人对妖修的偏见,乃至于闻之色变,轻则喊打喊杀,重则五马分尸,索布德实际并未作出过半件危害项本峰的事。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人因弱小而集聚,协心协力抵御外部可能带来的伤害。对内又捧高踩低,崇拜强者,欺凌羸弱,狂热地堆垒架高个体的差别,以弱肉强食的理论为自己的趋炎慕势开脱辩解。 古语有言,莫神与天,莫富于地。 没有什么比无垠的天空更神奇,比广袤的土地更富有。纵使人的智慧再巧同造化,也比不上万物之祖大自然的创作。 自然造物皆是由天地哺育,只是当中区区一类生灵的人类,竟高踞自慢到肯定自己的辛劳是辛劳,庞杂妖物居然胆敢妄图达到与他们同等地位。 它们也配? “之所以拆穿,是因为我更青睐鼓对鼓,锣对锣。”才好套出有用的情报。 索布德被驱逐出项本峰后,在各地流窜,对十业大界的不说知根知底,总胜过她挨个明察暗访。活尸已然出现,在某地必定有些遗漏的细节,是她没有探查到的。 “你想打听什么?” 索布德拎出一大串宝石珠玉,品种繁多。 涵盖石榴石、松耳石、紫水晶、绿碧玺……扎进编好的发辫,穿插在留到腰胯的卷发内。迫不及待地当起开屏孔雀,致力于在心上人跟前展示自己尾羽的绚丽。 他问解裁春钟不钟意,作一个热 衷推销的酒家,采取烈火烹油的攻势,竭力展示自己热气腾腾的身躯。 “我跟了你,或者你跟了我,这些就全是你的了,包括我自己。” 遵循造物生灵的野性,一点不晓得害臊二字何解。 不远处营幕里,还跪着位指不定啥时整幺蛾子的俘虏。 周围密布着动辄割喉的丝线,外加缝补、分尸都极其内行的缝尸匠时刻监视,索布德居然能不为所动地勾着她,当场来一发。 想想是动物化形的妖修,幕天席地,欢媾野合,实属平常。 挺符合它们水性杨花的特性。 “别。” 解裁春坐怀不乱,“我信奉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只有等着人掉坑的陷阱。”她背靠着寒光四溢的长刃,五指指节压在他诱惑力十足的胸膛前。 “有借有还,我会向你支付酬劳,达到钱货两讫。” 手指头顺着索布德发达的胸肌,描摹几乎占据了他半副身子的图腾刺青。 “你时至今日,是否还在记恨狠心与你断绝关系的师门?也是,废绝根骨,剜肉受刑等刑罚,放在谁那,都轻易不能谅解。” “当日比武大会,羡瑶台尊者坐镇,七峰十三寨人才聚集。项本峰峰主不动手,动手的就是别人。由她自己来,至少能掌握分寸,留你一条性命。” “事后你能被好心的散修捞走,送进草泽谷救治,也是全托了项本峰的恳求。” 索布德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你撒谎,又在拿些黑言诳语来诓我。” “我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忠言逆耳,可自行分辨。” 解裁春收回匕首,插回刀鞘之中。“信与不信,你的心做主。你若真怪罪项本峰,不会迄今为止都没有向他们发起复仇。” “你心里也是晓得的,师门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藏头露尾,换个身份,继续以项本峰弟子的身份自居。” “你顶替的于有光出丹霞峡,到人世间活动,是寄予的项本峰峰主嘱托——她病危了,想临死前再见你最后一面。” “你撒谎,你在骗我……”索布德喃喃自语,灰蓝色的瞳孔翻起深海波涛,一阵一阵,要把他整个冲垮。 要是碰上阴邪狡诈的,她自有治理的方法。保不齐能让对方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0章 反之,撞见一只被人当落水狗痛打,养育的主人踢出门去,无处归家,只能四处流浪,还忠实地佩戴着项圈,表彰自己名花有主的小狗狗,反倒是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解裁春叹了口气,双手捧住索布德的脸。 “遵从你心里的意愿,回去见他们吧。有些人,再见就只能是虚妄。趁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你……要保证不骗我……” 对人类的诚信应当早就不抱希望的索布德,睁大双眼。灰蓝色的瞳孔明且亮,是悬挂在高空,永不坠落的启明星,却因延迟了多年的认可,泪湿衣襟。 “我发誓,绝不欺骗于你。”解裁春声音沉且稳,郑重地给出许诺。 有温热的泪溅在她的颈窝,哭到克制不住双肩抖动的索布德,头越埋越低,耷拉在她的颈窝处,蜷缩成一颗飘零太久,忘记了温暖滋味的特大号绒球。 压过解裁春两个头的身量,慢慢向下沉去,埋进松软的胸脯。 解裁春抱着索布德的头,拍了拍他后背,柔韧的指节拍中一粒粒梆硬的精金良玉,其威力不亚于五根脚趾头齐齐撞到墙角。 解裁春霎时和他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解裁春体察到触感不对。 除了滴滴答答的眼泪,逐渐湿润胸襟,还多了一团热乎乎的块状物,像是粗糙的舌头锲而不舍地打着转,还要往深处去钻营。 一个东西感觉是舌头,形状是舌头,以目前的趋势而言,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舌头,那它就是舌头。 她一手抓起索布德的后脑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修,哭得花枝乱颤,还好意思一脸无辜。就跟哭着哭着突然开舔的人不是他,完全没有偷偷摸摸作祟的意识。 妖修嘛,遵循生物本能,前一秒死亲友,下一秒入洞房。 可以理解…… 才怪。 解裁春捉着索布德的头,撞了地,让人在与大地之母的接触下,清醒清醒。 索布德顶着一头血痂,二人进行一番简短扼要的对话,木炭的烤灼声响彻半夜。 “原来如此。” 解裁春对活尸的起源,有了大致的脉络。 剩下来的只待验证。 收拾好着装的索布德,腰带挂着一连排动起来叮叮当当响的配饰。 与相貌堂堂,看着就一百二十分可靠的问道宗弟子不同,长得一脸邪气,接近于会靠引诱少女,食人心脏的邪祟。 “搁这大变活人呢。”大着胆子上前查看的孟寻,可不惯着他,上来就拍上索布德脑壳,“给我变回去。” “别。”解裁春制止。 若说闲梦落戴回傩面,有助于平衡面具摘下和戴起的落差,安定观看者的身心健康,不至于心脏负荷过高。那索布德卸掉伪装,则有利于心灵疗愈。 盘正条顺的黑皮型男,世上可不多见。 看一个少一个。不加把劲多看点,可是要吃亏的。 也许是他不常与姑娘家接触,总是跟不上两位姑娘的脑回路,索布德大跨步迈向阶下囚所在的帐篷,“我去看看傩面小哥是否还安生。” 帐篷里传来一句疑问,“你谁?” 目送索布德离开的孟寻问:“可靠吗?” 解裁春耸耸肩,“不好说。” 就连来自同一个时空的回溯者,都不能为彼此提供保障。反而互相牵累,险些被十业大界的人一网打尽,几千年前的古人又怎能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 “看你还是这么阴,我就放心多了。”孟寻回收削金断玉的钢线,“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再往前自寻灭亡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她好不容易挨到这一日,苦巴巴皱成纸团的生活,刚有了点起色,才不愿为了理想、抱负,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二度交托自己的生命,再一步步目睹它被践踏到尸骨无存。 “我有个问题。”解裁春说。 “你还有问题。”孟寻嗤笑,“我还以为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解裁春不理会她的打趣,“我为什么不能和费清明结队,他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 解裁春直溜溜盯着她。 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是啊,明知故问的事,何苦白费口舌一趟。她心里怀着怎样的期待,宁可自我欺瞒,也不承认孤苦无依的现状。 有些事,从前与她同处一个时代的解裁春,心知肚明。而现今与她同处一个时代的解裁春,永远不会明了。 孟寻深觉无趣,开门见山。 他是臭名昭著的人屠,弑师杀友,无恶不作,犯下的累累罪行之恶劣,足够叫他一朝从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坠落,后被丹霞峡、羡瑶台、绛阙,全体除名,从史书见闻上抹去。 他是十业大界引以为耻的存在,穷凶极恶都不足以形容。不再被正史记录姓名,存续过的痕迹全被擦除。 据桃花源基地残存的物料记载,问道宗极负威望的师祖漫才客,就是死于他之手。他的师父、同门,皆不例外。 此人以下犯上,里应外合。联合申屠端鸿等魔修、邪修,踏平问道宗,颠覆羡瑶台。 “费清明这个名字从此被消抹,人们称呼他为……” “——” 闻言,解裁春屏住气息。 看来丧失记忆,确乎是一件麻 烦的事。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她回想不出历史上有关费清明这个人留存于世的证据。 神经紧绷了一个日夜,终于迎来终结。 天光熹微,缄默地宣告着相遇的人总要分别。不论二者间有没有共同闯荡过那些惊心动魄。 孟寻遥望着连绵起伏的青山,眼神一错不错。 一轮滚烫的旭日,缓缓爬升,似怀胎九月的孕妇艰难地生产。一露头,就翻搅半边天,掀动万里霞光,把玉宇云天渲染成炫目的红金。 她轻声开口,飘逸得仿若一声久久不落地的叹息。似对她说,又不是对她说。 “公布全人类自愿繁育企划当天,你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出配备最低生存标准的基地,去了活尸肆虐的广阔天地。” “我在反复播放的批判式公告上,第一次看见你。你作为反面人物,进入我的视野。那时我贬低你的任性,嘲笑你的天真,又控制不住为你期盼,祝佑你的平安。” “知晓你加入勇士计划,我还挺吃惊。仔细一想,你确实是这个性格。确认了,就去执行。” 打过一千遍的腹稿,真正脱口才知言语寥寥。分别的话说再多,来日回想,难免会感到懊悔,遗憾是否还有别的话没有说出口。 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诀。生生死死,枉顾人的意愿。解裁春出言,解开她的心结,“不必为妨害过我愧疚,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捕杀方外之人的计策,阴险又恶毒。 她们这些来自未来的后世之人,固然能想方设法遮瞒甚至拖延。可千百年前厮杀出来的修士,又哪里是吃素的。 只要联系她救援孟寻的起因,和现今依托纸人活动的身躯,就能明白她当时的选择所遭遇到的后果。 可以想见死里逃生的孟寻,焦灼地面对一副惨不忍睹的尸体。煞费心思,眼泪一滴滴坠落在针线上的模样。 孟寻是为了她,才成为缝尸匠的。 “是你逃跑了又回头,带人回来营救我。一针一线,把我的尸体缝起。是你把我被打散的魂魄,依照越国旧书,移植到裁制的纸人中,我今日才能站在这里与你对话。” “你已经做到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到的事。你足够了不起了。” “你这人真是……”孟寻捂着脸,压抑了许多个年头的泪水,夺眶而出。“到最后都在说些令人讨厌的话。” 第66章 向她控诉熟悉的人事物,一个接一…… 熟悉的人事物,一个接一个离开,产生情感联结,再接连不断地分别,本就是寻常。无人能陪伴自己到永远,亲朋好友亦不例外。 孟寻起了个大清早,没有同任何人告别,自己收拾好行囊,拿了包裹就启程。 黏黏糊糊的,一步三送,流连十里亭外,不符合她的个性。 全场四个人,三个爱装,活得像在实时角色扮演。 她脑子不灵光,斗不过演技派大王。身为漏网之鱼,幸存下来为数不多的方外之人,少同人打交道,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反而能够活得更久。 索布德驾驭飞剑,应当说是飞刀。把解裁春、闲梦落送到邻近的省城,恰遇丢丢寨丹修,牧敬先。 他想到项本峰弟子中,有不少人被温孤怀璧召唤走的宝剑损毁,又苦寻不到正主。他现今也没空找本人讨要,索性退一步,上前找索要牧敬先索取丹药,记在温孤怀璧账上。 这退一步,也退太大步了吧。解裁春不理解,但乐于凑热闹,蹭蹭好处。 “你……” 脸盲的牧敬先,左看右看,分辨不出问道宗服饰和项本峰道服的差别。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1章 “啊稀客啊,稀客。”自来熟的牧敬先,不甘心自暴其短,尽管这短处,举世皆知,“好久不见,我还差点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其实是第一次碰面的索布德,不置可否。 牧敬先识人不清,温孤怀璧一掷千金的传闻,遐迩闻名,却少有他这番敢于光明正大,入室打劫的度量。只能说,学了某人的敲诈勒索。 冒充问道宗弟子的索布德,兜揽了蜡丸庐五分之四的丹药,胳臂一甩,把账统统记在问道宗大师兄头顶,反正对方还得起,甚至不能消耗温孤怀璧财物的千万分之一。 此次贸易,宾主尽欢。 索布德购买了探望同门弟子、师长的礼品,阔气地一拨丹药,分了一半给解裁春,与他们二人话别。 临走前,索布德摘下镶满宝玉的匕首,赠予解裁春。上面的珠宝琳琅满目,随便抠几颗下来,就能抛售出好价钱。 腰胯别着足要垂到靴底的大刀,索布德支起手肘,架在闲梦落右肩,朝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好好跟着你嫂子,别瞎惦记。敢做些多余的事,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你。” 闲梦落默不作声地抽回肩膀,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比起回应异族青年的胁迫,他更不想被误会与其为伍。和索布德站在一处,把他档次都拉低了。 “嘿,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索布德火气上来,就要和闲梦落别拼拳头,最好能一拳把这默不吭声,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打毁容,免得他晃悠着那张桃花人面,可了劲儿勾引解裁春。 她看着就不是能顶得住诱惑的性子。 凡间流传嫂子与小叔子的绯闻,由来已久。指不定这伦理道德是帮着他们俩避嫌,还是撺掇着二人火上浇油。 解裁春制止住索布德和闲梦落的打闹,和妖修好聚好散。说不准下一次见面,哪一方先被正道人士们抽骨扒皮。 妖修和方外之人,都是不容于世的特例。 要较真起来,大约是她们方外之人的处境更惨烈。 眼见解裁春落了单,闲梦落心里头那点不怀好意,仿似肚子里的蛔虫,畅畅快快地闹腾了一通,直要啃噬干净他的五脏六腑才肯罢休。 他两颗眼珠子巴不得透过青面獠牙的傩面,穿透她的肌肤,痛饮她的鲜血,“嫂子就不好奇我的兄长是哪一位,以及我如此配合你的原因?” “审讯你,是问道宗宗门的事。我要做的,是把你带到他们那。”解裁春领着束手就擒的俘虏,敲响流转庭大门。“我们的终点重合,要见的人待在一处,何必白费口舌。” 流转庭,方便修士与有需求者交接的平台。 背靠呼其峰,在人间世、丹霞峡、羡瑶台各处,皆设有据点。每日要处理的业务繁多,上门的顾客争先恐后地要把门槛踏破。 流转庭起初创办的缘由,是呼其峰峰主辜嘉怡的怜惜。 她体谅阵修们散尽身家的不易,给他们配置了一个可挂名找客源的地段。 和剑修一人、一剑,潇洒地浪迹天涯不同,阵修是个水火两重天,极其考验家底的职业。 提升功力的进程,要堆砌进无数家当。甭管它金山银山,全数会被挥霍一空。而悟性不够的修士,往往到这时还摸不到入境的门槛。 除了徒劳累积上莫可指数的债务外,一无所获。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扰,凡夫俗子和天外飞仙,实则同根同源,少不了抗尘走俗。 选择成为一名剑修,即使朝不保夕,随时会曝尸荒野,也会被称赞一句有志气。选择成为一名阵修,除非天资聪颖,否则少不了被冷嘲热讽,最后捉襟见肘。 起步异常艰难的阵修,往往捱到囊中羞涩,都苦苦找不到能够信赖自己的顾客。 阵修找不到顾客,就打不出名声。打不出名声,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买不了造价高昂的刻刀、灵石、阵图等道具研修,继而增进修为。 增进不了修为,则更无人愿意信任修行低微的阵修,他们就与客流绝缘。 鲜少有人会放着名声大振的阵修不管,去理会底下昧昧无闻的阵修。 就此陷入死循环。 是而,揽收天下奇门遁甲,为三道九流,大开方便之门的呼其峰峰主,辜嘉怡,自掏腰包,开辟流转庭。 问道宗副宗主钟舒文笑她,总爱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流转庭的创立,极大程度帮扶 了手头拘紧或经营不善的阵修。 他们可通过交付少量金额,在流转庭的保证下,与来自十业大界的顾客交易,以此提高微薄的收入。 流转庭业务极广,面向十业大界所有人。 不管来者是凡夫俗子,或是修真人士,是名门正派的修士,或大受打压的妖修、魔修、邪修。 不管本人性格是乐善好施,或是无恶不作,只要来了流转庭,支付得起相应的价钱,就算砍下呼其峰峰主脑袋,掌柜的照样倾情接待,帮之筛选能扶助客人脱离追杀的阵修。 这非是一句玩笑话,而是正儿八经发生过的往事。 连玦双璧合力击杀已臻于化境的呼其峰峰主,辜嘉怡。 他们逃跑过程中,被呼其峰上下得力弟子追杀,冒着一身血,闯进流转庭,丢了一袋子魂玉。 二人提出的要求,简洁扼要。给他们找一位愿意帮他们逃跑的阵修,钱不是问题。加码到天塌地陷,照旧担负得起。 背靠羡瑶台的人,说话就是阔气。掌柜拨动算盘的手一松,挑了下眉头。“客人怕不是忘了,我们流转庭因何而办立。数典忘祖,忘本负义,可不是为人的根本。” 薄禄云欲发作,闲庭树摁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掌柜金不换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不紧不慢地提起钱袋子,晃了晃。 “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生出来的子女就与父母断了关联,唯一有联系的脐带,也在出生之际,一刀两断。” 金不换舔了舔嘴,青白的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我要你们掏出足够买断辜峰主和你们两人性命的钱财。” “成交!” 薄禄云和闲庭树二人,在流转庭的协助下,逃之夭夭。 二者隐姓埋名,假扮为一对平民夫妇,在民间休养生息。 他们一边等待着羡瑶台下一步指令,一边男耕女织,度过了一段相当惬意的时光。由此暗生情愫,假夫妻成了真爱侣。珠胎暗结,诞下麟儿。 闲庭树生产时,不敢返回羡瑶台,怕一家三口齐齐丧命。 他们精挑细选,择了以心善著名的草泽谷,赌鹤嘉贤老谷主慈悲为怀。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鹤嘉贤老谷主一手撑着绿茵权杖,一手搭着搀扶她行走的赛孙思邈医女,颤颤巍巍地走到孕妇身前。抄起拐杖揍薄禄云的架势,倒是虎虎生风,毫不迟滞。 闲庭树头胎生得艰辛,她和薄禄云同为金戈铁马生存下来的蛊人。全身上下,多处暗伤。 通身二百零六块骨头,每一根都被恶狠狠地打碎过,又在后续的岁月缓慢愈合。就连与薄禄云相依相偎的日子里,都能感受血脉流经裂缝。 “一群杀千刀的玩意儿!” 她都离开羡瑶台那么久了,他们还在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诊断出闲庭树伤势的鹤嘉贤老谷主,气愤地用木杖敲打地板。 鹤嘉贤老谷主记住了每一个接生出来的孩儿,由于精通人体骨骼的走势,和肌理外观的变化,能够推演出新生儿们长大了的形容。 她自然能认出闲庭树、薄禄云两人,是由她亲手接生到这个世间的孩子。 他们现儿过得这般凄惨,一辈子都要作为杀人兵器而活。岂不是在间接证明她的不是,隐秘地怨责着她带给他们的苦处? 赛孙思邈给产妇换药,喂她喝补气汤。 “没关系的,老谷主。” 浑身盗汗的闲庭树,强制自己打着精神,逗弄着丈夫怀里抱着的婴孩。好不易偷来的闲暇时光,歇一会,少一会,可没有那么多精力留给她休息。 “尊者们说,我们生来下贱,自该生生世世受着磋磨,遭受刀山剑林之苦。” “不是的……”鹤嘉贤老谷主老泪纵横,她握着闲庭树和薄禄云的手,“你们是世上极其珍贵的存在。就算别人刻意打压、贬低你们,也请一定要相信自己。” 她把孩子们一个个接到人世,却无力承担他们的未来。他们受苦,就像是在向她控诉。 鹤嘉贤老谷主泣下沾襟,赛孙思邈把人扶了下去。 “老谷主,本来就够丑了,哭起来就更丑了。眼睛哭瞎了,谁给你搬人治呀?你那稍有不称意,就断绝音讯的师姐、师妹?” “你这小妮子,净说风凉话。和她们一样丧良心!一个两个都不回来看望我!” “哪敢回来探看你,草泽谷客似云来,进了可就轻易不能出去。鹤顶洪、鹤知章两位老前辈来一趟,保不齐被你抓了当壮丁。”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2章 “就你嘴贫。” “嘴贫不是老谷主喜欢的嘛。要不怎么单独把我留在身边?要我说,鹤顶洪、鹤知章两位老前辈青春常驻,而你垂垂老矣,走几步都要大喘气,都是累出来的。还不如早早把谷主之位过继给我,自个乐得清闲,还能快活上几年。” “我看你是找打。” “……” “……” 第67章 守身如玉当连玦双璧再次收到羡瑶…… 当连玦双璧再次收到羡瑶台下达的指示,是要铲平某地一处村庄。 薄禄云和闲庭树两人本该面无表情地接受任务,作为使者们最为趁手的兵器行动,却在半掩映的烛火中,从彼此面上看到了失落。 理应持之以恒地运作到损毁的武器,在被制造出他们的地界使用到毁弃前,在只知蛮横地杀戮的生涯里,生长出名为离愁别恨的情感。 无师自通了七情六欲,未必能实实在在地定义侥幸。 产生了人性的人形兵器,意味着脱离持有者的控制。情爱催发出悲厄的春种,预兆着不幸的肇始。 也就是在那一次,出手从无败绩的连玦双璧,双双失手。 抱着村妇哭的小孩,哭得委屈伤心。看个头,还比他们的大儿子少上两、三岁,着实要他们于心难忍,何况闲庭树腹中,又有了新的骨肉。 后来见证他们下场的问道宗宗主元泽,所言不差。 连玦双璧的实力,确确实实在退步。由起始的毫不留情,逢机立断,逐步转变为感情用事,心慈手软。 软弱的武器引爆了覆灭的火种,给本来应当不留活口的村民,泄露了向他人求救的契机。 求告的,偏偏还是他们两人拼上全力,都未必能奈之莫何的问道宗师祖—— 漫才客。 指使连玦双璧的羡瑶台也得认真思量,该不该为了区区一个黄口小儿,和大名鼎鼎的漫才客动手,与久负威望的问道宗敌对。 “两个不争气的蠢物,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羡瑶台使者喝令薄禄云、闲庭树退下,回安顺亭听候发落。 二人回去后,一顿大型伺候是躲不掉的。 也就是在那一晚,两人手牵着手,环住他们心爱的儿子。肚子里传来的胎动代表着新生命的孕育,仿佛无言中为他们鼓气。 闲庭树牵住薄禄云的手,“我们逃跑吧。” “就这么点钱,当打发臭要饭的呢!” 流转庭,掌柜金不换给上门的两位顾客当做下里巴人,不假辞色,用下巴看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活成人精的伙计们,个个看碟子下菜。跟掌柜打配合,抡起扫帚,就要撵解裁春、闲梦落出门。 脸色,是给出得起价格的贵客看的。 不在他们目标顾客里的人员,自是不在服务范围。 自打金不换昧下杀死老东家的连玦双璧的钱,呼其峰弟子就与流转庭针锋相对。金不换用狠狠敲诈羡瑶台的初始资金,就此在十业大界打出名头。 再深刻的仇恨,都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遑论一个作古了的死人。 修士寿数,千秋万古。能看得清局势的人,自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待流转庭跻身为十业大界不可撼动的大平台,间接垄断便捷出行和其他事务的办理,呼其峰自得顺顺当当地低下头,尽释前嫌。 金不换吆三喝五,使唤伙计利索地赶解裁春、闲梦落出门,别脏了她的地儿。 解裁春怀里抱着瑶琴,腰间别着匕首,被推搡着往后退了两步,踩到闲梦落的靴子。 她还没来得及发话,闲梦落便低下头来,色彩鲜艳的傩面几乎要烙上她的脸。是个极其亲昵的姿态,只差做一条忠诚的猎犬,蹭着主人的脸。 闲梦落起伏的胸膛描摹着她轻薄的素衣,喘息间,隐有热气浮动,还喘得格外色气。 他是久在炼狱里沉浮的邪魔外祟,看似被通天大能的道姑收服,其实本性不改,桀骜难驯。 要是制服者一不留神,放松了警惕。短期内受到压制的鬼怪就会探出时不时冒出来试探的利爪,猛扣住她的脑袋。五根尖利的手指骨,猛地捅进坚硬的脑壳,刺出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把人牢牢钉死了,像穿进水磨石里的铁索。一整片耳廓从脑袋上撕下来,吞入肚 子里,嚼烂啃碎,和自己的血肉化为一体。 啊,想想都让人振奋。 “嫂子,要我杀了他们吗?” 闲梦落贴住解裁春后背,像退潮后停留在浅滩上的扇贝。 看似紧追不舍,实则始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你一声令下,我乖乖听话。” 自己遏制不住杀性,还要拖她下水,当一并沉沦的共犯。解裁春堪破他的小九九,“大可不必,来此的目的已然达成,何必和无关紧要的人斤斤计较。” 拟作细作的小纸人,自主找了个掩体躲避。解裁春抬步,扬长而去。 算盘拨得啪啪响的金不换,头也没抬。她都不晓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走个过场? 走出大门的解裁春,与一位穿着问道宗道服的女修,擦肩而过。 她留心察看了一眼,原本松懈的心神骤然提起。 这装扮,在问道宗起码是执剑长老以上级别的。 她赶去和温孤怀璧碰面,不单单是源于费清明在他的手上,他和犯案的罪魁祸首之间,有着不可断绝的血缘关系,还在于温孤怀璧不是一位一言不合就拔剑,过于相合也要拔剑的剑修。 他是以剑对敌会友的剑修里,属于能正常、有效,且能高效沟通的类型。 放在其他剑修,尤其是倚仗着问道宗做靠山的剑修那儿,可没有那么好声气。 故而,哪怕问道宗长老地位起跳的尊长,近在眼前,解裁春也断然不敢吭声,还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对方发现。届时就有一场恶战要打。 能安稳着地的前提下,她才不会想不开投掷一场豪赌。 赌注对方愿不愿意相信她,相信她之后,会不会满足她的需求,还是干脆一刀把她和闲梦落捅个对穿。正好一次解决两。 那到时就是得验证三步之内是唢呐声传播得快,还是三尺青锋取人项上人头来得快的千古疑难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名女修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流转庭。 其形英姿勃发,一身使不完的虎劲。不似上门办事的,倒像是去寻仇的。 移步北市的路上,解裁春费力地抱着琴,还要腾出手来牵闲梦落。二人在迎来送往的集市内穿梭,像两只跳到浅滩上,即将干渴而死的鱼。 人群挨挨挤挤,摩肩接踵,拥堵得要下不了脚。 闲梦落心里厌烦,各种杀人伎俩依次规划过。 从解裁春怀里夺过瑶琴,拨动琴弦,将整个闹市整齐地切分为七段,一劳永逸。召出乌鹭棋,把在场的人统统砸成肉泥。让负责清洁街道的条狼氏,拿铲子铲都铲不起来。 又或者使用判官笔…… 怕被挤失散的解裁春,握住他的手腕。闲梦落杀气横溢的心思,神奇地中断。 闲家两兄弟沿袭父母辈的长处,身量极高。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外加身段好,卖相佳的元素,抛到相看会上,是一等一的抢手。奈何好货往往在源头就抛售一空,根绝了流入市场的机会。 解裁春踮起脚尖,还没有闲梦落肩高。她往前挤了半个身量,他落在后头,没主动跟上,只要稍稍往前靠一点,就能轻松地揽人入怀。 不得不说,他还挺受用。 胸前贴着温香软玉,能有效地遏制住他的杀性。或许但凡欲念,本身就相通。 闲梦落天南海北闯荡,结识了不少杀人越货的盗匪。他属于其中的另类。 原因无他,他不玩女人。 这在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匪帮眼中,堪称不可思议。 在血债累累,有今天,没明日的马帮眼里,杀孽与欢爱占据着同等的价值。 帮派前头刚杀一批人,劫一堆货,温热的血还糊在刀口上,迫不及待地掀行车女眷的衩裙。 不好女色的闲梦落,在同行的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被戏称为守身如玉。 就连他绞杀的羡瑶台使者们,有的在死亡前,也会点上一两个歌女亵玩。 伪装为琴师的闲梦落,在旁弹琴助兴。 他五根手指头一拨,高雅的丝竹之音流利地窜出,被如山猪进食,不断发出哼哼怪叫的男人们,当做联欢的背景音。 女人们的音色则不同。或痛苦,或欢愉。或压抑,或高扬。与他弹奏的高山流水一同,组合成大命将泛的靡靡之音。 许是男子生来浑浊,女性尤为清澈。是以他们才千方百计玷污她们的清白,又强迫她们以贞洁为荣。 闲梦落不由得想,解裁春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她在兄长身下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像他见过的欢合之中的女子们,只是一味地承受着撞击,还是主动支起膝盖,夹住兄长的腰胯。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3章 他很好奇。 “哐——” 流转庭对外闲杂人等封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刚才引起解裁春注意的女修,站在流转庭大堂,拔剑。 “放肆!白长那么大的眼睛当摆设!”跑堂的一甩白帕子,大声吆喝,“来者何人?仔细瞧清楚了,流转庭岂是你能撒泼的地!” “问道宗副宗主,钟舒文。”金不换掌柜报出来人名讳,心知要糟。 以钟舒文副宗主和前东家辜嘉怡峰主的关系,集她心血大成的流转庭,怕是要保不住了。 她忐忑不安地捱了几百年,以为人死如灯灭,再长的情谊都不会让人甘愿冒着得罪一大批人的风险,为一个死人找回场面。 没想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黑心钱昧多了,早晚会被仇家找上门。 金不换当即立断,按下备用的逃跑机关。 钟舒文才不与他们多废话。伤害辜嘉怡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剑技——龙吟虎啸。” 第68章 挑衅受到重创的大地,向附近邻…… 受到重创的大地,向附近邻人传递震感。隔了好几条巷子的街市,人山人海,穿梭着此起彼伏的舞龙灯。 解裁春和闲梦落两人同时回头,看向流转庭方位。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走得早,没在是非之地逗留,就是一不小心卡在另一个热腾的地点。 幸或者不幸,解裁春、闲梦落二人,撞上荣昌一年一度的庆典盛事。 表演班子天没亮就起床梳洗,预备排演。 这不,正午刚过,就吆三喝五地预热。在沉寂了半个年头的城镇里,死劲活跃气氛。 震耳欲聋的鼓乐,锣鼓齐鸣,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这头舞完了,去那头秀,对舞龙者体力是极大的消耗。 街头到巷尾,地面铺满了一摞摞红鞭炮。预备从天明炸到夜晚,大街小巷密布着烟雾和爆竹碎片。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都想沾一沾喜气,讨个好彩头。 用来祈雨和庆祝丰收的灯笼,经过解裁春走的街巷。她才发现原来快人踩人的地段,加把劲,还能再塞下海量的器具和看客。 果然,不只局限于时间能挤出来,人也是能挤出来的。 闲梦落靴子都快被她踩塌了,解裁春嘴上抱歉,却拿胶着的现状无可奈何。又不能抛下闲梦落一个人,自己脱身了当。 她不禁谨慎地盯着闲梦落,就怕喜事变丧事,举办庆典的父老乡亲们血溅当场。 前头的人往后逼,后面的人往前压。解裁春背上抵到闲梦落胸膛,贴到严丝合缝的地步,像两张合在一起的面皮。 闲梦落一手扣住她腹部,坚实的臂弯环紧了。是个十成十的,具有浓浓占有欲的侵占性动作。他另一只手推着前面人的肩,才给解裁春留出点呼吸的空间,而非夹在中间被压扁。 人多能立筷子的场合,滋生犯罪的温床。 轻则失踪、盗窃,有人晕厥。重则发生恶劣杀人凶案,大型踩踏事件。个头矮的人混杂在人群中,易呼吸困难,心跳加速不说,拐卖犯、扒手也会趁此机会活跃。 留有戒心的解裁春,隐隐觉得有人在揉搓她的裙裾。 把心思打到她头上来,简直向天借胆。她低头一看,顺着胳膊追根溯底,原来是闲梦落。 紧绷的心神顷刻松懈,随即一想,卸得太早了。 闲梦落趴在她的颈窝上,像一只俯首称臣的大型食肉型动物。 收起一巴掌过去就能要人穿肠烂肚的利爪,依偎在解裁春肩头,舒畅打着呼噜。他用宽大的手掌,丈量她的腰围,腹肚,摊开手掌就能轻易覆盖幽林小径。 口头禁不住嘟哝了一句,“嫂子,这里好小。” 塞不下吧。感觉吞几根手指就会满了。吃太多会吐出来吗? 没关系,他会重新填满的。用其他工具。 保准让嫂子吃到撑,吃到涨,小巧的五脏六腑都受到压迫,还得小心翼翼地奉承着他,不敢随意地往外吐为止。 听说,兄长和嫂子行了周公之礼,还孕育了一个孩子。 二人藏得极深,连兄长的师父,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都不曾耳闻。问道宗众人哗然,随水峰峰主因此大发雷霆,而兄长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那个孩子生下来,还是胎死腹中,是养大了,或者不幸夭折。 轻信他人带来举家倾覆的童年经历,粉碎了闲梦落少儿时的纯粹。 长大成人的他,走在复仇的道路上,剑走偏锋,择的手法无一极端。 张家庄一试,叫他确认了兄长的身份。对热情相助的唢呐匠有了新的认识,还情不自禁地制作出唢呐,仿照着吹奏。 这二人结合在一起,他并无反对之意。 只叹失散多年的兄长,被蒙在鼓中。奉问道宗虚伪造作的老不死为师长,和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毛头小子,称兄道弟。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生气,因为被二度抛弃,所以心怀怨恨。 他只是有一丁点、指甲盖大小的不服气,所以才会在撞见颇受兄长照拂的落花峰弟子甘驱霖时,痛下杀手。 事实证明,他的忧虑大可不必。 一个虚有其表,脑子全是草包的弟子,他轻轻一骗就随意上钩,替他引路。被他打倒在地了,还分不清他的真实身份,混淆了乐修和唢呐匠的概念。 小小鼠辈,劳烦他动手,简直脏了他的手。 庆幸之余,闲梦落心中冒出一个小小的困惑。 兄长有了取缔他的师弟师妹,和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他呢,他要怎么办? 杀死围困水榭的那群人,爹爹娘亲也不会回来。逝去的时光是东奔的潮水,永不回返。 他和兄长之间的情谊,被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人稀释。如果兄长有了新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又该如何自处? 闲梦落思考出了答案—— 让兄长处于孤立无援的局面,只剩下他就成。 由此,后头的祸水东引都成了必要的布置。 只是没想到问道宗偌大一个宗门,废物至极。 查,查不出真相。斩草除根都除不尽。他在凤来楼再次见到解裁春,不可谓不吃惊。 被人点到名,坐到厢房了,比真实面目被拆穿的杀意更先到来的,是胸腔里活跃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因此得知张家庄被扶助时产生的好感并非偶然。 奔走如市的街面,闲梦落掌下摁着解裁春腹部,想着孕育的胎儿出来,换他进入。 杀慾和色慾能否混为一谈,他未必知根知底。但有嫂子在掌中,周围吵闹的环境他都能自动屏蔽。内心策动的杀性愈旺盛,他对解裁春的渴求就越发的强烈。 想听嫂子说些淫辞秽语,用她素来克制的,金声玉振的嗓音,说烟花柳巷里行首们讨好客人的话。 想打破她一切尽在掌握的倨傲,撕毁她不论何时都漠然视之的底色,只为他而疯狂。 或许得再加上一个兄长。 兄长疼他,疼爱到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分享一下嫂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反正他们幼时没少共享喜爱的事物。 嫂子想必也是会应承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挺好说话。 喧闹的场景天然隔绝对话,解裁春捕捉到“嫂子……好小。”的字眼,从鼻子里吭气。 是指她的年龄,或是身高? 年龄方面,她一介无缘仙途之人,自然不好和修道之人比较高低。至于身高,长得高了不起啊? 好吧,长得高就是了不起。 占据视野开阔之利,连上方的空气呼着都比别人新鲜。 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解裁春一身火药味。使她时刻处于点一下就能燃的境地。闲梦落身子更是烫得厉害,类比贴着一块大火炉。 似极不适应喧杂的氛围,虚弱地趴在她肩头,身体轻微颤动。 不疑有他的解裁春,当断则断。 陆地走不通,就转走水路。条条大道通罗马,走不通就换一个道。 她拍拍闲梦落的肩,让他看看附近哪里有船家。 闲梦落不晓得怎么想的,一下托住她的腰,把她扛到了肩上。视线是开阔了,但有羞耻涌上脸颊。 登高望远,诚不欺我也。解裁春放下纠结,环顾四周,指挥着人行代步工具行动。 闲梦落依言,在拥堵的人潮中,艰难行走。闹哄哄的场面完美地修饰了他的异常。 不到半刻钟,解裁春找到了泊船的船家。她与艄公对接,交付完银钱,领着闲梦落上船。 艄公短褐穿结,头上戴着一顶破了洞的草帽。松开套住岸口支柱的粗麻绳,拎起船桨,卖力地划。 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扶着后腰,在岸上吆喝,“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站在船头的艄公,挥汗如雨。忙抓起挂在肩头的粗布,抹了抹渗入眼眶的汗,“回来的!晚点就回来!” 寥寥数语,心宽意适。凡间夫妻过的平凡日子,就在每日的粗茶淡饭中体现。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4章 襟江带湖,孵育出一衣带水的瓜洲。 建立在三江五湖上的水乡,碧水连天。黑云翻墨,一舟争渡万重山。 在船舱入座的解裁春,被波动的水浪摇得昏昏欲睡。连原本坐在她正对面,暗地里趁着她犯困,坐到她左手边的闲梦落都没发觉。 “嗖——” 夜幕降临,天边升起五颜六色的烟火。 锣鼓喧天中,车马骈阗的赛戏,紧随其后。五色龙舞正式开场,不遗余力地挥舞着,黄、白、青、红、黑,看得人目不暇接。 不利于大众的,被称之为妖邪,有利于得利者的,被称之为仙灵。闲梦落只觉讽刺,不大开杀戒都属他心善。 何况他人的欢腾,与他无关。 他低着头,一心专注在睡着了的解裁春身上。 被他拨动到肩头靠着的解裁春,眉头轻皱。闲梦落施了个隔绝声音的屏障,追加乡野间获取而来,被丹霞峡视作不入流的入眠术。 睡意昏沉的嫂子,脑袋一歪,从他肩头滑下,自然而然落进他早就准备好的怀抱。 闲梦落右手揽着解裁春右肩,左手摩挲着她的嘴唇。 红的唇,白的齿,抵住牙口撬开了,里面藏着绯色舌丁。隐匿着等待人发掘的密藏,默默无言地对着他发出邀请。 昨夜野外狂风大作,遮盖帐篷的帘子被风吹动,以修真之人的视力,一下就能看清野火边恬不知耻欢好的两人。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能看见异族男子肆意地亲吻着嫂子的脸颊。她自主抬高下颚,仿佛在无声迎合。 纹着刺青的男子急不可耐地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啃咬着她的锁骨,埋进包罗万象的山谷呼云喝雨。 修士最能体察到他人的视线,何况五感远超过常人想象的生灵。那异族男子食方于前的同时,稍稍抬起脸来,横了他一眼。 其灰蓝色瞳孔,是吸纳光物产富饶的海洋提炼出的宝玉,当中涵盖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 第69章 嫂子会同意的非礼勿视,非礼……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句真言,讲究克己复礼,明显并不适用于诡变多端的闲梦落。 一半身子刻印着族群图腾的异族男子,得了乐趣。一边偷着腥,一边耀武扬威地朝他这名最佳观看者,张开嘴,展示上头分布的锁链。 一环扣一环的链条,错落有致。被皎洁的月色辉映着,银光闪闪,明晃晃地扎人眼。 挂满了树冠,满到要溢出来的垂枝大叶早樱,美味丰盛。索布德舌头灵敏地缠绕一圈,再收紧了,没一会功夫就能勒红了,嘬到鲜美的甘味。 舌尖轻轻一挑,攀着他腰膀的女子就会无力地瘫软在他肩头,任由施为。 看不到的角度画面,由充沛的想象力不足。在戏班子浸淫的闲梦落,脑子充斥的都是冲击性十足的片段。 外头火堆旁的欢爱,进展得如火如荼。他只能跪在帐篷里,孤零零地跪着。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缚在身后。天寒地冻,唯有全身热源源源不断地往一处窜。 都说长嫂如母,有照看丈夫亲故之责。那身为兄长弟弟的他,合当在嫂子的照理范围中。理应事事以他为先,而非叫他人轻巧地品尝到甜头。 他可不是旁的外人,是实打实的内人。 克制不住的贪恋,钻牛角尖地发动不切实际的妄想。 咎由自取,才会缺失了娘亲关爱的他,会赢得嫂子的关注吗?像许多听了他的故事,投怀送抱的女人们,母性大发? 都说诞下孩子的妇人,乳腺会自动分泌汁水。嫂子会不会宽衣解带,自主捧到他脸前,送他这个小叔子饱尝? 他可是她除了兄长之外,世上最为密切的人了。 简陋、单调的营帐内,闲梦落自问自答,嫂子那么好说话,必然是会同意的。 她必须得同意才行。 恰如捆住手腕的绳子,捆绑得紧,就越想要挣脱。越想要挣脱,就捆绑得紧。 要结结实实地体验一番皮肉摩擦捎带的火辣,在反复研磨的刺痛中,品味到磨损表皮,勒进红肉,磨损骨头的滋味才美妙。 两腿分开的闲梦落,直愣愣跪着。 倒挂的冰棱硬了一宿,融化的雪水濡湿了裈裤。 翌日,和孟寻、索布德告别的解裁春,心里想着事,只能品味出他的态度有变,无从钻进傩面青年脑海,详细分辨他思路分岔路径。 和先前要么刻意隐瞒,要么喊打喊杀的架势不同,想通了的闲梦落,表现得尤为乖巧。 与孟寻、索布德分开,恰好顺了他的意。闲梦落登时温顺得作牧羊人放养的羔羊,她轻轻一唤,他就会将脑袋放在她的手掌心下。 本趋向冷淡的嗓子,刻意掐起来。手拿把掐的声调,矫揉造作。腻成了路边摆摊的麦芽糖,竭力抑制着内部的灼热,却自顾在她的注视下,冒出沸腾的气泡。 “咕噜——”“咕噜——” 每一声随着吞咽的涎水,压制着岩浆喷发的渴望。 这都是为了未来的搞头收点利息罢了。 没了两位碍事者,只和嫂子独处,闲梦落心甜意洽。 每次同她说话,确保她能听见,说的又是些不足为外人道之的隐秘私语,故此次次都得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接近到张嘴就能咬住她耳垂的距离。 焉知不是他的刻意而为之。 兄长知道吗,嫂子背着他如此放荡? 寡廉鲜耻地与才没见几次面的人,在荒郊野岭欢合。轻视众生的眼眸燃着迸溅的红星,嘴里吟唱着动人的歌谣。 别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何必要舍近求远,拐着弯子去找别的代替品。 按照常理,父死子继,兄亡弟及。何况小叔子和长嫂的传言才是千古盛传的绯闻意趣,他这个身份才更具有合理性。 他的面具被击碎时,嫂子明明也呆了一瞬。既然他的外观,嫂子格外的中意。何故要贵远贱近,去施舍那黑不溜秋的煤炭。 提着慰问品赶往项本峰的索布德,感觉本人有被冒犯。 一道亮眼的白光,如疾驰的彗星,穿破遮蔽视野的迷蒙白雾,骤然飞至项本峰山脚。索布德跳下金刀,壮实的臂膀栓满了要赠送的包裹。 自山门张开的护山大阵,禁止御剑飞行,要求来者在山脚下步行上山。 此举能有效地预防大量贼人、魔物来犯,同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修士的视觉、感知,倒逼峰内弟子们增进修为。 索布德在路上不停地收整衣装,就怕在久未谋面的师长们跟前露怯。等落地了才想起来,掐指一算,今日满打满算,正好是他的生辰。 修士的岁数过于漫长,一年一度的生辰总会被抛诸脑后。不比人间重视。 由于索布德生来无父无母,照峰主的说法,是自幼被弃养于天地间,由她捡来。峰里的兄弟姐妹总会对他多加照看,故而每次庆生会都会举办得热热闹闹。 出乎索布德预料的是,并列七大峰之一的项本峰,当下一反常态,寂静无声。 鲜少有人会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如果索布德的真身不是黑龙,全身感官远比常规修士敏锐的话。 索布德抓着见面礼的手一松,满手礼品砸落在地。在他意识到之前,人已经冲出去了。 所到之处,血流漂杵。门柱倒塌,逶迤的山路被残酷的暴力损坏。各色法宝掉落损毁,陆陆续续倒着些项本峰弟子的尸体,多数被啃得七零八落。 自半山腰起,倒下的尸体成倍增加。等登到山顶,展现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平时容纳上千名弟子都绰绰有余的校武场,堆满了生员们的骸骨。 一层层铺上去,垒成一座动心骇目的尸山,拼凑成了犯下罪行者得意洋洋的勋章。 项本峰峰主断念之被穿刺在刻写着峰名的石碑前,胸口横七竖八地插着好几面幡子。她的脸被撕烂了,左手、右腿不见影踪,其余部位没有一块好肉,留着被厉鬼撕咬过的痕迹。 索布德心惊胆战地把人放下来,藏服浸满了猩红的血迹,多到可以拧出一盆子血水。 年少时对他多有看顾的尊长,遍体鳞伤。 万幸还留存着一口气。 这并非她命大,而是申屠端鸿特意杀人诛心。 众所周知,项本峰峰主断念之极其护短。连出生卑贱的妖物都怜悯,弟子身份被揭穿了,也要在七峰十三寨的能者们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出大戏。 好让友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在场的人是瞎的吗? 能骗过的,只有尚且年少的索布德。 重伤一人的躯壳简单,破坏支撑她的内核困难。 让断念之眼睁睁看着自己支撑的门庭败亡,关爱的弟子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个被大卸八块。死后灵魂还要被丧胆游魂幡收走,制成噬魂兵器,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令一峰峰主痛彻心扉的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5章 全峰实力最强,也被折磨到最后的断念之,瞧见来人,握住索布德的手。打心里喜悦。 还好,还好,还有一人活着。 她浸满血液的双手,滑到快要握不住。要卸下来时,被索布德牢牢攥住。 当初捡到索布德,他还是只小泥鳅,现在已经快成年体了。 “你长大了……” “师父,快别说话了。” 索布德手抖得厉害,他格外庆幸自己在丹修那劫持了无数丹药,人六神无主地翻着千宝库,基于平时不爱整理的原因,得到手的东西随手丢进去,棋布星罗地对着,要翻找都难。 “我能救你的……我带了很多很多灵 丹妙药。吃下去,你就会好的……” 湿热的泪眶遮住了视线,索布德倍觉烦恼地抹掉。他看不见,就找不到药,又为项本峰的遭遇难过鼻酸,泪珠子不争气地往下掉。 亲近的同门们死不瞑目,敬重的人奄奄一息,但凡有情之士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当年比武大会上,寨老们诘问索布德身为天地化身的妖物,岂有半分人的心肠,那提问现今有了答案。 是他们错了。 傲慢、自大,才会招致今日的祸端。 自知无力回天的断念之,摸着索布德的头。今日是他的生辰,索布德要笑一笑才成。 是她以前做错了事,护不住自己的门人。没能尽职地陪伴弟子长大,害他流落在外。她无数次祈佑他能福禄双全,喜乐康健。想来是成功了的。 由不幸组合而成的人生,总算是有一件美满的事。 “如果受了委屈,项本峰永远是你的……” 争取一口气交代的遗言,没能诉说完整,抚摸着他的手已垂下,被削掉大半的脑袋倒在他的臂弯。 接收到项本峰求救信号,前来查看情况的梅子寨寨人,尖叫一声,往山下奔跑。 见势不妙,转头就跑的探查者,心七上八下地跳。滚到半山腰了,才想起来在玉牌上警示,“当初在比武大会上被驱逐的妖修杀回来了!手刃恩师,灭杀同门!恶迹昭着!” 索布德瞅着满手鲜血的自己,再看看周边七零八落的废墟。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继续寻找幸存的项本峰弟子,赶在他们断气前,给他们服下丹药。他会有极大几率会被前来支援的名门正派,不管不顾地打为杀人凶手,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二、放弃那些有极大概率并不存在的生者,远离项本峰,蛰伏着,搜寻罪魁祸首,为项本峰复仇。 摆放在眼前的两条道路已然出现,剩下来的,就要看他怎么选。 唯一明确的是,无论选择哪条,留给他的都只有无尽的空落。 第70章 便宜没好货夜里降起了温,闲…… 夜里降起了温,闲梦落把解裁春搂得更紧实一些。他大可隔绝冷空气,或使用御火术给舱内升温,可那样解裁春就不会惧冷怕寒,自发地往他怀里缩。 总要叫她受先冷落,知晓外头的苦楚寒凉,方能回味出有处遮风挡雨的棚屋最好。 闲梦落喜盈盈地搂紧解裁春,任由她素白的裙带被挤到散落。 细白的手腕撇着一道长疤,像巫蛊娃娃表皮缝合的针线。 嫂子有没有闻到呢,做完白事的她,身上萦绕着长久停留的香烛气息。 是由诸多精油、香蜡、草木瓜果等原材料,挨个捣碎了,磨细好,冷却凝固。牵一条引线嵌入正中央,徐徐燃烧开,香火气沾染到衣角。 又或者是制作纸人时涂抹的膏油,在手背上抹平试香。各种气味综合在一起,调制出的神圣味道。 是庙堂里供奉的玉白圣女像,不管来来往往的信徒,见或者不见,念或者不念,她从始至终都矗立在那,不因参拜者的虔诚而有所垂怜。 唯有无数信众前仆后继,闻风而来。争着抢着对她软下膝盖,当她的裙下之臣。 想到此处,闲梦落揽着解裁春腰部的手,不由得加大力度。 徜徉在睡梦中的女性,不适地挣动。他松了松手,她依然安稳地躺在他的怀中。 那些在胸腔中厮杀的恶意,忽然排山倒海。要做淹没乾域的黑雨,与负隅顽抗的平民们较一较劲。 没和任何人商量,自说自话地说服了自己的闲梦落,痴痴地妄念着。 嫂子、嫂子、嫂子……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生来带着禁忌,又招得人趋之若鹜的称谓。认真到接近咬牙切齿的境地。 无穷无尽的杀念漫上来,针扎一般鞭挞着大脑。 那些拼命遏制的恶念,争先恐后地涌入。让傩面遮住的青年,实时上演着变脸。 他费力地贴着解裁春脸颊,想要热烈的索吻,又被佩戴的面具遮挡,不得以一次次拉回琴弦一般,绷得紧了,欲断不断的理智。 拦路虎般阻断他和嫂子亲近的傩面,硌得慌。紧贴着嫂子,又不能放进去送一送的部分硌得慌。 暗含着甜蜜的心理,忽然就有些愤恨了。 贱人。 嫂子。 在他人膝上颠簸的娼妇。 理应守贞,纯洁如新的嫂子。 幕天席地,共赴巫山的女伶。 兄长还没死,就迫不及待爬墙的嫂子。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种人? 圣洁又□□,吝啬又大方。 在他面前端得跟救世圣女似的,悭吝到连一滴吻都不愿意奖赏。转头贴着结识没一会的外人胸膛歌唱,素净的面容凛然而端庄。 她无耻下作,偏偏冰清玉润到他碰都碰不得。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没怎么发作的闲梦落,不由自主地气如牛喘。 他摩擦大腿,为自己的一败涂地,难堪地躬下身躯,又下意识凑近了昏睡中的人,变着法子要给人污染。“我会乖的,嫂子。” “你要什么角色我都能扮演,所以选择我吧。” 否则,就别怪他暴露真面目。 嫂子就要受罪了。 天光熹微,解裁春在交不起流转庭保证金的阵修宋晏几面前停步,要两手才能合包过来的瑶琴往下,接触鞋面,不许它落在地上,沾染风尘。 金不换嫌弃的钱袋子,安置在垂头丧气的阵修前,而非落入他膝头摆放着的讨口粮的铁碗上。 “道友,你清点下,可否送我一程。” 几十年没开过一次单的阵修,闻言,呜呼哀哉。其人涕泗横流,嚎啕地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就差没把眼泪鼻涕抹到裙摆上。 没能抹成,是她被抱住的一刻,闲梦落就揽住她的腰,上脚把人踹开。 解裁春留神道:“小心别踹死或伤残了,留着他还有用处。” 四脚朝天的宋晏几,揉着生疼的肚子,像一只被翻了身的王八。 他转过身来,四脚着地,趴在地面,泪眼朦胧地仰望着发声的姑娘。认可人的善举和无情,可以同一具身躯里自洽地生存。 得了魂玉购置新装备的宋晏几,还挺有服务意识。 他兀自哭了一会,连忙打起精神,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眼泪,转头乐呵呵地到百宝阁购买器物,及时地更新全身装备。 解裁春就近找了家店面用餐,负责接待的店小二,热络地向每个进门的顾客打招呼。其人手脚麻利,上菜速度利索。 酒家内设置的庖厨灶台,烧得火热。刚吩咐下去没多久,就接连端上来酱油焖鸡、花雕醉蟹、翡翠菠菜、什锦豆腐汤。 两荤一素一汤,色香味俱全,招得人食指大动。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解裁春终于明白为何纸扎匠没有像唢呐匠一般,被修士们整体针对。 差点一统人世间,进攻丹霞峡的越国,主事者越王忍寒,只差一步之遥就能晋升为越帝。奈何凡人之力,终究有限。创下再多功绩,只因生出威胁到修真界的苗头,就被一鼓作气打散到无。 开创的宏图伟业,由源头抹去。流传下的只言片语,至今都散佚。只余下缥缈无影的传说。 连玦双璧解决了越国,羡瑶台干涉,一度封存、禁止纸扎匠技术的发展。现在传下来纸扎匠手艺,远不足当年的十分之一。 就算是现今引以为傲的,无限逼真于真实躯体的感触,都只是失传的工艺下,钻研得越发遥远的技巧。 按越国国师的操作反推,那个时代创建出的纸人,不单单能抹除痛觉,无需进食、睡眠,还不会死亡。 不用像现今的纸扎匠,得耗费时间、精力,手把手,一只一只制作,而是能够做到不间断批量化生产,创建出无坚不摧的纸人帝国。 “我有个问题。”吃饱喝足的解裁春,放下筷子。 一直专注地望着她进食的闲梦落,“但说无妨。” “你为什么一直喊我嫂子?” 这么关键的事情,现在才生出疑问?闲梦落评述前因后果。说明他听闻的,有关解裁春和兄长的逸闻轶事,以及嫂子负有的悍妇之称。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6章 据不明人士讲述,问道宗上到大师兄,下至小师弟,排行前二十以内的弟子,都被她扇过巴掌。 “我哪里……”解裁春否认的话茬,卡了一秒。 她貌似、确实、似乎、的确……编排过她和温孤怀璧的花边传闻,自述有了他的骨肉。可那只是权宜之计,随性编纂的谣言罢。 重点是这个?毫不心虚地默认了扇耳光?闲梦落挑眉,对嫂子的印象再度刷新。 解裁春倒了一杯菊花茶,压压惊,提到正事上,“现下能说说与你合作的医修,是为何人么?” 闲梦落歪着头,似为她的提问而好奇,更多的是知我者,嫂子是也的 满意。 解裁春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凡她所疑,皆有迹可循。 闲梦落师承父母辈的乐理功底,见识过她吹奏唢呐,模仿起来,能勉强做到七分形似。 加之其实大部分人并不能分辨唢呐匠和使用唢呐的乐修,两者之间的分别。被他蒙骗过关,情有可原。 只是,制服甘驱霖后的事,操作者执行得太过专业——对人体器官组织的解剖,如疱牛解丁,不符合一名嗜杀者大杀特杀的特性。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常年和病人打交道,且通过研究方外之人的躯壳,在医疗研讨上取得大跨步飞跃的医修。” 天幕编织起绵绵的阴雨,雨珠争先恐后地跳入竹窗,似一条条遇物极化的丝线。闲梦落避开话题,另起争端,“身为家人,要袒露无疑才好。可嫂子依旧对我有所遮掩。” “不然,你问我答,大家互相揭露,岂不正好?”闲梦落道:“嫂子隐藏着一个大秘密,有恃无恐到完全不认为自己会陷入被动。从始至终把自己剥离开,冷眼旁观。” 解裁春继续自己的猜测,“在曲风镇,唯一能治理活尸尸毒的鹤顶洪老前辈被杀,现场并无反抗的痕迹,目击证人作证并无第三者出入百草堂。” 她当时推断是邪修作案。后来一想,熟人作案几率更高。 在所有刑事案件中,最难侦破的是随机作案,而案发率最高的是熟人作案。概率高达九成。 故而衙门接到警情,总会第一时间排查死者亲属、朋友、邻人。 更甚至,邪修和熟人作案本身并不违背,本就存在着重合关系。 “仔细想想,我和费清明是见过凶手的。”解裁春说:“案发之后,杳无音讯的医女——赛陀螺。她当时就在现场,具有作案时间,动机嘛,并不难猜。”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活尸蔓延的事是你们造就的?和你联手的人,究竟要翻起什么样的风波?” “啪啪啪——”闲梦落右掌拍左掌,捧场地拍响稀稀落落的掌声。“不愧是嫂子,有着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可惜知道太多的人,往往寿数又太少。” “哦,那你又要杀人灭口了?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孟寻和索布德不在场,你大可就动手,看能不能拿下我。” “我哪里舍得呢,嫂子。”闲梦落捧起解裁春的尾发,目光缱绻而留恋。他找到了嫂子的更好用法,要拿也要在床上拿下。第一次就在八仙桌上大快朵颐,未免太超过。 当然,嫂子喜欢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他会自荐枕席。 宋晏几拿新入手的刻刀,在地面刻画阵法时,解裁春就蹲在旁边研究,手指在虚空中跟着画。 耗时三个半时辰刻画好阵法的阵修,大功告成,后知后觉地发问:“噢,对了,你们比起梵呗圆音的佛修,修为几何?能顶住万丈高空自由下落,或大批妖兽热情欢迎吗?” “嗯?” 分神思考别的事务的解裁春,思维劈了个叉。 四面八方的传送阵已经亮起,一阵刺眼的白光。 他用实际行动,给了解裁春和闲梦落一个堪称深刻的教训—— 什么叫做便宜没好货。 第71章 有何深仇大恨有需求就有市场,…… 有需求就有市场,一条路走不通,就会开辟另外一条道路,产生相应的对策。 抵达廖东战场前,赛孙思邈跟温孤怀璧信誓旦旦。鹤顶洪老前辈固然是最好的,当最优的选项无从选择,次之的也能列入备用名单。 温孤怀璧一提出要求,她就联想到了三个备选人员。 鹤顶洪老前辈驾鹤西去,传承下来的子弟,有几人沿袭她的基业。 位列榜首的,赛春花。 早年入驻济世院,地处羡瑶台,离人间世路途遥远。 济世院的人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见她一面,难度系数堪比跨境飞升。稍有威胁的对象还没跨进门槛,就会被斩杀在大门口。 故而暂不归纳入考虑。 不纳入考虑范围的,就不要提啊。温孤怀璧对医修们时不时蹦出来的小幽默,没有多大的兴趣。 第二位,赛多肉,人送外号,疯医。 形象疯魔,外观独特。通常往那一站,比患者更像患者,治疗手段颇有不可言传的那一位的风范。经她手治好的病人,死是死不掉,但精神层面一般都会衰退到无可救药的境地。 往后面目全非,嗜杀残虐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的座右铭是,“选择肉身消亡,或是精神消亡,这是个问题。”让人不禁思量,治疗的副作用是否她刻意而为之? 这治了跟放任不管,没区别吧,何必辛苦这一遭。无话可说的温孤怀璧,只能微笑。 第三位,赛北金。 没有驻守济世院的赛春花那般高不可攀,也不像行径诡异的疯医,好端端的患者非得给整疯掉。 是普遍脾气暴躁的医修里面,比牵牛花还罕见的气性温和人士。在或多或少有着各种各样怪毛病的医修内,显得特立独行。 她和温孤怀璧有个相同的特点——行踪莫测。叫有求于她的人,有时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治病困难,还是找到赛春花的人更为困难。 赛孙思邈花了满满十箱魂玉,在流转庭购买到赛北金的踪迹,资金全款由问道宗报销。 拥有天宇船操纵权的温孤怀璧,扭转方向,调整航线,前往廖东战场。 而今,他们已在极目黄沙的沙场上,忙活了七个昼夜。 “赛孙姑娘。”在战场上忙碌,搭手救治伤兵的温孤怀璧,委婉地提醒,“您不是说帮忙摇人吗?怎么感觉是我们被摇了呢?” “叫我赛姑娘。赛孙你念起来不觉得奇怪吗?不要自己顶着个温孤的姓氏,就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特立独行!”连轴转,快把自己撞吐了的赛孙思邈,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有个人撞枪口上,恨不得叭叭一顿炮轰。 这,分明是赛孙……赛姑娘要求他称呼她为赛孙的,怎么没几日就出尔反尔了。温孤怀璧援疑质理,“您不是说,比您低一辈份的医修才姓赛吗?” “多一个字,少一个字,差别很大吗?难道我是头死犟死犟的大蠢驴,稍微缺斤短两就听不明?战场上的事争分夺秒,你耽误我一分钟,就害死多一个人!你还要和我在这干站着,打嘴仗?”赛孙思邈没好气地全堵了回去。 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有求于人的温孤怀璧,老实地闭口不言。 坊间传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今一看,女子也不遑多让。 就是可怜被一同拉过来当壮丁的师弟师妹。 问道宗排行前二十名弟子,瘸的瘸,伤的伤,被随水峰峰主剑技创出的伤口还没好全乎,就被当苦役使唤,给赛北金打下手,动作一慢就被扎成刺猬。 七天七夜没合过一次眼的鑫南枝,打扫战后战场。 她抽出布条,给杂乱无章倒下的士兵绑手腕,“红色高危,黑色死亡,绿色轻伤……红色高危,黑色死亡,绿色轻伤……” 与她同行的白慈溪,绑布条,绑到熟能生巧。在后头拍了她后脑勺一巴掌。“在心里默念就是了,别念出声,影响到我。” 这是表面的说法,实际上是会变相加深患者的印象。让暂且幸存的病患认为,眼前飘摇的这片黑色等同于绝望。而绑着红色布条的人们会间接被判处死刑,丧失求生的希望。 “求求你,救救我……”被战马踩过脊梁的士兵 ,抓住鑫南枝裤脚,“你是医女不是吗?医女就应该施仁布泽……能救我一命的,对吧?” 脑子一团乱的鑫南枝,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我们不是医修,是被拉过来凑数的。”白慈溪介入,把伤兵翻过来,检验他出血部位严重程度。 重伤的士兵,耳鸣严重,已听不清楚她们说的话。 他的视网膜逐步被黑色覆盖,看不清战火纷飞的景象。基于对未知的恐惧,活跃着干巴巴的口舌,絮絮叨叨的,似乎要把这一生未尽之言一次性全倒完。 “我……不顾阿娘的反对,偷跑出来参军。我以为我能赚到军功回去,成家立业……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宣扬的那样,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7章 被马蹄踩过的肋骨,层层断裂,扎进五脏六腑。胃管肺泡填充的血逆流,倒灌到喉咙口,从他口腔涌出,引起剧烈的咳嗽。 “我以为……我会是盖世英雄,一亮相,屡见奇功,惊得敌人节节败退……” 没想到街头巷尾痛批的,要三岁幼儿都深恶痛绝的敌人,竟然和他们长得一样。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他们楚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把其他国家的民众全杀光了,他眷恋的国土就能迎来永远的和平吗?亦或者战乱只能挑起战乱,罪恶会呼唤来罪恶。 正如他跟随着抄着旗帜的将领,步入敌国都城,迎接他的,只有一双双隐含着恐惧、愤恨的目光。 “我后悔了……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 他成不了理想的盖世英雄,只能做一只不起眼的狗熊。活着当不了马革裹尸的豪杰,充其量成为一捧给人挡刀挡箭的炮灰…… 那就放过他,让他夹起尾巴,灰溜溜回家…… 他不想再打仗了,他不再崇尚战争了。他不想在枕着人们的哭嚎与呜咽入睡,在终日惶惶不安中备受折磨。 “我这就去找医女们来!”鑫南枝屈起膝盖,要跑去找妙手丹青的医女。随便哪个都行。 赛北金、赛孙思邈,找来哪一位,都能救济他人的能力。而非跟她们剑修一般,只有剥夺他人性命的实力。 比她多些阅历的白慈溪,遮住士兵的眼,给他手腕绑上黑布条。“不用。别白费力气了。” 代表进攻的擂鼓声鼓点密集,嘹亮的号角催促着由平民聚集而成的将士们,勇敢地献出生命。让效忠的大王获得土地,指挥军事的将军得到功勋,贩卖军火的商贾挣得盆满钵满。 装好履带装置的攻城车,一遍遍撞击着百年古城。 口号喊得震天响的楚国将士,搬来云梯,从下而上爬行。 成国守城的士兵们在城墙上撒刚煮沸的热油,点着了,形成高温火墙。一个个着火的士兵从高空坠下,摔得骨肉分离,在他们最后的视界中,是一道道划破长空的箭矢。 温孤怀璧找到差遣他们做事的赛北金,追问进程,“要等到战事了结,才能治疗小师弟?” 赛北金反问,“不然呢,他活得好好的,能蹦能跳,哪能越过一不留神就要抱憾而终的平民?” 温孤怀璧自问,他已付出足够多的耐心,和医修奉陪一场济世匡时的把戏。没道理继续枉费日月,在一群生如朝露,蜉蝣之身的凡人身上。 棠溪龙泉在手,“两军对垒,只要其中一方毫无反抗能力,战争就能终结吧。” “异想天开。” 跟随楚人行医的赛北金,检查截肢士兵断腿,预备给人更换伤药。 “好斗是人的劣根性,掠夺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今天攻占一城,明天攻占十城。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国家都歼灭了,还有无尽国土战争可打。” 世界在一次次争斗中变得狭隘,再广阔的天地也拓展不了人的鼠目寸光。 赛北金昨夜处理好的患处,受恶劣环境污染,膨胀出肉球大的囊肿。手指轻轻一压,流出青绿色的脓。 她一针扎晕疼得面色发青的患者,点火烤刀,撕开长布,剜肉封口。 烧到烫红的刀刃,烤熟腐烂的血肉。赛北金腕部一扣,食指下压,以刁钻的角度,剔除连着筋膜的腐肉。 生肉被烤熟的气味,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蔓延。一个身影被摔了进来,脑袋着地,“砰”地一声声响,异常响亮,有如晴空奏响雷鸣,听得人龇牙咧嘴,止不住要捂头。 怪不得落地的人,摔得七荤八素。 赛北金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分出一点精力,关注旁的杂事。 而被拎着扔进来的人,赫然是她的同门,同为鹤顶洪老前辈弟子之一的赛陀螺。 掐着人脖子,把人甩进来的费清明,眼球缠绕着一条条灵动的血丝,宛若生生嵌入了一颗鲜活的血红玛瑙。 他抹着二胡长弦,语气冷漠,“说,你和鹤顶洪老前辈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暗杀于她?是你自己亲口交代,还是我把你送到济世院,从重发落?” 第72章 苦头一点都没少吃其余问道宗弟子…… 其余问道宗弟子见状,窃窃私语。 “我滴个娘亲哎,他怎么又跑出来了?捆仙索都不管用了?有个三长两短,入魔立即强十倍,未免太作弊了。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头上?” “你有小师弟勤奋刻苦,够他心狠手辣吗?”一旁的人反驳,做出单手拧裂核桃的手势。 “那倒没有。”接话的人瞅着费清明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心里直犯怵。“小师弟两只眼睛好吓人,搁那一杵,一整个活脱脱的大煞神。” “是吗?不是挺炫酷的?我也想整一个。”有人咂摸着嘴,打量着改头换面的小师弟,威风凛凛,“怎么做到的?” 被抓了个正着的赛陀螺,摔得头昏眼花。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环顾了一遍周遭。 明了当下的状况,着实逃跑无门。 她周围散布着五、六名问道宗弟子,呈合围之势将她层层包裹。其中两位修为深不可测,当是问道宗历届弟子中的佼佼者。 要是能让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跑了,问道宗宗人集体改行,沿街拉二胡,讨生活算了。 尤其是扼住她喉咙,把她拎过来的那一位。 她敢保证,只要她冒出一丁点要逃跑的苗头,做出相应的举措,膝盖以下的部位就会跟她的躯壳分离,以此来确保她再不能轻举妄动。 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不愧是深得无情道真传的宗门,专门生产一批冷酷无情的剑修。 与赛陀螺师出同门,有同门之谊的赛北金,头也没抬。 等待救治的病患,命在旦夕。庞杂的事件一概与她没有关系。就算费清明现今拿琴弦割开她的咽喉也一样。 “人会遵循自己的本心而动。无论是产生了对应的认知,还是没有自主意识。”费清明提着拉曲的二胡长弦,摆出一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架势。 他面朝赛陀螺,背向赛北金,红到快要渗出血来的眼球,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头颅略微往后一偏,意有所指。 “你到廖东战场来,是要找什么人?你皮糙肉厚,经得住考验,那你要找的人能不能经得住呢?” “小师弟!”颖悟绝伦的温孤怀璧,提高音量,“你疯了?”赛北金可是当下唯一一个能够治理他病症的人。 他作为大师兄,在那忙前忙后。师弟师妹们怎么就没一个能担事的,只会一个劲地拖后腿? 熟悉的无力感席卷四肢,拖拽着温孤怀璧下落。 他有时禁不住想,或许摘了这道貌岸然的假面,他会不会好受得多?奈何时光荏苒,习惯性佩戴的伪面,已与下方的皮囊融为一体,叫人分辨不出是否是他真心所为。 要撕扯,连皮肤下的骨骼都隐隐作痛。 “是啊,我早疯了。”费清明握着长弦的手,不住颤抖。 是什么时候疯魔了的呢? 明明是冲着他而来的解裁春,他才坚持没多久,就心思游移,挑选别人也成。 他服侍得体贴周到,生怕人冷了、饿着,连假寐也要择近。 而她呢,一见到英俊潇洒的男子就走不动道。贴身的兜衣解下来,封住大师兄口舌。连他屡次捧着穿鞋的脚掌,都要狡黠奉上。 联结在他们二人之中的血契,能承担批量伤害,不定期反馈双方的感知。 对血契一无所知的解裁春,接收不到。而定下血契的费清明,可是有目共睹。 他一和解裁春分开,她身边就会冒 出新一轮青年才俊。除不尽,斩不断。 他焦急地寻找着解裁春的身影,她就在花轿里与人行闺房之乐。 费清明能宽慰自己,那是小满的师兄,与她有兄妹之情,他动不得。平白要小满痛心入骨,那小子没资格让小满惦念。 可后面的妖修索布德、闲梦落,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穴处野居的不开放蛮物,和一个男扮女装的优伶,凭什么让小满另眼相待? 又偏偏…… 又偏偏是他们待在小满身旁,他只能困守在征战不休的楚成边境,不能一夜之间飞回小满身侧,把那些笨头笨脑的绿头苍蝇全部赶走。 “哈……”抱有侥幸心理,就必然会陷入不幸之中……吗?在费清明分神的间隙,自觉走投无路的赛陀螺,苦笑一声,撞剑而死。 被她碰瓷的问道宗弟子真叙诗,吓得直往后退,“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幸亏小师弟现在拔不出本命剑,否则看他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不把他片成鱿鱼片。 温孤怀璧拦在要发飙的费清明前面,护住直面小师弟怒火的落花峰弟子。 同样是师弟,性情咋就天差地别。当真是龙之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一语中的,“拦也没用,她服毒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8章 “服毒?”费清明一抬下颚,神情漠然,“这里不缺医修。” 除淤清创的赛北金,咬断缝合线,“自尽而亡者,不救。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是由着人去死的意思。即使那是她的同门师妹。 “你们医修哪来这般多的规矩。”费清明戴上遮光的叆叇,“还是说,此人就是受你使唤,向你汇报不能,自行了断,你也乐意少了个牵绊。” “小师弟,慎言!” 温孤怀璧担忧开罪了脾气古怪的医修。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也要抛了人走。故压着小师弟的后脑勺,替人说情。“拜托你原谅他的口无遮拦,小师弟他……”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 温孤怀璧说到这,卡了一下。 原来的费清明,确乎不是当前的脾性。说打人就打人,毫不心慈手软。碰面了就裁断,断罪了就上手。向来直来直往,无太多阴阳怪气。 虽然他的师父濮阳韫玉不这么认为就是。 “我明白。” 跟过鹤顶洪老前辈治疗的赛北金,对尸毒的后遗症了然于胸。她径直掠过地面躺着的尸体,往外走去,“受尸毒侵蚀的人,或早或晚,都会性情大变。” “能从他手里捡一条命都属庆幸。这已经算是中毒的患者里较为理智的了。” “性侵大便?”真叙诗大惊失色,“不要吧,太重口味了。”和这样的人同在一个宗门,简直颜面尽失。 很少会被噎住的赛北金,挑开帘帐出门。 温孤怀璧拍拍真叙诗的肩,“去干活吧。”手忙起来,嘴巴就不闲了。 西楚百万雄兵压境,目标直抵成国皇都。不管后世史官怎样粉饰太平,用平淡浅薄的笔画修饰文辞,该有的牺牲流血,一滴不少。 要苍生倒悬,生民如煎。西楚将帅挥军南下,军队所过之处,人不聊生,析骨而炊。 不到三月,陈师成国国都,护城河外。 连续两日叫阵,昔日不可一世的王国,竟凑不出一名有骨气的将领出来应战。 一墙之内,成国百姓抖抖瑟瑟,汗洽股栗。 宫廷里的皇权贵胄,舍不开荣华富贵,照旧纸醉金迷。无路可去的宫妃,自缢而亡。逃跑的太监、婢女,大肆搜罗抢来的金银珠宝。心思活泛的侍从、女官,收拾好细软。 走到穷途末路的成国,十三个月内,连换二十六位君主。 经常上一任君王还没来得及混个脸熟,就被风声鹤唳的危机形势,吓得屁股尿流地滚下来,被动退位让贤。稍晚一步,就被虎视眈眈的异姓王斩杀,陈尸龙椅。 被新一任君主垫在屁股底下,用新鲜热乎的尸体把皇位拱手相让。 早前皇位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在大军压境的当下,就成了人人巴不得甩手的烫手芋头。 在一片混乱中,被挟持着上位,给人当做靶子射的倒霉蛋,现今畏畏缩缩地坐在龙椅上的君主,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苍舒承德。 往前倒退十几年,苍舒承德也曾雄心壮志,要凭借一人之力,改变成国上下的灯红酒绿。 而今不到既冠之年,正式接手了帝位,却并没他想象中轻松自在。 前有狼,后有虎。外有劲敌,内有大乱。面临多方面夹击,都城无序混乱,国土即将灭亡。 前任残留下的脑髓,沿着就任者面颊滑落。 符合一国之主的旒冠,还没戴得端正。非是量身定做,而是将就着,从刚咽气的尸身上拔出来,就强行扣在他头顶的缘故,实际上尺寸并不匹配。 歪歪斜斜的,强硬地套在他的脑袋上,遮蔽原本清晰的视野。 脏乱的冕冠还依附着上一任君王被一箭射穿脑壳后,遗留下来的箭孔。人体残骸的黄白之物,渗透其中。 随侍的奴才在国破家亡的极度恐惧下,浑身冒汗。一粒粒咸涩的汗珠,滴进眼珠,手指直打哆嗦,死活擦不干净帽卷沾染到的污秽物。 “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把忠君刻进骨头的肱股之臣,舍弃一家老小,用不计其数的死士尸体,铺陈出少年天子逃跑的道路。 :. 纵使家里上下四百口人,正六神无主,等着他拿主意,可区区家眷奴仆们的性命,哪能越得过自古传承的皇室血脉! 忠君爱国的们的死士更不用说,从被雇佣的伊始,就注定要自我献祭的使命。 誓死忠贞的老臣,无怨无悔,还不忘安抚效忠的君主,“陛下你不用忧虑,我大成之国乃泱泱大国,自建立之初,坐以龙脉,有真龙庇护。” “料想那齐夏、西楚、克奴,不过是依靠偏僻山脉的蛮族。不堪教化之物,目不识丁,岂有我成国万邦来朝的鼎盛!” “他们兴风作乱,也不过是逞一时之能。只要我们度过湘水,另起炉灶,自有拥护者,一呼百应!” “嗖——” 一道箭矢穿过了老臣喉咙,将人钉死在倒塌的旗帜前。 少年天子身心大骇,猛地抽回被老臣钳制的手臂。天子的宝座他还没温热一会,难道就要为此付出自己还没怎么展开的生命? 披着面巾的死士们,一拥而上。即便豢养他们的主人死去了,仍旧忠实地执行其最后的指令。 老臣留下的死士数量再多,焉能比得过兵临城下的军队。 少年天子被一路护送,在追杀中,逃到城墙上。正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成为众矢之的的苍舒承德,福气半点没享到,苦头一点都没少吃。俨然成为一块行走的唐僧肉,谁都想从他身上分得一杯羹。 他右肩卡进一道流矢,尖利的箭口磨着脆弱的骨骼。就此停下的话,就能彻底解脱吗?还是会以亡国之君的面貌,面临无穷的刑罚? 谁能终结这场战争呢?亦或者永远不能。 少年天子抄起死士别在腰间的长剑,心道这 就是穷途末路。 他将长剑横于脖上,轻轻一滑,带出一条红痕。“承德无能,愧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遂欲横剑自刎。 “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来拉我一把!” 一人从天而降,是短短三天之内,连开了无数个错误传送地点的阵修,宋晏几。 第73章 您……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吗短…… 短短三天,宋晏几过得是精彩纷呈。见识过荒茫大漠、汪洋大海、青青绿洲。降落地点有滚烫的熔浆,张开巨口的妖兽,生长着蠓虫毒草的秘境。 就算是现在没有被好心人搭一把手,而是直接从天而降,孤零零摔出来,无人帮衬,宋晏几也不得不称赞一句,这次跟他结伙搭档的两人,确实是真有水平。 男的琴棋书画,样样具备。 整体戴着个丑不吧唧的面具,看一回,被吓一回。杀敌技巧也是附庸风雅,运用些弹奏、对弈、写书作画等手法,看得人牙酸嘴裂。可实际操作起来,一整个杀神附体,凶残得让在旁观看的人都以为要命绝于此。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反差。 还不如不反呢。 至于那位姑娘,质朴的装扮掩不下旷世风华,跟古画里抠出来的人似的,那韵味,怎叫一个润字可解。 要他说,这姑娘比随同的青年还邪门。甭管怎样险恶的环境,只要她精巧的耳坠轻轻一拉,再命悬一线的环节都能死里逃生。 有次他被吞到蛟龙肚子里,以为此命当绝。两股战战,双目紧闭,合上眼,就准备等死了。 谁知,居然还有再睁眼之时。 把他从蛟龙肚子里面解救出来的姑娘,半边脸颊上还沾着殷红的鲜血。白如雪的肌肤,透着细芽状的青筋,美貌而冷漠,叫炽热的血液一泼,倒中和了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解姑娘拎着他后衣领,在硌腿的浅滩上拖行。随手一丢,他扭着脖子,歪倒在散发着鱼腥味的黑礁石前。 她则返程回去,依法炮制地救出在最后关头还在护着她,被一并吞进蛟龙肚子的闲梦落。 两人都刨出来了,就冷静地使用匕首剥皮剔骨,拔鳞片,抽龙筋。看得备受蛟龙折磨的宋晏几,不由生出几分刺骨的冷寒。仿佛是在扯他的皮。 一问,得到了要丢给能工巧匠制作贴身护甲,还有做绑头发的发绳等说法。 就为了这些东西……宋晏几抖得更厉害了。 这般凶残的人物,他一遇,还遇到了俩。还是他热情接待的,太可怕了。 还没思考自己上了贼船的解裁春、闲梦落,就被雇佣的人倒打一耙。 认为自己不幸上了贼船的宋晏几,害怕归害怕,却不得不承认这几天的经历怪刺激的,总体而言有惊无险。 比他想象的好太多。处处是惊喜。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是惊惊惊惊惊喜惊惊惊惊惊。 在三军顶头摔下来的宋晏几,像是一只不幸路过,被乱矢射中的乌鸦。 没等三军反应,天上又掉下来一人。是在传送中和解裁春失散的闲梦落。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79章 闲梦落不比那些口头喊着心肝宝贝,实战上把本命剑往脚底下踩的剑修,掏出判官笔,也不舍得把比身家性命还要看重的宝贝,踩在脚下。 瑶琴,照旧被抱在解裁春怀里,是在无形中警惕着他。 笑话,要对她下手,他都不需要瑶琴。 乌鹭棋,他不舍得。 挑挑拣拣,没一样能拿出来安稳落地的闲梦落,闭上双眼。他双手交叉,规矩地摆放在肚脐上方,做出安稳入棺的形象,继宋晏几之后平顺着地。 被压在正下方的宋晏几,有气进,没气出,怪叫一声,正式陷入昏迷。 忽而乌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那裂缝越开越大,从中透出些微亮光。一人腾云驾雾,骑着仙鹤显形,引得陆地上的众人皆抬头仰望。 “是仙人啊?!是仙人啊,仙人动怒啦!请饶恕我们啊!” 有人带头,跟风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军心大乱,为首的楚国将领,一甩披风,“亡成必楚,侧面验证了我大楚进军,是由上苍应允。有仙人助阵,必助我大楚,拿下腐朽不堪的成国,一统山河!” 守城的一方则奔走相告,“仙人来帮助我们了,太好了,我们的城不会破,国不会灭了!我们有救了!” 哪怕以他们的视力,未能窥见来者全貌。身份、相貌、性情皆不能确定,甚至对方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旁观的群众就自顾自将人拉进自己的阵营。 从固有的理念出发,擅自给来者的立场下定论。 每个人基于自身眼界,作出当下认为准确无误的判断,而质疑者少。所谓不可撼动的命理,就此定下悲厄的基调。 “那个鹤瞧着,有点奇怪……不像是活着,而像是……”用纸折叠出来的东西?登高望远的斥候,小声嘟囔。 旁边的人立即疾言厉色,狠踹一脚,直中当场唱反调的斥候胸膛。“你算什么玩意儿,竟然也敢质疑起仙人!仙人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得罪了仙人,你我担当得起吗?” 众人的议论甚嚣尘上,争议中心的解裁春,乘着纸鹤,思量宋晏几又把他们传送到哪里去了。 早知道没成型的阵修这样不着调,她自己老实找个镖局帮忙运送,都比三日之内频繁开阵传送来得快。 可不是每个人都想体验一番虎口逃生,化险为夷的美妙。 城门外,就近扎营的问道宗弟子,听到动静,撩开帘帐。 通过血契,感应到解裁春出现的费清明,第一时间奔向契约指引的方向。 血契的便利性、契合度,超乎人预料的高。之所以被禁止,恰恰是因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旦体验过方方面面,尽在掌控的滋味,要想再脱手就困难了。 尤其是两人的感情生了缝隙,其中一方心思游离,另一方还有妄图挟持。 上一对极其出名的签订血契的道侣,夫妻离心,仍解除不了契约。 男方寻了新欢,夜夜欢好。两人结合的画面被血契实时传播,形象到喘息、热气,分泌的液体一一还原到底。 女方默不作声放了把火,封住洞口,将洞府里的狗男女,连同男方隶属的科大寨一众弟子,共同烧成焦炭。事后清理尸体,烤化到解都解不开。 在此之后,血契多了一个名称——只有丧偶,没有仳离。引得郎情妾意的小情侣们争相模仿,衍生出一个个新型惨案。反而愈发推动春心萌动的密侣们,争先恐后地签署。 血契的签订在明面上被禁止,私底下却屡禁不止。 大约越是危险的物事,就越是要碰。飞蛾扑火,以身相许的恋情才惹人着迷。 察觉到小师弟跑路了的温孤怀璧,抄起棠溪龙泉。疑惑小师弟是否仗着自己辈分小,闹腾起来,方才有恃无恐。 为了不引起大的风波,给问道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温孤怀璧快速做出决断,自行追踪小师弟的行踪。 驾驶着纸鹤的解裁春,做了一个起手式。 同一时间内,万马齐喑。方圆千里内,所有佩戴兵器,乃至于本不属于兵器,却被认作是兵器的刀剑枪械,嗡嗡作响,不论持有者是修真之人亦或者普通民众。 “万剑归宗?”见多识广的赛孙思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赛北金瞥了眼周围跃跃欲试的长枪、刀刃,“没道理把其他刀兵也召动。” 斩情峰弟子关照业反驳,“不可能。饶是问道宗弟子中,习得万剑归宗者,亦是屈指可数。哪能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使用万剑归宗!” 见识过解裁春本事的白慈溪,手指合并,拢做手掌,遮在额头,眺望着凌空的身影,掺和进来讨论。“就是,就是,区区一个唢呐 匠,根本就没摸到修道的门槛。”也半分摸不得。 她搀扶着的鑫南枝,心善嘴软,倒是替人说起好话。“师父说过,天纵多能罕有,勤勉者不甘居人后。也许是她见识过有人使用万剑归宗,把招数学去了呢。” “唢呐匠。”赛北金咀嚼了会这个词汇。 怪不得问道宗宁可捏着鼻子,认下杀害自家弟子的糊涂冤案,也要对唢呐匠赶尽杀绝到此等地步。 此女不除,擅起兵戈之人,无一日安宁。 在医修和剑修几人商讨间,翰飞戾天的女子已然动手。 沉睡在体内的鬼修,响应躯壳主人的呼唤,睁开双目。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登时被绀紫覆盖,甘驱霖依照退居一旁的解裁春指令比划。 一招万剑归宗,加上唢呐匠控万物的本领。一时之间,把所有尺寸千里的武器通通召唤走。 谁都不能幸免。包括费清明和温孤怀璧的刀兵。 急着赶路的两人,一人背着本命剑,在地上跑,一人驾驶飞剑,在天上追。 万剑归宗一出,费清明被背负的寄余生叉到天上去,疾风电掣驶向目的地。失察的温孤怀璧,被棠溪龙泉甩下来,仰视着弃他而去的本命剑。 故从多宝囊里,掏出传送卷轴。 骤然而至的仙人,展示出莫大的本事。原来看个热闹,心中自有疑虑的百姓,不论城内的、城外的,信神的、不信神的,通通弯下膝盖,下跪拜服。 有求她高抬贵手的,有求她施加仁慈的。 被卷走兵器的楚人,军心溃散。将帅见状,不再执意贸然进攻,而选择暂且退守。 乘坐纸鹤的解裁春,拍拍纸鹤的头,降落在视野开阔的城墙上,周边围得热热闹闹的少年天子旁。 想着,这么多人,总该有一位问道宗弟子混杂其中,她不至于这么倒霉,一个人都找不到。 事实证明,还真就倒霉透顶。挨挨挤挤一群人,没一个穿着问道宗道服的。 围绕少年天子的死士们,纷纷跪下,叩拜仙人的救济之恩。唯有苍舒承德还站着。 众星捧月般,站在正中央的他,瞻仰着为他所不能,一息之间,扭转乾坤的仙人,横在脖子上的剑一松,发酸的腕骨直打颤。 “您……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吗?” 第74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拯救?解裁春…… 拯救?解裁春笑着摇了摇头。“别误会了,我不是来救你的。” 解裁春无意做什么天降神兵,更难堪救济的神女的大任。 人若期望从外力得到救赎,把切关紧要的命途依附于渺茫的希望上,以此祈求他人的怜悯。向他打开的,鲜少会有通天大道,历来是无底深渊。 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要笑?无穷无尽的委屈是拧碎了的柠檬,满满当当地填塞满苍舒承德胸腔,溢出内脏,直上喉口。 拯救他于危难之间的神女,怜他痴妄的笑,额外刺眼。 在烈火焚烧过的黑墙灰瓦下,独享一份置身事外的明媚。 是明艳照人的花卉,近在咫尺的扎手玫瑰。欲摘取,就会被密密麻麻的花刺刺伤,它们急不可耐地钻进眼球,挑破内膜,咬得他睁不开眼,也断然挪不开视线。 长剑“哐啷”一声,脱手倒地。苍舒承德撇开用来自绝于世的兵刃,求救一般拽住心之神往的神女衣袂。 显身于阵前的神女,符合民众关于神明的一切想望。 临危不惧,腾云驾雾。高高在上,一身缟素。就连现下近前了,都能闻到她躯体上散发着的,被数不尽的香烛烟熏火燎过的气味。 苍舒承德年少时,跑出冷宫,围观过贵妃宫里宴请的戏班子表演。讲述的是商纣王对着玉女神像,出言不逊,引发神怒,天下动荡。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戏曲,经年流转。初听不以为意,现今一看,分晓其中真意。 若能得神力襄助,何愁天不佑王朝。若能得神女垂怜,一国相聘,又有何妨 剥离了一开始寻死的劲头,后面再想蓄力就困难重重。反之滋生的,是想都不敢妄想的贪婪。 打他自我了断的劲头被从天而降的阵修打断,横在脖子前的兵器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0章 手握杀人武器,却不认可其价值,他手持的兵刃才没有被万剑归宗召走。 一袭玄色的少年天子,身形摇摇欲坠。不由得陷入切身的迷茫。死亡能够永久地终结痛苦吗? 如果生下来是为了承担罪孽,那人何故要出生?诞生的意义是什么,有人能够告诉他吗? “意义?” 刚回到地面没多久的解裁春,一落地,就接收到一个旷古疑难。 她应该庆幸没有追问她哲学三大问,从哪来,何处去,中间横亘一个玄乎其玄的疑问——对自我身份的剖析和辨别。 某种程度上,解裁春称得上是有问必答,自觉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一歪头,给出一个在当下格外严肃的场所里,显得不是那么慎重,却也是时常徘徊在她心中的解答。 “没有意义。你的降生只是你的父母发生了关系,因此孕育出了你。孕妇妊娠期间,没有出现大的错漏,发生流产、堕胎的现象,于是一条新生命呱呱坠地。” 在社稷的大签筒里抽签,有百分之八十六的签子属于下签,十三条签子属于中签,仅有一条属于上签。 大部分情况下,只能恭喜新生儿,一片崭新的地狱向他们敞开。 养尊处优的人,幸福大多相似。而不幸的民众,困苦千变万状。 还好,解裁春无情间残留那么一丁点的仁慈。“旁的人,未必能赋予你生存的意义,得由你在往后漫漫人生路上找寻。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泛泛之人,比比皆是。” 能平凡、单调地度过一生。身体康健顺遂,平平安安,就能算得上一种不普通。 理性客观的说辞,通常叫人难以接受。 世有争议,问是生来万流景仰,至今一无所有,令人疼痛难忍,还是要比一生下就赤贫如洗好过许多,起码曾经真实拥有过。 少年天子要归属于后者。 他是先帝宠幸御浣衣局宫女诞下的子嗣,母子都无名无份。 皇家贵胄,妻妾成群。后宫佳丽,多不胜数。 他无依无靠地被裹挟在中间,既无母族倚靠,又不被父皇重视。夹缝求生十多年,半点恩宠没分得,大难临头了,倒要他来顶。 末路君王被半推半就上了台,骤得神眷,岂能不扒着不放。 苍舒承德头顶歪歪斜斜的冕冠,解裁春看不顺眼,随手摘下。低头正对着地面的死士,无一人抬头,故没人跳出来抨击她冒犯。 她用绣着铃兰花的帕子,擦拭他额头上,前任君主的脑浆残渣。 少年天子因他人的接近,心慌意乱。无所适从到鬓角分泌了细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砰砰乱跳的心脏,像只不安分得逮着行路人撅的麋鹿,一蹦一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崴脚。认定的神女却猛然拔出箭矢,撕掉他贴身的长袖。 动作行云流水,全程心无旁骛地给他做紧急包扎。 “不……” 大汗淋漓的苍舒承德,口燥得喝光一口井。 他不晓得自己说的是不想继续存活,还是不愿意被对方以治疗伤势的因由,搅乱心神。 “加把劲活下去吧。民众将君主视作依靠,君主就要做出相应的回报。”解裁春可不理他那般多,“一国之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会被视作国破的信号。” 城门会被攻破,敌军的铁骑会踏平剩余的城池。残酷的战争会碾过每一个负隅顽抗的将士,连据守后方,瑟瑟发抖的平民也不能幸免。 古来攻城掠地,少有不屠城的。假如仁慈的君主司空见惯,也不会特意将作战时不屠杀百姓的君主,写在史书上,千古流传。 比起战场上你来我往的对抗,军队入城后,单方面的屠杀如宰杀鸡鸭,更能唤醒士兵们的血性。 得胜的将领通常会放任,或主动下令让士兵们滥杀扬威,以振士气,发泄烦闷。 固然有正直的史官,载入史册抨击。敬仰将帅能连夺几座城池的群众,发出的声量依旧淹没了指责其惨无人道的行径的后人。 只要积攒的功绩弘扬他的威名,斑斑劣迹都能塑造他无往不胜的战旗。 退一万步说,就算行军的将帅主动下令遏制,一个军队动则成千上万个士兵,哪能一一管得过来。 杀就杀 了,死去的人,或死者亲属又能求得了谁做主? 反之,屠杀了民众,掠夺来财富,就归属于侵占者。对士兵们来说,何乐而不为。 因此,屠城有时并非一进城就大肆猎杀,而是循次渐进。 第一日,出言索取。第二日,威胁逼迫。第三日,拳打脚踢,第四日直接动刀子,入室抢劫,屡见不鲜。 随着破窗效应加深,求财灭门,奸辱妇人,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头有小兵砍一刀,能敲出零星油水,那头就会砸碎百姓头骨,把尸骸丢进锅底捞肉吃。区别只在于威逼顺序进展的时辰长短。 大放的天光犹如葳蕤的苞米地,费清明轻喝一声,“小满。”轻盈地跃上高墙,挤掉苍舒承德,站到解裁春身侧。 温孤怀璧紧随其后,扶了一把险些摔倒的少年天子,送回围护的死士们包围圈。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接二连三的事态,扰得人目不暇接。前头的事还没处理完,后面又出状况。一幅画轴突然而至,将解裁春、费清明、温孤怀璧,三人一同裹了进去。 空白的画卷飞回持有者傩面青年手中,闲梦落将之收作长轴,拢成一圈,解下雪青色发带,绕着卷轴围起,在外端系好了,打个绳结。 被死士们搀扶着的苍舒承德,没能回得过神,便问青面獠牙的面具里,传来一声冷哼。 “你个蠢物,活该受人排挤。国守不住,城又要破。贪心妄想,又没有相应的能耐。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渴望的事物在手掌心溜走,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亡国君主吧!” 言毕,飞下城墙,与一同搅他个天翻地覆的同伴们汇合。 闲梦落疾驰的目的地,楚人营帐内,一个行动自如的男人引起关照业注意。 准确来说,是男人鞋底携带的泥土,引发她的关注。 这类红棕色,颗粒偏细,微微带着点潮气的土壤,隶属于曲风镇一带。随水峰峰主一招剑技,夷平当地,没有点伎俩的,只能随着大气一并蒸发。 假设此人确乎来自本该消失的曲风峰,结合鹤顶洪老前辈被邪修杀死的推测,关照业果断出手,五指弯曲,向男人袭去。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修真之人对阵,稍有差池,人头落地。 “师姐……”白慈溪愣了一瞬,不假思索地上前帮忙,与她一致对外。 剑修一般讲究一对一打斗,方能提升技艺。 有时亲朋好友没眼色,凑上前帮忙,还要被反过来二打一,闹个大红脸。 没能拦住白慈溪的鑫南枝,原地观望了会,看出不对的苗头。 被关师姐针对的男人,看似被全程压着打,实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关师姐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 这样有能耐的角色,大师兄碰上了都未必吃香。现今不声不响出现在问道宗弟子集聚的营帐中,还专门挑在大师兄不在的节点…… 鑫南枝变了面色,以气凝剑,上前助阵。 第75章 西瓜瓤关照业、白慈溪、鑫南枝,…… 关照业、白慈溪、鑫南枝,三打一,各出其招。 飘逸的身法,作嗅到饵食就统统上前缠绞的游鱼,换着法子穿梭、腾越,灵活地在干旱的土地上游动。掐诀、念咒、无不到位。 被问道宗龙虎榜榜上有名的三位修士围殴,那鼠相羊眉的男子,仍旧没有被大卸八块。 他总是摆出一副吃力、侥幸,堪堪躲避来势汹汹的攻击的姿态,叫死活打不着人的三人,倍觉烦躁,怒火中烧。 还火上浇油,假扮成唯唯诺诺的样子,掐着剌人耳朵的公鸭嗓子求饶。“各位女侠,行行好,饶了我吧!小人只是凑巧路过,没有半点叨扰各位大人的用意!” 真无心叨扰,就不会拿她们当狗逗了! 关照业掌风如雷,招招冲着男人命门而去。余光瞥见愣在原地的真叙诗,大吼一句,“还不快来帮忙?他连舍己救人的医修都能下得了手,又岂会放过你同我?” 落花峰弟子嘴唇嗫嚅着,似被说动,步履迈向前一步。 被三人围攻的男子,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因应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忙中出错,矫健的身形一崴,被关照业、白慈溪、鑫南枝齐齐命中,面上还残留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对战经验丰富的关照业,觉出情况有诈。 与她们交手的人,功力深厚。多一个人与他交手,少一个人与他交手,于他而言,压根不伤脾胃,断然不会在无关轻重的地方出错。 就算果真落败,也不应该是这种表情……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1章 关照业积压的忧虑,不减反增,对唾手可得的胜利没生出半点喜悦之情,反而头顶乌云笼罩,愈加愁云惨淡。 以她闯秘境,过千山的经历判断,得赶紧叫师弟师妹们及时撤离才行,再不走的话就…… 终于找回声音的真叙诗,大喊出声,语气悲愤,“你们在做什么?赛孙姑娘哪里得罪了你们,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 “你在说什么?” 被戳破迷障的三位女修,浑身一震,再一定神,被她们齐心协力击杀的,哪是什么陌生男子,分明是几日来尽职尽责地照看她们的伤势,和她们有说有笑的赛孙思邈! “怎么会……”鑫南枝掌心凝聚的剑气散了。 白慈溪跌倒在地,关照业如遭雷劈。 制作解除尸毒药剂的赛北金,看不过眼。不满意来者拿人当猴子耍的桥段,“姓邱的,玩够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搬几把椅子,邀请整个营地的人都来捧捧场?” 脸上还挂着悲痛神情的真叙诗,眼光转为幽暗。嘴角扬起一个极为隐秘的笑,他的声调压得阴诡,“还没呢。这么好玩的事,不多玩几次,哪得尽兴。” 关照业脚下一挪,出掌就要击向他的面门。岂料真叙诗那张脸忽而一变,露出白慈溪惶恐的相貌。 她顶着反噬,堪堪收回攻势,腹部就刺进一记手刃。 关照业裹在肚皮内的内脏器官,被一只熟悉不过的手掏出来。她曾手把手教导这只手如何使剑、用剑,达到人剑合一,剑随心意的境界。 而今它毫不犹豫地捅穿她的肚子,快进快出,关照业的人体皮囊就漏了个洞,照出选用数十条甘蔗集体榨汁了,细筛过滤,彻夜沉淀出的色泽。 表面的浮沫是充点着肺部肠胃边缘的液泡,徒留她在这鼎水之沸的人间地狱里熬煮。 关照业的大肠小肠被鑫南枝一鼓作气拔出来,鑫南枝欣喜的表情没有维持一秒,忽然醒悟过来,尖叫地扔掉手里的器官。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明明打的人是……是那个陌生人……” 到底是何时起被屏蔽了感知,足以影响四人份的幻觉,缘何赛北金又能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她们究竟差了哪里,仅仅是这二人朋比为奸,蛇盘鬼附吗? 关照业痛苦地捂着腹肚,蹲下身,冷汗瓢摇。 急转的脑筋得出一半的结论,在看到那个男人之前,她们几人就陷入了错误认知。之后一连串的击打和反击,都只是在一叶障目之下的进攻。 傀儡师操纵下的提线木偶,哪能分得清楚是否出自自身的意愿。 “好了,邱胜。”赛北金对同类相残的情景,兴致索然。适时地提醒他点到即止,不要惹是生非。 邱胜从营帐里抱出来赛陀螺的尸体,嘴上叹息。“早说了,早一点,慢一点,没区别。跟我一起走,领略领略水送山迎,非得赶着见你师姐。这下好了,命没了,人家还不领情。” 转头又对赛北金道:“要是你对闲杂人等的关心,能稍匀一点给你的师妹。逢年过节给她烧的金纸,都会想方设法吹拂到你鬓边。” “我不会给她烧纸钱。” 男人一走近,赛北金皱着眉头往后退,“什么时候能把你那丑不拉叽的皮子扔了。集老烟枪、臭酒鬼、烂赌徒一身缺点于一身,亏你还当块宝。真是屎壳 郎捡着粪球,倍儿欢喜。” “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行行行,我烧,由我来烧。” 他换一身皮子,赛北金就看一身不爽。他的沉浸式表演,她视而不见,还搁那挑挑拣拣。这副皮子才用了没几十年,就督促他换新的了。 邱胜走到自相残杀的四人跟前,打量着落入下风的真叙诗。 “这个不错。” 他一眨眼,通体变成真叙诗的外貌,“从今个起,我就是问道宗,落花峰弟子,真叙诗。” 既然有了似模似样的替代品,原来的物品就一无可取。 搁在赛陀螺腿弯下的手,打了个响指。正主真叙诗就被胸口忽然燃烧的火焰,活活烧死。 新真叙诗,盯着想办法破局的关照业,眼眸露出一点赞赏,也仅是一点。问道宗大弟子温孤怀璧挖空心思提高弟子们的生存率,同时也降低了他们对世事险恶的警惕性。 太能兜底,则意味着坠落的无期限。训练过程中难免懈怠,错估了出山的风险。 问道宗新晋弟子习惯了倒下就有尊长扶持,无从领悟底下接住他们的,不仅有长枕大被,还有壁立千仞。 “关照业。”男人唤出了她的名字。 流转庭售卖的龙虎榜排名,花费两千魂玉就能买到。画像、姓氏招数、样样齐全。人的私密性价值千金,但千金还能买断人的性命。 “你当属全场问道宗弟子里,综合能力最强者。那就劳烦你帮我扫下尾,楚人营帐,一个不留。”隐含的信息是包括问道中师弟师妹们在内,绞杀干净。 “你……做……梦!师姐才不会那么做。” 被鑫南枝捅了个对穿的白慈溪,企图挣扎。她咬破牙关,死命抵御大范围的精神侵扰,痛恨到七孔流血,“我们问道宗的人,才不会败在你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手下!” “等大师兄回来,定要你个邪修好看!” “邪修?”真叙诗歪着头,左右打量。“哪有邪修,没有啊。” 他是宽宏大量的君主,耐心地指导迷途的孩儿归返。既然问道宗缉拿唢呐匠的缘由不够充分,他就帮他们充分。 “是唢呐匠收缴了你们的武器,让你们无兵可依。与她相好的温孤怀璧,察觉自己真正的身世,与她男盗女娼,残杀医修,荼毒平民,妄图重现当年连玦双璧的风光。” “问道宗二十余名弟子,皆亡于他们手上。你也不例外。” 真叙诗似真似假地掉了几颗鳄鱼眼泪,抬手示意,“关照业,完成你的使命,把悲报传于十业大界。让大家伙一起做个见证,最后无颜面对师长,悲怆离世。” “来,动手吧。” 被点名的关照业,不由自主地听令行动,单手扼死师妹鑫南枝。 鑫南枝喉骨断裂,整个颈部拗成了歪脖子树。扒拉着她手掌的手软了下来,人被吊在半空,像条软趴趴的泥鳅。 一行热泪沿着眼角坠下,关照业眼里的清明彻底被浑浊取代。丧失唢呐匠控制的刀兵,听从诏令,重回持有者手中。 战鼓重鸣,厮杀声起,帐篷涂染上了夕阳的红,被刺穿心脉的白慈溪,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赛北金裙摆,势要问个究竟,“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赛北金仰望着天际掠过的飞鸟,轻飘飘的回复仿佛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听,“人类已经没有未来了吧。” 除开问道宗弟子之间的打斗,修真之人对凡人士兵的屠杀,完全是碾压级别的。 好比装备精良的骑兵,对上凡胎□□。极具破坏性的马蹄,轻轻一蹬,就能横空踹死三个人。无情地踏过落败者胸膛时,简易地把新鲜的生命,榨成裹着蛋皮的三鲜豆皮。 轻轻一捅,就会流汁。 肉馅的躯干衬托得支撑人体的骨架,像是轻薄嘎嘣脆的豆腐皮。稍有不慎,肠液、胃酸漏一地,混合着糯米、香菇、虾米、胡萝卜丁、藕块。 闲梦落在此时赶至营帐,“申屠何在?” “这不就来了吗?”申屠端鸿亮出丧胆游魂幡,悬在高空上,吸取死者军队的魂魄。“催催催,催命啊?” 她从后,一掌洞穿回营的楚人将帅脑壳。确定把人杀死了,方抽回右手,吸食着手指上沾染到的脑浆、脑髓。 然后蹲下身,左手画阵。左掌五指第一个指节向下驱,掌心向上一拉,拽起冲天的炼尸大阵。 连灭八个国家的楚人军队,皮表纷纷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集结近百万骷髅兵严阵以待,掌控权归炼化者所有。 申屠端鸿点了点同样化为骨骸的将帅脑门,问他姓名。 “秦明谦。” 竖立西楚的战旗,被从中劈断一截,骤然倒塌。横着问道宗弟子尸身的营帐,熊熊燃烧。滚滚黑烟,直上云霄。 杀光楚人士兵,乃至全场同门的关照业,依照指令,毁尸灭迹。 姗姗来迟的本命剑,握于掌中,却是用它来削下自己头颅。 “随水峰大弟子温孤怀璧,残害同门。苏尔奈门人解裁春,辱我宗人……” 刚刚哺育出剑灵的宝剑,剑身震颤,不愿对剑主下手。而被人操控的傀儡,狠心泯灭新生的灵体,锋利的剑刃嵌入皮表,砍到一半,卡进颈骨。 “还望各位尊长,替弟子们报仇。弟子不孝,师恩来世再报。” 尖利剑刃一砍到底,一颗头颅顺着刀口滚落,砸出几步路。浑然是一颗烂熟坠落的大西瓜,能从凹凸不平截面处,看到内里通红的西瓜瓤。 亲口交代的遗言是长了翅膀的燕雀,顺着玉牌传遍十业大界,举世哗然。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2章 第76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师妹,我缝好了…… “师妹,我缝好了嫁衣,给你换上,等着你睁开眼,与我完成婚礼。” “接下喜帖参礼的宾客坐满堂,端上来的饭菜,热了凉,凉了热。迎亲队伍的唢呐都吹到哑了,开路的仪仗高举的衔牌手腕发酸。门童笑容都僵了,你还是没有醒。” 捧着缝制好的蝉衫麟带霞帔,祈夜良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我决定亲自来接你。” “那你估计你是接不着了。” 从一片空茫中被唤醒的解裁春,与先前被每一次唤醒的经历相同。睁开眼见到的,依然是祈夜良。 纵使二人中间隔着弑师之仇,也阻断不了他们俩的联系。 每当她坠入漫漫长夜,沉入寂静、冰冷的深海,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总是他。 当真是渊源、孽缘。 “师妹心思野,举止狂放。我若只局限于原地,困守在方寸之间,定然拽不住你。”祈夜良想通什么似的,低低地笑出声。 艳冶的面容在阴晦的环境光下,筛出难以言喻的阴鸷。 不如就从外物着手,变着法子把人捕到手。 师妹留恋人间世,他就吞掉人间世。师妹跑到丹霞峡,他就进攻丹霞峡。无论是羡瑶台、绛阙,全数尽在掌握,师妹就不能再走。 他想到这,凄婉的神情拌进难言的苦涩,“师妹,我只有你,你却不能只有我一个,好不公平。” 世事哪有事事公平的。解裁春被他一副深闺怨夫的指摘,嚷得头疼。 她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心知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意,都不可能让他收手。“你寻访古籍,收编残卷,打的就是仿造前人的主意,未免太没出息。” 上一个企图利用纸人攻打人间世的人,在正式称帝前就灰飞烟灭。援助越王的国师一下牢狱,经她手陡然崛起的王国,土崩瓦解。 祈夜良有什么底气笃定自己改良的纸人,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每一桩不平事捋得遂心如意。 “我不是功败垂成的越王,你也不是性格懦弱的唐纪之。”江山与美人,在他这从不构成二择一的选项,更别提摆放在天平两端,码上砝码抉择。 师妹是无价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给他天下共主之位,他都不会换取。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进一步留住师妹,将人搂在怀中,长相厮守。 心之所念,构成画轴世界的基石。祈夜良一步一脚印,踩出了铺地红毡。 喧杂的锣鼓声敲敲打打,开道的仪仗队伍吹得风生水起。 祈夜良拨开喜轿门帘,观望着里边端端正正坐着的师妹。 人穿戴好他缝制着的嫁衣,披罗戴翠,端庄雅观,符合他脑海中的全部想望。 他亲近的师妹、他选中的亲属、他命理的爱妻。 纵然知晓足下仅是一方天地,根据个人妄想编织出的假象,亦伸展开编织的罗网, 捕获着贸然闯入的人自投罗网。 他双手搭在解裁春两侧,用个人出挑的身型,完整地包裹住新娘子。 致力于将解裁春身躯,藏在他投射出的阴影之下,叫其他人半分窥看不得。 谁要看,就挖了谁的眼。谁要碰,就剁掉谁的手。 他无时无刻不期望着宇宙寰宇都熄灭,只留下他与师妹两人。 他是依附着师妹生长的金灯藤,没了她就不能生存。 他从她身上不停地汲取养分,一心期望紧紧地捆住她的手足,要她寸步不可挪移,只得神情恹恹地,被拘束在他的怀抱里。 师妹活着,他活着。师妹死了,他殉情。 二人同气连枝,并结连理。 奈何师妹有他、没他,一个样。脚踏实地的花梨木,脚心深入地表,头冠向上直取碧空,不曾留恋只能依傍着她存活的绞杀植物。 他却只得通过加倍缠绕,深刻地汲取,反复地验证自身存在的价值。 凡是讲究先来后到,要尊重前辈。他对解裁春的照顾,细致入微,反观那两个只知横冲直撞的愣头青,算什么东西,也敢晃着皮相,恬不知耻地在师妹眼前现。 不怕污了她的眼。 两个不入流的剑修、空负武力的傻大个、没头脑的莽夫。能有他给师妹的多,能与他跟师妹关联密切? “他们有什么好相与的,值得你为了他们放弃与我的婚约。” 想到画轴里其他两个与师妹一同被困的男性,祈夜良面色阴沉,口头不由带出几分拈酸吃醋。若非他真人未至,造成的影响有限,看他不活剥了两个男宠的皮。 胸口翻腾的怒焰如高温熔浆,火辣辣烤灼着他的心脏,而师妹只想在上面撒孜然。 师妹年纪小,经不起诱惑,实属正常。都是外边的莺莺燕燕惹的祸,打人眼。 师妹是没有错的,要错也是那些不安分的贱皮子们的错。是他们不对,卖弄着色相就往师妹眼前怼。 大约琢磨出画轴运作规律的解裁春,用手扯了扯死活摘不下盖头。明白这服饰是受了祈夜良思维引导,计入了画轴的逻辑链。 视线被遮盖到只有下方露出来的一点缝隙,她百无聊赖地吹了下红盖头,“可能是他们数量多。” 这个数量多,指的是人数,还是…… 跟上解裁春脑回路的祈夜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他心里恨极,有吐着信子的至毒赤链蛇,分泌毒液,响尾,摇摆不定。面上还要刻意端着笑,生怕瞋目切齿的形貌吓到了师妹。 即便她正盖着头罩。 在感情位置上总是处于下位的祈夜良,称心快意地屈膝,他轻车熟路地拨开解裁春膝盖,撩起藏红罗裙,褪下小衣。细长条的绸带轻悠悠地挂在膝头,他顺遂地跪在就座的师妹身前。 跟上上次和师妹相会般,作出最有诚意的见面礼。 热闹的礼炮盖住喜轿内不起眼的骚动,解裁春两手撑着门框,中间指节都拧半白了,张口咬住盖头内侧。 唯有此时此刻,得理不饶人的解裁春,才会显露出对师兄热情招待的靡知所措。 恍然回到了她未知事,他殷勤照看的时候。 红彤彤的头纱,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新嫁娘的脸。不透气的面料细心地描摹着她的轮廓、眼窝、嘴唇,要她张口呼吸时喷出来的热气,给喜气洋洋的大红色添喜。 面布由红渐黑,上手触碰还是潮湿的。 随着抬轿子的四位轿夫,稳扎稳打地放下花轿。容纳着二人的轿子,平稳落地。坚硬的底板与焊实了的地面碰撞,轿子四面歪斜了一刹,发出哐当一声响。 几乎无法忍耐的解裁春,剧烈一震。 祈夜良张口,咽下了师妹的慷慨赠予。唇瓣沾着水光的纸扎匠,偏向妖邪的面颊被打湿。怡然自得的双眼添了色,从内而外洋溢着喜不自胜。 嘴角盈月弯弯,是如何也压不住。 没什么能比所爱之人深受自己撩拨,更能令他心满意足。 师妹产生的悸动,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为他所拥有。 能让师妹满足的只有他。 也只能是他。 师妹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师兄的,自当满足。 他会把她教养的男宠一个、两个,全部弄死,再制作出相匹配的纸人,轮流服侍师妹。 纸扎匠裁剪的纸人和制作者相连接,从今以后,无论师妹点哪个家伙侍寝,都由他来倾情扮演。 想到这,祈夜良眉眼弯弯。两手捧住解裁春的脸,隔着盖头,忘情地与她拥吻。 忘性还没有那么大的解裁春,自然记得花轿落地前祈夜良的行径,理所当然地挣扎。 “咚咚咚。”等候多时的新郎官迎轿。 有第二位被困者的介入,感应到外人进犯的画轴,毫不犹豫地将趁虚而入的祈夜良踢出去。 竭泽而渔,另择耗材,颇有使用者闲梦落的风范。 视觉严重受阻的解裁春,只见红盖头底下,递上来一只手。虎口长着老茧,是近十年如一日,日日苦修的剑修的手。 “费清明。”没忘记正事的解裁春,立马端正态度。她搭上他的手,“给我你的本命剑,我们共同杀出去。” “娘子,大喜的日子,就别说打打杀杀的话了,不吉利。”看出新嫁娘两腿战战的新郎官,双手扶住快要站不稳的过门妻子。 沉浸在喜悦中的新郎官,一揭帘子,空气中流动的气味,滴落在轿内的水液,就向他侧面揭露了新娘子的不贞。 但,这是他日盼夜盼要迎娶的新妇。有什么苦都得自己受着。断不会为了早就做好预料的事,耽误既定的行程。 无论如何,堂要拜,人要得,小满做定他的媳妇。 得到的回答,不如不回答。找到的人,跟没找到相似。解裁春在扇费清明一巴掌,把人扇清醒,和找到下一个失散的温师兄,再行处置间,选了后者。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3章 贸然行动,于事无益。兴许其余两人没弄醒,先把自己搭了进去。 要掉到脚面的小衣,磕绊着步伐。被故意作弄过的蛏子,摩挲间,要人腿根直打哆嗦。 解裁春半边身子倚在费清明身上,走了几步,实在是走不动,深觉嫁娶之礼繁杂且无用。 温热的鼻息透过盖头,喷洒在费清明脖颈前。她两手揽住费清明脖子,公然耍起赖。“走不了,你抱我。” 烧得火旺的火盆,近在咫尺。费清明既想行完全礼,又不愿解裁春继续受罪。轻微累着、烧着,他都于心不忍。遂主动弯了腰,把人打横抱起,跨过火盆。 沾到了罪证的小衣也叫他一并顺下来,丢到火盆里,毁尸灭迹。 司仪高喊,“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被悬空抱着行完礼里的解裁春,感慨这婚事,确乎是礼数周全,又热闹荒唐。她还是头一回见。 狭隘的视界闪过温孤怀璧的佩剑,对方赫然坐在高堂之上,占着公爹的位置。 第77章 扒灰温孤怀璧真是……解裁春乐…… 温孤怀璧真是……解裁春乐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占据高人一点的地位。势必要压人一筹,否则不肯善罢甘休。 这不,费清明顶了新郎官的缺,他就势必要做起高堂上的公爹。上演一出板凳宽,扁担长,扁担在绑在板凳上的荒唐闹剧。 零碎的线索捋成一线,她捋清了前因后果。 空白的画轴本能困着他们三人,直到天荒地老。四野空空的环境,如同过度曝光的烈日,刺激得他们每个人的大脑空无一物,而以寻寻觅觅,一无所获。 祈夜良的到来,唤醒了中断思考路径的她,给空疏的画卷增添丰富的信息,加入他筹备已久的婚宴环节。她成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 与她一并被封存于卷轴内的费清明,转场加入。 踢掉天外来客祈夜良,把费清明卷了进去,设置为必要的人物——与新嫁娘并结连理的新郎官。或许给他脑子塞了一大堆虚妄的过往。 温孤怀璧同理。成了拜堂成亲工序里,不可或缺的父辈。 解裁春二度 尝试揭盖头,扒拉了会,没扒下来。转头对堂上的温孤怀璧道:“够了,别忙活了。快醒过神来,此方境界,除你、我、他三人外,都是虚无。” 他们三人被困在闲梦落的画轴中,迟则生变,不晓得要生出怎样的变数。 脱离了一大群全身覆盖着黄橙橙绒毛,做小黄鸭状,整日撅着屁股,跟在他身后嘎嘎叫的师弟师妹,温孤怀璧卸掉了问道宗赋予他的职责,显露出隐藏在温润面貌下的真面目。 他一只手肘撑着红楠木桌,一只手掌扣着升起者袅袅轻烟的热茶,气度森严,形态冷峻。“清明,这就是你宁可忤逆尊长,也要给我找的好儿媳?” 他不动声色,摔了茶盏。 闹哄哄的喜宴,登时一静。来客们都不敢得罪这位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老爷。 “自古讲究门当户对,粉墙对朱户,蓬户配柴门,为父还会害了你不成?你纡尊降贵,委屈世家公子哥的身份,三媒六聘,就为了娶这样一位没眉没眼的农家女。” 挑剔的目光一寸寸片过解裁春的头巾,露出的一小段颈子,“出身自一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往上数三代,连个穷酸秀才都供不出。” “你看看她,不冲着你三叩九拜,感激涕零,可有对你有半分的迁就?” “父亲,小满她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恶意。”费清明抱紧心仪之人,下滑的罗裙咧出一条弧形,显现裹在底下的小腿肚,他忙遮严实了。 一个眼神,指使司仪继续拜堂成亲的流程。 收到指派的司仪,气如洪钟,回荡在喜堂内,衔接了僵硬的气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眼见解裁春完全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反而扭着头,朝向高堂方位,似被恫吓住了。 费清明将她的背部贴上自己的胸膛,抽出右手,掰正她的头。单用一只手的力量,支撑住成年女子的体重。腾出空闲的手,将人脑袋强行扭回来,与他额头相碰。 要如何将众人从幻境中叫醒,宛如从睡梦中拽出,而不用背心辩解,所见所感皆为幻梦,解裁春心头罗列出几个方案。 一、给予执迷不悟者,精神上强烈的刺激。 二、实施物理超度,拿剑把他们全砍杀了。 两种方针一般会造成数量相同的结果,要么他们或疯或死,依然被困在里面,要么疯了死了,就逃窜到现实世界。 生命是不可重来,为保险起见,解裁春决定先实施一,再实施二。 全程脚没下地的解裁春,顺顺当当地被费清明抱到喜房。 沿路经过的宾客,都压低声音讨论。说小郎君宠新娘子宠到没边,还没入洞房呢,就连地都不愿让人下了。等红浪翻被了,还得小儿把尿般抱起来撅。 别说,这些画出来的人儿,谈起八卦来,语气声调倒捏得真真的。怕不是集合了衍化之人的心声。 男女双方坐床,婢女双手捧着摆盘,递到新郎官身前,中心摆放着一柄玉如意。 费清明提起玉如意,欲挑掉解裁春盖头。临到头了,心下犹疑。 其实放任眼下情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视线受阻的小满,只能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洗漱更衣,一样离不开人。 困顿于方寸之间,不能展开远距离行动。只要将仆役们调开,就能后天制造出一个孤独寂静的迷宫。他每次远行,小满就会情不自禁地思念他。 随着二人的分离,而加剧对他的感情。 而非随时随地,舍了他就走。这个不行,还能有下一个碰头。 美好的畅想仍旧只停留在畅想一步,费清明到底是舍不得她受苦吃罪。 他这方刚挑了盖头,那厢解裁春就趁机捉住他的手,“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 “解家女,乳名小满。与我结两姓之好,喜结良缘,便是化成灰,为夫都能认不出你。”喜袍加身,头戴桂冠的郎君,矜持地在她脸颊轻啄。 “我既不顾父母反对,娶了你,必当会对你负责到底。旁的事尽管交给我,小满无需忧虑。” 是娶了媳妇,也会心疼妻子的不易,夜夜和衣而睡,拥抱就能舒缓的贤良人士。 “哟,新郎官咋还待在这啊,到时辰敬酒啦!满堂宾客都等急了!”点着媒人痣的喜娘,一甩红帕,娇滴滴地笑出声,“回头,自有小两口温存的时候,仔细误了吉时,失了礼数!” 费清明抄起装着时令果蔬的盘子,塞到解裁春怀中,让她用手扣住。叮嘱她不必理会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辞,渴了、饿了,放开了吃喝。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嘱咐随侍的婢女。 他们夫妻同心,互为一体。她遭罪,他心疼。 他若回来得晚,她可先行睡下,不用听仆妇们的意见,点灯熬油。 费清明被一众下人领出去,招待座上客。 解裁春啃着通红的李子,清脆的果子一口咬开了,嚼得嘎嘣响。看样子,只有她一人保持清醒,其他两人都对自己的新身份深信不疑。 愁哟。 闲梦落性情乖觉,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原以为同行的几日,诈出了他的手段,岂知他还留有余地,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关键时刻一出手,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费清明身中尸毒,可以理解。温孤怀璧没能反应过来,侧面证明了他亲生胞弟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已知画作中的人能更改画卷内容,而画卷内容决定了被困者的行为模式,一招不慎,他们就要永远困在里面。 看费清明丝毫没有要挣脱的模样,这婚,成得相当迎合他的心意。怕是一味让他心满意足,把她的腰累酸了,都没能得出有效的成果。 不若反其道而行之。 温孤怀璧就更不用说了,上没压着师长,下无绊着拖累,活得畅快自在,指不定有多洒脱。 她得择一条法子,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把他们三人一同卷进去,撕裂和平的假象,引得其余两人气涌如山,再端不住架子,最好大打出手,崩坏画轴世界。 两名出色剑修的能耐,齐心协力对付一样纸制的法宝,她还是信得过的。 磕着瓜果的解裁春,计上心头。 思考出的对策,损是损点,有用就成。 她拔下脑后别着的凤钗,转过身,在墙壁上刻了两个字—— 扒灰。 镌刻在墙壁上的文字,旋即隐匿不见,解裁春就明白,她想出的损招已经在路上了,就是不知晓呈现的过程是以何种形态,结局会怎样演变。 “哐当”一声,喜房门被暴力推开。 带刀侍卫开道,跨进来一双湛蓝色高靴,后边跟着四个身材强壮的仆妇,一溜串粗使丫鬟。可不正是她的好公爹——温孤怀璧。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4章 威风凛凛的老爷,在堂中就座,凛冽的眼风一扫,识眼色的忠仆就替他开了口。 “还傻愣愣地坐在那做什么,还不尽快过来奉茶!刚过门的新妇,昏定晨省,礼法孝道,全抛一边了?竟敢目中无人,瞧不见尊敬的公爹!肚子还没揣货呢,就敢这怠慢尊长!” 这一行行,一摞摞,响亮得堪比点着的鞭炮,解裁春大开眼界,就差给人鼓掌了。 若她真是温孤家,不对,费家,也不对…… 他们有没有私底下商量好,是跟谁姓?总之,假若此方境界为真,她是刚入门的小媳妇,出生贫困,指不定要被这吃人的大宅,吞到连骨头渣都不剩。 闲氏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二皮子。 戴着面具顶会装,显真性情不做人。 演戏嘛,谁怕谁呀。解裁春放下甜果,假装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低眉顺眼,顺从地给人端茶倒水。 反正她给那么多逝者都倒过了,也不缺这一两回。 活人受不受得住,是二说。 “岂有此理!侍奉公爹,竟敢不跪!” 捧着杯子递过去的手,被仆妇举起的木板,狠狠拍中。解裁春腘窝被人用力一踹,当即屈下身来,跪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那一脚是存心要她骨折腿裂的。 解裁春手背吃痛,双膝疼痛,装着茶水的茶盏从手中跌落,温孤怀璧眼疾手快,左手稳稳捞住了,举起来,从她头顶倾倒而下。 温热的水流沿着面额,滚到下唇。几滴浸入了口中,是梅子味的。 温孤怀璧见状,眼眸一深,右手扯住她手腕,把人往他胯间一拽,冷肃的面孔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 人悠悠慢慢地开口,“何必行此大礼。” 还在那假惺惺,这些仆人不就是你内心想法的化身?被被拍中的手背,疼得一下抬不起。解裁春心底愤恨,还得克制住把所有人都砍了的冲动。 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没人能够设计陷害她丧失唢呐匠的职能。 冲动是老虎,她得先把老虎关在笼子里。 有什么账,出去了再清算。 在儿子新婚夜,拉住儿媳妇手腕,逾越男女大防的老爷,温孤怀璧。他食指、中指、无名指微微弯曲,在解裁春腕部显形的青筋处,缓缓摩挲了两下,揉得她汗毛竖起,忽而冷下脸来,喜怒不定。 衬托得他本就不苟言笑的形象,如一座巍峨的高山,随时会滚落下足以压死人的重石头。 他拧着横眉开口,一字一顿,像咀嚼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你的守宫砂呢?” 守宫砂? 太过陈旧、腐败的字眼,挑动着解裁春隔绝人寰的神经。她在记忆的库仓里翻翻找找,终是从犄角旮旯里提炼出对应的文章。 守宫砂,顾名思义,守宫和朱砂混合而成的秘方。 守宫是壁虎的别称,掰开壁虎的嘴,填充进大量朱砂。丢进药罐里,捣碎、研磨,流出鲜红的汁液,点在未出阁的少女手腕上,经久不褪色。一旦女子初经人事,就自动脱落。 是一类盛行的方术,和初夜必当要见红,否则就是□□□□一般,是医女们屡禁不止的谣言。 可笑的是,不论民间、宫廷都有大把人信奉,乃至于磅礴的民意裹挟了缄默的真理,自此载入难素之学。 都是虚头巴脑的事,修仙之人阅历过丰的弊端就此显现,尽通晓些千奇百怪的门窍。 解裁春都考虑起了到底要找神婆来驱邪,还是让神通广大的医女们,扎他个几百针,治治他脑子里那些摇一摇,直晃荡的歪门邪说。 “你没有守宫砂。” 温孤怀璧手长脚长,身阔得似横渡两山的铁板桥。过度优越的身量等鞋往人群一站,鹤立鸡群。上半身前倾,俯下身来,高阔的鼻梁在她面颊打下一侧阴影。 “未入门即失贞,粗鄙不堪。做人没人样,做节妇也不堪,百无一用。” 你再骂,就把你自己丢在画轴里。 解裁春牙咬得紧,面上就越是带笑。砸在地面的膝盖火辣辣的,大约是磕青了。都想撇下这作妖的大师兄,自行挑个出处,和费清明一同寻求出路。 温孤怀璧看着好声好气,实际反复无常。究极会变脸,一招吃遍天。 受命于唢呐匠给随水峰的恩德,对她有求必应。师门一下达指令,便是恩情也忘了,相处之谊也抛了,一出手直取她咽喉。 瞧着温文尔雅,实则刻薄寡恩。出招拿捏人七寸,尽往死里整。 这不,一入门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废了她一只手不说,还果断踹伤她两腿,变相封住她的行动能力。 解裁春就差给他翻白眼了。 “不服气?” 温孤怀璧看出解裁春隐藏在得体外表下,一身反骨。面上笑得再甜,胃部吃不准分泌什么腐蚀性的毒液。他打个盹的功夫,就能扑上来,把他给咬碎了,也不谨慎着贪心过度,嚼不下,吞不住,崩坏了牙口。 他单手扣住解裁春的嘴,卡住她下颌,强迫她张开口,检验内腔大小,“你都舍身给了谁?和你一般不入流的街坊邻居,哪家灰头土脸的情哥哥,或者不上面的二溜子?” “你们在哪里办的事,蛙田、池边、草丛内?和一人,还是两人,还是甭管是谁来都成,主打一个来者不拒,宾主尽欢。自顾张开腿,掰开膝盖,神思不属地向每一个过往行人谄媚讨好?” “到底是个没脸的下里巴人,伤廉愆义,随随便便处个汉子就能跟人钻草垛、进林子。” 解裁春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做纤长的苏式面条,拉没个止尽,“没有的事。” 她眨了眨眼,按照发展情节,扩展自己的身世背景。 “公……” 好羞耻的叫法,解裁春卡了一下,假意成以为扭扭捏捏的小媳妇。 “公爹说得对。我们十里八乡全是穷乡僻壤,没听过守宫砂的说法。自然比不上城里尊贵的贵族小姐,尽攒些气派、清洁的说辞。” “还望公爹见谅。” “你这么说,倒是我冤枉你了。”温孤怀璧盯着她的嘴,打量着她的檀口一张一合,如炬的目光直往内部的咽喉钻。 解裁春伏小做低地告了饶,他照旧不假辞色,不依不饶,她都想坐到他脸上去了。 被拽着的手腕,扯着肩骨,牵累筋肉,隐隐抽痛。形势比人强,唢呐匠岂能跟剑修近距离单打独斗。她软了声调,渐渐低下头来。 “儿媳不敢,公爹说的都对。谢谢公爹不吝赐教,儿媳自当铭记在心。” “那,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咯。纵然小门小户出身,成不了体统。对自家闺女的训诫理应到位,只有管事嬷嬷教育过。” 全然忽略农家小村,养一大家子人都吃劲,何况雇佣一个外来人分发工钱。 单以他的认知为真,旁人的贫瘠为下等。温孤怀璧叉开腿,不由分说地按下她的脑袋。 第78章 不贞之人长辈喂养小辈吃食,总贪…… 长辈喂养小辈吃食,总贪多嚼不烂,似溺爱长孙的婆子,疏漏了循次渐进的关键。 非但一点不晓得切近的当,过犹不及的道理,就连子女在耳边念叨,劝告其要注意拿捏好分寸。 揉碎了,掐细了,讲解一千遍、一万遍,照样当耳旁风,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春日冒头的竹笋个头硕大,刚掏出蒸笼,入手还滚烫着呢,就直往刚过门的新妇嘴里塞。抵到咽喉了,不加制止,还拼命往里边怼。 知道的,说是公爹有心教养儿媳,教导教导她何谓高门规矩、华胄体统、遗族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存心公报私仇,刻意惩戒新过门的儿媳妇。 也许正夹杂着该心思也说不准。 可怜被人扣住了手的新嫁娘,一入门,还没来得及和郎君温存,就被拜高踩低的仆妇踢折了腘窝。常用的右手都被人打到淤青了,稍稍动一下,由拍肿了的患口,弥漫开钻心的疼。 更别提还手了。 被迫进食的解裁春,着实噎得厉害。愈要动,就愈是动弹不得。 被扣住的手腕,细伶伶,没做过重活,扛过石磨。而扣着她手部的人,乃是经年挥剑,挥到了问道宗公认的大师兄名位的人物,哪容得她反抗造次。 她的人一挣动,捏着她手的劲道就加大,似要活活按断她的腕子,生拆了里头的骨头,以此小惩大诫,平复被身世贫贱的新妇蹬鼻子上脸的怒火。 儿子迎娶的婆娘,娶得好啊。 还没过门,就伙同他耗费心血养大的儿子,做出未经三书六礼,私自淫奔的荒唐事。 确认了那傻小子非她不可,决断了婚事 ,还没拜高堂呢,就胆敢冲着满堂宾客的面,再三忤逆他的颜面。 她当自己是谁呀,打死了,分尸、砍碎,扔去喂门口的看门狗,衙门都只能噤若寒蝉,连一条狗的罪都不敢治。 兴许孩子生出来注定要离开父母,幼年滋生的眷恋再深,口齿吧唧得再甜,都比不上成年了,路边随即邂逅的姑娘一勾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5章 自家孩子宁可忤逆长亲,舍弃一身荣华富贵,也要娶解裁春这位穷抠搜的破落户。 真不晓得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三魂七魄都被勾没影了。 他倒要好好见识见识,这生来贫贱的儿媳究竟有些什么样的能耐,值得费清明为她煞费苦心。 几乎抵到喉管的植株,在新嫁娘即将窒息的前头,紧急抽回。在她要抵力呼吸的关头,又猛地贯入,以此享受其费力吸取氧气时,压平舌面,抵着呼吸道吞咽的紧迫。 温孤怀璧是一只体表华丽的植株。乍一看,美轮美奂,实际长着八条腿,表面附着纤细的刚毛。只要被碰触到,就会引发全身瘙痒。 若受他温情款款的假象所蒙蔽,忽略了他的致命性。就会在不知觉中,被擅长狩猎的猎手有预谋地络入网中。 被他无所不在的触肢、步足所固定,用强有力的螯肢在脑壳上打个洞,探入口器,吸食脑髓、脑浆,从头皮到肠胃,有条不紊地啃噬完,连一根骨头都不留。 富贵人家可行使沉默,唯有卑微的下位者才得不懈进言,还得充当他们的喉舌,说他们想要说的话。 旁侧站立的仆妇,替尊贵的老爷开口,一开口就是弹舌,发出响亮的啧啧声。 “瞧瞧,都多大人了,连吃个东西都不会。” “那可不,到底是乡下来的,比不起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大家闺秀通晓诗书的年纪,都不清楚在哪玩泥巴。” “可惜老爷尽心尽力地辅导,竟是连日常的用餐礼仪学不来皮毛。不如回归山林,当山顶洞人罢了!” 话赶话,引起一片附和声。贴着囍字的婚房,仆役婢子的嬉笑源源不绝。听在再度濒临窒息边缘的新嫁娘耳里,如魔音贯耳,与奏响长笛的耳鸣并行。 列队的侍卫、家丁、嬷嬷、丫鬟,无一不嗤笑新婚娘子。 笑她庶族寒门,妄想攀附高户。笑她举止窘迫,竟学落难的凤凰。 众人的欢笑声鞭打着新夫人的自尊,要她举步维艰,自此在世家大宅里,再抬不起卑贱的头颅。 名门望族中人都是看碟下菜,下人有样学样,主子什么态度,他们自然什么态度。 既然小公子寻死觅活地娶一个农家女,引得老爷不喜,亲长背离,他们这些侍奉主子的下属,自当和主子一条心,要摆出姿态来,更加瞧她不起。 况且,换个背靠亲族,有家世,系荣辱的贵女入府,他们费力讨好,起码有收不完的丰厚赏钱。 反倒是这个穷得叮当响,靠卖身进门的小妮子,妄想攀高枝,攀龙附凤,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哪里拿得出手。 不反过来跟他们借钱就得拍手称快了。 平白损了一门收入,叫他们怎么不心生怨恨。 待替他表情的从属们说完酸话,将刚入门的儿媳贬到泥土里去。 一方唱完红脸,另一方自然就要唱白脸。 差使着下人们陈述折损儿媳言语的公爹,温孤怀璧,垂眼,瞥着她眼角不由自主分泌的泪光。 长着老茧的指头一拨,轻轻拭去了。饱满的水珠挂在修剪得当的指甲壳上,似坠着一颗盈盈的珍珠。 淌到手掌心了,还留着热泪盈眶的余温。 他心中不仅没生出半点怜悯,还巴不得解裁春哭得再大声些。 过于美好的事物总叫人有摧毁的冲动,经常置身事外的人也同理。 他不关心解裁春被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只一心按排布好的心意爽利。温孤怀璧摁着人家后脑勺,不由分说地给人喂食,直要将人撑坏了,吃吐了,喂到穿肠烂肚,到阴曹地府里反省反省自身的过失。 嘴上说着,“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呢。” “你跪着央求来的大喜日子,莫非真就这么让你不满意?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我温孤家该给的排场可都给足了,够本了。” “怕不是我儿大好的家世,我甲第连云的门楣,还给不起你要的权势,称不上你的荣耀了!” 即将喷发的熔浆有序地抑制在火山口,温孤怀璧特意延缓了发作的时长。 耗到明媚的灯花都烧光,解裁春不停死过来,又活过去,嘴唇都磨肿了,他才微微低眉,放自己和他人解脱。 他手掌下滑,扣住解裁春脖子,一摁到底,教导她何谓长幼有序,万分不可逾越。 长者赐,不可辞。凡尊长教授的,皆有利于晚生。若学不会,不愿学,就受不得家族庇佑,门庭荫蔽。 但儿子新娶的媳妇,果真愚笨到不可传授。不管他怎样施为,都教不会,学不成。没出息的儿媳长得一身反骨,不抽干了,打折了,拿铁板打的膝盖都弯不下来。 笨鸟先飞,前提是它得是只一生下来就能翱翔天空的鸟雀后裔。而非一只走地的野鸡,生来只能供人享用的份。 或许是出于对晚辈的失望,温孤怀璧几不可控地垂了眼。本来顺畅的呼吸一滞,随即缓缓地呵出,再吸入,松开了手。 被言传身授的解裁春,失了倚仗,摔倒在地,左手还被他扯着,呛得直咳嗽。 “不贞之人,妄图我温孤家的门第。人长得小巧,想得倒挺美。用不用我给你颁个奖,挂在胸前,上大街上吆喝炫耀。” 到底哪来的温孤家啊?姓温孤的就你一人。解裁春膝盖以下的部位被压到麻木,全然失去了感知。 没能及时请大夫诊治的右手,牵扯到了内在神经,又青又紫,血肉模糊到没眼看。 好不容易通畅了的吐息,吸取得太过急促,连压抑的咳嗽都直往外冒血丝。 温孤怀璧当大师兄的日子,钱财多得可以满大街洒。不仅出手阔气,挥金如土。迎来送往,周到妥帖,还相貌堂堂,秉持着君子的做派,是个人见了都要称上一句好。 七峰十三寨的修士,没有一人不喜欢和他交际。就连碌碌无闻的散修,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帮扶。 在问道宗内,名声如雷贯耳。放眼整个丹霞峡,无人能出其右。 怎一朝翻覆天地,便是温雅也忘了,礼仪也忘了,撕下脸皮,居然连基本的人都不做。刨除了道貌岸然的表皮,活脱脱一衣冠禽兽。 被人持凶伤人,狠狠磋磨了一遭的解裁春,小心肝都发颤。 她欲往后退,偏手脚不听使唤。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好似长在同一个身体上,各长各的,没一个能调得动。 温孤怀璧一进场,打的就是截断人退路的主意。 与他对阵,只要他决意比拼,必然三思而后行,先行切断敌人后路。把人往死里逼迫,祸害到人身无立锥之地,只能与他面对面硬扛。 譬如,在青平县。问道宗尚未下达诛杀解裁春的任务,他就为了方便控制,持剑直取她的咽喉。 与他春风和气形式作风相反,招招狠厉的剑术冲着人的七寸而去。 在他的理念里,剑是杀人武器。他亦同。 平时叫温和的刀鞘裹住了,不代表会阻碍他出鞘时的锋利。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温孤怀璧审夺着解裁春退缩的模样,面色一冷,扯着人的腕子就往前拉。大有拽痛了,拉断了,宁愿废了她的手脚,也要她老老实实挨一顿训,吃准了教训的用意。 “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哪点做得起我家的儿媳!” 怎么又扯回来了?一通稀里糊涂的囫囵话,反反复复地说,倒成了她的不是。 不摁着她脑袋,要她承认自己莫须有的过错,今天这茬就 敢情过不去了? “哪有的事。”如果说前头是被气笑了,现今的解裁春只能说得上是强制陪笑。她是真的被性情阴晴不定,动不动惩罚人的温孤怀璧折腾怕了。 不顺着他的意愿行事,哪晓得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就这,还温文儒雅大师兄。问道宗的人都是瞎的呀。被他欺骗了那么久的自己也是。 她就不应该引火烧身。如今就得经受烈火焚身之苦。 “我可贞的,从贝壳里刚刨出来的珍珠,都没我这么真,如假包换。” “哦?” 温孤怀璧一手托着下巴,丰神俊秀的面貌不动如山。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单挑了眉梢,冷淡地朝她看过来。自有无穷压力笼罩在被施压的人头顶。 “那就证明给我看。” 这玩意,还能证明的?解裁春被他一顿出其不意的操作,搅得一团糟的思路,愈加混乱。 “果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连验证贞洁的方子都没学过。”两侧的仆人又在说小声话了。 明明是私底下交流的窃窃私语,却能每一句都准确无误地传入她耳朵,咬字利落,字字流畅。明显就是在敲打她的。 解裁春踌躇着,没能及时展开行动。按着手腕的力度逐次增加,大有当场扼断的打算。 能和主炼无情道的剑修,一群无情无义的家伙们结伴同行的唢呐匠前辈们,都是铁骨铮铮的人呐。解裁春连忙按照他们的说法,解开衣带,抽了抱腹。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6章 而温孤怀璧由始至终,端坐如松。带着品鉴山水画一般的神情,挑剔着她的行止。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与民间大家品茶论道呢。 被品鉴的解裁春,可没有与有荣焉的念头。只想着出去后,打得他垂耳下首。 等到刚入门的儿媳,顺滑得像剥了虾头的生鲜,放在蒸笼里,爚出嫩白的肌理。温孤怀璧这才止住了手,鞋头踢了踢解裁春膝盖,是一声不容置疑的指令。 “继续。” 解裁春不动。 教不来的爱宠,难不成要温情脉脉?不,要断了她的饮食,抽打她的皮表。让她见到他就生畏,看到他就知痛。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想,只能抖着小腿肚,瑟缩着等他来恩宠。 温孤怀璧张口,咬住解裁春仅剩的一只,尚且完好的手腕。 铡刀状的牙关毫不留情地咬开体表,顷刻刺破流动的血管,切断交错的经脉,磕到了硬邦邦的骨头。 腥甜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就拿她当女儿红来饮。 极速流逝的血液,宣告着她的抗拒浅薄到可笑。解裁春犹如被血蛭缠住的渔民,不被对方痛饮饱尝一顿,食髓知味的牲畜绝不轻易脱体。 解裁春忙道:“我解,我解,我解还不成吗?”急切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她在扎彩坊醒来后,有师兄爱着,师父护着,出门历练,巡查探访也有费清明庇佑,就没吃过这般大的暗亏。 不仅不能主动往外吐,还得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往下咽。 温孤怀璧狠命地吸吮着嘴边咬开的经络,似要将之全数吞咽入肚。 片刻,方才松开口,展示着她的手腕。殷红的血痕红艳艳,似漫山遍野盛开的映山红,为失血的腕部增色。 历来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褒衣博带,嘴角晕开一抹红,“这不就有了吗?守宫砂。”到底是引车卖浆的农妇,事事都得劳烦他来亲授。 他能怎么办?只能细致地、贴心地教导教导他这位妄图鱼跃龙门的好儿媳。 要她彻彻底底领会到头,高门大户的儿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等解裁春义愤的宽衣解带,一身清凉地跪在他身前。温孤怀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儿媳的姿容、外观,如若在大雅之堂畅听丝竹管乐。 他单臂抱起终于对着自己敞开了,无有遗留的解裁春,坐在膝上,面对面就能闻见扑鼻而来的女子馨香。手指一弯,抚去她面颊坠下来的泪,放进嘴巴品尝。 带着点涩意,尝着并不十分美味。却勾得人想要一品再品,无限回味。 温孤怀璧将人搂紧了,又故意张开腿。使得依照他的摆布就座的解裁春,丧失支撑点,直往下坠,只得慌不择路地往他怀里躲。 贴身的佩剑锋芒毕露,不做人的滋味穷妙极巧。解开了束缚的温孤怀璧,勾起她的下巴,“来,说说,你进了温孤家,犯下了何等差错?” “我出言不逊?” “错。” “不敬郎君,拂逆长辈?” “又错。” “还请公爹明示。” 温孤怀璧才像一个贤能的、得体的长亲,宽阔的身躯牢牢笼住处事稚嫩的儿媳。扬起了笑意的面容,宛如入耳了就再遗忘不掉的谆谆教诲。 “你错就错在,不该解开慾望的囚笼。” 第79章 濒临暴走觥筹交错,明火烛光。喜…… 觥筹交错,明火烛光。喜庆婚宴,热闹情境,与之相对应的,是脑内呈现的影像。 半敞着的菱花窗棂,正上方挂着大俗大雅的红绸,两条顺直地垂下来,装点新居。 一阵妖风刮进来,熄灭了桌案上的红烛。 他牵着手,抱进宅邸的娘子,依偎在自己敬重的父亲身上。浮艳虚绮的凤冠,尽数拆卸。额前脑后装饰的金钗钿合,一一脱簪。 窗外一轮昏黄的浊月,似烙干了的流心蛋。由正中央捅破了,流到室内来。照清女子的三千青丝,在温孤怀璧结着深厚茧子的手掌中流泻。 有的挠着他的喉结,痒到像喉咙里卡着棉花。有的铺散开来,作历史悠久流动着的月华。 比起他的爱侣真挚坦诚到,几乎无有余留地侍奉公爹的表现,垄断一言堂的温孤怀璧,装束可谓是一丝不乱,甚至与原来的坐姿都没有太大的转变。 他大大方方地靠着椅背,一只手肘支在扶手前。眉弓上挑,对儿媳吞吞吐吐的做派夷然不屑。 他尚且支楞着,解裁春就兀自舒畅爽利,溜了许多次。每次行至半途,只因前程受阻,就屡次打起退堂鼓,腿抖得快要坐不住。 因面临的困难个头过大,潜心丈量了,忧虑自身狭隘的容量承不下。自此进一寸、退三分,磨洋工到几时去?哪有一点温孤家的威势? 既入了他的门,就是他的人。车到山前,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应付完儿子,又来招待儿媳。 温孤怀璧果断单手压着解裁春的肩,一摁到底。骇得人花容失色,哭叫着夹住他的腰身,祈望在裂身的痛楚中,寻求施暴者的仁慈。 威严的公爹心头乐着,比水深的面色反而拧得更凶。 额角隐蔽的青筋抽动,是在云层里蛰伏的雷霆。面上一沉,就跟随侍的仆妇索要行使家规的戒尺。 仆妇自当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执行家法的戒尺足有八寸长,六分厚。轻微挨一下,保准受训者痛不欲生。 胡坐着的解裁春,腹痛如绞。回头一瞥,愈觉惊惶。 受惊的新妇欲起身,不等同于在众仆役跟前,给温孤怀璧下脸,挑战他极度捍卫的权威。 不可动摇的威仪被挑衅,温孤怀璧不怒而威,壮实的臂膀扣住解裁春的腰,盈盈一握,肌肉分明的前臂登时鼓起青紫色经络。 是把人结结实实地按回原处,掯得更狠、捘得更深,粗暴蛮横的举措,不由分说到受制之人欷歔不已。 胆敢说大人则藐之,自然要承担视其巍巍然的后果。 解裁春缩一寸,冷不防咬上臀肉的板子,拍打范围就大上一轮。抬起身子落下的速度慢上一分,紧追着她不放的戒尺,施加的重量就大上一度。 无论她主动讨好,还是被动献媚,差别只在于拍打的力道轻重,时长快慢。 保管管教到后头,就连打轻了都会让挨罚者心生庆幸。一旦不打了,就会感激涕零。 温孤怀璧浑然是一位蛮不 讲理的暴君,偏生要伪装出治世仁君的假象。 看似处处留给选择的余地,其实四面八方堵死了通道,要被他围堵的人别无选择。 哪怕口头询问被迫害者是想死还是想活,实际上压根不理会对方的回复。要折腾得人翻来覆去死上好几回,再留上一点喘息的空隙,自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心思缜密,思维严谨的主事者,把弄起技巧来,无不高超。 对于有兴致的对象,不坦坦荡荡地或杀或放,而选择七擒七纵,先行消磨尽其逃生的意志。俨如自然界的捕猎者,恶意放生猎物,再行捕捉,周而复始,最终玩弄致死。 其过程甚至用不上采取策略。 被作为砚台,锲而不舍研墨的解裁春,陷入水多了加墨,墨多了掺水,装载的容器满到溢出来了,新拆封的墨条还没怎么消耗的处境。 她耍赖告饶,不管用。卖乖撒娇,不受理睬。只能含冤抱屈地为自己脑袋一拍,想出来的决策买单,支付点拨千年铁树,一朝开花要收取的代价。 别看温孤怀璧人长得疏眉朗目,实操起来,玩得比谁都花。 还没被新郎官一亲芳泽的新嫁娘,嫣红的口脂都叫他含化了,吃尽了。连腟内的褶皱都叫他通开了,铲平了,要直接顺到刳腔。 为人还一派正经,神情严肃到看一眼就叫人发怵。 红紫色的夜空孕育着不祥,费清明的视野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陷在灯火通明的正厅,与参加婚宴的宾客互相敬酒。一坛坛价值不菲的陈年老酒,跟不要钱似的,一大碗、一大碗地灌。敬完一桌,还有一桌。 一半潜入昏黑的新房,窥探着似乎是只存在于他臆想中的荒唐片段。 不,不可能。 父亲明知小满是他心心念念娶来的媳妇,怎会作出此等不合时宜之事。 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得知了小满是他心心念念娶来的媳妇,才会作出此等不合时宜之事。 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深刻领悟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要义。 一个父字,总归是钉在最前头。 灌进喉咙的酒精在体内发酵,沿着每一个毛孔蒸发,烘得他热气腾腾,全身发烫。本来清醒的思绪,被一滴滴沥干净水分。 费清明赫然成了一条搁浅的鱼,翕张着嘴,竭力呼气,抿里鳃里的只有粗糙的泥沙。 天旋地转,脚下浮虚。周遭没眼色的家伙们,还一个劲地劝酒。 “哟,新郎官这就喝趴下了!这才哪到哪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7章 “想偷懒,好趁早回去陪媳妇是吧?就不放你走!” “嘿,兄弟们上,今晚我们轮流陪小少爷喝上几大坛,喝不完,不准走!” 聒噪的吵嚷声听得人厌烦,费清明推开递到嘴边的酒,拨开人群,脚步踉跄地朝着新房走。 几个彪头大汉拦在身前,语气轻浮。 “小少爷怎么还急眼啦,一生一次的婚事,可不多得。当然,回头娶她个十八房妾室就另说啦嘿嘿嘿嘿嘿!男人嘛,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天经地义!” 其中一个人凑到费清明前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乌糟糟的酒臭味席卷而来,好比堆积满废弃物的臭水沟,或隔了夜的呕吐物发散着酸臭。 “你、你、你小子不许走!否、否则则,就就是……不给我老李的面子!” 一旁的狐朋狗友附和,“就是,就是。大家伙都没喝尽兴,主事的就早早散席,哪说得过去?” 吵死了。聚集而来的乌合之众,围着一大圈,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视界的另一端,小满的哭声由弱到强,由模糊到清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累到了极致,撞伤了弱处,是哭累了,叫哑了,只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淌着泪。 而他道貌岸然的父亲温孤怀璧,还毫不在意地实施着暴行。 “现在哭,未免太早了些。等会有的是你哭的时候。我的好儿媳。” 艳红的瞳孔再度充血,凝结成了靡丽的血玛瑙。 本命剑应召而来,寄余生剑灵在画轴世界浮现。 异世的灵体不像生物,会受到此方画轴的制约。遂能保持隔岸观火的态度,冷眼旁观费清明拔剑清场。 反正不论以何种方式推移,永恒的杀戮都在所难免。 一大盆绛红泼到画阁朱楼的墙体、支柱上,要和悬挂的绸缎比一比哪一样更加红艳。 喷溅的血迹淋到费清明脸上,他面无表情地抹掉,踩过碎了一地的断肢残骸,迈步通往婚房的长廊。 “哐当——” 大婚之夜,新郎官半身浴血,一脚踹开房门。 在喜房各处转悠,累垮了儿媳的温孤怀璧,已抱着人,转移到了床边。 红木打造的交椅旁,遗落着新嫁娘的凤冠霞帔。摆布果盘的八仙桌,还没来得及交换的合卺酒,瓶倒杯倾,湿漉漉的桌面附着的不止是酒液。 桌腿、圆凳都泡着白花花的污浊。作为室内装潢之一的盆景也没能幸免,被新旧主子好生灌溉了一通。 本该是属于他的妻子,小满,脑袋靠着父亲肩头,似哭诉,似哽咽,是对他的婚事有什么不满? 听到动静的温孤怀璧,头也没抬。单把手掌覆在解裁春隆起丘陵的小腹前,是对解裁春说,又或是在敲打他,“脆弱得不堪一击,要如何怀上我们温孤家的种?” “轰隆——” 黑夜劈过一道惊雷,照得夜明如昼。几条细长的闪电紧随其后,撕开沉重的夜幕。 晚空翻腾成恐怖的酱紫色,滂沱的暴雨忽然降下。哗啦啦冲刷着宽敞的庭院,打湿费清明的后背。 蜿蜒的水痕从费清明额头滑下,流利的水珠穿如珠串。 爬升的积水没过靴底,他抬脚跨过门槛。凉浸浸的水渍淹过面颊,仿佛替悲哀的苦主大哭了一场。 晦暗的室内阴风呼啸,大量雨水泼洒进门,捎走了满屋的石楠花气味,将屋内闷热的气息,清扫一空,只剩下冰凉的冷空气侵扰。 排列开两排的仆役,睁着发光的眼,是一只只不怀好意的夜行动物。 见是少主人,才纷纷蹲下身来。 “少爷安。” “少爷安。” “少爷安。” 响应奴仆们的问安,接受公爹训诫的新妇,怯生生地朝他望过来,终于拾起置之度外的羞耻心,却遗忘了自己的处境,反而愈发显得热烈地夹道欢迎。 对比费清明濒临暴走边缘的疯狂,仆从们真正的主人温孤怀璧则理性得多。 他是一口幽幽静静的深潭,足以吸食投射在内的所有光芒。 在乱了伦理的地界,就无须再恪守父子纲常。 一道白光闪花了解裁春的眼,突然有倾盆大雨泼了她一脸。某样东西滚到她的脚底,尚未失灵的鼻子,闻到了混杂着草木的土腥味。 以及…… 浓重的血腥味。 被温孤怀璧抱坐着的解裁春,恢复视觉。 她低下头,温孤怀璧的头躺在脚边,仰望着她。 第80章 你让我受尽了委屈持续挑起战争的…… 持续挑起战争的楚国,丧失了所向披靡的军队,被周边小国侵吞分割。 没有外来人口干扰,成国王位之争再起,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祸起萧墙,灭亡了仅存的城池。 向上爬升的过程艰难阻塞,向下跌落的经过又异常顺遂。苍舒承德从无人问津的皇子,登上万人之上的君主,用了十七年,而跌落只需要短短三天。 老臣留下来的死士在护拥他的途中被依次灭绝,他重新 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业火焚烧着成国旧都,子民流离失所,将领争权夺利,国土支离破碎。 天下将崩。 是不是在城墙上自刎而死,才是最好的归途?起码能得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史官眷注,在虚无缥缈的青史上留名,担任成国第一位,也是最后一名殉国而死的君主。 没有人能给他明确的解答。 每个人的出生、经历,独一无二,不可复刻。锻炼的眼界、心胸,各有不同,无可比象。 当一个人功成名就,就连打个喷嚏都是高瞻远瞩。当他功败垂成,付出的全部艰辛都会化为乌有。得到的只有各式各样的奚落和嘲讽。 旁的人置喙起来,乐于做事后诸葛亮,响亮的马后炮一摔一个准。 天青色衣决碰到了他的鬓发,苍舒承德定睛一看,是一位气质妖邪的男子。类似阴灵凝了形,邪祟现出身。 国破家亡的今儿,冒出什么魑魅魍魉也不足为奇。 “你就是成国皇室末裔,苍舒承德?”祁夜良据高临下地俯视着少爷,一国之主沦落到沿街乞讨,可笑可鄙。“所谓皇亲贵胄,天命所归。一朝跌落,也不过如此。” “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煞费心思就为了嘲笑我?”垂头丧气的少年,摊开手,“可还满意你的见闻,看到我失魂落魄你高兴了?” “还成,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否则,他非得要这人的命不可。 面对一个一事无成的落魄者,杀了都嫌脏了他的手。 要不是师妹的路径与这家伙重合,将士臣民言辞凿凿,有神女临空救下了成国末代君王,他才不会费尽心力,千里迢迢而来,见一见苍舒承德的真容。 “仅为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就掉了魂,也莫怪乎师妹瞧不上你。我自然安心多了。” 救他?在他贫瘠的人生之中,唯一能称得上拯救的,就只有那一位—— 神女。 在他绝望欲死的情境下,做了神兵天将,在他满怀希望的空隙,又随性抽身离去。 从出现到离场,拯救与抛弃都高高在上,完美符合民众想象中的仙人作风,叫人心怀感恩的同时,忍不住寄望于她的再次垂怜。 在一遍遍祈求,而不得回应的半途,转换了原始的念想。分不清到底是生出的感激多些,还是滋长的仇怨多些。 苍舒承德早前不明白,为何有句俚语叫升米恩,斗米仇。 在他早年贫苦的人生中,若是真有一人,能在他万事俱休的年头,愿意稍加施以援手,他定当为其俯首称臣,塑金身,顶礼膜拜,建立神庙,受十万香火供奉。 而他当真心想事成了,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如愿。更多的,是沸腾的热水向上冒着泡沫的不甘。 饥饿太久的肚囊,品尝够了饥火烧肠。但凡一日被食物填满,就会日日回味,畅想饱腹的滋味。 一想到那个人,口腔就会不自觉分泌涎水。在分离的时节里一步步加深思念,用浓厚的渴望与遥不可及的追求,填充空空荡荡的怀抱。 寤寐思服,不可折返。 解裁春确乎是救他于危难之间,苍舒承德铭感于心。可她同样余留他一人,在这兵戈四起,内忧外患的国度,叫人痛恨其施舍恩德,转头又毫不留情的抛弃。 久而久之,连原有的感恩都变了味。 就连没能再次提起勇气,引颈就戮的怯懦,都推脱到了救她于水火的解裁春身上。 与民众们哭求的天恩神降,得到了,把头磕得邦邦响,不能给予神明实际的利益。反过来,没得到就大声唾骂,捣毁庙宇,摧折神祇名声相同,苍舒承德对解裁春初始真挚的祈愿,在重复念叨的历程里,染上了罪恶的弧光,在屡次吟诵中成为了恨之入骨的咒诅。 都是神女的错。 要不是她骤然登场,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后来就不用经受千人锤、万人打。被狼子野心的臣子赶下台来,让无家可归的民众群起攻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8章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意一个有效的功绩,就蒙上了亡国君主的罪名。 成国以往的荣耀没给他半分的荫蔽,遮蔽的阴影倒全灌输到他的头顶。 没错。都是神女的错。 要是神女能够愿意为了他留下来,他就能实现真真正正意义上的君权神授。何愁群臣不服,百姓不从? 挤占了他的位置,跻身于神女两侧的两位仙人,龙眉凤目,神采英拔。一看就不同凡响,与他们凡夫俗子存着天壤之别。 他被挤得摔在地上,太过寻常的欺凌本应习以为常,竟会因为神女在侧,误以为自己也能偶然获得上苍垂怜。 他在原地等了等,摆好了受挫的神态。负屈含冤,矫揉造作地等待神女判决。 奈何刚才还贴心地为他驱除强敌,疗伤拔箭的神女,任由那两名来势汹汹的登徒子牵着,纤弱的身姿被夹在两位身高九尺的男子之间,形成一个凹字形。 没有表达出万分要反抗的意思。 是这样吗?不可一世的神女实际喜好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 喜爱由他人全方位代行掌管,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势夹击? 好在他人的强制控制之下,进一步确认自己的个体。不被全盘占有,就不能明确自身存在的意义。 苍舒承德脸上精密调整的神情几变,因维持不住内心旺盛的,快要涌出喉咙口的诅咒,近乎要面临崩裂。 站在神女一侧,面如冠玉的男子看过来,温和的笑意一收,是个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的蔑视。无形中轻声述说着蝼蚁也配入他们的眼。 理智上,他应该感谢神女的庇佑。澎湃的心绪又在疯狂狡辩,不住地痛斥着她的残忍。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撕扯着胸腔,将苍舒承德的思绪搅得一团糟。 祁夜良可没有解裁春那么好的耐心,还附带做一次人生导师,舒缓少年闹别扭的心境。 他直接一脚踩在亡国君主的肩胛骨上,恶狠狠地碾了碾。 “选吧,要么现在死,要么受我驱使,没了利用价值后再死。” 苍舒承德疼得脸色发白,“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祁夜良言简意赅,“终结乱世,晋升天下共主。” 听起来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只存在于不切实际的孩童脑海,太过于奢望的愚念。 “没出息。” 看出苍舒承德的想法,祁夜良踩着都觉得拉低自己的脸面。 他收回足靴,脚底的灰烬在少年肩头留下半个鞋印,极具羞辱意味。 他方才踩踏的力道极重,许是留下了乌青。 “成国开国主君,最初也只是一个沿街乞讨的乞儿。食不饱,力不足,端着个破碗,过三关,斩五将,打下大好河山。” “而他的子孙后代,你,有手有脚,起步远高于你的先祖,却固步自封,自艾自怜,活该被推下王位。师妹当真看错了人。” 国破家亡,众生飘零,是他的错吗?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无能吗? 苍舒承德张开手掌,回望自己饱受欺辱的生涯,断不愿意抱着末路君王的大罪,饮恨而死。 他还没能把他受到的欺凌,一五一十还给那些辱没过他的人。 弃他而去的神女,也没有和他解释一二。 如果神女是君权的象征,那他合当坐稳君王的高位。 红尘碧落,降世的神女理该归属于一国君主。由他来亲手剥下她着身的飞天羽衣,自此拘禁在重垣迭锁,在他身下,夜夜哭啼。 至于这位胆敢折辱于他,自荐而来的谋士,想要借他的东风,一统乾坤,就要小心被赫赫烈风撕碎。 瞥见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祁夜良这才认可地点了下颌,“想通了就好。无用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在两人各怀鬼胎,达成合作的阶段,解裁春、费清明、温孤怀璧还被困在画轴里,竞演着一出让人跌破眼镜的伦理大戏。 温孤怀璧两只手还搭着解裁春的腰,丰硕的孽根埋在被过度使用的花房里,人头已经转了个弯,跌在地面上,喷溅的血液大幅度污染了喜床。 亲眼见证了媳妇的不轨,挥剑谋杀父辈的新郎官,全身喜服湿透。洇出深深浅浅的红与黑,分不清哪里是血迹,哪里是雨水。 只 一剑就了断温孤怀璧性命的费清明,犹不解气。 他把温孤怀璧的尸体,从解裁春身下撕出来,几要黏合的部位发出“啵”的一声响,婚房内最后一片净土也被污浊浸染。 费清明闻声,觑了一眼。被反复戏弄的贻贝,失了倚仗,合都合不上。只有原先被牢牢堵塞住的白浮子,宛如破了洞的汤圆内陷不断地往外涌。 复提起剑,朝着温孤怀璧尸身砍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用实际行动践行何为字面意义上的大卸八块。 身处分尸现场的解裁春,缩到床角。耳边曾来极度清晰的剁骨头声,其实和剖解牛骨没有太大的区分。 邀请能工巧匠打制的拔步床,吱呀吱呀响,却是换了一个缘由,与旖旎毫不相干。 人体器官和脏器汁液、骨头渣子四处横飞,严重污染被褥。 再承受不住的画轴世界,一寸寸碎裂。把温孤怀璧拆成一截一截的费清明才如梦方醒,屈膝越上床来。 他膝行至受到刺激的解裁春身前,一手提着把人碎尸万段的长剑,一手抬起新嫁娘的脸。 “咔嚓、咔嚓”,是穷途末路催命符。拟真程度接近百分之百的世界,在他面前破裂。 现实记忆回笼,虚拟的记忆和真切的过往搅和在一处,要把沉痛者身心都撕裂。费清明终于回想起了他的真实身份,以及被卷进画轴的经历。 比起领会解裁春破釜沉舟的策划,浮上来的,却是对她所作所为的质问。 “小满。你邀请我下山时,曾说过绝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事实呢?”在斩情峰度过了无忧无虑岁月的无情道弟子,睚眦欲裂,面颊流下两行血泪。 “你让我受尽了委屈!” 第81章 配合我解裁春听着诘问,第一念头…… 解裁春听着诘问,第一念头是,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有说过吗? 人一生说千道万,哪能一一记得过来。真话、谎言,掺和着说,纵使诉说时真情实意,后面免不了忘却或耽搁反悔,岂能一五一十争个分明。 男女双方哪能说得清。拉帮结伙许下的承诺,怎么能当真,又如何做得了数? 夹着腥味的风,吹动费清明披散的长发。一行血泪溅在解裁春手背上,似有野火燎烧,衬托得他眼里的痛苦如有实质。 嘴里的反驳霎时就说不出口。 回到现实世界的费清明,独自降在地面。遮天蔽日的森林,鸟声凄切。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又是这样,又撇下他,跟其他相好的双宿双飞。 明明是小满向他发起邀约,主动邀请他下山闯荡。到头来,头也不回,与其他毫不相干的人远走高飞的也是她,那他算什么? 她一时兴起作弄的玩物吗?没事咂摸咂摸,尝尝味的消遣? 费清明愤恨地收剑回鞘,大跨步向前走。水流花谢,景色萧索。走到溪水流淌处,忽闻有人呼唤他。 他一回头,还没见着人,就听得三个字。“费清明。” 忽而整个人就被定住不动了。 前身是邱胜,现今变作真叙诗的男子,用长剑挑起费清明下颌,“就是你杀了女魃?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倒挺有气魄。” 说话的人兀自昂首,仰面眺望着上空亘古不变的星辰。岁月流转,孤月长明。“女魃啊,女魃。你耗尽神力,消除灾厄,到头来只剩下些什么?” 人类这种生物,犯下的谬误一犯再犯。以战止战,兵戈几时能休? 功绩半点匀不得,连向往的故土都回不去了。得到的结果却是人人避你如蛇蝎,只剩下洗不净的污名载入千秋。 公无渡河苦渡之,公果溺死流海湄。 辛勤为之,何苦来哉? 曲风镇一试,真叙诗找到了杀害女魃的解裁春、费清明两人。 没能正式实施措施,主要有两层原因。 一来,他受扮演的身份所累,沉浸于披的年头久了,臭味腌制入味的上一任假象里。 二来,问道宗的人来得着实过快。 乌泱泱的弟子们,群起而攻之。还没切实落地,就祭出要命的剑阵。问道宗随水峰峰主更是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宗内的人都不顾惜,立马斩草除根。 而今他换了个身份,倒是能来清算清算旧账。 真叙诗抬手,意欲一掌打死费清明。 刚劲的掌风袭向费清明面门,势不可挡的劲风拍碎其悬挂在鼻梁上的墨玉叆叇。亮出两双红殷殷的招子,是由尸毒细细浸染过。 真叙诗见状,立即收手。这是女魃遗留在世,为数不多的痕迹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89章 “也罢,算你走运。” 一剑结果了费清明,未免太过轻松。这世间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手段。 生之于人,施之于人。两相戕害,大抵是人的劣根性。 简简单单地一刀两断,难免不划算。就要抽刀断水,水更流,藕断丝连,牵牵扯扯,断不干净,才能研磨出刻骨铭心的妙招。 真叙诗板起脸质询,“费清明,你为何不报仇?” “报什么仇?” “杀亲之仇。屠村之恨。” 被控制的人,喃喃自语,“我找不到杀人凶手,拔不出本命剑,惩戒不了犯人。” “都是借口,尽找些不像样的托词。” 真叙诗将费清明的手,压在他的佩剑上,“剑拔不出来就用手,手断了就用腿,腿断了就用牙齿,牙齿没了,吐几口唾沫星子也要淹死仇家。” “踩着父母双亲的尸骸,登上青云梯,拜仇人为师的滋味怎么样?用全村老小的性命铺路,成就你伟大的修真之路,可还走得平顺坦荡?” “我、我不明白。”被制住的费清明,手腕震动。 “糊涂!你和杀父弑母的仇人,共处一宗,其乐融融地处了那么多个年头,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叫人看笑话呢!” 真叙诗揭开蒙在他头顶的纱雾,要遮盖天日的真相大白。 “杀你父母,屠尽村庄的人,是劣迹斑斑的连玦双璧,闲庭树、薄禄云。你口口声声称呼的师祖,当时就在现场,袖手旁观了整个经过!” “是他,抹去了你的记忆,要你浑浑噩噩,不知其所以然。是问道宗,上下一心,欺瞒你至今,将你当山间荡秋千的猴子耍!” 电光火石间,费清明回想起当年徒步登上剑阁,取寄余生时,师父对他的谏言—— “现在就磨磨唧唧的,不能生出点骨气。等未来地坼天崩之际,你又当拿出什么面目去应对?”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地坼天崩,也莫过如此。 他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弥天大谎之中,作了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跳梁小丑! 终于领悟师父未尽之言的费清明,以一种被人戏弄的态度,用无穷恶意撕开了经年溃烂,不曾有一刻愈合的伤口。 初登剑阁的拷心阶、断肠梯,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赤手空拳与邪祟精怪搏斗,伤得体无完肤,只不过是皮肉之苦,哪比得上温情过往皆是虚妄的精神摧残。 “陈年往事既已了然于心,君当如何处置?”真叙诗端量着他千变万化的神色,围着人绕圈子。 费清明握紧剑柄,“我要回问道宗对峙,问个究竟!” “当然,你肯定是要回去的。” 没有他这位问道宗的得意弟子引路,九重霄还突破不了问道宗的铜围铁马。真叙诗递给他一面旗帜,“你不仅要回去,还要带上这个。切记扎在避魔结界内侧。” “接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拦在你面前,谁就是你的敌人。” 真叙诗凑在费清明耳边,喁喁私语,“为你沉寂九泉的乡亲父老复仇吧,重现过往血洗无名村庄的景观。你的父母、村民,可都还等着你呢。” “为他们洗雪逋负。” 冥冥中,似有无尽的亡魂向费清明招手。一个个被烈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亡灵们,伸展着被烤成焦炭的双手,哭诉着、呼喊着,要问道 宗血债血偿。 费清明双膝一重,跪下身来。承压已久的血海深仇作洪水滔滔,淹没过他的额头。 群星闪烁,明月悬空。解裁春是在费清明走远了,才掉出画轴世界的。她人屁股着地,只能瞥见费清明背影。 要喊人,蓦然想起他控诉的那一句,“你让我受尽了委屈”。支使人的话就喊不出口。 她有那么过分吗?没有吧。 自我怀疑,无端耗费人的心神,还是指责别人,比较松快些。 一只手手掌向上,伸到她面前。解裁春抬头一看,是画轴里出演戏份额外精彩的角色之一——温孤怀璧。 要不是一个被肢解成无限接近肉末的家伙,也能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都要怀疑自己现下臀部传来的痛楚,并非只是单纯跌落造成的创口。 温孤怀璧真的是…… 看着正人君子,下手可了劲的阴狠。那叫一个辣手摧花,还不仅摧一朵花。 生手生脚就要她三朵齐开,不挨个朝着他群芳争艳了,他还不乐意了。哪个夹不住,吃不深,就少不了挨一顿火燎燎的戒尺。 还不是点到即止的打,而是要打到刻进她的骨头里,叫她被擩昏迷了,噩梦缠身,也得哆哆嗦嗦地揢着,眼睫毛挑着皙白的泪珠子,还得畏缩地趴在他怀里,窝窝囊囊地伺候。 解裁春心无旁骛地把手搭在温孤怀璧手心上,借他的力,直起身。 她并不明白这对温孤怀璧来说,已是一种逾越。 对于寻常姑娘家,他只会温声鼓励人自主站起。就算有意表彰君子风度,也是递给人剑鞘,要对方搭着剑身起立,而非贸然逾越了间距,伸出手去搀扶人。 已然变质的关系,当事双方还不自知,潜移默化的行为已然做出了抉择。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越过那层纸。 “小满姑娘。”温孤怀璧开门见山,询问用画轴困住他们三人的罪犯,是为何人,与他们有何仇怨。 费心编织谎言,不值得。闲梦落自然会迫不及待地戳穿与现身。 三缄其口,让温孤怀璧自己去查,反倒显得她遮遮掩掩,和闲梦落是为共犯。与她一开始验证清白的设想,背道而驰。 解裁春过了遍思路,简要地说明了闲梦落与温孤怀璧的关系,以及他杀害甘驱霖、梅有洁两名弟子,栽赃陷害的事。要温孤怀璧向问道宗为他们作证。 温孤怀璧消化了会,面上不动声色。好似她刚才陈诉的,不是足以推翻他前半段人生的惊悚言论,而是一些常规的,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小满姑娘。”温孤怀璧忽然把她压在一棵棕树前,压低声音,“闲梦落既挟持我们自此,断不会轻易放我们脱逃。大约正在不远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刚要抽耳坠的解裁春,止住动作,“可以这般推断。” 二人身高差过于明显,她只能仰头对人说。呵出的气息落在温孤怀璧喉结上,成型的男子第二性征,上下滚动。 “照小满姑娘的说法,胞弟对我们二人额外在意。我有一计,可以引蛇出洞。”同样的,他也有一个想法要验证。 “什么方法?”解裁春果然上钩。 温孤怀璧嘴角轻轻上扬,在朦胧的月色下,活脱脱一位狡猾精明的猎手。偏生还要端得正义凛然,“小满姑娘可要好好配合我,可千万、千万要忍住了,别叫小师弟发现。” 省得他又发疯吃味。 “这都是为了大义。” 突然被拔高到神圣高地,解裁春便觉脚下一空,名副其实地被架到了半空。 她的脚再踩不住实地,两侧大腿被人一扣,架到了成年男子肩头。纤柔的小衣被他右手一勾,解除系带,往外使劲一抽,随随便便就落入他掌中。 与之一同落网的,还有与嘴唇相触的砗磲。 解裁春闷声一哼,双手捂住了嘴。 流水潺潺,欢悦地吟唱着奔腾的歌谣。晚风吹拂纤柔的花蕊,保证从头到尾照料到。 二人预想中的闲梦落,果真现身,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兄长身后。 扣在脸上的傩面,泛着阴森森的青光。从挖了孔的眼部,掀出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幕天席地的男女看。 他望着专心致志地汲取着甘泉的兄长,还有捂着脸,面红耳赤的解裁春,有样学样。单手扣住解裁春两只手腕,别到她头顶。 人摘下傩面,弯下身来,堵住她的嘴唇。 第82章 大仇认作大恩温孤怀璧是一个行走…… 温孤怀璧是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骆驼客,见惯了荒凉的戈壁,口渴难耐,忽逢绿洲。 背负的身外之物,纵有绫罗绸缎、茶叶盐巴,个个价值千金。可哪有满足人基本需求的三样事物珍贵。 开渠灌野的途径总格外曲折,需得一截截寻访曲径,几番周折。初极狭,才通舌,而后豁然开朗,就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去,痛痛快快地畅饮一顿。 俊朗的脸面叫舍命汲取的水渍,三番五次打湿,还要活用灵活的舌头,作贪得无厌的蟒蛇,潜伏在被它庞大的身躯,搅弄碧湖的风云。 蟒蛇每翻一下身子,就会引得潮水翻涌。当它喝饱了水源,就深潜直下,探访被绿藻掩埋的迷宫,再度引发抽搐不止的湖泊动荡。 垂钓的对象已直勾咬饵,参与设计环节的解裁春,咬着牙关,扯着温孤怀璧头顶的玉冠,往后扯,示意他提起关注。 然,问道宗这位大师兄跟他以往凡事负责到底的态度相同,绝无研究某件事,兴致还没消完,就半途而废的道理。仍旧专心致志地饮水进食,灵动的舌尖一挑,将再次被逼迫出来的水露吞入喉中。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0章 不愧是专门修行无情道的问道宗中人,连伤害珍爱的师弟师妹的凶手,近在咫尺,失散多年的血缘之亲在侧都不顾及。 遭受两方堵截的解裁春,两股战战,呼吸受阻。只能在自己快被闲梦落弄窒息之前,用剩余的力气,加倍扯温孤怀璧头顶用来束发的小冠。 发力的三指扯着温孤怀璧的头皮,拽下几根头发。最终成功撤掉了他的发冠,惹得一头长发如泄。方便攫取到他更多的头发,就差用把人扯秃的力道,强行将人拽回神。 温孤怀璧却一一受用,并无更多的表示。只更加卖力地食用文蛤,活脱脱一消灾受业的饿死鬼。只专注于使出各类刁钻的角度吸吮、吞咽到嘴的佳肴。 仿佛上辈子饿殍投胎,或者被问道宗严重苛责,稍微迟些缓些,就会漏了这一餐,再无嘉肴美馔果腹。 海错江瑶,殊滋异味在前,温孤怀璧自然不会苛待自己。 他吃得急了,鼻尖冒出细细的汗。高隆的鼻梁有意无意摩擦着,加倍折磨着被开膛破肚的珠贝。舌头都要被熟嫩的肉烫伤了,无穷的汁液泡肿了。上槽牙仍细细地啃咬、品味过每一瓣鲻肉。 他借此机会,查明心意。实践出真知,验明了成果。不仅并不抵抗,还乐于接受。实际上的体验,也并不像执法堂长老们言辞凿凿的恐怖。 为了惩罚解裁春的不专注,闲梦落冷不丁咬了解裁春的舌。 与他接吻,还好意思三心二意,当他的面儿搬救兵。果真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闲梦落右手抬起解裁春下颏,食指、中指、无名指指头,虚虚搭着,尝到口腔里溢散的铁锈味,入目可见解裁春眼底的疲乏和困惑。 大约是在心里暗骂他突发恶疾,不晓得是否身患疾病。 哪有?他身强体壮,不论哪一处都精神头十足,健美丰硕,随时欢迎她来亲身检验。 闲梦落腰胯前挺,加深了这个吻。如同从一开始,他就因她深陷眩惑,她还堕云雾中。 闲氏两兄弟沿袭父母辈的身材,身量、体型没有一个不趋向于完美。颀长的身形往那一站,就能遮蔽掉大部分人头顶的日光。 与解裁春舌吻时,过分粗大、冗长的口条,光不顾她的意愿,费力挤占进去,就几乎塞满她的上颌。抵者她的硬腭,带来绵密的痒。 解裁春被看到肩头的 两腿,剧烈抽动。一只鞋掉到地上,弧形的小腿肚都绷紧,隔了半晌才止了余震。可依然没有被好心放过。 闲梦落毫不介意地吞咽着人应激时分,补助泌开的涎水。 想要把她的臼齿全敲掉,只换他来侵占。想要吞掉她的齿龈,换他来为她效劳。 他要成为她的口疮,叫她吐息都伴随着难以释怀的伤痛。连凡人基础的进食、喝水、吞咽,都忘却不了他的存在。吃喝住行,会时时刻刻想起他的名字。 把他的个体化成她的噩梦,与她终身如影随形。 闲梦落越想越疯魔,越想越激动。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内部的骨头都在叫啸。 还要加大力度要挤进她的喉管,最好探出一条倒刺,勾住她的胃部。二人在浓烈的胃酸里共同消化。从此你侬我侬,密不可分。 被上下夹击,解裁春扒拉人的力道都减了不少。她吃力地扯了几下,终于脱了力。全程紧绷的大腿一个抽搐,彻底软下身来。 东边升起的月相,缓缓西沉。云梦闲情,终有尽时。 吃饱喝足的温孤怀璧,可没忘了正经事。 他一个紧急撤离,棠溪龙泉现于掌中。漂亮地耍了个剑花,径直嵌入闲梦落背部,和失了承托,径直下坠的解裁春,一同穿了个葫芦串。 是了,一石二鸟的策划,总是额外的划算,既验证了他的猜测,也能请君入瓮,放松闲梦落的警惕。 纵然对方是他的亲生兄弟,骨肉之亲,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别提是多年未见,各方面疏远的兄弟了。 被仰慕的兄长背刺,闲梦落下意识抱住解裁春,伸出手,替她挡了一招。 否则棠溪龙泉会直接将他的琵琶骨,和嫂子的右眼球一同刺穿。二人的血液在此间交换,完成亲密无间的血盟。 但是那样的话,嫂子就不好看了。 锐利的疼痛唤醒麻木的感知,许是兄长的归位,使他长期压抑的胸腔再次活跃。 闲梦落没有一刻比现今,更清晰地认知到,闪身到他背后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亲人,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血肉之躯击穿。抱在怀里的是,是兄长的爱人,他的嫂子,浑身软得像一汪能随意搅动的春水。 不愧是闲家血脉。 沉浸时,分外沉浸。抽离时,又显得冰冷无情。美人在怀,坐怀不乱。无论前一刻钟如何的亲近,做好决断通通下得了手。 果真和他是同出一源。 原本被吻到浑浑噩噩,只知张着口承受的解裁春受痛,咬了闲梦落一口。 他撤开嘴,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人要向后撤离,被长剑穿过的血肉,如赤脚在刀刃上行走。 打磨到抛光的棠溪龙泉,纤长的剑身将解裁春、闲梦落二人,共同冲刺而过。是一点都没有含糊,丝毫不顾及时甚么同伴情谊,露水情缘。 本来要被亲晕了的解裁春,又被活生生给痛醒了。 她睨着闲梦落收了手,自主撤离,与他一并品味何谓等分量的切肤之痛。 痛得她腮帮子都忍不住打颤,妄图在这磨人的自我折磨的路上自绝。被舒舒服服伺候过的地段都没能减缓,转移一点注意力。 “你个贱人……” 解裁春当即咒骂出声,“祁夜良遇到你,也只能甘居第二。你要擒贼先擒王可以,关起门来,都是你的家务事。你要设鸿门宴,我也配合……” “可你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不得好死!” 看把嘴上没把门的小满姑娘,都逼得四字成语,一个一个往外蹦了。温孤怀璧却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师承修行无情道的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身负杀人无数的连玦双璧血脉,不管哪一种,都没能为他培养良好的,温情脉脉的生长环境。 他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只是发觉这更便利于他掌控,凡事都有利于行。 该动手时,绝不犹豫。反而比任何人都生猛。 同为闲家人的闲梦落,亦是如此。 要说少年的他,在父母关爱,兄长庇佑的年纪,尚有些天真浪漫,美好向往。那在他好心指路,殷勤接待,最终招致家破人亡过后,纯良童真的灵魂已被怨恨和诅咒涂满。 就连此时刻意放慢撤离速度,好减轻牵连撕扯到解裁春伤处,也并不存在疼惜、爱怜等的情愫。 只是源于这尊曼妙、美丽的瓷偶,他还没把玩足够。轻易磕着、碰着,损坏了,冒出细小的裂痕,就找不到完好如初的第二个。 他可没有九重霄的同伴里,那个时常爱变化成他人模样的那个家伙奇奇怪怪的喜好。 看着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仔细说来,正常人也不会加入意图掀翻十业大界的九重霄。 “兄长,你变了。” 与解裁春成功分离,闲梦落没有主动出手打击,或者还击温孤怀璧的打算。 年少时兄友弟恭的画面,历历在目。而今再重逢,却是刀剑相向,不可不令人唏嘘。 “人都是会变的。”温孤怀璧道。 闲梦落打横抱起被穿了左肩,肩口散开一朵血花的解裁春,示意自己并无和他针锋相对的用意。 要有,他也只会行使横敲侧击的策略,迫使兄长受千夫所指,只能站在他的身边。 他也确确实实是那么做,还教唆同伴与他一起做。 这都是兄长应得的,不必太过感激。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羡瑶台、问道宗从中作祟,他也不必绞尽脑汁,与兄长离心。 但没关系,娘亲说过,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属,迟早会恢复兄弟情意,勠力同心。 “你和你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策划?非要从中作梗,朝我的师弟师妹们下手?”温孤怀璧把剑横在闲梦落脖子前,被扯开的长发顺滑地依附在肩背。 与平日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有所差异。倒生出几分潇洒落拓,快意江湖的侠客气质。 “师弟师妹……” 闲梦落抱着解裁春的手,克制不住颤抖。他不退反进,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他脖颈划出道豁口。仍旧步步逼近,贴近世界上仅剩的亲属。 “你叫他们师兄师妹,那我是什么?明明你和我才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而你却站在了仇人那一边!把大仇认作大恩!你在问道宗待得太久,久到连自己姓甚名谁也都忘了!” “我姓温孤。” “你姓闲!连玦双璧的闲!” 第83章 不是吧,又来“你都听见了吧?…… “你都听见了吧?落花峰峰主。来龙去脉,详细完整。该放了我的好下属了吧。”解裁春一口咬着耳坠,一手握着问道宗弟子专属的玉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1章 闲氏两兄弟陡然爆发的争执,因她的打岔,蓦然中止。 温孤怀璧紧急摸向自己的腰牌,原本悬挂在腰间的牌子,早已不见影终。 顺手牵羊,极为顺手的解裁春,一招妙手空空,将温孤怀璧的东西收为己用。她的手指勾入穗子绑起的绳结里,在食指上绕圈,扬着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是真不怕我和兄长联合起来,杀人灭口。”闲梦落似乎被逗乐了,胸腔传出的震动在她耳边奏响。“远在天边的问道宗峰主可救不了你。”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幻化出的唢呐,叼在口中,解裁春俏皮地朝他们两人眨眼,就是有东西堵着,讲述的语句含糊。“要赌一下是你的武器快,还是我的唢呐吹得快?” “拿命上赌桌,下赌注。我奉陪。” 反正亏的不是她。 “你不会。” 局势所迫,被说服了的温孤怀璧,卸下攻势,没有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却仍不肯低头认输。 “小满姑娘看重某物,远胜过重视自己生命的重量,断不会亲手折了这张好牌,甘冒往后余生不能再使用唢呐镇魂的风险。” 闲梦落也 表明态度,意有所指。“比起吹唢呐,我更宁愿嫂子吹别的东西。” “你真不是东西。”解裁春呛声。 “是说我坏吗?我还能更坏呢。”闲梦落笑意盈盈。 等温孤怀璧、闲梦落两人集体噤声,齐齐望向身处局中,又全然掌握的唢呐匠,目光变得危险而胶着。 沙沙的风声隐喻着潜在的危机。解裁春思索着一对二的胜率,以及后续打算,认为这二人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对她有利无弊。 故若无其事地抬了下下巴,“吵啊,继续吵啊。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闲氏两兄弟忽然就没了争辩的心思。 啊,猛料下太狠,起反作用了。解裁春一边反思,一边趁此时机,折纸人,修复伤口。 这两人,一个都不管用。没一个靠谱的。包括费清明在内。 人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她的身体是由纸人制造,又无限趋近于人类。可以让医女治疗,也能用纸人修复。 嘴上还不忘狐假虎威。在场的人,她要治。不在场的,她也要拉出来扯大旗。“谢峰主,劳烦发个声呗。我不计前嫌,给你送上这么大的一份大礼。” 她反复强调,把两个“大”的读音咬重。 “你要怎么回报我?” 潜台词是别装死,再装死,她就要闹了。 玉牌亮了两下,给出落花峰峰主的回应。“唢呐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落花峰峰主自述,他会放了扣押的人质,将人安安全全地放回人间世,并给予其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产。 作为补偿,他告知她目前被问道宗全体通缉的事,在查明真相前,他不会主动出手。 被通缉了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谢峰主也太落伍了,现在才得到消息。这可算不上补偿。解裁春刚要回话,眉心跳了跳,瞪向闲梦落,“你做了什么?或者你背后的组织做了什么?” “嫂子冰雪聪明,料事如神,还用得着问我?”闲梦落亲密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下唇摩挲着她的嘴唇。“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不必让嫂子费神。” 谢无邪峰主可听不得别人拿他的弟子取乐,“杀害问道宗二十余名弟子的人,不是你,和你背后的九重霄,就是温故怀璧和解裁春,左右都跑不了。” 比起随机杀人,破案难度激增。有了可疑人员的寻仇,轻而易举。圈定的范围一缩小,要找的对象就有迹可循。 “我们会见上面的。就是不晓得哪种惩处,会发落得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我想我得了解一下了。”落花峰峰主克制着脾气,下了最终通牒。 玉牌的光熄灭。 正式见面,就赠送了亲生兄长一份众叛亲离的大见面礼的闲梦落,同样也被温孤怀璧回赠了一个穿心断肠的大礼包。 无需走滴血验亲的流程,都能证明他们的确是一家子人。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闲梦落抱着解裁春,向东南方向走。朝站在原地,面露警惕的温孤怀璧示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我背后的组织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兄长,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亲属。” 温孤怀璧一甩长剑,鲜红的血液滴溅在青碧色草地,抬步跟上。 闲梦落没有说谎。一路上,将九重霄和他们的目的、业绩捅了个底朝天,无一点欺瞒。 自以为断了温孤怀璧后路,兄长自然得加入九重霄来。 约莫和他合作的伙伴们,都得吐血身亡。 解裁春深谙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快的道理。要捂住耳朵,他还来拨。 “嫂子是兄长的妻子,早晚是一家人,何必遮遮掩掩。” “有上来就咬长嫂胸的一家人吗?”解裁春大力拍向闲梦落的后脑勺。扯到伤口,痛不欲生。 被温孤怀璧拉开的闲梦落,还满是委屈。目光紧盯着被自己咬出牙印的白糕不放。 都说长嫂如母了,让他尝一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从小就没了母亲。 月上梢头,冷风像扑脚的鬼,要人手脚都冷冰冰,屋檐凝冰晶。屋内燃着的香徐徐,透过兽耳三足香炉的孔,鬼魅状扭着腰钻出。 “有医女,你早说嘛。”害得她顶着伤残,在那狂折纸鹤。 被放在床榻上的解裁春,并没有感谢的打算。要不是为了钓闲梦落这条鱼,温孤怀璧不会连她一同刺穿。 当然,罪魁祸首是温孤怀璧。闲氏两兄弟不是一丘之貉,也至少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我喜欢嫂子为我煞费心思的模样。”放下人的闲梦落,只觉得怀抱前所未有的空荡。他顶着血流如注,给她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躺姿。 被冷落的医师赛北金,牙酸不已。 “首先,我不是你随叫随到的随侍医者。这里是我的草庐,不请自来,是为无礼。要我治疗,是要收费的。非平民者,诊金价格高昂。” 铲除无数仇家,将他们的财产尽数填充了自己的小金库的闲梦落,日积月累,成了一座行走的人形大金库。 他点点头,“理所应当。” 这些腰缠万贯的家伙怎么不去死一死?夙兴夜寐,忙活一百年,还挣不到人家一天零头的赛北金,牙根咬紧,近乎尖酸刻薄地想着。 她一拍桌面,卷成一团的针线包,向两侧舒展开。内侧别着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全数浮到半空。 “你收十倍。不,一百倍。” “无妨。”闲梦落阔气地答。 赛北金心里更恨了。 “等等——”解裁春扯住一旁审视局面的温孤怀璧袖子,“我的诊金,由他付。其余的药钱、大补之物,统统选最高档,全部由他出。不要收我的。” 谁捅的人,谁就负责。她辛辛苦苦赚的钱,才不要花在这些被殃及池鱼的事情上。 温孤怀璧一剑劈开飞过来的银针,锐利的剑势以他为中心,荡开一层气波。 房屋摇晃,浮尘动荡。眼见问道宗大弟子温孤怀璧,把削金断玉的本命剑,对准丹霞峡公认的不会杀人,只会治疗的医女,解裁春目瞪口呆。 “要你出出血而已,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闲梦落既引我们来见她,说明她也是九重霄得力干将之一。她是实打实的贼寇,不可掉以轻心。”温孤怀璧点出要害。 “你和珠胎暗结的嫂子是我们,我和你同胞兄弟就不是我们了?”闲梦落暗笑,“我是贼寇,你是什么?贼寇的生身兄弟?铲恶锄奸的正义使者?” “这谁不知道啊,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接连失血的解裁春,嘴唇失色,身体发颤,搭了厚实的被褥都捂不暖。口头忍不住抱怨。“你先让她给我治一下怎么了?难不成还会下毒毒死你?” 她痛得要死。要翻脸,等治完人再翻不可以吗?起码让人给她上个除痛的麻痹散。 就差这么一会儿,赶着去投胎? “你们要不等商量好了,再来决定要不要就医。”赛北金孰若无睹。 医女给患者治疗,总会遇到病患家属或朋友争夺不定的状况。患者或患者家属、亲朋好友威胁医者的情况,屡见不鲜。 只要当医修当得久了,每个人都会遇见。仿佛她们做医师的,就上辈子欠了患者似的。 给患者掏心掏肺,还要被患者掏心掏肺。 要不怎么说当医修是这辈子的报应。 “两个都不能救。”温孤怀璧做出决断。 唢呐匠要抓,闲梦落也要制。这两人招数奇诡,各有千秋。他一招制服了俩,没道理放虎归山,让这两人恢复士气。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2章 “好你个王八羔子,忘恩负义,背信忘义,见色起意……”解裁春 气得一只手在床上乱摸,要找枕头要砸他。 闲梦落长手一抓,把玉枕塞到她手里。“最后一个说错了。” “你管我!” 赛北金两指合并,收回被劈断的银针。磨一磨还能再用用。“你看不顺眼这两人,何不干脆干死他们,找我做什么。磨刀霍霍向无辜,真是好修士呀。” 前途无量。 温孤怀璧听出她的冷嘲热讽,回答却也实诚。“一个已经干过了,另一个不合适。”于伦理不合。性向、品味也不合。 旁若无人地横在三人间的温孤怀璧,剑指医女,控制全场,“谁救人,我就了断谁。还望医女不要让我为难。” 她的耳朵……她根本不想听这些私密话题。赛北金顿口无言。 当医女就非得了解病人的床事私密,个人家庭的是是非非吗? 温孤怀璧踏进屋子的一瞬间,她就明了了他与闲梦落的亲属关系。 原因无他,二人的骨骼长势异曲同工。 虽然外观上,温孤怀璧肖父,闲梦落肖母,展开了,充其量只有两、三分相似。乍然放在一起,不会联系到他们二人之间存着血缘关系,却蒙不过对人体结构颇有研究的医者。 闲梦落,她的这位伙伴,或许籍籍无名。但他的父母在十业大界可是大有来头。 不论是起始时,被羡瑶台委以重任,风头无两,还是后来聚众讨伐,群起而攻之。或者从最卑贱的蛊人,跻身为要十业大界三缄其口的存在,都无不证明他们的身份贵重,几乎达到改天换日的水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再了不起的人,不得了的壮举,都是时过境迁,渺无踪迹。 摞星峡长夜不明,轮转三百年才能换来一次白昼。赛北金施施然退出温孤怀璧佩剑的波及范围,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画轴。 察觉不对的解裁春,揪着闲梦落的袖子使唤,“扶我起来。” 赛北金刚捧到画卷,画轴就被疾飞过来的匕首捅破、刺烂。 全场唯一识破她伎俩的唢呐匠,血染床单,“重复的招数一再使用,可就落了下乘。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坑上,摔上了两次?”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医女今夜头一次正式上门求医的患者。 “哐当。”一声,温孤怀璧倒了。 扶着她的闲梦落也倒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来气。“你都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别误会,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你们。你们几个人加在一起,还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足够让我耗费心思。” 声东击西的赛北金,拔出匕首,捋平没有从来没能画上人脸的画像。 她效仿易陵君,重走了无数遍人间世战场,领略了无论几载春秋,都永恒不变的兵戈,终于找到在医学造诣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前辈尸骸。 许多人都盼望着臭名昭著的易陵君死去,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存活始终是很多人的心腹大患。又不相信她会轻易死去,仿若她存在一天,就能证明永生的几率,并非绝无可能。 赛北金在沙场上挖出过不可枚举的尸骸,把它们练成灰,制成香,夜夜入梦来,以此探寻梦寐以求的答案。 今晚就是突破的关键。兴许永远无法得到解答的疑惑,就能就此拉下序幕。 虽然多了几个不速之客,但是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大可以多几个人参与,她并不藏私。 “跟我一起入梦吧。” 医女的声线,悠悠晃晃,像飘渺的烟雾。和满屋家具一同摇晃。 纸人塑身的解裁春,药效发挥最晚。人扶着额头,叫苦不迭。 不是吧,又来? 第84章 来的不是时候“各位客官,买定…… “各位客官,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决斗场一旦开局,恕不下注,恕不下注了哈!” 姗姗来迟的客人,把一包魂玉压在庄家那。开盘的赌场主人不明其意,便闻披着斗篷的来客,低声吟诵,“我押通杀。” 言毕,没有再多解释,举步向观众席而去。 在其身后,一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士,集体分散开来,向场地各个角落进发。 “什么嘛,搞得神神秘秘的。”庄家嘟囔了一句,高声吆喝起其他来宾。 绛阙决斗场,经久不息的杀戮圣地。 最有名的战绩,是曾走出过两位出了名的贵人。分别是问道宗镇宗师祖漫才客,以及发动太岁神煞,险些把安乐庐连根拔起的恭辞岸。 这二位的诞生,非但没有使绛阙罪恶的行径加以遏制,反而越演越烈,奉之为真经。以至于后来走出的闲庭树、薄禄云二人,倒显得关公面前耍大刀,不够格了。 闯出功绩的人会被称颂为龙跃凤鸣,回望他们经历过的苦行,连摔跟头、受苦楚,也会认为是别有深意。 羡瑶台使者们从十业大界,收集出形形色色的童男童女。集体投放到决斗场,命令他们自相残杀。 活下来的,能多苟延残喘一时,却不能被称之为幸运。 开辟的每一场赛事都座无虚席,举办的热火朝天。观赏的宾客投资银钱,场上的厮杀者献出性命。 由此二进一、十进一、百进一,千进一,存活下来最凶猛的一位,就能成为当届幸运儿,站在同伴们的尸山血海上,赢得新生的契机。 使者们将其称为清洗一身冤孽、血债,洗刷寒酸到骨子里的卑贱,开启崭新的人生。 闲庭树是决斗场第三千零七百二十四届的得胜者,薄禄云是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届的得胜者。 抑或该换个说法,幸存者。 养尊处忧,习惯了区分尊卑的绛阙尊者们,自然不会认为这种行为有何不对—— 是他们给予了这些卑微如蝼蚁的孩子存活下去的动力,是他们赏赐这些平平无奇到转眼死了都不可惜的家伙,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用其随时覆灭都不值一提的生命,供贵人们百无聊赖的晌午,添点余兴,是贱民们的福气。 他们没有向贱民们索取报酬,都算不错了。何来的苛刻一说。 参加比赛的蛊人们,前尘往事尽数忘却。残留下来的,唯有烙印进灵魂的印记—— 作为或冷漠地旁观,或大声喝彩的万千看客们手里,一把锋利的刀刃,刺向敌人,谋取生存的机遇。 出走草泽谷的鹤知章,边看,边抹眼泪。“师姐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她口中的师姐,是现任草泽谷谷主鹤嘉贤。 鹤嘉贤一人扶持着整座山谷,还时不时免费义诊,无偿替有孕在身的孕妇们看诊、接生。 在外人看来,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满满当当的口碑是挣下了,实打实的收获半分没见。 若非有杀人不眨眼的问道宗,在旁侧坐镇,恐怕连人带谷,早早被人报复,连骨灰都被人扬了个干净。 医修们每日与阎王爷抢人,救过来的生命不计其数,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滴水未进,无一人赞誉。 可只要病人稍有点头昏脑热,或疑心生暗鬼,认定替自己问诊的医者没有尽心尽责,不够劳心劳力,轻则破口大骂,大打出手。重则刀斧加身,近前索命。 饶是有问道宗坐镇,草泽谷内大小矛盾,亦频繁发生。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滋生。医者迟早有一日会沦为病患,患者却无万中之一的可能成为医者。 异地而处,说易行难。 而鹤嘉贤谷主依然死守草泽谷,无一刻放任自己的心神松懈。 不仅记住了每一个患者的病症,与病人的长相、身份相对应。连亲手接生的孩子们的面孔、性别都一一铭记在心,能顺畅地推演出他们长大时的形容。 要是让师姐知道,她接生出来的孩子,活着 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在身处于人间地狱,她该有多痛心疾首。 支撑师姐的价值理念,兴许会迎来天塌地陷。 “你未免太小瞧鹤嘉贤了。” 与鹤知章同座的医女,披着毛茸茸的猩红斗篷,盖住上半张脸。“我曾经试过打击她,直言她每接生一个孩子,就是送他们去死,她的回答叫人哑口无言。” 或许是当时年少的缘故,长着一副伶牙俐齿。而非现时老来沉稳,要挺起脊梁,撑住一大座山谷。 呃,说到年纪,她也没资格指责鹤嘉贤。 “要对你的师姐有足够多的信任才好。” 鹤知章擦擦眼泪,才不入套。“易老前辈。你要戴着斗篷,欲盖弥彰。就不要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指点江山。否则怎么瞒得住。” “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易陵君捞起酒瓶把手,倒了一杯酒。举到鹤知章面前,在受宠若惊的晚生伸手欲接时,一个回马枪,举了回来,光端着不喝。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3章 被戏耍了的鹤知章,从鼻孔里哼气。 鼎鼎大名的鬼医易陵君,竟是个将后辈当傻子耍的老顽童。 “怎么,不符合你的想象,我就不是易陵君?可要近前来,查验查验真假?” “晚辈不敢。” 给她吃雄心豹子胆都不敢。 易陵君岂止是超乎众人的想象,简直是把医修这个行业往地下踩,屡次刷新人们对医者的下限认知。 托她的福,十业大界对医女的待遇大大的上升。 医修出门在外,腰杆也能挺直了。被患者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也有了不可言说的倚仗。 病人要出手,也得掂量掂量,是否会招惹出第二个易陵君—— 不要钱,不要命。断送前尘,舍弃修为。要今生,没来世,只想把众生拖下水的鬼医。 后面出场的疯医赛多肉,都得靠边站。 毕竟人家只霍霍她的患者。 而易陵君随时随地,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路人,进行她的试验。成则生,败则死。 好运活下来的,恭喜你,赢得了进入下一轮试验的资格。 想要咬舌自尽,变着法子,自残致死,那真是要笑掉医修的大牙。 鬼医鬼医,到底是编了个医字。 鬼是易陵君的立身行事,诡诞不经。医是她的得意营生,出类拔萃。 由于常年在战火前线,随军征战。亲自解剖了大量活人与死者的尸骸,医学造诣达到了连她的亲生姐妹,贺归远都望尘莫及的高度。 可碍于世俗观念、时代限制等元素。过于超前,为世所不容。 在坚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世代,易陵君公然提出活体剖开躯壳,去除病灶等谏言。不论所言所行,是否有迹可循,确凿无误,单是提出来都道大莫容,要天诛地灭。 遑论她身为医者,竟然心怀愤恨,手染鲜血。意图越过调遣众医女的调拨台,管理诸位医修的济世院,颠越不恭,洗雪逋负。 光是不敬礼法,违逆上命这一点,就够治她的罪,以儆效尤。 当然,道理归道理,实践是归实践。 医修们随大流谩骂、排斥易陵君的见解,焚烧她编撰的医书典籍。可架不住她的理论知识过硬,实践样本丰富,有点慧根的,都在暗地里研究考证,一一论证了她的结论可行。 易陵君信念波及的,不仅医修这个群体,还有其余见血封喉的剑修、以乐理攻击的乐修等等。 杀生和救人同属一体,对人体了解得越透彻,相关性累积的知识广阔了,治疗和杀戮就越是手到擒来。 易陵君一人掀起了冲刷既往陈旧理念的潮流,其他医修们紧随其后,背着济世院更新、改革固有的念想,制造出新一批医学器械。 挂不住面子的济世院,抓了罚,拘禁了一大批医女。 后实在是抵抗不住形成浪潮的巨流,在易陵君的理论基础上,重新编织。挑三拣四,去除贻害济世院、调拨台统治理论的思想,整理出一套崭新的教材。 署名,济世院。 易陵君走南闯北,奔赴于一线考究来的科研成果,就被济世院一举斩获。随之而来的,是被栽赃诬陷,倒打一耙的骂名。 好比砸在身上的臭鸡蛋、烂菜叶,杀伤力不足,但足够叫人恶心。 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人讥讽她狗彘不食汝余,盗取济世院的实绩,收为己用。 行事乖戾的易陵君,哪能受得了这档子气。几个连环招,祸水东引,要躲在后方推波助澜的济世院、调拨台惹一身腥。 那段日子,济世院院长、调拨台台柱狗咬狗,一嘴毛。“你说你,好端端的,惹那没脸没皮的畜生做什么呢?” 被济世院、调拨台双双忌惮,又拿之无可奈何的易陵君,老神在在坐在决斗场观演席位上,丝毫没有被明令通缉的自觉。 手肘搭在案桌前,拇指、食指、中指扣着太阳穴部位,食指点了几下。若一个尽责的前辈指导后生,“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 “若非你是归远的徒弟,从你不知好歹地坐在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个死人了。” 归远指的是易陵君的亲生姐妹,草泽谷创始人贺归远。 “还请前辈见谅,原谅晚生的不识大体。” 鹤知章烂命一条,才不会被她恫吓住。遣词用句倒是十分敬重。 “师父说过,我们这些晚辈有朝一日遇见你,没捅出大的缺漏,就按了你的前尘,就尽管跪下来求情。你看在她的颜面上,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得轻巧,也没见你正儿八经地跪上一跪。咋的,膝盖新打了钢板,半天软不下来?” 易陵君举着的酒杯,往上一撒,滂沱大雨,倾盆而落。等它们真实地扎到人身上,才知是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聚集而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要怪,就怪你来的不是时候。” 第85章 我的好妹妹摔杯为号,决斗场座…… 摔杯为号,决斗场座席突地闪现出一群神秘人士。个个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不管三七二十一,见着人就杀。 区分敌我的差距,是按各自的着装。 决斗场是内外上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染红了上古遗留的圣地。 硝烟四起,人潮退散。刀剑劈砍,斩碎骨头声。纤细的长针刺破人眼球求生。本来好整以暇地观赏惨剧的观众们,成了表演的一环,忙不迭地奔跑、推搡。 不是喜欢观看你死我活的表演吗? 叫骂着被砍死的蛊人,辱骂饥肠辘辘,以人肉为食,才能填充饱腹的蛊人们,不成大器,群情激愤到恨不得换自己上。 押在赌桌上的赌注,堆积如山。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面无人色了? 突然觉悟了自己原是立着两腿,披着的皮囊是人皮? 被暴雨扎了个透心凉的鹤知章,用银针封住全身穴位,才勉强止住那浑身经络钻心的疼。 “就你那拿不出手的医术,学成你这样,我都羞于见人了。撒把米,在地上喂鸡,它都比你能开台问诊。”易陵君逆着奔跑的人流,飞身跃进决斗场。 前辈说话太伤人了吧。鹤知章在心里开骂。老不死的臭石头。 易陵君回了下头。 鹤知章连忙捂住嘴。 她可什么都没有说哦。 从天而降的细雨,封住现场大多数人的行动。人群哀嚎着倒下,又被后来者踩踏。血肉模糊,尸体横陈。 是了,医修怎么不会杀人呢? 对人体结构烂熟于 心的她们,药理医术倒背如流。 拯救和杀戮,本就是铜钱的一体两面。 普济众生的医者一旦放下医卷,运用自己的学识大开杀戒,还有谁能比她们更明晰要从哪个角度看起,才能更方便杀生害命。 易陵君穿过场地上的断肢残骸,扶起场内最后的得胜者——一个眼冒绿光,面黄肌瘦的小孩。 那孩子将她视作敌人,上来踹了一个窝心脚,动嘴就咬。利用浑身能使用的全部武器,要活生生从陌生的医者手背上,撕下一块肉去。 早有防备的易陵君,一针扎在她的后脖颈上,刺得她动弹不得。 “战斗结束了,你已经赢了。” 道场上第三万零八百四十届赛事的条幅被揭下,换上隶属于九重霄的旗帜飞扬。 九重霄,意为寰宇至高之处。力压绛阙、羡瑶台、丹霞峡,光从名字上就是一种无言的僭越。 若在积蓄力量阶段,现身于台前。引人侧目不说,会徒增无尽的风险。易陵君却没有低调的打算。 能见到这几个大字的,要么会被收编为自己人,要么是就此沉默不言的死人。 她偏头看向万般嫌弃,脑袋一点都不灵光的鹤知章,由衷叹了口气。 是她上辈子欠姐姐的。今时今日倒要她来还债。 决斗场的蛊人无父无母,被抹去了原有的姓名,只取了一串串冷冰冰的排列编号。 等到他们杀绝同期的兄弟姐妹,抛却最后一点仅存的人性,作为一只争斗的傀儡,在杀戮中浴血重生。就会被牵去当拍卖行,当重金购买他们的雇主鹰犬,从而获得新身份、新名字。 易陵君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申屠端鸿。告知她的出生来历,与她沦落至此的缘由。 她给了申屠端鸿两个选择。 一、今日在这与一众看客长眠于此。 二、从今往后,为复仇而活。 看似宽宥地给予了选择,其实提供通行的路径,有且仅有一条。 她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学不来姐姐收养孤女,亲授医学的度量。 三天饿九顿的申屠端鸿,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 自从被作为蛊人豢养的那一天起,她白昼黑夜都不敢合一次眼,生怕被身旁的人抹了脖子。 死在决斗场上,或许能就此长眠。相较以往,轻松快活。奈何人的本能是求生,跪碎了膝盖,挠破了指头,也会拼了命,发了狠地寻求生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4章 “你没有让我失望,做了明智的选择。”易陵君明了一个棒槌,一颗糖的训下规则。威胁的狠话放完,给申屠端鸿披上九重霄特制的斗篷。 本来宽大的外衣,一接触人体,自动调整为合适的大小。搭在衣衫褴褛的申屠端鸿后背,保暖耐寒。 易陵君牵着小孩往场地外走,顺带包揽了死不瞑目的庄家遗留下来的赌资,丢给申屠端鸿当见面礼。 今日她坐庄,大满贯。赌运不差,赔率挺高。就是死的人太少了,保不齐要往济世院走一趟。 鹤知章捂着在皮表下疯狂旋转,绞杀着血肉的长针,追在她后面。“前辈,师父缠绵病榻,时日不多。神志昏晦时,常念叨着要见你最后一面……” 听到她呼唤的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牵着瘦骨嶙峋的孩童,步入深邃的黑雨之中。 不久后,草泽谷创始人贺归远与世长辞。 现任谷主鹤嘉贤遵循贺归远的意愿,举办了一场省烦从简的葬礼,邀请苏尔奈门人前来送葬。 开刀剖出体内银针的鹤知章,与草泽谷三千门徒共同参礼。她在前来观礼的人群中逡巡,找不到易陵君老前辈的踪迹。 后来她眺望着高悬于空的银盘,时常会陷入疑惑。 师父她老人家的毕生愿景,乃至于临终了也想达成的遗愿,究竟有没有顺心如愿。与她分道扬镳的易陵君老前辈,是否有铭感于体内流动的血脉,旧日情意,赶去与她碰头? 师父她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明知草泽谷与问道宗做邻居,丹霞峡、羡瑶台、绛阙都可以借道问道宗,将易陵君老前辈除之而后快。就连问道宗本身,也会以正义之师的名头,绝不放过现身的鬼医。 师父是老来糊涂,病入膏肓,以至于压抑已久的泛滥情愫作祟,感念于年少时的情谊,还是居心叵测,刻意将人引到草泽谷,就地格杀,好替十业大界除了这个祸害? 鹤知章思来想去,得不出结果。 许是她笨拙,做偷油吃的老鼠,上不去,下不来。既承担不起谷主的位置,也做不到另辟门户,闯出名头。 乌云吞月,气压山河。等到追在人后头,呼喊着前辈的鹤字辈医修,也有了名声赫赫的后生。 引发太岁神煞之祸的恭辞岸,刑满释放之日,易陵君意图前往上古战场遗留之地——问道宗,验证被归类于传说的神魔之说。 时值问道宗宗主元泽,副宗主钟舒文、盛怀水三人,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年少有为,还在修炼多情道。尚未慧剑斩情丝,转修无情道。 易陵君在望波亭徘徊踱步,回望自出生以来,行至今日的路途,终于察觉出细枝末节的怪异。 她飞针一刺,直向隐藏在暗处中的赛北金。 被死者残留的记忆体当场揭穿,如被梦境中的人指出要害,赛北金动心骇目,惊见骇闻。 鹤嘉贤识人认骨的本领,源于她的师父贺归远。 易陵君身为贺归远的妹妹,自然被言传身教过。 看到赛北金那一张,和后辈鹤顶洪收养的徒儿,长大后的样貌分毫无差的脸,易陵君当即醒悟过来,真实时间的流逝,远比她实际经历的还要长远。 再一打量残留在赛北金指甲壳内的骨灰,香料的气味略带浑浊。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这万万年的腥风血雨,神劳形瘁,仅是重现于一个虚拟的幻象。 “拾骨制香,引魂入梦。”万年来无人能出其右的鬼医,喃喃自语,“原来,我已经死了。” 春雨如油,浇灌着堤岸的垂柳。清凉的风渡过江河,与信鸽嬉戏,抵达梦境的另一端,轻敲一处高门大户的窗棂。 被无端卷入的解裁春、闲梦落、温孤怀璧等人,被梦境赋予了另一层身份,交织于绛阙的世家恩仇。 解裁春小心地给换下来的里衣,打好包裹,要将收整而来的罪证,交付于威法司处置。 家里上至爹娘,下到丫鬟,没一个可信,只会通风报信。能依托的人只有自己。 她跑得太快,奔得又急。逃跑途中,不慎迎面撞上一人胸怀。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熟悉到噩梦连连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阿妹跑得这样急,是要去哪啊?” 被长久压制的恐惧,让落跑的女子,颤栗不止。 蛇类一般的触感,在她的后脖颈游走,依稀能感觉到冰凉凉的鳞片,刮着被养得娇嫩的肌理。大庭广众之下,亲生兄长闲梦落,剥下她的衣襟,如同当众扒了她的自尊。 皙白的肩头圆滑如玉,因他的触碰时不时发抖。闲梦落俯身,在上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接着,张开口,狠狠一咬,啃血吞肉。 温热的血液沿着肩胛骨流淌,解裁春撑起两手,支在闲梦落与自己之间,要推,推不动。 常年养在闺阁,久未运动的身体虚弱,没一会就在血液流失中,眼前一阵阵发黑。 人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来。之所以没能跪得正着,是在中途就被人拦截了。她十分畏惧,又难以脱离的兄长,如幼时一般,单臂托起她,作抱小孩状,压在回廊前。 细嫩的肩口疼得发紧,兄长还一个劲往里埋着饮血。 解裁春手里寄予厚望的包袱掉了,人被扣住。没换多久的小衣,也被人兜头扯掉了。 习以为常的仆从们,眼光鼻,鼻观心,对正在施行的暴行,与践踏伦理的罪证,熟若无睹。 解裁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明白自己孤立无援。明明早就心灰意冷,知晓最终答案,却总忍不住希冀戏曲里天理公道的发生,只能用膝盖、两腿踢踏。 “兄长,请你饶了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她歇斯底里的恳求,被连绵不绝的无根水冲刷,如微不可见的水滴进溪流,没有冒出半点动静。 解裁春的胞兄闲梦落,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对幺妹几乎要哭出声的哀求,不管不顾。只一心试探好深浅,瞄准了,对妹妹的弱点一击即中。 他将人抱离地面,要她两只脚掌都踩不到实地,只能将全身重量,寄托于他的顶梁柱上。 有细微的片 段闪现在脑海,闲梦落没由来生出一个想法—— 嫂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踩到他鞋面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得偿所愿的滋味不赖。 随后摇摇头,他没有兄长,又何来的嫂子。 闲梦落一边欺负人,一边还要逞快。笑言解裁春要继续胡作非为,他才能继续想出妙招惩治。 否则师出无名,还不愉快。 他说到这,两手松松垮垮的,似要放开。惊得解裁春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害怕闲梦落像摔死跟她攀谈的杂役般,把她摔在地面,然后一卷草席卷了,扔给野狗啃食。 “这样就对,这样才乖。”闲梦落满意地拍着解裁春后背,对怯懦的妹妹受用不已。 他抱着人返回储秀阁。一步一脚印,专挑下雨天湿滑的回环楼梯走。一次次抵到尽头了,又因下一层阶梯,穷追不舍。 被他抱着的解裁春,随着走动一颤一颤,有苦难言。还得张口咬住最为憎恨的人前襟,免得自己叫出声来。 走到廊道末尾,闲梦落坏心眼上来,偏说自己遗漏了扇子,要专门折返回去,再走上一趟。 他拍了拍被自己折腾得够呛的解裁春,视线在人红得发烫的面颊,一闪而过。手指指节掐过一圈丰满的臀肉,“你不是想要去告威法司告状吗?尽管去啊。” “我可曾拦着你?我的好妹妹。” 上台阶的髋胯,打到最开,完全没入。“你大可将无限光耀的门楣,踩在脚下。折损家族颜面,只为成全你一人的风采。” 第86章 落难鸳鸯诸神杳无踪迹,妖魔比比…… 诸神杳无踪迹,妖魔比比皆然。在众神陨落,妖异横生的时代,连仙人血脉也被稀释到几近于无的状态。 绛阙的仙人后裔们,早就名存实亡。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诞生出一个生来便负有仙骨的婴孩。受其支配的羡瑶台,在绛阙后边紧咬着不放,丹霞峡又屡出奇才。 仙人后裔们站在高处,摆出孤高不胜寒的姿态。就连下边的人屈着腰服侍,都会视作为一种怠慢。由于太习惯踩着别人的脊背,连不是五体投地地接待自己都接受不来。 而今,仗着仙缘宠爱的人间世,竟然妄想在旁门左道的辅佐峡,执行大一统。 那些卑微到他们跺跺脚就能轻而易举,让人世灰飞烟灭的凡夫俗子,还真敢想。 不彻头彻尾地碾压一遍,都不能明晰这十业大界究竟由谁来做主。 还有那倚靠着漫才客,千年如一日倔强,不愿折腰的丹霞峡,隐有崛起之势,贻笑大方。 漫才客算什么东西,决斗场上,一头供观众老爷们取乐的恶犬。 看惯了蛊人们狗咬狗,一嘴毛。扔块骨头就得消停,吹个口哨就得罚站,一朝锦衣玉行,竟还敢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成德高望重的授业恩师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5章 最可恶的,当属羡瑶台。 背地里与绛阙称兄道弟,说什么共同进退。实际上百计千谋,筹算着踢掉原有的东道主上位。 要十业大界只知有羡瑶台,不知有绛阙。 狐假虎威的日子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居住在绛阙的各大世家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比谁都着急。 十业大界灵脉充裕,绛阙占六成,羡瑶台三成,丹霞峡一成。人间世百中无一,只有为人鱼肉的份儿。 可就是这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仍旧架不住绛阙长期的铺张浪费。 宁可任其他处所视若珍宝的灵脉,长久奔流。潜入睡梦,也要倾听连绵不绝的泉水叮咚,玩闲凑趣。直到澎湃的灵泉在空气溢散,也不愿意开辟干支流道,分给他方地界。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绛阙纸醉金迷太久,等醒悟过来时,已积重难返。 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无一家能诞生出天生仙骨。 自己的落魄固然令人垂头丧气,他者后来的居上更是要人怒目切齿。 秉着肥水不外流,饮一口,倒一杯,绝不让他者占了便宜的思想,绛阙垄断十业大界灵脉万万年,将之视作理所应当,让其余小千世界的居民,战战兢兢,不敢置喙。 等到名门望族们发现,族内已无真正意义上的仙家后裔出生,他们没有,自然不会让那些低于他们的家族有。 故而,素有才学的仙骨传人逐一陨落,在窥见大道崩落的那段日子里,达到顶峰。 背后的真实原因,不可言说。实操的幕后真凶,不能探究。 纵整理卷宗,交付威法司,办理差差事的司使们也支吾着不出声。只归纳了文书,草草结案。 蚂蚁还想扳倒大象,活腻了? 原本门户诞生仙骨的大喜事,变相成了悬在梁上的催命符。 便是将生下来的孩子活活捂死,就地掩埋,也不情愿令其百鸟朝凤的异象,告与天下之。为不堪重负的家宅,招来灭门之祸。 没有权威庇佑的人家,心惊胆战。怀有身孕的孕妇们,人人自危。 生下了仙骨传人,导致阖家全灭的门户,多如牛毛。往往上一户的火还没烧完,下一家就遭了殃。 回味过来的小门小户,做出的决断是搬离以为能让自己改头换面的绛阙。 青年时雄心壮志要达成的目标,真抵达了目的地,望见的只是一座勉为其难延续着的废墟。 逃到羡瑶台亦不可靠,羡瑶台和绛阙是一丘之貉,未必不会通风报信。 丹霞峡和羡瑶台、绛阙,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受到绛阙管制的力度较轻。 灵脉浅是浅了些,却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偶有对仙界彻底丧失希望的修士们,自愿断绝修为,重返人间世,从此作为哑口无言的平民,度过平凡的一生。 医修赛春花听从济世院调遣,研究扔给她的婴孩仙骨。以此追根溯源,探寻繁衍仙骨的来由根据。 为充分考究,提供尸首的送尸人大多数时候还会附带上孩子父母双亲的尸骸。 两大一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是还未到羽化的寿数,就被人从中拦截。以往的幸福美满,转瞬成了空。孕育仙骨的祝福,成为穷凶极恶的诅咒。 自知大难临头的修士,偶尔反抗得剧烈了,抬过来的尸身不大好看。 能保存完好的,大多是心存侥幸,以为跪下来磕头求饶,就能至少放过产妇、婴儿一命的家庭。 生前不能长相守,死后魂魄自难寻。 在神魔皆空的年代,尚且留存了一部分信任亡灵复仇的家伙。 杀死身躯尤不足,还要将魂魄打散。阻断死者的轮回路,免得对方投胎转世后再来复仇。 在海量样本的堆砌下,赛春花对仙家后裔的纯正血统,屡遭隔阂,濒临化为乌有,有了一定的考量。得出的结论却没让上峰满意。 “什么叫做能量守恒定律,基于物质转换过程,必然有所缺失,且不具有逆反性。仙骨的消失已成必然,不可逆反。你要不要瞧瞧你都写了些什么?” 黎家家主黎淮山把整理好的文书,摔在赛春花脸上。树皮般,张着褶皱的面孔不稳定抽动。 新制就投入使用的纸张纤薄,还带有书写人的余温。 极细的边缘划破赛春花面颊,留下一道白色长痕,慢慢洇出了一条纤细的红。 倾尽心血得出的成果,被他人弃之如履。放在别的行业,早就不伺候了。无奈医修遇见的人事丰富,倒是习以为常到苦涩的地步 赛春花弯腰捡起散落了一地的纸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哪个字看不懂,我可以分析给你听。” “赛春花!”黎淮山指着她鼻子发威,“济世院不计前嫌重用你,你当真以为是任人为贤,不嫌弃你残花败柳之身,我呸!” 中年男人一个哼推,往她脸上吐唾沫,“我请你来,是认为你有利可图。一旦你没了利用价值,你就跟躺在台子上的这些尸体没两样,迟早被人剖了!” “想清楚你的回答,你没有下次机会了!” 黎淮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赛春花把研究结论放在解剖台上,与往常一样,旁若无人地发起了呆。 隔 行隔如山,非专业人士似乎总有底气,跟从业的人员叫板。是仗着自己目光短浅,无知者无畏吗? 问道宗副宗主盛怀水妹妹,盛怀安抱着双臂,作壁虎状,贴在门前,“鹤嘉贤谷主要是看到你为虎作伥会哭的。” “让她尽管哭去好了。反正她一天到晚,没事净掉泪。”赛春花可不心疼。 明明解决不了的事,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悲春伤秋,给自己添麻烦。和绛阙名存实亡的仙家后裔们一样不可理喻。 “这句话就过分了哈。”盛怀安点她,“鹤嘉贤谷主可要比他们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好过很多。” 由鹤嘉贤亲手接生的婴儿之一的盛怀安,摊开双手,“把绛阙所有仙人后裔的性命加起来,都比不过鹤嘉贤谷主一根头发丝的分量。” 她走到台前,触摸着刚降生没多久就被扼杀了的婴儿。左手边摆着被活体剔除出来的仙骨。 千年间,被羡瑶台架空且力压了的绛阙,行事愈发疯狂。 依照吃脑补脑,推演出吃仙骨,吃仙骨的传闻,还真有人深信不疑。 一副不明真假的骨头,在市场上高价抛售。熬成汤汁,连肉渣都啃干净了,就怕吃得少了一点,遗漏自己或者后代乘云驾鹤的机会。 就是苦了那些女仙,有靠山的,被家族的人严防死守,强行灌汤药,紧盯着肚子,希望能生出个宝贝,成龙成凤。 门户小的,有能耐的,早早收拾了行装,搬离绛阙。没能耐的,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日夜担惊受怕,就怕喜事变丧事。 有祖业底蕴的世家们,各出奇招。想方设法,人为制造仙人。完美诠释何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赛春花问她怎么来了,不实现自己的梦想,当闲云野鹤,游览十业大界的风光。 “我姐姐希望我加入问道宗,代管副宗主之职。我自在惯了,哪能受得了那约束。这不躲到你这儿来,躲躲清静。”盛怀安用手肘捅了捅好友。 “别一天到晚顶着张死人脸,三白眼。我又不欠你的。”她抛给赛春花一根哨子。是由大风妖兽的骨头制成,擒那妖物,耗了她不少法宝。 她仰起脸,“喏,以后出事,就吹这个哨子喊我,姐给你撑腰。” 赛春花接了骨哨,拔下几根头发,灵活的手指一勾,编织成绳子穿过哨子顶端的孔洞,系在胸前。也没道谢,只忙活自己的事。 盛怀安习惯她的冷漠,两手一撑,坐到台上,两脚直晃,“你那个师妹啊。” “哪个?”医修赛字辈数量众多,能当她师妹的人,可以从绛阙排到羡瑶台。 “就疯疯癫癫的那个,受她救治,说不出是烧高香,还是倒大霉的那位。” 这倒大大缩小了范围。能叫人又嫌又爱,热烈追捧,又备受宠爱的人不多,就一个。“哦,赛多肉。” “不是,你们医修取名字,就这么随便的吗?” 盛怀安随口吐槽了句。安分不下来的屁股,压得解剖台腿子狂抖。 赛春花拍了她屁股一下,才安分多了。 “调拨台把她请来了,一箩筐的家主郑重地等着会见,都在等她的救世良方呢!” 黎家家主走得匆忙,就是为了赶去参加集会。 这下好了,一群假疯子遇上一个真疯子。便是被忽悠瘸了,要他们生吃人肉。明天绛阙没有势力或没有实力的仙家后裔,就得被吃绝种。 群芳界,受到众人围观的赛多肉,站在正中央,迎接家主们的衡量。 其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由于不擅长与人交流,为了缓解紧张,十根手指头都塞进嘴巴,嚼得嘎巴嘎巴响,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才安定下来。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6章 受到万众瞩目的赛多肉,考虑好好回报大家的期望。 “感谢各位来宾的信任,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厚爱,我诚恳地为烦难缠身的来客们,提出恳切的谏言。” 眼见气氛被调动,家主们的目光烘烤得炽热。 赛多肉刚从嘴里解放出的手指头,不自觉地抓挠着面部。裂脸毁容了也不停止,直到完整地扒下整张脸皮,才稍微感到轻松。 见多识广的家主们,不以为然。 “原谅我的小题大做。”赛多肉提着自己的脸,点明关键词,“血统。” “什么意思?你是在讥讽我们血统不纯?”梁家家主板起脸,厉声呵斥。 “不是这个意思。” 赛多肉一着急,开始抓挠手臂。指甲个个向后翻折,扣到了骨头, “例如,一块冰融化成水,等分的水,却不能完全还原成等分量的冰。水烧开了,蒸发成蒸汽。截流的蒸汽不能还原成同等的水。” 黎家家主黎淮山不由得想起赛春花所言,能量守恒,但物质转换必定会中途缺损,不具备还原性。 “将具有仙骨的仙家后裔,称之为纯血,生来不具有的,称之为混血。”赛多肉在人们贪婪的视线下,止不住颤动,纯兴奋的。 深山老林,找不到这般多的世俗欲望。唯有深入人群,才能洞悉出百业缠身,魔障难除。 “要延缓、巩固仙家血脉,唯有亲上加亲,方能提高仙骨出生概率,使之常驻。” “荒唐!这不就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究竟是谁请来的,快打出去!”车家人一拍桌子,高声呼喊。也不晓得是真气急败坏,还是掩耳盗铃,不想让他人听到妙方。 心思活络开的,早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家族去了信。 古往今来,能站到高处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纯粹的善男信女。不论表面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背地里实施的手段都不大光彩。 赛多肉医者的话传播开,深受其害的,是包括解裁春在内的一众大家闺秀。 她们被养在闺阁里,从来不被家族看重的人,习武、修行亦不被重视。一朝被摆到台前,竟是加倍敲骨吸髓。 闲梦落原先对她动手,还懂得避让点人。一旦得了家族的恩准,不管青天白夜,屋内室外,随时随地扯了人就做,俯拾仰取皆是酬劳。 解裁春原本念着,亲生爹娘至少会大发雷霆,可当她收拾了包裹,要向威法司告发,被闲梦落拉回房间惩处。 爹爹毁掉了她收拾来的罪证,娘亲亲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室内恢复昏暗的一刹,仿佛她的人生也跟着转为昏暗。 那是一段昏晦的,仿若再迎不来透亮天光的流年。 承受着昼夜不舍,不肯停歇的撞击,解裁春刚爬出几步路,纤细的脚踝就被人从后捉住,青年轻轻一扯,就利落地拖回原地。 脱力的五指被汗水附着,屋子湿热得像是装进了蒸笼。 视野内的装潢摇摇晃晃,棕褐色的横梁下一刻就要倾倒。她张开嘴,好比一条搁浅的鱼,只能无助地翕张着嘴,感受着底部卧着的沙滩砂砾携带的滚滚热流。 由远而近的太阳,热烈地烤灼。烘干她的眼球,蒸发她的泪水。不仅从头至底,灌以暴晒,还要使她浑身黏腻,虚弱到脱水。 暴烈的金乌越来越近,直要往她喉咙口装。解裁春张嘴欲呕,却率先被灼伤了食道。 她的手被扣住,死死按在地板上。不断地被袭来的浪潮拍打,直到粉身碎骨。 萧瑟的寒风席卷大地,院里的秋千都寥落。 闲梦落抱着解裁春喂食,下边搢着,嘴里含着,时不时嘟囔上一两句,念叨她的不是。“怎么家里偏生了个奇葩,尽喜欢凡间的玩意儿。” 他还能怎么办?自家 的妹妹,自己宠着。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数收集来,奢靡地铺在她脚下。至于她真正热爱的自由,绝不可能让她收获。 家中这朵旷世名姝,就由他亲自摘取。捧在手里,喜不自胜,断不叫她遗落在他人手中。 解裁春生来就不是修仙的材料,要不是断无抱错的可能,都要叫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偷龙转凤,鸠占鹊巢。 赛多肉的发言,正好符合闲梦落的期望。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妹妹,好比捧着满手的翠羽明珠炫耀。 让别人看得着,摸不着。心痒难耐,偏偏动不得。 爹娘的冷落,家族的决意,截断了解裁春的后路。 闲梦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兜头灌注在她一人身上,断然叫她吃不消,却还得被按头胡吃海吃,撑肠拄腹也不被允许停止。 解裁春被诊断出有孕期间,闲梦落被严令禁止接近解裁春。 家族耗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得动这位小祖宗,将人打发出去,抛得远远的,免得叫这得来不易的子嗣后代落空。 解裁春才稍稍有了喘口气的间隙。 难道就要这样认命吗?教授她的伦理纲常,礼仪廉耻,就是为了今时今日来颠覆? 解裁春做不到,也不想做。要是被求困其中的人,突破不了权势滔天者倾心打造的牢笼,那倚仗外力呢? 她将目光投放到了异军突起的新秀——温孤怀璧身上。 一眼挑中在她活动范围内,能接触到的最大潜力股。 解裁春晓得,她走的是一套烂招,属于月老祠里甩出来,得重新再投一遍的下下签。 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闲梦落被调走的风头,等他再回来,就万无可能再被家族掣肘。届时她才是确切无疑的插翅难飞。 再者,她想不出来究竟还能有何种情况,能比现眼下胶着的局势更烂。 虽然后面事实证明,低到突破下限的世事,总是能出乎人的意料。 总之,怀孕在身的解裁春,趁着身子骨还没显怀,可了劲地创造机会和温孤怀璧碰面,进而独处,再行发展。 徐徐而图之,没那么多时间。只有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说起温孤怀璧,这位从丹霞峡来的修士。其人规行矩步,端人正士。一扫绛阙石崇斗奢的风气,纯天然无垢,实乃光风霁月的一大君子。 与异性来往,走的是清香可人的路线。 还是个小纯情,女修逗一下就耳红。要勾他的手,好似要扒人家的衣裳。 人送外号,温孤纯情。 解裁春隐约觉得这人的性子不该这样,又琢磨不透他应当是何种作风,内心的想法究竟由何而来。 要做的事是一个都差不离,蹈常习故,挑选了最为稳妥的方案—— 从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到郎君怀里,引发一见倾心。 戏曲里都这么演的。 宅邸敬神娱人的纸影戏,咿呀咿呀开唱。 成人手臂长的立体木偶,各个关节连接着细铁条。穿得似模似样,在方方正正的棚窗前亮相。由幕后的傀儡人操纵着,放开了嗓子,吹拉弹唱。 对戏剧并不热衷的温孤怀璧,承不住一屋子人产生的热气,走出门,透透气。 他移步,闲逛至桃花林。衣不重彩的解裁春,正对着桃木,疑难如何爬到树上。 没有掌握爬树本领的人,计划初始阶段就遭了难。 桃花林的桃树个个天赋异禀,一棵棵窜得老高。也不像惹人探访的深林古道,有前人挨个踩出来的落脚点。 攀登的难度系数有点高。 更别提后边的精准定位,要在只能看到头颅顶的男客们之间,寻到仅在传闻中听过的郎君,继而精确地跳到他怀里。 “姑娘是想上去吗?”温孤怀璧试着发问。 “对。”解裁春的回答比她的反应速度还要快。 素有成人之美的温孤怀璧,并不吝啬于易如反掌的援助。 他低道一句,得罪了。揭开方巾手帕,以作隔膜,就托着解裁春前臂,脚下轻轻一点,送人到了枝繁叶茂的树杈上。 回过神来的解裁春,震惊于要捕捉的对象自己欣悦地跳入网。 温孤怀璧朝她点头示意,就要跳到树下。 “等等——”解裁春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她可不能让千载难逢的良机,付之东流。 细细思量过的方案,一一推翻。计划赶不上变化,又绝不可能让目标人物走。解裁春踌躇着,紧张到脑筋直打结,索性不管不顾,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温孤怀璧不愧温孤纯情的名声,立即双手上举,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绝不占女郎半分便宜。 他刚才扶人时,不慎摸到姑娘的脉搏。非修真之人的品相,身体虚弱,有待调养。 他要是真动起手,保不准人还能不能活。 绛阙的女子们,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傍身。要么自己有能耐,要么背靠大山。通常为人豪爽大方,或有世家小姐的矜重。 平庸到像解裁春这般,类似于凡人误闯,又浮浪地往异性身上扑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7章 “姑娘,这与理不合。” 合什么合啊,她都要被闲梦落干傻了,逼疯了,那还管得了什么礼节。 谁来给她说理去。 全家上下,上到老爷主母,下到家丁仆役,只有她一人有耻且格,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再继续待在家里,她会死的。 不是有一天攻击闲梦落,被家族的人处置发落,就是哪日投了井,跳了湖,自绝而亡。 “好郎君,乖郎君,我晕着呢。”解裁春胡乱扯着温孤怀璧的衣带,直往他身上贴。 闲梦落的恶劣行径,敲碎了原来塑造贵女的全部观念。导致她现在对外行事,都透着一点他的痕迹。 “或许是这里对姑娘来说太高了。”温孤怀璧不疑有他,托着人,换了低一些的树杈。 解裁春仍旧赖在他怀里不起来,“还是晕。” 温孤怀璧是好脾气的。 对一个素未相识的女郎,也能尽力满足她的心愿。在她的身体状况和预达成的事之间,两相权衡,以谋求一个可取的中间值。 他带着解裁春,在桃花林里反复换位,排除了高度恐惧、花粉过敏等元素,换到最后,都习惯人家弱柳扶风地赖在自己的怀抱里。 右手逾越了分寸,揽在解裁春腰上,恰恰中了她的下怀。 等到解裁春以为自己当真手到擒来,他又如顺溜的鱼,从没编严实的网格竹框里,溜出去。要煞费苦心的垂钓者,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解裁春揪着温孤怀璧遗留下来的锦帕,跺了跺脚。心里恨恨道,他要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偏要叫他做急于星火的登徒子。 他等着瞧。 温孤怀璧是挂名的门客,按年份领取俸禄,记挂在解裁春居住的府邸门下,不愁没有碰面的机会。 解裁春蹲点、跟踪,打听出了他居住的院落,每日行动路径。各种手法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劲往他身上甩。 一会掉了鞋,一会撞到人。一会迷路了,一会说脚疼。 方法糙是糙了些,拙劣也是真拙劣。胜在管用。 明眼人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伎俩,架不住忽悠的门客是真好心,左右放不下人。 寄住的剑修品质、人格统统过得去,不是会袖手旁观的类型。 “姑娘,今天刚日上三竿,您已经往我怀里摔了七次,掉了九次鞋,还次次往我面门上砸。”她脱了绣花鞋往他脸上砸的动作,主打一个快狠准。 不像是来碰瓷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啊,有那么多吗? 想着密集式刷脸,批量加深印象的解裁春,没想到翻来覆去使用的招数,密集过头。 转念一想,没事,这不就脱敏了吗?温孤怀璧都不反感异性的贴身接触,能坦坦荡荡地用手抓着她的手腕了。 只要脸皮厚,没什么看不开。解裁春很快说服了自己。 解裁春是看开了,被频繁骚扰的温孤怀璧,可没有浮荡到看开的程度。 “姑娘,您是遇到了什么疑难吗?可以说给敝人听,敝人会为您排忧解难。” 解裁春下睫毛一颤。 如果她把遭受到的不幸,说与家族招揽的门客听,难道他会冒着和仙家后裔作对的风险,帮助她一个连修真门槛都摸不到的人? 如果她把有意接近他的目的,一一剖明,难道她就能得到宽宏大量,从被无辜清澈的修士这儿,得到温和的谅解? 不,她不能。 血肉至亲都不能信任,遑论被她刻意利用的人。 她承担不 起再度遭受背叛的滋味。 潜藏在灵魂深处,连自己都要欺瞒的心声,暗自提醒,“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解裁春掏出淑焚斋里摆放的瓜果,一颗皮薄肉嫩的鲜桃。 两手捧着,抔到温孤怀璧脸前,“这是我们初见时,你和我结缘的那棵桃树结出来的果子,你尝一口,可甜了。” 谎言。其实她根本分不清楚他们在哪棵树下相遇。 温孤怀璧伸手要接,解裁春收回手,咬了一口。然后踮起脚尖,扯着他的右衽,要人弯下腰来,用嘴唇渡过去鲜甜的果肉,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我对郎君一见倾心,郎君你呢?” 谎言。甜美的果汁转瞬就会变质,出口的蜜语也可能是用恶意酿造。 懂得见好就收的解裁春,知晓过犹不及的理儿。 一亲芳泽,果断溜走。绝不留给人思量,断绝尘缘的余地。 未出阁的姑娘跑没影了,温孤怀璧还愣在原地。满林子的桃花竞相开放。白的、粉的、红的,汇聚成云兴霞蔚的花海。 风一吹,连花带叶,簌簌地落。 温孤怀璧摸了摸湿润的唇,嘴里含着被渡过来的果肉,果然清甜爽口。 该拒绝的。温孤怀璧禁不住懊恼。 在解姑娘踮起脚尖,噘起嘴的时候,在右衽被扯中,由于身高不够,还得他来凑的时候。 他分明可以不弯下腰,分明可以不接过由头。 为什么放任不管,任由在风言风语漩涡中心的解姑娘,身体与心灵日渐向他靠拢。 为什么? 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解裁春采取了“人跑,我就追,人停,我就走”的攻势,向油盐不进的温孤怀璧,发起狂轰滥打。 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温孤怀璧却依然纹风不动。他们两人间隔的,恐怕是一层铁网纱吧! 为世家效力的门客,有使命在身,要为收留他的门庭四处走动。 这也是解裁春看中他的缘由。 等温孤怀璧接令那日,主动上门的解裁春,发挥水磨功夫,把人的上衣都扯乱了,嘴唇都亲红了,终于说服人浑水摸鱼将她带出去。 经过她持之以恒的努力,他们二人的关系来到了要捅破窗户纸,又不捅破的阶段。 温孤怀璧一说上门求亲的事,解裁春就推三阻四,拙劣地提起新的话题,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一来二去,温孤怀璧明了她的态度,冷下脸,要跟她断绝往来。 解裁春哪舍得花费心思抓住的救命稻草,离自己而去。何况出门的日子,近在眼前。哪能放任自己前功尽弃。 她当机立断,当天晚上摸上门去。三下五除二睡了人,光艳夺目的桃花落满席。 温孤怀璧作为绛阙新起之秀,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推开人。 偏偏心之所向,莫能抗拒。理智劝告他要及时制止,情感却还在犹疑。人半推半就的,实时上演何谓身娇体弱易推倒,任由初见之日就尽显狡猾风范的姑娘,欺身上来钻营。 解裁春解了温孤怀璧衣带,自顾自往下坐。坐不住了,也要坐。 从来被强制的人,只能举一反三,依着闲梦落授予的方式,一一回敬。 生怕温孤怀璧跑了,又怕他不跑。成败在此一举。有多么大的山她都得搬,多阔的海她都得渡。 温孤怀璧东瞥瞥,西望望,就是不仰面直视压着他,前后摇晃的姑娘。霸王硬上弓,半道卡住了的解裁春,都快急哭了,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她毫不矜持地解开束胸,捧到他嘴边,供其品尝。两手压着他的胸,卖力吞吃着,畏惧自己有哪里服侍的不够周到。 对周公之礼兴趣平平的温孤怀璧,只因身上人是心上人,才会放任之。可看人吃力地服务着他,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招数,学得有模有样,一股奇异的酸味就泛上来,好比打翻了一桶陈年老醋。 是将前一位看对眼的情郎用的法子,套用在他这儿吗? “解姑娘。”克制的,一直没发动,更无从宣泄的男子开口。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叫我解姑娘。”被过分大的块头卡住了的解裁春,上不去,下不来,吃尽了苦头。还得一心二用,分析温孤怀璧的心境。 哪顾得过来。 纵人祖巍然挺立,深埋其中,温孤怀璧依旧能保持理智,抽丝剥茧。 “敝人不清楚您遇到了何等困境,也不能得知您有意接近敝人的目的。在敝人提议要施以援手时,您一言不发。欲下三书六聘,屡次遭拒。敝人可不是您可以随意欺辱玩弄的对象。” “若您只是想要找个亵玩的男宠,或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还请适可而止。” “您若继续下去,敝人就当您是与敝人情投意合,不会再给您反悔的机会。” 忙碌着的解裁春,热出一身汗,手脚却是冷的。只听得温孤怀璧一张嘴,在那叨叨叨。 被汗水浸湿的视线,晃得厉害,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撑着温孤怀璧的胸肌,一口气坐到底,滞涩的通道是疏通了,发红的眼眶却飙出了泪。 温孤怀璧闷哼一声,“您不说话,敝人就当您答应了。” 自说自话的男人,就当得到了应准。不等她回答,利索地直起上半身,转换主次。在解裁春的惊呼声中,封住她湿红的唇。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8章 在客房角落,封存着一封来自他投靠的门庭的传人来信。 上面详细记载了对方和解裁春的关系,以及他们的床笫之欢进展层次。从何时开始,取得何种硕果—— 正栽种在解裁春腹部。 至于解裁春和温孤怀璧的链接,不过是一个妄想背出鸟笼的金丝雀,就近捡着一根破烂的枝桠,当成了能逃出生天的登天梯。 信封最后表示,如若不信,大可一试。 看他宁可断送了毕生前程,也要从仙家后裔带走的废物,对他到底有多么的情深似海。 翌日,温孤怀璧领着解裁春出行,离开了令她深恶痛绝,又插翅难逃的绛阙。 打算带着解裁春远走高飞的温孤怀璧,并不打算再回到绛阙。他和解裁春说,不论前程过往如何,今后他会是她的依靠。 她既然讨厌那个家,他就不会再让她回去。 二人在逃跑路上被追杀,亡命路途可想而知的凶险。 两人结结实实做了一对逃命鸳鸯,仿佛两人的关系真有那么的真心实意。 解裁春不会武,闲梦落下了死命令,只攻击男方。故而一路上的袭击,全数往温孤怀璧身上去。 他半个月受的伤,多过他上百年的集合。 闲梦落写给他信里记载,如若她当真对他有半点情谊,就会恨不得以身相替。如若不然,则意味着她在思考退路,随时准备抛下他,另择生路。 她的未来没有他这个扶持她长大的兄长,自然也不会有路上随意捡来过河的踏脚石。 解裁春的做法验证了信函里的文字。 解裁春没有一次帮他挡住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袭击。 哪怕一次都没有。 放纵的鸟儿飞得久了,等她再被捕捉回牢笼,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几率。看足了好戏的闲梦落,清算、收编了反对他的势力,预备收网。 他利用修士才能察觉到的招数,和温孤怀璧通信,和他做最后一次局。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负。 他不是对自己的胜利有信心,而是对这位好妹妹的无情有充分的认知。 温孤怀璧认识解裁春的时间太短,不晓得他这位妹妹是怎样一位无情无义,冷心冷血的个体。 没关系。他很快就能见着了。 听着传音入密的温孤怀璧,抱着缩在他怀里就寝的女子。 睡梦中的人受不了被牢牢拥紧的束缚,时不时挣扎,无意间,要推开他。 温孤怀璧放在她腰后的手臂,似要温存地拥抱,也似是要将其勒死。 次日,预备和闲梦落决一死战的温孤怀璧,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行前,和解裁春再三嘱咐,等他回来。“这里是四曲通衢地 段,一旦上了路,就会在失散在天涯海角。不知道往何处去寻。切莫迷了途,就找不到归路。” 温孤怀璧高大的身形,隐藏在棕树投出的阴影下,“你会等我回来的吧。” “啊,嗯……”早就心不在焉的女子,双手抱着包裹,连告别的话语都敷衍。 明知他此去有性命之忧,却不见一丝焦急色,是为自己能独自够逃出生天而欢心吗? “那你一定要等我。”温孤怀璧的面容也被黑影覆盖。 等到闲梦落提着成了血人的温孤怀璧返回,约定等待的小木屋,早就没了解裁春的踪影。 引发他们二人刀兵相向的罪魁祸首,独善其身。 闲梦落右手抵着额头,在寂寥的月色下,大笑出声。“你看吧,我就说她不会为任何人心动。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也配?” 他甩开被抽了根骨的温孤怀璧,一脚踩烂对方的肩骨。 好了。拎不清的家伙,脑浆都给摇匀了。他就该追上自己以为能逃之夭夭的妹妹,戳破她沉浸在幸福的梦幻泡影。他要把人拽到现实中来,让她彻底明悟现实的引力有多么的沉重。 不然他这一番相思之情,遭的罪要让谁来承受。 毫不意外,解裁春还没来得及踏进人间世,就被闲梦落带了回去,吃透教训。 闲梦落把解裁春的手,绑在罗帏前,身体罚着,嘴上还叹息,“修真世家,仙人后裔,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一窍不通的孩子。” 软红罗帐摇凤尾,夜夜抽噎几时休。 新上任的家主带回了贪玩的妹妹,没有再追究落难的门客温孤怀璧。 就是门客回来时,精妙的根骨被抽。一身正气的君子剑不再,改换了凌厉阴诡的剑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闲梦落有事没事,拿温孤怀璧出气,贬其为马奴,做脚蹬来踩。 他抱着亲亲爱爱的夫人,亦或者永远不可能再出嫁,甚至踏出府门一步的小姐玩乐,还要温孤怀璧跪在一旁挨打受罪。 曾经一同夜奔的落难鸳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 被抽得皮开肉绽的温孤怀璧,早已习惯了疼痛。 地上粗糙的沙砾顺着皮囊渗透出的血,磨到血肉里。分不清心理还是身体的创伤,哪方来得更加剧烈。 闲梦落弄了人,讲了供,隔三差五,想出新的玩法。 百无聊赖的他,忽然想出一个新奇的取乐方式。 金玉良缘变成情天恨海,不面对面对质,发酵发酵内心的无从发泄的情感,怎么能算得上四亭八当。 于是自主揭开帘帐,像逗狗般,摆摆手,招温孤怀璧进来。他拍拍被撞得瞳仁涣散的解裁春,何不醒醒神,仔细瞧瞧,看是谁来了。 温孤……最不想见到的人,在最不想被看见的场面重逢。解裁春懈怠的身心一提,欲躲无门。 “嘶——”闲梦落浅抽了一口气,一巴掌拍上她的软肉。不争气的地儿挨不住打,受了疼,绞得愈发紧实,很快湿了他一手。 “急什么,看到老相好,高兴坏了?别急,这就给你。”他朝温孤怀璧招手。 领悟到闲梦落意思的解裁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个干净。 如若是先前的温孤怀璧,他会看重解裁春的心情,就此退出。可被辜负的他,修为丧尽,前程尽毁,从人人敬仰的门客,跌作给人踏脚的马奴。 榨取完利用价值,就被一脚踹开的男人,早就失了所谓。 清正的白纸沾上污渍,会比纯粹的黑醒目。 他掀起下摆,应了闲梦落的邀约入席。长着剑茧的手指,揩去解裁春眼角的泪光。 “现在就哭,未免早了些。”闲梦落贴着她背,亲密地冲着她咬耳朵。 温孤怀璧也说,还不到哭的时候。 他撕开衣袍,露出紧致的肌肉,毫不怜惜地压下来,漠然的瞳孔如同冰原千里冻土,“这样娇气,往后怎么受得住?” 第87章 成长的代价“暖姑娘!暖姑娘!…… “暖姑娘!暖姑娘!暖小满!小满!” 似远还近的呼唤,声声急切,分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位发声。 本该十分陌生的姓名,听来异常亲切。解裁春迷迷瞪瞪地别着眼,人宛如泡在活血化瘀的华清池,弥漫的白烟矫饰着竹林包裹的寝居,有若仙境。 深青翠影遮玲珑,鸟腾衔蕊承恩露。 是沉入了热气腾腾的温泉,酸胀的四肢百骸都被高温的汤浴泡得发软。 阁楼溢散着刺鼻性气味,四四方方的顶格左右晃荡,四周又没有明确的震动感。排除天灾的要素,剩下了人祸的选项。迟缓了一光年的神经琢磨出味来,原来是她在荡。 被深度发掘的小腹胀到发慌,一双手扣在上边,按得紧了,能看清上边显露的经络。青的紫的交织在一起,似著名画师描绘名胜古迹的山水画,腾起连绵起伏的山脉。 沿着那双手迂回向上,解裁春锁定了贴在她背后的青年。 像一只扒在窗格上的孔雀蜘蛛,拥有相当抓人眼球的外表。活用绚丽的色彩吸引异性,编织具有粘性的网络捉捕猎物,方能繁衍出优质的后代。 他的脑袋搭在解裁春颈窝上,好比嵌入贝壳里的砂砾,蛮横无理地用自身的存在,侵占他人的生存空间。无时无刻不发掘柔软的贝肉,受自己压榨出来的水液包裹。 威胁感十足,没法不引起人的侧目。 见她醒来的望的第一个人是自己,闲梦落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她是消解他乏味人生的灵丹妙药,他就用她来捣。 几家欢喜几家愁。不满于她的注目,备受冷落的温孤怀璧,强行掰正解裁春的脸,低头吻上去。 佛手莲倒流香炉徐徐燃着烟,特制的香料气味经久不散。上下两个口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完整填塞的香膏往外一抽,过度充沛的香精就溢了出来。 “闲梦落……”解裁春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青年骄矜地嗯哼一声,算是应答。他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专心致志地研磨药材。 喉咙口好似有一根羽毛在挠,类似于舌头划过上颚的触感。只一下,就难以忍受到解裁春几乎要咳嗽出来。 她忍着轻吟,要唤温孤怀璧的姓名。刚喊完温孤二字,就被重重地击倒。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99章 她整个人弯下腰去,闲梦落双手扣着她的腰,欢悦的面部表情一下变得阴冷。他不喜欢从解裁春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找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并不十分好受。 他心里别扭着,嘴上也带了点阴阳怪气。 “还是省着点力气。再求情,他也不会饶了你。” 惨遭背叛的温孤怀璧,明显同意他的看法。 他从风头无两的门客,沦落为给人当踏板的马奴。毕生修为报废,锦绣的前程尽毁。而就连导致这一切的缘由——解裁春本人的半片真心都没得到,回想真是令人发笑。 被下人们恶意踩踏过的中指、无名指、小指,沿着虚空,描摹她的轮廓。“要想尽快脱身,还是想想怎么缴获余款,让我们二人尽兴为妙。” 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幻。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脑海中重组、破碎、拼合、整理。解裁春总算能理解上次费清明的不稳定,由何而来。 没法相信过往的经历,只是一场无形无影的幻境。明明挨了打会受疼,伤了心会难过,看着某人痛彻心扉的感受,如假包换。体味到的铭心刻骨,亦真切到朗若列眉。 缘何它就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她现在正在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景观,皆为虚假,难道只停留在脑海中的那一段人生,就当真确切无疑到她能放任自己把当前的境况全都摧毁? 不管解裁春多惊愕,多迷茫,心神剧震,形同分裂。黄粱一梦,终究是要大起大落中醒来。 哪 怕撕开创口常常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偶有顽固地黏着皮肤的红肉一同被扯落。 始才明悟,但凡梦境,终将被唤醒。 不论好坏。 与其假借他人之手,打破虚妄的镜花水月,不如由自己亲手,拆穿这座海市蜃楼。 “甘驱霖。” 解裁春轻声回应在意识深处警示她的鬼修。 “哦。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手眼通天了,你竟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又找了第三个。可真是门庭若市。” 闲梦落都要被气笑了。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解裁春身上,秧苗裁得极深,势要在湿润的红土壤上扎根,埋下自己的根茎。 “不如回头支个摊,保准客似云来。” 坐在解裁春正对面的温孤怀璧,面色同样不大好看。 伤重的疥疮屡次被揭开,这次还由祸害他至此的解裁春来。不免让他回想起自己被利用完,一脚踹开的遭遇。 人堕落于他者倾心编织的幻象,开头总是甜蜜又着迷。 过程或许伴有难言的心酸,依旧会在昂贵的沉没成本下,放任自身忍不住沉迷。最后拆毁穷极其妙的假面,方知虔诚捧出的心,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还被心仪对象无情地丢弃在地,践踏成泥。 他不好用了,就找第二个。他不符合她的需求,就对他不屑一顾。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抛给他。 多狠心的女人。 没等温孤怀璧发作,解裁春左右手手腕从内到外,割开了一道剑气。殷红的鲜血宛若一条神圣的母婴河,母亲要孩子生就生,要孩子死就死。 要想抛弃了,放弃着床,就从中间的谷底跌落,摔成地面的一滩烂肉。 温孤怀璧和闲梦落齐齐变了面色,两人一左一右,扣住解裁春腕部,整齐划一地查验她的伤势。 淌出的血液落地,凝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左右手各一支。 “春江芳菲尽。” 解裁春漫不经心唤出了剑的名字。她一手握着一剑,用分裂出的双手剑,直接抹了两名男性的脖子。 为了避免心脏长在左边、各类法宝护身等杀不死,后患无穷的变数,解裁春手掌挽了个剑花,两把春江芳菲尽剑柄相对,剑尖相逆,一前一后贯穿切实地关心自己的两人。 温孤怀璧、闲梦落二人脸上惊异、担忧的神色,还没消退,身体已倒在地上,绝了生息。 好了,解裁春吁出一口气,已解决两位,还差一位。 滴答、滴答。 两位成年男子的尸首,一前一后,朝着解裁春的方向摔倒。 被挟持到昏天黑地的解裁春,在两具尚且保有余温的尸体间,站起身,神情比夜枭淡漠。粘稠的乳状液沿着大腿根向下奔淌,寒光凌冽的长剑上还附着着鲜红的液滴。 她仰面,穿过广袤无垠的碧空,思索医修赛北金的去处。 滴答、滴答。 报时的漏刻提点着标尺,循环往复的水流储存漏壶里,尽忠职守地汇报时辰。 丹霞峡问道宗随水峰濮阳韫玉,品茶点香,摇着附庸风雅的翡翠聚头扇,开展晨会。 濮阳韫玉是问道宗峰主之间,年龄最深的一位。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清剿太岁之祸时,他在当峰主。许勤丰入选问道宗内门弟子,他也在当峰主。 仿佛他这一生的职责,就是在问道宗当峰主。 濮阳韫玉非是无甚上进心的人,也有畅想骎骎日上的愿望。只是天底下造的美梦众多,心想事成的实事极少。 他倒是想换个职位当当,比如宗主、副宗主,奈何没有合适的契机。 慨叹元泽宗主和钟舒文、盛怀水两位副宗主,平时见不到面,举办大会必须领先。 安全无虞有保障,出大事了,被前呼后拥,一大批执剑长老护卫着,徉长而去,一点都不给敌人下黑手的时机,也堵死了他们后起之秀晋升的机会。 濮阳韫玉每日烧高香,衷心地祈盼这三位祖宗能尽早退位让贤。 不仅要在自己的峰里烧,烧得整个随水峰好似有人故意放火烧山,还要特地团吧团吧举着一大捧点燃的香烛,举到宗主、副宗主三人跟前。 被香火熏到了的盛怀水副宗主,扇了扇快被怼到鼻尖的香烛,表示他拳拳之心,她已充分地理解,快些收了神通。 与元泽宗主和钟舒文副宗主,毫不留情地差人把上门挑衅的濮阳韫玉叉出去的撵人行为不同,盛怀水副宗主对练习多情道的濮阳韫玉,额外宽容。 软柿子好捏,不意味着就有人心慈手软。反而由于上手难度轻,会加倍的揉搓。 这变相牵累得她被缠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三个时辰身边总围绕着一只喋喋不休的蚊蝇。 乡村田里放声高唱的青蛙,都没他那么能吵。 多情道的修士特性是爱表演,喜闹腾。 单纯对他礼貌地表个情,修行多情道的修士就会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姿态,严重程度达到了看他一眼就会怀孕的地步。 还是自产自销的怀孕方式。 考校完弟子功力的濮阳韫玉,扒拉着批书函公文的盛怀水副宗主的手,摸摸他的肚子,说她没有情义,他都这么大的月份了,竟然还一心忙碌公务。 看这肚子,是没少吃。白辟谷了。年长于濮阳韫玉的盛怀水副宗主,可有可无地应着。 她对少不更事的后生,总是多担待些的。 假使时光能维持住细水长流,一如既往地做着温和的溪流,倒不失为一桩雅事。后头蓦然回首,回忆起来,兴许会觉得平平无奇,无是无非,总好过一夕的暴力强行打碎平和的日常,要人品味何为锥心刺骨,来得好过得多。 成长是需要代价的。可命运从不告知被考验者,要用何人何物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第88章 是非黑白还得另算逐鹿之争初…… 逐鹿之争初期,盛怀水副宗主的意见是众人合力,以铲平斩情峰和随水峰之间的平远高原为代价,封锁消除魔剑带来的影响。 濮阳韫玉持否认态度,坚决捍卫平远高原上方生存的生灵。 来不及撤离的散修,问道宗前去支援的弟子……一花一木,一人一剑,都值得保护。怎么能以大局为由,愣不吭声就要众生倾覆。 担任指挥的盛怀水,瞄了他一眼,采纳了他的意见。 往后岁月,濮阳韫玉不断回想盛怀水副宗主朝他望过来的那一眼,直到原本清晰的印象,逐渐转化为模糊不清。 她为什么要看他?她看他做什么? 是他说出了她犹豫的念想,使她冷酷的心禁不住动摇,还是她对他的心慈手软,大失所望?因为是他,或者三大峰峰主之一提出的谏言,在尊重的前提下进行了尝试。 徘徊于永远得不到解答的疑问,连内在的魂魄也渐渐扭曲。 无用的坚持,多余的仁善,为魔剑的弑杀扩大事态,添砖加瓦。乃至于原本局限在一方天地的祸端,瘟疫般漫延开,直到将三大峰全部牵涉进去,死伤无数。 盛怀水在迎战魔剑的过程陨落。 她被魔剑控制神智,在出手伤人前,先一步自刎身亡。下手干脆利落,绝不给自己反悔、他物控制的时机。 故而没有跟其他同门一般,在犯下数不尽的杀孽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为了身外之物,伤害了多少比眼珠子珍贵的亲朋好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0章 分心观望指挥台的濮阳韫玉,惊心褫魄。第一时间奔赴过去,只接到她从高空坠下来的尸体。 盛怀水的手垂落在一旁,连句遗言都没留。失去剑主的下辖剑,黄鸟悲鸣。 濮阳韫玉抱着因自己的决意,踏上死路的尸体,常年洋溢在脸上的笑容,被千尺寒冰冻结。作为趁手武器美观,当做装饰点缀的翡翠聚头扇,丢弃到一旁,再没拾起。 丧失理智的同门围成一圈,包围了他们。 掌心在剑锋划过,滴血认主。随水峰峰主拿起下辖剑,大杀四方。 争斗的半年间,濮阳韫玉手刃三大峰包括但不限于长老、弟子、杂役等身份,七千余名门人,屠杀来自丹霞峡、羡瑶台、甚至绛阙等地界,意欲夺取魔剑,在混乱中分一杯羹,或无辜被卷进的修士,四万多人。 以一己之力,镇住了四面八方杀红眼的修士,拖到师祖漫才客出关,收服魔剑的一日。 在此期间,副宗主钟舒文受死去的盛怀水副宗主妹妹,散修盛怀安所托,看顾身处济世院的赛春花安危。 盛怀安的忧虑并非空穴来 风。 掌握了济世院多种咨询的医修,若不能为其所用,被视之为没有残留的价值,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想,这不能怪我。” 为师姐带来杀身之祸的赛多肉,上扬的嘴角抖得像只下一刻钟要化茧成蝶的毛毛虫。“能者而居之,天经地义。我会好好切开师姐的尸体,物尽其用。” 想象到那画面的医修,兴奋地舔了舔舌头。 寻常修士她解剖得多了,做到师姐这个地位的医修,能落到她手里的,她还没遇到几个。 她会继承师姐记载的医书典籍,将医术发扬光大,造福十业大界。师姐就尽管驾鹤西去,不必留恋尘世的风光。 千万人推动的大格局,途中指甲盖大小的牺牲,无伤大雅。大家都会褒奖她的。 一声尖锐的哨声,在济世院深处吹响。散修盛怀安从天而降,射日弓在手。足有半人高的复合反曲弓,反手弹回了流星状,呈抛物线落下来的流矢。 在她面前比箭术,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盛怀安和钟舒文对视了一眼,各伸出一条手臂击掌。 手心两两相碰瞬间,振开一层无形气流,迅速将二人周遭的漫天星火震退,完美地护住了还在进行研究的赛春花。 “我真是服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紧着你那东西不放,和我们一同杀出去,就那么的委屈你?”冒着性命之忧,得罪与济世院背后的势力为敌的钟舒文,对磨磨唧唧的医修可没好气。 与一干人等交战的她,专心躲避着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暗器,没注意到腰间的传音玉佩闪了闪,错过了好友辜嘉怡拨过来的求救音讯。 “钟舒文!” 有人隔着面纱,认出了她的脸。“你究竟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问道宗?袭击济世院,无视威法司,目无法纪,你是何居心?!” “我可以认为是问道宗越俎代庖,意图不轨吗?” “跟我走!”盛怀安拽住赛春花的手。 赛春花甩开她的手,“我的实验还没收整完成,只有待在济世院,才有丰厚的财力支撑、万斛泉源,支持我完成未竟的事业。” “命都快没了,拿头完成你的未竟之业!” “不是只有你的自由才价值千金,我的理想也同样的高贵。” 盛怀安被她搞糊涂了,“既然你要拖泥带水,牵扯不清,何故还要吹响骨哨,无故唤我来?羽檄交驰,难不成要我陪着你一齐殉情?” “想要见你最后一面。”赛春花操刀的手没停,“即使是我,做了多年医修的我,堪破生死,明白躯壳消泯,一切终归于无,也有最后任性一把也想要完成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那卿卿我我!” 绛阙的威力名不虚传,持续作战,消耗体力、灵能的钟舒文,筋疲力尽,快顶不住炮火。“油浇火燎了,还有心思在那表白呢,找死也不挑好一点的时辰。” “你们要郎情妾意,轰轰烈烈,与世俗作抗争,别拿我当筏子!” 盛怀安心中刚提起来的衷情,烟消云散。 传音玉牌闪烁,盛怀安握起接通。 是姐姐所在的问道宗宗主,元泽来讯。委婉地告知她逐鹿大战伤亡惨重,她姐姐亦在伤亡的名单中。盛怀安张开的防御网后续灵力阻断,一根箭矢穿过屏障,破空而来,射中她的肩头。 盛怀安的世界与龟裂的防护结界般震荡,以往闲云野鹤的生活,一夕之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度过的事。 她不该仗着有姐姐的庇护,仿似年少,天塌下来,都有姐姐负责处理烂摊子。 纵情恣意地嬉游四方也好,拒绝姐姐的代任要求也罢,无不倚仗着她背后有大山好撑腰,她一介不记名、不挂靠的散修,若非隔着问道宗副宗主妹妹的名义,在十业大界游荡,早就连骨头被人剁烂了,啃成渣。 无尽的懊恼为时已晚,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几乎让她站不住。 盛怀安眼眶发热,折断穿过肩胛骨的长箭,往地下狠狠一甩。 顶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四根手指头搭在锋利程度可割手的弓弦上。没有搭载任意一条弓箭的长弦,以使用者周身游走的灵力,凝聚出三根泛着蓝光的灵箭。 指头一松,三道离弦的箭矢直冲上空。 “什么嘛!就这还号称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根本就对不准!”埋伏在屋檐后的弓箭手,冷嘲热讽。 然而,那三道飞箭抵达至高处,自动延展一个三角法阵。 从单一的三角形基础上,复重叠上一个将前一个图形包含在其中的倒三角。总共反复五次,依次类推下去。三息之内,一个遮住济世院上空的大号阵法已然形成。 接着,无千待万的冰箭如流星雨溅落。 在降落途中,还在自主分裂,自带生命传导追踪。不分敌我攻击,以抽干发射者全身灵能为前提,势要消灭法阵范围内所有的生命。 同胞姐妹的身亡,已成定局。她、赛春花、钟舒文,能否存活,还是二说。 “何至于此。”元泽宗主的声音从玉牌那边传来,照旧稳中有序。好像她只有这一道声线,同门相残,伏尸流血都不能使她表露出异样。 让人好奇究竟何事才能让她变了声调。 盛怀安去问道宗拜访年间,问道宗出过或大或小的事件,都有惊无险,没有一次不被安稳地摆平。 她才会回绝姐姐的请求,以为此次战役也与寻常一样,在可控范围内,搬来钟舒文副宗主帮忙。 是她错了吗? 在杀人盈野的地段,怀抱着天真的愿景,迟早会迎来破灭。区别只是或早或晚。 元泽宗主说,她可以替她们几人免于危难,前提是盛怀安要顶替她姐姐的空缺,继任副宗主之位。 “喂,我还在这呢,你要放着我不管吗?盛家两姐妹重要,我就不重要了?” 灵能耗尽的钟舒文,瘫坐在地。她一百二十分地佩服这群自说自话的人才,她一清清白白的人家,不知怎么就混进这蛇鼠一窝。 她的打岔恰到好处地阻断了元泽的诱导,中和了对方掐着她们危急关头抛出的威逼利诱。 人家姐姐为问道宗穷心剧力而死,尸骨未寒,转头就胁迫她的妹妹,哪说得过去呀。 在杀生害命的地界,良心是有市无价的奢侈品,总会在压在利益和时局之后。 “此计策一石三鸟。”元泽一一道来。 一来,问道宗师出有名。 二来,赛春花有了问道宗的倚仗,可以继续在济世院,完成她的梦想。别人轻易动她不得,要杀她,也得先掂量掂量。 三来,盛怀安入主问道宗,不必在做无名无份的散修,哪日因失了盛怀水这层关系,被人抛尸荒野。 “四来,”盛怀安补充,“你们可以得到我。知根知底,无需背调。扩大问道宗的丰容,令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不能轻易探查其深浅。” “上道。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沟通,直接了当。怪不得怀德大力推荐你。除了放不下你之外,你也是确确实实是个可塑之才。” 她是个惜才之人,断无让还未接受打磨的璞玉,落入他人手中,导致往后被反制。 与其如此,不如先行使其折断。 元泽打了个响指,“生和死,两扇大门,你要打开哪一项呢?” “元泽!”钟舒文喊了与自己共事多年的宗主全名。 :. “我答应你。” 二人的话语重合成一线 ,问道宗刚收整好的剑修,通过传送阵法,降临在济世院上方。 实力当前,是非黑白还得另算。 而后盛怀水的妹妹,盛怀安上位,接任问道宗副宗主一职。 对副宗主职位垂涎久矣的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竟然未置一词。只是转了道,从此专心致志地研学起了无情道。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1章 赛春花成了当日唯一存活的济世院成员,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自己渴望的试验所。 一击不成,痛失宝贝的赛多肉,哭唧唧地返回山林,与妖兽精怪为伍。 同日,辜嘉怡被连玦双璧联手诛杀。二人通过由她一手支援出的流转庭,双双逃亡。 第89章 腥风血雨儒修追求习武的女修不成…… 儒修追求习武的女修不成,把目标放在专长救治的医修身上。 成天没事干,有点头昏脑热,就跑安乐庐查看。或干脆无病呻吟,拖欠巨额诊金不结款,骚扰医女倒挺顺手。 受济世院管控的医修,各项自卫手段,层层限制,独有个人的权益难以制衡。仿佛一日当了医修,就脱下了人皮,成了当牛做马的仆役。 济世院对主动挑衅的修士不闻不问,偏爱惩治自我保护的医者。 被叨扰到不厌其烦的医女,一纸诉状,告到调拨台。管理、维系秩序的调拨台,拒不受理。 不能撼动济世院黎家统御的,统统不能算是事儿。 反之,若是有医修胆敢在被病患殴打时还手,驳了患者的面儿,给医修的名头蒙羞,那罪过可就大了去。 不押入水牢,与蛇虫蚊蝇相处数千年,直到纤薄的手皮被污水泡发到一剥即下,肿胀发白的手呕心沥血地写出令其满意的认罪书,都不能以尽效尤。 “今日你敢还手,明天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敢想!”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走不到正道上的歪理。 譬如,在某个地界取得资格的医修,只能留在当地行医问诊。 假若一日未经允许,到了其他地域,贸然出诊。哪怕是事急从权,出于善心,救人于危难之间,事后也要受重重盘问,剥夺医修资质,终身不得行医,连给自家人看诊都不允许。 譬如,医修治病花费的开销、开取的费用、损耗的药材,不是对症下药,看患者需要什么,而是看调拨台规章制度里规定了什么。 假使调拨台规定了某种病症的病人,至高花费五百魂玉,那超出的费用就得医修自己来掏。 一来二去,悬壶济世的医修底子都掏空了,要为自己的任善买单,赔本行医,能撑到几时去。 饶是尚有余裕的患者,要自掏腰包都不行。磨破了嘴皮子,在调拨台那儿都过不去。 上行下效。调拨台脑袋一拍,下达的指令,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方的医修就必须得严格地执行。 稍有偏差,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下来,再三盘剥是逃不开的,更有甚者,能活生生断送了职业生涯。 撞的南墙多了,吃够了教训的医修们也学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碰到疑难杂症的,一概不收。心肠一时软,回头倾家荡产。患者的命是命,医修的命就不是了吗? 此间引发的多重矛盾,加剧医患关系紧张。左右闹不到调拨台去。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哪里会操这份闲心? 台里的人每日翻翻书,吃吃茶点,又是轻松美好的一天。 再譬如,受调拨台、济世院联合统领的医修,开的药方实际并不完全由她们做主。 受历史渊源、统管需求、现时要领、重利多销等,杂七杂八的要素杂糅,经由她们的手开出的方子里,十项有八项是不必要的药材,专门来谋取利润。 贺归远老前辈在世时,济世院混乱的章程更觉无度。连基础的药理,便利实惠、切断病人感知的麻沸散,都是舍不得下的。 为了给自己捧场,还专门搬出一套歪门邪说—— 头疼就踩脚,用除了患处外其余部位的强烈疼痛,转移患者的痛楚。 被治疗的人还得强颜欢笑,对着在旁虎视眈眈的院长,诉说该疗程的合理性。脆弱的脚掌被踩了个正着,五根脚趾头要碾到烂了,头疼欲裂的脑袋确实是好多了。 都无暇顾及发作的头风了。 简直是神医在世,妙手回春呐。 此荒谬不经的章程,原本在鹤字辈行医问诊时,叫一众敢于抗争的医修们,三番五次验证、推翻、叫板,斥责为虚假,后续就不再投入实践。 当然,这些敢为人先的医修,无不在事件平息后,遭到了济世院的清算。 被剥夺医修身份,永世不得再行医,都是轻了的。更多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她们从来没有来过。 到了赛春花这一辈,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矛盾频发。济世院作为绛阙的一把刀,自然身先士卒,先行抛出去,理一理紊乱的势力。 是以故态复萌,重启头疼就踩脚的治理方案,下够鱼饵,引发争执。把水搅得越混越好,方能分得清楚谁占哪方的立场。 愚蠢的提议越演越烈,俨然将世人当傻子耍。 通过此类操作,提前清除胆敢与绛阙作对的门户。 前来看诊的患者们,就算他们倒霉吧。反正羡瑶台和绛阙的世家豪绅自有私家医女负责照看,调养生息的药材,用的都是千金难觅的上等货,花销走的都是公款,哪会有治不起病,叫人踩了痛脚的困扰。 有阅历的医修们,经过上一轮秋后算账,一致保持了缄默。 明面上,大伙众口一词,对济世院的恩德,歌功颂德。 相较于草泽谷创始人贺归远老前辈,看不惯就远离的作风行径,赛春花是属于对方有错就加入,要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的类型。 她入主济世院,不仅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还致力于拨开投杼之惑,立身清除虚头巴脑的歪门邪说。 将医学还于医学,不再受权势、政要、金钱的控制,从而扭曲了真理。 然,理想丰满,现状骨感,赛春花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低估了济世院的势力。 它盘根错节地扎根在绛阙大地,有数不尽的岗头泽底,在背后为其输送供给。已然沦为高门大户的掌中傀儡,让它往东就往东,让它往西就往西。 今人对仙骨趋之若鹜,狂热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哪日躲在幕后,操纵济世院的门阀,为了一己之私,篡改固有的医理,为他们的盘算添附,都不足为奇。 过河拆桥的例子,总是屡试不爽。鸟尽弓藏的典型,今时今日再创。 在疯医赛多肉出场时,盛怀安就察觉出了不妥。她委托凑巧来到济世院办理杂务的钟舒文副宗主,帮忙多加照看。 身处局外的旁观者,尚且能看得清晰。身处漩涡中心的剧中人,又如何能被遮蔽双目。 赛春花一生所学,皆无行差踏错之处。鹤顶洪老前辈救了她,希望她抛却过往,放下恩怨,开创出一道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她做到了,问心无愧。 而今,死守阵地,生死存亡之秋,除了自己还没完成事业外,竟还生出一颗遗憾的种子。 它常年埋在心底,掩埋在个人思想抱负之下。等到命悬一线之际,终于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开出悲怆的秧苗。 想要见到怀安最后一面。 不想自己一个人,殚精竭虑一辈子,还要背负着所有的骂名,孤零零地死去。 独身行走了长远的路,赛春花以为自己早就锤炼出一颗千锤百炼的心。 奈何不到穷途末路,不知心里是否有悔恨。内心悱恻悲切的渴望,终究是压过了坚韧。受各种心理影响,赛春花吹响了挚友赠送的骨哨,盛怀安如愿而来,她却不免感到了后悔。 吹也是错,不吹也是错。不如愿难过,如愿了也难过。 世间安得双全法,能叫一件事上,样样都能周全。不论是谁,都能得偿所愿。 怀安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热爱自由,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算某日被背靠大家的修士们,齐力 斩杀,也无怨无悔。却因为她,自愿带上镣铐,从此进驻问道宗。 隶属问道宗的大能们,最后的下场,她偶有听闻。 那位惊才绝艳的漫才客,落幕的情形莫过于此,想来不会有所变通。何况是后来者盛怀安。 察觉她的忧虑,换上问道宗道服的盛怀安,整装待发。如初见时分,朝她爽朗一笑,“没事,我去看看姐姐看过的风景,居住在她居住过的地界,形同归家。” “姐姐信任的问道宗,我也想信任上一回。我们两姐妹分别了太久,生前不能长相守,亡故合当聚一回。不必为我操心。” 踏上天宇船的女修,回头向她招手。两两相望,双方心里都知晓这是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以为能长长久久的朋友,到头来大多离散在天涯。 被大清洗了一顿的济世院,死了一大批昏晦中庸的老骨头。情况相较往前,好了许多。 此后,赛春花有赛春花的前程似锦,她有她的鹏程万里,今此一别,恐有生之年,再难相见。盛怀安仰面,释怀一笑,“衷心祝愿你云程发轫,所愿皆得偿。” 浩浩荡荡的天宇船汇聚成翻卷的墨云,压过山光水色的绿州。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2章 在数百艘巨轮投影出的阴影之下,返回宗门的车架行过的路段之中,医修辈名声如雷贯耳的人物,易陵君问道:“我是怎么死的?” 年轻气盛时,受过的冤枉罪,打出名号了,竟还要再遭上一回。 当真是可笑,可叹。 被她问候的赛北金,瞅着跺一跺脚,医疗界就要大地震的前辈,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我曾设下多种怀疑,一一查验。我加入前辈所在的九重霄,假冒您的名义,去到您心心念念的问道宗,查验情况,检测您寻求的,究竟是何良方。” 没能专研透。 逃脱之路,困难重重。她果断釜底抽薪,化被动为主动,漩舞大战由此爆发。 可怜几乎灭门的苏尔奈门人,至死都不知道他们恨错了人。想来事态阴差阳错,要怨也怨不到准头。和她一样。 可叹徒弟还是徒弟,终究比不上师父深厚的功力。她的居心叵测,被师父鹤顶洪一招化解。 与当世治疗尸毒的能手,鹤顶洪师父碰面时,赛北金以为自己定然是要被揭穿了。 所行之路,中道崩殂。连人带着才学,从头至尾折在问道宗。她并无太大的缺憾,反而因重伤了问道宗,顺带一波带走了要修士们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苏尔奈,沾沾自喜。 奇怪的是,师父并没有当面揭露她的真实身份。是她伪装得太好,还是师父老眼昏花? 一辈子,自诩行得正、坐得直的老学究,居然会为了区区一个不起眼的门徒,玷污了自身的正直? 赛北金很怀疑,她真的很怀疑。然而在生时没有主动追问的答案,人死了,亦随着长者的覆灭,烟消云散。 得知师妹残杀了师父鹤顶洪的消息,赛春花没由来一愣。随即暗笑自己在呆愣些什么。 不能源于没有正面撕破脸皮,而痴心妄想自己还是师父底下乖顺听话的孝子贤孙。 埋头治疗患者,不理会前来寻她的师妹,是出于医修的责任,还是心中似有若无的怨愤,她说不清楚。然后,师妹也死了。 死亡来得轻易、快捷。让人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贪婪地缴获了中间的全部余留。 要人爱恨尽销,不想销也得销。莫能跟一具或发软、或僵直的尸骸讨公道。 赛北金告诉自己,已经踏上的路途,尽管屡屡栽跟头,撞得头破血流,也得一直往下走。否则怎么对得起一路经历的腥风血雨。 第90章 是否就地格杀“您销声匿迹的年间…… “您销声匿迹的年间,众说纷纭。我沿着您生前的路线一路查看,最后是在人间世沙场上找到的尸体。”赛北金往回倒推,抓住接触尸体的人后裔,查问清楚情况。 尸体是他们先辈盗来的,前尘往事已不可考。 易陵君闭上眼,回想她这一生。能杀她,杀得了她的人是谁。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她的好姐姐,贺归远。 易陵君身形消散在原地,赛北金要追,身后的大门先被人一脚踹开。 解裁春手持双手剑,浑身被大雨淋透。血和水混杂,湿哒哒的,要人通身都不爽利。 “滚开,我没有时间跟你斗得你死我活。”赛北金大声呵斥。 她追逐的梦,未解开的疑难,断不能无依无凭地截断在这里。 “错了。”解裁春摇头,“是你死,我活。” 相较于二人的针锋相对,得知自己死讯的易陵君,提着一口气,径直冲向丹霞峡。 现在的她,在梦境结束之前,还有一次验证机会。 是要趁此时机,探寻莫能踏入的问道宗炼魔诏狱,校验神魔大战的传说,看看诸神陨落,群魔滋生,是不是与她的猜测相重合,还是去到姐姐所在的草泽谷,埋尸之地,查验自己的尸身是否填埋在那,好追踪出自己究竟为何人所杀。 向左或者向右,是一个问题。 人往往只能选择一条道路,从而对另一条道路上的风景,无限迷恋。畅享假如当时自己走上的是另一条路,现今得有多么的风光。 但横在她与姐姐这,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易陵君左转,从指缝刺出的飞针定住一批医修,袖口泼洒的药粉毒倒一群剑修。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终于冲进了草泽谷创始人贺归远埋骨墓葬,挖坟掘墓,两手搬开了棺椁盖子。 她和姐姐两人的尸体,手牵手躺在棺材内,一如当年被太岁神煞震慑,手牵着手瑟瑟发抖的两个稚童。 人在遭受重大刺激时,大脑为了保护宿主,会选择性遗忘掉惨痛的经历。 如果她是被其他人所杀,断不会损坏了身亡的印象。只有最珍重、最喜爱的人,举起的屠刀才能捅得又狠又重。致使她的记忆碎片缺失了一角,宁可从来没有经受过。 封存的记忆全数回笼,易陵君全都想起来了。 贺归远用她的死,钓她来吊唁,哄骗她说,想要见到她最后一面。 心有牵挂者,下场往往都不大好看,而她还是那么做了。为了心中残存的那一点惦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折断她的人生,埋葬她的未来,让她的理念付之一炬,好成全姐姐仁慈的美名。 往昔深重的情谊化为滔天怒火,易陵君一脚踹翻棺材,把贺归远的尸身扯出来,踩在脚下。 她的尸体则被扣在棺材下,不见天日。一如她们两姐妹的命途,从分道扬镳之日起就开始截然相反。 易陵君左手持鞭,恨不得鞭尸泄愤,一边抽,一边骂上几句不要脸的狗东西。 屠戮无辜的罪魁祸首不敢得罪,安乐庐的血海深仇不去平复,恭辞岸那竖子不知羞,连改名换姓,做个遮掩都不愿意,就被恭恭敬敬地请上了尊者地位,反拿她来开刀! 怎么,修士杀得了人,偏生她就杀不得,仗着她医修的志芬,肆意欺凌,随意辱没,活该她任人鱼肉,千刀万剐了都不应还手? 草泽谷的医修、问道宗的剑修,和其他零零散散的修士,齐齐围上来,口诛笔伐。 个个面目模糊,如同他们这些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一张张蒙眬的虚像。 “死者为重,竟是一点儿都不 敬重!” “不愧是鬼医,人嫌鬼憎,阎王爷都不收!” “你再敢冒犯谷主试试,我们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众人议论纷纷,比满池塘的田鸡呱噪。尖锐的耳鸣吵得易陵君头疼欲裂,抵达暴走边缘。她一声怒吼,撕裂寂灭的长空。“都给我闭嘴,一群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走地鸭!” 她俯视着贺归远的尸体,只觉满腹怨恨无从发泄。 假使她早一些醒觉,还能当面与贺归远对峙假使她能放下身段,和贺归远陈述心中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怨念……那么多的假设,偏偏没法在现实里一一上演。 世事残酷,不由得人不体验。 她死了,贺归远也死了。 两个大活人,生死不相见,死后难重逢。一旦面对面,便是生死交锋。 她怎么就会信了贺归远的鬼话,迷信于她的奸计,连神佛都不敬奉的她,居然也会仰仗过去为数不多的情谊,任沽名钓誉的家贼设下天罗地网,将她请君入瓮。 不,还有一次机会。她还能跟她当面对峙。 易陵君恶从胆边生,要仿照赛北金的做法,拾骨制香,引魂入梦。手心刚升起一团青火,天边就飘起朦胧细雨。 世间有种浪漫的说法,将上空飘零的五根水,比作亡者的眼泪。故延伸出清明时节雨水密集,是逝者回来探望活人,看一回,哭一回的传说。 她自然是不信的。 没有人能比擅长杀戮,通晓治愈的易陵君,更能了解生死无常,不可往复的真理。可掌心的异火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去,在手中飘摇,萧索伶仃。 能一气之下,掘坟鞭尸,却做不来再行僭越,挫骨扬灰? 杀害了无千待万的性命,侮辱了不计其数的尸体,到头来却对设计暗害,谋杀了自己的人,下不了手? 因为传言损坏尸体的死者,就再进不了轮回,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会怜惜逝世亲人,生出顾虑的念头? 哪怕只是身陷在一方幻境,依旧情不自禁地为对方着想。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由亡者的骨灰搓出来的记忆体,却仍旧对另一人的尸骸,情深义重。 莫怪乎完全体的她,会受了尚且存活的贺归远掣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甘情愿踏进为她一人设下的陷阱。捕猎多年,一位精明狡诈的猎手,做了他人的网中雀,大意失荆州。 梦境在此时四分五裂,过度曝光的亮度预示着编织的梦境到了尽头。 易陵君翻看自己的手,没有异样,代表骨香还没有燃尽。那就是被拉入梦里的人们快要苏醒。 蒙蒙细雨,她回头,见着一位浑身沾血的女子。 那人双手握着一把剑,剑尖戳入腹部。由于武器撕裂伤口的同时,阻碍了血液渗透。正艰难、专注地抽出剑来,力求以杀身为由,返回现实。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3章 原来新时代里,也有可塑之才。易陵君不禁想道。 而她赞许有加的女子,转过脸来,对她做了个口语。拼凑出来是两个字。“谢谢。” 奇了怪了。亲生姐妹要杀她,一介陌路人反倒对她表达感谢。看对方的架势,以及易陵君对自己的了解,和对照她以往作风来看,她断无可能平白无故,施舍救济。 那么对方究竟在感谢她什么。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临到末了,销了这一桩冤孽夙愿。 解裁春缓缓开口,“感谢你高抬贵手,放过方外之人。世人皆道你心狠手辣,可是,也唯有你在群情激愤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任我们暗度陈仓。” 否则以医修识骨辨人的本领,怎么会任由一个大活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替换掉身陷囹吾的孟寻。尚不能站稳根基的孟寻,又如何能够在堆积的累累骸骨里,翻出她的尸首,进行缝合。 易陵君听她所言,总算从庞杂记忆中,翻找出这一项无关轻重的小事。 实在是太不值一提,早就被她抛诸脑后。 “啊,人活得久了,总是会碰到一两个有病的,你当属其中翘楚。”易陵君直言不讳,没有在临行之际听到赞扬,而转了性情。 不过,还不赖。 她看出解裁春神魂有缺,相关的记忆理应受损。联想到当年对方尸首最终去处,为她指点迷津。“你的尸体储存在问道宗。” 掐指一算,如若现实的流速跟她预测的所料不远,那合当到了那位镇宗之人魂飞魄散的关头。易陵君看向解裁春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兴味。 “你若是去得早了,还能赶得上见他最后一面。” 一方记忆残缺,一方情意难舍。那个人是会主动诉说所有,好交换来姗姗来迟的拥抱,还是干脆选择放手,以自己的身死,成全他人的海阔天空。 好戏不怕晚,就怕它没有。可惜,她凑不了热闹了。 未等解裁春开口质问,刺眼的光线淹没了她。 类似人潜入深海,拳头大小的心脏被压迫到无法开口呼吸的程度。解裁春从床上惊坐起,一道人影坐在床前,形体红艳艳的,吓了她一大跳。 原是费清明。 温孤怀璧、闲梦落、赛北金已不知影踪。她料想,是后两者要撤退,温孤怀璧不让,势要拿他们问罪。三人正在展开激烈的追逐战。 闲梦落把他们害得那么惨,她不掺一脚可不行。 解裁春捉着费清明的手,要和他一同参战,手腕却反被人扣住。 费清明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前所未有的虚弱。 逾越了分寸的手,环着她的腰,力度紧得仿佛要把她揣着走。他的脸颊一下下蹭着她的脖子,好似有根羽毛在挠痒痒,“小满,你会欺骗我吗?” 解裁春佩戴的铃兰花耳坠晃了晃,“我绝不欺瞒于你。” “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压着她腕部的手,抬起来,扣住解裁春下巴,郑重地摩挲着她的脸,描绘她的轮廓。两根指头撬开樱花色的唇瓣,挤压进去,压住她的舌头,第二个指节内侧碰到了牙齿。 “不然,这条舌头就不用留了。” 话音刚落,一道流畅的剑光从屋顶劈落。费清明抱着解裁春,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一手揽着她的腰,麻利地翻出窗外,免除了被殃及的祸。 然,有人比他更快。 一条长剑径直越过他,直削下解裁春鬓边长发,费清明急呼,“师父,烦请手下留情!” 便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当口,依然听从着习惯,无从更改。 斩情峰峰主许勤丰一剑制住两个私奔的家伙,站在费清明背后。 按凡尘俗例,淫奔的罪行扣下来,女子会被指着不检点,男子则轻拿轻放。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晓得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风险。 误以为情投意合,就能斩断迎面而来的千难万险。不知人世险恶,远超过世人的预料。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捎了温孤怀璧、闲梦落两人而来,“有个小妮子,被人救走了。身手不赖,招招致命,带着狠戾的架势。当是决斗场出身,和近些年连创七峰十三寨的九重霄有关。” “没用的东西,逮个后生都抓不住。”许勤丰怒斥,“你个废物,趁早卸了峰主之位,回家放牛!” “你朝我发火做什么?”吃了炸药啊。濮阳韫玉反手把剑插回剑鞘。 是她的弟子私奔,又不是他的弟子出奔。 他的弟子顶多称得上珠胎暗结。 好吧,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许勤丰向宗门汇报,“诛杀同门的大弟子温孤怀璧,苏尔奈门人已擒获,是否就地格杀?” 玉牌那头的元泽宗主一沉声,答,“就地格杀,立即执行。” 第91章 什么人被挟持的四人还没做出反应…… 被挟持的四人还没做出反应,挟持人的两位峰主,反倒唱起了二人转,话赶话,起了内讧。 “你敢!”濮阳韫玉拔剑,清透的剑身一甩,护在温孤怀璧身前。雪亮的剑光映照着温孤怀璧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看我敢不敢?”剑修可架不住被人挑衅,许勤丰来了脾性,“你 来得那么快,是担心你的好徒弟,被我一招斩了吗?” 濮阳韫玉回敬,“你行色匆匆,是害怕你的老相好的徒弟,被我几剑剁成渣吗?” 提她就算了,提晴大新做什么。往昔的旧友,今日的阶下囚被提及,她还得担任手刃朋友的职责,许勤丰本就一肚子火。 揭人伤疤谁不会,比捅刀子,舞刀弄枪的剑修最能行。 “你知道宗主何故舍近而求远,挑盛怀安,而不是挑选你当副宗主吗?” 许勤丰字字句句往人心口戳,“拿着翡翠聚头扇的你,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使用逝者佩剑的你,只能固步自封,靠着以往的修行和经验来顶。” “十业大界,人中之龙何其多,你脾气还这么横,哪日横尸街头都不知晓!” 濮阳韫玉不假辞色,“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里去?天纵之资,无寸进之功。问道宗的信赖,倚重,交付你的嘱托,至今未能完成。以前是,现在也是,往后指不定怎么让人失望。” 要不然问道宗和苏尔奈的恩怨,八百年前就了结了。哪里还会拖拖拉拉,扯不干净,牵扯到后头,使剩余的唯一门人再教养出一个新的唢呐匠。 任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们是在说相声吗?”能不能到别处去说,非得要他们旁听吗?解裁春听得脑袋嗡嗡响。 敢情落花峰峰主谢无邪说,他不会出手,指的是不会主动拿下他们。要么不提醒,要么连提醒也委婉至极。听了跟没听相同。 这也太委婉了。 她还是喜欢直白一点的。 三大峰峰主聚集了两位,来拿他们一群初出茅庐的小辈。其中一位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用得着整这般大的阵仗,他们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修炼无情道的人,要真那么闲空,就去修筑城墙处当苦工搬砖。一峰之主整天没啥事可做,尽在外边瞎晃悠。 闲梦落都要听吐了,“明明给兄长取了温孤为姓,寓意让他孤独终老,欺他混淆记忆,当他家中无人。又取名为怀璧,笃定闲家罪恶滔天,赤子怀璧其罪,现今又来假惺惺。” “你哪位?” 这话问的不是闲梦落,而是濮阳韫玉。 许勤丰还没心思把目光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都懒得给予眼神。 “不知道,顺手擒的。” 前头吵得热火朝天,说起正经事来,濮阳韫玉依旧有问必答,“要不是他碍手碍脚,给人添麻烦,怀璧还护着他,我早把医修和那九重霄同伙一同抓了。” 不,是一剑串成葫芦。 “让你抓人,你还打野味。”许勤丰瞧他一天天,就爱办些多此一举的事,包括收连玦双璧的孩子为徒也是,“你尽早卸甲归田,去当樵夫得了。” 这倒是冤枉濮阳韫玉了。 他倒是想杀,温孤怀璧不让。 要不是这两兄弟,从中搅和,他也不至于左右掣肘,前后为难。 最主要的是,别人的想法不重要,问题在于他的亲传弟子心里怎么想。 其他人想当然耳,不知所谓。只有温孤怀璧的观念要紧。 他望向温孤怀璧,“你的想法呢,也认为我给你取的姓名,是在嘲讽你?” “原来这晦气的姓名是你取的。”许勤丰嘟囔了句,她还以为他闲着没事干,专门挑名字复杂的人来收徒。 “有那么不中听吗?”濮阳韫玉不乐意了。 既是复姓,又揣着美玉。温孤有温度,又独立。凌霄问鼎,傲视群雄。又不至于孤高不胜寒,被寒凉侵扰得冷浸浸。 没学识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免得阴沟里翻了船。许勤丰都不屑于说他。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4章 “弟子不敢。” 温孤怀璧双手被缚,缠于身后,“师父对弟子拳拳爱护之心,弟子时常铭记在心。弟子不曾做过愧对问道宗之事,不能捏着鼻子,认了罪名。” “还望师父能给弟子一次机会,还原反本,揭晓真相。” 濮阳韫玉心中烦得很,又不是会自主解释的性格。 他瞧这厢争辩得热火朝天,许勤丰那边制住的解裁春、费清明两人,亲亲热热地贴在一起,作壁上观,心底陡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把他们分开!看着就烦。” 他以前不理解前人为何执着于棒打鸳鸯,拆散情侣,今天只认为打得好,打得妙。 一个甩东南,一个丢西北,要二人生死不复相见。 他今儿个就就打了,怎么着吧。 爱怎么着,怎么着。 许勤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这一方。 她的好弟子带着解裁春远离几乎割喉的长剑,却没有异想天开,尝试飞身冲出她的攻击范围,免得被她一剑剁了。 更深露重,费清明抱着人,坐在膝盖上,悉心地用双手把解裁春脚掌搓热了,给人套足袜。 若是忽略他们这头剑拔弩张的氛围,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温情脉脉。 许勤丰受不了,“你还给她穿足袜,她自己没有手?要不要我给她剁了。就在荒郊野外待这么一小会,还能冻死她不成?多金尊玉贵的人儿。” “因为会冷。师父。”费清明回答得一板一眼,一转头,又回到原先那个木讷的孩子。 果真应了那句教会徒弟,气死师父。 解裁春看不惯人谴责她的搭档,哪怕那人是对费清明有教养之恩的长者。 不给她同伴面子,就是不给她面子。即使她本人就没脸没皮,自在惯了。 “穿个袜子怎么了?斩情峰峰主这都看不惯。当初可是您自主牵的线,挑的人。饭是他做的,澡是他洗的,觉我们也是一起睡的,现在再来追问不会太迟了?” 许勤丰气乐了。 这个年纪的唢呐匠,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伶牙俐齿。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被这样气过了。 浪潮滔滔向前,无所顾忌地抛却身后的繁杂。而今一浪又把她拍回过去的沙滩上,“气死人是唢呐匠的本事吗?” “不,”一本正经的解裁春,有问有答,“超度人才是我们的本事。您若有这个需要,我可以酌情给你打个折扣。” 还在那自吹自擂,介绍人关照自己的生意来了。 “所以说,之前挑谁不好,偏得安排费清明去照顾人!”这下好了,照顾到床上去了吧。濮阳韫玉可不惯着他们,乐于见几人狗咬狗,一嘴毛,好从中回旋,救下他用心血灌养出的徒弟。 许勤丰附和,“费清明,你来说。问道宗安排你到唢呐匠身边的缘由,你亲口告诉她。” 费清明一声不吭,顽固得像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硬石头。 解裁春替他回答,“为了杀我。” 冷不防出声的唢呐匠,语惊四座。 “你,怎么……”提起解裁春的手,给她套外搭的费清明,震愣地抬起脸。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被人当面拆穿,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庞杂的情绪纷至沓来,理不清当中的爱恨情仇。 山盟海誓,转瞬成空。尔虞我诈,辛酸苦辣。 “很简单,无利不起早。” “多少人行不知往,彷徨歧途,问道宗敢向寰宇问道,探问苍穹,又岂会拘泥于一时恩怨,而非从源头起就权衡轻重。”解裁春说。 “想也知道,问道宗和苏尔奈能维持长久的合作关系,二者间必然存着互惠互利的一面。” 转转脑筋就能领会得到,苏尔奈向问道宗的有能之士,寻求庇护。反过来,问道宗也能从苏尔奈这方,谋取他们想要的利益。 没杀成,作为被她认可的队友,费清明免疫了唢呐的镇魂效果,不会晕眩中招。 杀成了。无情道大成,用旧友的尸骸铺垫出一条康庄大道,还间接解了问道宗的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堪称一本万利的买卖。 “嫂子,要不你我合作,合力杀出去,要他们好看。”不甘被冷落的闲梦落,乐于拱火。 温孤怀璧让他弟闭嘴,能龟缩着躲在角落,就别想方设法出来现。 相比处惯了的费清明,长久的缄默,解裁春更不理解其他的人。“你们修无情道的都这么聒噪吗?” 果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我不是修无情道的。”闲梦落道:“我修杀戮道的。” “谁问你了?”许勤丰、濮阳韫玉异口同声。二人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 “嫂子。” 见缝插针的闲梦落,果断无视掉他们,自荐枕席。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先摧毁别人原先有的,他再来依法炮制,创造一个浓情蜜意的温柔乡。温柔小意时,甜言软语。不听话了,赏根鞭子。 不听话的嫂子,要好好教化一番才行。 人是能教化的动物。纵自诩为万灵之长,仍旧有能因恐惧折腰,威胁胆骇的一幕。 “我也会学着给你做饭、洗澡、睡觉。梦境里,是我唐突了。”但他绝不会悔改,反而还想愈发唐突,加深与兄长、嫂子的关联。 奈何好梦由来最易醒,还没享受够,尝够本了,就被一剑抹了。 被割开喉咙的间隙,涌上来的,不单单只有刺鼻的血腥味,还有更多的甜蜜难以言说。 那时的他,不退反进,压着人,意图在死生之隙 ,再度亲热上一回。生前持之以恒地睡,死后把尸体留在她体内。 最好剁碎他的全副尸首,熬成醇厚浓郁的肉汤,给嫂子灌下去,撑大纤薄的肚皮,作为嫂子和兄长的小孩,再孕育出一个新的他来。 桃花色的利剑刺破胸膛,闲梦落也尽自己所能,势要将人贯穿,绮丽到不似人间物的眉目,携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嫂子若是不愿,往后我就不进去,单蹭一蹭。”蹭一蹭就进去了。 “能不能看顾纯正无邪的小孩?”解裁春连忙捂住费清明的耳朵。 怎么兄长偏心,嫂子也偏心,就是没有一人偏到他头顶上。闲梦落斥责她的偏心,最是拈酸吃醋的性情。反拿解裁春的话来激她。 “他都看过了,听过了,现在才来捂耳朵,难道不会太迟?” 被损坏的画轴,慷慨泼就的内情,可是有目共睹。害得他弄脏了心爱的画卷,只想将与兄长欢好的嫂子拽出来涂抹。 和兄长一齐也成。 “你竟然还是处子,你不举吗?”濮阳韫玉有话直说。 依他所见,费清明这无情道是就修不成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能修得成的人。 许勤丰同样吃惊。她以为亲密到这种份上,两人早就滚成一团。原是她冤屈了自己的徒弟。见谅,见谅。 不愧是她的徒弟,知廉耻,守身如玉。 至于不举嘛,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举好,不举妙。不举修身养性,美得呱呱叫。 不过,徒弟要是介意的话,也可以上草泽谷,开几个药方,调理调理。 没有必要用,和完全没有用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的。 “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执法堂放在眼里?”通讯还没挂断,玉牌对面,元泽宗主就坐的执法堂,唐纪之长老听不下去了。她两手相并,用力地一敲长杖。 解裁春乍一听,“什么糖?” 耳聪目明的剑修,听到的是别的动静。许勤丰、温孤怀璧厉声一呵,齐齐剑指阴影处,“什么人?” 被两位峰主齐齐发难,隐在黑暗里的真叙诗,没有掉头就跑,反而自发走了出来。掌握众人姓名的他,带着必胜的把握。 他此番前来,不是自投罗网的,而是要搭乘一趟东风,光明正大进入问道宗。 “拜见两位峰主。是我,落花峰弟子,真叙诗。” 第92章 事若反常,必有妖真叙诗举着…… 真叙诗举着双掌,两两相对,居中的手指头轻碰。 一下结果两位峰主,不利于他的计划。申屠端鸿已捎上塞北金,前往羡瑶台,由她手下的骨将们,负责收复接下来的七峰十三寨。 他要做的,就是看一看拘禁了女魃自由的炼魔诏狱,追忆一番故人,顺带替九重霄啃下最后一块硬骨头——问道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安排,不会主动安排的,就会由他人命运来推动,被动进行了安排。 期间碾压过多少生命,都不足为惜。只要能达成最后的目的,颠覆十业大界,让万事万物从头再来。功成名就之际,是非黑白,自有大儒替他们辩经。 真叙诗越过暂做保留的两位峰主,遵循闲梦落的嘱托,不对他的哥哥下手。 费清明,他自有妙用,就剩下一个兴许会节外生枝的唢呐匠。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5章 尾大不掉,难免拖累,还是尽快解决,早早动身为妙。 他在解裁春面前蹲下,对上她的双眼,“解裁春,是你,妨害了我二十余名同门。竟还嬉皮笑脸,当做无事发生。” 下了暗示的话语,直点其名,将她扣在重大罪责上,像粘锅的焦脆,黏连得严严实实,拿刷子刷都刷不下来。 解裁春眼里果然率先呈现出迷茫,随即转为清澈。 是接受了他的真言,发自内心地认定自己就是营帐惨案的罪魁祸首。真叙诗这般想着。 一个头槌,猛烈地撞向他的额头。 “你说是我害的,就是我害的?那我还要反过来说,是你信口雌黄,在那平白无故污蔑人。”解裁春大声反驳,可不随随便便受这冤枉气。 真叙诗被撞得人仰马翻,有如一只被倒扣着的王八。后背砸到在夜色下暗森森的草地,鼻尖闻到了草叶片捎带的土腥味。 他的脸朝向黑不溜秋的天空,常年奔腾着信息流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不应该啊。 自他学成真言以来,就没有一次失败过。遂鲤鱼打挺,坐起身,重复了一句,“解裁春。” “喊那么亲热干嘛,爱上我啦?去去去。我可不会看上爱冤枉人的小孩。”解裁春冲他直甩手,眼色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就算落花峰弟子人均姿容出众也一样。 心眼坏了,脸再好,都能从光鲜亮丽的皮囊内,渗出恶臭。 还是没有被控制。真叙诗确认了自己的能力,对解裁春本人失效。 不管用的原因有几种,他一一过了遍脑,还加入掌管轮回秩序,生死无常的职业因素。 一、解裁春不是眼前人的真名。和他一般,走得太远,连真实的自己也忘却,踏破铁鞋,无人识。 二、十业大界降临过一批方外之人,易陵君很兴趣。 准确来说,不只是恶名在外的鬼医,是所有的人都感兴趣。 羡瑶台搬出悬赏,奖励巨额魂玉,大力擒拿方外之人,给自己打了个完美的翻身仗,提高名望,从此力压浑浑噩噩,沉迷于仙族旧梦的绛阙。 起始还循规蹈矩,严格把控的捕捉,到后面全都乱了秩序。未必没有羡瑶台刻意纵容的因素在。 握有权利者,则权利无限大。蝇头小利,可放得如同吞海之鲸。 一开始,还得把人扔到牢狱,让威法司的人来审问,证据确凿了,才能定罪名,执严刑。 中间就轻松多了,人人都是威法司,人人都可以互相指证和怀疑,给素不相识的人量刑。 想要打捞一笔,或者看某个人不爽,只要说对方是个方外之人就行。 先把对方舌头割了,手砍掉,眼睛挖了,可以作证的证据,哪怕是眼神,统统都毁掉,再拿半死不活的受害者去邀赏。 魂玉照领不误。 最后完全失控,整个十业大界陷入党同伐异,分朋树党的争端。 许多原住民家破人亡,背负着莫须有的罪过死去。对某些人来说,获得的远比失去更多。譬如羡瑶台。 靠此打了个漂亮的战役,让腐朽破败的绛阙彻底退到幕后,而由朝气蓬勃的羡瑶台站到台前来。 真叙诗继续分析。 三、得益于解裁春出身的苏尔奈。 是唢呐匠职能赋予的本领。可以控万物,而不被万物所控。若真是如此,唢呐匠被灭门得不冤。 莫怪乎修士们对苏尔奈抱有偏见。 明目张胆的偏见、无意识的排挤,来源于内心深处不敢直面的恐惧。 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日落西山,手中惹人迷恋的权力,终有一日会过渡到他人手中,而在自己掌心流逝。 故而先下手为强,绞杀能绞杀的,重创也许会给自己造成威胁的。 宁杀错,勿放过。方能高枕无忧,长长久久地依靠着安乐窝。 第一次见到真叙诗失算的闲梦落,禁不住笑出声。 看呆了的众人,整齐划一地转移视线,挪移到他身上。他摸着脸上佩戴整齐,无半分遗漏的傩面,清咳一声,从 假面下泄出轻柔的笑。 “不用理我,你们继续。” “你,当我们是蠢的吗?”许勤丰一剑横在真叙诗脖子前,在他颈部划出一道惊心骇目的红线。“所有人都死了,偏偏你活了下来,你咋那么走运呢?” “和他废什么话!”濮阳韫玉同样剑指真叙诗,没有因来者自报家门,就放松警惕。“事若反常,必有妖。直接杀了得了,免得事后有诈。” 剑修办事,不推崇疑罪从无的选项,只信赖疑罪从有。尤其在教人心惊胆战的逐鹿之战过后。 她服了这群只会打打杀杀的剑修,解裁春歪着脑袋。就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打嘴仗,过过瘾的念头? “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玉牌那边,落花峰峰主谢无邪一拍扶手,顷刻卸了执法堂的家什。 “我的门人,你们说动就动,想杀就杀?可有把我放在眼里?落花峰的人,不论生死,只能由我来发落。你们敢动手,我就敢从今往后和其他两峰对着走。” “一峰之主动不得,斩情峰、随水峰的弟子们,我还奈何不了吗?” 唐纪之朝他瞥过去一眼,如炬的目光发射着飞刀。 “抱歉。”谢无邪递过去手忙脚乱接住的木器。 唐纪之烦躁得直抖腿,什么礼仪规章都顾不得。 她对落花峰峰主护犊子行为,无以名状。更让她无言以对的,是今儿个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日子,常年凑不到一处去的宗主、副宗主、峰主,跟暗中约好了似的,一同大驾光临。 要么不来,要么来凑一窝,跟她搭伙,四人打麻将吗? 她可没那么她们那么清闲。 “执法堂是你们对簿公堂的地儿,会客亭的场地狭小到不够你们随心所欲?” “哪里来,回哪去。别在我这里碍眼。”唐纪之摆摆手,就要赶人。 “欸——当年我启用你,你一脸坚贞不屈,心碎肠断。现在倒是生出几分归属感了。” 元泽戳她,“好歹当年是我护住你,不让羡瑶台带走,任用你在执法堂当长老。给个面子,大家伙可都还看着呢。不带这么赶人的。” 她比了个唇语,“我是宗主。” 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却已随着光阴一齐逝去,不复韶华。唐纪之吝啬地板着面孔,没有半点好声气,“你救下我,是权衡利弊。我门儿清得很。” 她有利可图,活下来,比死去更能体现价值。元泽才会救她。 反过来,要是当时的她,被判定没有拯救的必要,早就和越国一齐灰飞烟灭。 那也并不能称之为不幸。 或许,那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得多伤心。”元泽一装委屈,其余人等,纷纷远离。“不能是我体恤下属,宽宏大量,心生怜悯?” 副宗主钟舒文瞥了她一眼。 唐纪之答,“因为你是问道宗宗主。” 万事以问道宗为先。其他的,不足为惜。 这边一干人等,高谈阔论,那端争论得热火朝天,就是话题导向有些歪。 几人争执的疑点,从真叙诗的可疑之处,到关照业临终遗言亲口指证的二人——解裁春、温孤怀璧身上,两者间是否存在着猫腻。 “猫腻?” 真叙诗在温孤怀璧肩头拍了拍,手掌上下摸索。就差举起人,掉过头,倒一倒。“我寻思着,大师兄身上也没有藏猫啊。让我看看。” “大师兄,你把它藏在哪啦?” 温孤怀璧刚对真叙诗产生的怀疑,就此打消。 能作出如此蠢笨之事,非落花峰弟子真叙诗莫属。 面对师父的疑惑,温孤怀璧还挺实诚,“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闲梦落对随水峰峰主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乐见其成,贴心地补上会心一击,“哪止,嫂子挣扎,兄长还不肯休止。狂喝饱饮,吃得她两腿直抽搐,都要脱水了。” 是这样吗?他没有留意到。温孤怀璧后知后觉体察出自己的失责。只专注于自身的享用,忽略了另一半的感受。 他也是第一次和人做这种事,才发觉自己在□□方面,或许是存了一点不足为人所道之的暴虐。 好吧,他承认,不只是一点。 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抑或,他当真是连玦双璧的孩子,沿袭了两人,嗜杀好虐的秉性,才会在问道宗长久的教化下,仍旧在骨子里刻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残暴。 不仅不以为耻,还反过来心神激荡,振奋不已。 骨灰都被人扬了的连玦双璧,约莫唯独在这件事上,只想要他们的一双孩子别来沾边。 莫把个人的癖好,扣在无辜的血缘传承上。 闲庭树、薄禄云二人走的,可是互相支持、辅助,似水柔情的感情线。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6章 第93章 请君赴死想起一连吃两次鳖,…… 想起一连吃两次鳖,解裁春就来气。在同一个坑上摔两回,还次次跌得叫苦不迭,饶是身体上没受到真实的创伤,精神上也无疑大受打击。 她出言讥讽,“费清明你撬墙角,闲梦落你撬墙角,你是专门撬墙角的吗?你当劳什子剑修,改当撬墙角的工匠啦。” “抱歉。” 温孤怀璧口头说着抱歉,私底下其实不以为然。 成熟的个体,既定的性情摆在那,该犯的错误,下次还会照犯不误。 便是此时看似诚恳地低头认错,也只是单纯走个流程,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要抓捕一只狡猾的狐狸,就得先给意图欺瞒的对象,打一针安心剂。先行诓骗了,才能徐徐图之,以谋来日,趁其不备,将其吃得一干二净。 不是从源头掐灭了觊觎,而是机关算尽,筹谋着把坏事做得更隐秘,而不给别人拒绝的契机。 甚至要反过来,把自己的偏好,变作他者的偏好,使得鱼水之欢,水乳交融。 “敝人没注意到你那么辛苦,只钻营着滋味不错。下回,敝人会记得给你喂水的。”温文儒雅的君子,给出似真似假的允诺。 当然,惩罚前提下的话,就另外说了。 既然小满姑娘伶牙俐齿,爱告状,打小报告,那往后就得逮住人,拍打她的肉臀,掐着她的腰,把人摁死在怀里,在他耳边详实确切地复述上一遍。 “还有下次?”濮阳韫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差没提起下辖剑,一剑劈了人,给人一刀两断。 要先劈谁都还是个大问题。该天打雷劈的人委实多了去,根本砍不完。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执法堂,钟舒文挥剑劈了元泽的玉牌。 有话好好说,无端端砍她的玉牌做什么,有本事弄人家的去啊。是距离太长,鞭长莫及,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吗?元泽看得一愣一愣的。 “真不像你,那么暴脾气,还拿我的玉牌作孽。” “你又能了解我多少?”钟舒文扫了不动声色的唐长老一眼,甩手就走,“找分发局重领,偌大一个宗门,还能克扣你一个牌子不成。” 分发局,宗主来了也得走章程。 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百年都办不下来。期间的间距可长可短,或大或小。能把人的耐心给磨没了。 尤其对一些脾性冲,没耐心的剑修来说。 “加入九重霄的每个生员为表决心,都会在身上烙印。羡瑶台靠此举,揪出不少贼寇。”濮阳韫玉拍出一掌,正中真叙诗肩头。“孰真孰假,一验便知。” 真叙诗敝身之物,尽数碎裂。双臂惊恐地环抱在胸前,如惨遭轻薄的黄花大闺女,整个缩到温孤怀璧背后。 每个吃了亏的问道宗弟子,下意识寻求大师兄的庇护。 演、尽管演。闲梦落目光下移。这家伙弄起把戏来,欺神弄鬼。还真没几个能揭穿的,有时入了戏,连自己都诓骗进去。 对方扮演那好吃懒做的赌徒邱胜时,一度混迹赌坊,耽误九重霄的大计。气得赛陀螺回头给他 下了一吨的泻药。 “驴拉磨也不会吃这等分量的玩意。” 长年累月在各地活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申屠端鸿,同样前来找同伴清算。她瞅着堆成小山高,能把人活埋了的药粉,和策反过来的医女咬耳朵。 “这样,你把它们分开来,一次下一点,迟早能让他拉脱肛。” 赛陀螺无不照办。 从遥远的回忆抽离,濮阳韫玉几人果然没有从真叙诗外露的肌肤找到九重霄的印记。只看清他白花花的屁股蛋,和稚气未脱的鸟。 “啧。”许勤丰嫌弃地撇开脸。 真叙诗揪着大师兄的袖子,一副要被欺负到哭出来,可为他做主的模样。 温孤怀璧脱下外袍,披在他肩头。 濮阳韫玉再接再厉,一掌拍中闲梦落肩头,成功在他后腰处找到九重宫阙的纹路。 闲梦落咬着下唇,期待地望向兄长,等着他脱衣。 温孤怀璧捂着仅剩一件的单衣,无可奈何地朝他摇了摇头。闲梦落好歹有张面具挡着,他再脱就得裸奔了。 闲梦落就将目光下挪到他的裰裤上。他们兄弟年幼时本就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自然是不介意的。 如今一遭,也算是重温旧梦。 他想着,嘴角挂起一抹甜蜜蜜的笑,似清晨随着日出预示着出海启航的船帆。阴郁的眸子如深黑的井口照入一道曦光,一身独特晦冥的气质都被冲淡了不少。 温孤怀璧抄着剑,横在裤头前。 上有两位尊长,下有小师弟。侧边还是和他行鱼水之欢的姑娘,他还没有丢人现眼的觉悟。 傩面青年见状,牙都快咬出血了,双目直直地瞪向躲在兄长背后的真叙诗。 真叙诗发誓,从他这位伙伴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拜托,能不能搞清楚场合,不要一沾到自家亲人就人来疯。 他才是站在他这边的啊! “这个不能动,那个也不能动,陷入僵局,于事无益。”濮阳韫玉对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子,不置可否。乐于当甩手掌柜,就要吞下相应的苦果。“既如此,一同带回问道宗罢。” 剑指两人,时刻戒备着的许勤丰,被查验真叙诗的身份,分了心神。棋输一着,解裁春已将铃兰花耳坠咬在口中。 一声唢呐吹彻林间,除了费清明之外的三人,全部载倒,陷入昏迷。解裁春从费清明怀里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就要走。 经过真叙诗时,眉头一皱,“你不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近来,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几件大事,桩桩件件,都与他们有关,把他们卷入致命的漩涡。解裁春被一打岔,忽略了先前在曲风镇,见过同样感受的人——邱胜。 只靠直觉断事。 “识倒是识的,他是落花峰弟子,我和他打过交道。”费清明一抬下巴,“落花峰的人都这样,被娇惯坏了,蠢得像是出门忘了捎上脑袋。” 有这么说自己同宗弟子的?解裁春对费清明毫不偏颇的点评惊愕。 但是点评得很中肯。 她的手腕浮起一条经络,是正在转换修为的甘驱霖表示不满。 解裁春两指按住腕部,私下安抚。 ——不是说你,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甘驱霖这才哼哼唧唧地安歇下去。 “不是,不是那个。是这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好比强行把一个正方体,嵌入浑圆的缺口,塞是能塞进去,却不伦不类。解裁春形容不出那种特殊,棱模两可的感受,只能斟酌言辞,找出相关能代替的语句。 “哦,对了,好比套床单。分为被单和被褥。一旦挑错内嵌的被单,套错了被褥,盖着就会浑身不舒服。棉团跑不出来,又收不回去。” “那要杀了吗?”费清明万事以解裁春的感受为优先,同门情谊排一边。何况现在问道宗是他潜在的敌人。 刚才那么长的时段,他都没能来得及对师父开口问过一句完整的话。 怕当真验证的猜测,摆在面前的事实确凿无误,就要对传道授业的恩师刀剑相向。 血海深仇是真,师生情谊,养育之恩,莫非就会为假了? 他暂时不想和师父闹翻脸。 为自己没由来的揣测,活生生害死一条鲜活的性命。解裁春可做不到。 剑修整天没事打打杀杀,真叫人受不了。她拉起费清明就走,“走,回问道宗。” 被当做阶下囚,双手受缚,镣铐加身返回,和拥有自主权,自由来去,其中可隔着极大的活动空间。 二人搭乘飞剑,驶向问道宗山脚,分道扬镳,各司其事。 费清明要找到师祖漫才客,或者当年的知情人士,一问究竟。 解裁春则要找到不知被扣押在何处的师父晴大新下落,还有自己下落不明的身体。 “如果我,打不过师祖……”费清明轻声说。 “怎么会?”解裁春不赞成他硬碰硬,关键时刻,还是得给队友加油鼓气,“你是朝气蓬勃的旭日,他是暮景残光的落阳,一介老匹夫,他哪能和你比。” 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何况有能之人满天飞的问道宗。 神识外放,笼罩整个问道宗的漫才客,坐在洞天宝地内,手上的针线活未停。 他一边勾着丝线,一边泫然欲泣。“她竟然喊我老匹夫,明明之前都喊我小甜心……”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还捧高踩低。 “她多大岁数,您多大岁数啊。”叫您一声老匹夫,也所言无差啊。虽然有点不大尊重人。唢呐匠又没归入问道宗门下,不敬重也没什么吧。 领命照看他的副宗主,盛怀安望着银发垂地的师祖,牙酸嘴裂。 银发男人泪盈于睫,晶莹的水珠挑在霜雪般的下睫毛上,仿若连城之璧,贵不可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7章 盛怀安别开眼,“憋着,别哭出来,不然我会折寿。” 漫才客才不听他的,能使唤得动他的,普天之下,满打满算只能凑得出两位。 一位是将他带回问道宗,传授武艺的问道宗开山宗主明镜。一位是他的结发妻子,孩子的娘亲。 于是月华状的泪光盈盈坠下,泛舟湖泊,荡开了满池的星河,“她说我这张脸,这个角度哭最好看。” 盛怀安都没眼看。 真有那么喜欢吗? 连众生梦寐以求的踏破虚空,破境飞升都能舍弃。让万千弟子尊称为师祖的漫才客,可是当世唯一一个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的大能。 盛怀安握紧拳头。 “为一人蓦然回首,弃道折剑,乃至于殒命,值得吗?” “值得。”漫才客抱起给爱人缝制的衣衫,抱在怀中,然而这些年来,往往抱住的只有虚空。“就算天上有一千万颗星星,都没有她一人的光彩来得明亮。” 只感念自己没福气,所有的事胎死腹中。 他的期望,未来,妻子,孩子,全部胎死腹中。 约莫尘世事,大多是无可奈何的。 负责押解的羡瑶台使者,整装待发,已在门口久候,“漫修士,时机已到,请行吧。” 射日弓应召,浮现在背后。盛怀安指头往背上一勾,抄起复合反曲弓。 她左手握紧长弓,右手搭在能割断人喉咙的细弦上。大拇指、食指两指交并,凝聚出冰寒的灵气,聚集成三发泛着冷气的箭矢,对准不怀好意的羡瑶台使者。 在问道宗的地盘,断然没有让外来人士骑到她头顶上的理儿。 纵起始加入问道宗,非她所愿,这些年共同进退以来,到底是滋长出了情感。 阶下从两侧排开的问道宗宗人跟着副宗主,齐齐拔剑。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 九重霄有觊觎之志,绛阙擅仗势欺人。 羡瑶台想对问道宗下手,不是一天两天。在这个关键点还好意思釜底抽薪,真不怕把自己淹了。 “既然她都来了,你也见到了,何不畅快一见?无需你一声令下,我和其他弟子自会替你打退聒噪的绿头苍蝇,就当孝敬你多历年所,看顾问道宗的功劳。” 漫才客摇 头,“我要是不去,苍生活不下来,她也是。” 盛怀安狠狠一闭眼。 她受够了为一人牺牲苍生的戏码,亦看不惯为了苍生,牺牲一人的桥段。难不成献祭掉每一个身先士卒者,就能凭此手腕,永绝后患? 亦或者只是饮鸠止渴,治标不治本。 今日为九百九十九人,迫使一人殉节,明朝为七百人,迫使三百人捐躯。恃强凌弱,强迫有志之士,碎身糜躯,无疑是对殉道者的背叛。 天底下万万没有此种道理。 如果有,那还应该被彻底推翻,从头书写。 从某种程度上,盛怀安其实是赞成九重霄的行为的。 如今的十业大界,犹如一滩长期凝固的死水。投进一块岩石,翻搅不出半朵水花。 固化的阶级区分为贵贱有仪,上下有等。 滋养出一批缨緌之徒,丰富的资源永远被少部分人垄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宁愿倒了也不便宜下面的人。 弱者恒弱,强者更强。后来的修士永无出头之日,先行占据着高座的,严防死守,拉帮结派,加倍巩固自身的权势。 不仅要踩着底部人的脊梁当做踏板,踩裂了,碾碎了,还要怪他们不争气。 要是不重新洗牌,将每个人手里的物资,再度进行划分,从今往后只会存在两种人—— 奴隶,和万千奴隶伺候的主人。 十业大界迟早迎来会灭亡,区别只在于灭亡的进展加速或者缓慢。 眼高于顶的绛阙,掌握生杀大权,予取予夺,豢养出九重霄这头恶兽。 羡瑶台起先奴颜媚骨,依附绛阙,后面撑大了野心,取而代之,手段相较于绛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丹霞峡看似没有插手,保持中立态度。实则作壁上观,当了漠视的帮凶,又怎能称得上是无辜。 睚眦必报的九重霄,气势汹汹,意图颠覆整个十业大界。现今的丹霞峡、羡瑶台、绛阙,不过是在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罢了。 兴许自诩正义之师的他们,所作所为,才是变着法子自欺欺人。 “真有意思。逍遥道不逍遥,无情道不无情,还修什么仙,访什么道。” 羡瑶台使者一甩拂尘,尖声细气的嗓音有如五指指甲在板子上刮。“小辈的不懂礼数,情有可原,漫师祖您可得拎得清啊。” 他朝着明光灿烂的室外一抻手,为的不是共邀漫才客遍览大好春光,而是将其推入冰冷的死亡渊薮。绑架人的话语还说得慷慨激昂,理直气壮。 “为了九州四海的安危,请君赴死!” 第94章 是春天啊绛阙决斗场,第一百零…… 绛阙决斗场,第一百零一届赛事落下帷幕,问道宗开山宗主明镜,重金购下本次赛事的胜者——一个茹毛饮血的孩童。 赐名,漫才客。 没有特殊的含义,只是随手取的名。听着类同坊间盛传的玩笑,笑话一般要惹人取笑的姓名。 足以见拟名者的漠不关心。 明镜购买蛊人,本意就不是突发善心,要出身凄苦的孩童改头换面,而是要把他打造为一柄趁手的武器,在她亡故之后,替她镇守问道宗。 她领漫才客入门,亲授武学。将他的每日行程,安排得满满登登,一刻都不能松懈。 压成一张紧扣的琴弦,一点都放松不得。致力于教养出一位不世出的才干,隐而不发,身手登峰造极,为问道宗所用。 少年无一日不遍体鳞伤,不是与妖兽搏斗,就是跟死亡赛跑。稍有恍惚,就得在阎王殿上走一遭。 没能走成是有决斗场的蛊人经历打底,加之无限丹药辅助,草泽谷谷主贺归远的帮助。 明镜拔除了漫才客的情根,无用的东西,多生也累赘,还有几率影响她的计划。 计划之外的事物,要一并去除才成。 审视着由她一手创造出来的人形杀器,木石之心,明镜点点头,与有荣焉。 这才配得上她问道宗的名头,她已飞升无望,只待羽化。 待她百年归去,留下的遗产之一——漫才客,会替她要照料好另一个遗产——问道宗,还能替没能完全成长起来的小辈们,提供遮风挡雨的庇护,她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能安稳地落地。 “你要对他仁慈一点。” 移居到问道宗旁边,和她做了邻居的草泽谷谷主,贺归远拧干毛巾,贴在漫才客发烫的额头上。 “新生儿降临到这个尘世中来,不是专门来吃苦受罪的。诞育、见证到新生命者,要发自内心感激他们的出生,为一成不变的人世带来勃勃生机,而不是给他们找罪受。”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明镜回击,“你说出来的话,自己信吗?这里又没有旁的人,何苦浓妆艳抹来做戏。没有我,他早沦为羡瑶台指哪打哪的錾子,当牛做马地生,背负骂名横死,哪有现在的人样。” “我起码给他一饭之恩,养育之情。让他有头有脸地活着,万万年后不至于横尸街头,无人怜悯。” 贺归远用银针封住漫才客被震碎的心脉,挑了龙筋,为他缝补被邻人搅碎的经络。 “给口吃的,勉强延续生机,让人痛苦不堪地苟活。满足人类立身之本,最基本饮食需求,就要求其感激涕零,那养育孩子不要太容易。” 造价低廉,回报丰富。 堪比握住骰盅摇骰子,摇的次数多了,迟早能开出满意的点数。 就是不看重被操纵在股掌之中的玩意儿,是否会不堪重负。因摇红眼了的赌徒本人不切实际的期望,在一次次震动中被晃荡到面目全非,不稳定的内核支离破碎。 “你说得轻巧,人人都似你这般,十业大界早和平了,哪有现今的纷乱不休。”明镜凉飕飕地回:“你若当真菩萨心肠,这些年就不会放任你的妹妹,犯下诸多罪孽,时至今日,仍旧不管不顾。” 自家的事都处理不好,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 “有些事,要退开了旁观才能显得额外清晰。” 接下来的话,就不在迷迷瞪瞪的患者能够倾听的范围内了。贺归远拔出香料木塞,在少年鼻段下轻轻晃悠两下,使人顺利昏迷过去。“我与她之间,迟早会爆发一次战争。” “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无需太过着急,就让上天来成全她们久后重逢的美意。 “你说自己不明白我,我还道不了解你呢。”抓到草泽谷谷主的痛脚,明镜干脆抱着不放。“明明是同胞姊妹,来之不易的幸存者,缘何难得侥幸,反倒不闻不问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贺归远报了个专业词汇。是从方外之人那里薅来的。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8章 她和易陵君同为人为大型灾难案件的幸存者,无奈一见到对方的脸,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和不计其数的殉难者。 二人的理念、作风,实属冲突,此后渐行渐远。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在太岁神煞发生之前,她和妹妹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么亲密。 二人有争吵、有打闹,发自内心地渴望对方的嘴从此闭上,最好拿针缝紧了,别再从一张利嘴里吐出锋利的刀刃。 她真诚地祈求亲姊妹就此殉亡,而非重复着永无止休的指责,然后又轻描淡写地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好似这样就能抹平互相攻讦的伤害,填补掉那些伤人不利己的事。 随性地将自己摘了出去,反过来谴责她的小气。 反复着争执到面红耳赤、伤心欲绝,后又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草庐底下和好的经过。 一次、一百次、成千上万次…… 人心是有极限的,会因持续的磨损而厌烦疲倦。 具有周期性规律的折腾,稳定地发作积累到叫人疲劳的程度。 毋宁不理不睬,从源头处断绝,来得好过得多。 离开一点即燃的引线,远离纷争的炸药桶。果真叫人快活,轻松自在极了。 不相见,或许会滋生想念。在漫长的光阴里,将不幸的过往尽数忘却。 不断美化 相处过的时光,避免了矛盾的再度爆发。在燃烧得心火旺的愤怒里,回想起龃龉不合的点点滴滴。 “你不要命了,嘴上没把门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明镜一勾指头,两侧的大门无风而并。她还不放心,拟了个隔绝监听的结界。 十业大界因方外之人的事,闹得风声鹤唳。至今都未有止歇。 多好的一个打压政敌,收割弱小的靶子。饶是挑起争斗的人欲遏制,其他尝到甜头的家伙们还不肯收手。 “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敢说的。” 贺归远对她草木皆兵的反应,不以为然。“要真有错,也是这个世道的错。埋葬了说实话的人们的性命,只高歌赞颂符合统领需求的弥天大谎。” 纵使十业大界的住民们,把方外之人类比猪豚,肆意生杀活宰。 方外之人所处的环境、知识、阅历,依旧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登高望远,高瞻远瞩彰显出了优越。 她曾与无数经历过大型灾难的人一样,无数次幻想过返回那个令人惊心骇目的节点之前,重写太岁神煞事件。 亲眼见证十业大界对方外之人的大肆攻击后,方才知晓,纵然长久的妄想生效,她若将真话述之于口,也不过是早早地自寻灭亡。 “噢,你相信方外之人的话。”明镜挑眉,该说不愧和鬼医易陵君同为姐妹吗? 骨子里一样的疯。 她们两人这番对话,光爆出去,就足以引起众怒,要她们二人的心血,问道宗、草泽谷倾刻化为乌有,连小命都未必能保证余留。 哪怕拥有今日成就的她们,亦不可幸免。 有关方外之人的事,就是这般的严峻,需得处处慎重。 贺归远笑笑,“真理当前,单凭人的立场和观念,不可撼动。能瞒过一时,瞒不了一世。纵然它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两人又谈了一些闲话,随即散了场。 二者的关系在明镜时不时带漫才客过来治疗的过程中,渐渐密切。 晚星迈着轻盈的步伐,划破长空。明镜突然说道:“你帮我一个忙吧。” 贺归远摇头,“不帮。” “我还什么都没说。” “都是些麻烦事,有什么好听的。”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医修心里通透的很。 临行之人的嘱托,最为沉重。若真应承了,动不动沾染一身腥,为死者生前的允诺,倒贴还不算,三言两语,赔进了自己。 是个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明镜干脆无视她,自言自语。“问道宗我就不操心了,这家伙会帮我看好。等我逝世以后,你权当帮我一个忙,照看照看他。” 贺归远笑道:“你不是把他当兵器?还刻意断绝他的往来交际,就怕他为了其他利益关系,妨害、甚至是单纯将问道宗排在其后。” 若每件事都能如人最初的设想,准确无误地执行。该有多好。可那样的话,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精密的机器。 可是精妙邃密的器械,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出差错。何况一个走到人生尽头的修士。 明镜摸着开始碎裂的手腕,一扯袖子,将裂痕盖严实了。 她起初为了将漫才客打造成一把利刃,心无旁骛,只为问道宗而活。除了高超的武艺,精妙的剑法外,其余都没舍得教授于他。 繁杂琐事,也只是抛了成堆的竹简给他,要漫才客一一自学,别来叨扰。 为了锻炼漫才客冷漠、孤僻的性子,别让人情往来,钝了这柄好用的刀刃。她还专门磋磨人,要他经年住溶洞,睡冰床。常年在寒潭里泡着,隆冬腊月也不例外。 在她刻意控制之下,漫才客进驻丹霞峡以来,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明镜作为时常相伴他左右的人,动不动三拳两脚,打得少年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这孩子依旧待她亲厚、敬重,没有生出一丁半点的反心。兴许是将她当做了素未谋面的母亲。 异地而处,她断然做不到漫才客此等忍气吞声。 也许是人之将死,以往认为绝妙的安排,竟由衷地生起不忍。回首一看,处处都是错漏,才会塑造出一块只知道听命行事的木头疙瘩。 待她逝去,被教歪了漫才客也只会依照她留下的竹简行动。 她对他太过苛刻,然而,事已至此,也不会悔改。 故对贺归远说:“我给了他师祖的身份,引荐了下任宗主、副宗主三人,给他认个脸熟。旁的人我都信不过,你的把柄我倒一捏一个准。” 先礼后兵,问道宗开山宗主,行至生命最后,也没软下声气。 不低头服一声软,说几句好话。单从利益剖析,要人直面数千年来的交际,不过是刻意收起锋芒的刀光剑影。 “我给他配了传音玉牌,单独挂了你的灵讯,让他有不懂的就过问你。他就是个木愣子,不会让你有多操心。你就当行行好,做个大善人,帮扶一个傻子。” 贺归远把拆下来的血布,砸在她脸上,“你要真那么操心,就把他带下去。黄泉路上一起走,岂不快哉。” 两人的对话简短又触目惊心,等漫才客恢复知觉,讨论声渐熄。 刚才还嘱咐人帮忙照顾的明镜,一掌拍下漫才客心口,直把人打得骨裂心摧,从床上摔下来,就地呕了一口血。“你得把问道宗的事,放在第一。若违此誓,便得时刻品味锥心刺骨之痛。” 胸口如有烈火焚烧,少年撕开衣襟,一轮诡咒渗入胸腔,“是。” 诚如明镜所言,她逝世之后,漫才客照旧隔绝交际,一人一洞,困守栖华山,继续饮冰水,食霜露。 四季轮转,悠长的日光倾斜了又正。草长莺飞,令万物复苏的季节,悄然来临。 开得如火如荼的紫荆花,点亮漫山遍野。苏醒的野兽爬虫,尽情舒展着身姿。翩跹的蝴蝶、工蜂,痛快地吸食着花蜜。 树影婆娑,花团摇曳。漫才客经过成排的灌木,一名少女从树上掉下,直直落入他怀中,两手勾住他的脖颈。 忽逢南风抱满怀,洒落一身的花香。 是春天到了。 第95章 初遇天外来客,应该是要一招撂倒…… 天外来客,应该是要一招撂倒,不置之死地,也起码要废了手脚。 外放的神识中途拦截,暗自告知漫才客,直直坠入他怀中的少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无大的差错,有志向的修道之人不得滥杀无辜。 理论上是这样没有错。 然,讲理的人往往死得比较早。 为了让漫才客消磨时光,将人困在山里,不到处乱跑,延误看守问道宗的任务,前任宗主明镜特地留了一溶洞的竹简给他,还是得一卷一卷、一片一片地看,没有引入贴一下脑门就能汇入神识,收为己用的玉简。 刻意延缓技术的发展,拾取停留在凡间老旧的,收集文本的工艺,好阻断漫才客和外界的交互,从源头处,阻断他和外边的人深交的可能性。 熟稔地运用残暴的手段、微量的救济,以无处不在的恫吓,隐秘潜在的暴力,为实实在在的虐待,披上一层名为恩德的外衣。 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少不经事的孩子,误把暴虐当做是关爱。 要他从此感恩戴德,衷心地贡献出自己的余生,继承她的事业。带一盆黄土,以成就她的美梦。 在明镜驾鹤西去年久,沥尽心血创造的事业,仍旧能屹立不倒。 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到外界的漫才客,已然淡忘了和人近距离接触的滋味。 常年待在同一座山、同一个地点、重复着同一个路径,似乎要直到永远。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09章 再凶猛的狮子、聪明的大象,也会在无限期拘禁的囚笼中,诞生出刻板行为。在刻意的人为限制下,麻痹大脑,身手生锈,呆板到以头抢地。 连轻微的偏差都接受不来的杀戮机器,经年累月的遛弯,都学不会拐一次弯。终于在突发性的外力破坏下,发生了故障。 恰恰卡在漫才客引而不发的点上 ,侥幸逃过一劫的解裁春,没注意到自己飞蛾扑火的行径,无异于是在和一个曾经吮血劘牙的凶兽博弈。 还变本加厉,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为闯进丹霞峡以来,接连担心受怕的日子里,见到的第一个大活人,感动到几乎要喜极而泣。 “哇,你都去哪了?吓死我了!” 自来熟的解裁春,反客为主。每个步骤都踩在漫才客的意料之外。 甭说是涉世未深,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压根就没涉及进过尘世,长久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漫才客,就算后来活成人精的金不换掌柜来了,也得愣上一愣。 她抓着漫才客的衣襟,双手拍着他的胸脯,两只腿凌空的蹬着,不管不顾地朝着唯一能发泄的对象哭诉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她踏入山中以来,稀奇的见闻远胜过她在人间世见过的总和。 羊头牛身的怪物,口吐人言。一大群头顶刺猬的山猪,狂冲乱撞。 比人高的蜈蚣,长着密密麻麻的腿。每一只都比她的手臂长,看得人鸡皮疙瘩发作。 其貌不扬的蛞蝓,能从一开始的手指头大小,扩展成弹性十足的四方体,一口气侵吞掉溪边饮水的牦牛。 种种异状,光是目睹都是一种精神污染。 要不是解裁春神经强韧、反应灵敏,早就被一幕幕震撼的画面,吓傻八百回,啃掉无数次,哪里能撑得到现在。 比起长着两张脸,四个头的怪物,外观上,没有多出奇奇怪怪的器官的漫才客,简直不要太正常。 其人金相玉质,器宇不凡。单往那一杵,乡野村民就要跪下来,齐齐膜拜天外飞仙。 东西都是比出来的。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依此可见,爱比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解裁春,就算要勉强选一种死法,也一定要死在这个和她一样,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奇异外物的家伙手下。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妖物,让眼睛再受一回荼毒。 出乎漫才客意料之外的天外来客,是他翻阅的竹简里描述的,不可先行动手的脆弱凡人。 第一次见到的面孔,从未见识过的反应。被捞着脖子,压上一人重量的漫才客,被迫压低了身子,近距离倾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面对面接触一个炸了毛,毛茸茸,不好惹的外人。 是决斗场的同伴,如果死在他手下的蛊人们,九泉之下,愿意被他这么称呼的话。 是那些人,是那个他,一群出起手来,百无禁忌的蛊人,靠着互相厮杀,为贵人们取乐的奴隶们。在接触到他衣角的一瞬间,就会被他扭断脖子,踹断脊背。 问道宗是要门面的,倚仗的对象一言一行,得撑得起担当。 恰如明镜宗主看中他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身手,认可他面临生命危险时爆发的无穷潜力,目的在于培养一个遇事的果决,下手狠辣,对别人,对自己残忍的执剑人。 一经买下,也要亲手操着剔骨刀,将他从头到尾改造一遍。 以此麻痹外人的感官,在短期内瞒天过海,给予问道宗站稳根基期间喘息的时机。 更重要的是,能在最后的最后,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问道宗都能正大光明地舍掉他,再捞一波名声。 人心叵测,纤如毫发的算计渗透到方方面面。一如解裁春本人,实在太触及漫才客的知识盲区。 因此造成的明显后果是,他卡壳了。 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在乡野田舍,能听到公鸡打鸣。依傍着荷塘月色,有牛蛙彻夜提名。便是鬼魅阴森的乱葬岗,也有青蓝色的鬼火,一丛丛,冒出茬,绝不要身处其中的人,备受冷落。 而栖华山没有。 准确来说,是漫才客身边没有。 感受到强者威迫的妖类,哪敢上前冒犯。没开灵智的野兽们,也晓得夹着尾巴绕道走。 长久伫立的风不说话,单一掉叶子的树也静默。除了临水自照以外,漫才客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另一个能喘气的生物。 更别说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大活人了。 仿佛明镜宗主的死,带走了他的世界。要为了她不可告人的私心,将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囚困到天荒地老。 “你是谁,为什么待在山里?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查得户籍,识得什么典故?你不是精怪变的吧,不会一下撕掉皮囊,吓唬我一跳吧。” 埋怨的对象没有给出及时反应,解裁春一张嘴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越慌张,就越是想说话。利用气腔发音,带动咽喉、薄膜、耳朵、骨骼等人体构造,脑子里回荡着自己说的话,停摆的思绪静静理清。 能有效地缓解排山倒海的焦虑,理清楚紊乱的心绪。 “你是避世修士还是迷途的凡人,是流浪到这里的皇室贵胄,还是即将得道成仙的仙人?”端看漫才客的气质,不同凡响,绝非池中之物。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想和我说话吗?因为我不小心砸到你吗?你受伤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被一群牛追着撵,失足从山崖上坠落。” 不偏不倚,砸中了漫才客。 “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 抖到快停不下来的解裁春,通过冲天炮一般,接连炸开的对话,停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她两只手揽在漫才客脖子上,十个指腹压到扣住了内部的指甲片。 能维持住一段时间的平衡,纯靠求生欲作祟,发掘出惊人的臂力。然而提在喉咙的一口气泄了,此时此刻就再也坚持不下来。 手还揽着人家的后脖颈,整个身子就直直往下坠。 因二人的身高差距,乍一看,感觉是在变相上吊。不挑长相丑陋的歪脖子树,专找夭矫不群的翩翩公子,还怪有品位的。 铆足劲踮起脚尖的解裁春,没能蹭到漫才客的锁骨。 她怕得厉害,抓着漫才客的交领,就像抓着一把纤弱易折救命稻草,不当场点着了,给自己供供暖,就生怕人家作煮熟的鸭子飞了。 边飞还边发出勾人的香气,好嘲笑她的无能。 除个别区域以外,凡间大多向往丹霞峡,对仙人的一致看法,是生活在其间的修士们,个个都会飞天遁地。 要是她的脚一着地,人家抛弃她,跟刨土豆似的,“嗖的”一声。飞走了,那她不就白忙活了。 她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些长得奇形怪状,尽倒胃口的怪物了。也不愿意捱到七老八十了,发现自己连一座山都没有人翻过。 “你是在生气吗?不要生气了,我跟你道过歉了,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呢?” “哗啦”一声,解裁春的手劲使得过分大,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扯歪了他的身形。 没能给人带来半分助益,先为他带去了无限困扰的少女,事与愿违,深谙自己的举动,不利于她的交际。 连忙调动进展还不到一半的人生经历,从过往的所见所闻里,挑选出一个具有可行性,验证过的,能有效消解某个人怒火的方案。 “吧唧——”解裁春捧着漫才客的脸,在他脸颊边香了一个。 原本看似阴沉,实际上在发呆的漫才客,身体一僵,身上聚集起阴郁的乌云。 以他只停留在杀戮、修身的有限认知,对人事是一窍不通的。 对解裁春的唐突行为,唯一能得出的合理解释,是从决斗场得来的—— 解裁春肚子饿了,想要吃了他。 决斗场日进斗金,能从每一个来宾那儿,敲出不计其数的魂玉,却对提供演绎的成员们额外吝啬,连日常的食物和水都不愿意给予。 焉知这不是卖弄,和增加蛊人杀性的妙招。 适才能明了,人和动物没有多大的分别,去头可食。血液可以当做水来饮用,拆下骨头,制成武器,砸烂敌人的脑袋,戳破对方的眼球。 每一个能顺利活下来的蛊人,通常是在被吃掉之前,先行吃掉对方。 漫 才客俯视着灵动的少女,杀机四起。 第96章 融化决斗场日进斗金,能从每一个…… 决斗场日进斗金,能从每一个来宾那儿,敲出不计其数的魂玉,却对在内演绎的成员们额外吝啬,连日常的食物和水都抠门,不愿意给予。 焉知这不是另类的卖弄,好特意增加蛊人杀性。 适才能明了,人和动物没有多大的分别,去头可食。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0章 血液可以当做水来饮用,拆下骨头,制成武器,砸烂敌人的脑袋,戳破对方的眼球。 明镜力排众议,列漫才客为师祖之际,三位峰主激烈地讨论,论证在决斗场厮杀中幸存的蛊人,是否能称之为人,他的意志能否被定义为人格。 “不能称之为人的话,那高枕无忧地坐在台上观看的宾客,岂不是都是畜生?” “是啊,都是畜生。” 明镜一锤定音,“凑合着讨论就得了,真要追究出个丁一卯二,能确凿无疑地探究出来吗?” “对深受其害,被裹挟的不起眼小人物,喊打喊杀。又恰到好处地放过幕后真凶,对制造出一例例险情的罪魁祸首,视若无睹,不引人发笑吗?” 看,都挤到她眼皮子底下来笑了。 察觉到席上的听者,不局限于问道宗宗人。明镜一剑划破长空,直削着不速之客面门而去。 来势汹汹的剑光被赤红的伞柄挡住,画着腊梅的伞面展开,徐徐向下滑落,露出一张芙蓉面。观看外表,断然瞧不出这正是恩将仇报,发动太岁神煞的肇事者—— 恭辞岸。 “问道宗宗主好大的脾性。” 不请自来的客人,并无被揭穿的尴尬。反而游刃有余,好似他才是实至名归的东道主。 “先前就有传言,丹霞峡出了一位能人,占据三峰,力压群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也是不虚此行。” 对于这个和漫才客一样,是从腥风血雨里的决斗场走出来,而后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恭辞岸,明镜可谓是心情复杂,却仍旧没有和他攀谈的心思。 她和草泽谷谷主关系说不上多好,顶多是相互利用。然,她还没张狂到无视法度人情的地步。 她打了个手势,让其他人等一律退下。 有他们在,真开打起来,只会徒增伤亡,于事无益。 最重要的,是阻止某个脾性更大的人的姐姐到场。她可不愿在自家地盘上演修罗场。 “你现今不该在威法司吗?”明镜沉声质问。 “威法司?”恭辞岸一展长袖,装模作样的,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身傲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天然把律法规章踩在脚底。 “是啊,我是该在威法司,如果我还是决斗场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蛊人,而不是绛阙人为制造出的仙骨传承者——恭辞岸的话。” 这,就是绛阙力保恭辞岸的原因之一。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天不生神明,就由人力僭越。人为制造神明,倾尽一切所能,聚拢了世间资源,喂养出了一个无血无泪的怪物。 最终无可避免地导向滑坡。 明镜还是问,“你一日的监都不曾坐过?” “我半刻钟中的监不曾坐过。” 规则,是立给遵守规则的人的。 他和培养出他的世家大族,是踩在规则之上,睥睨众生的群体。 “你们就不怕堤溃蚁穴,前功尽弃?” “放马过来。” 好为他百无聊赖的人生,添添彩头。 过往的片段如烟尘散去,今日的历程还在继续。 第一次哄人,还哄不好人的解裁春,手足无措,对方还更生气了? 隔壁家的大姐姐用这招对付她家相公时,明明都是百试百灵的。为什么到了她这,就不生效了? 因为她不够大,还是因为对方不是她的相公? 乱套公式解题的解裁春,再接再厉。捧着漫才客的脸,一下下蹭着。 她眼对眼,鼻对鼻,耳语厮磨,不尽柔情。她的双手软绵绵的,而非他一双动不动扼断人喉骨的手。唇瓣是粉色,像含着一朵樱桃花,含糊着清甜的蜜汁。 两颗眼球黑且亮,是从溪水里打捞出的鹅卵石,做奔流不歇的泉水,叮叮咚咚。 她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颊、脖颈,牵动着细小的绒毛,一下下挠着发痒。 温言软语,撒娇求情,卖乖耍痴,无所不用其极。误打误撞使一窍不通的漫才客,顺畅地领悟到解裁春其实并没有要吃掉他的意思。 周身阴郁的气质,随即烟消云散。 解裁春见状,吁出一口气,得寸进尺。“你抱着我呀!” 她拉过漫才客的手,一手接触她的背,一手搭在她的腘窝下,然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伸长了脖子,够着他的耳朵,“不要放开我!” “听懂了吗?” 这个举动和明镜之前教训顽固不化的漫才客,次次扯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施加的力道只差把他耳朵扯下来,濒临撕裂的情况,有微妙的重合。 却是上一任的弱化版。 本不该受其影响的漫才客,受着心里骤然而至的情绪驱动成了被打好补丁的车架,重新启动。 那个补丁的名字叫做尊重。 或许要到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看作一个人来看待。饶是心慈手软的草泽谷谷主,都无法剔除他沉重的过往,正视他个人的存在。 漫才客依言,打横抱起陌生的少女。 他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按照每日进程,有条不紊地巡逻着,以此确保问道宗边界的安全。区别只在于身上是否多了一个人。 少年按照走过无数遍的路线,重复烂熟于心的步骤。闭上眼都能走完整个流程。 被抱着行走的解裁春,找到了会自主行动的车架。解除自己走到脚底冒泡,两腿发酸的忧虑。 贴紧的是暖和躯体,而非冰冻的尸骸。能够沟通的同类,好过吐着信子的毒蛇。 最值得庆幸的是,在异地他乡,三个迫切的需求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得到满足。如果漫才客当真是精怪化形,前来迷惑迷途的旅人,好将人骗到洞穴里残杀,那她宁愿他一直欺骗下去。 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千万不要扯下温柔的假面,将丑陋的真实暴露在人前。那太残忍。 本来兴高采烈的解裁春,欢乐的心情一暗。眸色暗淡,伸手摸了摸铃兰花耳坠。贴着漫才客胸膛,喘了口气。 她捂着七上八下的心脏,在悠久的飘零中,感到了一丝安定。 怪不得人总是青睐于和同类相处,争吵、打斗,都忍不住再次相聚,群集而组成部落。众人拾柴,点燃冲天的焰火。 在栖华山见识过大量的爬虫走兽,解裁春对人类原本低迷的喜好程度,简直噌噌往上涨。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 反客为主的少女,是起了个大清早,勤奋地用鸟喙梳理羽毛的麻雀,啼叫个不休。待在自觉安心的环境里,放声歌唱,一刻都不肯停歇。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说话吗?是一生下就不会说话,还是独处太久,忘了怎么说话?” 左手和右手相并,在漫才客右耳朵轻轻拍了一下。 “你该不会听不见吧,耳朵传输功能,或接听渠道出了点毛病。亦或者是个傻子?”好像不能这么说…… 解裁春比了个手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胡乱地打着自己即兴编造的手势,打心里认定自己天赋异禀到能够和聋哑人交流。 既不聋,也不哑,单纯过分内秀,不想跟解裁春当面沟通的漫才客,理所当然没有回答她,她也因此更加断定了漫才客本人身患残缺。 不是脑子、耳朵、嘴巴有问题,就是脑子、耳朵、嘴巴全都有问题,才会被人抛弃在山沟沟里,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一点在她看到了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居住地,获得了进一步的验证。 再差劲的牢狱都比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溶洞,具有温情。一大堆结着冰霜的竹简,向有史以来第一位拜访者,发来殷切的问候。 解裁春只觉得漫才客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在万物复苏的季节,急着吃冻肉。 人怎么可以这么过活?这样竟然还能活,真是玄妙无穷。 解裁春没有说放,漫才客的程序里就没有放这个字。两手抱着解裁春 ,轻松过每日重复到形成了慢性自杀的巡逻。 他巡逻完山,回到溶洞中打坐。 解裁春被冻得直哆嗦,他还在那打坐。 她想出溶洞避寒,暖暖身子,又怕一出洞府,接触到的温暖成了一场幻梦,再次沦落到自己孤身一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处境,只能加倍抱紧郎心似铁的漫才客,龟缩在他怀里。 “你不冷吗我好冷哦。能不能点个火?你是修士的话,这种程度应该能做到的吧。就是那种嗖的一下,就能冒出火的术法。你有学过吗?千万要学到啊。” “没学过的话也不要紧,现在就地学一个。不是有那种少年天才的传说,随时随地突破。临场顿悟,就地飞升。你要相信你也是可以的!” 加油鼓劲的话语,是脉脉春风,要冰地的寒雪都消融。 输入关键词错误,并非使用命令句式。询问态度过于温和,而非长久以来,施加在漫才客身上残酷的对待。故而他闭目养神,没有回答解裁春的疑难。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1章 解裁春冻到眼睫毛起了寒霜,面颊爬上了白色的晶体。 她该扯着他的脸皮,厉声恫吓,说:“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是个哑巴?”还是要畏畏缩缩地装可怜,哭诉,“我好冷呢,你不冷吗?求求你,帮帮我?” 面对漫才客这个天大的谜题,似乎寻找什么样的解法都不为过。 可她到底是放弃了从他人处谋求,哪怕对方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解裁春喝出的白气,顷刻结了冰。她企图用双手摩擦生热,冻僵的手掌失去知觉。她拿过堆砌的竹简,尝试着钻木取火。 钻自然是没有钻成功的,火倒是真火了。 她想两只手直接拍在漫才客脸上,威风凛凛地喊上一句,“来,生个火。” 可漫才客没有照看她的义务,她也没有麻烦人家的本事。 许是到了生命尽头,要外在的重重伪装都剥落。恢复了本性的少女,眉眼的矫饰全放低。窝在同病相怜的陌生人怀中,叹息他的遭遇。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是靠人拳打脚踢,一一学来的为人处事?所以学成后才远离了人世? 希望不是她设想的情形。 解裁春贴着漫才客的胸膛,闭上眼。 闭目养神的漫才客,与她身子贴着身子,第一时间觉察到少女的变化。 呼吸声、心跳声渐弱,似熬不过冬季,在掌心中丧失性命的鸟雀。 温暖的手掌捂不暖它的身躯,双手合并,再摊开,也不能向上苍告饶来一个崭新的奇迹。 漫才客退出入定,睁眼。在他左手掌心,升起一团火焰。明艳的,橘红色。照亮青蓝色洞窟,倒挂的冰柱在亲密无间的慰贴中融化。 第97章 命数本该只用来守护问道宗的神兵…… 本该只用来守护问道宗的神兵利器,在经历了寸草不生的严冬过后,在和煦春光的照耀下,竟会舍不得怀抱着的温暖,催生出了自我意识。 护住了初次遇见,许久未能接触的另一个生灵。 与问道宗比邻的草泽谷谷主,贺归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被她抛诸脑后的重大疑难—— 原来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的操作和明镜相仿。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将漫才客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他是在决斗场上站到最后的赢家,才有资格走入外人的视界,所以理所应当被选取、被挑中、被奴役、被驱使。 因为他手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迷人又危险,所以必须时时刻刻对其抱有警惕,拔除了情根还不算,还要在他心口打入足以令任何意志刚强的人自绝于世的诡咒。 因为他是来历不明的蛊人,生来下贱,比不上绛阙的仙家后裔们高贵,更无亲长族人庇佑,所以大可竭泽而渔,而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追责。甚至还能被赞扬一句,让那蠢东西物尽其用。 多荒唐。她的人离开了羡瑶台,教养出的傲慢却依然植根在她的思想深处。 就连落座草泽谷,选址、扎根,也是源于这里靠近上古战场遗址,更方便于近距离探究兵解的来由。 易陵君纵然声名狼藉,无恶不作,难道她就果真高风亮节,无一缺漏? 在贺归远看来,至少妹妹她恶得坦坦荡荡,正大光明,比起藏头露尾,装腔作势的宵小之辈,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包括她在内。 然,所有的认可她都不会主动述之于口,更不会对当事人述说。 即便她魂归于天之日,能与妹妹再度相会,那也必当短兵相接,用枪刀剑戟来碰对。 恭辞岸阴险狡诈,手段下作粗鄙,叫人防不胜防。 与恭辞岸的对战,加速了明镜生命的流逝。没隔几个月,就与世长辞。 贺归远也没好到哪去,受了重伤,恐是天命不永。在本该能活成万年老王八的寿命上,兜头砍了一刀。 她本可不参战,参战了,也可尽管抽身而去,不必恋战。 奈何得知了恭辞岸一点惩罚都没有受到,反而变本加厉,为非作歹。在安乐庐的死者们尸骨未寒的时段里,受着大家伙的歌功颂德,在幸存者午夜梦回,夜夜惊心的岁月里,觥筹交错,畅享欢愉,贺归远就能进一步体会到妹妹的疯狂。 恭辞岸讽刺明镜为了无用的公义逞能,讥笑逃出一劫的贺归远贸然跑出来受死。 幼年得道成仙的愿景,在此刻寸寸碎裂。 寄望于靠救济世人,积攒功德成圣,超度逝去亡灵,安抚生者的贺归远,终究是超不脱,堪不破。 她一拍地面,掌下的土地作纹理龟裂。抬起下颌的瞬间,方圆百里内的草木大地之灵,皆向她聚集。 棕色的藤蔓从贺归远掌心钻出,顺着手腕,绕着圈,爬升到肩膀。她的皮肤忽而爬满拥挤的褶皱,苍老得像一张干巴巴的树皮。 鬓边爬上了一条条白发,太阳穴显出了老年斑。是用以往的功德和自身半数灵能,汇聚出一只独步当世的神农杖。 “皇天后土在上,四方神灵听命于我。” 贺归远默念着口诀,嫩绿色的光辉包围住恭辞岸。作贪婪的蟒蛇,勒住他的脖子。拉扯他的四肢,实地上演,何谓五马分尸。 “砰”地一声,恭辞岸双手双脚被扯断,成了不可飞天遁地的人彘。 他还在笑,牙缝里沾着血,仍抑制不住大笑。 “沧海桑田,再来耍威风,早干嘛去了?舍不得你的万千功绩?安乐庐惨死的逝者会哭的,你要不要听听他们的哭声?你是不是忘却了他们的惨状?” 恭辞岸不仅扼杀死者的性命,还要诛杀生人的心灵。 堂外忽闻几声惊呼,“纵然贵客来自绛阙,亦不可擅闯!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恭辞岸闻言,放肆嘲弄,“今天你们指定是杀不死我了,来日可还有能耐再战?不能了吧!” 他的目光放肆地在贺归远、明镜二人周边梭巡。“两个残兵败将。” “来呀,大胆动手啊!怎 么,是不敢吗?刚才还那么能逞强?尽管放手一搏吧,让你们毕生的心血给我陪葬!等待遗失仙骨大宝贝的绛阙,踏平问道宗和草泽谷,为我殉葬!” “今日我要是活着踏出问道宗,到头来还不是得济世院耗费心力来救治。漫山遍野爬着一群没骨气的虫豸,我瞧你们不起!” 冲动的怒火被不可撼动的现状镇压,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撕扯着贺归远的大脑。 不如就动手吧,终结这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告慰无辜受害的亡灵,抚慰苟延残喘的生者。 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放下了权杖。将本应拿来救济的神农杖,砸向恭辞岸面门,在他额心注入噬魂咒。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恭辞岸,倒地昏睡。 问道宗接班人,接任宗主职位的,那位姓宋的宗主是个能支楞起来的。其安排的三位峰主,也个个大有用处,不必操心。 该担心的,反倒是她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草泽谷。 深谋远虑的贺归远,从建造草泽谷之初,就为自己某日辞世,遗留的门徒归处做好打算。 她培养的学徒每当到了适合出师的节点,都会安排她们地北天南,游历一番。 若能在他乡居住,那里就是她们的故乡。万一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依然认为草泽谷更好,回来也有她们的归宿。 恭辞岸给贺归远造成了不可平复的暗伤,深入骨髓,回天乏术。接下来的时日,不过是在缠绵的痛苦中,延缓为数不多的寿数。 好在她和明镜两两联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让嚣张跋扈的恭辞岸吃不了兜着走。 恭辞岸不是仗着权势、地位,连一天的监都不肯坐?那就让他的躯壳成为灵魂的牢笼,陷入长久的沉睡。 她活着一日,恭辞岸就会被抑制住一天清醒。 顶着横跨不过的血海深仇,她会尽可能延长自己的寿命,让对方沉睡久一些。 由于草泽谷、问道宗合起伙来,对人造仙骨传承者出手,等同于对绛阙的蔑视。 纵使她们二人齐齐否认,有意折辱绛阙。有心人士仍旧将其视作对仙族后裔的打击报复,迟迟不肯承认这两大宗门的地位,甚至一度下令封杀,阻断门人的出路。 针对草泽谷、问道宗的攻击,层出不穷,随着恭辞岸的昏迷不醒,越发强烈。 要不是明镜提前打过招呼,要问道宗修士加强领地巡逻的同时,不忘照拂一下附近的的草泽谷,估计草泽谷在主动攻打恭辞岸的第一天,就得重演安乐庐的惨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拔不出刀,亦可用阵来修护。呼其峰峰主辜嘉怡磊落飒爽,闻此不易,特地出手,无偿替问道宗、草泽谷制定的防御结界和护山大阵。 一如她豪迈的性情,从不扭扭捏捏。 阵修是个极难出头的行业,没有丰厚的家底不可贸然进场挑战。 有为了占据垄断地位,特意误导后来者的阵修,也有跳出来以身证明,否认流传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做法的辜嘉怡峰主。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2章 本人大大方方地分享自己学成的经验,还无私地掏出半身家当,助力能协助阵修的流转庭,以辅助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士成功。 她身边跟着一个瘦小的女孩,两颗眼珠子深深凹了下去,颧骨高到能戳死人,贼眉鼠目,面露精光。 辜嘉怡拉着孩子和贺归远打招呼,说是在来的路上捡到的小孩。取名为金不换,意为千金不换。 是个郑重,带着嘱托的姓名。 “你带着这千刀万剐,背信弃义的豺狼虎豹做什么?”受草泽谷医女诊治的命修,冷不丁开口。 辜嘉怡皱起眉头,“此话从何说起?” “对饱受苦难的孩子,无端嘲弄,岂是修真之人风范?她还什么都没有做,阁下却措辞严重。她的人生还没展开,你竟然用三言两语将它定死。” “怎可以你的偏见,给她的命途下结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命修把弄着贺归远托付给她的神农杖,“医修怀着谋财害命的心思,命修的谏言一概不信,只相信自己的判定。当真是世道混乱。” “你们两个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辜嘉怡听出了关节,“你是命修,预言逐鹿剑出世,必然天下大乱的命修?” 她才不信什么命理运数,路是人走出来的。这天下就没有彻底安稳过一天,谈何大乱一说?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揣着神农杖,隐去身形。 刻好两大法阵的辜嘉怡,出了一身汗。未等两个门派的人答谢,不喜欢应付这些虚礼的辜嘉怡,找了个由头,领着金不换匆匆告辞。 贺归远一抬手,唤出给命修轮番问诊的三名医女,考问她们的基础知识是否牢固,拓展思维思辨能力。接着让她们分别出门修行,归期不定。 什么时候达成了她安排给她们的课题,就能为自己谋求生路。 智识是学不完的,疑难杂症也看不尽数。等到出师的那一天,想学什么都不耽误。最重要的是实地操行。 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切记用学来的理论去救人,而不是用患者的病症给医书买单。 脱离了具体的病患,再高深莫测的典籍,也只是束之高阁的文字。 冰凉的空气直往领口钻,湿重的水露在溶洞里计时。 在梦境里一脚踩空的解裁春,回到现实。她往旁边一摸,给予温暖的少年仙人,消失不见。手指触摸到的,独有侵骨的冰天雪窖,和阵阵迫人的寒风而已。 第98章 焚身之苦没等解裁春跑出溶洞…… 没等解裁春跑出溶洞,依照惯例巡逻完一圈的漫才客,已步行回来。 今天依旧没什么事发生。毫无意外的平静生活,百无聊赖的平淡日常,由于陡然闯进视野的少女打破,在死水一潭的湖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已经充分掌握了如何和漫才客此人相处的解裁春,作乱花丛中的花蝴蝶,簌簌扑进他的视网膜。锲而不舍地围着他绕圈,比闪现出残影的武林高手还了当。 “你都去哪里了,又去乱逛了?是谁拜托你的,还是你自己决定去做?你喜欢这份劳作,亦或者只是单纯没有别的事情做?” 又问:“你成日待在山里,不憋闷?你的父母亲人,三姑六姨?是谁让你待在这里的,还是你自己想要待在这里?和家人失散了吗,或者少年意气,离家出走?” 她一个人活成一支队伍,腿没闲着,嘴也没闲着。 寻常日子稳定成静态的漫才客,适应不来他人趴在耳边的高频率输出。 尤其是这种不动手,光动口,与他过往碰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大有不同。 累得他也不能动手,自身又不是能言会道的人物。一把称职的兵刃,不需要开口,只需要冷酷无情,果断下手。 言语是连接情感要素的桥梁,说得多了,说到通了,误会消解,滋生情愫,就会生出人的心魄,给人踩脚的脚踏妄想翻身做主人。 于明镜、问道宗、乃至于问道宗宗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得逞的只有企图撬动宗门,破解防御之类心怀不轨的歹徒。 单一的口头问候,能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形成一种近乎狂乱的暴力。漫才客左手按住解裁春的肩,稳定住她几乎要将他晃花眼的身形,总算让她消停一会。 说得口干舌燥的解裁春,口渴的滋味翻涌上来,不免有些口干舌燥。索性贴近了他,大幅度拉近二人的距离,“有水吗?我想要喝水。我肚子饿了,干粮吃食何在?” 她是看出来了,漫才客耳朵能听,嘴巴能动,性子额外内秀,是鲜少与人有往来交际,才会对她不答不理,好歹没落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把人摆正了的漫才客,乍然听到她的疑问,略微呆了一呆。 竹简上刻印着,若凡人若无罪孽,不可主动下手,否则罪业缠身,因果附体,却没有教导过他,当一个凡人厚颜无耻地贴上脸来,要他悉心招待,他该如何是好。 说来可笑,他一个在决斗场屠戮同伴,以此谋求存活几率的人,竟然源于修了仙,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要弃恶扬善了。 明镜宗主要求他隔绝尘寰,受尽千万年孤寒,除了要他修身养性之外,大约是起着防备的心思。 谁都怕豢养来看家护院的恶犬,反过来咬主人一口。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少女,才会错认他为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漫才客直接掠过人,坐到冰床上,盘起腿,面壁思过。 以为和明镜对待他的方法一样,饿着、饿着,解裁春就能自动辟谷。 疏漏了买下他的人,对他并不珍重。给予他新生的门派,从不是归宿。 认清这一点,无异于要掀翻他迄今为止的生涯,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武力高超的可怜虫。 在九死一生的决斗场死斗,用生命出演一场血肉横飞,好让来往的宾客统统尽兴。 成为赢家后被顾客买下,也只是看中他出众的根基和狠戾的杀性。好作为一块合格的磨刀石,挡下针对问道宗的冲击,为后人所用。 只会被活活饿死,而不能饿到一脚迈进修真大道的解裁春,嘴巴一瘪,鼓起脸来,一个转身,大跨步迈到床上,险些没把自己冻死。 冒着寒气的冰块,杀伤力十足。如扎人的刺猬,撕开一股刺痛,直往腿缝里钻。 被冻了个正着的解裁春,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她一边抖,一边赶忙往漫才客身上爬。 撅着臀,压在他静坐的大腿上,两手从漫才客后背越过,搭在他肩头。嘴巴一张,溢出一团白气,宛若窗棂前结着的寒霜。 解裁春搓了搓寒毛竖立的双臂,脑袋靠着少年锁骨,朝他怀里缩,恨不得扒了他的衣裳给自己穿。人嘟嘟囔囔地抱怨,“怎么想不开睡这床的,穷到没处砍木头?” “我叫解裁春,春天的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诗你有听过吗?要诗意有诗意,要意境有意境,你说对不对?” 见漫才客没有反应,解裁春压着眉,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点头,“说对。” 接着自言自语,“你叫什么名字,写给我看看?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是有什么限制吗?一字千金,说一句话,就要支付一千金锭子?” “你不喜欢我吗?可是我很喜欢你欸。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你几岁啦?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样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问道宗的师祖,他好像很厉害。” 笼统数来,漫才客这辈子都没被这般贴脸进犯过。过分密切的距离,称得上是耳语厮磨的私语,一次性被才结识了几天的少女补齐。 甚至还称不上结识,顶多算一句碰瓷。 他被毛手毛脚的解裁春挤得慌,从床内蹭到床外,就差没给自己撵出去。五脏六腑都要被她给怼散架了,好全数换成她的部件顶上。 耳边回响的,尽是她没着边的埋汰,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逻辑,比昼夜不息的蝉鸣还恼人。 漫才客,漫才客继续板着脸,面无表情。 明镜宗主没教过他应对,翻烂了的竹简也没有相对应的法子。 或许,他应该买新的竹简了。 宗主说过,若是遇到了疑难,可去项本峰峰主断念之那儿求得竹简。 断峰主为人正直,天地可证。若无她出手,原本位列仙班的神龙都被绛阙杀绝种。 人倚仗龙兴云布雨,将其奉为神明。等觊觎它由秘宝组成的身躯了,就将之贬为妖龙。赶尽杀绝,扒皮抽筋。饮龙血延年益寿,吞灵丹重塑经脉。 也只有断念之才会冒着与全天下人作对的风险,接过龙族最后一条母龙的子嗣,养育翻个身子就能引发地动山摇的黑龙,而不贪图他任何宝物。 跟着她走,不会走歪路。 明镜途径项本峰,拜访过断念之几回。 化形没能完全的黑龙,满山野乱跑,一会露出脚,一会藏不住尾巴。高兴得逮着自己尾巴咬。着急上火了,眼睑下方窜出几道灰黑的鳞片。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3章 断念之晓得她守口如瓶,并不对她设防,也无意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伤了自家孩子的心。 他者问起来,只说,孩子的童年是很重要的,没留意,嗖地一下就长大了。 听得明镜靴子头部点了点,按着节拍敲,“你这嗖的一下,打底都得是两千年起步。” “那又何妨。”断念之逗着承欢膝下的黑龙,宠爱地目送着他到处扑蝴蝶,逮蜜蜂,与峰内弟子打成一片。 倏忽有个猝不及防的念想,作盾形荷叶底下的青蛙露头。 要是是断念之来教养漫才客,她必然会给予他纤柔之至的呵护,比棉花绵密舒软。而非她永远冷面阎罗,是要榨干他最后一丝骨血,回报自己的置办之谊。 她越是虐待他,他越是柔顺听从。有时贺归远看不过眼,劝了几句。漫才客亦分辨不出哪方对他有益,哪方对他毒害。错把算计当成爱,残酷地对付认作毕生的价值。 她只看中漫才客的用处,而断念之看到黑龙本身。 额间分泌的汗坠落,凝结成溶洞上端日久冰封的棱柱。 对漫才客贫瘠到简称匮乏的人生而言,决斗场不会有解裁春这般脆弱的人类,她绝对活不下去。 他在问道宗见过面的人,寥寥无几。满打满算,只能拼凑出三位。 假若把隔壁缠绵病榻的草泽谷谷主抓过来,能凑齐一桌麻将。但那太折腾病患了。 不能打,不能杀。也做不到放任不管,怪能捣腾。 漫才客烦恼了好一会,在解裁春胡天海地的游说里,破天荒冒出两个选项。 一、任由她去。 二、手动让解裁春闭嘴。 他犹豫着,选了第二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倾诉欲爆棚的解裁春,不明所以。随即扒拉下他的手。“我还没说完,捂我的嘴做什么。” 漫才客不想听,改用另一只手堵住她的嘴。 “哦,你嫌我烦了是不?” 解裁春右手扯下漫才客的手,两手分别捉着他两只手,摆在胸前。“可是我不跟你说,能和谁说去?你不说,我不说,怎能通晓对方的心思,又没有读心术。” 被人拒绝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对方还是个敲不出声响的闷葫芦。 解裁春傲气一上来,两只手掐在腰上,果断发号施令,“我要水、食物,去给我整一些来,我就不烦你了。” 漫才客没有动。 遗忘了自己还抓着他两只手的少女,也全然疏漏了自己正坐在人腿上的现实。 他低头瞄着少女纤细的腰肢,似乎两只手掌虚虚就能环住。稍微用点力,都怕掐坏了。膝盖一顶,就能撞碎。 不晓得少年心中所想的解裁春,骄傲地扬着下巴。持着疑问,这是个变态吗,有特殊喜好,受虐倾向?不打就不会动? 比起给予人躯壳上的折磨,她更愿意赠予精神上的鼓励。 遂脸蹭过去,对着漫才客脸颊,就是一吧唧,鼻子里直哼哼,是浑然天成的撒娇,好似杵臼捣出来的糯米糍粑,松软可口。 “大好人,大善人。行行好,拜托你啦!我都要渴死了,饿死了。没有水,没有食物,我就不能活,能理解吗?” 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说辞,让飞天遁地的丹霞峡居民无从了解吧。 听着就像在说,没有他,她就不能活。 假使她是侨居的走地草,他就是她渴望能抵达的绿洲。她的毕生愿景就是等候着他的临幸,被他狠狠灌溉,直到超出承受范围的营养,大量溢出,最终浇苗而死。 假使她是迷失航线的鲤鱼,被凶恶的浪潮拍到金沙滩上,不幸搁浅。他就是那欲迎还拒的海浪,若即若离,来了又去,迫使她在急切的焦渴中,饱尝焚身之苦。 坚冰打造的洞府,折射着棱镜般的寒光。偏蓝调的光谱漫射下,漫才客的瞳孔深邃如鲸落。 一鲸落,万物生。伴随着庞大、沉重的生命体陨落,随即繁衍而出的,生生不息的魂灵,定将势不可挡。 漫才客动了。 第99章 动辄其咎三角锥状的冰柱在火焰的…… 三角锥状的冰柱在火焰的腾升下融化,少年打来了膘肥体胖的两头山猪,扔在地上。 生长在栖华山的野兽,挂着骇人的毛刺。一根刚毛比解裁春的大腿都长,寻常人家还没来得及近前,就能被它一头扎死。 被逮捕归案的山猪, 欺软怕硬。一经松绑,冲着解裁春而去。是要将她整个人穿个透心凉,心飞扬。 惊得她忙不迭爬到漫才客背上,两只膝盖夹着他的腰,生怕被捅了个正着。 漫才客两指合并,凝出一道剑气,径直削断山猪手足。它两只畸形,共用一个身躯的头颅还直哼唧,宽长的嘴筒子不住地往外分泌口水。 解裁春和两头山猪大眼瞪小眼,无从下手,更无从下口。 看漫才客的架势,全然没有帮忙解剖、烹饪的意思。生吃活剥,对决斗场里生存的蛊人来说,实在太过于平常。食材还是上一秒活蹦乱跳的同伴。 与之相比,解裁春的条件丰厚了不少,起码没同类相残。 按部就班完成了章程的漫才客,坐回冰床就要假寐。原因无他,溶洞里贫瘠到只有一张床,再无其他家具便于就坐。 地面由湿滑的水渍组成,坐上去,能深刻体验何谓风吹裤兜凉。像是阴雨天没晒干的衣衫,不穿着凉,穿了伤寒。 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解裁春扒拉着漫才客耳朵,发育的胸脯快要贴到他脸上,“剖——开——了——煮——熟——给——我——吃!” 朝气蓬勃,确乎是个宣告生机盎然的季节气候。 经过短期捕猎,断断续续恶补了些烹饪知识的漫才客,打一下,动一下,站起身操办。 要是不按少女异想天开的思路去做,保不齐她要怎样唠叨。 偶然有个念头浮现出来,作冒出海面呼吸的海豚—— 或许,他之所以要说一句,动一次,本心是在等候她的发难。 孤身一人在悄悄寂寂的栖华山,待到地久天长,偶尔都要遗忘自己是谁,身处何方。 不管是谁来都行,哪怕是为了利用他,哄骗他,也不要将他一人留在这只有无尽苦寒的冬季。 纵然亲亲密密抱着他的人,有时会基于愧疚之心,眸中滑过几丝不起眼的怜悯。 到底是年少,纵心怀怨愤,生出决意,面对实打实的人,仍会为对方的境况不忍。 刚砍下来的草木,夹杂着新鲜的香气。堆砌成堆,烘焙着切成片的兽肉,烤到四五分熟就满室飘香。 肠胃饱腹,要暖不暖的身体,也跟着缓了过来。步入丹霞峡以来,第一天吃饱喝足的解裁春,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迫切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交际的重要性。 不行,不行,不能止步于前,被美好的事物所迷惑。 戳着漫才客的胸,颐指气使的少女,尝了甜头。如同贪心的财主,捡到了滔天大漏。 稚子怀金,必将遭人惦记。要做的唯一事项,就是在被人发觉前,先行挥霍。 她扒着漫才客耳廓,肆意许起了愿,“我要冬温夏凊的亭台楼阁、一床暖和的被子、木头制作的床,我要能饮用的热水,御华池来泡澡!” 被当做许愿池的漫才客,耳朵叮咚叮咚响。 心想,这人真不客气。 从他的余光里,能瞥见少女耷拉在他颈窝上的脑袋。躁动地拱着,温热的鼻息撩拨他的喉结。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挠着他的肩颈。 怪痒痒。 好似要直痒到心里去。 漫才客想捂住胸口,被紧贴着他的解裁春阻隔。只能抱住她的后背,进行隔空捂胸。 心脏宛如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在抱住少女期间,抓心挠肺的感受,不减反增。 是狩猎过程被细小的虫蚁钻进了胸腔?他又没有受伤。应该没有顺着伤口爬进去的理由。 漫才客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要找医修看看。 没成想,他还没看成,被留在溶洞内的解裁春,反倒被三个小萝卜头合伙举起来,绑架到草泽谷,满谷的医修,一看一个准。 三个鼹鼠一般,绑人绑得轻车熟路,疑似有副业在身的小萝卜头,自报姓名。 “鹤顶洪。” “鹤嘉贤。” “鹤知章。” “你能分出我们谁是谁吗?” 三人迅速变换了站位。 她为什么非要分清楚谁是谁呀?被众人包围的解裁春,“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平白无故绑架人?” “噢,你确定是平白无故?平白无故你就不会出现在丹霞霞,不会精准地找到上古战役遗址之一的问道宗,接近隐秘的核心人员。” 隔着三重帏幔,躺在病榻上的贺归远,右手攥起拳头,抵在嘴边咳嗽。 随侍的弟子递进去一条巾帕,她接过来,捂住嘴。帕子递出来,在水盆里染红。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4章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们来猜?你放松警惕,是因为蒙骗过了首要之选的剑修。而今落入素来人下人的医修手中,前功尽弃,滋味如何?” 矢口否认,不是英明之举。一经试探就全盘告知,更是蠢钝。解裁春活络着手腕,明白示意门人绑了她的谷主,实际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修士和凡人天然有壁。饶是普遍认知里不堪一击的医修,也能犯下诸多杀孽。 她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然,哑口无言,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看来你是选第二种。”贺归远手掌向上,食指朝后方动了动。 她给门下弟子们出了一道课题——谁能看出指使解裁春来丹霞峡的,那个人就能原地出师了。 本来兴致缺缺的医修们,顿时热情如火。一个个探头探脑,望闻问切,恨不得把她祖坟给掘了,扒出她的祖宗十八代。 啧。不屑一顾的鹤顶洪咂嘴。 鹤嘉贤后退了几步,对师姐妹们的表现,深以为耻。 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草泽谷,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她要向谷主证明,抛弃济世院庇护,自立门户的草泽谷是错误的。 只有在正统的帮衬下,医修的的道路才能走得长远。 鹤知章抠着手指头,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到了修真境界的修士,大多数可以辟谷。食物只是项可有可无的陪衬,她却戒不掉。 美味的食品填塞肚子,从内外洋溢出幸福感,怎么会有人想要戒除,真是不可思议。 没能查出一二的医女们,抓着解裁春不肯放手。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是你们技不如人,巴着不放,早治死人。” 贺归远一摆手,鹤嘉贤、鹤知章、鹤顶洪三人,又把解裁春扛回了溶洞。 解裁春本想硬气说上一句,她可以自己走,否则显得她是在奴役童工,虽然这个奴役不是她主动的。但是一瞧见此行路上,山迢迢,水长长,安静地闭上了嘴。 不能为了区区骨气,废了自己的腿。 切。鹤顶洪咧了下嘴。 解裁春早就注意到她了,“小孩你还挺有脾气的哈。” “我抽根头发,寿命都比你长。”鹤顶洪回道。 好吧,以貌取人是她的不对。解裁春发觉自己低估了修真之人的奇妙。 赶在日落之前,生个小萝卜头把她安全无虞地送回了溶洞。 鹤知章五根手指头,伸伸缩缩,和她说后会有期,还怪有礼貌的。 并不想后会有期的解裁春,面带微笑。想着等漫才客回来,她就告状。 她都想好了说辞,要义正词严地训诫这群医修,趁她不备,即便备也没啥子用。枉顾人的意愿,即便枉顾了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想想更闹心了呢。 鹤嘉贤开口,点出她心中所想。“你大可去告状 ,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她哪里办不到了,嘴长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解裁春刚要回话,就见方才说话的小孩一个健步冲上来,掰开她的嘴,往里面倒粉末。 “尽管去说,提一句穿肠烂肚,滋味可不好受。” 善用药物的医修了不起啊!她当真是以貌取人,低估了修士的威胁。 三个小萝卜头噔噔噔地跑远了,解裁春站在原地闹脾气。 等漫才客回来,一股脑地把怒气宣泄给最亲近的人。 漫才客不理解,跑回洞里,面壁思过。长期以来,不管他做对还是做错,好还是坏,面对的就只有一堵墙,和永远呜咽着,不会有回答的风。 眼见热源跑远了,解裁春凶巴巴地爬上他的腿。 与其改变自己,不如改变他人。 邂逅无名少年没几日,解裁春强烈地要他做出改变。 她言提其耳,让漫才客修缮修缮穷苦到要惹人掉泪的住所。最好能够发挥玄乎其玄的技术,挥一挥袖子,平地现出一座深宅大院。 神话传说里面的神仙都是无所不能的,拔下发簪,就能划出一道银河。那凭空变出一所房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来还是真是个难事。 脚踏实地做事的漫才客,未免太过脚踏实地。他一步一脚印,根据竹简里记载工匠造屋步骤,从头做起。 砍树、糊泥,两不耽误。在空旷的土地上,一步步建出了一座豪宅大院。 不得不说,审美过关。保暖通风,外观不赖。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部空空如也。 解裁春四仰八叉地躺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不知做何评价。 要对这一天建成豪华大住宅的迅猛速度,别别扭扭地夸赞上一声,还是对着太过现实主义的建造,击碎了人的想象,无语言表。 最终还是摸了摸漫才客的头,双手捧着他的脸说:“这不是很能干吗?你做得非常好,辛苦你了。” 因解裁春没有像先前一般,及时给出反馈,趴下来和她面对面的少年,眼角忽然流下一滴泪。 落下来,不偏不倚,溅在她的眼窝。 原来,使得事态圆满,是能被认可的,而不是一味的指责、贬低、奚落,动辄其咎。 他只是想要一声赞扬而已,常常难如登天。 迎面而来的,往往只有呼啸的北风。 第100章 下流解裁春个子不高,需求挺大。…… 解裁春个子不高,需求挺大。 除了要星星,要月亮,基本什么都要过。 一会让漫才客垒个鸡窝,养养鸡鸭鹅,好孵蛋吃。一会指挥他种植葡萄藤,在底下支个秋千,她没事可在上面晃悠。 也不是没有要星星和月亮的意愿,偶尔心血来潮,撺掇他把月亮打下来。漫才客摩挲着少女脑袋瓜子,真想打开来,验证验证这里面是什么构造。 哪来那么多天马行空的设想。 也大约是在这时候,解裁春获得了漫才客的姓名。 “原来你还真的不是个哑巴。”猜测归猜测,真的落实时,解裁春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想跟我说话?瞧不起我吗?” 解裁春一张嘴,像是马车轧过的田地,黄牛开垦出的荒野,漫才客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对象。 她一天说的话,比他过去一千年听的数量还要多。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耳朵旁边嗡嗡嗡,嗡嗡嗡。不时伴随天还没亮就打鸣的鸡,太阳未落山就开始狂吠的狗叫声,特别吵闹。 是的,鸡窝垒好了。 漫才客巡逻路上,抓了几只野鸡回来。路上被一条狗咬了一口,顺带把狗也给带回来了。 不幸躺枪的玄凤:你才是野鸡,你全家都是野鸡! 漫才客全家早就在他被送进决斗场当天就灭了。 至于那条狗,也是大有来头。只是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完全没有搞头。 解裁春不是没有怀疑过鸡和狗的相貌差异。只是见了时不时过来抬着她走的三小只,很好地摆平了心中的疑惑。又冒出新的疑惑。 “这鸡,太阳出来了,怎么不打鸣呢?狗晚上也不叫来着?” 漫才客一眼扫过去,两类开了灵智的动物登时有模有样地效仿起来。 生怕做人不着调,偏偏武力值超强的漫才客拿他们开涮。 昔日恐怖的栖华山,之所以能落得今日这般平静,全是这杀神的功劳。有几率威胁到问道宗的妖兽们,全被他杀绝种了。 没绝种的,要么连夜搬家,要么夹着尾巴做兽,半点不敢整出点幺蛾子。 就是这般使四方噤若寒鸦的大杀神,居然会因为受不住吵闹,又手动给屋里的女主人捂嘴。 确乎是一物降一物。 被捂住嘴巴的解裁春,咬了漫才客一口。两排牙齿扣在虎口处,没咋用力,只留下个上下不一的牙印,附着着些透明的涎水。 漫才客在解裁春嘴角擦了擦,犹觉不够,顺带用她的衣领摩了摩。 这倒是有讲究的。 明镜宗主别的没怎么抓,衣食住行,全都放任不管,人能活着给她办事就成。外形方面倒是颇有考究,拿不出手,丢的可是问道宗的颜面。 她可不想来日躺在棺材里,还要听到有人蛐蛐,问道宗镇宗大能是个衣衫褴褛的疯子。 那就是邪了门了,死了都得被气清醒。 要是把护宗大能禁锢在栖华山,放置的时间久了,养出一个毛发打结,衣不蔽体的山顶洞人,对于漫才客和问道宗两者而言,都是一场莫大灾难。 而今,灾难本身被从天而降的少女,一把子推倒。 她抡起袖子,压在刚打制好的木床上。被褥、床单、抱枕,一概没有。只有一堆光秃秃的木头,发出无言地嘲笑。“你嫌弃我!” 漫才客目光下移,说不出他没有。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是掌握了一些和外人打交道的方式。 陌生少女的行事作风不走寻常路,而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常见的行事作风就是。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5章 “让你嫌弃我,我让你嫌弃——” 解裁春两手摁着漫才客的手腕,分开了,压在木床左右两侧。 想想不够威严,抓住他两只手,架到人头顶,方觉这个姿势大气侧漏。 她本来想着呸呸两句,吐口唾沫,恶心一下对方。 奈何这种做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能不能确确实实地恶心到人不好说,却是能明明白白地恶心到自己。 是以另辟蹊径,上嘴叼住漫才客脸颊,喝汤一般吸吮了一口。不得不说,触感不错。冰凉润口,像是会滑动。 解裁春咬过漫才客下巴、嘴唇、脖子、喉结,连衣襟也给扯开了,一鼓作气啃到他的胸,留下一大片殷红咬痕。 被搞得一场糟的漫才客,闷哼一声。活像被轻薄的良家,冰肌玉骨泛起了薄红。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明镜所说,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去问道宗东南角的朝阳阁领。 是以,猛然从床上坐起,套了履云靴往外跑。 是个接收到指令就得立即执行,一刻都不可耽误,行动能力超强的能人。 坐在他跨上的解裁春,被掀翻了。人坐起来,捂着脑袋远眺。她还没有尽兴,欺负的对象影子先跑没了,哪有这样的事? 等他回来,他就叫她好看。 依照那一点零星的记忆,漫才客徒步走到朝阳阁领取家用。 只被介绍给宗主、副宗主几位主要干将的漫才客,顶着个师祖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光杆司令,一无实权,二无实证。 连最基础的获益都没有。 卖命得跑在第一位,真实地位无人识。 在问道宗当洒扫童子,每年都有固定的俸禄。给他 们去除栖华山一大隐患的漫才客,却一无所有。 真正见过他面的人,屈指可数。 而认识他身份,且能对应上号的,还得对半砍,更加寥若晨星。自然不可能给他优渥的待遇,就连决意使用他的明镜本人也没有。 明镜余下的弟子们,更无可能思虑周全到顾及一个只为问道宗驱策的蛊人的所思所想,是否有所短缺。 明明给一只终日勤勤恳恳拉磨的驴,几根红萝卜吃,他就会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供其驱策。磨坊主却只会掏出鞭子,卖力地抽,对辛苦劳累的功臣下死手。 要是他残了,倦了,也不会反思自己施压的劳务过重,而是认定毛驴反了天去,竟敢偷奸耍滑。 漫才客能养成现今的性子,明镜宗主功不可没。 作为一把趁手的刀刃,他合当撇开思想。无需文韬武略,进修才学知识,关于喜好之类的附庸,更该一一断绝,从源头掐灭。 多则生疑,疑则生变。 当一个人思考得太多,就意味着他越难被掌控。 有利于个人的发展,通常不利于团体的维护。尤其指定要其中一方尽心尽力,只为另一方典身卖命。 故而,漫才客饶是听过明镜对他的介绍,提到了师祖这个称谓,他也断然不可能拿出来,以势压人,换取应有的报酬,这才能被问道宗啃定、吃绝。 问道宗继任者发觉了这点,却也没有更改的意思。 一架威力强盛到自己不可控制的神兵利器,假若赋予了他的自主思维能力,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能够使唤他的明镜宗主已然逝去,剩下的继任者们乐于安于现状。 不做出改变,就不会有异变。 阁主看了眼衣衫不整的漫才客,再瞅瞅他脸颊、手腕上的牙印,摇了摇头。感叹世风日下,竟然敢白日宣淫,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当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的漫才客,沉默地受着指责。并没有生出相应的伤心、羞耻等情绪。 情绪是要在乎的人才能激发。而他生长情感要素的情根,从根源处被拔除了。 既没有情绪,也没有在乎的人,情绪二字,又谈何说起? 他只晓得一件事情下定决心去做,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得达成。 如果对方不能给他想要的,他就要自己来取。他已经思量起了动手拆掉眼前所见,把别人的家宅挖回去的可能。 清点杂物的阁主,嘴是碎了点,人也食古不化,好在办事能力一流。 他见漫才客一表非凡,脑子不大灵光。把人分配到同样水准,人才辈出的落花峰。大笔一挥,拨给他外门弟子的款项和家用。 道服、玉牌,一应俱全,悉数配备好了,交付到他手里。 基于落花峰弟子们,大多智商不详,心地善良,还好心指点他有短缺了,可去悬赏库领取任务,依照个人才能换取奖赏。 能者多劳没错,切莫好大喜功,挑中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栏目。 摇头晃脑的阁主,正苦口婆心地指点着。一抬头,领完东西的漫才客早就跑没影了。 现在的人呐,唉……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看着老实巴交的漫才客,带回了门外弟子的家私用品。自此在落花峰挂了名,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 过上好日子的解裁春,三天两头被抬去草泽谷当样本。等她回来了,就依奖赏自己的想法,跟漫才客耍赖。 漫才客被撺掇着,不再日复一日,在鸟不拉屎的栖华山巡逻。转而积极领取悬赏,跳出固定的路线,见识远处的风景,结识不同的人,操办各种超出预兆的进程。 他在问道宗内的排行,一日千里。从门外弟子做到门内弟子,被落花峰峰主正式收到门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 换来的功勋和赏钱,全用在了丰富宅邸、供养解裁春吃喝玩乐的安排上。 解裁春…… 解裁春在家里混吃等死。 随地大小躺,实在是太好躺了。 她从人间世摸到丹霞峡,又从丹霞峡摸到问道宗,现在就只想躺下来,浑水摸鱼一阵子。 人勤劳时,勤奋刻苦到仿若能吃下全天下的苦楚。无奈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一旦耍起滑头,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一辈子耍滑头,压根就不想动弹。 连翻个身都艰难。 常言道,勤劳致富,勤劳致富,假如勤劳致富这句话为真,天底下最为勤苦的农民阶层,就不应继续穷得叮当响,两袖空空。 只有奴役他们的地主,充沛地完成了富裕的目的。 由此可见,自己勤奋的,往往没办法腰缠万贯。独有指使着他人去勤奋的,才有积金至斗的可能。 解裁春决定自己来当指使的人,指挥他人去卖劳力。 她每天没事就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翻来滚去。漫才客出一趟门,还得负责先做好一日三餐,备好给她。 因为她不喜欢做饭。 软饭吃多了,越吃越顺口,越吃越理直气壮,直想吃上一辈子。 解裁春不是没有想过,要感谢漫才客的恩惠。 有个说法是,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解裁春从物理上,试图理解该章程。拿着刀子比划了半天,想了想还是没下手。 太残忍了,听着像是恩将仇报。 在家里蹭吃蹭喝,盯了他们的小萝卜头,鹤嘉贤说:“脑子有病,是得治的。我观你们两位,智力方面都不大周全,生出来的孩子,估计也是不大好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就不要想了,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说话的?” 解裁春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江山代有才人出,还能有人能比她更不要脸。 上门蹭饭,蹭出了名堂,还要嘴下不饶人,一句话骂了两位屋主。 “很难理解吗?”还没到解裁春膝盖高的鹤顶洪,踩了踩她的脚背,“这句话的说法是,让你下厨给他吃,而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将他掏心掏肺。” 漫才客对她掏心掏肺,她反过来对他掏心掏肺。 这要命的恩德不报也罢。 “是这样吗?”解裁春放下刀子。 她没有受过系统性的教育,不大能理解那些文绉绉的学问。一拍脑袋,又使唤漫才客去砌一个庖厨出来,方便他不在时,她自己烧热水。 最好把柴全部劈好,做好防潮,堆在庖厨边的屋子里,方便她使用。 啃着冰糖葫芦的小萝卜头二号,鹤知章流着口水围观。 等庖厨做好,解裁春用襻膊卷起大袖,走进庖厨,大展身手。 下一刻,“轰”地一声,漫才客新砌好的庖厨炸了,飞出来一个参观人员鹤顶洪。 三个小萝卜头被突发的爆炸埋到了土里,两脚朝上,脑袋朝下,六条小短腿还在空中瞎瞪。 漫才客一只手扯一条腿,噌噌噌扯出三个人。吃了一嘴泥的三小孩,灰头土脸地怒视着罪魁祸首,解裁春,像三颗漏了馅的芝麻汤圆。 被喷了一身灰的少女,一边咳嗽,一边心虚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走进来查验情况的漫才客。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6章 反省自己,绝无可能。必要时刻,指责别人。 说服好自己的解裁春,先声夺人。她竖起一根手指,戳着漫才客胸膛。“你这灶台也太不经用了,回头得重新造个。” 弹性十足的触感,使她一时忘了原先的责难,改为用五根手指头触碰,抬起的手掌落下去,揉搓着他的胸肌,再附上另一只手。争取两只手掌各有着落。 下流!三个小萝卜头一致谴责。 “是我的错。”习惯了解裁春想一出是一出的漫才客,卷起袖子,擦拭着她的脸。 第101章 杀头的买卖落花峰峰主将漫才客作…… 落花峰峰主将漫才客作为得意门生,介绍给现任问道宗宗主宋宗主,宗主沏茶的手一歪,整杯茶水倾倒在侧下方的副宗主头顶。 免费洗了趟头,外加洗了把脸的副宗主,一抹脸,“多大事,至于这样热情。”她都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了,“要不你下来,宗主的位让给我坐。” 宋宗主当即步下台阶,要同她换位。 “别。”只想口舌之快的副宗主,连连拒绝,“我只是说说而已。” 宋宗主倒没好意思走 回去,而是席地而坐。 放在其他宗门,全场位分最大的师祖还站着呢,底下的徒子徒孙们顶多跪着听令。 无奈放在问道宗这,恰恰反过来。要只享受到名头的师祖,无半分实质性受益,反而形成一种隐形的软禁。 问道宗用他,又疑他。倍加苛责,又寄望于他心怀感激。剖出心肺来,为宗门卖命。 宋宗主有幸见过故去的明镜宗主,训诫师祖的境况。 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凌迟处死,莫过于此。 那时的师祖才半大一点,从吃人的决斗场出来,做什么,明镜宗主都说他错。什么都不做,又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一脚踹出去好几丈远,抄了鞭子就是鞭挞。 决斗场好歹有胜负之分,明明确确的正反馈。在明镜宗主这,一个都没有。 连进门先踏哪只脚,都给师祖安排到巨细无遗。三言两语,把人批评到一无是处。要其无时无刻不处在紧绷的状态下,混乱的脑子里紧绷着一条弦,永远不能松懈。 好做一只听训的狗,随水警惕着闷头一棒的风险。 重复的持续性纠错,教养出一具顺心如意的傀儡。 刻板的,只会按照他人的命令行事。确保能在她逝去后,依照刻印的文字,执行命令,听从下任宗主的调遣。 说得好听,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往难听里说,是为后继的宗主做准备,受惠于此的后人也不好说什么。 永无止境的责骂与殴打,剥夺师祖的思考能力。 长期的打压和贬低,从源头处,彻头彻尾否定掉他的人格,把他的尊严踩到淤泥里,为他的四肢架上摆布的丝线。使之退化为只会依赖着旁人叮咛办事的木偶,只能由主子来操纵。丧失决策的能力。 宋宗主本来认为,明镜宗主是在小题大做,今日一看,确实是有先见之明。 师祖究竟遇见了什么人,邂逅了什么样的风景,才会做出如此大的改变,他并不需要理会。他只要知晓,自己手里攥着勒住少年脖颈的绳索。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到此为止吧。”宋宗主说。 慷慨陈词的落花峰峰主,卡了壳,不明所以。 “不管是你,还是他,都到此为止吧。”宋宗主收敛起笑容,总算明白为何平静多年的栖华山,妖风四起。被压制的爬虫走兽,争相出走。 原来是负责镇守它们的人,脱离了岗位。 “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坏人?我原本是最良善,最亲切的,你们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谴责我。” 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视线聚焦的宗主,抓耳挠腮。板正的发冠被他扯落了,东倒西歪,一顶浓密的头发都要被挠成了鸡窝。 他也想大手一挥,祝福天下有情之人,都能得偿所愿。成全所有被拆散的苦命鸳鸯,做个大慈大悲的甩手掌柜。可谁又能来对他多加怜悯? 张不开口说的要命话题,到底是开了尊口。凡事但凡开了头,哪怕过程磕磕碰碰,后面的进程也能忙不迭地紧随其后。 “其实一人独处,并不麻烦,只需要克服寂寞。麻烦的是和人相处。”宗主扯动嘴角,身心疲惫。兴许他的存在,就是向世人证明,走到高位的人最终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真不想当这个宗主。 他想叛出问道宗,另投门派。呼其峰峰主辜嘉怡为人和善,转行倾家荡产当阵修也不赖。 副宗主踹了他一脚,“别一个人在那自我陶醉。” 沉浸在自我满足里的表演家,是自恋啊。 宗主收起嬉皮笑脸,“恢复到原样。” 他指着漫才客,“回到栖华山,本来是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这是来自问道宗的命令,立即执行。” 漫才客眼睑一跳,还没来得及发言,心脏骤然紧缩。 植入身躯的诡咒,在此时发作。绞得他情不自禁跪地,痛得面无人色。 落花峰峰主要来扶他,漫才客抓着心口,冰冷的汗液渗透衣衫,微风一拂,一阵阵发着寒凉。 天旋地转,似骤然将他扯到冰窟里,冻得他牙齿直打颤,“是。” 此言一出,那股几乎要绞杀他的疼痛才就此作罢。漫才客松开握紧的拳头,五指指甲抠烂了掌心的肉。 这下,不仅是宗主,两位好整以暇,等着看热闹的副宗主都挺直身板,正色了起来。 漫才客有这般大的反应,证明在他心中,是起了反意的。 有他们未曾探寻的人事物,在师祖心目中的分量,压过了问道宗。使他违背了明镜宗主的遗言,烙印身心的诡咒,下意识选择了另一方。 一旦开始倾斜的天平,往后的偏向就不为人所掌控。 无论是反对宗主所言,还是反抗他背后的问道宗,其中的深意都值得人掂量。 “轰——” 搭建了五年的住宅,轰然倒塌。拆卸的对象是一砖一瓦,亲手建立起它们的漫才客。 被掩盖的溶洞得以重见天日,接近残冬腊月的严寒,扑面而来。以往能够承受的雪窖冰天,今日拂面,只觉天寒地冻。 犬吠田舍,鸡飞蛋打。葱蔚洇润的葡萄藤,一朝垮塌。半年才能成熟一回的果实,被重新打回土地,碾皮碎肉,只用片刻。 解裁春平日乘坐的秋千,攀爬着淡紫色藤花。一朵一朵,清幽秀雅。逸韵高致的居舍,在他的剑气下灰飞烟灭。 他瞧不见相伴之人的笑靥,又禁不住庆幸她没在身边。 否则,他不敢保证宗主嘱咐的恢复原样,是否是要将她这个人从根源处勾销。 宗主、副宗主等人的焦虑,从他们神色里漫延,汇到漫才客心尖。 不仅只有他们忧虑镇宗师祖失控,漫才客本人亦是担忧不已。 至于是担心问道宗,亦或者担心解裁春,他自己都分不清。唯有料峭的孤风一道道刮过面颊,眼窝淌落的两行泪渍格外分明。 这厢的漫才客天人交战,那头的解裁春站在书肆前。 家里的竹简她都翻完了,漫才客也都看完了。 既然他那么离不开竹简,她就多买一些在家里囤着,翻烂了,也能拿来当柴火烧。一举两得。 就是估计鬻书的文人墨客会想埋了她。 引导漫才客脱离竹简,阻绝控制,不是她分内的事。既然漫才客养成了习惯,待在舒适的安乐窝里,自以为周全,就没必要非得把他扯出来,按着自己的心意搓扁揉圆。 又不是威胁到他日常起居,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悲哀的苛刻对待。她也不是非得要矫正到符合心中设想为止。 解裁春胡思乱想着,挑了十来卷竹简。 鹤知章踮着脚尖,扒着八仙桌,露出两只眼睛,“搬不动的。” 搬她这个人就能搬动,搬几本书就搬不动了?解裁春刮了下小娃娃鼻子,“放心,没让你们搬。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奴役童工的地步。” “在我看来,你有过之而无不及。”翻书的鹤顶洪,嘴一如既往的毒。 解裁春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她一歪脑袋,想起一茬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又有点重要的事。“话说回来,你们,该不会是……发育不良吧?” 她都成年了,这三小孩竟然连个头都没有长,好生奇怪。 呃……至今都没能分辨出她身上蹊跷的草泽谷也挺奇怪。 但这还是有迹可循的。 毕竟,动手脚的对象是这些小辈们不可匹敌的那一位呀。 “别以你凡人的短浅见识,来衡量我们修士的形象。” 鹤嘉贤洞察她的迷惘,为她提点迷津,语气却是冷嘲热讽。“你用漫才客挣来的魂玉,买东西讨好他,可算不得你的功劳。” 随机补充一句,“我会最先找出你身上的谜团,抢先出师。”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7章 行行行。解裁春捧场地点头。 这句话鹤嘉贤都说过八百遍了,口头说不厌,她都快听厌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重复的表态意味着变相说服自己,逼迫自己下决心。 就这么看不得草泽谷,非要往外边的花花世界跑。乱花渐欲迷人眼,殊不知花海下埋着众生的尸骸。解裁春扣着竹简的手一紧,轻快的目光凝聚出丝毫寒光。 “他高兴就好。要讨什么功劳呢。”解裁春一耸肩,和店家结账。 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发现漫才客并非一开始以为的木头脑袋。 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就是藏得深,不敢表现。倒是挺爱哭的,像一个特大号的小哭包。 她煮碗歪七扭八的长寿面给他,他都能感动到泪洒巴江。看起来就很好骗。 也的确很好骗。 漫才客含着泪喝完面汤,一口一个,啃光了她煎到乌黑梆硬的蛋。可以拿去当铅球的卵蛋投在嘴里,咬得嘎巴嘎巴响。是还没剥干净的蛋壳混进去了一大半。 贪嘴的鹤知章在庖厨里找到余料,尝了一口,整个人向后倒。 面没熟,汤像融化的盐块,和浆糊倒在一起。 难吃的食物等同于有毒。浪费食材,折磨食客。 她人是傻了点,可无意于自我摧残。果断伸出一根食指,往喉咙里捅,催吐了半刻钟。 “哎,姑娘你也收到风声了吧?识货呀!”收到魂玉的店家凑过来,煞有其事地跟她张罗,把她们当自己人一般,长吁短叹。“哎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哟。” “什么风声?”鹤知章竖起耳朵。 鹤嘉贤训斥她,“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店家说,勾企巷姜婶子把眼睛都哭瞎了,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有人给透了底,指点她去贝蒙边的乱葬岗翻,掀开了数千具尸体。 那种酸涩不忍心情,为人父母怎么受得住? 既盼着能够找到儿子,让一颗悬着的心落地。又盼着找不到,能有一线生机。 最后,翻到了儿子的半副残身。埋葬完孩子,就在旁边的大树上,悬了梁,跟着孩子一同去了。 被人发现时,尸体都风干了。 “那也算是她幸运的了。”隔壁茶坊的食客,一口咬开花生米,“听说被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得来的。多少钱砸进去,没听到一声水花。” “老板,风头正紧,你做这杀头的买卖,不怕挣来的魂玉没处花?” 第102章 通通给我拿下“杀头,那可严重…… “杀头,那可严重了。客官我胆子小,你可别乱吓唬人啊。” “我就卖卖文书,搜罗典籍残卷。或散落失轶的著述,或通俗易懂的杂文,哪够得着这般大的罪名,客官您也太抬举我了!” 店家当它是玩笑话,无所谓地笑笑。随后亮起嗓子,迎来送往,招呼过往的来客。 “玉简被查不要紧,竹简备份我第一——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畅意书肆买卖,童叟无欺!” “就是,就是。成天杞人忧天,警惕这个,担忧那个,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人家还指不定不搭理你呢!” “怪天怪地,也不反思反思自己的德行!” 跟店家置办书卷的老顾客帮腔,“要我说,能被羡瑶台带走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怪他们让一代天骄黄泉陨落,还以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作。” “仔细一看,跳梁小丑尔尔!” 结合店家阐述的惨案,解裁春深深皱起眉头。 当灾厄发生,天灾人祸。多的是毫无同理心的人,不感时伤世,反倒落井下石,仿佛他们天生就少了一根筋。 生来缺了一窍,方能心安理得地踩在人家糜烂的尸骸上,大义凛然地奚落。 一言一行,无不炫耀自己的纯良贞德,符合时下权贵显要的需求,方便以此来卖弄。 解裁春想捂住三个小孩耳朵,不要叫她们学了去。长大了,也做此等毫无同理心,刻薄寡恩的成年人。 无奈她只有一双手,捂不了六只耳朵。只能拉着人尽快走。 “哎哟喂,要怎么说呢。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祈祷,衷心地盼望风头赶紧过去。”店家挤眉弄眼,半天没说出个准确数来。 既盼望她是知情人,互通有无,又期盼她一无所知,好彰显自己丰富的阅历。 “是啊,是啊。”了解内情的访客们,纷纷附和。 “过不去的。狧糠及米,只会变本加厉。”有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 “嘿,你们说,传得沸沸扬扬的,离谱到没边了,那能是真的吗?都是谣传吧!”一人唱起了反调。 焉知稀奇古怪的戏曲,哪有荒诞不经的现状真实。 所闻所见,不敢置信的,已经全数化为了现实。不仅浓墨登场,依次上演。还要步步紧逼,咬住每个看客的咽喉。 接下来的发展,只会愈发超出世人的预料。跌破人们的想象,捶打到每个见证者麻木为止,只等着接招吧。 不管是书肆或是茶坊的顾客们,全都停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隐秘地期待着,谁能来爆出个大消息。 他们并不关心深陷牢狱之人的死活,亦不怜悯痛失亲友的居民遭受的重创,只一心想着听八卦,嗑瓜子,增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摇头啧啧称奇,或置身事外,侃侃而谈。 奈何早早竖起倾听的耳朵,却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八卦。叫人如坠雾中,只见一片朦朦胧胧,偶有铃铛声,却不见影踪。 纯粹听了个响。 急得人像上窜下跳的猴,抓心挠肺,就是无一人来说个分明。“啥,啥,啥,到底是啥?半遮半掩的算什么?有本事说个明白!” 开张的茶坊棚底,一位见识颇丰的老者,放下茶盏。 “开头无不广开言路,到后来全要人三缄其口。你们当羡瑶台是怎么来的,不也是绛阙赶尽杀绝后,拼命出逃而来诞生的产物?” 奋力修建羡瑶台的先辈,若是知晓他们倾尽心血浇注的地界,俨然成为他们憎恨非凡的绛阙复制品,可会痛心疾首,巴不得从未建设过? 时人兴叹,高飞畏鸱鸢,下飞畏网罗,哪由得人说。而今,都成了尘封的往事,鲜少有人记得了。 历史具有周期性,兜兜转转,不过一个大轮回罢。 一位壮汉忍不住了,“有啥好扯的,不就那档子事嘛!支支吾吾不像样,你们不说,我来说!”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解裁春闻言望过去,只见摆开了的茶摊上,七零八落地坐着十几桌人。 她环顾了一圈,刚要收回目光,猛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当即再重头扫视了一遍,试图捕捉到方才灵光一闪的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有异常? 她终于找到了那抹怪异之处的来源。 被她留意到的人,手掌摸到了剑鞘上,与她对上目光,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那人个头不高,大半张脸藏在兜帽里。第一时间感应到她的注视,微微抬起脸,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 看形容,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眼神似被淬炼了千百回的刀刃,逼仄的杀意直冲向她喉咙。 解裁春面部表情转而凝重。 她一见着对方,就明了这人绝非等闲之辈,亦并非漫才客这类尊崇道义,奉行不向无辜凡者下手的有志修士。 她被一匹随时发难的大型猛兽盯上,随时来犯的獠牙尖利,牢牢锁定住她的脖颈,没有给她半点侥幸的余地 。 对方是谁,什么身份,为何针对她? 她进入丹霞峡以来,见过的人稀少,更没得罪过谁人,也没对外泄露过定下的企划。 依照敌人的数量之多,埋伏之深,能推测出来者盯上的,大概率是这家书肆的老板,以及往来的顾客。 与刚才一通稀里糊涂的对话,联系起来。来者的底细不言而喻。 这不仅是针对她一人,而是对在场所有人布置好的天罗地网。没有一个幸存者能够逃得脱。 不,不应该追究既定的,无法挽回的事。 她现在要做的,当是为撬动未来的口子操作做规划。 假如她还有未来的话。 解裁春一手牵着鹤知章的手,一手牵着鹤顶洪。 向来有主意的鹤嘉贤见她停顿,抬头观察她的面色。 解裁春脑海抽丝拨茧,快速决断接下来的行程。 以她凡人的脚程,决计不可能在一众修士的追踪下,逃之夭夭。但被她提醒的人还有机会能够逃出生天,搬来救兵,救人脱困。 来者迟迟没有动手,不外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一声令下。那就要看看东风到底与谁便。 现在的她,还差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供她通风报信的时机。 她有且仅有一次机会,一张嘴,可以优先、隐秘地提醒一个人,虎口逃生,此种做法被警示的人,生还率最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8章 用剩余人海量的殉亡,为一人的逃生铺路。 她要选谁,鹤知章、鹤顶洪,还是鹤嘉贤? 她真的能够做出该决定吗?凭借一己之私,左右人的生死,按亲近远疏,把众人的性命架之天秤,分出个高低贵贱,和一语定生死的羡瑶台使者们,又有什么差异? “老板,结账!”一名少年把魂玉放在桌面,拿了竹简就要走。 随即被跟来的长辈架住,一把扔回竹简,连魂玉都不敢讨要了。 单臂架着拐杖,缺了一条腿的中年妇女,脸色沉重。“老板,今天你没见过我们,我们也没见过你。魂玉你收了,就当我们没来过。” 自从有了可以不被看当作人看待的方外之人打底,现今十业大界的医修医术,突飞猛进。 莫说原地搓一只手臂、一条腿,便是人造生命都绰绰有余。 之所以不治疗,除了医修修为不精,患者伤势过重外,还有一种原因—— 通过残缺的身体部位,警惕自己别再落入同等下场。 店家赔笑,“客官此言差矣,我店里可是做长久生意的,不做黑心的买卖。这钱您就拿回去,我店里分文不取。” “他还小,总不能毁了他。”妇人摇头,拉着少年,瑟瑟缩缩地抱在怀里。单只脚跪下来,独臂压着少年的头,跟着自己一同,五体投地。 “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嫂子的心头肉。他被抓到了,是受不住的。他被我们宠坏了。捱不了什么苦刑,还望大人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这末尾一句话,明显不是和店家说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现场的异常。 现场来来往往的修士,傲归傲。不说走南闯北,个个锤炼练出了人精,基本的眼色也是有的。 见妇人畏惧之意之甚,话说到这一步,放弃了挣扎,只留下求饶这一条路。反应过来的看官们,心道要糟,随即放出神识。 抢先散发神识探查的修士,第一批被制。 周围早就布下了反制神识查询的网络,一经查验,分分钟抓获。 针砭般的痛楚袭击修士们脑域,摧毁包罗万象的识海。朝着捣毁神经而去的陷阱,叫他们一时失了反抗的能力。个个摔倒在地,痛不欲生。 能翻滚着哀嚎者,都是走了狗屎运的了。更多的,两眼呆滞,口角流水,浑然成了痴呆傻愣的废人。 纵能侥幸逃过一劫,往后余生也会走上一条与先前截然相反的道路。 百尺高楼从地起。从来建设艰难,维系不易。可要毁坏,只需一夕之间。轻则人为纵火,铁锹挖掘,重者雷劈雨灌,天塌地陷,无一不可。要前人百代积累的功业,谈笑间,灰飞烟灭。 当首批修士倒下去,书肆、茶坊乱作一团,惊慌于突发状况。 “跑!” 解裁春放弃只救一人,疏忽他人性命的举措。双臂张开,推着三个小医女要逃。 经她一吼,间接提醒了僵持住的人群竞相奔走。 说时迟,那时快。喝茶的客人们一掀斗篷,亮出宣示身份的令牌,“上峰有命,羡瑶台抓人,通通给我拿下!” 数不尽的金银丝线穿出,直接切断逃跑者们的大腿根,阻挠他们继续逃匿的可能。 为首的一位,被人尊奉为司使。地位超然,是与解裁春对视的那名女孩。 跑,跑得掉吗?女孩面容冷酷,无半分惊动。单闭上眼,掏出凤仪萧。下唇一抵,浑厚的箫声随之涌出。 竹动风生,涤荡四方。萧声所过之处,削叶断片。声音传播之快,远甚于修士们逃窜的速度。 听到萧声者,无不当场坠地,七窍流血,手脚翻折。这还是她刻意收敛过的。而不是屠城杀戮时惯用的,摧肝断肠,杀生嗜血的招数。 是她改过自新,心慈手软? 不,物尽其用,还没到用武之地,怎能甘心摧折道具。 随着女孩睁眼,周围使者们在她身边,跪了一地,请求司使的下一步指示。 闲庭树一使眼色,下等级的使者们,心领神会地飞出去,清点此次抓捕行动捕捉到的人员名单。 不管是开书肆的老板、购买竹简的顾客、单纯路过的行人,或是在隔间做生意的邻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抓的人多了,不愁查不出想要的消息。 闲庭树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被削断双足的解裁春身前。 遮盖形容的兜帽向后滑落,露出两条猩红的带子。 倒下的解裁春,昏迷不醒。在摔倒前,以自身做肉垫,怀里抱着两个小孩。 两个?敏锐地发觉少了一个人的闲庭树,遥看小医女逃跑的方向,此刻却生不出分毫追击的打算。 她抖开对于个体而言,过于宽敞的斗篷。双膝碰地,匍匐在昏睡的女人身前。双手趴着地面,贴着人的脸,能清晰地瞥见解裁春晕厥了,仍难掩痛楚的容颜。 以她杀人无数的履历,灭亡千家万户的经验来看,陌生女人和三个小孩之间,既无亲缘联结,又无深厚的情谊,何来以命相护? 为什么? 闲庭树鼻翼贴了贴解裁春鼻尖,罕见地生出了疑问。 第103章 好温暖,渴慕着,要得到……覆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误以为能置身事外的法修,被一箩筐逮捕。人关进无间了,还一头雾水。 不是说抓的是儒修吗,关他法修什么事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可别抓错了人呀。 “大人,冤枉啊。” “冤枉?证据确凿,你倒是喊起冤来。按你的意思,是执法严明的羡瑶台,冤屈了你不成?”被使者们尊称为司使的薄禄云,尾音稍稍咬重。言语里蕴含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雷厉风行的手段,与他阴柔的相貌大相径庭。 他本是名拨弄琴弦的乐修,却随身携带 匕首。并非生出赏玩转业,只是给自己折磨人的通途多了个路径。整天拨弄琴弦,把人切成整齐的肉条也太过无趣。 便是修习乐器,熟识曲调,也不是为了陶冶情操,而是方便于杀人于无形。 那致命的武器,自当用在审讯关头。 薄禄云拔出匕首,一刀切断法修左手三根手指头。 他一脚踹翻人,足尖发了力,是瞄准人的心窝而去。法修当即痛得直打滚,只觉心裂肝摧,血液喷涌。 薄禄云抬脚踩住法修的脸,漫不经心地碾了碾。踩得法修的五官变形,鼻青脸肿到亲娘来了都认不出自家骨肉。 无间惯常以肉泥铺地,长年累月,淌着冲刷不干净的污血。往往旧的还没清洗完成,又覆盖上新的血迹。保准让人步履清爽地迈进来,脚底粘连地拔出去。 架高了的火盆,离地半丈高。烧红了的黑炭,炙烤得旺盛。 一簇簇火苗如抱团的蛆虫群,随着风吹草动而外扩内敛,动不动翕张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迸溅声。 摆放在盆上的烙铁,烤到金红的程度。薄禄云举起尾柄,挑到跟前了,近距离感受扑面的火热,与刑具移动间跳跃的金光。 在他身后,烧热的铜柱高温滚烫。保准轻轻一碰,就撕下囚犯整层皮肤,将触碰到的皮肉烘制得烂熟,拿刀一划,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 下级使者恭恭敬敬,双手捧上一张卷轴。薄禄云右手接过,“嗖”地一下展开,看也不看,挢到法修脸前。“来,你给我念念,这上面的字是什么?” 司内视野大部分被黑暗笼罩,仅有点着火把、灯油等地儿,才有缘分被灯火照亮。 挨了好些时日极刑,又被猛踹了一顿窝心脚,法修心里悬着的那一抹希望,终究消失殆尽。 他被鞋尖挑起下巴,稍稍凝聚了涣散的目光。于跳动的烛火底部,艰难地看清文卷上书写的文字。他认出这是他好几百年前书写过的一篇悼文。 法修顺着薄禄云点出的节选,一五一十地照着念出来。 “哀先祖之盛邀,叹于力有不逮……四野苍茫,不见连天烽火……望五州,寻觅孤舟……太凄凄……” 原来他这些日子受的磨难,挨的苦头,仅仅为了这一封随手写就的祭文。 连他自己都快遗忘了的文书,翻腾出来,成了他不可辩驳的罪证。 舞台演绎的戏剧哪有现实荒唐,法修口舌干涩,“这只是小的写过的一篇拙作,上不了台面。既没发布到灵网上,也没刊印了,大肆传播,仅在朋友之间流传,聊作笑柄,茶余饭后的叙谈,又有何不妥?” “呵,拙作?你本事可还大得很呢。” 薄禄云指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分别是先、邀、太,组合得出羡瑶台的谐音,又重点提到烽火二字。 “你在寻觅什么,又想在十业大界点燃怎样的烽火?怕是你心里不满羡瑶台的统领,故拐弯抹角,借悼念祖辈的名头,召集志同道合之人,图谋不轨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法修往昔对那些落网之人的嘲讽,终是变作回旋镖,一轮轮返回他的身上,刮得他遍体鳞伤,削到他哑口无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19章 太过荒谬的指责,摆明了压根不需要他的陈词。 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法修,早在漫长的拘禁和折辱中,耗尽了所有心气。面对这一言堂的污蔑,再硬的傲骨都要被踩踏压扁。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薄禄云掏出一张名单,要他签字画押。“签了它,你就自由了。你的同伴皆已供述,多你一个不多少,少你一个不少。” “同伴,我哪有什么同伴?”没见过写个悼文,还要呼朋引伴的。 纳闷儿的法修,瞄到陈情书上一摞名字,匆匆一瞥,全是丹霞峡赫赫有名的人士。 先逮着不起眼的小鱼小虾,再利用他们,撬动背后的关系链。好光明正大,正义凛然地,从源头处摧毁丹霞峡的建设,巩固羡瑶台的统治。 羡瑶台靠着网罗天下知能之士发家,自然怕其他地域沿袭它的方式复辟。 跪伏在地的奴隶,一朝翻身做了主人,定当要爬得更高,踩得更狠。决计不叫其他人有机会,再次欺压到自己上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真是深谋远虑,目光放得长远。 法修咬着腮帮子,牙关咬得死紧,吐出一口血沫,“我不签!” “不签?那还由不得你了!” 薄禄云冷笑,斜后方左右两位使者立即扯了人,压到红到发黑的铜柱上。 要灵魂都震颤的嘶吼声,回荡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肉块熟到焦臭的气味,在室内漫延。薄禄云拍拍手,两位使者才就此停手。 背部几乎被烫没了的法修,趴在地面,抽搐着,屁滚尿流,成了阴雨天从地里爬出来的泥鳅。 脏兮兮,丑咿咿。 薄禄云踩着他的后脑勺,碾到泥里,憋得人透不来气。 “我最欣赏有骨气的人了。”他拨着乌帽左右两侧顺下来的翠绿色垂缨,分别在两只指节上捏着。“能玩得更尽兴一些。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尽力撑到最后一刻,坚决不要开口,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薄禄云抄起烙铁,直往下刺,在囚犯后腰烙了块印。 刑具往后甩,由使者接住。掏出锦帕,矜持地擦净被焦炭污浊了的手。 他让下属在法修腿上剜肉,法修什么时候签字,就哪个时候停止刑罚。纵然将囚犯削成了骷髅,也有济世院的医修兜底,左右能还原一遍。 这就意味着严刑永无止境,想要自我了断也是不能了的。 感慨这世道,凡事都具有两面性。 当人们的生活水平提升,率先想到的,不是,而是厉兵秣马,迫不及待地筹备精兵利甲,准备再兴兵戈,重启战事。 医疗技术越是发展,延长的寿命同样增长许多不可见的隐患。终日沉于冰川之下,等浮出水面,已悔之晚矣。 剩余事务由下属接手,薄禄云扔掉擦手的帕子,跨步走出隔间。 向下垂直的无间,是口贪婪的无底洞,俨如贪得无厌的巨兽,吞吃着内部奄奄一息的生机。 穿着统一服装的羡瑶台使者,行色匆匆。大多拖着冷却的尸骸,有的被拖行的囚犯,全身三分之二的肉都快被刨光了。 环形的立式监牢,统共有十八层。常被戏称为十八层炼狱。在被抓进来的人眼里,莫过于此。 这里也确乎是有火海熔浆,刀山剑林。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酷刑。 人,在折磨同类上。总是能想象无边际,手段无下限。 薄禄云掌管的是无间的第六层,草乌卑次。 鞭子划破半空的抽打声、钝器在皮肉上烫熟的烤肉味,每个单独隔开的监牢里,或多或少,能传出点声响。传不出的,大多回天乏术,早早咽了气。 倒是没有心慈手软到能放任囚犯昏迷的地步。 一串梵音在地下十六层传出,经文所到之处,呜咽声渐停。悲怆绝望的囚犯们难得静下心来,倾听着来自小西天的吟诵超度。 薄禄云翻过围栏,从第六层直降而下,矫健的身形轻盈如燕,在佛修所在隔间前落定。 与佛修关在一起的,是两名小医女。她们抓着栏杆,一边拍,一边喊,“把我们关到解裁春那间牢房去,让我们给她治疗!” 真当自己是来到此一游,还带挑三拣四的。薄禄云右手伸到背后,反弹七弦琴。削金断铁的琴声穿透石壁,朝着两位医女面门袭去。 “呵哈!” 佛修挂着念珠的两掌一拍,双手合十,大力震开了收割人命的冲击。“这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呐。贫僧观你,神清骨秀,万条寒玉,怎手段毒辣,行事此般狠厉。” “造的杀业多了,来日是会反扑的。” 反扑? 组织决斗场,嬉戏到今朝的仙门百家没被反噬,仍耀武扬威,游乐到今时今日。他这个给人鞍前马后,当做踏脚板一样给人踩的奴仆,倒是要被反扑了? 薄禄云乐了。 出卖劳力,受苦受罪的是他们。到头来,承担罪责,成为众矢之的的,依旧是他们。 没人胆敢直面不可直视的太阳,点出它煎熬众生的真相。唯独对它投射出的阴影,指指点点个没完,仿佛说出口,就能成全自己的孤标独步。 回避关键的问题,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能自欺欺人到何时去? 怕是在羡瑶台垮台之前都不能。 薄禄云单指压着琴弦,额间一点朱砂痣,在烛火的照耀下,愈显明艳。“大师,您不该在这。出家之人,不在我们本次抓捕的名单内。” 只是目前不在。 何日 上峰心血来潮,深觉民众对佛家的信仰,超过对上端实力的认可,那灭佛毁塔,就成了必然。 绛阙又不是没做过。 一切的一切,不过周而复始。 “哪里需要引渡,我们就往哪里去。”佛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心之所向,无一处不可去。” “大师还怪大度的。”慷他人之慨的滋味,挺美妙的吧。薄禄云应得乖僻邪谬。 “承让。” “放她们过来。”掌管末都干直呼的司使,闲庭树,与解裁春躺在同一张草席上。 被削断双足的凡人,发起高烧,浑身盗汗。女孩躺在她身侧,又想滚进她怀里。依着自己的脾性照做,冰凉凉的身子喂了体温,暖得要开出花来。 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解裁春,迟迟看不腻烦。 薄禄云一指弹击隔间门锁,两名小医女冲出去,要闯进发着高烧的女人单间,又被新的门锁隔绝。 鹤嘉贤、鹤顶洪二人,等了等,见薄禄云、闲庭树并无表示,遂当机立断,同时施法,隔着牢狱,给烧得迷迷瞪瞪的解裁春疗伤、退温,争取在死亡线上把她拉回来。 在此期间,闲庭树安安分分地窝在解裁春怀里,勾着她的手,揽住自己的肩。 她的耳朵贴着解裁春的胸,听着急促的心跳声,从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到渐渐和风细雨的平和。 一下一下,犹如春雷的鼓点。带动着她胸腔内的心脏一同跳动,好似生平第一回如此活跃。 好温暖,渴慕着,要得到…… 闲庭树眼睑挣动,五根指头扣起,指甲抓破解裁春身前的布料。 她五根手指头齐齐向内部捅去,顺利捏住脆弱的心脏,感知到那蓬勃有力的人体器官,在掌心内跳动,如同巢穴里刚孵化出的雏鸟。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女孩脸上罕见浮出了笑容。 假如她捞回这颗心脏,吞下去,和自己相伴,往后余生是否不再孤身一人? 只存在于海市蜃楼里的愿景,能否指日可俟向她展开? 第104章 逆转乾坤心怀善意的医修,到…… 心怀善意的医修,到底是看不得本能被抢救过来的患者,在面前二度被击杀。鹤顶洪破口大骂,“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还不快些停下!再不住手,解裁春就要死了!” 长期居住在世外桃源的医女,连咒骂都文雅得叫人发笑。 死亡是件残忍又平和的事。既能结束生命,又能消除延续生命带来无尽的伤痛。可谓是一举两得,竟然会有人将它视之为诅咒。 解裁春的咳喘捞回了无间第十六层司使的思绪,闲庭树一瞬间,又回到了终年下着血雨的决斗场。 朝夕相处的同伴,尸骸堆积成山。她全身浴血,主事者笑盈盈地宣布她获得了自由身。 她能够踏出死斗的场合,从而得以见证全新的地狱景象。 翻过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又有新的一座巍峨山脉在跟前阻挡。渡过泡着浮尸的苦河,前头是飞鸟隐匿的无妄海。 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区别,有的大抵是谁能装得更像,更全身心投入,不被任何人拆穿。 闲庭树抽回了手,放弃生掏心脏的主意。 猜疑闲庭树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薄禄云,等两位医女治疗得差不多,拎着她们后衣领,丢回专属于她们的牢房。自己则踏进闲庭树所在的隔间,靠在墙壁前,双手抱臂。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0章 “刨开你的脑袋,能有一千零八种歪点子没着落。”薄禄云冷冰冰地评价。 羡瑶台使者多如牛毛,能做得司使的人不多,与他同出身自决斗场的,更显稀缺。 这无有他乡逢故知的喜悦,而是行差踏错,要被连坐的隐患。 闲庭树要是出了事,薄禄云难辞其咎。他可不愿意因某人的闲暇玩乐,被无辜牵累。 “嘘——” 女孩举起食指,抵在下唇,小声地嘘了一声。 她装模作样地抱着熟睡中的女人,剥掉捅烂了的布料,小口小口吸吮着,做过早断奶的婴幼儿,极力吞吃着未完全释放的花苞,没尝到丰沛的奶水。 未能得偿所愿的羡瑶台司使,颇有不满。两排整齐的牙口一重,咬破了丰润的脯子。 腥甜的血水缓解了内心的急躁,空空如也的口腔被异物填满。 她闭上眼,松懈无时无刻如有烈火焚烧的精神,睡了自决斗场出来以后最为安稳的一觉。 连四肢百骸延展出的生长痛,都被她忽略掉。 薄禄云作为和闲庭树最近的司使,第一个发现她的异常。 修士的体貌特征、修为进展,偶尔会受到生理、心理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其发展,如同沙尘暴来临时,躲在自身羽翼下的鸵鸟。 安全归安全,也意味着永远走不出荒芜的沙漠。 而今,不管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的迫切需求,闲庭树的身形外貌都在急切变化。 不甘人后的薄禄云,依法炮制,躺在解裁春右侧。他把神丹妙药解裁春,从朝着闲庭树一面,改为朝向平顶。 闲庭树伸手揽住解裁春的肩,他就抬脚压住她的腿。 大病刚痊愈的解裁春,迷迷瞪瞪地做起了噩梦。她被鬼压床了。 毋宁说,比鬼还可怕。 有句话说的是,宁见鬼神,不见司使。鬼神顶多磋磨你一阵,司使是一阵一阵一阵…… 熬煎永无止休。 书肆前的剧变撕裂了和平的假象,监牢里的场景促使鹤顶洪、鹤嘉贤,不得不去面对残酷的现状。 尤其是她们看到本该用来救济的医术,变相成为摧残人意志的帮凶。治病救人的神圣行业,从光辉灿烂的戏台上走下来,步入刀光剑影之中。 亦或者从未驻守高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火焰焚烧的囚犯,仰头大笑。 “我高健若有幸踏出无间,必杀戮天底下所有医修!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是在茶坊里看热闹,说风凉话的那位。 针不扎到自己手臂上,是不知道痛的。 他恨后方援助的医修,恨得牙痒痒。纵使咬舌自尽,也会被及时抢救,然后割了舌头。 鹤顶洪、鹤嘉贤,凭借自己所能,自关进无间的第一时辰,都在拼命救治附近命悬一线的犯人。得到的也不是感激,而是无穷无尽的憎恨。俨然将她们视作济世院来的人。 她们便是草泽谷出身,所行之事,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犯人们眼里,也和依附羡瑶台的济世院没有二样。 两人喊冤抱屈,又停不下治疗的手。 她们不止一次听见被关押的囚犯自我诅咒,“生亦何苦,死亦何忧。愿我暴卒,永无来生。不入轮回,神魂俱灭!” 又说:“你要真对我们好,就杀了我们。别在那假惺惺,自我感动!” 意图维护侄儿,求得一线生机的中年妇女,在确定卑微地折腰,依旧难逃刑罚加身之苦。在正式被关押进无间前,寻了个法子,率先掐死侄子。 可怜无辜稚子,大好年华未完全开展就全然凋敝。睁着的眼尚且清澈,就慢慢僵化了。 中年妇女还想自戕,被闲庭树斩断了双臂。 一群消极悲观之人!鹤嘉贤完全没办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未来。怎能一意不合就钻牛角尖,一意孤行,步入穷巷。 抢救回来的性命如此自暴自弃,将死亡当做终结一切痛苦的方案。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漠视生命的分量,遇到点困难就退缩。 “你生而为人,降生于世,此乃祖宗福祉庇佑。成千上万人,才能累积成一个你,竟半点不晓得珍惜!碰到挫折就知道逃避,连死都不怕,还害怕活着!” 连死都不怕,还害怕活着这句话,说的可真好啊。 轻飘飘地将人分解为两段,一段生,一段死。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抵赖期间度过的所有疼痛。漠视了世上多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剧。 站在道德高地,批判苦海浮沉的人 不自爱,怎可轻而易举地放任自己溺死,而非继续在茫然无际的业海里争渡。 闲庭树在决斗场时,认为待在场里的蛊人都是畸形种。等出了决斗场,才发现满大街走着变体人。 大家不主动拥抱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对抱着不同的观点的人,喊打喊杀,拖出来,拽到日光底下,吆三喝五,喊围观群众来扔石头。 不仅根据三言两语,立了靶子来打,好毁灭敌视的对象。还要将敌视者的亲朋好友,统一拉出来批斗,举止言行全无尊重,更别提求同存异了。 内里贫瘠的盐碱地,开不出和而不同的花朵。长此以往,居住在土地上的人们,将会再次收拾行囊,侨居客乡。 当然,仍旧是有一大批拔不了根的居民,会在原地逗留,繁衍子嗣。 抽干了养分的土壤,却无再度肥沃之日。 闲庭树躺在解裁春怀里,忽而趴到她的背上,双臂搂着人,脸颊蹭着女人脸颊。 昏睡中的女性,没有半点回应。她仍旧自得其乐,肆意摆弄着,好似拆解着得意的玩偶,“你看,人人都这么虚伪、狡诈、捧高踩低。” 不敢怨抓他们进来的使者,唯恐开罪了大名鼎鼎的羡瑶台。 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就拿给人打下手的医修来开刀。不过是仗着她们好拿捏罢了。 “要不要来打个赌?” 闲庭树勾勾手,诱惑着两位初涉尘世的小医女和她对赌。“别的层数我不敢保证,第十六层,末都干直呼,还是在我管辖范围内的。” “只要你们收集到每间牢房里的感谢,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对你们来说,纯属有利无弊的交易。” 既满足了医修于心何忍的心,帮助遍体鳞伤的囚犯们恢复身体,又发扬光大了草泽谷的救世精神,是项扩大名声的好功劳。 “唯一的条件只有一个。”蜕变为少女的闲庭树,撕咬着解裁春脖颈。领如蝤蛴,烙上一块块烧红的炭火。“不许再来打扰我们。” 两名筋疲力尽的小医女,对视了一眼。从四目相对的疲倦目光中,得知了对方的抉择。 一时置之不理,一世心怀愧怍。纵来日得以重逢,面对面了,亦不敢相认。 在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孩子时,取名为赛春花时,合该淡忘的前尘往事,忽上心头。早已成长为一方修士的鹤顶洪,听闻弟子的惊呼。 “师父,您的外貌……” 她摸了摸脸,俯看重归幼小的身形。原来自以为能遗忘的陈迹,由始至终都埋伏在心底,只待他日作为陈疮烂疤揭露。 栖华山的五年,凝聚了她们师姐妹三人最后的温馨时光。而后,以尤为残忍的方式破裂。 在两位小医女做出决定当口,闲庭树痴痴地笑着,从后抱着解裁春,咬着她的耳朵,“瞧瞧,所有人都会抛弃你,只有我,始终在你身侧。” 谁来讨,她就杀了谁。 焦黄的烈日烤得人五内焦炙,奔逃路上,跌下山崖的鹤知章,昏迷了几日。一苏醒连忙往草泽谷赶,双手拍着大门,向依赖的长辈求告。 三日之期已过,却没能得到有效回应。 她跪坐在门前,不依不饶地拍着,重复着同一句呼救,“师父,救命啊,师父!您就帮帮我们吧!” 一位辈分高于她们的医女呵道:“何事慌慌张张,非得求到师父这来。好几位同门同时施法,才能镇住在谷主体内逆行的伤势,使师父她老人家安稳入眠,你倒好!” “呜呜呜……” 鹤知章欲语泪先流,手臂搭在人肘关节前,讨好地摆着。 医女手一掷,冷面甩开师妹的手,“不学无术,连运送个人都能半道不翼而飞。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只会在这大呼小叫。嘉贤、顶洪去哪儿了,怎留得你一人在此?” 鹤知章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头发、衣身沾满了逃跑过程沾染到的落叶和淤泥。她整个人在土坑里摸爬滚打过几遍,脏兮兮的,好不污浊。 有了可以依傍的对象,登时生出支撑,如凭空安回了抽掉的骨头。 “她们,她们都被羡瑶台抓住了。我是被推出来的,原本要被抓的,是我,原本是我!呜呜哇……她们要怎么办啊?都是我的错……” 相较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进退。靠着他人的救济幸存下来的愧疚感,排山倒海,淹没了鹤知章。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1章 年长的医女扶起这位傻愣愣的小辈,恨铁不成钢。 修士的心理成熟度,影响外观和修为。 鹤嘉贤、鹤顶洪、鹤知章,三人虽是小辈,现有前辈们替她们遮风挡雨。可谷主抱病之躯,苟延残喘,不知能挨到几时去。 师姐们受到济世院、调拨台联手打压,风雨飘摇,独木难支,总不能一直帮衬着她们。 等来日贺谷主正式仙去,前辈们逐一凋落,又有谁来帮她们撑起天地广阔? “谷主她帮不了你,我们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你不能凡事仗着别人扶持帮衬。” 医女双手搭在鹤知章肩头,前后摇着,“你是幼稚,不是弱智。在幼儿童稚阶段停留太久,就注定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是接着懵懵懂懂地被推着走,到头来猛然醒觉诸事皆空,使尽浑身解数,仍旧无力回天,抑或主动出击,磕得头破血流,也要一力破万难。 尚未出世的生命体,安心地蜷缩在蛋壳内部,痴迷于母体的庇护,封闭空间的安稳。只会由浓郁的混合液溶解了,一日遭受暴力的毁坏。 由蛋壳外边敲碎了,方知物什的联系有多么的脆弱。 大医女言尽于此,不欲多谈,拂袖而去,徒留鹤知章在地上呆坐。 暴晒的日头从东向西移动,挂在西北的院落。鹤知章一抹脸,爬起身,奔向栖华山方向。 若有一人能够改变眼下死局,逆转乾坤,那那个人为何不可以是她? 第105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末都干直呼一…… 末都干直呼一层,以火熨之,堪比供足了地暖,叫人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备受煎熬。 解裁春苏醒之日,只觉全身火烧火燎。鲜嫩的双颊被热气熏出了晕红,忽听得近旁有人戏笑。 贴近了,凑在她耳边。纤长的手指拨动她的耳垂,挂着的铃兰花耳铛叮叮作响。 她侧眼,便见一抹朱砂痣鲜明,红彤彤地烧灼着人的眼。慰近的体温是一条阴冷的蝮蛇,抱在怀里,用衣物裹之,左右捂不暖体温。 仔细一瞧,懒怠地倚靠着她大腿,一手抚着她耳朵者,是名陌生的少年。 他微微偏着脸,唇形佻薄,压在她腹股沟,呵出的气息吹平了襦裙。 举止轻浮,形象阴诡。 滥用第一印象,给人下定论不大妙。解裁春身为一介凡人,处在神仙打架的地界,却不得不小心警惕,提起一百二十分的戒心。 尤其是先前刚亲身见证了一场单方面的围剿,现儿时移世易,仍压不下惊心。 前一刻钟还在落井下石的看客,转眼就成了自身难保的剧中人。 现世报来得太快,也决计做不到反省。被一视同仁地祸害到,挨着打了,才晓得疼痛。其余时刻仍旧嬉皮笑脸,巴不得把天捅漏,鼓乐喧天地争抢着人血馒头。 解裁春不擅长和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肩从齿序,指不定何时何地就被吞了,啃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漫才客倒是好些,远离尘寰,古板单调。该办的事,办得勤快又利索。不该做的,成天在他跟前晃悠,眼皮子连抬都不抬。 在这烹之辄烂的末都干直呼,女人自主远离了降温的供源。薄禄云面色一冷,被人忤逆的滋味想来是极不愉快的。 少年收敛了脸上虚浮的笑容,眸里似有若无的喜意收敛殆尽,恢复了寻常沉抑的模样。 在这翻版的火山地狱,第一次有人对他表现出明确的抵触。 先前胆敢拒绝他的人,无一例外,全数死绝。当下这个女人也不例外,就是可能要换种死法。 被他剥皮拆骨,榨干每一块血肉过后再死。 解裁春退,薄禄云就进。作一条柔韧阴冷的无骨蛇,凉嗖嗖地伏倒在解裁春上体。 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玉润冰清,腻白滑嫩,像凝固成形的豆腐。导致埋在皮下的经络,根根毕现,如扒了皮的兔肉,轻轻一捅,溃烂流脓。 大幅度的后退刮动小范围的热风,解裁春这才惊觉敝身的罩衫被剥落,改装成了某个朝代形成引为时尚的大袖衫齐胸襦裙。 左右雪芙蓉到了适龄花期,竞相开放。叫过往游客仔仔细细遍览过了,一一撷取了,留下大小不一的指痕、牙印。 掐青斗狠,跟暗地里置气似的,谁也不让谁。你吸一口, 我咬一下。你吞得深了,我就加倍含弄。总之谁都不肯轻易让步。 “姐姐,你初来乍到,就不想知道这是哪儿吗?”薄禄云轻车熟路地揽住女人肩,将自身敦实的重量,倾覆在她的上半身。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制住人。 少年姿容绮丽,骨量笃实。半副身子倒垮下来,都快要了她半条命。 解裁春被钉在原地,有气进,没气出。自地底供给,源源不断的热气,经由和薄禄云的触碰,得到有效的消解,使得她不再抵触和陌生人的接触。 薄禄云见状,寒凉的眼眸方才勾起称心的笑,似出行的舳舻挂起了船帆。 他双手搂着解裁春的腰,脸颊贴着她肩胛骨。 “这儿是羡瑶台司使专门看管犯人的无间。送进来的凡人自五湖四海搜罗,罪名广泛。姐姐你想必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送进来的。” “错,我又何错之有?”解裁春可不乐意听了。 她买竹简送人,礼物还没送出去,自己倒是被送进了监狱了。平白招了无妄之灾,她招谁惹谁了。 回想起书肆前惨不忍睹的屠杀,解裁春赶忙抬了抬脚,往足底一瞄。 幸好,幸好,两只脚尚且健在。 她印象中,那名少女吹响了萧,须臾,整齐划一地切断了大家伙的腿。如今一看,竟是给她治好了。 不晓得是那名少女事后弥补,或者几位小医女行行好,帮她一把。 修士之争,凡人无力抵抗。 想到这,解裁春神色郁郁。薄禄云趁她分神,埋头偷尝了几口。含英侍濡,舌丁缠绕,勾了一圈,直要往喉口里吞。 真奇怪,为何他辛劳了好些时段,愣是没有半分长进,反倒是闲庭树紧赶慢赶,比他这个企图后来者居上的人还攒劲,这会都快窜到成年了。 羡瑶台司使是项不可多得的肥差,尔虞我诈,惊心动魄。 不是你扯着我的脚往下拽,就是我踩着你的头朝上登。他若迟迟叫沟沟坎坎绊住了不发,局限于崖限瓶颈,无修为相关的进展。 纵有寸进之功,早晚会被人扯下来踢蹬蹂践。 “动什么气嘛,我说的都是些大实话。” 头皮有发丝被扯动,想来是解裁春察知了埋头苦干的营生,他私下行使的勾当没法疏略,薄禄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口,放过到嘴的糕点。 “喏,那位就是这一层的监守,闲庭树。” 他朝解裁春侧后方一撇头,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继而埋下脸去,专心致志地啃咬着她的肩头。 难说是满足幼儿没能周备的口欲期,或单纯是决斗场遗留的后遗症。 圆肩所剩无几的衣料被扯下,裸露出的肌理再添新妆。解裁春一手掰着少年的脸,一边警惕着倚靠在墙面前的少女。 即便外相方面有所变化,稍显稚嫩的形容展开了,身形抽了条,她依旧认出来,此人正是在一方书肆大开杀戒的家伙。 她推人的手不动了,暗下警戒。 比起身份不明的少年,还是确切无疑地开展杀戮的少女较为危险。 特地出一趟门,在百货楼购置了饰品的闲庭树,手头勾着一条长链。 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周边缀着绀青明黄的宝石珠玉,有若开了屏的孔雀尾羽。 闲庭树倚着墙,不知看了多久。见解裁春反应过来,提着胸链,走到人背后蹲下。 二尺有余的链条,隔着碍事的薄禄云,在解裁春胸前比量。一股无名火陡然怒火从心头窜起,闲庭树扯着同僚后脑勺,握拳揍向他面门,直把人捶得面颊瘀肿,口角破裂。 “滚一边去,要你在这多碍手碍脚。” 暴打完同僚,闲庭树无事发生般,再次测量。人吹着口哨,哼着歌,得意洋洋地向解裁春展示她的作品。 “你不表扬我吗?” 这是应该被表扬的意思吗?是指她一厢情愿的礼品,还是揍人出气的桥段。解裁春都看懵了,又不敢提出疑问,就怕自己冷不丁挨上一耳光。 好在少女也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愿。只一心比划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解裁春窝缩着。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这明显的意图是为何意,闲庭树已用实际行动向她解答。 少女手掌覆在她的胸口,五指纤细,看不出能吹奏出杀人的乐器。 萧乐沉郁,当用于怡情。人质本洁,因恶染杀性。恐怕洞穿她的血肉,也是叫人难以想象的场面。解裁春却丝毫不怀疑它会准时上演。 “你在发抖。”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2章 用的是陈述句,闲庭树素来不爱讲废话,更别说花前月下,说些虚头巴脑的宽慰人的话。连提前打个预防针都欠奉。 “不会死的,痛一阵就过去了。” 比起缺胳膊断腿,委实轻到不是个像样的责罚。 好向上峰交差是一方面,给豢养的宠物装点是一方面。 养宠的主子们大同小异,随意根据个人喜好,给驯养的玩宠剪耳、染色、去毛、阉割,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是不会死,可耐不住痛啊。要是毫无知觉,人早就死了呀。世上的人都能径直衰减掉三分之二。还是个保守估计。解裁春吓得怛然失色。 遇到疯子不可怕,遇到理智的疯子才可怕,遇到不认为自己是个疯子的疯子,那叫一个可怕至极。简直是要人命。 她一定、确定、肯定,闲庭树做得出来,给她的身体开个洞,且是一口气开两个的乌糟事。事后也决计不会大发善心地给她找医女。 就算她流血而死,顶多抱怨上一句不中用。 罪她全受了,还得担负莫须有的骂名。 就此继续找下一个代替品。 闲庭树乐意草菅人命,解裁春却不愿意被稀里糊涂地收割。 “我……你……我……” 解裁春来到人世不过十几载,在人间世,该成婚生子,跟丹霞峡的修士们一比,却是不够看的。 她孤身来到丹霞峡,本就形单影只。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孤军奋战。历经多变,哪经得起这般刺激。 她慌到鬓角都泌出了汗,恨不得激发出几分急智来。 闲庭树无可无不可地应着,实际并不在乎她说了些什么。 人贴着解裁春的背,双手以环抱的姿势打开。指甲扣着花房皮表,蠢蠢欲动。 尖锐的刺痛在脆弱之处迸发,解裁春疼得一激灵。她孤注一掷,握住闲庭树的手,急道:“且慢。” 被打断,闲庭树不愉地与她对望。眼下的意思不言而喻,假若解裁春没能给出合理的回答,她就会废了这只胆敢阻碍她的手。 “你……您不觉得,这条链子挂在脖子上,会更搭配吗?”解裁春欲哭无泪,扯出一个半是憋屈,半是谄媚的笑。拉着长链,拨到她皙白的脖颈前。 纤柔的指腹在姣好的下颌线底部描摹,似即将要被赶尽杀绝的狐狸,迫不得已炫耀着自己华丽的尾巴,以此换取谋生的机遇。 闲庭树一看,确实挺衬的,却并不足以打动她。 经历过万千杀戮的司使,被大幅度提高了享乐阈值。等闲的美观并不能轻易地打动他们,通常独有溽热的血液,才能激发他们的感官。 少女轻轻摇头,冷漠地宣示着她完蛋了的用意。 闲庭树扣住解裁春手腕,利落一折,只听咔嚓一声 ,解裁春惯用的右手顷刻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手掌和前臂的关节被拆卸,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吵。” 听惯了悲鸣的闲庭树,扼住解裁春咽喉。放在往常,她早由于不耐,掰断对方的脑袋,现今只想割断解裁春的声带,从源头解决噪音。 人在就行,其他附加之物,大可一一切割,留下个双眼,四肢全无是人彘即可。 “别。”双颊发肿的薄禄云,运气疗伤,极大地缓和了伤势。“没了声音,就听不见姐姐的好言好语了。你就不想从姐姐嘴里,听到更多使人愉悦的话语?” “不想。”闲庭树油盐不进。 薄禄云活络着手腕,想着跟人打一架,把人摁地上更直接了当。突然想起自己的即兴表演,到底是没舍得抛下包袱。 他另辟蹊径,朝解裁春使了眼色。 右手臂传来放射性疼痛,如千百根针齐齐嵌入。解裁春右手废了,连声音都快保不住。无边的恐慌形似泛滥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偏巧不是放任自己被恐惧吞没的时候。 能屈能伸者,绝不一味执拗。 “我的声音很有用的……”解裁春见招拆招,顺坡下驴,“大人想要听什么,我都能说给您听的,要什么声线都可以,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的……” “哦?”闲庭树冷淡地附和着,“口说无凭,证明何在?” 解裁春挖空心思,网罗着奉承的话。绞尽脑汁编织的言辞,透过疼得发紫的嘴,一张一合,似结着艾叶的青梗。 干燥的上唇起了皮,薄薄一片,脆生生的,是爬行动物改头换面,蜕下来的旧皮。 红艳艳的舌丁一勾,悉数舔去了。闲庭树、薄禄云俱是眸色一深。 薄禄云凑上前来,两手压住她的大腿。丰腴的收获由闲庭树握在掌心,轻佻地上下掂量。 二人成前后夹击之势,围堵得她水泄不通,进退不能。 闲庭树左手大拇指扣住解裁春下巴,打开她的口腔。 食指、中指合并,压着舌面,长驱直入。指骨穿过舌背,抵到了上颚,越过舌根,如说一不二的领主,近乎严格地检验着专属于自己的领土。 生理上的反胃,节节攀升,解裁春忍着作呕,不敢表现出半点不适的症状。她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囚徒,一言一行,只能任由监守牵扯。 她是检查好牙口,就会被发卖的牲口。反复探入和抽出的检验,带出来连成丝线的涎水。下颚张到泛酸了,检查才堪堪停止。 恶劣地糊在她脸颊前,拍了拍。闲庭树给解裁春的脖颈扣上银链,扣好环。恰似牵着爬宠的主子,给忠心耿耿的玩宠落了锁。再珠光宝气的装饰,都掩饰不了被散漫对待的事实。 “那这件事也就算罢。” 她扯着链条往上拽,勒得人面红耳赤,话锋一转,一山放过,一山拦。 “那开洞的事怎么算?” 这事怎么还没过去啊?不都腾了个地,佩戴好链子了吗?解裁春一肚子话,没法述之于口。镶金嵌玉的锁链,几乎割喉。沉重、负累,还伤人。 喜怒无常的司使大人,可没有多少的耐性。杀伐果决的她,眼见解裁春没能及时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攥着柔嫩的花房,指甲就要刺破。 薄禄云说话了,“何必舍近求远,这儿不就有吗?” 他膝盖顶开解裁春膝头,撩起下裙,指腹滑到她的大腿根。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扯着胸口的手,威胁之甚,解裁春不可反驳。迎着两位威慑者的目光,喏喏点头。 “你是说,我尽情可以使用?”闲庭树顺着他的话下台阶。 解裁春哪里敢说不敢,“是的……大人……”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闲庭树面上总算是带起了笑。 羡瑶台司使的奸诈之处,莫在于明明是逼迫,还要装得有商有量,是囚犯自愿的似的。 第106章 平庸之恶峰林险峻,重岩叠嶂…… 峰林险峻,重岩叠嶂。层层叠叠的喀斯特地貌,迂回曲折。常年水滴石穿,受到流水冲刷,犹如看守陵墓的一盏盏倒挂烛台。 “做饭的,做饭的!”受镇守其中的栖华山看守影响,恢复生机的山脉,再度冰封千里,反扑出相较往前更为严峻的景象。 挂冰成柱,绝对的凄寒死寂。 宝石花开放的溶洞,鹤知章遍寻不得入口,急得以脚跺地。童稚的音线,放声呐喊,“漫才客!漫才客!” “我同门师姐妹都被抓走了,你还躲在这里头当缩头乌龟,你个没骨气的孬种,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医女焦躁不安,在原地来回踱步,对着封死的山门叱骂。 “早知道你是个不成事的,我就不该来找你!”解裁春就不该对他太好,她们也不该拿他当朋友。 呃,好像本来就没有当他在朋友。 顶多当一个实验样本。 可是不找漫才客,她又能找谁襄助? 草泽谷,草泽谷已经做好抉择。不能在谷主病入膏肓之际,平白为其增添烦扰。将本就处于多事之秋的草泽谷,二度架到火炉上炙烤。前辈们选择明哲保身,置之度外,情有可原。 当年太岁神煞一案,谷主想必是出于同种缘由,才不辞万里,来到丹霞峡,创立新一片天地。 师姐原以为的懦弱、妥协之举,已是谷主在重重打击之下,困兽之争,认真思量后提炼出的壮举。 身为医修,敢于忤逆济世院的权威,控诉调拨台息事宁人的态度,以沉默作抗争,不服从两座大山的派遣。从而抛弃自己安身立命的居所,远奔他乡,另立门户,已然是风华浊世,鳌里夺尊。 鹤嘉贤尊崇易陵君将天地复之为一炬,引烘炉而焮烧万物的孤勇。认为我敢、帅气、英姿勃发,实乃年青人之表率,理当人人效仿,前仆后继,方能挣出一条生路。 鹤顶洪则从谷主千疮百孔的伤口上方,窥见了另外一条全新的路途。不复前人统一走过的路径,而依照自己的设想,另辟蹊径,意图踩出自己的足迹,不受任意有形之物拘束。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3章 鹤知章大不相同。 她遵循中庸之道,上不上,下不下。高不成,低不就,是所有普通弟子的缩影。 草泽谷门徒按照资质划分,可区分为三种人。 一种是鹤顶洪这类,天赋异禀,自带一股傲气,唯我独尊,自认为无所不能。受长者喜爱,身兼重任,若无意外,将来必定能声名远播,所行之路一片坦途。 一种是地里的刺头,譬如鹤嘉贤这类。 往好听了说,是别具一格,不走寻常路。很难听了说,是欠一顿抽,动不动就想搞个重磅奇闻,仿效易陵君的路程。 笑话,济世院、调拨台没看好,才叫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医修,闯出一个不要命的易陵君,暗地里不知怎么咬牙切齿,恨不得返回去,在襁褓里提前摁死。 他们不是没想过拿她的亲生姐姐,贺归远来威胁她。 这不是人家有先见之明,先他们一步,跑到了丹霞峡。泡沫即是一方面,宿在了问道宗旁边是一方面。不知和问道宗宗主达成什么龌龊交易,才会使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看一下就要动刀动枪,怼得前去捉拿的修士,无从下手。 在人家的地盘,和剑修硬碰硬,不亚于嫌命长。 一种是鹤知章这类,处在中间地带既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也不至于另辟蹊径到教人印象深刻。 她温吞、平和、没个性,是旱地里的裂土,灌木丛内的杂草,只留下一个个模糊不清的面孔,让师长省心,却叫不出名。依稀记得记得那谁谁谁,张着嘴,唤不出相应的名称。 也不是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误以为自己是宇宙核心,日月星辰都要围绕自己旋转。 时常神游太虚,畅想美好的向往,错把愿景当实际。迟早有一日会付诸实际。 等到时过境迁,方知人力有时,孤 高的天堑并非常人所能逾越。 鹤知章认识的人不多,能想到的,够分量,能拉出来,撑撑排面的,除了草泽谷的人外,也只有漫才客了。 其他的人,要么硬实力不足,没法和羡瑶台硬碰硬,掰手腕,很容易被一锅端了。要么她人微言轻,根本使唤不动人家。 说起来,也要怪她。 置身于内的人,难辞其咎。纵然借用医修之名,为自己开脱,也消解不了她无能为力的罪行。 平日里疏懒于人情往来,关起门来,不见客,需要用到人脉了,人命关天的事,火烧眉毛了,方才明了何谓捉襟见肘。 人沉溺于安逸时分,哪能预知何处何方,冷不丁地祸从天降。 不曾居安思危,想尽余后的退路。整天浑噩度日,走在路上,保不齐就要被天打五雷轰。 鹤知章好赖话都说尽了,嘴皮子磨破了都不管用。 难不成真得把解裁春从羡瑶台挖出来,才能支使得动人?她要是有那通天的本事,早把师姐妹救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求到他这来! 他当他是谁呀! 一颗烂泥扶不上墙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脾气犟过牛,死倔着,埋头苦干,不肯抬头。认准了死理,一板一眼地执行,谁来都不好使。 也只有解裁春能够受得了他。 而今,解裁春出了事。他居然半点支楞不起来,藏头露尾,畏缩如匹夫,那怎能够。 相处过的家伙,胆怯比硕鼠。 还剑修呢,听了都要叫人发笑。 往前人们说,落花峰的弟子,中看不中用,是块捂不热的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一千遍,道一万遍,哪里有真真正正地见识上一回来得确切。 只有解裁春捡着块石头当宝贝,分明是块怙顽不悛的顽石,愣是春风化雨,要木石之心,从料峭的寒冬里生长出名为情意的枝桠。 别人说,她还不乐意听。 听着了关于漫才客的半点不是,与人和善,见面先亮三分笑的解裁春,愣是掐着腰,在那与人对骂。 泼辣的态度,浑然不顾及自身能耐与修士之间,存在天差地别,要不是脑子秀逗了,确乎是想不出和其抗衡的道理。 都不知道是要敬佩她无知莽撞,或者笑话她拎不清。 漫才客堂堂一位剑修,以剑载道,竟比朝生夕死,命若蜉蝣的常人怯弱。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鹤知章恼得睚眦欲裂,方知气恼的,不过是她自己。 是她技不如人,没法亲力亲为,救受难的三人于水火之中,才会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在他者那儿,寄望于自己不能成之事,反叫他人成功。 将失败的痛处转嫁到他人身上,变相转移风险,有理由憎恨他人,好叫自己摆脱负罪感。 灵网的求助信息一下石沉大海,,在沉没之前,还接到了不少的落井下石。 【又来了,又来了,日常求助又来了。编纂谣言,贬低羡瑶台,究竟对你们有何种好处?穷追不舍,紧抓的不放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方外之人的说法,这就是他们概述的,被迫害妄想症。有事没事,寻思着别人要来祸害自己。也不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挂钩子上,纯属一堆猪肉。撒泡尿照照自己。羡瑶台根本就不屑搭理你!】 【拿人办事,可是要讲证据的,空口无凭,凭什么相信你?】 私底下与羡瑶台使者打过交道的,都明白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经过羡瑶台司使之手的章程,拿人问罪也好,就地格杀也罢,全都没有实质性的文书。只靠口头传达,才会雁过不留痕,不落下任何可被外人置喙的把柄。 即便大部分时间置喙也没有意义就是。 这一点倒是比绛阙有先见之明。 吸取够了前人的教训,在后来者居上之后,处处盘剥,道道压榨。敲骨吸髓,分毫不落下乘。唯恐没占着一点便宜,相较前任,有之过之而不及。 羡瑶台捉人、办案,无需佐证凭据。她身边的人无辜受害,受到牵连,倒是四处碰壁,需得想方设法为自己正名。 没有做过一点错事,或糊口度日,或治病救人的家伙们,一朝遇险,求救起来,只会从本就岌岌可危的悬崖峭壁上,落下来更多的大石头,砸得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荒天下之大谬。 鹤知章走投无路,根据灵网所言,拼命搜罗人证物证,在影子都捞不着,压根不清楚使者们去处的时辰,为自己证明,为师姐师妹们奔走。 灵网上的修士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会说,人证是捏造的,羡瑶台办事,不可能会出现差错。一会说收集来的物证不够充分,一会听信谣言,说她的师姐师妹肯定是参与谋逆,一会又说她其心可诛,混水摸鱼。一会说她戏瘾大发,扮戏子,逗大家伙开心呢。 不信的看客,一字一句挑拣鹤知章讲述的抓捕经过,单独拎出来,狠抓着字眼驳斥,以此验证她撒了弥天大谎,企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成为舆论中心。 相信了的看客,有说是她给羡瑶台通风报信,一计害三贤的;有说司使出动,必然是被逮捕者心有反意;有撺掇着藏书人们继续出来贩卖的,验个真假的。 鹤知章急得口齿生疮,头昏眼花。只换来一句句嬉笑,落井下石。 一句留言提醒了她。 【别找了,他们根本就不会信的。你撼动不了羡瑶台的权威,也阻止不了看客的嬉笑。更重要的是,纵使一干看客交托了信任,以你们轻若浮萍之力,也动摇不了羡瑶台的决策与地位。】 是了,她忙前忙后,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用功,以此抵消与日俱增的愧疚。 灵网上在此时又笑开了。 【真逗,演的跟真的似的,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演给谁看啊?真出事了,发丧了,别忘了喊我坐头等席。】 【蠢货就是蠢货,半点教不会。非得要挨抽了才会听。】 【说穿了,不就是禁书嘛。禁就禁了吧,非得要看。这不就进去了嘛?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吵吵嚷嚷的,整得跟天塌了似的。要我说,早该进了。文学还是要有门槛比较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凑一脚,跟这群人看同一本书,我都觉得臊的慌】 更有甚者,说:【能被禁的能是什么好书吗?别人都不禁,就禁你的?不反思反思自己什么档次,随随便便赖大街上躺着就能碰瓷】 【我早就说了,把他们通通抓起来才好!学阀制度早就该建立起来了!除了仙家后裔,一个都不许修炼!违者千刀万剐,处以极刑,以此震慑四方。】 就此垄断文书,阻断下层人研学的途径。否则,哪来那么多免费的劳动力?坐轿子的人多了,就没有人抬轿子了。 大量言论淹没了鹤知章,抱持着看好戏的观念,群嘲和奚落,殊不知射出的刀剑,总有一日会反扑到自己身上,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 他们自比为向狗丢石头的人,认为把石头扔进狗群,谁放声大叫,谁就是狗,一次沾沾自喜,自得其乐,并且奉为真经。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4章 但凡有一点同理心的人,都不会傲慢地抬高自己,贬低他人。将与自己同等的人类,视作另一种生物。以虐待为荣,乐于听见悲鸣。将人异化,又站上高座。 鹤知章擦擦眼泪,掏出玉令,联系上治疗过一回的命修。 “过与,我要你兑现与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负责联系医修的玉牌发亮,命修清点着摆放在桌案上,齐齐发亮的牌子们,“治病救人本就是医修的职责所在,你竟然与我谈救命之恩。” 拿这个与她做要挟,未免贻笑大方。 “职责?真要论职责,失责的人海了去了,饶是你是洞察过去,卜算未来的命修,一一追溯得过来吗?”鹤知章吸了吸鼻子,压下冒出来的哭腔和鼻音。 她本就处于有求于人的弱势位置,若再出现其他的软弱。岂不被人手拿把掐,又何来谈判的资格。 “总而言之,我救了你,你这恩就必须得报。你们命修最讲究因果,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求到你这来的,穷途末路的人你别惹。”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过与被逗乐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成名多年,数不尽的修士须以重利利诱,施用刀斧加身威逼,林林总总,就没见过这样有勇无谋的。 左右小医女此言有理,她既承了人家的恩,理当投礼回报。 “行,说说吧。看看我们草泽谷未出师的医修,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烦恼,足够劳驾到我出场。” “你这都算不出来,简直枉为命修。”鹤知章一时觉得 自己失算,恐怕求错了人。 过与哭笑不得,“你要来找我,又不肯信我。既不肯信我,何苦前来寻我。累开尊口,岂不是自相矛盾。” “人本来就是自相矛盾的。”鹤知章答得理直气壮,“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命修似的,人的一生,各种坑坑洼洼全摆放在眼前,如数家珍。做人岂非没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作得不到糖果就苦恼的孩童,稍有不顺心就大哭大闹。” “我才没有大哭大闹!” “是是是,你才没有大哭大闹,是我大哭大闹。” 鹤知章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表现出她整段人生以来最大的涵养,在达成目的之前,暂且不与谈判对象撕破脸皮。 总归是隔着一层,命修不在眼前,否则她定要过与好看。 “说说吧,你是要些什么?扳倒济世院,推动草泽谷,取而代之,或是要我占卜下一次浩劫来临时分,好换取你恰如其分地登场,以救世主的身份,被尊奉为圣人?你说得出来,我都能满足你。” “我要你帮我救被羡瑶台带走的三个人出来。” “就这?” “就这。” 就这点小事还要麻烦到她,过与气乐了。面上虚伪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我很贵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喊我,挟恩图报的机会可不多,你只能用这么一回。” 出于恶意挑衅,亦或者有心教唆,她凉飕飕地道:“你的师姐师妹天分都比你高,勤奋刻苦,修为材质皆在你之上,她们消失了,不是对你更好?”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善举,可能引动滔天大祸。自以为的仁善。会降下不可挽回的巨恶。要累世浩劫,因你而起。” 平庸之恶,罪在于此。 “我想过了,想到了,不愿意再想了!”鹤知章攥着玉牌大喊,“我现在只要你完成我的夙愿,将来天打五雷轰也死不足惜!” “有骨气。好,我成全你。” 天底下多的是自寻死路的人,既如此,她何不成全她们一回。命修告知了鹤知章打开洞府的方法。 鹤知章踏着飞溅的碎冰,步入溶洞。扑面而来,寒气逼人。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居住在这般严寒,苛刻的环境,千年如一日地度过。 折射的冰块如镜,清晰地照耀着洞穴内的情景。墙壁上遍布着一道道抓挠出来的血手印,如一张张拓印在岩石上的无字天书,渗透着诡咒的重压之下,仍挥之不去的情意。 听到她叫门的漫才客,反抗未果,选择了一项最笨重,也最痴狂的挣扎方式——诡咒蔓延之处,长一块,他挖一块,浑然不觉剔骨剜肉,本身就是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刑罚。 剑修的剑明晃晃地刺入解裁春倚靠过千万遍的胸贴,往右切了几公分。是企图刨开胸来,制止住这份疼痛,好尽快回到常常对自己喁喁私语的人身边。 鹤知章望着不成人样的少年,捂着脸,泪流满面。 他在不知何谓情的时刻,所作所为,已超过大部分自以为感天动地的爱侣。 天底下的人自以为斩断情根,就能断绝情缘,使爱意不在生长,清心寡欲。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心在哪里,情爱就会随之生长。 她,师姐、师妹、谷主都错了。她们和没有主见,只知随大流,见风使舵的看客们相同。 鹤知章蹲下身,一手点在漫才客不断流血的伤口上,代表治愈的草木气息在她手臂间流转。 “漫才客。”她对着陷入生长痛,却不解其意的少年道:“我有一法,可解此患。代价是你五感从此缺失,不得复原,你可愿意?” 滴血成冰,几乎和地面融成一处的血人,顶着骇人的伤势,极轻地点了点头。 第107章 最好的补品沉积已久的栖华山,再…… 沉积已久的栖华山,再度动荡。不是镇守于此的高手收手,跂行喙息飞速繁衍,而是定居此地的某人,解开桎梏,一剑轰开洞穴的阵仗惊人。 一道流利的剑光,携带参星寒霜,急转丘壑,朝着医女指路的羡瑶台方向而去。 其形缥缈如风,闪电如雷,肆无忌惮地横跨问道宗上方,精准地避过了呼其峰峰主辜嘉怡布置的护山大阵,宗内闭关修炼的执剑长老,纷纷睁开了眼。 副宗主忧心忡忡,忧虑的事既已成真,该如何是好? 杀了,未免可惜。再钳制,怕是不能。 叫漫才客落入他人之手,身陷囹吾,或为他人所用,更是万万要不得。 没过膝盖的田野,游蜂戏蝶。悄寂缄默的山林,掀起松涛。她踹了一脚忙中偷闲,静坐垂钓的宗主,“都什么时辰了,还在那钓钓钓,钓个鬼啊。镇宗的大宝贝都长出腿跑了,你还在这悠哉悠哉,快活似神仙。” “小心我真把你变成神仙!” 她举手就要拍,一点没有上下之分的阶级观念。 新起之秀问道宗,毕竟才传到第二代。但凡阶级分化,区分缨緌之徒,在开头总是不那么分明,而在末尾处图穷匕见。便是脊背少弯了一毫厘,都是极大的僭越。 一个心怀反意,居心不良的帽子扣下来,动辄连坐,抄家灭族都是轻了的。 宗主倒是好脾气,“无妨,且让他去。” 腿本来就长在师祖身上,区别只在于捆绑住漫才客手脚的枷锁,是否能起到功效。 明镜前宗主的咒术,威力他信得过。大约只是被钻了空子,投机取巧,没什么大不了。 一个凡人而已,寿数之长,越不过百年。 养条开了灵智的灵宠,一棵百年一年轮的树木,都比养一个凡女来得聪明得多。 师祖之所以能够弥足深陷,不过是基于他的眼界不开阔。 长期处于狭隘的樊笼,与人几乎断绝往来,才会一时被外边的狂蜂浪蝶迷了眼,错把砒霜当蜜糖。将人的不怀好意,处心积虑,当做上苍姗姗来迟,来之不易的赠予。 “谁关心那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啊?来一百个都上不了压力。”副宗主见他关心不到正事上,一脚把他踹湖里。 被踹了个正着的宗主,“扑通”一声掉下水。索性飘在湖面上,双手抱着细长的鱼竿。两只耳朵一半淹没在水中,打湿了鬓角。 他这位副宗主,脾气当真是不好。 比起他想换副宗主的念想来说,还是副宗主想要换掉他的意愿更加强烈。 秉持明镜前宗主遗留的作风,问道宗的女子个个都是要强、蛮横,相对于坐下来,面对面,心谈心,君子动口不动手,她们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放眼偌大的门派,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弱小可怜,小意可人的姑娘? 纵使娇蛮一些也是好的。 宗主道,羡瑶台所作所为,莫过于杀鸡儆猴。 恐惧是盘旋于万物顶头,最大的支配力。 杀一次,引发众怒。杀十次,群情鼎沸。那杀成千上百次,一万多次呢,最终只会换来一片麻木。 温水煮青蛙,悄无声息地将人煮熟。套住牲畜的口子,向来是慢慢缩小的。 要让豢养的畜类,处在安稳的假象内,才好在不知不觉中被烹饪熬煮。 一旁的同类被捕杀,发出凄厉的哀嚎。家畜们也会出于自扫门前雪的态度,漠然无视。 认为是被屠杀的畜生越了界,指定是放下某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引得主人不愉,才会惨遭杀害。宽慰自己,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定当能安度晚年。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5章 殊不知这一只,和那一头牲口,在农户眼里,一模一样。 被杀只是因为被视作了下等生物,生来就是要为佃农服务。圈养、宰杀,只是单凭主子的一念之差。 幸灾乐祸者,终将步入死者后尘。 “你在想什么?”副宗主问。 “你说,丹霞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羡瑶台,能不能成为下一个羡瑶台?到时候谁又是新的使者,谁又能成为新的司使?所谓的尊者,又是谁人能来当?” 宗主以半开玩笑的性质说着,眉宇之间的冷意,悄然溢散,无不再彰显着他的决意。 “你想要做些什么?”副宗主追问。 “不。”宗主摇头,“不是我想要做些什么,而是时运使然。” 今时今日,如同往时往日。 往昔羡瑶台大肆围剿方外之人,和今日屠戮儒修,都是出于同一种理念——造势。 招不带多,管用就成。 时势造英雄,制造出足够大的声量。能使芝麻绿豆点的权力,演变成足以压死人的大山。推动着被迫害的人,党同伐异。互相撕咬着,全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军对垒,兵行诡道。 欲淹死一城的人,骤然而至的洪水,会使大部分人高度警惕,匆匆忙忙逃离。 可只要换一种方式,改为下暴雨的形式,悄无声息入侵。 水淹过脚面,民众卷起裤脚。水淹过膝盖,撑着柱子前行。水淹到腰部,恐慌无声地蔓延。等水淹到了脖子,已不能脱身。 然后发堿决塘,漂起一具具臃肿的浮尸。 届时,看笑话的、凑热闹的,落井投石,争相嬉笑的,极力划清界限,贬低受害者名声,以澄清自己名誉的,都会命丧于此。 “现今,触底反弹的时机已到。”宗主一撇头,准确地抓住咬住他头发的塘鳢鱼。“你真以为明镜宗主留下的神兵利器,我会轻而易举地就放了他高飞远走?” 黑不溜秋的塘鳢鱼,高傲地摆起鱼尾,抽了他一耳光。 “啪叽——” 宗主松开手,五斤重的鲈鼓畅快地游回池沼。扇得他右脸颊通红,溅了一脸的泥点子。 宗主竖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人生于皇天,长于厚土。张开双臂,以为自己无拘无束,焉能知晓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羡瑶台统治十业大界的时间太长,长到人们要遗忘真正的霸主绛阙。丹霞峡销声匿迹的阶段,长得叫人难以忍受。 是时候要改一改这千载不变的格局,重新划分一遍疆土。 三足鼎立就挺不错。 修士介入人世间的群雄争霸,隔空对弈,以人命来下棋,哪有什么意思。 要下,就不要下凡夫俗子的性命,不以吞并个凡间小鱼小虾的城池,沾沾自喜,而是把目标转向整个十业大界,拖进高高在上的对弈者们,赌上自身的生命,那才有趣。 漫才客,是他向羡瑶台投出的将。 赢了,问道宗一举成名。打响名头不说,从此就立住了根基,也无需他再多加操心。 胜利,即是赢家最好的补品。滋养着一派宗门,长青不朽。 败了,正好除去一个不受控制,他们又扳不倒的心腹大患。 明镜宗主的驭下之术,不可复刻。他承袭前宗主的衣钵,不代表能重演一次她践行过的路径。 漫才客此去结出的战果,决定问道宗对他的处理方式。 是从此划清界限,对面不相逢,游街示众,千刀万剐都不理不睬,顺带混入人群,为保全自身的清誉,主动拿石头投掷。 或是恭恭敬敬,高高兴兴地将人迎回来,表面无可奈何,心里乐开了花,就此为神龙不见首尾的师祖正名,都是两说。 漫才客御剑前往的终点——无间牢狱内。总共十八层的牢狱,是被时岁抛弃的遗忘之地。 没有守门人看护,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口。 若不慎误闯其中,便是变作一捧枯骨都逃不脱。 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的空间分布,左不是左,右不是右。上不成上,下不成下。 站在平地之上,自诩来到了入口,实则迷失在紊乱的监牢之中。缄默如深的单间,隔绝了囚犯们的哭嚎,抽动的鞭子连着倒刺,轻轻一抽,刮下一层皮肉。 飞溅的鲜血落在墙面,流进缝隙里,凝结成一道道血污。旧的未干,复添上新的,冲掉好几桶水都洗刷不干净。 盘桓此地的呜咽声,经久不息,传到最后,渐渐熄了动静。 是手骨被拗裂了,盆骨被撞碎了,任由着监守的喜乐,肆意地掰开囚犯的缝匠肌,摆弄成方便施为的姿势。 搠到尽头还不够,还要得寸进尺,激动到青筋与紫色经络交错的手,不由分说地扣着拷问的犯人腰身,强迫人打开胞宫,供他一遍遍闯进去盘问。 着实是横蛮无理,跋扈自恣。 几乎要被缴光了的薄禄云,微张着唇,目光迷离,连含糊都稀碎。 额心的一点朱砂痣,在晃动的烛光中,灿比艳阳。或许是他在晃。 闲庭树手持缅铃,两颗沉甸甸的,落在掌心,足有核桃大小,险些将手掌覆盖。 其人神情淡漠,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孤傲。参与其中,又置身度外。 配备好的角先生,早能自主驾驭。遂慢条斯理地撤出,两端附着着油水可鉴的湿光。在解裁春惊惧的注视下,冷漠地安置好崭新的器具。 “求求你,我会死的,真的……” 被严刑拷打,承受不能摆脱的刑罚前夕,人会以为自己顶天立地,绝不轻言放弃。 只有真正镣铐加身,饱受皮肉之苦,连昏迷都成了一种手滑心慈的赏赐,方知世事皆苦,是泡了黄瓜的黄豆酸菜,吃着吃着,满口苦味。 再美味佳肴,口腔回甘,只有化不开的苦涩。 “死?”闲庭树镇静的眼瞳凝起焦距,在洞洞烛光里,如山野陵墓群飘荡的鬼火。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还没怎么着呢,就放你长眠于地底。我可舍不得。”她狎昵地拍拍解裁春的脸,捻过赤带的手指,由人的眼窝处刮落。 “太便宜你了。” 随即眼神一横,示意薄禄云让步。 悠哉快活的薄禄云,恋恋不舍地挺身。执拗地杵着,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 二人隔着解裁春,一言不合,即时开打,苦的是被夹在其中的解裁春。 两位无间监守,大打出手,用来处置被他们虐待的囚犯归属权。 仅剩的理智,使他们一致避过了一掌就能拍死的凡人。薄禄云技不如人,挨了顿狠揍才退让。 动不了闲庭树,他还动不了解裁春吗?果断按着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犯人头颅,往下压。 隔墙有耳,本来歇息了的呜咽又起。随即被蛮横地堵住、塞满,咕咚咕咚,每一个细小的声线在修炼之人耳廓,无形放大了无数倍。 倾听着众生之声的佛修,斜着衣袍,单个手臂无衣物敝体,大大咧咧地敞着。 “两位施主……” “你这秃驴,长嘴了也不意味着要说话,非要说话,不如向医女们拿针,把你这不干不净的嘴巴给缝了。”闲庭树可不惯着他。 她扯下后脑勺别着的发髻,是一根湘妃竹削了为身的狼毫。 散落的三千青丝,浓密如林,流畅地披在无间监守肩头,添了不寻常见的柔情。她扯着人的脚,压到最底部,反手将毛笔塞进囚犯尚且空落的魄门,暗含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实打实的震慑,上手远比口头威慑实际得多,顺利止住了制住对象的哀鸣。 哭哭啼啼的抽泣渐弱,是了绝希望,彻底收声。 共犯薄禄云乐在其中,一边执行着酷刑,一 边仰着头,欢畅到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他两颊晕着艳丽的红,秀致的容颜跳着粗壮的筋肉。过度的欢悦积累出超出阈值的享受,延绵不绝地翻涌上来,反形成了过分的酸楚。 扣着囚犯后脑勺的手却越重,沉迷于令人魂不守舍的福祉。 “都说布施,布施,我正在善事,好心放人家一马。你怎么不称道赞扬,反倒无端替人寻求一条死路。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佛修都佛口蛇心,首鼠两端?” 佛修刚要说些什么,一连串咳嗽声忽起。 过量的流质精湿口腔,被抵到了腭扁桃体的解裁春,被呛了个正着,咳得满眼是泪。 顺遂缴了枪的薄禄云,已不愿意再听。蚊蝇之声,羸弱而聒噪,听了闹心,隔绝才清净。 他反手一抄,亮出一幅绘制过的图画卷轴,直嵌入地底。 十六层牢狱的地理环境,由此变动。 阴晦的背景,焕然一新。颜色由浅入深,从黑白山水画,渐渐着了清透喜人的丹青。 引入雕栏玉砌、楼台殿阁。瑶台琼室,栩栩如生。短短五息间距,平地起高楼,巨细无遗地建立起来,只扯进了两位心狠手辣的司使,和被他们处刑的犯人。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6章 一道道织着薄布的屏风立起,三人的身形落在隔断屏风上,倒映出黑灰白的剪影,形成巧妙的置景。 观音坐莲、划船抡桨,推桌悬挂,姿势多变。 受刑的囚犯一只手伸出画屏,透风的窗幔被风吹起,遮住她的形容。独露出她吸附着汗液的手背,手心到指腹裹着粘连的遗留物。 用力到拇指指节内凹,其余四个尺骨茎突向外凸起,透出区别于周遭色泽的白。 紧接着,脖颈被扯着向上仰,中间横着一道几乎要将人割喉的项链,拴住了她的自尊。 十方雷霆混合毁天灭地的劫火,从丹霞峡一路劈到羡瑶台,震惊一干久居上位,忘了精进的尊者。 漫才客到了。 凌空的岛屿受到不可挽回的创伤,铁桶一块的无间遭到外部强有力的打击。 两位沉迷桃源,乐不思蜀的司使,在锲而不舍的急令催促下,方才收了心思,和衣出门。 承受了重创的女子,缓了好久,才恢复重新活动的气力。 她咬开还能活动的左手手腕,顶着一身伤,画出显形阵。 助她进入丹霞峡,保她一路无忧,顺遂进入问道宗的助力——易陵君一缕神魂从她的耳坠飘出,悠然现身。 第108章 大杀神“说实话,我很敬佩你。”…… “说实话,我很敬佩你。” 声名藉甚的医女,绕着脱力,趴在地面的解裁春打转。 “敢于抛弃自己的人,足够了不起。无论是姓名、身份、性情、过去、未来,始终专注于唯一的目标,专注地前行,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也不枉我为你指点迷津。” 眼见解裁春没有回话的力气,易陵君又不喜欢自言自语。有来有回,总好过无人问津。 正如她抛给贺归远的所有难题,只是为了促使其纡尊降贵,主动来找她游说,却是反过来,加重对方的杀意。 从分道扬镳到不死不休,其中看似冗长的距离,实则并不算太过于遥远。 贺归远视她为污点,意图将她从人世抹去。 活着给她找麻烦,死了,兴许还要将她抽筋扒骨,连烧成焦炭的骨灰也一并扬了。 树葬、海葬、天葬,全省了个精光。 一母同胞的姐妹,降生于世,行差踏错,以死敌的身份终结。 易陵君蹲下身,给断骨裂身的患者,续筋塑身。没一会就把游走在生死线上的女子拉回来,治愈到能正常活动的状态。 她缝补着解裁春全身断裂的筋肉,慢悠悠地冲人打招呼。询问修真界一游,可还畅快。 “非常不畅快。”解裁春被折磨得有气进,没气出,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对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的凑趣话,完全不想应承。 “怎么?” 易陵君的分外化神,继承了本尊的性情。一颦一笑,惟妙惟肖。 “栖华山那个一无所知的傻小子,那几个蒙在鼓里的小医女,就值得你演上一演,对于对你恩重如山的我来说,竟半点都不舍得敷衍?” “不值得。”解裁春回答得直截了当。 收敛了伪装的她,被磨折得实属没有脾气。看好戏的家伙一激,反倒激出了不少气性。 易陵君咂咂嘴,“就因为我也是对方外之人动手的人员之一?” 如此恩怨分明,就不该找她合作。既找了她合作,又何苦七扭八拗。 人呐,果然是复杂多面的生物体,才有一一解剖开来,细致地考察研究的价值。 “要救你的人,已经来了。” 与一叶障目的凡人不同,易陵君听声辨位,析微察异的能力,当属修士里的佼佼者。“以他的威能,救你出去,好比探囊取物,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唤我出来。” 她仰头,欣赏着乐修附庸风雅打造出来的玩艺儿。 无间监守手段残忍,制造出的装饰物,倒是个个赏心悦目,令人流连忘返。 是沉迷艺术的从艺者,大多神神叨叨。还是神神叨叨的从艺者,才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几率? “你真的不知道?”解裁春笑。 身心疲惫的女子,不复平日在栖华山没脸没皮的形象。反而锋芒毕露,将揭人疮疤的家伙扎得透心凉。 “不知道你就不会与我来信,要我去书房购置给漫才客的礼品。” 鱼儿都咬了钩,何必在此假惺惺。 “都是礼数惹的祸,惯常推三阻四,和人打交道久了,连我也不免落了下乘。” 易陵君瞧她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全身被精水乳胶完整地浸泡过,涂了一遍又一遍,着实看不过眼,干脆一施法术,转移人到附近的池子里泡。 “你不也挺厉害,特地给呼其峰峰主传信,引诱她去打前锋,探查情况。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丹霞峡的老好人,一次次善心大发,在路上耽搁了点行程,才会晚来些。” 人是杀不完的,人也救不完。就是不晓得辜嘉怡峰主的好运气,一身能耐,能护佑她到几时去。 别捡着了毒蛇当弱小,大冬天敞开了衣裳供暖,反倒叫那畜生朝心口处咬了一口,连求救都没机会。 易陵君一挥袖子,琳琅满目的柜子齐齐打开。她在里面挑了件过眼的,抛给解裁春。 “要想俏,一身孝。人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连自我都欺瞒,遮遮掩掩。表面喜欢冰清玉粹的圣女,暗地里专挑水性杨花的□□。” “你可由这点力攻宗门内部。” 她打开药箱,不要钱地往澡池里撒活血化瘀,生骨长肉的药材。 这株千年才开一次花,那颗万年才结一次果。再丢进恶心人的水蛭、泡成药酒的蜈蚣……俨然将解裁春当做新的实验器材,不用白不用。 手指在解裁春脖子淡化了的伤口上划过,浑然不顾及其他人是否会因此察觉出差漏。 反正她寄宿在解裁春耳坠里一事,贺归远早就有所感应。其他人知不知晓,应不应对,全不关乎她的事。 既然贺归远不想见她,她就让她非见不可。 引动轩然大波,要那沸反连天,考过籍籍无名,含冤抱屈而死。 与沽名钓誉者为敌,全不在话下。 解裁春暗笑。知道的,道她是万恶之首易陵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青楼楚馆的老鸹,还带手把手教人的。 易陵君觉察出她的讥讽,并不放在心上。 凡人有凡人的妙用,在物尽其用之前,都该捧着敬着,煎膏炊骨。 修士有修士的傲慢,容易轻忽凡人的手腕。一些守旧派甚至遵循不动凡人,不染业障的旧旨,这也是她为何会挑中解裁春的缘由之一。 都说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又说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梳洗完成的解裁春,穿衣上岸,“和我一同被抓进来的人,罪不至死。你能否给他们开个洞,助他们一臂之力,趁乱逃跑?” “求人可要有求人的态度。” 易陵君话说着,权衡利弊,终归是利大于弊,隔着画轴,一招洞穿牢狱隔间,给十八层监牢齐齐开了个可供逃生的门路。 “这主意不错。我设计,你入局,正合我意。” 这次闹的动静确乎不小,兹事体大,有口气喘的犯人们,爬都要爬出无间。纵然有来势汹汹的漫才客作掩护,事后痛失臂膀的羡瑶台,必然会过问。 为求万全之策,易陵君抽出解裁春脑中关于她的记忆,以防对方来日被搜魂检索。 如此一来,身为分外神魂的她,消泯于天地之间,解裁春也忘却了和她的交易,就没有能洞察 她们两人存在过的交流。 就连她们本人都不能。 “以凡人之躯,步入修士的棋局,勇气可嘉,合当获得奖励。” 作出决定的易陵君,抛下昏迷不醒的患者。踏出画轴,留下一句,“作为报偿,我会赠予你一件厚礼。望你来日能将它用在自己的宏愿上。” 前提是她能活到那一刻。 言毕,易陵君跳出薄禄云设置的画卷,借由不停下坠的身子,冷静地审视着上下倒错的无间。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炼狱,内忧外患。漫才客的突袭引走了镇守在内的司使,猛然开辟的出路,成为本陷入绝望的囚犯们的一线生机。 反抗在杀戮中淬炼,死亡的坟地孵育出新生。 易陵君一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地。单手撑在落灰的地板,许久无人问询的地界,发出吱嘎一声响。 她扬手,破解掉年久失修的门禁。第十八层通道毫无保留地向来访者打开,是笃定无间的威势,永垂不朽,绝不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杀入门来。 她在陈莫,寻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失落神明。 可惜这小子已经疯了。 痴傻之症,她可以治上一治。就是妄图掌握的情报,未必能够得到。 也罢,能够深入无间,捣毁羡瑶台引以为傲的牢狱,已是意外之喜。索求得越多,越显得贪心,招到的反噬则就愈发地加重。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7章 易陵君以手为刃,劈开碗口粗的枷锁,施施然接住下坠的神族。 要坠得更深,更狠才好,她才能趁火打劫,做那灾厄尽头,救急救难的圣人。 如同解裁春对漫才客做的那般。 “我该怎么称呼你?” “彦鹏、李天册、龙浩、姜刚昊、迟文璇……”男性头疼欲裂,抱着被洞穿无数次的脑袋,僵硬地报着曾经使用过的姓名。 昔日的亲朋故友皆已故去,唯有他身陷囹吾,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他尝试过模仿亲人朋友的形貌外观、行为举止,假装他们还存活于世,却遏制不住历史的车轮偷偷往前倾轧,蓦然回首,只余下血海滔滔。 就连他自己,都因扮演过的角色太多,遗忘了自己的名字。 针砭般的痛楚,如影随形。全身肌肉在破碎中弥合,每一道裂缝都在张口呼吸。男子疼得满地打滚,喃喃自语。“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你来带我走的吗?” 他抱着易陵君的腿,嘴里念念有词,忽而松开。状若疯癫,瞳孔涣散。 “我在哪里,我要去哪里?云霄、初禾,不要去!别参战!为什么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不听劝?都是它的错,是它来了,不关我的事……都是它的错!” 男子蜷缩成一团,惊惧地龟缩在角落里,放任满地的枯草将自己淹没。 “是谁的错?” 被关键信息激活,冷眼旁观的易陵君,总算有了反应。她屈下身来,两手抓住男子双肩。 “是她?还是他,还是它?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引发诸神混战,群仙凋敝?又是怎样的力量才能抹去记载的文书典籍,叫后世之人茫无所知?” 朝闻道,夕可死矣。假如她能揭开这个谜团,狼藉的声名或许能一夕之间反转。 又或者,恰恰反过来。 为了保住悠久的秘辛,全了现今修真大界稳固的局面,无非是新一轮肃清,加倍摁死她,唯独有魂飞魄散的死者,才能完好地保守住秘密。 见男子支支吾吾,颠三倒四,问不出个一二。此地不宜久留,保不齐外界的厮杀何时定局,易陵君举起右臂,五指屈起,隔壁间的令牌一瞬被吸入她的掌心。 手指抚摸过振宏寨的牌子,凹凸不平的纹路刻写着某位在此被折磨至死的囚犯名字。 “容恒书。你叫做容恒书。” 她不嫌脏污,主动牵起男子的手。用洁净的绢帕抹去他面颊上的污渍。对于有用之人,她向来不缺乏耐性。“我有一招,可保你日后无忧无扰。你且一一记住。” 尸山血海豢养出的魔鬼,轻言细语。 “从今往后,你若想不起自己,不堪其扰,就去使用其他人的姓名与身份。” “世上多的是大把意图抛开自己人生的人,你就帮帮他们。了结他们孤苦无依的生涯,去过他们本该度过的人生,酸甜苦辣,细细品尝。” “我……帮帮他们。”男子迟钝地跟着她重复。 “对。”易陵君脸上的笑容更深。 她拍着落难神祇的手,靠着九重霄内部阵修的接应,将人带回阵营。“往后不管你去了哪里,披着谁人的皮囊,你都是九重霄的人。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来为她所用,并将其视为今后恳切执行的唯一人生标准。 “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万万年终于吃饱穿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会回笼觉的囚犯,逃脱囚禁他的牢笼,又陷入新一轮利用之中。 不过这一回越发隐秘、藏掖。裹着舒适绵软的外衣,暗藏讥笑的野心。 他抱着舒软的被褥,沉入甜甜的睡梦。半是梦呓着,将恶魔的话语铭记。 剑凌九天,万法开阵。 携带着雷霆与风暴的漫才客,抵达姆斯岛上空。 能够一剑铲平半座岛屿的剑修,为确保其中一人的安全,没有直接选择消灭无间的利索法子。 他过三关、斩五将,砍杀一众阻挠他的使者。在无间值守,没有外出抓人的十三位司使,被他接连斩了十一位。剩余两位没有杀成,并非心慈手软,而是辜嘉怡峰主到了。 暗道十业大界何时出了这一位能人干将的辜嘉怡峰主,张开法阵,拦住漫才客的斩击,“手下留情!” 金色阵法结合五行之力,重在防御。饶是早有准备,仍架不住被碾压的命运,还未来得及发生碰撞,就基于排山倒海的威势,层层破碎。 辜嘉怡见状,亮出法器。一跺脚,鞋尖靴底划出简易的阴阳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继而更生迭变,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诀窍,皆涵盖当中。 以土为基石,木性重生,水的柔韧,火的壮烈,主金利之阵。重重嵌套,法相万叠。 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砸在浑厚的阵法之上,嗡嗡作响。霎时间,方圆百里飞沙走石,尘起土扬。二人抗击的范围与周遭地势断裂开来,迅速下陷。 单纯一个照面就被掰折臂膀,打倒在地的闲庭树、薄禄云,长萧折断,琴弦断裂。 豪无还击之力的两人,身体经脉寸断,七窍流血。只能咬牙切齿地仰着面,手指扣着泥土地,抠出五个血洞。 二人恨恨地抬起头,目送着力破千军的不速之客,抱着昏迷不醒的女性远走。 翻涌的不甘酝酿出断肠的毒液,再生气恼怒,都做不到顷刻重塑根骨,找出余力反击。 不甘心,不可以,怎么能够? 明明是填满他们欲壑的玩偶,与他们监守关系最为密切的阶下囚。任由翻折来,拗断去,生死存活,全存在于他们一念之间。 是满足他们不可告人的欲求的刑罚纸鸢,一举一动,皆由他们操弄。拴住了她的命绳,一收一放,皆系于指尖,随性勾丝提线。 尽可摧毁她倚赖的竹篾,折断她的骨架, 单由他们二人裱糊、灌注。 消暑、休沐的季节一过,查不出底细的姆斯岛喧闹走向了尾声。 无间一行,漫才客五感缺失、解裁春身心受创。草泽谷三位医女回归谷内,或出于愧疚,或心有不忍,与二者断绝往来。 问道宗名声大震,端出人人敬仰的师祖。羡瑶台如断一臂,痛失十几条听话的看门犬。 辜嘉怡峰主出于善念,救下了不当救之人,为自己惨遭截断的人生,埋下隐患。 混水摸鱼的易陵君,是这场闹剧里坐享其成的最大赢家。 她趁乱带走了凡尘碧落的落魄神族,还收编、笼络了被羡瑶台祸害的逃犯。给予他们庇护的同时,从各位修士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报酬。 许是险些天人永隔的缘故,找回珍贵之人的漫才客,黏人得紧。 不巡山,不领任务,冲在一线了。白天清醒时,抱着解裁春。夜间她入眠了,他就扒拉着床单,两颗眼珠子亮成晚空明光铮亮的星辰,都舍不得眨眼。 如有实质的视线,如芒在背,要想忽略都不能。解裁春张口解释,他过耳了,听不进心里。 常常紧绷着神经,张着双臂,在她前后拥护,左右格挡。 生怕她稍微磕着、碰着,变作易碎的瓷器娃娃,由头到尾裂开了,只留给他一地的碎片。 这一片,那一片,全是他心仪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拼凑,才能还原出一个完好无损的解裁春? 一想到那场景,漫才客就禁不住掉泪。解裁春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人这么爱哭。 她忍着困意,抹去漫才客脸上的泪水,手腕一托,将人扯到床上来,一颗脑袋不由分说地摁在胸前。 “好了,好了,不哭了哈。” 她拍着漫才客后背,感觉到泪水濡湿衣襟。心有戚戚,又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利用人时,对方真心实意地受骗的于心不忍。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好端端的,能吃能睡,能蹦能跳。不必瞎操心。” “怎么还不相信,你是不信任我吗?” 真的不信任她,那倒还好。她可了劲地亵玩、运用,不用落得今时今日,寸步难行。 漫才客沉浸在悲怆的情绪中,哭得停不下来。面上没有大的表情,单睁着眼,悄无声息地流着泪,似乎还不明白眼泪的滋味,就先被引着动了情,伤透心。 端看他柔柔弱弱,经不起说的儒生形象,分毫看不出他先前冷酷地屹立在尸骸前,砍杀一众上驷之才的影子。 一个本该赛雪欺霜的大杀神,转化为动不动就掉珍珠的小哭包,解裁春都不晓得该怀疑谁有问题。 是问道宗吧,一定是问道宗的错。 乐于推脱责任的解裁春,不欲将硬抗着包袱,凭白落下罪名。 “要不索性我扒了衣服给你看,一五一十,瞧个仔细,你才能安下心?”欲与周公幽会的女子,打了个哈欠,随口提议。 殊不知,不走心的推辞,偏偏有人过了心。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8章 蜕变为青年的漫才客,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第109章 不做人被教导得板正的漫才客,有…… 被教导得板正的漫才客,有所成长,本性不改。秉持着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原始观念,男女大防的意识即为缺少。 明镜前宗主留下的宗门遗训是,管他男女老少,挡路的,全杀了。碍事的同理。 凡人,当个爬宠逗一逗,别误了大业就是。 现任宗主则温和的多,主要讲究一条,莫要留人口舌。 杀,可以。别留后患,斩草除根,除尽必绝,不要留给仇家收整好,掉头回来反攻的余地。 大约是开山宗主和守城之君的区别。 话题扯远了,总之,是解裁春肆意踏平的门槛,相对应产生的苦果,自当由她自个来承受。 该吞不吞,终究得吞。当咽不咽,合该要咽。 解裁春一挑眉,一双成形的荔枝眼,微微眯起,能想见盛夏酣畅淋漓的雨水。剥开红润长刺的果皮,水腻腻的,透不出半点光泽。 是种浑浊的美感,似还未抛光的美玉。咬一口,满嘴留香。 到底是败给了困意。 解裁春一合眼,败给了漫才客的执拗。 算了,算了,反正是指着避火图教学,都得一一研讨的对象。 一劳永逸地解决疑难,才能免去后面的麻烦。不然,左牵右扯,交接得不干不脆,反倒拖泥带水,落了无尽的烦难。 昏昏欲睡的女子扯着衣冠,泛懒的身体没怎么动弹,反倒折皱了带子,打起了结。 新建起的楼阁,特地支起根木杆,撑着窗透风。入秋的风捎着凉爽,水裙风带。 坐在床尾的漫才客,停住了哭。眉头还皱着,下睫毛挑着几颗水珠,似轮盘状的荷叶,兜住鱼尾摆动溅起的雨露。此情此景,动人得很。 她却没甚欣赏的意思,就觉得乏得紧。 解裁春蹬了下端坐如松的剑客,颐指气使。命令式的语句,带着点犯困的鼻音,如若粘得掉牙的麦芽糖,带出点有恃无恐的撒娇意味。 “你来脱,查好了,他日休要用这种事来烦我。” 说到后头,嘟嘟囔囔的埋怨渐弱,已是半睡半醒。 头一歪,靠在熏了香的靠枕前,陷入浑噩的梦乡。 说实话,也不赖解裁春这般犯困。一天十二个时辰,要空出十个时辰来补觉。其余两个时辰梦游太虚,叫漫才客唤醒了,漱口、喂饭、洗漱、更衣。 实属是两位监守不做人。 他们自己做,爱折腾。还把监守的劣根性,一概应用在旁事上。 紧盯着人,不让落入法网的囚犯痛痛快快入睡,也就罢了。便是辱没到昏迷了,也得立马扼住人脖颈,将人活生生掐醒过来。 温言细语地呼唤,温柔小意地摇晃,不符合他们的章程。要用深入骨髓的痛苦,刻骨铭心的恐惧,植入她的骨髓,方能提炼出一只顺心如意的傀儡。 要她向左,她就绝对不敢往右。 让她张开口,她就绝对不会合上腿。 解裁春被抓了多久,就有多久没有清清静静地安寝过。身为凡人的她,一日须得三餐,日日都得睡眠,而这基础的需求,对修真之人而言,是早该戒掉的恶习。 她口渴至极,央求着喝水。他们就割开手掌,怼到她嘴边,强硬地逼她饮下他们的血液。她肚子饿得直打鸣,他们就随机抽取一位犯人,要她茹毛饮血。 理直气壮得好似不是他们有问题,而是她有问题。 也是。当清源之水倒入沟渠,那她的清澈就会被判刑。等待她的,只有被污浊的宿命。 一介草民,焉能抵得过修道之人的精力。还是两位意气风发的修士。 何况这二人是决斗场出身,眨个眼,就有可能会被朝夕相处的同伴,砍掉脑袋。能活着走出决斗场的,定力、耐性、专注度,最是一绝。 换而言之,当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倾注于某人身上,就显得额外能磋磨人。 如果他们真的有把她当做人看的话。解裁春回想着两位监守对她的所作所为,想来是 没有的。 便是造价低廉的抹布,在贫苦人家手中,也不至于像那他们那般,一拧再拧,势要榨干最后一滴水分。 不拆掉浑身骨头,剃掉全副皮肉,要流不尽的血与泪,混合着,喂养他们的胃口,绝不轻易放过。 逃出生天的解裁春,不恶狠狠地倒头就睡。睡上个十天半个月,根本缓不过神。 接到指令的漫才客,坐在重新搭好、建设的屋子内。 回到熟悉的处境,见着亲近不过的人,接收再温和不过的命令。一切的一切,亲切得他止不住掉眼泪。 度过着,不以为意。逝去了,追悔莫及。 享受着温馨的时光,平淡到近乎百无聊赖。 悠长的夏日,阳光切割成六边形,舒展着一轮又一轮的光晕。下过雨的土地热烘烘的,下沉气流如把平地装进一屉屉蒸笼。 风吹麦浪,草木清香。倒逼出好斗的蟋蟀,趴在树干上窸窸窣窣。青色的草蜢鼓着后肢,在绿茵茵的树丛里蹦跳地逃走。 原来他习以为常的日常,会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时日,经受不住骤然而至的外力而摧毁。所有慷慨馈赠的嘉奖,终有一日,会以一种决然的方式全数收回。 他已处在幸福的安乐窝,只是当时的他,并不能有所领会。 漫才客褪下解裁春的足袜,仔仔细细地观摩她的脚,是否受奸人所害,留下不当有的损伤。 他五感缺失,好在尚有余留。能东拼西凑,运转灵力,集中的某一处去。 比如,要用到手部的触觉,就断掉其他部位的触感。若是补不足,就用嗅觉、味觉等查缺补漏,挨个弥补。 这导致他有时要么看不见,要么听不清,像一块内含短板的木桶,装不了多少水,运作起来还容易渗漏。总是比其他完好无损的木桶要差上一些。 解裁春神飞色动,他本来就跟不上。如此一来,更是处处落后。漫才客藏着掖着,怕她知晓,嫌他本就是不开窍的,现儿个竟是身有残缺了。 秋意寒凉,放入手心的脚掌体温偏低,漫才客就将她的脚贴在肚子上取暖。 检查无误后,给她复又套回袜子。尾端细致地捋平了,严谨地塞到被褥里。睡梦里的解裁春踢了他一下,勾着他的手,去揽她的腰,碰到了藕荷色的衣带。 漫才客顺势一勾,银蚕丝大衫滑落肩头。他眼疾手快,拎起棉被盖住了。 由下往上,撩起天缥提花裙,检查她的小腿、大腿,是否有遗留的外伤。排查无误了,复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灵力,探入摸寻,查验有没余留的内伤隐患未曾自愈。 一路无差,检验到了江珧柱。两指拨开柔嫩的外壳,是向内凹陷的走势,内部别有洞天。蓄着天然的引力,引着人往深处探寻。 和他的全然不同,他也没见过别人的。明镜宗主遗留的书册,市面上能够购得的,他能接触到的藏书,自然不会致密到给他讲解人体结构的区别。 漫才客的哭声把解裁春吵醒了。 失而复得的青年,腻歪得似分不开的山与海。分明具有磅礴的,要举世震惊的才能,偏痴迷于水天相接的亲密,疏漏了自身跺跺脚要天地为之变色的威力。 是见了阳光就会融化的雪水,自银装素裹的天山上蜿蜒直下,落入凡尘,自愿为她陷落。 一会见不到她就犯了严重的焦虑,仿佛她是披上羽衣的仙娥,见不到人必然是抛却无可眷恋的凡间,反身头也不回地飞回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 到底谁是修士,谁是凡人啊…… 二人的关系巧妙倒置,由初始的她离不开他,到他紧紧地依附着她,却没有高兴的情绪滋长。 何必如此信赖她,仿似离了她,他就不能活,倒是叫她心生愧怍。 她宁愿和一头运筹帷幄的狐狸打擂台,刀光剑影不会良心不安,也不想招惹一只为了她能睡得更舒适,勤勤恳恳地给她搭窝的雪兔。 雪兔,耐寒能忍,两眼通红。有着柔软的毛发,脆弱的肚皮。凭着那点似有若无的直觉,煞费心思,揣摩着她的心意…… 不要对她这么好,好到她心有不忍。 连实言相告都是一种莫大残忍。 解裁春托着下巴,听着漫才客的讲述。 他长着粗茧的手指还陷在里头,存在感十足。日久天长修习剑术的指腹,结着糙实的茧子。长开了的指节,骨骼匀称,光食指和中指就撑满了,梗塞淤堵。 她换了个姿势,期间夹到了腿。受到挤压的青年,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又不敢对她还击,半是惊吓,半是恐慌地收回手。 匀净规整的右手,一手黏腻。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搭,分离了,还黏结着欲断不断的丝线。 油滑地顺着手指长势滚落,将神姿高彻的修道者拉入红尘万丈。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29章 “透明的血……” 被激发极大恐惧的青年,对于体内往外渗透的液体,只局限于贫瘠的认知。 刹那间,慌得面无人色。复放入两指掰开来,查验伤口所在。“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又没能看好你吗?你……要死了吗?” 连三并四的追问,形成往昔他与她的倒置。 被顺顺畅畅地捻了一通,揉开了,通透了,解裁春下腹一阵阵发酸。“不,不是那个。我没受伤。你再不松手,我就真的要死了。” 快活死的。 说出去都没人信。额,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好。 丢脸都要丢大发了。 不过人都死了的话,脸丢到十里八乡都不碍事。 漫才客七上八下的心稍定,“你流口水了?” “也不是那个……” 漫才客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又对万事万物鲜少了解。常年拘束于栖华山内,对外部的认知只限于书面了解,纵然面碰面了,都未必能一一对应。 解裁春实在捋不清自己要从哪里开始讲解才好,好像也没有必须得讲解的必要。 不,还是要的…… 与其抱着误会,继续听着漫才客的哭声,不如快刀斩乱麻,澄清误解来的好。 教导漫才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赋予他强盛的武力,超高的剑术,却继续保持他纯洁的心智,不求一尘不染。 是笃定他能一力降十会,灭绝所有潜在的灾厄,还是单纯为了掌控方便,留下将来能够诛杀他的后门? 无论哪种,都没有将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 想到这,解裁春就忍不住心软一些。然而心疼男人,就是女性不幸的肇始。遑论她这种居心叵测,来者不善的女人。 第110章 荡平问道宗“没事,大家都长得不…… “没事,大家都长得不一样。各具特色,花花世界方才丰富多彩,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岂不是无趣得紧。” 解裁春拍拍漫才客的肩,窝到他腿上去,靠着他的肩膀说话。“有的人长着圆脸,有的人长着方脸。有的人高头大个,有的人矮小如鼠。“ “你跟我,也大不相同。不是吗?这儿长得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真的吗?真的不是被切掉了吗?”漫才客心有余悸,却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话。 怪不得会被发配落花峰,解裁春忍俊不禁,“当然不是啦。你看,你现在比我高那么多,难道我的腿是被截掉了?” 硬啃书的书呆子,拥有着充沛的武力。除却竹简上的知识外,居然半点常识都不通晓。 采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道理,确乎是很能让人听得进去。不是动辄其咎,一巴掌扇到天上去,抬脚踹到三丈远,而是细致、温和地讲述。 便是抱着困意也是徐徐道来,而没有半分不耐。全然的包容、呵护、耐心。 漫才客凝重的神情,总算轻松了些许,但还是忧心忡忡,“那这个血……” “不是血,它是……” 解裁春思考着如何合理、直白地描述,又避免不了激发的羞赧。为了防止越解释越多,把人绕晕了的状况,干脆一言毕之,“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生理现象?” 是一个前卫的,不符合时代的用语是吧。解裁春略有些苦恼,又禁不住想要坦诚。 坦坦荡荡地表明自我,实打实地站在他的面前。 若不是漫才客长期处于相对幽闭的环境,没有主动参与猎杀方外之人。她此时早该被缉拿了,统统打为外来之人,命丧黄泉。 若不是他成长路上饱受凄风苦雨,却生长出一颗赤诚之心, 稚拙到可怜又可爱的地步,她未必能在这里,对他好言好语。 解裁春竖着食指,点在他的胸膛。慢条斯理地画着圈。“你有,我也有。” “我也有吗?” “你没见过吗?” “没有。”漫才客是个实诚人。 解裁春对他的诚实,哭笑不得,“你摸摸它就有了。” 历经生死大关,万千折磨,解裁春放下了许多。加之她被易陵君抽走了两人交易的记忆,迷茫时分,对上来到客乡连接最深的人,不禁坦诚相待。 漫才客有样学样,也跟着她来一遍。 他勾着解裁春的手,解开下袍,第一次慎重,谨慎地看待自己的身体。 从前他只觉得这副身子砍了也不足惜,现在却因为解裁春的注视,觉得留着也不差。 “好丑。”解裁春中肯地评价。 软趴趴的,如同一只低着头的福禄寿。胜在颜色粉嫩,恰如海底沉睡的珊瑚礁。能透过清莹秀澈的水体,窥见其凹凸不平的纹路。 虽然活着,但是在他人眼里是死的。 欸,这个颜色对吗?好像有点蹊跷吧。 算了,人家都修仙了,还管它颜色对不对,蹊不蹊跷。 漫才客刚刚欢悦一点的心情,骤然下落。招来宝剑,就要手起刀落,斩了这孽根。 不得解裁春欢喜,要它何用! “等会,手下留情——”解裁春被他毅然决然,震惊不已。 这说行动就行动的立身之本,难怪乎能一举跻身落花峰的翘楚。她要是有这行动力,就不会春困秋乏,夏倦冬疲,巴不得整日躺在床上,一天赖九顿。 到了此等地步,她都不晓得要慨叹上一句没常识,真可怕,或是感念修道之人对自己就是狠。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主动阉割这种事竟然还有人做得出来。 又不是进宫侍奉皇帝,也不能修得无上神功,何必自我切割,挥刀自宫。 “尽管它留着没有什么用处,切了还是怪挺疼的。你就不要自我伤害,放自己一马吧。”解裁春扣着他的手腕,生怕他坚决手起刀落,血染床榻。 她今晚就不用睡了。 被此处的血溅到,她心里也会犯膈应的。 漫才客不解,漫才客委屈。 刚哄好的人,一时失察,又聚拢了眉抽泣,“可是你嫌它丑,从刚才开始你就没低过头,看都不愿意看它一眼。你嫌弃我!” 被抓包了的解裁春,略有些心虚。人别扭地转过脸,“在看了,在看了。”看了感觉长针眼。“不丑,你听错了。我是说,挺好看的。”她违心地说。 随即一想,她为何心虚?东西又不是她的,要斩的也不是她。 遂理直气壮地腾出双臂,揽着漫才客脖子入睡。 “你还是觉得它丑。” 漫才客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敷衍,不肯她靠假寐回避问题,让她正视二人间存在的疑难。“你说我好看,会上手摸我的脸。” “我躲开,你摸得更起劲了。可至今为止,你都不愿摸摸它。” 这个就不要了吧,难度系数有亿丢丢的高。 强人所难、得寸进尺、贪心无厌、巴蛇吞象……心里一个成语,一个成语往外冒,解裁春目光游移,“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一点距离。距离产生美。” “你怕冷,赖我怀里睡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漫才客揪到她的小辫子,清楚地罗列出发生过的事例。“你说寸步不离方显亲近,形影相亲,如影随形。” 说完,用一种独守闺房的弃妇眼光,幽怨地控诉着她,整得她好似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负心汉。 剑光一闪,铁了心要自绝。 解裁春都怕人死在她床上,她可不会治啊。连忙握住,手忙脚乱,直击重点,激得青年一屏息。 鲲之大,一掌攥不下。由于抓住的力道大,滑不溜秋地往下滑。重重一拧,没一会就让处子之身的青年,酣畅淋漓地缴械投降。 近距离见识到琼浆玉露喷涌,解裁春坐在亲手造成的废墟里,缄默无言。 垫在底下的床单、盖在身上的被褥、斜歪歪躺着的靠枕,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 比肩而立的她,被殃及得尤为严重。喷了一手没拦住,溅湿了膝头、衣裙、诃子。两条娥眉上下跳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脚把人踹下床。 端坐在床上,右脸颊沾着几滴白玉珠,慢腾腾地向下淌落,还能维持着冷静讲解。 “你看,这种东西,你有,我也有,不足为奇。” 明白自己闯祸了的漫才客,一个清洁术料理了所有烦恼后续。 担忧解裁春生他的气,还把人抱到浴室更衣洗漱,送到另外一个备用的居室入寝。 漱洗期间少不了好奇与探索,有种先前三过家门而不入,现今蓦然发现家里人才辈出的既视感。解裁春在拍他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和由着他去间,选择了后者。 本来已经够傻不愣登的了。等一下再拍傻了,要如何是好,她又不会修理。 上手实践,并充分满足了好奇心的漫才客,给人擦干身子,裹了被单,抱上床,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害羞的情绪。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0章 白皙的面颊一点点被红色晕染,雅正端重的气概叫浓郁的羞臊包裹。然后别过身,背对着解裁春,扯着被褥,蒙过头,把自己塞进被窝里。 奈何他身形修长,做不了吭哧吭哧挖坑的土拨鼠,顶多是埋在沙尘暴里的骆驼。 被人一翻身,挖走了大半张被单的解裁春,一撅嘴,怏怏不悦。 插都插了,验都验了。手指在里面绕了好几十圈,这根指头用完,换另一根指头,这只手试好了,换另一只手。搅得她都快坐不住,两条腿直打摆子,还要揽着他的肩,才能坚持下来,这会儿跟她害羞,是不是太迟了点? 都老夫老妻了,睡都睡了,摸都摸过了,躺了这么久的被窝,这个时候就不要颠倒身份了吧。 解裁春一把掀开被窝,揪住钻进沙漠里的鸵鸟。压着漫才客双肩,把人掰回来,正对着她,架起一只腿,压在他的腰腹前,“别东想西想,困觉。” 秋雨萧萧,累月下个不停。恶补了一大堆知识的漫才客,准备好三书六聘,搞了一大堆阵仗,要迎娶她过门,对她负责。 还是个怪稀罕的说辞。还在补觉的解裁春,困得直打盹,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 漫才客兴奋地去操办相关业务,两位当事人还没有什么说法,执法堂长老先一步跳出来反对。 “你身为问道宗弟子,将来前途无量,岂能与一介凡女,并结连理。要娶,也当娶能对你的修为有所助力,门当户对的修士看,你这是自毁长城!” 漫才客作为问道宗的师祖,没有具体的感知。作为弟子同理。 但家用、货币,全是他在问道宗薅的,算是一个定期交换武力就能发钱的好地段。他采用了最简单直接的问法,“那我要如何才能迎娶自己心仪之人?” “如何都不可以!”执法堂长老一脸回绝。 “哦,是这样啊。” 漫才客不善言辞,惯来是依靠实际行动解决事态。除了解裁春以外的人,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多耗费口舌。 寒霜剑手心显形,威风赫赫,寒气逼人,一出鞘即给人无限威压。 “杀了你,就万事大吉。” 漫才客挥剑,一招震飞包围他的问道宗弟子。刹那间,墙塌瓦裂,断壁颓垣。护山大阵感应到大敌当前,立即启动,锁定目标人物。 灵脉灌顶的阵法,聚集一人,当是寸步难行。漫才客却是行动自如,顶着漫天金光,迎着昔为弟兄,现为对敌的同门弟子,一步步,迈上阶梯。 “你反对,就杀了你。执法堂反对,就灭了执法堂。问道宗反对,就荡平问道宗。” “我看谁能奈我何。” 第111章 跪下“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执剑长老吐血倒地了,还要死鸭子嘴硬。 “他,他的本事可大得很呢。至少比在场众人的本领加起来还要厉害。”一道声线作呼啸的北风,由远而近。光是聆听,就叫人对其迅猛接近的速度惊惧。 执剑长老嘴皮子快过神经反应,痛斥何方竖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三道亮光从天而降,呈包围之势,以最为稳固的三角形状,截断了漫才客的退路。 接到宗门异状,特地赶回来的宗主、副宗主三人,各自向漫才客的方向,打出一掌,三道由灵力聚成的气流,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超出宗门掌控的漫才客。 三人默契十足,以逆时针,向其余两位同伴打出一掌。若有飞鸟掠过校场上空,向下方俯瞰,就能清楚见到三人的合围之势,再切割出三块不规则形状。 “原是宗主大驾光临,有 失远迎。”执剑长老穿着快被拆散了的身子骨,撑着剑,半跪在地。“见过宗主,两位副宗主。” 其他还能动弹的弟子,有样学样,要依法效仿,强撑着就要喊出恭迎宗主,两位副宗主口号。 “虚礼就都免了。”邀星副宗主一边输出澎湃的灵力,遏制住漫才客的行动,一边还能抽出空闲讽刺,“倘若你教育子弟的能耐,能跟你的口才一样坚固就好了。” “辨识敌我实力的差异,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西长老的罪责,容后再议,首要职责是制止住师祖。”拾月副宗主喝道:“不想命折于此,所有能动弹的子弟,皆数起来,随我列阵!” “师祖,落花峰弟子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师祖?” “副宗主亲口所言,哪能有假?莫非你是在质疑副宗主的话?是何居心。” “传说中那位神龙不见首尾,几乎杀绝无间的师祖,竟生得如此年轻。” “当真是年少有为……” “这个时候就不要在那敬佩上了,好吗?” 群情鼎沸,有余力的弟子按次序,在宗主、副宗主三人身后排列开,严阵以待。 万法归一的剑阵整齐列开,成千上万柄剑无风自动,做穿梭的游鱼,在空中游走、徘徊,逐渐凝聚成一股,以灌顶之势,从正上方向漫才客压倒。 漫才客一手提着装着一笼阁点心的食盒,一手反握剑柄抵御。 明镜前宗主留在他体内的诡咒,并没有消失。 一旦他将庞杂人等放在理应誓死效忠的门派前头,或者所作所为没有把问道宗放在第一,转而损害问道宗的利益,就会立即发动,时刻都在撕扯他的经脉。 鹤知章医女施针,协助他切断了大多数疼痛反应,此时此刻,他才能屹立于此。 否则,早在他要前去营救解裁春之际,就举步维艰,挣扎到近乎要命丧当场。 现儿个,他不仅要对抗残留在体内,大范围翻搅的咒术,还要顶着举世闻名的阵修——辜嘉怡峰主设置的护山大阵冲击,还叠加上了现任宗主、副宗主三人率领的万法归一剑阵。 宗主见状,不无遗憾。 他招数未停,语气惋惜,“师祖,受人诓骗,弥足深陷,我当真是可怜你。” 攻心之计,不在义愤填膺,而是轻描淡写。一时不生效,总有生效的时机。是埋下命运的种子,坐等时光让它生根发芽。 纵然全宗遭遇覆灭的危机,他亦不改游刃有余的态度。明镜前宗主就是看他能端得住事,才将烂摊子丢给他,毁他余生,误他修行。 有时他也想甩手不干,或者干脆刨了前宗主的坟墓泄气。 到头来,天光大亮,还是得兢兢业业,护佑此地。 漫才客不接招。 对于只见过寥寥数面,又只会对他冷嘲热讽的修士,他才没有那么多的眼神施舍给人家。他直接无视掉宗主,把对方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从未受过这般冷遇的宗主,有些憋屈。“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的事,总会被挖出来,暴露在太阳底下。” “你是稚子之心,隔绝尘寰,却不是目不识丁,连半点认知都无。一个无亲无故,无人援助的民女,哪能有那实力翻越太吖山,横跨无忌崖,想必你也有所怀疑。” “你冷淡,她就热烈。你内向,她就外放。你少言寡语,她就滔滔不绝。是根据你的性情、喜好,不断更迭、变迁,调整出的假人。” 问道宗顶多是利用,予取予夺。那位姑娘可就说不准了,保不齐何时何地石狮子大开口,啃到他们这位没心肝的师祖,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宗主说到这里,眼里的怜悯之意大盛。多的是隐含的讥嘲,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情。 因为总是固守一方,所以对外部新鲜的探问,趋之向往。经常被人贬低打压,只要有一点点柔和相待,就会以为是温情款款。 自以为靠近了温暖的日光,却是飞蛾扑火,在灼烧的火焰周围,引火烧身。 漫才客照旧不吭声,举起剑来,就要破阵。 宗主冷道:“漫才客,跪下!” 埋伏在体内的诡咒,基于一门宗主之令,放大到最大限度。漫才客浑身经脉逆流,血液沸腾。身体越过残存的理智,控制不住要下跪。 好不容易抬起的剑,反手嵌入了地表,支撑处摇摇欲坠的身躯。宁愿肝肠寸断,也绝不求饶。 他不知道何谓尊严,何谓荣辱。 问道宗看重他决斗场的出身,又处处看轻,贬他为低贱。解裁春没有那样做。 她由头至尾,将他当做了人来看待。百般娇蛮,也仅是相依为命之人关起门来的小打小闹。 往大了说是找存在感,往小的说是爱侣间的情趣。 他从不擅断他和解裁春之间的关系,之所以提起成亲事宜,是因为想要联系得更为紧密。 人世沉浮,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同床共枕的亲密,眨眼之间就能被切断干系,实在是太叫人恐惧。 寥寥数语,每每回想都叫漫才客惊惧。 从他决定反抗问道宗的指令,救下解裁春那一天起,皇天后土,他就下了死志,只会追随她一人。 若要他来下跪,他就只会跪解裁春。其余人等,受不起他的跪拜之礼。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1章 “那又怎么样?” 漫才客口腔含血,却是扯出一个笑。 在这之前,不管是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宗主、副宗主三人,或者和他打过交道的落花峰弟子,从来没有人没见过他笑。以为他生来就是冷情冷性,至死都不会绽放一次笑颜。 今日一见,倒是要做噩梦了。 美则美矣,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还不是他死,而是让看到的人去死。死的还不止一个人。 准确来说,对于问道宗,包括里面的人员而言,漫才客始终来去匆匆,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形象。是挂在问道宗牌匾上的震慑符号,用来稳定宗门建树的打底基石。 能拿出来挡刀挡枪,随时为门派赴汤蹈火,慷慨赴死,而没有一个人会过问神兵利器的感受。 当这把利刃孤苦无依,濒临折断,而衍生出再也不想再上战场,期望温情的念头时,迎接他的不会是温暖的怀抱,而是猛烈的巴掌。 一如明镜宗主、现任宗主做过的那样。 假使托举问道宗上升的 磨刀石,起了二心,刀刃向内,那就更加万死难辞其咎了。 好在彼时的问道宗不关心,现今的漫才客,也不再在意了。 “她肯为我花心思,总归是好的。”漫才客神情舒展,光是想起那个人,眉眼间就萦绕着一副挥之不去的柔情,“若能演上一辈子,一辈子不也这么过去了吗?” 宗主应付裕如的神情,渐渐收敛。一寸寸阴沉、凝重,忽然又轻轻展开,连说话的字音都带了一字一顿的隐怒,“荒唐,自讨苦吃。” 两位副宗主齐声喝道,“漫才客,跪下!” 在她们身后,问道宗长老、弟子有样学样,一并齐声大喝,“漫才客,跪下!” 是了,明镜宗主虽然把漫才客奉上师祖之位,却赋予了任何一位问道宗弟子都能使唤他的能力。 她并非不了解人心叵测,或许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给殚精竭虑的漫才客,带去永无止境的折磨。再次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悲剧,添注一笔。 人格羞辱、尊严践踏。由身到心的碾压,连死都无法解脱。她本身就是参与的其中一员。 只是那点考量,在含辛茹苦创立的宗派面前,总是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更别提来日的生死存亡了。 恰如她在决斗场见到漫才客的第一眼起,就决定好了要让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决斗场每位负隅顽抗的蛊人,挣扎着求生。却都少不了在获胜的日子,迎来崭新的地狱。 谁都不例外。 一层层叠加的命令,胜过漫才客过去几千年听过的总和。他的下肢被诡咒操控着,违抗身体主人的摆布,咔嚓一声断裂,折断了,还要强求着跪倒在地。 漫才客双掌撑着剑柄,决然傲立。 两方输出的灵能,改天换日。要不是有护山大阵托底,无时不刻不维持着运转,此时众人脚下的土地恐怕无立锥之地,整座山都要被轰平。 两帮人马僵持不下,谁都奈何不了谁。就看谁的灵力最先枯竭,招架不住的那一方必然落败。 剑拔弩张的关头,漫才客腰间悬挂的玉牌,亮起青碧色荧光。似夏夜草丛飘荡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好不美妙。 一个似乎还没睡醒的声音传出来,“烟景,你去哪了?” 第112章 血的教训烟景是解裁春给他取…… 烟景是解裁春给他取的字,是翻阅民间典籍,随手摘取来的。原句是况阳春召我以烟景。 有春就有他。 没有斟酌言句,显示出非人的风采。 甚至连阅读都晕字,捧着硬邦邦的竹简,瞧着力透纸背的刻痕,单手按着太阳穴,阅览都显得额外艰辛。随手断章取义了,并没有十分慎重。 他却很欢喜。 贺归远谷主曾问过明镜宗主,为何要给漫才客取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不管是听、读、写,都怪里怪气。简直像取名时,没找好落脚点,一脚踩进了臭水沟。 “不觉得很搞笑么,这个名字。听着就像一个教人忍俊不禁的笑话。”明镜宗主说着,扬起嘴角。“又好笑,又好玩,多有趣。” 跪在堂下,听候发落的漫才客,背上落了数百鞭,血流不凝结。是特地撒上了特制的药粉,控制生理机构不产生凝血,好叫他吃够教训。 他没有见过父母。将救他于水火的两位前辈,当做长亲。 可更多的时候,明镜宗主拳打脚踢,贺归远谷主作壁上观。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心想要改过,或许就能换取稍微温和的对待。 直到明镜宗主性命垂危,他心中酸涩之意尚未散去,一轮诡咒打中肩头。 他在痛不堪忍的诅咒里,调整好跪姿,抬头望见了敬仰之人眼中的警惕。终于明白,原来不管他怎么改,都改变不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 所以就不要当漫才客,不要当一个生来供人观赏,用自己的生身性命,为他人取乐的笑话。 不要当万人敬重,却大权旁落的师祖。或是他人奚落的绣花枕头落花峰弟子。 就做解裁春随手一指点出的烟景。 会闲来无事,翻着书籍,假装勤劳,却把自己看困了。会点出况阳春召我以烟景,二人姓名刻在同一本书册上,长久相伴,日月不朽。 她召唤,他就响应。她需求,他就恩宠。 即使只是一个早晚要被揭露的谎言,美妙到转瞬成功的幻梦,能沉迷一时是一时,此时此刻相拥,倍觉郑重。 “我在问道宗。”漫才客回答。吐息、咬字,没有半分异常,一点都看不出是与人对垒,性命垂危。 和他对阵的一干人等,无不怀疑自己是被小看了。 也确乎没有被高看的价值。 长老包括长老以下的弟子,光是站立都千难万险,更别说勉为其难吭个声,吐他一口唾沫,强揭人家的老底。 真这么做,估计下一秒人头落地就是抬杠的人了。 见识到漫才客能耐的人,毫不怀疑他执行的可能性。 宗主和两位副宗主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三人被漫才客剑气所摄,磅礴的灵力排山倒海挤压着他们的内脏,指不定破损到何种程度。他们体表不同程度出血,一喘气,品味到满嘴的血腥气。 怕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要喷血。 “我想吃糖葫芦串,你带回来给我。” 嘟嘟囔囔的声线,带着浓厚的困意,处于半睡半醒间,隔着紊乱的灵力脉动,听在耳里,有些不大真切。 只因嘱咐的对象熟识至极,不仅肆无忌惮,还在那挑拣口味。“要山楂味、草莓味、黑葡萄味、绿葡萄味……”还指定要塘口那一家的。 被深爱着的,总是有恃无恐。打心里明了,再荒谬的要求都会被满足,一句话掰成十段说,是坚定倾听的人绝对会听到末尾,逐一落实。 美味佳肴光报名字就要人口齿生津,不由得带出了撒娇的意味。恰似一根纤柔的羽毛在脚底板挠,挠得人招架不住,全身发痒。 别说是随处可见的小吃甜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要想方设法,飞天遁地打捞给她。 “好。” 漫才客一凝神,抽取附近灵脉里的灵气,强行链接折断的腿部。他直起腰板,拔出长剑,奋力一划。包括前来支援的宗主,副宗主三人,全被轰飞了出去。 “要十串。”思量着还欠缺了什么的解裁春,不忘追加。 “没问题。”漫才客抹掉额头滑下来的血痕,“一百串都买给你。” “一百串的就太多了。”解裁春在床上翻了个身,“吃都吃不完,浪费可耻。” 偌大的校场,只有漫才客一人伫立。 长老以下的弟子们全被震晕,侥幸没死,是护山大阵第一时间护住了他们的心脉。 听着两人有商有量的闲话家常,宗主气血翻涌,禁不住吐了一口血。 是他算漏了,决斗场出身的蛊人,岂会是好相与的角色。 何况对方从来没有想过跟他们相与。 他们同样也没有。 “可笑你连倾慕、敬仰、心生爱慕等情意,都分不明细,竟然心甘情愿为了一个企图利用你的人去死。问道宗起码给了你庇身之所,她给了你什么?” “给了我自己。” 不清不白的一句话,阐述了解裁春在漫才客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不是因为有所建树,才有资格被看见,而是他本人顶天立地,自有被正视的丰采。 其余人等不能理解,漫才客也没有再多解释的打算。说一千,道一万,人与人之间也万万做不到异地而处。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我不会死,我会跟裁春一起存活,要死的人,是你。不,是你们。” “好大的口气。”邀星副宗主冷笑。 没名没姓的女子随口道来的请托,重要性远在远古禁咒之上,该说师祖一条路走到黑,纯稚到可怕呢,还是可怕呢,还是可怕呢……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2章 执剑长老回头应当去前宗主坟前,多磕几次头。踏破呼其峰门槛,给辜嘉怡峰主多送几回礼。给这两位奇女子烧高香,三叩九拜,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否则,他们绝对撑不到这时。 如此武力,决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宗主和两位副宗主合力,无名指和中指并起,点在额心,竭泽而渔,拉出所剩无几的灵能,将漫才客拉入合伙开辟的领域。 武力旗鼓相当,咒术不能令人信服,那就摆事实,讲道理。说明利害,让人认清现实。 “听后生一句劝吧,师祖。” 实力当前,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道的。宗主表面心悦诚服,暗地里依旧少不了要给人使绊子。“您武力超群,有目共睹,但是,您护佑的那位姑娘呢?” 眼见漫才客杀机又起,宗主真的没有余力跟他斗了。拿手一挡,示意他稍微歇歇。 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句话一般用在他发现动手解决不了问题,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动动嘴皮子功夫,尽自己所能,多加劝导。 “您得罪了羡瑶台,那边找您的力度可就大了去了。您口中的裁春姑娘,是无间的逃犯。一旦被找到,就地正法也未可知。如今,你又要舍问道宗而去……” 将二者之间欺压和被欺压的关系,粉饰太平,美化冲突,是讲和的必要条件之一。 说客,说客,看似客观,主要还是在说字上。 宗主相貌年轻,为人却是老道。 “是,您当今第一人,有望踏破虚空,白日飞升。但肉体凡胎不同,终归是会留在十业大界,早晚会被人找出来,扒了个底朝天,天涯海角都要追去寻仇。” “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业大界,地域辽阔。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总不能把裁春姑娘,时时刻刻拴在裤腰带上,到哪儿都带着。” 眼见漫才客好似真的思量起把人拴在裤腰带上的可行性,宗主一时噎住,再接再厉。 “她一个弱女子,也经不起您腾云驾雾的折腾。您的后脑勺没长眼睛,如何能够确保护卫得了她的安全?” “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与问道宗无忧,与您干系却是甚大,您确定您要赌那坏事成真的几率?” 与解裁春相关,具有引导性的言词一过耳,漫才客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无间找到解裁春,她人事不醒的形象。 本该失去知觉的心脏,没由来的疼痛。他一把攥住,面色苍白。 宗主轻叹,果然是久居深山,经不起历练。过早把弱点暴露在外,就怪不得他人在他的心窝上捅刀子。 他装作大人大量,提议道:“这样,问道宗您继续住,作为落花峰弟子、师祖两重身份,随心行动。” “我会给今日在场的弟子下封口令,暂做保密。另外拨出一条巡查队伍,叫他们按时按点,严防死守,保护那位姑娘的安全。” “裁春姑娘作为您的家眷,自然可以逗留在此,安全无虞。我们两方都是老熟人了,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您与问道宗两相安好,岂不快哉?是宗门的幸事,何必闹得面红耳赤,非要你死我活不可。” 这都是落败了,才想出来的说辞。要是他们能拿下这场对战,做法就大不相同了。 明镜宗主误他。 他好端端一个拨算盘的,时至今日,到真成了一个功于心计之人。 至于这一步步走来,到底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哪能认呢。 漫才客一思量,与其对峙,冲人一点头,连抛下一句成交都欠奉。 懒开尊口,撕碎领域,御剑去给解裁春买冰糖葫芦,留下一地东倒西歪的宗门弟子。 拾月副宗主捂着断掉的肋骨,慨叹这算是什么事嘛。 从这天起,问道宗新设立了一个擂台,名为百战台,与之相对应的,抬出了一项门规。 但凡门中弟子对宗门处置有所异议,皆可上百战台一决高下。赢了实力为尊,败了老实听从。 生死勿论。 能够改写门规,书写上去的,一条条都是血的教训。 第113章 人心不是铁打的新建立的宅院一比…… 新建立的宅院一比一还原了被漫才客击碎的宅邸,葡萄架棚顶方方正正张罗开,一格格垂下青葱的叶片,只待来年成熟,结出深紫色果实。 绑好的秋千悬挂在棚底,系上了红绳子固定。 只差两只落跑的飞禽走兽。 逃出生天的玄凤,被复苏的穹窿巨兽一口吞了。漫才客一剑杀了穹窿巨兽,剖开它的肚子,割开内在的脏器,没法从腐蚀性极强的胃酸里,找出玄凤一根毛发。 血淋淋的场面摆放在眼前,他习以为常。却因经历过无间一役,情不自禁地闪回找到解裁春的片段。 他没法想,不敢想,若他晚到了一步,解裁春止了生息,他要如何是好。 假如此时此刻,遭受到飞来横祸的是解裁春,他又该怎样靡不所措。 漫才客御剑到梧桐林,惊飞一群灰雀。他一棵一棵树翻找,寻不到破壳出的鸟雀,只能带回来未孵化的蛋。 椭圆形的形状,上尖下圆,表面覆盖着火焰纹路。蛋壳的温度相较人手更高,仿若捧着一个手炉。 块头不小,赛过一颗鸵鸟蛋,需得两只手掌相捧。分量沉甸甸的。 漫才客专精剑术,技法高超,却未涉猎过追物寻踪之能。 他遍寻不得家里那条黑不溜秋,见着解裁春狂摇尾巴的狗,打道回府,为她温粥,反倒误打误撞瞧见了它照常趴在解裁春怀里。 这小家伙强悍、认家,受了极大惊吓,被撵走了。还屁颠屁颠跑回来,卧在解裁春膝盖上午睡。 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误以为天下难事,只要摇摇尾巴,谄谄媚,恢复原状了就能万事大吉。 解裁春拖着下巴,手肘支在藤椅扶手上,瞅着他手里的蛋,又看看趴在膝盖头的奇妙生物。她从以前就想说了,他们会不会误判了。 “煤球它,是不是不是一只狗啊?” 哪有狗长着一身鳞片的。 “是吗?我们可以验证一下。”漫才客唤了煤球名字,它当即窜了起身。兴高采烈地扑向漫才客,好似原地扭秧歌。小不点儿五脏六腑都要扭错位了。 他就地取材,向远处投掷出一块晶石。 煤球嗖地一下冲了出去,四只小短腿牛蹄一般得劲,跑成了黑旋风。 漫才客抱起解裁春,坐在藤椅上,让人坐在大腿上,压着人家的脸,靠着他的胸膛。 煤球叼着鹅卵石,欢天喜地地跑回来,坚硬如柱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兴冲冲地想要再来一回。 “叫一声,我就跟你在玩一轮。”漫才客徐徐善诱。 煤球仰着脖子,朝天叫唤,“嗷——”叫得那个余音绕梁,荡气回肠,就差把月亮给叫出来,当场变个形。 好吧,这好像也不是狗。漫才客猜测,“我估摸着,它是狼族的子嗣。” 丹霞峡的狼是长这样的?退下一身毛茸茸的外皮,披上割手的鳞片?解裁春不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没法确切地评点。 她窝在漫才客怀里,手里抱着他塞过来的,暖玉般的凤凰蛋,酣然入梦。 微风吹开葡萄架新结的幼芽,漫才客怜爱地蹭着解裁春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初次相遇,他未能预料此人会对自己重要至此。 而今一见,他只遗憾没有能尽早飞奔着去迎接她。 青年一手揽着解裁春的腰,一手抛掷出石子,陪煤球玩。他的脸颊贴着解裁春的脸,胸口依偎着她的胸口。她微弱的呼吸一下下吹拂过他的下颌,叫他紧张又安心。 自从无间回来,解裁春慢慢养好了伤。外在的伤势悉数治愈,却总是会被噩梦惊醒。 她近来尤为嗜睡,整日昏昏沉沉, 没个定神。 表现的也极为奇怪,有时神游天外,有时暴饮暴食,又有时暴躁难安。 无间使者对囚犯的控制,理应有范围限制,断不会影响如此长远。她因何故而反常,在无间究竟遭受了些什么。她没说,他也不愿揭人疮疤。 只是偶尔解裁春遥望纷飞的柳絮,漫才客接住漫天飞絮,心有戚戚,担忧她是对他迟缓的救援失望。 分明是麻痹了的感官,不知为何,感受了紧绷的苦楚。 漫才客陪煤球玩足了时间,把解裁春抱回房,嘱咐煤球看好她,然后御剑抵达草泽谷。 贺归远做梦也没有想到,从长久的昏睡苏醒,没来得及和徒子徒孙们,闲话家常。友人所向披靡的武器——漫才客,便打进门来,光是一挥臂膀就让企图阻挠他的医修们招架不住。 当真是打鹰多日,反被鹰啄了眼,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贺归远捋起一抹华发,长满褶皱的手,捋过凹凸不平的皮肤,心知自己年限将至。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3章 但拖上一拖又何妨。 天底下歪门邪术何其多,总不能只叫邪修钻了空子。练习医术的人,医者不能自医,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等不能满足他们意愿了,上下嘴唇一碰,活菩萨就成了为非作歹的妖邪。 正话反话全叫他们一口包揽了,欲辩解,被怼得哑口无言。 现今的世道,神魔陨落,仙妖消逝,修真界又能存续到几时。 她对此抱有怀疑态度。 方外之人的到来,无不验证贺归远的猜测正确。为尸位素餐,门阀割据的现状,敲响了警钟。 是以,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怎么可能不出事? 方外之人所处的世界,撕开了仙家后裔长久统领的假面。他们见证的未来是一片荒芜,无论是出于维护统治,还是预防乱象等种种元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非黑白,并非单从真相结果论定那么简单。 许是长久休眠,终于修养清净了的缘故,贺归远沉重的身躯轻快得多,竟有闲心调侃,“问道宗师祖光临寒舍,不只是单纯走个过程,要老朽奉承一句蓬荜生辉这般简单吧。” 她拍拍躺皱了的衣衫,“说吧,有什么老朽能为你效劳的,尽管提。” 办不办得到,就是二说了。 漫才客皱着脸,可了劲折腾他一张俊俏的脸蛋,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索性用剑鞘,抄起她整个人,在一众医女的惊呼中,掳走贺归远,回到家宅给解裁春诊断。 贺归远对他的冒犯,轻轻揭过。 她活到这个岁数,有什么没有见过。比漫才客还目中无人的患者,海了去。和嚣张跋扈,前头刚救完人,后头就放出太岁神煞,血洗安乐庐的恭辞岸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都能夸上一句可爱。 是作为长辈对小辈的宽容,见多识广酝酿出的太平。 不然回头使劲穿小鞋,依漫才客的性情,耿直成一条筋,也是断然看不出来的。 “裁春她,从无间回来之后,神思不属,夜夜惊梦,辗转反侧。”漫才客回忆着解裁春的异常表现,光讲述着,就有一种难言的辛酸在蔓延。 “她表现得很奇怪,要么食欲一蹶不振,要么忽然胡吃海吃。夜晚熬到天明,困了,也会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入睡。明知损耗身心,依然戒不掉。随即在白昼降临之际,睡得人事不省。” “她常常一人枯坐,不动、不说话,没有半点反应,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待在四平八方的屋檐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被勾走了三魂六魄。 解裁春以为他没有发觉,但他只是不想她了解。外放的神识作阳光筛过树叶,留下的小孔成像,树影婆娑,每一颗光斑都照耀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影子而行动。 他一直能感知到她在偷偷抹眼泪,哪怕是抱着他,缩在他怀里,或者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裁春每天晚上都在哭,又不想让我发现。她每次一哭,我的心脏就共振着破碎。要怎么样才能治疗好她,让她重展笑靥。” 连自己都不晓得担心的孩子,竟然学会了担心他人。贺归远长满褶皱的面部舒展开,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那个被主事者宣布,从同室操戈的杀戮里获胜的孩子,终是走出了腥风血雨,走进了专属于他的广阔天地。 有了牵挂的人,确乎是长大了。 “人的情绪是内在器官的体现。不管是暴饮暴食,还是食欲不振。熬夜到天明,或是多觉疲乏、噩梦缠身,都是基于一个缘由。” 过去的故梦,现下的迷茫,未来的困惑。 有些事,并不是想翻篇就能翻篇。异想天开,想当然尔。 恐惧寄宿在你的不安之中,在清醒时下沉,于醒觉里上浮。永远不会放过你,是你身后的影子,无法逃离的鬼魅,紧追不舍。 每当太阳照耀大地,机警躲藏,在夜幕降临时分,耀武扬威。 若不提高警惕,趁早拔除,早晚会把人带走。 抑郁的情绪,可大可小。大了是足以害命的病症,小了睡一觉就能消除。 “人心不是铁打的,总是会折——”贺归远说到这儿,乍然惊醒。她猛然抬头看向漫才客,黄昏的光芒为她皑皑华发渡上苍老。 明镜是那样苛待他的,她就随之效仿。 她亲眼见识过了漫才客的残忍,理所当然地不喜他。即便那并不是他的过错。 举办决斗场赛事的幕后主使阴险狡诈,积金至斗。她没有针对。热衷于血腥晚宴,开了赌局,左右吆喝的看客们,她嗤之以鼻。 放纵决斗场的诞生,让它堂而皇之地操办完一届又一届,汇入十业大界捕捞来的童男童女,养蛊一般,筛选出一个个恶童的羡瑶台,她视而不见。 仅对罪证最为轻薄,身兼施暴者和受害者两种身份的漫才客轻蔑。 贺归远没有任何时刻,能比现今更能察觉。她自以为干净的双手,也沾满了袖手旁观的鲜血。 沉默是隐形的帮凶。它蛰伏着,说服自己置身事外,阐述自身的清白。 纵然自负没有落井下石,却从未主动施予援手。顶多做到眼不见心为静,当伤害的现状出现,对此沉默以对的人,与欺凌者又有何区别? 医者仁心,她也没能做得到位。 贺归远心情沉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悔恨。 “我会给她开几副安神药,为她施针排毒。”贺归远诊完解裁春的脉,复给漫才客切脉。 漫才客要抽回手腕,让她一心专注于解裁春。 白发苍苍的老人,顽固地扣住他的手,“你身上残留的暗病,未尝体统地治疗过。日久天长,小病都能害命。在丹霞峡这吃人的境界,你死了,她一介平民,绝不能独活。” “你这小子确定要留她在这吃人的销魂窟里,饱受煎熬?” 第114章 不跑吗贺归远三言两语,切中症结…… 贺归远三言两语,切中症结。 作为医修,医术了得是一方面。能说服患者心甘情愿就诊是一方面,否则再好的医术都只能当摆设。 漫才客闻言,毫不犹豫放手让她诊脉。 贺归远诊断着,判断出两人的病症天差地别。 解裁春是心病,心理因素带动身体产生不虞。能从无间外表几乎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她那位妹妹想必是有从中横插一脚,挣了好大一笔功劳。 漫才客的心境倒是比早前好了许多,称得上一句开阔。还能抽出空闲来,担忧起其他人了。 为他人的烦难而烦难,确实是有所成长。 身体方面却是极大的衰败,要不是仗着年轻,恢复能力强。本身有灵台打底,早就经脉逆流而死。 便是上边有着她的徒子徒孙遗留的,切断感知的手笔,长久的疼痛也会漫出涓涓 细流,做食人的毒蛇,从内部一口一口吃掉人的脏器。 等会……贺归远食指一动,按得深了些,“你把自己练成了炉鼎?” 漫才客点头。 听说炉鼎只要和人睡一觉,就能助力吸取者精力大涨,延年益寿。他每天都抱着解裁春睡觉,但对方的精神状态照旧日渐下降,他才会到草泽谷强掳谷主回来看病。 “你这个睡一觉,指的是两人躺在床上,你抱着我,我抱着你?” “没错。”漫才客问:“难不成还有第二种解法?”他抱人的姿势有误,还是说他不当与解裁春有接触? 贺归远欲言又止,最终决定顺其自然,由着他去好了。“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晓的。” 她双掌划圆,同时治理两人。附近的草木植被之灵,听从医修调令,空气中隐含的灵气共鸣着震动,两束青光从她手掌打出的方向,分别治疗两位患者。 入夜,寒气渐生。纤薄的杨花落尽,一层层铺在地面,积蓄成被褥。风一吹,宛若流动的白色精怪作祟。 子规啼鸣,贺归远传了讯,让人来接她回去。 洋洋洒洒一挥毫,开出两帖子药方,落款是每日当服用的份额。有找不到的,尽管来草泽谷拿。要是找到了奇珍异草,多薅几株给她们送过去,就当是治疗费用了。 “且慢。”漫才客叫住她。 前来接人的医女神经紧绷,一手按在医箱子上。 漫才客手捧药方,两指揉捏开来,朝向她们的方位,“您的字迹,龙飞凤舞,着实看不明白。” 现场几位医修,当即无言。 这倒不能怪到漫才客身上,医者开出的药方,字迹潦草。能看得懂的,鲜有人在。仅在医者之间通传。是行业内的通病。 也罢。贺归远道:“你随我到草泽谷一趟,我让人抓给你。其余稀有药材,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解裁春、漫才客两人,成了草泽谷的常客。是谷内优良的医学样本,新晋医女的实验对象。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4章 二人的病症、身体状况,着实当世罕有,尤为稀罕。 一个是丹霞峡几乎绝迹的肉体凡胎,患上的又是最不受人看重的心病。 对待她,要比对待昂贵单薄的宣纸还要珍重,一个眼神不对,或者没看住,指不定人家转头就投湖了。 漫才客则是从决斗场走出的蛊人。吃尽同类血躯,换取生存。 造诣登峰造极,还附有问道宗前任宗主亲手打入的诡咒,后续治疗过程竟然是剑走偏锋,径直切断了大半神经连接。 贺归远将他们二人当做教材,给徒子徒孙们讲学。问起鹤嘉贤、鹤顶洪、鹤知章三人,年长的医女只说奇了怪了。 一心要往外边扑的鹤嘉贤,坚决不往谷外踏出一步。以继承草泽谷为己任的鹤顶洪,铁了心要往外边闯。 鹤知章倒是许久没有见到了,听人说,她总是避不见客。 原本此人规规矩矩,与诸多提不起名字的学子一般,平庸、老实。一朝叛逆,反倒叫人记住了姓名。 何其讽刺。 成长是需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只是鲜少有人了解何时会被索取。贺归远以漫才客处于两难抉择,或剖膛丧命,或铤而走险间,询问如何治疗。 贺知章医女的治疗方案是否有所缺漏?如果换成她们来,可能开出解开诡咒的方法。 台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有的站在出谷前的鹤嘉贤一方,以济世院角度出发,认为没有通报草泽谷,医女私下行医,是为大谬。 有的说鹤知章急功近利,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是从私心出发,而非从病患角度考虑,犯了医家大忌。 有的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超出自己分位,所能达成之事,就不该大包大揽。何当主动退下,请求他人的支援,而非一意孤行,致自身名声于不顾,漠视了患者的安危。 “停——” 贺归远谷主举起手,手掌握成拳,示意众人收声。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当下作退潮的潮水散去。 “现今的你们运筹帷幄。众人处于绝对安全的境地,尚且不能争执出个一二,拿出可行性的方案来。隔岸观火是愉悦,轻松的快活事,焉知火焰焚身的苦楚,急得跳脚的疑难。” 贺归远说:“你们成为医女的主要职责是什么?是草泽谷的指令,没有通报,就不得行医,超出行医范围,就致他人的生死于不顾?” “医修是人,也只能是人。别说是还没开化的小医女,即便是我都抛不开私情,戒不掉七情六欲,做不了神台上的圣人。若不进入红尘之中,又怎能医治红尘中人?” “当时的鹤知章,师姐师妹齐齐出事,命在旦夕。亲眼见证了惨无人道的杀戮,又被谷内的大医女拒绝援助,她能做到此等地步,已是足够的了不起。” 莫要事后诸葛亮,抓住人的一点痛脚不放。好彰显自己是多么的高风亮节,幻想着异地而处,自己何当力挽狂澜。 小心被腥风血雨掀翻了。 贺归远一挥手,让医女们散开了。 她不能指望处于安乐之中的医女们,能有进一步的认识。只能寄希望于先一步给她们敲响警钟,好在来日危急关头,能回想起今日她的所言。 治疗末期,解裁春和漫才客举办婚宴。 请帖送到问道宗,邀星副宗主问去还是不去。 宗主捏着喜帖,就差把它嘎巴嘎巴了,捏成一堆纸团,“去,为什么不去?去到那里风云残卷,活生生吃穷他们。” 他一抬下巴,吩咐底下的人。“给这对新人端搬到他们手软的贺礼,莫要减了我们宗门的威风。” “没问你。”邀星副宗主压下宗主的头,问被他挡住的拾月副宗主意见。 “当然要去。”拾月副宗主说:“于情于理,不可不到场,登门的礼品我已经有准备了,连带着你的那一份。” “好,走。”说走就走,邀星副宗主站起身,和拾月副宗主手牵手,一同起行。 “等等我,有没有备我的那份?”被抛诸脑后的宗主,戴好冠帽,奋起直追,“话说你们是不是总是合伙无视我?有那么不满吗?看不见我吗?” 热热闹闹的婚宴附近,经过一个移动的处刑架。 被推车推着前行,脚步架满火堆的孟寻,血肉模糊,痛不堪忍。 羡瑶台使者的鞭子抽在她身上,浇着热油,火辣辣的,却再觉不出半点疼痛。 她遥望着一对携手而立的新郎官和新嫁娘,他们二人心有灵犀,行为举止异曲同工,齐齐冷落要招待的宾客。 一相望,便进入含情脉脉地对视,似乎满心满眼只有对方。 当真好一对登对的璧人。 孟寻抬头看见拉开的红绸缎子,书写着两位新人的名字。分别是解裁春、漫才客。 女方的名字写在前,压了男方一头。足以见新郎官对其的珍视爱护,在无形处体现。 解裁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孟寻仰面大笑,心里的仇恨如野火焚烧。 “笑什么笑?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识数!”使者一鞭子又要挥下,九重霄的成员悄无声息地从他后头出现,抹了他的脖子。 九重霄人员奉易陵君之名前来,带走方外之人的漏网之鱼。并不意味着被救走的人侥幸虎口逃生,而是更加堕入人性的深渊。 这个茬子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当天,青鸾火凤从解裁春怀里孵化。天生异象,七彩祥云,火烧厅堂。一场婚宴,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时隔经年,在场宾客回忆起那场火光四溅的婚宴,照样是印象深刻。 尤其是新娘子一犯困,觉得来客吵闹。她刚皱起眉,打了个哈欠。新郎官就跟她打配合,提起剑撵人,逮在人家后屁股后头戳,一点都不留情面。 洞房花烛夜,理应是交换合卺酒。 解裁春不喜酒味,酒水就换成了香甜果蜜,抿一口,甜到心头。 漫才客给解裁春卸下繁重的凤冠,解开束缚的霓裳。 只穿着亵衣的女子,由衷松了口气,解开繁琐的扣子,连呼吸都变得顺畅。 她啃着漫才客投喂给她的零嘴,蹬掉绣花鞋。“或许,将来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你可知你眼中的我……” “我知道。”漫才客打断了她。 “你又知道什么?”解裁春笑,“你连我的名字都……” “你选择了怎样的名字,它就是我的魔咒。比我体内覆盖的诡咒更甚,更能叫我痛彻心扉。”漫才客握着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指关节。 “若能等你长相伴,便是一辈子痛下去又如何?我从未想过解脱。” 解裁春哑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眼波流转,在跳跃的烛火间,情意交融。 过于深邃的情谊,会使人不由自主地回避。又补了一句,“怕不是私底下,找旁的姑娘信口胡说。” “没有旁的姑娘,只有你,一直是你。”漫才客果真被她一句话挑动,急切地抱了她上床,坐在他腿上,“你要听多少,我便说多少。海枯石烂,匪石莫转。” 心心念念着这个人,坦诚、真切地吐露内心的想法,就交织成了无穷的情话。缠绵悱恻。 欲要回避的,欲回避不得。解裁春定定地注视着漫才客的瞳眸,双臂揽住他的肩头。 磨秋升起、降下几载,解裁春和漫才客的病情好得七七八八,一位小医女提出脱敏治疗法。 “也就是说,这里有两杯蜜水,一杯加了料,一杯没加料。”解裁春翻看着桌子上的纸条,按寻常的戏剧套路。“不应该是酒水吗?” “小医女来询问之时,我说你不喜酒水,喜好蜜水。”漫才客解释,“她们就换成了掺了蜜的水。” “那还挺尊重人的。”解裁春说。 真尊重人,就不会把他们俩人合伙锁在不满足条件就没法出去的阵法里。 “话说,你是不是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解裁春勾着他的尾发,去挠他的锁骨。 漫才客并不否认,“为了跟进你的思维,我努力研学,略有涉猎。” 这就不要研学,不用涉猎。保持纯洁也没什么不好的。解裁春心里想道。 “那这个时候应该是喝完就能出去,谁喝哪杯的问题。”解裁春灵光一闪,一手端起一杯蜜水,两杯都喂给漫才客喝了,以此确保自己安全无虞。 就像下毒一样,毒全被别人喝了,自己就能百分之百的不中毒。 漫才客没有反抗地任她施为,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 等到全身体温飙升,气息都在喘。漫才客被她接触的皮肤火烧般的烫,还好心问道:“你不跑吗?” 糟糕,解裁春“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第115章 扯断了感受到危机的解裁春,拿出……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5章 感受到危机的解裁春,拿出逃命的架势,三下五除二,跑得飞快。在亡命天涯方面,她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她的手指头刚要碰到环形门钹,只听得靴子一点,一落之声,落在她后头的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声势,飞速靠近。速度之快,居然刮起一阵疾风。 凉快的风掠起她鬓角秀发,同她的心一同,高高悬起,低低放下。 漫才客的手掌同她一起落在大门上,另一只手细心地捂住她的额头,避免她一头磕在门扇上,与坚硬的门户比一比谁更质地坚固。 “跑得这样急,磕坏了脑袋怎么办?你疑心我会伤害到你,叫你受伤吃痛吗?” 漫才客长身玉立,体貌风姿,俊美无俦。加之在栖华山常年静修的缘故,放眼十业大界,亦是独一份的气度自华。 他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捂着解裁春额头。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室内昏晦的烛光都吞没,只余下解裁春一人栖息在他的阴影中。 伟岸的身姿在她整个人以及周遭,布下一片阴郁的阴影。 漫才客佩戴的发冠原料平实,工艺浑朴。在刚才的闪步中,微微倾斜。掉下一缕长发,搭在她肩头。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脖领、脸蛋。 那股细微的痒意不着边际地伸延着,形似沸腾的水,在烧红了的烘炉内疯狂冒头。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堪比抓破了的汗疱疹,欲要欲盖弥彰,愈是飞速地扩散。 青年低着头迁就她的身高,习惯性地切近,总是第一时间注视她的面庞,对上她的双眼,一刻也不肯挪移。 过于密切的距离,连熔浆涌动的呼吸都喷薄在她鼻翼边。 目若悬珠,眨也不眨。专注地凝望着她,好似她是世间的唯一。 是失而复得的珍宝,遗失了就万莫难寻。 她理该要怒视回去,好争他个输人不输阵。又实在没法正视他眼里的情意,惦念着自己进入丹霞峡的目的不纯,蓄意接近漫才客,亦是另有原因。 一股酸酸胀胀的情绪在心口滋生,久久难以释怀。 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和皮表上的痒交汇在一起,直往下汇聚,将她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又无从搁置暖炉与甘霖。 被催熟、玩透了的身子,诱发出了难耐的情热。烈火烹油,生生熬煎。解裁春只觉得小腹内承载着的某种脏器,不由自主地下坠。 从脚底板爬上了细细密密的痒,如误闯了长着花刺的芳菲丛林。一扎一个要命,要拔还难如登天。 她情不自禁地夹起了腿,落在跨边的手无意识挠着缝匠肌。漫才客见状,主动替她代劳。 宽阔的手掌支起她的大腿,把她整个人的重心,转移到他腰胯。常年执剑的手,细致入微地替她抓着痒,还小心翼翼地收起修剪好的指甲,避免把她抓破皮。 惯性偷懒的解裁春,安心倾斜了重量,才好旧话重提。 “不是你让我跑的吗?” 在某些事情上松懈懒怠,在某些事情上又格外较真的解裁春,小声地反驳。 随即想到,跑什么跑,难不成漫才客能把她吃了不成。就他这涉世未深的小兔崽子,谁吃谁都不一定呢。 遂理直气壮地反过身,一改背部受敌,受制于人的状态。浑然忘却了自己大半的身体还压在漫才客那儿。随着本人大幅度旋转,柔软的溏心隔着层纱布,恶狠狠地碾过他掌心的茧。 从来休叫人窥探的肌肤隐私又嫩,哪能和烈日风吹日晒的耍剑的手相比。 一下被摩擦得狠了,累得腰肢绵软。 虽然说其中的起由,有大半来自于她自作自受,也着实是跌了个大跟头,一次性吃够了教训。 与臊红双颊的羞窘不同,直观的躯体反应期瞒不了人。 越是想摆脱一阵阵腾涌上来的浪潮,就越会被它一次次拍倒。解裁春倚得愈是摇摇晃晃,险些要栽下掌去,就愈是只能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用力地夹紧。 两相较劲,形成恶性循环。 漫才客见她站没站相,坐没坐样,两端都不利索,撑在门上的手放下来,托着解裁春腰部,把她摆正了,莫要撇东撇西,东摇西晃。 解裁春眉毛一扭,湛清的眼眸润得能掐出水。 明明是自己的错处,还要赖在别人头顶。理不直,气还壮。攥起拳头,捶了他胸膛一下,不得理还不饶人,直说他坏。 坏,他又坏在何处了? 漫才客是迷头认影,摸不着头脑。 与解裁春有错,反而积极地推到他人那相反。他一旦有了错处,自当要勤勉查证,一一验明,准确矫过,以正视听。故支起膝盖,抵在门上,两手托着解裁春腰,坐在他大腿上。 二人之间的高低差被抹平,摆到了同一个高度,视线与他平齐。 继而追问他哪里做错了,让解裁春挨个细数,一五一十地说个分明。 他一定改。 本就是胡诌的由头,何况是此等原由……哪能全数清算得过来。 他听着不害臊,她自己说的都要害 臊了。 解裁春又是羞,又是恼。既埋怨漫才客的不解风情,又埋汰自己太过于没定力。他还没怎么着呢,她自个的身子骨就先禁不住挑拨。 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悬在他身。上,跟风车秋千似的,随着青年不经意做出的举动,来回摇摆。 要回避一个问题,就要另起一个话题,顺利搅乱对方的思路,此为对垒的终极奥义。解裁春胡搅蛮缠,扯回最初的疑难,“那你说,你为何忽然叫我跑?” “我的体温急速飙高,不是饮食中毒,就是突发疾病,怕传染了你,使你过了病气。”关乎解裁春的安危,漫才客肃着容,答得有理有据。 能让修士中招的病症,落在凡人身上,也许一沾染就会导致暴毙。 不过,这个臆测在解裁春毫不犹豫地落跑过后,随机被推翻。 她要是没跑那么迅猛,奔得那样坚决,打断了他的反口,二人还指不定坐在椅子上合力商谈。 他随后一想,他和解裁春的身体,由草泽谷谷主亲手把控,一众医女时时看护,断没有此类玄乎其玄的缘由。 她们递出的果蜜,也决计会考虑患者的生理要素,不会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这并非信任他人,对草泽谷的医女放心,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等闲的药物处决不了他,却可以百分之百地激发他的怒意,让辛苦建成的草泽谷万年基业瞬间付之一炬。 这就是强者的底气。 “你个木头。”解裁春大拇指和食指相扣,在他额头弹了下。 铁树开花,也不晓得咋开花的朽木一棵,纵然有幸得蝴蝶无意授粉,就他那不开化的木头疙瘩,再来个千万年都结不了一次果。 见发妻面容舒展,没有半分要与他置气的意思。漫才客随着她的心弦也随之松懈,面上攒出一个笑。 解裁春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如坠雾中。连忙用手揽住他的肩,作悬崖沟涧边攀缘的青藤。与他额头顶着额头,鼻子抵着鼻子,目光下移,用实力诠释切近的距离,遥远的心思。 有些物事,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自以为全然在握,实际早脱离了掌控。 正如人与人的关系,纵使有血缘之亲,夫妻合契相联系,也是远远是抓不牢,攥不住。 她和漫才客,异心之客,有情之人,最后会怎么样呢? 她好想知道答案,又分外惧怕结果。 好似经常被邻居骚扰的租客,谨慎着久久落不下的靴子。落下了会从梦中惊醒,没落下则久久难眠。 单是存在,就构成了莫大的困扰。 解裁春与易陵君相处过的记忆,被修者的分外化神一条条抽走。 可驱动她行动的根源尚在,构建她安身立命的基础理论框架,顽固不化的隐恨也不曾拔除。 那是被烈火焚烧的伤口,时隔年久,依然隐隐作痛;是嵌入了木板的铁钉,即便被岁月侵蚀出了红锈,也不改钻心刻骨的疼痛。 时刻提醒着她曾经遭遇过的磨难,警惕着她莫要遗忘方外之人被屠杀的旧恨,要将他们来此方地界的抱负,铭记在心。 “我知晓破阵的方法,你把我抱到床上,我跟你说明白,讲仔细。”解裁春扬起下巴。 漫才客内心柔软一片,对她的要求无不照做。 解裁春一沾到铺床的被褥,又想伪作矜持一番。 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半天,漫才客大拇指压住她的颧骨,问她是不是飞蚊扑了眼。 用实力诠释,何谓抛媚眼给瞎子看。 解裁春一吐气,登时没了脾气。决定不再耽搁,有些不中用的过场。 她一口气解下罗帐,轻飘飘的纱幔比水还光滑,胜却人间留不住,顺滑地抚过连一个指印都没留。 放飞自我的女子,意气风发地骑在他腰腹上,具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常看尽长安花的风范。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6章 她解了后脑勺的发带,脱下他玄清冠的玉簪。果断上手扒他的衣服,漫才客不解,单按住她的手,只觉她好不讲道理。说不过人就来动手。 好似自从她与他初遇以来,她动手动脚的次数就没停过。还隐隐有频率上升的趋势。 “好好说话,别扒拉我。”漫才客拒绝和解裁春同台对垒,只想和她讲道理。 不然以她的身板,熬不住他的一击。 解裁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呃,其实也不是那么的不容易,轻而易举就被激将法激起来了。 总之,噗地一下被戳没了。只剩下一身桀骜不驯的反骨,偏要跟人反着来。 第116章 陷阱“我就要,我就要!”…… “我就要,我就要!” 解裁春抓着他的头发,作骑马状蹭着。主打一个驯服。 她不让他动,她还就偏要动了。解裁春下颌一撅,双手扣住他衣襟,整个人欺身上前,轧住他小腹,把人坐在身下,手口并用,,往外扒他的衣衫。 “你当你谁呀?我怎么还动不得你了?” “你是问道宗仙风道骨的师祖吗?你睥睨群雄,无往不利了吗?你青史留名,要万人张扬了吗?”把人上半身扒了个精光的解裁春,用青年宽阔的胸肌洗手。 光华可见,白里透红。“你生来就是要被我碰的,死心吧!” 漫才客眨眨眼,诚实地回答,“我的确是问道宗的师祖。”兼任落花峰弟子。 他有两个身份,取决于他人如何施用,以及自己的锚定。“呵,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吼。不乖了哦,跟我学坏了哟——” 解裁春作流里流气的市井之徒,勾起漫才客的长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用他漆黑如墨的发尾,去挠他被挤压出掌印的胸口。 “都说是师祖了,那肯定是祖师爷之类,高不可攀的人物。一般而言,全是白发苍苍的糟老头。” “你呢,半大不小的年纪,还要逞强。我见到你时,你才多大呀,毛都没长齐,顶多跟我平岁。”至少是仙人方面的平岁。 “还师祖呢,顶多称得上一句施主。” 解裁春怪声怪气地称呼着,掐着嗓子,拿腔弄调,“考不考虑今晚破戒啊?” 感觉像鬼上身了。漫才客下意识想给她驱驱邪,又怕惹她不悦,就顺着她的角色往下扮演,“破什么戒?”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个小和尚,道心不正,私心不纯。” 解裁春叉着腰,揪住他小辫子似的,得意洋洋地撅起屁股往下一坐,成功赢得底下人一闷哼。“我还没怎么说,你就开始想。你一想,点子就歪,一歪,通天大道可就修不成咯。” “按理说,有色心,没色胆。我看你混小子拧得很,指定是私底下偷偷学着。” 漫才客听着她胡枝扯叶,没有个详实的章程,连基本的逻辑通顺都抛开不讲,扯到哪里是哪里,不禁摇头失笑。 奇怪的是,他没有半点想纠正对方的意思,还想听她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便是胡搅蛮缠,到天荒地老,他也愿意奉陪到底。 否则这漫漫人生路,茫茫无际的修真之旅,他要如何熬得过? 某日随着春风落下的种子,坠入他怀里,在他心口扎了根,生根发芽,茁壮地成长。尽管吸取着他的血液生长,把枝节埋进他纤细的血管,他照旧甘心情原。 甚至愿意自主剖开胸膛,挖出心脏,用自己的生命喂养这棵虚情假意的金丝藤。 哪怕她最终会夺走他的性命。 愿上苍成全这迂曲的情意,不让残冬腊月使它凋敝。 漫才客心下了然,两手托住她的脸颊。与她面对面,眼对眼,口上奉承,“是我混蛋,你慢慢教,我保准精心研学。” 解裁春这才慷慨解衣。 当然,解的是他的衣。 要他上上下下,无一物傍身。如鸿蒙初开,还于本初。 解裁春用放下来的床帐、被单,捆住漫才客手脚,分别绑在床头床尾四根立柱上。 漫才客看不明白她的操作,乐于为她答疑解惑。 假使要封住 他的行动,单用这般轻飘飘的布料,铁定是不行的。 应该要砍下他的手脚,锁住他的琵琶骨,再往他喉咙戳上一刀,向下直接切到肚皮,确保胸膛两边的皮囊,大大咧咧敞开了,才能确保制住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随身携带的长剑就是把趁手的武器。 他早就给宝剑印上了解裁春的标记,他们二人同时在场,剑会以解裁春那边为优先。 假若来日诡咒反扑,他来不及自我了断,解裁春还能用它来防御。 但看解裁春哼着小曲,一脸轻松的模样,是万万没有往这血腥的方面想去,他也不好出声提议。 如若解裁春真有将他开膛破腹的打算,又怕见了血光,他可以为之代劳。 一个人操作是有点麻烦,但努力一把不是不能达成。 假若解裁春了解到漫才客的想法,只会认为这种努力还是就此作罢吧。 就不要往莫名其妙的方向上埋头苦奔了。 忙活了一通的解裁春,由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杰作,啧啧称奇。 初见时,对她爱搭不理的漫才客,今时今日,风水轮流转,总算落到她的手里。 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衣裳整齐的解裁春,睥睨着一缕不挂的漫才客,不声不响,静待着他发难。 药性发作的漫才客,整个人蒸成了熟透的虾。全身肌肉紧绷,下肢用力到五根脚趾头都蜷缩起,仍旧老老实实地钉在原处,任她施为。 被漫才客看多了窘状,难得扳回来一城的解裁春,观看得心满意足,面上还有点小骄傲。 虽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畅畅快快地抽出小衣,落在高高抬头的象牙蚌上。上脚踩住,直到它彻底松懈,吐出的液滴湿透脚掌。 “咿——”好恶心哦。有什么事基本让漫才客解决的解裁春,习惯性把脚抻到他的嘴边,“舔干净。” 青年闻言,竟不觉恼怒,反而理所应当地伸出舌头,清理她脚底的浊液。 只是撑起的脖颈,青筋毕露。忍耐到极致的身体异常紧绷,就连隔着锦帕的根要,也撑开了明显的经络走势。 人的脚心到底是经不住除了鞋子外的事物接触,何况是人体肌肉最为发达的舌头。解裁春没两下就挨不住,要抽回来,却被漫才客单手钳住脚踝,顺着她的脚面,一层层亲吻。 她定睛一看,方觉绑住漫才客的缎子不知何时就被他扯断了。 细细密密的亲吻,珍重而虔诚地从脚面落下。沿着背面的腓骨短肌,腓长肌,抬起她的小腿,一直吻到股二头肌。 眼里的珍视,举措的轻柔,桩桩件件,方方面面,直率诚恳到她没法规避。 她若是意图污染整片湖泊的水草,漫才客就是替她毁尸灭迹的清道夫。她是吸附着灯罩的虫蝇,来自他人的爱意形成的耀眼光芒,让她无所遁形。 他明知她对他有所图谋,他却打心里欢喜。 他的实力强大到能够唯我独尊,不可一世。内心却自卑到到跌落谷底,连简简单单的自我认可都承受不起。 一心认为只要他有利可图,她就会绕着他旋转。总好过一无所有,转眼就被抛弃。 那日婚宴,表面上喜气洋洋,暗地里刀光剑影。 奉上贺礼的副宗主邀星,笑脸盈盈。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杀不得你,而是众位长老、弟子在侧,谅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其人可鄙,愚钝至极,动你,脏了我的手。” “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凡人,届时我邀星威望何存,如何服众。传出去,宗门会变成莫大的笑话,落人笑柄。” 副宗主拾月亦不遑多让,遥望着红毯尽头等待接亲的新郎官,笑里藏刀,“在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倒是要沉下心来,好好思考思考,是喜爱你这个人,还是喜爱上了自己的想象。” “还是,源于无边秋山寂寞,不可避免地抓着鱼目当珍珠,让人其心可诛的混子浑水摸鱼成功。” 两位副宗主相视一笑,一百年嘛,很容易过去的。 何必在此时表演情深,来日抱着尸骸哭坟。 难不成就凭解裁春的三言两语,工于心计,就能让偌大的问道宗为她所控,让她的阴谋诡计得逞。 只是让拘着漫才客的枷锁稍微变上一变,换成了她这个人。若干年后,沧海变桑田,一切就该物归原主恢复原貌。 姗姗来迟的宗主,扶正发冠,还没来得及开口。 听厌了的解裁春一正色,“别逼我扇你。”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你也什么都不必说。” 她就知道问道宗对拐了他们落花峰首席弟子一事,怨念颇深。没想到还蹬鼻子上脸,专门上门来嘲笑。 小气巴拉的,活该扎根在鸟不拉屎的犄角疙瘩。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7章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宗主福至心灵,一下想通了几人之间的信息差。“哈哈哈哈哈……” 他捧腹大笑,言语间无不嘲讽。“看来所谓喜爱,也并不能让人信服。” “烟景他,并不是为了让他人信服而存在的。”怒火燃烧平静的地步,解裁春声线渐缓。 烟景,师祖的字么。夫妻情趣,可从中一窥。 “不是为了让他人信服而存在,那是为了什么?”宗主沉下脸色,“他是为了问道宗,活到现在,也是因问道宗才能存在。” 解裁春揭开红盖头,抬脸看向他,一字一顿,“为了让自己幸福。” 说完,狠狠踩了宗主一脚。扑进见势不对,越过规矩,前来迎接她的漫才客怀里。 记忆回笼,恩怨交汇。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不由自主地怜悯被她选中的漫才客。 要进攻丹霞峡,发掘诸神陨落之地,上古遗留的战场隐秘,掌握内部地脉走势,防卫分布,原有两个人可选。 一个是笑面狐狸,心机深沉的宗主宋晏几。一个是生来雪兔,隔绝尘世的漫才客。 她选了后者,也毫无不例外地取得了胜利。 他渴望被关注,期盼着守护,希望能被爱……殊不知拂面的春风是蓄意为之,满身落花是勾人沉迷的陷阱。 别看他们现如今过得顺风顺水,相敬如宾。一旦逆境来临,两人就会成为彼此的命绳,套住双方脖颈,紧迫到要正常呼吸都不能。 千头万绪,混淆不清,索性不要再分辨。 解裁春撩起裙摆,直直往下一坐,倾身向前,双手捂住漫才客嘴唇,掌心晕开了濡湿的喘息。 第117章 暗笑他的痴傻漫才客刻意淬炼的炉…… 漫才客刻意淬炼的炉鼎之姿,在此时发挥巨大的功效。 解裁春眼下的青影消泯退散,容光焕发。不论精神状态或者身体条件都大幅度飙升,没有锻炼过的身体,一跃飞升到生龙活虎的地步。 叫寻常用药材泡着,修养身心,陶冶情操的世外高人见了,都望尘莫及。 当然,仅限于凡人而言。 人世多纷乱,战争经年不休,来煎人寿,不知何时是个头。 百姓的寿数能撑到二三十的,已是不易。再往上走,愈是艰难。 人到七十古来稀,实属世间罕有。然纷乱之秋,尘世动荡,亲眼见证王朝兴替,民生沦落的格局,也未必能称之为幸运。 活到一百的老者,实属高寿。祖辈庇佑,祖上积德。是修不来的福气,神明荫蔽。 这些都是他人口述与赞誉。 除了生来天潢贵胄,锦衣玉食,天塌了,都有殷实的家业托底,族人帮衬的簪缨世族,其余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经历的辛酸苦辣,又能同谁说。 人们只道一切都过去了,苦熬、慢熬,全是熬,怎能紧巴着不放。 能活到现今,已是十分值得庆幸。 而解裁春这一练,采阳补阴,只要往后岁月安分守己,不到危险的地界,主动、被动地遭受里里外外的伤害,活个上百年还能生龙活虎,不成问题。 解裁春也不想只亏欠漫才客,药是她喂的,人是她推的,自当本本分分地负起责任来。 她随手挑选默背过的功法,指出其中要结,要漫才客运转经法,扩张经脉,自行修习。 可怜刚通人事的漫才客,还沉迷在被挤压的初体验中,就遇上了丝毫不留情面的严格教师。 本来倒背如流背的语句,滚瓜烂熟的功法,因坐在腰胯上的人,神思不属。是背,背得磕磕碰碰,读,读不出个子丑寅卯。 原本流畅的在体内运转的秘诀,时不时中途截止,又迅速接上,飞速穿行。 仿佛他迄今以来的人生路全都乱了,由生命的源头,玄妙奥秘之处,乱做一通,要人理都理不清楚思绪。 解裁春扮起深宫大院里,专门磋磨废弃妃嫔的嬷嬷,大拇指和食指相碰,往他胸口重重一拧。 搅得粉嫩的块头,火辣辣的。向来冰冰凉凉的部位也沾上了难以招架的火热。是要降温都降不下去,愈要凝精聚神,愈是禁不住转移神绪。 让他没办法不去想,不去看,成了窥探师父背妇人过河的小和尚。 老和尚过了河,放下了妇女。 那勾人的裙裾还缠在小和尚心窝窝处,反复撩拨着,没个正经。要他前程不想,想钗裙。 在宗主、副宗主们的眼中,他估摸也是此等形容。 “继续背,不要停。” 解裁春打完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她正处于窘迫之势,骑虎难下。股二头肌紧贴着的部位,强韧有力,仿佛体骑着一头墩墩往前走的马驹,每次吐息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律动。 “烟景,你能做到的,对吧。” 漫才客眼眶慢慢蓄起水流,而蓄起水流的,好像并不只局限于眼眶。 他忍住没由来的泄意,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只能按照亲近之人的要求,一个字、一个字,磕磕碰碰地往下背诵。 运行得并不十分流畅的秘诀,断断续续地续上。作涓涓细流,修补着断裂的经脉。 被鹤知章切断了,强行麻痹感知的神经,妄图重新连结,又被刺在漫才客五脏六腑的银针,切断关联的通路。 当时事况危急,漫才客一心想见到解裁春。 他对自己狠,豁出性命也死不足惜。 鹤知章也狠。草泽谷里,平平无奇的角色,一经发作,迸发出超乎常人的能量,直接一个釜底抽薪,抄了诡咒的底。 武器动情,天理不容。 种植在漫才客身上的诡咒,察觉到他心中,关于问道宗的天平,极力向庞杂事物倾斜,立马开始暴走。 他的额头、眼眶、面颊浮现出赤金符文,半张脸全部占据,像戴了一个颇具神性的面具。 见寄生者没有悔改之心,硫酸一般腐蚀肌肤,熔断骨肉的符文,并没有就此作罢。它快速移动,一下从面颊漫步到脖颈,以套圈的形式,一层层套住漫才客脖梗。 继而往下,拢住双肩、两臂,一寸寸丈量他的胸肌、肱二头肌、腹直肌。 “不要看我……” 控制不住身体的漫才客,不想让解裁春瞧见自己的难堪。 被诡咒全盘操控的他,裸露的肌肤隐隐呈现出赤金色。本来就白皙的肌肤,铺上一层细薄的金粉。 “没关系。” 解裁春调整了姿势,确保不会伤害到自己,同时又能挤压着他的角度,较为顺滑地流下来,顺利压榨得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缴械投降。 她双掌捧着漫才客脸颊。“烟景秀外慧中,人中龙凤。不论变成什么样,我都倾心于你。” 随口道来的话,哪里不说,偏偏要在床上说。听着就像专门拐骗未婚女子上床的登徒子,为了确保能把人拐到手,什么甜蜜蜜语都能往外说。 但由于是解裁春亲口所言,他乐意去相信。 就让山盟海誓,为此见证,亲眼目睹他的矢志不渝,即便倍受诓骗。 “不要关注庞杂琐事,且将注意力多多放在我身上吧。” 解裁春犹如一位神完守固的私塾教师,专心致志地引导着他,不要沉迷于已然逝去的,追悔莫及的事,多多留意当下,怜取眼前人。 有花堪折还须折,莫待来日空折枝。 漫才客听她所言,果真转移了注意,把心思全数放在她身上。 这一转移可不得了,连带着他躯体余下的,为数不多的感知,也同样转移了,全数聚集于一处。 他意念稍起,眉峰一蹙,分不清欢愉与悲苦的界限。 自小被捆住脚腕的大象,纵然来日长得拔地倚天,锢住脚心的镣铐仍死死钳在骨头缝里,要他每道呼吸都疼痛不已。 吃过的苦头委实丰厚,完整地盖过了欢悦的节点。叫漫才客不敢碰、不能碰,甚至二人链接基于的信赖,不是源于对自己的肯定,而是对爱人的信任。 察觉到风吹草动,解裁春当即掐断他的苗头,“不许动。” 漫才客委屈,漫才客要说。 “为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觉察到他心声的解裁春,食指点着他的下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好比搓一颗熬得软烂的糯米,要他情不自禁地吃含。“在心里说我坏话。” “没有。” 漫才客的优点是诚实,缺点也是诚实。他素来是不说谎的。 在他的评判标准里,准确评断并不能与说坏话划等号。他没有指责解裁春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定义事态的发展。 在他看来,解裁春怎样都是好的。尽管这把火会引火烧身,在他心头播下一个炽热的火种,让他长长久久处于自取其咎的煎熬之中。 她是坚不可摧的冰山,他乐于一窥她的容貌,整座巨轮撞上她而解体沉船。 他是湖绿水面蜕变的孑孓,蛰伏千年,羽化出透明的双翅,甘愿因她自投罗网。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8章 全盘掌握主动权的解裁春,双手撑着他的腹肌,柔美的形容微微变动,又强压着,不愿泄了底气。她轻轻直起身子,又重重地回落。 嘴上还要逞强,“那你喜不喜欢我放火呀?” 从没受过这种刺激的漫才客,当即就被骑哭了。他是对月流珠的鲛人,倚靠着青黑色的礁石边,泪花一大颗、一大颗地砸落,跟不要钱似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用得着哭吗?”又不是坐断了。 她也……没有那么威猛吧。 好心办了坏事,解裁春登时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美娇娘,立马就要起身。只道是自己做得太过分,没有掌握好分寸。 臀部刚脱离尘根,漫才客双手落在她的腰上,重新给人按了回去。 没有做好准备的解裁春,匆匆忙忙一入座,猝不及防的二人,俱是一哼。漫才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住地涌出,就差咬着小手绢,被夹得哼哼唧唧。 “喜欢的。我是……” 从来只在受苦上有历练,而疏漏了欢欣的感想。就像经常张开怀抱,只能拥抱到一丛荆棘,被刺得鲜血淋漓,哪知有朝一日抱住的,是松松软软的糕点。 不仅没索取半点报酬,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手把手教导他,喂给他吃。还告诉他世间有大把的事情值得去经历,他并不是谁人三言两语必须被赶尽杀绝的玩意,他也有自己的价值。 世人口中,口诛笔伐,难登大雅之堂的欢快事,又是人人戒不掉的。 不然种族繁衍不会持续至今,人类的文明要如何延续。 偶尔仰望着烽火连天,同类相残,也会思考物种存续,要就此中断也可以,可解裁春至少告诉了他一个真理—— 在同一片蓝天之下,在遥远的地域上端,尚且生存着一大批安居乐业的平民。 他们早出晚归,夙兴夜寐,只为了换取一个个平淡宁和的明天,没有人有资格剥夺。 漫才客思定,反客为主,调整了姿势 ,上下对调。 大幅度的位置调转,重演了大门前的悲剧。梅开二度,解裁春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她一时只顾着自己的受灾受难的地方,忽略了正在迫近的危机。 漫才客一手护住解裁春后脑勺,把人安安稳稳地放在熏了香靠枕上。一手扣着她的腰部,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制住了她。防止她放火烧山了,还能腾出空闲来逃之夭夭。 膝盖头别进解裁春两腿的缝隙,抵住右边大腿。另一只脚夹住她的小腿,莫使她乱动弹。 像每个夜晚固定踢掉盖身的床单,一夜要蹬掉三、四回他给她盖好的被褥。 解裁春双手被他扣着,呈投降状,分别安置在脑袋左右。掌心朝上,手背向下。漫才客两手覆盖在其上,用他的手完全地遮盖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身子慢慢下沉,再下沉,直到他进无可进,她退无可退的位置为止。 漫才客效仿解裁春先前对他做的事情,她一张口,他就偏头衔住她的嘴唇。她一张口,他就偏头衔住她的嘴唇,顺着一张檀口,细致地描摹嘴唇,吻到她满脸通红,目若飞霞。 然后沿着下巴,一寸寸往下。张开口腔,咬住圆领,向右拨开。 情动之际,深陷之时,漫才客漆黑的长发垂落,与解裁春的混合在一起。 民间有种说法,将两位新人的头发剪了,用柴道煌祈求来的红线捆住,藏入绣囊。意为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他新婚之夜就照办无疑。 医女们还笑他,他一个修真之人,焉能套用凡间的说法。 为什么不能够? 假若修仙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守,这仙修来何用?偏他被架在这个位置上,进退维谷。假若他不是修真之人,此时早就被一大波人连伙拆了,哪能守得住解裁春。 漫才客脑袋埋进爱人颈窝,将自己完完全全交托于她。口中喃喃自语,呢喃的都是旁人听了要嘲笑的痴话。 “好想早点长出白头发,和你一起变老。” 他不想再修道了。不能同她在一处,得道成仙又有何益处?只要能同解裁春在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光凭一瞬间即能独断万古。 解裁春只觉得自己被挤压着撑开,塞得满满当当。要辛苦采撷的蜜蜂酝酿出甘甜的蜜糖,额角、手背都渗出了涔涔的汗液。 她双臂回抱住人,搂着他的腰,伏在漫才客耳边喘息。张口咬住他的耳尖,暗笑他的痴傻。 “说什么傻话……” 第118章 心跳如雷“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草泽谷,贺归远遣散门人,单独留下无间一事中,表现优越,解了燃眉之急的鹤知章问询。 材质中庸,位属中下。不出彩,也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医女回复,“弟子不知。” “当真不知?” 鹤知章抿着唇,犹豫要不要说。 “你但说无妨。我老了,没有收拾人的精神气。对我吐露的所有隐秘,都会被我严丝合缝地带进棺材里。你且放心地说吧,只当是我们二人共享的秘密。” “谷主……” 她是不开窍了些,也不至于把她当猴子耍。 说出口的隐秘,就不再是慎之又慎的私密物。它是暴露人前的里衣,人人都有,又在口头避之如蛇蝎。对其威力趋之若鹜。一开口,就会长出翅膀,飞进千家万户。 可沉积内心的话,叫鹤知章不得不向尊敬的长辈寻求一个答案。为尚且浅薄的见识开拓,好让敬重的师长为自个答疑解惑。 她年纪尚小,有许多未能周全明白之事,需得前人一一引导。尽管她钦佩不已的前人,也曾恶狠狠地栽了一回跟头,摔狠了,吃罪了,时至今日,同样在晦暗如深的黑暗里,手持火炬,孜孜以求前行,没有一日放弃探路。 “谷主,你真的认为是我做错了吗?你也说了,当时事况紧急,无闲暇让人多加思虑。多一刻、迟一点,就会葬送了她们的性命……” “我不是说你在这件事上做错了。” 她到底是不明白。贺归远搬事实,讲道理。“身为草泽谷弟子,你做出了有利于草泽谷的抉择,拯救了你、鹤嘉贤与鹤顶洪。本无可厚非,我心甚慰。” “可作为大夫,你做出的决策,看似短期内有助于患者迷途知返,实则将人推入更深度的不益。” 鹤知章想起那日她扎入漫才客体内,至今未能取出、也不能取出的长针,五内愁肠泛滥,翻涌起不尽的悔恨与心虚。 诚然,她当时满脑子是血肉横飞的书斋,被羡瑶台带走的受难者。 她考虑到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的草泽谷,考虑到了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囚徒,唯独没有考虑近在咫尺,在她跟前生死攸关的漫才客。 假使有,那也只是无伤大雅,聊做点缀的勾勒花边。 “切断对外界的感知,就能截断心中翻腾的情绪……”贺归远沉着声,遥望连绵起伏的青山,“要是世事真能如你预料的这般简单,就不会有无尽的爱恨情长,恨海翻波。” “谷主,弟子不解。” “你会理解的,总有一天。” 历经沧桑的老妪,每颗老年斑里沉淀着往日阴霾的色素。 只是付出代价的人,身处其中。当中的困苦难当,岂能用三言两语言说。 草泽谷谷主想让鹤知章留在谷内,成为教导后来者的大医女,承袭前人衣钵,传道授业。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没有过来人一步一脚印踏出的路子,后来者又如何能效仿着摸着石头过河。 讥笑、贬低、轻蔑身处迷局者,或固步自封、或行差踏错容易,真正身临其境,方知世事万难,哪有隔岸观火,说风凉话来得简易。 贺归远能向她保证的,是确保她站在平坦的道路上,有草泽谷为背景,问道宗做依靠。一日不出谷,就能得一日安闲、起码在她在世之年,现有的安定格局不会更变。 鹤知章欲言又止,贺归远看了就来气。 沉静、听话、懂事,是鹤知章这类人的温良之处,与自身发展,旁人观点,有所助益。偶尔也变相萌发出拧巴的性子,说话办事犹豫不决,没个果断,叫人时常感叹她的不争气。 凡事大都一体两面。 令人看重、信赖的优点,也会翻转成叫人遗憾、失望的缺陷。 贺归远握紧权杖,重重朝地板一砸。鎏金拐杖立即在地面捣出一个大洞,正好把半丈有余的长杖立在里头。 鹤知章没法推脱,也不得推脱,不想再推脱,“我只是觉得这样子不公平。” 她抬起脸来,目光坚定。犹如垂轮而钓的蓑笠翁,凿冰垂钓,冰天雪地,孜孜以求。“嘉贤、顶洪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无间的监守带走。” “她们折了万□□翼,唯有我前程似锦。” 如果是她们二人在场,肯定能够比她更快想出比她更好的法子,一举解决当时的问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39章 不管是孤立无援的窘状,或是漫才客积累的疑难杂症。全能轻轻松松地解决,远比她破釜沉舟,使漫才客受困至今的举措来得。 而她,从头到尾都受益。踩在他人的尸骸血泪之上,盛放独属于自己的异彩。 这不公平。 全然没有道理。 “你不得不承认,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 白发皑皑的老者,没有嘲笑她近乎天真的执拗,更没有反驳她近乎孩子气的说辞。只是平缓直白地陈述出要人无可辩驳的事实。 “人们给它赋予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名讳,修行运数天象的命修们,通常管它叫做天命。” 这怎么会是天命? 摧折梦想,捣毁愿景的乌糟事,怎能冠以皇天授命的名义,就要人心甘情愿地全盘接收,打断牙齿,混合着血泪往肚里吞? 贺归远见她要反驳,一抬手,止住弟子动静,继续说了下去。 “但,很多人也不信命。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假使遇到点艰难困阻,吃到了张口欲呕的苦头,就甘心跪下来,臣服了命运,那何必去修仙。” “在乡野地带,随随便便找个地,老死不就得了,何须瞎折腾。” 鹤嘉贤那孩子她本来看好,她若能挺得过这一关,外出闯荡,未尝不能闯出一片功绩,开辟出前人不能走出的远大前程。 鹤顶洪性子沉稳,本是常驻草泽谷的栋梁之一。历练一番生死关,开阔开阔常年拘在谷内,难免受环境限制,狭隘了的视野。 趁有生之年,春光浪漫,趁早到外头闯一闯,磨砺磨砺。见识见识远方迥然不同的风景。 即便有极大几率会折在路上,也不枉来尘世走一遭。 关键是开头没想到,结尾也万万料不到。 倾心栽培的几位弟子,要出 人头地的,没能出人头地。不被看好的,反而大出风头。 到头来,反倒是无功无过,向来隐没在人后的鹤知章走到了人前。 也罢,终归是草泽谷医者。这个初露头角,与那个小试锋芒,归根结底,没有什么不同。都能间接扬草泽谷的名声。 贺归远安抚她,“你大可不必惭愧无地。” “事预则立,摩砺以须。你若真身无长处,半点机遇靠不住,紧急关头更是留你不得,也不会托举你至此。过分自谦,亦不失为一种傲慢。” “说说吧,你的决定。是走,还是留?” 良禽择木而栖,她天命将尽,侥幸延长,亦是无力。断然做不了长寿康健的雌鹰,庇佑不了跃跃欲试的雏鸟们太久。 暴风雨即将来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好决定。 在二人商讨之际,困住漫才客和解裁春的阵法,来到了第二重。 此种说法并不十分准确。更为确切的定论是,此类阵法只能简单地困住没有法术傍身的解裁春。 漫才客有破阵的实力,身负对垒叫板的能耐。 之所以没有动作,一来是为了顾及撕毁法阵时,兴许会殃及在侧的妻子。二来这个阵法的目的是疗愈他们二人体内残留的损伤,不分青红皂白破坏法阵,与他和解裁春白头偕老的目标相违背。 熟悉的场景,数量未有变动的两杯果蜜,连摆放的距离都与前一个阵法重合。 二人衣冠整齐,于八仙桌前对坐。 假使忽略不着调的前尘,可以称上一句举案齐眉,彬彬有礼。 一回生,二回熟。 轻车熟路的解裁春,毫不犹豫地端起两杯甜饮就饮。她一滴不剩,全喂给自己喝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方面,莫便宜了他人,反教自己受苦是一方面。 接着就遭到了报应。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叫人防不胜防。 解裁春只觉手脚发软,一阵阵往外冒着热气。 小腹如有烈火燎烧,双颊滚烫似烙铁。仿佛她不是身处水松竹林其间,居住于山野溪畔内中,而是被滚沸的熔浆提溜出来,投身于孤烟荒漠。 黄沙漫天,极目飞沙。要她不住地吞咽口水,干涩的喉咙打心里感到焦渴。 漫才客怎么顶得住的,她半刻钟都捱不了。 女子粉面含春,玉貌花容。越是急切,越不愿意承认自己落了下风。心里头没由来地拧着一股劲,好像非得要跟谁争口气似的。 她焦躁得来回跺脚,愁得铰皱了手臂旁落着的裙摆。人以手为扇,狂给自己扇风,殊不知,只是换种方式,煽风点火。意图用心静自然凉的谚语,诓骗自己。 漫才客要拉她,解裁春还不乐意。只觉被他触碰的肌肤,火烧火燎地燃着怒气。 青年无奈,右手捏决。四面关严了的窗口,无风自动,统统大大方方地敞开了,势要换顿清爽。 干燥的晌午没有一缕微风,透不进半点清凉气。漫才客左掌扣于右手之上,两手做逆时针翻转。上下颠倒,打成圆,左手右手各自朝上,打出聚拢的光束。 那光芒概日凌云,直穿长空。霎时风起云布,风雨晦冥。 只闻轰隆一声,晴天忽起惊雷。继而乌云滔滔,雷霆大作。大朵大朵的云团集聚,攒集出阴森可怖的黑影。氤氲叆叇,严严实实地罩住茂林修竹。 暴雨不打一声招呼,倾盆之下,直要改天换日,气象一新。 疾风吹倒丰草长林,雨泽滋润停僮葱翠。旭日藏于重云之后,闪电穿梭在密林之中。 解裁春封闭的心,受急转直下的天气感染,轰然醒悟。 何必再去漫才客析疑爱她的证明,纵使那隐藏着害怕寂寞的孤影,他的眉宇无不诠释着隐含的真意。始终望着她,无论何时都不曾有过片刻的犹疑,不似花言巧语的纨绔子弟轻言放弃。 总思考着把天底下的美好尽数献予她,只希求着她零星半点的眷爱。 她和他依照凡间民俗拜过天地,于洞房花烛夜交换合卺。他们对着十业大界合了籍,现今更是有了夫妻之实,那他们有什么还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解裁春尝试触碰漫才客的手,骤然收紧。 她后退,他则前进。漫才客伸手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一如既往地坚定不移。明知她心怀不轨,仍旧勇敢无畏。唯恐她不来算计,自扫门前客,反叫他没法在她心里入席。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充斥着坑蒙拐骗的爱恋。 从源头就灌入了隐瞒、欺诈之罪,想来结局也并不会如二人期望的那般完美。 偏世有痴情人,在寻爱的路途上英勇地前赴后继。 “烟景,我……” 解裁春开口,又不知要从何处述说。前尘往事恰似千钧重负,她心里有鬼,不会坦诚无疑地揭露。即便她确信这人愿意为她毫无保留地付出。 “嗯。”漫才客侧耳倾听。 对于她的话,便是无心、痴缠、随口的玩笑,他都会细心地聆听,记到心里头去。 偶尔她说了重话,转头就忘却。半夜翻身梦醒,便瞧见他在床尾偷偷哭泣。纵是恼了、委屈,也不愿意狠下心肠,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纵然稍稍离家出走,跑远了都舍不得。生怕一出门,她就叫人拐带了去。 听了是要叫人发笑的痴话。 世间凡人遍地,一杆子投出去,能打翻满大街两脚兽。谁像他这样,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时时警惕,日日看护。 奈何凡俗的爱慕皆体现于此,教人时刻忧虑。分辨不出是喜悦多些,还是忧愁多些。 假如品尝到的爱意,远远抵不过滋生的隐痛,那是否还要继续这份得不偿失的情爱?假如清幽的山谷叫春日唤醒,万物生长迟早会迎来百花凋敝,那难道还要持续叫醒沉眠的心灵? 要是情爱二字,能靠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而遏制,然后就此作罢看,就不能被称之为情爱了。 它就是这般让人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肝脑涂地,要沉闷的幽谷摆脱悠久的静默,为了某日不请自来的访客,喧嚣腾起,才不枉费千古咏叹的美名。 交织的雷雨声喧哗,解裁春心跳如雷。 分不清是晚空气候作祟,或是胸腔穹隆难平。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着合契对拜的道侣袒露,“成为我的人吧,莫问往昔,只看当下,能过一日,是一日。” 漫才客闻言,哑然失笑。 何必说得郑重有加,他早就是她的人了。甘心情原沦为她的俘虏,受她驱使,死心塌地,殒身不恤。 而他依旧谦卑单膝跪下,右手向上,手心托着解裁春掌心,在她食指第二个指节落下一吻。 “谨遵圣意。” 第119章 翠花真红解裁春检测出有孕的那…… 解裁春检测出有孕的那天,漫才客只觉天崩地坍。 首先涌上心头的,不是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而是有几率痛失所爱的惶恐。比起迎接与他和解裁春血脉相连的新生儿的欢悦,更容易联想到的是民间产妇死亡率极高的恐惧。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0章 生儿育女,是大多数妇女会经历的事。然相关的医疗手段是久久提不上日程,始终维持在落后原始的界面。 便是修仙界也相当。 关于孕妇不在腹中孕育胎儿,而取到肚外生存的研究,一度喊停,说是有碍伦理。 其他有助于妊娠孕中调整,产后孕妇调理的理疗,也迟迟停摆久久得不到进展。一切都要为新生的胎儿、妇人的丈夫、婆家的看法、世人的观点让步。 唯独不看重孕妇本人。 一想到有失去解裁春的几率,即或有整个草泽谷托底,顶多只是承担相较于众多农妇而言微乎其微的风险,他都不愿意让爱人去冒险。 他早就该手起刀落,趁早断了这子孙根,才不会造成心腹大患,为今日的局面埋下祸根。 漫才客刚想挥剑斩孽根,还在出神的孕妇,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 “也对。”青年的面容比她一个被宣判怀孕的妇人还苍白。扯着唇角,想要安抚她,眉头又不停下陷,“我应该走远点,小心血溅了你一身。” “你真的走远点,我才会唾沫星子喷你一身。” 解裁春原本沉重的心情被他一稀释,倒是妙手回春。真乃神医在世。尽管并非他有心之举,对她的疗效倒是十成十。烟景是懂得拿捏她的。 前提是她心甘情愿给他拿捏。 “说说吧,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思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漫才客此人与世隔绝,鲜少与人互通往来。 一人孤零零地在栖华山里封闭太久,宿冰床,饮朝露,养出一派与常人截然不同的脑回路。 更别提他的出生配置,不管原产地弑杀狂放的决斗场,或者动辄其咎,极具严苛的问道宗,全都不走寻常路,浇灌出一株剑走偏锋的苗子是情有可原的事。 无奈他身为剑修,遇事不决,通体诉诸武力。偏巧他的武艺超群,是举世罕有,少有人能制得住。 以至于叫他凡事走极端,还不是非一般凡的极端。 芝麻绿豆点大的事,一落下来,就像附着的眼睫毛掉进眼球。看似纤细、柔软,偏生泛起抓心挠肺的不适,怎么眨眼、摸寻都没法消除。 最终采取的解决方法是自挖眼球,从根源解决痛苦。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解决的吧?! “怀孕了,会流血,开膛破肚,而后死掉,我不要……” 漫才客被吓得厉害,向来通畅的口条组合不出体统。 他见过那么多人的死,唯独不能接受解裁春的死。光是提出、幻想,都让他寒毛竖立,双臂发凉。 妥帖地藏在胸膛里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拽起,悬到喉咙口。又叫落石噼里啪啦地砸得直往下坠。光是联想,就有一种要与之相殉的冲动。 听着烟景磕磕巴巴的描述,再见到他慌成了面无人色的模样。往地下一倒就能当即碰个瓷,没有人会不相信。 要是吐露他是这一辈的落花峰青年才干,怕是要认为问道宗后继无人了。 神经打了个结的解裁春,慢慢疏通了体系。单手抚摸着他的脸,又是年轻,又是好笑。“是我怀孕,不是你怀孕。你不会死的。” “不要、不要死、我求你……” 患得患失的青年,方寸大乱。说着荒唐可笑的孩子话,每一句陈述的是真心实意。 仿若他放下一切姿态,向着苍天大地求情,不顾颜面地跪地求饶,向他明媒正娶的发妻请求宽恕,便能抚平创造的一切罪过。 哪怕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过错。 情难至今,人之常情。男欢女爱,巫山行雨。何错之有,因何抹杀? 奈何天经地义的欢乐事,不仅世道阻绝,强调遏制,要求全天理,灭人欲,还要在本应感到欢喜的时分,为极有可能到来的毁灭得之若惊。 万一他万万不想落实的结果成真,岂止一个惜指失掌足以言尽。 裁春是他的心脏、呼吸、眼珠子,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抽掉了就无法再维续屹立的根骨。是相遇之际就全方位将他重新塑造,他不可或缺的极天罔地。 问道宗以情道奠定根基,大道万千,修行者众。修行无情道、多情道、杀生道者,大有人在。 宗主、峰主们希望他能走上无情道,飞升成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草泽谷医女们要让他们趁早绝了这个念想,他是多情道不可多得的人才。 按他满手鲜血,屠戮众生的过往经历来看,他又是杀生道的后进之秀。 那么多条道路,好似每一条都为他安排提点。 天道昭昭,静默无言,他却只想往裁春的方向走。 假使尘世寰宇真有一条通路,他非走不可,那他只会走向裁春。 假使尘世寰宇只有一个选择,他非选不可,那他只会选择裁春。 简短几个字,反复吟诵,形成强力的咒语。比锥心刻骨的诡咒,更能操纵人心。比真刀真枪的伤害,更能深刻烙印。 “是我错了……我应该忍住,不该碰你……” 一滴泪落在解裁春指甲盖上,渗入指缝,内里涵盖的情意,烫得她一哆嗦。 眼泪初始是热的,流到面颊方觉温凉。品味着觉得心酸,光是目睹,心头就泛起难以觉察的难过。 漫才客双眼一红,解裁春就忍不住辛酸。 她吸吸鼻子,咽下涌上面庞的酸涩,扶起几乎要跪在她面前的漫才客。 在问道宗众人威逼利诱之下,宁死不跪的青年,在她身前的姿态总是放得极低,跌入尘埃淤泥,开出一朵名副其实的爱慕的花朵。 不必追问,无需言语。也能从他的一举一动,眉眼轮廓里透露出深爱她的影子。 “你不用跪我,从今往后也不必跪我。” 解裁春手指托着漫才客手肘,与他互相搀扶。“我算不上硬茬子,也不想嫁一副软骨头。你我夫妻一体,你跪人,就是我跪人,哪有自己跪自己的理儿。” 指尖揩去漫才客眼角积蓄的泪花,她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小孩吗?我不一定会死,但你会有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伴你余生。” 她能以凡人之躯,坚撑着走到丹霞峡,已实属强求。既无灵窍,也无根基,生来就断绝仙缘,谈何引气入体。 她修不了仙,诞育的孩子或许可以。待她百年归去,漫才客往后余生,长长久久,有个慰藉。 解裁春手指忽而抚过平坦的肚子,忽而浮现出一个残忍且长远的设想。 或许…… 她未尽之事,能委任下一代去完成。 正如她一直以来悄寂行事,己所不达的事项,假借他人之手,实现自己宏大到接近荒谬的愿景。 “不要孩子。” 漫才客没有止住的泪,簌簌地落。沿着她微微屈起的指节蜿蜒,是悲哀地淌落的溪流。如风吹玉兰,扑面而来的是含情脉脉的眷恋。 “只要你。裁春……” 问道宗下到众弟子、长老,上到宗主、副宗主见了,无人不得恭敬地尊称一声师祖的青年,自主弯下身子,牢牢地抱住被诊断出有孕的妻子。 “我只要你。” “呵——” 丧失行走能力,坐上木牛流马的贺归远。没好气地往鼻头喷气,“二位如胶似漆的道侣,且听老朽一言吧。闲着没事,别横在路中间,互述衷肠。” 她摸了摸莫须有的胡须,“老朽一大把年纪了,时日无多,就没功夫听着你们瞎消遣。横在必经之路上,缠缠绵绵。” “你——” 她竖起一指,横向解裁春。 “有整个草泽谷托底,你不能安安分分地生下孩子,草泽谷以后就能转而跟你姓,听你命。还有你——男子要断绝子嗣后代,可以用汤药灌之。” “没有医学方面的知识不可怕,自顾自诊断和治理那是相当的可怕。” 她看向没事跟妻子抽抽搭搭,有事铁面无情横扫宗门的漫才客,真不知道他是特意装出来的,扭捏造作的姿态,还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偏生他钟意之人,还就吃准了这招。 或者正是由于他钟意之人,吃准了这招,他才会特意装出来这副扭捏造作的姿态。人的面孔是由自身需求和外部角力而赋予。 一团谜团的解裁春如此,闭门自省的漫才客亦是如此。谁也不亏欠谁。 他们能长成现在的性情,呈现出当今的形态,全是基于对方喜欢。 是迷迷茫茫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水泽地跋涉,于不知何处是归期,亦从无回头路的断肠崖上奔赴,跌跌撞撞地向心有所处之人靠近。 在漫长的征途中求索,于无端的陷落里追寻。 是两情相愿的佳偶,天赐良缘,怎奈总有中道崩殂的危机,如影随形。 秉着她自己说漫才客可以,别人说不行的理念,解裁春果断拍开草泽谷谷主指向郎君的手。尽管那是于自己有恩在身的医者。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1章 烟景本来就够自卑了,再被打压、欺辱 ,说几句重话,她都怕他当场挖个坑,当只从此自馁不振的土拨鼠。 “你总说自己时日无多,把命不长久挂在嘴边。辛辛苦苦熬到了现在,精神抖擞。我看着是挺多的,还有能力谴责人呢。” “你——” 贺归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漫才客已经直起身板,做护犊子的母鸡,把解裁春拉到身后,用宽大的身形将人遮住。到了她这,就一改方才我见犹怜的形态,冷眼相待。 行,一致对外,夫妻共荣。她就不该待在这里。贺归远自力更生,手动推着木牛流马机关就走。“老朽就不躲在这,碍你们小两口的事儿。”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就是不晓得本着利用埋入地底的种子,费尽心思,招蜂引蝶。侥幸勾引愚笨的蜜蜂前来勤劳授粉,误打误撞,开出罪恶的情花,是否能结出甘甜的果实。 解裁春三言两语,说服漫才客。留下孩子,还有他罪恶昭彰的子孙根。 在她这,他总是没什么立场的。 她一般解决不了问题,就会想办法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关于方外之人之事,不外如是。 回忆起有关方外之人的事,解裁春眉眼的笑意浅淡不少。 是啊,她从没有忘记。她的目标,她的决定。就连一无所知的人们,呼唤解裁春这三个字,都无不在提醒她的来路,警戒她别忘了复仇。 血海深仇,莫不敢忘。 对她有再造之人的恩人恩情,万莫难赎。唯有用此生来尽力。 漫才客见她神情抑郁,担忧她操劳心神,连药多都多吃了几颗。 每日有事没事在她眼前晃,按时按点服药,只为了能让她安心。为了确保没有下一个孩子产生,甚至都不肯与她同眠,连牵手都是小心翼翼。 “牵手是不会怀孕的。”解裁春手指按着太阳穴,“烟景,我数三秒,你再不滚上塌来,你以后就再也不用上床了。三、二……” 在地上打地铺守着她的漫才客,可怜兮兮地攥着她的手。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她掌心的肉,是像草泽谷医女学的活络经脉的手法。 最后那个一还是没舍得念下去。解裁春知晓,他素来是最能吃苦的。 苦日子过多了,熬久了,连来之不易的幸福自发送入怀抱,都不敢提出勇气攫取。生怕有朝一日变成虚妄的梦幻泡影。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焚毁肉身,顶多扼杀躯体。折毁精神,才是真正意义上摧残个体。 他自认无坚不摧,耐操能打。却把她当成了彩云琉璃,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双目紧紧观望着。 醒来第一件事是查找她的身影,同塌共眠又怕压着她的身体。 把她放到了心尖上,还怕维护得不够周全。剖开胸骨,把她整个藏进去,都惶恐她会憋闷不愉。完全不计较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郎君、委曲的情意,怎能叫她不为之动容。 “上来。”解裁春敲敲床板,下了死命令。“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漫才客谨慎地看着她的眼色,蹑手蹑脚地爬上塌来。谨小慎微,连布料拨在她肌肤上都要小心拭去。 怀孕、生子,是大部分妇人而言,是过不去的生死门。 幸运的人各有各的头彩,不幸的人悲剧得百态横生。有拍个肩膀就流产的,提个重物就堕胎的。 漫才客紧张过度,焦虑度日。她还没怎么着呢,他先焦躁到浑身盗汗、发烧干呕。到了复检的日子,记得比解裁春还勤快,昨个晚上就开始做准备,天没亮就心焦如焚。 别说拎东西了,便是走几步路,都怕她摔倒。完全没办法接受她小小身量,如何撑得起一个臃肿的肚子,里面还要孕育一个微小的生命体。 解裁春对他的如临大敌,紧急喊停。 别整日失了分寸,大惊小怪。见风就是雨,有事没事,吓人几大跳。 她还没正式生产,他就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等她真的临产了,他恐怕会当场晕倒。如何能撑得起大局? 训斥夫婿的妇人,依靠丈夫编织的藤椅。半月牙形的椅子摇摇晃晃,每个穿梭打底扎实老道。她闲暇地把脚横跨在漫才客大腿上,他自然地用对剑修来说无比珍贵的手来替她捏脚。 对于漫才客来说,除了解裁春之外,没有一样是珍贵的。 包括他自己。 解裁春背靠藤条,手掌微微攥起,太阳穴抵着手指骨,在流逝的时光里感觉到岁月静好。 漫才客作为问道宗弟子,出外除魔卫道的日子,解裁春就会在两只宠物中间清点,要选谁去遛弯。“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煤球和青鸾火凤对视了一眼,争了起来,互相打斗。你啄我一下,我咬你一口。当真是鸡飞狗跳,没个清净。 青鸾火凤是从解裁春怀里孵化,基于雏鸟效应,把她认作了娘亲。 她平时在地上走,它便也在地上走。羽翼渐丰,也学不来飞行,俨然成了一只色彩靓丽的走地鸡。 最大的用处是在冬日,成为一团浑然天成,自带火热的小烤炉,被解裁春抱着。 感觉失去效用了的漫才客不甘心,抱着解裁春。煤球在一旁蹦来蹦去,死命往解裁春怀里钻,终于顺利挤了进来,找到最佳的栖身场所。 解裁春曾疑心煤球不是一只狗,是一只穿山甲。 它满身鳞片,的确具有迷惑性。但它的秉性确实是……咳咳咳……扮狗扮得惟妙惟肖。 也许是猎犬和穿山甲的后代也指不定。 跨种族结合,能在人与修道之人当中发生,自然能在动物与动物之间发生。 格局要打开点。 给青鸾火凤取名时,解裁春与漫才客商议要取什么。蛋是他带来的,他有知情权,也有提议的权利。 当然,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她那儿。 天大地大,为娘的最大。 “青鸾火凤。” “嗯。嗯?” “我是说,就叫青鸾火凤。”就像人不会给筷子取名,抱给解裁春的玩宠,漫才客就没想过要赋予什么姓名。 大约前些时候,他在宗门眼里就是此等地位。 区别在于问道宗体面得多,至少会归还人类当有的姓名。 解裁春举高了毛茸茸的走地鸡,啊,不是,是青鸾火凤,谴责他,“你怎么能这么敷衍,要取就要认真点。” 眼看青鸾火凤身上红绿交加,大俗大雅。她取了两个名字,一是翠花,二是真红,问漫才客哪个名字更好听。 漫才客沉吟,“都行。” 她就不该问他,是个靠不住的。 解裁春撅着嘴,气鼓鼓地忽略掉他说的话。 将来孩子的姓名,看来也是得她多出力。 她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周围围着一圈,偷听他们讲话的小医女。 眼见火要烧到身边了,小医女们纷纷避让,避之不及。 这两夫妇没有一个省心的,取的名字要么没有,要么太俗气。她们都不敢想象未来出生的娃娃会顶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姓名,被人取笑。 别看她们表面退避三舍,实际个个热心肠得很。 回到草泽谷,抓耳挠腮,埋头苦思,准备以后给宝宝取名时,大展身手一回。 解裁春倒是觉得自己取的两个名字都不差,想着青鸾火凤也是四个字,它的名字也能取四个字,故而给它取了翠花真红的名字。 复姓翠花,名叫真红。 因为它头顶着一抹绿,尾羽是红色的。 “翠花是谁?”从旁推车路过的贺归远问。 解裁春答:“是它自己。” 周期轮转的星辰日月,在此刻倒悬。满天银河倾泻而下,直直灌到贺归远头顶。与亲生姊妹分别以来的数千年光阴,作悄无声息的流水将她吞没。 往昔鹤顶洪收拾包袱,离开草泽谷的画面,浮上心头。 她去得决然,毫不留恋。身担草泽谷谷主重任的贺归远,也绝不阻挠。 如同她亲生妹妹离开的那天一样。 只是比那一天多进步了一点点。问新出茅庐的门徒,最后还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想问的,她必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弟子在医学教导上,无一缺漏。我的所学所用,对得住天地良心。日常课业完善记诵,绝不偷懒耍赖,要日后夜夜惭愧于心。” “却当真有一事想问。” “非正事,循私情。” 贺归远宽容了弟子的远大抱负,即便那远大抱负,注定要违背她的私心,不能留下来为她撑住风雨飘摇的草泽谷,也决计在最后关头,全了人的私情。 “你且问罢。” “自打鬼医易陵君横空出世,无人能出其右。风光无限,力压威望无两的济世院。人人都对鬼医易陵君咬牙切齿,又无不寄望于她的技法……”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2章 鹤顶洪说到这,望向栖华山小木屋方向,闭了下眼,再睁眼时,眼下无不怜悯。 “私以为,没有过往的人是可悲的。 改头换面的人,是可悯的。有着向未来走的动力,要担负抛却过往的来历。她们不清楚易陵君的真实姓名,只能用此姓名称呼之。” “那您呢?” 作为记载她真实身份的丰碑,在人风雨飘渺的关键,选择了沉默以对。又在其遍寻不得出口,果决地推翻现有架构,再造乾坤的决意时,跳出来,公然反对。 甚至连她过往的姓名都不愿提及,从根源与人割袍断义。 奈何。 第120章 孝敬与煤球围着树桩绕圈,你扇我…… 与煤球围着树桩绕圈,你扇我屁股,我咬你羽毛。 煤球覆盖身体的鳞甲硬,脑子自然聪明不到哪去。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笨石头,没有规规整整地抛过光,故而使用着也不怎么灵光。 寻常四条爪子踩的跟风火轮似的,直跑不会拐弯。一次次撞裂了树桩,或者撞塌了墙。 被陡然截止了,还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省不出自己的脑壳疼。 只有解裁春心疼地跑向它,给小家伙举高高,摸着它硬邦邦的脑壳,小声嘘嘘。它才能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赖着人抱,一下地就爬得就慢。 尖锐的爪子常常修剪,不减锋芒。 与之相比较,翠花真红可就灵活多了。 虽然做不来飞翔的高难度动作,但是掌握了跳高扑棱的技巧。 煤球老实巴交,天性好玩。常和它搭伙作伴,成日厮混。寻不见它的身影,被它从后方偷袭。一个惊吓,蹦得三尺高,转头又兴高采烈地追着人家跑。 恶作剧成功的翠花真红,乐得直打鸣。除却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更像一只名副其实的走地鸡。 两个没有化形的小家伙,自得其乐。 今日的事,明日就忘了。现下记得的人,转头就会抛在脑后。只贪恋现下的时光,不失为一种享乐方式。 “哎哟——长分量了哈。” 项本峰峰主断念之举托起小不楞登的黑龙,手掌在它打磨得光滑的鳞片上抚摸过,“又去谁那偷偷乞食?成日成日不见影踪。” 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再三劝诫,全当耳旁风。 当然,也有她无心拘束,无边纵容的缘故在。 可怜这孩子,尚在幼年体,无长亲照拂。全家丧亡,合族皆灭。 奄奄一息的母龙喷着龙息,把蜷缩在露骨的脊背上,巴掌大的小龙崽子递给她的画面,历历在目。眨眼已逝三千年,沧海不渡,桑田湮灭。 断峰主心慈,点了一下黑龙鼻头,“你快要进阶了,不能再随意出外玩耍了。” “峰主说得对。”项本峰弟子于有光附和,“好好将心思放在修炼人形上,以后长出手脚,有得你玩。” 见者有份,可别说是他这个师兄单独困着它。 小黑龙听不懂,小黑龙不想听。 光四脚朝天,转着峰主购置给它的蹴鞠玩。有事没事,朝天嗷嗷两声。 “索布德是在外面背着我们偷偷当狗了吗?”于有光摸摸鼻子。 断念之思量着,“这叫声怕不是狗,而是狼。许是和狼群混在一处了吧。”她揪着小黑龙的尾巴,“只要它高兴就好,又何须在乎究竟和谁玩耍。” 只要不谋财害命就是。 “我怕这段经历,会给它留下印记。”于有光并不赞同,“它毕竟是黑龙的子嗣。” 龙族后代,全身上下都是宝。砍掉龙角是天材异宝,抽出龙骨锻造为器,就连涌动的龙血都能强身健体,是可以用来入药的无上秘方。 时至今日,仍有人苦苦寻觅。 赤子怀金,焉能不招人觊觎。 “没事的。” 断念之拍着小黑龙哄睡,“这一觉,它会睡上很久很久,直至化形。” 所谓记忆,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小孩子忘性大,前头与人哭哭闹闹,恨得牙痒痒。翻个跟头就通通忘却,又跟仇家滚到一块了。 幼年挨个称呼的长辈亲戚,长大成人了,全都面目不清,远不如可口的杏仁酥值得惦记。 “好好睡一觉,醒来,通通都忘干净。” 煤球的丢失惹了解裁春和一众小医女们伤心,漫才客遍寻不得,要启动秘法搜寻,被呼其峰峰主辜嘉怡叫停。 “从哪来,回哪去。它只是回到它应当回去之处,无需过于担心,该替它高兴才是,怎么还着急上火,不惜大动干戈了?” 辜嘉怡峰主道:“它原是有主之物,有归之所。你们强行霸占人家许久,别人都还没上门找理,还想要打到人家门口去,天底下哪有这等歪理。” 若有,她第一个要来矫正才是。 漫才客手上术法未停,解裁春的心情最要紧。 “嘿。你这家伙,好赖话都不听。”辜嘉怡一张手,上百个凝缩的阵法从手腕金圈脱出。 那一摞金圈瞬间拉长、变宽,一阵刺眼的金光闪烁,蜕变为螺旋圈状的臂钏。盘绕在双臂两腕之上,约莫八、九圈。名曰,双跳脱。 是一故人,四处流浪的散修钟舒文所赠。 即便此人现今寂寂无名,未曾出过风头。辜嘉怡仍旧相信,以故友的实力,来日大出风采,不在话下。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解裁春连忙阻止。 “既然煤球回到了它原先的主人那,那我就安心了。我原也是怕它被坏人抓去,或是遭了什么难。如今听你所言,心就定下,往后也不会再无端摸寻。” “轻信于人,并不可取。”辜嘉怡笑意晏晏,带着好心的指点。 “辜峰主大善人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辜峰主有行善的实力,她也实非痴傻的信众。许多时候,良善的代价总比冷漠昂贵。一腔热血也会被漠然相待的看客凝结成冰。 纵有不少人决意揭露,揭开辜峰主的真面目,后续也不了了之,无不敬佩其心性坚定。 “你身居一隅,了解的倒是挺多。”辜峰主为人和善,对起话来倒是犀利。 解裁春四两拨千斤,“唯有多多益善,才能更好地生存。” “那还望你真能成全自己所说,凡事只为生存,而不是飞蛾扑火,自毁前程。” 煤球的走失,不仅单方面给人类造成了打击,还在灵兽翠花真红那,构成了不小的压力。 解裁春病急乱投医,抱着翠花真红去找鹤嘉贤看病。 成为大医女,留守在谷的鹤嘉贤,“我是给人看病,没给其他灵兽看过病。” “你现 在看了,那以后不就会了。”解裁春如每个不讲道理的父母,把花花绿绿的神兽,往她怀里一放,“技多不压身,你就行行好吧。” “你这种行为,在某些人口中,会被视为医闹。” “什么医闹?”怪新鲜的词。 “你不知道”鹤嘉贤一怔愣,右手拍在楠木桌上,吓得倾听的孕妇一哆嗦。“你竟然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诘问,层层进展,“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她已然接受了相处多载的女子,是谷主仇敌外加血亲,或者说,血亲叠加仇敌的易陵君那方派过来的细作。 没成想,山外有山,还能给她进一步的惊喜。 毋宁说是惊吓。 “我为什么要知道?是什么天地规律,非得人人知晓不可?”解裁春扶着孕育了两年,尚未降生的肚子,苦恼修真界的人士总爱一惊一乍。少有沉稳的。 正常人不多见,怪咖遍地跑。 真是奇也怪哉。 她揉着翠花真红的羽毛,撞见大医女从震愣、迷茫,又到悲切的神情里,昏沉的脑袋忽然拨开云雾。天光乍明,照见她的魂魄。 不对,“我应该知道。” “是吗?” 鹤嘉贤抖着下唇,往昔未能厘清的碎片,一一收归仔细,清澈透明。 她给翠花真红和解裁春诊断完,开完药,匆匆送走人,才有余力开始哭泣。 贺归远推着木车牛马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鹤嘉贤连连擦泪,却还是禁不住掉眼泪。“太可怜了。未免太可怜了。为了达成一个近乎不可能抵达的期望,从头到尾抛却了自己。” “扮演着与自己全然相反的角色,直到自己都深信不疑。揉搓面部,改造言行,直到完完全全,面目全非为止。” “这样的人,未免太可怜了。” 贺归远的身影藏在屋檐投射的阴影里,不发一言。 修道之人和人类结合而生的产物,在十业大界少有先例。纵有先例,也不能详实记录,载入医册,供后人研究探讨。 解裁春这一胎怀得极久,五年了,肚子才像寻常人家七八个月大的身子一样大。恐是往后时岁还有得等。 翠花真红在这段期间,开通智识,通晓人言。它机敏地察觉了它和人类的不相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3章 它先是悲惨地发现自己竟然和解裁春不是同类,接着发现它不是解裁春的亲生骨肉,更惨痛的是,它的娘亲还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亲生骨肉。 一桩桩,一件件,砸得它措手不及,又不得不去面对。 孩子心性,是非不明。认定是它的,转眼又失去。没学得道德礼仪,遵循了鲁莽的兽性。 每次瞧见娘亲隆起小山丘的肚皮,它都想狠狠踩上去,最好踩死那个不知是男是女、是雄是雌、是公是母的孩子,令其未出世,就趁早投胎到别人的肚子里去,又怕踩伤了解裁春。 翠花真红恨得要死,又没法拿解裁春出气,就只能找罪魁祸首漫才客撒气。 漫才客可不惯着它,一投手,把翠花真红扔到高高的树杈子上,它要下都下不来。 讨厌、讨厌、讨厌!娘亲明明是它的娘亲,它一出世就见到、喜爱的娘亲。第一眼就认定。 千万人中,无可辩驳的唯一。 为什么偏偏不是? 不仅不是,还要暗自孕育属于自己的骨肉。不再顾惜、疼爱、宠溺它,而要成为别的青鸾火凤的娘亲。去顾惜、疼爱、宠溺的青鸾火凤!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翠花真红愁得直掉羽毛,没几日就变成一只秃了的走地鸡。光秃秃的,像砧板上拔光了毛,等待着下锅的鸡,就更丑了。 青鸾火凤也有脱毛期的?十业大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啊。 不想顾此失彼的解裁春,收集好翠花真红的羽毛,用浆糊糊了,一根一根,细致周全地给它全数粘回去。 翠花真红一边闹着别扭,一边又忍不住眷恋。她张开怀抱,它就下意识投到她怀里去。 学着它倍儿嫌弃,却常常很管用的,在伦理上合当称之为父亲的漫才客做法,抽抽噎噎地朝她怀里钻,细细长长的脖子一蹭,好不容易沾上的羽毛,又全脱光了。 赤条条的走地鸡蹲坐在妇人膝上,眼角还挂着一滴豆大的泪。没有雏绒羽敝身,怎是一个怪异丑陋可言。 眼见翠花真红呆滞着,连假哭都不哭了。 解裁春瞅着登时耷拉下来的走地鸡,立马给它加油鼓劲,“没事,我可以再黏。掉毛嘛,没什么的。娘亲会掉毛,爹爹也会掉毛的。” 她说着,拔下漫才客一根黑发做示范。 漫才客撇嘴,解裁春在他唇上香了一个安慰。 “你们,不许亲!” 翠花真红像每个疑惑爹爹一个外人,为什么和她们娘俩睡在家里的孩子一样。睡觉一定要睡在父母中间,好方便三更半夜,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 “娘亲只能亲我!我才是年轻的乖孩子,其他的青鸾火凤都不是。” 道理讲不通,撒泼耍赖走一遭。 忽然又跟没事鸟似的,直立地坐起。打起精神振作,守护好自己的地位。 “我不要羽毛了,以后也不要了!都给你,都是娘亲的!”翠花真红捧起掉了一地的羽毛,作它在林子里瞧飞鸟们的求偶状,信誓旦旦。 “以后再掉,长出来的,我也全给娘亲,都是你的!” 它当不了娘亲的孩子,它就当娘亲的丈夫。左右都是一家人,差不了多远。 它想着,郑重其事地点着头,兀自做好了决定。 小孩子的心情是五月天,说变就变。行事作为无可捉摸,通常想一出是一出。被孝敬了的解裁春,摸摸它的秃头,以示奖励。 被觊觎位置的漫才客,一手抓起走地鸡,抛到老远,人拍拍解裁春沾满羽毛的手,领她净手吃饭。 第121章 应约“哗啦——”问…… “哗啦——” 问道宗宗主宋宴被身怀六甲的妇人,踹下会武溪。 他双臂平放在腰侧,略低于胸腹。英朗的五官露出水面,濡湿的额发贴在耳廓,确乎是龙眉凤目,一表非凡。 其人气定神闲,仿若凡事尽在掌握。就连低沉慵懒的声线,都带着漫不经心的逗趣风范。性感的尾音是一个弯曲的小钩子,懒洋洋,说不吃是正经或者不正经,本人散漫,或是有意为之。 是蓄意为之,专门用来放低对话者戒心,是棋逢对手,多有隐忧。是无心之失,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是全然俯瞰,冷心冷性。 “夫人,似乎您每次与我会面,没有一次不暴力地对待我。” “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宋宴宋宗主说着,秀眉轻蹙,目露愁色,像是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假如他的本命武器不是紫檀算盘,而换上一把风流倜傥的折扇,浑然是锦绣堆里放马纵歌的翩翩公子哥。 “是,你没有对我做什么,但你对烟景做了!”解裁春忿然作色,怒从心上起。她回想起初遇时烟景单薄到寒酸的饮居起食…… 不,那压根就算不上是饮居起食。 一味要他辟了谷,活着最好,饿死了当。随随便便找个冰窖溶洞,就把人丢进去住,一住就是一辈子。 要不是遇上她,今时今日还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里待着,傻愣愣地当野人。 “烟景,给师祖取的字吗?怪中听的。” 宋宴有条不紊地回应着,没有展现恼怒的迹象。他的身形流畅,从头到尾好似一条拉满了的弓,能从紧致的肌肉上感受到蓄势待发的精力。 身手矫健,掉进水中,仍然如履平地。 作灵活的游鱼,从溪畔游回岸边,涉过拖着人下坠的水泽登陆。丰沛的水汽浸染衣冠,勾勒出精壮喷薄的线条。 他走到解裁春身前,捋起湿润的长发,贴在她耳边,“可惜,是个凡人。中看,不中用呀。” 贬低人的话,说着尽是带着笑。 “我是凡人这件事,从来不值得可惜。” 解裁春昂首挺胸,并不被他有心的奚落打压操纵。“诸天神佛,列位仙众,全要受凡间一柱香火,离不开勤劳刻苦的凡人塑金身。” “世俗观念里,没有神,就不会有人。我倒认为恰恰是反过来,没有人,就不会有神。” 临产在即的女子,说着惊天骇俗的话。每一句传出去,都足够被扣上颠覆修真界的罪名,死上一百回都死不足惜,却并不为之感到恐惧、羞惭。 “我是平庸至极的凡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是。凡胎□□出生,一滩烂肉死去。因为出身足够的低,所以能够怜惜草木之情。” “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占据高地,未能登高望远,反而自负祖业的积累,目中无人。” “同类相残,戏耍平民。将好端端的人类视作趁手的武器,喊打喊 杀,对落难的子民苦难,视而不见。” 解裁春一想起初见时,烟景呆呆愣愣,不通人事,凡事只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连温馨的拥抱都会诚惶诚恐的模样,不觉悲从心起,心下大恸。 她原以为自己放下了,没成想,以自己狭隘的心性,实则并没有大方到熟视无睹的地步。 也罢,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就不改了! 解裁春踮起脚尖,双手捧起宋宴的脸。 青年一愣神,对她出乎意料的举动,一时没想起如何应对的法子。 自打他登上宗主之位以来,有人恭敬,有人鄙夷,有人口腹蜜剑,有人低三下四,却从未有修士敢近距离对他唐突,故无从设防。 解裁春趁着他走神的功夫,脑门朝后一歪,又快速接近。 本应及时作出反应的宋宴,宋宗主却像被定住一般,不仅没有适时躲开,两只脚腕死死定在原地,错愕的表情未改,微挑的狐狸眼还隐隐含着莫名的期待。 解裁春趁势,重重一撞。力道大得圆滑的额角肿起一个大包。固定人,好瞄准的两手下放,朝宋宴双肩猛地一推,手脚并用,合伙将人踹下溪流。 “你呀你,不止你,还有你们,全都罪该万死!” 约莫是孕期多伤感,解裁春眼酸、鼻酸、心也酸,为烟景过去几千年受到的不公正遭遇悲伤。 烟景放得下,她放不下。经受的人不以为然,听闻的人潸然泪下。“溶洞天寒地冻,你们连一卷破草席都不愿意借给他!” “你们真的是……混账东西,枉为修士,不堪为人!” 右手捂着上半张脸,弯曲的手指接住掉落的眼泪。 世俗观念里,强调流血不流泪,前者还能被尊称一句有骨气,后者则往往被等同于露怯。孰不知爱恨情长,悲喜交感,本是人之常情。 缘何一度追捧刚强,贬低柔肠。妄图将有血有肉的人类,塑造为无血无泪的铜墙铁壁。悖逆生物天性,歌颂弱肉强食。 解裁春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往栖华山的方向走去。不愿叫人看见,却到底是泄露了零星几个哭音,压抑、憋闷着,听着令人怪难受的。 拧着袖子,要爬上岸的宋宴宗主不解,“拜托,被又踢又踹,磕了脑门,踢下溪水的人,是我,不是她吧?” 还踢了两次!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4章 她怎么就哭起来了? 要哭的,有资格哭的人,合当是他吧。他还没怎么着呢,踢人的,踹人的,咋还倒打一耙,率先先声夺人了? “女人心,海底针。”坐在树杈上看戏的邀星副宗主,随口应道。 拾月副宗主抢了她手里啃了半块的仙桃,顺带纠正她,“这句话不能用在这。” 语言是一种力量,润雨细无声。 潜移默化的言语,构成人类的思维模式,行为准则。偷懒耍赖的语句,迟早有一日会形成锋利的回旋镖,给偷奸耍滑的人们造成妨害。 三名同僚,各说各的。纯粹听了个响,没有一个人真正听得进去。 宋宴心里又是怨,又是憾。酸酸胀胀的,一拳打进棉花。 假如与他呛声的,是正儿八经的修士。管他下到三岁孩童,上到柱杖的老人,他一视同仁,通通抓回来,掰扯个利落。 偏生要他吃了哑巴亏的姑娘,是个吹口气都怕她着凉了的凡间女子。还有孕在身,大肚便便。是师祖明媒正娶的发妻,有心人士安插进来,不能擅动的细作。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他还当真奈她不得了。 要是他真在关键时候,在孕妇要发作的节点,给人扯出个好歹,哪怕只是口头拌拌嘴,给人头昏脑热、小产流血,更甚者,对方狠狠心,整个出离间计,闹出一尸两命…… 不仅他这个宗主做到头,就连问道宗这个门派恐怕也是经营到了头。 宋宴在原地踱步,挪过来,腾过去,晃得人眼晕。 拾月用吃干净了的桃核去砸他,被他躲过。 “什么眼神,差点砸到我。” “抱歉,下次会扔准一点的。” “你这个准,指的是精准地砸到我吗?” “难不成还有第二种砸法?” 宋宴一咬牙,在外人那添了堵,同僚这也讨不到好。心里那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不上不下,让人憋屈的慌。 都说天妒红颜,天妒红颜,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红颜妒他。 他没有居高自傲到自视为天的程度,可他身边围绕的这一群莺莺燕燕,红颜祸水,倒一个都不清闲。 整得他像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他何错之有? 他也只是依照着明镜宗主的嘱咐,按部就班,照葫芦画瓢罢了。 凭什么慧眼识珠的美名,全叫前宗主享了,苛刻弟子的恶名全叫他担了? 宋宴仰头瞅着两个从来只会看好戏的同僚,“你们也不帮我说说情。那是我的错吗?煽风点火你们没有份?背锅我倒是第一人。” 邀星耸耸肩,“我可不想被孕妇责问。” “对老弱妇孺下手,或者被老幼妇孺下手,不管往后被分类到哪个种类都很丢脸。”拾月总结。 “那我怎么办?”宋宴摊手。 二人异口同声,“算你倒霉咯——” 大约是那一提神醒目的头槌,起了莫大的作用,解裁春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正式进入宋宴眼帘,是伤不得,拔不得,还得拼命往里边摁,以此牢牢限制住漫才客。 他自主对她实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 这是他官方的,对外公开的说法。 说到公开,也仅是与两位副宗主知会一声。她们二位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保守起秘密比谁都严格。 “好猥琐。” “好恶心。” “和他同在一个宗门……” “奇耻大辱。” “我耳朵脏了。” “我的人也脏了。” “你们倒是等我走后,再交头接耳啊……”宋宴拿这对丝毫不给他留情面的双胞胎没有办法。 邀星、拾月两人,双扶额,并不想听她们隶属的门派,一宗之主蓄意跟踪孕妇的相关事宜。 光听个开头,就让人想要当即叛出门派。是要到小雷音寺找高僧来超度驱邪的水平。 真乃灵性不开,比妖魔邪祟。没能得道成仙,离人倒是有点距离了。 双胞胎左手各自举着一根油光水亮的甘蔗啃,右手摆摆手,让他有事请奏,无事下朝。 宋宴慷慨陈词,他将师祖的姓名,广为传播。又捂死了对方形貌,让记仇的羡瑶台,遍寻不得,此种大恩大德,师祖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纵妻行凶。 将他踹下水两次—— 不是一次,是两次! 她只知道心疼师祖,就不晓得心疼心疼别人吗?把他当成什么了? 路上的绊脚石? 阻碍牛郎织女一期一会,亲亲热热的王母娘娘? 在她眼里,他兴许就不是个人吧! 拜托,师祖本人都差点灭宗。抓小放大吗?邀星副宗主挑了眉梢。 宋宴握紧紫檀算盘,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当他是个好相与的人了。 “不,你是狐狸。”拾月纠正,她看不惯人乱用语句。 宋宴无视掉她,“给点颜色,还开起染房。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给点教训,不正中了他们二人下怀,看轻我是个忍受他者辜负的孬种!” “谚语用得太多了,说一句就行了。”拾月要指正他,被双胞胎姐姐捂住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告知了同僚的宋宴宗主,心里哽塞的那口气长长吁出。是人快活了,态度也理直气壮多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跟踪解裁春。把他这个阶段的修士一项技能,神通广大的神识抛到一边。采用原始的斥候手法—— 人体追踪,肉眼探视。 双胞胎都懒得拆穿他。 漫才客在栖华山期间,宋宴不敢造次。 他私下安慰自己,这并不代表他怂。只是人由一撇捺构 成,能屈能伸。 放长线,方能钓得大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当漫才客领取宗门任务,出外行动,或者走南闯北,给草泽谷打下手,摘取药材,煎给解裁春喝,才敢隐匿身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解裁春周围。 经他观察,解裁春每日的活动范围局限于问道宗内。 一日日程,说无聊也无聊,说有规划也算是有规划。单用足下脚步,丈量问道宗所在的地界。何时走腻了,烂熟于心了,就换个地走。 春秋冬夏,周而复始。 奇怪的是,做的人持之以恒,日积月累。观看的人也从并不觉得厌烦。 迎春桃花芬芳,果香四溢。 解裁春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走过挂着红彤彤、黄灿灿的桃树下方。她仰望着满树结果的李子,奈何身体不便,只能单看,不解渴。 “扑通”一声,好几颗桃子没由来坠落地。都是距离她近的,不需要东一侧、西一侧弯腰,频生疲乏。 女子喜出望外,艰难地弯下腰。沿着周围一圈捡桃子,在袖子上擦去灰尘,一颗颗装入郎君赠予的百宝袋。 解裁春不仅有弟子巡逻的地方,就连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也要闯。小心看风景,反把自己的性命给看进去。 这里绊个跤,那里扎个手。隐藏在后的宋宴看得心惊肉跳,又不好跳出来指正她一二。怕被人抓住了话头,又被训个狗血淋头 他给她罩了层防护,保她在林中穿梭无忧。有胆敢进犯、威胁的妖兽,他一个眼神扫过去,感觉到危险的兽类,先行奔逃。 入夜了,给解裁春捏了个昏睡诀。抓着人的手,用无色无味的药膏,给她上药。 漫才客出行的日子长了,临行前留下的存货一点点减少。 譬如劈好的干柴,烹饪好保鲜的食物,等等等等。宋宴看不过眼,一丁一点,不起眼地增加。 他对此的说法是,好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 有利于来日一改在夫人面前的印象,又暗笑自己遮遮掩掩,藏头露尾。不肯正式显露于人前,优良的形象要从何处更迭。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宋宴跟踪的距离越来越切近,监视的时间越发拉长。一天十二个时辰,边批阅文书,边旁观解裁春的生活都不觉得厌烦。 从漫长的监看里,他由衷地体会到。不是他看轻的姑娘离不开师祖的荫蔽,而是如日中天的师祖离不开解裁春的照拂。 他眼里娇小、柔弱的女子,坚韧若蒲苇,不动如山岗。气逾霄汉的师祖,精通女工,亲下庖厨,在她枕边乖顺似绵羊。 是非颠倒,完完全全地扭转了印象。 他先前是没有认真了解过,也未曾存心探问一遍。夫人的指责句句言犹在耳,振聋发聩。 ——切莫不把人当人看,反尊捧着一众构架死物上神坛。 宋宴开始学着转变态度,正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连带着训斥几位峰主,也不忘跟她们闲话家常。 三位峰主退下后,交头接耳。 “宗主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一边申饬斥责,一边笑如春风,好可怕……刚才厅堂里的空气都凝固住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5章 “是中邪了吧。他近来不是经常走神,时不时摇头失笑,又有事没事凝眉叹气,要不要去灵隐寺找个几位大师来帮忙看看。” 不管众人的非议如何,宋宴仍旧没有停止在栖华山的行动。 解裁春月份大了,身体笨重。漫才客近来不晓得在忙些什么,出门的日子愈发频繁,早出晚归,偶尔成天不着家,宋宴打听了一番,宗门那边也没有给他分派任务。 掐指一算,这段人人看热闹,又人人不看好的姻缘,早已走过七年。 是到了七年之痒的时辰。 人心易变,果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谁也不例外。 宋宴恶意猜测着,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欣喜。 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往后,各自逃逸的鸳鸯是否会另外找一只,凑个成双成对,浪迹天涯。 如今的他,丝毫不怀疑解裁春没了师祖也能过得很好。只是焦急何日能够东窗事发,夫妻连心。比身处其中的二人还揪心,好似早就掺杂进去,从中参与。 意图矫正的过失,超过限度,矫枉过正。徒劳无功的帮扶,与他的存在相当,隔靴搔痒。 宋宴视着解裁春对青鸾火凤说话,和风细雨。迎接师祖的表现,殷切又热情。 观看着,尚且为之动容。真能涉身其中,又当如何自处? 假如他是青鸾火凤,夫人也会轻言细语地跟他交谈,无论他犯下何等过失,都轻轻接过? 假如他是师祖,夫人也会人前人后维护他,为他喜,为他愁,激愤之处,发自内心地掉眼泪? 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气出病。每样事物之间是不能相比较的,也经不起比较。 一经比较,容易心生幽怨。 宋宴避开解裁春,斩杀距离她还有十几里的遁地螳螂妖,擦拭算盘珠子依附的血迹,想,他可比贪吃好玩的青鸾火凤有用多了。 发觉解裁春每日行走,脚肿了,轻车熟路地弄人昏睡,夜夜给夫人捏脚,观摩着她的睡颜。 想,师祖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还能做得比人家更好。 至少他不会抛下夫人,经年累月不着家。 师祖是变心了吧,他一定、一定要变心了才可以。不然,二男争一女的情况可不太好看。他可没有闲暇等着师祖退位让贤。 越过分寸的宋宴,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就连漫才客归来了,也没有退让。 元气大伤的漫才客,瞥了眼竹林深处。 宋宴后背一凉,生出被人窥探的恐怖感。他手掌贴着亭亭玉立的湘妃竹,愣是一步不退,执拗地杵着,也不清楚在坚持什么。 也许只是羡慕罢。 羡慕师祖一个叫人诟病的蛊人,上不了台面的破落户,从无到有,从冷情到温馨。 而那个对象,原本可以是他。 在杀与不杀间,解裁春“哎呀”一声,漫才客与宋宴齐齐惊觉。被打断思绪的漫才客,抬步查看,下意识行动,又忽地醒悟过来的宗主,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在暗自随同,默默跟随的路上,他五内交感。 既期盼她能发觉,又害怕被她发觉。跃跃欲试,心怀忐忑。想要进一步向前,还怕会被打回原点。 唯恐连无名无份,跟随其后的资格都被剥夺。 日思夜想,百感交集。忽有一日,泡在水里的宋宴宗主猛地坐起身,“我要跟夫人求亲。” 假使能拥有她的话,是不是也能拥有他们共享的幸福?师祖和夫人二人相处的美好时光,能不能插足他一人,给暗自艳羡的看客,分一杯羹? 闲来垂钓的两位副宗主,齐齐掉了手里捧着的烤鸡。还是刚烤好的。 “你是不是疯了?”邀星张目结舌。 “我很清醒。” “清醒的疯掉吗?”她的钱呐! 她和妹妹对赌下注,赌宋宴何时能直面心意,坦诚相待。很明显,是她赌输了。 拾月一撇手,邀星把钱袋子扔她手里。 拾月本人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你居然觊觎人妻?” “我求得了她,她不就是我的妻?见者有份。” “神特么的见者有份。” 宋宴宗主从水中站起,说干就干。狡猾的狐狸效仿雪兔,一门心思寻找聘礼。 九重霄,几度被拆解、缝合的方外之人孟寻,挣扎着出卖背负着同行之人姓名。 她报了一个名字,解裁春。并指出她在何时、何地,看到了对方的行踪。目标直指问道宗。 天底下没有人会比易陵君更了解方外之人的幸存率,当时找到孟寻可破费了她一番精力。 关于濒死之人受不了折磨,攀咬的事宜,她屡见不鲜,但,还是有验证的价值。 没法引气入体的民女,和日新月盛的问道宗师祖漫才客的婚事,广为传之。时人扼腕叹息,红颜祸水,引得大好的能人才干, 自毁前程。 易陵君食指指节抵着下巴,心下思量完毕。 她有急于验证之事,也有一石二鸟的计策。关于孟寻所言,与她的预算出入,也值得推演一番。 想来千万年过后,人性的劣根性仍旧未变。纵然披着方外之人的称谓,真着急上火了,仍是狗咬狗,一嘴毛。 她用好不容易安插进问道宗的探子,给解裁春去了一封信。 不管事成不成,这枚探子会不会被案发,今后都不能再被启用。 而她请君入瓮的人,有牺牲和被牺牲的价值。 接到信的解裁春,坐在只有一人的屋子里,枯坐到天明。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是不得不去的陷阱,是完成她有史以来夙愿的通天大道,也是她偿还恩人恩情最为有效的路径。 她应约了。 第122章 灵犀“你隔三差五地往我家门口倒…… “你隔三差五地往我家门口倒,是诓我呢,还是诈我呢?祸水东引也不带你这样的,就不能换头羊薅吗?”再毛质旺盛的绵羊,都快被薅秃了。 呼其峰峰主辜嘉怡双手抱臂,俯看着赖坐在门口,有气进没气出的青年。 可不正是大名鼎鼎,有负盛名的漫才客。 卧坐在地的人,右肩到腰腹被刀刃划了道大口。背上插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扎成了千疮百孔的刺猬。想来这十业至强的声名,也不是那么容易担负的。 问道宗用他来沽名钓誉,吸引来的,自然不会单是诚心交友的儒雅之士。 尽己所能,庇佑孱弱的救世之道,早随着诸神离析涣奔后被摈弃。今人信奉尔虞我诈,自私自利,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时人厌恶弱小,崇尚强大。追捧强者,欺凌羸弱。 当某个观念靡然成风,大行其道。击败原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客之情,岿然仙道,其影响深刻久远,一跃成为大众焦点。 而后泥沙俱下,蔚然的风气就难再起复。留下来的只有争强好胜之徒,乐起战事之辈。 漫才客所处的宗门骑墙,一边有心遮掩他的形貌,一边又要拿他的壮举称道,反而起了反作用。 焉知这反作用不正中门派下怀。 愈是遮掩,愈引发好奇。 不论坦坦荡荡,开门见客。或藏头露尾,自保为上。当他一举歼灭无间,走到人前,就意味着腥风血雨,永不止歇。 意图在十业大界威名远扬者,欲杀漫才客祭旗,拆了他的骨头做登天梯。要报仇雪恨的,接连冲锋陷阵。替羡瑶台效犬马之劳众,绞尽脑汁搜罗他的线索,围堵绞杀。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漫才客伤得不冤。 双拳难敌四手,遑论要以一己之力,应对层出不穷的杀手。能撑到此时,已是不易。神魂受损,血线清空大半,都属轻的了。 这些,想必他也捂死了,不叫他家中那位知晓。 漫才客面无表情地呕着血,吐出破碎的肝脏,机械性地复述,“辜峰主大善人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话她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好像之前有谁跟她说过。 哦,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有能耐混进丹霞峡,还有能耐攀附上问道宗师祖的女子。 真不愧是两口子。夫唱妇随,神会心契。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而是以我跟你交手过的经历,你并非轻信他人,轻易把性命交托的家伙。” 与其说漫才客信任她的名声,不如说漫才客深信妻子的判断。 何等愚昧、痴狂。 有点无意中掺和了夫妻俩秀恩爱的过程,被看扁了的观感。辜嘉怡微笑。 不过,比起初见时,少年老气横秋,心如草灰的情状,还是现下这副模样更适合他,起码多了几分活人气。 辜嘉怡瞅着门外虎视眈眈,只恨不能把漫才客斩杀当场的一干追兵,再看看损耗灵力,自剖神魂,凝聚契法的漫才客,华光四溢的臂钏一甩,如牛负重的法阵直拉着追兵往下坠。 她一手提着半死不活的青年后衣领,提到自家宅院喂了丹药,提着条命。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6章 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多年,关于岐黄之术,她也略通一二。探测到漫才客身上的伤势,不仅源于层出不穷的外伤,还有极大虚空的内创。 更甚者,正是由于他内伤深重,才会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刺客、杀手们,钻了空子,导致一连串的皮肉之苦。 初看她没往深思量,如今一看,五内的创伤竟是由于他自己本人所创。 宁可重伤自己,也要达成的目的…… 真的值当吗? 漫才客的伤势,一日比一日重,辜嘉怡都怕人家死在她家门口,耽误了她的救世之道。他本人却是一天比一天欣喜,仿佛筹谋已久的规划,终有一日,能从浅淡的笔墨跃于纸上。 “辜峰主……” “不敢当。” 辜嘉怡打断他的话。 这些年来,她见的人多了,有辅以重利引诱的,有挟着权势威逼的,花样百出,各现奇招。 例如漫才客这种坦坦荡荡的祸水东引,把蜂窝般源源不绝追杀他的追兵往她峰门口引,且听凭发妻三言两语的推辞,死心眼认为她会帮助他的,他还是第一个。 耿直到要让人发笑了。 “我辜某古道热肠,豪气干云,最承不住你漫才客一句称谓。你未称呼我一声峰主,就自主给我招来海量麻烦,那你恭敬地招呼,还不知怎样架我在火上烤。”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实属寻常,她就不说什么了。 漫才客剑术了得,功夫超群。便是脑筋动得不勤快,嘴皮子使得也不利落。简称嘴巴笨,一根筋拧着。愁死个人。 求情的话撞了墙,只会呆呆地复述,等到对方再次拒绝,然后重复到人答应为止。 就是被叨扰的人,烦不甚烦。 “辜峰主大善人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以了,你剑修转行乐修,改为魔音贯耳吗?” 辜嘉怡捂住耳朵,无意听他瞎恭迎,忽然福至心灵,挑目直视,“你给我转嫁了众多累赘,至今未绝。该不会……其实……” “并不晓得我姓甚名谁吧?” 呃……漫才客心虚地左顾右盼。 “崽种,直视我的眼!” 毕竟有求于人,漫才客回避不得,眨巴着眼,小声地说,“辜峰主。” 谁会取名叫峰主啊!辜嘉怡畅快的经脉都要被他气堵塞了,不早点请走这尊活佛,受困的是她自个,“说吧,有何要事请教。” 漫才客咳嗽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展开了,上面写着关乎缔结契约的两人同享寿数,承接伤害的条约。 “我想请擅长框定、架构的辜峰主瞧一瞧,这份我亲自拟定的文书是否能成立,会不会给弱势的那一方造成损伤。” 契约的制定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若缔结契约的人,道心不坚,本领不足,或契定双方自身能力相差太大,制定的效果大打折扣不说,形成的结果未必能如预期所设想。 契约的立根之 本,在于文字。文字巧言令色,能从横钩撇捺里,肆意诠释出奇异的花卉,盛放的形貌能与种植的初心,天差地别。 譬如,指尺寨有位修士孔为椭,蹉跎岁月,未有寸进。期盼靠着盟约,力争上游。故对天地起誓,十年内必成寨子之首。 奈何人性懒惰,决定改变时,诚心是真,也是真的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盼望能够靠着誓约支撑,一改惰性。 等到回头闲暇了,也是真懈怠,故始终懒懒散散度日。 等到最后一个月,该修士已无半点飞跃的可能性,盟约起效了。 等她再恢复神智,是抱着曼陀铃,站在同门堆砌的尸骸中,满身染血。 她被迫叛出师门,另立门户。确实是成了寨子之首,只是不是她原先的山寨。 许定的誓言和初始的心愿相背离,已无追悔更过的契机。 再譬如,需辩寨也曾出过一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与凡人相联结的修士。 她对着道心盟誓,与心上人互为一体,永不分离。 太过炽热的情爱,引爆了炸裂的烟火。匆忙的宣誓一经反扑,基于两位有情之人山倒倾覆的差距,扭曲山盟海誓的人真意,即刻执行。 那位女修当着一众反对他们的寨老的面儿,咬断了道侣咽喉。 就算被寨子里的师姐师妹绑起,亦趁机逃出来,一口一口,啃光了道侣尸身。 确确实实是做到了如她口中所言,互为一体,永不分离。 恢复理智的女修,再不能面对。对着积蓄成洼的血泊,自毁容颜。逃遁山林,销声匿迹。 需辩寨本来坚定反对的前辈们,扼腕叹息。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群起反对。激得得意门生逆反,酿成大错。 凡此种种,警戒修士们对待契约需得慎之又慎。每座山峰皆新开辟一道课题—— 清心寡欲,修闭口禅。 见多识广的辜嘉怡,接过文书。指腹一抹,再凑近了闻纸卷散发的气息,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宗卷是扒了鹿蜀的皮制造而成,书写的笔取材于旋龟的胡须。 鹿蜀居住在杻阳山,山中多精怪妖魅,瘴气横生。旋龟隐匿于洛水以北,声大如钟,气壮如牛。 光是涉及该地就要人九死一生,何况追踪寻觅占地为王的奇兽。誓死搏斗,还要免于损伤它的皮肉。 墨水用的是定契之人的心头血,凝结全身精气所在,取一滴,就会耗费大量精力,致使勤苦修来的功力大减。 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文牍,也不是初次实践就能成功制作。 且不说耗费多少卷宗才能制成这一份,单看漫才客气血亏空程度,就能明了所耗甚大。 更别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特地分裂了自己一半的神魂做实验。十拿九稳了,还怕自己是由于剑修的体质强大而有所欠缺,没有考量入单薄的凡胎□□,故而前来问询。 其情天地可鉴,日月昭彰。真是感人肺腑,要人潸然泪下啊。 辜嘉怡叹息着,双手折叠好文书,放回青年掌心。 她虽然不看好两人的姻缘,却也不得不为其中蕴含的真意所动。“稳扎稳打,别说和一介凡人契约了,你就算拿它去跟正儿八经的神明契约,都能稳妥地定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 恢复些许血气的漫才客,珍重地捧着拟定好的书卷。 他全身欲血,端正的衣冠都叫刀剑破得褴褛。唯独守护好了能力保他与解裁春长长久久的案牍。珍之且重地抱于胸口,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吃了一个定心丸的青年,悬于喉口的压力下放,压制的伤口猛然崩裂,七窍流血。 人不断抽搐,维持不住坐姿。喷涌的鲜血呛到喉咙,还高举着手中文本,生怕一身卑贱的血液,脏污了他与解裁春的前路。 这要人怎么看得过眼嘛,辜嘉怡双手打圆,两手交错,指尖相碰,向他输送澎湃的灵力。 还好,这就是最后了。 敲定契约文书,世上就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伤害到她了。他也能安心回到她身边,长相厮守。 品尝的蜜糖,甜头往往只能品味一瞬。可切开的苦瓜煨入菜肴,能瓦解满桌的佳肴。但是……能遇见裁春,他含着那一点点的甜,接受过往淋浴的满身苦涩。 头昏脑胀,漫才客仍忍不住庆幸。 庆贺他降生于世,受过千番苦、万般劫,才能积累出一身武艺,被明镜宗主选中。进到栖华山来,忍受千载寂寞,恰逢其会,与春朝逢际。 现只盼着迫不及待地想养好伤,好赶紧返回栖华山,见到心上人。 他如她记挂他一样,一直记挂着她。只怕解裁春发现他的伤势,为他操心落泪。 “如此周到、全面,为另一半准备妥帖的契书可不多见。”辜嘉怡蹲下身,尝试用遍体鳞伤的人感兴趣的事,吊得人一线清明。 “这份契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可以给它定个名字。” 正当她以为漫才客会就此拒绝,或取契约二字之类古板的名称,就见青年捂着简札,放在心口。两目含着微光,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灵犀。” 良缘彩凤双飞翼,慧业灵犀一点通。 辜嘉怡听着这名,想到的却是另一句诗词——要相逢。得相逢。须信灵犀,中自有心通。 这句诗前面一句话是,十年空省春风面。花落花开不相见。 并不代表圆满顺遂的兆头。 清风委尘,藕荷托露。易陵君刨开了解裁春肚子,从她孕肚里,取出还喘着气的婴孩。 关于方外之人的校验,从见到本尊的第一眼就结束。修真之人和凡夫俗子的结合诞生出的孩子,倒是鲜有听闻,罕有入手。 值得一试。 不管凡尘或者丹霞,十业大界哪个角落,都会为了孩子的安危,枉顾产妇的健全。哪怕是万万年后,末法时代,亦是相当。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7章 易陵君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以人命为草芥,罔顾医者慈恩,用患者做耗材,做尽实验。 她自诩要掀翻腐朽的体统,皲裂陈旧的理论。与羡瑶台作对,叫绛阙付出惨重代价。到头来自成一体,满身风霜。与羡瑶台使者合作,跟绛阙尊者交接。 行他们行的恶,纵他们纵的邪。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她也并没有濯清涟而不妖的用意。 没有亲身赴会,如何能深入淤泥,了解根基,进而斩草除根。 叛出师门岁月,她六根不清,五毒尽染,死在她手下的病患不计其数,就医时对着她期盼的眼,一一辜负。她的亲姐姐贺归远,也因此和她一刀两断,决意清理门户。 她空有一身医术,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医者。 顶多是一位商人,精明、老道,擅长于以物换物。坑蒙拐骗,欺世惑众。出卖良心,就更能挣取。 她也心冷过,亲生的姐姐为何不能站在她身边。 能宽恕他人之过,为何不能原谅亲姐妹的罪责? 贺归远守的是道德的底线,遵的是既定的律法。修无量功,遵德行法。作为医者而生,也要作为一个医者去死。而非她这种中途易帜,撞树即拐的人。 假如将来她们两姐妹能够清除隔阂,能够再次相见,不是你死我活的决战,就是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姐姐领着她,拜入济世院门下。到头来领着她走,又有何不可? 珍视来之不易的原材料,为追求准确无误的概率。易陵君自然不会给阶下囚用上麻沸散,或施针阻碍产妇知觉,造成零点零零一点几率,伤害妇人腹中的婴孩。 漫长的实验过程结束,满手鲜血的医女,仰天大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仙骨……所谓仙骨……众人追捧的人造仙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济世院、调拨台,你们合起伙来,诓骗得我们好惨!” “这世道果然罪在不赦。” 易陵君抛开被切成碎块的婴儿,走向被冷置在一旁,强行留了一口气,待她查验究竟的解裁春。 双手放置在解裁春头顶,解剖她血脉相连的骨肉的脑浆,滴溅在妇人额头,“你该庆幸,你尚有一点价值,才能存活到现今。” “今日我昏昧拂清,就准你临行践言。” “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失血过多的解裁春,面无人色地躺在简陋的石床上。身下压着的被褥,被她的血液染红。 超出安全值的失血现象,要她口干舌燥。拧成粗麻绳的伤疤,折磨得她没有动弹的力气。 连开口都是困难,却还勉强地睁着眼,期盼传递着余下来的信息。 见状,易陵君与她传音入密。让人在脑域回复,她自能听见。 ——方……外……之……人…… “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可不一样,向来说到做到。”易陵君心理 神会,“你应约来此,我自当放人。” 没用的废弃品,留着也只是占地。 ——凡……人……赋……能…… “剥离你亲自孕育的孩儿法源,给无法走上修真大道的人们,带去可以与之相较量的灵能。自保也好,传承也罢。想法疯狂,很中我的意,我成全你。” 易陵君笑,要不是解裁春此人牵扯甚大,留住她性命的风险远超让她一命呜呼的利益,她指定要把人招揽进九重霄。 将来不定闯出何等的风采。 她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了却这桩恩怨,把因果一笔勾销,方能不受限制。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匹配的新实验对象,她已经物色好了。 她会亲下一次山,深入千家万户内部。就从基础的各行各业开始,由人人都离不开,又各自瞧不起的三教九流摆布起,擅自扩散开来,杀修真界一个措不及防。 万事万物,有生有灭。循环往复,莫不歇住。 首先挑选的对象,就从生、死、性、爱那里交割起,不枉费她一番功夫。 牵扯到生死纲常,教育大关的,包括但不限于唢呐匠、扎彩匠、缝尸匠、产婆、教师等等…… 易陵君暗自思索着,解裁春闭上眼,安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积压心头的两大心愿已了,纵有其他愿景,如浮光掠影,未能呈现,已然消逝,再不能够。 非她心中无所求,只是所求总不能够得。事有轻重缓急,排在前头的最要紧,放在之后的,总会被舍弃。 两只手掌过于窄小,勉力张开了,也握不住乾坤之大。 易陵君即刻进行搜魂。 迟则生变,关于问道宗内部的状况,她可有兴致探听了。 能够摧毁凡人灵智的搜魂大法一出,解裁春体内迸溅出一阵白光,和易陵君手指上方的光芒,如出一辙。 是无间时,易陵君化外分神赠送她的大礼。 易陵君的化外分神确信,合作对象即便失去了记忆,也会因为内心燃烧的恨意,再次展开行动。 只要仇恨之心不死,怨憎之火不灭。解裁春此人来日必定会想方设法,与她的本体汇合,并将她尽全力收集到的情报,通过搜魂方式,通通交赠于她的本体。 解裁春的确做到了,没有让她失望。 化外分神留下的礼物,保住了解裁春灵智不被摧毁。有机会投胎转世,在世为人。白色的光游走全身,给重伤的患者缝合好破开的皮肉,给了她回光返照的机会。 本体在此时获得了她苦苦寻觅的线索。 解裁春做到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易陵君确定了上古战场遗迹的存在,掌握防守换班规律,并把问道宗内的地图铭记在心。 是个优良的合作伙伴,可惜死期已定。 要不是时间紧,任务繁重。她不介意假惺惺地为她掉几滴鳄鱼眼泪。 不过到了这时候,就不兴那套了吧。等解裁春那难缠的道侣一到,见到此方场景,水淹群山,也并非妄想。 为防止漫才客发觉不对,秋后算账,易陵君走为上策。 解裁春孤零零躺在石床上,双手双脚烤着防止她自残的玄金铁。耳边响起的,是随着化外分神余留的灵力消逝,伤口重新崩裂开,体内鲜血一滴滴往外流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和栖华山溶洞的滴水声相似,只是更粘稠,更贴近。造成的结果类似,她身处其中,一丁一点,慢慢变冷,渐渐地感到无法呼吸。 可是到了这时候,她竟然会想,竟然在想。 烟景困守山崖的那段期间,漫长、无望。他看着一成不变的冰天雪地,感受着其中的凄清与孤冷,是不是也像她如今这般绝望迷茫? 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完成了吗? 没有。 可是,命只有一条。 解裁春盯着正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下嘴唇全被咬破。 是易陵君剖开她肚子时,自己咬的。 人临阵磨枪,上阵前,总以为自己有多么果敢坚强。等到真枪实刀落了身,方知尖锐的痛楚,实难抵抗。 要不是她双手双脚被缚,易陵君特地拉紧了长链,固定住她的身形,她早就挣扎着滚下了床,哪能顺利地剖出孩儿,达成目标。 饶是有外力阻碍,依旧挡不住痛风了的人自残。 她的嘴巴塞了一块棉布,仍旧挣动到给下唇咬开了牙印。直到解剖结束,才被拆除。 留下满口印子,至今未消。 易陵君一走,山里的洞穴无灯火之相续。陷入黑沉沉一片,远有孤狼嚎叫。 在漆黑的山洞里,跳进来几颗青绿色的荧光。解裁春呆滞了的瞳孔,慢慢凝聚出焦距,肚子上方的法术渐渐失效,裂出一条红线。 她做了担负这个姓氏、名字,应当做的事,问心无愧。可是,为何心中还有未完成之事,想要继续苟延残喘。 要去做吗? 现在要如何是好? 都已经到了尽头,待在原地等死就好,为何还要平生疑难,跟自己作对。 可要是不去做,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难免徒留遗憾。要是她坦诚相告,将发生过的一切,和盘托出,说这些年来,承蒙照顾,可得烟景宽宏大量? 在她临死之际,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些未曾表白过的心思,总想着来日方长。却不料天长地久有时尽,拖延至终,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那要怎么办才好。 接到易陵君来信当天,她就听到了丧钟敲响。 坐在桌案前,从白天想到黑夜,骄阳换成月亮,她也没想明白要留下一封什么信。 沾满墨点的书信,满篇空文。天光大亮着,她只好匆匆背上行囊。 气息将尽,又忍不住感到悔恨。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8章 携手的时光至今,还没有清晰地跟他表明心意。 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爱意,牵绊到底,成为心头不上不下的翘板。 怕极了疼的女子,可以因为疼痛曲意逢迎,迎合两位施暴的监守,却也能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潜力。 她用医女遗留的刀子、剪子,先割断自己舌头,防止疼痛抽搐,咬到舌头自尽。 接着双手举起刀子,一下一下,砍断两条腿骨。 链接小腿和脚腕的关节,只有脚踝最细。可要完整地切下来,亦是不易。只能一刀续着一刀,一砍又是一砍。 飞溅的血肉沾湿双臂,锁着两腿的玄金铁哐当一声落地。 然后用铰刀剪开肩膀,逼迫自己从疼痛中回神。 砍下腿骨的刀,磕到骨头,变钝了,再换一只。好在易陵君用在她身上的刀具齐全,留存丰富。 解裁春摸了一把,提在右手,砍断左手手腕。再嘴巴叼着匕首,切左手手腕,由此彻底脱离玄金铁掌控。 失去四肢的人彘,从血肉横飞的石床上翻滚而下。用上牙齿、面颊、肩膀,残损的手脚,乃至一切可用之物,一点点蹭向栖华山所在的方向。 可是隔绝日照的洞府,分不清东西南北,两眼昏黑的濒死之人,又怎知哪方才是栖华山。 她已深陷迷途,还能有什么指望。 第123章 请你一定要等等我外伤好得七七八…… 外伤好得七七八八,施法掩盖住。内伤还没有恢复周全的状态下,漫才客就自行上路,绕路购置了妻子喜爱的时令果蔬、新鲜糕点返回栖华山。 两只胳膊提得满满当当,在小臂手、手弯处,扣下深深的压痕。 其实完全可以把它们塞进百宝袋里,便携不负累。 可是,那样的话,拿回家后,裁春就不能第一眼看到了。 他喜欢裁春坐在门前,他细致编织完备的藤椅上,等候着他。喜欢她一眼看到他,眼睛里满满当当,全是他的模样。喜欢她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食品,双眼放亮。 归根结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 一日积攒的劳累疲乏,都会在她闪闪发光的眸子里消散。 无论何时何地,背负了和怎样的过去,只要看见她的眼,他就能得到拯救。 在正式与裁春相处之前,在她贸然闯进他寂寥无依的世界之时,望见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苦海超脱。 施工建设、缝补制衣、烹饪下厨、播种畜牧,他全数亲力亲为。不舍得、不愿意,她将目光施舍其他的人。那分明是、也理当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恩赐。 家里豢养的那两只小宠物例外。 原因不外乎是裁春喜欢。 他的心意在裁春的喜好面前,或许袒露无疑。更重要的是,发生冲突了,必然会为之让步。 二人二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了磕头碰脑。日常小事,日复一日积累,最终定当能挤压出龃龉不合的抵牾。 而他不愿。 凡人的寿命,过一时少一时。短短三万多天,消耗了多少光阴才能与她相见。倘若把剩下的岁月留在漫无边际的矛盾与争吵,那是多么愚蠢、自恋。 这种感情已经能称之为喜爱了。 而对于情感之事,原本只擅刀兵的修士向来不敏锐。 无奈大多俗事讲究一个后知后觉,等再回望,只剩下怅望漫漫。 漫才客给妻子推拿捏脊,水疗坐浴的关头,解裁春舒服得直打盹,知晓他私底下必然是花了许多心思。 她言说他做人脚踏实地,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有时又规整有序,整得一套一套的。花样百出,叫人目不暇接。与他相处,如同过凡间平民夫妻的生活。 挽着妇人簪的妻子说着,抱着他的后脑勺,言语里满是无奈。 他却很高兴。 他更宁愿他不做问道宗的师祖,而单纯是裁春的烟景。 怎奈他若不能身居其位,就没法借势护住他心爱之人。世事一茬接一茬,总是要人难两头周全。 早前由于煤炭,哦不,是煤球。那只长满了鳞片,敲起来乒乓作响的走兽,黑不溜秋,滚起来确乎是像颗硕大的黑煤球。 主打一个名副其实。 煤球精力旺盛,日夜咬着人袖子要溜,不仅挤占裁春时间,叨扰他和裁春相处的时光,还给裁春日渐沉重的身子,增加负担。 一来二去,惟恐出了差错,索性给它找点事做。 正巧,解裁春简单提了一句,丹霞峡不负其名,除了山还是山。 重峦叠嶂,隐天蔽日。再优美的风景,奇天异景,看久了也会心生厌倦,若是能拨得云开见月明,千峰万壑跌宕出个新意就好了。 她口头那么一说,过会就忘了。唯有听的人心里惦记,记到接下来的行程里。 漫才客合计着挥剑的威力,验算了遍可能开拓出的地域,找好地点、时间,一剑削平山脉,赶着来年冬日的节点,筹备畜牧放羊。 是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一来,能够有效地消耗煤球的精力。 二来,产下的羊奶提纯过滤了,可以给裁春补充营养。以后孩子生下来,直截了当地戒了母乳,让裁春好生将养着,有个充分歇息的时间,回回睡个安稳觉。 不必每个时辰都得起一趟床喂奶,虚弱之际还得听婴幼儿在耳边咿咿呀呀哭嚎。 他自己会利索地把孩子抱出去,给她喂羊奶喝。 关于孕妇的调理、产后的看顾,在裁春下定决心留下孩子的那天起,漫才客都暗自了解,熟记在心。 三来,羊换毛期剔下来的毛发,他能全部整理了,给裁春缝制几件过冬的保暖衣裳。 于是,本归属于同一座山脉的三大峰,落花峰、斩情峰、随水峰,从正中央突兀地截断开来,衍生出一望无际的断层,由中分裂出了辽阔的平地。 峰峦迭起的群山正中,整合出一大黄土高坡。 漫才客手持利刃,剑尖指天。无上的威能召唤千里阴云,如倒扣在水天之上的漩涡暗涌。电闪雷鸣,暴雨如瀑。 要不是地点不对,要叫人错认是傍海而居的海民们才能窥见的海啸来临。 “又怎么啦?又怎么啦?问道宗那群癫公又在发什么疯?” 留驻草泽谷的医女鹤嘉贤,被惊雷吓醒。屋顶被噼里啪啦掉落的冰雹,砸开大小不一的洞。形成外边下大冰雹,里面下小冰雹的奇特景观。 满室药草,付之一炬,浑浊的洪水淹到了床头。 回答她的,是一众泡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小医女。 知悉前因后果后,被殃及池鱼的问道宗、草泽谷弟子,多了一个整齐划一的习惯——扎小人。 不是他们不愿意众志成城凑上门开打,实在是大家伙加起来都打不过罪魁祸首。 而他们咬牙切齿的对象,已然着手开垦荒地。播种了一整年,才换来青青绿草,满原摇曳。 邀星啧啧称奇,“削群山为高原,就为了牧羊?” 漫才客点头,就为了牧羊。 拾月不能想象自家宗门师祖牧羊的场面,被人看到了,宗派的颜面何存,满门的面子往哪搁?“这个羊,你们就非牧不可吗?” 漫才客点头,非牧不可。 两位副宗主气结,“不是您的妻子,就不能听您一句回应了是吗?” 漫才客再点头。与无关的异性来往,结发妻子会吃味的。他翻阅的民间通俗小说都是这样说的。由此衍生出吃醋的说法。 奈何当他真的端了一瓶醋,要给裁春尝尝味道。女子竖起一根手指,往左右摆了摆。表示那并不合她的胃口。 专注四下踩点,在各地记舆图的解裁春,若能听闻漫才客和两位副宗主的对话,必要摆手以示清白。 她没有哦,可不要胡说哦。 从某种程度上,两夫妻能做手势就不答话的懒惰样,倒是如出一辙。 畜牧场大成之日,漫才客抱着妻子前来观光,让裁春为其赐名。 眼看山围平远,归鸿落照,裁春两手抱着烫好的羊奶,被风吹得昏昏欲睡。 修士之能,改天换地,使日月倒悬。能化不可能为可能,让不存在变成存在,煎水作冰转为现况。正面与之为敌,并不可取。 智取就得徐徐图之,做好搭进一生的准备,且不一定能带来如期的后果。 往昔魁梧奇伟的山脉,平展得如从未有群山耸立。烟景对她的情意,亦沉淀到丹诚不泯的地步。 假使她胆大妄为,登高涉险,那行差踏错,或一往无前而坠落,受伤折损的断然不止她一个,他会身先士卒冲过来试图抱住她,以一己身躯给她当肉垫。 不论是否缘木求鱼,事已至此,只能依计而行。 解裁春眸光黯淡,为其取名为平远高原,扶着漫才客臂膀,沉沉入睡。 有了可以撒欢的场地、新的玩耍对象,煤球乐疯了。它自发觉醒牧羊的天赋,逮着一群白羊羔后边撵。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49章 有的倔脾气的成羊,不服从管教。沉着声,低吟几声。一只前羊蹄子定在原地,换另一只刨土。头颅往下低,身子朝后一靠,继而往前冲撞,顶得煤球一个底朝天。 在纵容和爱意的滋润下出生、长大的煤球,被翻了个四脚朝天,黑乌乌的脸面倒映出一脸猛然。 等它反应过来,委委屈屈地迈着四个小脚丫往两位家长方向跑。 两只前爪一蹬,轻轻松松跳到坐在藤椅上的解裁春怀里,踩她一身泥和草。 “好啦好啦,不委屈啦,是它们坏,我家的煤球最乖了。” 和所有宠自家的毛孩子,宠得无法无天,认为其最可爱乖训的长亲相当,解裁春整理着在她怀里拱的小煤球鳞片,一边给它擦爪子,一边给它摘鳞片尾端沾染到的草叶。 “以后我们就不跟它们玩了。” 煤球不比翠花真红,大脑袋一点都不精明。 它捕捉到玩这个字眼,立刻跳出她怀抱,又屁颠屁颠地找羊群撒泼打滚去了。一点都吃不到教训。 青灯黄卷,积厚流光。冬天来临的时候,问道宗划到草泽谷一带,全部换上新衣。银装 素裹,煞是好看。 通了地龙的居室,窝着二人二兽。 特地围起来的烤炉,噼噼啪啪,溅着火星。烤得室内暖烘烘的,近来多觉困乏的女子,眼里映着明灿灿的光辉。屋檐上初雪消融,漫才客瞧着,心都化了。 解裁春靠近火堆,伸出手烤火。身子分明暖和,却爱飞蛾扑火。 人为何不能只贪图安逸之事,非得遵从忤逆的性情,行些铤而走险的冒险事? 漫才客见状,使大力,搓红自己的手。接着两只手掌攥住她的手,拉在掌中,用体温捂热,把人抱回怀里。 烟景的气息她已十分熟悉,亲近到呼吸交融的程度。她降生于世的时段,着实算不上长。于修真之人而言,更是石火风烛。可她竟然耗费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年岁,和他相处。 相亲相爱,然后学会互相分离。 这是双方相遇之日就避不开的课题。 解裁春背部往漫才客胸膛蹭了蹭,找了个暖和一点的地儿,方便靠着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烟景问,“裁春不喜欢冬季吗?” “冬日,预示着寂灭。虫蝇不再滋生,生机同样消陨。”丹霞峡基于海拔高的元素,占据易守难攻的天险,故而能在羡瑶台的虎视眈眈下长存。 缺点是一到冬季,不管转移到哪个地界,都避免不了大雪漫天。 据说七峰十三寨里,有个命名为审审寨的寨子。常年积雪,经久不化。一年到尾只有一个季度,待得人叫苦不迭。 能居身其中的修士,无不是耐得住寂寞,熬得住料峭。 好在明镜宗主为人极端了些,选址并不剑走偏锋。问道宗一年四季,过度明显。能清晰地感受到花开花落,晨醒暮瞑的变化。 而且,“待在烟景身边,就会感到很温暖。” 解裁春两手抱住漫才客腰侧,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触碰到他的肩口。 她只是虚虚一抱,搂着她腰的手臂力度情不自禁一重,又及时放松,唯恐使她不适。 听着表白一般,述尽天长地久的话语,青年的眸光软和不像样,一点都看不出是秉着落花峰弟子名声,杀伐狠绝的绝代天骄。 裁春从来是懂得如何拿捏他的。知他所忧,明他所扰,他也乐于被她拿捏。 “要是有温暖的雪就好了。”解裁春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低下头,掩饰眼眸酝酿的水光。单压抑着嗓音,发出浅浅的感慨。 那样,她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假若每个人生下来,就能轻松地过活。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该有多享受。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自己降生的怨情。 奈何天不遂人愿,始知脚下路难行。 并不是为了成全而让人降生,而是为了清算才让人存活。 解裁春坐在漫才客怀里,摊开手,明白当前的脉脉温情,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镜中绽放的花卉,伸手触碰不能。湖水倒映的明月,要打捞必先摇曳。吸引着沙漠里的行人,长途跋涉,苦苦追寻的闳宇崇楼,永远都不可能抵达。 好比她居住的楼阁台榭,需得专人长期打理经营,否则日久天长,必然荒废。 与之相反的是,锲而不舍的狂风暴雨会定期降下,争先恐后地吹掉屋檐,打破窗棂。要当前暂居一隅的温情蜜意无容身之所,要企图隐匿的密意幽悰无所遁形。 情见乎辞,情见乎言。柔心弱骨,亦要述诸于口。当事双方才能明了。 亦或谨慎地藏匿在心底,直至生死一线了,才来追悔莫及。 是暂时维持的稳定被破坏,她先一步离开房屋的庇护。还是房屋的庇护久撑不住,遭受外力残忍毁坏后,让试图麻痹自我的人,被迫摧毁? 无论如何,她要做的事不会变。 她继承了这个姓名,理当要承担起背负的责任。 用谎言构建的种子一经埋下,破土之日,意味着要保守好秘密,用毕生来挣扎。若有幸开花结果,那结出来的果子,恐怕从根源处就酸涩。 明明是早就了然的答案,为何临终之际,还要苦苦摸索? 趴在地面的女人,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悠长的,蜿蜒在地,直通到身后崎岖的洞府。 适才明悟美食吃多了会撑,躺久了会骨质疏松。遭逢的每件幸事都是有极限的。福祸双依。 幸福的背面蛰伏着悲剧。 它耐心地潜伏着,攥着匕首,狡诈地等候。等到沉溺在蜜罐里的女人,由衷发出愿景,企盼朝朝暮暮如此时此刻,好出手一击击中,破碎编织着美好想望的幻境。 漫才客擦拭着长剑,表明问道宗宗主在跟踪她。要不要把他干掉? 这个干掉是杀掉的意思吗?他好歹是烟景名义上的头头,一宗之主,如此随口一提,当做午后闲谈,了却他性命,真的没有问题吗? 况且,她携带一身隐秘,怀疑调查,情有可原。 那位不知名的宗主,身居其位,尽忠职守,怎能因此而苛责? 解裁春拉住青年衣袖,说此事不要声张,她自会处理。 漫才客便压下不谈。丝毫没有觉得一介凡人,要与追求长生为毕生功业的修道之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处理事宜,是何种天方夜谭。 在他心里,莫说是尚且不能踏碎虚空的修士,便是正儿八经的天神仙人到了,解裁春与他们都是平等的。 不,也不平等。 裁春重,众神轻。 近在咫尺的人,举重若轻。遥不可及的神明,无足轻重。 解裁春使了计,在勘测地貌时,假装崴脚,扶着肚子,咿呀咿呀叫唤。 拙劣的演技在满心满眼只有她的人眼里,比珍珠还真。叫精明于算计的人,心急如焚,戳不破虚妄。 隐藏在她身后的宗主显形,双手抱起她,要往草泽谷转移。 她一手抓住对方手腕,脸上洋溢着活泼的狡黠,“看你被我逮到了吧!一宗之主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回味过来的宋宴,心下一松,同样回以笑容。“是啊,我被你逮住了。” 心甘情愿,自投罗网。没有生出半分破网而逃的念头,反而琢磨着往工于心计的猎手怀里钻营。 不能顶替掉她屋子里那棵满不开放的木头,至少也要投入她怀中,留下爪子的印记。 有了能坦坦荡荡,陈述来历,通晓姓名的机会,宋宴怎会不牢牢抓紧。 被看破幻术的他,再也不遮掩行踪。光明正大地在漫才客出行的阶段,顶替了他的位置。给她烧一日三餐,劈柴倒水,还有意无意地比较,哪方做得更好。 男子间没由来的胜负欲吗?有了不用花钱,还倒贴补贴的劳工,解裁春乐见其成。 “他未必只局限于当一个劳工。”给她诊脉的鹤嘉贤道。 “怎么,他还想当我头头不成?”解裁春挑眉。“劳碌孕妇,给多少工钱啊?” “跟你的钱过日子去吧。” 那头知晓了自家宗主,天天偷偷摸摸地给师祖待产的妻子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的两位副宗主,摇头叹息。 “瞧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 “丢脸,真丢脸。” “变态。真变态。” “说人坏话,能不能不要在人前说呀?”被说了一耳朵的宋宴托着下巴。 二人齐声:“不能。”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着人家烧的菜,和宗主一同就餐成了顺其自然的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顺啦。 总爱找存在感的宋宗主,有意无意挑拨夫妻俩关系的好事者问,作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不好吗? 问的是她,说的人却是指的烟景。她不疑有他,登时回嘴。“真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做?”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0章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良久才道,“明镜宗主当年择选人才,百无禁忌。我和师祖二人撑到了最后。她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鞍前马后,一个立宗根本。” “ 我曾经以为,我是幸运的。” 原来一时鼠目寸光的侥幸,需要用后半生的失落来换取。 他总是忍不住想,勉力克制,也禁不住去想。 要是当年他主动跳出来担当,今日的他能否敦伦共享? 而后想通了,或者压根没想通,索性不去想,而直接做了的宋宴,离开问道宗,效仿漫才客行状跑到天南海北,淘取聘礼。宁可陪上毕生威望也要迎娶。 漫才客为了制定灵犀,日久不归,她踏进了来信指定的地址。 为什么许多的事,只有到发现没法力挽狂澜的节点,才能发自内心的忏悔,由衷地领会到悔悟已晚? 她给木石之心,开了心智,叫他知欢喜,晓怅然。从闷在心里,到表达出来。 她曾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减少心里的愧疚,使烟景再往后的日子,至少有个倚仗,而今才大彻大悟…… 她大错特错。 她不能自私地让冰川消融,万物逢春,又使其暴晒于天地,化为乌有。 她可以死,但烟景要活下去。被作为工具使唤了上千年的青年,不但成为追随她而去的荒木。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做些什么? 解裁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感应不到舌头的存在,才想起来为了避免自己受不住痛,咬烂舌头而死,先一步果决地切掉了舌头。 她想要用手指写信,给烟景留下一封保存生志的遗书,才发觉自己活动不了手掌—— 两只手掌早为了挣脱束缚,被迫切断。 纵然亡灵在侧,也无舌可言,无指书写。 理应坦荡通达的路途,缘何经常一窄再窄,徒留无尽的懊丧。叫现时现刻的自己,埋怨当时亦是走投无路的自己。 许万般孽,唯有自己不可被放过。 洞穴上方一滴水坠落,擦过女子眼眶,重重砸下,淹没在不尽的淤泥中。 “扑通——” 心脏跳跃得很快,每次落下足有分量,如同挂在耳边。 “扑通——” 外放的神识能看清路上掉落的肠子、内脏,呼吸乱了分寸,好似这一辈子都没有正确地吐纳过一回。 “扑通——” 没有受到外伤的双腿,轰然倒下。 闻讯而至的漫才客,万念俱灰。眼前天旋地转,如遇天倾。喉咙没有受损却变哑,两眼尚且清明却昏黑欲盲。 无处不在的痛席卷全身,要他经脉逆流,喉口含血。念之所及,腹心内烂,骨化形销。 贺知章留下的针,分明还扎在他的心脉。却像是切掉的大腿,无不提醒着身患残疾的人疼痛。 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无不伴随着伤痛。 漫才客四肢发软,头脑混沌。匍匐着,连滚在爬,摸到了残缺的尸体。 触碰到手冷冰冰的,凉得厉害,像碰到一团捂不热的冰,却很柔软,比平时触摸时还要软。 平时的触感是什么样子的,他记不清了。 残酷的事实摆放在眼前,确切无疑到教人无可辩驳。从来循规蹈矩的大脑,一片空白。千头万绪,乱作一团。 有什么东西在腔腹深处横冲直撞,要身处其中的人,张口欲呕。悲伤、恐惧、害怕,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出口。在感官察觉前夕,泪水先行坠落。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一生不幸的囚奴,本就不该奢求太多。竟然因为并结连理的喜乐,妄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他明知凡俗之人身子脆弱,却还把她单独一人留在安乐窝。 是他没有考虑详备,是他毁了心心念念向往的生活。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方寸大乱的漫才客,抱起人,口不择言地许诺。 他妄图祈求妻子的原谅,只希望她不要那么快走。 做不到长长久久,还可以形影相守。 平日一抱就起的女性,今日抱着却分外沉重,重得要他抱不动。 毕竟支撑着人的天与地,平时都稳稳当当。可当她一崩塌,只叫依赖着生存的居民觉得脚下虚浮,指不定何时就陷落。 漫才客是决斗场出身的,自然明白死去的尸体要比活着时重量激增。 与说不清的障眼法相似,听着就像玩笑话。 一斤棉花和一斤铁,有理智的童生都会回答一样的重。这是思量过后的回法。 现实却没有那么多的考量,能供人左右思量,无后患之忧。错觉与第一印象蒙蔽人,乍然听到疑问的听众,第一个念头会下意识认为铁更重。 生物和死尸却成了这个问题的反面。 明明是一样重的物体,凉透了的尸体却比活着时陡增负累。 神识覆盖之处,惨不忍睹。漫才客不忍去看有着他血脉感应的血沫,一个念神,回收解裁春掉落一地的四肢内脏,强制用灵能洗涤装回。 不会的。 裁春不会出事的。 他出事了,她都不会有事。 他给她留下了不计其数的法宝,他自己一件都没有存留。还有问道宗的人帮忙照看着…… 她怎么会? 她不会…… 她不能。 他怎么就是一名只会杀戮的剑修!假如他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修,现在就可以开始抢救! 对了,医修,还有医修……草泽谷的医女们神通广大,救死扶伤,不在话下。 他只要带她去往草泽谷,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找到主心骨的漫才客,想起明镜宗主的遗言,要他求助时,去找贺归远。起身时,耗时耗力完成的契约灵犀的文书掉地,他没有弯下腰捡。 怀里不受力的尸体脑袋、四肢全往下坠。漫才客拨了几次,都没能把妻子拨回寻常依靠在自己胸怀的形态。 活着的生者,跟死去的遗骸,怎能同日而语? 漫才客双手发颤,遍体生寒。莫须有的恐慌将他包裹,要他在那无所不能的死亡前,畏惧到牙齿都在抖。 一定是裁春在生他的气,恼他走那么久都不回去。他会跟她解释,从头到尾,和她叙述详细。他会祈求她的谅解,一千遍、一万遍,求到她接受为止。 她想听多久,他就能解释多久,解释到她再也不愿意听为止。 青年气血翻涌,双眼浸湿。单捧着解裁春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搭在他的肩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落。“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去草泽谷。” “你要等等我。” “请你一定要等等我……” 言毕,迈出去没几步,受创的经脉又逢隐痛,忽而喷出一口血。 剩下的半副神魂,夺取主人混乱的心脉后开始暴走。 第124章 温暖的雪项本峰峰主断念之忽而站…… 项本峰峰主断念之忽而站起,指挥历练弟子立即后撤三千里。 外出游历的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依然第一时间执行峰主下达的指令。他们撤出盘伏山范围没一会,只听轰隆隆巨声,如天雷乍响。 本来延绵起伏的山脉,连排向下凹陷。飞沙走石,黄雾弥天。 断念之脸色一变,命令散落在四面八方的门徒,以三人为单位,扩散开来,列阵封山。 她自己则独自往深山飞去,查明此意象来源,好对症下药,而非一头雾水,只能被迫变相见招拆招。 崇山峻岭眨眼转变为深谷低壑,横暴的气流在更迭的景观里肆虐。 断念之感应到索布德的气息,离得近了,能窥见暴乱源头,一名青年怀抱着一具了无生息的死尸。 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就不必当一峰之主了。趁早退位让贤,给后起之秀发展的余地得了。 年轻的女修单凭在场两人的体貌特征,联系到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夫妇——修士与凡人缔结姻缘,招不招天谴不好说,闲言碎语少不了。 而今一人命丧黄泉,一人半死不活,正巧应了那些奚落的人的嘟囔。 在大多数修士看来,漫才客不选名门大家,强强联手,顶多算一句孤高自傲, 目下无尘。而与身无寸进,一眼能看到底的凡人结合,无异于自毁前程。 长生大道,民间帝王将相前仆后继,烧香拜佛,献祭三千童男童女,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他竟然弃之于不顾,自甘下贱,与凡夫俗子结为夫妻! 怎是一个蹉跎岁月,耽误修行可以言尽? 简直积薪候燎,自取灭亡! 有好事者开了赌局,赌凡间那一位能苟活多久,这份露水姻缘能存续几何,一笔孽债勾到底,作他白头到老的春秋大梦。 确实,要是缔结姻亲的两位事主,都能且行且珍惜,不生出点痴心妄想,胡乱做出什么幺蛾子,导致贪图过大,奢求太多。那么携手半生,不在话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1章 奈何人的劣根性在血液里流淌,一旦获取到手就难免欲壑难填。 但凡拥有就想着死命抓紧,怎奈万事万物好比掌中流沙。愈要牢牢掌控,愈发流失严重。 断念之没有拿他者的人生作赌的喜好,却同样不看好这段缘分。 哪怕它伪装到最后,当真生出了情真意切。 未经人事之际遭逢,年少慕艾,长成之年,共结两姓之好。听着是很美好,而现状总有更多的考量。 仙凡有别,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唱惯了,底下观客们听到腻烦了的陈腔滥调,缘何落到实处,放到自己身上,就一根筋地冒天下之大不韪,争取为自个做一回主? 现儿,搭上一人的性命还不够,还要搭上另外一个。适才天倾地陷,不想着独自保全,还在奢求着挽回。 一场荒唐的大梦,做久了,是会错认为现实。 可梦中人,再优美曼妙,风华佼好,终归虚假。 何不早日清醒,认清现状,好抽刀断水,及时抽身? 在她冷静的调度下,痛失所爱的青年,被衬托得像个一触即溃的疯子。 窥见那与传闻里不符的华发,银白如霜,摧心刻骨,居然是一夜白头。项本峰峰主目睹这一幕,无不叹惋。 事况紧急,救人要紧。当做是还了这二人养育索布德的恩情。 断念之咬破手指,将浑身精血逼到食指指尖,用血做墨,以破碎的山河为符纸,在空中画符箓。 索布德一睡,千年打底。 它醒来会前尘尽忘,不代表她能视若无睹。 玩乐的伙伴,疼爱的长亲,见一面少一面,个体的成长经常跟不上离别的进展。 忘却了就是没发生吗?它沉进意识深处,融为自己的一部分,只带着时日唤醒。 她若袖手旁观,毫不作为,就愧为索布德的长辈,那段美好日子里的孩子会伤心的。 清心醒神咒完成,断念之一掌打入风暴中心的漫才客身体。与此同时,她携带的接续防御法宝,咔咔作响,哀鸣地宣告所剩的余量告急。 她分明晨起出门前还补过一次,漫才客这人当真不同凡响。 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断念之回过神来,在撕裂山岗的罡风里,捉蛇打七寸,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你可以拖,你怀里的妻子还能拖吗?此处狂风大作,神逝魄夺,你是要你的发妻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不成?” 青年无神的眼瞳渐渐凝聚出焦点,僵硬的手指头颤了颤。 他身上大半灵能,灌输在本该支离破碎的解裁春那儿,维持着她□□完好的假象。能在神魂、心脉严重受损的状况下,撑到现在,完全是个人意志在强撑。 当然,离不开□□强健,造诣超绝的因素。 流风骤歇,云开雾散,断念之再定神,穷谷深处已空无一人。 漫才客抱着解裁春,跌跌撞撞,撞开草泽谷大门。 原本只要一脚就能踹飞的门庭,他却虚弱到只能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 数不尽的医女扑上来,七手八脚地给他诊断、切脉,输送灵力,维系他的生命。 在谷的医女们强行掰开他的手,要把他和怀中抱着的妻子分开,却没有一个人真能顺心如意地将之分离,跟灌注了铁水似的,胶在了一起吗,分都分不开。 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双方都搬上专业医用担架转移。 握在一起的手,无声地宣示着漫才客的决心。 他不要跟裁春分开。 已经说好了,以后再也不分离。 是他说话不算话,裁春才会离开他。他不想再惹她伤心,不愿再辜负她一回。 这一次,碧落黄泉,他们都一起走。 “漫才客,漫才客!能听见我说话吗?”为首的大医女鹤嘉贤诊断完解裁春,和其他医女一般,挤到还能喘气的漫才客这边来。 她轻车熟路地掰开青年眼球,检查他的生命症状。 纵然他执拗比牛,一贯能犟得人牙痒痒。长得好端端的,脑回路跟他的剑技,非常人所能理解——已经抵达神乎其神,玄乎其玄的境界。 一言蔽之,就是脑子不大正常的样子。 不过好歹是个人,将就着,也是能诊脉的。被那群抱着灵兽、妖物来草泽谷问询的修士好太多。 幸好,不愧是具有小强之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剑修。怎么作都不死。鹤嘉贤由衷地庆幸。 被众医女齐齐治疗的漫才客,此时才如梦方醒,一缓过气来,咳得撕心裂肺。 神魂撕裂带来的后患无穷,表现到体相上,七窍流血,经脉断绝,骨骼折碎,扣进内脏。 他满嘴都是血,意识模糊了,还喃喃自语,久未停歇。 鹤嘉贤凑近了,听到他说。“救她……” 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大家都要忽略掉裁春,只来看他一人。 医女们全部集中到他这来,那裁春要怎么办?他的世界谁能来拯救,天崩地裂,只欠塌陷。 “谷主,救她……” “求您……” 瞳孔涣散的青年,连人都认不出,话都说不全,还抱着近乎冥顽不灵的固执。 听到动静的草泽谷谷主贺归远,拄着拐杖,被三三两两的小医女们前后扶着,一瘸一拐地被架,或者说是抬过来。 她和悉心教导处的后生们一样,先检查了解裁春的伤势。做出和她们如出一辙的判断。连基本的入门学识,诊断生死都做不到,又何必再学医呢? 贺归远摇摇头,示意晚辈们为时已晚,趁早把人带下去,好生安葬为妙。 漫才客视线模糊,神识不敢歇息,察觉到医女们捧出一条白布,由头到尾,盖住了他想要携手一生的爱侣。 惨白的布条齐整地盖过解裁春头颅,盖过他午夜时分,用手指一笔一画描摹过的下巴、嘴唇、鼻子、眉眼,直到完整地遮过额头为止。 残留在脑海里的温馨印象越鲜明,历历在目,就越是显得撕心裂肺。 大抵人间事就是为了把所有美好都撕碎,让过往鲜活的都凋零。 强撑着断裂的骨骼与经脉要坐起,又被一双双手联合按下去。 一代宗师,沦落至此,连一群医女的制约都摆不脱,何其令人唏嘘。 而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或是无瑕认为。 自尊、自爱、修为、地位,他全都能抛却,只要能换来裁春死而复生的机会。 裁春明明就还活着,只要施针、服药,就能够得救。 为什么要那么 早放弃?因为裁春是他的妻子吗?因为他罪大恶极,所以连累了身边的人他可以赎罪! 他可以一步一脚印,从这里磕头磕到大雷音寺,肝脑涂地,头破血流。 他可以割肉喂鹰,把全身血肉一块块割下来,偿还给死在他手下不计其数的死难者。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放过裁春,让他死去,换她回来…… 拜托,别把温存的都剥夺,眷恋的全拿走……要他自以为得幸拥有,在亲尝其味,心醉魂迷过后,却最终落得一无所有…… “放手吧。” 生死是莫能逆转的大关,饶是功德万千的她,亦不能夸下海口。 假使能,当年在安乐庐,她早就……草泽谷谷主俯视着单由生者那一方死攥着不肯放开的手,浑浊的双眼承载着深深的怜悯。 “人这一生,降生下来的第一课题,就是学会别离。” 再紧握不放又如何,死期骤至,天人之隔,受制于天的世人皆莫可奈何。 不会的,不可能,不应该,万万不能够…… 千般艰苦,万般困难。他就只求谷主这么一次,可是就连这一次也不能够被应允。被劝导的漫才客,仍旧死拽着不放手。 宁可拖着一身伤势,也不甘心放了她走。 一个是丹霞峡仅此一例的样本凡人,一个是神魂半毁,走火入魔的顶尖修士。情爱使人靡坚不摧,壮大到无往不胜。情爱亦使人软弱可欺,霎那间天崩地裂。 满谷缄默里,谁人一声长叹。 恨人间情未何物,轻言以生死相许。 忽闻羽翼扑楞声,一只娇滴滴的凤凰落在夫妻俩一方垂落,仅由另一方苦苦维系握着的手上。 “翠真花红?” “翠红真花?” “翠花红真?”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起,一名大医女斥责大惊小怪的小医女们,“能不能长点心,叫对一次名字?人家叫真花翠红。”她讪笑着俯下身,盯视着长出新羽的秃毛鸡。 “你说对不对,真红翠花?” 明明你自己叫的名字都前后矛盾…… 被点名,虽然点错名的当事人、当事鸡、当事鸟,翠花真红骄傲地昂着脖子,用鸟喙梳理着新长出来的,粉嫩嫩的羽毛。 它平日尤为爱惜,掉下来也要解裁春拿绳子穿了,系在它脖梗上。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2章 现在,付之一炬,也不觉得可惜。 翠花真红低下头去,瞅瞅左边生气断绝的解裁春,再看看右侧死生存亡的漫才客。 刻印在族群里的本能,警戒着它接下来作为的危险性。 而它的性命,本来就是由这两人赋予,顶多是还给他们而已。何况他们也曾度过亲亲密密,唇不离腮的时光。 十业大界神魔陨落,仙妖隐匿,如果不是项本峰峰主一己之念,留下了龙族后裔,人世间的龙早就在常年终年混战中被屠杀绝迹。 遑论是能涅槃重生,再赋生机的凤凰。 翠花真红是梧桐林里残存的唯一一颗凤凰蛋,在漫才客磅礴的灵能作用下,日复一日汲取无形间供给的灵力孵化,在解裁春爱意和宠爱下生长,侥幸偷来几年光阴。 是时候该偿还了。 翠花真红最后珍重、爱惜地环顾了一遭喜爱、讨厌、亲近、远离的家人们,闭上眼自我引燃。 火焰沿着它小小的身躯,顺着二人手背,迅速爬上解裁春、漫才客胳臂,不到瞬息,扩散到他们全身。 素来稳重得体的鹤嘉贤大惊,冲上去,就要扑火,现在就火化,未免为时过早。“漫才客那个油盐不进的死人,人是犟了点,脑子也不大好使,但还能再抢救一下的!” “你倒是说点优点吧。”贺归远抄起拐杖拦住她。 人们常用禽兽畜生谴责谩骂争吵的对象,殊不知生灵有情,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滋生,余空无一物的大脑运转。而吃饱喝足的人类,多的是骨肉相残,背信弃义。 “漫才客就不必担心了。他吉人自有天相。至于解裁春……” 这只青鸾火凤到底还是太小,道行不足,自我了断,顶多只能做到一换一,而不能做到完全把走向黄泉路的人带回来。那就得轮到她出场了。 即便那会使她口里嚷嚷的,为数不多的寿命,真的走到尽头。 她老了,活够本。是该让年轻人们施展抱负,建功立业。 贺归远吩咐弟子,负责为青鸾火凤这只小东西护法,自个把一干大医女们分批,轮流叫到隔间谈话。 最后一位对话的对象,是鹤嘉贤。贺归远交托给她谷主之位,问她接还是不接。这一辈留驻谷中的弟子,她最看好她。 强弩之末的身躯,引发连天咳嗽,贺归远抓紧时间嘱咐,“嘉贤,你长大了。接下来的路,得自己走了,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即便是我也不行。” 鹤嘉贤一甩裙摆,双膝跪地,两手上举,郑重地接过谷主象征的草木权杖。 “我能相信你,对吗?” 双膝跪地的大医女,听懂了长辈的未尽之言,两腮颤抖,双目酸涩。 她应该支楞起来,做出成熟的大人样,让谷主放宽心,却禁不住在长辈慈祥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红着眼,趴在人膝头,掩饰五内无尽的辛酸。 温热的眼泪滑落眼角,她双手握着老者薄皮瘦肉的手,声线颤抖,言犹哽咽,“弟子还没有适时成长,还盼着您多多教诲。” “傻孩子……” 鹤嘉贤像当年把她抱出弃婴塔抚养那般,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不管教养出的孩童长到多大,在她心中,照旧是那个懵懵懂懂,少不更事的孩子。 她怎么放心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丢下? 准备就绪的贺归远,为解裁春逆天改命,使她不入轮回,灵魂逗留在世,只待来日,有新的玄妙之招,好重启她骤然截止的人生,与相爱之人再续前缘。 而后,漫才客暗伤新创叠加,心神动荡,纵有凤凰火的加持,仍然一睡经年。 造成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易陵君在此期间销声匿迹。 收集好聘礼归来的宋宴,辞去宗主之位,自此弃剑,转为阵修。 两位副宗主邀星、拾月执手,一同登位,双圣临朝,开启问道宗全盛时期,正式践行了前宗主宋宴三足鼎立的想望与预言。 当丹霞峡、羡瑶台、绛阙,斗得不可开交,互相盼望对方出事,死哪家都成,尽早挪位腾资源,被忽视冷落的人世间,多了一些传言—— 有人效仿仙家灵能,给不通仙法的凡人开法源。 妄图加入三教九流,用匠造之力,代代相传,引以为传承。 此话一出,传到距离人间世最近的丹霞峡耳里,要妄自尊大的修士们笑掉大牙。 蚂蚁妄想扳倒大象,藤蔓还想超过大树。不过尔尔,黄口小儿,心比天高,不自量力。 谁知,不出十年,竟真有一位凡人,以一己之力,登上丹霞峡,叩响草泽谷大门。 她自称孟寻,是位缝尸匠。心有亏欠,自来还债。 已继任谷主的鹤嘉贤,做主放她进来,给沉睡在冰床上的女尸缝补。 察觉到本来七零八落的肉身健全,长久以来无意识灌输到妻子身体,给她残缺的身子补全的灵力中断、回拢,整合者,在主人筋脉流淌,亟待唤醒。 同年,贺归远逝世,一招请君入瓮,用葬礼引来多年不见的妹妹易陵君。 继任的草泽谷谷主鹤嘉贤,代为转达她的遗言—— 昔日,她用毕生功德封印恭辞岸,她大限将至,恐怕假以时日,对方必然冲破封印,再掀风波。 “谷主要我问前辈一句,你可愿继承她的衣钵,用您的性命再次将他封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死生之隙苦苦煎熬?” “商人最讲究利益,我完成了她图谋的,那我能得到什么?”易陵君克制着自己不去观望灵堂,讲起话来,阴阳怪气。 鹤嘉贤却丝毫不担心。 易陵君今日站在她面前,就间接表明了对方的决定。 她侧身,露出身后的棺椁。“得到您的亲人。晚辈会遵循她的遗言,在您逝世之后,给您两姐妹同葬。” 算计。易陵君恨恨咬牙。 给予他人仁慈恩德,唯独对她锱铢必较。 而她,居然会对这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企划心动。 荒天下之大谬,而她还当真践行。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有修士从一座不知何时出现的山谷里,挖掘出一封造价不菲的契书。其用心之至,聚集心血所成,居然未曾使用,想必是途中出了什么差漏。 反叫他捡了一个大漏。 捡到契书的修士,擅自更改其中通路,为己所用,命名为血契。后来作为道侣间验证忠贞,同生共死的契约施用。 没有人知晓,它原本的名字唤作灵犀。寄予着制作者美好的向往,可惜在落实前就破灭。 佶屈聱牙的古籍翻了一篇又一篇,讳莫如深的阵法刻写一遍又一遍。转道行走人世 的阵修,见识了奇山秀水,大好风光,为崭新的伟业搭进毕生累积的钱财。 阵修确乎是个烧钱的行当,没有宗门大派作底蕴支撑,纵有流转台中转,照样寸步难行。 全部家当搭进去,也没能听出个响。 抚今追昔,金银珠玉不珍惜,流沙般弃置,而今两袖空空,囊橐萧然。 宋宴徒步走到蓄水寨,传来了漫才客苏醒的消息。 他摇头失笑,心里浮现出新的希冀。漫才客醒了,那离他心心念念的人苏醒,想必不会太远。他当用全新的面貌与她相见。 就让旧的过往,全数舍弃,用新的名头、身份,一期一会。 他给自己取了字,晏几,是文人墨客酷爱的玩弄文字的把戏。 宴与晏,宝盖头上下移动的区别。 曾经他叫明镜宗主的寄望、问道宗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遮盖住视野。今日就掀一掀这遮天屋檐,叫灿烂的金乌升起,照亮天空海阔,才好领略一下大好河山的壮丽。 晏几,似是而非的烟景。 肖想钦慕对象苏醒之日,呼唤漫才客时,能犹若呼唤他名。 然后终有一日,他抬头上望,佳人已归。 她回来了,但是……似乎前尘尽忘。 应该排除似乎二字。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各自用全新的身份、面目相遇。 宋晏几激动万分,要哭不哭地去扑在摊子前停留的脚,被解裁春身侧的青年阻挠,一脚踹翻。 咦,现在的小年轻都目无尊长,横行无忌,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 奔腾不息的江水迎送远舟,波属云委的青山见证几多渡客。解裁春与费清明抵达问道宗,二人分道扬镳。 费清明依照真叙诗施加的真言,在避魔结界内侧插进一面旗帜。昔日呼其峰峰主辜嘉怡刻下的护山大阵出现一处缺漏,渐渐悄无声息地蚕食整个阵法。 双手被缚的真叙诗,大摇大摆地迈进阻绝不请自来的外来修士的大阵。心知阵法已然开始失效。 这下,没了辜嘉怡,又有谁会来做白工,给这个破损的阵法补救? 晌午一过,漫才客顾全大局,和羡瑶台使者出发,赴死的路途恰巧经过解裁春歇脚的水榭亭台。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3章 红尘漠漠,断裂的鸿沟隔开有情人,直要人慨叹有缘无份。 只一眼,漫才客就被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和解裁春相遇相知的时间,何其短暂。苦守着她的尸身过活的时光,又何其的漫长。 修士大多耳聪目明,修为精深者越发如是。 素不相识时,他听到她胸口里定时定点跳动的心跳声,只觉吵闹。但它真的彻底不动弹,又显得太过于寂寥。 他无数次趴在她胸口,祈望能再次听闻稳定有序的跳跃,却是痴心妄想,再不能听到。恐怕是为了惩罚他不知天高地厚,没能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缘。 数蝉声、鸟叫声、流水声。 一年,一百年,一千年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想来爱恨离别,生死有序,都是为了教会人成长。把习惯变成不习惯,让眷注的全失散。 漫才客遥望着隔了一道断崖对岸,亭台下的倩影。 或许,他还有反悔的机会。 或许,她已经神魂稳定到能够与他再次相会。他们可以从头再来,而不必再次遗失在茫茫人海。 或许,本次再遇是上苍怜悯,天赐良缘,恩赐他重头补救的契机…… 那么多的或许,拼凑不出百分之百的肯定。没法确定地给予解裁春身无挂碍的定论,心有深爱的人只能选择稳妥为上,退一步,伫立在她的视线之外,哺育她可活跃的千秋万代。 爱。 唉。 爱到穷途末路,只剩下一声唉。 比起当年亲眼见到裁春的尸体,事实摆放在眼前却不能相信。就连基础的呼吸都带着绵绵的痛,最为简单的站立都难以维系。 只能瘫倒在地,颤颤巍巍地爬向仿佛判处他人生死刑的尸首,连把人翻过来都没力气…… 正面直视人脸的一瞬,再不愿意面对的,仍然避免不了面对。像是叠加的噩梦上演,一幕幕清晰浮现,警戒他但凡美的终末都要支离破碎。 尽管时隔多年,现下回想那场面,也要足够叫人窒息。 是撞到墙角的脚趾、夹到门缝的手指、撕裂入肉的指甲,瞬间剥夺人的思考能力,只剩下发自本能的疼痛,席卷四肢百骸,顷刻充斥脑域。 漫才客转念一想,又给自己补充了值得品味的念想。 裁春出发前,也如他这般犹豫的吗?她也会,为了一个一文不值的他而犹豫吗? 败在他手下的挑战者们,技不如人,就用他与凡人相恋作为攻讦点,找说辞。嘲笑他爱上一个凡人,失去赖以生存的骄傲和安身立命的本领。 他没有分给恶意揣度,单用狭隘的心理衡量的对手一个眼神。 裁春是他割舍不下的挂碍,是他幸之所至,远比他性命更甚。无关人士再怎样污蔑、泼脏水,都动不了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故手起刀落,了断对方的性命。 他足够幸运了的。 那就将这份好运转载,护佑他爱的人,在没有他的余生能够平安顺遂。 他在不在她身旁都不要紧。 青年透过解裁春,一览风轻云净,莞尔而笑。 天清气朗,碧空如洗,是个适合上路的好天气。 那一天,上古遗迹有大能修士兵解。由经络一寸寸崩裂开来,血尽人亡。继而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一身灵力反哺天地,问道宗罕见地下起一场温暖的大雪。 异域同天,解裁春心有所感,走出遮挡雨雪的水榭。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朵朵雪花恐后争先地落入她掌中,紧贴着细密的掌纹。 这个季节丹霞峡怎么会下雪,附近也没有丝毫降温的迹象…… 纷纷而下的雪花,落在迷茫不解的女性眉毛。 有的落在她眼睫毛上,有的落在她脸颊,落在唇边、下颌、肩膀,代替先行一步,不能相认的修士,亲吻他的爱人。 十年空省春风面。花落花开不相见。要相逢。得相逢。须信灵犀,中自有心通。 解裁春秀致的眉端轻轻蹙起,呼吸变得紧促。似覆了沾了水的桑皮纸,霎时被压得喘不过气。 象征着死亡与消逝的寂寥,四面八方而来,将她重重包裹,却比脱离胎盘,降生在赤道的新生儿还要暖和。 突如其来的闷痛,冲击五脏六腑。最剧烈的地方是心脏,解裁春下意识捂住胸口。 深陷的五指,扣到指骨泛白的地步,好似要把为数不多的珍贵之物稳固地攥紧,偏偏越要想方设法地挽留,越会锲而不舍地从指缝中流走。 一经失去,就是一辈子。 人在做决定的当口,未必能明了走上哪个岔路口,才能要往后蓦然回首,无愧于心。 有时也没有准确无误的说法,只有先后轻重。只是后来回望,却对迷茫的自己过于苛责。认为是做下错误的判断,误判了自己的心。 后悔、懊丧、悲哀、惨痛,能欺骗过旁人,蒙骗不了灵魂。 散作了零碎 片段也要闪现,午夜梦回由始至终地纠缠。 不是,为什么…… 冰凉的液体打湿手掌,在掌心蓄积出一小团水洼。解裁春掏帕子擦拭眼角,眼泪却像放闸的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手指抖到连帕子都握不紧,只能收拢起手,任由分泌的泪花大颗大颗砸落,如断了细线的珠串。 她无助地捂住双眼,悲恸到蹲坐在地,还不能明白此中缘由。 雨雪霏霏,女子深黑的瞳仁睁大,泪光摇曳,由衷地体会由里到外灵魂撕裂的滋味。 群山幽幽,回荡的是痛爱的哀鸣。 第125章 祭酒悲伤能摧毁人,解裁春一边迎…… 悲伤能摧毁人,解裁春一边迎风流泪,一边焦急地找寻堂屋斗室,以便躲避风雪。 根本就抑制不住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所有的思绪都被悲恸攫取,压根无暇顾及旁的事务。与她原定的计划大相径庭,严重耽搁接下来的进程。 照这副情景下去,这场雪不停,她的眼泪不会停止。全身水份都得哭干掉。 如果纸人有水份的话。 解裁春拧着湿漉漉的手绢,悲痛地申请场外援助。 一直静悄悄潜伏在她体内的鬼修,忽然开口,“没有这个选项吧。” “我擦,你居然还在?”独行踽踽的解裁春,被吓了一跳。倒是挺符合鬼寻常吓人的常识概念。她不需要捧哏的。 “抱歉。” 转换为鬼修的甘驱霖,性子渐渐朝沉稳倾向发展。 毕竟,跌了那么大一跤,不性情大变,丧心病狂已经算是心气大了。 生前坦坦荡荡地与人来往,惨遭算计。技不如人,落入下风,也就罢了。还要为自己的天真、阔达,付出惨痛的代价。被残忍地折磨至死。 甚至连累前来援救自己的同门…… 沉静下来的灵体,催动解裁春思量他使用手法和相应作用。 先前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看,在梦境里造成的伤痕,显示在手腕上,盛开一朵月季的纹路。 栩栩如生,柔婉动人。粉白有度,深浅适宜。叫外室通透的光影一衬,倒像是整个活过来了,生出几分花香拂满袖的灵动。 甘驱霖具备了初步化形技巧,能够凝缩出高浓度灵体,形成拟态,趋近于人类躯体。后续潜心用功,刻苦锤炼,脱离解裁春生存不是问题。 至今都未脱离,是因为他没想好,今后的道路怎样行走。 初次下山就遭了滑铁卢,对甘驱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他年轻气盛的人生宏图还没完全展开,就急转之下,中道崩殂。在宗门里日夜期盼的走马观花、仗剑天涯等愿景,一个都没能实现,就跨过了生死大关。 由生的这一端,迈向死的那一头。 本应一路稳当奔驰的车轮轨迹,突兀地转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通路,连带着他的生涯也由头至尾发生转变。 亲人、朋友、同门,不知该用何等面貌去面对。 早早准备就绪,反复斟酌出的言辞,真正儿八经的地到问道宗,反倒有些近乡情怯。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往好处想嘛。” 解裁春仰望着漫天风雪,皎洁如玉盘碎片。也许是广寒宫清幽冷寂,高处不胜寒,嫦娥闲来无事,折了桂花树枝砸月亮,好听个叮咚响。 敲下来的碎屑落下来,飘作尘世的鹅毛大雪。 “你至少有得选。” 而不是像和他一样,先后遭遇毒手的落花峰弟子,梅自洁,和因随水峰峰主一念之差,就集体在曲风镇丧命的父老乡亲。 诚然,曲风镇的百姓们,有他们盲目的一面。 基于内心的恐惧,去戕害他人。在惶恐的推动下,先下手为强。 他们盲从、排斥、嫉妒、暗害。 因个体的力量弱小,就自发聚集起大批乌合之众,颠覆是非黑白。全镇子受了鹤顶洪的恩惠,又反过来反咬一口,强行污蔑她的清白。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4章 又将随大流的从众趋势,塑造为胸前闪闪发亮的正义奖章,骄傲地展示给大家伙看,借此招摇过市。 人的认知没法超越个体、环境、时代的限制,本身能了解、掌握到的线索,本就极其有限,拼拼凑凑,与最终事实相差甚远。 又会站在个人角度出发,擅自解读、诠释,按照自己的想法表演。 被阴暗的心理驱动,不妨碍他们博取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举世之名,恩将仇报,又因遭遇来自丹霞峡的强大剑修,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可,这也不能构成他们被灭亡的理由。 哪怕只是之一。 “对不住,是我托大了。”解裁春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及时反省,转变了说辞。 “为什么道歉?”甘驱霖不解。“你只是在找办法安慰我,说的话也有理有据。” “因为不够全面。”解裁春说。“俗话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替换成双方都是砒霜,能延伸出另一番道理——痛苦不应存在在他人身上而有所削减。” 当某个人遭遇疼痛,其他人的死亡难不成能够让他的伤势好受,而不是加倍难受? 甘驱霖活下来了,是他的造化。同样意味着他得背负比以往更加深重的行囊,而这份重担并不能因他人轻飘飘的宽慰,减轻半分。 是她想当然。 “不,不是这样的。”意之所动,甘驱霖凝聚出身形。 他一着急,捉住解裁春的手。他这段日子里来,一直寄居着的躯体,无处可归时的安心居所。光触摸着就满满的舒适与慰贴。 形同归家。 等他反应过来,有若被发红的火炭烫伤,谨慎地要缩回去安全礼貌的界限。 奈何本人到底不是斩情峰谦逊有让的小师弟,沿袭峰主古板到自成流派的君子作风,也做不到随水峰人面兽心的大师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他来自随性自在,无拘无束的落花峰。随心所欲,逍遥惯了。 凡事就是一个莽字,秉持着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定理,没有期间一点一、一点二等,游刃有余的中间值跨度说法。 即使初始是出于被迫绑定,无可奈何,也只能顺其自然地在解裁春身体内修行。 然而,在暖姑娘的带领下,他见识过她见过的风景,见证了她见证过的不幸,明白以凡人之身,纵穷思极想,欲与天比高,亦只能拜倒在绝对的强能之下。 濮阳峰主的到来,将她与小师弟的一路辛苦奔波,付之流水,同时带来了包括她在内的整座小镇的终结。 焚身蚀骨之痛,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的人退却。 暖姑娘原本能找个僻静之地,躲藏上一辈子。 不去理会苏尔奈和问道宗的争端,无视掉活尸卷土重来的危机。对被带走的小师弟不管不问,找个僻静的山林,自得其乐。 浑浑噩噩,也是度过一生。 她没有。 有挑战,她直面。有危机,就抵挡。 不存害人之心,也不在危难关头激流永退。 甘驱霖和她手指相扣,指节交缠,额头与她的额头相碰。澄清的眼眸似山间的流水澈明见底。“暖姑娘能够陪在我身边,万事足矣。” 额……他们之间有这么亲密吗?在她体内被关疯了的后遗症?解裁春颇觉讶异。 情不自禁开始反思的解裁春,摇晃掉脑海里浮现的杂绪,直视着遥亘千里的三大峰。 三座拔地而起的高峰,耸入云端。渟膏湛碧,莹洁如玉。中间横亘着凡人踏破草鞋,脚掌磨烂,都未必能以一己之力到达的平远高原。 解裁春屈起食指指头,一只纸制蜻蜓落在第一个指节。 这些小玩艺是她第一次拜访问道宗就制作了的。 当时想秀个技术,风风光光登场,不曾想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低估了山势的险峻。不仅出了好大的糗,还不慎摔断了腿,摸了人家的胸。 哦,摸了胸这个不算。 吃豆腐,吃上一口算一口。算是她挣着了。 总之,养伤期间,闲来无事就折纸人。各种样式的都有。青蛙、蝴蝶、千纸鹤、纸船…… 作为能够探听情报,具有飞行功能的纸蜻蜓。是折好一只,放飞一只。投放数量之众,抛开自然损耗,和被门生发现消灭,还存有一定的余量。 在斩情峰吗? 天朗气清,吹散棉絮织就的薄云。平远高原较三大峰地势较低,时有长风疾速掠过,压低成排苍茫的原野。解裁春稳住身形,把吹乱的长发勾到耳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符合预 期的答案。 她将身体的控制权,转交给甘驱霖,让他驾驭飞剑飞向斩情峰。 其实,她也有能载人的载具。例如千纸鹤、纸船。 可它们不适合用来赶路,更不适合在她被整个问道宗,乃至十业大界通缉的情况下,在敌人腹地内光明正大地慢吞吞行动。 顶多用来在游春赏宴上,悠哉悠哉地划水。 果不其然,依她个人脚力,要不眠不休走上好几年才能到达的终点,在春江芳菲尽的运作下,没多久就到达。 可见纵然凡人仗着法源传承在手,在每一位从事人员体内运转,亦难说真能换来与修道之人真正意义上的掰手腕。 更何况,民间连天烽火,寿命多浅薄,传承易断。 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有点气馁的解裁春,转念一想。 以修士们狗咬狗,一嘴毛的现状来看,只要他们维持党同伐异,自我消耗的现状,或者继续坐山观虎斗,乐于上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假以时日,被凡人一锅端了也并不为奇。 她、他们目前做不到的,不代表后来的人们做不到。 据人世间的探子传回来的情报探看,有某个势力异军突起,打着“君权神授,神女庇佑。天下归一,只在朝夕。”的名号,大肆攻城略地,居然真的隐约有一统天下的迹象。 前提是中途没发生什么意外,或被提早发现了苗头,被浇苗而死,其余人等截杀,斩草除根。 蔽思菱禀报,该国天子苍舒承德少年有成,所图甚大。 他甚至不屑于隐藏,直接体现在名字上——国号,北辰。 预示着他必当君临天下,一统乾坤的决心。 苍舒承德也是个有本事的。 打出“真龙血统、皇室出身、得天独厚、龙气庇佑、神女下凡,力挽狂澜”等,一系列拎出来怪能吓唬人的前缀,唬得全国上下一愣一愣的。 间接达成了万众归心,让百姓心甘情愿地奉献性命。 奇怪的是,包括蔽思菱在内的各个国家反复验证—— 消息来源真实可靠,两军对垒时,群臣子民皆目睹了少年天子苍舒承德的相貌。神女亲降,止住兵戈,亦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多数人亲眼所见。 苍舒承德所有的言论,桩桩件件,有迹可循。在后续的排查中无一不被证实。 大众不禁议论纷纷,认为他或许确实是天命所归。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少年天子耗费巨资,动员子民,修建神庙,塑造金身。 平纹窑烧制的白瓷,似雪类冰。当它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专门为其修建的庙宇,神女像由此得以正式供奉,万家香火,终日不熄。 烟火缭绕,连神女的面貌也变得模糊不清。 虔诚的信众们,卑躬屈膝。跪下身来,为自己与家人、远方的亲朋祈福。 信仰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有了寄托的向往,在人世沉浮熬煎的殉道者们获取到了希望,在纷争中一次次溃散了的民心得以凝聚。 北辰一统天下,众望所归。 感觉被当枪使了的解裁春,总觉得哪里不对。 造势简单,实践困难。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能在如此短的期间内,鼓动民心,干出实绩的,必有高人在背后襄助指点。 是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的修士,又去民间历练,停止战乱? 不,现在有九重霄在背后虎视眈眈,他们自顾不暇,哪能腾出手来帮忙。 灵能那边走不通,那就是法源。 二者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存在,也不是行走在不同平面上的两条直线,各走各的,永不相交的关联,其中的关联更为微妙。 掺和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相传法源创始人是不可攀越的仙山走下来的仙人,富国安民,人尽其才,广开民智。 她授予民众最为匮乏的三种教育——爱、死亡、性。 爱、死亡、性三教育,纵使到了方外之人所在的末法时代,也不敢打包票说上一句已能完全普及。 由此可见那位仙人在民智不开的年代,推行得并不容易。 若不是有一身本事傍身,早就被撕吧撕吧扯了。要么作为胡言乱语,迷了心志的疯婆子沉塘,要么成了不知羞耻的□□,绑起来架在火堆上当众烧死。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5章 在温饱都未必能饱足的世代,爱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其余的性跟死亡一样,每个人都逃不离,但讲起来又大多讳莫如深,好像说一句就要被穷凶极恶的马蜂蛰。 人们不谈爱,而信奉家族。认定父母子女,夫妻绑定。 一提到死亡就紧皱着眉头,讲到性更是忌讳得要命。 难推行就不推行了?法源创始人易陵君擅长的就是逆风而行。 于是月老祠香火鼎盛,说媒拉纤的红娘、媒婆能辨别真伪。白绸装饰的灵堂,唢呐匠、大钹手,一应俱全。私塾教师翻阅着手中经卷,背着扁担的挑货郎听见货物的嘀咕。 对于那位连名字都没留下来的,称得上背叛仙族的仙人,余留下来的记载寥寥。 只听得一声兴叹。 “人们对于爱的认识,还是太过狭隘。” 非得是要男女之欢,亲朋之爱,局限于人与人之间,或一口气飞跃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宏图伟业上,才能被冠之以爱之名。 对现有的生活充满热忱,愿意为自身的事业奉献一生,喜好捣鼓兴许永远走不到主流的小玩意儿……只要心跳为之脉动,自愿投入海量的时间与精力,就能为之而定义。 无奈现今的世道,人们总喜好在桩桩件件的事情上,事无巨细地一步步细化分歧。大到地区、肤色、种族、血脉,小到喜好、穿搭、饮食、起居…… 越是强调对立,统一就越会失影。 对立和统一并不是只有你死我活的关系,而可以相互并存。 当时代发展到根据每个人的不同观点,越发地细致切分,人为架起高墙,不再广开言路,阻碍互通有无,自由的空间就会进一步压缩。 人们会越来越不能接受其他人与自己的差异,也不会甘心龟缩在固有的一亩三分地。 与日俱增的不满,积累攻击性。到了一点小事,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赞同,就消失。 将所有没有站在这边的对象,视作潜在的敌手。致力于消灭。 长此以往,矛盾频发,消抹和平,人类必将迎来灭绝。 “那个国家好像效仿古法,来源一个灭亡了的国度,叫……什么来的?不记得了。” 天地良心,蔽思菱不久前还只是个偷鸡摸狗的女贼,哪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成了亲上仙山的第三人,还能完好无损地下来,这牛皮够吹一辈子的了。 被那个落花峰峰主拘禁的日子,虽然好吃好喝地给她供着,也没有严刑拷打,但她没有一日不想金盆洗手。 准确来说,被老大招安的那一天,她就金盆洗手了。 主要是老大讲的活尸太渗人,新冒出来的北辰国度又太玄乎。 整的她抓心挠肺,睡也睡不踏实,只能自己给自己甩一鞭子,加油干活咯。 蔽思菱接着汇报,“他们创立的军队特别英勇,叫什么……扎彩军?”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寻常小国两三下就被灭了。要我说,那可忒邪门了。”蔽思菱回想起那场景,仍旧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双臂,把冒起来的小肉粒搓热了,沉到底,才能坚持说下去。 “他们都不知道痛的!全部人,不 是一个、两个,是所有的人!所有!跟杀神附体似的,看着可吓人了!他们不用睡眠,不用进食,仿佛杀戮就是在修整。” “要是仙山上的仙人都是这样,那该有多恐怖!” 幸好她遇到的仙人不是。 蔽思菱补充道:“我亲眼见到一个人,被碎尸万段。切到不能再拼合的那种。”她右手手背往左手手掌心重重一拍。“但是奇了怪了,后面没几天,他又活蹦乱跳地复活,兴高采烈地冲上去砍人了!” “你说这奇不奇怪?” 解裁春倒吸一口凉气。 照蔽思菱的说法,她心里有了对应的人选,就差验证。 主要是她认识的人不多,能圈出来的范围里就那么一位。估摸着说出来是八九不离十的。“北辰是不是最近请了一个……” 她闭上眼,琢磨着用词,“有没有某位基本不涉政,但地位超然的人出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 “知道他的名字吗?” 这个嘛……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蔽思菱整理好的消息,全都巨细无遗地记载在批量购置的书籍上。依照日期轻重缓急程度分类。 她依照解裁春的需求,翻阅四面八方汇总而来的消息,在书册上点出一个人名。 “老大神机妙算啊。”蔽思菱兴奋地回报,“是有这么一个人,帝王看重,群臣尊敬。说起尊敬,倒不如说是害怕、恐惧?” 明明是拥有这么一架恐怖大杀器的国度,竟然还有让他们恐慌的对象。 或者完全反过来,正是由于这位让他们不得不恐慌的对象,才使得这个新生的王国有了这么一架恐怖大杀器,进而能迅速崛起? “新上任的国子祭酒——几乎从来不上朝。主要在祭坛上出现,每次开战都必然出场。上到天子,下到百姓,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无不臣服。” “更有甚者,说他是北辰幕后君主,名副其实的操纵者。” “他的名字是……”蔽思菱辨认着上面的称谓。 解裁春闭上眼,抢先爆出对方的名字,“祁夜良。” “对,您怎么知道?” “是个老熟人了。”不想碰面的对象,但也不是仅凭她的念想,就能决定究竟碰不碰面。山上的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就先别急着掺和山下的事了。 存在的问题,还是需要警惕。 解裁春问道:“活尸呢,最近可有发现?”她不忘强调一句,“遇到风吹草动,有任何不对头的,立刻掉头就跑,有什么神秘法宝通通丢出来。” “记住,命只有一条。万事保命要紧。” “记着呢,记得真真的。” 蔽思菱拍着胸脯保证,“老大给我们的保命符,各种神奇的宝贝,我们大伙都收藏着呢!确保在保证安全的状况下,大范围搜索过。可惜一无所获。” 没发现老大口中描述的,水火不侵的玩意儿。 老大说,那玩意外貌丑陋,奇形怪状,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压根不是活人。 真有这东西,一出现,那早就四里八乡都传遍。 除非能够像当夜曲风镇那样,偌大的镇子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别说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就连半只苍蝇都没飞出来过。 奇了怪了,那是怎么一回事?旧的疑难未解开,反增新的疑惑。 解裁春手指头无意识敲动,由于左手被人握着,一下下落在甘驱霖掌心处。好似轻轻挑拨着人的蒲公英,有些痒,但他没有躲。 难道是她想岔了,随水峰峰主有先天之见,把灾难扼死在襁褓之中。曲风镇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活尸出现的地带。 千秋之后,方外之人愁苦万番的活尸之灾,就这么简单明了地解决了? 呃……好吧。按照祁夜良抱着她观看过的戏曲内容,一般主人公们这么想的事,就很难有轻松快活解决的。 往往在预备松一口气后,就会迎来致命一击。 解裁春右手按住太阳穴,认真思考。 眼见新长出来的指甲,要戳破皮层,实在看不过眼的甘驱霖,反手捞住她的右手,毫无保留地为之代劳,指腹轻柔地按摩着她的颞区,再根据她的表情变化,调整施加的力道轻重。 落花峰峰主谢无邪表示,假使他的弟子们在其他事情上,也能办得如此细心周密,他们峰就不会自开宗以来,被扣上傻大缺的三字帽子,至今没有摘下来过。 烈烈北风,衣袂纷飞。一身素缟的女子,根据现有的零碎资料整合统计。 假若活尸没有消失,没道理不会出来狩猎。出来狩猎了,没道理没留下一丁半点的踪迹。 单抽离种种疑虑,去除不可能的因素,那剩下来的,再不愿面对,也能构成此中唯一当之无愧的真相。解裁春抬起头,视线穿越问道宗,冲出丹霞峡,隔着重重云雾,眺望绛阙的方向。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有传言,活尸是神魔大战的遗留物,才能侥幸存活至今。那么,高高在上,常人难以彻底铲除尽的仙家后裔,要用什么样的作为,才能付出微小的精力,得到庞大的收获? 答案是,投放活尸。 噢,一个足够丧心病狂,也能充分奏效的疯狂计划。 第126章 一套又一套解裁春的第一反应是,…… 解裁春的第一反应是,要把消息传出去。 绛阙地幅广阔,居住之人,皆为仙家后裔。纵然仙人的血脉早早稀释到十万八千里远,在垄断十业大界百分之八十的灵脉过后,培育出的家禽都能搭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路子。 上端生存的修士,统统不是吃素的。活尸纵有通天之能,一时半会也断然拿不下。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6章 问题是怎么传,跟谁传,怎样确保自身安危情况下,迅速地递出去消息? 她一个说不上话的凡人,在人间世都没多少至交好友能帮衬。至今连丹霞峡都没有涉及过半,何况对红尘中人而言,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绛阙。 方外之人大规模降临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恐怕提醒没到位,她先被一刀斩了,杀鸡儆猴为妙。 相当长一段时间,方外之人四个字引以为禁忌。别说提了,听到了都要触霉头。 有什么不爽利的,要捞油水的,党同伐异、斩草除根的,只要扣上这个罪名,通通可以一劳永逸。不仅不用负任何的责任,还能包揽功劳。 有多少被乱判、处罚,殃及池鱼,甚至单纯的只是富贵迷人眼,手握异宝,招人眼红,都会被一杆子打死。 简单、高效、快捷。 人人避之而不及,莫敢追溯真伪。 时至今日,穷追猛打的潮流退散,封闭阴晦的氛围减轻修士们也不敢提起。 不能提起。 那些无辜受害、 被屈打成招,或者干脆一棍子打死,缴获财物的,长埋黄泉,无人能为其伸冤诉苦。 时代的恶疾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形成附骨之疽,化身为一块无法根治的顽疾。 人人都是行凶者,个个都是受害人。没有施暴的对象站出来忏悔,没有遭受创伤的人能直白地陈述悲恸。 口述旧历的说书人,常把方外之人称为溯回者。 当整条河流被污染,下游的鱼儿生存不下去。便挑选出一批勇敢无畏的有志之士,要它们逆流而上,检验勘测污秽的根源,并旁敲侧击警戒上游的鱼。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上游的鱼养得油光水滑,游得悠游自在。只看中享受的美乐,哪管百代后的翻江倒海。 不仅不引以为戒,还厌恶通风报信的下游鱼。 笃定下游鱼冒犯它们的权威,动摇权威的统领。一个个大帽子扣下来,先治下游鱼们一个谎报凌汛的罪名,扒光它们的鱼鳞,去皮削肉,剔骨成舟,埋下溃冒冲突。 当善意被惩治,先天洞察,为稳定现有的秩序而让步。整个十业大界都会为之付出代价。 致使后来人在察觉隐患的危机关头,不得不先行思量。 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一切,失去光明的未来,饱尝不尽的苦楚。活着要被喊打喊杀,一路追杀,死后还要担负着骂名,作为千古罪人被后世戳脊梁…… 仅仅是为了一个筹备过程就极大可能失败的事业,值得吗? 当身先士卒的勇士怯懦,慧心灵性的智者沉默,投机取巧的小人狂欢,冥顽不灵的愚者当道,是非颠覆,黑白混浊,世必大乱。 但终有英勇无畏者,前仆后继。继承牺牲的前人遗志,奋勇直前。 难道要因为前方道路曲折,就放弃探索与行进,经由他人的误解和打压,就扭转自身的真意? 解裁春定一定神,和甘驱霖讲述自己的设想。 他既能化形,理当当即折返回落花峰,向峰主禀报正在酝酿的灾难,最好能从重重上报,传到宗主那去,让问道宗集体做好应急的准备。 “暖姑娘,宗门警惕你的修为,不惜装聋作哑,对你下了追杀令。”批判起所在大宗亦直接了当的落花峰弟子,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情。 “你竟然还能不计前嫌,坦诚相告。” “我只是提供了想法,验证真伪需要你去校验。反倒是你……”解裁春没忍住,一手观音捻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还是想想怎么跟长老那边交代,她们才能听得进去。” 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扣下来,可有他好受的。 并非每一个有利于众的思想和企划,都能被付诸实践。更多的是中途被拦截、阻杀,认为自己的威能被冒犯,甚至提出一点构想者都要赶尽杀绝。 动物有群聚效应,组织合作,团体行动。人亦有其先进性,唯独在内斗上,无往而不利。 有时外患未必能从头到尾端掉整个王国,唯有祸起萧墙,从内部斗起来,厮杀撕咬,才能一口气端掉万室之国。 “我若是走了,暖姑娘要怎么办?” 甘驱霖对此存有异议,纸人的自保能力不足,唢呐倒是可以,却每日都有使用限制。方方面面,锁死了自保能力。 是不允许拥有死之权能的工匠们,与人为敌? 为了避免他们重蹈覆辙,继续走上修士们拥有灵能,就杀一儆百,胆大妄为,嗜杀成性的老路? 他不认为暖姑娘一人能在敌人的地盘,是的,敌人。 在撕破脸的现下,解裁春随机撞上任意一位问道宗弟子,都能被遵循宗门调令的弟子,击杀在当场。 “这个你可以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解裁春举起手,接住一朵飘零的雪花。她面颊的泪痕未干,纤长的眼睫毛尾端,挑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暴雨过后青青荷叶上滚动的水花。 “我觉得,我能操纵这场风雪。” 或者说,它们愿意被她操纵,顺从她的心意而为。 解裁春手掌向上,试探着下指令,“凝冰。” 落在她掌心的雪花没有动弹。 “漂浮。” 雪花亲亲蜜蜜地趴在她手心。 “转圈。” 被体温抚慰的雪花,融成了一小滩水。 解裁春眨眨眼,拿这个好似专门和她唱反调的雪水,毫无办法。 甘驱霖见状,把自己的手放在上方。手指头和手指头相碰,沿着边缘一路往下滑,落到最底处,手指头牢牢扣住,两个掌心相贴合。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某个充满满足的喟叹。 “招惹斩情峰、随水峰的弟子不够,还要沾染落花峰的,不愧是我的徒弟。敢为人先,是真不怕死啊。也不怕欠一屁股风流债,用屁股来还。” 妇人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一头的浓情蜜意,左手拎着油焖鸡,右手啃着猪大蹄的晴大新,痛心疾首。 其实也没有那么痛啦。 解裁春闻声看过去,好家伙,可不正是她只管收不管教的师父晴大新么。 对方跟前摆放了一桌子肴馔。水陆杂陈,三臡八菹。 她在外边风里来,火里去,水深火热,苦苦熬煎。师父居然躲在问道宗老熟人这头,食遍大鱼大肉。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捎带她一份。 女子抬眼,欲语泪先流。 “啊——我还没死呢,你不至于先哭丧吧!” 被徒弟哭得好慌的晴大新,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一身素,倾向于披麻戴孝的装扮了。这会倒是怪敬业的,连哭相都扮上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怪不得,就她这弟子能死劲挣钱。原来是她琢磨不到位。 见状,晴大新开启胡吃海吃模式,生怕她这白捡来的便宜徒弟,哪根筋搭不对,闯进来跟她互抢。 顶多她喝完肉,吃碗汤,给人一点啃干净的鸡骨头,闻闻味咯。 “才不是为你哭。” 解裁春胡乱抹着眼泪,对师父那副穷抠搜,贼护食的模样,习以为常。 要不然,当初晴大新怎么能为了一点银钱,就把她卖给扎彩坊抵押当苦工。 她后来是跑出来了,无路可去,才回到苏尔奈,和师父又走到一起,搭伙过日子。 两人你坑我,我坑你,吵吵闹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我也不明白,这个雪一下下来,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程度远超过被随水峰峰主融成血水,烧成渣渣。由外部发起的伤痛,和内里四分五裂的感受,怎能同日而语。 “我现在全身上下,超级无敌难过,你最好不要惹我。” “那关我什么事,有事找问道宗啊。”晴大新回应得理直气壮,“找他们多赔一点钱,三七分,我七你三。不然你三我七也行。” “师父!” 便是天塌下来,她师父还是一个性情。都不带变的。 她有好多话想要问师父,为何她的记忆不完全。 祁夜良叙述的,她在扎彩坊的真实经历,与师父回忆起的捡到她的描述,有出入和冲突。与其蒙在鼓里,做一个自我封闭的桶,不如一口气捅破了,问个明白。 断头饭就是难消化。憋在胸腔的饱嗝,打不出来,活生生地噎着。晴大新放下啃了大半的大鸡腿,黑油油的爪子胡乱在袖子上抹一抹。 上下两张嘴唇涂着两圈棕褐色酱料,有如夹着两条刚腌制好的腊肠。她吧唧这嘴,顶着张油光可鉴的脸就开始指教。 “小满啊,我给你取小满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忘却过去,今生圆满,你为何就不能理解师父的一番苦心?” 解裁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戳穿她。 “你上次还说,捡到我那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才给我取这个名,怎么一会换一个来源。” “啊,我有这么说过吗?”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7章 说谎不打草稿的晴大新,通常保持着能忽悠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对自己乱扯过的谎话,压根就没往心里去,间接导致相关的记性不大好。 她挠挠头,顺带把一头半白的鬓发糊得油腻腻。 “这个不重要啦。跟师长抬杠,看把你能的。整得人下不来台,你就高兴啦。” “是啊,我倍儿欢喜。” 名师出高徒,承袭苏尔奈一门做派,解裁春嘴皮子功夫亦是相当的利索。直接指出她新名字的起源,“因为你是晴大新,所以我是暖小满。” “那么,为了回报这份崭新的人生,我会揭晓蒙蔽苏尔奈一门的谜团。” 她徐徐称述了遭遇九重霄成员,赛北金的事例。 包括她们在易陵君的骨灰烧制而成的梦境里,见证到的真相。 害死苏尔奈一门的,并不是师父心里万般仇恨的易陵君—— 那人当时早已响应草泽谷创始人,贺归远制定的谋划。奉献出余下的生命,用来二度封印即将解封的恭辞岸。 真正作恶的人,是假借易陵君名义行事,沿着前人行走过的道路,复辟她探寻过的路线,一路追查下去的漏网之鱼,赛北金。 若是要执迷不悟认为,没有离经叛道的易陵君,就没有效仿行径的赛北金,那也可以作为安慰自己的突破点。 可穷追不舍地追溯回去,转而憎恨到恭辞岸,或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调拨台、济世院,排山倒海的怨恨几时休,如何才能脱离仇恨的漩涡? 或者永远都不能解脱。 当杀戮作为恶的种子,栽种在每一位见证者心窝。仇怨随着躯体的发育,生根发芽,逐步壮大。是要从源头处抑制,免使无辜的后来人再招灾祸,或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抽刀断水,再掀风波? “小满。” 晴大新端正坐姿,撩起宽袖,抹了一把嘴。 要说什么呢? 她的路,最多只能走到这儿了。小满未来的道路还很长,能走的比她更宽、更阔、更加久远 。 要记得为苏尔奈一门复仇,像她的师父那样,世世代代转移憎恶。或者光耀唢呐匠的门楣,祖祖辈辈传承下去,要举世见证她们走过的痕迹。 脑海闪过无数的念头,纷杂散乱。然后她抬起脸,正视她这位居心不良地收进门来,劳逸做苦工的徒弟。 她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小满的脸,是怕真动感情了,就舍不得将其作为工具来运用?还是千万思量下的运筹帷幄,不能直面就先一步选择逃避? 凡此种种,最终融合成一句叹息。 “回忆逝去的家人,人是会不知不觉哭泣的。” 解裁春单手捂住眼,“不要再惹我哭了。” 话音未落,甘驱霖一手揽住解裁春的腰,带着她跳离原地。 本命剑春将芳菲尽在手中现形,粉亮的长剑抵御这来自脚下山峰斩情峰峰主许勤丰的剑技—— 花开有信。 充斥视野的荼蘼花,漫山遍野绽放,美则美矣,消受不起。与其中稍微一片花瓣接触,体感堪比工匠打磨尖锐的刀片,沾到一点就剜骨削肉。 晴大新沉默地观看着隔绝视野,也阻断她后路的花海。 过去,她认为这个招数艳美无双,就是杀机过盛了些。幸好不是她的对手。而今依旧不改其意,只是曾经用来守护她的剑技,却要反过来用在她身上。 世事无常。当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风水轮流转。 曾经她以为,虚情假意的人是她,稳操胜券者同样。 没曾想,有机会站到戏台上,和她同台对垒的人也是当仁不让。 她高估了与许勤丰同行几十年生出的情谊,低估了修道之人的冷酷无情。 好比红烧茄子煲里搅和的肉沫,掺和进去的肥猪肉分量实属不多。却由于剁得足够的烂,分布又着实太过于广泛,造就了足够叫人恶心的局面。 一盘好菜就此食不下咽,白白浪费了。 “你,背叛了我们的友情。” “从来没有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背叛。”许勤丰碰触越过她的花开有信,照旧飘落下来的雪花。心知栖华山那位人人敬重的师祖,已烟消云散。 震慑四方的大能犹且如此,何况是她呢? 此时不做,更待何时。就是可惜他们那位人人敬重的师祖,生前浪漫细胞死光了,死后整得一套又一套,那又有什么用呢? 逝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驾鹤西去的修士,怀抱着满腔爱意殉亡。而活着凡人遗忘了过去,换来了神魂稳定。 而她,恰恰反过来。在晴大新活着的时候就足够的浪漫,所以死的那一位也定然不会是她。 “你,视我为耻辱吗?” 晴大新似哭还笑,伪装得自然。当一个人不可信的时段一多,申述真言时,也没有人会信任。“你,认为与我一同旅行的经历,是羞耻吗?” “梦到过去,回想起来就痛苦,是认为一介凡人的我,阻碍了你的进步?” 许勤丰没有回答。 和她年少一同旅行的人,如今鬓发染上白霜,而她年轻如旧。与其等着对方缓缓衰老,病危垂死,不如她亲自送人上路,用来当她的磨刀石。 也算是不枉她们相遇一场。 这也是她们一开始能一起旅行的原因。 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斩情峰峰主许勤丰,手掌按在腰胯佩戴的宝剑上。 晴大新的弟子回来了,她这位心有抱负的旧友,见到了苏尔奈一门继任者的最后一面。有什么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而你,也该来遂我的愿了。” 晴大新闭上眼。恍惚间,听得年少轻狂时,从喉咙口里迸发出来的一声呼唤,“我选高台就座的这一位!” 万籁俱静中,八方不动,稳坐泰山的新任斩情峰峰主,睁开了眼。“你选我?” 是何时发生的改变?从她结束旅行,要回归苏尔奈,重建门户,广收门徒?从二人分离时的相互拥抱,各自心知相遇之时,图穷匕见? 又或许是再临斩情峰,被世事历练得曾经三缄其口的峰主,已学会了圆滑自如地打官腔,对她这位老友恭维,“何苦莅临走这一遭,您打声招呼就行。” 依稀听得乱花簌簌,有谁在歇斯底里的呐喊,急速的热流已经将她淹没。 等到甘驱霖搂着解裁春,一路跳到斩情峰峰顶,晴大新原先所在的坐席上,已被盛放的花卉吞没到空无一物。 第127章 从中选择一个!“苗智骞、方正…… “苗智骞、方正创、韦造虎、鲁泉毅……”双手被缚的真叙诗,精准地念出看守牢房的弟子名字。 被念出姓名的看守们,一个愣神,僵硬在原地。前来换班的弟子们推了推,问他发什么呆。 被关在对面的闲梦落,不屑地举起双手,俯视铐住手脚的锁灵铐。 要不说问道宗一个大门大派,竟是些不中用的。创建至今,居然还没能完美地推翻自己的死对手——羡瑶台和绛阙,从他们关押犯人这方面就能一窥一二。 光剥夺了犯人的乾坤袋,锁住他们的灵能,有何作用。 心不狠,路不平。欲成大事者,凡事务必要办到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一丁点的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下丝毫反扑的隐患。 按他的看法,逮住罪犯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割断他们的舌头,完整地切除掉发声器官。同理,挑断方便活动的手筋、脚筋。 最好能够切断四肢,剁烂了,和泥水混合到一起,糊成固体风干,再也分不开。 要是审讯完毕,得到应有的线索,合该报废掉囚犯的脑子。 以此确保被看监的犯人,再挑不起些微风浪,或者中断同个阵营的人前来救援,带回一个有用之人的可能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用鲜血得不到的教训,就要用鲜血来洗清。 闲梦落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听他这位同僚点兵点将,跟点生死簿一样,点到谁,谁就当即叛变。 原本亲如手足的兄弟姐妹,转头就给自己捅刀子。前一刻钟还在守卫自己的同伴,眨眼就抹了自己脖子。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大了,盛满了不敢相信。 等到剩余的看守转过脑筋,要合伙斩杀这位碎碎念的师弟,一切已为时已晚。 真叙诗举起双手,在控制的弟子手下解了锁。 他微笑地表示了感谢,再施加一个指令,友好地请求受他约束的看守来给闲梦落解锁。 欸——看这急脾性,一得到自由,就心急难耐地往外边冲。真叙诗活络筋骨,施施然挡在路中央,截停闲梦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拿回乾坤袋,琴棋书画四样武器皆回收完毕的闲梦落,头也不回地越过他,“与你无关。” 怎么能说与他无关? 他们共同乘坐着一艘名为理想,实为丧亡的巨轮,势必要风雨无阻,一同航行,一同沉没。引性命为薪柴,奉献自己的头颅亦死不足惜。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8章 由此方能绝地天通,再创新生。 九重霄的伙伴们,的确如接引他前往的易陵君所言,一个赛一个有个性。 就是太有个性,没有固定的规章制度可言。每个人都率性而为,乘兴而归。不服从管理,没具体派遣。在易陵君身死过后尤甚。才会东一茬、西一茬地闹,至今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不过,也差不多了。 问道宗师祖漫才客身消道陨,辜嘉怡设下的护山大阵从内部撕开缺口。丹霞峡最难啃的硬骨头,就要被他们啃下。剩下的小鱼小虾,就不足为患了。 真叙诗随便找位弟子,询问宗门最热闹的场所在哪。 答曰,演武场。 “劳烦带个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倚仗你了。”真叙诗微笑着喊出姑娘姓名。 小姑娘炯炯有神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洞。僵硬地转过身,为他引路。“是我的荣幸,这边请。” 不多时,聚集三大峰旺盛人流的演武场,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来 自落花峰的弟子真叙诗,旁若无人地清点着姓名,由于演武场经常点名练武,故没有人及时得出反应。 等到有人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场内受到控制的人群远超过理智清晰的,要进真叙诗的身,已是不能。 能入问道宗修行的子弟,无一不是年幼入宗,少时启蒙。一言一行,经由长老、前辈细心指导。 聚拢在演武场比试练武的,都是一同成长,一起培育出来的同门,只是单纯被控制精神,身体、灵魂,还是那个人,记忆和比拼没有分毫的变化,又怎能轻易转变心态,对亲近的同门,痛下杀手? 可在这鱼死网破的地界,步步逼近的对手不停止动作,那就要轮到自己大难临头。 演武场被悲鸣和哀嚎清洗,很快重归寂静。 活下来的人员,属于真叙诗本人控制的,固然是好。不受他控制的,稍微点个名,就能收归己用,也没什么妨碍。 不论谁活下来,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去吧。” 真叙诗放下手里记载问道宗全体上下人员的名册,仰望着清洁污垢的漫天大雪。“用满手的血污与杀戮,涤荡尘世间的一切罪孽。” “当大地的生灵不存,天穹被云雾所遮蔽。万物才能重新生长,无尘无垢的新世界就会来临。” 碎琼轩,随水峰大弟子温孤怀璧,被分开看押,关在自己平日歇息的居所。与其说是收监,不如说是变相禁闭。是一种变相的保护,隔绝了长老拿他问罪的契机。 周边的灵能多有异动,温孤怀璧放下翻阅的书卷,感知到空气传来不妙的气息。 不似大雨冲刷天地,湿漉漉的土壤散发出的土腥气,而是更加浑浊、腥甜的味道…… 血腥味。 温孤怀璧一正神,猛地站起来。 悬挂在双手双脚的环扣镣铐,用来监看个凡人,绰绰有余。拿来施用在修道之人身上,就显得力所不能及,充其量当做银光闪闪的装饰品。 单双手双脚往左右一用力,四道银质的环扣就猛然崩裂。 堆放在桌面的灵石、宝玉、炼器,滚了一地,温孤怀璧几念闪神,当机立断。抄起悬挂在墙壁的本命剑,棠溪龙泉,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洞府。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根本就没想定自己得意弟子的罪,一返宗,就把人带回自己峰里看管,连定点拘束都没下。随身武器更是让他自己保留,随便自取。 用来应付外人的,以防不时之需的说辞,倒是真用上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灵能动荡最为强盛之处,恰恰是各峰峰主所在地。 第一时间赶往师父身边探听情况的温孤怀璧,只见随水峰峰主被几百名弟子成合围之势打压。 蚂蚁多了,尚且能咬死大象。何况这些人都不是蝼蚁,而是由他们经年累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亲传弟子。 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伤了、痛了,一点都没有反应。只知道拿头来干,舍生忘死地要取人性命。 对待起来,杀不能杀,放不能放。要挨个禁锢,又谈何容易。 被控制的人是被控制了心神,然而法器、剑技,无一不精湛,耍得流畅狠戾,要祭出的每项法器,全都物尽其用,流利到了不知情的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在公报私仇的地步。 “大师兄,救我……” 被同样围攻的,存有神智的弟子,出声求救。 温孤怀璧一扫还有余力抗衡的峰主,立即调转势头,先抢救快要无力抵挡的师弟师妹们。 要是濮阳韫玉有精力能抽空朝他这边看一眼,估计依然要慨叹一句教徒无方。 每次一出什么事,保管站在弱小的师弟师妹那边,一点都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几乎对半开打响的战局,有精通剑招的大师兄温孤怀璧加入,差异其实不大明显。 究其原因,是被控制的修士,使尽浑身解数,毫不相让。而剩有理智的修士,心有挂碍,难免束手束脚。 要不是有自家峰主撑着门面,就他们那群怕把人打伤了,打残了的应对方法,局势早就一边倒。 看清事态的濮阳韫玉,倒是没这般多的考量。 他不是个没法越过心理障碍,对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下杀手的性情。只是此情此景,与彼时彼景重合得一丝不紊。 平远高原,合力抵御被魔剑控制心神的战况,年久日深,又在眼前浮现。 他因一己之仁,劝动当时的副宗主盛怀水,顾惜人命。导致本来能够有效控制住的事态无限扩大化,连累得副宗主断送了性命,卷入更多的无辜者。 而他呢,却在盛怀水副宗主死后,拾起她掉落的武器,在尸山血海里拼杀。靠着手刃同门,得以幸存,而后撑到漫才客出关。 他没办法不动摇。 事态反常,必定有妖。宗门起了这么大的乱子,护山大阵也没有反应,想来是有内应,在阵法上做了手脚。 温孤怀璧消耗四分之一的灵力,撑起防御罩子。一边迅速地打晕杀红眼的师弟师妹,一边冷静地消解被打得连连后退的修士危机,还有空闲分析。 随水峰沦陷了,其他两峰的状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敌人的目标应该是攻下宗主们所在的必安堂,故而,他也不能乱师弟师妹们到那里去求助。 “这样,你们先集体撤出宗门,隐匿行踪,修养生息,容后再看。” 清醒的人跑得越多,于当前的局面就越有益。师弟师妹们不会被那莫名其妙的伎俩控制,他和师父后续清理起来,也不会落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不愧是大师兄,向来都从容不迫。” “大师兄英明神武,是我们的主心骨!” “大师兄真可靠,也很温柔,让人……心之神往。” 救下来的弟子,一人一句高喊。把温孤怀璧围成一圈,夸谬的话越说越不着边际,温孤怀璧正要喊停,忽觉胸腔一痛,接着是后背、手臂…… 身前身后的肢体集体传来被穿透的痛感。 他一醒神,反手把剑尖朝着自己,用剑鞘打退周围围绕着他的同门。接着剑尖朝下,直直刺入地板,才勉强支撑住受到重创的身躯,不再被戳成窟 窿的状况下,顷刻倒地。 刚才救下的弟子们,不念旧情,不顾恩义。个个龇牙咧嘴,残酷无情地拔刀相向。 每一个人的剑上都沾着他的血。 “师兄,你的人这么好,就干脆留下来陪我们吧!” 失策,恐怕整个随水峰里,真正存有理智的人所剩无几。要不就是亡于同门剑下,要么就还困在包围圈中,苦苦挣扎。纵使留有理智的,也会转瞬被侵蚀。 敌人不是敌人,伙伴不成伙伴。互相仇视、猜忌、憎恨,陷入永无止境的猜疑漩涡。 承担链接人与人之间沟通桥梁的信任,一旦出现危机,维系着人情来往的交际就会从中断裂,崩塌瓦解。 温孤怀璧苦笑地连连后退,“抱歉,做不到呢。” 他不仅是被控制的师弟师妹们的大师兄,他还是整个问道宗的大师兄。 温孤怀璧竖起两指,封住不住往外流血的经脉。人在一己之力支撑起的防护罩里,迎着数十道刀光剑影灵活躲避。身上被捅了窟窿的部位,随着高速移动往外喷溅血液。 事到如今,他应该及时撤去防护罩,才能获取逃生的生机。 可一旦实行,藏在防护罩里的弟子们,也会暴露在外,被外边的人围殴。 大半条命都快没了,还有闲工夫惦记着他人安危。温孤怀璧抹去嘴边溢出来的血痕,涂在儒雅端方的半边面庞,映衬出几分邪魅猖狂。 果然是大师兄这个角色扮演得久了,禁不住沉迷进去。他竟然也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应该担负起责任。 “兄长!” 赶过来的闲梦落,目眦尽裂。他可没温孤怀璧那么多的牵挂,背上的七弦琴一捞下来,就要赐这群胆敢伤害兄长的家伙们四分五裂。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59章 他是要让兄长众叛亲离,让整个问道宗与他刀剑相向,让他叛出宗门,却不意味着他愿意见到兄长被无关紧要的蝼蚁们重伤,还为他们掏心掏肺。 这些沽名钓誉,自诩正义的修士都该死,通通都该死! 这个该死的世道就应该被摧毁,只留下他、兄长、嫂子三人,再孕育全新的寰宇! 温孤怀璧抄起剑抵挡,砍断了奔向师弟师妹的琴音。 “他们伤你至此,你竟然还护着他们!” 闲梦落怫然不悦,单手指向自己,“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生兄弟,骨肉至亲!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是要生生世世做兄弟的!” 他指着那群丧心病狂的修士,“而他们呢?他们只是一群被命令就无暇顾及思考的无头苍蝇,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他们是无心的。”温孤怀璧咳出一口血,对亲生胞弟的谴责,抱着莫衷一是的态度。“况且,这不是你们的手笔?九重霄,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什么你们,是我们!” 闲梦落厌恶和他留着同样血脉,由同个父母养育出来的孩子,却站在冷眼旁观他们家破人亡的宗门那边。 “你不能既当他们的大师兄,又当我的兄长。来,选吧——你要站在哪一边。九重霄还是问道宗,他们的大师兄还是我的阿兄,是做随水峰的弟子,还是我们父母的孩子!” “你必然要从中选择一个!” 第128章 宁作我未等温孤怀璧做出具体…… 未等温孤怀璧做出具体决断,他的师父,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那边已经支撑不住。 准确来说,不是他本人支撑不住,而是他所持的宝剑开裂。 刀兵强力,其韧性与持有者的精神相连结,而他在数十支手把手教导过的剑刃联手欺压下,咔嚓一声折断。 折断了,怎么会断呢? 下辖剑。它的上一任主人盛怀水身死,它也没有断。 又或者,断的不是它,而是作为持有者的他。 杀了这群人,就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斩除眼前的障碍,包括他在内的其余人就能得到解救? 上上一回是魔剑,上一回是曲风镇,这一回是不明人士的操控,那下一回,下下一回呢?何时何地才能得到完全的解脱,还是一味地拖延死期到来的刑期? 他要亲手消灭掉多少朝夕相处的人,屠戮尽多少休戚相关同门,才能赢得永远的安宁? 亦或者永远都不能。 当濮阳韫玉由衷地感受到了疲惫,举不动同室操戈的兵器,下辖剑,应声而断。 响应的是刀兵交叉之声,或单纯只是他的心声,是盛怀水副宗主潜在的指引吗,引导他奔赴止戈的前方?他好想知道。 如同追寻着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疑问,今时今日,能做出解答的,代替已经亡故的逝者回答疑惑的,也唯有他自己。 随水峰峰主望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再看附近山穷水尽的弟子,几息之间,做出了抉择。 是我常、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他左手抱着折断的下辖剑,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右手召唤沉寂多年,连同他的夙愿一同抛却的翡翠聚头扇,如今再拾起,或许能解答一二的困惑。 他反手在空中画了个浑圆,由正中剜出一条分界线。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五行八卦,占尽巽风。 “风起——” 霎时间,风云变色。万顷云涌,逐浪排空。 包括温孤怀璧、闲梦落等人,皆一下双脚悬空,被骤然而至的风暴卷起,由透明的风墙分开区域管理。 风无形、无色、无影、无踪,不可捉摸,等同于间接判处了拘禁在内的囚徒,永世不可逃脱的刑罚——假使施法者的灵能支撑得住。 没有痕迹的风,侵入五脏六腑,查验囚困者们的经脉流速、呼吸频率,以此区分被关押的人,是否保持清醒,还是身受迷瘴。 清醒的弟子都被濮阳韫玉按批次丢到随水峰外头,察觉到其决意的温孤怀璧大喊,“师父!” 濮阳韫玉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悄悄寂寂,漫无声息,是看向他在这人世间最后的牵挂,半晌才道:“我原本是要给你取名为怀玉的。”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只是我占用了玉这个字,所以才换了个与壁类似的璧。” 许勤丰还讽刺他,“没文化,还扮潇洒。打肿脸充胖子,迟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沉重现况,亟待了断。“你,尽管找你想做、要做的事吧。” 翡翠聚头扇大力一挥,烈烈狂风呼啸着叼着理智尚存的弟子,卷向草泽谷方向。那儿有听候派遣的副宗主盛怀安坐镇,还能顺带扔给医女们救治。 一举两得。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到了该交代遗言的时刻。 “怀璧。” 濮阳韫玉能全盘接受,温和嘱咐,接受指令的那一位,却不愿意听从。“不要这么叫我,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 封存的记忆里面,有谁也是用类似的声线,温声地呼唤着他。接着温馨和睦的家庭,转眼支离破碎。断绝过往,又重新来过。 而今,难道又要再重来一遍? 人究竟要经受几多别离,承受多少分别,才能抵达永不离分的彼岸,执手相对,而非泪眼朦胧地告别。 尚在强弩之末的温孤怀璧,强撑着一口气,把濮阳韫玉未说完的话,全堵回去。 他不想听,不愿听他这位亦师亦父的师父的嘱托。他早已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也拥有了可以依仗的力量,缘何还要忍受天人相隔的悲剧,无从更改事已至此的定局? 专注地撑着风卦的濮阳韫玉,被噎了一下。 他这徒儿以前都是很听话的,怎么一长大,就有自己的主意,性子刚强,忤逆四起,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从,敢打断了。 可再不愿意面对的离别,再不愿意了断的关系,不因个人耍痴扮赖,把脑袋埋进沙土里当鸵鸟,而减缓半分步伐。温孤怀璧这一生少有的叛逆、赖皮,到底是机不逢时。 四目相对,两心相印。 濮 阳韫玉挥手,解除了温孤怀璧记忆的封印。在弟子头疼欲裂,对脑海忽然闪现的片段,分散之际,对他这位分外疼惜的大弟子言说。 “扭转乾坤也好,隐士遁世也罢。” “别像为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等到大错铸成,无可挽回,方才能看清久被隐藏的真意。” 不清不楚的话语,知晓的,唯有他一人亦是足够。 怀璧终归不是他,不必循规蹈矩,走他的老路。自有自己的天地。 言毕,濮阳韫玉掌心翡翠聚头扇一甩,将温孤怀璧送走。 自己则一边默念着乾坤咒语,轻轻一摇,合起翡翠聚头扇。扇头刺入小腹,直抵丹田,剜出内里流光溢彩的灵窍宝珠。 仅凭他一人之力,无久战之能,掌控随水峰上下。 但剥离这个笨重的躯壳,剔除掉游走全身的路径,消除由体内到体外流转、削减灵力的线路,他的灵窍宝珠就能完美地替代他,筑起坚不可摧,与世隔绝的风墙。 以此确保每个丧失神志的弟子,不会伤害彼此。也留给问道宗收拾后续,想出法子解救折返回来的时间。 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即他本人散尽修为,神魂俱灭。随着四处溢散的灵力,消散于天地间。 微小的筹码换来巨大的报偿,这笔买卖,实属不亏。 一位造诣超凡的修士自愿消陨,内蕴的灵窍宝珠问世,悬于随水峰峰顶,如山中圆月,山川河海缀成的一串闪亮珠翠,于正中央牢牢卡着,绽放出璀璨的辉光。 三大峰之一的随水峰峰顶扩散开的华光,大放异彩。照耀得整座翠绿色的山峰,霞明玉映,云兴霞蔚。 身在草泽谷,护卫现任谷主鹤知章的副宗主,盛怀安,拍出一掌,稳稳接住被疾风送过来的后辈。 最后一位是随水峰亲传弟子,温孤怀璧。 许多事情不必口述,就能心领神会。 流风传来随水峰峰主陨落的资讯,高空明灿的光辉代表了濮阳韫玉的决意。盛怀安见温孤怀璧安稳着地,撤回手,说出了随水峰峰主从未言表的话语。 “我有个姐姐,叫做盛怀水。” 她环顾着苍茫大地,纷争骤起,永不停息。“她在逐鹿之争中消亡,随水峰峰主活了下来。他满心愧疚,常年饱受心理折磨。” “大约是幸存者的哀戚。” 以她对姐姐的了解,姐姐是会很庆幸的。她即便身故,逐鹿之争得以平息。大多同伴悉数凋落,可随水峰峰主能顺利存活下来。 无论谁人发起,有意无意引发的战役,每一场推行到尾都会表现得冰冷无情。冷酷到底地碾压过惺惺相惜的生命,将见识到的每一份生机吞食殆尽。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0章 随水峰峰主能稳住心神,坚持到最后,已足够的了不起。 再多言语,就会形成变相的苛责。 奈何捱过厄运,心魔难除。 人总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它是午夜梦回的每一句叮咛,言犹在耳。是似是而非的幻梦中,真真切切的面孔。是随时闪回的记忆,磨作碎片了,依旧如影随形。 盛怀安望着遍体鳞伤的青年,这个勉强算作他们盛家第三个孩子。 尽管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一点血脉亲缘都不存有的弟弟。“他给你取名,首字为怀,迎新人,悼旧友,足以见他对你的珍重。” 在旁边心急火燎地等着救人,却始终插不上嘴的小医女宁思裕,觉得问道宗这群只知道莽的修士口头表达能力,简直是无药可救。 “别人怎么说都不打紧。” 盛怀安让步,退开一寸距离,供小医女前来给患者施救。 “身处其中的你,站得最近,看得最明。你的目、耳、心、智,全都不是无用的摆设,若是轻而易举地被旁人的言语所蛊惑,才是真叫人心寒。”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且闭上双目,堵塞两耳,由内观心。 问问自己,感受到的,接受了的,有所期盼,而切实得到反馈的,是真是伪,是实是虚。 “你才是旁人!我可是兄长的亲人!绝世仅有,独一无二的家属!” 同样被甩出随水峰的闲梦落,不忿了。他身处拐走兄长的问道宗,只觉野火烧身,心焦口躁,哪哪都不爽快利索。巴不得放把火,全烧干净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没名没份,也配跑来攀亲带故!” 他嘴上骂着,手上也不闲着。动作畅快利落,立马就要弹奏七弦琴,把这位口无遮拦的副宗主,当即剔成骨头。 最好把她的肉一块块割下来,煮熟了,塞回她张狂表述的唇舌,逼着人一口口吞咽下去。接着,一根根敲碎了她那闲来指点江山的手指骨,当着她的面,喂给未出月的狗崽子吃! “放肆!” 没等盛怀安皱眉,温孤怀璧已先一步训斥他的亲弟弟。童年的记忆接收大半,曾经迷茫的过往,拨开云雾,将残酷的现实,一一摆放,任由他观阅。 青年丝毫不顾及身上深重的伤势,强行用手掌压住即将被拨响的琴弦。 肉抬凡体,怎能和主杀伐的兵器相碰,何况是罪孽尽染,怨恨缠身的七弦琴。掌心立刻被划出好几道豁口,道道深可见骨。 “盛宗主是我的师长前辈,兄终弟及,待我故去,那就是你的师长与前辈。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就理应发自身心地对她心生敬重,而非在这出言不逊,挑衅长辈。” “那是他们蒙骗了你,他们封锁了你的记忆,拟造了你的过去!” 闲梦落愤气填胸,气涌如山。连美轮美奂的面容,看一眼都要被晃花眼的姿色都要被扭曲。 他是一株沿袭了父母辈残暴、冷漠性情的恶之花,连光合作用中途都无时无刻不分泌着骇人的毒素。 原可叫亲和友善的家庭氛围所遏制,却在善心接引了假扮父母亲友的使者后,天崩地裂。因一己善念,埋下家破人亡的种子。进而骤然转变,从今往后,只为复仇而活。 他栽种在万人坑上,满怀恶意,心生欲念,汲取着他人的血肉生长。 “是他们罪大恶极,他们虚言狂瞒,兄长你为何偏偏要站在他们那一边,九死而不悔?难道只有问道宗全盘摧毁,你才能幡然醒悟?” “而今斩情峰峰主丧失斗志,随水峰峰峰主负隅顽抗,落花峰峰主自身难保,胜负已定,乾坤难逆,为何还不速速领悟,加入九重霄?” 兄长的脑子难道是摆设吗? 他就知道问道宗不安好心,断无可能诚心相待,善待连玦双璧的孩子。 看看,都把人给教傻了! 盛怀安奉宗主之命,守护草泽谷的医女们。不代表她能见得敌对面的人能如此污蔑自己所在的宗门。 她取下背负的射日弓,刚要拉弓按弦,弓弦就被温孤怀璧单手扣住。 素来在师弟师妹间左右为难,负责交割正误,平息争论的温孤怀璧,此时又不可避免地夹在以问道宗为代表的盛怀安副宗主,和九重霄为支柱的亲生弟弟闲梦落中间。 一个对他有抚养之恩,再造之情,永生难忘。一个与他血脉相连,比他年少,他有教导之责。 师父给他取的名,虽然原意极佳,生出歧义,但是这歧义实际上也没有半分的错漏。 他确乎是生来负有原罪,他的父母,名动一时的连玦双璧,在十业大界名声狼藉。 问道宗在他家族逢难之际,不计前嫌,收养了他。给他改名换姓,杜绝了相干人士寻仇的契机。师父待他恩重如山,将他作为亲传弟子教导,衣食住行,无不用到最上等。 他无以为报,唯有做好大师兄的职责,揽过宗门相关事宜,却还是给他们招致大患。 而他的亲弟弟,闲梦落。独身一人,流落在外,孤苦无依。 是他带来的羡瑶台使者,也亲自见证了破家散业的一幕。想来这些年都过得苦闷,长期自我埋怨与谴责,如草原上空盘旋的秃鹫,食骨吞肉,久久无法释怀。 父母双亡,长兄如父。 他身为兄长,有教育之务,培养之责,却忘却前程,自己过得逍遥快活。与弟弟相处的点点滴滴,皆一概不知,全数抛在脑后,只一门心思关注自己的事。 导致兄不成兄,弟不成弟。伦理倒序,纲常紊乱。 要不是小满姑娘出现,一石激起千尺浪,他不知道自我封闭,目下无尘到几时去。 小满姑娘几巴掌扇醒了他骄傲,将他从独自一人沉迷的幻梦猛扯出来。巧攻心计,踩裂了他自诩孤高的问道宗大师兄风采,毫不留情地将他拽进红尘欲海。 而今想来,比起失败受挫,更多的是回味无穷,只想从头再来,重温她手脚的温软。 他在问道宗吃饱喝足,享受安逸,弟弟却在四下颠沛流离,终年流浪,养出这样一副不可一世的性情。 是他的失责,才会造就今日错位的情形。 既然是错,就得纠正。 他忽视的责任,理应承担起来。 左边的盛怀安,横眉冷目,“你挡得了一时,还能挡得了一世不成?必然爆发的冲突,犹如拼命压抑的熔浆,早晚会从火山口冲出。” 右边的闲梦落,严阵以待,“兄长,我受够了等待!你给个准头,凌迟的刀刃都该有落地的时候。左等右等,偏要我苦等、空等、漫无目的的等!何时要他们来怠慢?” 二人齐声,质问温孤怀璧,“你要当什么人,对哪方责无旁贷,一力担当?” 同样被夹在其中的小医女,宁思裕压根不敢说话,连吭个声都困难。 她屏息凝神,冷汗直下,连擦拭都不敢。只得顶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战战兢兢地缝补着患者伤口。 眼见二人矛盾频发,一场大战,势在必行。捂着双方兵器的手掌,感受到切割般的痛楚,鲜血淋漓,温孤怀璧吸了一口冷气,胸膛似有凝冰之意。 他身前身后大幅度受创,挨了庇佑的师弟师妹们的捅,刺穿、啃透了几十个窟窿,要不是底子深厚,能打能扛,其实早就去陪他的父母和师父了。 正在争执的盛怀安副宗主、他的弟弟闲梦落,并不是没看到,也不是没预料。 只是在他们心中,他们争吵的内容,比起他的伤势,更加关乎切要。 是要他来站队,评个是非对错,恩怨两清。 是了,时下情势,大抵如此。强调黑白地段鲜明,挤压抹杀中间的灰色空间。讲究切割明细,找个山头站立,好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长此以往,只有立场,没有正谬。分朋树党,催动党羽立派,收拢人脉,标同伐异。 彼此厮杀,仇恨怨怼,直至只剩下同一个声音。 名为支配。 白雪皑皑间,温孤怀璧忽然想起解裁春。 明明这场大雪和小满姑娘毫不相干,他却不由得被引得思念起她。 兴许是冬雪里夹杂的呜咽声作祟。 如果是小满姑娘的话,她又会怎么抉择? 还是先把针锋相对放到一边,顾及他的伤势要紧。毕竟争闹不休,冲突并起,永远没有消停的间隙,而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想来他和小满姑娘,确实是有渊源的。 苏尔奈和问道宗的链接,维系到他们身上。小满姑娘凑巧是苏尔奈传人,使用了能用来差遣问道宗弟子的叶片。他是问道宗大师兄,有何派遣,他第一个应在前头。 小满姑娘记忆模糊不清,他被封印过往,前尘尽忘。 小满姑娘有了新的名字、崭新的人生、相处的对象。他也有新的名字、崭新的人生、相处的对象。 他们两人合该水乳交融,难分难解。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1章 思定,温孤怀璧心神大定,以往温润如水的眼神,流露出常人难以撼动的坚毅。 他对扣着射日弓的盛怀水副宗主道:“秉明副宗主,前尘往事我既已记起,断不会再次辜负已然辜负了一遍的亲人。闲梦落是我的亲生胞弟,我自会将他拐到正途上。” 转头又对操着七弦琴的闲梦落说:“问道宗对我有养育之恩,抚恤之礼。各位长老师长更是亲力亲为,用心栽培,我绝不可能背叛宗门。” “那兄长的意思是?”闲梦落急问。 盛怀水道高一筹,看透他的意思。她收回射日弓,让医女大胆看诊,出于前辈的好意指点。“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贪心不足蛇吞象,是为修道之人大忌。 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承蒙副宗主指教,敝人心意已决。”重新使用谦词的温孤怀璧,不再是口头说着谦虚话,实际内心不屑一顾,颇有冒犯的体面人。 他揭开了蒙着大雾的过去,接受了紊乱混沌的当下,也作出决定,勇于怀抱也许会因他的决策,分崩离析的未来。 尔雅温文的君子是他,得寸进尺的暴徒是他。恭俭温良的大师兄是他,罪恶滔天的闲家人也是他……零零碎碎,岁岁年年,构成了他的方方面面。 人具有多面性、多重身份、多副面孔,而非单一的白纸,翻来折去,都是同一副形容。 温孤怀璧不会遗憾自己的出身、家世,更不会对自己虚构的形象、犯过的罪行忏悔。 陈年往事,真相大白,所幸他已有了承担风风雨雨的臂力,再猛烈的迅风暴雨也无法将他打倒。 盛怀水副宗主和闲梦落各自后退一步,让开空隙,让小医女们给争执中心的温孤怀璧治疗。 她们七手八脚地抬来担架,搬着重伤的患者上去。每个小萝卜头低声咕哝着,嘿咻嘿咻,给自己加油鼓气,手臂和额头全部冒着热汗。 下半身被招魂幡里的恶鬼啃光了的鹤知章,推着轮椅出来。 椅子上头横着一杆鸡毛掸子,提起来,握在手心,给两个耽误治疗的后生一人屁股一下。 好久没有被长辈打过的闲梦落,恶从胆边生,手扣在琴弦上。 还没来得及动作,也挨了鹤知章一棍子的盛怀水,用射日弓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哎,你看清楚,我是在帮你!” 又被抽了一下的盛怀水,扭着屁股,躲着这位新任谷主的鸡毛掸子。疼是一方面,主要是臊得慌。还没长到她膝盖高的小医女们,可个个睁大眼睛看着! “你还打,你还打!” 鹤知章可不饶她,“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啊?你跟一小孩计较!” 避开那边鸡飞狗跳的温孤怀璧,在摇晃的光影里想,等所有的事情了断,他就跟小满姑娘求婚。 第129章 弑神一头白虎叼着元泽宗主的肩…… 一头白虎叼着元泽宗主的肩膀,冲向执法堂。 堂内众位长老多数身亡,只留下一位唐纪之,稳坐高台。 是她动的手。 元泽呕出一口血,看向对她动手的副宗主,钟舒文,“是你。和九重霄里应外合,做尽细作之事。是你欺上瞒下,截断三大峰互通有无的渠道,要我闭目塞耳。” “是我。” 钟舒文提着长剑,一步步迈过厅堂。 “你也不差啊,早早对我起了疑心,特意让最为放心的盛淮安,去守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泽谷。”好在她提前破坏了元泽的玉牌,中断其和外部的联络器具。 打磨得光亮的剑身,沾染了不少同门的血液。 在副宗主稳健有力的步伐下,顺着剑尖,一滴滴向下淌落。锋利的尖端在地面一下下刮蹭着,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 “我明白你的筹谋,也了解你的算计。你吃准我不会对一群菩萨心肠的医女动手,也信任门下必当有突破重围之人,能靠着她们的医术,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且看谁能笑到最后,道高一筹。” “是魔高一丈吧。”元泽单手捂着暴露着骨头 的肩,痛心疾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还要做些什么?” “那我们这位高不可攀的宗主,认为我要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钟舒文反问,“不过是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此简单明了的愿望,却始终未能实现。” “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你竟然还在怪我?辜峰主之死,怨不到任何人头上。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善意过剩!” 救下了本该亡于师祖手下的连玦双璧,又恰好扶持起背信弃义的金不换,才使被联合通缉的连玦双璧,逃脱惩罚。在世外桃源隐姓埋名,潇洒度日。 她救的人如过江之鲫,出一两个叛徒,不足为奇。 “哦,这个啊,我早就想通了。” 钟舒文的回答,出乎元泽意料。“嘉怡的性子如此,没有连玦双璧,也会有别人。我早就看开了。” 就连开山宗主明镜,也只是想过从决斗场手底下捞人。而嘉怡远比其想得更深,看得更远。要从源头铲除掉整个决斗场,避免无辜的孩子们接二连三地身陷囹圄。 嘉怡看不过眼的腌臜事,不似旁人,眼不见为净。而是当做自己的事,全身投入,积极解决。 致力于实现大同天下,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与得月较先的势力抗衡,自然而然得罪了一大批人。 当今的世道很奇怪。 或者说,从古至今就没有正常过一回。 佛家讲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对于终日行善的慈善家过分苛刻。 嘉怡的良善时常被苛责,他人的罪恶则成为他们的遮羞布。她相信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邪,又有谁来替她说情,替她较真? 嘉怡活着的年头,就常常被大肆抨击,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反倒是亲手杀死她的连玦双璧,有大批人马崇敬、膜拜,哪怕他们无恶不作。 “她要是没有犯错,怎么会被杀?”、“一定是她做的丑事被揭发了,才会遭此灾祸。”、“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诸如此类的指责,时至今日都在大放厥词。 “连玦双璧的身世也很可怜的,难道只有我心疼他们吗?”、“我谁都不站,就说句公道话,是羡瑶台下令杀的人,难道还会有错?”。 迷信权威,讴歌强力。反对温吞、谦和一派,怒目而视,赶尽杀绝。 怜惜、追捧连玦双璧的言论,在修士之间口口相传,仗着死者无法开口说话,污言秽语,漫天飞舞。 灵网上关于羡瑶台的资讯,光冒个头就会消失。作为它曾经的得力干将,闲庭树、薄禄云二人的负面资讯同理。 更有甚者,肆意编排谣言。 “据可靠小道消息,不要外传哈——” “上边掌握了辜嘉怡的罪证,特地调遣闲、薄二位监守查办,岂料她不肯束手就擒,大难临头,仍做困兽之斗,还仗着自己有人脉,设下阵法,要将闲、薄诛杀在当场!” “幸亏辜嘉怡的诡计没有得逞,奈何势力广泛。硬逼着上边低头,自断胳臂!” 此言一出,满灵网是一边倒的舆论。 【真为连玦双璧不值,明明是奉命办事,却为了这么一个无耻小人,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决斗场收集来的人,都是一群没爹没娘的野种。指不定是哪家亲戚媾和出来,上不了台面的奸生子,血液里藏着贱民的污垢,辜嘉怡替他们说话,保不齐是想要全带回去当男宠,夜夜笙歌。茅厕里长出来的蛆,不嫌屎尿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夜御十男,她那身板能吃得消吗?】 【闲监守、薄监守每日兢兢业业办案,勤勤恳恳抓人,却栽在这样一个私生活混乱,烂□□的女人手下,霉运连天。】 【闲闲和薄薄能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想要砍个头……】 【乱世当用重典,伪善者罪有应得。】 【连玦双璧是在为民除害呀,早该除了这祸害!】 【辜嘉怡该死,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我不过惩戒几个贱奴,她竟然横插一脚。东管、西管,管家婆呀她?这下被惩戒了吧,用命来赎罪吧!】 【说起来,此事早有预兆。在处置方外之人的事上,她就心有不忍,私下通风报信,破坏一干围杀事宜。实乃罪大恶极!】 钟舒文看着那些文字,一笔一划,刺破皮肤,划烂血肉,刻入骨缝。 隐约间,她能感受到有双手捂住她的眼,要她不要再去看。 可她没法不去看。 她被极尽刻薄的文字,割得皮开肉绽。疯魔了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翻阅着那些口轻舌薄的评语,日复一日,夜过一夜。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2章 灵魂被刺得千疮百孔,撕裂开一大块、一大块空洞,风一吹,听见内里交织回荡的呜呼声。 恼人的喧闹永不谢幕,翻江倒海的心绪难以重归岑寂。 骨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寒凉,炽热的心火永久性熄灭,只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钟舒文为好友不值,给善意哀悼,决定荡涤肆意横行的孽障,还世间海晏河清。 “为了这个原因,你就要毁灭问道宗、抹除丹霞峡?”元泽觉得她不可理喻。“为了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把众多无辜者拖下水……” “无辜?” 钟舒文笑了。 她仰头大笑,从未笑得这般舒爽、快意。“权贵陷害忠良,你们保持沉默。圣人名声受辱,全部隔岸观火。等到清算的利刃横到脖子边,就知道开口辩驳了?” “早干嘛去了?个个揣着手看好戏呢。追求自保而缄默,就不怪乎了断之日被一并算账。” 她不要再以怨报德,步步忍让。她不要再含垢匿瑕,宽宏大量。她也要做那作壁上观,拍手称快的看客,在众生受苦受难关头,窃窃自喜。 她要看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要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她要亲自降下要世人自食其果的现世报,喂那群受尽恩惠,冷嘲热讽的小人,亲偿自己培育出的业果。要把说风凉话的人打入拔舌地狱,穿肠烂肚! 而今时今日,再不会有一个纯善之人,不计前嫌,煞费心思地解救。 “宗主,你可知我这些年来,寤寐思服,夙夜难寐。”钟舒文调整着呼吸,长吁出一口气,手放在胸口,“我心痛如绞,怨恨难消。” “我恨羡瑶台只手撑天,随意覆灭我珍重的同伴。我恨自己精疲力竭地守护着盛怀安的友人,反叫自己重视的一命呜呼;我恨栖华山的师祖有无上威能,守着个死人。放任逐鹿之争,折进怀水的生命!” 就连他身消道殒,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炼魔诏狱正下方,也不忘惦记爱人喜好,为她亲下一场缠绵悱恻的鹅毛大雪…… 凡此种种,都叫她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撕碎这肮脏、破烂的世道! “我也恨你!” 钟舒文指向软倒在地,有气进没气出的元泽,“机关算尽,只重利益,不看人心。人心惟危,苞藏祸心。岂是你说驾驭就能驾驭,要摆布就能摆布得过来的!” “十业大界,谁都可以陷落。唯独你们,不可以对我审判!黄泉路上,我自会向她告罪的。” “何必脏了你的手。”元泽摇头,“自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钟舒文蹲下身,单膝跪在奄奄一息的宗主身前,“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们的报应呢?” “那问道宗有何错之有?错的是羡瑶台。”元泽语重心长,“你只要耐心等着它发展,总有一日会取而代之,窥见你和辜峰主要的朗朗乾坤。” 性命危在旦夕,还不忘记做说客。钟舒文都要佩服她了。 “问道宗之过,罪在今朝。你能确保你不犯错,没有半点私心,那你能确保你今后的继任者,也同你一样没有半分的差错?” 上了天宇船,就把门把焊死的人,催促着掌舵者赶快航行的乘客,在历史的潮流里屡见不鲜。 是以,神明居住的神 界紫陌,少数人出逃,构造出仙人住所绛阙。受到世家后裔剥削的仙族遗民出逃,搭建了尘缘淡薄的羡瑶台。羡瑶台的修道之人出逃,移居了奇山秀水的丹霞峡。 这好一身明光四射的盛世华袍,阴影背面藏匿着四处奔波流浪的孤儿。 永远在奔跑,持久地迁徙。 没办法再回首,哪里都不是故乡。 不能停下脚步,有致命的绳索套住脖梗。 乃至于到今时今日,人们忘却了神祇本来的面貌——祂们本来就是由人转换而来,受封成神。在漫长的岁月,和无上的荣耀里,背离了初衷,自诩高尚。 擅自划分出两个物种,由此区分高低贵贱。 “那你呢,唐长老,你又是什么原因,背叛的问道宗?”元泽问她身后坐着的唐纪之。 没有归从的事,谈何背叛。唐纪之剑尖一转,打开炼魔诏狱。“宗门考核把人间疾苦视作儿戏,终年兵戈,只为一次晋升。表面上是套用此种说法。” “炼魔诏狱是关押邪魔歪道的禁地,由执法堂各个长老们负责看守。对外的说法保持一致。” “可不管哪种,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元泽终于大惊失色,“你不能说!” “让她说!” “你别忘了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发下的心魔誓——势要严守秘辛,若违此誓,身亡命殒!” “你以为自己现如今还能掌控得了谁?” 斩情峰弟子费清明的闯入,终结了几人的争执。 看清室内拔刃张弩的情境,只一瞬,费清明就做出了决定。他拔剑出鞘,横在处于弱势一方的宗主元泽身前,做保护的态势。 二比二,由于双方实力差距,称不上勉强打平。 “你不来,我还不知道去哪感谢你呢。”钟舒文道:“宗主看我和唐纪之太紧,都腾不出空闲使绊子。要不是你,九重霄也渗透不进来。” “是你?”元泽仰视着仗义相助的弟子,刚松弛的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呕死。 “宗主,我……我没有这个印象。”面对着副宗主的指证,和脑子里似是而非的记忆片段,费清明心下游移,口舌直打架,“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通晓内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说到炼魔诏狱的事,你就来旁听了。这不就是我们斩除旱魃的大英雄队伍之一——费清明么?” 唐纪之笑道:“早前你走得近,我都忘了问了。弑神的滋味如何?” “美不美妙?” 第130章 视死若归大荒北落,部族征伐,…… 大荒北落,部族征伐,女魃与应龙应敌,并肩作战,神族所在的紫陌地界,大获全胜。 女魃神力耗尽,不得重返紫陌,自此流落人间。 所居之地不下雨,被神帝发配到赤水之北,也就是丹霞峡前身,极目黄沙,放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平坦无垠的土地。 花草不长,走兽绝迹。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受女魃庇护,在神魔大战中存活的民众,对她的威力,心生向往的同时,忌惮深重。 他们认定女魃吸收金乌的光与热,夺取了普照大地的阳光热能。胆敢亵渎曜灵之威,窃取属于普罗大众的共有物,伤害农作,荼毒民生,该行径罪无可赦。 故瞒着女魃,合力修建炼魔诏狱,待修成之日,恭恭敬敬地请君入瓮。 说等她能够控制神力了,就会放她出来。 证据、对质,通通没有必要。当群众集体判决某一个人、事、物蒙上罪责,就连他的存在都成了错,又要怎么辩驳? 炼魔诏狱打通地底,一路向下蜿蜒,经年阴暗潮湿,杜绝日照,更无灯火。 向上的通道从未修建过,从源头处断绝,唯有蝙蝠、负鼠、飞蛾之类的夜行动物,经年累月开辟出一条条狭隘崎岖的路途,不堪负载人的重量。 千秋明月过,诏狱门不开。 被幽禁在炼魔诏狱最底部的女魃,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临残酷的真相—— 她被自己守护的人族厌弃、抛却,变相关押在监牢底部。兴许永无见天日的机会。 可她心里还是存着一抹轻飘飘的希冀。是善意的根源,对他者的信任。 好似一缕携带花香的风,只要一旦吹拂,她就能原谅、包容,将依赖着日照发力,吸取阳光运作的神祇,当做阴惨卑微的地龙,拘押在地底的过失。 奈何她的期盼,注定是要失望了的。 在炼魔诏狱有且只有一个出口,通往上端。然而常年封闭,偶尔会扔一些妖类精怪、奇禽异兽下来,只进不得出。 扔进来的生物大多有伤在身,被擒获、戏弄、折辱、迫害,由此生出强烈的攻击性,在这惨无天日的垂直地穴里,奋力厮杀到最后一刻。 生物死亡产生的鬼火,悠悠晃晃地悬浮着,飘到顶端,代替了久不露头的红日。 女魃常年仰头,直视着那轮虚假的赤玉盘。 巴掌般大,仿佛伸出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收拢于掌中。久而久之,连长久观看的人,心也变得狭小了。 鬼火的色调偏阴森,长期稳定在青白色。 比起热腾腾,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将旺盛的热情捎带给每一个受到照射的民众的金轮,更像是一轮月亮。孤傲、冷漠。毫无热量可言。 只有照耀到的生物展开厮杀之际,才会激动得跳跃出几丝绿光。当大批量精怪死亡,灵魄外露,被它吸收,就会转换为血腥的红色。 这一看,就更像是太阳了。 被关进来的奇珍异兽们,有的被关疯了,想要看一看这虚伪的太阳。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3章 就会心甘情愿发起斗争,助力于自己成为发光发热的一部分。能在留存的意识被永无终止的刑期关闭到彻底消亡前,目睹一回绚烂升起的朝阳,总是好的。 可还是没有热度。 假冒的总归成不了真,散布在体表的温度阴森森。 像她心底的期待,永远都实现不了。 渗透的流水滴滴答答,侵蚀得坚硬的岩石变得圆滑。黑绿色苔藓飞速生长,占据了每一块阴湿的石壁。尖刻的风凿开峭壁,寻不到出处。透过石隙,在无望的监牢里哀鸣。 长久的寂寞和孤独,改变了女魃的容貌身形。便是与她同个阵营的神族在侧,恐怕也只能落了个对面不相识的地步。 忽然,她听见一声龙啸。 是她的朋友,在神魔大战中,与她同生共死,一齐作战的友人——应龙。 见她久不返回返紫陌,显化真身。扇着遮天蔽日的长翼,硕大的龙首在云层里张望,时不时探头探脑,穿梭、返回。沿着她流放过的足迹,一路寻觅而来。 终于找到了被刻意掩盖掉存在,秘密监禁的女魃。 此时仙家崛起,个个都是经过尔虞我诈,杀人夺宝后飞升而来的好手。 神族在下界本就被抑制住修为,何况被设下陷阱的众仙,群起而攻之。 炼魔诏狱,乃至周边的一切配置,本就为了限制神族、抽取神力而制作。原本只针对一人——女魃。 当然,等捕获神族的计划落实,确认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只要得到的利益超过带来的妨害。确保实践成功,那针对的就绝不止女魃一位神明,她充其量只能当做满汉全席前的开胃小菜。 没有特制的饕餮大宴,是填不饱贪婪者的胃口的。 神族在十业大界素有威望,除恶务尽。能与之打成平手的魔族,了无踪迹,神族方面退居紫陌,实力大损。 现在,就是仙家的天下。 紫陌那群老不休们,享受权益的时光,过于久远,以至于现在站在上面的,都是讲究苍生大爱的老骨头。就让修真界飞升而来的新起之秀,来教教这些老家伙们,何谓亡人自存! 在绛阙站稳脚跟的仙者们想道。 免费送上门的大餐,不吃白不吃。应龙一来,岂不等同于自投罗网。 正好,要悄无声息地侵吞掉神界,或必要时做好准备开战,除了必要的导火索外,就差这么一个有效的助臂。 女魃的眼睛退化了,凹凸肿胀得像趴着两只丑陋的蟾蜍。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耳力、嗅觉等方面,飞快发展。 她听见了应龙的嘶吼声,凄凄切切,呼唤她的名字。 她张开嘴要回应,惊觉久不沟通的自己,全然丧失了言语的功能。接着不可遏制地听闻到那一声尖锐的轰鸣,犹若天地将倾。 力不能敌的应龙,没能冲破禁锢好友的地盘。庞大的身躯骤然坠落。 她听见人们一刀一刀,剜出还在喘息的应龙周身附着着的鳞片,好制作成防御铠甲。他们砍掉它的龙角,制作成武器,锻造出一柄柄神兵利器,用来在各个地区发动战争,收割资源。 他们剔掉应龙的龙筋、砍下龙爪、食其血肉,言说自打拘禁女魃伊始,就没想过要放她走。 炼魔诏狱,炼魔诏狱。魔是个逼退闲杂人等的幌子,练才是正儿八经的实际目的。 此处设下的重重禁制,除了针对、约束神族的行动能力之外,还有一个莫大的功效,就是无限制地抽取她身上逐步恢复的神力,为仙族所利用。 他日紫陌将亡之时,女魃乃是一大功臣呐! 剖肝取胆的仙人们,说说笑笑。欢悦的笑声洋溢四方,穿透了沉重的封口。 目不能视的女魃,仰着面,倾听着姗姗来迟的真相。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是她轻信他人的言论,牵累了交好的伙伴。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反把仙族的奸猾狡诈,视作诚心相交。她竟然还以为他们孱弱…… 双眼的血泪流不尽,口不能言,从五脏六腑发出凄厉的悲鸣。 一声尖啸由炼魔诏狱底部咆哮而出,震碎了封闭的出入口。 沉寂多年的女魃,双手交并,在胸前打旋,一道刺目的白光闪烁,照耀得久不见天日的场所, 一时间亮如白昼。 久居地底的生灵,祈盼晨光大盛之日,渴慕着逐光而死。可期盼的事物真正出现了,又纷纷接受不了,躲藏到石窟内部。 诸神的神格各有不同,是由成神前个体的心境所化。 女魃的神格乃是一个陶响球,圆溜溜的,凝聚着她童年的记忆。稍微晃动,储存在球体内的砂石弹丸就会哗啦哗啦地响。由此幻化的神格约莫是食指和大拇指并合起来的大小。 是她毕生功德造就,终生劳务作业,继而羽化成神的象征。 各个物种之间的转换,意味着否认先前种种。 从源头处否定了自己的出身、经历、立场、思想,连个体的过往都抛却,而后全身心投注入新的境遇。 同样的,带来的效益也很明确。 足够她将头顶欺压自己、残害友人、意图进犯紫陌,再起兵戈的歹人,一网打尽。 灰扑扑的神格,与她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是她当前心神的具象化体现。 云心月性之日,旷性怡情。红尘孽海浮沉,百业丛生。 隐约间,忽听闻陶响球轻响,亦或者,只是她的心在动摇。 曾向往着结束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神魔大战,让艰苦度日的黎民幼童,能安度幼年,轻松快活地成长……现在看来,都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儿不切实际的梦话罢了。 自主剥离神格的女子,一把捏碎。 红紫色的光焰顿时在最底层暴涨,由下而上,似一条烈性十足的蛟龙,一口气吞没整座深渊。 炼魔诏狱,应其所愿,练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魔。 至此,名副其实。 仙人们集结名师工匠专门打造而出,用来限制神族的兵器——炼魔诏狱,自然困不住早就被神族打退,在大陆上消失匿迹的魔。 以往困住女魃,要她终日昏昏沉沉,精疲力竭的牢狱,原来突破竟然是这么的容易。 只要她愿意放弃。 放弃做人的原则,成神的功绩。放弃为民的理想,安邦的打算。 放弃总比拾起容易,怕就怕既没有经历拾起,又在失无可失后,破釜沉舟。 阴毒的诅咒在苍茫大地上漫延,追求长生不老的人类,得其所愿,转化为永不知疲倦的活尸。腐蚀了属于人类的皮囊,丧失了仅有的理智。终日碌碌寻觅着血肉,靠吞噬同类而生存。 人们称呼散播咒诅的万恶之源,其名—— 旱魃。 被一五一十剔干净的应龙,周身龙骨暴露在野,还没来得及锻造。在它周边起起落落的匠人们,就被一网打尽,集体沦落为只知啃咬的尸骸。 存留的骨头硕大无朋,蜿蜒起伏,如一座座只有形状的山脉。数不尽的微生物在这里聚集,飞鸟走兽,来了又去。雨过天晴,又是一秋,逐渐升起了层峦迭嶂。 应绛阙所愿,留存于世的神祇,逐一陨落,同为终结战争的有功之臣,龙族,亦不能幸免其难。 发觉龙族妙处的仙人,开始日久天长的扑杀捕猎。时至旁处的人,迁徙来到丹霞峡,正式为其命名之后,只剩下索布德这唯一一头。 原已过去了数十万年。 听到对打过的旱魃真实身份,费清明只觉得无限唏嘘。早知道,他就不出手那么重了。 随即想想,或许应该反过来,他理当出手更重一些,亲自为对方送葬,以表敬意。 奈何技不如人呀。 只是,不管交手对象底细为何,是神还是魔,追根究底,不是他所埋葬,自是不能由他托大捞功,独揽这份平息万万年恩怨的功劳。 “女魃不是我杀的。我和大……” 费清明说到这,稍微卡了一卡。 他跟温孤怀璧不对付,实在不习惯称呼对方为大师兄。一想到那伪君子假惺惺的形貌,就觉得膈应。表面端得温文尔雅,背地里揣着一肚子坏水。 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都要怀疑温孤怀璧在背后写他的生辰八字,扎草人了。 将三大峰每一位弟子的生辰烂熟于心这件事,他相信温孤怀璧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彼时我与温怀、温孤、温孤怀……”并不怎么熟悉的称谓,念出口来,屡次三番卡壳,费清明不由得嘟囔,“起的什么鬼名字?” 拗口得要死。 “是吧,我也觉得很拗口。”经常得审讯弟子,和统管宗门大小事宜的唐长老附和。 她对元泽宗主有教无类,大胆放权的作为,没有什么意见,但对每天都要接触的谈话对象,三大峰公认顶包代劳的大师兄温孤怀璧名字有意见。 温孤怀璧。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4章 前两个字得撅嘴才能发音,后两个字还得一横一竖,张开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街头表演杂技,费尽心力地卖吆喝,好讨个彩头呢。 取这名字的随水峰峰主,是单纯为了看念名字的人出糗吗? 是这样的,准没错。唐纪之坏心眼地想着。 商谈的对话歪了,钟舒文没想到纠正,反而加入讨论,和两位陷在妄想,言辞凿凿的家伙,站在同一战线。 因为她本人也深受其害——身为统领全宗上下的职务,仅次于宗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宗主之一,管理各大要职,少不了和各峰峰主打交道。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就是其一。 天知道,这些复杂的名字都咋取的,好像就为了拼凑几个复杂繁华的复姓,然后再加上几个闪花眼的宝石珠器,好想方设法用来刁难人。 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元泽宗主,要不是实在失血严重,丧失了力气,还真想剖开这三个人的脑袋,看看他们的小脑袋里面,到底长什么玩意儿。 她寻思着,这三人也不是落花峰出身的呀。 并不是说落花峰不好的意思,只是在这个峰修炼的弟子们,大多比较特立独行。 元泽竖起一根勉强能动的手指头,大气地往外边一指,“说正事呢,能不能把这不会看眼色的小子叉出去。” 她宁愿在沉重悲怆的氛围下,惨烈殉职,也不愿意在诙谐的搞笑环境里,被冷落而死。 那样她绝对会死不瞑目的。 她会成为问道宗历代不得善终的宗主之间,最为可笑的一位。 尽管人走了几万年,留下的笑柄还能流传十几代不断绝。每继任一位宗主就要重复一遍,复数她被活生生晾死的屈辱。 “我还有一事不明。”费清明说回正题。 “拜托,道门将崩,地崩山摧,究竟什么事,能重要成这副样子,让你对一个将死之人紧追不舍?”元泽喉咙里有口气,都快被他气没了。 “对,重要。这关系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费清明一板一眼地顶回去。 敢情问不到,还誓不罢休了。 适合吗?在这个关键时刻。 斩情峰的孩子都这么死心眼的? 或者说,实心眼。 元泽与他对视,“好,你问吧。” 对两位蠢蠢欲动的同僚一摆手,“两位老掉牙,辈分大到足以在黄泉路上,和我相伴而行的老 前辈,”重点强调两个老字,殊不知把自己的脸也给打了的宗主道:“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傻小子,让他连说句话的空档都没有。” 钟舒文计算着剑阁的坐落方位,唐纪之等待着炼魔诏狱关押的怪物们爬出来。 二人皆拭目以待,没有作答。 目的已然达成,就没有跟她对话的必要了吗?元泽微微屈起的上半身,泄了口气,瘫回地板。好像一摊扶不起墙的烂泥。 好歹多年同僚情,朝夕相处。 难道都是假的吗? 因为结果别有用心,所以连相处的过程都否认。 何其唏嘘。 费清明转过身,径直把剑插进地面,席地而坐,方能于瘫坐在地的元泽视线平齐。 “有人和我说,我的爹娘、乡亲父老,皆是被连玦双璧杀害,师祖在旁冷眼旁观,放纵事态发生,并着手抹去我的记忆,将我带回来。” “真的需要问我,你的心里,不就有专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答案?” 元泽没想到自己命都快没了,还得给徒子徒孙们上一回思想课。到死都是一副劳碌命,要给宗门做牛做马,为弟子们答疑解惑。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管,在我看来,世上本没有真相,只有看问题的角度。你深信不疑的,别人撼动不了分毫。你再三质问的,要怎样澄清才能分明?” 许是人之将死,坏心思也就多了。毕竟人们会给死亡赋予另一层价值,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忽略了他生前的作为以及潜在的恶意陷阱。 “连玦双璧的孩子,也就是你口中说不出口的大师兄,温孤怀璧,你要找他复仇吗?” 最后这句话其实已经算是诱导了。 如果费清明对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不论真伪,不辨本心,只知一味地接受,奉为圭臬,那他也不配做问道宗的弟子。 “我明白了。” 难怪他和大……温孤怀璧不对付,原来是早在父母一辈就有渊源。 与他说话的那人,言语具有强烈的煽动性,引诱着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并且执行。好在对方还留了一点余地,没有直接选择命令,他才能坚守住阵地,留住一线清明。 “师父说过,师祖是个失去妻儿,终日失魂落魄的鳏夫,光在宗门走动就时不时哭哭啼啼的痴儿。” “喂,你这么说宗门的老祖宗真的没有问题吗?”说出去,问道宗很没有面子的好吧。 费清明横了乱插话的宗主的一眼,示意她打扰到他理清思路了。方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师祖没有那么多的心计去算计,也不会有围观他人家破人亡的乐趣。” 蒙受惨痛的有情之人,不会有看同等性质的惨案,轮番上演的兴致。 抛开不合理之处,剩下来的,无论他相不相信,就是事实。 当年羡瑶台旗下的连玦双璧,奉命摧毁村落,他所在的村子不幸被选为其中一个。 娘亲将他托付给师祖,师祖将年幼的他带回问道宗。 师祖并没有抹去他的记忆。只是人会刻意回避让自己痛苦的印象,是他自己,选择性遗忘,并在悠长的修炼时光里,真的渐渐忘却了那些悲痛的过往。 “好了,宗主,你且安心上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我还没死啊喂。” 倒是快被这混小子气死了。 费清明拿起佩剑,剑尖指着背后的副宗主钟舒文,面部朝向正面坐在高台上的唐长老。 “何必做些无用功呢?” 唐纪之叹气,“你打不过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何况我们二人联手。更别提,即将从炼魔诏狱里窜出来的怪物,随便几只都够你喝一壶。” “你要靠谁赢,靠地上那只能耍耍嘴皮子了的宗主吗?” “我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我?”元泽梗着脖子仰头,咔擦一下,扭到了脖子。 不愧是弟子们公认的行事作风极为犀利的唐长老,叛变宗门了,都不改严格的行径。她都躺地上了,还要被点名。 “求人不如求己,当然是靠自己。” 费清明撤去自身灵力对尸毒的屏障,舍弃仙缘,损害灵性。 他单方面付出代价,切开和解裁春的血契联结,了结对方零点零零零零点九的几率会受到的影响。 接着,放纵自己的灵魄无边坠落,直至完全堕魔。浑身运转的灵力不存,换来空前的魔力暴涨。以此以一敌多,守住炼魔诏狱出口,不使任意一只魔物有机会往外逃窜。 紫黑色的魔气冲天,由旱魃数十万载光阴浓缩、凝聚出来的憎恨、怨怼,顺着炼魔诏狱阴风,为费清明戴冠加身。 自古剑阁都是移动不定,具体隐匿手法和详实方位,只有历代宗主所拥有。 正等着元泽身死,好开启剑阁,夺取逐鹿剑,再兴大战的钟舒文,见看着长大的弟子,效仿当年女魃,一招釜底抽薪,不怒反笑。 “你既然自愿入魔?” 把她们的讲述,当筏子踩。 也不谨慎脚下打滑,跌了个狗吃屎! 堕入魔道获得的收益,确实是丰富快活。在自身原有的修为上,保底也要强化上十倍,何况是近距离吸收炼魔诏狱积累的怨气。 代价是操纵不当,就会丧失理智,沦为好杀喜戮的傀儡。 “愚蠢至极!” 紫黑色的魔气迎面冲击,钟舒文拔剑相拼,“你今时今刻的舍己为人,不过是在他日,让他人举起屠刀砍下你的头颅,提供板上钉钉的罪证!” “既然善良的人总要被辜负,还不如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还有一大帮有眼无珠的癞皮狗来帮着说情!” “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感激你吗?不!不过是枉费心机!” “你与我们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反叫高枕无忧的恶徒们渔翁得利。他们回头就会找一大堆义正辞严之辈前来讨伐你,把你栓在耻辱柱上,世代咒骂!” 恶行累功业,功德攒道行。 世有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十劫。形成的普遍风气是崇尚强大,欺凌弱小。爱恨嗔痴皆有罪,锄强扶弱逆,故生十业—— 残暴、虚荣、贪嗔痴、嫉妒、执妄、恶毒、傲慢、伪饰、懊悔、自私。 是为十业大界。 生存在这里的百姓,没有辜负它的期望,确实是时时刻刻,一一应验。 但,依旧有有志之士,逆风持炬,纵有烧手之患,亦在所不惜。 “你们,会死在这里。”费清明直面着拔剑而来的副宗主、唐长老,以及嘶吼着向他奔过来的精怪,“而我,会死在下一批英勇无畏,视死若归的豪杰手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5章 第131章 黄泉之门与解裁春共享视觉,…… 与解裁春共享视觉,通过血契明了小师弟的抉择,甘驱霖道:“既然暖姑娘已完成了抵达十业大界的两个条件,应该立即返回。” 而今动荡四起,八荒喧嚣,在此地逗留,并非明智之举。 暖姑娘尚有归身之所,回去之处,他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十业大界诞生,在十业大界长成,理当担负起拨乱反正的责任。 他作为此方地界的原住民,责无旁贷。 甘驱霖俯瞰着乱作一团的问道宗,位列榜首的一大宗门尚且如此,想来丹霞峡内其余的小门派也不会例外。更甚者,直接被灭门,都有可能。 其他地域,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乱成一锅粥都算是轻的了。 “我们亲手造下的业障,理当由我们自己来承担。” 亲手造下的业障,理当由自己来承担么…… 解裁春摊开手,瞥了眼手掌心伸展出的掌纹,而又握紧。“是啊,是该不遗余力地担责,而非紧要时刻,当了懦弱的逃兵。” “是我给了易陵君问道宗的详细地址、守卫人员分布。他们才能轻快地攻破宗门防御,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天长日久,难免在用脚丈量问道宗的过程中,产生了不该有的留恋与感情。 真的不当有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是真能做到断情绝爱,也枉为鸡身血肉的灵长类。 自古百家争鸣,争论错对。强调存天理、灭人欲,磨灭情感,用理性来支配。 可人类的理性,无法遏制住自我的毁灭。难以抑制的疯狂,会随时随地地在体内展开厮杀,发起斗争,直到彻底消灭自己和周边的一切人士为止。 与深渊面对面,正视黑暗中倒映出的脸,要藏着掖着的阴暗野望暴露无遗,才能借此摆正自己的倒影。 “我有一计,能使唢呐声大范围扩展到整个问道宗,并且区分敌我,使被控制心神的人们,让存有理智的人保持住清醒,不被动陷入沉睡。” 唯有动用法源,才不会不分敌我地使大家陷入睡眠,单一地延缓事故发生的期限。 再醒来,又重起兵戈。 不就白忙乎了。 否则,她一吹唢呐,除了和她相好的费清明、甘驱霖等人都能够保持住清明,其余人等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呜呼大睡,那她还得跟入了魔,随时随地有可能丧失理智的费清明对上,那真是要命了。 她都不敢想象,万一她没来得及阻止,而费清明灵智全无的情况下,杀人如割菜,一剑一个…… 就成帮倒忙了。 她给问道宗添了诸多麻烦,就无谓再多。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那暖姑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甘驱霖反应灵敏。 声音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大是一方面。 可要是唢呐匠能轻易就将吹奏范围,大包大揽,随随便便就囊括进一宗之主都未必能全数覆盖的问道宗,还能精准地分辨出谁是敌人,谁是友方,那早就被杀没影了。 不管是哪个领域的修士,都不会放过唢呐匠。 哦,医修除外。大部分情况下,医修都除外。 是个自创造就被强势竞争的修道之人剔除在外的行业。修行者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背后无家业世族庇护,才会加入此种一眼能望到头的行当。 唢呐匠的震慑技能,超越□□,直达灵魂,是任何隔音法器都失效的招数。 晴大新使用的隔音珠,之所以能生效,是因为该珠子用她亲近之人的骨头打制而成。其人生前也是一名唢呐匠,只是在塞北金挑起的纷乱里不幸离世。 法源和灵能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通路,仿佛自创造伊始,就是为了弥补没有办法踏入修真道路的凡人,有效地区分开,不使别有用心的修士揽入囊中。 要不是易陵君制造法源,特地留了一手,将二者的基础排布得相生相克,与凡胎□□十分契合,和修道之人格格不入,一旦并存,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致使具有灵能之人,不得同时修炼法源。由此用来克制贪婪无度的修士,早早断了他们念想,此种神兵利器早就被修士们收为己用。 至于每日使用的限制,并不是唢呐匠本人操作的上限,而是为了保证这个行业能继续留存的下限。 在十业大界浸润久了的易陵君,走过山川河海,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宗门大派打过交道,达成合作,太了解他们心里的龌龊。 他们不思进取,尸位素餐,也就罢了。瞅见别的宗门发展,比自家门派进步不前,还要令人心焦,故时常执行防御性的收割遏制。 见到有冒头的苗子,先一步斩草除根,不给未来的门派发展,留下任何一丁点可能会被超越的危害。 嫉妒催生执妄,傲慢酝酿恶毒,每个业障相生相依,推动着十业大界现有的各门各派,互相限制,谁胆敢朝前迈大步,谁就得第一个死。 将孱弱者简单的存续手段,视作一种莫大的威胁。要底下人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大约就是高位者的傲慢。 “大概就是一点小小的代价吧。”解裁春挠挠脸,企图蒙混过关,“劳烦你送我到平远高原正上空,我预测过了,在那里吹奏,达成效果最好。” 甘驱霖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心知也问不出结果。 暖姑娘要守口如瓶的秘密,比插了木塞的容器还难打听。除非执拗地敲碎瓶子,亲眼见证瓶身支离破碎,才能从龟裂的缝隙处,窥见出内里小心翼翼潜藏的秘辛。 “好,暖姑娘的心愿,我都会为你达成。” 他没有再多问,显形现身,揽着解裁春,直飞上云霄。 穿身而过的流云,比轻纱单薄,较深雪寂寞,偏生叫人光观看着,就心生火热。要触摸,又如虚幻的镜花水月,轻易触碰不得。 夕照为云霞渡上金边,烈阳逃离晚空的桎梏。解裁春测算好距离,下唇抵住唢呐,甘驱霖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暖姑娘,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与暖姑娘同行至今,不管身前挡着的人是谁,她都表现得无所畏惧。好似天底下没有能够让她惊恐万状的物象。 “我很怕。” 雄心壮志,大败于人,被五花大绑,捆在桌子上,听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干时害怕;得知同门为了救自己而死,自己却狡猾地获得机遇,重获新生时害怕。 转行作为鬼修修习,害怕一无所知的前程。回到心心念念的宗门,害怕还未重逢的熟人们反脸无情。 有一身修为傍身,自带修士得天独厚的优势,尚且有千般顾虑,万种愁苦,缘何不知春秋的蟪蛄…… 他是说,因何年岁过不了百的暖姑娘,反而更能执起勇气。 “因为没有办法啊。” 人的一生,或长或短。到了一定年龄,身体机能大幅度下降,每日遭遇福祸的难预料。 能够扭转局面的机会就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也没有能耐,与敌对者点灯熬油,耗到最后一刻。 “再所向无敌的勇士,也会心生惧怕。再超逸绝伦的圣人,也都存有私心。担忧、恐惧、害怕、畏缩,都是人之常情。” “这本都没有什么的,不需要因此而羞愧、自责、懊恼,天地之大,理当海纳百川,万物千情都能容得下。” 解裁春左手回握住甘驱霖的手,不知是不是他修行鬼修的缘故,甘驱霖的躯体冰冰凉凉,像捂着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硬邦邦的,既没温度,也不柔软。 还倍儿冻手。 轻轻一碰,感觉就被吸附,当即要黏下一块表皮。 她情不自禁抖了一下,托起甘驱霖的手,搓了搓,哈了一口热气。 她激活了存世的纸人,没有其他多余的备份。也许这次献祭法源过后,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但要给活着的人留存希望。 希望,是个可贵的东西。 能给绝境的旅人,走出困境的勇气。让身处黑暗的囚徒,再次抬起脸来仰望月亮。 “人有许许多多的缺点,或畏缩不前,或胆小如鼠,都不是需得锱铢必较的事。有懦弱、瑟缩的一面,是再正常不过。没有人会永远勇敢,但永远有勇敢的人,一往无前。” 只要脚下的路一直在走,不管前进或者后退,总能找到出口。 “暖姑娘。” 甘驱霖握着她的手不放,呈现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仿若此时不问,就再没有时机。“人们常说,斩情峰弟子当机立断,随水峰弟子决断如流……” “而落花峰弟子,顶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满脑袋长着草包,还不中用。” “怎么会……” 解裁春单手捧着他的脸,“要自信一点呀。落花峰存在,自有它存在的意义,否则宗主、长老们,早就提出异议,趁早了断。难道全体尊长都是睁眼瞎不成?”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6章 “没有你陪着我,我也断然走不到这里。你与我互相成就,难以割舍。你的存在,即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意义,又何必要觊觎他人的强赋予?” 携带风雪的风,刮得衣袖猎猎作响。陡然将甘驱霖拖进回忆的漩涡,徜徉在与之初遇的场景里。 与君初相识,大漠孤烟直。 袅袅炊烟透过草草搭建的简陋草棚,在有一下、没一下扇动的蒲扇里,迎来送往。 一览 无余的茶肆,坐着三三两两的顾客。 他坐在榜上有名的通缉对象正对面,扣着剑柄,拔出五分之一。 唤起的猛烈剑风,削断了遮拦暖姑娘面容的幕篱。 轻软细薄的纱罗,比夜晚漂浮的云月素净。拨开那层轻透迷离的云雾、不可高攀的明月,显露出来的容颜,竟比九天缥缈的气象出尘,浩渺无边的沧海灵秀。 要他当下口干舌燥,心跳如雷。 看一眼就心动,不看又倍觉热烈难舍。 眼光比橡胶树产出的粘液胶着,看了一眼就沾上了,牢牢吸附住,挖也挖不下来。 倘若要以暴力进行干涉,违背潜在的心意来拆除。只能抠拦这双锲而不舍追逐着人的明目,碾碎活蹦乱跳得恍若第一天知晓自身存在的胸腔。 否则剜出眼珠子,它也会兴高采烈地越到她荷花鞋底,供人踩踏。掏出心脏,它也会一蹦一跳奏响名为喜爱的乐曲,百谋千计彰显自身的存在。 要一见钟情的人士明了,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令之深陷其中,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要不怎谓生死易堪,情关难过。 甘驱霖单手扣住剑柄,力道大得桌面都震开了裂缝。与暖姑娘同行的小师弟,见状,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大约也深谙其道。 红尘俗世,冤孽色相,难以逃脱。 他恍如一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只能执拗地盯着身前人,满眼酸涩,心也涩。只得压抑着声线道:“你们二位,倒是与逮捕名单上的人员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由神动。 显色贪,隶属二十一种烦恼心所之一。一眼定情,自生执妄。 要叫人看了她,就再看不见别人。要大千世界都失色,蟠天际地成了她的陪衬。 甘驱霖暴躁得恨不得将眼前的所见都摧毁,又被她的言语强硬地钉在椅子上,注视她比鲜花娇嫩,云朵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 为她不幸的境遇而悲伤,悲哀的过往而牵挂。巴不得当即与她执手共此生,为之遮风挡雨。 一念甚长,一念甚短。被囊括于内,不知所踪。回归现状了,又寤寐思服。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自甘下贱地抛开宗门派遣,贸然加入相识不过一刻钟的母女队伍。做了没脸没皮的这登徒子。 后面就是轻信于人,枉送了性命的大转折。 将他平缓顺遂的前半段人生都颠覆,要他的毕生积累全抹消,一切积业重新来过。 机缘巧合,他又同暖姑娘绑在一起。 当时曲风镇可附体的对象有两人,他独独选了解裁春。莫不是当真是巧合,还是情难自禁,断难割舍。 他果真看不破,想不透? 与沉陷在往事里的甘驱霖相同,解裁春也简单地回忆了一下人生。 回首被命运切割成无数碎块,至今都未能全数拾起,就要在矛盾与挣扎里,走到尽头的一生。想来比起遗憾,还是叹惋居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行到此时,不宜拖延。 解裁春左手要拨开甘驱霖的手,他下意识回握住她。 她见了,手指节在他指骨上轻柔地拍了拍。在依依不舍的人,终有离别的一刻。 别离教会稚童成长,必要的撕裂才能让固有的创口愈合。 “暖姑娘,请多加保重。” 甘驱霖俯看着自己心仪的对象,用尽了一生难得的柔情。像怕惊走了一只停落在花卉上的蝴蝶,连轻微的呼吸都担忧惊扰。 他借着即将燃烧殆尽的夕阳,虚虚地拥抱住解裁春。 由于所占的位置背靠太阳,处于逆光的方位。绚烂的残阳如火如荼地燃烧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霍,大幅度掩盖了他面上的沉痛, 他弯下腰来,俯身贴在她耳边述说,“祝你所行皆顺遂,万事尽如意。” 同一时刻,沉闷的唢呐响彻问道宗上空,被控制着互相残杀的修士,全体陷入沉睡。在厮杀中死去的亡魂,一一显形,挨挨挤挤地站满山丘过道。 草泽谷,处理好伤口的温孤怀璧,接收到信号。抄起剑,踱步而出。 弟弟闲梦落紧随其后。 温孤怀璧回头,直视着他。没有回避两人间横亘着的问题,一如他们之间实打实的血缘关系。“你假若是要碍敝人的事,请你回去。” 闲梦落扬起下巴,驱邪避害的傩面下,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兄长去哪,我去哪。通体道儿这般宽,兄长还能一把包了?” 谁能想见这佩戴挪面的人,正是至邪至恶之刃呢。 “行,记住你说的。” 温孤怀璧把棠溪龙泉往上方一抛,抻直右臂,在空中接住。 他手心精准地握在剑柄靠后半截手指的距离,直言,“敝人下手可不留情。”要坐稳大师兄的位置,一味的温和忍让成效微乎其微。 必要的铁面无私,恩威并施是常有的事。 不然也不能管教得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心服口服。 除了天生反骨的一两个刺头。 对,说的就是费清明。 与此同时,宗主陨落,剑阁大开。 副宗主盛怀安手持射日弓,有羲和女神的庇荫在身。 彼时暮色四合,烈阳烧尽。她感应到剑阁里万剑争鸣的动荡,从四野收束的日光里接收到同僚钟舒文已不在人世的讯息。 好歹是数千载同僚情,盛怀安哪能不为此而感怀。 她攥紧手,额蹙心痛,“舒文,你个二傻子——” “钟舒文副宗主想必是不会满意你用此种言行悼念她的。”还不如不悼念呢。 草泽谷谷主鹤知章推着木牛流马出来,“去吧,做你想要做的事。我们草泽谷目前帮不上什么忙,还不至于拖你的后腿,紧抓着你这个紧要的战力不放。” 为了留有余地,而断送了翻盘的时机。岂不因小失大,罪大恶极。 “可是……”盛怀安惦记着毫无作战能力的医修。 她一走,草泽谷后备虚空,失去应敌的能力。 九重霄竟然敢胆大妄为到进攻问道宗,必然会筹谋着一网打尽。必定还留有后手,不可不防。 她才不会天真到认为九重霄成员只会单纯进击宗门,然后思量着医女们有救世之德,好心地放过能够在他们背后提供支援,具有能让问道宗起死回生能力的草泽谷。 “你走不走?不走,我拿拐杖赶你走了。”鹤知章摇头晃脑,“年轻人,瞻前顾后,算什么样。一点都没有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精气头。” “既如此,晚辈告辞。还望珍重。”盛怀安不是个悬而未决,两相拖延的人。 她拉弓满弦,朝天射出十箭。 十根金箭在天空放映出十大金乌,折射出虚幻的影像,将和平如初的草泽谷拢在中间,团团围住,进而撑起护持阵法,从外边看,好像整个山谷都消失了,寻不见入口。 藏匿起草泽谷的盛怀安,大跨步离开,赶往问道宗查看情况。 鹤知章操着长杖,捅了捅地,示意医女们不论大小,准备迎战。 月明星稀,银霜般的月华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面洒落椭圆形的斑点。斑驳的黑白色光影间,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弹奏着动听的旋律。 和解裁春预想的一样,庄重威严的黄泉之门大开,漫山遍野显形的怨灵们,却没有轮回的打算。 在互相仇视间死去,彼此折磨中亡故的生物,衍生出的怨灵,百恨聚集。 他们憎恶着杀死自己的仇人,嫉妒尚且苟活的生者,断无如曲风镇的父老乡亲们那般,无可奈何接受现状,携家带口离开。 真要比较起来,应该算是青平县那群蒙受冤屈,含恨而死的怨魂们的进阶版。 区别在于,青平县平民生前是寻常百姓,问道宗弟子生前就是一个能打十个的修士。 杀伤力那叫一个翻倍的涨。 愁哟。 还好,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解裁春握紧唢呐。 要最大限度,扩大化、详尽地、微量调整、把控住灵魂的差异,就得同样引魂出体,把自己的灵魂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称量。 好在她平时积功攒德,超度的亡灵没有上万,也有过千,总算是能力压问道宗一干杀人如麻的剑修,而非中途遭受反噬,成为引渡天秤下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亡魂。 如今,只需要再做一件事。 解裁春转过身,专注地审视着等待她接引的亡魂。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7章 用她的灵魂,吹奏唢呐,控制亡灵们,把他们引渡到黄泉大门里面就结束了。 当然,她自己也会随之结束。 不管是短暂的人生、未了的愿景,还是什么其他。 先不说黄泉之门素来可进不可出,断无供生灵进进出出的道理。就是这化形的纸人,也只能供同一个灵体进驻一次。 据她翻阅过的书册记载,早在越国时期,就存载有更加详细周全的纸人方案。只是后来被丹霞峡修士一插手,焚的焚,毁的毁。 没有损坏的,也大部分拆开保管,分地留存。 嘛,祁夜良那个人精,应该多费周折,将散落各地的篇章 悉数找回来,在自己的理解上跟进修改。 要不要忏悔,早知道不跟他关系搞那么僵呢,可能祁夜良还可以看在同门之情上,救她一下? 再多俏皮的想法也是无用,事已至此,有时一条道上只有两条路,向左或者向右,并没有折中的选择。又何必对无能为力的自己,多加苛责。 解裁春的灵体向前迈一步,手被人握住。 怎么会……她现在已经是灵魂,解裁春看向甘驱霖。这才醒悟过来,也对,甘驱霖是魂魄不断修炼转换而成的鬼修,自然能直接触碰灵体。 紧要、不得不去完成的事务太多,她居然险些忘了。 “我该走了。”解裁春朝他笑笑,洒脱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不甘心。“不然,这些怨魂无处可去,长时间在人世逗留。心怀怨恨,不得消解,迟早会反噬问道宗。” “是,暖姑娘,你是该回去了。” 甘驱霖附和她的说法,“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就让在下再送你一程。”话音刚落,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向她的魂魄打出一掌—— 返魂掌。 从哪来,回哪去。了俗缘,断离体。 女子运筹帷幄的表情似被捶裂,由衷地生出了肉眼可见的错愕。 这副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真想再多看一点她的神态。 要是能早点化形,修炼出身躯就好了。不至于困在她体内,总是看不见她的脸。 能够感她所感,见她所见,确乎相当美妙。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总奢望着能够多瞧一瞧她的一笑一颦。 满口荒唐、故作严肃也好,俏皮可爱,没个正形也罢,每一张面孔,每一种行径,构成了活泼俏丽的暖姑娘,看不厌、见不烦。 闻卿有两意,故来相解决。 只一刹,解裁春就明悟了甘驱霖的决意。她猛地朝甘驱霖所在的方向扑过去,却只能落了个徒劳。 解裁春的魂魄在原地消失,甘驱霖恢复了独身一人。 被挖掉眼睛,举目皆黑的阴影,又卷土重来。他好似又回到那个废弃的屋舍。破旧的木桌被鲜血染红,不牢固的桌角嘎吱嘎吱作响,冰冷锋利的刀具划破皮肉…… 自复活以来,时时刻刻与暖姑娘相伴,形影不离,很好地消解了他的惊惧与惶恐。 掌心余留的温度让他知晓,他并非孤身一人。 甘驱霖环顾着周围一大群虎视眈眈的怨灵,从他们焦灼渴望的双目里,明了接下来会有一场蓄势待发的战役。 灵体之间也会发生纠葛,会再互相撕咬着,听凭残留的欲念指引,一心追求着要撞见的所有生灵痛苦而死。 幸好,把暖姑娘送走了。她不必留下来,观看惨烈的局面。 也许,他成为鬼修,就是为了应付眼下的场面。 甘驱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门们,眼神不再凌厉、精明,而是充斥着混沌、险恶。 “众位师兄、师姐、师妹、师弟,就由我来负责引渡你们到黄泉。此界已不属于我们,该放手的,就要果断放手,才能海阔天空。” “让我们一起走吧。” 失去操控的纸人,从高空坠落而下,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感受到弟子残留气息,飞身而上,抱着女子的躯体落下。 纸人制作的躯壳,在他的怀抱中破碎,散作一圈圈纸钱,在延绵的山脉里飘散流荡。 逆光的冷月里,他窥见总是要让自己操心的弟子,比着剑舞,矫若惊龙,牵引着大批亡魂,头也不回地迈进黄泉之门。 第132章 趁热喝“真可怕,一朝废了我的…… “真可怕,一朝废了我的所有人质。” 辛辛苦苦对着名册点名的真叙诗,摇头叹息,一把拔出早前他递给费清明,让其插在阵法内侧的幡子。 全是他一个一个念出来的得力干将,口都念干了,唢呐匠吹个镇魂曲就全躺下了。 果然,还是群控型技能势不可挡,比只能单打独斗的强多了。 真叙诗握住痛饮鲜血的幡子,朝左右各挥舞三下。幡子吸收的戾气成功释放,顺利污染了如今虚有图表的法阵。 要不是解裁春一招釜底抽薪,他这时就能指挥着怨念深重的亡灵们,扩大他的收割大业。 一番人人喊打的事业,难得做大做强了,被敌手把家底都给抄了,未免太过心酸。 还好,申屠端鸿料定他一人不能成事,还时不时钻牛角尖,突发癔症,给他制定了一套备用计划。 若不能一举拿下问道宗,只要解除此时几乎形同虚设的护山大阵,外头自有九重宵的同伴借他的东风,扶摇直上,力敌千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清脆得好似无意间掰碎了一块缤纷彩璃。 接着碎裂声越来越大,由点到面,从破裂的顶点逐渐扩散开来,进而掀动巨大的浪潮。晶莹剔透的残渣成片倾塌,荡开惊天动地的气势,大声地宣告事态已无法挽回。 潜伏在问道宗外,枕戈待旦的九重霄部将,集体鱼贯而入。 根据七峰十三寨近来的动向,发觉了苗头的宋晏几,同样现身于此。 他欲飞身进入,却被第二代宗主拾月、邀星合力设下的禁制阻拦—— 仅针对他一人,阻挠其进入问道宗的禁阻制约。 死者长已矣,联手布置的禁制,在两位副宗主齐齐逝世数万年过后,仍旧尽忠职守地产生效用。 那时,拾月、邀星齐心协力,将问道宗送到丹霞峡之首。 二人大刀阔斧的风格,引发其余势力不喜,多方忌惮。旗下的长老、峰主,多有不满。 积累的外忧内患,沉淀到某一时间段,同时爆发。一朝发作起来,汇聚成血流成河的动乱。 拾月、邀星二人,遭遇敌袭,伤筋动骨。 与之针锋相对的谋隋珠峰主,趁人病,要人命,断无半分情面可言。 宋晏几当时正巧在草泽谷附近游荡,见草泽 谷无缘无故被封锁,猜测是邻近的宗门出了变故。他急赶而至,斩杀一众拦路虎,与拾月、邀星会面。 党派之争,素来你死我活。纵有片刻安宁,也逃不过日后清算旧账。 意图取而代之的谋隋珠,可不管宋晏几先前是什么身份,管他宗主、副宗主,通通弄成死的,问道宗就是她的了。 能者居之,宗主的位置拾月、邀星做得够久了,是时候退位让贤。 至于清名,得位不正的问题,全是糊弄人的。落到实际上,只讲究成王败寇。只要进犯者得胜,顺遂地坐到她想要坐的地儿,踏踏实实地坐稳。 是非黑白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够狠。不过别妄想我们能承认你。” 拾月、邀星齐齐看向手段狠厉的篡位者。平时并不同步,且有意区分的声音、表情,在生死光头竟是重合到如出一辙。让人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一对名符其实的双胞胎。 “你们承不承认,无关轻重。” 谋求大位的继任者,举起双手,意得志满。 “只要宗主之位,准确无误地落在我头顶就成。届时失败者被抛尸荒野。黄尘沙土一埋,谁会管几个死人想什么。保不齐,连杀两任、三位宗主,还能使我青史扬名。” “唯有我,开创史无前例的先河,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要后人再效仿不能。” 只要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已胜过终生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一大搓。 等闲是非功过,任由人评说。 “是吗?照我们看,你的心机谋略,未必能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拾月、邀星对视一眼,当即明白心中所求。 两位这娘胎里就同享一个胞宫的双生子,默契自不必多说。 她们跟以往重复过无数次的做法一般,二人面对面,各自朝对方打出一掌。两方左手和右手触碰,掌心相抵,剩余的一只手,齐齐打向挡在她们身前的宋晏几。 对两姐妹从未设防的宋晏几,毫无保留地敞开大后方,被一击即中,一下拍飞到问道宗外。 拾月、邀星二人变换手势,翻飞如花。一同咬破舌尖血。携手立下以现今的他,断不可破解的禁制,任凭宋晏几如何拍打隔绝他进入的结界都不为所动。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8章 “既然走了,就该走得彻底,永不归来。” “你不适合做宗主,去吧,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而非今后背着一颗隐含着愤怒的复仇之心过活。” 拾月、邀星两位宗主战死,终结了问道宗欣欣向荣的尧年。 预备大展宏图的夺权者,完整地清剿干净归属第三代宗主残留的党羽,用了五十六年。 期间秉持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给而后永无宁日的勾心斗角做了铺垫。 继任大典上,第四代宗主谋隋珠,心满意足地端起象征着宗主席位的定坤鼎。 她当众宣布,与她有一样想法的有能之士,尽可大胆向前来,向她开战。 愚蠢的世袭制、廉价的禅让制,全部落后且不合时宜。 修真大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莫过于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优胜劣败,瞠乎其后,就不怪乎一朝被人拉下马来,身首异处。 由此开辟问道宗最为黑暗的九千年。 猜疑、残暴、贪慕虚荣、自私恶毒,矫揉伪饰……宗主的迭代屡见不鲜,寻常得跟打坐歇息相当。 往往门下弟子这一任的宗主还没认全,下一任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装登位。 问道宗的风评也一路下跌,直到查无此宗。 直到权弱千宗主即位,实行改革,焦灼的情况才慢慢有所减缓。 此时此景,神似彼时彼景。 是上一场罪孽的延续,下一次的业障再起。不过又是一场轮回。 “温孤怀——” 赶往草泽谷,要切断问道宗后路的真叙诗停住,“大师兄用剑指着我,我还能理解,而你——”他捧着卷宗,指向闲梦落,他的同伴。 “你用判官笔对着我,又是何意?” “你不许叫他大师兄,他才不是问道宗的大师兄!”闲梦落的固执程度,跟三岁幼童抢不到糖饴,索性赖在地上耍赖皮有得一拼。 真叙诗看得目瞪口呆。 不许他叫温孤怀璧的名字,因为会闲梦落的兄长会被他控制。也不许他叫大师兄,是和弟子们争夺着长兄的归属权,暗自较着劲。 何其拧巴不直率的性子。 真叙诗好言相劝,“我都说了,干脆抹杀他的神志,操纵他的心神。不如直接把这家伙制成人偶,打上艳红的绳结赠送予你。你就可以找个清净地段,安安分分地度过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时日。你又不听——” “你敢!” 闲梦落横在真叙诗脖颈边的判官笔,加重了三分力道。纤细的硬毫当即刺破表皮,给他脖子边扎出细细密密的孔洞。 三大峰每一位弟子的相貌、身份、性情、喜好,温孤怀璧都烂熟于心。 他的认知和感官都在告诉他,说话对象的确是落花峰弟子真叙诗没错。 说话语气,神态表情,与往前并无差异。毛发皮肤,是为本尊,没有外人夺舍的迹象。 缘何打心里一直充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清醒的头脑不断地根据既往留存的印象,推翻否认他根据明确基准判断出的事实。 温孤怀璧通过两人的互动,三言两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也大致厘清了惨重的现况。 他听从心声,断定师弟真叙诗已死,并重新估量新鲜出炉的崭新真叙诗。 这位能不费吹灰之力,填充得出神入化,要寻常人无法分辨的人员,来历恐怕会远超出他的预料。 也罢,难道结局惨痛,就不应战了吗?对手远胜于他,他就要临阵退缩? 温孤怀璧拔剑相向,“原是你造成的现状。” “杀了你,被操控的众人就能回归原状?”他透过真叙诗的面部表情,判断出不能。本打算一击即中的杀招,略有滞缓,换了一种问法。 “你能够让他们恢复原样,是吗?” 看来是可以的。 温孤怀璧果断出招,毫不犹豫地朝着真叙诗四肢斩去。 依照闲梦落的表现,真叙诗最紧要之处在于他的嘴,言出法随,有言则灵。 那砍断他的手脚,阻断他逃跑的路径,也不会损伤分毫的功效。 多么心狠的人呐。不愧是问道宗说一不二,治得三大峰弟子服服贴贴的大师兄。真叙诗感慨着,撕开赛北金赠予他,留作后手的传送阵。 传送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不愿应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两兄弟。 主要不愿意面对他不能杀,也不能放的闲梦落。 才拎着弟弟料理完斩情峰局面的温孤怀璧,还有剩下两大峰的弟子没有归置完成,就被迫和闲梦落一齐被立撕立响的阵法送走。 冲天的箭矢酣畅淋漓地降下,朝气蓬勃地折射出要将铁汉之心都融化开的鹅绒黄色,状若一场淅淅沥沥的梅雨。 箭身根根灿如骄阳,是由盛怀安副宗主纯粹的灵能汇聚而成。经过射日弓加持劲法,流转发射而出,替以一抵多的副宗主冲锋陷阵。 其名—— 阑风长雨。 宛若一颗磕在碗里,拿筷子捅化了的蛋黄。鲜美到清朗的蛋清兜不住,要四溢流窜它的辉煌。 盛怀安副宗主和潜进宗门进行收割的九重霄杀手,发生激烈交战。 真叙诗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蹦一跳,跑向草泽谷方向。 他脚下一时不察,惨叫一声,跌进用来捕猎猛兽的陷坑里。 听到叫声的小医女们,踌躇地出外查看,捡到手脚骨折的问道宗弟子一枚。 她们齐心协力,搬着真叙诗上担架,吃力地运回草泽谷。全程叽叽喳喳,好似一群勤恳地埋头吃米的小黄鸡,不断地打断真叙诗的问候。 他连话都插不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连入门门槛还没摸到的小医女,自然不会出现在流转庭的记载里。 倒是有一位声名远播的大医女,有被记载在册。 阿列古拉勃尔谟斯吾勃阿列坎素奈斯里卡素夫。 真叙诗撑着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尝试着流畅地念出来。“阿列古拉勃……” “阿列古拉勃尔谟书……” “阿列古拉谟……” “嗨——没收!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负责监督的小医女,理直气壮地夺走真叙诗捧着的书册,并趁着他手脚不灵活,直接搜身,扯出来一本本对应着人名的画册。 “你到底有多爱看小人书啊?藏这么多本,真不害臊!” 那可不是,点名簿在他手里,又名点死簿。真叙诗试图解释,对方根本不听。 “药煎好了,趁热喝!” 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矮墩,两手托着药碗,举过头顶,心急火燎地跑进来。没留意过门槛,绊了一跤,全倒真叙诗胸膛上,烫得他一激灵。 “药都撒了!”摔在地面的小医女愁眉苦脸。 药房里忙活的小医女,应道:“没关系,要多少,有多少,有的是汤药!” 于是,找到治疗对象的小医女,个个化身为强抢良家妇女的街头恶霸,争先恐后地压住真叙诗双手双腿,强制性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入热气腾腾的苦药。 嘴里还不忘谴责。 “怎么还吐呢?良药苦口,你真不识货!” “烫,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那能不烫吗?你真笨!难怪教学医女们都说落花峰弟子们脑袋都笨!” “三碗没见效,嗓子倒是叫哑,都让你悠着点喊了,这不又得再煎个去火清嗓子的方子。一定是灌得不够多,还没喝多少就吐太多了的缘故,再灌上三大缸,我就不信治不好!” 眼见近来死气沉沉的孩子们,都在病患的热情帮助下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大医女贴心地关上门,发自内心感慨都是热心的孩子啊。 就是心肠太热了。 不免有些烫手、烫嘴、还烫喉咙和肠胃。 口腔癌都要被烫出来了。 但是剑修嘛,耐操的啦。 为了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只能大人多牺牲一点喽。 并不是剑修出身的真叙诗,被十几个女娃娃团团包围,各种上刑,热络到无法招架的地步。 这不,转个头的功夫,就被压着浸泡苦掉渣,高度能淹死人的药浴里,脑袋朝下,身子朝下,飘在水面上,没入药水的口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泡。 坐在他身上,忘却了原来目的的小医女们,挪着屁股坐在他背上,拿人当船划。 还要比一比谁划得更快呢。 第133章 相思济世院,申屠端鸿挥动丧胆游…… 济世院,申屠端鸿挥动丧胆游魂幡,在地面画了个圈。流着涎水的怨灵们,威逼着瑟瑟发抖的医女们,将她们通通赶进圈里,谁敢踏出一步,谁就是自寻死路。 滚动的阴云散布着恐怖的气息,漂浮的鬼怪们啃咬着新鲜的血肉。 九重霄得力干将之一,出勤率常年保持最高的申屠端鸿,擦拭投影石,在半空投影出问道宗内的景象。 毫不意外,真叙诗又搞砸了。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69章 被看押的医女之中,周身气度截然不同的院长,赛春花抬起了头。 她看到了影像里和九重霄成员激烈交战的盛怀安。 自从上次一别,她们就再也没有碰过面。年岁逝去,她都快忘了这张脸。 曾以为的友情能够天长地久,却争不过世事百态,现世两难。 “院长,据说你与这位副宗主,有过一段情。”申屠端鸿一言石破天惊。 “那叫交情匪浅。”冷眼旁观的赛北金,纠正她的说法。 赛春花不为所动。 不管是申屠端鸿的讽刺,或者同出一门的赛北金,不过心的人,引不起她的注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杏林春满的赛春花,手按在被砍伤的医女肩膀,替她治疗。 “你既然对我们有所了解,理当明白自打我俩下定决心分道扬镳之日起,就再没见过面。我没有参加她继任副宗主的典礼,她也没有来参加我院长授勋的仪式。” “哦——那院长应该感谢我,给你们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次碰面机会。” 申屠端鸿豪气地一拍大腿,“来吧,跟你的至交好友打个招呼,替我劝降招安。盛怀安气魄过人,一力担当,我敬佩她,亦有怜才之意。” “你看这个宗、那个院,多残忍,活生生拆断一对有情人。我生平就看不惯这棒打鸳鸯的憋屈事,就喜好那成人之美。” “平生。”赛北金在她身侧纠正。 “你怎么老爱揪我的毛病?”申屠端鸿挑眉,“也不看什么场合,都当着外人的面,揪我七次了。” “八次。”赛北金指出。 申屠端鸿深呼吸。 她动不了赛北金,还动不了她师姐赛春花吗?“双拳难敌四手,盛怀安的落败已成必然,区别只在于延缓的时期长短。院长不开口,铮铮铁骨,我不逼你。” “我给你加个筹码,免得说我申屠端鸿欺负人,给大慈大悲的院长,落下遗臭千年的骂名。” “话说,都是九重霄了,怎么还这么守规矩?”赛北金简直无言以对。“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统统拿来炼魂,保管叫她们往东,她们就不敢往西。” 被打岔了的申屠端鸿,不由得心生佩服,“果真要残杀起来,还是内斗搞的场面大。” 但还是先按照她的想法来吧。 单一的杀戮无聊至极,刁钻的诛心才有意思。 “我们来玩一场赌局,赌注是你和盛怀安的情谊。” 盛怀安实力不错,可惜生不逢时。面对的敌人无休无止,能使用的灵能却终有尽时。“你可以去援助她,像北金援助我一样。有济世院院长的支援,想必千难万险,无不踏平。” “我不杀你,其他人会替你受过。” “反之,你留在这里,我就放过济世院的人。” “你要怎么选?怎么选,我都支持你。”申屠端鸿说得体贴又大方,仿佛真是一位面面俱到的周到之人,殊不知,眼下熊熊燃烧的炼狱景象,正是由她亲手造成。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传出的声音,会同步到副宗主所在之处。” 申屠端鸿踩过击杀的使者脑袋,脚踏一地迸溅出的脑浆。“吧唧”一声,踩碎了爆裂的眼球,涂了一鞋底的黏腻。 “想必盛怀安副宗主也会相当好奇你的选择。你已经为了自己的毕生事业、难以撇弃的。远大理想,舍弃了她一次,还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徒子徒孙,再舍弃她第二次吗?” 赛春花没有答话。 悄悄冥冥的举措,安静地表达了她的决断。 申屠端鸿啧啧称奇。“都说郎心似铁,赛春花院长亦是当仁不让。” 影像另一端,听到动静的盛怀安,释然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友人如故,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申屠端鸿特地放出投影石,可不是为了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好使两位久未谋面的老友,冰释前嫌,表明心意。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当初赛院长怀抱着雄心壮志,在济世院逗留,奈何长恨人心不似水,经年累月沉淀,变成污浊一片。” 申屠端鸿展开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你的所作所为,比起你的先辈们,有过之无不及。以往引以为傲的黎、俞、任、袁、柏家,皆亡于你手,其余势力起落,也都有留有你的手笔。” “要不你猜猜,击穿羡瑶台的怨灵们,有没有死在济世院、调拨台手下的亡魂之一?” 盛怀安拉弓射箭的手一顿,搭在弓弦上的指节,又不慌不忙地发出箭矢。 严重磨破的十指,受损严重,其中以大拇指和食指为最。每一次拉弓射箭,磨损的都是血淋淋的生肉,而非表皮。 滑腻的血迹沿着指腹,向下蜿蜒。凹陷的手心承载不住,沿着前臂,高歌到肘窝,溅落在鞋面上,滴滴嗒嗒地绽放出朵朵鲜艳的花,一双银白色鞋履被迫染成了英姿飒爽的红靴。 斩情峰,有温孤怀璧那边和许峰主携手搞定。落花峰,有她助力,只差一个收尾,谢无邪峰主一人就能做到。随水峰有灵窍守着,尚有回旋的余地。 前提是九重霄的人不来干扰。 看来这前提是断无可能了。 如此,就只能走下策。 只要排除掉碍事的干扰项,去除九重霄的外敌,剩余的事,只管交给两位还能行动的峰主。 成与败,不由她做主。在真正降临前夕,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回望与自己一同御敌的落花峰峰主,谢无邪,“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你……”谢无邪眉目震动。 不等他将未尽之语说完,盛怀安张嘴,咬开手腕,逼出精血,涂抹在射日弓上。 曾亡于射日弓下的上古大妖,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齐齐显形。听从持弓者调令,向侵入问道宗的不速之客,发起猛烈的冲击。 代价是待事情完毕,召唤者的灵魂由它们收取。 分魂吞噬,以报当年躯壳被熔断了,内在的魂魄还得世代受控的遗世仇恨。 有六大凶兽助阵,原本吃力的战况渐渐向防守一方倾斜。当战斗进入尾声,接近力竭的盛怀安拄着射日弓做拐,一步步迈向荒无人烟的地界,免得六大凶兽的报复,殃及池鱼。 确认进攻九重霄的成员,悉数被剿灭,再无后续的反扑之力,完成任务的六大凶兽,凶神恶煞地奔向盛怀安所在的方位,一雪前耻。 却见永远凝固在生前状况的身形,渐渐消散,是囚困它们魂魄的射日弓断裂的症状。 射日弓的有名之处,并不在仅于它射下十大金乌的壮举。还在于它能召唤击杀过的妖兽们,收为己用。 代价高昂,但不可不谓之实用。 沧海桑田,过往的持有者们都作了土。它们依旧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束手就困。 没有任何一届持有者,愿意割舍这份一连操持好几位上古凶兽的享受。哪怕会付出自己的性命。 “你……”凿齿发出一个 字音。 “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破坏神器的盛怀安,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反噬。 弑杀神族是大罪,损毁同理。一经施为,神魂俱灭,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性。 这也是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受困于此,永世不得超脱的原因之一。 盛怀安修行的逍遥道,本就讲究无拘无束,悠游自在,率性而为,怎么会舍得自己去后,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弓内,依旧拘禁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魂魄。 她当年取得射日弓,本就是为了在寿命终结之日,解放在拘束在内的灵魂。 现世已然满足,就无畏贪图来世富贵。 人行一世,已然足矣,就不必再重头来过了。 这大约也是前任射日弓持有者,在几位竞争人选里,挑中她的原因。“我当年也是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取得射日弓的。我的前任也是。” 鲐背苍耈的老人,抚摸着金光闪烁的长弓。“可到头来,我还是畏缩了。” 尊大义、要严惩、为苍生……射日弓的持有者们,用各种慷慨激昂的原因,为自己的怯弱开脱,扯正义凛然的大旗言说,没有一位胆敢献祭自己的来生。 尽管此世遭遇了许多不幸。 盛怀安不同。在十业大界各处游行期间,她见识了大好的风景,明白自由的可贵性。并通过困在问道宗的年月,逐步加深理解。 再深切的罪行,几百万年过去,也该还干净了。怎能因为实施暴行的对象是为异族,就严惩不贷,若是同族就视为内部纠纷,轻而易举的谅解。 “从今以后,你们就自由了,尽管去往轮回吧。” 本就枯竭的灵能一下被抽到底,激发全身血液逆流。盛怀安七窍流血,面无人色。坐在草地上,盘起了腿。一把破碎的射日弓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0章 来到使唤者身边的六大凶兽,包围了她。它们深深看了她一眼,整齐划一地停下步伐,朝人一点头,在原地消散了。 盛怀安坐在原地,歪下了头。 “真无趣啊。”静默地看完全程的申屠端鸿,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 “尘埃落定,你该放了济世院的人了。”赛春花喉咙一干,目下酸涩。她尽力将胶着的视线,从一动不动的人像上挪回来,站起身,无所畏惧地跨出申屠端鸿划出的圈子。 申屠端鸿将搅着怨灵的幡子指向她,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还拦吗?”赛春花面无表情地和她对峙,“不拦,我就走了。” “生前久不碰面,死后再来悼念。何必呢。”申屠端鸿撅着嘴,对她奔丧一般滑稽的表现,疑惑不解。 关于不重要的人,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赛春花打开药柜,从里面取出传送卷轴撕开。 目的地,盛怀安所在处。 树影婆娑,摇曳着晚星。点点明光在侧,微小的萤火虫提着翠玉灯笼。 赛春花顺着幽林小径,走向许久未曾碰面的旧友。要近前,还胆怯。细数起来,两人成为朋友后,分别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相处的光阴。 她却还觉得两人的情谊未变。 理当天荒地老,永不离弃。 赛春花蹲坐在盛怀安身前,欲触碰,亦是不能。 其实积攒了很多的话,想要同盛怀安说。也给对方写了许多封信,只是都尽数存在一口口木匣子中。一摞又添一摞,总没有个尽头。 而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扳倒了黎家,用的手段不大光彩。” “你知道,术业有专攻,我不怎么会勾心斗角,在这方面学得艰难。他们的势力太大,根深蒂固。当年的我们顶多剪掉了他们一两条枝杈……” “没了黎家,还有俞家,没有俞家,还有任家……” 不,要说的不是这些。 可是…… 要辩解的话,要诉说的相思,能倾听的人已不在,要说的人有口难言,错过了合适的时机,终是传达不能。 星光点点滑过脸颊,坠入草林。赛春花手持法杖,一招春回大地,满山林木摇摆,茵茵绿地蹦跳出碧玉般的光点,修复着整个问道宗弟子的伤势。 飞泉瀑布底下,又多了一具长眠于此的尸体。 两具睡颜安逸的尸首,面对着面。执手相依,宛若从前。 第134章 大逆不道的罪人“逍遥道不逍遥,…… “逍遥道不逍遥,苍生道循私情。人为何总是与自己索求的,背道而驰。”命修过也坐在剑阁前,俯瞰红尘惊变,如过眼烟云。 她正对着群山万座,没有转身,只倾诉内心的想法,“你不该来的。” 卸任谷主之位的鹤知章,把草泽谷谷主转交给下任大医女容心。 这个位置她年轻时不惦记,时移事改,更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处理好相关事宜,斩断杂念,便推着木牛流马,登上剑阁,找到命修,问个究竟。 “当初你给阿列古取名,就预见了今朝是不是?” 阿列古是阿列古拉勃尔谟斯吾勃阿列坎素奈斯里卡素夫的简称,大家当减则,按自己的所求呼唤。 过与乐了,“你也没办法叫出她的全名是吗,才用了缩短的称呼。” “别在这跟我嬉皮笑脸。说正经事呢。” 鹤知章神态前所未有的凝重,“当初我拜托你,救下师姐、师妹和解裁春三人,还我救命之恩,你说累世罪业,因我而起,是何道理?” “你口中的浩劫何时到来,为何而到来,莫不是因为我,莫不是是现在?” 真有意思。许愿时心急如焚,甘愿承担一切罪责,等到真的落到实际了,方知油煎火燎的苦楚。 “你的问题好多,我要从哪里回答起。命修的回答价值千金,没了救命之恩的你,要用什么来赢取?”过与捋了捋袖子,“我以为你会问些旁事。” 例如,向来短寿的命修,为何能衍生出她这一位长寿者。 甘言巧辞的,说命修能以微知著,见时知几。贫嘴薄舌的,道命修窃取天机,不得其死。 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料事如神的命修,确乎是被一语成谶。在随便活活就能超过几百岁的修真人士里,较乱世里的凡人都不如。 这就是用寿命换取未知的代价。 凡事有所得,必定有所失。 偶尔得的比失的多,偶尔失的比得的多。 此为恒世之定理。 鹤知章没有发问,过与便接着说:“我们能够预见的,往往撑不到遇见的一刹。久而久之,诞生的不甘和好奇无处安放,由此嫉妒起了寿数悠久的修士。”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天地的尽头在哪里。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怀抱着此种疑问? 舍弃自身个体,欲要追根究底,竭力要剥去遮蔽视线的云雾,将世事百态,看个分明,洞若观火。 怎耐个人的智识着实有限,能耐不佳,未达天听。终究之能浑浑噩噩度过此生,可怜拼命嘶叫,意图发出自己声音的夏蝉,到死都不能明了。 “你、你们做了什么?”即使不情愿,鹤知章依旧做到了尊重。顺应她的阐述,发出了疑问。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或许是我,或许不是,我忘记了。” 也许是为了逃避无人诘责的罪责,也许是转移到身上的寿数漫长,记不清过往的细枝末节。连转赠一生仅有的寿命的人们,面容、音色都遗忘,逐渐也看不清自己的真意。 达成一致的命修们,聚集而成,挑中一心性坚定、法术强盛之士,施法赠予了毕生所得。 反对这一宏大规划的命修,各自散去,开山立派,百年不到,统一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过与是命修行走于世,巅峰时期的集大成者。 留给她的,除却庞大的财富、无穷的算力,还有悠久到看似能不尽挥霍的光阴。 她认定自己是天选之人,必当要有所作为,也确乎 是接近沉迷地投身其中。 遂一心一意,倾尽全力,算出了维系世界的三大基石——创生、毁灭、无尽轮回。 相生相克,永恒运转。 不管她怎样演算,都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拨动不了只能弹奏着相同音符的琴弦,挣脱不开早就书写完毕的天命。 老者常道人定胜天,回天挽日。又道死生命也,祷祀何益。所言自我矛盾,互相攻讦。 假如命运早已注定,又何故令生灵萌生出智慧,误以为事在人为,巧同造化。 只能眼睁睁瞅着运载着众生的车轮,一日崩坏,撞上路边凹凸不平的岩石,无可奈何地跌下悬崖,在半空被悬崖峭壁探出的枝丫切分解体,摔到地面,分崩离析。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待在这里做什么了。” 鹤知章骂骂咧咧,“我根本就没问这个问题。” 过与无视她的话,自言自语,“我在等一场灼烧苍穹的弥天大火,吞噬万物的血海翻波。我在等一个有缘人,亲上剑阁,应我前诺,拔出逐鹿。” 灾祸的背面是福运,事物本就是一体两面,复杂多变,端看能够翻到哪一面。 欲挽天之将倾,取得回天之力,必然要适当借势。 吞没万千魂灵,斩杀无数修士的逐鹿剑,正是上上之选。她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委托工匠打造的魔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与她的预测所料不差。 “你疯了——” 鹤知章难以置信,“为了一个还未到来的未来,毫不留情地牺牲掉数以万计的生命。难道命修的眼只能看到虚无缥缈的将来,而看不到实实在在的当下?” “你如今竟然还要蛊惑他人,依凭你的想法,拔出魔剑,再创新孽……” 主修功德的医女,恨恨摇头。苍老的双手抓住木牛流马的扶手,“我断无可能让你得偿所愿!” 过与瞥了一眼她空空荡荡的下肢,“你当如何?” 鹤知章之祸,她本可以避免。只要她及时提醒。 只是,那样的话,她就要面对一个全须全尾的医修。虽然功德没有涨到贺家两姐妹的程度,但是作为敌人,还是少一些负担比较好。 “这条由我救下的命,就由我亲自夺回来。”鹤知章抄起权杖,一脸正色,“你与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是第几次见证和预见里如出一辙的境况有条不紊地上演,身为剧中人,又因为目睹太多,似无时无刻不置身事外的过与,轻轻叹息。 “人残存在内心的劣根性,好比未净化掉的尾椎骨,总是避免不了提交一份愚蠢至极的答卷。” 从身为小医女的鹤知章,睁着明眸救下她的那刻起,她就晓得这人迟早是要死在她手上的。 “滴答——” 冰冷的水溅落在地,霎时绽放出好几朵大小不一的霜花。 “甘——”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1章 解裁春惊呼一声,从冰棺里坐起,冻得直发抖。 她低头看向手腕,那里已然没有名为一见钟情的月季花。 毫无疑问,这是她原原本本的身躯。半死不活,简称活死人。与孟寻一样,是由纯正的缝尸匠手艺,用心缝合而成。 冰天雪窖,呵气成冰。解裁春刚扶了一下冰棺借力,掌心就被冻到麻痹。“嗖”地一下缩回。 她哆哆嗦嗦地环视四周,打造好的家具木柜摆放着缝补好的裙装,每一件布料、式样都不尽相同,件件按照她的尺寸裁制,精巧的绣工尤为一绝。 每一个针脚都落满了制衣人的期待。 希望她能回来,换上他缝制好的衣衫。一天换十回,回回不重样。 与烟景分别前打趣说的话,她没留意,他却过了心。在她逝世过后,一步步打造为现实。而今她回来了,却变成烟景不在了。 好似他们俩之间,就只有无尽的错过可言。 由万年寒冰打磨而成的棺椁,周边贴心地横了一条长桌,摆放着她喜爱的糕点鲜果。日日更换,一心期盼她醒来的一刻,就能品尝到新鲜美味的吃食。 记忆里的她,捡了缕秀发,用来挠漫才客下巴。“不觉得掉下来,接住,很浪漫吗?” 左手捧着书卷,臂膀给她当枕头枕的青年,右手须须搭着她的腰,两条大腿垫在她身下。 悄怆的瞳仁幽幽邃邃,转移到她脸上,似深潭映照,一心一意地承载着她的倒影,是一句诚恳的回答,“对被砸中的人来说,不浪漫吧。” “好无趣……” “嗯,我的错。” 充斥着冰天雪地的地界,连诚挚的倾诉都要被北风打断,热烈黏糊的亲吻都要冷冻成冰,何况是未宣之于口的誓言,怀揣在心不能表达的情意。 轻柔柔的月华裙,比铁匠铺锤炼精铁的锤子还重。一摸就能切实地了解到肯定费了制造者许多心思,沉甸甸的,一点一点敲碎她的心。 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止不住流淌。 解裁春抱着身上绣好的服饰,如同给已经身消道殒的爱人,一个久违的拥抱。 随着她的正式苏醒,前尘往事,拨开云雾见天明。同时宣告她本人的命运,是无意间被春风席卷了,掉进溪流的落叶,被判处了永远漂泊无依的刑期。 解裁春没有放任自己在哀伤里沉溺,未解决的事况多不胜数,连抽空伤心的余隙都不允许。 她胡乱抹掉眼泪,跨出棺椁。两脚踩进鞋底,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地面就亮起深褐色传送阵,自带一股强大吸力,如若赤脚踏入天然的沼泽淤泥。 亮光大盛,解裁春支起一只手,挡在面额前。与灵魂深度绑定的法器,铃兰花悬挂随着脑袋摇摆幅度,泠泠作响。 一道暗红色长鞭极速甩过来,大力砸在她右脸颊上,形似蝎子尾巴的鞭尾,蛮横地扯下两只花卉耳坠,在瞬间就回归了 原位。 持鞭修士一把捏碎特制法器,快刀斩乱麻地了却了祸患。 原来的躯壳一到手,就被弄伤了。还没接收完全部回忆的解裁春,悲从中来,只觉最后和烟景的联结都被践踏。 她一抹被划伤的面颊,指腹从割裂的豁口抚过,滑出一道红痕。 然后大跨步朝着鞭子收回方向而去,途中不忘撸起袖子,活络手腕。不因身份差异、力量差距,产生丝毫的惶恐和惊惧。任由愤怒的火焰在她的胸口燃烧,势要出一口恶气。 假若她因庞大的敌我差距退缩,自认技不如人就恐惧,她早该老死在人间世,步入轮回。而不是煞费苦心,与不怀好意的修士合作,出现在丹霞峡,一步步执行胆大妄为的企划。 “烟景呵护那么久的身体,你居然敢打伤?” “你要做什么?你——” 拥有扬帆启航的权力就盛气凌人的掌舵主,怎么会瞧得起岸上为了保障出行,吭哧吭哧地攥着绳索,磨破手掌、脊背的纤夫。 甩鞭的修士彦吉大惊失色,一时竟忘了反击。是极其目下无尘,从未被认定的低贱之人僭越至此。 当他被意想不到的女人,一举磕破脑袋。面上连续挨了好几击,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旁边看热闹的使者才施施然拉开两人。 再多就过了。一介凡人犯上作乱,等同于打他们整个羡瑶台的脸。 一道红线顺着阶梯而下,捆住解裁春手脚,反绑到身后。打了个紧密相连的双环结。一头系在她手腕处,一头无止境地攀升到阶梯之上。拢在坐在正上方,高坐明堂的尊者,恭辞岸掌心。 “这个缺心眼的疯婆娘!愚鲁、粗俗,不可理喻!” 在旁观的使者、尊者们面前丢尽颜面,彦吉气急败坏,一个高抬腿,暴力砸向被强制按在地面受罪认罚的解裁春。 “贱畜就是贱畜,直立行走,依然改不了下作的畜生样。要不你趴在地上,给爷磕几个响头,摇尾乞怜,我还能多疼惜你一点。” 见势不妙,解裁春趁着压制她的人避让的空档,灵活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过来势汹汹的冲击。“就凭你,也配让我发疯?” 未免太高估自己,也低估了她的分量。 遇强则强,解裁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见到不讲理的,她还能比别人更不讲理。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无请帖,又无邀约,强行把一无辜的弱女子掳劫到羡瑶台,大庭广众之下,捆绑束缚,言语侮辱,就不丢脸了?” “此言差矣。具有镇魂之术的唢呐匠,绝非等闲之辈。断不能用平泛羸弱作谈。” “姑娘言之有理,有朋自远方来,未能敬茶品香,陶冶情操,也不该先声夺人,暗下杀手。恭某就在这,代底下不懂事的,给姑娘赔罪了。” 恭辞岸四两拨千斤,一点都看不出是动辄屠杀了整个安乐庐的罪魁祸首。 “口头上的歉意到底是欠奉,恭某理当做出实际行动,作为赔礼。”恭辞岸打了个响指,只听“砰地”一声,方才动手的使者炸成了碎片。 脑浆、血肉、内脏器官,四处飞溅,有的甚至喷溅到两丈高的穹顶。 一轮明黄的光圈兜头罩住解裁春,致使她免于被波及。 附近没反应过来的修士就惨了,纷飞的人体组织碎片杀伤力不够,但是绝对够恶心。 “让姑娘见笑了。”恭辞岸拽着手心的红绳,一收一放,如若牵引着她的血管。“世上可不只有一个阵修。” 杀鸡儆猴,给她一个下马威,以供震慑…… 解裁春克制住躯体的颤抖,努力忽略掉刚才近距离发生的一幕对心理产生的冲击。 羡瑶台好比烦人的蚊蝇,你不找它,它无处不在。你打算找了,偏遍寻一出现就无门。一出现就意味着不是什么好事,有好处也落不到尊者以外的人头顶。 几乎和大难临头画对等。 “怎么会这么想?”看破她内心所想,恭辞岸摆出一副冤屈的模样,“我只是单纯替你出气而已,你不高兴吗?也太把人把往坏里想。” 恭辞岸这个名字要是和善良有链接,那才是颠覆十业大界的特级讯息。 解裁春镇定心神,敞开思路。 他们精准地筛选出她使用了镇魂技的节点,可不能单纯地归咎于运气。 往糟糕一点的设想预测,要么她,要么问道宗早就被盯上,且运用了常人所不知的手段,实时监测。 能将隐藏的底牌不惜暴露于人前,冒昧地邀请她到羡瑶台,自然不会是闲得无聊,找她闲话家常。否则就没必要用上传送阵,还毁坏掉她的贴身法器。 只能说明他们觉得现在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不幸的是,她就是那条被捕猎的鱼。 羡瑶台对自己人都这般冷酷无情,焉知他们会怎样对待敌视的人。几个念头在解裁春脑海飞速闪过,丹霞峡既遭敌袭,羡瑶台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问道宗刻苦争取来了时间,全然在握。羡瑶台被九重霄和活尸前后夹击,你们还有空找我闲谈?” 恭辞岸双腿叉开,除了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头合并,撑着下颌,“真巧,我们也是。” 须臾间,千百个念头过载,解裁春反应过来,“你们和九重霄达成了合作,活尸就是经由你们运送到的人间世和绛阙,纷乱四起,方便你们坐收渔翁之利。” “脑子转的挺快,不错,就是安错了人,注定这辈子都没有出息” 几句话的功夫,踩在她背上,逼着她下跪的使者尸体碎片,就被清理干净。要不是场合不对,站立着观看审讯的使者们都想收回脚,怕脏了自己的靴子。 使者钱浩得意洋洋地宣布,“实不相瞒,其他地界的危机,或多或少,都有我们鼎力相助,不必多加感谢。” “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各大势力从版图上彻底抹去,尽数归为羡瑶台所有,也无人再来追究。” 坐在最上方的恭辞岸,手指翻飞,调出灵网上资讯,展示给大众。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2章 他审视着生灵涂炭的十业大界,眼光里没有怜悯、共情、难过,与感同身受,只是由衷地感慨,“你不觉得这世界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吗?” 金声玉振的声线说到这,陡然降了几度,阴冷得好似寒冬腊月扑在人脚的鬼。整夜捂着厚重的被褥,第二天清晨依然冰冷。 “多得让人烦躁,一见着就闹心!” 感谢他自己赠予他这个机会,能够给天下洗牌,涤荡污垢。 不知他说的话哪句触动到在场的使者,顿时群情激昂。 “弱者当诛!不归顺者,自当领死!无上伟业,扬我威名。千秋万代,唯我独尊!” “弱者当诛!不归顺者,自当领死!无上伟业,扬我威名。千秋万代,唯我独尊!” “弱者当诛!不归顺者,自当领死!无上伟业,扬我威名。千秋万代,唯我独尊!” 整齐划一的口号,响亮、盲目、有韵律。好像是从一人口中发出,又好像是来自千万人的口,自我陶醉地传扬着一种莫名的狂热。 听得人头晕目眩,分辨不出来处。 解裁春觉得这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可理喻,还好意思谴责她。“你们胆大妄为,欺神弄鬼,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逃脱?又怎能给世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交代?” “交代?” 恭辞岸两指拨动,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向谁交代,谁又有资格让我来交代?我行的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康庄大业,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成了,什么都对。不成,也无人敢来挑唆。”自有大批人争着抢着替他兜底。 圈养在猪圈里的猪猡,有了反意,心生不满,要做的不是自 掏腰包,诚心提高物质条件,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施加压力,制造恐慌。 一味地压榨畜生的生存空间,让鸡豚狗彘成日精疲力尽,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而无余力思考面前正在发生的灾难。 高调宣传圈子外的天敌作祟,豺狼虎豹,多如牛毛。 日久天长,就能收获一批批极致温顺、自愿放弃思维能力的肉畜。 解裁春脱力地向后一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成了尘埃落定过后,拿来包揽罪责,诛杀祭旗的最佳人选。 见解裁春似乎大受打击,恭辞岸笑意晏晏。 “以前看堂上表演傀儡戏,双方人马斗得不可开交,仇深似海,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但只要光速引入第三方,加入一股全新的势力。一口气挑衅两个旧势力,由此引发出新矛盾,编纂者的逻辑就会倾向于两个旧势力合伙打败第三方,而后使其握手言和。” 然而,旧有的仇怨未消,矛盾不改。只是换一种法子的粉饰太平,等待有一日彻底爆发。恭辞岸抬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解裁春猜到他出招的路数了,“超烂的。” “招式不在老,有用就成。”对解裁春的评价不置可否,恭辞岸一摆头,下方恭恭敬敬地走上来一人,是从流转庭逃走的金不换。 她神色倨傲,高举着一双被砍下来的断手,扔到解裁春身前。 人与人之间的手有所差距,并非人人都能根据手来还原本尊的相貌。或是一一对应到能详细地判断出归属于何人。 只是,手的粗细、大小、形状、褶皱,兴许难以辨认,上面装饰的锁链百炼银,却是实实在在的辨认无疑。是这双手亲自将她的尸骸缝合,她才能立足于此。 解裁春跪坐在地的身形一歪。 “在我年少时,被辜峰主引领着,曾不幸见过一回方外之人。在他们断绝行踪过后,我曾以为他们完全消失了,没想到只是精妙地躲藏起来了。” 立在中央的金不换,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封闭的审判庭回荡。极具煽动性,“直到前些日子,在流转庭值守,匆匆一瞥,我认出了她。” 表情丰富,举止到位的投机者,大言不惭。“今天她跟我一样,站在这里。我愿甘冒今后被仇杀的风险,为了十业大界的安危,勇敢站出来指证——” “大逆不道的罪人解裁春,你可知罪?” 第135章 绝对零度“孟寻。”…… “孟寻。” 解裁春垂下头,细碎的额发遮挡住脸。双手被细密的红线捆绑,纤细的长线一圈一圈地强调在腕部前后,拼凑聚拢出一条深红色绳索,打成色泽鲜艳的双环结。 “她还活着吗?” “你大难临头,竟然还在为他人着想,是在显示你的殷勤吗?”金不换出言讽刺,白眼相看,“一个丧失功能的障碍品,凭什么厚着脸皮留到现在?” 跪坐待审的女子,听闻一锤定音的消息,浑身泄了力气。 她闭上眼,如若被抽去了支撑全身的骨干,只留下一身空洞的皮囊,懒怠地瘫坐着。 解裁春一字一顿,说得艰辛又疲倦。 “她明明已经被迫放弃了所有,连过往的人生也全部舍弃,只为能继续稀里糊涂地存活下去,你们却还紧抓着不放……” 步步紧逼,非得把人逼上绝路才甘心。 解裁春挺直的腰板顷时塌陷,清丽的姿容爬满了倦怠。原本因一己之念强自绷直的脊梁,被看不见、摸不着的重力,与顽固不化的世道深深地压弯下去。 “何等胆大包天,胆敢谋杀自己的未来。” “未来?方外之人,何德何能,胆敢自称为未来?” 金不换面上的嘲讽之意更甚,“怎么,现在的人杀得,动得,从几万年后远道而来的旅客就杀不得,动不得?是得捂着紧着的金镶玉,要帡天极地给他们做陪衬?” “莫不是从将来过来的人,就天生比我们十业大界土生土长的修士金贵?” “有功之臣,甘冒杀身之祸,不远万里而来,描述了往后发生了的灾祸。纵有私心,仍不改舍己为人的初衷。”解裁春正视着背信弃义的金不换,藏于五内的法源运作。 “他们锲而不舍地做出提醒,却得到这种下场……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那你倒是说说,谁有资格代表天,谁有能耐下达谴?”金不换笑得更大声了。“上蹦下跳,活跃一出跳梁小丑的把戏,到头来只感动自己。” 围绕着观看的使者们,哄堂大笑。 “无知宵小,该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诶——”旁边一人啧啧,咬着手指,“她不一定幽默,没揣着胸脯,摇着屁股贩卖那些冤大头们,对她来说,恐怕是亏大发了!哈哈哈哈……” 一位当面挑衅,“就是幽默啊,怎么,你没幽默感?” 语笑喧阗,原本算不上威严的环境,一下被欢快的笑声渲染,“原本不想笑的,这下不得不笑了!” 热闹喧哗的氛围,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引得漩涡中心被攻讦的人,遍体生凉。 “你们把人命当什么了?用看乐子的心态调剂,戏弄苍生。你们也配为仙人后代?廉耻何在,善念何存!” “好家伙,功德无量的三世佛听了都得给你让座。”穿着青衣的使者,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对一群未开化的畜生用三观,你们也配?不如收起廉价的同情心,仔细别喂了猪圈。” 要他说,除了羡瑶台之外的物种全灭绝了才好。 少时不努力,连世代累积,挣个入门券都够不着,干脆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有了方外之人这万能的挡箭牌做替罪羔羊,不管羡瑶台犯下何等差错,都能一力承担。方外之人的名声被搞臭了,踩实了。能承担第一次,就能承担第二次。 便是有知晓内情的人,只要封锁住发声的渠道。盛行于世的说法,即为板上钉钉的真相。 金不换请命,“是否动用搜魂大法?” 摧残掉戴罪之人的神志,调弄调拨她的神魂和记忆,如随意拨动的琴弦,随意把握。一张空白的卷面落入他们手中,也能泼上晦涩的污点。 “等等——”疯医赛多肉出声打断。 “你该不会是想要替她求情吧?”可以的话,金不换真想对这疯疯癫癫的婆娘敬而远之。 医修里,行事作风离经叛道的几位,易陵君有逻辑,能沟通。赛北金自成一体,鲜有露面。唯有这赛多肉行为诡异,狂悖无状。 果不其然,疯医赛多肉在让人失望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登时飞出三针,悬在苍迟殿上空,“用搜魂一法,未免走得太过轻松。倒不如留给我做实验,试试我新研制的仪器审心针功效。” 那三根九寸长的长针不住旋转,晃得人头晕目眩。逐渐被制作者的灵能压扁扩大,慢悠悠转换为三个菱形薄片,颜色转为红黄绿三种颜色。 笼罩范围是整座苍迟殿。 不妙的预感作为现实,金不换呼吸一窒。 要是只审问解裁春一人,直接对准她就行了,何必将整座宫殿都笼罩进去。那只能意味着赛多肉不单要拿解裁春当实验对象,还要拿在场人士都来当免费的小白鼠!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3章 日夜剖人,把脑子都给剖傻了! 金不换心知不妙,后退为上。 商人重利,最紧要的是除了看重激流勇进之外,还要注重遇到危机切记抽身而退。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以多做。稳赔不赚的交易,溜之大吉。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就是靠这谨慎的心思存活至今。 哪能让一个失心疯的婆娘白白糟蹋了。 当金不换蹑手蹑脚,打算一人悄咪咪地撤出苍迟殿,脚后跟刚触碰到审心针设下的屏障,全身灵力飞速被抽走,融为维系屏障的一部分。 遂赶忙退了回来。 她毫不怀疑,假如她不信邪,硬要越过禁阻,就会境界大跌,较寻常的凡人都不如。 她一生坑蒙拐骗,违信背约的事做多了,一旦失去自保能力,保不齐哪日就要横尸街头。 那还是较为轻快的死法了。 金不换咬着牙关,恨恨退了回来。早知道疯医要来凑热闹,她就不亮相了。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神识散布,将殿堂内一举一动尽收入眼中的恭辞岸,食指绕着红线,一圈又一圈。“红色即为谎言,绿色是为真话,那黄色是为何物。” “那当然是——” 站在苍迟殿正中央,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赛多肉,狡黠一笑。 三根长针联结而成的雷阵,立于她正上方,连成一个三角形,又在三角形外画了一个圆圈,凝聚起几乎可以媲美劫云的雷霆。 人造阴云酝酿着惩戒的电光,压低满殿珠宝装潢折射出的亮度,有九天雷云坐镇,不怕受训之人采取缄默。 “回答者深信不疑的谎言。” “解裁春!” 金不 换当机立断,准备快刀斩乱麻。 她先声夺人,“两国对垒,你恰恰救下一国天子,令他感恩戴德。你的师兄祁夜良又恰恰好挑选这位少年天子扶持,蓄意一统人间界。” “这么多的巧合,别跟我说只是单纯的巧合!” “金不换,”解裁春逻辑清晰,不答反问,“辜嘉怡峰主至情至性,待你不仅不薄,还称得上是厚待。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让你为了几代魂玉放走杀害她的凶手。” 恨世间总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使者们不满了,“她不回答,就没有惩处的?” 赛多肉也迷惑,“不应该啊。”怎么会出错呢? 按审心针的基础设置,综合她反复实验的成果,正常推演,没能及时回答提问的对象,就会被九天玄雷劈中,轻则痛不欲生,重者撒手人寰。 这也是她特地到苍迟殿来一趟,拿羡瑶台使者、尊者做试样的原因—— 耐劈、好面。 等闲几道雷劈不死,能多劈几回。这个碎成渣渣了,还有下一个。 境界下跌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不用忧愁逃之夭夭。 多好的素材啊。简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才能顺畅地行至今日。等审心针大成之日,她不会忘记挂念这群为了她的功业,尽心尽责的修士。 虽然在场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都是要死的。没有记住的必要。 金不换拧着眉头,不屑回答解裁春的疑问。一道惩处雷霆倏忽劈过来,追在她屁股后头劈,尖锐的阴雷过身,炸得她头皮发麻。 “赛多肉,你这疯婆子干什么吃的?胳膊肘子往外拐,转给对面送神器呢!” 眼见周围使者避让的避让,看热闹的看热闹,不想再丢大脸的金不换,一挥袖子,“我答,我答,我答便是了,不许再劈了!” 追在她后头撵的九天玄雷这才罢休,一小簇雷光在空中打了个闪击,像是没有尽兴。 还颇有灵性。 “诚然,她好,但是不够好,那她过往付出的点点滴滴就蕴蓄成了仇。” 金不换说得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分明可以垄断流转庭,将实打实的巨额利润,收为己有。辜嘉怡这个死脑筋偏偏就不。” “顾念着自己的来时路,受苦受难过一回,就思量着接济其他底层修士,筹备着接济那些入不敷出的家伙!” 凭什么? 都是一些无名无姓,没能力出人头地的宵小之辈,凭什么要将获得的财富拱手让人,让那群无能之徒捡了漏? 辜嘉怡她自己不珍惜,转手赠予他人去,那还不如通通转赠给她,还免了辛苦寻觅的辛劳。 那个人偏生就不,岂不就是虚伪?! 包揽功名,贪慕虚荣。实则傲慢伪饰,恶毒至极。她没接了辜嘉怡的老底,抄了她的功名,都是轻的了,与之全程虚以委蛇,恶心得要命。 “听闻辜嘉怡死讯的那刻,不得不说,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流转庭彻底归于我所有,连玦双璧替我了绝后患,也付出了相应的酬劳,我为什么不与他们俩行个方便?” 周边的使者听着,搂着双臂,煞有其事地点头。 在他们固化的观念里,趋名逐利成为衡量事物的唯一标准。 背叛将自己从路边乞儿,帮扶到扬名富商的恩人,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 赛多肉审查着铸造好的器具,没觉出有什么错漏。那便是审问的对象出了问题。 一双下三白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眼看要突兀地掉出来,又很快收了回去。“解裁春,你有什么隐瞒?” “我才要问你,有什么隐瞒。” 解裁春磨着手腕,解不开灵气汇聚而成的绳索。见招拆招,并不因手脚受缚,落于下风。 “赛多肉,方外之人所言,是真是假,莫非果真孰难争辩?是谁在欺神弄鬼,谁在愚弄世人,你心里门儿清,你又替这群罪孽滔天之人有何遮瞒?” 接收到一连串的提问,审心针刮起大风狂作。门窗大开的殿堂,恼人的风声不绝于耳。 悬挂的字画长条扭转着,撕拉成几大段。成排的彩绘吊灯莽撞地撞在雕龙画凤的朱柱子上。 一道蓄势待发的雷霆,卯足了劲。蹭地一下越过金不换,直直朝着赛多肉劈去。 沉迷于自身创作的疯医,像是失了神,站在原地。 在其他人提醒下,才乐滋滋地咧开嘴。骄傲地张开双手,全力拥抱她的造物。 善于试验之人,自己也乐于成为试验品之一。正好用她这条性命来校验精准度。 只观以神经著称的医者,迎着炫目的雷电,不退反进。被劈得外焦里嫩,皮表都成了一团黑炭,还乐呵呵地笑着,满口赞叹。 “不愧是我制作出来的法器,这技术,这能耐!堪称我的绝唱!” 有多少人懵懵懂懂地来到红尘滚一遭,转头就迷迷糊糊地离去。 唯有她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洞悉为何而索取,索取为何?从不迷茫度日,替自己的懒惰狡辩,找遍由头,虚耗光阴。 “方外之人所言,从无大话。说大话的,是我们十业大界的人呐。” 乐于奉献牺牲的医者,慷慨地强邀他人,一同来为她的宏伟蓝图,增加上浓墨重彩。赛多肉沉醉地摊开双手,在青蓝色光焰的审判里,忍受粉身碎骨的美感。 她迎着掀雷决电,尖刻的面目洋溢着扭曲的狂欢。 被劈得焦黑的腿试着向前挪动,整具下肢的粉碎却比她的预备还先。 咔擦几声,只剩下残留着污血的上半身,脱离了聊作支撑的下半身,猛然趴在地面。两条同样遭受雷击的手,脱力向下垂直,砰地一下砸到地板上,断成一节一节。 “末法时代,避无可避。活尸泛滥,造业而起。并不存在于子不语的神话,俨然是正在上演的实况。从奉命散播活尸之危时,我就晓得那将来未来的未来,已经在到来!” 她,才是这个无神之地的荒原上,传播福音的神使。 自当由她来执行审判,降下罪责。 世间没有一样事物,能始终保持永恒。神魔不成,仙妖不能。 太多太多的辉煌,转瞬即逝。人人称赞的盛世繁华,徒留萧瑟。 既然创造的伟业,常常吝啬于称颂,那就由她来实施判决,要愚昧的众生俯首称臣。 易陵君耽于亲情,不值一提。 赛春花执迷正法,愚钝不堪。 只有她,才是医修的集大成者,这条修真路途当之无愧的引路人,理当修进史书,千古流传,永垂不朽,直到那不可回转的终焉之日降临! 赛多肉接近痴迷地仰视着集结了自己毕生心血创造出的最终造物,一经开启,连她这个亲手铸造的创作者,也不能中途停止。 审心针闪现的绿光,游荡在近乎封闭了的殿宇内部,如夜间行船,船舱甲板倒映着摇摇晃晃的水光。波光粼粼,涂抹着每个奔波逃命的修士 脸庞。 不像一大群得道成仙的仙人,反而像是阴曹地府里青面獠牙的厉鬼。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4章 谁又能说不是呢? 要寻找无极炼狱,何必去九泉之下找寻。 俯看这芸芸众生,凡尘人间,魑魅魍魉盛行,每个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骷髅。嘴上说着客气讨好的奉承话,实际都想将对方抽皮扒筋,吸食脑髓。 师姐提出的能量守恒定律,准确无误。只是不能被验证是否正误。 十业大界内的每一项资源,看似无穷无尽,实则都有具体的上限。无视额度只专注于索取,对自然界竭泽而渔,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长此以往,必生灾祸。 当创生的速度跟不上呼唤而来的毁灭,覆灭就不可逆转。 有所了解的修士们当真不清楚? 是清楚了,毫不在乎。 等到真的狗急跳墙了,或者有所图谋,就用他人作为代价支付。总之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折损不到他们自个去。 当羡瑶台、绛阙的修士们垄断的灵脉越多,其余地域的子民能够获取的资源就越少,于是选择在安乐庐设置基点,搜罗人员,提取魂玉。 与之相反的,是自学成才,进阶为当世大能的漫才客。 修炼到顶点的灵能,无需他自己运作,就会自发攫取周围灵气,直到他不再刻意压低境界,飞升成神的一日。 此番,他就无法留驻丹霞峡,继续等候一个不归人,留给其他生物生存的空间也就越发狭隘。 “他是为你而死的。” 赛多肉望着解裁春,下巴化成的黑炭一粒粒掉下来。上半身也随着狂风消散,只剩下一个执念未消的头颅,留在原地,执拗又固执。 她说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忽而,又目露精光,是为福至心灵,一念透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审心针为何独独对你不起作用了!我果然是天底下最为优秀的人才!谁都比不上我!” “原来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 爽朗愉悦的笑容,挂在连面皮都没有的骷髅头上,尤其怪异。 只顾着输出自己的感受的人头,自顾自地说着他人不能理解的语句,爽快了自己,埋汰了他人。没来得及完整地吐露出真相,令众人又忌惮又离不开的疯医,就变作一堆散落的炭石。 被一团迷雾包裹着的解裁春,仍跪在原地,纤长的睫羽下垂,是纯正的深黑色。浓浓密密地交叠着,乍一看,还以为是报丧的昏鸦。 她跪坐在原地,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动弹。 吼叫的怒风惊动不了,外人的谴责动摇不得。 从两人的对峙大致掌握了真相的恭辞岸,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他握住松开的手掌,坐直身子,上半身前倾,朝向解裁春的方向。 果断省略称呼,直接揭晓答案。 “你,并非真正的方外之人。” 本该疑问的语句,却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以陈述的句式说出,足以见说话之人的十成把握。 自信又傲慢。 跪在原地的女子,垂首低目,听到他所言,才稍微抬起下颌,与他进行对视。 一个满是趣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个像被剥掉花瓣的铃兰花,风吹雨打不掩倔强。 “你,不是解裁春。” 做出断言的恭辞岸,抽丝剥茧,逐步分析,“机缘巧合,你遇见了方外之人,蒙其恩德,甘愿用一生来偿还。该说是愚蠢还是张狂?” 他说到这,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自己。“你抹去了原有的身份姓名,所以审心针对你的名字失效。” 但是只要不提出姓名,只针对被提问的这个人,那审心针就是有效的。 如此,就算被提问的人全程沉默不言,尽忠职守地完成任务的法器,也会告知在场的人正确答案。 检测到被询问的人,闭口不答,积蓄的雷霆瞄准正下方的女子。 她仰望着蓄势待发的玄雷,“我是解裁春。” 一字一顿,说得不容置疑。 黄橙橙的灯光霎时大亮,如初升的骄阳,驱散乌云,屏蔽雷电,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使得原本阴沉沉的宫室亮如白昼。 “怪不得……” 本来慌作一团的使者们,交头接耳。怪不得还剩她一人,就说他们谋杀了未来。原来是碍事的方外之人,在这个时代全然死绝了。 幸好,幸好,都死了才好。只恨没有再多带一些无用的贱畜走。 “话说回来,她既非方外之人,何至于背叛故土,投身敌营,拼命弄出这么多的搞头?”有一人提出困惑。 “还用说吗?”一尖酸刻薄的使者,掐着嗓子回复,“要捧的臭脚没有捧到,小妮子恼羞成怒,一下死了那么多的爹,哭丧不过来啊!” 更多的使者吁出一口长气,“死得好,死得妙!这就是方外之人的命!总算是卸下了心口大石!” 使者们嘻嘻笑笑,修行到最后,反把最根本的人性给修没了,岂非另一种邯郸学步。 他们自认生来得天独厚,受天地庇佑,万民敬仰,浑然没有认识到生命的厚重,连基本的尊重都缺乏。 是打心里认为仙人和人,和修仙之人,三者看似接近,实际存在着天壤之别。除了仙家以外的人,全都污垢不可闻,臭若马厩。 “怎么,还不服气?” 眼见解裁春目放寒光,冷若冰霜,被怒目而视的使者,反倒更兴奋了。是以扭着臀,激动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是被我说中了吧!” “被石子扔中的狗群,叫得最欢!” 他的同伴应和,“哟哟哟!看你这般不忿,要不转职医修,去救一下?是你不想吗?” 挑衅的声音此起彼伏,“没能力就老老实实地趴好,等着大爷们来宠幸。而不是费心勾搭易陵君,下作到去聚法源,妄想代替灵能,一门心思造就伪劣品!” “没能力、没魂玉的母狗,就只能狂吠个不停!” 话音未落,几道刺眼的剑光骤至,斩裂地面,劈开玉宇,刚才污言秽语,满口喷粪的修士,全部受击倒地,尸首分离。 忽略掉那些死不瞑目的鱼眼珠,宋晏几一剑斩断束缚着解裁春手脚的红绳,隔着大袖,托住她的手腕,将人扶了起来。 吞没绛阙的活尸,不可抑制地涌入羡瑶台。 龙楼凤阁被推倒,桂宫柏寝全倾覆,魏阙圮塌,玉阶沉陷,躲闪不及的金不换,被仙人后裔化身的活尸扑倒在地,生生撕咬下一块肉来。 嗅到血腥味,变相激活了活尸们动力。 倒地的人须臾之间就被一大群活尸淹没,含糊的惨叫没一会就止了声息。 “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简直……碍眼到他恨不得把这个男的从世上抹去。手心握着的红线断裂,恭辞岸明显的艴然不悦。 他一个瞬身,闪现在宋晏几身前,一把三十二骨油纸伞携带着隐含的怒气,径直扫向未邀前来的不速之客面门,大有将他的头打掉,彻底毁容的用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 涂着花样的油纸伞,初看以为是幼儿涂鸦,细看是用针线缝上去的花卉——一朵丑兮兮的桔梗花。 “你问,我就要答吗?” 久未和人正面起冲突的宋晏几,很快落入下风。他心里惦记着解裁春,引着人,飞身到远离她的地段打斗。技不如人,起了歪心思打嘴仗。 “就你这粗制滥造的手艺,干脆洗洗睡吧。省得荼毒人眼。” 谁知起了反作用,凌厉的攻势见涨,猛地破开他的防御。 宋晏几闪躲不及,胸口被伞尖贯穿,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手掌都变得麻痹。 恭辞岸冷笑地撑开伞,撑开的伞面搅弄着败者血肉。在迸溅的血雨里,被珍爱的幽幽伞保护得不沾血污。 “世上……可…不只有……一个……阵修……” 被击中要害的宋晏几,不甘示弱。强笑着,用对方说过的话回敬,“不仅……我……进来了,大家……可……都……看见了……” 他一扫袖子,灵网上飞腾的信息展示在每一位修士眼中。 “你、你居然……” 奔跑途中,留意到资讯的使者,大惊失色,顷然瘫软在地。“把我们的对话全都投放出去了!你怎么敢!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分明不是修士,哪用得来投影石!” “谁说一定要用投影石才可以?”解开束缚的解裁春,取出隐藏在衣襟内的纸人。 灵能和法源殊途同归,只要破解灵网通路,找到潜入的入口,凡夫俗子一样可以接入只开放给修道之人的灵网,将纸人的所见所闻公投到灵网上。 她在人间世安置的探子们,接到她的信号,统一在没有灵网的凡人面前,播放了刚才她与众人对峙的影像。 是非对错,自有人评判。 羡瑶台高不可攀的形象崩塌,已成事实。民众的信仰之力,再不会向他们集聚。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5章 奋力与活尸对抗的使者们,还得分心应付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现状。 他们咬牙切齿,“没关系,只要杀掉你 就够了!区区平民,没几年就会利索地换掉一批。世人皆善忘,不忘却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周而复始是凡人的宿命,没几年就会忘却前尘! “是吗?恐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极致的黑与红碰撞中,刺破胸膛的伞身一寸寸剥离胸骨。由于持有者的恶趣味,刻意延缓了分离的时段,反而加深、加重伤势,手掌用力搅动沿边糜烂的碎肉。 时常悔恨当初收集聘礼,没能及时赶回的宋晏几,好不容易及时一回,哪能不大出风头,让心仪对象白白扫兴。 他个人进不去问道宗,不代表他不能把问道宗的事物转移过来。 手持长剑的修士,凝神聚气,挥砍向恭辞岸。 从迸发的剑气里察觉到不对的恭辞岸,脚尖点地,蜻蜓点水地平移后退,那道挥退他的剑光,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段劈开一道撕破空间的裂缝。 伴随着女子幽远的吟唱声,呼啸的风雪遽然涌入宫殿。 “绝对零度。” 第136章 末世降临苍迟殿被冰雪覆盖,除了…… 苍迟殿被冰雪覆盖,除了施术者之外的所有活物,在一瞬间内全部陷入静止,争夺的活尸也罢,奔逃的修士也好,于一刹电光石火之间,定格成一动不动的雕像。 闪闪发光的冰雕,精致炫目。在堪比盛阳的审心针照耀下,每一块表层肌理都透出粼粼的波光。 美好的背面象征着孤独的寂寥,譬如人永远无法逃离自己的阴影。 仰头目击的日光,再盛大,再辉煌,也总归是人造的仿劣品。只可散发明光,不可供给温暖的虚假景观。 与她本人一样,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 剥离了解裁春这个名字,就什么也不是。 性格、喜好、善恶、才情……都只是模仿那一个方外之人,为自己制定的模子。拗折躯干,扭曲自我,才能方便套进去,塑造成对方的模样。 “咳咳咳……” 首先被撤除了封印的宋晏几,大力喘着气,从被冰封的窒息中回过神来,咳得惊天动地。好似要把心肝脾肺肾全都咳出来。 捂着嘴的掌心,放下来,盛了一手的血。 尤自喃喃自语,“真好,我这次……终于……赶上了……” 长期钓在心头,犹如刁钻的鱼钩刺着心脏的遗憾,在过去的上万年岁月,无时无刻不在反哺歉疚,时刻用抽痛的内脏提醒他,罪恶不消,疼痛不止休。 一门心思筹集聘礼的他,接到风声,返回栖华山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他没能在解裁春接触漫才客,二人产生瓜葛交际的时分,恰如其分地入局,也没能在双方生离死别,互为分离的落幕之际,到场献礼。 由始至终,总归是差那么一步。 仿似命运嘲笑他的姗姗来迟。 积蓄已久的遗憾,终于做沉淀多年的尘埃,被轻轻拂去,宋晏几心口提着的那股气消了,好不容易被极寒压制下去的伤势,反扑上来。 带动灵力暴乱,当世神鬼难医。 解裁春站到他面前,捞起他的臂膀,挂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是就事论事的语气,“我带你去找医女治疗。” 多好啊,她终于选择了他。 多糟糕,偏偏是当下的场景。 但得到了,终究是比从头到尾没有被对方瓜分一个眼神来得好过得多。 要是他能表现得更帅气一点就好了。 他刚才救场大约还算及时,应该还没有犯下大的差错。被恭辞岸压着打的画面,解裁春没有看见,大概是保留了那么一丁点的颜面。 虽然保与不保,对他的心仪对象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归根结底,是希望自己能够英俊潇洒一些。 如果他当时专注地研习剑修,而不脑袋一拍,头也不回地转行做了剑修,今日也不会在论剑方面,在能与师祖打个平手的尊者手下,一败涂地。 可是他要是不转行成为阵修,以他一人之力,也断然攻不进羡瑶台,在万千使者、尊者的攻击下,保住被他们集体开火的女子性命。 可见世事真是一环套一环,由不得人反悔或者庆幸。 救援拾月、邀星的计划失败,宋晏几曾经颓唐过好一段时间。 他是那邯郸学步的燕人,想着法子捣鼓玄乎其玄的阵法,精妙之处没学到多少,反把原来的技法剑术忘了个大概,如何能抵得过加强护卫,进出前呼后拥的宗主。 坐在轿子内的谋隋珠,揭开珠帘看他。 “哟,这不是我们不慕名利,自舍前程的二代宗主,宋宴,宋前辈吗?也学旁人刺杀那招,迫不及待想夺回自己的地位了。” “不留念的香饽饽,落到他人之手,才想起来忏悔,不夺取久抱憾终身,会不会为时已晚了点?” 当他刺杀不成,技术一筹,被捅了七、八剑,抛到街头,谋隋珠才下达命令,“别杀他,留他一条命,彰显我的荣誉。二代宗主败于我手下,他行走于世,即是我活着的丰碑。” 这一点,在她生前、死后,永远都不会变。 “前辈,你可要活得长长久久,好传播我的威名啊。” 正如谋隋珠所言,当她死于五代宗主的计谋,五代死于六代的毒杀,问道宗宗主变动之频繁,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那地位着实做不大稳固,上位之人大多凶残又险恶。 可由于宋晏几本人还在世间活跃,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就会忍不住联想到将问道宗改头换面的三代宗主,谋隋珠。 时过境迁,流光把人抛,恩恩怨怨随海去,千古功业都作土。 留下来的,也只有那一个名字而已。 那他,能不能也留下一个名字,不求在问道宗刻写着历代宗主、副宗主、长老的碑文上,而在她心中,只留下一个轻薄的,随时能揩拭的字符也好。 凋落比残败的落叶轻巧,却能比厚重的土地托举。 “人间世抗衡、丹霞峡出事、羡瑶台陷落,可推算出其他地段的情况,也大概率不是太好。以你凡人之身,缝尸匠所缝合的活死人之体,又能走到几时去?” 既无唢呐镇魂之术傍身,又一口气使用完了漫天风雪的庇护…… “而且,”宋晏几翻开解裁春手腕,微小的细纹在青紫色的经络漫延,“你的身体已经开始溃败了。” 她本是已死之人,当入轮回。不入轮回,只是在世之人眷恋不舍,兀自强留。 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圆了她本人的意愿。 她还有未竟之事,还没来得及向当初乃至现今一再发难的审判者们,发起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一偿宿愿,发动一出令心头松快的复仇。 师祖知不知道呢?她表现出的情意,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为假? 濒危时刻掉落的眼泪,迸发的执念,又有几分饱含了悃愊无华的真心,几分是出于出神入化的演技? 她真的分得清吗? 他呢? 如何才能不混淆? 是因为他总会瞻前顾后,思虑周详,所以才在源头,就从候选人的名单中被剔除? 那日,缝尸匠孟寻缝补完解裁春的躯体,用巧妙制作的之人,带走她的灵魂。 失魂落魄的师祖,在后面追了又追。跟着她,赤足涉过几千里。 缝尸匠回过头来,再次向师祖嘱咐,“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能再见她。你到底想让她死。还是让她活?与过去有关的人事物,理应一概摒除。” 相逢未必皆是缘,缔结的,也未必全是善缘。 还有概率是平地生劫。 是以,当新生代的唢呐匠站在问道宗校场上,沙场秋点兵。过去与她相识的面孔,悉数不敢相认,唯恐暴露了存在,使修复的灵魂再次崩毁。 不管是前任草泽谷谷主,还是在曲风镇落户的鹤医女,全都三缄其口。 师祖更是隐匿身形,连临行前相见都是不允自己。 怕短短一面,耽误她寿满天年。 原来爱一个人,不是执着于享有,而是该放手时,果断放手。 炫彩的冰天雪地里,问道宗风光无限的二代宗主,现寂寂无名的阵修宋晏几,半身浴血。面上扯出虚弱的笑,回握住随行之人的手。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光明正大地握住这双手了,高调地宣布双方为彼此拥有。 可惜总没有恰当的时机。 现在也没有。 就当是完成一个将死之人可怜的心愿吧。 能完成就不算可怜了。许多人都求之不得。 宋晏几强装潇洒,解开系在肩上的披风,铺在厚实的雪地上。没被血浸透的一块,铺到解裁春落座的地,拉着她,席地而坐。 “我没多少时辰了,就不要把直接浪费在路上。”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6章 转行为阵修之后,他依照自己的想法,走过大江南北,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奇异景观。有荒茫大漠、浩瀚星穹、沸腾火山、青翠梯田…… “到最后一刻,有你在身边,此生足矣。就让我歇一会,陪我说说话吧。” 面对残丝断魂的请求,还是帮了自己大忙的熟人,搁在平时,解裁春当是无有不应。 只是被揭穿了真面目的她,剥离了这个名字,附属的情爱、喜好、个性……都不算数。 那只是她仿照着当年救济下自己的方外之人捏造出来的性情,根据既定的目标,以及接触对象频繁调整创造出的偏向。 画虎不成反类犬,刻鹄不成反尚鹜。 要骗过别人,首先第一念头就是要骗过自己,日久天长,连自己都忘却。 喜欢什么,关心什么,注重什么,都以“解裁春”这个人为标准定下锚点。 要是喜欢她这张脸,她什么样子都能扮演。 “别这么看我……拼尽全力,最后残留的印象却只剩下冷冰冰……”宋晏几说着,情绪起伏,又呕出一口血。 解裁春俯视着他,这个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脚边的男人,犹如高坐神坛的庄严神像,冷静地俯察着虔诚的信徒。垂落的手指被一双渗着血水的手掌紧握。 在脱力的边缘,仍用尽全身力气挽留。 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有坐下来。 她抚摸着宋晏几的脸,没有手帕,就用袖子擦去他嘴角残留的鲜血。 “我记得你。” 被她一脚踹进溪流喂鱼的宗主,在大腹便便的孕妇面前,屡次吃瘪的怂包。 趁她入睡,潜进屋子,替她捏脚的登徒子。暗中护送,替她除去精怪,保驾护航,免她惊扰的好心人。 在漫才客不在家期间,替她砍柴烧水,烧菜下厨的免费劳工。其他的猪、牛、羊、鸡等圈养的牲畜,每一件都替她打理得有条有理,没有一件须得她来操心。 孕期多觉,仙凡结合创造出的胚胎,久久不生产,一来二去,加重负担,使得她腿脚浮肿。 在漫才客外出不在家的日子,宋晏几趁她熟睡,代替她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郎君,替她揉捏脚掌、脚腕、小腿。 手法专业,劲道到位。是诚心研究、细致地观摩过的。 边揉,还边小声嘟囔,“所托非人,嫁人不贤。” 要是他的话,就不会让解裁春有孕。让年龄还没超过一千岁的她,腹中还要孕育出一个别的新生命。 他当然不会认为解裁春没有擦亮眼,而是认为师祖太会欺骗。 当然,在其他人眼里,是这位满口胡言的小娘子伪装多面。 凡人岁数肯定超不过一千岁,扯什么邪魔外祟,还来叨扰她的睡眠。被宋晏几嘀咕醒的解裁春,没忍住一巴掌拍过去,同时咕哝了一句,“有蚊子,好吵。” 室内登时陷入寂静。 关于宋晏几这人的存在,于她探明问道宗内部状况而言,总体来说,利过于弊,她便没有主动出手解决。 反过来,对方还能帮她解决一些隐患。是为免费劳动力,藏头露尾。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发现宋晏几当天,漫才客就跟她禀明状况。纤长的手指在脖子上抹过,问杀还是残。 一般来说,不是问杀还是放吗?就没有两相安好的选项。解裁春眨眨眼,残疾的残?未免太凶残。只是出于监管要职,暗中监视而已,不至于要他缺胳膊断腿。 “留着吧,我还有用。”解裁春说。 隔日,漫才客就带了皮制项圈和倒刺长鞭给她。告诉她使用方法,让她尽管抽,出事了,他来收拾。 当个人吧。解裁春当然没有用上。 可搁置在侧的项圈,有朝一日,仍然不翼而飞。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私心,宋晏几私自盗走了它,套在自己脖子上,皮革质地的方框,恰恰好勒着喉结。 如同一个勾人动魄的亲吻,没有一刻不拉着他沉迷其中。 原本只局限于黑夜床铺的捏脊按脉,后来扩展到白昼藤椅,只要解裁春睡着了,不论浅眠或者深睡,他都迫不及待现身,怕她发现,更怕她不发现。 久而久之,形成一种类似于偷情似的隐秘欢欣。 作毒燎虐焰的野火,壮烈地灼烧着心脏,炙烤着喉咙,要鼻翼里喷薄出关于她的气息,要他时时刻刻感受这份密切的甜蜜与苦痛才能至死方休。 希望她半睡半醒间,以为是昏梦一场。等回过神来,确认真伪,又暗自隐瞒。 希望她单薄的身体因他而受益,冷酷的心灵为他而震动。 联系到自己的身份兴许有被曝光的几率,或者是单纯是问道宗的进一步调研。后面才后知后觉,分析出幽微的人心。 宋晏几偶然路过两位窃窃私语的副宗主,还能听到她们在那旁若无人地争执。 “咦——好变态哦。” “怎么就不东窗事发,来个人把他抓起来。” “算了,算了,说出去好难为情哦。” “放任他继续下去会更丢脸好吧!” “拜托,我长着两只耳朵,是能听到的好吗?”宋晏几抛出鱼竿。 两位副宗主异口同声,“就是要让你听到啊!” 情爱之事,好比玄妙的阵法。并不属于他的领域,偏偏神之向往。三番两次,撞得头破血流,仍旧忍不住全心全意地沉溺其中。 最终也确实为之殉亡。 解裁春望着气脉几近断绝的宋晏几,只说了三个字,“你变了。” 气息奄奄的男人,泪盈于睫。蓄满眼眶,滚落成行,“夫人您……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从头到尾,只向着那一个心愿进发。 是随处可见的花岗石,为了报恩,甘愿经受常年的水滴石穿,费尽心力,将自己雕琢成了世故圆滑的鹅卵石,耐性地隐忍到最后一刻。 只为了向发动罪恶审判的罪魁祸首们,举起反抗的旗帜,用复仇的火焰替异域的亡灵们洗刷冤屈。 她也成功地做到了。 “其他人错看了您,看轻了您。” 他们高看了权势地位的价值,低估了解裁春坚毅不拔的心性,轻忽了她强大的心魄和顽强不屈的忍耐力。 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纵使哪日被一朝揭露了,也坦然大方。 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 光阴流转,时光飞逝,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定下的使命。自打发下宏愿的那一日起,就悠久地刻骨铭心,莫敢遗忘。 纵然此身命丧黄泉,肉身陨灭,记忆缺失,时易世变,依旧牢记着自己的初心。 她情愿舍弃千金难觅的自尊,抛却十业大界原住民的身份,与极恶的医女做交易。珍贵的情爱能用来等价交换,白首偕老的婚姻,被她当做趁手的筹码。 仅仅打击冷眼旁观的修士,断不足够。 还要他们血债血偿,用价格高昂的生命致歉。 要偿还被侮辱得哑口无言的方外之人清白,要罪魁祸首们亲口坦白犯下自己的错误。要作为帮凶,或递刀子或沉默不言的众生,亲眼见证。 给他们顽劣不堪的灵魂,烙下屈辱的印记,用残留的余生忏悔。 如今,复仇的目的已然达到。 摒弃同个土地生长的人们又何妨,抛开为人的初始点,转化为半生不死的活死人,不过是从头来过。好在历过万年光阴,煞费苦心,终于得偿所愿。 发动审判的羡瑶台,为他们的任性妄为付出了代价,冷眼旁观的世人们,也终将投入烟烧火燎的熔炉。 罪孽缠绕,无人能够逃脱。 包括她自己。 “我挺好奇,您是用什么担任浮标,无数次谋杀自我,都能始终如一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解裁春摘下冰雪凝结成的铃兰花,放在宋晏几被洞穿的胸口镇痛。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大半是出于她的缘故。断不能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缘由开脱。那让她与袖手旁观的观者有何差异。 衣不重彩的女子,脸上没有伤悲、痛楚的神色,更无谈爱恨与怜惜。 丧葬人员的法源,在五内流转,她自当遵守对待将死之人的礼仪。 “是花。” 决意成为解裁春那天起,她就将铃兰花作为自己的道标,一往无前。 只要花开不灭,在世间 的某一处留存,她就不会忘记自己的目标。 铃兰花的花语,是谎言。 所以她对自己说谎,对他人说谎。要成为一个出彩的骗徒,首要关口是要欺瞒过自己。就能大胆放纵地欺骗时局,直到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就能迎来改天换日的局面。 无奈凡人之力终有限,总有填不完的缺漏。 譬如,她能复刻出恩人操练过的广播体操,根据恩人的描述还原生活,却不能详尽地了解他们的日常用句、吃穿用度,明白何为医闹。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7章 而这,对使用搜魂,浏览方外之人生平,在灵网上当做笑话广泛传播的修士们来说,轻而易举。 好在最终的成败终究是向她倾斜。 “您……爱过漫才客吗?”思来想去,宋晏几到底是问出这样一个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的疑问。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不会拈酸吃味?得到否定的回答,莫非不会兔死狐悲? 怎样洞察人心的朣朦嬗变,或者终其一生都会被迷惑。 衣摆依附着冰霜的女子,一举一动,有若星河游荡。她摊开掌心,一朵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小心翼翼地叩问着细小的掌纹。 没一会,融化为清透的雪水。 “解裁春爱过。” 狡猾的答案,无情又单薄。一言一行,尽显冷漠,又如此叫人动心……宋晏几捶着胸口,倏然失笑。 脏器都被人捅破了,还能为之心动。这样的他,简直无药可救。 或许早就无药可救。 也不需要人来救他。 他甘心为其而死。 “最后一个问题,”宋晏几拽着她的素裙,缂丝锦绣快要将他的手掌割破,“得知漫才客的死讯,你为他哭了。我死了,你会为我而哭吗?” 解裁春没有回答。 她在原地站了站,俯下身躯,对上一双涣散的瞳孔,伸手合上了他的眼。 “还真多情。” 凭借自己能力脱离控制的恭辞岸,抖落衣袍上附着的霜雪。漫才客在世都不能打包票,一举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何况人死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 “解裁春。” “我是问你真正的名字。” “你真的想知道吗?” 夙愿完结,没有顾忌的人,说话就是硬气。恭辞岸放弃询问。 锲而不舍的追问,显得人很掉价,也不是什么非得获取的答复。 不管他问了什么,对方怎么回答,与他接下来的操作,都没有干系。 作为灭世的操盘推手,他就好心替见证到最后的观众讲解。 “鸿蒙初始,诞育五柱石,金木水火土,分离天与地。当尘世的生灵,折损超过八成,有志之士分散各地,在同一时刻激活五柱石。” 天火轰然降下,血水苦海翻波。消灭剩下两成生物,要天道规则重现人间。 幸存下来的人员就能成为新时代的神,亲手书写全新的篇章。 要想阻止,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让天下再无兵戈,莫使草地变荒漠,水土流失严重,焦土万里。 奈何人心险恶,征战不休。彼此讨伐,一样都达不成。 按理说,前面的条件达不到,还有后面的条例兜底—— 不要让人找到隐匿于世的五柱石,并且顺利地激活它们。 解裁春略一思索,流畅报出地名,“人间世、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紫陌,正好五个地点。闲梦落、真叙诗、赛北金、申屠端鸿,还差一位——” 先前未能明晰的缺漏,逐一捋顺,她正眼看向撑着油纸伞的尊者。 “你是九重霄的人。” 多讽刺,憎恨着恭辞岸的易陵君,脱离济世院,一手创造的组织,在她逝世过后,竟然和仇怨的对象走到了一处,戮力同心,达成灭世的计谋。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赏。” 三十二骨的油纸伞攥在手,猛地砸裂苍迟宫地基。蜿蜒走势的蓝光,暴露了地底之下撑开天地的柱石原貌。 隐藏在地幔的石柱,顶开上方经年累月横加的阻力。穿过熔浆,破开岩石,撬裂地缝,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向天穹伸展岑天的身量。 地物与周遭的联系,土崩瓦解。解除与附近事物的束缚,卯着劲向上攀升。 贯入地表的幽幽伞,固定住脚下的土地。恭辞岸抻着长腿,维持住平衡。还有空闲伸出手来,一手捞住随着地面倾斜,要跟着碎裂的地段一同滑落的解裁春。 解裁春伸出手,要拉住宋晏几的尸身。心有余力而不足,触手不及,生生错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长眠的尸首跟着补天的碎片一同坠落。 “还真多情。”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恭辞岸,啧了一声。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解裁春脚下悬空,与平地的唯一联系,就是恭辞岸的手。 恭辞岸怒了,“难道要我说你滥情吗?” 解裁春回应,“那你为何还要抓着我不放手?” “好戏没有捧场的看客,怎能了得。”恭辞岸冷笑,出色的皮表阴冷又刻薄,“这不邀请你来,观看这疮痍弥目的末世景象。” “是吗?我还以为……”解裁春没有把话说破。 恭辞岸追问,“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解裁春探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背信弃义的人,来执行他迟误的承诺。”苍白的面容表出淡薄的笑,“罢了。” 反正她经受过的灾难,教会了她,将一腔期盼投放到他人身上,就注定要承受辜负。 “你干什么!”理当被摆布的成员,跳脱规划好的剧目,要负责指挥的编纂者动怒,恭辞岸怒叱道:“掉下去,你会死的,尸骨无存!” “你错了。” 命悬一线的女子,直视着处在安全地带的尊者。 从头到尾,都是如此。她脚下浮空,他脚踏实地。他在台上站着,她在阶下跪着。她脚下绑了石头,被乡亲们扔进洪流。他在安全无虞的堤坝上奔走,目睹她葬身鱼腹。 “那个被献祭给河伯的孩子,早就在冰冷的河流里溺死了。活下来的,只是方外之人解裁春。” 言毕,她挣脱开恭辞岸的手,跳下柱石。 第137章 王权富贵尽成空作茧自缚,莫过于…… 作茧自缚,莫过于称呼现如今的线瑶台了。 累世罪业积攒的成果,堆垒出九重霄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击杀、铲平,从此颠覆了人生的对象,从各式各样的悲苦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逐一聚合,推动了灭世之灾。 于是宏图霸业付之一炬,王权富贵尽成空。 是来的太早,还是太迟? 总之没有一个人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要悔,也不是假惺惺地掉几颗鳄鱼眼泪,向自己毁灭了家庭的受害者们磕头告罪,而是悔恨没有尽心尽责地斩草除根,绝不叫他们有一丝一毫反扑的机会。 像那群只配用来提供消遣的贱畜们,竟然敢胆大妄为到覆灭掉他们的千秋大业? 贱畜们怎么敢? 猪狗们怎么配! 要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合该剁了贱畜们的脚,砍掉他们粗鲁的下肢,只留下一双用来劳碌的手,和一张只会用来恭维的口舌。 每日低头哈腰,时刻铭记他们的罪责。 认清现况的使者们,不能接受荣华富贵被剥夺。 他们能肆意毁坏别人所有,不代表能坦然面对自己享有的被捣毁。 然后发疯、自残,互相残杀,撕破脸皮,欲要和崩坏的大道一并叫嚣。 原本被视作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一口的索布德,在穷途末路,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他的琵琶骨被粗壮的镣铐穿过,双手双脚结结实实地锁在身后的石墙上,没有流出半点活动的空隙。虽是伤重,灵敏的听觉竟未完全罢工,依然捕捉到了锁妖塔层层崩塌的声音。 以大恶之名著称的锁妖塔,建造和看押期间,吐沫横飞,描述得重要无比。 而焚毁众生的烛天火光降落,侵蚀万物 的九幽血水攀升,建设之初,讲述得不可或缺的锁妖塔,亦是不能起到分毫的作用,沦落到无人看守的地步。 看来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仅限于夫妻亲友。 捆住手脚的锁链,噼里啪啦地响。 逃出升天的精怪,又遭逢烈焰焚身,洪浪消融,个个自顾不暇。 索布德所在的十七层,被坠落的火石砸出个大洞。四四方方的塔楼,如一笼被戳出个窟窿眼儿的蟋蟀盒子,登时罅漏亏空,整块地板拖着拘押的囚徒,一同向下滚落。 他不是没想到要挣扎,只是被擒获的这段日子以来,日日夜夜的遭受着虐待。 被持之以恒地放血、磨骨、削肉,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也许死在这里,比继续落入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手中来得更松快。 一想到不远之后的将来,就是羡瑶台那群使者称王称圣,那还不如不要走到未来。 干脆走到此处,直接折返。 回到鸿蒙之初,天地未开,重新书写一遍创世恩典。 与其叫那些自负家世血脉的无知宵小,踏着龙族的灵骨血肉,步步高升,重归仙籍,进阶成神,他还不如烂死在这血海烟波,连整副血肉都一块腐朽,才不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凝结了无数冤魂、罪孽的幽冥之水,淹没索布德的下半身,搁在寻常修道之人那儿,早就融化得连肉渣子都不剩。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8章 好在索布德是龙族后裔,族群世代相传的强悍筋骨,天生的皮糙肉厚,即使没有化为原型,忍耐力也是远超过其他物种。 就是按当下的情景看来,逃,逃不掉,动,动不得,只能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还不如没有这份血脉。 他就不会被盯上。 龙族也不至于灭亡。 索布德低着头颅,灰心丧气。胸前链接的长链,发着银灰色暗光。迷人的瞳眸比湛蓝的渊薮还要深邃,游荡着一大群亮晶晶的水母。 一道模糊的人形被丢了过来,脑袋朝下,作伏地的死角乌龟,趴在他身前大块石板上。 紧接着,一道倩影从天而降,单手撑地,稳稳当当地立住了,飘在蚀骨焚肉的血海之上,英姿飒爽的身姿,没有一分动摇。 可以想见降落和着地,都是经过精准的计算,而不是走一步,算一步。 匍一落地,踩着先一步落下的修士腰背,减低从高处跳落与地面的对冲力,然后利索地回挽刀鞘,争分夺秒劈向他背后的镣铐。 “裁春……” 索布德又惊又喜,好似含了新鲜摘采的蜂蜜。 喜不自胜的欢欣,确是能提高人的贪婪无厌。可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就不得不为冰冷的现况折腰,复又审视起不得不面对的分离与悲怆。 “没用的,我试过了。” 灰黑色皮肤的黑龙,垂头丧气。被扒开的衣物,大大方方地坦露着胸乳。一眼扫过去,宽肩窄腰,能用视线清晰地描摹出他精壮的腹部,劲实的臀胯。 手指头从心口处按下去,还会依据那弹性十足的劲道反弹。 异域风情的衣装经由外力,扯成了烂布条。一直垂落到腰□□方,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龙族化形的物种,亦没有羞耻、害臊之类的情绪,只是张开腿,仰着脖,平述着自己包括所在种族遭受的不公境遇。“是从神族在世之时,就研讨而来,世代更迭改进,潜心专攻我们龙族的拘束。” “他们从抓我开始,就没想要让我再活着走出去。” 现身救援的解裁春,没有听凭他人三言两语就放弃行动。 纵使再不理智,举世抗衡的事,只要她下定决心,磕得头破血流都要继续撞南墙。 噼里啪啦几刀下去,劈砍链子不成,反砍卷了刃,她当即转变思路。 寻常的法子不起效用,那就走不寻常的通路。 她仰头视着永恒劫火,俯看身下不灭冥海,既然天火和血海是毁灭用来灭世的,理应包含世间的全部物质。 那这世间的全部物质,理所当然要包含囚困着索布德的原材料,以及以其为基础锻造出来的枷锁。 势要焚烧干净尘世罪孽的永恒劫火,她短期间是没法引了,引了,也没自信能如鱼得水地控制的把握。但底下奔腾不息的不灭冥海,还是能够尝试一下。 取出一小部分,让它为自己所用。 索布德身强体壮,对血海有一定的容忍度。解裁春审量着计划执行的步骤,让他保持不动,加把劲,再忍耐一会。 她很快就会放他自由。 “呵呵呵……一群蠢货。那头傻不愣登的黑龙蠢,你这人模人样的凡女也蠢,不愧是人间世豢养的一群贱畜,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被解裁春当做垫脚石,踩在底下的使者嗤笑,“你知道这头蠢龙怎么落我们手中的吗,你能够想象吗?明明有大好的时机,能够逃出生天,他偏偏就不!” “非要挨个安葬掉他那些曝尸荒野的同门,行那些假仁假义的勾当,活该被扒皮剔骨!早知道他这么重情义,我们哪用等得了几多岁月才能把他擒获!” 早就把项本峰的修士悉数拖出来,一个个杀,不愁这全身是宝的龙不出现! 解裁春一脚踩中使者脑壳,使他的下巴和地板相契合,保准给人磕得七荤八素,给他那张臭嘴洗一洗,再发不出难听的指责。 很多人空长一张嘴巴,一生都说不出几句好赖话。 还不如趁早用针线缝合了,或者割了嗓子给需要的哑巴。 她找准角度,用随便捡来的刀剑,朝下方流动的血水一挑。滚烫的冥海顿时四下飞溅,顺着剑身拨弄的方向,一把泼在索布德倚靠的墙面上,腐蚀掉大块岩石。 水的难控性可想而知,何况是浸蚀性极强的冥水。 离得最近的解裁春和使者,都遭了殃。 她脸颊、手臂、大腿,被烫出好几个大洞。踩在脚下的使者更是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哀嚎。 解裁春忍过起初 的痛,手克制住了颤抖,就再接再厉,一次次调整力道,接二连三施为,报废了随手捡来的七八把刀剑后,成功熔断拘住索布德行动的铁链,将其解救了出来。 “费那么多的力气做什么,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我们倒台了,你们也断然跑不了!哈哈哈——” 纸醉金迷一场空,财权富贵全赴梦! 双手双脚浸泡在冥海里,全融化了的使者,行径疯迷,言词无状。接受不来规划的宏图伟业,只是空欢喜一场,干脆全然抛弃了理智,投入自我安慰的梦魇。 解裁春牵着索布德就走,没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长大成型的黑龙,只能任由她领着。不仅没有生出半分反抗之心,不追赶着倒贴已经算是莫大的矜持。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清楚。” 创生、毁灭,无尽轮回,三大基石,能阻止一方的,只有另外两方,相生相克,适以相成。 人们常误以为死亡就是毁灭的一种,其实生物的消亡,只是变了一种形式生存。无私地将自己毕生所得,反哺育给周边受众享用。 一鲸落,万物生。周而复始,自得循环。 世人会以自己的偏颇,狭隘地把丧葬行业和里面的相关人员,一概归类到毁灭,实则不然,他们只是担任衔接创生和毁灭之间的轮回一责。 因而要挑选出应对方案,非他们莫属。 解裁春挽着索布德的手,灵活地左躲右闪,敏锐地避让着覆世之灾,往更为隐蔽安全的处所赶去,“要想终止这场危机,就要找寻两位当世能人。” “效仿隐匿于世的五柱石,嵌入新的祭祀。” “听明白了吗?有哪里不懂,我可以详细解答。” 与解裁春几乎要耳提面命的急切不同,被拉扯着的索布德,意惹情牵。 眼里闪闪发光,只装着手持利刃,破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镣铐的女性。 恍惚间,仿若回到无挂无碍的年少,还是黑龙原型的他,追着平远高原毛发蓬松的白羊跑,一不小心被成年羊顶了个底朝天。 摔在青草地上,磕得懵懵懂懂。故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跑回饲养他的女人那,黑乎乎的爪子挠着解裁春的脚,央求抱抱还不够,嘴里抽抽噎噎的,哭求着她为自己做主。 他的所有悲欢,她都能接收到。 他的喜怒哀乐,她也全数明了。 待解裁春再踏出一步,腿弯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魂体崩毁的后遗症,在此时再无力遮瞒。 还没做完的事,到底是不能周全。人力有限,便想依仗着口口相传继承宏愿,肖想着兴许依靠愚公移山的志向,能迟早搬掉阻碍进出的顽固山脉。 卸下心头大患的解裁春,手头一松,紧握的武器砰然倒地,身子脱力瘫软,直直朝后方倒下。 索布德面色一变,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在使者的叫骂声中,果断涉过飘荡着尸骸的洪流。脚下一蹬,抱着解裁春往高处走。 冲着灭世而来的永恒劫火,不分青红皂白砸落。在半空解体、爆炸,分成细小的碎片。一落地,就造成足以毁灭一城的灾祸。 奔流不息的血海,贪如饕餮。吞噬着生人血骨,依稀能见得河面上一双双向上张开的骨手。 人间世、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紫陌,统共五个地段,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于难。 凡间城池受灾,数以万计的生民,虔诚地悲鸣与哀悼。当渺小的人力对穷凶极恶的灾难,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只能作为浮萍飘摇的民众,就会将希望寄存于神祇的救济。 寄望从来没有显形显灵的神明,能好心地路过帮衬他们一回。 然而不论他们何时何地,因何缘故而祈祷。诚心地三跪九叩,执拗地朝暮课诵,虚无缥缈的神灵从未回应过。 “岁在癸丑,难不成天真亡我?” “祈求神女保佑,还望神女降下祝祷,再一次救苦救难,慷慨现身,匡扶黎民于危难之中,拯救凡尘俗世于孽海沉浮!” 还有人破口大骂,“贼老天!我们究竟做错了?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对我!难道人生于世,尝遍百苦还不够,偏要我们受苦受难,方才能彰显你的权威与万能!” “你有本事你就下来啊!亲下凡尘,历经劫数,看能不能端得住!”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79章 索布德边躲避天火,边抱着解裁春往高处走。 “放下我,自己走吧。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世界末日尽头,再多的言语变得苍白且无用。解裁春抚摸着索布德的脸,想象不到还不到她膝盖的煤球,长开了,拔高个,较院落栽种的松树还落拓。 “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像了。就是分量还是一样的敦实。我都抱不动你了。” 对不起,没有一早认出来你。 尽管索布德已然化为人形,在她心里,仍然是那个撞到木桩了,不知道躲,还会用脑袋顶着木块,执拗地要让对方给自己让路的黑煤球。 养宠一时,宠爱一世。怕他冷了、惊了,没有她的日子,会照顾不好自己。 心里头总牵着那么一点挂念,不上不下挠着。让人连死都不踏实。 要是翠花真红活着,好歹机灵些。能精明地捕猎筑巢,耍得人团团转。 煤球比较笨,难免叫人牵挂。让人担忧更多,傻孩子更讨人疼。 索布德保持着腾飞的举动,跃上几近断裂的山峰。 他想像小时候一样,把一张煤炭状,黑黢黢的脸,深深埋进她的手心。奈何长大了,圆滚滚的面颊也宽了一圈,拉伸变长,装下三庭五眼。 摇身一变,成了走在路上能被人掷果盈车的俏郎君。轻佻地眨下眼,就能勾走藏在闺阁的名门淑女的心。 便只能一味地把脸往她手心拱,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整个陷进去洗脸。 傻孩子就是傻孩子,长多大,还是傻不愣登,没多长出几根脑筋活络下心思。教人怎么放心得下哟。 往昔的故人接二连三死去,现在轮到她,也没什么好可惜,就是索布德……算了,傻人有傻福,孩子长大了,负责教养的家长再惦记,多顾恋,也牵挂不了太多。 解裁春几要离体的魂魄,展现出极不稳定的趋势。暴动的神魂开始溢散,斑斑点点,像是地面的人直视九天悬日,停留在视网膜上的光圈,她微笑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索布德心慌意乱,不住嘟哝。 龙之一族在俗世遭遇了数不清的厄难,以至于被仙家屠戮仅剩他这一只,近乎荒废。 同样的,索布德也知晓,他能侥幸存活至今,亦是经由许许多多好心人戮力同心,不断接力的成果。 堆积的恩情他受之有愧,无以为报,拖延到了今日。 是到他该报偿的一刻。 索布德抱着人,越过断崖残壁,眺望着海面上飘着的舟楫。他脚下使劲,朝前迈出一大步,陡然迸发的动力,推动着他不偏不倚降临在小舟上。 脚底踩着的质地奇特,是由凡间演练的傩舞佩饰面具幻化而成。 上面乘坐的,正是为了激活五柱石,刻意和兄长分散开来的闲梦落。 卸下傩面的青年,迎风而立。见了人,既不额外热情,也没表现出抗拒。 脸蛋是惯常的妖异,集齐了父母辈的各项优点,捣鼓出这样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出尘美色。 找寻兄长的船只,搭上不请自来的乘客。 闲梦落一只手搭在琴弦上,想着要把人五马分尸,还是大卸八块。不如干脆推到不灭冥海毁尸灭迹,来得方便了当,也省了他一番功夫。 挑剔的视线向下撇,瞧见被索布德紧紧拢着的姑娘。 随着不速之客的动作,那姑娘朝向内侧的脸,侧过来,赫然是嫂子的面容。 见到不相干的人士,闲梦落是心生警惕,不耐烦胜过厌恶,欲求之而后快。那在看清索布德怀中抱着的解裁春时,嘴角就不自觉勾起,勾人美目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暗芒。 人,他要杀。 嫂子,他也要得。 这不赶巧了吗?投怀送抱,莫过于此。嫂子既然愿意自 投罗网,他就必然要担任起密织罗网的捕猎者角色。 “以你的生命起誓,你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不晓得自己是在成人之美的索布德,放眼周遭,只找到闲梦落一个相识的人。 认识的人并不一定好托付,也可能是心怀不轨的阴险狡诈之徒。 这个道理他还不明白,也没学懂过。 放眼他这一生,相遇的,相熟的,基本都是好人。 项本峰上上下下都宠着他,栖华山捡到他的夫妇也乐意哄着他。就连出了项本峰,携手同行的伙伴要么忌惮他的蛮力,要么顾忌着七大峰弟子的身份。 当一个人背靠大山,或实力不凡,二者得其一,自当天空海阔。 何况他是二者的集合体。 关于索布德的消息,闲梦落了解过不少。没正式打照面就心生厌恶,面碰面了,更觉烦躁。 他和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辈子好吃好喝地供着的黑龙,大不相同。 索布德受过的最大委屈,就是被戳破身份,踢出宗门,蓦然回首,发现解除了误会的师门被灭,自己也因一时之念,惨遭囚禁。 而他不是。 他没有索布德那种高贵的出身,一生下来就有数不尽的力量,只等着成长过程一一发掘。纵使阖族皆灭,也不过是多了惹人怜悯的谈资。 可他呢? 他的父母连玦双璧,为了羡瑶台贡献了自己的一切。遍体鳞伤地退到幕后,终身抱疾,还要被从穷追猛打到彻底消灭为止。 他与兄长得改名换姓,忍受骨肉分离,藏着掖着,夹着尾巴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翻阅索布德相关信息时,就有一种情绪翻江倒海。 其名为嫉妒。 申屠端鸿攻打项本峰一事,他心知肚明,乐见其成,他早就想看索布德摔个大跟头,吃瘪受困。 索布德返回项本峰,有去无回,他更欢乐了。 就要这样才好,每个人都歇斯底里,睚眦欲裂,才不枉来人间走一趟。 黑皮男子抻着手,要将解裁春交给闲梦落,见他迟迟未表态,忽地收回抱紧。 闲梦落抱着双臂,也不急着接。 “你既然决定把她给我,那就证明你遇到了不得不离开的事。除了我,当下的你难道有更好的选择?又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挟我?” 索布德眉头皱成了毛毛虫,瘪着唇。偏偏嘴笨,说不过他。 他被金贵地娇养着长大。打小被翠花真红扇着翅膀,在屁股后面啄。一生到头,就没吵赢过一次架。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被峰主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就抹着眼泪跑开。 他脑袋不灵活,胜在有一身蛮力,上脚就要踹,打到闲梦落服为止。 项本峰峰主相当于他再生父母,翠花真红是他教好的小伙伴,他不动。动不得。 闲梦落可不是。 他可以随便踹。 黑龙一脚踹下去,能把材质特殊的傩面戳破洞,让腐蚀血肉的冥水涌进来。闲梦落可还要找兄长呢。 和这蠢脑筋的玩意说不通,连礼尚往来的推拉都不通畅。形势逼人,闲梦落伸手接过解裁春,悬在坚实的臂膀上,和臂弯相契合。 温香暖玉,是实打实的踏实。 终于,嫂子落到他手里了。 她必须要落在他手里才是。 没等闲梦落暴露自己的丧心病狂,临别的节点已是悄然而至。 索布德弯下腰,不舍地触摸着解裁春脸庞。他与她唇碰唇,在闲梦落暴怒,要一把掀翻他当口,一道明亮的辉光在男女接触的唇齿中闪耀。 汇聚一身精能所在,延续了龙族传承的龙珠,以唇相渡,顺着喉咙,沉入女子胸腔。 由此安定飘逸的神魂,修复残破的身躯。 “啊,忘了说了。” 是很重要的话,顾虑的太多就总是会被抛在脑后。 随风消逝的黑皮男子,整个身躯好似撬开的鱼鳞,层层碎裂。残余下一只手,碰了碰昏睡的女子脸颊,“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煤球过得非常、非常开心……” 陷入昏迷的女子得了龙珠,挣动着苏醒。她摊开掌心,只握到一块在半空飘落下来的龙鳞。 第138章 上人出世以凡人之躯,融合龙…… 以凡人之躯,融合龙族圣物,解裁春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经历,是她没有案例可供考究,清醒没一会,复又被夺取了神智,昏昏沉沉地被抱着,倚靠在闲梦落的胸膛前,再次进入昏迷。 天火无尽无穷地降落,血海永无止境地上升,势要荡平污浊不堪的凡尘,重塑清朗太平的乾坤。 傩面幻化的舟沉了,就用判官笔、棋盘、七弦琴为舟。 等这几样武器也一并被泯灭,闲梦落遥望着有着兄长气息的离州,将空白的画卷放到解裁春手中。他放弃在上下夹击的浩劫中,继续行舟的打算,改为稳妥涉水渡河的做法。 是这个距离的话,兴许还能在被不灭冥海吞食得穿肠烂肺之前,再见到兄长一面。 世事百态,欲要有所得,必会有所失。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0章 只是许多时候,支付的筹码有的能承担得起,有的承担不起。有的由自己给付,有的有他人交付。 他预支了不少人的生命,如今终于轮到自己。 百业不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没什么好支吾。 只是还有不舍之处没断绝,重整一家三口的心愿,没来得构筑为现实。 欲要付诸实践,力所能及的事太少,引以为憾,不如意的事又太多。 他在兄长眼皮子底下整幺蛾子,将天捅出了个窟窿,作为报偿,找回嫂子,恢复家庭和睦,兄长会对他失望吗?还是要表扬他? 或两者全不沾边,不惊不扰。依然做他高风亮节的大师兄,而不屑于做闲家的孩子。 他的兄长。 或许会的吧。 稳定心神,接受了猝不及防的人生巨变。认可自己身为正道大师兄,光风霁月许多个年头,摇身一变,却成了两位臭名昭著的逃犯子嗣。 好不容易破釜沉舟,诚然了他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扛起责任要教导他,可是他依旧死性不改。 嫉恨着受着兄长庇护的问道宗弟子,怒火冲天,恨不得将眼前所见都撕毁。遵循自己身为九重霄的一部分,依照规划好的计策,做出了更加无力回天的事。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会挟嫌报复之徒,恨入心髓,骨肉穿肠的怨毒。 张开口,也会有致命的涎水流淌。 教导、抚养闲梦落的散修,只问他要不要复仇。赠与他的出师礼,即是斩断后路,做事务绝,亲手斩杀他这位开蒙授课的师父。 当他与师父展开生死相斗,一招险胜。他站在人为的血雨景观中,生前是教授他的恩人七零八碎的尸体。 那时他年纪轻,禁不住事。仰天嚎叫,不愿面对亲手酿造的现实。忙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熟悉的居所,方觉世间之大,竟无他的容身之所。 空荡到可怕的地步。 在往后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期间,方能领悟散修的语重心长,见识远阔。 要为一双血亲翻案,奉还清白,验证他们是为羡瑶台服务,除非这架庞大的机构从根源处被敲动,连根拔起,否则断无可能性。 在过去登上高位之人,就获得了书写未来的权力。在现时位高权重的对象,就掌控着解释过去的话语。 他只能换个较为轻松的途径,挨个揪出当年围剿闲家的人员,轮流复仇。 幸和不幸的是,修道之人的性命大多冗长,够一介淳朴稚子成长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散修用死亡教会他,要想成人所不能成的事,心务必要狠,才能有朝一日真真正正地替他的父母、兄长、乃至他自己,和一家四口被断送的人生,报仇雪恨。 行至今日,目力所及,无不是阴浊污垢。 他行恶之日,但凡缓和一下言行,就会赢得诚心诚意的跪拜磕头。心血来潮救济一下濒临饿死的百姓 ,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 见得多了,眼变脏,心更烦。 被亲手救下的伤员,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一度逼到了绝境,使他本就坎坷的隘路,愈发险象环生。方能领悟人生于世,本就孤身一人,绑定同行,多生忧扰。 当接收到的阴险狡诈、勾心斗角,远比遇见的明公正道,光明磊落多,扭曲阴邪的性子就此彻底定了型,再掰也掰不过来,只真心实意地希望能有一场洗涤天地的灾殃大祸。 也许,正是因为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太多,如阴暗的毒虫在犄角旮旯儿繁衍传播,才会交织出世事百浊,衍化成现今四不像的形象。 每个造物一旦诞生,就脱离造物主的掌控。基于不可复刻的个人经历,萌生出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自我信念的驱动下,相互碰撞、交融,催发出灭世的火种。 好笑的是,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恨不得争斗到天长地久的种族,原来在终焉时刻真正到来一刻,也会忽然恍然大悟,争取团结一致。 盛世太平不珍惜,山穷水尽了,反而能万众一心,放下芥蒂,拧成一根绳索,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生机。 不是更讽刺了吗? 显露出摇尾乞怜的败相,是在宣扬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观念? 恢复了气力的解裁春,吸收接纳了龙珠本核。她抱着卷轴,声音有些虚,额头分泌出热汗,脊背被腥风吹出鸡皮疙瘩。“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舍弃难得获取的珍宝的境地。” 闲梦落嘴上说得轻松,姣美的形容像是对着梳妆镜精描的画皮鬼。忍受着蚀骨腐烂的刑罚,仍没有分毫变色。仿若在先前不为人知的节点,就暗自经受过,故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见解裁春醒了,青年恶趣味上来,人低下头,咬着她耳垂,沿着重新拾起了温度的耳廓,细细啃噬。 “还是说,趁着兄长不在,嫂子寂寞难耐。一响贪欢,变着法子跟我讨要共赴巫山?” 别害羞嘛,诚恳地述之于口,他有哪次是不硬的…… 啊,说错了,他有哪次是不应承的。 他能给嫂子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就是不晓得嫂子舍给他的,有没有他那么慷慨大方。 要不是时机、场合不对,他真想当场与嫂子胡来,抵死缠绵悱恻,也算是圆了兜兜转转,落不到实地的绮梦。 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黄粱一梦,一期一会,云蒸雨降,嫂子都要把我烫化了,我也被嫂子打湿了。无数次的无数次,无数次的无数次。真叫人怀念。” “真想在就这样在荤梦里长眠。” 嫂子想必不知道吧,她在那骨灰烧制的睡梦里,每叫他一声哥哥,他就受不了。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就把人抱了。 也确实是当场把人抱了,随时随地,畅享愉快。 更确切的说,嫂子什么都不用做,连嘴都不用张。当从他的视角往下看,就能瞥见她诱人的唇,楚楚可怜的眉目,眼眸里闪烁着不安与惊惶。 她的双眼总是红,被他抱着,在身上颠簸红,被他压在身下,按住手脚也红。活像一只草木皆兵的兔子,谨慎地竖着耳朵,观察附近的风吹草动。 一有什么变动,跑得比谁都快。 只是她跑得掉吗?跑不掉的。 不管上天入地,梦魇真实,她都一样要陷入他怀中,为他所拥有。 只可惜梦境里和兄长、嫂子共处的时日太短,嫂子就察觉出了纰漏。名副其实地将他们兄弟俩一刀两断,是真狠心啊。 出手不带半点犹豫,果决得比他都像天生的杀手。 忽地,闲梦落稳稳抱着人的身形一些,是下肢一部分骨干被溶解掉了。他只摇晃那么一瞬,又四平八稳地将人抱好了,高高举起,远离水面,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受影响。 “嫂子。”与方才的污言秽语不同,闲梦落眉头一蹙,突如其来地示弱,打了解裁春一个措手不及,“我好痛,你能不能疼疼我?” 单看闲梦落那张脸,确实是够迷惑人。一看,就忘了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措辞,只能撇开了眼才能保持冷静。 见解裁春愣住了,没有及时表态,闲梦落皱皱鼻子,故作轻松地道:“开玩笑的,连嫂子也被我诓骗了进去,看来我技艺高湛,已可示人。” 他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个未足轻重的小插曲。 假若忽略掉滋拉作响的腐蚀声,和生肉煮熟烧焦了的味道,解裁春确乎是会相信他的言词。 奈何时至今日,要想蒙骗自己也是不能。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受助于人,解裁春到底是问心有愧。她双手捧着闲梦落的脸,郑重其事地道,“至今以来,辛苦你了。” 闲梦落脚步一顿,紧赶慢赶,接着往前。唯有忽然酸涩的眼眶和鼻翼,泄露了他的忐忑。 脸颊微微向右偏移,向□□斜,舍不得嫂子两边温软的手。似乎只要与之触碰,就能抵消掉腐蚀着下半身的蚀骨之痛。 “嫂子说过,十业大界有那么多的好去处,不必拘泥于脚下踩着的小小村落。” 讲述着张家庄的经历,现在回想,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闲梦落手臂托着解裁春肩背、腿弯,入眼可见掀天扑地的星火,苍茫浩渺的孽海。 在描述过去的平和时段里,这末世之景竟然全沦落为无伤大雅的陪衬。 “我见了高不可攀的丹霄峡,只存于传言的羡瑶台,还没来得及寻绛阙、访紫陌,不过细细一想,却也不过尔尔。”姿色无双的青年,低下头来,眉目缱绻,全神贯注地仅投放在她一人身上,“比不过你。” “与其继续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士打交道,虚度光阴。不如和嫂子赏春游乐,酿酒折花,来得欢乐的多。和嫂子、兄长,在梦里三人一起的时光,悠游自在,欢心快活。” 假如梦境没被打破,能在睡梦里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生活,那也不错。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1章 可惜虚假的总是仿照不了真,在舒适的美梦总有清醒的一刻。 闲梦落抬起脸,直视着查看到境况,御剑而来的兄长温孤怀璧,转手把嫂子交托。 “兄长,你以为呢?” 温孤怀璧凌驾在本命剑上,拭目以观。他的亲生胞弟双腿以下融化在滔滔血海里,已是独木难支,神仙难救,必然陨落在朝夕间。 和解裁春结识的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见识和观念屡次被打破。 他的家人不是家人,身世不是身世,对应他真正家人的,早已离去,只留下一位剑走偏锋的胞弟。他没有担负起教导好弟弟的职责,抚慰幼弟痛失双亲的伤悲,要弥补却已太迟。 人颤着双手,接过解裁春,一贯流利的言谈,在途中卡了壳。 “我……” 要说什么,或者说什么都不对。 他恢复记忆得太晚,要补偿也姗姗来迟。 闲梦落大错铸成,无法挽回。畸形的性子已定,断无可能三言两语纠正。 他原本筹备着等万事皆了,就领着闲梦落退隐山林,用余生去教诲。怎奈看似贤淑了的弟弟,猝不及防给他杀个回马枪,又起风波,连自己也一并送进去。 温孤怀璧做不来灾难面前大义灭亲的君子,也没办法担任一个板起脸训斥将死之人的严父。他是闲梦落的兄长,永远都是。 打断骨头连着筋,岁月流转,不外如是。 解裁春一手揽着温孤怀璧的肩,要坐起身,查看个究竟。被闲梦落遮住了眼。 他将解裁春诚心赠送给自己,他放在衣襟内,贴身小心珍藏的纸人,放入她手心。“嫂子还是记住我身姿卓绝的形象比较好。” 现在的太丑、太糟糕,看了容易心生梦魇。 那样嫂子就不会心疼怜惜,顾念着惦记着他,而是会怕他、惧他,诚心遗忘,不再想起,那可就不妙了。 他可不是大公无私的滥好人,愿意用性命载她一程,也不过是为了用生命在嫂子的记忆里,留下鲜明的刻痕。 事实证明,他办到了。 兄长……想必也该原谅他了吧。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拟定的策略不错,收获的远比失去更多。 青年说着,翻过温孤怀璧的身,推了一下他后背,促使温孤怀璧别因一己私情,长时间驻留在无望的冥海,催促人继续往前方飞行。 “兄长也是。” “哗啦——”肉身骨骼被熔化的声音又起,温孤怀璧身板一僵,几乎要下意识回首。又想起弟弟的嘱托,尊重闲梦落的意愿,坚持没有回头。 他挺直的腰板身线,僵硬如铁,双肩如有千斤重。 抱着解裁春的双手,在绷紧的肌肉里能够察觉出颤抖。“我很庆幸,有你这个弟弟。”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亲人。” “下一世,我们还做一家人。” “是吗?”那太好了。 临行前能听到这番话,也不枉此生。闲梦落如释重负,有内里垮塌的身子,轰然倒塌,向后坠落,数不尽的幽魂怨灵捉着他的双手,将人拖进冥海。 “有兄长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沉重的气氛延续到温孤怀璧带着解裁春,登上随水峰。落到实地了,温孤怀璧才把解裁春放下来。 丹霞峡由应龙残留的躯干形成,地势高,被侵蚀的速度慢,被解救的问道宗弟子、长老,全聚集于此,包括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斩情峰峰主许勤丰。 许勤丰看到解裁春,昏晦的目光倏然明亮。 亲手杀死好友,却没有获得相应的成就。证明她道行不够,心性不坚。原以为能用他人的妨碍来推脱,其实不过是为自己找解脱。 事已至此,不得不面对。 许勤丰一手握住剑,举到解裁春身前。 温孤怀璧下意识一甩臂,横在解裁春正前方,阻止着斩情峰峰主的接近。 不管是许勤丰意图斩草除根,或是解裁春为师父报仇,都不是他乐意见得。 大道将崩,浩劫已至。再深的恩怨情仇,也得先行搁浅,将最要紧的生存放在第一 。 猜出许勤丰来意的解裁春,摁着温孤怀璧的手,往下放。“许峰主不必如此。迟来的弥补,于事无补,翻腾的歉疚也都无力回天。” 温孤怀璧闻言,肩膀向下垮了一下。复又坚定心神,不为他人的言语所动摇。 解裁春拍拍温孤怀璧的背,示意他节哀顺变。接着对许勤丰道:“师父她,和我同属一个职业,唢呐匠。我能吹奏的镇魂曲,她自然也能吹得,理所当然,不甘人后。” “危机来临,性命垂危之际,她有一百种法子能阻止你,但她没有。是她自己选择放弃,坚定地捍卫你们共同经历的朋友情谊。” “这是师父她老人家的选择。” 听得意料之外的回答,许勤丰双脚一下站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宛如第一天认识同行之人的职业为何,又或是她从来不敢深想。 不能去深想。 “我尊重师父的决定,却不能大方到能够站在你的立场上,表达谅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飞速了断尘缘,解裁春拉着温孤怀璧,登上高台,引得众人瞩目。“在场众位,实不相瞒,我有一技,能安太平,绝永恒劫火和不灭冥海。” 这话说的蹊跷,怎么集齐了修道之人的几个地段的修士们不明了,偏生只有一介凡人心知肚明。解裁春很快为他们答疑解惑。 “实不相瞒,因缘际会,我对各类传说秘闻略有涉猎。” 易陵君从方外之人引申而来,自主规划的爱、死亡、性几类研究条目,与三大基石创生、毁灭,无尽轮回,有重合之处。 有关死亡的行业,在她过往生涯,逐个了解记录了一遍,烂熟于心。 触及的唢呐匠、纸扎匠、缝尸匠,更是深耕有道,精通其二,通晓第三,是当之无愧的死之权能代行者。 关于流传至今,又鲜有人知的传闻密史,她趋之若鹜,如数家珍。连师兄祁夜良都比不上她。 对方只专注于纸扎匠一个行业,而她技多不压身。 “你们看见的天火血海,属阳,性烈,要克制,相互抵消,就得找到玄阴,至邪——我推举一例,红白双煞,大喜和极哀相互冲撞,集聚天地之灵气,便能一劳永逸。” 放在以往,质量不够,可以用数量来凑。 可现下人丁凋落,没有闲暇多拼凑。质量方面,倒是有一人能够满足,只需要再凑齐剩下一位勇往直前的人士,就能逆转乾坤。 “要阻挠倾天之力,就必须要有覆地之能。斩情峰费清明已堕魔,为了阻挠阴谋诡计,护卫师门,保障你们这群同门,不被炼魔诏狱里爬出的邪魔侵扰。” 没等问道宗的人,从小师弟堕魔的噩耗里醒过神来,解裁春接着道:“与魔相对应的,是神。在场修士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具备成仙的能耐,焉能成神——但能另辟蹊径,具有与神相匹敌的力量。” “所以需得各位帮衬,将毕生所得的灵力,输送给那位舍生取义的勇士。他会和费清明一起,不死不灭,超脱轮回,永远作为压制天火血海的钉子,世代镇守。” 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有刑满释放的一天。制衡灭顶之灾的两位修士却没有。要主动请缨,必须得拿出超乎常人的勇气,才能做到不临阵脱逃,且熬过今后的漫漫苦刑。 在这险象环生的地界,丧失灵力,和判死刑无异,连自我了断都变得艰辛。何况是境界下跌,比杀了他们本人还难受的修士。 有弟子发出质疑,“光凭你一人之言,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凭什么相信唢呐匠?我们早前对你喊打喊杀,欲除之后快,难不成你还会以德报怨,用真心来相待?” “你都说小师弟堕魔了,我可没见过堕魔的修士,还能保持着理智。没有理智,怎么可能按着你的计划行事?万一灵力输送完了,到头来白忙活,一场空怎么办?” 有争议,实属平常。一言堂,才为可怖。那意味着要么底下的人没发言权,要么除了领头者外,无人存在基本的思维逻辑。 “我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无边赞誉,压后再谈。也不必往后了,你一言,我一语,再耽误下去,问道宗就是一块板上钉钉的焚尸场。” 解裁春毫不客气地揭开最后的遮羞布,暴露当下尤为紧急的事况。 “至于费清明,我能提出这个建议,必然有让他恢复理智的方法。至于他的决定,我与他同行几年,深谙他冲锋陷坚,首唱义举的本质。对他的人品贵重,自有考量。” 她俯瞰着下方挨挨挤挤的人头,似大朵大朵攒动的莲花,“你们与他同门一场,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 “退一万步来说,莫非提问的这位好友还有更好的,更通透的上上之选?是要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2章 时不我待,现在能够行使的计策,往后拖延,贻误了时机,可就指不定怎么个失效法了。 “我信你。”站在她身后的温孤怀璧,第一个站出来。“我压上自己的性命、未来,自愿成为阻截天火血海的人选,红白双煞的策划,加我一份。” 他正好符合亲丧葬礼。 不知是出于赎罪念想,还是本心所致,同样登高的许勤丰果断出手,拍向温孤怀璧背部。她毫无保留地将澎湃的灵力灌入大弟子体内。 落花峰峰主谢无邪紧随其后。 信任着大师兄的师弟师妹们,你看我,我看你,原来迷茫困惑的神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干脆利落地出手。 群众效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包括被困在风场内的弟子,全部运转灵能,气沉丹田,将灵力转送给温孤怀璧一人。 “不必多说,大师兄,我们信你,还望珍重!” 聚集问道宗人之 力,成仙绰绰有余,一步登神,响应的条件还不够充分。解裁春往后退了几步,通过开启投影的纸人,问询散落在各地的修士,他们可愿助一臂之力。 “继往开来,舍我其谁!” “来啊,谁怕谁!谁不上,谁就是孬种!” “哪能让问道宗的人来逞英雄,我们绝名峰的不服!” “幕行帮全体成员……” “锁月楼残余旧部……” “腾巧阁一众弟子……” 各式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最终整齐划一,宣示着他们的决心,“为君襄助!” 众志成城,将毕生修炼得来的功力,汇总到温孤怀璧一人之际,草泽谷,阿列古大医女掐断音讯,观察着被小医女们包围的真叙诗。 依照上一任谷主,鹤知章所言,起获了毁灭、轮回两大本源的万乘之尊,已然就位,还差最终的创生,迟迟未诞能诞育。 身为医修的她们,责不旁贷。 理应顺从既定的规章秩序,假借她们之力,帮助新一任上人出世。 曾居神位,后因神魔大战,记忆缺失,遗失本我的真叙诗,正是不可多得的人选。 纵观历史,智者千虑,屡遭栽赃陷害。愚者当道,谣言横行无忌。 要当一往无前的勇士,九死而不悔。或者薄志弱行的懦夫,从始至终都践行贪生怕死。要晋升舍生取义的仁君,或者干脆躲起来,做个龟缩到最后一刻的小人,还看今朝。 阿列古与一众幸存下来,从济世院等地方接过来的医女们,团团围住她们唯一的希望。 “不要再夺取别人的姓名,用悲哀的杀戮为自己的余生铺路。给自己取一个名字,用来庆贺新生,告别旧途,从今以后,换个不一样的活法。” 聚集大量医修的山谷,草本植物逆着时节生长。 萋萋芳草迎风招展,山色葱葱郁郁,兜着郁郁青青的影子。当十业大界最后一位医修转移完功德,消散于天地间,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响彻谷地。 原处于正中心的问道宗弟子,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位含着泪水,左顾右盼的小医女。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她当过老无所依的老妪,也成为受拐子诓骗的幼童。担任死守城门的将军,也做过卖笑营生的娼妓。 她会变换为随处可见的野草,被农夫使唤着耕地的老黄牛,整日迷迷茫,不知其所以然,还得九重霄的伙伴们漫山遍野地寻,挨个来捞。 此中以赛陀螺最为勤勉心善。 逝去的留不住,面临的,难阻挠。 在即将迎来灭亡的土地上,医修们同心合力,倾力栽种出的冀望,依照着记忆里残留的温声劝诫,咬着手指头,费劲琢磨自己的新名字。 “新芽。” 感受到同源同位的上人出世,饱尝杀孽的寄余生剑身震动。吸收了炼魔诏狱里千万载怨念的真魔,别过脸,直扫向草泽谷方向。 第139章 红白双煞五湖四海的修士们,提…… 五湖四海的修士们,提炼他们引以为傲的灵力,尽数传输给温孤怀璧一人,他们自个则失去了抗衡永恒劫火、不灭冥海的凭仗。 悄无声息的红水,吞没了一个个仗义相助的身形。惊天动地的陨石,砸烂一颗颗侠肝义胆的心魄。 解裁春冷静地将肆虐的灾难尽收于眼底,要坦然面对,不能有丝毫回避,才能对得起众位英杰的付出。 时辰已到,她果断举起闲梦落临死前递给她的画卷。“哗啦”一声,空白的卷轴径直向下展开,卷了她与温孤怀璧二人共同进去。 瞄准新生上人的真魔,踏出一步,面前的场景霍然变幻。 泼洒着污血、胆汁的衣袍,不翼而飞。换上了全新的大婚喜袍,就座高堂。他跟前站着一对新人,欲结两姓之好,光往那一站,就得谬赞一句登对,好一双璧人。 可不正是解裁春与温孤怀璧。 喜堂有助于红白双煞喜宴的一方修成,到场的人员也与计划中的并无差异。只是……同样没能适应过来的温孤怀璧,开口问询缘由。 “我们能进来,为何不知去向的小师弟也能进?这是何道理,隔空取物?” “你才是物。”紫眸乌发的费清明不忿。 温孤怀璧的注意力这才从一刻不肯挪移的解裁春那儿,转移到向来以刺头著称,叫他与师父,以及各位师兄师姐们好生烦恼的小师弟上。 他瞅着多日不见,新潮不少了的小师弟,皱了皱眉,到底是没拂小孩儿的面。 “先前眼睛变成红的还不算,这会儿弄成紫的了。年轻一辈的潮流,敝人果真跟不上。要不要跟村里的乡亲们讨几件红裤衩给你套上?” 依温孤怀璧端方君子的仪表,坦坦荡荡的说辞,等闲咂摸不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而叫他蒙混过去,打心里认为大师兄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小师弟着想。 就更气人了。 暴躁的魔气在体内流窜,大脑随时有千百根细针砭着。费清明一掌拍向八仙桌,就要抄剑对峙。奈何手臂和身子牢牢固定在楠木交椅上,是半天动弹不得。 解裁春想说两方争执的,全不在重点,又无意在紧要关头,白费口舌来训诫。扇巴掌都怕爽着他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因为他修行了娘道,抚养的孩儿成婚,位列高堂,当坐主座。” “呃?”温孤怀璧眉弓竖起。 “嗯。”费清明没脸见人了。 解裁春长话短说,她想出来对抗灭世之灾的计策,与费清明商谈。 业障缠身的邪魔,付之一笑,“我凭什么听你所言,应你所愿。” 温孤怀璧挑眉,压着嗓子,复述解裁春的言论,“我与他同行几年,深谙他冲锋陷坚,首唱义举的本质。对他的人品贵重,自有……” “可以了。”解裁春一手拍向温孤怀璧上下张合的唇,堵住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从源头处捂个严实。“得饶人处且饶人。” 温孤怀璧摘下她的手,在掌心轻啄。复扬起眼,挑衅地瞥了小师弟一眼。 费清明……费清明还是被绑在交椅上。 敬茶的礼仪不结束,死劲挣扎也下不来。 “你下山以来,和我同行这几年,就没有一丝丝感想?” 预备推进的计划,中途出了差错,本就在预料之中。饶是无上神祇,也没法做到事事顺心。何况她一意孤行,意图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凡人。 解裁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用一双腿踏过的大好河山,一双眼瞧过的淳朴乡情,行将毁于一旦,不觉得可惜吗?” “感想,我还真有感想。” 回应她的,是费清明一声冷笑,“路有匪患,烧杀抢掠。贪官污吏,尸位素餐。鱼肉百姓,欺上瞒下。土豪乡绅,仗势欺人。冲喜不成,大开杀戒。” “民间更有殉葬等恶习,屡禁不止。医女治病救人,受之恩惠,不加拜谢,反倒打一耙,以为法不责众,就成群结队,散播想当然的言论。” 言之有理,桩桩件件,她亲眼所见,全有依据。若非解裁春心性坚定,还真要被他拐了进去。 可要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她的心志,她也不会从破落的小山村,一步步踏上丹霞峡,隐于人后,搅弄风云,行至今日。 “事有两面性,太阳照射的地方,就一定存在着阴影。不能纳着凉,赞扬黑暗的好。暴晒了,又认为烈日纯坏。尘世的面貌,取决你看事情的角度。” “然,我不苛求于你。”解裁春坦然相告,“第一计划不成,尚有第二个方案。有备而患,当为上选。” 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只顾着倾注全部的希望在某一人上。 没有费清明,还有她自己。死之权能在手,万千信仰加身。信徒广布,遍地金身。非是神女,胜是神女,与温孤怀璧对拜高堂,也可组成红白双煞的组合。 一个是信仰之力聚集一身,一个是凝聚了神明力量的修士。双神齐齐陨落,效果想必差不到哪去。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3章 “你敢!”费清明怒火冲冠,就差拍案而起。疼惜子女的家长,怎会舍得自己在岸上走,要疼爱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跳下悬崖。。 过去种种,她说什么,他哪有一次不听从! 不仅一日三餐,亲力亲为,照顾得她很好。还经常慷慨地宽衣解带,按时按点,按人进双皮奶里嘬,吃得解裁春满脸通红。 “真的吗?”听到秘闻的温孤怀璧,一整个震惊。 “没有啊!”被扣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黑锅的解裁春,同样震惊。 做过的事,她认。没做过的事,可别瞎别冤枉她啊。她平常就耍耍嘴皮子,巩固巩固不正经的形象,让敌对者放下戒备心。 她和费清明之间清清白白,清澈过没过滤的雨水。 解裁春朝温孤怀璧点点太阳穴,示意费清明入了魔,也许脑子一并入迷瘴了。 活跃的心思一咕哝,料想是娘道和魔障叠加的后遗症。 世上修炼娘道的修士,少之又少。也鲜有人冒着杀身之祸,去记载入魔的修士心路历程。 更别提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合并在一处。当真是杀伤力十足,祸害无穷。 解裁春这头捋明白了思绪,陷入副作用的费清明,咬破了下唇。 整个人悲愤交加,深陷在儿大不由娘的悲惨境遇里。 在那子虚乌有的设想里,他以一己之力,辛辛苦苦奶大了孩子,没盼着小满能出人头地,加官进爵,为门庭凋敝的门第添添喜,只愿她此生欢乐安康就足矣。 怎料,小满出乎意料地完成的很好。 就是好过头了,喜迎爱情事业双丰收,居然连他一齐欺瞒进去。人一风格,就迫不及待地与觅来的如意郎君拜堂成亲,欢天喜地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小孩子贪玩,在外边偷香,随便玩玩就得了。 顶多一个卖勾子的小白脸,尽整那些不入流的玩艺。一张利嘴不思进取,整天琢磨些糊弄小姑娘的甜言蜜语,能贪图这种人什么呢? 小满玩腻 了,钱货两讫就算了,哪还能领到家里来,拜过祖宗,觐见高堂? 在血契引导下,洞察费清明想法的解裁春,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干巴到哑口无言。 真不愧是在卷轴里,能和温孤怀璧打得有来有回的人物。那叫一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预备倒杯冷茶,解解渴的解裁春,差点没一口茶泼到同行伙伴脸上,让他别为魔气所控,赶紧清醒一点。 但还是忍住了。 她喝完一杯茶,再倒一杯,递到费清明面前,让他消消气。气坏身子无人替,还有下一步策略等着他进行。 既然他不愿意做抵抗天火血海的前锋,就得做永除后患的后备。左右他魔性入脑,离了这番天地,就会自动横扫千军,直至这具躯体彻底腐烂为止。 正好替她铲除一个人。 解裁春按住了他的佩剑寄余生。 被敬茶的费清明,再坐不稳高堂。握着的茶盏陡然碎裂,招来神剑斩断红绸,血洗喜宴。 纸片虚化的宾客,刹那间血肉横飞,费清明面色如凝,“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和耍性子的家伙对话,简直浪费时间。解裁春该说的已然说尽,不欲多谈,从纸人里掏出乾坤袋,从绑定的空间里取出赛北金炼制的药水。 她信不过赛北金本人,对于她练就的药剂,还是能信任一二。鲜少会有专攻一门行当的修士,愿意砸自己家的招牌。 解裁春取了个杯子往里面倒,毫不遮掩地递给费清明,“与其留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喝了茶,快意恩仇。喝干它,你就能动了。” “就当面下啊。”温孤怀璧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一点不回避?” 费清明眼神如刀,一寸寸切着大师兄的脸,“我听得见,眼也不瞎。” 解裁春见气氛烘托到位,拍开温孤怀璧,让他一边去,别碍事。手里摇晃着杯盏,最后推了费清明一把,是使用浅显易懂的激将法。 “还是说,你更愿意一直绑在这里,跟着这张卷轴一起被焚毁?” 半是浑噩,半是理智的费清明,被忽然召唤至此,又遭到轮番的添堵。不由悲从中来,双目凄怆,“小满,你真的有心吗?” “有啊,就在这里。”解裁春一手点着他的胸,修剪完好的指甲片,直戳他心脏所在处。又牵着他的手,按在因龙珠重现生机的胸脯,“也在这里。” 她捧着那盏放凉了的茶,塞进他手中。 要他做个决定。 口头说得好像他有得选,实际留给他的,只有非此即彼的道路。 可笑这女子狡诈无情,满口谎言,洞察内情的他,居然还会因为她刻意为之的亲密举措,心生雀跃。 费清明面上缤纷多彩,似哭还笑,俯下脸,就着她的手,干干净净地喝完了那盏茶,一滴不剩。还用上了舌头。 本人气势如虹,如一柄等待着出鞘的剑。凶恶的目光不言不语,胜过千言万语。暗示等他得了活动的空间,给他使使绊子的人就有得瞧。 好似要喝的、喝掉的,并非是解裁春手中摇摆的茶水,而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看得温孤怀璧当场就要给解裁春套个红裤衩。 “别再想红裤衩了。”解裁春抬着手,挠着习惯性又当爹又当妈的问道宗大师兄下巴,要他安分点。 温孤怀璧温顺地抵着她掌心,不再言语。 她转头问饮用完药剂,恢复清明的费清明,意下如何。 横在他眼前的两条路径,并不是单纯的非生即死的通达前程,而是一蹴而就的地狱,和永不超生的炼狱。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冷静下来的费清明,一扫混沌,重归正道弟子做派。 他通过血契的链接,领悟解裁春的筹算,解下寄余生,交付到解裁春手中,犹如交托自己的性命,“我选第一个方案。” 红白双煞的企划,必死无疑。与那一位开战,还有缥缈的生机。 与其说他选择哪个法子赴死,不如说他选择让解裁春存活。 而这种近乎剖白自我的话,神智清醒的他永远不会说。 “好。”事不宜迟,解裁春牵着费清明和温孤怀璧两人,三人并排而站,郑重地拜过天地,交换合卺酒。 站在正中的新嫁娘,囫囵地喝完两杯酒,有些晕头转向。 左边站着的费清明,弯下腰,迁就新娘身高,惯性将自己与对方对等地持平到同一个界面。手腕的力道不容有失,掰过她的脸。低下头,与朝思暮想的对象热吻。 口腔里的空气被剥夺,烈酒的热气冒了上来,蒸腾得脑子晕眩。 解裁春脚下踉跄,朝后退了几步,贴上肌肉膨发的胸膛。绞弄口舌的激吻含得更凶,舔得更深,依依不舍地退出檀口,还勾出一线银丝。 “要索我的命,永世不得超生。仅仅讨一个吻,不过分吧。”他预想中要做的事,远比这凶残百倍。 先下手为强么,罢了……身为大师兄,总归是要让着小师弟。温孤怀璧美目低垂。 见人得了空闲,见缝插针,右臂托起解裁春的臀,将人抱起来,紧跟着续上。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解裁春,又遭阻截。被含化了口脂,濡湿了盛装。遮面的绢扇被压折、拧乱了,花型的扇面一时握不住。 前后夹击,喂了两位饥肠辘辘的修士半饱。 摔杯为号,属于郎君一方的两个杯盏粉身碎骨。 费清明前往东南之巅,实行天葬,尸骨无存。温孤怀璧赶往西北之渊,溺亡不浮,永镇深潭。 光鲜亮丽的大红喜堂,衣衫半褪的新嫁娘,瘫倒在地。 她躺在光与暗的交界,抬起脸,眼睁睁看着喜气洋洋的喜宴,在自己面前对半切割。一半迅速淡化褪色,红烛变白蜡,婚庆成葬礼。 左手是锣鼓喧天的婚嫁,右手是于呼哀哉的丧仪。 她处在正红与纯白之间,灭世之灾应时戛然而止。 第140章 寄余生事情还没有完,还需得人来收尾…… 事情还没有完,还需得人来收尾。解裁春抱着寄余生,登上剑阁。 命修过与在原地打坐,“我等你很久了。” 解裁春来了兴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在命修眼里,过去、未来、现在,是命理延伸出的曲线,每个人的命途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闭目养神的过与,打坐凝神。跟前摆放着一张矮桌,还好心沏了茶,供来客饮用。 “你面对的敌人一次比一次强大,要想扳倒他们,只能不断精进自身,呼朋引伴,扩大队列。光靠这还不够,巧用计谋,打造防具,筹备武器,也在预算之内。” “拿到魔剑,你便有与接下来的敌人一战之力。” 是聪明的抉择,也为控制不了魔剑之后的暴走,埋下祸根 。 是,解裁春是能先行斩杀劲敌,在被魔剑控制之前,自我了断。她相信以凡人之躯,将一众修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有此定力。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4章 但也肯定几乎以同归于尽的风险,赢得险胜的解裁春,被消耗光精力,断无再次封印魔剑的能力。 被漫才客封印的魔剑,由他心爱之人解封,并将其送上末路,何尝不算是一种因果循环。 她只是在耐心地等着它发生。 端正威严的剑阁,顶端被天火砸碎了一角。封存多年的魔剑暴露在外,肆虐着万夫莫挡的凶煞。解裁春往前走了几步,止住脚,“在你的预知中,来到这里的人有几成?” 她不需问来到这里的人,是她的几率有多高,左右她已然站在了这里,往事不可追。不当追。 “六成。”过与回答。 她活得太久,见过的纷扰太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不过是换个皮子重新演绎。有幸见证一场擎天之力的覆灭,无论中途对抗成败,都值得喝彩。 “那这六成里,我并没有真正的救世成功,否则无尽轮回也不会再次发生,对吧?”得到想要的答案,解裁春歪了一下头,神意自若。 “身为命修,在这关键时刻,难道不应该吐露些真知灼见,好供后来的人参考?” 过与手若莲花,端坐在地。 她见过不客气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果然人活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见到。 “放弃愚昧的设想吧,人生是不能重来的。对于别人,准确来说,是具有轮回之能的家伙来说可以,而你做不到。” 过与道:“重复修正,直到创造出满意的结局才肯罢休的美梦,并不由得你来做。世俗的旅人只能怀抱着痛苦和悔恨,一路前行。还是说,莫非你还想重现曲风镇的悲剧?” “关于轮回,往往存在两种说法。一种是由已知前程的回溯者,推动命运达到预见的场面。一种是无论如何扭转,都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你以为自己会是哪种?方外之人是哪种?” 犀利到堪称刻薄的评语。解裁春无奈,“言之有理,但我选择不听。”同样的,她没有选择解封逐鹿剑。 或许正有一人能够驾驭魔剑,真正做到逐鹿群雄,且不为它的魔性所惑,牢牢地压制住,为己所用,用余生消除它的危害。 可那人不是一定不是她。 剑是杀人武器,不论用什么精美的言辞粉饰,它都是为了杀戮打造出来的凶器。 存在的本身即意味着战争,小到人与人之间,大到区与区,一旦挑起,就不为人所控。万莫能阻止。 一开始就抱着也许会开战的心态,就永远不可能止住纷争。为了自我捍卫穷兵黩武,也就等同于认同实力强大者,就能随意侵扰、随便糟践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人心如隔肚皮,戒备、贪婪、抵触、纷乱,只要具有智识的生物一日在世,就永不会停下脚步。灭世之灾能遏制住一次,未必能遏制住三次、五次。 相反,只要尘世的血泪流不尽,凄切的悲鸣哭不完,毁天灭地的浩劫就会再次降临。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人们要考量的事了。 恩人费尽心思要保护的世界,她合当拼尽全力守护。 本来编写好的命络随着主事者的心意改变,过与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你……竟然……” “果然是这样。” 通过命修脸色判断实验成功与否的解裁春,由衷松了一口气。 “所谓既定的、无法撼动的命运,也并非是完全一成不变。只要一步一脚印,机关算尽,拨动纺织宿命的线。”纵使这一刻的她未能达成使命,也有其余的她能够续上。 便是现在得以验证的成果,想必是经过千千万万的她谱写而成。 本以为算无遗策,却沦为计算中的一环,过与愣了一瞬。 她见过不少狠心的人,大部分情况下,是对他人心狠。而唯有解裁春,待他人和自己一视同仁,该利用、剥削、算计、耍弄,手段一点都不轻柔。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逻辑……” 解裁春越过她,“你觉得小山村出生的正常人,能有自信在祸乱相踵的节点,站在剑阁禁地,听你说这长篇大论?” “你等会。” 过与叫住走到最后一个环节,挑选合适场合收束的解裁春,“是你的话,万事不走寻常路,剑走偏锋到独树一帜的你的话,兴许能为我排解烦忧。” “我平生为许许多多的人解过疑惑,而无一人来为我解开困惑,你可愿做这个好心人?” 命修应了她的疑问,本着礼尚往来的念想,解裁春点头,送佛送到西,不管这送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就当常规的超度流程。 过与缓缓道来。 她能有漫长的寿命,无边的筹算,全是依赖达成一致的命修们。众人聚集而成,挑中一心性坚定、法术强盛之士,施法赠予了毕生所得。 然而那人,并不是她。 她落选了,没能得到集体的肯定。 过去呕心沥血的付出,夙兴夜寐耗空的精力,瞬间翻转成了尖锐的嘲讽。讥笑着她恃才傲物,骄慢自负,误以为只要够勤奋,就能摘得胜利的桂冠。 那刺耳的尖笑声追逐着她,恐吓着她。一口气否认了她整个生命。 过与不甘心,不认命。 当修为高深的命修们,齐聚一堂,转移功力,她躲在一旁,动手窃取。预想的斗争、差错,没有一个能呈现,满堂命修风化成尘土,留她一人在世,窃喜不已。 顺利行事带来的喜悦,冲昏她的头脑。等到激情的潮水褪去,被冲上岸的海贝展露出形体。 一个小小的念头冒了出来,作雨后春笋,迅速成长壮大。突兀到她要忽略都不能,庞大得她不得不去注意—— 巅峰时期的命修,齐聚一室。 比她修为高的有,比她见识广的也有,难道真没一人卜算过,筹备挪移大法现场,好阻拦发生的事况。 假如有,那为什么没有人言说,而是沉默无语地将她放过…… 或许得来不正势必会酿造出苦果,偷窃生长在邻居院子的甜瓜,再吃香都免不了心虚。然而她不停地想,一味空问,世上已没有人能给她个结果。 残留下一个疑惑,至今未能解脱。同为命修的她们,为什么没有戳破。 属于命修的时代过去了,连提及都像一种无谓的传说。 坑蒙拐骗的修士居多,民间也多加效仿。哪怕她诚心给人算上一卦,也会被当做江湖骗子打出去。 没有人能与她有共同的语言,外人的经历在她看来,如一眼见底的水盆一般浅显。 过往的暗自窃喜,化作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生疼,不敢见人。又不自禁痛恨,咒怨着死去的命修们心机深沉,明知未来不好过,才让她得逞。 爱也好,恨也罢,涉过沧海桑田的河流,全随风流逝。 种种迷惑,沉淀成一种难以割舍的执念,只待一有缘人前来答疑解惑。 通晓谜底,拒绝揭开。不住地盯着谜面,期望下方遮掩的答案能改变。解裁春弹了下命修的额头,“你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还是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给自己取的?” 过也。过也。 是过,悔也。然再悔恨,也都过去了。 恰如命修对她的谏言,放弃愚昧的设想,人生不能重来。何尝不是对自己游说。 过与要忏悔、弥补的对象,已在她决意顺从本心,夺权得利,进而与同门师姐妹们撕破脸皮的当口,就与世长辞。 寿命趋近无限的她,又如何和已经投胎转世几百回,忘却前尘的魂魄们致歉。 “原来如此。”藏着掖着,不肯见人的心思,非是自己看不破,而是要别人来点破。过与取出贺归远寄放在她这的神农杖,交给解裁春。 她食指和中指合并竖起,分别点了左右眼。凝聚双目之明,转给欲与上人上人为敌,击杀防患的解裁春。 “学会运用它,你就能从无数败亡的命运里,捕捉到那缥缈的一线生机。” “多谢。” 解裁春踏进剑阁,重达几百吨的石门吱呀一声开始关闭。一道身形紧随其后,嗖地一下,在大门彻底封闭前冲进去。 沉重的落今门掩上厚重的门扉,数以万计的结界齐齐运作。割裂开空间,确保内里储藏的器具不会被外力损毁,同时保障了内部的纠纷不会影响到外面。 转移了全知之眼的过与,丧失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不管解裁春此战成或者败,脚下的土地会分崩离析,或是再造乾坤。脱离原定轨迹的尘世,已不再需要为其看相断命的修士。 她是时候去找当年的同门们亲自道歉了。 在世上踽踽独行的日子,大约是对她无期的惩处。 过与一掌拍向胸脯,迸溅出四溢的金光。每个尚且苟延残喘的生灵,从此便有了自主纺织命运的权力。 巍峨剑阁高百尺,一块砖掉下来就能让她当即身死。解裁春扣着剑柄,往地面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5章 一掷,直言:“寄余生,在此现身。”准确来说,应该是…… “无尽轮回上人,该正式露个面了。” 应她所言,一道修长的身形从简洁大方的佩剑里慢慢显形。 脸上戴着一张没有花样的面具,简明单调,颇有主人的风采。佩戴纯粹是为了它的工具性,好遮住与长剑主人极其相似的半张脸。 露出的部位和费清明所差无几,只是额心多了两道纵横交错的真气。 相互交缠,是为轮回不绝的象征。 寄余生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我们几乎没碰过面,你是何时发现的?” “打从费清明说他的本命剑和他共感,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解裁春理所当然地道。 修得人剑合一的修士,都未必能有共感一说,何况连佩剑都拔不出来的剑修。 “在百草堂,费清明讲述初次拿到本命剑的场景,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测。”寄余生的剑灵和费清明的本命剑,一前一后出现,本就存着莫大的猫腻。 除非他们本来就是分开的。 鹤顶洪也发现了这点,只是还没来得及深究,就惨遭杀害。 当然,仅靠以上几点猜测,在没碰面的情况下,解裁春没法查清寄余生的来由。直至曲风镇上空,随水峰峰主挥剑斩下,她看见了寄余生本体。 他飘在半空,整个人相貌、气质、神态,几乎和费清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远较之阴晦深遂。 在之后,就是孟寻的证词,佐证了她的想法。 解裁春一五一十,复述方外之人的话语。“此人以下犯上,里应外合。联合申屠端鸿等魔修、邪修,踏平问道宗,颠覆羡瑶台,铲除绛阙,占领紫陌。” “费清明这个名字从此被消抹,人们称呼他为……” “寄余生。” 第141章 又是新生综合搜集到的线索,组…… 综合搜集到的线索,组合而成的真相再离谱,也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解裁春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明。 := “你是未来,或者说过去的费清明,血洗十业大界,获取了三大基石之一的无尽轮回之力,不断地重复着灭世的行径。” “你或许感到厌倦,或觉得百无聊赖。无论你出不出手,人类仍旧止不住自我毁灭的疯狂,因此选择袖手旁观,看人们一次又一次自取灭亡。” “直至这次,阴差阳错,与还未走火入魔的自己相遇。” 成为少年时期壮志凌云的自己的佩剑,还没经历那些挖心掏肺的残酷战况。体验新奇,耐着性子观看。 观望自己,一步步走向覆亡。 寄余生嘴角掠起一条轻微的弧度,的确是被她的言谈所取悦。比起无知无觉地做一位隐于人后,不被察觉的剑灵,被人看见更称他的心意。 他敬佩解裁春敏锐的洞察力,大胆的想象力,个人的认知绝不局限于常规理论,变得死板无趣。 她是酿好的醪醩,惹人醉的残渣,假话能说得跟真的一样,计划掩藏在虚情假意之下。 有朝一日揭破真伪,还要质问她为何不继续扮演。 被蒙在鼓中,感受着爱意包裹,总好过清醒时分,见她双目冷漠。 “小满。” 本时空的正主已经死亡,那他即是独一无二的费清明。这个和那个有什么区别,或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相互残杀,只留下最后一位,堂而皇之地代替。 寄余生向她伸出手,“这个时空已然无可救药,来,握住我的手,跟我走,我们一起前往下一个时空,开启新一趟旅程。” 手持神农杖的女子,纹丝不动。 且观她凤冠霞帔,华光满身。满头珠翠,不尽繁华。唯有神色是冷的,是凝聚了千秋的霜华,没有因他的约请,浮现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两人停在原处,互不相让,视线相对,仿若要势均力敌到最后一刻。 解裁春时间有限,抢先打破僵局。她叹了一口气,没有遗憾、眷恋,也并不觉得惋惜或欣喜。 她将神农杖杖头指向朝自己发出邀约的上人,“就是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寄余生可不会自恋到断定解裁春是为了迎接他的邀请,才特意盛装出席,引诱他现身,与他晤面。 删除多余的选项,剩下来的答案只有一条。 她是为了诛杀他才刻意挑选切断空间的剑阁,与他相会。 不愧是能把少年的他耍得团团转的小满,无利不起早,由始至终,铭记着自己职责,从不忘却一早设定好的目的。胆敢阻挠在她面前的,神弑得,魔也能诛杀。 最可笑的是,这两者都心甘情愿地为了她而死。 恨只恨,对于那些在他面前,未必有一战之力的人员,她尚且愿意戴上面具,长久以往地伪装,耐着性子欺哄,轮到他这位上人,反而无有遮掩。 寄余生快速逼近,贴着神农杖的攻击,直贴向解裁春面额。 他侧脸躲开能轰掉自己半个脑袋的袭击,一把攥住她手腕。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费清明永世不得超生,而我,你连劝都不劝,骗都不骗,就直截了当地要我为你去死?单对他温言软语,对我字字诛心。小满,你好狠的心。” “你愿意哄哄那个愣头青,缘何不愿意沉住气来哄哄我?” “或许我也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呢?” 迎接他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 神农杖加大火力,一次次朝着击杀寄余生而去。 解裁春有命修赠予的全知之眼,寄余生何尝没有轮回之能。两相借问、探听、启动、抵消,重复着一人追击,一人躲避的局面,恐怕要打到天长地久去。 铺天盖地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覆盖住剑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寄余生胸膛,夺了他的兵刃,捆住他的手脚。 受制于人的寄余生,仰天大笑。 要不说血契难缠,都能瞒过共感的他,和费清明交换情报。 漫才客那家伙,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以费清明那傻小子的性子,想必知道小满要对战的人是他自己后,什么漏洞、缺点,全与解裁春交了底。卯着劲,为他的败北添砖加瓦。 有这么坑自己的吗? 问道宗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不管哪个时空都爱膈应人! 喉咙涌出的血液溢出口腔,寄余生抬起手背擦去。 “恶贯满盈的匪徒,你多施舍活命的机会。小偷小摸的窃贼,你给予他们重生的契机。便是异族黑龙、阴诡鬼修,傩面罪犯,你都抱着一丝仁慈怜悯,那我呢?” “你将我置之于何地,还是从没入你的眼过?” 寄余生声声质问,睚眦欲裂。 他双拳紧握,粗壮的蔓生植物寸寸崩裂。唢呐匠特有的镇魂效果,顺着枝节戳进他的接触面,使碰触到的部分灵魂沉睡。 那又何妨? 上人二字,打基础就立于普通人类之上,与他对抗,纯属自不量力! 寄余生单手抚过沉睡的魂魄,果断剔除掉它们,用轮回之力复苏出新的魂体。 “你与我的技能、招数,两相克制,凡胎□□的你,精力、体能,犹有尽时,别说托持久战,耗上个几百年,就算捱个十天半个月,你都吃不消。” “你的败局已定,又何苦执着?” 届时,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收获一个没法反抗的解裁春。他会抹掉她的记忆,带她进入下一个时空,开启新的旅程。 “说到这点,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解裁春突如其来的歉意,打得寄余生猝不及防。真是令他不习惯。 面对寄余生的疑惑,她无有不答,兀自怅惘。 “假使我寿数与天高,必然会跟在你身边,警惕你的言行,是否与预料的相一致。能在你行差踏错之际及时纠正,奈何现实必不可取。” “正如你所言,我的精力、寿命,通通有限。只能在有把握拿下你的阶段,永除后患。” 当面锣,对面鼓,过分的诚实有时也是一种残忍。寄余生哑然失笑,不知要感谢她的坦诚相告,还是冷酷无情。 本想说此生由她去,可 仔细一想,她也不能让他如何不是?寄余生正欲发出讥讽的嘲弄,忽然想起,以小满的性情断然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继而反应过来。 “你有后招?” 右后方空气振动,洪水般的杀气喷涌而来,他身形略微一侧,险险避开致命一击,精铁锻造的长剑与千年兰竹的油纸伞相碰,伞柄尖端在剑身镂空的中央刮出刺耳的噪音。 “毁灭?”寄余生回手一挡。 这个崭新的时空,与他之前经历过的时空不同。不仅费清明没有成为无尽轮回的摄理,恭辞岸也没有堕落为毁灭的差使。 尽管他认识的大多数人,全按照类似的轨迹,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却比他所在的时空好过得多。 至少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全都死得其所,并且在死之前,满足了未尝的夙愿。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6章 恭辞岸回风转势,一击不成,果决后撤,一个翻身,退回解裁春身边。三十二骨油纸伞在女子身前一撇,赫然是捍卫的姿势。 两小无猜的男女,站在一起,不言不语,默契十足。 寄余生抬起手,捋去散乱的额发。小满身边的莺莺燕燕,来了又去,像是地里的杂草清了一茬,还有一茬。看得人情不自禁,怒火中烧。 究竟是什么时辰起,这两人掺和到了一起,还摆出一部誓死守护,共同进退的态势。 真想拆掉。 他也确乎是这样做了。 寄余生脚下一点,鞋尖踏碎重石地板,直直朝着并肩而立的男女而去。 “难道你要让他成为毁灭上人,与我作对,我们同归于尽,好让你来收尾?”两人悄无声息达成的交易,瞒天过海,仿似是在炫耀他们同声共气,情投意合。 费清明平素不爱笑,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寄余生却常用笑来表达未尽的言语。 谁人生死,令之发科打诨,就连他自己,都是一场活生生的笑话。 流光佩剑和油纸伞在空中发生激烈的碰撞,撕扯着空间,迸发出爆流。 解裁春操控着蔓草,封锁住寄余生的退路。“不需要商量,也不用交易。我在这,他一定会来。他来了,就不得不入局。这是他在践行幼年对我的承诺。” 不来也没关系,无非打得更久一些。 对他人抱有期待,就势必要承受期盼破碎的落空。 她不会让恭辞岸成为第二个上人,不是出于心慈手软,而是担心事情走向超出她的掌控。 最坏的结果是保守估计,她得一打二。承受了毁灭之能的恭辞岸,全然丧失理智,堕落为陨灭尘世的机械。那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溪儿。”大敌当前,恭辞岸还有空偏头检查解裁春的伤势。 面颊的血不再流,解裁春暗叹他迟来的慰问。 迟到上万年的探问,询来又有何用处?可回答依然轻言细语,好似她说的是情到浓处,密侣之间的情话,而非平铺直叙的诛心之语。 “在咸水河沉沉浮浮,黄沙蒙脸,浊浪漩涡拽着腿脚,砾石暗礁毁坏容貌,溪儿就死了,活下来的是解裁春。” 她看向恭辞岸,这位名负一时,犯下诸多罪孽,也被两位医修二度封印过的修士,“溪儿不是溪儿,阿山还是阿山吗?” 恭辞岸鼻翼翕动,浮出一丝有口难言的痛楚。他沉痛地道:“永远都是。” “好。” 解裁春不再看他,手里的神农杖打了个转,直直嵌入地面。一招万剑归宗,蓄势待发。剑阁里久不出世的藏剑,应其响动,嗡嗡作响,包括蒙尘已久的逐鹿。 “阿山,死在这里吧。” “得令。”恭辞岸毫不推辞。他有样学样,祭出毁天灭地的杀招,对准寄余生,“荣幸之至。” 当铸造悠久的剑阁崩毁,连同里边的三人一同葬没,大半个身子浸泡在血海的申屠端鸿,托着赛北金。途中被天火炮击,一半脑袋砸没了,也继续举着。 等好不容易找到刻写新规章的碑石,嘴里埋怨,“藏得这样深,到底让不让人找的?” 前期与寻获的历程,须满足条件的无一不阴险,难怪没有人能顺遂地寻到。 支撑碑石的碑座,狭隘只能放下一只手。借由申屠端鸿的托举,塞北金浮在水面,专心地在上面刻写诵念了几千遍的新规。 寻找可以改写世界石碑的过程,极其险恶,要不是有同样悍不畏死的伙伴帮助,她早就在天火血海的夹击下阵亡。 可没有人告诉她,雕刻文字的经过同样险恶。 除了打算编写新章程的生灵本身之外的事物,丰碑一律抗拒。 赛北金伸出食指,指腹刚碰到碑身,就被咬得鲜血淋漓,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啃噬她的躯壳和骨头,忍受千刀万剐的极刑和精神方面的摧残。 她克制住自己别缩回手,一个笔画还没画完,食指就被啃没了。怕是短短几个字都能要了一位修士性命。 赛北金苦笑,果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可这用餐费用收得也太苛刻了些。 若非她是能够自给自足,恢复能力强悍的医修,还真没能耐实现自己的抱负。而行到这里,断没有后退的道理。 赛北金改用其他手指,手指没了就用手掌,手掌没了就用手臂。右臂没了,就用左手。 然后是嘴、牙齿、脸…… 直到实现字面意义上的肝脑涂地,向见证了无数次末日的残碑,证明她的决心,表达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刻下的笔画文字才能显灵。 ——每个生命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是否降生,每个降生的生灵都能无痛回归死亡。 随着这最后一笔落下,沉默的碑文爆发出亮光,全新的秩序在天地间成立。 委地融化为一摊烂肉的医修,又哭又笑。体现的形貌怪异丑陋,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五官全部挪位,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一块完整的骨头。原来高大的身形塌缩到两岁幼儿大小,碑座上溅满了她流动的血肉。 平生所求如愿以偿,赛北金转过头来,呼唤她的同伴。 如果鸡心般诡异的固液混合体,也能称之为头的话。 却见茫茫血海退了潮,到处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一览无余,哪里还有她的伙伴。 千疮百孔的人间,有聚有散。仅剩的生灵寥寥,无尽轮回已消亡。创生上人新芽张开双手,化作一棵遮天蔽日的岑天大树。 她的双腿深深植根入地底,托举着残损的陆地上升。柔顺的秀发修复满目疮痍的大地,包裹的皮肤令死去的草木复苏。 她割开血管,流动的血液净化战争残留的瘴气。张口嘴巴,吞掉了仍在肆虐的活尸。她切掉周身筋肉,喂养嗷嗷待哺的活物,幸存的生灵们聚集到她双手之间,凫趋雀跃。 如此度过千万载,在被忘却了的隆冬里长眠。 接着寒来暑往,枯木发荣。春去秋来,又是新生。 第142章 番外溪别山峦上…… 村里的孩童三 三两两,成群结队,欺负一个小孩,不仅夺过他背上背着的筐箩,扔在地上,还一齐蹦跳着踩踏他辛苦一天在山里采来的蘑菇。 合伙团团围住男孩,拳打脚踢,奚落他石头,石头,茅坑里又臭又硬的臭石头,只有傻不拉叽的屎壳郎才会抢着团。 被群体欺凌的孩子,名字叫做阿山,却被取了个绰号,嬉笑是块傻不愣登的石头。 好比北边居民称呼以海为居的南方人为水货,南方百姓描述依山而建的北方人是旱鸭子。双方互不相让,还强词夺理,为自己找托词,说是中肯的陈述,并没有带着侮辱的意思。 然而取外号的本身,就是抹杀他者的人格。 将自认为的评价,高高凌驾在实打实存在的个体之上。自视甚高,居高临下。 而贯彻着深入人心的偏见,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则理直气壮,认为自我贵不可言,甭说取的是一个看得似模似样的中性词,便是当真起了蔑称、黑称,都是一种宽和的赏赐,莫大的抬举。 阿山父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置之不理。 成年人中总有那么多的顾虑,而每一样顾虑都摆在话都说不全乎的孩子前面。 他们顾忌着各方父母,笼统是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要闹腾开来,伤了大家伙的和气,以后要在怎么村庄里活下去。 大人的思量小孩们哪里能知晓。 受欺负的只知自己挨了欺侮,家长也不帮衬。欺负人的沾沾自喜,更有恃无恐地施加侵害。 没有适当引导,孩童胸腔的恶意无限放大,还学会了躲着人家的脸扇,装踢阿山的后背、脑壳等隐秘的地方,好让自己做坏事不被大人发觉。 抱团孤立,实行欺压,一步步从暗地折腾,演变到摆到明面上来。 村童们七手八脚地压着阿山,教唆着他从他们裤子底下钻过去,给他们当狗骑。 阿山肩膀、腰背落得全是伤,两眼包着团泪,要滴不滴的,泫然欲泣。他抱着头,龟缩在指手画脚的人群中央,哭丧着脸,祈求着拯救。 “溪溪,救救我……溪溪……” 见状,群童笑得更厉害了。“没用的废物,只会求饶的哭包!你再哭、再哭,溪儿就能来救你吗?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跟你玩!” 说话的人嘴里冒着酸气,挥舞着拳头,下手更狠。 他们口中讲述的溪儿,久没见到男孩回来,沿着阿山每日必经之路寻过来,看到此场景,怒火中烧,抡起袖子,攥起拳头就上。 一人围攻他们一群人,谁跑在最前就打谁,挨了疼也绝不撒手。活用十指指甲和板栗大小的拳头,挨个给人挠花脸,揍踏实。 双手双脚被制住,腰被人抱住了,就用头撞,用牙齿咬。两只手掌还死命地去拽抓住她的人耳朵,活像要硬生生撕下来。两只腿不停地蹬,朝致命处踹。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第187章 打起架来,活脱脱一个不要命的架势。 “溪儿,你个疯子!”被咬住鼻子的头头,嘴里哀嚎。 冒头的几个硬茬,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跑掉了,“哇——我要去告诉阿娘……” “告诉就是告诉,还怕你们不成!”同样挨了不少罪的溪儿,花着脸,不屑地拍拍衣服上沾染到的脚印。 她蹲下身来,查验阿山的状况。要是她罩着的人哪里磕着伤着,回头就叫那群王八蛋好看。 “阿山,怎么样?有哪里痛吗?”溪儿心里急,说话也急,鞭炮一样炸开了,说起来没个分寸,“我说过了,你打不过那群恶霸,见着他们就躲,是被围起来了吗?” 男孩只是哭。 “别哭呀,你哪里痛,跟我说,我带你去看大夫,替你找回来场子!” 阿山哭得停不下来。被踹得脏兮兮,在地里滚了一圈的手臂,揽着她脖子,从致密的拥抱里寻求庇护。 溪儿哄了半天,他终于止住了哭。天色渐晚,觅食的群鸟飞回山林,唯余天际一抹亮色。该返程了。夜里山间的豺狼觅食,有时会闯进村庄拖食牲畜。 “腿受伤了,走不动?来,我背你。” 溪儿弯下腰,背对着阿山。 她两只手臂向后搁,轻轻松松地背起比她小几岁的男孩。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从三岁起,就学会背着妹妹割猪草了。 大旱之年,家里穷得连锅都揭不开。路边能啃的草根都被人挖没了,冒头的植被稀疏。入睡时,父母拿着镰刀,站在床边,瞄准她们几个孩子脖子,半天没下得来手。 第二天就拉着姐姐去集市里卖,换来了几个口粮。 上边几个姐姐卖完了,就轮到她。 前几个姐姐不见的时候,溪儿还哭着喊着要找。后来没了力气,啃着家姐们换来的粮食,干巴没嚼劲,在饿坏的肚子里却尝着香,吃得一口不剩,还意犹未尽地舔着脏碗。 史书里描述的灾难、大旱、战争,大多只是寥寥数笔,残酷又无情。它象征着君主无能,天不佑人。天命所为,人自救不得。 而对于盛世大肆歌颂,好似所有人都在它的庇护之下,能共享这一份与有荣焉。 夜里,溪儿听见阿爹阿娘商量,又没有食物了。第二天天明就拿她去换。 她身上盖着破草席,脚下是编织好的草鞋,门就在右手边,打开就能跑。年幼的妹妹着了梦魇,哭啼起来,她忽而回过神,选择给妹妹拍背,哄着她睡。 她没有跑。 不管是对于亲情的惦念,妹妹的疼惜,她终归是留了下来。 第二天,溪儿终于知道了前几个姐姐的下落。 阿娘领着她,站在菜人市前,换了适当的银钱就走,头也不回。 卖孩子这件事,第一回心疼,第二回麻木,第三回熟能生巧。 无用的眼泪流得多了,也就干了。在这汗水随着血汗一同蒸发的年代,又哪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 一身膘肉的屠户,扯着她的手,挑挑拣拣,对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吆喝。 “瞅一瞅,看一看新到的菜人哟。是位小姑娘,保准新鲜的!”屠户磨刀霍霍,扯着嗓子,介绍她的脏器器官。 这是腿、那是手。要肠子、内脏也成,售卖的价格更为高昂。 食材嘛,挑剔一点的,左右要保证新鲜。砍个手啊、脚啊,还能撑久一点。肚子一捅,命就保不住了。于是存放在内部的腑脏,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溪儿被绑在一扇劈开的人肉前,是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家相公扯出来贩卖的娘子。这年头,鬻妻卖子,是再寻常不过。道德在开不了伙食的荒年,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女人两边胸膛扯开了,对半开,剔除了多余的肋骨,能攒下来熬汤喝。 上边挂着的脑袋垂下来,偏向她的方向,不偏不倚,和她对视着,仿佛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溪儿到底年纪小,受不住吓。 她害怕得直颤抖,双腿打着颤,半天都停不下来。 信赖的双亲父母不在身边,是他们亲手合伙卖了她。要怨怼吗?还留念吗?各种杂七杂八的情绪掺和在一起,分不出个错对。 为何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期盼着他们的救济。 她托了爹娘的福分,才能降生于世。如今要草率收回,好似也是情有可原。 可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穷苦人家出生,每天劳碌着干不完的活,而今又要被卖了换口粮,真的能算是福气吗? 溪儿,不要害怕。女孩闭上眼,抖如筛糠。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奈何向外的视觉一封闭,纯粹的黑暗里,恐惧如影随形。 哪能不惊惧呢。 便是阅历颇深的成人到了这关头,免不了要痛哭流涕。何况她年纪轻微。 溪儿强忍住颤抖,咬着口腔,溃烂流血,啃到了舌头都不觉得痛,只觉阵阵鼻酸,如有海啸来袭。 一闭眼,滚烫的热泪就流出眼眶。 半晌心一横,再次睁开了眼。 她不能选择观察自己如何 出生,就亲眼瞧一瞧自己怎样死去。好刻苦铭心,将记忆带入魂魄,来世再不投胎转世。 屠户手里挥着一把扁平的菜刀,由于常年拆折人骨,多了几个豁口。刀尖在阳光反射下,往地面投影出了一块亮斑。 她就盯着那圈亮光看,像长久仰望着天空,奈何四脚粗笨,始终跳不出深井的田蛙。 幸与不幸,溪儿年龄小,食不饱、力不足,没有一个顾客能瞧得上。 熬到黄昏时分,也没能贩卖出去半个零件,气得屠户扯着她干枯的头发,扇了她一巴掌。骂她不中用的东西,又给自己做了个赔本买卖。 溪儿的哭声引来了一位匆匆路过的好心人,对方披着斗篷,蒙住面貌,宽大的衣衫由头到尾兜住了身形,光从外表看,分辨不出男女。 本该是逃命的紧急时分,却被目睹的人间惨状,牢牢钉死在砧板前。 正是被十业大界的修士和凡人群体通缉的方外之人。 这位溯回者是一名女性,姓解。 她降临的节点不够早,大批方外之人降临之事,已被捅了个底朝天。十业大界的原住民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争相将他们吞食。 她承认,方外之人群体庞大,素质稂莠不齐。他们或许自负、狂妄,但不管出自何种情境,出于何种私心,能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时空者,无不是为了更改那几乎命定的死局。 而再多辩解陈述,没有一位原住民愿意倾听。 当互相撕咬的群体推荐一个全新物种,那这新来的种群就成了转嫁危机的出口。 溯回者的调查行动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先疲于奔命。她见过的太多太多同伴的惨状,熟悉的、陌生的、珍爱的、仇视的,一朝生死全成空。 她本该将这份愤恨,迁怒给十业大界的所有原住民。 十业大界名不虚传,到处充斥着残暴、虚荣、贪嗔痴、嫉妒、执妄、恶毒、傲慢、伪饰、懊悔、自私。身为他们世代相传的产物,或许更应该绝迹于此才对。 可见到尚未开门的幼童遭此劫难,到底是于心不忍。 与中转站点的人交易会暴露,耽误时间不说,还会暴露自己经过的痕迹。 擅长追踪的修士,手里的伎俩百无禁忌。何况她尝试拯救的,还是一个本该命绝于此,拖人后腿的小娃娃。 但解姑娘最后还是停住了,跟屠户说要带走这个小孩。 贪心不足的屠户,坐地起价。刚好是解姑娘剩下来用来逃命的盘缠。 解姑娘没吱声,说的越多,暴露越多,对之后隐匿行踪尤为不利。 一个钱袋子抛到上空,她牵过小女孩的手,快步离开。 屠户头向上仰,左右手交错,慌乱接住钱袋。展开抽绳,喜上眉梢,“客人阔气,客人慢走。”嘴里还补了一句,“丫头片子,算你走运。” 回村的泥泞路道阻且艰,何况要背着一个有分量的小孩。阿山的哭声起起伏伏,将溪儿从久远的回忆里扯回来。 她的脾气炮仗一样点着了,“整天哭哭哭,福气都给你哭没了!你再哭,我就把你丢下去!” 此种说法更倾向于一种耍无赖,明知对方离不开自己,还用抛弃做威胁,进一步加深对方的恐惧,由此激发几乎虐待的依赖性。 阿山哇啦一声嚎,边哭,双臂边勒着她脖子,“我不,我不走。溪溪和阿山永永远远在一起!” 浑然不知犯了口业,须得避讳。全心全意信奉的承诺与誓言,偶尔也会翻转为成为穿心的利剑,捅得人面目全非,痛得人撕肝裂肺。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